《聊斋游记,但是霹雳道门》 第1章 新的开始 首章高亮:超绝ooc警告!作者自我快乐文,看个热闹就行,来,大家放一下脑子,(?_?)?———— “小五啊。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选择任务世界和马甲池的能力。” 在系统空间里,柳清缘一手撑头坐着,一手抬起划弄系统放出来的浮空屏幕,不管看了多少次,他都很想吐槽这个界面设计像极了自己生前玩过的不少游戏版面。 每次这个面板一出来,他就想上下左右的看看,看会不会在自己的视线角落蹦出几个氪金广告。 “你这个选择……绝了门了。” 选择签订长期契约后,柳清缘开始计划下一个世界任务,而按照系统的规定,宿主们每一次进入新的任务世界时,要是怕以前的马甲跟下一个世界相性会不好,可以选择重新抽马甲池。 比如你下一次进了个修仙世界,但上一个马甲池是魔法少女类型的,人家仙风道骨、长袍广袖,你挥着爱心魔法棒,穿着蓬蓬裙,每回打架前都还有个特定的变身阶段,这怎么用?这没法用啊! 在这种时候,宿主就可以先抛弃上一次画风过于独立的马甲,选择更换马甲池,更换方式有两种,一个随机抽取,并辅以一些数据调配,另一个是花积分指定,但后者除了积分要求,还有一定的资历要求,像柳清缘这样积分爆棚的新人没法指定。 而出于对自己还能抽到什么金色传说的赌狗好奇心,再辅以柳清缘自身积分量雄厚,哪怕抽到了不好用的池子,也能再发动“钞能力”强娶里面的好角色一路犁过去,欣然选择重抽。 而且,柳清缘最开始那个霹雳佛门的池子……说实话不怎么好操作,那种画风的和尚也就布袋戏独一份,初期总是需要先解释一通,柳清缘就是单纯的嫌麻烦了。 于是,咱们的小柳同志选择暂时与美貌大师们告别,迈入新的未来。正所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下一秒,他的未来便不负众望的迈偏了。 【我觉得这样搭配没问题啊,宿主你的灵魂属性确实跟布袋戏类的马甲比较相合,再抽到的概率的确比其他人高。】 每个人的灵魂性质不同,抽选池的系统会根据抽选人自身的一些属性配备概率,以此来提高宿主与扮演马甲的相合,很正常嘛。 【另外,马甲池的抽取并不会经手与宿主有契约的分系统,所以宿主抽到这个马甲池与本系统无关。】 对于被自己的宿主吐槽,系统小五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口锅,系统表示不背。 【还有,我再纠正一次,我的全名编号是……】 “好了停下,你再说一遍我也记不住,小五多好听,这个抽奖结果我都想喊你一声老六。” 是的,咱们的小柳同志再次“不负众望”的抽到了布袋戏马甲,并且还是与上一个类型相似的,上一次柳清缘拿的是霹雳佛门池,这一次,他拿到了霹雳道门池。 “我有预感,再下一次可能就是霹雳儒门卡池。” 柳清缘都无语了,马甲池子千千万,谁家一抽抽出一连串通系列的出来,就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股来自世界之外的恶趣味操控着他的卡池。 如果把自己这如此戏剧化的桥段写成小说,柳清缘会给对方五星好评,并实行分期付款。 某无良作者:不错,正是在下。(大拇指) 【哪有这么巧,说不定下一次抽到的是素还真马甲池呢。】 “……你们还真给素还真单开了一个池子啊?” 柳清缘表示震惊,他以前也就是吐槽一下系统皮肤独立的马甲机制,结果没想到还真有素还真卡池?……说实话有点心动。 但要是按这么算的话,是不是地冥也有自己单开的池子?那要是单算人数的话,八岐邪神是不是也能单开了?……不对,他又被系统带跑题了。 “抽到霹雳道门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问题是你选的任务世界啊,不是说好的找了个相当稳定,任务比较轻松的世界吗?” 【对啊,这不是给你找了吗?】 “聊斋算什么轻松世界?!” 【有妖怪的聊斋配道门,不也很配吗?】 【并且我可是信守承诺,给你配了一个有正经神仙的世界,现在你想要看谁劈大山都行了。】 “配个鬼啊!”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没有实体碰不着,柳清缘真的很想拽着对方的脖子,把系统那疑似有赛博脑积水的脑袋晃荡晃荡,说不定还真能空出来几滴电子水滴。 《聊斋志异》配霹雳道门,真亏你小子能想出来啊! 还什么特地给自己选了一个有正经神仙生活的世界,他就怕这个好不好! 人家聊斋里面有自己完备的神话体系欸,虽然很多时候没有存在感,地府还有些贪污腐败的问题,但也是正统神仙,还是些家喻户晓的神仙。 聊斋中更有不少的厉害道士,他穿着霹雳画风的衣服进去,跟崂山的道士站一块,你瞅瞅那画面能看吗?能看吗?! 或者他披上哪位造型比较突出的马甲进去,然后遇上了燕赤霞,凭霹雳那个什么都往上叠的华丽风格,以及五颜六色的发色、瞳色、服装,你觉得燕赤霞是先劈妖怪还是先劈他? “这样的话,我进去是当妖怪还是当神仙?” 【不,你是卑鄙的外乡人。】 “……你一个系统哪来这么多破梗?” 说系统有感情吧,这家伙很多时候都是公事公办,顶多就是说话有点人性化,但要说没感情,这接梗一个又一个,能跟宿主表演对口相声的功力又有点太强了。 【作为分派任务的分系统,我们是有完备数据库的,不管是部分特殊的小型马甲池,还是世界级的大型池,系统自身都有全套数据记录,包括梗。】 “特殊的小型马甲池?什么样子的?” 就自己抽到的马甲池体量来说,柳清缘猜这绝不是特殊的小型池。 【就是素还真那个类型的。】 “……明白了。” 一个人承包一个池子啊…… 既然抽到了道门马甲,那不管怎么样,柳清缘都得遵循一下这个设定。 但就霹雳布袋戏里面那些独树一帜的造型,他进去估计也当不了普通道士,而且说自己只是个道士估计也没人信,毕竟谁家正经道士头发带各种颜色的挑染? 这次的任务世界,系统的确是应柳清缘的要求选了个只有些小打小闹的世界,因为本身已经有完备的神明管理体系,相当于自有一套防火墙,能自行处理一些突发情况。 因此任务也比较简单,都是一些帮忙抓非法穿越的偷渡者,再顺路补点异常漏洞之类的,然后再按照柳清缘自己的心意,行动的时候顺便拿些情绪值就行了。 按系统的说法,这是对他这个新任销冠的优待,并且它相信自家宿主的搞事能力。 柳清缘:我真谢谢你啊。 “身份实在不好定啊。” 【随意,反正马甲在你手里,想怎么定身份你自己编就是了。】 毕竟聊斋里也没有跟这个池子有关系的东西,想要什么样的身份还不是随便柳清缘捣鼓。只要他想,说自己是外星人都可以。 “聊斋里有完整的神仙体系,我过去真的不会被当成外来物种入侵给追着打吗?” 【对于自身拥有管理体系的世界,我们都会事先打好关系,这种打击非法的任务也是他们发过来才开通的。在其中要是有什么困难,人家还会帮忙开点便利。另外,宿主你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吗?】 都不说什么体系相冲了,直接来了一句物种入侵,这是没把自己当好东西看啊。 “那不然说什么,咱们这个团伙过去会不会被制裁?” 【……】 “团伙”,指纠集在一起从事不轨活动的小集团。 【宿主你要不先想想任务吧。】 他们怎么就成团伙了,你好歹说一句组织吧? “既然都跟世界里的神仙们打好关系了,任务也没有多大的硬性要求,那这次就不搞大场面了,就当去旅游。” 上一次佛门在综武里搞的实在太大了,正派反派那个大乱斗好悬没给自己脑细胞干死,虽然最终结果也很喜人,让柳清缘以极为庞大的积分荣登销冠榜首,但这次还是别整了,太累了,工作需要劳逸结合,摸点鱼吧。 反正积分都赚了这么多,这次的世界也没有太大的升格要求,毕竟神仙妖怪都全了,再往上升那就只能接洪荒世界了,那个是真的干不了。 这一次,不如就零零散散几个人,四处走走到各个故事里串串场,当个旁观者吧。 收好情绪,柳清缘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用新马甲作……工作。 但即便只是去旅游,身份来历之类的还是要弄好点,这一次最好是能有个固定的中转站或者根据地,然后……要不也让马甲们用来旅游的说法行动? 一直独立于世外的修行人们心血来潮去人间游历,与凡世中的人魔妖怪有了一番交流,这种故事好像也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柳清缘也挺想去和聊斋里那些有情有义的狐妖鬼仙们打打交道。 对了,还有罗刹国,他也想看看罗刹国里那些国民到底都长成什么样子,另外,以他们的审美,地理司在那里应该就是绝世美人了。 “好吧,我仔细看看这池子,你们不会还有什么藕断丝连的问题吧?” 上一次就是,娱笑颠从佛门池子里带出来一个婴儿版圣婴主,然后马甲范围越扩越大。 【经过上一次反馈后,我们对马甲池子筛查维护了一下,应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不过为了让宿主更好的发挥,能直接用积分换人的功能给你留下来了。】 意思就是说,要是还想整点马甲池之外,或者想直接从池子里挑固定的人出来,当场用积分氪……啊不是,直接换就行了。 “……你们绝对是跟地球的游戏策划学习过。” 换人物用的可都是柳清缘自己私人的积分,系统是明目张胆的刮他们这些宿主的油水啊。但也幸好,他的积分足够多,能支撑自己霍霍。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道门里黑头发的这么少。” 【因为布袋戏里黑头发的本来就少啊。】 “毕竟是最初登场,我还想要个看起来不那么突出的。” 【你上一个世界怎么不这么想?】 “因为上一个根本来不及解释。” 在上一个世界,最开始的传统综武里没有神仙妖怪,霹雳里的和尚们那个造型又太超过,再加上那是自己第一次出任务,想的自然是震撼出场赚积分。现在积分赚够了,柳清缘有点想养老了。 而且在聊斋的世界观里,妖怪鬼仙都是真实存在的,普通百姓也有这种认知观念,他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登场,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就是妖怪来了。 如非必要,柳清缘一点也不想跟本土道士打起来,双方体系不同、战力也不好估量,不少道士的战斗方式都非常的意识流,但霹雳里的先天们不是,他们的战斗力不但都是些惊天动地的,而且更注重物理效果,打起来那动静一个比一个大。 他就怕在打的时候,双方体系不同发生意外,然后自己又一个没控制好把山打塌了,给对面不小心用石头压死,那样自己还要再去阴曹地府找人,实在太尴尬了。 而且聊斋世界里是有土地公和山神的,如果自己玩大招把山轰碎了……这算不算拆别人的家? 柳清缘只要一想到那种画面,就觉得好尴尬,脚趾都能抠出一个豁然之境……欸? 就在这时,柳清缘脑中灵光一闪,他何必执着于黑发的角色,只要在造型上比较朴素不出格就可以了。 “我可以直接用剑子仙迹呀!” 虽然剑子仙迹是一头白发,但相比较其他人物,剑子仙迹一身素净白衣,混在聊斋各种奇人里也不会太过显眼,当世外高人降世的开头也非常不错。 顺便,他还可以直接拿豁然之境当中转站,背景故事就是,让道门修行者去人间游玩一番,剑子仙迹作为有名的道门先天,便是负责开门带人去凡尘的,好,背景有了。 【那你还抽卡吗?】 自家宿主脑子一动直接把人定下了,系统也不知道这第一次免费的抽卡机会还需不需要。 “抽啊,留着以后用呗。” 反正是免费的,为什么不抽?要是抽了个中规中矩的,可以辅助一下剧情,如果抽到了花里胡哨的,就可以先放着,以后再用。 ——滴,进入世界—— 在城外数十里的郊外,于山间羊肠小道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出,看他的模样,是正要下山去。 这是一位浑身素白的道人,他不仅是衣着素白,就连须眉也是同样的白色,微皱的眉宇之间透露出慑人英气,两鬓耳前各有一簇较短的绒球似的白发,点缀在两边极为抢眼,为这位道人严肃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活泼。 虽然他须眉交白,面容却是个青年人,身背青铜长剑,露出的剑柄具有类似青铜古鼎的鼎耳之形,只一眼便知不凡。 如此仙人之姿,行走山林之间却不染一尘,浮尘清扫间碎石乱枝纷纷让路,林中灵物也在暗中好奇观察,心中都不由猜测这是哪里的仙家游历至此。 这位白衣道人边走,嘴上貌似还在说着什么,只是此间没有旁人,山间灵物不敢贸然接近,便无人知晓了。 “你们啊,怎么每一次初始降落都是在林子里?下一次起码选个大路吧。” 是的,这就是披上剑子仙迹马甲的柳清缘,因为进入世界的时候被系统投进了深山里面,柳清缘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下山,看看具体落在了哪里,附近有没有城镇。 上一回也是被扔进后山里面,这种投放方式绝对是故意的。 【这样不挺好,大街上平白多出一个人来你要怎么解释?】 若是将人放在闹市之中,大白天人来人往的,中间突然多出一个大活人,这样反而会更麻烦。 “吾的意思是,可以偏僻一些,但能不能换一些好走的地方?” 不把人放闹市,那你放偏僻点的小巷子、空旷的大路小道之类的不行吗?深山老林是真的很不好走路。 【下次一定。】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下一次肯定也办不到了。” 柳清缘假意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不过还好,看系统给的地图,自己离着城镇也不远,只要出了这深山就方便了。 “此外,还需要物色一下往后的定居地。” 这一次他不打算搞太大的阵仗,聊斋的故事多发生在城镇里,为了去参与剧情,自己就需要经常混迹于市井之中,那么豁然之境要放哪里,就需要好好考量一番。 哦对了,他进城还得换些这个世界的钱,聊斋里的物价都非常现实,贵金属的购买力比较高,几个铜板就能吃一顿饱饭,几十两银子就能让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半载,霹雳那种银元宝金元宝放这里估计没人敢收,收了也找不开。 在山里兜兜转转,并试图询问不知能不能听懂人话的小动物,在把对方吓走后,柳清缘终是拨云见日,走出了深山老林,看到了大路。 “请问再往前,是否有城镇?” “有的有的,再往前十几里便有了,这位老人……” 被问话的憨厚汉子一转头,乍见眼前之人白发白衣,以为是位赶路的老人家。可等他再仔细看时,发现面前这人虽然白发白眉,但面容看起来却很是年轻,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 这汉子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差点以为自己青天白日的就撞了妖怪,但好在对面人不但有影子,长的也是极为周正、一脸正气,看这手拿浮尘身背长剑的,倒像是位道长。 “嗯,那便没走错。” 白发道人没有在意汉子的惊愕态度,一手横于眉前做眺望之状,像是在看前面的路还有多长。 “多谢。” 眺望之后,便见这道人拂尘一甩,拱手道谢后,再一转身,白光闪过,这人就不见了。 眼前这么大一个活人嗖的一下就没了,汉子不可置信的来回张望,始终找不到刚刚那浑身白色的道人,宛如一瞬的幻觉。 可是刚刚那人明明还在冲自己问路,有声有音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幻觉。他挠挠头,又抬头看看天,如今日上三竿,也不像是妖怪会出来的时候。 “我这到底是遇神了?还是撞鬼了……” “小……古尘啊。” 套上马甲时,想起马甲自身携带的一些附属物也可以被系统凭依,为了让自己以后的自言自语看起来不那么神经,柳清缘让系统附在古尘剑上,充当一下古尘剑的剑灵。 ……虽然在普通人眼里,一个会自言自语的人就够神经了,哪里会管他具体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怎么了?】 当然,系统不会真的出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脑子里交流,只有柳清缘这个宿主能听见。 “突然觉得,吾好像有点偏离角色设定了。” 柳清缘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他刚刚从典当行出来,虽然知道在聊斋里贵金属的购买力很强,但他是真的没想到一点碎银子能换这么多钱! “剑子仙迹变有钱了,人设崩了呀。” 柳清缘将钱袋收好,拢着袖子发出这样的感叹,成功换来自家系统的一阵沉默。 【……】 【得亏他本人不在这里。】 很多时候,系统都觉得自家这个宿主要是进了游戏世界,这人绝对是个一仇稳t,光靠那张嘴就可以拉住敌方仇恨,稳住怪的面向,别人想拉都拉不过来的那种。 系统记得这好像有个专门的叫法,是什么来着?哦对了,脸t。 “吾只是阐述一下事实。” 收好东西后,柳清缘重新抬脚走上街道,新世界,新任务,甚至是新的剧本和马甲,自己这次没有提前搞大计划,也不打算引导什么主角,所以会遇到什么,他自己也很期待。 “来吧,看看咱们最先遇到谁。” 是书生?还是妖怪?或者道士?厉鬼? 第2章 偶遇 “果然白发还是显眼了些,或许当时该选仙侠若士。” 自柳清缘进城以后,周围便不停的有人朝他这边看,基本都是在惊讶自己这头与年龄不相称的白发,走在路上回头率奇高。 天生少白头的人不是没有,但他特别的可不只有白发,还有那身素白的道士打扮,背后造型奇特古朴的青铜长剑,和周身与街市格格不入的气质。 他整个人,都跟闹市割裂开来,别人身处世俗,聊着家长里短,他却遗世而独立,不似世间人。 这样的人物从身边路过,别人又怎能不投去目光,确认这道白影并非错觉,自己的确看到了这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好在剑子仙迹的形象足够正气,气质足够仙,地上有影子,不会被人当街人作妖怪和鬼魂,不过这要是在晚上,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有些人在看到他是个道士的时候,会露出焕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便不在往这里注视,甚至会表现出几分畏惧,这倒是让柳清缘有些意外。 聊斋的世界妖怪神仙到处乱窜,平日里也不乏一些有真能耐的道士四处云游,估计是有人以前见过,便在心中自动给补了合理的解释。 柳清缘仗着没人敢靠近自己,直接把系统面板拉到面前,边看边逛,路也不怎么看。 “还没有出现任务提示,是这边没有吗?” 上一回可是一落地就被任务突脸,这一次竟然这么清静。 【有可能,估计是目标和你的距离相差太远,搜索不到。不过我们才刚来,也不排除系统还没读取完整个世界信息的情况。】 像这种有完整的神话体系来管理自身的世界,内部蕴含的数据量非常大,系统想要完全扫描完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在此期间,还得跟本土的神仙们多打几个招呼,告诉他们人已经来了,有事可以直接找。 柳清缘其实也不急,虽说非法穿越者手里都带着点外挂,但一般非法系统能给的便利非常少,很多人想要拥有的逆天效果它们是给不了的,顶多打辅助。 再加上这里还是个有真神仙保护的世界,若是做的太张扬,这里的神仙就会先出手阻拦,并且还会在同时通知柳清缘这边的系统,对方根本跑不了。 “有神仙妖怪,就一定也有因果轮回,我们插手那些故事的话,不算破坏因果吗?” 与系统们合作,为的是本世界的利益,聊斋世界里没有单一的主角,有的是各种神奇的小故事,都说主角死亡会影响天道稳定,那替换成这种零碎的小故事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本质不属于这方天道,不沾本土因果。】 “那影响呢?” 【你有没有想过,神仙妖怪们不管很多事情,会不会也是担心在沾染因果,所以会同意我们来?】 “……借刀杀人呗?” 柳清缘明白了,很多事神仙其实也看不惯,并且也心知肚明,你看聊斋地府里那堆破事,谁看了都生气。 但是碍于各种各样原因,神仙们找不到出手的理由,又怕自己一搅和进去就出不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等到合适时机再出来,俗称“剧情杀”。 而像柳情缘这样的外来者,不受天道管辖,那边非法穿越者他能揍,这边本世界的他也能干预一下,妥妥的法外狂徒,上好的“滴滴代打”,用魔法打扮魔法的最佳工具人。 “既然没有急事……那吾干什么去啊?” 柳清缘站在闹市之中,显出几分茫然,系统那边还没搜查到非法穿越者,自己这边,他光是以剑子仙迹的形象站在这里,周围路过的人就会看过来,在心中做出一番猜测,情绪值的积分自己就在那里一点点往上涨,也不用急着去捞几分。 另外,豁然之境肯定是不能放在城里的,柳清缘在这里属于黑户,根本买不下地皮,而且他也想象不出豁然之境在闹市里的样子,只能转头在郊外的山上找个空地,还得避开一下大地主。 一来就找城镇,主要是为了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具体画风,顺便测试一下普通人对自己现在这个形象的接受度,先用剑子仙迹把他们的接受能力刷上去,往后那些花里胡哨的角色出场时就不至于太混乱。 但柳清缘自己也不确定刷这些有没有用,聊斋里的故事大部分是过路人口中的传说,哪怕在这里是真实发生,那也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天南海北的,有些仔细算的话,好像还不同差点,也不知道全杂糅了会变成什么样。 他想要尽可能的参与进去,就得多放点马甲,然后再让马甲们天南海北的趴趴走,尽可能的去蹭剧情点,跟开荒似的。 “说起聊斋,该是儒门更配才是。” 聊斋嘛,书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管好的坏的,故事里的主角八成都是书生,这么看儒门的人才最合适,就是霹雳那边的书生打人可能有些疼,救人的道士还没来,妖怪的老窝估计已经被端了。 左右也没有急事,不如他去私塾附近摆个算命摊,借此结识几位书生,说不定真能捞到几个故事里的主角。 《聊斋志异》有近五百篇,除去有明确说过在哪发生的外,那么多书生散在全国各地,总能让他捞到几个吧? “好,这便走……呦?” 打算好后,柳清缘一挥拂尘重新迈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呢,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还正好对着自己脑门,柳清缘往后一步,伸手一接,竟然是一把折扇和一个已经空了的酒杯。 他此时站的地方正是一家酒楼二楼观景台的下方,这两样东西明显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身边是闹市,头顶是酒楼,因此柳清缘耳边一直有些吵闹声,他眼前又一直开着系统的面板,所以没多在意周围,却没想到这份吵闹还能砸到自己头上来。 杯中还残留这浓郁酒味,那把折扇也是,柳清缘立马就明白,这是楼上有人喝酒喝大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开始扔东西,正好扔到外面,砸自己头上了。 “这位酒品不行啊。” 喝醉了就乱扔东西,这个习惯不好。 “怎么把东西扔出去了?” 二楼也有人意识到他们的打闹把东西扔出去了,对方知道酒楼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刚才扔出去的东西很有可能砸到行人,赶忙探出头来,看看有没有人被误伤。 “实在不好意思,有几位朋友喝多了,这位老人家……呃……老……道、道长?” 对面的视角是从上往下,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满头白发、一身素衣背着剑的人影,于是他像很多人一样,第一时间将底下的人认成一位年纪不小的老人家。 按这满天白发算,正常人怎么也得六十往上了。 这么想的时候,上面的人心里一咯噔,底下被砸到的人头发全白,不知要多大年纪,他们这二楼可不矮,扔的人还用上了力气,千万别给这位老人家砸出毛病来。 只是道歉的话刚到嘴边,他就看到底下的人一抬头,双方一对视,底下那竟然是张年轻面孔,看着比自家喝酒的这群人也大不了多少。 明明须发皆白,面容却这样年轻,实在神奇。 不过震惊过后,道歉的话还是要说的,你不能因为人家模样有点特别就不道歉了。 但对面这个造型,搞的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了,叫刚才没叫完的“老人家”吧,人家那脸年轻着呢,根本不合适。 可如果按平辈叫兄台,对方那一头白发又实在抢眼,他这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这一憋再憋,终于通过柳清缘头冠上的太极图案,以及手里的拂尘,憋出了一个“道长”来。 “老道长?这称呼挺奇特啊。” 柳清缘当然知道对方结结巴巴的原因,他刚进城的时候,以及去典当铺换算银两时,对面的反应跟这个探头出来的书生差不多。 但理解归理解,他还是故意把对方卡了一半的称呼垒上去,打算逗逗对方。 “不是不是,是道长,道长。” 不过有一点有些意外,这探出头来的明显是个书生,那里面一起喝酒的,应该都差不多,行,这下也不用去私塾门口摆摊了。 “倒是没砸到吾,不过小友还是要当心,换了旁人可就说不定了。” “真的抱歉啊,有人喝多了,把东西扔出去了。” 可能是柳清缘的模样看着就不像寻常道士,那探头出来的书生就算听见他有些不日常的自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个劲的道歉。 “这位道长您先等一下,我和朋友出去接您,好好的陪个不是。” 扔出去的东西得拿回来,人也得请上来好好赔罪,后面有人跟着他一起往外伸头,看清底下人的形象后觉得新奇,就在后面怂恿着把人请上来。 “不用麻烦几位小友,吾自己上去就行。” 对方的邀请正和他的心意,听声响应该是一群书生出来玩乐的,这么一群人,能碰上故事主角的概率很高。 “好,那我们在包厢门口……” “不用,几位小友往后稍稍就行了。” “往后……指这里吗?” 一开始上面的人都没听懂,稍微反应之后,意识到是让他们往里走,离观景的栏杆远一些。这人该不会是想跳上来吧?二楼的几个书生这么想。 二楼单说的确不算高,但大型的酒楼为了内部好看,本就建的比其他建筑高,这二楼之所以能当观景的地方,就是因为他家的二楼高过周围的三层屋子,视野极好,请人喝酒时看着也有面。 这高度可不是人的随意上下的,往上爬你顶多就是够不着,可要是往下跳,你少说得断条腿。 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听话的往后退,而这一退,就看不见下面了。 “下面那位道长……哇!” 退后的时候,还有人在试探着询问,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面容年轻却一头白发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书生之间的志怪异闻传的很快,偶尔也能听说些怪事奇事,因此大家都认定底下那是位奇人异士。 等确定人都退到安全的方位后,柳清缘将手中拂尘向后随意一插,拿着差点给他头顶来一下子的扇子酒杯,先是退后两步、微微屈膝,足下发力,白影带着风起飞,下一瞬便稳稳当当的踩上了二楼栏杆,引起周围一片惊呼。 这个操作其实很简单,放在任何一个会轻功的人身上都能使出来,只不过现在他面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还是能因为相思病把自己折磨的下不了床的那种,柳清缘这一下,落在他们眼里自然就非常神奇。 柳清缘:怎么感觉来了有妖怪神仙的世界后,降维打击反而更厉害了? “来,小友们的东西。” 柳清缘简单扫了一下屋里的人,的确都是书生,年纪都大差不差,衣着却有些贫富之分,有的只着最普通的青衣儒巾,有的明显是上好锦衣,在书生之外,应该是还有个公子哥的身份。 但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被他这个独特的登场方式给唬住了,还有这不似世间人的白衣白发,落下时的飘然仙气,都很好的证明他的不凡。 有人在心里想,他们这次是真的遇见神仙了。 “吾名剑子仙迹,几位小友,有礼了。” 意识到对面的人都被自己这一跳给吓住了,柳清缘先一步出声自我介绍,将人都叫回神。 简单聊过之后,得知一开始探头出来的书生姓王,家中排行老二,与兄长一同读书,大家就总是唤他王二郎,因为组织这场酒局的公子也姓王,才华又高,王二郎只算个普通学子,日常叫起来怕冲突了,便先让那位王公子一头。 哦对了,那位王公子叫做王子服,柳清缘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于是唤出系统。 【他是《婴宁》里的对婴宁一见钟情的书生王子服。】 嘿,还真让他捞到人了。 “我们看道长像是外地人,不知来此为何事?” 何止是外地人,书生们看柳清缘这个形象,可以说一句不像凡人,剑子仙迹这个名字,以他们的观感来说,听起来也不像是个人名,道号也不像。 “吾正在找一个暂且安身的地方,以作自己与道门友人游历之用。” 既然这里就有相关人物,又都是同一所书院里的书生,消息传播估计很灵通,那他就在这里输出一下设定好了。 “游历?道门?” 这两个词和柳清缘现在的形象放在一起,很是吸引人。 “不错,吾等修行之地与此间两隔,本不会产生大多交集,但一味的修行和打打杀杀……说实话,很累啊!” 白衣白发的人如此感叹着,他身后背着青铜长剑突然发出声响,还冒出烟雾,又把这群书生吓了一跳。 “看来古尘也很赞同吾的观点啊,哦对了,古尘就是吾身后这柄剑。不用害怕,古尘有自己的意识,能与之沟通。” 又是一个神奇之处,现在柳清缘在他们眼里已与仙人无二,虽然扔东西砸中一位仙家这种事,扔的人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这手气是好还是不好。 闲谈之中,柳清缘听到有人在小声谈论,貌似是在说没来的人错失良机,这本没有什么,但仔细听后,他又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就说朱尔旦傻,怎么说都不愿意来……” 好嘛,已经有两个了,这几天再多试探试探,柳清缘觉得还能挖到几个。 “城里虽然热闹,但吾的那些朋友更是吵闹,打扰他人不是吾之愿,吾观城外西南还算清静,打算去那里暂居,几位小友若是有事,可去那里寻找。” 本来柳清缘还在思考该干什么,该把豁然之境放在什么地方,现在看到这群出来喝酒的书生后,他不用再纠结了,等把设定输出完,就直接把豁然之境放城外西南山上。 没记错的话,婴宁与养育她的鬼母就住在西南三十里外的山里,能让她们母女生活十几年,那地方一定少不了各种精怪,再多个豁然之境应该也不碍事。 “此后吾与诸位会多有交集,若是遇上难事大可来找吾,给你们打折哦。” “打折?” 这种词对面有点理解不了。 “没什么,开个玩笑。” 这个小插曲过后,柳清缘算是跟书生们混了个眼熟,他离开酒楼,打算不再此逗留直接出城,反正他已经换好了钱,也知道城中有聊斋故事的关键人物,现在该去放置据点,开始混剧情了。 途经另一条街道时,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不但浑身脏兮兮的,举止也很奇异,像个疯子一样。 这个形象放乞丐堆了看不出什么来,但柳清缘逛了这么久,各种奇异的目光也都体会了,看见自己像见鬼了一样,跃跃欲试想要跑的,这乞丐却是头一个。 这个反应很像非法穿越者会做的,但柳清缘事先确认过,城里目前没有,这个乞丐不可能是,非法穿越者估计也不会把自己倒腾这么寒碜。 所以柳清缘猜,这个乞丐是聊斋世界里的某位能人异士,能看出自己身上不同的那种。他感觉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毕竟乞丐形象的世外高人,这已经是用烂的设定了。 柳清缘转头,当两人对上目光的时候,乞丐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对面一看就是非常麻烦的家伙,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赶紧换一条街避一避。 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没多少人能奈何的了,但前提是,他没被柳清缘这个带着超级大外挂的人看见。 乞丐刚要站起来溜号,一柄拂尘突然搭在他的肩头,刚才还站在路中央大白衣道人早就不见了,而乞丐的身后,多了个一身素白的人影。 “道友好啊。” 鉴于聊斋世界里道士的含金量,并且柳清缘瞧对方也不像修佛走济公路线的,就先当他也是道士那一卦了。 只可惜聊斋的故事实在太多,出名的角色不是书生就是妖怪,顺道再带着几个道士,柳清缘实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出现过一个很厉害的乞丐角色。 “别别别,担不得担不得。” 这一开口说话,就能听出他本没有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疯癫。当然,也可能是他觉得在柳清缘这里不需要扮疯子。 “这位……仙长找老乞丐我何事啊?” 乞丐上下打量着对方,白衣白发,背着把一看就很了不得的青铜长剑,就连搭在自己肩上的拂尘都不是凡品,这个人的道行不但比自己高,貌似也有些太超过大众认知了。 他第一眼的感觉没错,这可能真不是在人世里生活的。 “没什么,吾就是想来交个朋友,顺便拜托道友一件事。” 这人能看出自己的不同,那是不是说明非法穿越者他也能有所辨别?若真是这样,这可是个好眼线啊。 “不知在道友看来,吾身上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老乞丐我看错了……” “行了,不用遮了。” 在确保这人不会跑后,柳清缘把拂尘收回来,乞丐被他按在原地坐着,他也顺着蹲下来,与对方平视。 “道友既然有些本事,吾剑子仙迹也开门见山,此方天地出现了一下有别于妖魔的东西,来自天穹之外,散落在各地,对苍生有害。” “……仙长就这么跟我这个老乞丐讲了?” 对方说的这事先不论真假,已经超过了寻常妖物作乱的范畴,他的确有些本事,甚至道行高过大部分人,但这个好像是天上那群人该负责的吧? 双方才第一次见面,还是意外碰上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直接说出来了? “道友既能看出吾的不同,就能看出那些人的特殊,他们比起吾,要更多些戾气,道友若是发现了,不必靠近,去城外西南寻吾。” “等一下,我还没答应呢!” 这人交代事情交代的也太顺理成章了,他们才刚见面,怎么突然就成合作伙伴了?! “吾也是迫不得已,这城中凡人无数,却只有道友道行高深,能担此大任。” 这句没说错,柳清缘在城里逛了这么久,就见到这一个有道行的人,他也听说城中有几个外来的道士,但一直没看见人。 而且对方还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刚才他又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个乞丐道行也的确高,找他做眼线再合适不过。 “事关天下苍生,道友只需留意过往行人,吾剑子仙迹,在此先谢过道友的慷慨相助,道友心怀大义啊。” “过奖过奖……等一下!” 不对吧,他还没答应呢,这位仙长对这一套流程怎么这么熟练?! 第3章 群英荟萃 “城外西南……是三十里外的西南山吧?” 跟那个乞丐打好招呼,并忽悠下水……不是,是与之达成合作后,柳清缘就不在城中逗留,直接出城去西南方向的山里找个安家的地方。 对此,他又忍不住吐槽了一次系统的投放,不但把他放进深山老林里,还正好是城镇的东北方向,他为了能找个贴近剧情的地方,沿着城镇跑了个对角线出来。 “说真的,你们为什么不能让宿主自己选择投放点呢?” 【以前是可以的,后来就把规定改了。】 “为什么?” 【在点地图投放的时候,总会有宿主手滑点错位置,导致落地的姿势和地点五花八门,造成很多宿主的心理阴影,更有甚者落地成盒,你不会想听细节的。】 “……你们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先不说落地成盒的,听系统的语气,柳清缘直觉那些手滑点错的可能落到了一下无法言说的地方。 虽然已经没了这个流程,但柳清缘还是决定以后仔细一些,千万别在其他地方手滑误触些什么。 【你现在也是我们的人才之一。】 甚至于,柳清缘现在属于人才里的拔尖,各种方面上的。 又走了一段距离,柳清缘停下来。 “说是住在这附近,但不还是深山老林吗?” 城外的西南方向同样是一片山林,不过西南这边还是不怎么一样的,山不如另一个方向的高,看起来也有人烟活动的痕迹,不像另一边是完全的荒山老林。 只是到目前为止,柳清缘还没看见除自己以外的人形生物。 王子服当时到底是挂了多大的滤镜,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表哥,觉得这种地方会住着一户富贵人家,最后还主动去找? 人烟稀少,只有过往行人踩出的羊肠小道,往深走辨认东西南北都费劲,柳清缘有权怀疑,当时鬼母把王子服邀进府邸,是怕那位患了相思病的公子哥死山里头。 好歹是养女的亲戚,不能不管。 这么想的话,柳清缘初来乍到,他又单独一个画风,其他精怪会防备他在情理之中,而且自身的打扮再独特,剑子仙迹的造型也很容易被认出是个道士,山中鬼怪妖精避着道士,合情合理。 “先找地方安家吧,安好了再考虑其他东西。” 豁然之境不是很大,不像其他先天的地产那样又是宫殿又是高山流水还带奇特景色,但各种设施都是齐全的,也不能随便找地方,最起码得是个平坦一些的地皮。 柳清缘一边比量着地方,一边在四处闲逛,偶然听到一阵打闹的声音,就往那边寻过去,等靠近了,还是没有人影,倒是有一群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嘴里说的人话。 在大树旁边,还有一只狐狸卧在旁边假寐,不过它清静不了,因为柳清缘走近后就听清了,树上的鸟就是在闹这只狐狸。 “小翠,你怎么不回家啊小翠?” “她回不了,她夫家不要她啦!” “去报恩结果被……啊!” 终于,树下的狐狸忍不了了,睁开眼睛对着树上一个大起跳,在精准扑断几根鸟雀站立的树枝后落回地面,上身直起来,两只前爪叉腰,用后腿站立,面向上面四散的鸟雀。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姿势真的很像泼妇骂街。 “放你们这群臭鸟的狗屁!你们狐奶奶我是自己出来的,管你们什么事!连个人形都没有,叽叽喳喳的等着被逮是不是?!” ……好吧,确实是在骂街。 “……嚯。” 这小狐狸嘴挺厉害啊,小翠,狐妖……好像又是个名人啊…… 柳清缘在脑内紧急翻书,比较有名的篇目里的确有个狐仙小翠,听他们的对话,对方从自己夫家跑出来,这也能跟原着对上,但这个故事发生地点是首都京城,这边离的可不远,怎么跑这里来了? “呸,一群怂货。” 将吵闹的鸟儿骂跑后,小翠恢复四足着地,正打算换个地方休息,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走到跟前。 小翠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就算对方穿的一身素白,她还是看到了部分精致的暗纹,而且对方的衣摆很长,还能看见身后轻薄像是只有装饰作用的披风。 穿素白衣服的一般以平民百姓居多,但他们多数为生计功名发愁,根本不会搞这样一套行头,好料子是很贵的。 而且这是在山里,对方一身素白轻飘飘的也就罢了,那衣摆几乎触地,却不然一丝尘埃。 自己刚才弄出来的声响挺大,秉着可能是什么能人异士的猜测,小翠抬头,措不及防跟对面的白发道人对上眼。 “这位小友……” “啊啊啊有道士!” “……吾有这么吓人吗?” 看着狐狸炸毛后很个炮弹一样冲出去,柳清缘都有点怀疑自己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是剑子仙迹的造型,不是地理司,怎么看见他跟看见鬼了一样? 而且,以小翠的正统狐仙身份,她应该不怕道士才对……哦,回来了。 柳清缘看着刚才窜出去狐狸又跑回来,更刚才的惊慌不同,对方明显已经冷静,他甚至从狐狸的小碎步里看出了尴尬。 “小友回来了?” 面对笑看自己的白发道人,小翠沉默的坐回刚才弹射起飞的地方,肢体语言里透着难言的尴尬。 “……” 小翠跑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正经修行的狐仙,既没害过人也不走妖邪路子,那她怕道士干什么?他们这些狐仙在本质上和道士差不多,都是以求仙问道为目的,跟那些害人的妖精可不一样。 真是的,最近在山里野久了,竟然连思想也跟那群小妖怪一样了,她怕道士干什么?她们狐仙可是能承一句“仙家”的存在。 想明白后,小翠又想起柳清缘非常有特色的白发,已经身后那把宛如神兵的青铜长剑,猜可能是哪位隐士高人,于是她在路上来了个紧急刹车,又回来了。 “不跑了?” “不跑了。” 看着眼前乖巧坐着的小狐狸,柳清缘不知她脑补了什么会这么听话,只是趁机让系统扫了一下,这的确是那位替母报恩,又半路跑走的狐仙小翠。 既然遇上了,不如忽悠几句? “吾观小友身背凡人缘分,该是在凡俗生活五年,现在正是你履行缘分之时,怎么来了这深山老林?” 说完后,柳清缘满意的看到小翠震惊抬头,上帝视角就这点好,在情报上能降维打击。 小翠的确很震惊,虽说修行这块能掐会算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算到什么程度也是要看道行的,关于自己与某人的五年缘分,这玩意儿就她和自己母亲知道,旁人听的顶多是她替母还恩。 真的是世外高人啊,小翠心中的震惊已经流于言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眼白都露出来了。 柳清缘靠着上帝视角和剑子仙迹优秀的亲和力,成功获得了狐仙小翠的信任,自己身上命数都给对方算清楚了,小翠觉得这位仙长真想害自己,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功夫。 她可看清楚了,对方身后背的那把青铜剑造型古朴、灵气十足,看着比那些道士手里的除魔用的铜钱剑厉害多了,对方要是真想动手,一剑劈过来自己不死也得残。 经过了解,柳清缘得知现在正好是原着中小翠受了委屈,离开王御史家的第一年,她母亲临走时嘱咐过她要好好服侍公婆,结果这半路跑走,自然就不敢回家见母亲。 而且这姑娘也是有脾气的,憋着一股气一路跑离京城范围之外,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找着她。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据小翠所说,她还有个远方亲戚家的姐妹,是狐狸和人生的,两个姑娘关系不错,她不愿意回家,就跑来找小姐妹玩。 小翠这个形容说的就是婴宁,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联系上。小翠来了,本打算带着婴宁出来好好玩,结果婴宁的养母不让她出来,最后变成小翠一个狐用原型在山里乱逛。 “我为他们家保全的岂止是一个花瓶?往日里说教我只当他们不懂,我做的事哪一回没有缘由?结果他们问都不问,竟是当堂痛骂,连点颜面都不留!” 为了方便交流,小翠变回人形跟在柳清缘身后,诉说着心中委屈。这些话她其实说过很多遍,以至于山中成精的鸟雀都知道一点,叽叽喳喳的来烦她。 没办法,小翠心中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错,王元丰人其实也挺好,不管傻不傻都非常听她的话,但公公婆婆这次实在过分。 “你那姐妹的母亲不让她出来,可是附近出了什么事?” 婴宁与王子服是在元宵节上遇见的,离那时候还早,作为狐仙和人的孩子,婴宁自己也有些防身的手段,普通人肯定是欺负不了她的。 “好像说附近来了只画皮鬼,我那宁妹妹虽然是狐仙与人所生,身上继承狐仙地方甚少,不适合修行,却得了她母亲的美貌。她那点法术对付凡人绰绰有余,可要是被画皮鬼惦记上就……仙长,怎么了?” 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住,小翠好奇的往前看看,也没有挡路的东西,于是问道。 因为聊斋的故事太多太碎,柳清缘相信自己是记不住的,所以他就一直开着外挂的检索,边走边搜,当小翠说附近有画皮鬼的时候,他也跟着找出画皮的那一段故事。 然后意外的,他发现画皮的故事里受害书生也姓王,在书生遇害后,剧情里出现了一个个非常厉害的乞丐,这么一联系的话,貌似就是他之前在城里遇到的那个乞丐。 《画皮》《婴宁》《陆判》,这城里可真是群英荟萃啊,他觉得自己再发觉一下,或许还有其他惊喜。 不过让他停下的不是这个,他仔细看了看里面关于乞丐的内容,里面的出场描述,是“一个经常躺在粪堆里的疯乞丐”。 躺在“粪堆”里…… 城里道行高的乞丐就那么一个,八九不离十了。此时此刻,柳清缘有些后悔跟城里那个乞丐打交道了。 柳清缘:……还好之前那乞丐是坐在还算干净墙角,真谢谢他没有一直贯彻这个描述,既然已经打过招呼,那他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你不是还忽悠人家长期合作吗?】 柳清缘:现在这个合作可以暂停一下。 单就这个极具特色的行为,柳清缘也不敢猜对方在故事的形象是特意弄出来考验人心,还是日常就会那么干,反正他现在不怎么想看见对方了。 但是换个角度,找那个乞丐合作好像又是最稳妥的,他相信,那些来搞破坏的非法穿越者再怎么疯,应该也不会去靠近粪坑,也就是说乞丐的人身安全非常有保障。 “这里就可以了,小翠姑娘退后一些,可能会有些强风。” 看着眼前空地,柳清缘开始设置安放位置,他不打算搞很大的场面,通过小翠他发现山中精怪不少,搞太大的动静会惊扰到他们,自己只是来跟他们做邻居的,可不是来踢馆当山大王。 反正等豁然之境放出来,周围灵气会受到震荡,也就相当于告诉山里的各种精怪,有人来了这里。 “是。” 考虑到眼前这位白发道长的各种神奇之处,以及那看不出深浅的道行,小翠选择乖乖听话,与柳清缘拉开距离,站在他后面一段距离。 待小翠找好位置后,她便看到前面一身素白的道人拂尘一甩,作为狐仙,她的明确感受到此处灵气在一瞬间翻腾,仿佛有人往平静的湖面里扔了一块巨大烧红的铁。 很快,周围有点点白光飘起,如大片飞动的萤火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小翠看着这些光点极有秩序的汇聚在一起,在空中聚集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树木、竹林、房屋的框架、凉棚、桌椅……小翠在心中辨认这些光点汇聚的形状,平地建屋这种事在她眼中并不稀奇,很多修行者都会这一手。 这种手段讲究的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他人眼中的气派院落,实际可能只是一处荒庙、一个山洞,享受时是真,看穿后又的确都是假。 但眼前这些光点给她的感觉与那种术法并不相同,小翠很肯定这不是那些模糊感官的幻术,这是真的在凝聚实体,平地起高楼。 仿佛是在回应小翠的猜测,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凝聚成形的光点一下子崩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真实的建筑,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门口的位置。 趁着柳清缘往里走,小翠试探着触碰木制的围栏,真的不是幻术,是实实在在的木头。 “仙长打算在这里安家?” 普通的屋舍,简易的凉亭,没有围墙,顶多是几圈栅栏篱笆,与大户之家相去甚远,又比农家乡野更整洁干净。 小翠以为,对方这样疑似半仙甚至可能已经成仙的人,居住地该是修行洞府,或者琼楼玉宇,没想到是这样一处乡野隐士的风格。 不过意外的,这风格看起来很对方还挺搭。 “不,只是暂住。” 豁然之境搭好了,柳清缘就随意寻一处坐下,继续翻阅原着里能用上的信息。 眼前的小翠刚刚因气离开夫家,想要接上这段剧情要两年以后,暂时不考虑,离元宵节也早的很,婴宁的事情也不用多想。 朱尔旦仍然是个呆子,就是说他的剧情也没开始,目前就只有一个画皮鬼需要注意,这东西食人心脏是纯害人的,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一位书生要遭殃,能帮还是帮一下吧。 “对了,小翠姑娘。” “仙长有何吩咐?” “在你看来,面前有一个长相颇为出色,但发色瞳色都颇为奇异者,你觉得对方会是什么?” “……怎么个奇异法?” 小翠直接对方指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眼前这位仙长已是一头白发,能被称为颜色奇异的,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嗯……” 这一下还真把柳清缘问住了,不是不能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闭目苦思,试探着描述。 “比如金色、蓝色、红色、绿……反正鲜艳明亮一些的,或者是在白发黑发中混杂着这种颜色……” “妖怪,魔鬼。” 听完这些描述后,小翠答的斩钉截铁,这的确是非常奇异的颜色组合,她家里的狐仙亲戚们都生不出这么多毛色的崽子来。 在这方天地里,生灵万物,气运归人,所以在修行中,但凡是能化人的精怪都会选一个适合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形象,不论是去体验生活还是害人取命,都会尽量掩盖自身的非人特征。 像小翠这样的狐仙,若她不说明身份,不显露法术,只看外表的话,别人眼中这就是个容貌姣好,活泼可爱的少女,为了融入凡人社会,她身上不会有明显的非人特征。 同样的,鬼仙、画皮鬼、或者其他精怪,在外形上都是主打一个向人靠拢,也就是些不跟凡人有深入交流,地府中的鬼差一类的会不在意自己的人形,甚至会故意往吓人的方向长。 像对方这样的“鹤发童颜”形象,落在凡人眼中已经算离奇,再说什么红发蓝发的,小翠只见过地下的夜叉鬼是那样的形象。 当然,那些东西可不存在什么发色奇特容貌绝色的形象,地下那群人长的一个比一个吓人,多看一眼晚上就会做噩梦。 “……倒也直言不讳。” 小翠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干脆了,干脆到柳清缘开始怀疑就霹雳道长们的画风,自己能不能在聊斋世界里安稳“旅游”。 颜色确实是过于鲜艳了些,毕竟画风就那样。但大家的颜值可都是很能打的,就算是那些长的不年轻的,也都有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在身上,应该不至于被当妖魔吧? 自己回答完后,对面简单评价了一句后就沉默了,小翠也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但那的确是她基于自己这些年认知的答案。 只能说,双方画风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哪怕是作为狐仙,小翠也很难想象对方口中说的,发色瞳色都极为特殊,甚至两种颜色掺杂的情况下,容貌还非常优秀的,真的想象不出来。 “仙长之前说想让道友们来人间游历,说的可是他们?” 被特意这么问,只可能是对方的朋友就是那样的画风。 “差不多吧,别看吾这样朴素日常,吾的朋友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夺目啊。” 在此提名某位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以及道门那对能在各种意义上闪瞎人眼的土豪金高端银。 “……” 小翠忍不住又将对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发白眉白衣,的确能说一句朴素,但日常嘛……单看对方的衣摆和披风,小翠觉得这实在不能说是日常。 柳清缘:没事,很快你就能看见衣服五六层、身上穿金戴银、头顶违章建筑但还能行动如风、打起架来动如脱兔的道长们。 “小翠姑娘,你可知那画皮鬼在何处?” 不过现在,还是先看看这个画皮鬼的剧情能不能干预一下,这个故事里还有道士出场,可能就是他听说的,从城外来的那一对道士,柳清缘觉得自己可以去试着接触一下,给以后其他马甲铺铺路。 这里最麻烦的,是《画皮》里那个书生没有具体名字,只知道姓王,但姓王的书生何其多,自己一来就遇见两个,小翠去报恩的那家也是王姓,广撒网也不是这么个撒法。 本来嘛,柳清缘想先接触书生,再结识道士,最后才是妖怪狐仙一类的生物。 因为在聊斋之中,狐仙这个群体非常大,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柳清缘本来只想先与婴宁和她的鬼母接触,正统狐仙的事情往后稍稍,没想到刚来就遇上离家出走的小翠,虽然顺序乱了,但也有意外收获。 “那种东西惯会躲藏,不是披着假皮子去害人,就是找个不见光的地方研究怎么吃人,我也只是知道有两只画皮来……” “等一下。” 听到这里,柳清缘忍不住打断。 “两只画皮鬼?” 画皮的故事里可只有一只画皮出现,这另一只又是哪里来的?而且这种会剥皮吃人心脏的东西,会成群结队出来吗? 第4章 城镇内外的夜晚 柳清缘走后,书生们的酒局也随之告一段落,如果按照以往流程,在单纯的酒局结束后,应该还有诗词歌赋以及品鉴一类的环节,这是少数几个才学好的人的主场,特意来彰显一下学子们的文人风度。 但是今天被柳清缘这么一冲击,大家已经没心情继续干什么喝酒赋诗聊文章了,他们现在只想将自己遇见“仙人”,且仙人打算在城外暂住的事情给家人们说说。 哪怕作为这次酒局组织人之一的王子服,也早就没了兴致,于是这场酒局就这样草草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与家人奔走相告。 只是在他们看来,仙人的出现,还有未来会出现更多奇人异士的消息,都是自己亲身体会、板上钉钉的事,是那位自称剑子仙迹的仙长亲口所说。 但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别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这人刚从酒局回来,可能还没醒酒,还在说胡话。 “嫂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喝醉。” 王二郎便是被怀疑喝酒喝大的其中之一,其实他喝的酒很少,不然也不会是第一个发现东西被扔出去,还很快意识到可能会砸到人的那个。 但即便如此,酒桌上大家来来往往,他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染了很浓的酒气,而且说出来的话也着实有些惊世骇俗,因为自己兄长没有去酒局,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跟对方说酒楼遇仙人的事情。 只是他回来没看见自家兄长,只有嫂子陈氏在家,没看见人,王二郎心里也不奇怪,他哥最近都不知在干什么,一天天的往外跑,早出晚归,也不说去哪,家里人都习惯了。 两兄弟的父母走的早,老二还没娶妻,因此家中事务一直是他这个嫂子,王家老大的妻子陈氏操持,陈氏将家中打理的非常不错,让两兄弟能责无傍贷的念书。 因此在平常,两兄弟也会多与她商量着办事,所以王二郎回来即便没见到自家兄长,他也没多瞒,直接先跟陈氏说了。 “最近城里是来了几个道士没错,但你说的那位仙人我可没听过。” 柳清缘这才来第一天,自身形象再醒目,消息传开也是需要时间的,白发道人的事情还没穿到陈氏这里,在她看来,王二郎所说真的是闻所未闻,再一看对方这满身的酒气,她便觉得是这人酒还没醒。 但是对方的性格她也了解,除非酒局上有人压着他灌酒,否则王二郎不会真的喝醉回家,而且对方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醉汉的样子。 可酒杯砸中路过的仙人,仙人又打算在附近长住,这么荒诞又凑巧的事,可信度真的不高。 “我真没胡说,在场同窗都看见了,剑子仙长是今个儿刚到城里,过了今天,这事就会传开。” 大部分书生想的,都是赶紧回家通知亲朋好友,以后再见到就能提前打声招呼,万一真遇上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们也有个解决的门路。 “我们这儿就是个小城,哪儿轮得到仙人来这里常住?” 陈氏始终捋不过这些逻辑,他们这里虽然这里不缺达官显贵,但终究不是首都大城,哪怕落到说书的嘴里,都叫不出个漂亮名字来,对方要真是个了不得的仙人,不直接去天子脚下拜访,来这里做甚? “仙长说只是来凡尘游历一趟,不打算与人世有太多交集。再说咱们这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从前不是还有人说西南那片山里有妖怪吗?” “这算好事吗?” 陈氏无奈的摇摇头,别的地方出名,不是名流才子就是风景山水,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成了山里妖怪? 嘴上说着不信,但王二郎素来实诚,就算不是真的仙人,他口中那人也绝对是个有本事的,陈氏心中还是认真记下。 正巧在这个时候,王家老大回来了,看见自家弟弟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私塾同窗们的酒局他以前也去过几回,知道大概流程,这个时间王二郎应该是回不来的。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正好,我有事……” “那个,我有些事要……” 看见兄长回来,王二郎打算将刚才跟陈氏说的话再说一遍,谁知对方也是带着事务回来的,兄弟两个的话头正好撞在一起。 “呃……” 而比起弟弟的急切,做哥哥的反倒显出几分踌躇,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要不小弟先说?” “大哥先说吧。” 反正已经跟陈氏说了一遍了,王二郎现在更想知道自家兄长要说什么,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老往陈氏的方向瞟,对方这些天总是往外跑,也不待在家里,他直觉对方现在的样子跟这几天的反常有关。 王家两兄弟之间差了些岁数,老二还是在私塾规矩读书的年纪,老大却已经成亲几年了,所以比起大部分学子,他不需要准时准点的去私塾报道,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一天天的不着家。 “这个……” 王家老大,直接叫王生吧,王生最近的确是因为一件事情往外跑,那事还有些见不得人,他也意识到这么瞒下去不行,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说这事。 只是他没意料到自己出去参加酒局的弟弟也这么快回来,他只想好了跟自家妻子的说辞,因为王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自己妻子的态度有直接关系。 原来在几天前,王生偶然起早后就睡不着了,但他起的太早,又没有其他事情做,打算在天还没亮透时出去散步,迎着日出出行,也算是一番闲情雅致。 王生走出家门没多久,便意外碰到一位貌美姑娘,对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也在外面的街道上散步,而且就走在王生前面,走的很慢。 这样漂亮年轻的姑娘天不亮就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王生心里觉得奇怪,主动上前搭话,几番交谈之后,得知了对方悲惨的身世。 这姑娘的父母爱慕虚荣,为钱财竟把自己的女儿卖给有钱人家做小妾,人刚一进门,那大老婆就嫉妒她的年轻漂亮,平日里处处为难,这姑娘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趁着天色,直接摸黑跑了出来。 听了这番遭遇,王生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表示自己愿意帮助她,然后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趁着天色早,将这姑娘带回了自己家,藏在院里另一处书房的密室里,谁也没告诉,就这样瞒了家里人好几天。 所以这几天王生并不是出门,而是绕了几个弯儿去那密室陪姑娘了,难怪周围熟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今天把这事说出来,一是王生得这么些天风头也过去了,便打算找陈氏透露。 “不行!” 听完这些,陈氏柳眉一竖,明显是不赞成王生的做法,不过她激动的原因不是自己丈夫在家里藏了姑娘,而是因为那个姑娘的身份。 那根本不是能用一句“身世悲惨”就搪塞过去的,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妾室,从任何方面都是个麻烦。 “她连自己是哪家的姑娘都没说,这城中的贵人们若是查起来,我们怎么办?” 虽然他们这个王家不如王子服的家世显贵,却也有几间产业,有足够体面的院落,体面到可以建几间密室,但若对上真正的豪强贵族,他们跟案板上的鱼肉没区别。 从名门望族里跑出来的姬妾哪里是能收留的,到时候被发现了都不知道人藏在他们家里,陈氏都不敢想会有多大麻烦。 更何况那姑娘跑出来这么多天,城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新收的美妾就这么跑了不管,这本就不合理。 要么,是真如那姑娘所说,大户人家的正妻讨厌她,跑出来了就任其自生自灭,可能还看着时机会暗害一把;要么,就是对面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一直在暗地里悄悄的找人,这种情况更坏,一旦发现了人在这里,王家可能就成了绑架豪门妾室的罪人。 “你赶紧把她弄走,要是把城里的豪族得罪了,你跟二弟哪里还有功名可谋?” 要是被发现,对方一个藏人的罪名扣过来,摊上这种官司,他们家算是完了。 “可是……” 也不知这人是艺高人胆大啊,还是真心想救美人脱离苦海,陈氏已经说清了麻烦,王生心里却还是向挽留一下。 在他看来,那姑娘在密室里藏了这么几天,外面一点消息没有,或许这事已经过去了呢。 “哥,你别犯糊涂啊。” 王二郎也支持将那女子弄走,当哥的这几天没怎么去私塾,他这个当弟弟的可是准时准点的去上课,城镇不大,私塾书院就这么一家,像王子服那样颇有家资的学子不少,大家打成一片后就爱天南海北的闲聊,从没听过有哪家丢了小妾的。 更何况那女子不说自己从哪家出来,这来历不明的,后患无穷啊! 本来嘛,是王二郎急匆匆的回来,想跟家里人分享今天意外遇到仙人的事情,现在倒好,被自家大哥这么一打岔,先不说仙人了,今晚先把那据说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妾的问题给解决了再说。 “明天就把她送走吧,问问那姑娘还有什么亲戚,咱们与她非亲非故,若是上了衙门追究起来,根本说不清楚。” 毕竟是兄弟两个,自家大哥有什么心思,王二郎看的很清楚,从对方不愿意把人赶走,还总是向陈氏暗示那姑娘的可怜的态度来看,对方就是看那女子年轻漂亮又好像无依无靠,起了纳妾的心思。 如果只是纳妾,他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家养的起,但绝不能是从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不知底细的妾室。 天色已暗,但今晚,他们这一家子控盘是睡不着了。 …… “两个……看来明天得再进一次城啊。” 豁然之境里,柳清缘暗自琢磨着,原剧情里一个画皮就把人轻易的开膛破肚了,要不是有道行高的道士协助,那书生一家子可能都难逃。 这下一个变两个,要是两只配合起来还了得? 只是现在眼看就要晚上了,柳清缘再不放心也只得明天再进城,毕竟自己这一身白的大晚上在街上晃荡也不妥,别画皮鬼没抓着,再把打更人给吓出个好歹。 “小翠姑娘住在哪?吾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在这儿都野惯了,没个正经住的地方。” 狐仙狐仙,到底退不去个“狐”字,再像人,那也是从狐狸崽子开始长,小翠的年纪在狐仙中也算小,又是个爱闹腾的,跑出来后直接在山里撒开欢的野,这里没有她母亲管着,也没有王御史那一家子,还有个小姐妹一起玩,逍遥的很。 而且城里还有道士,小翠就算不怕他们,碰上了顽固的也是个麻烦,与其去城中发生些不必要的争执,还不如继续在山里野,要是什么时候想睡床了,她完全可以去找婴宁凑合一下。 “仙长打算收拾那两只画皮?城里有个乞丐挺有本事,另外还有几个道行不错的道士也去了城里,您完全不用担心。” 还有些话小翠没说,画皮害人的伎俩其实就那么几种,这些手段归根究底就是利用男人的色心,真要有人遇害了,那也八成是那些家伙见色起意在先,小翠觉得他们根本不用可怜。 “这初来乍到,总得意思一下。” 小翠一说城里那个乞丐,柳清缘心里就飘过原着里那个躺在粪堆里的形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膈应。 对了,要是画皮下手快,先一步把人害了,自己就要再去找那乞丐,说实话,就对方在剧情里的出场造型,他实在不怎么想去面对。 “既然要在此落脚,当然也得为城中安危出一份力,不然以后吾怎能安心将道门同修们坑……咳,邀请过来啊” 小翠:您刚才想说的是“坑过来”对吧? 虽然个跟对方认识了只有半天时间,但小翠已经觉出对方的性格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正经”,。 “吾道门人丁兴旺,就是可惜那边总是不怎么太平,大家打打杀杀没完没了,都累的够呛,这难得的放假机会,自然要好好准备。能考虑的如此周到,不愧是吾啊!” 正说着,柳清缘感觉豁然之境外面出现了几个陌生的气息,不是妖怪,倒有点像鬼魂。 “哦?有客人。” 闻言,小翠的鼻子动了动,她也发现门外有人来了,而且还是熟悉的气息。 “是宁妹妹家里的人。” 虽然母亲是狐仙,但婴宁在各方面都更加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作为人的那一方,除去一点小法术外,她身上没有多少狐仙的特征,甚至都不能算狐狸或者精怪,从出生,到寿命和身体的成长,都是普通人该有的流程。 与其说婴宁是狐女,她更像是个学了点小法术的普通姑娘,或许是看出了这些,她的母亲临终没有将女儿带去狐仙们生活的地方,反而是托付给山中鬼母,让她以人的身份生活。 其实仔细算来,小翠与婴宁并不算真正的姐妹。毕竟狐狸嘛,一窝接着一窝的生,再经过几代的修行,大家这寿命一长,家族成员多了,亲缘关系也复杂起来,之间的辈分就更说不清了。 如果深究起年纪,小翠的年龄可能比婴宁的养母还大,这亲戚关系根本说不清,也就两个丫头都不在意,互相喊着姐姐妹妹,成了好朋友。 听了小翠的话,柳清缘抬头,如今已经入夜,的确是到了各种鬼怪活跃的时候,婴宁的养母是鬼,那生活中伺候的仆人也自然是些鬼魂,在夜晚出来也合理。 与一群鬼生活十几年,也就是婴宁本身不凡,寻常姑娘根本受不住十几年的阴气鬼气。 而来人的目的很简单,豁然之境出现时搅动了山中灵气,婴宁的养母知道有高人来此,再听听那些开了灵智叽叽喳喳的鸟雀,事情就了解了大概,又得知小翠也在这里,便知是个好相与的,此次是来邀请柳清缘去府邸一见。 “这样被邀请,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走在去府邸的路上,一身素白的道人突然这样感叹了一句,引来小翠的侧目。 “像仙长这样的人物,平日竟无人邀请?” “你倒是会说话。” 不得不说,小翠这姑娘是懂话术的。 “也不是没有吧,就是我们那里总是不太平,吾剑子仙迹又比较出名,就总是有人打进家门口,没礼貌的很。” “……这么严重?” 按小翠的理解,会直接打上家门口的,不是彼此之间有深仇大恨,就是有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这两种情况哪一种都不常见。 可听对方的意思,这种打上家门口的事情好像还挺平常的。 不对吧,这种事情哪里能平常?天天被打家门口,整日里鸡飞狗跳的还要不要过日子修行了? “嗯很严重啊。” 走在前方的道人觉得但这么说不怎么生动,将拂尘随手往肩膀上一搭,开始举例掐算起来。 “有很多想惹事出名的家伙,他们为了打响名号,出道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名人们的家,有时候是大军围山,有时候气势汹汹的来约战。得亏吾那里庙小,存在感也弱,有位好友经常被卷入各种纠纷之中,他家不是被炸就是被烧,可惨了!” “这么嚣张,仙长你们打回去啊!” “打了,打不完。” 苦境,一个各路反派势力无缝衔接,忙起来要人命的地方。 “也就是最近稍微清静了一些,考虑到大部分人因为自身经历或者历史遗留,大部分人心理状态堪忧,隔壁佛门高僧们入魔是常态,抓起来打几顿就能解决。但道门这边不行啊,所以有了吾先行来此查看,然后再接引同门来这里游历的活动。” “……” 小翠感觉这段话里槽点很多,但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特别是中间插进去的那段疑似佛门情况的话。 佛门的得道高僧她见过几个,以他们的修为和心境,入魔这种可能性已经是可以忽略不管的程度,而且不管是哪条路上的修行人,入魔可都是大忌,怎么到了这位仙长嘴里,听着还挺平常,经验丰富似的。 从认识这位到现在,对方每一次关于自身来历的介绍都与小翠知道的常识相去甚远,甚至到现在,她也没怎么理解“剑子仙迹”这个到底是个道号还是个称号,反正她觉得不像是真名。 毕竟剑子两字听着不像复姓,这人也明显不是东瀛来的,起名风格可谓独树一帜。 “那仙长那里,可有精怪?” “有啊,而且种类繁多,妖、鬼、魔算最常见的,还有来自各种奇特异域的异族,以后运气好的话,你们应该能见到。” 一路上,柳清缘发挥着健谈的人设,他说这些不止是给小翠听的,同样说给来带路的人,还有藏在树林灌木里,开了灵智好奇偷听的小动物们,以及再往后的,可能回通过小翠了解这些的其他狐仙。 聊斋志异有近五百篇故事,故事发生的场景不但天南海北,甚至还跨越了时间朝代,柳清缘不指望自己靠着马甲去到处刷存在感,大范围的传播这种事,还是交给原住民的脑洞吧。 走着走着,柳清缘感受到周围渐渐升起的薄雾,然后是开始变得模糊的景色,脚下杂乱的草叶消失,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行人脚下,朦胧雾气消散时,周围显出几分人烟。 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直接从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变成了一个零散一些的小村庄。 难怪柳清缘找不着踪迹,原来是需要特殊的路才行。 进了这小村子,之后的路小翠就熟了,她逐渐走到了前头,有点要给柳清缘带路的意思。 虽有幻术的痕迹,来时的方式也有点鬼打墙的意思,但眼前的村落也并非是全然虚幻的,周围人烟也不是幻术作的景象,这里的确是个藏在山中的小村子,只是里面住着的可能不是人。 沿着小路一直走,柳清缘看到尽头有一户人家,那是家非常普通的院落,虽然比寻常平民的屋子要大不少,但跟真正的高门大户比,又显得简陋。 此时的院门口,正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站在那里,她身后的院门开了一道缝,有个脑袋在后面探头探脑,因为前面人的遮挡,再加上门缝并不大,探头的人好像也知道自己在“偷偷摸摸”,所以柳清缘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对方头上别着几朵鲜花。 但即便如此,柳清缘心中也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在门后面好奇偷看的,便是传说中人狐混血的婴宁,站在门前等候的,就是她那位养母。 柳清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已是入夜,这小村子却是有点灯火通明的意思,深夜正是鬼魅精怪活跃的时候,但又有几人知道,它们在深山中,给自己搭了一个“世外桃源”,与人类的城镇毗邻而居。 第5章 画皮 在那老妇人与柳清缘见礼时,小翠直接绕过两人,走向半开的门缝。 “呦,看什么呢?” 门后面的人看见小翠过来,想缩回去把门带上,却被对方提前发现,直接抓住门边,还主动向里面笑嘻嘻的探头。 她当然知道在门后面偷看的是婴宁,这些天里,山下城镇来了一队道士,山里有了画皮鬼的踪迹,婴宁身份特殊,她养母怕女儿出事,就不让她出家门。 连续几天下来,这姑娘在家估计也是闷的难受,才在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躲在自己养母后面扒着门缝看。 毕竟婴宁的来历再怎么特殊,她本身的情况跟普通人差别不大,她的养母和周围人不睡觉,因为他们是鬼,小翠不睡觉,因为她是狐仙,若是在往常,婴宁这个时候早在睡梦之中了。 “三更半夜不睡觉,也不怕把脸熬坏了。” 小翠到底是狐狸,小小一个门缝挡不住她,一个扭身就挤进来了,一边说着,还伸手去摘婴宁头上的几朵小花。 花是刚摘的鲜花,有这个功夫给自己别花,小翠料定这丫头不是半夜起来,而是从一开始就没去睡觉。 如果有心人观察,会发现婴宁给自己带的那几朵花分明是不同季节开的,在这个小村子里,路边也有一些不合季节的鲜花。 “就一个晚上,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嘛。” 见人已经进来了,婴宁一改刚才的躲闪,主动挽上小翠的胳膊。 “我都听树上的麻雀说了,外面那位仙长是位有大神通的。” “又是那群碎嘴子麻雀!” 既然将这些说了,那其他事情肯定也说了,想起那群叽叽喳喳吵人的麻雀,小翠心里就开始冒火。 “一只只的舌头还没我指甲长,修行不会,学的那点人话都拿去串舌头了。等着,过几天翠姐姐请你吃烤麻雀。” 小翠进去后顺手把院门带上了,但院里两个姑娘与外面也就隔了一面墙,没有其他隔音措施,她们的说笑声越过院墙,外面的柳清缘和老夫人听的一清二楚。 “让仙长见笑了。” 听着自家女儿与小翠的笑声,老妇也无奈的笑笑。 “老身这女儿虽然聪明,却少了些教导,整日嘻嘻哈哈不知烦恼,缺了些礼数。” “这爱笑左右也不是坏事,令爱心思纯净,必是有福之人。” 这话柳清缘没瞎说,婴宁出名的除了美貌,就是她爱笑的性格,这姑娘以后不但嫁了个好夫家,还给养母迁坟,一家人其乐融融。 走进院子后,小翠和婴宁不知跑哪里玩去了,柳清缘跟着鬼母走进会客厅,一路上白砖铺路,红花夹道,屋内更是光明如镜,窗外海棠环绕,跟从院外看的相差甚大。 从外面看看,只是小村子里的一处普通院落,在院内看,却又如置身仙境,柳清缘心里明白,这正是幻术所造,只要不去主动戳破,眼前之景便是真实。 邀请他来的原因很简单,柳清缘放豁然之境的时候动荡了山中灵气,周围精怪都有些感受,因为动静有些大,还有一堆叽叽喳喳夸大其词的麻雀,导致山中的大家猜不透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鬼母这边有小翠这条线,小翠看人的目光她是相信的,这次邀请人来,主要就是为了交好,这正好顺了柳清缘的意。 往后他还要放其他马甲,肯定还会出现各种夸张的情况,提前跟人说一下,让对方事先习惯一下。 “老身听闻仙长有意去制服那两只画皮,其中一只在几日前便已经混入城里,另一只却下落不明,此物善于伪装,还望仙长小心。” 关于那两只作恶的画皮,鬼母当然希望他们死的越快越好,除了挖人心脏来食,画皮还会杀害貌美年轻的姑娘,剥了她们的皮为自己所用,别看这里幻术精妙,她归根究底只是山中的孤魂野鬼,想要保护养女,手段也只有将其拘在家里。 “多谢夫人告知。” 一听有画皮几天前就进城了,柳清缘心道不妙,对方可能已经找到了目标,藏进了受害者家里,明天都不知能不能找到线索。 他这来的时间点也太巧了,早一步就能提前抓到画皮,晚一步可能剧情就演完了,正好卡着即将出事的时候,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就紧迫了。 感觉事态紧迫的不只有柳清缘,比起他知道原着这个外挂,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人才更觉压力,比如追着妖气来到城里的本土道士。 “昨天到底是怎么了?” 在昨天柳清缘走过的那条街道上,有位中年道人站在那里,他身着朴素道袍,手拿拂尘,身背桃木剑,是最传统的道士打扮。 此时他手上正掐算着,越掐,头上冒的汗就越多。 本来,他是跟着妖气来到这座城镇,因为担心有妖怪害人,就一直留在城里,但始终没多少线索。 就在昨天,城外突然出现古怪波动,不是妖气,只是单纯的灵气震荡,可这也很奇怪,好端端的灵气怎么会动荡?他昨天卡着夜晚的点去城外查看,没有任何妖怪作乱的迹象,而夜晚鬼魅活跃,他只好再回城。 然后今天一大早,城里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传有仙人出现,把道士整的更加仗二摸不着头脑。 哪里来的神仙?自己这个正统修仙的怎么不知道?白衣白发、鹤发童颜?不对吧,那种形象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那种道行的起码也得半只脚进仙籍了。 出于各种原因,道士开始四处打听,最终找到了据说是仙人出现的地方,开始尝试着探寻。 但就是在这里,最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好歹也是正统修行人,道行也是够的,却是什么气息都找不到,什么都掐算不出来,若真有个样貌如仙人的道人经过此地,怎么也得留下些信息。 这位道长的逻辑没有错,可惜的是柳清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剑子仙迹更不是,双方的修行体系本质上就不怎么一样,他找着本土的探查方式,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如果他没有这么习惯成自然,到了地方就掐算,转道用最普通的方法,找人问话之类的,他还能得到点线索,甚至遇上几个见过柳清缘的书生。 结果这位有点路径依赖,用的完全是本土道士探寻气息的方法,剑子仙迹是“先天”,既不是妖鬼,也不是完全的神仙,最后可不就是和尚使梳子,毫无用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最开始对那位“仙人”身份的猜测,再到对这个消息真实性的怀疑,然后还有因为一无所获,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中,一道声音从身后出现。 “道友可是遇到了麻烦事?” “没什么,贫道只是……!!!” 身后人的声音平和,虽然出现的突然,却没有任何不好的气息,对方又口称道友,城中不只有自己一个修道的,因此他没多想,以为是个普通同修,转身时没做任何心理准备。 于是,他不负众望的被柳清缘吓了一跳。 “……这种反应难道是全城统一的吗?” 柳清缘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每一次他在后面出声,前面的人回头看见他时,都会被吓一跳,双目睁大,浑身炸毛,衬得他很吓人似的。 “你、你你……” 只见眼前的中年道人满脸的不可置信,连连后退跟柳清缘拉开距离,回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比自己稍微年轻一些的道士,谁曾想一回头就是满眼的白,头发是白,眉毛是白的,衣服也是白的,脸却是年轻的,毫无准备之下,他就这样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容貌奇异者他不是没见过,眼前的人一身素白,的确飘飘若仙,但对方周身无仙气环绕,也无妖气四溢,看不出道行,因为那一身形制特别的打扮,让此人看起来与周围都格格不入。 “吾名剑子仙迹,看道友在这里站了许久,可是遇上什么难处?同为道门修者,道友可与剑子说说。” 虽然这种反应很夸张,但作为被惊讶的当事人,以柳清缘的角度,这种场景还是挺有意思的。 得到关于画皮鬼的消息后,柳清缘在天亮后重新进城,不出意外的听到关于自己的一些传言开始流传。 不过这对他没什么影响,先天嘛,不管是轻功还是化光,都能做到在城内乱窜却不引人注目,只要他不开着鼓风机和打光灯,念着诗号出场,就没人能看见他往哪里走。 因为有一只画皮已经藏进城里,这玩意儿披上皮看着跟普通人没区别,他打算先不打草惊蛇,先来找找城中的道士,看看能否与之合作。 结果正好,就在昨天走过的路上找到了。 “……道友?” 平复好心情,道人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从一些细节上,对方看起来的确是个道士,但对方最大的问题就在打扮上。 一身白没什么,平民多穿朴素白衣,他自己有时为方便也会随便套个白袍了事,但对方这身白袍,被添加了很多细节不说,衣料层层叠加,衣摆很长,几乎触地。 对方用最朴素最常见的颜色,搭了一身堪比礼服的宽袍广袖,而且没看错的话,对方身后还缀着一件很长的同色披风。 直说的话,就是这人的打扮不像是在外行走的道士,倒像是被供养在宫廷里,专行祭祀的国师。 他刚刚说自己叫什么?剑子仙迹?不像人名,也不像道号,反而像是个代指的江湖称号。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吾啊,道友。” 柳清缘无奈。 “吾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门修者,跟好友们比,吾很不起眼的。” “道友说笑了。” 或许是对方的面容极具正气,通过相面找不出什么不妥地方,而态度上也不见恶意,修行人中,唯心一些的判断更加有用,中年道人渐渐放下防备。 说什么平平无奇,客观上说,面前的人完美符合世俗对仙人的定位,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引人注目。 可有一点他还是弄不明白,怎么眼前这位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就算是道行高深到返璞归真,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怎么也不该是毫无感受的。 “若道友平平无奇,那他人连怎么自处怕是都不知道了。” 鹤发童颜,飘飘若仙,此等姿态,这人到底是怎么敢说自己平平无奇的? 这样才算平平无奇的话,那自己这种长相算什么?初具人形? 气氛缓和之后,两人换了个地方,他们两个道士,总不好在大街中央说话。 “道友在找什么?吾可以帮忙。” “……没什么。” 总不能说正在找你吧? 从看见柳清缘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此人正是今天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白发仙人”,这个形象实在是太契合了,整个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来,只能是眼前这个。 “贫道姓李,几日前追着一道妖气而来,那妖气邪异,怕是害过不少人,我本想追来将其驱赶,却不想失了那妖物踪迹,一直不得线索。” 找对方的事不能说,会比较尴尬,但另一件事还是可以说一下的。 “妖物……” 柳清缘沉吟一声,看来他找的没错。 “道友可知是何妖物?” “此妖极擅隐藏,还不知是何妖邪作祟。” “吾听山中灵物所言,几日前此地来了两只画皮,道友所感受到的妖气,应当就是它们。” 他没说画皮的消息是谁告诉自己的,提供消息的一个是狐仙,一个是山中鬼,狐仙还好,起码有个“仙”字显得比较正派,但鬼母的情况不好判断,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打扰到山中精怪的生活。 而“灵物”这个形容,涵盖的范围就太广了,基本上开了灵智的都算,甚至是还不会说人话的都可以,吸引不到太多关注。 “画皮?难怪……” 听见是画皮,李道长的先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如果是画皮作祟,对方一披皮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普通人无法辨认,混在人群里他自然也找不到。 至于柳清缘说的山中灵物,李道长没多在意,面前这人虽然一身古怪,但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山中只要灵气够,开了灵智的生物不会少,说不定这位还会点与动物交流的本事呢。 “道友几日都寻不到,对方怕是已经藏到居民家中。” 现在最麻烦的,是该怎么找到故事里被画皮忽悠瘸的那个王姓书生,王乃是民间大姓,单这座城里,起码得有十几户王家人,五六个姓王的书生,柳清缘也难找人。 就算是原着,也是那个书生与道士意外碰面,从那书生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其实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人因为心烦没看路,正直直的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这人就是一整晚都没睡好的王生,本来前几天有美人作伴,他过了几天逍遥日子,觉得好几天了都没听说有哪家豪强丢了小妾,既然女有情郎有意,不如就把那美人收了。 谁想昨天他犹犹豫豫的说说,换来的却是妻子和兄弟的反对,两人一致认为,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小妾不能收留,这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其实他们说得对,小妾跑了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若是被发现在自己这里,得罪了贵人,两兄弟未来的仕途恐怕就没希望了。 可王生一想到被自己藏密室的没人,那诉说自己身世时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中就泛起不忍,对方是因为被正妻虐待受不了才跑出来的,若是把人放回去,都不知会受什么折磨。 “唉……” 越想越心烦,王生没心思看路,再加上这条街他都熟悉,就没细看身边有什么,重重心事下,他甚至都没注意柳清缘这个格外引人注目的模样。 而柳清缘和李道长也没注意到王生,这就是个普通书生,走在大街上泯然众人,根本注意不到。 王生与两人擦肩而过时,李道长却突然转头,一把抓住了王生。 “公子留步!” 突然被抓住肩膀,还在思考的王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没见过的道士,对方身边还有一个…… “你做什么?” 还不等他看清另一个,眼前大半画面就被抓住自己的道士挡住了,二人距离很近,对面这个道士的目光又颇为犀利。 李道长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把可能要害人的妖怪揪出来,在王生从他身边走过时,又突然感受到之前那股妖邪之气, 他立刻就意识到是刚才走过去的书生,这才猛的把人抓住,在王生回头后,他一眼瞟到对方脑门儿上,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印堂发黑,妖气缠身,就是他了。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李道长开门见山。 “……什么?没有没有……” 一说遇到什么人,王生立马就想到自己金屋藏娇的事,但那毕竟见不得人,问这种话的还是个有些吓人的道士,自然是矢口否认。 “不可能,你这几天一定是遇到了,那是个妖怪,公子如今被妖气缠身,恐要遭劫啊!” 王生一介普通书生,哪里明白修行人辨认妖气的能力,李道长看这人都妖气缠身快出事了,怎么可能没遇上过妖怪,他救人心切,直接拆穿对方的谎言。 听见“妖怪”二字,王生在一瞬间想到自己藏在密室里的姑娘,但那分明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他与对方相处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可能是妖怪。 “我说了没有!” 但自己到底是藏了女人在家,王生怕这道士继续咄咄逼人,直接甩袖离去,他走的很快,生怕被对方追上。 可走在路上,道士说自己遇到妖怪的话语在王生脑子里不断盘旋,走着走着,又走回了那间偏僻,藏着美人的书房。 王生本来想直接推门,却发现院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之前来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每一次来,美人都会主动相迎。 鬼使神差的,王生翻过院子角落的矮墙,发现书房大门也紧闭着,于是他轻手轻脚的靠近窗户,把着窗户边往里面偷看,想看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需要把门都锁严实。 这一看可不得了,屋里哪有什么美娇娘,只有一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恶鬼,这恶鬼立在床边,正拿着一只笔写写画画。 再一看床上,那铺在床上被描画的,赫然是一张人皮! 第6章 抓恶鬼 王生屏住呼吸,看着屋里那骇人的一幕,只见那青面獠牙的恶鬼结束描画后将笔随手扔掉,拿起床上那张人皮,像穿衣服一样往身上一披。 一瞬间,人皮仿佛活了过来,主动贴附在恶鬼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刚才面目狰狞的恶鬼就变成了一位楚楚动人的美娇娘。 再看这名女子的容貌,可不就是王生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嘛。 刚才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带回来的姑娘,真身竟然是个如此吓人的恶鬼! 想到这几天他不但引狼入室,还沾沾自喜的想着纳妾,觉得收留这么一位美人,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此时王生已被屋中景象吓的四肢无力,他紧咬牙关,腿没力气就用手,一点点的离开窗户,几乎是爬回的院口矮墙。 然后,他又手脚并用的翻回去,期间心惊胆战,生怕被屋里的恶鬼发现自己在外面。 王生只是个普通凡人,不认识画皮,但这不妨碍他判断谁能帮自己,翻出院子后,他离开往来时的路跑,因为受惊导致的四肢僵直,让他的身影跌跌撞撞,看起来分外狼狈。 他要回去,去找刚才那个道士,还有跟对方一起的、白衣白发的那个,王生想起来了,昨晚自己弟弟说过参加酒局意外遇上仙人的事情,刚才那个白衣白发的道人,完全符合王二郎对仙人外貌的描述。 看着吓破胆的王生手脚并用的离开,柳清缘从院墙的另一个角落走出来,丝毫不担心自己被发现。 “吾怎么觉得,这位王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李道长一把将人拽住的时候,柳清缘就看着对方长的有点眼熟,但自己来这方世界的时间都不到两天,能从哪见过? 【昨天酒楼里?】 “或许吧。” 柳清缘看向画皮藏身的屋子,这毕竟是别人家里,他跟来只是确定一下位置,没打算现在就冲进去除妖。 因为知道原着剧情,柳清缘知道对方这一跑会折返,在人跑走的时候,柳清缘特意跟李道长说,让他在附近等着,这位遇上妖怪,恐有性命之忧的书生很快就会回去找人。 仗着武力优势,柳清缘跟在王生的后面,看着他开门开不开开始翻墙,最后发现画皮真容,在惊吓中跑走,整个过程里,不管是被吓的够呛的王生,还是屋子里专心伪装的画皮,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如果他现在就出手将屋里的画皮抓起来,往后的麻烦事就不会再有,可目前这屋里就一只画皮,理论上,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藏着一只呢。 听小翠与鬼母之言,两只画皮是结伴而来,如果其中一个遭难,另外一个应该也会出现,屋里那个还不能直接杀,还需加以利用才行。 “说起来,非法穿越者怎么一直都没消息?该不会是在什么偏远地区吧?” 聊斋的世界那么大,柳清缘这边一直收不着信,他有权怀疑是对方与自己距离太远,远到双方敌对都触动不了警报。 “道长?道长!” 明明在刚才,王生对李道长的说辞嗤之以鼻,甚至觉得是这道士想坑钱,一转眼的功夫,就连滚带爬的跑回来,看到站在一旁抚须的中年道人,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道长!还请道长救我啊!” 往这边跑的时候,王生不免想起自己这几天与那恶鬼的相处,想到自己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凌晨天都不亮的时候碰见孤身一人的美女,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再想自己在密室里与对方玩乐,屋中窗户总是闭着,他也问过对方家住哪里,都被一一搪塞过去,王生越想越害怕,若没有今天这个插曲,恐怕他到死都看不穿妖魔的把戏。 虽然被柳清缘告知人会回来,但李道长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态度还转变的这么夸张,竟然直接跪下了。 他往四周看看,柳清缘不知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李道长只能先将人扶起来,让王生把自己遭遇的事情说清楚。 现在的王生看李道长就跟看救命稻草一样,自然是知无不言,事情也跟李道长猜的差不多,对方是被画皮盯上了。 原来这么多天找不到目标,是因为画皮藏在王生家里,还是专门的密室,画皮在里面不主动显山露水,在外面的人自然也找不到踪迹。 不过能藏这么久,也侧面说明了这只画皮的道行之高。 “既然看见了,我会出手将其驱赶,但我不打算杀了他,此物能有这样的修为也不容易,应该到了能转世成人的地步,只要那画皮不太过分,暂且饶他一命。” 李道长想的跟简单,他给王生一件能驱逐妖邪的法宝,王生将法宝带回家护身,那画皮见到法宝后便知道自己身份败露,却暗中已有能处理这件事的人。 得知这些后,对方应该就能歇了心思,离开王生的家。而画皮的躲藏手段就是披皮混在人群里,城里出现了能看破自己伪装的人,自然也会离开城镇。 “道友啊,恐怕这事处理起来没这么简单。” 柳清缘也回来了,其实他在确定好目标后就可以回来了,单论速度的话,他完全能赶在王生之前回来。 他在回来之前,又围着王生家周围转了一圈,看看哪里比较适合逃跑,哪里又跟城外比较近,哪里的角落好躲藏。 到时候,这些都有可能成为画皮鬼的逃跑路线,柳清缘打算先把这些摸清楚,方便动手。 “道友有何见解?” 李道长没有被对方的神出鬼没吓到,因为他已经被吓过一回了,这位道友不但走路不带声,离开的时候也看不见往哪走,像是直接飞走的一样。 画皮的消息是柳清缘说的,王生去而复返也是柳清缘点出来的,所以现在,当听到他说除妖一事不简单时,李道长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对方。 “道友莫不是忘了?这画皮啊,可是有两只。” “……” 闻言,李道长皱眉沉思,柳清缘说城中妖邪是画皮的时候,的确说了是两只,但听王生的说法,他只遇到了一只,还有一只下落不明。 王生遇到的这只目标明确,通过化作年轻貌美的女子接目标,在对方放松警惕后动手,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行动模板。 但另一只至今下落不明的,就显的有些古怪,什么踪迹都不显露,令人猜不透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据吾所知,两只画皮是结伴而来,现在却只有一只在活动,这另一个要么是被更麻烦的事给绊住,要么……” 柳清缘将拂尘一甩。 “……另一个的道行更高,心思更深。” 妖物作乱,随之而来的就是除妖,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妖邪作祟一般就是一只妖怪,不管是杀了还是赶走,事情解决就不用管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 就像王生的遭遇,作乱的只有一个,要不是有小翠他们提醒,柳清缘也会想当然的以为画皮只有一只。 按照这个逻辑往下走,只要明面上这个想要害王生的画皮死了,大家就会想当然的以为事情解决了,等有能力除妖的人一走,藏起来的另一只可不就无法无天了。 最后,大家敲定下的计划是这样的,李道长将自己拂尘给王生,王生今晚回家把拂尘挂在门上,便可以防止画皮进入,柳清缘和李道长在外面看着,看看那画皮会怎么办。 如果对方直接走了,他们就追在后面,看看它是否会去找自己的同伴;如果对方不肯善罢甘休,还想越过拂尘害伤人的话,也不用担心,柳清缘会给它几下子,让对方身上挂点彩,致使不得不去找同伴求援。 此事关乎自己性命安危,尽管这个计划有点拿王生做饵的意思,他也是千百万个愿意,只要能把家里那个魔鬼赶走,他现在什么都愿意做。 恶鬼披皮变美女的冲击太大,王生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回家就把妻子和弟弟都叫到卧房,今晚他们三人一起守着屋门。 当王生把人都叫来跟自己壮胆时,柳清缘也弄清楚了为什么自己觉着王生眼熟。 他没在昨天的酒局上见过王生,但见到了王生的弟弟,也就是那个主动探从窗外询问的王家二郎。 意识到这点后,柳清缘忍不住挑眉,视线不着痕迹的在这对兄弟之间变换。 明明弟弟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做哥哥的脑子却不怎么灵光,大早上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碰见美女不先思考有什么问题,反而主动搭讪,结果被画皮盯上了。 这兄弟俩的智商差距有点大啊,难怪差的岁数不小,哥哥却和弟弟一样还只是个童生。 得知王生带回来的竟然是个妖怪,陈氏与王二郎都颇为震惊,然后就是对王生的又一次的“批斗”,这回王生自知理亏,没回嘴。 父母早亡,王生作为大哥该是一家之主,只是很可惜,他没那个能力驾驭,从前王生也干过几件糊涂事,但这一次惹的格外大。 已经见到书房美女的真面目,王生自然是不敢再靠近了,到了晚上,他老老实实的把拂尘挂在门上,门窗紧闭,与妻子弟弟战战兢兢的等待恶鬼敲门。 柳清缘与李道长就站在对面房舍的屋顶上,李道长手持桃木剑,他本想贴几个隐藏气息的符纸,或者换个隐蔽一些的地方,站房顶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柳清缘让他安心,这个地方能看清全局,而且先天人隐藏的特色,就是在剧情需要的情况下,你站边上身上插个树枝那就发现不了。 “与道友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友是何门何派?” 虽然对方这白发白眉看着跟成仙了似的,行动起来也是悄无声息、转瞬即到,跟真正的神仙比,就差腾云驾雾了。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一直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修道人,那按李道长这种修道人的理解,这人总该有个派系师门,有个修行来历。 “何门何派?吾就是道门的啊,派系的话……正派?”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李道长以为是对方不愿意细说,想想这人如此形貌却是今日第一次见,背后那青铜长剑宛若神器,许是来自某个避世隐修的地方。 一直到一更天,密室里的画皮发现今天王生没有来,心中觉得的奇怪,自将自己领回来,对方就没有哪一天是不来看看到,这次竟然一整天都不曾出现。 事出反常,她心中有所猜测,维持着娇软美人的模样,走出了密室。 王生家中的布局,这几天早就被摸清了,她又不是真的富人家逃出来的小妾,也不是只有身上这一张皮,只要她想,就没人能发现有个素未谋面的人出现在家里。 画皮闻着王生的气息,一路寻到王生躲藏的屋子,当看到被挂在门上的拂尘时,便知道自家暴露了。 “该死,哪里来的臭道士多管闲事!” 出乎李道长意料的,下面的人只盯着拂尘咬牙切齿,竟真的没发现另一边的屋顶上还站着两个人,但凡对方抬个头。 柳清缘:设定外挂就是好用。 拂尘挡路,到嘴的鸭子飞了,这画皮心里恨的牙痒痒,甚至有些维持不住美女的模样,嘴里发出可怕的磨牙声。 李道长看着化作姑娘的画皮在屋门前绕了几圈,似是寻不到破绽,最终甩袖离去,而见目标离开,他立马就要提着桃木剑下房顶去追,被柳清缘用拂尘按住。 “道友且慢,那画皮还没走。” 话音未落,院中平地刮起妖风,恶鬼去而复返,还在嘴里厉声骂着。 “那臭道士多管闲事想吓唬我,我才不会善罢甘休,肉已到嘴,岂能不要!” 只见她拿下拂尘,双手与其接触后,冒出缕缕白烟,拿拂尘的人却不管这些,咬牙切齿中,竟直接将拂尘折断,作势就要去撞没了防护的屋门。 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剑影飞动。 “啊!” 疼痛破事恶鬼停下动作,明明没有剑刃攻击自己,她的身上却出现了剑伤,肩膀看起来像是被剑贯穿,但没有留血,只是美女的皮被划开,连带着里面青灰的真容一起皮开肉绽。 恶鬼意识到,周围还有高人。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受伤的恶鬼惊慌回头,见一素白的身影站立在高处,对方须眉交白,白衣素净,眉宇间有一股慑人英气,衣带随风而起,背靠明月,拂尘翻扬,仙人降世,不过如此。 如此情景,傻子也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地上的画皮顾不上屋里那块肥肉,拖着损坏的皮,化作一缕黑烟向城外逃去。 “道友恐高吗?” 看见画皮跑的飞快,白发的道人却不着急,还笑着询问身边的人。 “不算吧。” 这话问的李道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当年拜师学艺就是在山上的道观里,现在又站在房顶上,平日捉妖除妖的时候也少不了飞檐走壁,他觉得自己跟恐高这个词应该没关系。 “那就行。” 话音未落,柳清缘拉上李道长的胳膊,一瞬间,李道长就感觉自己像被掐起后脖子的猫,全身都动不了。 “道友这是……” “咱们去追那画皮。” “追的话……!!!” 李道长本想说,追的话他自己能跑,那画皮被柳清缘一道剑气打伤,划破了伪装,已经无法再掩盖身上的妖气,他们循着妖气很容易就能追上。 话还没出口,便见拉着自己的人脚下一踏,竟然只能从房顶跃起,狂风呼啸间,眼前景物极速变化,两人也再没落地。 李道长:?! 李道长:怪不得之前离开的时候连个声儿都没有,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是神仙?! …… “姐姐!好姐姐救命啊!” 恶鬼拖着破损的皮一路跑出城镇,往一处颇为隐秘的山洞跑去,嘴中喊着救命,如果不是她身上的皮被柳清缘一道剑气划了个大口子,说话的嗓音也因为着急失了伪装,听起来极为怪异,或许会更可怜几分。 她不清楚院里那个仙人有没有追来,也没那个时间往后看,对方微微出手就破了自己经营多年的伪装,那一道攻击更是悄无声息,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为了保命,她跑出城镇来找自己的同伴,对方道行比自己高的多,就算打不过,两个一起说不定能顺利逃跑。 “……真烦人。” 听见外面的喊声,山洞之中的女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外面那漏风的嚎叫实在说不上好听,但外面的人对自己还有用处,她只能调整好表情,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此时哪里还有之前将王生迷的神魂颠倒的姑娘,她一侧的被不知名的利器划破,外面披着的人皮直接裂开,连带着小半个身子都皮开肉绽,里面青灰的真身也裂开露出血肉,只是这可怕的伤口没有留血,只是滋滋的冒着白烟。 慌乱的逃跑让她连脸上的伪装也维持不了,露出了獠牙,双目圆睁赤红,现在的她,已经显出恶鬼真容。 “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对方这副模样,新出现的女子惊讶不已,她们来这里时提前观察过,城中虽有个道行高深的乞丐,单此人无意多管闲事,只要别人不主动去招惹就没事,剩下的人里,没有能看破她们伪装的存在。 “有、有个白发白衣的道士,他……”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柳清缘带着李道长落下,目光落在新出现的女人身上,这明显就是另一只画皮了。 这只的伪装有些不一样,聊斋世界是个妥妥的古代封建社会,女子多数早婚早育,因此妖怪化身的美女,都是二八年华,甚至更年轻一些。 但眼前这个,所用形象是个成熟女性,绝对二十往上的样子,放在这里的世界观,可能孩子都有几个了。 不过这不是柳清缘意外的地方,他意外的是在自己落地后,系统突然出现的提示。 【叮,发现非法穿越者,请宿主谨慎处理。】 第7章 意外收获 藏起来的另一只画皮,竟然是非法穿越者,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可如此一来,便有一个新问题,在柳清缘来之前,这两只画皮已经在这里,看对方的样子,应该在这附近藏了很久,位置没动过。 两天的时间,系统都找不到这人,等到了面对面的时候才跳出这个提示,这个检测功能什么时候这么废了? “罢了,反正都是抓。” 柳清缘松开拉着李道长的手,管她是画皮还是穿越来的,既然两个都在这儿了,直接动手逮起来,其他事再另算。 “你招惹了个什么人过来?!” 被画皮鬼称作姐姐的人皱眉问道,看见对面的柳清缘时,女子心头一震,聊斋世界里有神仙这事她当然明白,但这里的神仙绝对不是对面这个画风。 白衣白发拿着拂尘,还有把长相特别玄幻的剑,这是哪个修仙世界跑出来的? 总之,两个跟聊斋本土的画风都有些出入的人,都第一时间发现对面有个来历不是那么简单的家伙。 柳清缘有正规的系统开挂,一落地就知道了敌人身份,但对面的可不行,非法系统只要结果,根本不在乎宿主死活,跟人绑定要宿主干活的时候夸人家是人才,可到关键时候,那就是能随意舍弃的耗材。 直觉对面的身份不对劲,女子在脑海中紧急呼叫系统,显而易见的,系统没有回应。 “……妈的。” 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对面看着都不好惹,绝对不能硬碰,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这一个堪称完美的身份,避过了所有耳目,绝不能断在这儿。 只是对面那个一身白的道士死盯着自己,她得想个办法脱身。 想到这些,女子再次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祈求庇护的“妹妹”,她们没有亲缘关系,化皮鬼之间更是没有家庭之分,以姐妹相称,不过是因她们两个正好一弱一强,弱的需要庇护,强的缺个手下。 “好妹妹,帮姐姐一个忙吧。” 说着,女子伸手抓起旁边的画皮,将对方拉到自己身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上运力,竟然直接把她这位“好妹妹”朝着敌人扔过去,并伴随着凌厉的妖风。 反观她自己,在将人扔出去充做挡箭牌后,没往前方多看一眼,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真是''姐妹情深啊''。” 感叹完对面的塑料姐妹情后,柳清缘看都没看被扔过来的画皮,冲李道长点点头,便追着另一人而去。 李道长对付那只画皮绰绰有余,对方这一跑,将他与李道长这个原住民的距离给拉开,倒是正好顺了柳清缘的意。 虽然他经常吐槽系统的不靠谱,但也只是些小日常,在正事上系统可聪没出过问题,自己跟非法穿越者在同一座城,却找了两天都没找到,这太反常了。 上一回可是落地就任务贴脸,这回双方宿主在现实里打上照面才有消息,只能是对方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他仔细观察过了,对方除了外貌特点与本世界的大众审美有点不一样外,跟另一只画皮气息基本一样,如果不是系统提示和对方在看到自己时的反应,柳清缘也没法第一时间将这名女子跟非法穿越者联系起来。 到底是什么手段,需要好好查一下。 看着前方的一团黑烟,他发现妖怪好像都很喜欢变成一团浓烟逃跑,这招在黑夜的确有用,但在先天人的视觉里,只要你盯上一个东西,且想要抓到,除非有剧情杀,否则对方别想跑。 与李道长拉开距离后,柳清缘停下脚步不再追赶,他看着前方一心逃跑的黑雾,默默拔出背后的古尘横于身前。 随后,清风吹拂,扬起道人身后的披风,前方的人只知逃跑,不敢向后察看,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看见,有一道刺目白光从身后飞来,仅是被带过来的风,就透着刺骨的锋利。 “……剑?” 李道长将桃木剑刺入恶鬼胸腔,在刺耳的嚎叫中,他看到柳清缘离开的方向发出一道刺目白光,隐约之间好像有一道剑的虚影向着一个方向劈下。 想起之前对方用来拦截恶鬼的剑气,李道长将对方武力值的评估再往上加一层,这种场面他师门里倒是有人能做到,但那都是差半只脚入仙门,祖宗级的人物。 事情解决后,他必须问问对方的来历所属,道士们在各地散落,但门类就那么几个,这位剑子仙长表现出的实力太过出格,仔细问问的话,说不定真是哪家的半仙。 “开……开什么玩笑……” 柳清缘这一剑没劈到逃跑的女子身上,,他还得留活口问问对方的隐藏手段,于是越过了目标,剑招在她面前落下,前方的路被这一剑劈断,直接变成一条深沟。 而原本觉得自己有机会逃脱的女子,直接被这一幕吓瘫在地,这一剑如果劈到自己身上,她恐怕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本来,女子费尽心思给自己搞来一个高道行的妖怪身份,本土的大部分除妖人都奈何不了她,有画皮的特性帮助,比自己强的她也能换皮逃跑,谁曾想计划刚有起色,就碰上这么一个“怪物”。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一剑劈山,这分明是高武仙侠里的强者才能达到的,这是外挂?这分明是bug! “好了,跟吾回去吧。” 其实柳清缘没用多少力气,连招式名都没喊,这只算个用上了点力气的平a。当然,他不会特意说出来的,敌人已经被震慑,要是再把人心态搞崩了,之后系统审问就会比较费劲 画皮鬼来袭击王生的时候是才一更天,而等到柳清缘和李道长将事情解决,再加上回去告知王生恶鬼已除和安抚人的功夫,已是半夜三更。 被扔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那画皮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她见柳清缘去追另一个,就打算跟李道长来硬的,万一她反击成功,就能成功逃离了。 可惜她估算错了双方实力,被李道长一剑杀了,桃木剑有灭鬼驱邪之能,被桃木剑贯穿胸膛的画皮鬼直接自燃成一堆灰烬,她用来伪装的皮掉落在地,被李道长妥善收好。 画皮鬼伪装的皮基本都是真人的皮,以对方道行来看,这人皮来自的姑娘恐怕早已死去很多年,李道长将其收好,打算带走超度,也算是还那被害的姑娘一个安宁。 至于另一个,李道长不在场,看不到当时情况,但就那个剑劈天穹的架势,他觉得另一只肯定也已经魂飞魄散,柳清缘也是空着手回来的,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于是他也没多问。 说实话,就那一剑的声势,要是另一只画皮扛过了没死,李道长都得忍不住赞一句“头真铁”。 因为时间实在太晚了,三更半夜的不适合聊事情,柳清缘与李道长约定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自己离开城镇,回了山上的豁然之境。 在这里,只有披着马甲的柳清缘和系统,抓住的非法穿越者被扔进系统空间接受审查,他跟自己泡了壶茶,边喝边等结果。 “刚来两天就完成了一件任务,可喜可贺。” 瞧瞧这个效率,不愧是他。 不过他记得,自己本来定的目标好像是摸鱼养老。算了,有霹雳道门的马甲套着,他往哪走不是养老? “对了,小五你记得跟总系统反映一下,你们这个侦查功能该升升级了。” 【我发现了,宿主你的属性可能是扫雷。】 “哦,此话怎讲?” 【遥想你第一次出任务,就能碰上非法穿越者贴脸搞破坏;马甲还没召唤几个,发现非池子的角色被带出来;剧本跑一半发现世界升格的隐藏任务;这次才来两天,抓到一个有特殊藏匿手段的。】 回回都是特殊情况,且每一次都能精准发现一些不寻常的细节,他这个宿主不去搞扫雷和检验bug真是屈才了。 【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拥有“主角光环”了,恭喜啊。】 “……这种主角光环大可不必。” 如果要选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这一趟能少点幺蛾子。 “审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这家伙也是人才。】 “吾看看……” 现在柳清缘最好奇的,就是这名非法穿越者是怎么做到以画皮身份完全融入到这方世界里,直到她跟正统的系统宿主打上照面才被认出来。 一开始,柳清缘猜对方得到的能力是夺舍,占据了画皮鬼的身体,以此避开了检查。但是当这个猜测提出来,就立刻被系统否决了,聊斋的世界虽然不是什么很强更离谱的世界,但它有完备的神话修炼体系,凡修行有成者,灵魂强度绝对能打。 而不管是不是合法的系统,都喜欢找人类灵魂签约,合法的有规则约束,会找灵魂性质稳定的,非法的是胡乱捞,导致宿主质量良莠不齐,只能当耗材用。 但不管哪一种,想夺舍修行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人家修身修心上百年 ,灵魂强度高的很。 夺舍这个猜测不行,柳清缘就不知道还能如何解释,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他放下茶杯,专心看着系统给的资料。 这个非法穿越者虽然没有夺舍的能力,但她向签约系统要来了一个相似的,她杀了谁,再把对方的心肺吃了,就能得到谁的能力和种族特性,跟夺舍的初衷倒是差不多。 系统没说错,这的确是个人才,她选了画皮的能力和种族,在非法穿越者的身份外面,用画皮的能力披上新人皮,用着画皮的修炼方式,甚至与其他画皮结伴。 她自己躲起来,放另一只去祸害人,没失手,就继续放着吸引火力,失手了,她就在暗处看着,在最后关头将其救走,再杀了用能力融合进自己的身体。 这样一来,她在外的形象就是个道行相当能打的画皮鬼,因为这种生物的特性,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像人,也没人会信她真的是人,画皮的妖气、杀人的血气混在一起,再加上这个种族自带的伪装能力,身份一层套一层,硬是被她套死了。 “好家伙,搁这儿卡bug呢。” 不管是系统还是本世界一起抓入侵者的神仙,第一时间找到都是携带非法系统的宿主,因为大部分人得到的能力都很难跟要所在世界画风一致,本人的行事也与原住民有差别,平常都是一搜一个准,谁能想到还有人人卡bug披皮上场。 既然找穿越来的,这个人用着画皮的身份行动,一眼看过去看不出毛病,就算有谁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妖怪,哦还是只画皮,没事了,下一个。 “但是她除了走画皮的路隐藏身份外,好像没怎么参与过聊斋的主线剧情啊,她这样一路躲一路跑,要怎么破坏世界的稳定?” 【聊斋又没有主线。】 “……啊,也是。” 每一篇的故事基本都是独立的,每一章里都有自己的主角,为数不多的联系还是这个世界自行演化的,比如小翠和婴宁是亲戚这一点。 【她通过这个方法,不但杀了很多画皮和妖怪,还有很多修行除妖的人,也算是在侧面干扰。】 聊斋的基础之一就是妖与人的爱恨情仇,妖怪少了,就有可能影响故事的开头,有能力的除妖人少了,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偏偏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披着画皮的身份,混在众多妖物之中,别人去找她寻仇都是找妖怪寻,直接把外来者身份的可能给忽略了。 这次抓到的非法穿越者,还真是个聪明人。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披马甲扮演了。” 但对方这个马甲得来的太血腥,理论上他柳清缘可以从抓到的非法穿越者身上得到一个他们能力的变种,用来辅助自己的扮演,但只能选择一次,这次这个显然不合适,就先不管了。 李道长要求第二天再见面,看对方的架势,是铁了心想问出柳清缘来自哪里,这倒也能理解,一个容貌异常人、身怀强大武力,又自称和自己一样是道士的家伙,的确值得深究一下。 “小五,你说如果吾直接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李道长能理解吗?” 这地界都有神仙了,再来几个异世界应该不错,反正他说带道门的人来游历,说的也是不在人世的道门。 【看他悟性吧。】 “这跟悟性有什么关系?” 【佛家有“三千世界”,道家有“三十六重天”,只要你说的够玄乎,他能用脑洞帮你圆上。】 …… 等到了第二天,李道长受邀上山,来到豁然之境。 一开始,李道长想的是与对方寻一处清闲的茶馆,但再看对方之形貌,就意识到这人走到哪哪可能就不清闲,虽说他来城里已经有些时日,但大多数时间都在搜寻妖气,也不知道城里有几家茶馆,几处清静角。 于是柳清缘顺水推舟,把两人谈话的地方放在了豁然之境。 “豁然之境,倒是个潇洒的名字。” 李道长按照之前说的,在山中找到豁然之境,来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之前山里的灵气动荡是怎么回事了。 豁然之境不设高墙大门,外院只用简单的篱笆围着,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人一剑在凉亭里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等一下,一人一剑? 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李道长快步走入凉亭,他果然没有看错,凉亭里除了一名白衣道人坐在里面喝茶,桌边还有一柄造型夸张的青铜长剑立在桌边,桌上还有本摊开的书,而正是对方之前一直背在身后的青铜长剑。 划重点,青铜剑没有依靠桌面,是剑尖朝下,自行直立的在桌边的,摆在剑前面的书本,刚才好像还翻页了。 这剑好像成精了,貌似还会看书?!等一下,它刚才怎么翻的页? “道友,你这剑……” 李道长看向悠闲喝茶的柳清缘,颤抖着伸手指着古尘,自己手里的拂尘都有些拿不稳。哦对了,昨晚抓完画皮后,柳清缘帮他把损坏的拂尘修回来了,怎么说也是个能驱邪的法器,就用这么一次也太可惜了。 “哦,道友说古尘?” 柳清缘放下手中的茶,看向自己身边看书的古尘,其实是里面的系统在整理报告,不过都套了古尘剑的壳子,就配合着演一下。 “古尘生有剑灵,有自己的意识,也能识文断字,偶尔会这样活泼一下,不用在意。” 一把剑在看书啊,这让人怎么不在意! 李道长很想咆哮一句,但是在场的另一个活人对这个场面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尽量忽略旁边不知用什么方法翻书页的青铜长剑。 见人坐下,柳清缘便直接进入正题。 “吾明白道友对吾的来历好奇,而吾等生活的地方,也的确与这方天地有些区别,道友可以将吾当做……异界来客?” 其实像柳清缘这样的外来者,放在道行高深、修行有成的人眼里,双方修炼体系不一样,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同,比如目前还在城里装疯卖傻的乞丐。 但除了那个乞丐,更多的还是像李道长这样,道行不错,却还没有踏上最高门槛,看不透柳清缘身上那一份特殊的人,小翠等狐仙也差不多是这个位置。 前者根本不需要解释,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情,就算不知道,只要不危害生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者则不然,需要跟对方解释一下大概情况,免得以后发生误会。 “异界……道友指哪个方向?” 异界这个范围涵盖很大,妖物以法术建立的天外洞府,天上天宫,仙人法器中的空间,甚至是一些偏远妖怪汇聚的的地界,都能算做“异界”。 “算是一处遥远的修行地,其中生灵众多、联通各地,三教修行者无数,同时纷争也无数。” “三教,儒释道?” 听对方的意思,其中这“儒”应该不只是文人墨客,书生朝堂。 “对,吾正好有两名好友分属佛儒两教,像我们这样的组合还有不少,若是运气好的话,道友还能见到几个……” 对着李道长输出了一通世界观后,看着对方似懂非懂的模样,柳清缘做下最后总结。 “所以,就算以后道友和其他同门见到些很神奇的人,记得对方不是神仙哦,别认错了,我们只是普通的修行者罢了。” 听见“普通”二字,李道长表情复杂,再次看向旁边看书的古尘剑。 恕他直言,普通修行者不会有一把带剑灵,还能看书的剑。 第8章 称谓分化 该说的都说了,柳清缘也不确定对方理解没理解,反正画皮收拾了,非法穿越的也抓到一个,从柳清缘来到这个世界算,他做完这两件事用的时间还不足三天。 柳清缘: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啊,这不纯纯送人头? “吾总感觉,他还是理解错了一些方面。” 李道长临走的时候,那眼睛就没从古尘剑上摘下来过,剑有剑灵的确神奇,但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剑痴迷的人,为何对古尘的关注这么高? “不过画皮这茬解决了,城里应该能安定一段时间,不如现在就放个其他马甲玩玩?” 虽然时间上可能快了些,但他也不能一直在城里乱逛,古尘到底是把剑说不了话,为数不多的配合就是冒烟雾、炼丹炼糖。 这里是普通人居多,剑柄转动冒烟总是会把他们吓一跳,这样炼出来的糖他们基本不敢吃,也没有人受伤,更用不着炼丹。 而且说实话,古尘炼的丹都是契合先天功体的,多为固元恢复真气之用,他实在不清楚聊斋这里的人吃了会有什么作用。 普通人先不提,双方的修炼体系不一样,也不知道先天们的真气和内力对不对应这边的法力。 综上所述,与其跟系统附着的古尘对戏,他还不如放个马甲出来对戏。 “吾看看,之前抽到谁了来着…… “画皮死了?就一剑?!” 小翠站在树下,听着上头鸟儿、松鼠叽叽喳喳的汇报,山中开了灵智的小动物不少,也不全是些烦人精,小翠是正统狐仙,有的是小妖怪愿意讨好她。 柳清缘要和其他道士合作抓画皮,小翠就没法跟着去看热闹了,但她盖不住好奇心,就叮嘱几只小动物,让它们远远的观察。 恰好的是,小动物们虽然躲的远,柳清缘那一剑却声势浩大,离的远了,反而看的更直观,只是跟李道长一样,都以为画皮被柳清缘一剑给劈的灰飞烟灭了。 而它们,也正是这么反馈给小翠的。 “就一剑……” 小翠被这个结果惊到,那位剑子仙长很强是事实,背后那把青铜剑也的确不凡,可一剑劈开地面留下深沟这种事,还是超出了她的估算。 知道这些小东西不敢骗自己,但出于某种原因,小翠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她化作狐身,朝昨晚战斗的地方跑去,目标是据说被一剑劈出来的深沟。 这地方很好找,柳清缘那一剑就在昨晚,到现在也就过了半天时间,残留的凌厉剑气还未消散,对于擅长以气息寻找事物的精怪来说,这剑气的存在感远远高于实际留下的深沟。 “竟然真的……” 剑势虽已卸去,但剑气之威犹在,如此大神通者,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大能,得告诉母亲……啊不行,这样回去要挨骂的!” 她本来就是在替母报恩的时候半道逃跑,如今正是自己续与元丰的五年缘分之时,自己在这里好歹能拖一拖,可一旦回家,家里人都能猜出她是半道跑走的,少不得母亲一顿骂。 但是看地上这道深沟,小翠大概估算了一下威力,发现这一剑如果落到自己身上,她就算不死也要半残,之前的感觉没错,剑子仙长那把青铜长剑的确是柄仙剑。 拥有这样实力的修者,他们自然是越早结交越好,但要是回家去报信,她可能会被母亲送回王御史家继续报恩。因为花瓶一事,她现在不想见到王御史。 如果只是给家里传讯,小翠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不在京城,难道要靠她一个拉拢与仙长的关系?说实话,这有点太难为狐了。 虽然剑子仙长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年轻人,最多不超过而立之年的样子,但不管是白发白眉,还是偶尔流露出的长者风范,都让小翠觉得对方像是自己母亲那一辈的。 简而言之,就是对方看起来像个稍微活泼一些的“老神仙”,活泼有,老成自然也有。 “这种地方怎么有狐狸?” 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声在小翠头顶响起,一片阴影也随之打下,这是个好听又陌生的声音,小翠原本耷拉着的耳朵重新竖起,扬头向上看去。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银白之色,是对方垂在胸前的银白长发,然后是灰白色的宽大长袍,衣服上有深深浅浅的纹路,绣样精致,布料的质感极好。 小翠的狐身跟普通狐狸的大小差不多,双方角度受限,她看不到对方长什么样子,但是对方这一身配色,她感觉分外眼熟。 上一个一打眼这么白的,是那位剑子仙长,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后者是一身素白,而眼前这个多了不少银色点缀,衣袍看起来也更精致一些,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杆,上面挂着一个大灯笼。 小翠:……大白天提这么大个灯笼,好怪啊。 “嗯?对吾的明灯感兴趣吗?” 看到面前的狐狸将目光转向自己手里的灯笼,照世明灯弯下腰半跪在地上,尽量做到与对方平视。 如此一来,小翠看到了对方的脸,对方的发型很简单,除了两侧的头发向前搭在胸前,像两个长辫子一样外,其余的头发都往后梳,这人长相是非常不错的,面如冠玉,发如银丝。 但是,长得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人大白天举着个大灯笼走路的事实。 特别是当照世明灯俯身时,他手中的灯笼也随之放低,几乎就在小翠旁边悬停,她在心中做了大概比量,这灯笼跟她盘起来差不多大。 小翠现在可以确定,这位不认识的掌灯公子跟剑子仙长是一路人,不因为别的,就看对方这一头银发和手里这个大灯笼,他们本地没有这种画风的人。 “敢问公子可是来找剑子仙长?” 仙长说过,往后会有他的同修来这里游历,也说过其中有形貌异于常人者,小翠于是直接开口问。 听到面前的狐狸开口说话,对面的人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害怕的情绪,微笑着回应。 “是,吾的确是来找剑子的,姑娘知道他在哪里吗?” “您是仙长的……” “应该算是好友。” 接着,照世明灯看向前方散发着剑气的深沟。 “按照众人估计的,吾出来应该直接落到豁然之境附近,却不知为何偏航落进深山,吾在附近发现剑子留下的剑气,想着人或许在附近。” 但是这里,只有古尘留下的一道夸张剑痕。 “我知道仙长在哪,我带您去!” 确认对方身份后,小翠又来了精神,反正回家这个选项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选,正好这边又出现一个新人,那她想多了解一些情报,于是继续跟对方打交道不回家,合情合理对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 “小翠啊,你没发现问题吗?” 因为已经混熟了,柳清缘便开始直呼小翠的名字。 “什么问题?” 小翠被问的一头雾水,她刚把照世明灯领过来,两人一见面就说出了对方名字,而且又是一个很奇怪四字名,这两个一看就是老熟人,哪里还有问题? “吾与照世明灯都是道门中人,怎么吾是仙长,照世明灯就是公子了?” 说真的,小翠这个叫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比照世明灯老一大截似的,明明大家整体色系差不多。 听到这个,小翠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的确,见到照世明灯后,她开口叫的就是公子,将人带到豁然之境,由柳清缘点出这是位道门同修后,她还是以“公子”称呼。 明明按照身份,也该叫道长或者仙长才对。 小翠看看柳清缘,又看看照世明灯,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位公子长的比较好看……仙长?” 话音未落,小翠就看到对面的道人捂着胸口,像是被射了一箭。 其实吧,小翠这个思维还挺顺理成章的,虽然聊斋本身的世界发展因为怪力乱神之事变得有些特殊,但聊斋志异成书的年代,民间言情小说盛行,里面的男主就两个特点,长相清秀的年轻书生,再加一个“多愁多病身”。 受这些影响,这里对男性的审美也多少往阴柔清秀的方向拐,而照世明灯的清秀长相的确更贴合这里的审美。 “没想到啊,在这里输了。” “哈,想不到一来,就得了如此夸赞。”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了,你怎会从别处过来?” “恐怕是相连的通道有些问题。” 照世明灯往豁然之境外面看,因为地方是现找的,山中没有专门通往这里的路,之前来的人,都是靠着提前得知的方向,再辅以山中被搅乱的灵气。 说白了就是,但凡上山的是个普通人,他乱逛逛到婴宁家的都逛不到豁然之境,真可谓是隐居于乡野,仙人藏于山林。 “若不是这位小翠姑娘,吾恐怕还要在山中转悠一些时间。” “如果是别人,可能就转几圈的功夫,如果是你照世明灯,恐怕要多转几圈。” “为何?” “因为这个啊。” 看到对方指向自己提着灯笼,照世明灯跟着低头看,又微微歪头,不明白其中含义。 不过很快,对面就给出了解释。 “毕竟吾这豁然之境也算一处稀罕地方,不是都说稀罕物打着灯笼也难找吗?” 小翠:……好冷的笑话。 “真要如此,那吾只能自作自受了。” 更让小翠惊讶的,是照世明灯不但不嫌这个笑话冷,还顺着把话茬子接住了。 小翠:你俩绝对老熟人,妥妥的。 “对了,怎么只有小翠你一个出来?” 画皮已经解决,这事柳清缘也告诉了婴宁的养母,那婴宁应该不必闷在家里了。 “我今个儿还没去找她呢。” 因为在意柳清缘处理画皮的方法,她没有在婴宁家中多待,一直等着自己吩咐的那些“眼线”的汇报。 得到一剑劈山的消息后,又马不停蹄的去现场观看,压根没往自家小姐妹那里去。 但就算没了画皮的威胁,婴宁是以人的身份长大,与山中妖怪比起来,到底是不如他们遥远自在。 “您说你们是道门同修,可是这位公子……呃……” 既然已经被点出来了,再叫公子就有点不合适,但照世明灯的名字是四个字,也看不姓什么,又有点难拆解,小翠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称谓。 “照世明灯是道教十三道之天真君,不如直接这么叫?” “若是觉得为难,可直接唤吾慈郎。” “好,慈郎道长。” “不是吧,你这小狐狸这么快就倒戈了?” 看着小翠延用照世明灯的提议,柳清缘无奈摇头。 “通道放歪这件事先放一边,这也不是我们负责的区域,走,吾带你去镇上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小翠看看柳清缘,再看看照世明灯,一个白发白衣、手持拂尘身背青铜长剑,一个银发宽袍面如冠玉、手提一盏灯笼在前,这个组合去镇上不像是去参观的,更有可能是被参观的。 “小翠呢,一起去镇上看看?” “不了,我去找宁妹妹。” 跟这两个人一块走,在别人眼里就跟不凡挂上钩了,小翠偶尔会化作人形进城里买些小吃,要是这次跟跟他们去走一趟被人记住容貌,她往后再想进城,就得再琢磨一个形象来避免麻烦,怪费劲的。 没有小翠,便只有柳清缘和照世明灯下山,不出所料的,他们成了街上的焦点。或许两人本身画风就不一样,又加上照世明灯的灯笼点亮,以至于王二郎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硬生生停下了想上去道谢的脚步。 王二郎:过于亮眼了,有点不敢上去。 “前面那两位,莫非就是你说的仙人?” 王二郎身边的男子好奇问道,此人名叫张鸿渐,是隔壁村里的书生,有些才学在身上,跟王家两个兄弟也不错,今天只是来城里见见朋友,正好听了王生遇上画皮的故事。 王生的遭遇虽说是有惊无险,但毕竟跟妖怪一起待了好几天,身上多少沾染了些妖气,然后还有见到画皮真容的冲击,被恶鬼叫门的惊吓,第二天便生病卧床不起,无法见客。 但王二郎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受到的冲击不多,他年纪也不大,正是精力旺盛、不怕生病的年纪,自家哥哥生病卧床,他就主动担起招待朋友的工作。 那这一聊天,最近的奇闻异事,以及自己的哥哥为何生病,他都一并说给张鸿渐,没想到才出来没多久,就碰上了当事人。 但他只认识柳清缘,新出现的照世明灯却不认识,明明昨晚还只有一位仙长,怎么转眼到了第二天,又多了一位鹤发童颜的人物? 虽然听说过白发在对方那里是很常见的发色,但这几天之内就出现了两个,会不会有点太常见了? “那位背着青铜长剑的便是我说的剑子仙长,另一位拿灯笼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虽然是白天,照世明灯手里的灯笼里面也透着火光,在白天打着这么大一个灯笼走路,谁见了都啧啧称奇。 “我看那灯笼里虽然火光闪烁,却不见摇动昏暗,那灯笼恐怕不是凡物。” 白天不比黑夜,尤其现在还是街道上,寻常灯笼的火光在这个时辰没有任何作用,你再亮也亮不过天上的大太阳。 但张鸿渐发现,那位银发公子手里的灯笼分外明亮,就算身处大白天的太阳之下,别人也能看清灯笼里的火光,可想而知里面的光得多亮。 先不说有没有蜡烛能做到这么亮,对方好像将手中长杆当做自己手臂的一部分,走动说话时挥动,挂在上面的灯笼也会跟着晃动,里面的火光却丝毫不减弱。 “既然是帮了你家的仙长,咱们还是该去打个招呼的。” 出于好奇,张鸿渐还是怂恿朋友上去,自己与那两人非亲非故,主动搭讪也无话可说,身边这个可不一样,他们是有交际的。 “……好吧。” 王二郎仔细想了想,受了对方那么大的帮助,对自己兄长那更可以说是救命之恩,就这么无视了也说不过去,终是上前见礼。 对于偶尔会蹦出个熟悉的名字这事,柳清缘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这座城镇群英荟萃,好几个故事的主角都在这附近住着。 “不知王公子如何了?” “兄长今早便卧床不起,找郎中看过,恐怕是要大病一场。” “遇上了妖怪,又与之共处同一屋檐下,难免会受到冲撞,也算是一劫。” 按照原着的节奏,此时王生早就被挖了心脏,到了陈氏去求乞丐救人的时候,不过这段被柳清缘蝴蝶了,这生病可能是替代了这块剧情。 不过大病一场总好过被剖腹挖心,陈氏也不用为救丈夫受那一堆委屈,挺好的。 “记好了,红颜可不会那么容易遇上。” “关于这一点,兄长估计已经刻骨铭心了。” 见色起意引来杀身之祸,王二郎觉得自己哥哥经此一役,应该能老实不少。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些骚动,王二郎一看那个方向,立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就是那个卖梨的。” “卖梨?” 这次是照世明灯提问,他搞不懂卖梨能搞出什么骚动。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 “怎么你们也叫他公子啊?” 奇了怪了,照世明灯长的有那么像儒门中人吗? 第9章 众星云集 “已经是第二回了,看来照世明灯你的气质跟儒门也合适,不如吾跟龙宿好友提一下,你去当个儒道交换生试试?” 不管是小翠还是王家二郎,甚至是个跟着一起的张鸿渐,第一时间都觉得照世明灯不是道士,明明他身边就站着一个道门的呢。 “若要选人去儒门,还是剑子你最适合。” “那不一样。” 说着,白发的道人搭上身边人的肩膀,照世明灯被他这一下按的肩膀微微下沉,连带着手中的灯笼也轻轻摇晃。 “吾去儒门的确是轻车熟路,但那不过是朋友间的串门。再说了,龙宿天天赖在家里,去儒门反而是找不到他的,不过……” 他的目光落到照世明灯手里的灯笼。 “你去了儒门,灯笼会不会和他们身上的饰品反光呢?” 众所周知,儒门修者除去个别几个特例,穿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富贵,饰品琳琅满目、发型复杂华美,谁身上不是精致锦袍、珠玉交织、环佩奏鸣。 这样的话,有不少饰品是会反光的,那照世明灯提着灯笼去儒门人堆里走一圈,场面会不会再亮一个度呢? 照世明灯:? “剑子,你的奇思妙想可真是没有瓶颈。” 真是好刁钻的角度,要真能这么干的话,相当于自己给儒门的各位加特效去了呗。 “儒门……” 听到这个,王二郎与张鸿渐对视一眼,作为书生,“儒”这个字他们可太熟悉了,但这两人口中的儒门,跟他们认知里的貌似有很大出入。 感觉,对面所说的儒门也像是修仙的,跟他们这些读书人关系不大。 “对了,那个卖梨的是怎么回事?” 调侃归调侃,柳清缘还记得远处的骚动,目前也没有平静的意思,他甚至还听到了模糊的喊声。 卖东西喊几嗓子不奇怪,只是听那声音中的情绪,貌似不是招揽顾客叫卖。 “哦,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镇上一直有个卖梨的老丈,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种的梨一直比别人的好吃,别人怎么种都比不过他。” “这世周围的村子都知道,因为这梨,年年都会发生些事。” 张鸿渐也在一旁附和着,看来对方的梨的确很出名。 “只是好吃一些的梨而已,如何会生出事端?” 柳清缘:好熟悉的桥段,开外挂,搜原着。 “他家的梨又香又甜,别人卖的根本没法比,这老头发现别家的都比不过自己,就开始坐地起价,一年比一年贵。” 当这梨贵到一定程度,这性质可就变了。 “听这动静,估计又是谁觉对他那梨太贵,当街吵起来了,这戏码每一年都会来几出,镇上的人都习惯了。” 最开始,还会有人觉得这样做不对,但这梨是人家辛苦种的,想怎么定价是人家的自由,再好吃也不过是个梨子,普通人也就不去理会了。 发生这种骚动的原因,大部分是外来的人不知这梨的特殊,又第一次听说有这么贵的梨子,有心与对方理论,想试着砍价。 毕竟这老头儿在镇上卖梨子也有多年,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坐地起价,基本不会去搭理,只有些不拿钱当回事的纨绔子弟,或者大户人家招待客人时会去那摊上买些梨子尝个新鲜。 “估计又是外来的哪位跟那老头吵起来了,两位仙长放心,出不了事。” 这梨子坐地起价这么多年了,虽然贵的离谱,但也明码标价,绝不坑穷人一分一毫,只要是想买的,卖家都会事先告知价格。 反正这些年他家梨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根本不愁人来买。 “左右也无事,去看看吧。” 用外挂查完,发现这就是《种梨》的内容,不过柳清缘四处查看,没有文中形如乞丐的道士踪迹,骚乱中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个壮年男子在说话,跟剧情搭不上调,可能就像王二郎和张鸿渐说的,那边只是一场普通的、关于定价的争吵。 但毕竟是场热闹,现在又没有事做,不看白不看,往大了说,这也算是带着照世明灯体验风土人情了。 于是乎,柳清缘拉着照世明灯,身后跟着两个书生,向着骚动的地方靠近。 他们两个的身高高于平常百姓,先天人的视力又好,靠近人群后,很快便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见中央有四人,坐在摊位上卖梨的老头,对面有两个壮年男子和一名少年。 这其中,有两名看起来明显是兄弟,较为年长的那位瘦削一些,不发一语,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看起来更加健壮,正在摊位上理论。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少年人,虽然他也没出声,但比起另外两个,他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前面两个明显就是两个书生,可能是为了长途跋涉,相比一身长衫的王二郎张鸿渐,他们的衣着更加简练一些,但还是能看出一些读书人的特点。 但跟在后面的那个,不但穿着一身干练短打,背后还背着一把造型简单的长剑,俨然一副浪迹天涯的浪客形象。 本来,这名少年人只是看着前面两兄弟,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简单一扫,发现了两抹不一样的颜色。 平民多穿灰白二色,这种颜色混在人堆里本不稀奇,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衣服都是陈旧的粗布麻衣,可能还会留下一些杂乱脏色,说是白衣灰衣,其实眼前一片灰扑扑。 而在这里面,有两个人看起来干净过头,也亮眼过头。 “看来的确不用担心,那我们……哦?” 大概看了一下,发现双方只是争执,没有要升级成动手的迹象,放心之余,柳清缘也环顾四周,正好跟里面背剑的青年对上眼。 直觉这位也不是一般人,柳清缘冲对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带着身边人退出人群。 不是他主动想退,而是周围已经有注意到自己和照世明灯两个过于突出的人,了他感觉再不走,骚动的中心可能会从梨的定价转移到他们两个身上。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可不想变成热闹。 看到人走了,位于中心的马介甫皱眉思考,最后决定追上去。 “杨兄,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若是还有其他情况,两位贤兄可以回客栈等我。” “好。” 被唤作杨兄的正是不发一语的年长男子,对于同行的人突然要走,他没有多拦,也没有多问,他们兄弟与对方本就是在半道上认识的,也许对方在镇上有亲戚呢。 说完后,马介甫牵着驴子走入人群,寻找柳清缘和照世明灯的身影,他自己不是普通人,要找的两个也不是寻常人,因此找起来很容易。 “时间也差不多了,吾跟好友也该回去,你兄长这次侥幸逃过一劫,往后可要注意了。” “谢仙长教诲。” “还有这位张公子,既然见到了,剑子在此送你一句话。” “……仙长请说。” 张鸿渐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对方仙人之姿,还帮自己朋友躲开了画皮的杀身之祸,这句话的分量必然是非常足的。 单这一句话的事,他来城里这趟就是赚了。 “如果往后,有一群读书人给你说好话让你帮忙,切记:世上有些人,可以共胜,而不可以共败。” “是。” 这是直接把自己未来可能要遭遇的事情给点出来了,张鸿渐心知这话的分量,拱手拜谢。 等人走后,柳清缘和照世明灯都没有动,他们就这样站在一处偏僻的胡同里,太阳被高墙挡住照下一片阴影,倒显得照世明灯手里的灯笼更加明亮。 他们没等多久,马介甫牵着驴子赶到,看清两人后,他的反应与之前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没有惊异和疑惑,直接以晚辈之礼跪拜。 “晚辈马介服,见过两位前辈。” “……” 看着对方干净利落的行礼,柳清缘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小伙子你够可以啊,上来一道“前辈”咒就扣他们俩头上了。 “这位小兄弟请起,当不得当不得。” 虽然知道聊斋大概没有“前辈咒”这种玩意儿,但有文化代沟在前,柳清缘还是希望对方能改一下口。 至于马介甫这个名字?柳清缘已经不想数自己遇到多少个“主角”了,这块地方是真的众星云集。 “我们与你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算得前辈?” “两位仙人之姿,必是隐世大能,小子修为低浅,自然要唤两位一声前辈。” 马介甫并不是寻常游侠,而是一名狐仙,他化作游侠模样,去往各处游历,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在旅途中,他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神妖鬼魅一个不落,因此在看到两人有别于大众的外貌,他也不会有多惊讶。 这次到镇上,也是之前在路上遇到了扬万石杨万钟两兄弟,简单结识后,发现这对兄弟为人不错,一路上相谈甚欢、日渐亲密,这一来二去的,三人便点起香炉,结拜为兄弟。 杨氏兄弟本是要远行回家,马介甫发现自己跟他们有一段顺路,便与之随行,路过这座城镇。 初入这里时,他就发现这城镇有些不一样,西南方灵气搅动,城内曾有其他妖物作乱的痕迹,但气息细微,还有些能人的痕迹,就没有多管。 三人是昨天傍晚到了城里,因为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对街上仙人降世的消息也没多在意,市井之中鱼龙混杂,各种消息以讹传讹,大多面目全非。 因马介甫是狐仙,晚上不用睡觉,而当晚就是柳清缘和李道长收拾画皮的时候,本来除了王生一家,周围不会有人注意到画皮鬼掀起的妖风,但马介甫不是普通人。 他看到夜晚平底起妖风,必然猜到是有妖物在城中作乱,他怕有人因此遇害,直接翻出客栈往妖气的方向去。 只可惜客栈与居民住的地方存在一定距离,画皮拼了命的往城外跑,马介甫没赶上除妖,只远远看到一道擎天剑势劈下,心神震动中,便知道事情已经解决。 这样的高人,马介甫以为自己遇不上了,毕竟他们这一行只是路过,没想到今天就在闹市之中见到了本人。 对此,柳清缘只能说一句真赶巧,他来这里拢共就三天,三天之内这么多人都凑在一起,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这么说来,两位来自天地之外?” 跟大部分狐仙相比,马介甫有些特殊,狐仙多数都有待在一个地方修行,只偶尔出游,他却不然,像个真浪客一样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也正因为这样,他见过的奇葩事怪事也比大部分同族多,面对有些碎三观的理论,那也是接受良好,比如面前两位扑朔迷离的来历。 “想不到天地之外还有天地,我游历八荒四海,曾有几次接触到边界,只可惜道行不够,往东有海难旋涡,往西有一高山屏障,自身又达不到仙籍之阶,不知天外天之外是何种模样。” 柳清缘:西边的高山屏障……小伙子,你该不会是跑喜马拉雅去了吧? “四处游历,看万千山海,倒也雅致。” “跟你一直待在黑暗道相比呢?” “吾在黑暗道是为修行,马兄弟也是为修行,虽方式不同,但并无分别。” “不过游历四方,倒是与咱们道门这次的计划相似,马兄弟往后可以留意一些,说不定还能见到其他道门同修。” 马介甫天南海北的跑,柳清缘以后放马甲也是天南海北的投放,要是赶巧了,双方或许真能碰……不对,是必须得碰上。 柳清缘想起来了,跟马介甫同行的还有杨万石杨万钟两兄弟,他们这次是回家,那很快,马介甫就会见识到杨家的鸡飞狗跳,这一家子太糟心了,到时候能管还是要去管一下的。 “哦对了,遇见了不用叫前辈,直接问名号就行。” “……好。” 这个要求听的马介甫有些摸不着头脑,“前辈”这称呼是个尊称,叫人时最不容易出错,开门见山的询问名号,以马介甫的观念来说,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势答应下来,如果以面前两人的特征作为参考,这样的世外高人还是比较好认的,应该也不至于认错。 “没想到啊,三天之就能遇见这么些人。” 逛了一圈后,眼看天色不早,两人就回了豁然之境,天光一暗,照世明灯的存在感就开始直线上升,再晚一点,他估计就能跟打更人抢活了,于是赶紧回来。 “这城的地理位置可真厉害啊。” 城中有种梨、画皮、陆判、婴宁等故事的主角,城外有鬼有妖有狐仙,附近的村子还有张鸿渐,过路的行人还能混着马介甫、杨氏兄弟,人员真够齐的。 不过在闲逛的时候,他有听见这里县太令无恶不作,据说之前还为撒气,乱棍打死了一名书生,搞的这里怨声载道,那张鸿渐的剧情,应该是快了。 也是籍由这些,柳清缘才装作算卦的样子,给张鸿渐留了这么一句话,希望对方听劝,不要掺和状告县令的事。 婴宁和王子服都在这里,这篇故事里的县令是个好人,如今的县令却是个恶官,那在婴宁嫁入王家之前,现在这个县令肯定是要换的,所以就算不用管,这个恶官也会因为某些事被撤走。 只是天不如人意,清闲日子还没过几天,王二郎跑进山里来找柳清缘,他只是个普通书生,在没有路的情况下不知道豁然之境的位置,更是在林中失了方向,最后还是照世明灯罢人领过来的。 张鸿渐还是参与了状告县令一事,和原剧情一样,在他人劝告下,他没有实际参与,只是帮忙写了诉状,甚至特意改了些润色,觉得这样就找不到他身上。 可还是那句话,“胜则人人贪天功,一败则纷然瓦解,不能成聚。”张鸿渐虽不是直接参与,还是被其他书生给连带出来,被扣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第10章 小翠献计 书生联合起来状告当地县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实际案件的情况和当事人怎么处理。 而县令为了自己泄愤,将一名书生乱棍打死,这恰好是一件大事,若是状纸告到更高一级的官那里,追究下来这县令自然也不用做了。 但这县令能在这片地方为非作歹,怎么不可能与其他高官联系?诉状写了,状纸也呈上去了,可结果官官相护之下,县令选择破财免灾,这事最后也没激起哪怕一点水花。 这上面的水花虽然不大,下面的人可是炸了锅了,用钱将被状告的事情摆平后,县令开始追查这事,凡是参与进这些事的书生,都将以“结党营私”之罪逮捕。 在这件事上,参与的多是那被打死的书生同窗,能被县令这样肆无忌惮的打死,代表他本身也无权势做保,也没有家世显赫的朋友,因此,像王子服这样的大户人家只是知道一些消息,与之没有多少交集。 另外的王家两兄弟本来会算在这里面,因为他们与张鸿渐交好,其他人想劝张鸿渐帮忙,自然会跟着一起讨好他们。 但王生因画皮一事受惊不小,在家卧床不起,家中门户也禁闭,别人找上来也不招待,只有王二郎会偶尔出来一趟,但他也留了心眼,知道自家这样太反常,于是半真半假的说话,逢人就说家里招了妖怪,目前还在想办法驱邪。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里是聊斋,最多的就是怪力乱神,且隔几家人就能听到些似真非假的撞鬼之事,再加上人家的确是生病,组织状告的时候就没带上他们。 于是产生了一个神奇的结果,除了注定会被连带的张鸿渐以外,其他故事里的同为书生的主角们一个也没参与进去……哦不对,据说朱尔旦也被波及了。 貌似是有人觉得联名状告的人越多越好,就在同窗中四处拉拢,顺势带了朱尔旦,这人天生木讷,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听别人说是一番大事业,就跟着一起去了,结果一起遭了殃。 一纸诉状将县令激怒,在这里逍遥了这么些年,是第一次有人敢给他找麻烦,因此诉状之事查的很快,没几天的功夫,曾经参加状告的书生全成了通缉犯。 王二郎一看这不行啊,受牵连的书生太多,其中一个张鸿渐还是自己好友,更何况这罪名不但扣的莫须有,对张鸿渐来说更是一场无妄之灾,他从始至终都是被人拉着去干的。 张鸿渐很快就知道了被通缉之事,也知道县令绝不会放过自己,眼看官差开始一家家的抓人,他不想连累妻儿,打算连夜逃跑。 罪名只在自己身上,他这一跑,虽然会变成被通缉的逃犯,却不会波及儿子妻子,此时张鸿渐只恨自己经不住别人拉拢,听信别人好话写下那一纸状书。 但王二郎觉得这样不行,张鸿渐跟王氏兄弟交好的原因之一,是他与这对兄弟一样,都是父母早亡,但张鸿渐没有兄弟,他的儿子如今才两三岁,张鸿渐这一跑,他妻子方氏要如何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 更何况张鸿渐一跑就成逃犯了,妻子方氏就算不会被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连累,有个逃犯丈夫,往后这母子在村子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时候,王二郎就想起城外西南山上的两位仙长,对方曾告诫过张鸿渐,说世上有些人,可以共胜,而不可以共败,现在想想,这不正好对应张鸿渐与那群状告县令的人吗? 原来仙长点拨的正是今日这一劫,只可惜张鸿渐没抓住机会。 秉着帮朋友就要帮到底的心态,王二郎看官差是先从城内开始查的,这件事情的主要组织者是那名被打死的书生的朋友,抓人也是先从他们开始,面对这个罪名,这些人又肯定不会认,绝对会先闹一场。 趁着这个时间,他让张鸿渐先待在家里,对方现在就是被吓着了,只想着逃离逮捕,王二郎让他先冷静,自己出了城,去山里找柳清缘。 他没有参与,是现在最适合出来的人,可豁然之境是柳清缘现找地方建的,没有现成的路不说,婴宁不怎么走远路也不往这里来,她其他的家人都是鬼,来了走路也留不下痕迹。 而剩下有实体的那些,小翠喜欢用狐身翻篱笆进来,压根不走门,柳清缘和照世明灯根本不用脚踏实地的走路,一个化光就能落进院子里,更加不需要走门。 多方条件下,就导致柳清缘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天,山中却没有一条能指向豁然之境的路,王二郎来的又着急,进了山里便两眼一抹黑,什么方向都找不到。 要不是有照世明灯来捞人,王二郎可能就要这样鬼打墙一样在山里转一天。 “真是多谢仙长,若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看见人影。” 此刻王二郎觉得照世明灯的名字真是太准确了,天知道他在森林里乱转,因为找不到方向着急上火,看见对方提着灯笼从层层树荫里走出来时,他心里有多么激动。 他发誓,再也不在心里吐槽这位仙长大白天打灯笼的行为了。 “其实你不必谢吾,吾来此也只是碰巧。” 照世明灯冲灌木中扫了一眼,这些天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山中散步,这山中有不少精怪,妖气灵气混杂之下,会影响别人的方向感,然后就容易出现鬼打墙的情况,怪不得迷路的人。 柳清缘刚来的时候,见山中有人影却又不见活人,是因为有经验的樵夫们都是走固定的几条路,不会真的往深处跑,但这不代表没有人会来。 如果遇到了迷路者,照世明灯就会出来帮一把,反正不管谁在山里迷路了,照世明灯都不会迷路。 “最近城里有个提灯引路的山神传闻,应该就是说您呢。” 对方这发如银色,面如冠玉的形象本就出色,现在提着灯笼走在深山里,倒真像是给迷失者引路的山神。 “山神?哈,当不得。吾不过是闲来无事,提灯散步罢了。不过……” “什么?” “在佛门之中,倒是有位被称为山神……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遮挡的乱枝杂叶减少大半,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生长错综复杂的树木,反而一处小院落,虽没有高墙砖瓦,却也显出一番潇洒风趣来。 “王公子?看来今天吾不用再闲着了。” “仙长!” 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原本还在想象照世明灯口中的佛门与自己认知会有什么不同的王二郎顿时一个激灵,他想起自己最开始上山的目的,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如今世道不公,还请仙长救救张兄!” …… 以上,就是王二郎来山里找柳清缘的来龙去脉。由此看来,一些事情的发生节点不是柳清缘这个外来者几句话就能蝴蝶掉的,哪怕他提前点出张鸿渐未来要遭遇只是,最后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可以王生为例,剧情后半截的发展柳清缘又的确改成功了,虽然这不排除里面混了个非法穿越者导致本身节奏就有些崩的可能,但他确实是让王生避免了被自己金屋藏娇的美人来一场“掏心掏肺”的过程。 或许是发生的结点不会变,但中间过程可以操作? “以王公子之意,希望吾和照世明灯做什么?” “我想请两位仙长……呃……” 这一下还真给他问住了,因为之前对方展现出的能力,让他觉得对方一定有办法,便一心上山寻求帮助,可仔细想来,自己和张鸿渐甚至都没想过怎么让人帮。 “吾跟好友不受世俗束缚,不管是救人杀人,还是劫法场,或者帮你们藏人,都完全没问题,但这件事的根源并不在此。” 这件事的根源不是张鸿渐该去哪里逃难,也不是怎么帮其他被抓的书生脱罪,最根本的问题,是那个为非作歹的县令。 因为这一纸状书,本身有些才华,有往考取功名的张鸿渐被县令追究,兜兜转转逃了十几年,直到儿子长大成人才与之相认。 “刚才,吾听你说你们也有同窗被抓,有个名字有些耳熟……貌似是叫朱尔旦?初见你们的时候,吾听见有人提他。” “是,我们的确有个同窗叫朱尔旦,不过这人是有名的傻子,平日里迟钝,跟块木头一样,那次的酒局他没去,应该是其他人提了一嘴。” 多数有名气的书生,都是因自身才学出名,有些是文章写的好,有些是作诗作的好,只有朱尔旦,是因为他的傻和呆出了名。 “朱尔旦不怎么会与人交往,他八成是被拉下水的,连累这么些人,那群家伙的为人也实在不怎么样。” 仔细想想,这群人要写状纸不自己写,一窝蜂的跑到交情不深的张鸿渐家里,除去自身才学不足外,恐怕也存了其他心思。 如果想要解决根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县令给解决……咳,他的意思是把这个家伙整下台,不是要把人咔嚓了,一方县令被罢免和被杀是两码事。 后者这种情况要是真的发生,那整件事的性质可就变了 到时候谁还管这些个书生,县令都被人杀了,这是要造反啊。 “所以呢,公子想让吾救张公子,还是让他进山中避难?” “沙沙……” 篱笆外有东西穿过灌木的声音,照世明灯走上前,不出意外的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从里面冒出来。 院里面多了个普通人,小翠不好现身,就把着篱笆在外面听,听到县令为非作歹抓人,当事人还慌张着,她心里却有了主意。 “慈郎道长,我有个主意。” 小翠用两只前爪把着篱笆边,对着走过来的慈郎小声说道。 “不知小翠有什么主意?” 照世明灯伸手抚过狐狸的头顶,替她扫去在灌木里穿梭粘上的落叶,小翠好像很喜欢用原型在山里乱跑,柳清缘都怕这丫头一个不注意给自己带上一身苍耳。 “如果想一劳永逸,把现任县令整下台就行了,咱们可以去京城找人。” 像这样已经作威作福很久的县令,早就将这个位置上下有联系的官员都打点好了,官官相护,普通人自下往上告当然行不通,需要用更高一层的关系从上往下去处理。 说白了就是去找更大的官,你个县令很厉害是吧?行,我直接找你上头的人去。 正好啊,小翠有人脉,她为帮母亲报恩嫁到王御史家做儿媳,虽然因为花瓶一事被骂,觉得没面子赌气跑出来了,那王御史也不知道有没有拜托弹劾恢复官职。 但这些不重要,王御史虽然丢了官,但他仍在京城,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都还在,只要让他帮忙把这里县令干的事捅出去,不但县令乌纱帽不保,王御史也能靠着这份功复职,两全其美。 “你不是不愿意回去吗?” “我只是气他们不问缘由就骂我一顿,就算没有那五年缘分,报恩也得报全。” 小翠气的,是明明她每一次做的出格事都有缘由和令人满意的结果,就算不明白自己的做法,也该长记性先问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不是上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骂她。 而且说实话,小翠对王御史和王夫人没什么感觉,但元丰对她确实好,是傻子的时候陪她玩乐胡闹,变聪明以后也还是很听自己的话,虽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他们两个都很快解决了。 哪怕是为了元丰,小翠都得把这恩还完才是。 “其实也用不着当面说,您看这天快黑了,晚上咱们直接飞去京城,我施点法术去他梦里转一圈,把事情托梦告诉他就行了。” 离家出走的时候,小翠已经跟元丰挑明了自己狐仙的身份,她走时又是直接消失的,哪怕元丰不说自己是狐仙这件事,王御史家的人应该也意识到她的不凡,能官至御史就代表他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照世明灯将小翠的计划说给另外两人听,主要是给王二郎听的,这么点距离逃不过先天人的耳朵。 考虑到小翠不想露脸,照世明灯将小翠的名字省略,只说是京城里的狐仙。 反正世界上的狐仙那么多,这次如果不出手,张鸿渐未来还会遇到一个,说不说名字没影响。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大部分流程都由原住民完成,柳清缘和照世明灯只需要露个脸说个事,扮演一下仙人托梦。 不过去京城一事,照世明灯去就够了,柳清缘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还不知朱尔旦的故事有没有开始,若是开始了,朋友被连累入狱,地底下那位陆判恐怕是要有所动作的,这位可不是善茬。 “吾现在送你下山,再将张公子带到这里来躲一躲,如何?” “好好!” 王二郎连连点头,他没想到对方在京城还有人脉,京城官员跟县令一比,后者顿时啥也不是,头顶上的大人们查下来,县令直接就完蛋。 “好,就这么办吧。” 柳清缘带着人下山去张鸿渐所在的村子,照世明灯等到晚上,小翠化作人形给他指路。 这两人,一个狐仙一个先天,一个化作烟雾飘过夜空,一个化光宛若流星,很快就到京城,停在王御史家的屋顶上。 “一会儿我给他的梦境开个门,道长你想要什么样的出场?” “你能直接控梦?” 他们要进的是别人的梦境,怎么小翠说的像是能直接干预对方做什么样梦。 “一点小障眼法而已,就是在他的梦里用幻术,这种法术我们狐仙最拿手了。” 照世明灯略微思考,他自己就能搞出场特效,用不着小翠来,但如果能做大一些的场景……果然还是黑暗道合适。 于是深夜之中,原本沉浸梦乡的王御史突然一个激灵,他发现自己来到一片漆黑的地方,除去脚下踩着的地面,这里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雾气缭绕,不知方向。 就眼前这个氛围,此时若是再放点绿光,来一对拿着勾魂锁的黑白无常,说他阳寿已尽,到了阴曹地府都没问题。 “这……我这是在哪?” 黑暗之中,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应该正在床上睡觉,突遭弹劾丢了乌纱帽,儿媳小翠又不知下落,儿子元丰日日思念成疾,他已经许多天没睡个好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在一瞬间从家中床榻来到这种鬼地方?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偏偏脚下踩着的土地的感觉分外真实,还能感受到周围吹过的风,让身在其中的人都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梦境。 就在王御史开始慌张的时候,周围的风突然打起来,身后突然有一道白光照耀,他赶紧转身,看到白雾之中走出一个人影,前方有一盏灯笼晃动,仿佛在黑暗中为人引路的明灯。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着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第11章 聊斋特色方法 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昏暗诡异的地方,不知方向,不知缘由,处在这种环境下谁都会发怵,而这时突然照来一束光,还伴随一道清朗声音,甚至还有一盏照亮黑暗的灯笼,心里又怎能不激动? 王御史顾不到眼前白光刺眼,主动朝面前银色人影的方向走,他走的很快,几乎是在跑,可不管怎么走,他发现都无法到达前方人影在的位置。 哪怕对面的人也在朝这边走,双方的距离却始终没有什么变换,只有前方的白光随着诗句声音越来柔和,人的形貌越来越清晰。 一开始,王御史以为对方身上的银色是白光照射产生的错觉,等真正看清时,才发现这就是对方是个身上的颜色。 来者是个提着灯笼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眉眼温润,看起来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但就是这样一个好相貌的年轻人,却有一头银白长发,发型也有别于常人,不带冠,将两边的头发简单扎一下垂在胸前,其他的向后梳,整体非常简单。 他身上穿的也是银袍,有精致的衣领和银饰点缀,衣上绣样精美,与他身后白光相称,真可谓是仙人之姿,世间罕有。 “……敢问阁下……” 看清前方人容貌后,王御史一拱手,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对面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都不是人,该小心应付才是。 “可是京城王御史?” “这……某曾经是。” 对方的声音与刚才虚空中念诗的声音一致,还不等他自报家门,这一头银发的青年人好像早就认识自己。 只是这“御史”之位,他之前被人弹劾,官职被罢免,虽说还有回转的余地,却找不到可靠的门路来让自己拿回乌纱帽。 之前他想着家中有个颇为值钱的花瓶,本想将其送给高官,希望靠这个让人帮忙通融一下,可那花瓶正好是自己儿媳最喜欢把玩的物件之一,在他做出这番计划后,对方正好失手将花瓶打碎了。 当时自己正为官途发愁,知道花瓶碎了,心中又急又怒,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对方骂了一顿,结果儿媳离家不见了消息,原本打算去讨好的那位高官也因为其他事在官场上栽了,导致现在都找不到能让自己恢复官职的办法。 “吾这里有一冤案,事关一方县令,只要将此事处理好,你便有机会恢复官职,御史可愿听一听?” “这是自然愿意的,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要助我?” 如果只是要找一个人帮忙,京城里有能力有手段的比比皆是,对方将自己拉到这个古怪的地方,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处理一场冤案,帮他坐回官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御史为官多年,对这道理清楚的很。 若对方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首先他现在是被罢官在家,什么都给不了,就算恢复官职,他虽然不算什么圣贤清官,但也不是一心捞好处的贪官,不然也不会在被弹劾罢免后,连个能解决的门路都找不出来。 而且以对方之形貌,王御史甚至想不出自己能给对方什么,结合双方情况,对面就跟仙人下凡来做慈善一样。 “若只是寻一个能处理这事之人,吾的确不用特意来此。” 照世明灯主动向王御史站着的方向走,这次没有再出现鬼打墙一样距离不变的情况,王御史阎看着对方提灯走来,又与自己擦肩而过。 不管是这一片漆黑的空间,还是面前这名银发青年,整件事情都太过玄乎,王御史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动作。 最起码,他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只是动机不清,世间的确有不少奇人异事、怪力乱神,但他不记得自己前半生跟这些有所交集,唯一能称的上玄乎的,是自己那如今不知下落的儿媳。 “但有一位友人向吾推荐王御史,御史为官清正,正是适合之人。” 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始终有一道白光照射在照世明灯身上,再结合他手上灯笼的光芒,让他成为整片空间唯一的光源。 当照世明灯走到王御史身边时,王御史周围也随之明亮起来,虽然远处仍然漆黑,但这些亮光足够他看清自己身上的情况。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觉时的衣服,仿佛是在熟睡时被人给悄悄带了这里,但这说不通,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怎么搬都会有动静,这里的也不像京城任何一处所在。 哪怕周围一片黑暗,但不管是吹来的风,还是两人说话时带出的些许回声,都可以判断这是一片极为空旷的地方,以京城的人口密度来说,很难找到这么空旷平坦,又完全黑暗的地方。 “敢问是何人推荐?” “那位朋友不愿意透露太多。御史只需要说一句话,愿不愿意做这件事?” “在下愿意!” 不管是谁向眼前这位疑似仙人的青年推荐了自己,既然有了恢复官职的希望,王御史便打算抓住这个机会,管他背后还有什么,先把乌纱帽拿回来再说。 “还请仙长说明是何案件,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这个时候,王御史已经改口叫仙长了。 “……佛灯?慈郎道长不是道门修士吗?” 在梦境之外,小翠坐在房屋顶上,她虽没有跟着一起入梦,但这门是她开的,幻术也是她先起了个头,王御史梦里发生的一切小翠都能看到听到。 这其中,当然包括照世明灯在里面念的诗号,小翠不懂这上来先念首诗的原因,但不妨碍她琢磨诗里的意思。 说灯的话,照世明灯手里的确有盏灯,而且据小翠观察,这灯笼从来没灭过,不知是用了何种燃料和灯芯。 可对方是道门中人,虽然打扮上不怎么像,却是板上钉钉,这“佛灯”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慈郎道长是佛道双修?” 这也不奇怪,儒释道三方发展至今,早已被彼此影响,三家文化相互交融,的确有过双修甚至是三修的修行者,只是非常少,而且也是有相对专精的领域。 在王御史答应帮忙后,剩下的就是和他说县令因为打死书生被状告,之后又反过来捉拿书生一事,这些都用不着操心,小翠坐在屋檐上向下看,目光最后落到一处院子。 她记得,那是自己跟元丰住的院子,如今她跑出来,屋中便只剩元丰一人。 “五年缘分啊……” 论起感情,小翠对元丰的男女之情其实不多,她最初就是来替母亲报恩和还五年缘分的,没真想跟对方过日子。 元丰性格不错,如果做朋友的话小翠倒也愿意,但长久的做夫妻,他们两个是不合适的。 小翠是狐仙,最重要的是修行,将来若能有机会得道位列仙班,便是整个家族的福气,而元丰撑死就是个凡人,他将来要做的,是去读书考取功名,像他父亲一样在官场发挥他的价值,王家由此一代代传承。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宝恩与五年缘分一事,二者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剑子仙长说五年缘分躲不开……那我以后躲着走还避不开吗?” 她离开京城也有段时间了,若不是这次扳倒县令需要人脉,小翠也不会再往京城来,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打算直接在外面躲上两三年,把那个见鬼的五年缘分给耗走。 结果现在,她跑出去还不到半年呢,就领着照世明灯回来了一趟,这帮助王御史复官也算是报恩之一,自己都这么努力了,难道真的不能用其他手段把那个缘分抵消掉吗? “唉,麻烦……” “怎的突然叹气?” 跟王御史把事情交待完,照世明灯直接从梦中离开,以后会不会再来京城还不确定,他就没有留下名号,只单纯当了一回梦中仙人,而这一回来,就听见小翠在叹气。 “没什么,就是突然天命这东西挺奇怪的。” “天命?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听了这话,照世明灯不知想到了什么,跟着小翠一起感叹,他们站在王御史房间的屋檐上,脚下房屋里突然点亮了烛灯,里面的人醒了。 “梦?不对……” 惊醒之后,王御史从床上坐起,眼前是熟悉的卧房,他的记忆却停留在一片黑暗的奇异空间里,恍惚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是在梦中,包括那位银发持灯的奇怪青年。 梦中之事历历在目,他明白,这绝不只是场古怪一些的梦那么简单。仙人托梦,自己得抓住这个机会。 趁着刚醒记忆犹新,王御史觉也不睡了,直接开始忙活起来,力求明天一早就能把这事办了。 看着府中亮起一盏又一盏灯,原本寂静府邸开始有了声响,照世明灯和小翠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县令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于是不再多留,跟随夜风离去。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柳清缘这边就比较麻烦了,他先是带着王二郎下山,去张鸿渐的村里把人接走,顺便在对方家里留了些手段,防备着可能来捣乱的官差。 然后,王二郎回家、张鸿渐留在山里,他再次下山去城里的十王殿,去看看那位频繁给朋友开后门的陆判在不在。 “三个地方三个方向,真够折腾人的。” 站在十王殿门口,柳清缘如此感叹,他现在住的是城外西南山,张鸿渐的村子在城镇的北边,这十王殿因为供奉的都是阴曹地府的鬼神,鲜有人拜访,地方也修的偏,柳清缘找地方还花了点功夫。 这十王殿建的不是很大,里面的雕像也只是些木雕,但一个个栩栩如生,夜色又昏暗,将殿中衬托出几分阴森来。 走进后,发现那具等人高的判官雕像有搬动过的痕迹,前桌和地面还残留着若隐若无的酒香,看来朱尔旦与陆判的友情刚刚开始。 昏暗的大殿上,面目狰狞的雕像被阴影遮住大部分,这大晚上的也没有香,柳清缘只能拿着拂尘对着雕像简单拜一下,当做初次见面的礼数。 也就是这个时候,殿外刮一阵阴风,在门口的位置多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界外之仙,缘何来此?” 来者不仅身材高大,而且面目狰狞、绿面赤须,与雕像相似,但比雕像要更加吓人。 界外之仙?这里的神仙这么理解系统根和宿主的?这称呼还挺新奇,初听有点怪,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的挺有道理。 “剑子仙迹,见过判官大人。” “你不怕本官?” 见对面这个一身素白的道士在看见自己后依旧从容,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陆判心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模样吓人,在判官这个位置上坐了不少年,养出一身骇人气势,大部分见了自己,都是远远拜会,然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除了最近,有个叫朱尔旦的书生来了十王殿,对方不但不怕自己的塑像,还邀请他去家中喝酒,难得遇见一个不怕自己愿意跟自己把酒言欢的人,陆判这几天是高兴的不得了。 “剑子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怕判官?” “多数人单见本官面目就已经胆怯,阁下倒是从容。” “过奖过奖,吾的朋友们倒是经常说吾胆大。” 陆判这个相貌的确是狰狞了一些,配上十王殿的昏暗,旁人见了的确得吓破胆,从这方面来说,能与其把酒言欢的朱尔旦也算是天赋过人。 但这标准在柳清缘这里不适用,他现在用的马甲是谁?剑子仙长;来自哪?霹雳布袋戏。就苦境那个人才辈出,颜值上下限的距离随着造型师的创造力不断更新的地方,陆判这个长相根本不是事儿。 你看啊,皮鼓师、地理司、六丑废人,这仨多么经典,甚至在后两位的衬托下,皮鼓师的野猪脸都算眉清目秀,往后还有怎么换造型都丑的血傀师,人如其名的造孽,以及某些缺了半拉脑袋的,没有脑袋的,还有方形、三角形及各种形状脑袋的。 论长相惊悚,这些家伙哪个不比陆判吓人?况且往近了说,那罗刹国里还有各种长相畸形的,什么两个鼻子、五官颠倒,只能说这位判官大人久坐庙堂,没见识过真正的下限。 欸对了,为了能在罗刹国过好点,他是不是要选个长的难看的马甲放过去?说实话,有点不情愿啊。 柳清缘这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现实里也就过了一瞬间,从面上看,陆判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快被评上“五官端正”了。 “大人可知城里有个叫朱尔旦的书生?” “当然知道,这位朱兄弟胆量过人,与本官把酒言欢,今晚却不见人。” 友谊刚刚开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不怕自己长相,还愿意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孤独久了的陆判夜夜都会找朱尔旦喝酒,今晚本该照常,但他去了,却找不到朱尔旦。 两人还没到知无不言的地步,朱尔旦没说自己跟着别人去状告当地县令一事,陆判是阴间人,对阳间事的了解受限,自然也不知道朱尔旦被连累入狱,只当是对方与别人喝酒绊住了脚。 “此地县令为恶多年,以杖刑活活打死一书生,他之同窗联合状告县令失败,现在县令以结党营私之罪名追查状告者,多名书生被捕,朱尔旦亦在其列。” “什么?!” 原来是这样,陆判一听朱尔旦被抓,怒目圆睁,他与对方喝了这么多次酒,朱尔旦什么脾性也摸清了,此人为人豪爽不可多得,可惜就是人憨了些,没想到会遭此劫难。 “本官这就去……” “欸,大人留步,听剑子继续说。” 眼看对方就要怒气冲冲的找县令算账,柳清缘赶紧把人拦下来。 “……你说。” “吾与好友已找到解决办法,但吾怕这官场复杂,官官相护不好运作,想请大人帮着去托个梦。” “给谁托梦?尽管说吧。” 柳清缘说的那个被打死的书生他也有印象,跟那县令一样,周围这片都是陆判负责的,这些年来有不少亡魂控诉县令恶行,但那毕竟是阳间事,他阴间就够忙了,想管都没时间。 但这次不一样了,陆判新认识的朋友被连坐,这次必须管。像眼前人说的,只要自己去托个梦就能解决,他当然愿意。 撂下这句话,便见面前的道人一甩拂尘,笑着说道。 “那就劳烦大人,去当朝皇帝那托个梦了。” 柳清缘不知道县令这些年给自己打点了多少关系,但没事,县令有自己的方法解决状告,他也有方法解决县令,既然聊斋,那就用聊斋的传统方法,托梦。 王御史被弹劾罢官,说的话可能没以前有分量了,没关系,咱们再拉一个更有分量的。 第12章 拉新人 在小翠提议给王御史托梦时,柳清缘就想过栽给其他人托梦的可能,这个方法也算是聊斋的经典手段了,死去的人给亲人托梦、神鬼给恩人托梦、仇人诅咒托梦,反正明面上解决不了的,都可以给人托梦一下。 王御史有能力是没错,但还不至于成为“刺头”,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能被弹劾罢官,就代表朝堂里有跟他对着干的,对方不会给王御史复官的可能。 当地县令为非作歹这么久都没闹出乱子,还能用钱把状告的事轻松解决,那应该是个上头有人的,但王御史可能没法解决完美。 但要是把皇帝拉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皇帝不但也知道了这事,还是由神鬼托梦来说的,可是一点能操作回转的空间都没有。 你问为什么不让去京城的两人一起把事办了,王御史和皇帝不都在京城吗,一块托梦不就行了? 首先,不管是柳清缘还是照世明灯,他们都不具备“托梦”这个技能,自己现在是剑子仙迹,走的是剑客风格,照世明灯在道门的定位更偏向奶妈,托梦这个需要法师角色的人来,还得考虑双方法术会不会有限制什么的。 而小翠,她是本地原住民没错,也会托梦之法,只是让她来的话,给王御史托梦完全没问题,给皇帝托梦,就有些难了。 虽然被叫做狐仙,但在他们修成得道、位列仙班之前,狐仙与狐妖的区别其实不大,也就是修炼路子稍微有点不一样,在大部分人眼里,狐仙也在妖怪的范畴里。 凡是有妖神的设定里,皇帝都是个特殊存在,有说是龙气护体,也有说是真龙天子压制妖怪,总之就是妖怪们伤害不了皇帝,甚至很多都进不了皇宫,小翠就算想去给皇帝托梦,她也进不去皇宫。 但是陆判不一样啊,这是阴曹地府的判官,正经的“官方人员”,他可不怕什么真龙护体,靠近皇帝给他托个梦轻而易举。 而且柳清缘也想过,朱尔旦被抓,就陆判那为朋友有求必应的性格,得知这件事肯定会有所行动,他今夜来这十王殿,为的就是看看双方有没有结识,以此来进行后面的计划。 朱尔旦是城中有名的“傻子”,和他玩的基本都是存着逗傻子的心,王氏兄弟跟张鸿渐都不是坏心肠的人,自然就没跟别人一去去接触朱尔旦,与对方不过点头之交,柳清缘从他们嘴里问不出近况。 所以他来了,既然陆判与朱尔旦已经成为朋友,与其放着不管,导致这位难得捞着一个朋友的判官大人冲动干出什么事来,还不如让他利用一下,把陆判拉来帮忙。 让陆判去托梦,先不论皇帝醒过来信不信,就陆判这个形象入梦,加上对方说的事情将和第二个王御史上报的一致,皇帝一定会多加重视。 “好,可以去休息了。” 看着陆判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柳清缘知道他是去京城给皇帝托梦去了,事情办完,他便动身回到豁然之境,准备等之后的好消息。 等他三更半夜的回来,发现张鸿渐还在院子里,没有去他跟对方准备的房间睡觉。 “这么晚了,张公子怎么还不睡?” 张鸿渐就一普通书生,柳清缘没想到他还挺能熬夜的。 “仙长,那通缉……” 原来是在担心通缉一事。 “放心,无人见你出村,更不会有人来捉拿你。” 去接张鸿渐的时候,柳清缘带着人一个化光飞回来了,自己现在形象太有特点,张鸿渐又被通缉,要是被人看见他们进了山,往后的日子少不得受骚扰。 “吾的好友已经去处理这件案子,依你们之言,此地县令为恶多年,如今也该还了。” 见对方还是很紧张不放心的样子,柳清缘开始叹气。 “公子难道不相信吾?还是说,你嫌弃豁然之境简陋?唉,吾……” “不是不是……” “不用听他乱说,剑子惯会捉弄别人。” 一道声音打断张鸿渐的慌张,随着白光闪过,之前见过一面的照世明灯出现在院子里,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张鸿渐从前没见过,二八年华、容貌清丽可人,没有另外两人那样过于突出的非凡特征,光看外貌,这就是个美丽姑娘。 但就看对方跟照世明灯一样,都是“唰”一下就出现在院子里,凭这一点,张鸿渐就知这姑娘不是凡人。 “欸,吾哪里捉弄人了?就是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而已。” 你看,现在的张鸿渐不就不愁眉苦脸了? “得了吧,如今谁不知你剑子仙迹''满腹黑水''的雅号?张公子可要记好了,剑子的话可不能全信。” “豁青云就很信任吾啊。” “你倒是会举例子。” 照世明灯无奈的笑笑,至于张鸿渐有没有听懂,就不在他的负责范围内了。 “事情办完了?” “王御史已经答应帮忙,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仙长放心,绝对没问题!” 小翠拍着胸脯自信说道,她在王御史家里生活了两年,关于王御史的人品她还是能保证的,对方既然答应了,这又是个帮自己复官的机会,是一定会办成的。 这次小翠帮了忙,柳清缘觉得该给对方一点谢礼才是,对于修行者,送些固元回复的丹药就很适合,但他们之间是两种修炼体系,不知道丹药对小翠有没有用。 “小翠,想吃糖吗?” “?” 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跳脱了,小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且现在这深更半夜的,他们又在山里,哪还有地方买糖? 但对方这么问了,就绝不可能是随便问她一句。 “仙长,您哪来的糖?” 说实话,单看对方的形象,就不像是会随便带糖的样子。 “古尘有啊。” “那个……仙长,我记得古尘是您那把剑吧?” 因为这句话,小翠的目光落在对方身后露出的剑柄上,那是分明是柄造型比较特别的长剑,又不是个人,更不是糖油铺子,哪里来的糖? “剑子这次说的倒是真话。” 照世明灯为小翠解释。 “剑子的古尘经历过多番奇遇,不但有具备自主意识的剑灵,还能自行炼一些简单的丹药,以及糖丸。” “剑……能练丹……” 这一回,哪怕是对各种事物接受度比较高的小翠也卡壳了,有剑灵的仙剑她见过,能不用特意控制,自行炼丹的丹炉她也见过,狐仙的群体基数庞大,她甚至承过一些亲戚的福见过不少仙丹。 但是这个用剑炼丹制糖,她是真的没见过没听过,用剑炼……怎么炼?用哪里炼?难道是将药材串在剑刃上用火烤?不对啊,哪不成烧烤了…… 因这短短几句话,小翠的大脑迅速经过几轮风暴,最后宣布无法破解这个谜题,超纲太多了。 “想当初古尘学会这个的时候,吾也很惊讶。” 柳清缘将古尘从背后拿下,对方也非常配合的冒出些许白烟,没了遮挡,小翠发现古尘剑柄处有一小节是镂空的,好像有一个迷你的小空间,白烟便是从那里面冒出来的。 发现小翠在观察古尘,持剑人很大方的将古尘插在地上,方便观察。 “古尘的剑身曾经毁坏过,当时的敌人阿修罗王的为古剑尊始,古尘的剑灵趁其不备夺舍到敌人武器之中,毁坏的古尘由此与古剑尊始融合,剑神不但更加坚韧,也学会了炼丹。” “阿修罗王……” 听着耳边的解说,小翠微微皱眉,故事中敌人的名字让她有些在意。 竟然是阿修罗王,她知道阿修罗是什么,佛教六道之一,也是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这一族中不止一位阿修罗王,不知与对方战斗的是哪一位。 可剑子仙长不是道门修士吗?为何会与佛门的阿修罗王起冲突? 因为双方之间的信息差异,小翠没意识到柳清缘说的阿修罗王非彼阿修罗王,柳清缘也不知道小翠这么会抓重点,因为一个称呼直接拐到佛教的真阿修罗王那去了。 但其实柳清缘说的,以古剑尊始为武器的“阿修罗王”,是身为天邪八部众之一的收万劫,他们一个说的前门娄子,一个想的胯骨轴子,错的那是十万八千里。 小翠不说,讲的人看她这么认真,以为是在研究古尘冒出的白烟,也就没有注意,继续讲解。 “你看剑柄这里,这块名为''羲唐剑鼎'',是一丹炉,可化纳天地灵气来炼丹,至于制糖……算是古尘自己的兴趣吧。” “化纳灵气……不需要药材?!”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沉思的小翠猛地一抬头,眼中充满震惊。 用灵气炼丹是什么概念?不需要任何辅助药材,直接将天地灵气凝结成药丸,这不相当于把修炼修为直接攒成大补丸给你。为了一枚灵丹妙药,有多少人上山下海的找那些天材地宝,结果眼前这把剑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就能吸收灵气炼制。 等一下,丹药是吸纳灵气炼制的,那糖丸也是凭空炼?也用灵气炼吗?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看这姑娘开始瞳孔地震了,照世明灯知道她可能把古尘的炼丹技能夸张化了,毕竟在这里,他们就是靠着灵气修炼。 “古尘炼的丹多是恢复真气的普通丹药,所吸纳的灵气不多,也不算是无中生有。” “所以吃糖吗?要丹药吗?” “要!” 都是用灵气炼的,不要白不要。 …… 柳清缘只拜托了陆判去给皇帝托个梦,没说具体要托什么,只让对方把当地县令干的事交代一下,让皇帝能跟王御史打配合就行。 也不知陆判在梦里交代了什么,到了第二天,当王御史准备好一切,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处理这件事时,突然被一道圣旨给召进皇宫,搞的他颇有些心惊胆战。 要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罢官待家的状态,皇帝挑这种时候把他叫去,王御史只能想到是自己哪位政敌觉得把自己弹劾罢官不过瘾,在天子面前说了些什么,现在要把他叫过去问罪。 眼看这梦中仙人交代的事情刚开始办,自己还没成功复官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王御史不敢过去,但皇帝之令又不得不过去。 等到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宫,被秘密带到皇帝书房时,王御史心里还在思考会是那个杀千刀的不放过自己,也在盘算自己从前有没有做过需要这样秘密召见的错事。 出乎意料的,王御史没有被降罪,反而被皇帝来了一套夸赞、复官、委以重任一条龙,并且委托他去办的,就是昨晚自己梦中那位仙人交代的事情。 虽然说法有些出入,但关键信息一个不错,王御史在疑惑的感恩代谢后起身,一抬头看向面前的皇帝,嚯!俩大黑眼圈。 同样是托梦,照世明灯和陆判不一样,前者虽然用幻术造了一个有点吓人的空间,但照世明灯的形象在那里,梦中环境除了有些黑以外,就没有多少吓人的地方,因此王御史醒来没有多少惧怕,只觉得仙人助我,天大的福气。 皇帝这边可不同了,给他托梦的是阴曹地府的判官,本来陆判长的就吓人,加上个阴间判官的身份,没人想在梦里见到这么吓人的一位。 而且陆判现在正处于朋友被连累入狱,心中憋着火的时候,直接气势汹汹的来,气势汹汹的走,给皇帝吓了个够呛,后半夜根本不敢睡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把这事安排妥当了,他心里才轻松了一些,但是一想到梦中那位绿面赤须、声如洪钟、面容狰狞的判官,皇帝心里就发怵,他倒要看看那个小小县令有什么能耐,把阴曹地府的判官给惹到他这里来了。 柳清缘:这事的源头不是县令有能耐,应该是朱尔旦有能耐,跟判官交上了朋友。 有了皇帝打配合,王御史办事的速度直接飞升,县令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的确强大,但再强大,他到底只是个县令,现在皇帝下令彻查,御史主动介入,花多少钱也宽容不了了。 为非作歹多年的县令下台,之前对书生们的罪名也就不作数了,通缉撤销,被抓的人也全部放回,从前被县令祸害的百姓们欢呼,算是给朝廷赚了些名声。 如此一来,张鸿渐就能放心回家,继续读书考取功名,虽然他未来可能碰不上那位名叫“红玉”的美貌狐仙,但这一次,他不用和妻儿分离十多年,他的妻子方氏也不用独自抚养儿子,苦苦支撑十多年。 “这不还是有操作空间嘛。” 张鸿渐的故事早了十多年结束,好像真的只要开头没问题,往后的发展可以随意干预,也不会崩盘,这样的话,柳清缘能搞的操作可就太多了。 “来,让我们看看哪位道门同修想来此旅游,打打杀杀的不好,得适当放个假。” “剑子,你现在可是有些像龙首了。” 不是四处奔波,而是坐在家里,如此悠闲。 “有吗?” “有啊。” “道长,龙首是?” 小翠好奇的问道,听这个称呼,莫非是条真龙? “儒门龙首疏楼龙宿,剑子与他,与佛门佛剑分说为好友,被称为''三先天''。” 好嘛,全是四个字的名字,再加上面前这位照世明灯,小翠怀疑这是那边人的取名特色。 “说起龙宿,吾本想拉着两位好友一起来的,可惜佛剑回灭度梵宇处理师门纷争,龙宿不愿意出门,最后只有吾接下了道门的旅游计划。对了,怎么没人递旅游申请呢?” “道门诸位各有各的事,也就吾长居黑暗道,还算是清闲。” “难得啊,照世明灯你作为医者,却能有不少空闲。” 就大家日常那个的受伤频率,估计除了当期台面上的主角,最忙的就是医生们了。 “可能比起吾,大家更习惯去找净琉璃菩萨他们吧。” 什么?菩萨?! 小翠再次竖耳朵,如果此时她是狐狸的模样,就能看到头顶的两只黑耳朵“唰”一下立起,像两个小天线似的立着。 忘了说了,小翠的原身是只赤狐,毛色赤红,耳朵与四爪为黑色,是非常常见的一种狐狸,也是大部分狐仙的原身形象。 正因为这个,小翠才敢在山里到处疯跑,山中像她这样的赤狐有很多,她与这些普通狐狸的区别也就是毛色更鲜亮,长的也更漂亮一些。 但这些都需要细看,当她在灌木中窜行时,别人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影子,只能勉强判断出是只常见的赤狐,不像白狐玄狐那样稀有,也就不会引起猎人兴趣上山,不会扰了山中清静。 小翠竖着耳朵仔细听,菩萨这个称谓可不得了,还有上次说的“阿修罗王”,小翠再次确定他们那边的佛门跟自己这边的不一样,在这里,你日常见到的只有和尚,庙里念经的和尚和四处奔波除妖的和尚,剩下的人物你要么去庙里拜塑像,要么就是死了下地,或者飞升上天才能遇到。 这是个什么环境啊,不但能跟阿修罗王打架,还能找菩萨治病,她能不能去那里待两天?不干别的,她看一看各路神仙就回来。 柳清缘:那里没有各路神仙,只有几个想灭世的邪神。 可惜在小翠竖起耳朵的时候,两人又不说了,反而把她好奇想挠几下树。 “对了,小翠。” “仙长您说。” “之前那丹药感觉如何?” 小翠试过之后,发现不单是丹药能恢复法力,那糖吃了有些好处,毕竟都是吸纳灵气炼制的,她厚着脸皮多要了些糖,给婴宁分享去了。 婴宁身上狐仙的表现不多,也没有多少法力可用,丹药对她来说没多少作用,糖丸倒是挺适合。 “非常好,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命呢。” 这话是她计算过的,丹药能恢复法力,若是与人斗法时力竭,再用这药恢复,虽不至于翻盘,却能有力气逃跑。 妖怪之前的争斗,除了耍阴招和单纯的武力镇压,大多数都是死在法力修为不足,这药的效果就相当于一根救命稻草。 “这么好?古尘,要不咱们以后就卖……” “龙首终于打算让你还债了?” 照世明灯忍不住打断,让古尘炼丹赚钱,亏你想的出来啊。 “……什么叫终于?” “你们之间,还需要吾多说吗?” 照世明灯给自己倒了杯茶,剑子仙迹到底欠了疏楼龙宿多少钱,这事两个当事人不说,没人知道具体数目,但大家都听说剑子仙迹欠债,倒是没怎么听过疏楼龙宿让他还。 “喂,不要给我们增加一些奇怪的传闻啊。” “孩子都有了,还需要大家怎么传?” “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有歧义啊,慈郎你什么时候学坏了?读了那群姑娘们看的书?” 从人际关系来说,照世明灯完全有可能通过双秀认识翠萝寒,然后再通过翠萝认识巧天工和红尘雪。 “倒也用不着去读那些书,原无乡的兄弟不是找回来了吗?” “你说梦丹青啊,所以你的意思是?” “梦丹青有名画无数,曾为一本书附过插图。” “什么书?” “《金银之道》。” “……银骠当家也不容易啊。” 小翠听不懂,但是看两人的表情,她觉得那本听起来像是教人发财的书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对了,刚才慈郎道长说什么?剑子仙长有孩子? “不过照世明灯你一说小孩,倒是让吾想起一位朋友,他手上没有要事,又喜欢四处游历,或许可以让他来这里玩一段时间。” “谁?” “天扇子啊。” 照世明灯倒茶的手一顿,眼中满是怀疑。 “天扇子?喜欢游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就他了。” “你打算怎么说服天扇子过来?而且你要去哪找他?” 让社恐出远门,是需要一个强大的理由的。 “吾想,小秘宝那里一定能见到他。” 第13章 出去转转 虽然有说再叫人,但柳清缘也不能一下子把人放出来,需要找个计划,营造出一些距离和时间差,所以他本质上是不急的。 眼下的事情有两个,一个就是县令的事情,通缉令取消,目前这位县令也已经下台听候发落,等新县令到岗,这事就算彻底解决了。 另一件比较特殊,是关于照世明灯的,因为这位经常提着灯在山里转悠,遇上了不知多少波迷路的旅人、砍柴的樵夫、打猎的猎户,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传山神有位提着灯为人引路的山神了。 他们两个都在城镇的街上出现过,“银色长发、提着灯笼的年轻人”这个特征指向性很明确,只要是见过他们的,基本都能联想到照世明灯。 如果是在其他世界,这种小传闻不用管,反正等人一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也会跟着消失。 但这里是聊斋,不但有真实的山神,还有土地公、城隍之类的,现在他们没见到,不代表以后就不会见到,照世明灯这个“山神”名号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乌龙。 得给大家讲明白,照世明灯道门先天,你可以说他像仙人,也可以将他当做一位隐士,但不能说他是山神啊,差太多了。 “该怎么说呢?” “不如吾去街上多逛逛,百姓们看我是人,自然不会再多想。” “照世明灯啊,看来你还不了解这里的人。” 柳清缘故作深沉,以他现在的面相,这样子还真有些严肃的氛围。 “在乡亲父老的眼中,咱们已经不算人了。” 他们两个都是白发无须的形象,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俩已经跟“人”这个概念有些违和了,小翠跟他们站一起,对面第一时间会觉得小翠是普通人。 “那就没有好办法了。” “但你被当做山神,相当于跟本地神仙们抢活吧?” 说起这个,柳清缘还有一件事很纳闷,来了这里这么多天,他发现西南这片山里不但没有山神和土地公,连包山的地主都没有,因此即便西南方的山没有其他方向的高,山林范围也没有其他地方大,樵夫猎户们却都喜欢来这里,只因这里无主,可以省下一份钱 明明这座城有钱人不少,周边的村子也不缺乡绅,前任县令才能从这里刮走那么多油水来打点自己的关系网。 可以说,这里除了对外没什么名声,其他的一概不缺,地主乡绅、才子权贵也得有,大部分人的观念也是土地比钱重要,有了钱就会开始买地,不管是租借给穷人务农还是留着建房,都不会是亏本买卖。 可为什么,只有西南这片山没人要?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鬼怪?” 从来到这里开始,照世明灯有事没事的就在山里散步,山中精怪可以说全见识了一遍,除去婴宁与养母居住由精怪组起来的村庄,其他地方还有不少散落的小妖怪居住。 这么多精怪在山中生活,虽然大部分都没有战斗力,有人形的都不到一半,正经的道士和尚斗不过,吓吓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看啊,婴宁那里在明面上是个建在山里的小村子,要是有地主把山包下来,知道山里有村子肯定会进去收钱,对面肯定不愿意,势必会用些手段把人吓跑。 “吾听说,这座山里从前就有过不少关于妖怪的传闻,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却也令人惧怕,因此都刻意远离。” 照世明灯在山里遇到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樵夫和猎户暂且不论,他们是为了讨生活,别说有妖怪的传闻,就算真有妖怪吃人,为了省下一些钱,他们还是会往西南这片山跑。 关于妖怪的传闻,大多是从迷路的旅人口中得知,这些人途经这里,得知有妖怪的传闻,心中好奇往山里跑,遇上了就是一番奇遇,遇不上就当是踏青了。 然后,很多人就会因为鬼打墙一类的原因在山里迷路,山里的小妖怪们也烦这些人,但他们有些连人话都不会说,只能去找在山里闲庭漫步,看起来有几分本事的照世明灯,比划着告诉他山里又有人迷路。 再之后,就是照世明灯提着灯笼现身,带着迷路者走出鬼打墙的状态,最后将人安全送下山。 因为与普通人的外表有所差异,对面的人见到照世明灯一头银发,首先想到的就是妖怪,都要先解释一下,再看他身上并无邪祟之感,反倒温文尔雅,气质比很多富家公子要好,这才开始往妖怪之外的身份猜。 在出山的路上,有人见照世明灯脾气好,胆子逐渐大起来,变成边聊边走,照世明灯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上山,被安全送回去的人,转头就把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跟人炫耀,没几天的功夫,照世明灯就得了一个“提灯山神”的名号。 整个流程都非常经典,经典到柳清缘怀疑山里妖怪的传闻是不是也这样来的。 鉴于这里的平民百姓也是大多不识字的,消息会越传越乱、越来越玄乎,而他与照世明灯却是能真实见到的,再鉴于这是一个有真实鬼神的世界,柳清缘感觉再不制止一下,下一步的发展趋势可能就是立庙了。 但是想要制止,还真不容易,他跟照世明灯这个形象去和百姓说山上没山神也没有神仙,效果就好像是有人上山要去学修行,道长刚跟你说完修仙是假的、不要迷信,然后转身御剑飞行下山一样。 “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去其他城镇看看,说不定人们就能把注意力转移,差不多的时间里在两个地方出现形象相似的奇人异事,就会有人觉得不对劲,双方一交流就会怀疑对方消息的可行性,为了这个掐起来也说不定。 这样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只要有一方觉得对面说的不可信,这越传越怪的山神之说可能就自己停了。 “以吾看,你只是想去别处逛逛。” 这里沉思铺垫了这么久,感情是想转移阵地,去其他地方玩。 “也有纠正传言的原因在的,来,走啦走啦~” 柳清缘这个想法是完全能成立的,先天人化光行路的速度跟神仙腾云驾雾差不多,一天就能在两座城池之间打几个来回,在同一天出现在两个城市里非常简单。 多往外走走是有益处的,要是运气足够好,他们说不定能遇上些其他剧情人物,到时候还能顺道看个热闹。 不过他们两个虽然走去了远一些的城镇,却没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的郊区村落里闲逛。 城里人的确多,但他俩也不能来个从天而降,那不明摆着说两人是从别处来的了?所以两人先来到郊外,闲逛之余,也营造出一种他们只是碰巧出现,再碰巧被行路人看见的场景。 可是这外面没得玩啊,柳清缘又不想主动去找人搭话,索性搞来鱼竿鱼篓,再从草丛里薅点野果子做鱼饵,开始在小河边钓鱼。 路是土路,河是普通小河,没什么靠坐在地方,柳清缘也不介意,直接席地而坐开始甩杆,完全不在乎自己这一身白会不会沾上泥。 照世明灯同样不在意,或者说先天人都有些让衣服不沾灰的法子,他同样是席地而坐,长长的银发从背后垂到地上,在身后盘旋。 他没有拿鱼竿,只是将灯笼横放在膝盖上,看着柳清缘钓鱼,两人在河边一派岁月静好。 “你看那边。” 如今艳阳高照,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条河挨着人们日常行走的土路,周围没有庇荫地,除了这两个不怕晒的,根本就没有人在这里钓鱼。 因此,他们两个坐在这里非常显眼,而且两人都是白发白衣,又是面向河流,背对道路,从背面看不到容貌,不认识他们的人一打眼,都以为是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顶着大太阳坐在那里钓鱼。 如今虽已入秋,酷暑的热气却还没散干净,特别是这种太阳直照头顶的时候,又热又晒,很多人都受不了。 有过路的行人往这里望,一看两个人头发都是头发全白,不知都多大年纪了,竟然顶着这么大个太阳钓鱼。 这可不行啊,万一中暑了怎么办?这么大年纪了很容易出事的! “两位老先生,怎么在这种地方钓鱼啊?” 普通百姓的寿命平均不是很长,吃只能解决温饱,常年劳作,又很少去看病,很多熬不到头发全白就去世了,来人一看河边这两个不仅头发全白,身上穿的还是长袍广袖,像是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会有的打扮。 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不认得这两人,想着可能是邻村的老人心血来潮,但也不能不顾忌身体,顶着大太阳在这里钓鱼吧?要是出了事谁都担不起,他们家里的小辈呢? “老人家,这太阳这么大,不如……” 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照世明灯先回的头,看见是个年轻人,而对面的人见他转头,发现不是自己想象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吓了一跳。 对于这个反应,照世明灯已经习以为常,对面不喊妖怪已经很不错了。 “小友放心,吾与好友并不惧怕烈阳,也不会中暑。” 先天人的体质也是非常特殊,明明冷热不惧,却还会晕船恐高,很多时候被开膛破肚都死不了,顶着重伤跑出几十里远,却会在剧情需要时,被一个小风寒给轻松打倒。 他们现在,就是没有那种剧情需要的时候,这点太阳他们没作用,倒是鱼一直不上钩这件事让柳清缘有点在意。 看对面不但不是老人,看起来还只比自己大个几岁,但是那头在地上盘旋的白发又不容忽视,这年轻人本想直接走的,但是看照世明灯气质温和,又大着胆子靠近。 “……两位怎么在这里钓鱼?” 走近了,他发现另一个持鱼竿也不是真正的老人,对方头上的发冠还有太极图案,像是个道士。 对方身边还放着一把长剑,像是青铜塑造,造型奇特夸张,一看就不是凡品。再回头看和自己说话的人,之前有头发和长袍的遮挡没看清,现在重新看,对方腿上放着的原来是个长杆灯笼,造型精美,里面还有隐隐的烛光。 “随处闲逛,兴致使然。” 这次说话的是柳清缘,不过他没有看旁边的年轻人,眼神一直盯着前方的水面,思考为什么没有鱼上钩。 难道是因为他鱼饵选的不好?这附近条件有限,除了草丛里的野果子,他也找不到其他饵料,要不他再往别处走走,挖点蚯蚓? “这河小,里面鱼不多,又没地方庇荫,乡亲们很少在这里捕鱼。” 想着大白天的不会有鬼,坐在河边的两位看起来也跟想象中的妖怪不一样,年轻人坐到照世明灯身旁。 为什么是照世明灯旁边?一是因为他气质温和,看起来更好相处;二则是柳清缘一边是照世明灯,一边放着古尘,年轻人不敢跟长剑挨在一起。 这一坐下挨的近了,他发现身边这位穿的长袍上还有非常精致的绣样,那绣线在阳光下闪着光,跟用银线绣的一样。 这布料也是难得的好料子,竟然被对方这么不在意的铺在泥土地上,让年轻人有种暴殆天物的感觉。 “既是游玩,就不必纠结这些。” 反正最后空军的是剑子仙迹,跟他照世明灯无关。 “游玩……” 听见这个回答,年轻人噎了一下,四处游玩的旅人,穷一些的骑个驴子,带些盘缠,富一些的带着车马与随从,今日他还是第一次见什么都不带,穿着长袍各自带一剑一灯笼出来的。 那柄剑他还能理解,遇到危险可以防身,但是这大白天带灯笼是什么意思?还是如此精致,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灯笼。 最后,柳清缘还是空军了,不知是野果子不合鱼的口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年轻人坐下后就没离开,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年轻人名叫冯相如,父亲是个秀才,这本是个好事,秀才在村中身份已经很高,但可惜家道中落,是个穷秀才,威望是有,但过日子的钱不多。 偏偏这冯父年事已高,又心念功名,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平日里不是督促冯相如念书学习,就是在给他讲至圣道理。 冯相如倒也争气,在院试擦着边过了,也成了秀才,只可惜家里穷,哪怕当上了秀才,也去不了城里上官学,只能窝在家里念书。 本来他过了院试成了秀才,马上就可以去参加乡试,要是中了你就是举人,有了俸禄,冯家就能摆脱贫穷困境。 可是这命就是不想让你过顺畅了,乡试那年,冯相如母亲去世,守孝者不能参加考试,而乡试三年一办,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 好巧不巧的,冯相如的妻子也在这三年里病逝,家中事务由年近六十的冯老爷子一人操持,父子俩也算是一对有名的穷秀才了。 连番打击下,冯相如都有些不想再考了,但他父亲不愿意,自己儿子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未来继续读书是大有可为的,只要努力苦读,他们家就有出头之日。 “你父亲说的没错,中秀才者繁多,但年轻人还是少,你既有天赋,合该努力争取。” 出身贫寒,却能在年轻时考中秀才,冯相如的起步已经胜过很多人,要知道,有些人一辈子过不了院试,到死都是个“老童生”。 “没想到两位道长也这样说。” 通过聊天,冯相如知道两人都是修道的,因此称为道长,不过说实话,他感觉这两个不像是修道的,更像是已经得道了的。 除了得道成仙,他想不出对方鹤发童颜形象的理由,总不能是两人都天生少白头吧?没听过少白头能白的这么匀称漂亮,还连着眉毛一起白的。 冯相如本想邀请两人去家里做客,这样的两位奇人他是第一次见到,说不定这一回后就见不着了,结交一下总不会错。 这次柳清缘没同意,冯父年事已高,听形容好像还挺古板的,他怕自己和照世明灯的画风过于突兀,给老人家下出好歹。 虽然以实际年龄计算,他们俩才是“老人家”。 临走时,他告诉冯相如这几天会在附近游玩,对方要是有事,可以去河边找找自己。 人遇到了,鱼也钓了,虽然最后是空军,但好歹目的达成,两人本来要走,却被意外碰见一位女子。 这女子名叫红玉,模样非常漂亮,一点都不像在村中生活的样子。 实际上她的确不在村里生活,柳清缘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姑娘跟小翠是一个来历,都是狐仙。 就是碰到她的情况有些特殊,虽然没答应冯相如的邀请,但两人还是陪着他走到家门口,这位叫做红玉的狐仙,就是他们在离开冯家时遇上了。 为什么说特殊呢?这姑娘躲树后面偷看冯相如,被柳清缘逮到还一口咬定自己是邻居的女儿,先不说普通人家让不让自己女儿跑出来这样躲树后面偷看,这里就是小个村庄,大部分家庭都是务农的,冯家穷,他旁边的邻居们也富裕不到哪里,这些家庭里可养不出这般肤若凝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说谎话也得说的好听点啊,你说自己是邻村地主家的女儿贪玩跑出来都必比较可信,方圆十里就冯家父子这两个文化人,平民不识字,给孩子起名也很难起出“红玉”这样的名字来。 不过柳清缘也不担心红玉躲在旁边是对冯家不利,因为狐仙大多以修行为重,不染业障,基本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且红玉与冯相如的故事在聊斋志异里也比较有名。 怎么个有名法?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穷书生遭难遭劫,美女狐仙上赶着给人给钱,最后硬组一个圆满大结局,如果用简单一句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这姑娘恋爱脑,不用管。” 第14章 神奇分类 “两位仙长放心,我是正经修行的,不害人。” 红玉听不懂“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对方直截了当的点出自己的狐仙身份,那她再说自己是邻家女儿就没有意义了。 可惜啊,她本想用这个身份去接触冯相如的,没想到还没用,就被别人先拆穿了,周围邻居这么多,邻里之间不可能都认识,未出嫁的年轻姑娘很少出门,她这个身份本该天衣无缝的。 要是柳清缘知道红玉在想什么,可能会感叹一句这位狐仙日常是真的不够贴近民众,狐仙化身的姑娘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美,包括眼前这位叫红玉的女子,原着对她的形容,是“至清尽美”,以大部分农家人的条件,根本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一名一看就没干过活,穿着漂亮衣裙,有着精致妆容的美女走在穷人家旁边,说自己是邻居家的女儿,这种话谁会信……哦,冯相如会信……行吧。 “真的,两位仙长信我,红玉只是随意看看!” 见面前两个人没有多少反应,红玉以为对面不信自己,心里有些急了,她也知道自己躲树后面偷窥不合理,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在里面,她倒是想直接过去,但这大白天的人多,被人看见没法解释。 “我们又没说你要害人。” 柳清缘无奈,就对方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她要是不解释可能还没人往那里想。 “吾认识其他狐仙,自然知道你们不会害人,吾只是好奇,你为何要躲在这里偷看。” 其实原因他知道,但知道原因,并不代表能理解红玉这么干的行为。 “……” 这个红玉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她总不能说因为自己看上了冯相如,正在计划怎么接近人家做开场吧? “两位现在跟冯家认识吗?” 冯家父子都是秀才,虽然穷,但父子两个的才学和他们的正直在村中出名,这些红玉都清楚,唯独不记得冯家还跟仙人有缘。 为什么红玉一上来就觉得面前两个是仙人?第一个照面就看出她不是人,没来及跑完就被一把薅住了,吓到她差点蹦出原形来,没有妖气不说,看对面这两人的形象,说是凡人也要有人信啊。 红玉这么问,心里其实存着一点侥幸,如果冯家真有仙缘,她去接近可能会更轻松。 然而事实上,只是红玉想多了。 “刚刚认识罢了,在河边偶遇……姑娘好像很失望?” “没什么,仙长不用在意。” “唉……姑娘,狐仙与凡人相恋,很难有结果啊。” “!” 本来都打算小步离开的红玉一个猛回头。 “您怎么看出来的?!”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柳清缘目移,虽然有原着外挂的原因,主要还是这姑娘盯着冯家那个劲,要不是太阳太亮冯家的围墙又矮遮不住东西,红玉可能直接扒到墙头上了。 “吾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在看人上还是有些经验的。” 听到这个,照世明灯忍不住了。 “那你交的朋友们……” “起码龙宿和佛剑不错吧?当然,还有慈郎你啊。” 柳清缘想证明一下好友之间的亲密,于是伸手搭向照世明灯的肩膀,结果对方一个后退,直接躲开了。 “……” 好啊,慈郎你是真的学坏了。 反正这一个白天,两人一直在城外闲逛,他们不仅认识了冯相如和看着有些恋爱脑的狐仙红玉,天黑之际还遇到一个女鬼,对方好像是惧怕他们,双方只远远对了个面,对方就跑远了。 距离问题,柳清缘和照世明灯都没看清那名女鬼长什么样子,只大概看出是个年轻姑娘,正往城中赶。 因对方看起来不像是索命的恶鬼,一看看过去跟婴宁的养母有些相似之处,可能是鬼仙一类,他们就没管,直接回了豁然之境。 此后几天,两人就这样来回逛,虽然一直没进城,但那座城镇周围的村庄多,他们逛几圈都能能遇到不少人,关于他们的消息和猜测开始在各个村庄里流传,不过等那边的传闻传到这边还需要些时候。 冯相如毕竟是故事主角之一,这位秀才未来的经历又属实有些惨,柳清缘秉着能救则救的原则,便多与之接触。 而红玉呢,她最后还是用了“邻家女儿”这个在柳清缘眼中漏洞百出,但是冯相如就真那么信了的身份去接近。 秀才本是个便利颇多,有不少人奉承的身份,无奈冯家太穷,相同的年纪,其他人晚上不是寻欢作乐,就是组几个诗会酒会,冯相如没钱去参与,晚上唯一的娱乐就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满天星斗。 红玉就是挑了这样一个安静的晚上,从冯家有些破旧的矮墙现身,冯相如哪里见过这么美的姑娘?第一眼就被迷住,红玉又早就暗生情愫,双方一来二去的就成了。 可说是成了,也只是冯相如和红玉之间的约定,冯相如知道自己父亲的固执,对方要求自己刻苦攻读,一心考取功名,其他的事情都不让他干,连娶妻的事都要他放一放。 红玉跟冯相如相处用的是假身份,也不能摆到明面上,于是他们两个瞒着周围的人,开始搞晚上相会这一套。 两人这事吧,说好听点那叫自由恋爱,说不好听的,叫“私会”,在大家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们两个搞私定终身这一套,很危险啊。 当然,未来的种种后果红玉是不怕的,人家怎么说也是狐仙,就算不能伤了凡人,她还不能跑吗?施个小障眼法,只要红玉不愿意,没人能找着他。 主要让人担心的是冯相如,冯父年近六十还下地干活,撑着家中事务,为的就是盼儿子考一个功名,让冯家摆脱困境。 冯父出了名的正直,但作为几十年的好秀才,这位也是出了名的固执,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儿子晚上不念书,还在屋里藏了姑娘一同玩乐,冯相如的腿和冯父的血压总得献祭一个。 在这个过程里,柳清缘也问过红玉,到底看上了冯相如哪一? 论相貌,冯相如只算个容貌周正,仪表堂堂还远达不到,柳清缘觉得他那边镇上的王子服长的更好看些;论家世,冯家要是有显赫家世,也不至于在父子两个都是秀才的情况下穷成这样;论因果,冯相如与红玉之间也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来打底,红玉看着也不像是来报恩的。 对此,红玉的回答非常经典,她说喜欢冯相如的才学和正直。 柳清缘:……行吧,他无话可说。 “奇了怪了,又是空军。” 柳清缘来这边干的最多的,就是随地甩一杆子钓鱼,但也不知道是点背还是技术有限,这鱼就没上过几回钩,过路的各种人倒是碰着不少。 甚至就在昨天,遇到一个姓宋的,好像是个很有权势的,看见柳清缘和照世明灯在河边钓鱼,觉得他们两个形貌奇异,想把人抓回去,被柳清缘一拂尘连人带马带随从全扫翻后落荒而逃。 虽然他感觉这个宋姓有些熟悉,但看对方那个架势就知道绝不会是聊斋故事里的某位主角,看对方觉得自己跟厉害作威作福的样子,更像是故事里霍霍主角的那一方。 如果真是这样,他那一拂尘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虽然在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后,对方边跑边放狠话要给他们两个好看,但柳清缘完全不担心,对面连两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别说要他们好看了,他在外一打听都打听不出他们的动向。 “这么多次空军,你不也是一点没放弃?” 照世明灯看的真切,对方很好的发挥了钓鱼佬的执着,空军了这么多次,路过河边还是会甩两杆。 “反正也没有急事,真钓上了鱼咱们还能打打牙祭。” 柳清缘琢磨着冯相如和红玉的事快瞒不住了,这两人天天晚上腻歪,冯父又不可能每天都早睡且保证一觉到天亮,估计很快就要被发现了。 等这事被发现,柳清缘要看看红玉的选择,如果红玉的选择与原剧情无二,冯家未来将遭受的苦难也会原封不动的发生,他就需要多加注意,给冯家留点能保命的手段。 至于最开始的非法穿越者们?说真的,一点影都没有,这群人是数耗子的吗,跟打洞藏起来了一样,根本找不着。 对此,柳清缘有权怀疑他们根本不在正常的地图范围里,聊斋世界这么大,万一他们跑傲来国……不是,跑罗刹国那地界了呢? “罗刹国远在海外,正适合天扇子……那边那位姑娘,好像不是凡人。” 柳清缘跟照世明灯面对面,本来他的目光在别处,直到照世明灯身后的某个方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细看之下,发现是个穿着鲜艳衣裙的姑娘。 这块地方不能说荒山野岭吧,但来的人很少,一般就是过路行人往邻村赶,年轻姑娘压根就不往这边走,对方穿着艳丽的长裙却行动自如,起码身手上就不是普通姑娘能有的。 对方像是在寻找什么,跟柳清缘这边隔的还很远,就没多在意,但那边的姑娘,却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狐仙……不,是狐妖。” 照世明灯转头,正好看到远处的姑娘往这边来,这一次的美艳姑娘不再是狐仙,而是一只单纯的狐妖。 之前小翠曾说狐仙和狐狸精除了原身都是狐狸外,很多地方都是有区别的,因为连番遇到的都是狐仙,柳清缘对这个区别也不知道是什么,如今一看,发现果然不同。 最直观的就是妖气,狐仙身上的气息都很干净,他们是奔着成仙去的,修行路子更像道士,跟人待在一起,不但不害人,道行不够的道士可能都看不出他们不是人。 眼前这狐妖就不一样了,一身妖气,其中还夹杂一些阴气,不过没有血腥气,这应该是个好狐狸精,但妖气阴气会跟普通人的阳气犯冲,危害人身。 比较有代表的性的例子,就是被画皮吓的卧床不起的王生,正常人不至于被吓成那样,他生病除了受惊,还有跟画皮鬼待了很多天,阳气被阴气冲撞损害的原因。 见了那么多狐仙,狐狸精倒是第一次见,柳清缘收起鱼竿,看看对方过来想干什么。 等走近了,他又发现这位狐狸姑娘的不同之处,红玉跟小翠虽然长的不一样,但或许是狐仙的一些喜好偏向,她们身上的气质都有一种“干净”,也是这种“干净”,让别人第一时间不会怀疑她们不是人。 柳清缘怀疑过,可能就是这种气质,让冯相如信了红玉的话,毕竟大晚上突然出现一个天仙似的姑娘,这姑娘从来没见过就罢了,还说自己就是邻居家的女儿,他真的不明白,冯相如那能考中秀才的脑子怎么就偏信了这话。 呸,说远了。再看眼前这位,衣裙艳丽、美艳动人,同样年轻姑娘,这位看起来更加张扬,哪怕是无意的,也能看出她外表形象的不同。 既然不是狐仙而是寻常狐狸精,那看见他们这两个疑似道士的人应该先跑才对,像前几天譬到的女鬼……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些非人生物里女性占比这么大? 到目前为止,除去马介甫和陆判,遇到的各种非人生物都是女性,因为聊斋的性质吗? “小女子莲香,见过两位仙长。” 在远处时,莲香就看出这两人绝非凡人,她之前就听说城外出现了仙人,没想到真让她碰上了。 两个月前,她的情郎迷恋上了女鬼,莲香虽然是狐狸精,却不是吸人阳气害人的妖怪,她通晓医术,也知妖气对人体的危害。 莲香的情郎是个书生,一个凡人,所以她发现对方身体开始变差时,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妖气害了他,于是与对方约定相隔十天再见面,结果对方不见好不说,身体还更加萎靡。 这时候,莲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问题,身体虚弱的这么严重,不是她的妖气造成的,这分明是鬼的阴气,对方这是撞鬼了! 几天的追问下,莲香才知道自家情郎还认识一个姑娘,姓李,十五六岁的年纪,每到晚上与之相会,那姑娘曾藏在屋外看自己,识破了莲香狐妖的身份。 普通人家的姑娘可看不出她的真身,莲香仿照此法,同样藏在屋外观察,发现那位李家姑娘果然是鬼,鬼之阴气太重,不管和人怎么相处,阴气都是会害人的。 莲香让对方跟李姑娘断绝关系,但这小子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说也不听,看着对方身体每况愈下,莲香知道必须想办法,不然对方一死,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于是她与对方约定一百天不相见,打算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采集药材,准备治疗身体都药物。 今日偶遇仙人,她想着面前两人的能耐比自己大,或许有比自己更好的办法,又听说他们对妖物没有偏见,偶尔遇到小妖不会驱赶,这才大着胆子过来拜见。 听完莲香的叙述,柳清缘心情复杂,这城镇分布该不会还跟聊斋世界的故事类型有关吧?两个城镇里发生的故事还是不同类型的。 想他刚落地的城镇,不是画皮害人就是县令作恶,婴宁的还没发生不算,朱尔旦的虽然没危险,但是过程难免血腥。 没想到来了这里,突然就画风突变了,上赶着送人送钱的红玉,看上同一个人,还都有主动送的莲香、李姑娘,莲香还为了情郎来循药,真不是他说啊,你们这城镇还管合并同类项是吗? “照这个规律,那些比较碎三观大尺度的该不会也聚在一个城里吧?” 要真是这样,能不能先告诉他是哪座城,他好避开一下。 第15章 马骥:很想说点什么 听莲香的意思,她出来已经两个多月了,那些难寻的草药都已经寻到,这才安心回来,再仔细盘算盘算,有什么可以适当添加一些。 反正,让男人放弃李姑娘这事她也不指望了,这一百天对方绝对不会老实,莲香就是知道对方这个德行,掐算出三个多月后,对方就会因为鬼的阴气病入膏肓,她便让这家伙亲身体会,长长记性。 但教训归教训,莲香不会真的见死不救,不然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配药,今日意外遇到柳清缘和照世明灯,就希望两人能给些指点,看看自己配的药能否再改的更好。 至于那位李姑娘,十五六岁便殒命成了鬼,估计也是个苦命人,不但收不住阴气,可能还不知道阴气对凡人的危害,恐怕这姑娘没正经修行过,莲香不打算难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而且在这片地方,莲香也算个有名气有手段的妖怪,她在离开之前打听过,没有出现吸入阳气害人性命的恶鬼,因此那位李姑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阴气可能也是无意为之。 也是她赶巧,照世明灯正好懂医术,阴气阳气的说法又比较意识流,双方画风倒是对上了一点。 “只是恢复身体阳气的话,你所做的已经足够,但那位桑公子到底是凡人,一直这样下去,恐治标不治本。” 莲香的情郎名叫桑晓,就是一普通书生,不知走了什么运被莲香看上,这一次她是把人救回来了,可当事人若是死性不改,往后还得这样。 归根究底,是桑晓肉体凡胎受不住阴气,莲香知道其中道理,相处中有分寸,另一位李姑娘却不行,如果桑晓不跟李姑娘断绝关系,那阴气还是会一直侵蚀他的身体。 “这次回去,我会跟他们好好谈谈。” 明明在之前,李姑娘早就指出了莲香的狐狸精身份,莲香也点出李姑娘是鬼,两个姑娘已经了解了对方一些底细,都毫不忌讳的跟桑晓说了。 但桑晓不信啊,这家伙一直觉得是两个姑娘互相嫉妒对方的美貌,他从前被朋友拿鬼上门这事骗过,被好一顿嘲笑,之后就不信鬼怪变成美女上门这种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莲香第一次敲桑晓的门时,对方会那么痛快的将她迎进去,之后又发展出这么一段缘分。 “我定下这一百天,为的就是让他吃个教训,如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仙长有没有改良之法?若能告知,莲香必会报答。” “关于这些事,你最好跟那位李姑娘谈谈。” 造成桑晓身体每况愈下的,是李姑娘身上极重的阴气,那李姑娘在知道还有莲香的情况下,还愿意夜夜与桑晓相会,估计也是个难劝走的。 柳清缘: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有两个,一个就是让桑晓跟李姑娘断绝关系,没了鬼的阴气冲撞,莲香又懂医术,这人自然酒不会再生病。 但柳清缘知道原剧情,这个选项基本不可能实现。 第二个,是从桑晓入手,要么找些千年灵草给这哥们提升一下抵抗力,让阴气伤不到他,要么就是让桑晓出家修行,别管是入道门还是佛门,只要练到不惧阴气就行。 这两个办法是理论上最能治本的,但实现难度都很大,其实按照原剧情的话,莲香根本不用担心以后再这样,因为在三人说开后不久,李姑娘就不是鬼了。 不过这些事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说了对面也不一定信,反正只要让莲香知道,桑晓未来不会再因为阴气得病就行了。 照世明灯给莲香指出她的药方中能改良的地方,只是这些地方需要的药材都比较珍贵,莲香在剩下的一个月还有的忙,在表达自己的感谢后就匆匆离去。 通过交流,柳清缘发现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年轻女鬼,应该就是那位李姑娘,当时正值夜色降临,对方往城里去,估计就是去找桑晓。 仔细回想,对方身上的确没多少道行,怕阳光,更怕他和照世明灯。 没想到这座城里也这么精彩,那柳清缘更要看着这里,落地那座城镇他已经摸透,陆判和朱尔旦的友情才刚刚开始,离他给朱尔旦换心还远,他可以放心在这边浪。 反正两边隔的也不远,哪一方出事他都能顾得上,当然,是以先天人的速度来计算,普通人要想来个往返,耗时单位是天。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就不是他去了。 …… 蓝天之下,天高海阔,这本是一片能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但此时,船上的人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 “司南全部失灵,莫非是天要亡我……” 在船头的位置,有位年轻男子靠在那里,满脸愁容。 这是个长相极为清秀俊美的青年,明目皓齿、风流倜傥,哪怕此刻有些哀愁和憔悴,也没影响他这副好相貌。 年轻人名叫马骥,是家乡的传奇人物,他是父亲的老来子,出生时赶上家中生意突然风生水起,马家很快成了周围有名的富商,马骥成了镇上的公子哥。 长大后,因为过于优秀的相貌,马骥从小就倍受欢迎,简直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更令人羡慕的是,他十四岁就考中秀才,这人生经历,简直跟话本似的。 十四岁的秀才可不得了,按这个趋势发展,未来必定是个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前途无量。 可前头说了,马骥风光无限,可他父亲年事已高,马老爷子瞧着自己活这么大年纪就得来一个儿子,要是放去考功名,家中产业就便无人继承,这么大的家业,冯老爷子放不了手啊。 于是最后,马骥的仕途没走成,被自己老爹硬扯了回来,接手马家的买卖。 聪明的人在哪都聪明,马骥没走进官场,在行商上又很快闯出一番作为,几日前他接手一项海外生意,坐上船出海。 这本来没什么,他出海做买卖也有过几回,对这片也算熟悉,谁曾想这次托着船的大海跟闹脾气一样,突然刮起狂风,海浪把船身翻的跟厨子练颠勺似的,好几回马骥都感觉脚下的船要翻。 海上狂风不断,海浪带着马骥这一行的船颠勺颠了三天三夜,本来不晕船的人都要被这天杀的海浪给颠吐了。 等海浪终于休息,却发现船已经被颠到一片完全陌生的海域,不仅如此,船上所有能用来辨别方向的东西全部失灵,天上连一只海鸟都没有,更别谈什么求救了。 马骥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大海浩瀚无际,他该怎么回去啊? “呼——”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马骥沮丧之时,风浪再起,狂风怒号之间,天上已是乌云密布。 “还来?!” 他已经被海浪颠的没脾气了,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殒命于海上,空有一身才学,还没来得及干出一番事业呢,人生便要戛然而止。 他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年事已高,盼望着自己接手家中产业,他都还没来及尽孝,现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因为他葬身于大海,父母们连具尸首都见不到。还有自己刚过门不久的妻子,这么快就要守寡…… 想到这些,再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这次声势比之前那三天还要凶猛,扬起的海水甚至都拍到了马骥的脸上,他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苦咸的海水迷了马骥的眼,摇晃的船身也让他无法站稳,只能低头抓紧身边的支撑物,从狂风巨浪中寻找一丝生机。 他抬不起头,也睁不开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头顶上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的,在马骥和船的上方,在狂风巨浪的半空之中,有一个人影。 “此风方向异常,海中混杂其他力量,非自然所生。” 天扇子立在半空之中,呼啸的风浪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甚至在海浪雨水交杂之间,连他的一块衣角都没有打湿。 “吾无意干预世俗,但……” 说到这里,他向下看了一眼海中飘摇的船只,按理来说,马骥在经历三天三夜的颠簸后,会被直接送到罗刹国里,不该再有这么一遭。 “见死不救,非吾之作风。” 言罢,天扇子一手伸向腰间,取下悬挂在腰带上的道风天扇,此物小巧精致,不过巴掌大小,在被拿下后,于空中迅速变大,变成一把比人还大几倍的巨扇。 “道风天波。” 马骥听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可在风浪之中,除了自己这个倒霉蛋,还能有谁呢?而且他为了不被翻下船,用尽全力维持身形,说话人的声音却非常平静,这根本就不不可能。 或许是自己命不久矣,开始幻听了吧。马骥如是想,海水打湿了衣服,他奋力睁眼,想在临死前看看要吞噬自己的海浪,而就在他睁眼后,另一股狂风吹来,直击面前海浪。 他看到一道道蓝色流光擦着自己的船身飞过,很奇特,在乌云密布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光。 流光看着无害,但等越过船只后,与旋风汇聚在一起,更大的风出来,形似龙卷,却不搅动船只一分一毫,直接冲向反方向的海浪。 狂风呼啸中,海浪被拍散、乌云被吹走,短短几息,海风停了、海面静了,天光复明,阳光照到马骥身上,恍若隔世。 他想抬头看看阳光,正好看到头顶有个人影,还一把极为巨大的扇子,正在渐渐缩小 最后落在人影手中,消失不见。 这一幕的震撼程度不比刚才的风浪小,马骥瞬间明白,刚才一下将乌云和狂风打散的奇异龙卷,救下自己一命的,正是对方手中那把巨大的扇子,如果这不是他濒死之际的幻觉,那他就是遇到仙人了。 “仙人……” 都说海外有仙人,居于仙岛之上,这些话流传颇久,但大部分都是马骥道听途说,或者跟梨园弟子们唱戏时登台表演的故事,怪力乱神的故事引人入胜,却没有谁真正见过。 马骥感觉头顶上的人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缓缓下落,来到马骥前方。 “浮生寄墟丘,不与红尘谋,身披烟波立云舟。一扇擎青穹……” “仙人!恩人!” “停,不要再往前!” 诗号还没念完,天扇子已经后悔下来了,他不过是觉得以马骥现在的状态,自己找到罗刹国的概率很低,于是飘下来,打算给人指个方向就走。 结果是他想错了,诗号还没念完,这人就直直往前扑,速度之快,天扇子看了差点再一下把他扇飞。 就这个精神头,再去罗刹国绰绰有余啊。 “站在那里就可以了,吾无意与人深交。” “可是恩人……” 刚才太激动,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样,马骥就想扑过去三跪九叩,现在被对方叫住,才有空仔细看这位救下自己的仙人。 最先入眼的便是各种蓝色,天蓝、海蓝,如晴日碧空,亦有深海之点缀,衣饰华丽,头束高冠,身上衣物的制式是马骥从来没见过的。 不知是周围环境影响,对方顺滑的银发上带着非常浅的青蓝光亮,容貌俊美非常,连从小被夸到大的马骥都有些自愧不如。 海外仙人之名,是马骥心里唯一能跟对方对应上的解释,不单是因为对方救下自己、打散狂风那一手,还有对这人超凡脱俗的形貌解释。 “吾路过附近,见此处之异状,这次海浪异常,你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小人马骥,在此感谢仙人救命之恩!仙人……” “!” 看着面前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天扇子直接平移后退,眨眼间就已经跟船只相隔一小段距离,马骥站在船上,他自己立在海面上。 天扇子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忍住,这是个普通人,肉体凡胎根本经不住自己一扇子,他赶紧把罗刹国的方向交代完赶紧走。 等退到安全距离,天扇子是舒坦了,马骥却被搞的一头雾水,他家庭富足,又是老来子从小受尽疼爱,因容貌出众、男女通杀,男男女女都喜欢与他相处,马骥考中秀才混过读书人的诗会,跟随梨园弟子登台演出万众瞩目,行商后与各路人士谈天说地,第一遇到自己往前一步,对方退三步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马骥这小子是个十足的社牛,并且有往社交恐怖分子方向发展的趋势,遇见仙人,还被对方施展仙法救下,此时他恨不得冲上去三跪九叩,再握住对方的手来个痛哭流涕式的感谢。 可天扇子是真社恐啊,别说受别人三跪九叩了,他现在恨不得赶紧走人。 “此地异常已除,司南可重新使用,往东有一海国,你可去那里寻求帮助。刚才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告辞。” 在天扇子一口气把要说的都说完后,恢复平静的海面再次起风,这次不是可怕的狂风怒啸,只是一阵翩然清风,眼前奇异的仙人跟着这阵风消散,海面上再次只剩马骥和他的船只。 重新摆弄后,马骥发现真的能辨别方向了,他根据天扇子的提示,一直往东行驶,竟然真的到达一处陆地。 自己这次行商便是从东海往海外跑,因此马骥知道这处陆地必不是自己的国家,有仙人现身指路在前,他抱着或许是海外仙岛的希冀上岸,一进城便大失所望。 与其说是失望,可能马骥的惊吓更多,他发现这里的居民都长得奇形怪状,一个比一个吓人。 一眼看过去,有人的鼻孔奇大无比,远看像长了三张嘴,有人的下巴突出的夸张,不但远远高过脸了鼻子,甚至还往上翘起,这些人的长相已经不能用歪瓜裂枣,或者单纯的丑来形容,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 正当马骥以为自己掉进了魔窟,想赶紧离开时,周围这些居民看见马骥竟比他还害怕,仿佛活见了鬼一般,马骥还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先惊恐的四散奔逃,嘴里喊着“妖怪来了!”,原本热闹的街道转眼就人去楼空。 听见有妖怪,马骥心里也怕,他刚刚得救,不想再面对生命危险,于是也跟着跑,虽然他没看见居民说的妖怪在哪里,甚至他觉得这些居民长得跟妖怪没什么差别。 只是跑着跑着,马骥发现不对了,他是听见有妖怪,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结果他跑到哪里,哪里的居民就喊着妖怪跑走,这样来了几回,马骥终于明白了。 搞半天他是妖怪啊?! 第16章 天扇子:就不该来 当马骥意识到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妖怪时,他心里还有些不可置信,但事实就是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居民就会被吓跑,散的那叫一个干净。 “我哪里像妖怪了?!!!” 再次尝试搭讪,想问问这里是哪里,然后还没开口,周围人再次一哄而散,马骥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发出如此疑问。 说他是妖怪,他真是比窦娥还冤,想他马骥风流倜傥,在家乡那是人见人爱的俊后生,遭海难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看见这些长相奇形怪状、惊世骇俗的居民,他还没害怕喊妖怪呢,怎么你们先喊了? 畸形儿马骥不是没见过,但这地方实在古怪,到现在都没看见一个五官正常的人,全都怪模怪样,随便拉一个放到他们那的街上,晚上出去溜达一圈,起码能吓瘫三个流氓。 本来他那位仙人的指示看见陆地,觉得自己得救了,只要跟当地人说明他来自哪里,基本就有路子回家了。 马骥出国经商也有几回了,知道周围基本都是些朝贡番国,只要简单沟通,对面基本都愿意出手相助。 可就现在的情形,别说沟通求助了,这些居民看见他就跑,连个能问一句话的都没有,这让马骥如何计划回家? 走着走着,马骥决定不再纠结这些,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自当要珍惜,有命在,才有回家希望。 看着居民怕自己怕的要死,马骥便放弃了通过社交来了解此地,转而运用起自己这一“优势”。 他故意走到繁荣的街道上,看着人们四散奔逃后,他就走到各个摊位地下,看上面的文字语言跟自己认识的有什么差别,中途饿了,就选一家酒楼走进去,酒楼里的人都被他吓跑了,马骥就挑些看着不错的菜直接吃,反正酒楼里空无一人,没人收他钱。 将这个“优势”利用起来后,马骥意外发现这样还挺滋润的,他倒是也见到几个官兵打扮的人,双方一对眼就是梅开不知道几度,他看对面长的吓人,对面看他更吓人,直接被吓跑了。 因为这种奇特的局面,马骥登岸后的处境过的意外滋润,虽然还没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称自己为妖怪,还一个个畏自己如虎,让一向受欢迎的马骥心里怪怪的。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天扇子躲闪在先,但那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仙人,对方也说不想跟世俗有过多交往,跟这些人可不一样。 说起来,对方在施展了一番神异手段后就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去了哪里,马骥连好好感谢都来不及,甚至连名号都没问清楚。 对方救的不仅是马骥一人的命,他父母就自己这一个孩子,可以说这一救,救的是他们马家的传承,按理来说,马骥应该仔细问好对方是哪路神仙,为报此恩,该设立牌位,为其祭拜。 可惜这位神仙走的太快,没给他机会,更不知道对方去了哪。 天扇子去了哪?当然是捞海鲜……咳不是,是找人去了,马骥第二次遇上的风浪有蹊跷,吹起的狂风与海上盛行风相反不说,海水中混杂着各种力量,最终形成了翻腾的海浪。 不过这不是针对马骥的,更像是有人斗法在海中斗法,四溢的法力跟海水混合形成的人为灾难,马骥完全是被波及。 此地没有脱离东海海域,有人在海中斗法,东海龙王不管吗? 抱着虽然不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但事情的确太反常,万一真有人搞事情,自己可以直接武力镇压然后迅速走人的心态,天扇子还是寻着海浪过来的方向寻找。 他想的不错,海中异动来自一场激烈的斗法,而且非常巧,这斗法双方一边是聊斋原住民,一边疑似非法穿越者。 为何说疑似?当天扇子发现这里的动静往这边过来时,对面那个很快就看见了他,并在自身有利的局势下立刻停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脱离战场,头也不回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天扇子刚到东海,唯一算认识的只有一个凡人马骥,对方看见自己就怕绝对有问题,察觉到这一点,天扇子也马上祭出道风天扇给对方来了一扇子。 但对面跑的实在太快太果断,身上好像还有些能防身的东西,道风天波最终只打到对方背后,虽然伤到了,但伤势不是很重,被攻击的人也没管背后伤势,硬撑着跑了。 再回来看斗法的另一方,可不得了,竟然是一条龙,那人都能压着一条龙打,在看见天扇子时却选择毫不犹豫的逃跑,连一下回来反击的意思都没有,明摆着不对劲。 这么干脆的逃跑,绝对是认识天扇子的,他刚来聊斋世界的人都还不认识,这家伙只能是个外来者。 另一边的龙一看就很麻烦,不过对方是龙形,天扇子看他跟个大型动物似的,心中没多少对人的排斥情绪,他本想着给这条龙看看伤势,留点药就走人,另一边疑似非法穿越者的家伙更重要。 可谁知天扇子刚一靠近,那龙就开口说话了,对方说自己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为追查一些事与敌人斗法,结果被对面用奇特手法暗算,这才落了下风。 要不是天扇子出现的及时,这位东海三太子恐怕就要被抽筋剥皮,命丧黄泉了。现在他虽然得救了,可身上的伤势太重,三太子恳求天扇子将他送回龙宫,到时必有重谢。 天扇子:…… 这果然是个大麻烦,东海龙王的三太子啊,难怪能搞出那么大的风浪,天扇子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自己这边与这个世界的神仙算合作,对方伤的也的确重,想要这位三太子自己游回龙宫,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 可天扇子真都不怎么想去,龙宫一听就知道是人很多的地方,他去了就得见龙王,以这个世界的习惯,下一步可能就是摆宴席欢迎他了。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各样,不知是妖怪还是神仙的人群,天扇子已经有些想挥扇子了,但这活儿他还得答应,因为眼前这位是本土的神仙,不能见死不救,要是真出事了,这个世界恐怕会乱。 而且据三太子所说,他是在追查一些事的时候与那名疑似非法穿越者的家伙对上,天扇子如果想要刚才那人的线索,跟眼前这位东海三太子接触是最优选择。 也就是说,这趟社交不得不去。 天扇子现在十分后悔,他怎么就信了某个家伙的鬼话,觉得来海外事情少,如果没遇上需要出手的事,他就能去看看海中有没有什么当地独有的海鲜瑶柱。 现在可倒好,海鲜还没开始捞呢,倒是先捞到一条龙,还是东海三太子……等一下,这位三太子该不会叫敖丙吧? 三太子的龙身可不是一般的大,天扇子无法想搀扶人一样扶着他,也不可能去用手抬,但还好,对方受伤重但身体的强度还在,一点波澜对他没什么,天扇子利用道风天扇的风将他吹起来,利用风涛将其送到龙宫所在的海面上空。 这个方法好就好在,天扇子既不用费多少力将巨大龙身抬起来,也不会跟对方接触太近,只需要在较远一些的地方,用道风天扇控制风力和方向。 他想了想,应付龙宫里那些人还是算了,一群人都围上来实在是可怕,自己还是寻着刚才的气息去单独寻找,若是还需要龙宫这边的交涉,就再让其他人去。 “龙宫已到,三太子可传音于海下告知,吾的任务已经完成,告辞。” “仙长留步,待我与父王说明事情缘由,仙长乃龙宫贵客,何不进来……” “吾不喜与人为群,三太子既已脱离危险,天扇子自当告辞。” “仙长不是也要查那个古怪的家伙?龙宫愿意协助仙长。” “此事吾自会查明,若再纠缠,吾只能再送三太子一程,让你一步到龙宫。” “……好,仙长慢走。” 三太子直觉对方这个“一步到龙宫”不会是像之前那样用风托着自己来,听对方的语气,更有可能是用那把巨大的扇子法器把自己拍进海里。 斗法之时,他就感觉对面的家伙手段古怪,与仙与妖都差别甚大,还有很多见不得台面的阴招,自己就是因为不熟悉这些被暗算了,龙身上浑身是宝,但凡这位叫天扇子的界外仙晚来一步,自己可能已经被杀了。 他本想将此事与父王仔细说明,好好答谢天扇子的救命之恩,但这位好像不喜欢与人交往,只能看着对方在腾云驾雾中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对方既要追查,自己之前也在查那个家伙在海市闹出来的乱子,之后可能要继续查以报这仇,与仙长肯定能再见面的,报恩不急于一时。 天扇子在东海算不得风平浪静,柳清缘这边也有些鸡飞狗跳,不过不是他自己这边鸡飞狗跳,是冯相如与红玉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因冯相如白天要念书,与红玉都是约定在夜晚相会,两人甜甜蜜蜜,一直都没出什么问题,偏偏有一晚冯父没有早睡,选择去院子随意走走,经过冯相如的屋子时,听见自己儿子的房里有女子的笑声。 要知道,冯家虽然有对秀才父子,却穷的几乎家徒四壁,房屋很多年都没有好好修补过,隔音效果自然差劲,完全没有让人听错的余地。 这下可不得了了,自己日日盼着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小子可好,不好好念书不说,竟然还在房里藏姑娘,这一晚上,冯家算是炸了锅了。 当晚,冯父站在院子里将冯相如大骂一通,他毕竟年纪大了,气头上来也没能使多少力打人,红玉待在屋里没有出来,冯父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却也没妨碍他将红玉一起骂进去。 被这么一通骂,红玉也委屈啊,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跟冯相如一人一狐仙,很难像普通人一样成婚成双,冯父又是典型的老古板,最是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再经此一遭,更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事。 对这件事上,冯相如还心存侥幸,冯父走后他回到屋里,觉得父亲的态度可以慢慢磨,两人其实可以继续如此。 但红玉拒绝了,还告诉冯相如去隔壁村找一家姓卫的姑娘,那位是符合冯父心中儿媳标准的好姑娘,娶了她…… “等一下。” 故事听到这里,柳清缘忍不住打断红玉的诉说。 “你给自己的情郎介绍妻子?” 虽然早就知道了剧情经过,但当他听到当事人亲口诉说时,又是另一番滋味。 “冯郎有才学,性格正直,卫家女儿生的漂亮,人也贤惠,冯家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主人打理。” “不,吾说的不是这个……” 发现对方跟自己好像还不同频,柳清缘还想进一步说明,红玉却还没停下。 “这样的姑娘最适合成家,但她父亲要的彩礼普通人家出不起,才一直没嫁出去,我给冯郎拿了四十两银子,足够他们成家了。” 今天,正好是她给了冯相如四十两,让对方去邻村提亲,柳清缘就是难得见到红玉独自一人,才好奇询问,在这里听对方诉说。 算算时间,这事也该成了,冯家穷,却胜在名声好,冯相如还有个秀才的头衔,只要他好好念书,未来大有可为。 “……那你呢?” 冯相如得了帮助成家,红玉又该何去何从? “我就在这里看着就好,若是以后冯家有困难,我也能帮扶一二。” 她是狐仙,不受岁月病痛所累,可以在附近看着冯相如成家立业,卫家女儿是红玉精挑细选的,有了良妻操持家务,冯相如再安心读书,冯家很快就能好起来。 红玉这个思维柳清缘很难评,可能作为狐仙,对方的爱情观念有些特别,或者这只是聊斋故事本身的一些通病,在怪力乱神的世界里,掺杂着一些脱离实际的幻想因素。 “既然你已有打算,吾也不好干涉,不过……姑娘可信吾之起卦?” “道长乃道门大能,红玉信仙长。” 虽然红玉对一眼就识破自己真身的两位道长的来历存疑,但对方的确有真本事,想要道家高人起卦测算可不容易,对方主动提出,红玉自然愿意信。 “冯家最后的确能欣欣向荣,但一年后却有大灾临头,此灾源于人祸,你为狐仙,恐怕也不能尽数解决。” 狐仙修行要少沾因果、少欠恩怨,若是动手杀人,就会背负业障,有损修行,所以很多狐仙报恩都是给钱给人,能施法将人从傻子变聪明,却不能动手伤人杀人,只能从周围人身上入手,借力打力。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的能力会显忽强忽弱,托梦、治病、腾云驾雾等等都是小意思,遇上激烈的冲突,拔个刀子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拐一个大弯,耗费很长的时间,最后显的那一身修为很是鸡肋。 “请道长指点!” 听见冯家有未来有灾祸临门,还是自己无法解决的,但对方说给她听,就一定有解决办法,红玉干脆利落的跪在柳清缘面前,请求仙人指路。 紧接着,红玉听到一声轻叹,还有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定睛一看,发现那转动声是对方身后的青铜长剑发出的,那剑柄处正不断冒着白烟,很是奇异。 转动声停下,红玉看着面前的道人解下身后长剑,拔开了剑首。 等一下,拔开了什么?这剑首原来能打开吗?不对,剑首能打开有什么用?设计成这样干嘛?好像还是空心……剑首做成空心干什么?藏东西吗? 因为这个动作,红玉原本担忧的情绪一扫而空,如果在此时给她加个特效,可能会是个满脑袋问号的狐狸。 柳清缘没在意红玉一脸懵逼的表情,他倒出几粒药丸,将其交给还跪在地上的红玉。 “此药乃是吸纳灵气炼制而成,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还是有些固本恢复之效用,简单一点说,可以在重伤时吊命。” 冯家未来的劫难来自人祸,冯父被人打成重伤气绝而亡,红玉不能出手将为恶的凡人杀死,却可以用这些药丸救下重伤的冯父,只要救治及时,冯相如就能免了家破人亡一劫。 聊斋的故事基本都有时间跨度,柳清缘是外来者,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几十年,想要免除一些遗憾,也只能学本土的方法,借力打力。 第17章 大罗刹国 “大罗刹国?” 马骥在城里到处闲逛,过的的确滋润,但他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鬼哭狼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想着这片陆地不小,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探索,于是开始往人口少的地方走,一直走出了城镇,去往郊外村落。 走着走着,马骥发现一个特别的村子,这是个非常破败的小山村,若不是远远看到有人影在路上走动,他还以为是个早就被荒废的荒村。 反正没事干,马骥就走了过去,意外发现这里的居民长相虽然也不好看,但起码都有个人样,只是居住的地方极为破败不说,身上衣服也都是破烂的,一个个看着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马骥想问问这些人为何要这样生活,可当他一靠近,这些衣衫褴褛的居民做出了跟城中那些人一样的反应,都是尖叫的逃跑,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怪物。 好不容易看见些人模人样的,结果还是视自己为妖怪,马骥倒也没放弃,他天天往这个小山村里走,还从城里顺出很多好酒好菜,在村口找了块大石头,靠着石头吃喝。 都是被当成妖怪,起码这里的人还能看,不像城里那些,五官全都奇形怪状,真不知道他跟对面哪一方才是妖怪。 最开始,村里的人闻到食物的香味往村口聚,又因为害怕马骥,只敢远远的看几眼,就这样过了几天,村里的人见马骥只是在村口吃吃喝喝,看着也不像是会吃人的妖怪,终于有走出来,主动与马骥搭话。 有了人开头,之后的人胆子也大起来,开始逐渐向马骥这里靠近,其中长的越有人样的就越有胆子靠近,敢跟马骥说话的,基本也是容貌最有人样的那几个。 有人交流了,马骥终于有机会问出这里是哪里,居民从上到下为何都这样反常。而他得到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大罗刹国。 马骥行商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东海海域还有叫这么一个名字的国家。 “我到这里后,凡见到我的人,皆四散奔逃,你们为何这样怕我?又为何在这里当乞丐?” 村子城镇上有乞丐并不奇怪,往大了还有丐帮呢,马骥奇怪的是这些乞丐不但是他在这里见过长的最有人样的,还都是住在这片小山村,不去靠近城镇的地方,说是当乞丐,马骥看他们更像是被流放。 “我们听老人说,西边海外两万六千里的地方有个天朝上国,里面的人长得都奇丑无比,我们害怕的就是这个。” “……天朝上国?奇丑无比?” 天朝上国这个马骥熟,这是周边小国对他们中原王朝的通用称呼,也侧面说明了双方国力差距。可那个“奇丑无比”是认真的吗?明明这块地方的人连个人样都没……等一下! 马骥放下酒杯,他看着眼前这样长相有了人样,但也没多好看,甚至还在其貌不扬范围里的乞丐,再想想城里那些奇形怪状、丑的惊世骇俗的居民,还有自己初到时,居民喊他是妖怪,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情景,好像有点明白了。 说话的人没注意马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以他们的目光来看,马骥长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就算搭上了话,他们还是能不看他就不看,还在继续说着。 “我们这儿用人啊,不看才华,也不看品行,只看你的容貌如何,以美丑区分高低贵贱,这越好看的越被重用,最美的那一群便是国王的左膀右臂。” 紧接着,马骥感觉对方专门看了自己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敢正眼瞧他。 这本是件好事,但对方接下来的话马骥听着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至于我们这些与你相似,长相极为丑陋的人,生下来就被抛弃了,没人愿意用我们,只能当个乞丐。” “……” 看来他没猜错,这个大罗刹国的审美与外界不同,是反着来的,城里那些人怕自己的原因也明确了,单纯是因为在这些人眼里,自己长的太丑太吓人,套用一个他最近听到最多的词,就是以罗刹国的审美看,自己丑的像妖怪一样。 想他马骥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因为这张好相貌不知被人夸赞过多少回,想不到有昭一人被人说丑,还是能把人吓得落荒而逃,无人敢接近的丑。 此刻马骥的心情甚是复杂,一方面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这里比较特殊罢了,放眼从前,从没人在他的容貌上挑毛病。 但另一方面,被一堆长相丑陋,甚至奇形怪状没有人样的人评价为丑,马骥心里又实在不是滋味,毕竟在他眼里,那些所谓美貌的居民也长得不堪入目。 双方拥有完全相反的审美,一对上可不就互相看不顺眼嘛,不过对方说的话倒是引起了马骥的好奇心。 以他在这些天在城中的见闻来看,那些居民长的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这些还只是普通居民,那些达官贵人得长成个什么鬼样子? 因着心中这份好奇,马骥提出想去看看,众人受了他好酒好菜的招待,同意带他去都城附近。大罗刹国建立在海岛之上,虽然看起来很是富足,但面积实在不大,首都与沿岸村落之间的路程,坐驴车牛车就能在一天之内走完。 带路由这些乞丐们来,马骥只需要再回一次城镇,多带些吃食出来在路上吃。 巧的是,马骥他们刚到城边,就有一队华丽的马车从城里出来,看这豪华的人马配置,马车里面坐的估计就是本国的达官贵人。 马骥定睛看去,看清马车里那位贵人的容貌后,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嘶——” 马车里那位达官贵人的耳朵都长反了,还有三个硕大的鼻孔,他看不仔细对方的长相细节,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那人的眼睫毛奇长无比,像两面门帘子一样盖住脸颊,导致马骥看不到这人脸上的其他细节。 可即便如此,这人容貌的奇异程度足够当晚就做个噩梦了,流落到这种地方,又与魔窟有什么分别? 此时此刻,马骥又想到了在海上救下自己的那位仙人,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特别是这几天经历了无数奇形怪状的洗礼后,那从天而降的仙人之姿更是令马骥神往。 也不知那位仙人去了哪里,虽然对方指给自己的方向是通往大罗刹国的,但只要看画风就能看出对方绝不是这里的人,给他指这个方向,可能是周边海域只有这么一处陆地,马骥也知道自己的船在海里跟颠勺一样颠了这么多天,早就用不了多久了。 马骥在城里将出来的达官贵人们看了一圈,那容貌真是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这看的久了,甚至都有点记不清普通人到底该长什么样子了。 殊不知,他在街上看达官贵人,这些达官贵人们也在看他,马骥最开始到达的地方,是海岸附近的小城镇,并不算多么繁华,消息流通上也差些。 如今他来到一国都城,才算是真正在大罗刹国抛头露面了。 “竟然到了这里。” 告别东海三太子以后,天扇子回到他们斗法的地方,那个可疑的家伙受了自己一记道风天波,虽大部分力量都被特殊手段化去,但还是带上了少许气息。 他跟着线索寻找,最终找到一处陆地,这里跟大罗刹国有一处连接 ,却不是大罗刹国的地界,从上往下看,里面各路人马来来往往,鱼龙混杂。 这里,就是那遍地奇珍异宝的海市,东海三太子最开始就是从海市开始查,没想到天扇子把人打跑后,这家伙又回到了海市。 不过也能理解,海市这地方四面八方的人都有,妖怪神仙也会来这里逛逛,混在里面的确不好找。 找到了线索,天扇子就该下去继续查的,但是看海市之中人声鼎沸,他犹豫了。 要不再拉个适合社交的人算了,另一方负责交涉,他负责打。 在海市的某个角落里,那个为了能逃跑,硬挨了天扇子一下的家伙回来都没来得及管伤口,在原地急的团团转。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老子看你要死!干嘛呢?!” 这发神经一样的举动立刻引起同伴的注意,据点里本来很安静的,他一回来就在那里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谁看了都烦。 “我看见一个不是聊斋世界的家伙……” “哦,正规的还是不正规的?” 正规的就是正经系统找来的宿主,专门来处理他们这些不正规的非法穿越者的,但正规的系统都遵循一大堆协议,开的挂好是好,但是一个世界就来一个人,他们这些非法的任务就是为非作歹,根本不会考虑什么世界承受度,大多会抱团在角落里当蛀虫。 “太远了看不出来,那种形象应该是正规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那家伙绝对很强,咱们不可能打得过。” “还打不过?” 同伴对此非常非常不屑,在他看来,对方就是胆子太小。 “龙王三太子都奈何不了我们……对了,你不是去杀东海三太子吗?东西呢?” “那三太子怕是杀不成了,我马上就要的手,那个家伙就出现了。” “然后你个怂货就跑回来了?!” “你知道过来的是谁吗?我要是不跑,下一个完蛋的就是咱们!” “……你到底看见谁了?” 既然都是外来者,就肯定不是这边来找他们算账的神仙,看对方跟应激似的反应,不说还以为他是看见二郎神了呢。 “知不知道布袋戏?” “不知道,什么东西?戏曲吗?” “……” 坏了,这下他们算栽了,他到底该怎么描述对面可能会有的战斗力? “算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家伙我们还有点办法对付。找几个底盘稳能抗住大风的,最好是能直接给脚下地面固定在一起的,树妖石妖也行,把他们推过去,面向那家伙围一圈……” “……你抓猫呢?” 这个方法和那什么用一圈矿泉水把猫围在原地有什么区别?对面到底是来了个什么货色,对付他得用这么抽象的战术? 对方说的这个方法听着就不像正经对敌的法子,另一个人不禁沉思,他看自家同伴回来身上还有点伤,这人别是被对面打着脑子给打坏了吧? …… 柳清缘将丹药交给红玉后,正巧冯相如提亲回来了,冯家虽然家徒四壁,但名声不错,对面那卫家也只是个普通人家,除了彩礼要的多了些,没有任何问题。 而这唯一的问题,也被红玉给的四十两白银给解决了,冯卫两家的亲事顺利定下,眼看儿子找了个正经媳妇,冯父的心情好了不少。 两家长辈很快定下成婚的日子,红玉看着没什么其他意见,柳清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天扇子真的在海外发现了疑似非法穿越者的家伙,这马上就有新活儿了。 古尘炼的丹药经小翠“实验”,确定可以给妖怪和修行人吊命用,凡人不会修行,吃下去也不会吸收,所以对普通人效果不大。 但红玉是狐仙,她知道怎么吸纳灵气,把丹药给她和直接给冯家没区别,柳清缘觉得还不放心,又搞了波“梦幻联动”,把会医术的莲香介绍给红玉认识。 莲香通晓医术,桑晓被鬼的阴气入体,差只脚就要入土了都能救回来,到时候救救被打成重伤的冯家人估计也不费功夫。 红玉正统的狐仙,莲香是自己摸索修炼的狐妖,让莲香跟着红玉修行,那效果比她自己摸索可强太多了,见了红玉,莲香巴不得直接认下这个姐姐。 而在柳清缘这里,他主要是觉得这俩姑娘有有些恋爱脑,一个送人送钱成全对方的美好家庭,一个寻药治病什么都不嫌,他觉得这两位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 把冯家的后事……不是,后手都安排好后,柳清缘就回去琢磨东海那边的情况,对面能把东海三太子打残,虽然是耍的阴招,但绝对难对付,看见天扇子就跑,最大的可能是对方认识天扇子。 再往前推一步,就是对方有很多可能知道霹雳布袋戏,清楚先天人的武力值,不然干嘛跑那么快?天扇子打出去的风涛都差点没赶上。 不但对东海的三太子出手,还躲在海市里,可能还插手了其中交易,这么有趣的事,柳清缘本打算自己去东海,剑子仙迹多适合交涉啊。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天扇子立马表示抗议,如果来的是剑子仙迹,他不介意用道风天扇给人再送回陆地上。 柳清缘:……行吧,我再看看。 第18章 围敌 所谓海市,就是说一家开在海中的集市,像是一座小岛立在海面上,四面八方的商人来这里卖着各种奇珍异宝,甚至不限于“人”,妖怪神仙你都能在这里见到。 但过于丰富的种类,也导致这里鱼龙混杂,集市上有奇珍异宝,那自然也有假货劣货,因为卖家买家都有可能不是人,被坑也很难维权,真到了那时候,就看谁拳头大,谁后台硬了。 不过这种情况到现在已经是少数了,海市繁华,常有神仙大能混在人群了,大部分人对各路神仙的印象只有那几个经典形象,要是人家换身衣服来,还真不一定有人认识。 知道海市存在的人,除去像大罗刹国这样地理位置近、当平常集市对待的外,都是些来捞碰抱抱我,或者碰大能,不管是妖怪还是修行人,都渴望一次仙人指路。 要是因为自己眼瘸,把来游历的仙人得罪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所以在面对一些看着就不简单,但又不清楚根脚的,大家对待上就会小心一些。 比如现在,在某个摆着不少奇怪小玩意的摊位上,有个白发白衣的俊美青年,他的身边没有任何随从和同行者,只是站在摊位前端详手里的玉笛,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海市临近大罗刹国,又有各路妖怪参与,根本不缺长相奇特的人,鹤发童颜在这里应该不算太特别的形貌,但凡是路过摊位人,都会往这边瞟一眼。 只看面容,这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眼睛是清澈的蓝,长眉入鬓,尽显年轻人的锐气。但看那一头华发与清冷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他的真实年龄没那么简单。 虽说是一身白,这身白衣上有许多金色的点缀,两肩还增加了装饰垫肩,左肩还有一块同色系的护甲,像是能随时投身战斗。 头戴银白高冠,束道髻,背剑袋,应该是位道门中人,只是比起大部分人认识的道士,这人要华丽太多,比如他头上的高耸道冠是半透明的,有一种类似水晶的质地,身上衣服层层叠叠,已经不像道袍了。 比起单纯的游历道士,这更像是位仙人。 “客官可看好了?这笛子可不是一般的玉做的,是极北之地挖出的寒玉,您看我放这儿还垫块帕子,就是因为拿他的人要没点道行,就会被寒气动的大哆嗦。” 摊位老板长的也很奇特,像是一只老鼠成了精,他琢磨不透面前这位客人是什么来头,穿着华丽的人有很多,今天这位的风格倒是第一次见。 虽然看不出来历,但光看这通身气质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又看上了自己的货,当然得讨好着说。 “的确是块好玉。” 摊位前的人,也就是剑非道,他将一块帕子垫在手里,端详手中像冰雕一样的笛子,海市里的东西的确奇特,跟外面的世界都快不是一个画风的了。 天扇子不喜与人交涉,又对人群有些畏惧,海市之中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揽客的声音,他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踏进来,调查进度也就停下了。 海市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光靠远远看的话连人好坏都很难分辨,必须要深入与人交流,再考虑到要跟天扇子打配合,剑非道就这么被选中投过来了。 “来海市之前,吾已经听闻此处的繁荣,只是为何有一条街道被封锁了?” 说是集市,海市整体规模却大的犹如一座城镇,若是逛的累了,你甚至能在另一条街上找到休息酒楼客栈。 只是等剑非道来时,发现有一条路被封锁,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您说那条街啊,之前出过事,不知道哪个不识好歹的惹了东海三太子,那边还在找人呢。” 海市在理论上是中立的,谁也管不着,但这片海域还在东海的范围里,东海龙王便是最不能惹的存在,也不知是这么不知好歹,惹了东海三太子。 “三太子追查很久了,那歹人还在海市里伤人惹事,但就是找不到,这不,龙宫的人一气之下把那块地方包了,打算卡着地一寸寸搜。” “要是人已经跑走了呢?” 剑非道有些不明白这其中逻辑,光圈地有什么用?整个海市这么大,万一对方早就跑远了,就是把地挖了也找不着人。 他能确定人还在海市里,是天扇子之前那一下攻击的功劳,三太子又是如何断定暗算自己的人还在那里? “谁知道呢,毕竟是神仙,总有点厉害的法宝。” 剑非道最后把笛子买了下来,他有意无意的向身旁人问路,希望能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海市里的气息实在太杂,系统的索敌功能又有些一言难尽,最重要的是当时那人穿着斗篷带着面具,用着非常经典的神秘人打扮,又溜的干脆,天扇子也叫不出对方有什么明显特征。 如果对方疑似认识天扇子,看见后拔腿就跑算一个的话,那也不够用,总不能再看看这里有谁会看见剑非道拔腿就跑吧? “明明上一回的都极为嚣张,这次竟都做了缩头乌龟。” 看来聊斋世界的神仙对非法穿越者来说是不小威慑力的,其他世界的非法穿越者搞破坏,是越乱越好、闹的越大越好,到这里玩,不是费尽心思融入到原住民里去,就是躲在角落,闹回打的之后再躲回去。 说起来,也不知那位三太子的伤怎么样了,不如再去那条街看看,或许能再碰到三太子,互通一下线索。 顺便,再问问他是如何确定人就藏在那条街里的。 “那混账暗算我时刮下我许多龙鳞,龙鳞是带着少许血肉,身上也沾上了龙血,对方是外来者,不知这些东西都有龙气附着,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成能用的材料,我寻着残余龙气找回到这里。” 虽然剑非道跟这位三太子没见过,但作为东海龙王之子,他能轻松辨认剑非道天扇子这样的“界外仙”,毕竟双方的修炼体系不一样,在懂行的眼里那真是行走的路牌,一看一个准。 因此当剑非道一走进,三太子立马就意识到这位跟之前救自己的是一路人,都不需要剑非道多说什么,就被对方热情请进了龙宫的队伍。 被暗算重伤,还是在东海海域之内吃亏,三太子自觉失了面子,在靠着强大的恢复力修养几天后,马上追着自己掉落的龙鳞气息抓人。 没想到啊,这个混蛋竟然还敢回海市,意识到这一点后,三太子立马派人将周围封锁,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掘出来。 “呵,那个蠢才只知道龙鳞是好东西,却不会用,还要宝贝似的带在身上,龙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虽然他的伤没好全,但这次他专门与父王说明了情况,被准许带着龙宫的兵出来追查,现在又碰恰好上剑非道,他就不信这次还找不回场子! 这个寻人方法跟自己这边用攻击留下的气息还挺像的,剑非道如是想,如果非法穿越者是现代人,对龙鳞一类的认知就是各种上好材料,对方可能是单纯把龙鳞当成稀有材料带着,想着以后再用,却没想到被刮了龙鳞的苦主还能通过这一层关系找过来。 龙鳞出在龙身上,还不是自然脱落,是被人骂了强行刮下去的,能靠着这一点找人,倒也顺理成章。 “对了,不知天扇子仙长如今在哪?上次走的仓促,好没有好好谢谢仙长助我回龙宫。” 经过简单的交流,他发现这次这位叫做剑非道的界外仙人不像天扇子那样排斥交流,甚至愿意受自己的邀请跟自己对坐喝茶,虽然气质清冷,看起来好像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个好相处的。 “天扇子喜清静,不喜人群密集之处,所以没有随吾来海市,不过等有了明确目标,天扇子也会出手。海面之上,天扇子最为有利。” 有道风天扇在手,对面想跑都跑不了,他们主要还是顾忌周围的人,怕波及无辜,出手都有所收敛,若是认真起来,天扇一人就能掀起一场海上风暴,威力丝毫不比三太子之前那场斗法弱。 “除去封锁街道,三太子可还有其他方法?若是需要帮助,吾道剑·剑非道愿意帮忙。”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太子请讲。” “两位仙长可是同门?” 上一回,天扇子的自我介绍是道锋天扇子,眼前这位是道剑剑非道,一个道锋,一个道剑,听起来像是同门同辈。 “吾与天扇子的确同为道门中人,但我们所属两派,师承并非同门。” 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无非就是两人的称号听着非常相似,会让人觉得他们这是什么同一辈齐名的名号。 至于辈分,他跟天扇子之间还真有点论不清。 插曲过后,又说会找人之事,三太子能根据自己丢失的龙鳞,将敌人的踪迹细化到某一条街道,但再细节的就无法了。 对面有不少藏身手段,是个惯会用阴招的,派人将街道清空围住,只是为了保证目标不跑走,剩下的就是一点点搜查。 鉴于对面和自己这边都有些跟世界画风不同的手段,剑非道觉得这样不行,应该用些手段把人逼出来,至于对面露出马脚,别说是龙鳞的气息了,系统就能马上锁定他们,无路可逃。 到了这种地步,对面估计也草木皆兵了,若是能弄出些反常的动作,或许人就出来了。 “海市之中可下过雪?” “……没有。” 三太子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懵了,海市坐落在东海海面上,这么一个小岛根本不具备下雪的条件,甚至连四季都没有。 “若是下雪,便也算反常了吧?” “如果仙长有办法让这里下雪,的确是反常。” 他听出来了,对方知道海市没有雪,伤了自己的人在海市待了很久,对这里的气候肯定也了解,现在被他带兵围困,要是再出现些反常的天气,不管这雪有没有其他作用,意识到不对的都会选择逃出去,以免这是什么陷阱。 “请三太子指个方向。” …… “什么玩意儿?这群虾兵蟹将都哪来的?” 意识到自己这边可能打不过天扇子,他也来不及想这些所谓的正规系统从哪捞了个先天人来宿主,费劲口舌说服同伴赶紧溜,结果最后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发现整片街被封上了。 这下好了,他们周围被龙宫的虾兵蟹将围的密不透风,露头就可能被秒,根本走不掉。 “那三太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明明之前布的局也不在这块地方……” 三太子是他打伤的,如果不是有天扇子介入,他说不定还能直接杀了三太子,届时东海大乱,他们就能轻松一段时间。 奔着杀人去的,他很清楚对方当时那个伤势没有力气追自己,他又是拼了命跑回来的,三太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躲回海市的? “啧,全杀了不就得了?” 看见同伴畏畏缩缩的样子,另一个看不下去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来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就是添乱破坏世界原有的秩序,不就是一些挡路杂兵,杀出去就是。 “要不是你婆婆妈妈的,咱们早走了,哪里会被堵路。” 他再三强调这次是个硬茬,对方就是不信,好说歹说才同意离开海市去其他地方,要是这人配合的话,他们早就离开东海,重新布局去了。 “我婆婆妈妈?分明是你胆小如鼠。” 海市里面什么种族都有,是最适合浑水摸鱼的地方,而且他们在这儿有段时间,据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哪有说放弃就放弃的。 而且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理解同伴为什么觉得他们就打不过对面,三太子他们都不怕,还怕一个单打独斗的合法穿越者? “你怎么就是不懂呢?那个家伙是道锋天扇子,咱们现在又在海上,要是他跟着三太子一起来,扇子一挥咱俩都得完。知道芭蕉扇吗?听过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吗?就那个威力!” 三太子一条龙,最拿手不过是呼风化雨,那玩意儿主要是气势吓人,有意识的躲躲还是没问题的,这次这个不一样,那扇子的攻击是能精准到人的,而且人家也不只有扇子,还有剑呢。 先天人一剑过去山头都tm能削了,他俩就算是铜皮铁骨都扛不住啊。 “你不是说那个叫什么扇子的是个社恐吗,外面围了这么多人,他能来?” “……”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杀出去,速战速决。” 就算没有天扇子,这么多一看就是龙宫的兵,东海龙王那边肯定都知道了,他们伤了对方儿子,身份又特殊,拖久了容易再引来其他神仙。 这海里的他们还能斗上一斗,要是把天上那些都召来,到时候天兵天将来围路就真麻烦了,他俩可没有大闹天宫的能耐。 正当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阵阵雪花,他们在海市里待这么久,可从不知道这里会下雪。 这地界就是个海中小岛,天气再冷撑死就是下暴雨,哪有下雪的条件? “这什么玩意儿?” “不对,赶紧走!” 不管这雪是怎么形成的,法术还是法宝,如此反常的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两人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行踪,随便选了个口子冲出去,在军阵中引起大乱。 就像其中一个说的,他们能跟东海三太子打的有来有回,这些挡路的虾兵蟹将对付起来就是砍瓜切菜,很快就突破重围,往海市之外去了。 可惜的是他们惊动了敌人,用上特殊能力一路跑,后面还是有追兵,最后跑到一处小山崖的时候,听到一阵笛声。 “……哪来的笛声?” 起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等有时间停下歇脚时,发现真的是笛声。 谁这么有闲心在这里吹笛子?还是在这种地方? 而在山崖边上,早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 第19章 得手 “从你看见那个叫什么扇子的开始,咱们这行动开始麻烦起来了。” 本来他们在海市里混的好好的,基本没出过差错,眼看最后一步就要成了,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东海三太子没杀成,还被反击到逃跑。 而且刚才那阵雪花还没弄明白呢,又来一个吹笛子的声音,谁在山崖附近吹笛子?有病一样。 “后面那群估计很快就要追上,往哪走?” 笛声悠扬,落在他们的耳中却有些无名的焦躁,这次离开的行动本就是突发性的,比起吹笛人的闲情雅致,两人现在虽不至于跑的狼狈,但也不算多么从容。 说白了,就是被一连串的不顺给堵的有了火气,却无处发泄,只能独自烦躁。 他们火气再大也不能回去找三太子,虾兵蟹将对付着容易重伤未愈的三太子对付起来也容易,但对方背后的龙宫和东海龙王可不好应付,还有一个与他们完全对立的合法宿主。 “……到底谁在吹笛子?!” 越靠近山崖,笛声就越清晰,这个方向离海市最远,他们本打算到山崖峭壁上找到地方,避着龙宫的人离开海市,耳朵边上却一直有悠扬婉转的笛声伴随,就好像有人像幽魂一样跟着他们,怎么也甩不掉。 不等再猜测什么,等两人来到山崖顶上,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白色高冠的身影在前方矗立,他背对着身来者,面向山崖下的海面,吹奏这手中玄笛。 那响彻山崖的笛声,就是从这里来的。 “哪来的家伙挡路……” 虽然是背对,但对面人的打扮也非常独特,华丽点缀无数金色的繁复白袍,银白的头发,半透明的高冠,还有飞肩和肩甲,这华丽程度跟天上那群有的一拼。 以大多数人的常识还说,这人的打扮不但繁复,衣服还层层叠叠,还有特别大的袖子,应该比较难行动,但对方背后背着与衣服同色的剑袋,估计是个用剑高手。 这么一号人挡在前面,还真有不敢过去啊,主要两人身后还有追兵,容不得他们慢下来多交涉。 而且他们纳闷啊,跑的时候分明也有绕路,怎么后面追的人跟拿了定位一样,双方距离上上下下,但就是甩不开。 三太子:对啊,有定位。(开始感应龙鳞) 剑非道:的确有定位。(系统开挂中) “咱们拐……你又怎么了?” 他本想问一下同伴这个情况要不要拐弯,对面那个吹笛子的人看着就不好惹,跟海市里那些家伙的画风极其割裂,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同伴又像发神经一样,死盯着对面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到底是脑袋被打坏了,还是人被东海三太子用雷劈傻了?从杀龙计划失败以后,就变得莫名其妙。 “你指定是脑子被门夹过,赶紧想办法,走哪条路?” “不可能,怎么还有……” 可惜的是,被问话的人已经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了,虽然面前的人只是个背影,但看见这么有特色的打扮,他一看就知道是先天人。 可这个不是天扇子,他之前猜是有系统从某个苦境里捞出来一个天扇子做宿主,合法系统基本是一宿主一世界这样对标着做任务,这样的话,眼前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先天人就能劈山碎地,现在又有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行,他得赶紧跑。 想到这里,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身边不耐烦的同伴,依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对不住了。” 他们之间也没多少友情,不过是正巧都来了这个世界,这里自身的体系又非常完备,暂时结盟有利于他们完成破坏世界的任务而已。 “你说什、喂!” 不等身边的人反应,其中一人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如此迅速的逃跑,都不用天扇子指认,剑非道就知道哪一个是当初暗算东海三太子,又再看见天扇子后跑路的那个。 这个身法不仅迅速,明显还有些特殊能力辅助,难怪能跑那么快,道风天扇的风涛都差点没打中。 “原来如此,隐身。” 剑非道放下笛子转身,此时那里只剩一个人,但他的目光不在对面的人身上,而是顺着一个方向微微移动,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东西离开这处山崖,又飞向远方。 如果此时看他的双眼,就会发现剑非道的眼睛正在发光,明亮非常。 “未经天道允许的访客,想不到有这么多。” 如今双方面对面,已经完全能确定对方的非法穿越者身份,而对面,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对面现出踪迹的时候,剑非道没想到会是两个人,想着要是两个拥有的能力都很特殊的话,需要提防一下,结果这队伍如此脆落,自己还没出手,对面就跑了一个。 想到刚才那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看来是真认识他们这些先天人的,跑的如此干脆,估计也很熟悉他们的实力。 “这位,还请随剑非道走一趟。” “跟你走?老子是嫌自己活的太长吗?” 同伴能跑的如此干净利落,是他也没想到的,虽然按双方的性质,的确是伪军对上正规军,但对面就一个啊,他们俩配合一下不就行了,跑的也太快了! 话说回来,对面到底是个什么家伙?竟然给怕成这样,连打都不愿意打。 说着,剑非道眼看着对方抽出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大刀,亮出武器,看来对面是想硬碰硬了。 “火焰刀?” 那刀有些奇特,刀柄是骨制的,就是不清楚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既然阁下不肯配合,恕剑非道失礼。” 自己也不是来切磋的,真要切磋对面这个武力值也不够,速战速决把人抓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世界里明明不可能有两个正统系统……呃!” 另一边,逃跑的人用特殊的隐身手和一些提升速度的手法逃离了海市,从签订契约开始,他一直在选择方便逃跑和暗算的能力,这些都是他的保命符,让他能一直活到现在,让自身实力不断累加。 走这种阴险路线真不是他胆小,而是他知道正规与非正规之间的差距,自己既然当不了好人,就绝不能落到那些“好人”手里,只有跑的及时,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为什么会有两个?还都是布袋戏的先天人?还都是合法宿主? 带着一脑袋的问号,他本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好躲过敌人追击,结果一道海浪迎面而来,直接打的他无法再隐身。 “海浪?不对,是风……” 一瞬间,海面之上风起云涌,熟悉的清圣风涛袭来,还有熟悉的一抹蓝色,以及那把巨大的宝扇。 大海之上,风浪之中,有再多的逃跑手段也没有,这里没有遮蔽物,天扇子也不会给他再跑的机会。 …… “前辈,人都在这里了。” 豁然之境中,剑非道将捆严实的两人放在地上,不但将手脚捆起,嘴也一并堵上了。 这种非法穿越者在武力上根本就打不过先天人,他们最麻烦的地方是能藏,就像蛀食庄稼的虫子,单拿出来一捏就死,但是在找到他们之前,不知道已经在暗处祸害了多久。 都是外来者,东海三太子在出了一番气后,就把人交给他们处理了,帮这个世界处理非法穿越者,本就是剑非道他们的任务之一。 “辛苦你了,哦对,还不知道三太子最开始追查的是什么?” 天扇子意外遇上的原因,是东海三太子因为海市上的东西起了疑心,一路追查下发现敌人,还不慎着了敌人的道,柳清缘好奇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海市干了什么事,能把正经神仙引下场。 “他们在海市贩卖骨制品,致使海市的交易大乱。” “骨制品?什么的骨头?” “所有的骨头。” 觉得这样说不够具体,剑非道回想了一下东海三太子话,将其复述出来。 “动物的、人的、妖的、神兽的,只要是来自活物的骨头,都被他们制成各种法器在海市贩卖,有的被人买走,有的还在海市上流通,有被杀者的亲朋跟着线索找上来,与持有者发生冲突。” “没看出来,两位玩的挺大啊?” 柳清缘走到被捆住的两人面前,考虑到还要带着人飞越东海回到陆地,剑非道和天扇子下手都保守了些,让他们有那个命感受化光的速度。 其中一个穿着黑袍斗篷在看见柳清缘和照世明灯时就表现的很怪,眼睛不停的在三个先天身上来回转,有震惊,有不可置信。 另外一个也有表露震惊的情绪,但他的更单纯,满脸都写着“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三太子会介入,是因为有人在海市上发现了猪婆龙和麒麟的骨制品,而在不久之前,东海里就已经得知有人在捕杀龙族旁支,只是还没闹到龙王面前。” 说着,剑非道拿出了当初在海市买下的冰玉长笛,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虽然这笛子被用特殊手法处理成玉的模样,但经过吾的内力探查,这应该是某种冰属神兽的骨头。” 一开始,剑非道是被笛子上的寒气吸引,等仔细看的时候,发现这笛子的材料根本就不是什么极地寒玉,而是某种冰属神兽的骨头。 用各种手段将原本血淋淋的骸骨处理成各种器物,海市里大部分商贩没有辨别能力,与死者属于同一种族的亲朋好友们却能现,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发现自己的家人朋友不但死于非命,尸骨还被人肢解处理成供人把玩的器物,那自然是怒不可竭。 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可不会考虑持有者知不知情,在对方眼中,你就是杀人凶手,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这个行动方式非常妙,人族暂且不说,就说那些妖怪神兽,非法穿越实际可能没杀多少,但杀一个,就可以用尸骨做出多个骨器,卖给来自四面八方、互不相识的买家,等寻仇者跟买家打起来,最后越闹越大,真正的凶手却早就隐于幕后,看着这盘热闹的棋,继续去谋害下一个。 海市里什么种族都有,这么一搞各族之间的矛盾再添几笔,最后越来越乱,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柳清缘拿起桌子上的长笛,让系统扫描,看看是谁的骨头。 “……冰属麒麟。” 好家伙,拿麒麟的骨头做笛子,真敢啊。 “幸亏天扇子到的及时,不然三太子怕是也会被这样对待……欸,天扇子呢?” 柳清缘突然意识到,怎么只有剑非道带着人回来,天扇子去哪了? “天扇子觉得难得来东海一趟,却还没来得及探索海中美味,打算先在东海留一段时间,让吾跟前辈说一声。” 简而言之,天扇子留在东海捞海鲜去了。 “哈,这样也好,要是天扇子这么早就回去,小秘宝就要跟吾和龙宿闹了。” “那位睡在青琉璃扇贝里的孩子?” “是呀,天扇子想问小秘宝哪里还有青琉璃扇贝,但小秘宝好像不怎么喜欢天扇子,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柳清缘一边感叹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将手搭在两个非法穿越者的肩上,将他们送进系统空间,听候发落去了。 “小秘宝也是,都多大了,还要跟天扇子闹脾气。” “呃……前辈,您这句……” 听着好像不太对劲啊,是不是说反了? “小五,出来一下。” 外人没了,柳清缘可以问出自己想问的事了。 【宿主请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系统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宿主只有在有事有问题的时候叫他,不需要问什么,直接让人开始说就是了。 “宿主都是一人一次负责一个世界吗?” 这次抓到两人,一个疑似看过布袋戏,所以会震惊这里怎么这么多先天人,另一个则是在惊讶合法的宿主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好像不知道有马甲系统这东西似的。 【的确如此,多个宿主进入世界会给世界造成负担,而且也不能保证合作顺利,所以一直是一人一世界。但这群非法的玩意儿不管这些,一个对多个容易被反杀,所以开发了马甲扮演这一大类系统。】 “新开发的?难怪这么多漏洞和bug。” 因为一个打不过,就让宿主自我分裂一变多?这不就相当于一人打多份工,最后拿的还是一人份的工资?这群系统有才华啊,适合挂路灯。 【但是你们这类宿主福利高,其他门类可没法像你这样一路砍瓜切菜。】 “能一路砍瓜切菜,难道不是因为先天人的武力值逆天吗?” 【……也有这个原因。】 疑惑问清楚了,柳清缘又转头看向剑非道。 “那之后,海市如何了?” “三太子联合其他势力在海市回收骨制品,争取找到死者的家属,让他们入土为安。” 神兽和妖怪的倒还好,只是那些来自凡人的,怕是永远也找不到归处了。 “这么多被捕杀的,肯定有人带着怨气,阴曹地府竟然也没个信儿。” 这里可不存在死了就是死了的结局,死后魂魄入阴曹地府,他们完全有机会去阎王爷面前告状,神兽和龙的亲戚都遭难了,这两者若是有冤屈,不可能不管。 “此事吾问过,三太子也不明白,怀疑有人在地下买通关系,打算待事情处理后,就去阴间问上一问。” “买通关系……” 差点忘了,聊斋这儿的阴曹地府那叫一个黑,要是真给他们勾结上几个,还真有可能瞒天过海。 第20章 和谐的白色组合 聊斋里的阴曹地府,完全就是人间官场的一个翻版,谁有权利,谁就有话语权,是真正意义上能达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 柳清缘统计了一下,来聊斋的非法穿越者,基本都选择了与妖怪为伍,不管是最开始那用特殊能力成为画皮的,还是现在抓到的在海市混着的两人,反正就是不往人道上走。 其实他们这个思路也没什么不对,天上的神仙不好对付,在自身没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时,混在成分最杂的地方就是最有效的伪装。 比如躲在种族混杂的海市里,伪装成卖货的商人,或者想尽办法搞一个画皮的身份,表现出的任何反常,都可以被“这只画皮修炼不到家”来解释。 综上所述,有人觉得但妖怪不保险,跟地府里某些小贪官勾结上也有可能,柳清缘问过陆判,不管是哪路的神仙,若是道行或者地位不够,就没有资格了解系统跟天道的交易合作,而且他们本身就没有辨认外来者的眼力。 也就是说,只要操作得当,哪一个外来者都可以跟底层的神仙搭上线,对面还不知道跟自己套近乎的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知道陆判这边能不能搭线问问。” 好歹也是位判官,看他为朱尔旦做的事,判官的权力估计不小,说不定能帮着查查。只要是不怕陆判长相的,他看着就高兴,会给人开点便利。 ……这么看的话,陆判貌似也不是多公正的官啊。 “先是画皮,又是海市,这群人已经融入到世间众生里,也不知在这个世界蚕食了多久。” 一个个的都是熟练工老油条,浑水摸鱼玩的溜啊。 “依那两人在海市的据点来看,恐怕已有数年,其中骨制品不计其数。” 剑非道轻轻摇头,在海市里潜伏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被他们猎杀的受害者不计其数,这么重要的事情,最后还是闹到龙宫里才开始着手调查。 与其说是敌人藏的太好,不如说是他们抓住了这里的社会结构问题,上下层的生活天差地别,底下的人如何根本无人关心。 若不是这两个家伙越来越猖狂,将手伸向龙的亲戚,人家闹到龙王哪去了,恐怕谁都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家伙的能力,真是一个比一个血腥啊。” 带回来的那支骨笛柳清缘仔细看过了,现实中的确有将骨头制作成玉石质地的方法,但那个方法耗时很长,这支笛子明显也不是这么制作的。 据剑非道所说,两个非法穿越者之一的武器就是用骨头做了刀柄,这些被处理贩卖的骨器应该就是他手笔,其技术大概是从签订契约的非法系统手里得来的。 这届非法穿越者不但不走人道,连能力都这么不是人啊,做反派做的也太典型了,他想薅羊毛也没办法薅,这么丧良心的能力他要来干嘛去? “难得出来,剑非道不如再待几日?放心,不收费。” 看目前的架势,应该很快就要到陆判给朱尔旦换心的剧情了,多几个人参与也好,他倒也想看看朱尔旦换心后的变化,剑非道有重明眼,可以看的更加直观。 然后很快,就是陆判给朱尔旦的妻子换头,说实话,这段柳清缘个人其实是不怎么认同的,换了心变聪明后,就开始嫌弃自己妻子长的丑,这就有些过分了。 而且这段里面,那名被拿来换头的姑娘是无辜遇害死亡,如果可以的话,柳清缘想顺便救一下,换头的事情他跟陆判交涉一下换种方法,直接砍人头有点过分了。 “那便多谢前辈。” “你就说这个?” “……还需要说什么?” “你应该这么说:剑子前辈免费提供住宿,不愧是道门先天高手,实在是……” “仙长,我听说新的县令已经到任了,需不需要去看……欸?” 小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只熟悉的赤狐从篱笆外的灌木探头出来,然后再伸出两只前爪扒住篱笆,开始往院子里翻,在空中一个翻滚完美落进院子里。 对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明明是犬科的狐狸,落地时却显出几分猫的从容和优雅,值一个十分。 只是柳清缘始终搞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不喜欢走门,非要跟做贼似的扒拉着篱笆进来跳进来,还必须是狐狸的模样,因为只有狐身的高度适合玩这一套。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么跳进来会很有成就感吗? 自书生状告县令一事后,小翠就一直关注着,不仅是柳清缘让她帮忙看着的原因,解决这事有王御史一份,最后结果如何,代表着王御史是否已经回归到从前的官职地位。 而这新上任的县令品德如何,也是小翠在意的,她以前是不管,但现在自己可是跟着高人办事,要是这次的县令还不行,继续为非作歹闹出幺蛾子,那她小翠不是也很没面子? 于是她一得到消息就来了,想问问之后还有没办法指示,可等她一个自信翻越,落地后发现院子里有三个白色身影。 除去熟悉的两个,多了一个头戴高冠,打扮更亮、更华丽的人,嗯……脸好像长的也更嫩一点。 “来得正好,这位是道剑剑非道。” “呃……仙长好。” 看外貌的话,剑非道身上没什么严肃的气质,小翠最开始也只是被这位的白金色给晃了一下,可等对方看过来时,小翠抬头与剑非道的眼睛对视,浑身的毛一下子就炸起来了。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感觉自己好像对上了一面照妖镜,被对方一眼看穿,无所遁形。 “……你开重明眼了?” 小翠现在是狐形,炸毛炸的一眼可见,现在正好还是换冬毛的时候,这么一炸看着跟个大毛团似的。 这种反应,像是被剑非道吓着了,但柳清缘怎么想,也不觉得剑非道这个形象是能一见面就吓着对面的程度。 唯一能解释的,是剑非道的重明眼刺激到了作为狐仙的小翠。 “没有。” “在东海的时候有过这个情况吗?” “三太子等人没有出现这种反应,倒是龙宫的那些虾兵蟹将有避开吾,当时吾以为是三太子的原因。” 因为天扇子的帮助,东海三太子对剑非道也非常客气,看见周围的士兵避着自己,剑非道也没多想,他是以三太子贵客的身份被拉进队伍,对待三太子,他们同样是恭敬避开。 重明眼能悉破一切魔障,遍照一切黑暗,识透一切无明,探知一切瑕恶,理论上的确可以对妖怪一类的生物发挥作用,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始用,小翠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可是吾在海市的时候,那位摊位老板……难道他不是老鼠成精?” 剑非道不理解,也不是他非要以貌取人,可你都长成那个样子了,结果不是老鼠修炼成精吗?还不像小翠这样害怕,莫非那老板是人?! “不用害怕,咱们剑非道可是很和善的。” 小翠定在那里炸毛不动,柳清缘就过去提着她后颈,将炸成一个大毛球的狐狸放到照世明灯旁边。 其实要安抚,让照世明灯抱着可能更有效,但考虑到小翠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就放旁边,让照世明灯摸几下头回个神。 “剑非道啊,考虑不考虑去找兰若寺?” 柳清缘搭上剑非道的肩膀,正经狐仙都被刺激成这样,遇到真的恶妖不就真成照妖镜了?要是让剑非道去兰若寺一趟,都不用燕赤霞动手了。 可惜的是,柳清缘在此已经走过两个城镇,都没有看见疑似兰若寺的地方,只怕是在更远的城镇。 “前辈莫要说笑。” 小翠这个反应,可能是重明眼的特性在聊斋这种世界里被放大,但剑非道自己没感觉,狐仙对各种气息和自身对危险的敏感程度更高,而小翠又不知道这里多了她这么一号惹,双方冷不丁撞上,小翠的兽类本能就被刺激到了。 这还真是个意外情况,原本就非常意识流的东西在聊斋这个世界里被放大的更加意识流,不过也算好事,以此为例,其他角色拥有的一些压制魔的能力或许也会被放大,变成另一种形式的降维打击。 但是,好像只对本土妖怪有点作用,三太子算神仙,没什么特殊反应,那两个非法穿越者也没有反应,海市上那个老板……那个老板真的不是妖怪吗? “好了,小翠你想说什么?” 小翠被吓到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的僵直和炸毛属于兽类本能,有点应激,很快就恢复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刚来就出了个大丑,主动从照世明灯明灯身旁跳下去,落地的一瞬间,一个貌美姑娘出现在原地。 “咳,新县令到岗了,咱们还要不要去看看,观察一下这人品行?” “不必了。” 新县令上任需要交接的很多,尤其是在上一任是个贪污腐败、为非作歹的家伙时,新县令要处理的事不少,书生状告弄得这么大,百姓也看着这次换任,新县令品行如何,过几天看看民间评论就知道了。 而且这过不了几个月就是元宵节了,想要婴宁与王子服的故事顺利进行,这新县令可以不是什么大德之人,但必须得是个明事理的。 现在这块地方算是有王御史和皇帝做保,王御史可能差点,但皇帝都重视了,之前县令给自己织的关系网被连锅端掉,顺便还拉出几个贪污舞弊的大案,让不少人刷了业绩,这短时间内,应该是没人敢来这块地方捞油水了。 “上任县令刚因罪行被罢免,众人关注之下,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捞油水的不会冒风险来……你在看什么?” 等回过神来,小翠就不怕剑非道了,这位除了眼睛跟开天眼似的有些压迫感,其他的都没什么,柳清缘就发现这个的眼睛开始滴溜溜的转,目光从在场三个先天身上来回转。 这个动作有点似曾相识啊,刚才被他扔进系统空间的两个家伙也这样过,不过比起那两人的惊惧和不可置信,小翠看起来是疑惑更多。 “仙长,你们那里……白衣白发是有什么要求吗?” 原本她没意识到这个,但是今天一看,豁然之境里三个道人,都是白色系的衣服、银白的头发,虽然头发的偏色和衣服样式不同,但乍一看的确是三个白色顺色。 在这里,白色的布料基本不需要染,价格便宜,都是平民百姓在穿,哪怕是有点富裕的,也只穿些染色不均匀的蓝、褐衣服,但凡是有钱人,衣服颜色鲜艳夺目,恨不得把贵的都穿够。 从前,小翠见过最穷困潦倒的道士也没穿过白色,神仙她碰不到,但狐仙们穿的也非常鲜艳漂亮,她自己的裙子也多是明亮的色彩,像这三位这样拿白色当主色调的,还真是第一回见。 别人穿白色是没钱,料子自然就不怎么样,但这三位身上的料子却是一等一的好,虽然底色是白,装饰却不少,照世明灯的长袍上遍布银色刺绣,今天新见到的剑非道衣服上更是有许多金边镶嵌,颜色搭配虽然少,但华丽程度超越了大部分人。 经过剑非道的对比,剑子仙长之前说自己平平无奇,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道理。 “没什么要求,看自己喜好。” 苦境先天们穿衣服可是五花八门,随便找找就能拉两个彩虹战队出来,他们三个颜色这么和谐纯属巧合,原在东海的天扇子虽然也是银白发,但他的整体色调更偏蓝。 “不过白发确实比较常见,毕竟大家都到年纪了。” 先天的寿命没有限度,苦境因为各种剧情自身的时间线也被干的稀碎,大家的年龄往上叠根本没有上限,几千上万的跑。啊当然,往下看的哈,年龄小的那些也有点突破下限了,反而是长相跟年龄匹配的最稀缺。 “而且白色系都不错啊,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你看吾,风流倜傥、两袖清风,多么潇洒……照世明灯,你做什么去?” 原本安静坐着的照世明灯突然站起来,看着像是要再去山里,但现在已经是下午,很快就要傍晚了,大晚上可没人会作死上山。 到现在,山上“提灯山神”的热度已经有下降趋势了,他们两个城市来回逛还是有效果的,柳清缘还经常去城里逛,权当是转移注意力。 “天色已晚,吾去挂几个灯笼。” “……你克制一下,吾这里是豁然之境,不是宫灯帏。” 照世明灯有两大嗜好,一个是在黑暗道里跟人聊天,另一个便是点灯笼,单纯的点灯笼。 这里没有黑暗道,也没几个地方能有黑暗道那种氛围,那照世明灯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点灯笼挂灯笼了。 但豁然之境就这么块地方,也没几个适合挂灯笼的位置,要是拦着点,他怕过不了几天,山里也会被挂上不少灯笼。 到那时候,山神的谣言可就真没救了。 第21章 夺笋呐 新县令的品行如何,目前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这种事自有官场上的那些,和本地书生去探究,柳清缘现在更好奇会不会真有哪个家伙来一把骚操作,跟地府里的搭上关系。 毕竟经过分析后,发现这条路的可行性真的非常高,而且地府前科累累,柳清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改天去问问陆判,去地府逛一圈需要准备什么。” 东海那边还在整顿海市里的各种骨制品,等龙宫去阴曹地府质问还有段时间,柳清缘这边除了陆判就没其他地府鬼脉了,不可能马上就过去。 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几个法外狂徒,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一趟,难免会打草惊蛇,最好还是跟原住民混在一起过去,这样既不会太显眼,也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人脉。 “……哪位陆判?” 关于让陆判找皇帝的事情,小翠其实只知道半截,就是柳清缘找了人给皇帝托梦,却不清楚去托梦的是何许人也。 甚至连这半截,还是事情解决后得知的,因为柳清缘一早就知道小翠没法靠近皇宫,在心里延伸出这个想法后没说,径直去找的陆判。 纵观整座城,和陆判交好、往来密切的就朱厌旦一个,柳清缘在对方眼里就是一个不怕自己长相的外来者,没有多深交,双方自托梦一事后也基本没有往来,不止是小翠,照世明灯都没见过他。 这种情况下,告诉小翠也没什么作用,她也没有需要通过阴曹地府的判官解决的事情,好姐妹婴宁的养母就是一只鬼,跟陆判搭上线可能并不是好事。 “陆判是管理这片的判官,吾与这位有过几面之缘,我们往后可能得去阴曹地府一趟,要是没有其他可靠的路子,就只能找陆判通融一下了。” 原住民去阴曹地府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死了用魂儿飘过去,甭管是被迫还是主动,反正想去地府就必须死一回。 但柳清缘他们又不能用这个方法,马甲的死亡本质上就是角色回收,再怎么精分,其中魂魄也都来自一人,死了就是杀青了,根本没有走黄泉路这个流程。 而且先天人又不归这里的阴间管,真死了顶多就是变成阿飘飘一会,根本不会有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接人。再说了,以聊斋世界里各种鬼的出现频率,他真的很怀疑地府人员的工作效率,甚至这群家伙可能根本不工作,全靠死者自己走去阴曹地府。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跟着有权势、有门路的原住民一起去比较稳妥。 “若你实在在意这新县令的为人,就自己去一趟吧。” 小翠能这么及时的知道新县令到位,估计也摸透了对方行踪,看这姑娘坐不住的样子,知道她是还不放心新到的县令,从前清正廉明,到岗尝到甜头后开始堕落的大有人在。 “若真不合要求,再从长计议便是。” 反正在婴宁嫁给王子服之前,为了剧情顺利进行,天道肯定会给这里安排一个明事理的县令。 有了这句话,小翠风风火火的来,又很快风风火火的走,柳清缘不知道她从前在王御史家中是什么性格,如果一直是这样,那嫁到世俗人家里确实不适合她。 “你们说,用反派卧底怎么样?” 这些非法穿越者一个比一个能藏,全是偷偷摸摸的搞事,柳清缘觉得这样跟遇野怪一样的抓捕实在太麻烦了,自己既然有这么马甲能用,那为什么不能搞几个反派形象,混入其中呢? 合法的宿主一个世界只有一个,这是双方都知道的常识,但马甲扮演系统卡住了这个bug,一个宿主能裂成好几个一起行动,理论上,正方还是只有一个人,但在实践上,正方甚至可以派一个师出来。 双方在这件事上有信息差,柳清缘虽然不想再玩大场面和正反派大混战了,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再用反派角色。 你看这来都来了,试试呗,非法系统会同时签多个系统,肯定没时间死盯着一处,小五也主要在柳清缘这个本体身边,拿马甲去,对面不一定能发现。 “这个方法是否有些……” 太损了,剑非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最后那几个字说出来。 “吾看这三个的打扮都没往好人的风格上走,咱们这个画风的反派或许也不会起疑。” 柳清缘觉得可行,以先天人的武力值,就算被敌人识破身份,也能直接反杀,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而且说句不那么人道的,他分出反派的马甲去处理,真不行了直接死遁呗,反正是反派。 “可是,我们该去哪里接触?” 照世明灯明白柳清缘想干什么,现在这样遇野怪一样的抓捕方式效率太低,已经得知为了不被本世界的神仙发现,非法穿越者会抱团躲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地方他们去了会很违和,如果用反派的形象,就显得顺理成章。 如果能成功打入内部,就能得知哪方与哪方存在联系,条件足够的话,或许能将所有人来个一网打尽,此后就不需要再想着这个任务,安心的玩。 系统:你也是来做任务的啊,怎么还玩上了? 柳清缘:反正玩着也能做,有什么关系? 这个计划很好,好的非常有霹雳中不少智者的阴人特色,但是现在有个问题,计划虽好,他们上哪找非法穿越者的踪迹去实施呢? 第一次完全是误打误撞,这次的两个是有了点猜测,去了趟东海抓回来,但具体过程还是天扇子意外遇上的,都是被动开始,压根就没有主动找到的案例。 “……先等东海的消息吧,另外吾再放几个人出去,四处走走。” 如果没记错的话,有个挺倒霉的小伙子就是自己主动去的阴曹地府,好像最后闹的比较大,还要告阎王来着,不知这事发生了没有,多放几个人,说不定能碰上。 “那吾去另一个城里看看。” 剑非道说的,是有红玉莲香等人的城镇,以此地为例,那里不可能只有这么两篇故事,城中那么多书生,肯定还能再找到几个。 其实柳清缘现在真正想找的,是有众多妖鬼聚集的地方,比如海市这样各路人马都有的,或者兰若寺这样有鬼怪刻意聚拢势力的,都是非法穿越者躲藏的好选择。 但已经走了两个城镇,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地方这让柳清缘不禁再次猜测,这些故事的分布是不是真的按风格自己分类了,简单情爱的在一块地方,死过人的在一个地方,碎三观无节操的在一个地方。 明明他刚来的时候,跟扫雷一样马上就能碰上,怎么往后就不行了呢?莫非这种事也有新手保护期? “任务都要破坏世界了,这些人为什么不能嚣张一些呢?” 柳清缘叹气,这回敌人长脑子不主动送了,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一晚上,柳清缘在思考怎么打入敌人内部阴他们一把,小翠跑去到新县令家里去调查此人品行,曾经被牵连的书生们在得知新县令到任后也有些纠结,他们没有门路去打听新县令品行,不知还会不会发生之前那样的事。 不过这些书生中有个例外,那就是朱尔旦,本身他被抓进去就是稀里糊涂的,当初别人要状告县令,本来没他什么事,别人几句好话几杯酒,他就豪爽的答应了,最后被牵连。 被放回来后,还是陆判告诉他了一些经过,他才知道自己这镇上真的有能人异士,事情解决,这位就心宽的将事忘了,继续跟陆判把酒言欢。 在众多书生睡不着的这个夜晚,偏偏朱尔旦睡的舒服,只是很快,睡梦中的朱尔旦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感觉腹中有东西搅动,紧接着就是遍布五脏六腑的剧痛,将他从梦乡中拉出来。 一睁眼,朱尔旦发现以往喝完酒就会消失的陆判这次没走,不但没走,还站在自己的床前,身旁有一个大水桶,水桶沿上插着一把锋利匕首。 而自己的肚子已经被划开,陆判将里面血淋淋的肠子拿出来,一根一根的清洗,此番场景,若不是体内剧痛真是无比,他宁愿信这是一场噩梦。 …… “公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朱尔旦有些不对劲?” 书院里,王子服身边的人看角落里的朱尔旦几眼,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是觉的今天这个人有了些变化,但朱尔旦的模样也没变,但他看着就是奇怪。 “人偶尔有点变化也正常,你盯着他作甚?” 王子服跟朱尔旦基本没有交流,一是因为朱尔旦家世虽然还行,但还混不进有钱人的圈子,再者是这人是出了名的傻子,书院里的人跟他做朋友都是存着拿他找乐的心,王子服对欺负傻子这种缺德事没兴趣,也就没跟朱尔旦有过什么交流。 在他看来,朱尔旦只是正常的来书院,正常的坐在角落里,根本看不出哪里不对劲,顶多就是他身边没其他人。 这没什么好说的,之前朱尔旦因书生状告县令被牵连,之前拿他找乐子的人怕这家伙哪天把他们也牵连上,就躲了朱尔旦几天,现在这家伙是没朋友的状态。 “新县令上任,也不知是好是坏。” 之前那个县令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没眼看,王子服家世好,一直没被祸害过,但所有事他都知道,但除了明哲保身,城镇里的有钱人家也做不了什么。 一般来说,京城里的世家大族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将旁支送到京城之外,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动,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有庞大的后台,随便去哪个小城镇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可偏巧了,他们这里正好没有这种人,势力最大的也就是些地主、乡绅,唯一的有权有势的名门望族,是一家姓吴的,家中主人曾是侍御。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家干过侍御,见识了高官们的勾心斗角,知道要明哲保身,跟旧县令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县令不动吴家的人,他们也就不会管。 除了这一家,其他的就没有足够大的关系人脉,自然无法跟县令对台,所以之前的县令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祸害人。 “明年就是新的会试,表哥他……朱尔旦?” 王子服本来看屋子外面有些吵,想着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发现是一群人围在书院贴的榜单上,昨天书院先生组了一次测试,大家都写了文章,今天排的名次。 才华好的一直是那么几个,大家对自己的情况都心知肚明,大概在什么名次都能猜出来,就算有所浮动,也不会这么吵闹,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子服挤进人群,听到别人口中朱尔旦的名字,一抬头,第一名就是朱尔但。 朱尔旦?第一名?! 这下不仅是书院,城里所有书生都炸了锅,朱尔旦是谁?出了名的傻子书生,前些天还因为自己的“豪爽仗义”把自个儿弄进牢里了,怎么这傻子的文章就成了第一名?! 因为这事,有人去找书院的先生求实,有人去找朱尔旦本人,然后双方都发现了不对。 找先生的得到了朱尔旦写的文章,发现写的的确好,超出了其他高名次者一大截,好到不像是城中书生的水平,而去找朱尔旦的更是震惊,这人竟然不傻了,不但气质看着跟从前不一样了,跟人对答如流、才思泉涌,聪明的不得了。 其他人:这人谁啊?朱尔旦脑子没这么好使啊! 短短几天,朱尔旦由傻子变聪明的事迅速传开,热度直接超过了照世明灯之前造成的“提灯山神”之说,也算是个好事了。 柳清缘偶尔还会去城里逛逛,也就听说了朱尔旦变聪明的事,他当然知道这是陆判给朱尔旦换了颗聪明人的心,但这话可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对于朱尔旦,有人说是这家伙开了窍了,有人说是他被高人指点,更过分的,是被画皮祸害过的王家两兄弟猜,这人是不是已经被调换了,从前的朱尔旦或许已经死了,眼前这个聪明的朱尔旦是某种妖怪披了朱尔旦的皮,在这里迷惑人心。 柳清缘:……你俩考虑去写恐怖悬疑小说吗? 不过柳清缘没去特意找朱尔旦,对方反倒进山来找他了,说是要感谢他将自己入狱之事告诉陆判,不但扳倒了县令,还让自己免受牢狱之苦。 不但不傻了,还知道主动结交、打点关系,柳清缘也有些好奇陆判这是从谁身上挖了这么一颗聪明心,弄来换到朱尔旦身上。 不过,朱尔旦已经换心了,他妻子换头的时间也快了,吴家女儿死的可怜,他得救一下,顺便跟陆判商量一下,砍其他姑娘的头给人换上,实在有点不干人事了。 【挖了别人的心脏给自己朋友换上,好像也怎么像人干的事,哦对了,陆判不是人。】 “……你怎么也变损了?” 虽然这么说没毛病,但是仔细一听,这话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第22章 灵灵道长 从朱尔旦那篇拔得头筹的文章开始,这个从前被大家公认的傻子书生再次出名,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他傻,而是他突如其来的聪明。 自那一回文章,朱尔旦开始长期霸榜,有问题最快解决是他,作诗最好的是他,这人现在在书院里出口成章,出去了左右逢源,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谁还认得出这是那个傻子朱尔旦啊。 “也就是说,您给他换了颗聪明人的心?” 陆判难得在白天出现,还正好是朱尔旦来山里拜访之后,柳清缘很难不猜对方这是在炫耀自己的神异手段。 可惜这事柳清缘早就知道了,甚至他还特地等着对方干,陆判来说这些,听的人也不会太惊讶,不过为了照顾情绪,倒是可以捧一下哏。 “不错,这颗心可是本官精挑细选的,保管他以后平步青云。” 陆判的确非常得意,给活人换心,并让原本没什么才学的人变得如此聪明,如此手段只此他一家。 “可都说人心人心,这把心给换了,那人是否会跟着变呢?” 而且朱尔旦变的不只是一颗心,那突然冒出来的一肚子才学、变活络的脑筋,都说要在得意时保持本心,可朱尔旦这下直接连心都变了,思想变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这个大可放心,本官既然是为朋友办事,断不会害了他,这颗心来自一个清官,给他换上,以后也不会出太多差错……嘿,这酒不错!” 他看这豁然之境清静朴实,以为这人只喝茶,没想到也有好酒,还是他没见过没喝过的。 “这是吾一位好友的珍藏,想来这回旅途遥远,吾就借了些好酒一起带出来,判官大人尽管喝,管够。” 照世明灯拿起旁边的酒杯闻了闻,轻轻挑眉。 “……这是龙宿的藏酒?” “不错。” “你到底拿了他多少珍酿?” “龙宿家大业大,又不愿意出门,吾作为朋友,自然要帮他担负起消耗过量物品的责任,不然过期了怎么办?” “……” 这可是粮食酒,根本没有过期这种说法好吧。 “吾这几日见大人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不知除去活人身死外,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去往阴间?” 是的,摆这么好的酒出来,柳清缘就是想套陆判的话,如果看看这位阴曹地府的判官知不知这种路子 “……你们要去?” 闻言,陆停下喝酒的动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对方不是由这方天地诞生的生灵,生死簿上自然也没名字,不归地府管。 这种身份的人,想要去阴间估计只能靠别人引路。而陆判好奇的,是他们干什么要去阴间。 “不是现在就要去,只是为了在往后出意外时,能多一条解决路子。” “想去阴间,要么你寿终正寝,不能再在人间待了,要么就是有些手段,能做到魂魄离体,如果两位要去的话,估计只能由其他人带着了,你们不是这里的人,不管是天上那几位,还是地下这几位,都没法管你们。” 也就是面前这两个跟天上地下的都没瓜葛,陆判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等回了地府,他还得继续当判官审理死者,哪有心情说阎王怎么怎么样。 “不过两位真想去看看,本官倒也能行个方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那剑子在此,就先谢过大人了。” 这么一来,自己在阴间也算有点人脉了。 朱尔旦下山后,并不知道陆判在他后脚到的,也不知道此刻对方正在豁然之境与山中两位“仙人”喝酒,他下山时先是感叹了一下山中路实在不好走,要是从前的自己,怕是进去就出不来了。 换心那一晚他经历了十足的惊吓,看着自己的肠子被一根根清洗的滋味实在不好评价,但这换心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纵观从前人生,仿佛一场大梦。 没想到自己一次醉酒后的牢骚,被陆判记下,为自己换心,那他自然要去感谢陆判一番。 因为陆判每次去朱尔旦家都是晚上,他便一直以为阴间的人只能在晚上出现,这大白天的没地方找,朱尔旦就打算买些好酒祭品,去十王殿祭拜一下。 说起来,自那晚他背了一回判官雕像,当晚就见到陆判本人后,自己就再没去过十王殿。 这边朱尔旦正买着酒呢,耳边听见一些嘈杂声,闹市之中吵一些很正常,这里还是卖酒的地方,经常有些地痞流氓在周围闲逛。 但很快,“彭”的一声巨响,几个人影从头顶飞过,重重砸在街边的一些落叶或者杂物堆上,那声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这下朱尔旦可不做不到视而不见的,刚才有两个就是擦着他脑袋飞过去的,太吓人了! 转头一看,发现这几个人大家都眼熟,就是附近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此时正躺在地上哀嚎,这些可都是成年男性,寻常人拉一个都费劲,谁这么有本事把人一起给掀飞出来了? 不等旁观的人多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主动从暗巷里现身,就是这个形象,和眼前这番景象差距实在太多,看清对面是什么人后,朱尔旦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光天化日调戏姑娘,该!” 步入众人视线的是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少女,穿着一身华丽亮眼的粉裙,裙子上有各种花边、珠链,一头乌黑长发半披着,头上扎着跟裙子颜色相似的发带,两边鬓发在胸前扎成两个小辫。 这少女身上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她的衣饰、头饰上都有很大的太极图案做装饰,而且都被染成了粉色偏色,手里还有一把有粉色丝带缠绕的拂尘。 从她的身后,能看见还有其他女子躲在后面,她们就很普通了,是附近人家的女儿,再听前方少女说的话,事情的大概流程就有了。 这群地痞流氓惯常调戏路过的姑娘,不知是这次太过分还是怎么的,总之就是踢上了块铁板,并且还被铁板给弹飞了。 只是看眼前这位粉嫩美丽的少女,朱尔旦实在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把这几个成年男性给掀飞的,已经被掀飞摔在地上的人也不相信。 “哎呦……” 地上的人忍着剧痛起身,他们看来打抱不平的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长的还那么漂亮,就忍不住多混了几句,对方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威胁力,有人都忍不住想上手了,就看见眼前一个什么东西扫过来,眨眼间他们就腾空而起,摔出巷子砸在地上。 “……你是个什么怪物啊你?” “没礼貌。” 粉衣少女轻轻一甩拂尘,吓的地上几个人又开始挣扎,他们想起来了,自己就是被那把拂尘掀飞的。 “都听好了,我乃张天师传人,登道岸的灵灵道长,碧影仙尘·灵自灵。” 朱尔旦:好多人啊……等一下,道长?这也是位修道人? 灵自灵手里的拂尘、身上的太极图案的确能证明她与道家有些关系,但她的穿着打扮和长相都像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与平常加班到的道士相去甚远。 “念你们都是肉体凡胎,这一下就当做教训,若是再让本道长看见你们欺负姑娘,叫你们体会一下我的幻雷符,滚吧。” 虽然看着年轻,但这位少女通身的气势很足,鬼使神差的,朱尔旦想到自己刚刚拜会过的两位白衣白发的仙人,如果说眼前这位少女跟他们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优秀的相貌和复杂的衣服制式了。 而且,他们都自称是修道人,但整体形象跟众人熟知的修道人有着非常大的差别。 一拂尘掀飞好几个成年男性,这武力实在太碾压,超出了这些人的想象,往日里嚣张的流氓们这次连狠话都没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 灵自灵安抚好身后受惊的女子,这几个都是附近出来采买的,嫁人后的妇人具多,她们的年纪看起来比粉衣少女还大上几岁,但灵自灵却能反过来保护她们。 “这种流氓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你们以后都要小心一些,要不我给你们画几张护身符?放心,我技术可好了,童叟无欺……” 见少女专心安抚那几名女子去了,朱尔旦提着酒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还记得自己要去祭拜陆判,至于这位称号和名字好像很多的女道长,看着就不好惹,他还是避一避吧。 “那个提着酒的书生,等一下。”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朱尔旦停下脚步,提着酒的书生,这一小圈的人里,他刚买完酒,这个形容只能是在叫他。 “……道长是叫我?” “好奇怪啊……” 灵自灵没有回答,径直朝着朱尔旦过来,她看着朱尔旦皱眉,并围着他开始绕圈,口中还嘟囔着什么。 “真的好奇怪,你身上有两个不同的气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还有些阴气,你撞鬼了?” 这一听,朱尔旦就知道这位女道长是有真本事的,那两个气息他不清楚,心里猜着可能是换心造成的,至于阴气,自己天天晚上跟陆判喝酒,对方既是地府判官也是阴间的鬼,这么久了自己沾上点阴气也正常。 “你看起来像两个人拼接了似的,撞邪了?需不需要灵灵道长给你们驱魔?放心,我现在很厉害,不会再像以前那一时灵时不灵了。” 朱尔旦:也就是说以前不怎么灵是吗? 对于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朱尔旦心知肚明,他谢绝了这位少女道长的提议,拿上祭品去了十王殿,这里依然没有人来此,人们本身会求阴间神仙办事的就少,十王殿里的雕像又一个比一个吓人,哪怕是白天,路上的人都避着十王殿走。 灵自灵也不想去十王殿,既然朱尔旦说自己没事,她也不多纠缠,换了条路往城外去,突然她眼神一凝,快速向一个方向跑去。 紧接着灵自灵一伸手,不知聪哪里捞出一只皮毛油亮的赤狐。 “抓到了!” “???” 被捞起来的小翠: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小姑娘是谁啊?我怎么到她手里了? 小翠很懵,她在新县令家的屋顶上蹲了两天,看这人品行没有太出格的地方,就心满意足的离开,打算回山里去。 因为城里还有个道行很高,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乞丐,小翠不想跟这家伙打照面,就继续用狐狸的模样在城里穿梭,结果刚出城,一个大意竟然被个小姑娘一把捞起来了。 她好歹也是个狐仙,会幻术能治傻子的那种,怎么会被人这么容易抓住? “早看见你了,怎么颜色这么普通?” 灵自灵当然知道手里这只不是普通狐狸,她就是看见了妖怪好奇捞一把,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小翠的原身只是只赤狐,跟灵自灵印象里的狐狸有点偏差。 “颜色好单调啊,明明小狐的尾巴就是两种颜色一圈一圈的,怎么你没有。” 这下小翠不能忍了,虽然眼前这个拿着拂尘的粉衣少女看起来很不简单,但是说她长的普通这不能忍,她可是家里数一数二的美女,不然能被母亲许给王御史做儿媳报恩吗? 还有,什么品种的狐狸尾巴花色能一圈一圈的长?那是狐狸吗?那玩意儿叫九节狼! 小翠一个蹬腿从灵自灵手中挣脱,落地后一阵烟雾弥漫,一个活泼可人的少女出现在原地,两手叉腰。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没礼貌?说我毛色单调?你家狐狸一身毛五颜六色?你当是鹦哥呢?!” 看见手里的狐狸落地来了个大变活人,灵自灵也不惊讶,反而直接迎上去与之争辩。 “当然有啊,我前徒弟小狐就是,眼睛又大又圆,脸是灰色的、身上毛是白的,尾巴是灰色黄色相间,在尾巴上一圈一圈的长!” “……那就是九节狼吧!” “什么九节狼,小狐就是狐狸!” “哪有狐狸给自己起名叫小狐的?” 用自己的种族起名怎么听都不对劲吧?也没人管自己叫张人李人的。 虽然在争吵,可她们吵的话题已经不知不觉的歪掉了,但两个姑娘都不愿意示弱,双方互不相让,就着歪掉的话题继续吵。 柳清缘和照世明灯从陆判下山,三人就看见山下有两个姑娘在争吵,一个活泼可人,穿着最近留下的款式,但是双手叉腰,气势很足,这个他们认识,是狐仙小翠。 另一个一身精美粉裙,身上有很多太极图的装饰,手中还有一把用粉丝带装饰的拂尘,这个也认得,是灵自灵。 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她们两个争论的内容实在有些古怪,什么九节狼的尾巴明明有十几个环为什么要叫九节狼,狐狸的毛色为什么不能像鹦鹉一样五花八门,灵自灵为什么要把太极图黑色的地方换成粉色,小翠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蹲在草丛里…… 总之,这两个姑娘吵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是好像没有一个重点,旁人都听不懂她俩是怎么吵起来的。 “……你们干什么呢?” “仙长?唔……” 小翠听到声音回头,结果冷不丁看到面目狰狞的陆判,她可不知道这里还有阴间判官,被吓了一跳,争吵声瞬间就停了。 而灵自灵,她明显是跟对面认识,可她没有应声,眼睛一转就要跑,古尘从后面飞出插在地上,阻了灵自灵的去路。 “碧影仙尘灵自灵?” 看到这名粉衣少女,照世明灯有些疑惑。 “你怎么在这里?” 第23章 偏差 “说吧。” 柳清缘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小翠在得知灵自灵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后,就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在他们和灵自灵身上来回切,可能是觉得对方跟他们的风格不怎么一样吧。 而灵自灵,状态介于理直气壮和做贼心虚之间,总之很微妙。 “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怎么想,这两人都没有能针锋相对的点,到底怎么吵起来的?吵的话题还那么古怪,八竿子打不着。 “她说我长的不好看。” “她不信小狐的尾巴有一圈圈的花纹。” 听听,果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思维,你俩在意的重点都不一样。 “小狐……火宅佛狱那只?” “对啊。” 灵自灵点头,她觉得自己的观点没毛病。 “小狐的毛不但白灰相间,尾巴上的花纹一圈一圈的,比她丰富多了。” “我再说一遍。” 因为灵自灵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表现出的性格都是实打实的小姑娘,而且还是“难得”的黑发,不管这个少女道士真实年龄几何,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狐狸的尾巴不会长那样的花纹,多花的毛色都不会,你说的那个动物叫九节狼!” 小翠自己就是狐狸,狐狸该长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 九节狼,耳小面圆、四肢短粗,有一条长着许多环状花纹的尾巴,在现代,这种生物叫小熊猫。 柳清缘仔细回忆了一下小狐的狐狸形态,你别说,真挺像小熊猫的,但人家的确是只狐狸。 “关于这个,其实灵自灵都没说错,那只叫小狐的狐狸诞生地特殊,形貌上呢……确实和九节狼很像,不过就他一个是这样的,其他狐族与你们相差不多。” “可是其他的狐妖身上也有好看的花纹,她又没有。” “天生有特殊花纹的不是神兽就是有部分神兽血统,哪里那么好找?” 就因为她身上没特殊花纹说她普通?小翠不认可,她毛色不亮吗?天生有奇异花纹的狐狸跟她又不是一个赛道的。 “苦境明明很多,珍禽异兽遍地跑呢。” 这句灵自灵还真也说错,在苦境这片地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而且别说生物了,单是人族的长相就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所以这两个姑娘真正争吵的原因,是双方生长在不同的世界观之下,又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简单说就是硬杠且觉得自己说的都对。 “苦境生物的品种问题先放一放,灵自灵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一问,本来又有力气吵的灵自灵立刻熄了火,手上掐着拂尘的毛,目光看向远方。 “……之前说过的,登道案会有人来参与……” “登道岸给的信上,可没你的名字啊。” 这才是问题所在。 “仙耆可是同意我来了。” 灵自灵两手叉腰,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底气的样子。 “除了仙耆呢?” “呃……” 眼神继续乱飘,有底气,但是不多。 “阿真跟净师叔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登道岸大劫已过,我也安然长大了,现在不就是我灵自灵重新实现梦想的时候吗?所以我灵灵道长来了!” “也就是说除了仙耆,登道岸的其他人全不知道?” “……对,我之前一直闭关潜修,都没怎么和大家见面,但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再遇到坏人,分分钟打趴他!” 说着,灵自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桃木剑和一大把黄纸符,旁边的小翠看见桃木剑一挑眉,离她远了些。 比起那些神乎其神的飞剑术法,这桃木剑和黄纸才是小翠对道士的固有印象,但这东西像了,灵自灵这一身粉裙子跟那些耍桃木剑的道士可一点都不一样。 “天灵灵地灵灵,现在的灵自灵,出手可是超级灵!” “但你也不能自己跑出来吧?不上道前辈可一点没通知,你修行道法有成这点,我们也知道,若想完成梦想,你可以直接去苦境复出啊。” 既然梦想是当侠女,在哪不是能当? “……苦境不行,遍地都是劫难,登道岸的大家好不容易熬过来,不能因为我再被拖进去。阎王那个混蛋都躲过去了,再去趟浑水不划算。” 阎王?! 听见灵自灵的话,小翠猛的一转头,她刚才听见了什么?这个叫灵自灵的姑娘骂阎王是混蛋?! “此阎王非彼阎王,只是个名号,小翠姑娘不要误会。” 照世明灯看到了小翠的动作,知道她是想差了,跟苦境那个人事不干一点的渣爹不同,聊斋里这个是货真价实的阎王爷,就在阴间待着呢。 “哦……” 小翠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敢用这种名号?听灵自灵的说法,对方貌似还不是什么好人。 总之,在灵自灵的据理力争下,她还是留下了,并成为山中唯二的“逃家者”,小翠是因为在夫家受了气跑出来,灵自灵则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灵灵道长语)离开宗门。 经历过争吵,两个姑娘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要不涉及到小翠的毛色,她们之间相处起来其实还不错,婴宁虽有狐仙血统,身体却是人的,她养母生前也是人,按人类的社会规矩,未出嫁的女子很少出门,婴宁也得遵守这些,虽然有所宽松,到底不能像小崔那样自由。 甚至在一些大户人家里,要求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冯相如的父亲那么讨厌红玉,就有部分原因在这里,他觉得红玉这样的年轻姑娘该在家里老实待着,而不是三更半夜跑出来跟自己儿子私会。 但灵自灵不用管这些,她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还是个修道的,压根就不理会这些规矩,就算有人来找茬,她一拂尘就全扫飞了。 而且大多数时候,她根本不需要动手,这里的人都很是胆小,灵自灵只要抽一张黄符在手上随便晃悠几下,对面的人就会主动让路。 灵自灵:这胆子也太小了吧?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其实这些人怕的不是灵自灵手里这几张黄符,而是她之前一拂尘掀飞好几个成年男性的壮举,当时可是在闹市,被掀飞那几个都是当地有名的地痞,被教训了人人叫声好。 灵自灵一身粉衣,粉色的染料制作不易,连带着这种颜色的布也不便宜,会穿的基本都是富贵人家,但富家小姐出入都是有车马随从的,灵自灵又不追求这些,她身上也有不少一眼就能辨认的特征。 比如,她手里那柄缠着粉丝带的拂尘,和身上那几个特别明显的粉色太极图案,都是一眼就能看见的特征。 他们不知道这位女道长的符咒灵不灵,但他们知道这位的拂尘大人特别厉害,能送你上天翻几个跟头的那种。 只是这些东西,灵自灵是不清楚的,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碰巧看见有流氓调戏姑娘,收拾教训了一下,这么点动静,放在苦境都不算什么。 “你们这儿的普通人胆子真是小,见了我的符纸,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下子别说行侠仗义了,她连个能切磋的人都找不到。还想着找找那位吴家女儿,结果富家小姐根本不出门,灵自灵在城里逛了逛,发现还是山里好玩一样。 最起码,像小翠这样的妖怪就不会见到自己就跑出去,她又不是见人就打,至于吗? “我长得很吓人吗?还是说我的雷符上冒电光?跑的忒快了。” “凡人不但畏惧怪力妖魔,就算是官兵拎着家伙走一圈都得吓回家去,你抽张黄符出来,人家以为你要咒他呢。” 这种情况小翠了解,普通人惧怕的东西太多,有胆识的极少,而这些往往都走出了平凡,不会在这些人里。 别说灵自灵了,小翠要是用狐形去跟人说几句话,他们就得吓的四散而逃,然后回家生一场大病,躺床上还要怨一句是妖怪吸了他的阳气。 胆子小就大方承认自己胆子小,哪有那么多妖怪惦记着你那点阳气。 “魔?魔其实也不怎么可怕,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恩仇遗憾。” “魔鬼天生就会作恶,生活在地狱,怎么不可怕了?” 灵自灵的态度让小翠奇怪,在这里,妖怪有好的,但魔绝对没有。 “阿真师侄就是魔啊,他对我特别好,道法也厉害,还……” “等一下。” 小翠听出不对劲了,虽然之前她就感觉灵自灵他们生活的地方跟自己多年来的认知存在很多偏差,但是魔修道,这不对吧? 阿真这个人她前几次就听灵自灵说过,虽然师侄,但行事风格听起来比灵自灵这个小姑娘稳重多了,可能是存在一些年龄差。 这倒也不奇怪,一个家族、一个宗门规模大了,各个辈分之间年龄差拉大是常有的事,哪怕是书生,童生里就有十几岁和六十几岁的。 但是种族上还有差别,这就比较稀奇了。 “你那师侄,是个魔?” 在小翠的观念里,魔也就两个大类,内魔和外魔,内魔就是心魔欲望之类的,定义比较抽象,是修行人都得面对的东西,而外魔就是地底下那些,跟佛门作对的那群,灵自灵一口一个师侄,明显有具体形象,那就算外魔。 外魔主要针对的是修佛者啊,他怎么来修道了? “阿真当年是隐藏了魔族身份进的登道岸,大家都不知道,但他虽然是魔,道法修为特别厉害,登道岸里很多人都比不上呢。” 灵自灵没发现小翠的不对劲,双方世界观差的太多,她以为是这里的人跟魔族也有不少恩怨,所以觉得魔修道很奇怪。 “后来出了些事,阿真的魔族身份就被发现了,但那只是种族不同,论品行,阿真比人还好,我以前拿桃木剑劈西瓜,他还让我尊重桃木剑,给它道歉呢。” “魔族……你那的魔,自成一派吗?” 小翠琢磨了一下,终于发现她跟对方之前对魔的认知偏差在哪了,以灵自灵口中的“阿真”为例,那是一个有独立的性格、情感的“人”,不是单纯诱人堕落的符号。 这样倒不像地底下那些了,跟他们这些妖怪倒是更像一些。 “算也不算,魔族好多势力呢,阿真就是天阎魔城,听说他父亲是佛生的,我也没细问。魔界里有天魔和圣母,里面好多魔族,还有个外来的,反正特别多,每次打架都能看见他们。” “……什么佛生的?算了,你们那里确实独特。” 听过这些形容,小翠明白了,这些“魔族”跟让、妖怪一样,生活的凡间,与众多生灵一样都是在凡间经历苦乐喜悲,灵自灵生活的那个什么“苦境”,应该是个地域非常广大的地方。 “你们这儿的魔族什么样子啊?” 说完自己的,灵自灵开始好奇小翠这边的,看对方很惊讶的样子,这边的魔族估计相差不小。 “外魔我没见过,他们很少在人间行走,内魔就是心魔和过度的欲望,我修行还不够,也没遇上过。” “就这些?” 灵自灵歪头,这介绍也太简短了。 “就这些,你如果想听更详细的,只能去寺庙了。” “那算了,你们这儿的魔听起来好不能打。” “魔的危害在于攻心,若是意志被破,多年修行前功尽弃,心血毁于一旦,这还不够吗?” “不能直接打吗?我们那里的佛门前辈一巴掌能打碎一座山呢。” “……” 想想之前古尘劈出来的裂缝,再听听灵自灵说的一掌劈山,小翠觉得那边的山河土地压力应该挺大的,可能一个不注意,地形就被某人打变了。 一掌拍碎山的高僧小翠没见过,她只知道在凡人的话本里,佛门顶头那位可以一巴掌变成山,把人压在山底下。 “不说这些了,你不是会画护身符吗?我带去找宁妹妹玩,你跟她画些符,让她母亲同意她出来一起玩怎么样?” 再说下去,她感觉自己对那边认知会拐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反正每次听这些,都能颠覆她的认知,再这么下去,听见太上老君亲自下场打架她可能都不会太惊讶。 灵自灵:虽然还不至于,但我们有三清道界。 柳清缘:从霹雳后期的剧情看,已经是神仙们下场打架了,差不多。 “对了,把你的桃木剑收起来,宁妹妹家里人都是鬼,你要是拿着桃木剑可进不去。” 桃木剑、丹药符箓,灵自灵的手段和传统道家非常相像,婴宁倒是没什么,就算拿照妖镜去照,照出来的婴宁还是人不是狐狸,狐仙的血统只给了她一些小法术,其余的都没参与。 但其他人可就不行了,婴宁的养母是鬼,家中仆从也是鬼,灵自灵要是带着这些东西过去,对面可不敢给她开门。 “没问题。” 灵自灵很听话的把东西都收起来,她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城里逛了一圈就一个乞丐道行不错,但那个家伙太邋遢,她不想靠近。 如果能把婴宁带出来,她们三个起码还能结伴去逛逛,不至于太过无聊。 第24章 奇怪的失踪 “怪了,人都去哪了?” 看着空荡荡的豁然之境,柳清缘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前前后后也好几个先天了,明明前几天还挺热闹的,怎么今天就剩自己一个在这里?他刚来建立据点的时候,旁边起码还有个小翠呢。 “剑非道今天怎么没回来?” 剑非道虽然去了红玉莲香生活的城市,但到了晚上还是会回来一趟,营造一下他的确在这里住下的景象。 这都快傍晚了,怎么不见人? 【剑非道在红玉那边的城镇听说有书生失踪,觉得不对劲留下调查了。】 “那照世明灯呢?” 这位可没有什么事外出,顶多就是又有人作死往山里深处跑,然后又迷路需要照世明灯把人带出来。 不是他说啊,这山都这么邪乎了,就一定要往这里面钻吗?猎人都不敢往深处跑,就有人这么自信,觉得自己能不靠前人的老路通关深山老林呢? 【他觉得很多人总是在山里迷路不妥,想在山脚处挂点能指引方向的灯笼,跟山底下的小妖怪们讨论怎么挂去了。】 先天人点的灯笼可以做到长明不灭,但也不能为了指路破坏小动物们的生活,所以照世明灯需要去一个个问,问问哪里适合,让人和妖能互不干扰。 “……这灯笼还是点上了。” 看来照世明灯还是没能闲住,不过在山脚下挂灯笼,总比在豁然之境挂满灯笼好。 “那灵自灵怎么也不在?” 晚上城里就要宵禁,这个时间灵自灵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她跟小翠找婴宁玩去了。】 “天扇子……算了,这个吾知道。” 天扇子还在东海捞海鲜,顺便监控海市的处理进度,等着东海三太子处理完带着受害者家属去地府问罪。 将事情这么一梳理,大家手头上竟然都有事要做,没一个闲下来在豁然之境的。 “欸,怎么这一不小心,吾就成空巢老人了?” 马甲各有各的事,最后竟然是他这个本体一人在豁然之境里面。 不过,灵自灵能跟小翠她们打好关系倒是不错,都是些活泼的年轻姑娘,相处起来肯定比其他人自在,那吴家小姐是被流氓害死的,灵自灵和小翠在城里多玩玩也方便出手 还能维护城内治安。 但是剑非道那边的书生失踪,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之前光在城外的各种河里钓鱼,压根没进城。 “有书生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对书生出手,说容易很容易,说不容易也的确不容易,论武力,现在的书生基本只念书,君子六艺很少有人能全沾,目前流行的男性形象又是文弱清秀类型的,大部分书生都手无缚鸡之力,不管是下药还是敲闷棍,一敲一个准。 但书生的身份又非常特殊,但凡是参加过大型考试,有意走科举路的,甭管是童生秀才还是举人,身份信息在官府都有所记录,失踪的时间长了,官府就会动手查。 这些读书人的地位很微妙,平常看着遍地都是,不管是有武力的侠客,还是有权力的官员,好像谁来都能掐吧几下,到了一些特殊事件上,又变得非常重要,出点事都要来嘘寒问暖。 书生是失踪下落不明,不是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被降罪,这就有的查了。 剑非道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留下调查,书生失踪一事乃是道听途说,详细情况还需要去向周围的人打听。 剑非道第一时间就选择这么做了,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以他这一身华丽的白金配色,根本融不进人群,更别说打听情报了。 “请问……唉……” 看着又一个人在自己开口时就远离,剑非道心中无奈,这是他没想到的情况。 在来这里之前,他有去过最开始的城镇,但那里的人已经被前几位的形象冲击过,对剑非道不说免疫吧,好歹不会这样,见了他就退避三舍。 “看来今天是打听不到东西了。” 他倒是也没因为这个沮丧,但是问不出失踪书生的具体身份,查起来效率就比较低,也没办法确定这里有没有非法穿越者的手笔。 书生作为聊斋故事的固有主角,不管是本土妖怪,还是想破坏世界的非法穿越者,都可以将其定为目标,能猜测的范围太广,实在不好下手。 没找到线索,剑非道也不打算走,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中途还因为掌柜找不开银元宝差点被拒,再三表示找不开就不用找给他后,剑非道才如愿住下。 两边世界的物价差距确实大,在苦境,一个银元宝买不了多少东西,到了这里,一丁点碎银就能去酒楼吃顿大餐,一整个巴掌大小的银元宝,都能买下这家客栈了。 看来以后用钱的时候,得先把银元宝掰碎,弄成零碎的小银块才行,免得让原住民们为难。 至于用的最广泛的铜钱,这个东西在他们那里出场率实在太低,剑非道身上没有,而且跟碎银碎金这种贵金属不同,元宝捏碎了看不出什么,铜钱不行,这种钱币的形制由国家发行,上面都印着当朝当代的年号,他就算有苦境的铜钱放这儿也用不了,在这里算假币,没人认。 白天太过显眼,剑非道就等到深夜自己出去调查,妖怪喜欢夜间出行,如果书生失踪有妖物参与,待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就能寻到一些影子。 虽然问哪个人,哪个人就躲的情况阻碍了调查,但剑非道身为先天人有一对好耳朵,听到了一些额外信息,失踪书生具体是谁不知道,却知道了这件事的一些背景。 书生失踪的事前段日子就有发生过,并且不只一起,有的至此下落不明,有的两三个月后就突然出现,安全回来的人,不知为何遮遮掩掩,不愿意说自己经历过什么,明确说不用再追究,而下落不明的多是些穷人,家里人打不起官司,最后不了了之。 下落不明的没有线索,回来的闭口不提,还劝官府不要继续查,这样诡异的态度导致了现在的微妙局面,有人失踪,有百姓讨论,但是没人愿意担责任管这些。 你问官府和县令?冯相如生活在这里,此地县令八成就是他那篇故事里的,也不是什么好官,虽然不至于为非作歹搞的民不聊生,却是个怕事儿怕麻烦的,这事一看就不好办,既然回来的人不愿意再往上查,县令也就糊弄了事。 而且失踪的书生里,真正下落不明的就那么一两个,大部分都回来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剩下那些也会回来,不用管。 关于这些,连剑非道都想感叹一句书生们那薛定谔般的社会地位,真是有需要的时候,便是读书的上上人,不需要的时候,谁来都能戳一下。 “没有妖邪作乱的痕迹,莫非是人祸?” 等到深夜,剑非道翻出窗户,来到客栈屋顶上俯瞰,大部分城镇都宵禁,平民百姓本身也没什么夜生活,此时的街道上安静非常,什么都没有,包括妖怪。 不,还是有的,他在视角边缘看见了莲香。差点忘了,莲香的情郎桑晓就住在城里,对方被鬼身上阴气冲撞得的病应该也好了。 “莲香姑娘。” “剑非道仙长?” 这几天剑非道在四处转悠,早就认识莲香和红玉了,不过莲香不是狐仙只是狐狸精,就更怕剑非道的重明眼,包括那位李姑娘。 剑非道从没在夜晚出现过,看见他,莲香也很是惊讶,也有些不敢对视,但转念一想,对方或许能帮到自己。 “仙长近日可有见过李妹妹?” “李姑娘?她怎么了?” 桑晓的病治好了,在莲香回去给人治病的时候,她和李姑娘正好来了个照面,两个美女一狐一鬼,这身份都在桑晓面前挑明,莲香也确定李姑娘是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鬼身上的阴气太重,不管怎样都是对人体有害的。 李姑娘是从前李通判的女儿,早早夭折,被葬在桑晓家附近,不知为何没能进阴曹地府走那轮回路,成了鬼也无人教导,不知鬼身阴气的作用,更没想过害人。 莲香见李姑娘可怜,没追究这事,在医治桑晓上,对方更是唯命是从,莲香便越发怜爱李姑娘,把她当妹妹对待。 “李妹妹已经一连十几天天没出现了,她无修为,我们都很担心。” 在得知桑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阴气病重后,李姑娘便有意的避开与桑晓接触,另外两人见她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多关照一下。 李姑娘是鬼,又没什么修为,只能在夜晚出现,白天会躲进自己的棺木,就算如此,李姑娘每晚都会去桑晓家里看上几眼,可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莲香和桑晓没有在任何一个夜晚见过她。 哪怕一直摩挲李姑娘留下的那只绣花鞋,她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出现在门口,莲香甚至找去李姑娘埋尸骨的地方,发现那里阴气减弱了许多,看着像是成鬼的李姑娘早已离去。 李姑娘去世很多年了,父亲李通判那一家也早已不在,她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这么多年鬼,足以见得管此地的阴差判官是什么工作水平,莲香断定李姑娘绝不是被阴差抓了,只能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您能看透世间的魔障瑕恶,不知仙长能否看看,附近有没有李妹妹的踪迹?” 李姑娘是鬼,就算她本人不坏,身上极重的阴气也不会让她的存在显得很正面,在修行人眼中,一眼看去不会是好形象,虽然无奈,但也是个好寻的角度。 没想到自己查失踪书生的线索,还能碰上莲香找李姑娘,剑非道在心中掐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剧情没错的话,他大概能猜出李姑娘去了哪。 “红玉也不知道吗?” “红玉姐姐一直在城外,也没见到李妹妹。” 莲香叹气,红玉是能耐更大的狐仙,她当然有找过对方,但她也没见过红玉,之后又询问过一些小要给我,只知道李姑娘没出过城,是在某一天突然不见了踪迹。 “最近有户姓张的人家,女儿十五岁病逝,那张小姐在家人准备葬礼时死而复生,言行举止大变,莲香姑娘不妨去看看。” “死而复生……莫非是李妹妹……” 有了线索,莲香立马就要去找那位张小姐,但又很快刹住脚步,剑非道这个时间出现,肯定也是有事务在身,她得了帮助,不能就这么走了。 “多谢仙长指点,不知有什么是莲香能帮上忙的?” “城中传有书生失踪,莲香姑娘可有听说?” 桑晓的房子在烟花柳巷之地,周围遍地妓院,也因为这个,他没怀疑过莲香随口掐的妓女身份,把人迎进家里,这种环境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书生失踪一事。 “的确书生失踪,但大部分又被放回来,中间隔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感受到妖气,应该不是妖怪作乱。” 因为受害者是书生,桑晓堆此事比较好奇,莲香就暗地里看了看那几个回来的人,面色红润、体魄健康,基本可以断定不是妖鬼所为。 硬要说的话,她发现了些迷药的踪迹。 “那失踪的书生家里,我闻到了迷药的味道,可能是有人把他们药倒抓了。” 这个操作明显是人为,属于人祸,不管是什么妖怪,抓人要么挥挥手带着一起走,要么障眼法把人勾走,哪有用蒙汗药药人的,把人灌醉了哄走都比这个手段体面。 不过有能力把人从家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做这事的人也绝不是普通人。 “而且……受害的都是年轻书生,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三十。” 这么一形容,的确像是有妖怪抓人吸阳气,但那些回来的受害者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莲香也不记得附近有妖怪用这种手段抓人。 消失了两三个月毫发无损,就代表抓他们的人得手后,还好吃好喝的养了他们两三个月,最后再把人放回来,妖怪作乱基本都是一次性的买卖,哪来这么多闲工夫去养着他们? “多谢莲香姑娘告知。” 各自有了线索,两人便分头各自处理手上的事情,看着莲香消失在夜色里,剑非道抬头看着夜空,用迷药抓人,的确是凡人的手段,但城中人多口杂,对方是如何把人从家里带出来,避开所有耳目将人转移走的? 而且相隔两三个月都找不到,回来的人闭口不谈,莫非,真有非法穿越者的参与?可除了一两个目前下落不明,其他的都安全回来了,不害人、不闹出大乱子,这也不像非法穿越者的行事。 夜色之中,一道白影飞过,剑非道打算去问问那些被抓走又安全回来的书生,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一个个不想多说,还都打算息事宁人。 第25章 真假仙人 深夜时分,城中人大部分都已进入梦乡,剩下一些睡不着的,有些是因为寻欢作乐,有些是心中存着事,睡不着。 比如郭深,他作为在家中离奇失踪,又突然回来的几个书生之一,现在就是睡不着的忧愁状态。 几个书生失踪的时间差不多,因此很多人都认为抓他们的是同一波人,县令那象征性的审案,也是把回来的几个书生一起叫过去问话,没想过其他可能。 郭深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别人,被叫走时,他还在思索怎么搪塞,结果到地方一看,其他几个书生也是这个态度,几个人在公堂上达成一种微妙的共识,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混了过去。 等出了公堂,他们几个又不约而同的离开,是一点都没有想分享的意思,郭深是回来后才知道最近失踪的不只自己,可从他经历的事情来看,郭深不觉得另外几人跟自己的遭遇相同。 可偏偏另外几个书生的态度也很微妙,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但大家都藏着掖着,谁也问不出谁的口。 “不行,万一真是……笛子?” 就在郭深在房中焦急踱步时,听到窗外夜色之中混入了悠扬的笛声,他住的地方是普通的居民区,唯一会有些吵闹的只能是在白天,在街另一边的闹市,这个时间人都睡觉了,不该再有其他声音。 还是在吹笛子,这附近既没有伶人、也不是花街柳巷坐落之处,哪怕是其他附庸风雅的文人,也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段吹奏乐曲。 郭深记得很清楚,他周围的邻居里没有擅长乐理之人,但光听这笛声,便知吹笛人是个熟练工。 因为刚经过过一桩离奇事,郭深的胆子大了不少,也更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他把窗户打开,原本还有些模糊的笛声顿时清晰无比,好像吹笛人离他家非常近。 打开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郭深探出头去,先是往左右看看,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当他抬头时,不远的房檐上,也一道白影立在月光下,衣摆与发丝随风飘扬,笛声从风中传来。 “悟来时见江海古,苍崖行遍谒玄门;向道偶题人间世,一笛一剑一昆仑。” 月光挥洒,白衣仙人踏月而来,郭深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只一个劲儿盯着那个缓缓下落的身影。 鹤发童颜,头戴琉璃高冠,身穿白金仙袍,风姿清卓,如果这还不是仙人,郭深想不出仙人还能有什么样子。 “……我这是又遇上神仙了……” “又?” 刚一落地,剑非道就从风中捕捉到这么一句呢喃,首先,他很肯定没有任何一个马甲跟这名书生见过面,对方口中的仙人绝对不不是指剑非道这边的人。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找对人了。 “吾名道剑·剑非道,此次来访是为城中书生失踪一事,冒昧拜访,公子见谅。” 他在城里追着人打听一圈,最后就打听出这么一个人,还因为对方是最晚回来的一个,城中讨论热度最高,剑非道听几耳朵就能找到。 “道……” 对方的名字听起来跟道家有密切关系,还说是为书生失踪的事而来,再结合自己之前的经历,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一切,赶紧从窗户边上退回屋里,打开房门,将站在院子里的人迎进来。 “仙人快请进!” “……多谢。” 这下轮到剑非道疑惑了,在来之前,他预想过几种不同情况,味唯独没料到对方这么热情,因为自身画风独特,城里的人恨不得躲着他走,面前这个书生却如此热情,倒是让剑非道不知该说什么了。 看着面前人如此热情,他感觉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将他认作自己见到的前一波“仙人”。 “仙人您想问什么?” “……仙人不敢当,吾只问你,在失踪之前,可有人给过你什么吃食?” “对对对!” 有莲香给的线索,剑非道本打算先试探一下,如果对方不愿意说,他再换个法子,可没想到面前人一听这话,不但立马肯定,还直接把自己的经历一股脑全说了。 大概在三个月前,郭深在自家院中读书,门外突然来了一个送酒的老妇人,虽然平常也有货郎、挑水送水的上门,但这个老妇他是第一次见,还不是卖酒,是来送酒。 郭深与对方非亲非故,心中自然也谨慎起来,可谁想对面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笑着把酒放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人一走,他心里的谨慎就少了,再加上那酒闻着实在是香,他最后没忍住将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很快就开始昏沉,直接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天宫…… “天宫?” 剑非道皱眉,这是个什么发展?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 最开始,郭深醒来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且绝不是自家的床,床上还有个看不清的女子。 再后来的发展,就是聊斋的特色剧情了,郭深知道自己遇到了美女,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是什么所在,对方说自己是仙人,没有透露其他消息。 这位“仙女”将郭深养在漆黑一片的洞府里,不但有三餐供应,那位仙女还会不时来找他,活的还挺滋润。 可时间久了,他就有些待不住了,这里有吃有喝是没错,可什么都看不见,不知白天黑夜,吃饭连碗筷都看不见,郭深忍不住郁闷,也开始想回家。 那位自称仙人的姑娘见此也没什么情绪,只说明天让他游览天宫,再将他送回去,从此不相往来。结果郭深的确见到了辉煌的天宫,还见到了仙女,又不想走了。 最后这人是怎么回来的呢?是某一天,郭深被告知要清扫天宫,不能让人发现里面藏着凡人,必须将他送走,通过一杯熟悉的酒,郭深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已经回到自己家中。 这个时候,他才得知自己失踪了近三个月,家里人到处都找不到他,已经在考虑办丧事了。同时,也得知有几个书生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的失踪,早自己几天回来。 虽然前后的情况相似,但郭深不觉得那些人也同自己一样有这样的艳遇,他不愿意和别人说,是想到之前被告诫的,不能向其他凡人说的事情。 但眼前这位一看就不是凡人,说不定还有可能认识那位天宫仙女,所以他才这么激动,大晚上看见外貌异于常人的剑非道 “……” 剑非道听明白了,这家伙对那位“仙女”念念不忘,见了自己以为是跟对方一路的仙人,因为郭深被送回来的理由,就是仙人们要清扫天宫,他又正好是来查书生失踪的,于是被认为是发现天宫藏过凡人,来追查。 “吾与你说的那位并非同路人,吾虽师承太上府,但仙人之名难当,况且真正的仙人,断不会有如此行径。” 那位“仙女”的做法,分明就是将郭深抓去做了男宠,而且哪有仙女带人需要下药的?所谓的清扫天宫,恐怕是对方终于腻了,就将人送走了。 这么看,剑非道好像真找错人了,但看对方身上的一些痕迹,他好像又没找错。郭深在即将被送走时,哀求女子留他一个念想,簪子、手帕之类的都可以,但都被拒绝。 不过在剑非道看来,的确带了点东西回来。 “麻烦郭公子凑近些。” “好,仙人……” 听剑非道说他与自己念念不忘的仙女不是一路,郭深心里仍旧存疑,那称的上“仙人”之名的他就见过这么两个,或许,是因为没有具体的名字身份,所以眼前这位不认?看对方那清冷的模样,可能是看不上这些男女之事。 他很听话的凑近,看到剑非道将手中的玄笛末端搭在自己肩上,郭深先是低头看了看对方手里的笛子,明明一身白金清冷非常,用的却是一支深色玄笛,倒真是独特。 突然之间,郭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被给穿透了一样,感受方向正来自对面,他赶紧抬头,正对上一双发着光的眼睛。 因为是深夜,郭深怕打扰到家人,没有点所有油灯,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那一双发着光的眼睛就显得更加骇人,好像要将自己从皮照到骨。 …… 到了第二天白天,柳清缘跟剑非道碰头,还捎带上了灵自灵和小翠,三个人围着剑非道手里的东西,陷入沉思。 “这些家伙的手段可真是五花八门啊。” 因为还有个原住民小翠,柳清缘没直接说什么非法穿越者,说了不好解释,还不如全概括成妖怪作乱,反正大概意思对方还是懂的。 剑非道手里的,一只形似瓢虫的东西,仔细看又有些虚幻,不知是因为已经死了正在消散,还是本身就是虚实相间的。 这就是他在郭深身上发现的东西,既像蛊,又像咒,反正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整个故事发展与原剧情一样,郭深身上不可能有这种玩意儿。 对于这个,他看起来还完全不知,剑非道认为,如果另外几个书生的经历相似,他们身上应该也有这种东西,可能是在被送回来的时候带上的。 那位“仙女”抓人放人都需要用酒和迷药,肯定是没这个能耐搞这些东西,这看着更像是有穿越者混在那“天宫”里面,暗地里搞出来的小动作。 “这看着像是监视的东西啊。” 灵自灵看着这只虚不虚、实不实的古怪瓢虫,上面的确有咒法的痕迹,却不是害人之用,更像是监控被下咒者的动向,以便随时收获信息。 这么看,这些人的手段的确是五花八门,该说不愧是穿越系统吗?哪怕是非法单打独斗的,也有一个包罗万象的能力库。 “郭身并不知情,也没有任何异样感受,吾认为,其他书生很可能也被下咒,需要逐一调查。” 受害的书生不多,也就五六个,但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各自的住处也散,所以才需要其他人过来一起查。 小翠不认识这种咒法,但对剑非道说的天宫仙女,倒是有几分兴趣。 “如果那个郭姓书生没形容错,京城郊外有一处山庄与那天宫非常相似,他有可能是被带去那,给严家的某个女人当男宠去了。” “严家?” 柳清缘转头,鉴于原着一些描述,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能就是京城那个高官,严世……” “咳,现在方向有了,剑非道你有何打算?” “先找齐另外几个书生,如果他们身上有有咒,就表明他们和郭深的经历一致,找到那名送酒的老妇,顺藤摸瓜。” 这里面还有一个疑点,此地与京城尚有一些距离,下再猛的迷药,也不能让人昏迷几天,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抓人的那位“仙女”没有效仿前辈腻了就杀,除去权势尚有不足的原因,可能也是怕真闹出人命不好处理,手段相对怀柔了一些。 剩下那一两个还没回来的,可能是还没腻吧,只要没有其他人动手脚,应该很快也回来了。 那下迷药从这么远的地方把人抓回京城,也可以是不想在京城闹出大乱子,京城达官贵人遍地,陌生人送酒可能也不好送。 但听郭深的描述,他喝了酒昏迷的时间可能只有半天,半天之内就到了京城某处山庄,绝对是有能人在帮她。 “那郭公子对仙女念念不忘,另外几个可未必,咱们怎么过去?” 剑非道借着月色和笛声,被郭深认作仙人,热情迎了进去,现在这大白天的不好整,也没人睡觉,没办法继续玩托梦那一套。 总不能去找县令,让他把人再叫过去一回吧?如今那“仙女”身份也明了了,这地方的县令是个害怕权势的,对书生失踪一事想息事宁人,除去当事人的不愿追究,难保不是有京城的人来暗示,让他别管。 “这还不简单,看我灵灵道长的。” 灵自灵拂尘一甩,站到了某位书生家门口,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 “唉呀,此宅有人冲撞了妖邪,不久后怕是有灾殃啊!没想到贫道游历至此,还能撞见这些……” “……谁教她的?” “不知。” 另外几人站在远处,看着灵自灵在那里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如果做这些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道士,而不是一个粉衣少女的话,这画面可能会更和谐。 “跟那些坑蒙拐骗的牛鼻子还挺像。” 小翠觉得,灵自灵除了形象上有点出入,其余地方跟本土道士都大差不离,对方经常说的那句“张天师传人”,可信度很高。 “登道岸不教这个吧?别看吾,吾虽然对敌人坑蒙拐骗过,但也不会这套话术,吾剑子都是直接坑的。” “……前辈,吾还什么都没说呢。” 第26章 三不管地带 一位身穿粉裙、年轻貌美的姑娘拿着拂尘,站在那里说着什么撞邪、撞鬼、不祥之兆一类的神棍话语,谁看了都觉得违和,这些话平常都是一些中年道士嘴里,并且多数为江湖骗子。 但是,灵自灵说的又实在认真,不似作假,虽然形象有些出入,但她身上的确有不少地方都能证明这个年轻姑娘跟道家有些关系,再加上几个当事人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小心思,像灵自灵这样一看就不寻常的人,反而能得到对方信任。 “欸,最近都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多人撞灾。罢了,前辈,咱们去别处看……” “姑娘,这位姑娘留步!” 门另一边的人其实已经听了很久,因为心中事还在踌躇,只开了条门缝偷看,现在看灵自灵要走,马上开门走出来。 一开门,才发现门前不只有这个粉衣姑娘,另外几个站的比较远,像是在等她,正好卡在门缝的视觉边缘,从门里看是看不到的。 除了灵自灵,最抢眼的当属那两位白发的人,打扮上各有特色,却能看出他们一起来的。 “干什么?” 灵自灵回头,略微打量了一下对方后,轻挪脚步让开空间,让剑非道能一眼看到。这是个普通书生,整体情况跟郭深差不多,包括被下的咒。 “姑娘方才说我家有不祥之兆,可否详细说说?” 换作平常,要是有个普通道士这样到他家门口说这些话,他早就把人轰走了,但是现在,自己刚刚经历了离奇事,眼前这位少女和随行人都不简单,还有这几天,据说城中有白衣仙人出没,旁边的两名男子都是能附和上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想听这位姑娘详细说说,到底是撞了什么邪,遭了什么灾?要是真的跟自己那两个月的经历有关,这事恐怕就不能不追究了。 “如何?” 灵自灵没有回答焦急的书生,而是转头询问剑非道。 “他也有。” 剑非道收回目光点点头,已经是第二个了,被抓过的书生身上估计都有,虽然还不知道做这件事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是要监视还是别的,反正绝对不能留。 “公子想知道?” “自然,还请姑娘明示。” “好,那你别动。” “什么别……呃……” 还不等再问,书生感觉自己突然就不能动了,仿佛被人点了穴道,浑身僵直,身体维持着刚才抱拳作揖的动作。 然后,他就看到那名站在远处,一身白金华服的男子走向自己,对方气质清冷,眼睛却好像发着光,像是黑夜里盯死老鼠的猫。 他看见对方向自己伸手,紧接着一声古怪的尖叫穿透耳膜,剑非道收回手,一只身上冒着黑烟、长相诡异的大型瓢虫在他手上,被掐着一动不动,应该已经死了。 “这这这……” 郭深那一回是晚上,他又被剑非道给吓住,没怎么注意自己身上被揪出了什么东西,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是大白天,眼看着剑非道从自己身上揪出一个虚不虚、实不实的诡异瓢虫,书生真是吓了一大跳。 “我说吧,撞邪遭灾了。” 剑非道解决之后,灵自灵把贴在对方身后的定身黄符撕下来,书生重新拿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被这么一折腾,他心中对眼前这群人的信任直接一个大飙升,也不用多问,当听见形容一名送酒的老妇人时,便明白是真的跟自己经历的事有关,生怕还有什么古怪玩意儿没出来,赶紧把这两个月的经历都说了。 这人的经历前半部分跟郭深大差不差,不过这位比郭深聪明点,他心里也觉得这不像是仙人会干的,但又不怎么敢反抗,就随便敷衍了事,没见过漆黑中那位“仙女”的真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住了两个月。 或许是他太敷衍了事,那位仙女很快就腻了,差不多两个月就把人放回来了。 哦对了,柳清缘他们事先打听过,昨晚的郭深是目前最晚回来的失踪书生,而眼前这位,不是城里第一个失踪的书生,却是最早回来的一个,因此今天才第一个来找他。 鉴于郭深还存了些只有自己艳遇“仙女”的幻想,他们把这位和郭深凑到一起,让两个各怀心事的书生换一下信息,看看哪里还有出入。 柳清缘趁这个时间,找来一个透明的罐子,用来装这两只古怪的瓢虫,虽然已经死了,但他们这种实不实、虚不虚、看着像是特殊咒术的产物实在说不准,就先封着,透明的方便观察,免得对面那位不知名的敌人一个发力,这两个虫子又活过来。 “剑子仙长,这是什么虫子?” 瓢虫小翠当然见过,但这样虚实相间,还冒黑烟的还真没见过,这看着像是用什么特殊咒术炼制了一通,成了某种法宝。 “吾也不清楚,它们可能连活物都算不上。” 剑非道将瓢虫捏死,手上没有多用力,他将内力化气渗透进虫子体内,虫子是被气劲破坏了身体,直接没了生机。这一下让剑非道发现瓢虫的外形只是一具空壳,里面没有真实的结构,只有凝聚在一起的一团黑烟。 也因为这东西实际上不算真活物,内里又像用法术驱动的,他才怕这玩意儿突然活过来,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家伙啊,用着五花八门的手段,藏的到处都是,真是让人头疼。” 柳清缘看向两个争论起来的书生,一方觉得抓自己的是仙,另一方觉得是妖,反正各不相让。 “都错了,你们遇到的那位更有可能是人。” 实在听不下去了,柳清缘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争论,顺便还让小翠走过来。 “这边这位小翠姑娘在京城待过几年,郭公子,按照你的描述,京城有一座能与之对应的山庄,那位“仙女”的身份,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那种家伙算什么仙女?仙女得是小飞天那样的才对。” 看到郭深还觉得自己遇上了仙女,灵自灵心中气愤,这家伙莫不是被色心糊了脑子,用迷药抓男人囚禁,拿蜡烛和夜明珠装饰出一个华丽的屋子,给自己上几层光,这算哪门子仙女? “哪怕不跟小飞天那样的正统仙女比,我们道门的女先天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那家伙好,登道岸就有净无幻师叔、沐嫦妃前辈……话说沐嫦妃前辈为什么那么喜欢仙耆啊……” “不过还有些疑点,能用一壶酒让你们从这里到京城,对面的确有些奇异手段,但怕是不怎么干净。” 柳清缘将装着瓢虫尸体的透明罐子放在桌子上,让对面两个人都看清楚。 “麻烦两位帮忙,去拜访一下其他几人,这次别再藏着掖着了。” 一个个去找的话效率太低,还不如让同样是受害人的郭深他们去拜访,这些书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彼此不说实话,可要是突然有一个开始主动找人,其他的不管信不信,都会被吸引。 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经历都非常独特,无法跟家人朋友诉说,甚至不愿意让县令查案,但当同样失踪又回来的人突然开始主动找自己,一听对面不但相似的经历,身上还被人动了手脚,另外几个就会联想到自己,最后主动跟着过来。 其实最轻松的做法,是找到那个送酒的老妇人,她是抓捕书生行动的第一环。 但这些受害的书生里,没有一个与那老妇相熟,有人在回来后想过找对方送来的酒壶,结果毫无线索,家里人发现人不见的时候早房间里早就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什么飘着酒香的酒壶。 之前莲香说的迷药味道,是从回来的书生身上闻到的,不是在房间里,对方将人转移的时候,应该是将酒壶也收走了。 狐狸的鼻子再灵,也得有个对照物,这些书生没有一个能拿出那名老妇线索的东西,光靠一个送酒是找不着人的。 “那目前最有效的线索,就是这个了。” 柳清缘拍拍罐子,等他们把这些虫子全揪出来,他就不信那头会不知道,既然将这种与施术者有联系的东西放在回来的书生身上,就肯定是留着有用的。 就这样,小翠和灵自灵跟着郭深他们一家家拜访,主动说出自己的遭遇,把人带到郭深家里,让剑非道把瓢虫给拿下,就算对面不愿意,灵自灵的符纸、小翠的法术,都能让他们“主动”过来。 哪怕一开始拒绝,看见自己身上真冒出来一个诡异虫子,他们就不得不相信了。这个效率快多了,失踪又安全回来的书生拢共六个,就是六只诡异冒黑烟的瓢虫。 经过大家的情报互通,发现在这些人里,只有郭深走出过一片漆黑的房间,见到了“天宫”和“仙女”,而这些都始于他跟女子的抱怨,而且他还是最晚被放回来的,不得不这人胆子还挺大。 “这不叫胆大,这是心大。” 灵自灵一甩拂尘,给了郭深这样一个评价,被抓到一个漆黑的地方囚禁起来,不想着如何逃跑,却像囚禁自己的人抱怨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对方的美丑,见了以后不再想着回家,回来后还念念不忘,这不是心大是什么? “出了这么多事,你们这城里就没点有能耐的道士吗?” 另一边还有个修为颇高的乞丐呢,怎么这边连个有能耐有修为的人都没有?以聊斋世界的修行人密度来说,这不合理啊。 “以前有过,听说那道士给宋家老爷卜了一卦,说宋家若一直如此嚣张下去,往后会引来杀身之祸,害人终害己,宋家听后大怒,把人赶走了。” “……” 城里厉害的宋家就那一个,被柳清缘钓鱼时一拂尘抽翻,未来会把冯相如整的家破人亡的宋家,会被一位侠义之士刺杀,那道士算挺准的,可惜宋家不当人。 诚心警告,却被对方反过来刁难,这谁也忍不了,虽然郭深没细说,但以宋家的嚣张跋扈,恐怕不止是把人轰出府那么简单,那道估计怕是受不了为难才走的。 这一走,倒是给其他人钻了空子,妖怪很少管凡人的事,都是自己过好就行,这次书生失踪引起莲香注意,还是因为她的情郎桑晓同样是个书生,对这事感兴趣。 不过也就止步于看看是妖怪做的还是人做的,给桑晓安个心,比起玄里玄乎的书生失踪又回来,莲香更在意的是李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这么说来,你们这儿三不管啊。” 柳清缘叹气,想不到这地方还是这么个属性。 “剑子仙长,怎么个三不管?” 听郭深的说法,小翠只听出了这里没有修行人管,怪力乱神者作恶能钻到不少空子,另外两个是什么不管? “县令畏惧权势怕麻烦,官不管;道士离去无修行除妖者,仙不管;亡者不入黄泉,稀里糊涂成鬼,阴不管。” 当官的怕本地豪强,无作为敷衍了事,修仙被气走,另外的也不来这里,还有李姑娘,夭折后没入轮回,稀里糊涂的做了这么些年女鬼,一个碰巧还能借尸还魂,不走任何阴间流程。这可不就是官不管、仙不管、阴不管?这片地方整一个“三不管”地带。 这种背景下,莲香一个狐狸精,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在死后带着记忆转世成人,好像确实挺简单的。 “阴不管?” 李姑娘的事就柳清缘和马甲们知道,听见最后这个,小翠只是皱眉,她听说过阴曹地府的腐败,但剩下的几个书生却是普通人,一听人死后入不了轮回,还可能变成孤魂野鬼,都不禁开始害怕。 “成鬼也不错啊,总比魂飞魄散的好。” “……灵灵,这里没那么多人死的苦状万分。” 看见小崔因为灵自灵这句话震惊转头,柳清缘赶紧给她补上点,他知道对方是在拿苦境先天比,的确,死了成鬼魂没什么,不去轮回和上仙山是好事,用点特殊手段造个身体就能去打复活赛了,比魂飞魄散,全无念想来说好太多。 但这个是按照苦境的世界观,聊斋这边还不至于危险成那样,人死阴阳两隔就已经够惨,这魂飞魄散有些太吓人了。 “前辈,罐子动了。” 身后传来剑非道的声音,众人闻声看去,发现罐子里面的瓢虫果然又活了过来,在罐子里面胡乱冲撞,像是要冲出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罐子被封紧,灵自灵往上面贴了符,边上还有剑非道看顾,多重保险之下,这几个小虫子根本不可能挣脱。 看它们的胡乱冲撞,能想象到背后操控的人心中的焦急,看来这东西跟施加咒术的人存在很大联系,倒真有点玄幻蛊虫的意思。 “看来有线索了。” 第27章 千里追击 “这东西还活着?” 之前看着剑非道把瓢虫一个个揪出来掐死,郭深以为这东西就这么解决了,现在一看罐子里的诡异虫子竟然又活了,看着这群玩意儿在里面横冲直撞,郭深只觉头皮发麻。 而且在今天之前,这虫子是待在自己身体里的,他对此却毫无所觉,这玩意儿在体内的时候该不会也这么飞吧? “需要再放出来吗?” 灵自灵敲敲罐子,不怪郭深他们躲那么远,这些东西虽然形似瓢虫,但体型比瓢虫大好几倍,也没多少明显的花纹,有的只是虚实相间形成的模糊纹路,以及不断向外散发的黑烟。 这个形象在罐子乱飞,视觉上的确不怎么美观,更何况这东西之前还是被下进人体内的。 “不用,吾跟剑非道去京城,你和小翠留在这里。” 看这些虫子的动向,应该是背后的施咒人发现不对想控制虫子回去,但是被罐子和符咒牢牢封着,去京城收拾敌人,他跟剑非道完全够了。 “为什么我不能去?” 灵自灵连桃木剑都拿出来了,结果她不能去。 “你们负责去找那个送酒的。” 柳清缘拿上装瓢虫的罐子,打算即刻出发,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就能顺藤摸瓜的把施咒人找出来,算是个逆向导航。 小翠和灵自灵都是美貌少女的形象,以普遍性性的认知看,她们从外表看起码不会让人觉得有威胁,这样的形象也更容易混进人群,不会引起敌人的过多警惕。 而如果是他和剑非道去抓,先不说能不能融入人群,对面看见他们两个,八百里开外就可能察觉到不对提前跑路,到时候还得费点功夫,跟揪虫子一样把人揪出来。 能把人直接送到京城,不可能只有一个送酒的老妇人,往前得有观察目标的探子,往后还要有负责搬运昏迷书生的人手,甚至那位送酒的老妇,可能也不是真正的老人。 “你们都回来了,剩下的两个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今天又把你们都叫出来,或许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麻烦几位公子跟着灵灵她们,多听多看,就能抓到马脚。” 瓢虫把罐子撞的咚咚响,柳清缘听的有点烦了,他不该用透明罐子装的,应该弄个密封但是有转轴的滚轮,放里面甩几圈估计就老实了。 “这位灵灵道长,可是张天师传人,三清道界之太清道脉传承下的正一……好像有点太长了你们估计也听不懂,反正正统道门先天,保护你们绰绰有余,就这样。” 小翠的狐仙身份不好说,不过之前就介绍过她以前住在京城,本身的奇异能力也有所展现,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随着一阵强风吹过,原地顿时消失两人,只剩下灵自灵和小翠,以及一群因为各种原因,站的一个比一个远的普通人。 “其实介绍完也可以啊,我们登道岸只是传承长了一些而已。” 将登道岸的传承从头捋到脚,三清道界之上清、正一天道、登道岸,听起来确实长了些,但这不也说明她灵自灵师门显赫,办事靠谱。 “你的门派不是登道岸吗?怎么还有个三清道界?” 柳清缘的介绍没说全,再加上他手里的罐子被一直响个不停,自带杂音干扰,除去已经非常耳熟的“张天师传人”,小翠在旁边只听清了开头的“三清道界”,但光是这三清之名,份量已经很惊人了。 “道门有三清道界,分太清、玉清、上清三派,我们登道岸是太清一脉的,又可以叫''正一天道'',不过只是是分支之一。” “那这么说,灵灵你跟我们这里的正一派差不多啊。” 难怪灵自灵的法术手段跟本土道士这么像,道家正一派就是以符篆斋醮、降神驱魔为主的,这位灵灵道长的“张天师传人”含金量还在上升。 “那剑子和道剑两位仙长呢?” 反正她们这边不是很急,郭深那几个书生还在仔细回想送酒老妇的一些主要特征,小翠索性就把另外几人的具体身份都问一下,道门先天这个说法在她这里实在有点抽象,灵自灵这一套虽然长,却更好理解。 “剑子前辈的师承我倒是不清楚,三教顶峰在江湖已经很久了,倒是剑非道,他太上府的……” 话说一半,灵自灵突然卡住,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掰着手指算,也不继续跟小翠说明了。 “……怎么了?” “对啊,道剑是太上府的……” 灵自灵轻咽口水,看向剑非道消失的地方。 “他是老君嫡传欸!” …… “哐啷!” 京城郊外的某处山庄里,桌上的东西被人尽数扫落,各种器具摔落的声音打破了屋中原本的宁静。 “六个都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说话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虽然穿着普通的丫鬟衣裳,身上气质却一点也不像伺候主子的,她这样打扮,不过是做个样子。 “那城里早没有修行人了,城隍判官也都不管,到底是谁抓了我下的咒虫?” 虫子下在那些书生身上,为的是方便以后的各种布局行动,选那里书生,也是看准了那边的“三不管”,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六个咒虫在半天之内全部断了联系,等她重新施法,发现控制力减弱,还招不回来。 “那里连道士都没有了,到底是谁插手?东海那两个吗?” “东海那两个干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不敢来陆地上。” 说话的是角落里一个术师模样的男子,非法穿越者之间的确会有些联系,也会有人主动合作,但除了合作,他们之间也是有竞争的,系统做不到一对一的帮扶,这些就只能自己抢夺资源。 “凭两个家伙身上的煞气血气,也就只能在海市那种什么种族都有的地方躲躲,一旦上岸,就是活靶子。” “那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不是还有个带着正义名号的家伙吗?抓了红梅的那个。” “红梅之前去的又不是那座城,两边隔着好几条路呢,她一直跟着本土的画皮鬼到处乱跑,对面那个也这样到处乱跑吗?” 他们口中的红梅,便是柳清缘刚来没几天就意外撞上的,用特殊手段把自己变成画皮的非法穿越者。 “要不是那个女人突然被抓,我们也不用搞这些东西。” 丫鬟打扮的女子又坐回去,试图操控咒虫回应,这些瓢虫的确有监视的作用,可以回馈周边的环境,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接受不到,这六只好像被困在一个地方,信号被拦住,还出不来。 “明明都打点好了,那里没有能管这事的人,这又是哪里来的程咬金?!” “他在那里,我们在京城,就算真是对面那个发现了,他也过不来,被抓的书生连这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们顶多再换个城。” 与同伴的焦急不同,术士模样的男子显得慢条斯理,在他看来,对方在明,他们在暗,两边城市相隔、被抓的书生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算对方抓到城里负责抓人的人手,也找不上京城。 等对面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他们也早就走了,而且这是严家的地盘,严氏在京城一手遮天,他们还是藏在女眷住的山庄,怎么查也查不进来。 “最近那王御史又复官了,咱们最好注意一下。” “一个御史,这么在意他干什么?” “他不值得在意,但他那个叫王元丰的傻子儿子需要注意,不是有狐仙嫁过去吗?” 聊斋世界出场最多的两种角色,一是书生,二是狐仙,顶着他们干扰破坏,基本一打一个准。 王御史之前都被弹劾罢官了,这突然又顺利复官,还更得皇帝器重,绝对是他那个狐仙儿媳在帮忙。 “先别管什么王御史张御史了,现在咒虫被抓,计划被打断,你说怎么办吧?那书生里有个姓郭的,见过这山庄什么样,要不是怕最后被发现,夫人估计不会放他走。” 这座山庄建的非常奢侈,也很有特色,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里面有很大名气,他们怂恿对方放弃京城里的书生,去别的城市物色,用的理由就是京城里的书生见识多,很容易发现“天宫”的真容。 之前抓的人都是锁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非法穿越者趁机在他们身上下咒,当人再被送回原本的城市,他们在那里就多了一个眼线,想着这些书生住的远,唯一一次进京可能就是赶考,抓人的“仙女”胆子就大了起来,还对郭深空出一份宽容。 “之前一直有红梅的情报辅助,现在红梅被抓了,大白天的,地府那两个又指望不上,现在怎么办?” 好不容易在京城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还傍上严家的妻妾做靠山,她可不想放弃这个地方。 “那个郭姓书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又没见过京城景色,还真信了天宫之说,就算他把这山庄的东西都说出来,对面也找不到。” 这套逻辑,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京城山庄无数,郭深一个都没见识过,在他眼里,这里的奢华就是天宫,自己见到的就是仙女,以这个思维去和别人解释,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都很难跟现实里真实的山庄联系。 而对面的合法宿主上来就抓了地理位置更远的红梅,这么点时间也不够对方来一回京城再把这些摸透,只是被发现了一些小动作而已,他们还是安全的。 理论呢,倒的确是这么个理论,但对面可没一个按理论出牌了,跟柳清缘绑定的是马甲扮演系统,可以一人分裂成好几个,天南海北的行动,东海的两个竞争对手其实早就被抓了,在京城的他们却还不知道。 巧的是,柳清缘和郭深对京城的确不算熟悉,但是还有个小翠,她给王御史做了两年儿媳,扳倒过政敌、治好过傻子,京城名贵谁比较出名,哪家的什么刚买名气大,她可清楚的很。 再说距离问题,在先天人面前谈距离?这么说吧,除了进去百分百会出事的小树林,就没有先天人跨越不过去的距离。 “实在不行,我们再换个城市布置,如今地府腐败,朝廷也腐败,三不管的地方有的是,书生也……” 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射入屋内,这道光不但穿透了窗户,还刺破了路径上的花瓶、香炉,直到最后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痕迹。 “……” 那道光几乎是擦着术士的脸过去的,明明没有实体,却让他感到莫名寒意,屋里的两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什么东西?” 安静过后,他们同时回头,往白光最后落的地方看去,墙面上被留下一道深刻狭长的痕迹,看那形状,像是剑留下的。 这不像是普通人能搞出来的手段,攻击的人要么有道行,要么有系统。 “剑?莫非是京城那几个道士?” 他们还没往跟自己同属性的人身上去想,当今皇帝崇信道教,京城贵族自然也效仿,宫中和京城都有不少道士,其中也不乏有真能耐的。 这样凭空来一道剑气,的确像那些道士除妖时的手段,但他们一直躲在山庄里面,跟这些道士没有交集。 “红梅之前为了换皮在京城杀了位贵女,难道是那家人找上来了?” “就算找,那也该去找红梅,这里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而且……外面没有人。” 术士走到窗户上,将眼睛凑到被白光戳破的窗户纸上,透过这个破口,外面没有任何人形生物,这道剑气就好像是从天上飞来的一样。 可真有天上的神仙发现了他们,就不会只是飞一道剑气这么简单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在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一旦被天上那些抓到,就是百分百的大阵仗。 “到底哪来的?不好!” 又一道白光射来,目标是正在向外看的人,他赶紧侧身,白光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最后落在屋中的木制柜子上,这一次就不是剑痕那么简单了,被打中的柜门应声而裂,变成了上下两段。 “嘶——真是冲我们来的。” 两人不像红梅那样,花各种手段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妖怪,也不像东海那两个玩杀人越火的,惹出一身业障,以除妖人的眼光看,他们再正常不过。 排除这些,现在只有一个答案,对方是有系统的那种,而且是合法正规,专门跟他们作对的那种。 “咒虫能联系上了,它们在……” 惊吓之中,女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咒术重新发挥出作用,她立刻命令对面反馈信息,得到的消息却让她不可置信。 “在哪?” 看到她的表情,同伴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在我们上方。” 第28章 武力碾压 在房屋正上方,两道白色的人影落下,他们像两只飞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一次是跟画皮一起,上一次是混在海市里,这次是别人家女眷的后院,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藏啊。” 三次不同的情况,将自己变成妖怪的同类,披了一层挡箭牌一样的皮,干扰了视线;混在种族人员复杂的海市里,可以直接弱化自身存在;躲在凡人女眷的后院里,则可以避免与大部分有能耐的人见面。 这群人从三个不同的方面,卡住了三个方向的bug,这届非法穿越者可真是一波比一波会藏,人才辈出啊。 只是对面藏在屋子里,自己这边就不能一剑全劈下去,这是凡人的山庄,他们现在与山庄里的普通丫鬟仆人仅一墙之隔,若是阵仗大了,难免会误伤。 而且京城里修行人不少,在这种权贵的家里来一记大招,很大可能会被误认成找茬的,到时候还得费心思解释。 “不出来?那只好用点方法了。” 试探着戳了两剑,人没出来,门和窗户都被人从里面锁紧了,他们当然可以破开窗户和门直接进去,但那样就没意思了,还显得自己这边像是擅闯民宅的流氓。 于是,柳清缘打开罐子,任由这些瓢虫飞出,直接告诉对方,他们就在这里,瓢虫们刚一出来就想继续遵循之前的指令,往下飞找寻咒术的源头,但是很快又停住,甚至完全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看来里面的人已经接收到信息,发现敌人就站在自己头顶上,这么快的信息反馈,倒是让人有些好奇,将这些虫子下在书生身上是为了什么。 “虽然吾等不能大动干戈影响普通人,但是给这间屋子戳几个窟窿,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古尘早已出鞘,他们站在屋顶,古尘剑尖朝下,像刚才那样的剑气他还能发很多次,里面的人不出来,便只能在非常有些的空间里躲避,早晚会被一起戳几个窟窿。 “剑非道,来玩打地鼠吗?” 柳清缘现在完全不控制音量,系统可以用解决屏蔽一下普通人的听觉,暂时不用担心吸引别人,他现在就是专门说给屋里面的人听。 “……前辈,这样应该不算打地鼠。” “差不多啦,只要能打到底下的目标就行,古尘,你要瞄准啊。” “他把我们当玩具吗?!” 屋子里的人听见了,两人虽然愤怒,短时间内却想不到办法,从刚才那两道剑气看,对面的实力明显要强过他们,听口风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但是正规的系统一次合约只签一个,这是所有知情人的共识,也是对面的行事规定,那屋顶上,同行来的又是个什么? “赶紧的,想办法跑。” 术士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他可不想在这里陪敌人玩“猫抓耗子”,特别是在自己是那个“耗子”的时候。 “跑个屁!你看看那柜子,你觉得咱们两个谁比实木的柜子硬?” 在发现敌人就在屋顶上时,女子就吓的把自己和咒虫的联系都断了,那几只的确是她下在书生体内的咒虫,在自己发现咒虫出事到现在,撑死过去了半个时辰,对方竟然直接到了这里,还当场找到他们头顶上。 一道剑气就把实木柜子的柜门给劈成了两截,这是哪个仙侠世界混进来的?他们处心积虑的玩阴谋,对面可倒好,派了个剑仙出来,这还玩什么?! 她说这话不是不想跑,但也得是跑,不是去送死,而且他们这种非法穿越者,一直躲着搞破坏还好,一旦被正规系统看见并标记上,他们就算这次成功跑掉了,以后也很容易再被找出来,再想弄点大动作,就得考虑更多东西了。 而且这个世界很特殊,天道之下有正统的神仙协助管理世界,正规系统也会与之合作,如果两人的相貌信息被传给本土神仙,城隍、土地、河神、山神……,被有名有姓的通缉,根本没地方躲。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之前同伴红梅宁愿吧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也还要得到画皮身份的原因,成了画皮,抛弃了原本的容貌,这样就算被抓到,只要跑成功一次,换一张脸,就又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可惜,现在看来最有远见的红梅,却是他们这群非法穿越者里最快垮掉的,而且还是被柳清缘碰巧找到的,只能说命运真是奇妙。 “你那些法术呢?凝个盾出来总可以吧?” 眼看已经有剑气穿透下来,女子狼狈逃窜,还不忘催促同伴想办法,对方走的也是法术流,总能有点防御手段吧?用不着多厉害,能保证两人不会被对面戳死就行。 不管怎么说,趁着对面不打算直接拆屋的时间,赶紧想个办法离开。 “我要是有这个能耐早出去了,能玩剑气这一手,肯定也能搞更厉害的……艹!” 躲闪不及,屋里的人又被剑气刺中,屋顶上的人下手很有水平,这剑气异常锋利,明明没有任何实体,却能做到削铁如泥,从屋顶上的瓦片刺刀地上的石砖,跟戳豆腐块一样,但是又避开了所有可能会破坏房屋承重的部位,让他们始终是瓮里面的鳖。 “算了,直接跑!” 他们实在忍不了了,跑吧,又不是只有门口一条路,就不信跑不掉。 “哟,两位愿意出来了?” 看着分开逃跑的两道身影,柳清缘和剑非道都没着急追,目前,计划才刚刚开始。 …… “陌生人送的酒随便就喝了,你们心真的很大。” 这已经是灵自灵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陌生人上门送酒,连毒都不试就喝了,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人真是福大命也大,聊斋的书生虽然不怎么能打,但真的很抗造,且生命力顽强。 “不如等事情结束,你们都写一下自己的八字,我感觉你们几个的八字都挺硬的。” 虽然得了抓人的任务,但是目标实在有些难确定,经过众人回忆,他们见到的就是个普通老妇人,这样的妇人在街边一眼看过去就有一两个,根本当不了特征。 唯一能称作线索的是那壶据说非常香,让人忍不住一饮而尽的美酒,但当时的酒壶没有一个人留下,包括至今还没回来的两个书生家里。 “找人这种活不是我的专长啊,这种事应该让秦假仙来……” 灵自灵一边走一边嘟囔,因为书生们居住的地方有分别,她跟小翠就兵分两路,各自带着几个人去两个不同的方向找。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本该没什么结果,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清理了书生身上的咒虫,又有人追去京城解决源头,能把人在半天之内运走,本城中绝对有跟着一起接应且有能力的人手。 京城那边出事,这边的负责接受指示的人肯定会所察觉,看看谁比较慌,就先去找谁。 “有动静了。” “……呃,哪里?” 他们如今站在大街上,眼前人来人往,灵自灵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人听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里,是你们某个人的家门口有动静,之前去找你们的时候,我每个门口都留了符纸。” 书生失踪的事虽然没被县令重视,却不代表造成这一事的人不再管,郭深带着两个姑娘一个个上门找人,把遭遇过的书生都拉到自己家,这种动作在有心人眼中值得深究。 所以在拉走将信将疑的书生时,灵自灵在他们门前贴了张符,在今天之内有人上门,并且不是走正规敲门拜访那一套的,就能触发符纸,告诉她有情况。 满大街找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又不像苦境,没戏份的基本都是背景板妖道角,有戏份的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还一个劲的给镜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灵自灵符纸报信的方式也很传统,就是自动燃烧,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撮灰烬,进来查看的人里,就有人闻到了符纸燃烧的味道。 不过因为燃烧的很快,闻到不对的只有他一个。 “这里可没有明火。” 打头的是位老妇人,但看她脚下生风,一点也不像是老年人会有的脚力,身后的人还明显以她为首。如果让郭深他们来认,就能认出之前给他们送酒的就是这名老妇。 如今这位可没有一点送酒时的和蔼可亲,教训起人来无人敢反驳。 “之前一个个的都说不追究,今天怎么全出去了?一定有问题,你们确定没留下马脚?要是出了事,主子怪罪下来定饶不了你们,给我继续查!” “查什么?” “还能查什么?查他们今天怎么突然聚起来,还有那两个没见过的丫头……什么人?!” 不对,刚才问话的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他们这一行里可没有年轻姑娘! “赶紧撤!” 他们做的事见不得人,要是被抓住放到明面上,在京城的主子可不会救你,只会为了维护自身名声断掉这边的联系,他们便只能当做弃子。 “欸,别走啊。” 看着这群人跑的干脆利落,灵自灵摇摇头,跟她比速度可落不着好,反而会“引狼入室”。 老妇自己就是个练家子,脸上也都是些伪装,她的实际年龄要比外表年轻很多,带着的都是些专门绑人的,身手自然也不错,对面听声音只是个年轻姑娘,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所以在她看来,只要他们撤的够快,就能安然脱身。 而灵自灵跟在后面没有出声,还能利用自身优势走点不那么寻常的路,从老妇的视角看,身后没任何人追赶,之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丫头早就不知所踪。 但她没停下,直接带着人回到用来跟京城联络的据点,回到这里才算有了保险。 “那两个丫头不是跟着书生在街上吗?怎么这么又出现在那里?” 虽然只听见了声音,没真见过小翠和灵自灵,但平常人家的女儿不会突然出现在其他书生的家里,还在那种节骨眼上出声,只能是今天那两个跟着郭深拜访的,不知身份的两个姑娘。 “那两个姑娘里,一个拿着拂尘,身上带着很多太极图案的装饰,会不会……” 有人提出猜测,他们都帮着京城里的大人物抓人,还用上了特殊手段,自然明白这世间存在怪力乱神之事,且能人异士不少,灵自灵的打扮是一眼就能发现她跟道家的联系,若是再会点法术,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你那是个女道士?宋家气走了给自己算卦的道人,还给城里所有道士找麻烦,名声早就臭了,还有道士愿意来这儿?” 一个城镇里面不但没有正经修行的道士,连坑蒙拐骗的都没有,可见宋家从前对道士赶的事有多讨人嫌,道士们也不是单打独斗,各门各派之间都有联系,一般道士根本不愿意来这儿找宋家的晦气。 一般的道士的确不会来,但今天不同,灵自灵是二班的,她既不是本土道士,又不怕宋家找茬,随便来随便走,根本没有顾虑。 当然,也包括这里这个“大本营”。 “这就抓到了?” 小翠收到灵自灵的消息赶过来时,这里已经被解决了,地上的人躺的横七竖八,身上捆了个结实,嘴上每人一张封口黄符,灵自灵本人正拿着桃木剑,好像要破坏掉什么东西。 这样的场景,很难想象是一个年轻姑娘搞出来的,躺在地上的人除了一名疑似伪装的老妇人,其余都是些人高马大的壮汉,跟他们一逼,少女模样的灵自令被衬的更加柔弱。 “都是些普通人,动几下手就躺了。” 灵自灵看住准某个方向,桃木剑劈下,面前墙壁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的空间。 墙里面是中空的,用朱砂画着奇特的符文,不是道符,像一些民间咒术。 “这边是夹层,另一边是地窖,地窖估计还连着其他地方,他们将昏迷的人带到这里,再用特殊的法术把人转移。” 有些像传送阵,大概是非法穿越者的能力,有了这个,把人从这里送到京城只是一瞬间的事,花时间的步骤是把人带到这里,对面收到货后再带进山庄准备好的屋子,综合下来可不就只需要半天时间? 关键技术是非法穿越者,这里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辅助,下了迷药的酒也找到了,而且还存了不少,以后不知道还要绑多少人。 “这些人怎么办?交给仙长?” “不,全扔去衙门。” “……衙门不管吧?” 灵自灵这个决定让小翠有些意外,这里都三不管了,扔去衙门跟放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没让他们管,就吓吓他们。” 京城那里肯定乱了,这边这些没了靠山,早晚也得处理,但现在还不知确切消息,审的话没多少东西审,还不如拿来吓吓县令。 “这样的话,县令现在估计挺忙的。” “怎么了?” “我听说有家人的女儿死而复生,睁眼就说自己是什么李通判的女儿,还有个女人找到他们家去,说是那姑娘的姐姐,还有个书生,说是她们的情郎,反正乱一锅粥了。” 城中没有道士,张家人又这么一个女儿,最后只能闹到县令那去,妖鬼人全在,可不就乱七八糟的。 ”那确实挺忙。 第29章 热闹的衙门 县令忙归忙,不代表灵自灵会打消把人往衙门里扔的念头,这都是些普通人,也就那名假老妇看着不怎么一样,可能是京城那位“仙女”特意派过来的,不过现在估计也是鞭长莫及了。 她本身就不是这里的人,怎么处理跟她没多大关系,受害者是像郭深那样的书生,让他们去跟当地县令商量就是。 而且现在去,还能赶上一场人妖鬼的戏,干嘛不去? “你贴的黄符原来是这么用的,这么快就找到人,我还以为是你提前算过呢。” 去衙门的路上,小翠问起灵自灵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 两人相处这么多天,灵自灵会些什么她知道了大概,除了符箓术法,还能掐会算,听说还通过卜算,让自己的宗门躲过一场灭门大劫,这次没走出几步认就抓到了,小翠第一个猜的就是灵自灵起卦算过。 “如果还在我们那里,我肯定是先算一卦,然后直接去堵路,但是在这里……” 灵自灵无目的的甩动拂尘,不知是在赶什么东西。 “刚来那几天,我就因为各种事起过卦,可能是两方天地存在差别,算出来的结果很奇怪,还有夜晚的星象,地脉灵气,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但仔细观察,又好像什么都没少。” 她修炼的道法的确比较传统,但是和这里的比,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导致灵自灵在这里算卦总会有点偏移,偏移的倒是不多,但还是会影响到最终的实行结果,目前是还处于调整阶段,不打算经常用。 要不是这个,她早就成功找到吴家小姐,然后送人家一堆护身法宝,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歹人,定叫对方有来无回。 可现在她有些算不准,只能经常盯着朱尔旦,盯着十王殿,盯着街上那些讨打的地痞流氓。 灵自灵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把城里这些败类全打折一条腿,是不是就可以杜绝吴家小姐遇害的事,还能整顿一下治安。最后因为这个方法太凶残也太费事,而且她也不能保证打的时候只折一条腿,最后这个计划没用上。 “算不准……你们那边的日月星相和这边不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但我仔细看的时候,北斗星辰基本是能对上的,日月的话……苦境以前出现过好几个太阳,这个没有参考价值,我怀疑是能量形式不怎么一样,我们那里种族有好多,相连的异世界也一堆,大概是这些差别,导致算出的结果出现偏差了。” “你们那里,可真是热闹啊。” 听了这么多,小翠已经很少惊讶了,就算是好几个太阳月亮,或者有魔神要灭世,每一次听,都是非常抽象,只在话本里能看见一些描绘。 仅凭这些,她实在是无法在心中描绘一个能跟这些人口中相符的世界,她也实在不能理解,那一方天地到底是怎么装下那么多种族势力、天灾人祸的,好像所有的灭顶之灾到了那里也不过是些家常便饭,都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悲哀。 “很热闹,热闹的吓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灵自灵开始跟着小翠一起叹气,小翠评价的没错,真是太热闹了,热闹的令人害怕。 等她们走到衙门,发现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着应该都是张家的人,这个样子她们进不去。 “……狐狸精?” 小翠动动鼻子,明显是闻到了什么,她之前只听说了张家小姐起死回生,没与莲香几人见过,不知道除了鬼和人,还有妖怪掺和在里面,而且还是狐妖。 事实上,因为她是跟着柳清缘灵自灵来的,直接走的空路罗进城里,别说是和桑晓住在花街附近的狐狸精莲香,她连城外同为狐仙的红玉都没见过。 “那个找去张家的姐姐,不会就是狐狸吧?” 好像那个找过去的姐姐也跟书生有情,狐狸与人,这让她想到了婴宁。其实不只是狐狸,但凡是妖与人、人与妖的爱情,极少有真正美满的,寿命、种族、观念……有差别的地方实在太多。 人都围在门口,两人进不去,只能先站在外面听听情况,她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耳力极好,能把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内容呢,大致是这样的,死而复生的张家小姐说自己是从前李通判的女儿,借尸还魂纯属无意,希望张家的人能放她离开,但张家是亲眼看着死去的小姐睁眼,张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不愿意的。 还有个叫莲香的女子,小翠这个应该就是她闻到的狐妖,莲香能作证此时张小姐的身体里是李姑娘的灵魂,但她不能说知道这些的原因是自己就是妖怪,只能模棱两可的说是有仙人指点,导致不能作为有力证据。 另外还有书生,书生说话声音有点小,气势也弱,反正也没多少参考价值,众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堂上县令还疑似在和稀泥,反正就是很乱还很忙,具体还搞不明白为什么忙。 起死回生之事本就离奇,张小姐死去也没过多久,在准备丧事时,看着女儿重新睁眼,比起陌生的鬼借女儿的尸还魂,张家当然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 只可惜,活过来的女孩姓李,不姓张。 “只要让他们明白,张家小姐体内的魂魄是谁就行了吧?” 听了一会,发现这吵的就是个死胡同,灵自灵打算出手帮他们把这事了解了。 可能是受剑非道的干预,莲香提前找到了借尸还魂的李姑娘,这时候她的容貌还没变,仍然是张家小姐的样子,莲香能认出来,看的是李姑娘的魂魄,只需要上点小法术,用些符纸,给张家人开个眼,让他们看清里面是李姑娘的魂魄而非张家小姐,一切便迎刃而解。 虽然对张家的人来说,这样的直接戳破幻想的做法有些残忍,但张小姐的确已经亡故,不然李姑娘的魂魄也不会进去,她路过张家的时间恰好,张小姐的魂魄如今应该顺利去了阴间,一直这样耗着,不如回去把剩下的丧事办完,不然头七都过了。 “都别吵了,这事本道长给你们解决。” 这样想着,灵自灵一个闪步挤进人群,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多了个一身粉衣的少女。 “……你是道士?” 县令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自宋家被道士算出往后会有杀身之祸,城里的道士不管有没有能耐都被赶跑了,县令也有段时间没看见道士来这儿。 “自然,碧影仙尘灵自灵,张天师传人。” “这个人……” 莲香没见过灵自灵,但不妨碍她在心里猜测这个姑娘的来历,从外表看,灵自灵跟李姑娘、张小姐差不多大,却手持拂尘,说要帮他们解决。 小翠跟在灵自灵后面进来,与正在的莲香观察正好对视上,只看一眼她就知道没猜错,这个自称莲香的美艳女子,就是一只狐妖。 也就是说,堂上这个叫桑晓的普通书生,同时得到了狐妖和女鬼的倾心,并且相处的都不错,三人感情极好。 “……挺厉害啊。” 扫视完堂上这些人,小翠收回目光,发出这样的感叹。 莲香也看出小翠是狐仙,灵自灵看不出来历,身边却有狐仙相伴,肯定是有能耐的人,因此她同意让灵自灵来帮他们解决。 桑晓是个普通凡人,他自己体会过莲香的能耐,莲香同意,那他自然也同意,李姑娘由鬼变成人,失去了作为鬼时的能力,但她与莲香早已情同姐妹,莲香选择相信灵自灵,她当然也相信。 张家的人其实是不愿意的,灵自灵看起来再不凡,到底是跟自家小姐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片子,就算是个道士,她这个年纪能有多大能耐? 但是自家起死回生的女儿同意了,他们也没办法,至于县令,他巴不得这荒唐事赶紧解决,起死回生是张家的一面之词,活过来的张家小姐不是本人也只是桑晓几个的一面之词,这些东西县令统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判,只想赶紧了解赶紧走人。 既然大部分人同意了,灵自灵也不耽搁,以符水为张家人开眼,看见张小姐体内不是自家病逝的女儿,反而是个全然陌生的姑娘,他们只能接受女儿真的已经离去这件事。 “既然解决,那本官……” “还没呢,您跟我们来一下。” “?” 李姑娘的事眼看着解决了,剩下的完全是张家家务事,县令刚要走,就被灵自灵拉住,这边事情解决了,她们那边那几个抓书生的人还没交代呢。 张家小姐起死回生的事一了,原本已经不追究的书生失踪一案又被翻出来,人抓到了,几个书生又都自愿非自愿的通过气,明白自己只是单纯被祸害了一遭,既不算艳遇,也不是自己骨骼惊奇,这一回当然愿意县令往下查了。 那个领头老妇人的伪装被撕开,她真正的年龄只有三十多,用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伪装成了老人。 经小翠鉴定,这是张真人皮,被用特殊手法处理了,可能是某只画皮特意做的,让凡人也能轻松使用。 书生失踪的凶手找到了,被抓到的人当然要带回去审,可嘴上的封口黄符一揭,对方张口就说自己主子是京城高官,他们背后有人。 之前也说了,这地方的县令是个怕事的,遇上难解决的只会和稀泥,这一听牵扯到京城的大人物,自然是不像再往下审了,京城的管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捏死自己,城里那嚣张跋扈的宋家,从前就是在京城做高官的,没人敢惹。 “怎么就那么怕官呢?” 灵自灵对此很不理解,好歹也是个县令,另一边的可是自己作威作福,为非作歹的好多年,怎么这边的这么怂,你做了这么多年县令,一点能用的威望都没有? “朝廷命官的确不好应付,咱们不如等仙长回来再说?” 这点小翠倒是能体会一些,她给王御史当儿媳妇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人来送礼,即便王元丰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那些人见了照样毕恭毕敬。 “朝廷命官很特别吗?我们那里朝代国家换了又换,朝廷命官就跟耗材似的,连皇帝都死了好几茬……唔、唔……” 虽然灵自灵说的是事实,但这里不是国家势力七零八落的苦境,是有统一大封建王朝的聊斋,还是已经盛行文字狱的,皇帝死了这种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小翠直接捂住她的嘴。 其实按小翠的习惯,直接用法术封嘴看起来会更体面,但两人之前也就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吵一架,没有真正切磋过法术,她不知道自己的法术能不能制住灵自灵,索性就用了物理禁言。 “灵灵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唔……唔……” 被手动禁言的灵自灵说不了话,只能拍着小翠的手臂,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她放开。 “……不至于吧?” 这边的皇帝又不是不会死,算平均寿命的话,苦境那些说不定活的更长,只是死的都很突然,善终的不多而已。 “至于。” 小翠难得表情严肃,自己和灵自灵当然不怕说这些,但这些话传出去,皇帝不会管是谁说的,只会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到时候遭殃的是整片地区。 “看来我们回来的正巧。”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柳清缘和剑非道出现在衙门门口,他们手里各自架着一个年轻男性,看穿着,是和郭深他们差不多的书生。 这两个,应该就是失踪后还没回来的最后两名书生,他们觉得直接带到衙门比较方便,可以直接交待事情,正好跟灵自灵小翠碰上了。 此时莲香等人还没走,张家希望李姑娘跟他们回去见张小姐的祖母,老太太从前最疼孙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该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李姑娘是被动借尸还魂,她其实更想跟着莲香和桑晓走,莲香看出张家对女儿的情感,知道不会亏待了李姑娘,因此莲香正在劝李姑娘先回张家,对方现在不是鬼了,活人的身体需要好生照料,更何况在莫名其妙的死而复生后,李姑娘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过,这可不行。 视角边缘出现白光,莲香转头,正好看见门口新出现的人,两个白衣白发的仙人,都是她认识的。 “前辈你们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跑了。” “谁跑了?” “那两个帮着抓书生的家伙,被人给救走了。” 柳清缘叹着气,表情很是遗憾。 “想不到在这里,亦有能跟先天抗衡的绝顶高手。” 第30章 多重画风并存 加上今天带回来的两个,城里莫名失踪的书生总算是都回来了,京城那边也的确乱了一通,不过乱不了多大动静,毕竟这事听着不光彩,再怎么闹,当事人也不会主动往外扩散,让自己变成别人嘴里的乐子。 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京城的始作俑者没有心思管自己安排在别处的人手了,这边的人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报复,抓到的人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被抓的书生里没有家世显赫的,但有钱的富贵人家还是有的,没法跟达官贵人对抗,拿捏一下县令倒是可以。而且这些书生为了自己的名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要把绑架的罪名定下就行了,再细节的东西就不必了。 “就这?最后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灵自灵发出如上疑问,事情都理清楚了,都被人下咒了,自己不追究,怎么县令和稀泥,当事人还配合着一起和上了,被高管的妻妾抓了就这么不愿意说? “明年就是新的秋闱了,紧接着就是再一年的春闱,他们怕这种事影响自己名声,要是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 莲香过来回答了灵自灵的疑问,难怪她看着灵自灵有些奇怪,能看出些能耐,却看不出具体路数,原来是跟这两位仙长一路的,那看不透底细是正常的。 “莲香在此谢过道剑仙长,若不是您提点,我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李妹妹。” 李姑娘久不出现,竟然是借尸还魂,用张家小姐的身体活了过来,这谁能想到?莲香做了这么多年妖怪,这样被动的借尸还魂当真是头一次见。 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莲香除了劝李姑娘跟着张家人回去养好身体,也找不到其他能说的。 “不知两位仙长对此可有见解,李妹妹她……好像并不愿意这样。” 何止是不愿意,李姑娘虽然早早夭折成了鬼,但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她的容貌都属上乘,可这位张家小姐,长的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李姑娘本还想跟着桑晓回去呢,结果拿镜子一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以前就觉得自己比不过美艳的莲香,现在还不如做回孤魂野鬼呢。 “借尸还魂本就罕见,李姑娘这还是个意外,除非你们去阴间找到张小姐,再找到能处理这事的判官,不然是分不开了。”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利落的办法,李姑娘要实在不愿意用张小姐的身体复活,那就让她再死一次,自然就能变回鬼。 但这个方法会伤害张小姐的肉身,而且张家人绝不会答应,女儿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的肉身再死一次,什么馊主意,阎王都得给你让个座。 “之前桑公子被李姑娘的阴气搞得病入膏肓,你们还为这事发愁,现在李姑娘不是鬼,变成了活人,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虽然是借别人的身体,稀里糊涂的复活,就像她从前夭折,又稀里糊涂的成了鬼一样,但不管如何,现在的李姑娘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气息,有阳气,能吃能喝,也不用再怕自己会因为鬼的身份去被动的害人。 再说容貌这事,这主要是莲香得了指点,提早找到了李姑娘,这魂魄和肉身还有得磨合,再过几天,李姑娘的容貌应该就回来了。 反正柳清缘给的话,就是基本没有解决办法,在聊斋里,鬼变人算是好事,特别是在人鬼相爱的情况下,要想有个合家欢结局,这个种族问题就必须解决,毕竟桑晓又不能从人变鬼,李姑娘意外从鬼变人,正好解决了鬼之阴气会害人的忧虑。 “这肉身虽然是张小姐的,然魂肉之间存在联系,如果以后真能用这副身体生活,其容貌应该会与李姑娘本身的模样靠拢,先这样看着,让张家把这事处理完吧。” 莲香告别,带着桑晓离去,可能是柳清缘和剑非道的外貌跟普通人差距比较大,桑晓只敢看着莲香过来,自己还躲在角落里。 他知道莲香是狐狸精,李姑娘是鬼,因此看见莲香认识的人,他也不敢猜对面是什么物种,更不敢上前搭话。 对于神鬼这些,桑晓心里还是怕的,莲香和李姑娘是因为当时刚被朋友捉弄了一般,正处于不相信世间有妖怪的阶段,再后来跟她们有了感情,就不会怕她们了,但不认识他该怕还得怕。 “仙长,那京城怎么办?” 莲香等人走,衙门这边也不用待了,小翠还记得两人刚回来的时候,说京城那个给书生下咒的跑了,她担心是对面在京城继续闹乱子。 “救他们的人速度很快,吾和剑非道也试着寻过,如今怕是不在京城范围了。” 至于他们两个大白天在京城上面飞,被多少人看见就不提了,反正这次过去就为了一个显眼,现在但凡是与怪力乱神相关的事,当朝皇帝就会重视,就算他们主动不收拾严家,皇帝查也能顺着查过去,够他们喝一壶了。 “这些家伙一茬接一茬,恐怕有自己的势力组织,需要从长计议。” 在屋顶上的时候,他有听到那两人说什么红梅、画皮,听着非常像自己刚来时,意外抓到的那个用特殊手段,把自己变成画皮的非法穿越者,跟这两人貌似是一伙儿的。 小翠和灵自灵也发现,那名负责给书生下药的老妇人脸上是一张伪装用的人皮,还不是寻常技法,是用画皮鬼给自己造人皮的技术制作的。 这个世界的非法穿越者简直跟蟑螂一样,一堆堆的藏在角落里看不见,只要在明面上看见一个,就代表暗处还有一群。 想要把这些“蟑螂”一并解决了,像遇野怪一样一个个抓肯定不行,需要放长线,最后一网打尽。 “难得出一趟远门,不如我们留下来逛逛?” 人都抓到了,灵自灵也将阵法破坏,但残留的东西还在那里,书生和衙门的不清楚那些是做什么的,看上面画的东西都破坏了,就觉得是已经没用的东西。 这些都涉及到敌人的能力特点,柳清缘想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连带那几只冒黑烟的瓢虫,将城里一切可能动了手脚的地方全清理干净。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剑非道你做什么?” “把银子捏碎,不然客栈老板找不开……为何看吾?” 话还没说完,剑非道发现另外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动作出奇的一致。 “谁说找不开的,客栈老板?” “不错,吾之前在城中居住,这里的物价与苦境有些不同……” “怎么可能找不开。” 小翠皱眉,剑非道这话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客栈收钱,什么时候需要客人自己想办法了。 “银剪子呢?戥子呢?银元宝那么大一个,他绞个边不就行了?” “老板说剪子坏了,剪不动。” “剪子是专门制作的,怎么可能剪不动?” 越听,小翠越觉得不对劲,开客栈的怎么可能不多备一些收钱算钱的工具,这些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亏钱,连算盘都恨不得备上八个,就怕有人钻空子占便宜。 就算真没有能用的工具,老板只要说一下元宝不好收,需要用碎银子,思维上引导一下,不就可以当场用其他东西把元宝碎开,比如捏碎、用剑刮个边……等会儿,那老板不会一句把银子能分开的话都没说吧? “苦境的冶炼工艺更多,或许的确比这里的硬……前辈?” 柳清缘拉着剑非道的胳膊,并示意他指路。 “看来不光灵灵的卦术受了影响,你这重明眼也是啊,走,咱们去找那位客栈老板聊聊。” …… 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山林里,有三个人在此,两名气喘吁吁,好像刚经历一场逃亡,身上有不少伤口,但他们都无暇顾及,在顺过气后首先观察四周,确保真的已经安全。 “……真的逃出来了?” 望着幽深的森林,耳边没有剑气的破空声,眼前也不再有压迫感十足的白衣人,他们是真的逃出来了。 说来真是讽刺,他们从前不算什么好人,与非法系统签订契约,到这里对世界进行破坏,从行为上说,他们才是可怕的反派角色,现在却被正方的人追的像条狗一样。 “两个剑仙……这玩个屁啊?合法的就外挂随便开?!” 虽然早就听说那些合法的因为有成形的联盟,能给的便利非常多,幸运的可以直接像开挂一样,一路犁过去,但对面毕竟只有一个人,抱团反杀也不是没可能。 结果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冒出来两个也就算了,还是两个会飞的,一剑砍过来能直接削房毁瓦的,这到底是从哪找来的两个仙侠世界的剑仙? 柳清缘:其实我们是武侠。 本以为躲在高官女眷的家里,基本没什么人会出入后院,他们两个一个做丫鬟,一个当家养术士,可以避开大部分道行高深的人,还能怂恿那女主人配合她们的行动,谁想到对面的人这么逆天?直接找上来了。 这次要不是有人相助,两人是真的只能等死,可这帮忙的人,他们谁也不认识,模样也很是奇怪,看着比他们两个还像穿越来的。 模样奇怪,不是说这人长的有多丑,是这人的打扮从头到脚,和哪一边的画风都不挨着,看着比正方那两个武力逆天的剑仙还特别。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我们……” “谢就用不着了。” 跟气喘吁吁,姿态狼狈的两人不同,这个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只是随意靠着树干,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就好像他只是个普通过路人,看见了热闹,就停下看几眼。 但这位看起来可不像普通路人,出手救人时,两人只看见大片大片的红,让他们差点以为是同伴血溅当场,来不及多思考,眼前景物天旋地转,刚还在逃命的人出现在这片幽深森林。 这个时候,才发现之前那大片的血红不是真血,是这人随风飘扬的衣袍,之前是太过慌乱,没心思看比别的,现在安定下来,就能好好观察这位形貌特别的恩人了。 这身血红的衣服非常华丽,鎏金封领、宝石点缀,衣袖上暗红铺满了像是亮片一样的装饰,只要有光打下,就会不断闪烁,极为夺目。 穿着这样一身红的衣服,头发却是白色的,整体高束成马尾,在右脸留出一缕长发遮住部分面容,刘海上还有一些稍短的碎发,有几丝红色混杂在这头白发里。 夸张的红衣,高束的头发,这套造型的抢眼程度和极具辨识度的特点,已经能代替容貌本身的重要性,但不止如此,他的容貌同样抢眼。 俊美妖异的五官,特别的红色眉毛,还有一对又大又长,像精灵一样的耳朵,这模样谁看都得说一句,这绝对不是人。 而且不知是这身张扬红衣的作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此人身上一直透着一股邪性,还有几分肃杀之气,跟另外两个被打的狼狈逃窜的非法穿越者比,他更像是来当反派的。 “我不救无用之人。” 红衣人直起身,走近两人。 “但是你们正在做的事,我很感兴趣。” “……恩人来自哪里?” 看对方这个中式混西式,玄幻混魔幻的造型,说是聊斋本土的根本没人信,这要么是穿越来的同道中人,要么是因为其他什么因素到这里的,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还救了他们,姑且先当一路人吧。 对方说对他们正在的事感兴趣,这事指的绝对不会是帮别人绑架书生,唯一能称的上特别的,就是他们这些非法穿越者的根本任务,破坏世界。 “东瀛。” “原来是小日……咳,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瀛人啊。” 看着真不像啊,海外倭寇他们见过,对面这个画风不像东瀛来的,更像是从东瀛漫画里来的。 “不用太戒备,吾的确不来自这里的东瀛,你们那些作为无聊,目的倒是有几分意思。” “那不知恩人姓名……” 听对方的意思,可能是想加入他们,有这种实力的人加入,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对面毕竟身份不明,他们到现在连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阿修罗王。” 以为会听见非常东瀛画风名字的两人:……破案了,这位大佬真是漫画里来的。 第31章 公正之行 阴间的鬼长什么样子?这可有的说了,既有有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也有人模人样、乍一看跟普通人没区别的,也有一些长的比较奇特,比如缺胳膊少腿、身上某处有个血骷髅,这是因为他们生前死的凄惨,死时的模样被保留带进阴间,在重新投胎之前,这些鬼会一直维持这种样貌,只要看外表,就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但有些时候,看到这样的鬼,也会让人产生一些微妙心情,他们其中有些形态,诉说着生前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还要带着这样的折磨走入地下。 在荒凉的田野上,有个姿态略显怪异的人在向前行进,这是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穿着简朴的粗布麻衣,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平民,但当你凑近了看,就能发现他的怪异。 这个人从头顶开始,有一道血痕直贯而下,血痕一直向下延伸,像是要把整个人劈成两半。 不,不是像,他早已经被锯成了两半,而且他根本不是人,现在的他只能算一个魂魄,不知是谁这样残忍,将他魂体硬生生锯成两半,被锯成两半的人能走路,靠是腰上的绑带和外面的衣服,可即便如此,他走起路来也很是怪异,速度甚至不如活人。 但再慢,他还是坚持要往前走,此人名叫席方平,若深究阳寿,他起码还能再活几十年,绝不该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死亡,更不应该以魂魄的方式出现在这种地方。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席方平不吃不喝,最后灵魂出窍主动去了阴间,事到如今,他还有机会回家回阳,但他不愿意回去,接下来要做的事,要去的地方,必须以鬼魂的模样才能办到。 他要去向天上的神仙告罪,告阎王,告城隍,为自己蒙冤的父亲讨个公道。 席方平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早就跟了两个鬼差,他身上这些伤痕,都是之前在阴曹地府,反抗阎王给整出来的,他知道自己一直耗下去讨不了公道,便先服软,出了地府,便要往上去告。 阎王留了个心眼,看出这人犟的很,就猜席方平不可能乖乖回家,特意安排了两个鬼差,如果情况属实,就再把人带回来。 这两个鬼差跟着席方平走了一段路,发现这小子果然没有老实,虽然看不出他要往哪里去,却绝不是席方平自己家的方向。 他们正打算现身把席方平再押回去,突然看见有两道光向这里靠近,方向正是前方艰难前行的人。 席方平如今算半个鬼,普通人看不见他,能带着光出现的,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因此,两个鬼差打算先看看怎么回事。 “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心中存着事,被锯开的身体又没有愈合,席方平也不是真正的鬼,只会仿照着活人,用双腿走路,也就导致他步履艰难,只一心拖着身体,低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根本没发现有两道光落到身边,直到对方主动出声。 抬头的那一刻,席方平感觉自己又变回了活人,否则,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光华刺眼,像从前在正午时,抬头直面太阳。 有两个人站在前方,席方平没看清他们的长相,只看见两种颜色,一金一银,无比耀眼。 首先是金色,这是目前在视觉上最抢眼的颜色,前方的人头冠是金色、衣袍是金色、头发掺杂着金色,各种不同的金色在光芒照射下熠熠生辉,犹如一轮行走的金日。席方平想,或许那传说中的三足金乌,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 出声询问是另一位,与灼目的金色不同,另一人身上基本是银白色,银色的衣服,白色的头发,让他看起来不像身边人那样过于强势,但论起耀眼程度,他也还不逊色。 在这片单调的荒野上,这两人仿佛从天上落到地面的日与月,浑身都散发着璀璨光华,真可谓仙人之姿。 “仙人……请两位仙人主持公道!” 席方平心里这样想,身体也这样配合着跪拜,他本就是要找神仙告状的,如今见了这两位,自然是直接叩拜。 如此风光霁月的两位仙人,定不会是阎王城隍那样不辨是非之人,他们二人一者如烈阳,一者如明月,若不是性别有些差别,席方平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羲和望舒。 “仙人?小当家可当不得,这位朋友快快请起。” 原无乡与倦收天原本只是路过,周围荒郊野岭的,他们根本没在意周围景色如何,还是倦收天看见了席方平,这个人明明已是鬼魂之身,却学着活人一步步走路,走的姿势还很是怪异,像是找不到支撑。 等他们走近了,看清对方身上那道曾被竖直劈开的痕迹,用这样的姿态行走,难怪会这么艰难又怪异。 如果这人是因为这道伤痕而死,那干这事的家伙简直不是人,被劈成两半的死法,在苦境也绝对当得上一句“苦状万分”。如果这是死后才遭受的折磨,那干这事的家伙简直丧心病狂,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折磨魂魄。 虽然席方平一身伤痕,但他向前走的非常坚定,不像是被折磨疯的行尸走肉,所以原无乡曹才会出声询问,看看有什么能帮到这位年轻的鬼,但没想到这人上来就跪,还喊着要申冤。 “吾与好友只是路过的修行人,与你认为的真仙相去甚远。” 在原无乡去搀扶跪拜的年轻人时,倦收天凭借特别的视觉,发现了藏在阴影里的两名鬼差,跟只能算半个鬼的席方平比,那两个阴间鬼差的阴气可浓郁多了。 这两个家伙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倦收天可不管他们是来干嘛的,反正在他眼里,这两个从行径上就不像好东西,因此,他果断抽剑。 “这是哪路神仙?” 不只是席方平,躲在后面的鬼差也将两人认做了神仙,毕竟这个自带光效出场方式,很难不觉得这不是神仙。 不过比起席方平,他们作为鬼差见识更多,大部分神仙身上闪,是五光十色的那种闪,衣着也不怎么会穿颜色这么统一的,光看打扮,认不出是哪的。 “那个金色的头上有太极,是不是道家的?” “没听过有这种扮相的道家神仙……欸?快跑!” 他们很快就不纠结了,因为倦收天的剑影已经逼至身前,与本人相似的金色剑气横贯天地,将刚被拉起来的席方平吓了一跳。 “可有什么发现?” 倦收天不可能对着空气突然出剑,原无乡看着对方剑上飞速转动的太极图盘,知道是他有了什么发现。 “两只鬼鬼祟祟的飞虫。” 对他来说,这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剑,但对直面这些的两个鬼差来说,这一剑是冲着要他们命来的,倦收天喜爱观赏晨曦曙光,自身功法也与太阳有密切关系,而阴间的鬼,最怕阳光。 席方平初见时觉得耀眼灼目,除去这两位身上光效的确很闪以外,可能也有这部分原因,席方平不是正经路子成的鬼,又一心给父亲讨公道,也就没时间考虑现在的自己该害怕什么。 突然被攻击,两个鬼差立刻现身,这两个到底是没实体的魂儿,想躲还是很容易的,不过这一剑让他们知道对面不好惹,因此见了席方平连狠话都没说,直接一溜烟儿钻入地下,估计是回了阴曹地府。 “是阴间鬼差,阎王明明已经放我离去,为何还有鬼差跟我?” 席方平自然认得他们,在最开始,押着他的就是这两个鬼差,现在自己被放走,他们竟然该跟着。 “阎王?” 因为某些不好的回忆,倦收天先想到的是另一个阎王,在收剑时微微皱眉。 但席方平没看见这些,这里的人就知道阴曹地府里有个阎王,而且因为各种原因,席方平的视线一直在避开倦收天,别说表情了,他到现在连这位浑身金灿灿的神仙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是,草民要告地府阎王,他……” “稍等。” 眼看这人又要跪,原无乡赶紧再拉住,就席方平这一身伤,还不被对半避的状态,他很怕下一秒,这人就把自己给跪散架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席方平现在是魂魄的形态,原无乡和倦收天都是活人,也不知来这里是不是被加了什么特殊待遇,身为活人的原无乡能碰到席方平的魂魄,还能把人拉起来。 “吾刚刚就说了,咱只是路过的修行人,并非是你想找到神仙,不过见你这番模样,还有鬼差尾随,定是遭受了不公,若需要帮助,尽管说。” “不公之事,无需遮掩。” 席方平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凄惨,谁看了都担心他会不会原地散架,两人就找了个能坐的地方,让他慢慢说。 虽然眼前两位都否定自己是神仙,但观之形貌不凡、举止尊贵,又敢对阴间鬼差出剑,他们就算真不是神仙,也定是游离世俗的能人异士,这一路走来,席方平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公正的人,如今见了他们,忍不住开始诉说。 最开始,是席方平的父亲为人正直,厌恶虚伪喜欢说实话,他自己也受到同样的教诲,这导致父子两人得罪过不少人,席父临终前,说自己从前得罪过的富商已经打点好地下的一切,等他一死,就要去地下受折磨。 席方平听了这些话便安不下心,他父亲为人正直,从未作过恶,凭什么好人要去受罪?安葬好父亲后,席方平决定去阴曹地府告状,他不吃不喝,硬生生把自己熬到魂魄出窍,最后真的去地府见到了父亲。 此时的席父被镣铐锁住,已经浑身伤痕,那富商收买了鬼差,让他们日夜拷打他,席方平气不过鬼差的作为,转头将此事告给县城隍,结果富商早就将上下都打点好了,县城隍这里不行,席方平就往上告,结果市城隍也早急就被收买,他不服,继续往上,去找县城隍。 前两个城隍收了贿赂,都是以证据不足为由,将席方平的告状一拖再拖,县城隍没拖,他什么都没问,直接对席方平严刑拷打了一顿,安排鬼差把他押回家。 经历这样的事,席方平怎么能甘心?他没有回肉身复活,鬼差走后,他再去阴曹地府,直接告到阎王那里,结果可想而知,城隍趁着赶路的时间周旋,把阎王也收买,对席方平也是严刑拷打,根本不提他要告的东西。 席方平也真是有股子牛劲儿,阎王逼他服软,他偏不服,先是遭受火床灼烧,后又被锯成两半,这样耗了一通,他明白阎王这里也讨不了公道,假称不再告了,这才被放走。 不告是不可能的,既然阴间如此,他就往上告,告到天上的神仙那去,这才有了如今这番情景。 “原来如此,想不到地府已经腐败成这副德行。” 地府上下串通一气的腐败令人唏嘘,席方平的毅力和孝心也实在让人赞叹,看那两个跑走的鬼差,原无乡和倦收天猜出是阎王没真放过他,往后肯定还有麻烦。 “你打算去找哪路神仙告状?如若不嫌,咱愿一路护送,保你这一路不再被阻挠。” 凭席方平这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状态,等他走到目的地都不知猴年马月。 “多谢两位仙人!” “说了不是仙人啦,你这样子别跪了,再跪,吾跟北大芳秀负罪感都要起来了。” “……好,不知两位恩公如何称呼?” 席方平忍不住看了一眼原无乡拉着自己的手,有件事他没说,就是当对方来搀扶自己的时候,他有类似活人的感受,但是在对方的手上,他没有感受到活人该有的温度,哪怕眼前如银月的仙人带着手套,也不该如此。 甚至,他感觉对方的手有些奇怪,除去温度,触感也有奇怪。 “吾是银骠当家原无乡,唤名,或者唤小当家都可以,也有剑走偏锋,喊吾是高端银的。身边这位一身土豪金的,是名剑无名倦收天,或者,也可以叫他北芳秀,名称多的是,挑你喜欢的吧。” “席方平在此谢过两位恩公相助,往后若能正常投胎,必定做牛做马……” “免了免了,说正事。” 这孩子确实有点犟啊,不是谢恩就是跪拜。 “地府之中官官相护,拿权势与钱压人,世明人都说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论起权势,找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想往南,去找二郎神讨个公道!” “好,我们陪你走一趟,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先补一补身上这裂痕。” 有目标是好事,但身上这伤也要赶紧想办法治一治,席方平被对半锯开,全靠腰带衣服捆着走路,这看着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第32章 蜜蜂的邀请 席方平救父心切,恨不得直接飞到二郎神的府邸,以鬼魂的赶路方式来说,这个愿想的确能实现,但他前半生都是普通人,让自己灵魂出窍靠的都是硬熬,如果知道鬼魂怎么赶路快,他也不至于在这里一步步的走。 而且他根本真正没有出过远门,是活人的时候连住的县都没出过,变成魂魄找路是靠着大概方向和被鬼差押解拉着,二郎神的府邸在哪,席方平只有一个南方的概念。 另外两个倒是可以飞,但他们那个是化光,在他们自身的世界观里,化光算一种比较特殊的轻功,不管是倦收天还是原无乡,让他们带着活人飞一段没问题,但席方平现在是个魂儿,还是个一身伤,被对半劈开过的魂儿,带不带得住另说,那速度很可能把这小伙子的魂儿吹散。 而且吧,他们两个也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二郎神具体住哪,最多能打听到阳间的府邸。 席方平对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自己这一路告下来,见过太多丑恶嘴脸,唯几个算好人的,是当时拿锯子给自己上刑时,看他孝顺故意锯歪保全自己心脏的那几个鬼差。 自己与这两位只是萍水相逢,双方非亲非故,对方不但主动来询问帮忙,还愿意护送自己去告状,已经十分难得,若不是眼前这两位,他早就被鬼差抓回去,不知还要遭遇什么。 不过比起这些,原无乡还是坚持让席方平先休息,对方现在的模样是真的凄惨,不过他发现对方身上的伤痕是有在愈合的,毕竟是魂体,多休息休息还是能养回来的。 “道真一脉的确有法术研究,但涉及到医治魂魄,实在不是我们专攻的方面。你先在此休息,看看那两个鬼差还会不会回来。” 倦收天一剑打出两个阴间的鬼差,不管地府现在情况如何,这一剑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阎王要收拾席方平这个刺头,他们要帮刺头,等鬼差回去报完信,阎王肯定还有其他打算。 原着里席方平是怎么治好这一身伤的?哦, 他被迫投了一回胎,然后又硬生生把自己饿死了,魂魄多了一世,虽然只有三天,但的确算新死的鬼。 “想要为父申冤,首先你需要有足够的力气去申冤,吾与倦收天能保你不被他人阻挠,可要是你把自己搞垮了,我们谁也帮不了。” “……您教训的是,是我太急躁了。” 在此之前,席方平完全是凭着心里那股气在支撑,他想要给父亲一个公平,一股脑的往上告,可富商有钱打点,城隍官官相护,他既没权也没钱,一个人单打独斗,在别人眼里跟赌气送死没有区别。 “可我想不明白,父亲生前没做过恶事,被如此折磨,只是因为他直言不讳,好人受罪,恶人逍遥,这世间还有王法吗?不,连王法都站在恶人那边……” 说到这里,席方平沉默了。王法当然有,阳间的王法在富商高官那里,阴间的王法死了的富商高官手里,都说恶有恶报,作恶的人死后去地狱受刑,可只要多花一些钱,受刑的就能替换成好人。 有了别人保护,一直奔波的席方平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能发泄自己的情绪,思考未来该做什么,只是越思考,他心里反而越害怕,他去城隍那里告,敌人就贿赂城隍,去找阎王,阎王被合伙收买,如果……连天上的神仙也如此,他又能去哪里讨公道? 或者说,这世上真的存在公正吗? “世间不公之事数不胜数,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无药可救,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帮你去打仇人一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阎王。” 原无乡和倦收天坐在对面,他俩临时补了一下剧情,这剧情里阎王和那几个城隍是纯反派,他们真去打一顿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位北大芳秀,可是道真一脉顶峰,名震道界,如果此方天地没有公道,他可以给你讨一个。” “银骠当家博学多识,为南道真翘楚,若论能威,好友亦是不差。” 虽然不是同一种阎王,但是打架揍人这事他们可是专业的,而且阴间人多半怕阳光,倦收天的功法特性,四舍五入就是对鬼宝具。 但席方平不知道此阎王非彼阎王,听见原无乡说他们以前打过阎王,一脸震惊,都忘了要批判世道不公了。 “不过地府那边,恐怕很快就管不到这里了,我们刚来这里时,听一位友人所说,东海出了事故,死了几个龙族亲戚,以他们的能耐,受害者完全可以在死后托梦告知家人凶手的动向,实际却了无音讯,怀疑是阴间有人做了手脚,打算去问罪呢。” “东海?” “闹到了东海龙王那里,这个阎王可躲不过。” 龙王可不好糊弄,那两个非法穿越者不知道杀了多少,骨制品收上来一大堆,这受害者家属全聚起来,够对面应付了。 眼看天色渐暗,也该寻个落脚的地方了,虽然他们三个都不怎么需要睡觉,但思维上还是希望找个能遮风的地方,倦收天和原无乡没什么,席方平的确该好好休息。 而且夜晚是精怪活跃的时间,他们去周围问问,说不定能找到给席方平治伤的方法,对方这伤全伤在魂魄上,呈现方式却跟活人受罪的痕迹一样,但给活人治疗的法子又落实不到他身上,虽然能碰到席方平,但也止步于此,伤药擦不上,运功没有真实的经脉,整体又抽象又意识流,没有专业对口的人来操作,还真不知要如何下手。 原无乡和倦收天都算是道真的医学奇迹,但他们都是有实体有肉身,席方平这是完全的魂魄层面,没有任何能借鉴的地方。 要是能见到人烟,还能问问这是什么地界,往南走也先知道目前身处的位置,阎王放人可不会专门把你放到慷慨大道上,席方平又没想回家,出来直接往别处拐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 另外,还能再搞些香点上,鬼食香火,这个治疗思路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双方隔着世界观,这点的香能不能让席方平吃到。 在地下,两个鬼差被倦收天那一剑给吓的不轻,知道那两个不是好惹的,赶紧钻回阴曹地府,回来报信。 只是以他们的描述,即便是阎王爷也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他见过的神仙多了去了,记忆里就没有能对上的人啊。 这个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那两个来路不明的非常强,还是能干预鬼差办事的,席方平一时半会抓不回来,要是真给他找到门路告上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为什么不放过席方平?那个犟小子在堂上不但不知道服软,还扬言要把从富商开始到阎王这里的所有事都说出去,这么个死脑筋的玩意儿,不能让他找到任何机会。 本来席方平硕不告了的时候,阎王心里就不怎么相信,这小子受刑时一声不吭,其毅力着实吓人,所以他派了两个鬼差跟着,只要对方不是真的想回家,立刻把人带回来。 结果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不但杀出一个程咬金,还带着一个程咬银,把席方平这个刺儿头给保下了。 这解决方法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看着底下这两个没办成事的家伙心烦,也就挥挥手把人都打发了,自己去合计合计,顺便找找到底是哪路神仙管上了闲事。 两个鬼差战战索索的离开,这阴曹地府与阳间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这里不只有审判各路鬼魂的地方,往外走有集市、有街道,席方平来找阎王告状时,就被安排在附近的一处客栈住下,来等城隍赶到这里。 席方平告状一事早已在阴间传开,他在市城隍那里告的时候,市城隍拿了好处,故意压着诉状,即便这样,席方平来来回回硬磨了半个多月,闹的城隍那里鸡犬不宁,最后被用刑才明白这路已经堵死,才转而找阎王告。 换了寻常人,发现斗不过权贵,自己还要受苦,很多就不再往下了,怎么也讨不了好,还不如放弃,回去起码有个安稳日子。但席方平偏不这么想,在客栈的日子里,城隍派人给他送过黄金,他没要,客栈里的其他鬼劝他别太赌气,不然往后还要吃苦头,他也不听,最后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孝子为父鸣冤,一层层往上告的事已经变成阴间人人谈论的话题,不过碍于这事涉及的官比较大,普通鬼也就敢私底下讨论讨论。 有的鬼觉得这席方平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孝子,又不怕权势,是个硬骨头,也有的鬼觉得这人就是单纯的犟,人家城隍都来送黄金了,他还要继续往下告,最后被阎王锯成两半了,这种人就是一头撞南墙,会把自己撞死的命。 这两个鬼差一出来,就有一堆鬼围上来旁侧敲击,都想知道事情的发展,原则上,阎王爷是不允许他们透露的,但聊天喝酒嘛,这边漏一点,那边漏一点,说是什么都没说,实际上整个过程都能凑出来。 一金一银两个没见过的神仙,仿佛带着太阳气息的一剑,这事可比席方平告城隍还要稀奇。 “神仙?什么神仙这个造型,金角银角?” 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两个有别于鬼魂的人坐在那里,倒是没谁觉得奇怪,在阴间生活的不只有鬼,偶尔看见其他生物也很正常。 “这里是聊斋,哪来的金角银角?再说了,金角银角用剑吗?” 坐在另一边的人开口回怼,他们都穿着遮盖身形的斗篷,虽然打扮奇怪,但阴间居民长的一个比一个吓人,能有个人样就不错了,就算把自己蒙头盖脸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万一是有什么特别不能看的地方呢,比如死状凄惨,身上有血窟窿之类的。 “但金角银角的确是道家人。” “……席方平的故事脱离原轨道,那两个估计是咱们一样的家伙,通知上面那两个,也正好试探试探那个什么阿修罗王。” 按照故事原轨道,此时席方平应该被再抓回来,被阎王忽悠着去投胎。 “那个阿修罗王出现的太巧,太可疑了。” 在五花八门的能力加持下,穿越者长成什么样都不奇怪,但那个新出现,说想跟着他们的家伙还是太可疑了,那么强的能力,在不惊动少数大能的情况下,完全能把这里搅的天翻地覆。 …… 把目光放回地上,席方平身上的伤让他无法正常走路,除了个别体质特殊的,普通人又看不见他,他们先找了个破庙,让他好好休息,别真被哪刮来的妖风吹散架了,倦收天和原无乡出去看看,他们看见远处有村子。 并且,为了防止有精怪来找席方平麻烦,倦收天用剑给庙画了个圈,既保证了里面人的安全,也留下记号方便回来找人,席方平也能在里面体会难得的清静。 只是还不等两人进村子询问,就被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人给邀请去参加宴会,这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看着不怎么起眼,却根本不是人,是精怪,妖力微弱,基本没有威胁。 两人跟着过去,几步间就走进一处特别的地方,这个亭台楼阁无数,层层叠叠、一重接一重,家家户户紧挨,道路曲折,身边宫女女官来来往往,一路下来感觉已经见了千家万户。 走过这些,最后停在一道门前,穿着粗布衣的人让他们在此稍等,还有其他客人。 “游历天地,遇上奇遇,咱们这趟算是经典配置了。倦收天,你认为此地像什么?” “重重叠叠,房市紧贴,像蜂巢。” “不错,蜂巢。” 原无乡看向旁边的墙壁,虽然周围一切建筑都是按人间样式建造,除了过于紧挨以外没什么特别,不过在空气之中,他们还是闻到一些蜂蜜的香甜。 “不知用这里的蜂蜜做饼,会不会更甜……别这么看着吾,还没实验呢。” 原无乡失笑,一说到饼,倦收天整个人都仿佛又亮了几分,仔细想想,他与这蜂巢海挺配的,在色系上。 两人没等多久,之前穿粗布衣服的人带着另一个人回来了,这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对面的人看见他们也很惊讶,一路走过来,他已经能肯定这里绝非人间,可看到前方两位好像自带光辉的人,他更觉得是对面找错人了。 此地不似人间,前方还站着两位神仙似的人物,他自己就是个凡夫俗子,撑死读了点书,根本不是该来这里的人。 “蜜蜂的宴会,书生……” 原来是莲花公主。 第33章 梦中宴席 一直跟着穿粗布衣裳的人走到门口,窦旭人还是懵的,他不过是和平常一样躺下睡觉,见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陌生人站在自己床前,惊异中以为遭贼了,结果对面的人开口说“有请”,把窦旭给整懵了。 家里突然进来一个陌生人,正常反应应该是把人赶走,窦旭也该这么做,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跟着对方出门,一推门就到了这里,来到这般不似人间的地方。 或许是自己睡迷糊了,只是在做梦,窦旭忍不住这样想,在平常他不会这样随便跟着陌生人就走,自己家门也不可能会这种地方相连,村子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村子,没听说过关于任何仙人仙境的传说,最多就是山里有狼,水里有水鬼之类的。 所以在窦旭看来,自己做邪梦的可能性更多,特别是在看到倦收天原无乡的时候,周围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不像人间景色,眼前这二位,亦不像凡世之人。 前方这两位,一者为金,耀眼如朝阳,一者为银,皎洁如明月,如果身边这个穿粗布衣服的使者没说错,这两位跟他都是被邀请来的贵客,窦旭自觉肉体凡胎,如何跟两位仙人同为贵宾? 窦旭:我自个儿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但凡有能成为哪家贵宾的能耐,我早就去城里住,去升官发财了。 这样理解的话,他这梦做的还挺大,还有仙人参与。 三人跟着接引的人进门,进入门内金碧辉煌,看着像是一座宫殿的大堂,里面有一位显贵官员迎接,见到人进来,连忙上前行礼,态度恭敬的窦旭一阵不得劲儿。 周围金碧辉煌,对面的官员衣着显贵,身边的两位仙人天人之姿,就自己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以一名普通凡人的身份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真是一场清醒梦,他有点想赶紧醒过来。 “今日大王设宴,恰逢两位仙君降临凡尘,仙人难见,便邀请两位来此,还有这位窦郎,三位今夜乃我国贵宾啊。” 这大臣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姓,这就更奇怪了,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在下不过一介匹夫,不曾与诸位来往,错蒙贵国盛情,我实在是不解。” 不管这是不是梦,自己的意识还算清醒,窦旭便先顺着自己的思维来。 “窦先生家族清白,世代有德,我们大王早就听说了您的风采,早就想见您一面了。” “……” 说实话,窦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种名声,他家在村里的名声的确不错,但还不至于传出去被人看上结交的程度。 “如此说来,我们是赶上了这位窦郎的光。” 大臣话里的意思,就是今天这场宴会是他们大王为了与窦旭交好办的,倦收天和原无乡只是正好碰上这个时间,又走到了附近,大王见他们模样不凡,便一起邀了过来。 “不不不,能跟两位仙人同席,是在下之福气” “你们怎么都喜欢叫仙人呢?吾与好友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修道人,你看吾……算了别看吾了,来,看这位。” 原无乡本来想让对方看看自己身上作为修道人证据,结果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各种特征都不怎么明显,于是让出一步,示意对方看疑似在发呆的倦收天。 倦收天一身金色的确闪眼睛,但他身上的道门特征也更明显,甚至跟原无乡比,他的衣着形式反而更加“传统”。 “看看这头冠、这拂尘、这太极图,咱可是正经修道人,道真一脉。” 最后,原无乡拍拍倦收天的肩膀做收尾,被拍的人这时候转头看过来,好像是回神了,他先是看看原无乡拍自己肩膀的手,又看向对面的窦旭,轻轻点头。 “所以,两位是……道长?” 窦旭试探着询问,只看相貌的话,倦收天的面容其实更秀气,但不知为何,窦旭就是觉得这位一身金色的道长压迫感更强。 可能是这位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没另一位好接触,也或许是眼神,对面虽然看过来了,可窦旭就是感觉对方眼神不在自己这里,看了又好像没看,有一种自己入不了对方眼的感觉。 “你如果觉得这么叫方便,就这么叫吧。” 借着这一点时间,双方互通姓名,两人也得知他们现在正在胶州地界。 很快,有两名女官前来,用两面旌旗引导他们往前走,这宫殿里也是房间与房间紧挨,需要走一道道宫门才能到达摆宴的大殿。 大殿之上的确有位大王等候,见到人来了,他立马走下台阶迎接,用的是宾主相见之礼,可见是给足了面子。抬头看去,殿上挂着一道牌匾,写有“桂府”二字 见了传说中的大王,窦旭又忍不住开始局促,大王看出他紧张,哈哈笑着。 “你我能成为近邻,可见缘分之深,何必疑心重重?开怀痛饮便是!” 这又是窦旭理解不了的话,他家住在村中,如何能与这地方相邻? 窦旭满脑袋的问号,另外两人却没有这些顾虑,非常自然的落座,认真算的话,这位大王连同所有国民都不能算妖,只是一群稍微有些能耐的精怪,离了这蜂房仙境,连说个人话都难,更何况变成人形。 战斗力更是没法说,和寻常蜜蜂差不多的实力,一条普通的蛇就能把这里灭国,威胁不得任何人。 “笙歌夜舞,一派喜乐,这样看,这里也算一处仙境。” 只要没人从外部破坏,这蜂国便能一直安居乐业,世代繁衍,的确符合世人对桃源仙境的畅想。 “也不知道真,何时能办上这样一场宴会……” “道真之事,等回道真再说。” 倦收天向原无乡举杯,刚才宴会没开时,是他走神,现在宴会开了,又变成原无乡在走神。 “既然决定来此方天地散心,自然该将烦心事放下。” “好友说的是。”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原无乡抬起自己与之对碰。 “只可惜,这里没有你北大芳秀最中意的美食,不然咱们这趟旅游,应该能更尽兴。” 这里的宴席,最多的就是大鱼大肉,除去一些固定的名菜,其余面食只能算添头,更不会有倦收天钟爱的烧饼。 类似的食物更多出现在平民百姓的餐桌,却碍于技术和材料,大部分都是当干粮吃的,味道也没法跟他们吃的那些比。 至于日出曙光,在让席方平安全达成目的之前,可能是不能去山顶看日出了,席方平现在只是个魂魄,还处于半鬼半生魂的其他状态,白天赶个路没问题,带着他去山顶直面太阳那肯定不行。 这么一算,倦收天喜欢的东西,竟然在短时间内都不能碰了。而从胶州往南去找二郎神,不管是真到二郎神府邸,还是半道碰上九王爷,用多少时间都还是未知数。 “来这里本是游玩,没想到还有委屈你啊。” “友人作伴,何来委屈一说?” 酒过数巡,窦旭已经醉了,他感觉自己这梦越做越真,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之前对原无乡倦收天他们还有点畏惧,因为这两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人间生活的,现在有酒壮胆,就主动跑过来。 关于这两位,窦旭只听懂了名字的部分,道真一脉他没听说过,这种打扮的道士更是没见过,周围的显贵和大王看起来还是正常人的范畴,这两位就显得格外突出。 特别是倦收天的头发,初看会以为是与衣服相似的金色,仔细一看,好像是金白掺杂在一起的,再仔细观察,发现发丝中还有金粉的光泽,着实神奇。 倦收天整个人,就像是一座镀了金的神像,一身金辉吸引目光,但又让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观。 不过窦旭过来也不是问他头发的,喝再多酒也没这个胆子,之前听说他们来自很远的地方,他是想问问这些。 “我才学浅薄,不知道真一脉,但听两位道长所言,两位不是中原之人?” “不仅不是,而且更远,我们来自的天地之外,与此地的距离,恐怕比十万八千里还远。” 何止啊,隔着世界观呢。 “天地之外……” “吾与友人所居之处,被称作苦境,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但是也……” “多灾多难。” 倦收天接上最后几个字,跟喝的已经有些晕的窦旭不同,他们两个都清醒的很。 “对,多灾多难。” 原无乡叹气,苦境这名字真是没白叫。 “在苦境,上至先天顶峰,下至平民百姓,只要沾染尘世风波,就免不了要走一次劫难。” “但能有挚友相随,走一次劫难也不会太苦。” “有你北大芳秀相伴,吾自然不用担心劫难之苦,可若能平稳度日,谁又不喜欢呢?” 窦旭:怎么感觉插不进去话呢?可能是酒喝多了。 这个时候,最上头的大王突然放下酒杯,看向左右大臣。 “朕说一个上联,看看有谁能对上,''才人登桂府''。”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思考下联,倦收天和原无乡也跟着一同收声,等着剧情自己发展。 窦旭喝的已经有些晕了,这酒香甜,是他从来没喝过的,听见上头大王出的上联,他没多思考,直接答出来。 “君子爱莲花。” 这一答,满座的目光都投过来,把他看的酒都清醒了几分,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巧了,真是巧了。” 大王听了这下联很是高兴,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喜。 “朕的公主小名便是莲花,这不就是咱们两家的缘分吗?去传话,将公主叫来。” “这……” 这么凑巧的事,窦旭实在没想到,他这下联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且大王的话又让他想起之前的疑问,自己住在村庄之中,到底怎样才算与这神奇的国度毗邻?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窦旭心头,直到他从睡梦中清醒,还是忍不住会想,自己的邻居只有一位老翁,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屋之间,到底在哪里能跟这仙境一样的地方搭上关系。 “……果然是梦啊。” 等第二天清醒,窦旭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屋,推门出去,外面不是紧挨在一起的亭台楼阁,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女官,也闻不到梦中美酒的香气,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自家园子。 宴席最后,窦旭喝得晕乎乎的,因一句下联,他见到了美丽动人的莲花公主,一时便失了心神,再加上当时酒喝的的确有些多,醉的实在厉害,对面说什么也听不清楚整个人又醉又晕。 还是有哪个大臣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告诉他大王和自己说话,还有意将公主许配给自己。 后来怎么回来的也记不清了,现在一回想,既然是场梦,自己当时怎么就犯晕了呢?答应下来啊,反正是个梦! 清醒之后,窦旭还想躺回去重新睡,想试试能不能重回美梦之中,结果可想而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梦中事物从前都没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原来这么能想象,国宴仙人,美貌公主全在一场梦里。 美梦虽好,可终究是一场梦,梦中笙歌艳舞、佳人作伴,醒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这梦虽好,逻辑却有些怪,自己是怎么凭空想象出这些场景的,窦旭清醒后也没想明白。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把还在怅然若失的窦旭叫回神,虽然已经是白天,但今天一没有朋友来访,二来自己跟邻居没什么交集,他想不出有什么熟人会突然到访。 窦旭揣着疑惑去开门,在心里猜着会有谁来找自己,但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平日里相熟的朋友拜访,都会直接在门外喊,他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但今天的来访者只是敲了几下门,没有再另外出声,不会是自己那几个损友想了什么鬼点子,要在开门的时候吓自己一跳吧? 一开门,窦旭措不及防被晃了一下眼,清晨的阳光撒在门口两人身上,金色耀眼似朝阳,银色皎洁如明月,梦中与自己相谈甚欢的两位仙人,此时就站在门口。 “……” 窦旭使劲揉了一把眼睛,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他回头看看,是自己家,往外看看,还是熟悉的村落。 只有眼前这两位,形貌与梦中所见一致,但与周围的乡野景色一比,显得不是那么真实,他现在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又在做梦? 或者说,他这场美梦本身还没醒? “又见面了,窦郎可醒酒了?” 第34章 美梦噩梦 梦里的人出现在现实里,不管对方形象如何,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刚刚,窦旭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场梦,这怅然若失的心情都还没抒发完,梦里的人就到现实来敲门了。 可能是这件事过于震惊,窦旭来来回回的看,完全忘了应答门前人的问好。 “看来还没醒酒,咱们来早了。”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一遍遍确认自己家和门外景色的窦旭,原无乡作出这样的判断。 昨晚这人喝酒都喝晕了,该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但他们这一行里除了两个什么都不怕的先天,还有一个半鬼半生魂,伤没好疑似怕烈阳的席方平,要是大中午来找人,又得先把席方平找个地方放着。 况且窦旭跟他们直接进宴会的不怎么一样,他的确是在梦中被邀请去蜂国的,这点其实没猜错,只不过作为精怪,最擅长的就是将虚实相结合,昨晚的宴席对窦旭来说既是一场梦,也是一场真实的赴宴。 所谓的蜂国就是蜂房内部,蜂房里有什么食物?当然是蜂蜜了,窦旭这醉也只是在梦里醉,肚子里压根没有真酒水,自然就不会有第二天的宿醉情况。 不然就按他昨晚喝的那个晕乎劲儿,要是真喝了那么多酒,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早就醒,且脑子还能好好思考晚上经历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梦。 最后一点,是倦收天和原无乡在还没怎么靠近村子,就受到蜂国邀请后意识到的问题,他们两个的造型一个土豪金一个高端银,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突出,这里就是个普通村子,他们俩在人多的时候过来,可能会引起骚乱。 所以,他们选在清晨,这个太阳刚起对席方平没影响,周围人少不会被注意到,且窦旭已经清醒的时间里来拜访。 原无乡说窦旭还没醒酒,不过是在提醒他,昨晚上的奇遇是真实发生的,把酒言欢、莲花公主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那么简单。 “是我犯傻了,两位仙……两位道长快快请进!” 窦旭的记忆不错,虽然宴会最后喝晕了,但前半段的事记得很清楚,包括原无乡强调并非神仙,只是来自远方的修道人这件事。 可到了白天,剔除宴席上的各种干扰和梦里若有若无的朦胧后,两人的模样更加清晰真实,他还是觉得这两位比起道士,更像是天边来的神仙。 甚至在日光照耀下,他感觉这两位道长身上的光辉貌似更闪了,刚才开门那一下不只是震惊,他是真的被门前的金银组合晃了一下眼睛。 可惜因为条件不足,窦旭不是在山顶日出时遇见的倦收天,不然他就能体会一把真正物理意义上的闪瞎眼了。 不过能再见到他们,窦旭心里是高兴的,这表示昨晚一切并不是自己脑子异常发挥做的一场梦。 “我们从大王那里得知,窦公子家世清白,为人正直,还有不错的才学,想请你帮个忙。” “我?我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帮两位的忙?” 既然昨晚的事真的,那窦旭作为一个普通书生,被那位大王以礼相待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虽然还不知原因,但昨晚的见识已经比他前半生所有见识都多,里面不管是谁,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自己能耐大。 他一介书生,家世清白是没错,却也没多少人脉关系,更没有显赫的亲戚,能做的最多就是写写文章,念念诗歌,如何能帮到对方? “准确来说,你帮的不是咱,是一位遭受不公,正在寻找公正的人。” 话落,原无乡向倦收天示意,倦收天举起手中拂尘,在窦旭面前一扫,这院子里便又多出一个人。 这是个跟窦旭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五官也算周正,身上有不少伤害,像是被严刑拷打过,脸上还有一道竖直的红痕若隐若现,不知是什么样的伤口。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席方平的情况好了很多,在宴会最后,原无乡和倦收天向蜂国大王请教了精怪对灵魂的见解,也换了一些蜂国特产,其中就有蜂蜜和一些香,帮席方平简单治疗了一下。 也可能是这人本身魂魄就比别人的强悍,毕竟是能把自己硬生生喝死,被锯成两半都能一声不吭的狠人,现在席方平虽然还是一身伤,但不至于一看就知道他被对半劈开过,别人不仔细看,看不出他是个魂儿。 但窦旭不这么想,他看着倦收天举起拂尘,那上面金白掺杂的拂尘毛从眼前扫过,眼前就多出一个人,还一身伤,就算对方看着精神气不错,他也不觉得这是个活人。 最起码自己作为活人不会这样凭空出现,也不会没有影子。 “这位与父亲遭遇不公,正打算去状告,我们非此界之人,平日里阅读的文章跟你们可能有些不同,大王肯定你的才学和人品,因此我们希望你能帮他写一纸诉状。” 席方平有毅力有决心,但与大部分聊斋故事的主角比,他有个很特殊的地方,他与自己父亲都不是正经读书人,虽然认字,却无法像大部分书生那样挥毫笔墨,打嘴仗只有吃亏的份。 而且原着里,他是偶然撞上九王爷的车驾,被压到面前诉说自己遭遇了,如今有人护送,不会再那样落魄,那要告的话,自然得多点仪式感。 “这位兄台要告何人?” 看对方的样子,窦旭直觉对方要告的估计不是什么官啊富人之类的,真要告这些,用不着用这样的阵仗。 但看对方身上的伤,又像是被衙门里那些刑具折磨出来的,恐怕是被冤枉了。 “我要告阴间的阎王,还有我家乡的城隍……” “???” 不是吧好汉,玩这么大?阎王爷你也敢告?! 看见窦旭的表情,席方平并不意外,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去告阎王,见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模样害怕,席方平主动将自己遭遇说出,让其明白自己要告之人,皆是罪有应得。 如果说,窦旭被蜂国大王邀请入宴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美梦,叫人听了皆是羡慕,那席方平与父亲的遭遇,便是实打实的炼狱之行,听得人头皮发麻。 “真是岂有此理!” 听完席方平的遭遇,窦旭心中一股悲愤油然而生,他忍不住一拳打在桌面,用力之深,连带着桌上的物品都震上三震。 “阴曹地府乃是审判亡者之地,想不到、想不到连阎王爷也失了公正……” 关于阴间之事,活人对其的理解便是死后去接受阎王判官的审判,好人下一世投个更好的胎,享受善果,恶人为生前罪行赎罪,投胎成牲畜,因为有这样关于功德报应的话,很多人会克制自己的行为,怕死后去了地下受罪。 甚至活着时受了不公,不少人会期盼死后能去阴间得一个公道,可结果呢?富商死后贿赂城隍,城隍再贿赂阎王,如此腐败,与阳间恶官还有什么区别? 一开始,他听见席方平要告阎王爷被吓一跳,在他们这些凡人心中,阴间的鬼差判官就已经很可怕了,阎王爷在平常都不敢提,这位上来就要告阎王,谁听都觉得惊世骇俗。 可等听完席方平的遭遇,窦旭心中又多多几分理解,还有几分佩服,为了还父亲一个公道,从城隍一直告到阎王,被施加无数酷刑也丝毫不惧,如此魄力,世上能有几人? 事关世间正道,窦旭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这个忙他决定要帮,只是帮忙写一纸诉状,对他造不成影响,如果席方平最后成功,自己也算功德一件。 “席兄弟想怎么告?尽管说,窦某虽文采不及城内大家,文章还是可以说道一二的。” 现在,什么美梦什么公主的已经不重要了,窦旭被席方平的故事吸引,跑去房中拿出纸笔,这就要给他写诉状。 有人愿意帮自己,席方平自然非常感激,现在想想,他这一路告下来在嘴上的确吃了不少亏,他受父亲教育不说假话,直言中只会说主要的那件事,等对面模棱两可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回不了话。 他倒是说过一句非常有力的,是在地府时,在堂上说了一句自己没有钱,所以该受刑的话,这一句直戳阎王肺管子,于是被安排受了火刑和被锯成两半。 而自己之前告状时也没有诉状,都是直接去找到门口告的,现在他要告的人变多,要告的事也多了,写一纸诉状的确能更方便。 见事情办成,倦收天和原无乡离开了窦旭的院子,给两个青年畅所欲言的空间,他们则去窦旭邻居家后面,去看看存有蜂国的蜂房。 来时是清晨,不少人都刚起来,还没出门,等席方平讲述完自己的事,周围的人也是能干活的都去干活,包括窦旭的邻居。 蜂房就放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无墙阻拦,从外面就能看到蜜蜂飞在外面,甚是繁荣,但他们过来不是看蜂房里蜜蜂情况的,而是看看周围有没有蛇、老鼠什么的。 蜂国的灭国之灾,就是有蛇钻到了蜂房里面,这些蜜蜂的能耐很小,蜂房中如仙境,从外面看,却只是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蜜蜂。 只要蜂房破个洞,随便钻进去个老鼠蛇之类的,他们就没辙了。 在查看周围的时候,倦收天走过菜园子的围栏,有几只蜜蜂飞出菜园,来到倦收天旁边,听见耳边的振翅的“嗡嗡”声,倦收天转头,和几只蜜蜂对上眼。 当然,对上眼只是形容,以双方的眼睛条件来说,他们根本对不上,倦收天抬手,蜜蜂落到他的指尖上。 这些蜂房子民显然是认得他们,只是光靠蜜蜂外形,根本认不出这是当时宴会上的谁。蜜蜂落下后,耳边还有一点细微的声音,但声音实在太小,还很模糊,倦收天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这样举着不方便,他让几只蜜蜂落到领子上,继续之前的动作,蜜蜂本来就小,跟倦收天衣服的颜色还比较接近,落上去都看不见它们。 “还真有蛇。” 另一边,原无乡逮到一条长一丈有余的大蛇,原着里那蛇进蜂房进的那么快,可以排除是某条蛇因为觅食寻到这里,更大的可能是这菜园子周围就有个蛇窝。 这蛇被逮住了也不老实,突然被掐起来谁都不愿意,原无乡也是随手一抓,没严格按抓蛇抓七寸的要求,这蛇想挣脱,一口咬上抓自己的那只手。 一丈多长的蛇,什么概念?三米多,四舍五入一下可以到四米,捋直了能叠两个人,身为非蟒蛇类,这家伙在野外能长到这个体型已经不可思议,可能都有灵智了。 被这种蛇咬一口,就算没毒,手可能也要废,但可惜,今天算这蛇倒霉了,原无乡手套底下可不是一口就出血的血肉,是一双稀世奇兵,这一口下去被咬的人还没什么感觉,咬的蛇差点把自己的蛇牙崩断。 蛇感觉自己咬的不是人,而是一块铁板,本来蛇尾紧紧缠在原无乡手臂上,这一口把它疼的尾巴缠人的力气都失了几分。 “咬谁不好,咬吾。” 原无乡失笑,他敢这样毫无防备的抓蛇,自然是有不防备的理由,这蛇大归大,却也只是条普通蛇,咬谁的手不好,偏偏咬他的,蛇牙没断已经谢天谢地了。 “能长到这个长度,你应该挺聪明的,肉和银分不出来……你别拿走啊,让吾再看看。” 两人是分开找的,倦收天找菜园附近,原无乡去周围的灌木看看,听见原无乡说抓到蛇了,便过去看看。 然后,正好看见这条大蛇紧紧缠着原无乡的手臂,对着他抓蛇的手来了一口的画面,领子上的几只蜜蜂本来乖巧待着,突然觉得周身气温好像低了。 但是这不应当,倦收天给它们的感觉就是个移动的小太阳,在昨晚宴会上,有蜂国子民私下谈论过,猜倦收天是不是真的是一只金乌,蜂国在农家菜园中繁衍生息,能知道的传说甚少,也就金乌的特点和倦收天能对上号。 “此蛇性凶悍,体型也脱离寻常,不能多留。” 在原无乡想扒开大蛇的嘴看看的时候,倦收天已经来到身前,把这条敢咬人的从他手臂上扯下来,并且精准抓七寸。 不过他这么一抓蛇,把领子上的几只蜜蜂给吓飞起来了,这种蛇以小型啮齿类和昆虫为食,是它们的天敌。 “这种体型已经能伤人,不如杀之了事。” 第35章 大蛇二青 一条一丈多长的大蛇,不管有没有毒,这样罕见的体型已经非常可怕,蛇窝还在村子里,离着人住的地方这么近,这次不袭击人,改天也会和其他村民撞上,总之非常危险。 而且他们来找蛇,就是想帮蜂国解决这个未来的灭国劫难,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该回报一番。 在宴会上的时候,他们就得知蜂国已经受一条妖蛇困扰几个月了,据大王所说,那是一条千丈巨蟒,总是盘踞在蜂国宫廷之外,伺机吞食蜂国子民,已有许多人遇难。 鉴于蜂国本身的特殊性,这个情报需要转换一下,整个国家的实际大小就是个放在菜园子里的人造蜂房,国民在现实里就是寻常蜜蜂,这所谓的千丈巨蟒,自然也要换算一下大小。 原无乡找到的这条大蛇,按人的眼光看体型已经非常少见,再看那几位蜂国子民的反应,估计就是这……等会儿,这三只蜜蜂哪来的? “这蜜蜂……” 原无乡指向飞在倦收天旁边的三只蜜蜂,这三个小家伙跟倦收天的衣领顺色,体型又小,要不是受惊飞起来,还真发现不了。 “它们?” 倦收天掐着蛇,顺着原无乡指的方向偏头。 “吾路过菜园边缘,它们就跟过来了。” 听耳边细微的声音,这些蜜蜂的确是话想说,但声音实在太小了,可能还跟它们修为过低有关,反正倦收天听不清楚。 如今他手里抓着大蛇,这几只蜜蜂好像很激动,在旁边上上下下的飞动,耳旁的“嗡嗡”声也大了,但仍然听不清要说什么。 “这蛇上来就咬人,你可有受伤?” 比起这三只蜜蜂,倦收天更关心自家好友。 “咬的是吾的手,吾倒觉得该更关心一下这条蛇。” 原无乡浑身上下,就数这双手最硬,这蛇一口咬下去还不如啃口铁板呢,别说留个印子,它连原无乡的手套都没咬破。 他刚才想检查蛇牙,就是想看看蛇牙有没有被撞断。 “这三位是蜂国子民吧,你们想说什么?” 蜜蜂激动的“嗡嗡”声原无乡也听见了,但他跟倦收天的情况差不多,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但实在太模糊了,根本没法沟通,只能通过对方飞动的样子大概判断一下。 好像是跟这蛇有关吧? “这就是困扰贵国的妖蛇吧?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原无乡试探着伸手,一只蜜蜂飞过来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指尖的蜜蜂好像冲自己行了一个类似跪拜的礼节。 以蜜蜂的体型和模样来说,要判断这种类人的动作还挺难的,但他就是觉得手上这只蜜蜂俯身的动作很像人的跪拜之礼。 “杀了?” “这蛇能长这么大,可能已经有了灵智,不如先试着问一下。” 在周围有人烟活动的情况下,这蛇既不是蟒蛇类,也不是毒蛇,普通村民不会放过蛇鼠一类对人有危害的动物,见到了一定会杀掉,这蛇的蛇窝离菜园子很近,还能悄无声息的长到这么大,一定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 看刚才的表现,这家伙先是咬了原无乡的手一口,发现咬不动还特别硬时果断松口,知道疼了就没有再做其他反抗,包括原无乡想检查它的蛇牙,倦收天过来将其拎走时,都不再有所动作,看着是个识时务有智商的。 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成精了,而且仔细看,这蛇长的也很是特别,通体青色,唯独前额长有红点,看那位置,像是人的眉心痣。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原无乡让倦收天把蛇放开,反正以他们两个的能耐,这蛇根本没机会伤人,三只蜜蜂一只落在原无乡手上,两只飞在倦收天旁边,都是安全的距离。 被放到地上后,大青蛇没有跑,也没有再攻击,只是把自己盘起来,老实的听候发落。 出于本能,它其实想跑的,但这两个抓住自己的家伙,一个特别硬咬不动,一个压迫感很强,它从前跟不少人类接触过,知道特殊情况要顺从一些。 而且他们身边还带着几只蜜蜂,那蜜蜂它认得,跟自己这些天吃的蜜蜂差不多。 见这蛇没有立刻跑走,原无乡知道自己判断对了。 “你能听懂人话吧?能听懂就动一动。” 话落,两人就见青蛇稍微抬了抬头,身体顺着盘起来的造型爬动。 “深山中物资丰富,不缺吃喝,你能长这么大可见比其他蛇聪明,为何要死守一个菜园里的蜂箱?” 一条大蛇守在一间蜂房外面几个月,就盯着蜂箱里的蜜蜂吃,就它这个体型来说,吞人都没问题,吞蜜蜂根本不可能饱腹,而且蜜蜂都是会飞,蜂国子民的智力又高于普通蜜蜂,抓几只耗子松鼠不比盯着蜜蜂啃省劲? 盘在地上的蛇像是被问住了,一直在地上绕圈一样爬来爬去,看起来很着急,像是要说什么,但又因为说不了人话在那里着急。 现在,在这片灌木附近,一条大青蛇在地上来回爬搞得灌木沙沙响,三只蜜蜂上下嗡嗡飞,剩下两个人谁也听不懂它们要干什么,局面算是僵这儿了。 “或许,我们该找个翻译?” “此地恐怕没人能翻译。” 这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庄,能养出蜂国和这条大青蛇已经很稀奇,想要找个翻译,起码得是个成精能说人话的,这可不好找。 三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大蛇改道爬出灌木,开始压另一边的草丛,草丛不比灌木,蛇行过的地方留下压痕,随着蛇的爬动,痕迹连在一起,成了字。 “人?” 一个特别大的人字出现在眼前,这条青蛇一丈多长,身体有碗口粗,想要在草丛里压出字,爬行的范围就要足够大。 “你想修炼成人?这跟你袭击蜂国没有关系。” 大蛇听了,直起上半身摇摆几下,像是在模仿人的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这蛇受过训练。” 放下蛇后,倦收天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对方的各种动作除了能显示它通人性,还能看出它会一些杂耍技法,比如刚才那个类似人摇头的动作。 这看着不像是一条深山野蛇,倒像是被耍蛇人养大,用作表演的。 但耍蛇人会将蛇放入随身的竹箱携带,它这个体型根本不可能爬进竹箱,被用作表演赚钱的动物,也很难长到这么大。 这个“人”到底是何意?修炼成人?找人? 看着两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大蛇继续在地上爬动,但它的体型太大,这里没有能让它放开爬的空间,又不可能把自己折成字的模样,最后只能在草丛里乱爬乱画。 看着这些杂乱的痕迹,倦收天抬头看看蜂房的位置,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要人的食物?” “欸?” 正弯腰盯着地上苦思冥想的原无乡抬头,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好像不挨着……点头了?! 听见这个,大蛇终于点头,折腾这么一圈,双方可算沟通开了,它盯上的根本不是蜂房的蜜蜂,而是里面的蜂蜜。 如果真是这样,大青蛇想要蜂蜜,但是以它的体型进不去蜂房,就只能在外面盯着伺机而动,或者识图破坏蜂房木板,这些在蜂国眼中,却是更加可怕,一条大蛇在外面紧盯着,还要破坏房子进来,的确是国之劫难。 事情说开了,三只蜜蜂飞回蜂房里汇报,这蛇看着不简单,怕它乱跑撞上村里的人,就带着它回了窦旭家。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席方平需要的诉状早就写完,窦旭想着他算半个鬼魂,不能一直在太阳底下,把人请进屋里说话。 经过交流,窦旭发现席方平的家乡并不远,虽不能经常串门,但偶尔走个长途去拜访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样有孝心又有毅力的人,交个朋友准没错,于是双方记下彼此地址,等席方平告状成功,他定要去拜访一下。 可说实话,席方平觉得自己最后成功了,他可能也回不到阳间,从下定决心要去阴间查看父亲情况开始,自己魂魄离体已经数月,父亲走后席方平孜然一身,魂魄离体身体估计也无人照料,肉身恐怕已经死亡,受过的一切恩惠,估计只能在下一世报答。 而且他这一告连阎王爷也告进去了,短时间内可能连投胎都是问题。 “诉状写好了?” “写好了,道长要不要看……呜啊!” 窦旭一转头,就看到地上有一条一丈多长的大青蛇,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蛇,吓的连连后退。 席方平倒是没多少反应,如果以前,这个体型的蛇的确吓人,但他如今连鬼差都见过不少,被锯开时还瞥见过自己身体的断口,跟这些一比,这大青蛇都可爱的几分。 不过这么大的蛇,的确很稀奇。 “这、这蛇哪来的?” “在后面灌木丛里发现的,这蛇开了灵智,还陷入一些纠纷里,不能放着不管,就先带回来。” 不只是他们听不懂蛇说话,蜜蜂们也听不懂,双方想要真正交流,只能等到晚上,蜂国再次发力,将众人带入那神奇的桂府宫廷里面。 “这蛇怎么长这么大的?没听说村里有过这么大一条青蛇。” 窦旭躲在后面打量地上这条大蛇,感觉以对方的体型,把自己吞了都绰绰有余。 “你怕蛇?” “道长说笑了,蛇哪有人不怕的?况且这蛇也太大了,谁看了不怕?” “但是……” 不知什么时候,原无乡手里多了一把银色金属质地扇子,只见他用合起来的银扇指着前方的席方平,窦旭就躲在席方平后面。 “他可是鬼呢。” 明明连鬼都不怕,却害怕蛇。 “席兄弟为父鸣冤,乃是百年难遇的孝子,如果鬼都是席兄弟这样的人,在下当然不怕。” 自从听了席方平的故事,这位同龄人的形象在窦旭心中变得异常高大,席方平所经历的,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让普通人崩溃。 “这蛇没毒吧……咦?” 或许是青蛇在地上表现的很乖巧,窦旭在惊吓之后有胆子打量它,然后就发现了令人在意的地方,蛇头上那一小块像眉心痣一样的红斑。 “……我好像见过这蛇。” “你见过?” 没想到啊,还有联动? 发现这蛇没什么危害后,窦旭大着胆子蹲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大青蛇。 “我有朋友在东郡,那里有个耍蛇人很有名,两条青蛇,非常聪明,盘旋表演比其他耍蛇人精彩数倍。” 那两条青蛇聪明到什么程度?是不管谁见了,都会夸一句这两条蛇通人性,那耍蛇人也很疼爱他们,导致跟其他同行比起来,他养的蛇都比同行的大一圈。 几年前,窦旭去东郡看望友人,在街上看过耍蛇人表演,那两条青蛇一大一小,大的叫大青,小的叫二青。 大青身上没什么特点,就是一条通体青色的蛇,二青有些不一样,在头上长着一小块红斑,跟眼前这条大青蛇非常像。 “但是耍蛇人那两条蛇……大青身长不到二尺,二青也就一尺多点。” 为了行动方便,耍蛇人饲养的蛇体型基本不会超过两尺,那大青二青也都是正常的体型,眼前这条青蛇就有些太大了,说是成精都不为过。 “后来,那大青死了,我听朋友说那耍蛇人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条小青蛇,也非常聪明,但是过个几年,二青长的越来越大,据说最后看见那蛇表演的时候,二青已经三尺多长了,这个体型不少人看了害怕,耍蛇人自己也背不动,后来也不见了。现在去东郡,只能看见他耍一条蛇,就是第三只青蛇,叫小青。” 如果二青没死,而是被放走,安然生活成长,的确有长到这么大的条件,但这个体型的根本问题不在这儿,而是这蛇的品种就限制了身形,比如大青二青的品种,顶天了就是五尺多,这一丈多长实在有些过了。 而且胶州地界没有蟒蛇,眼前这条怎么看也不是蟒蛇。 “你叫二青?” “嘶嘶。” 原无乡试探着询问,得到了大青蛇的肯定回答,它就是窦旭说的耍蛇人故事里,那条越长越大,后来不知所踪的二青。 倦收天没看错,它的确是被耍蛇人养大,接受过表演训练的一条蛇。 第36章 蛇人 听那个耍蛇人的故事,这条名叫二青的蛇应该是从小就很聪明,属于先天开智的类型,但窦旭所说的东郡离这里很远,还搁着山,它是怎么爬过来的? “关于那名耍蛇人的情况,也是我两年前从朋友那里说的,现在那条小青估计也长大了不少,到了换走的年纪。” 用于杂耍表演的动物大多是这个情况,主要用途就是表演赚钱,老了或者体型太大的话就要换掉,用小的填补空缺。 跟很多用于表演的蛇比,二青非常幸运,受耍蛇人的疼爱,长到可以在同类中横着走的硕大体型,如今看还有了灵智,可以修炼成精,如果能一直坚持下去,千百年后说不定还能化蛟成龙。 为了让自己养的蛇发挥最大价值,大部分耍蛇人会把换掉的蛇倒卖,最后变成富人桌上的一盘蛇羹,像养育二青的那个耍蛇人将它放生,只能说他的确疼爱自己养的蛇。 “没想到啊。” 窦旭蹲在地上,打量着盘在地上的二青。 “这才过了几年,竟然能长这么大。” 数年前,窦旭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毛头小子,他生活在村庄,没见过多少杂耍,去东郡找朋友那次,是他第一次看耍蛇人表演,当时也是大青二青最出名的时候,表演也的确精彩,所以到现在都记得那两条青蛇的特点。 但是之后,他就没见过那耍蛇人,之后的事情是东郡的朋友看他感兴趣,主动说给他听的,如果二青被放走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前这蛇三尺多,两年后的今天长度直接飙了三倍,真是恐怖的生长速度。 席方平也意识到这点,他与父亲都以务农为生,田野间经常能遇到蛇类鼠类,体型偏大的不是没有,但那些都没太出格,遇到了一锄头下去就行,眼前这只叫二青的大蛇确实大过头了。 短短几年的时间,从几尺长到一丈多,若是放着不管,岂不是还会继续长? “我听说有种蛇叫巴蛇,可吞象,它会不会……” “席兄弟,你说的那是《山海经》里的巴陵君,估计不……上面记载的巴陵君在洞庭湖一带,离咱们这儿远着呢。” 窦旭本想说《山海经》只是一本怪力乱神之书,里面的动物大部分都是不存在的,但他随之想到那一场神奇的梦,还有站在旁边,看起来有别于世间人的两位,还有席方平自身,地上盘着的二青还想又不是很突出了,这一屋子的怪力乱神,再说不存在貌似有些牵强。 于是他改口,从地理上否定席方平认为二青是巴蛇的猜想。 “所以,您带这大蛇回来是要做什么?” 二青的来历或许能保证他不会随便伤人,但这么大一条蛇盘在自己家里,窦旭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没办法,二青实在太大了,一丈多长,身体粗如碗口,根本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它虽有灵智,可惜开不了口说不了话,而且它一直盘踞在你邻居的菜园子后面,盯着里面的蜂房。” “在旁边的菜园子后面?!” 这话让窦旭皱眉,他旁边就一户邻居,是位上了年纪的老翁,对方菜园子里的确有个蜂房,里面的蜜蜂繁衍生息了三十多年。 这么大的蛇盘在老人的房子后面,也太危险了! “这位二青具体想做什么,只能等晚上一探究竟了。” “为何要等晚上,莫非它在晚上能开口说话?” “差不多吧。” 一阵银光闪过,席方平眨眨眼,发现是原无乡手中那把金属质地的折扇反射了光线,这这折扇也是银白色为主,跟拿着它的人非常相称。 但是,这扇子什么时候出现的?之前只看到倦收天拿着拂尘,拂尘毛的颜色还跟本人的头发特别像,让人一度以为是他把自己的头发剪了一截做的拂尘,原无乡手里什么都没有。 一说原无乡的手,席方平又想起对方拉着自己的时候,肩膀上那有些怪异的触感,他的眼神顺着展开的银扇下移,看向原无乡宽袖下的手。 最先入眼的还是银色,这个没什么,对方的手套就是银白色的,可这个光泽……不是布料的,手套摘了? “您、您这手怎么……” 没了手套遮挡,席方平看明白了,原无乡那双手不但也是银色,还有和银扇类似的金属色泽,手背上刻有纹路,这根本就不是血肉之手,是一对会动的银制品! “吾的手?啊,这个吓到你了?” 虽然二青牙口堪忧,那一口连手套都没咬破,自己的牙还差点被崩断,但事后倦收天还是以这蛇非同寻常,可能会有其他问题的理由检查了一下被咬的地方。 要检查,自然是要摘手套的,手套摘了,原无乡就想着先不戴回去,并化出折扇在手里拿着。 “此物名为银镖侠变,从前也叫银镖玄解,既是为吾断手续上的义肢,也是可以变化万千的武器,吾被叫做银镖当家,也有它们一份功劳。” 原本盘在地上的二青将身子一点点立起来,直到让自己的脑袋到人腰部的位置,这样就能看见原无乡拿着银扇,泛着相同银光的手。 二青从小跟着耍蛇人走街串巷,虽不能分辨所有人类社会的东西,但金属一类还是认得的。 二青:难怪一口下去那么硬。 起初席方平在意的是原无乡的手疑似金属,觉得是什很特别的能力,一听解释,他更在意的部分变成“断手”一事。 就是说在从前,对方的手和他们是一样,之后在后来断掉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会将人的一双手斩断? 倦收天走过来,一拂尘把二青立起来,眼看快贴到原无乡的脑袋敲下去,另一手抓住原无乡手腕。 “好友的手,是从前一场战役,为吾断后而失去的。” 倦收天的表情一直没什么波动,眼神里总是看不出东西,所以不管是席方平还窦旭,都觉得他不怎么好接近,总有一些距离感,但当他说出原无乡断手之事时,伤感痛心的神情极为深刻。 “此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为好友断后是吾自愿,为兄弟赴汤蹈火,本就天经地义,不必介怀。” 听见战役,窦旭想起宴会上他们说的话,两人来自一个物产丰润,却也多灾多难的地方,凡是要入世的人,都要经历一番劫难。 只是这一想宴会,他又想起眼前这两位是在自己梦里出现的,既然这两位在现实存在,那梦中那场宴会,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桂府大王和小名莲花的公主,步都是真实存在的。 “两位道长!” 想起这些,窦旭赶紧站起来,将屋里人的目光吸引。 “昨晚那场宴会,公主……” “宴会之上,大王所言都是真。” “可我家……” 那就是说,双方毗邻的事情也是真。可窦旭记得很清楚,自家邻居就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根本没有与一国相邻的条件。 “若你实在思念,必然会再见面的,不用着急。” 这话让人听的云里雾里,大蛇二青据说到了晚上能说话,窦旭就想晚点睡,看看这蛇要怎么开口,可真到了晚上,他就开始撑不住眼皮,几乎是倒头就睡。 而他这一睡,蜂国的接引人又来了,同样是邀请众人赴宴,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席方平和二青。 二青想要蜂国的蜂蜜,在外盘踞数月导致蜂国很多损失,这事掀不过去,具体要怎么处理,只能让二青和大王当面谈。 接引使者一来就看见盘在地上的二青,直接被吓僵住了,虽然在梦境加持下,蜜蜂们变得和人一样,二青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千丈长的可怕巨蟒,但天敌之威依然无法忽视。 “你现在能变人吗?” 蜜蜂们运用梦境幻术变成人形,二青已有灵智,思维也更接近人,甚至还想要人吃的东西,在幻境里给自己捏个人形应该不难。 听见这个提醒,地上的大蛇貌似是思考了一会儿,伸开盘着的身体,一个人影从地上站起来。 跟蜂国大王、莲花公主那样有自己特色的人形不同,二青这个明显是模仿了某个人的样子,一个有些瘦削的中年男性,穿着最简单的衣服,身后还背着竹箱。 “是东郡那个耍蛇的!” 因为又做这样的梦,但现实里见过的人都在列,窦旭一时间分不出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正迷糊的时候看见地上的二青来了个大变活人,注意力全被夺过去。 这个形象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是东郡那个名气很大,养育了二青的耍蛇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简单了。” 原无乡上下打量着变成人形的二青,能让窦旭这个几年前见过的一下子认出,说明二青模仿的非常像,它被耍蛇人养育数载,最熟悉的人类模样就是他。 人受气运垂怜,乃万灵之长,开了灵智的动物多会模仿人的行为,以此摩挲修炼,成为精怪。 比如会站立学人走路的狗、跟着书生念书的狐狸,由兽成妖,再成人。 二青变成的人形与真正的耍蛇人一般无二,等去了东郡,他们就可以根据这个形象找人。 …… “你也长大了。” 在山的另一面,东郡的一名耍蛇人抚摸着腿上盘卧的青蛇,轻轻叹息。 他是东郡最有名的耍蛇人,早年驯养的一大一小两条青蛇非常聪明,只是大的大青过了一年就死了,一直补不上空缺。 某一天晚上,他露宿在一间寺庙里,发现自己另一条二青不见了,因为自己养的蛇很听话,他一直有将蛇放出竹箱让它们自己活动一会儿的习惯,怀疑是二青在放风时跑了。 正当他后悔时,二青回来了,当时它才一尺多长,身旁还跟着一条更小的青蛇,连一尺都还不到,蛇人拿饲料喂它们,小蛇畏缩着不敢吃,二青就叼着饲料喂给它,像招待客人似的。 后来,那小蛇也进了竹箱,也非常聪明,因同样是青蛇,他给小蛇起名叫小青,就是如今盘卧在腿上这条。 二青越长越大,眼看快要四尺了,他心中再不舍,竹箱实在装不下它,自己也背不动,就把二青放生在郡外的深山,过了两个年头,小青也大了,同样装不下了。 放走二青后,他有再找其他蛇,但一直没有合心意的,也就最近得到一条,但不管怎么教,都不如前头几条青蛇聪明。 如今小青已经长的比小孩手臂还粗,留不住了,他打算去一趟放生二青的深山,将小青也放生到那里。 “走吧,我带你去找二青。” 耍蛇人起身,打开装蛇的竹箱,小青就像是听懂了一样爬进去,极为顺从。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从放走二青的第二年开始,山路旁就有了大蛇追人的传言,据说那蛇身长数尺,碗口粗,行动非常迅猛,会从路旁的草丛灌木里窜出来追赶行人。 但奇怪的是,这蛇基本不伤人,最多就是把行人追的四处乱窜,爬到他们身上扯走一些外带的东西,有时是衣服上的饰品,有时是腰间的荷包。 可即便如此,一条会追人的大蛇还是非常可怕,过路行人彼此互相劝阻,走这条路的人渐渐少了。 蛇人不知道众人说的是不是二青,他的确听说追逐行人的是条大青蛇,但他将蛇放走时,二青是三尺多,这两年大家说的大蛇,身长有五尺开外,二青长的虽然大,但以他多年养蛇经验来说,二青的品种很难长到那个骇人的程度。 谢绝了别人的好意劝阻,他带着蛇箱走上据说有大蛇的那条路,走着走着,听见路边草丛传来一些不正常的声响,那是蛇爬过产生的。 蛇人放下装蛇的竹箱,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突然,一条大蛇窜出来,行如骤风,长约一丈。 这么大的蛇窜过来,谁见了第一反应都是跑,连耍蛇人也不例外,他驯养过不少蛇,但他们这行养的蛇体长不会超过二尺,曾经三尺多的二青已经是坏了规矩。 也正因为自己是驯养蛇的,他比谁都清楚蛇的危险,自己养过的三条青蛇属于意外,其他的蛇不如它们聪明驯服,同行中经常有被自己养的蛇伤到的例子。 更何况,窜出来的这条竟是一丈多的罕见大蛇,他拼命奔跑,身后大蛇追的更快,眼看就要追上了,他回头,看到近前蛇头上那块眼熟的,像眉心痣一样的红斑。 “二青!” 这一丈多长的可怕巨蛇,竟然就是当年的二青。 第37章 灵灵道长:在线批命 二青身形比其他蛇长得快这事,作为饲养者的耍蛇人一直知道,同行的蛇养很久都不会超过二尺,二青却一直在生长,如果大青没有早死,恐怕也是和二青一样的生长速度。 但关于这件事,他觉得其中有自己对二青过于宠爱的关系,不管是哪条青蛇都非常聪明,表演从不用他操心,所以在饲料上也会给它们最好的,也就长的比其他蛇快。 但两年前把二青放走时,明明只有三尺多,短短两年的时间,二青就变成一丈多的骇人大蛇,这根本不是正常蛇类能有的生长速度。 “二青……咳……” 被叫出名字时,二青停下追逐的动作,蛇人也停下逃跑的脚步,他转过身仔细看着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大蛇,的确是二青没错。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二青突然又开始往前窜,直接缠到他身上,将人压倒在地。 “咳咳、咳……” 让蛇缠在自己身上,是耍蛇人嘴最常用的表演之一,二青显然是在重复从前的表演,但那是以前,如今的二青身体足有碗口粗,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甚至已经开始有窒息感。 蛇人躺在地上高声指挥,缠在他身上的二青接到指令,又慢慢放开了他,它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明,只是体型实在太大,早已不适合跟人接触。 从蛇人身上爬开后,二青去用脑袋碰地上的竹箱,蛇人明白它的意思,起身把竹箱打开,小青从箱子里出来,两蛇一见面,就直接缠在一起,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在拥抱。 看着这一幕,蛇人也忍不住笑了,来这里的时候,他还担心二青早已去了别处生活,这样再把小青放走的话,一条蛇难免孤单。 “想当年,小青是你引来的,如今它也大了,你还可以领它走,在深山里不缺吃喝,往外不要再惊扰行人,免得引来劫难。” 虽然二青没真正伤人,但它的体型摆在那里,压到人身上难免会出些意外,一丈多长、速度迅猛的大蛇,这样的描述很容易招来一些喜好猎奇的富人,最终引来猎人围杀。 “你们现在有伴了,走吧,去深山里,好好修炼,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成为神龙。” 听了他的话,二青往路边的灌木深处爬去,小青却还留在原地,一阵“沙沙”的声响过后,二青拖着一个布包裹回来,将其放到蛇人脚边。 放下东西后,两条蛇垂下头,窜起离去,二青在前,小青在后,让蛇人想起几年前在寺庙里,二青也是这样把小青领了回来。 它们爬过的草丛会稍微倾斜,能看到一些运动轨迹,蛇人就静静望着那片草丛,直到再也看不见踪迹,也听不到其他声响后,才低头看向脚边的包裹。 包裹的布有些撕扯的痕迹,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包裹本身不大,但一提听见里面丁零当啷的,好像有不少东西。 蛇人也好奇二青给了一包什么,四下无人,他直接把包裹打开,包裹里面大大小小一堆东西,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各种碎玉,还带着土的草药,甚至还有一块琥珀。反正零零碎碎的,都是些人用的东西,完全猜不出二青一条蛇都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其中有个封的严严实实的罐子,跟包裹里的其他东西比,这个罐子精致很多,也是里面最大的东西。 “这是?” 蛇人把罐子拿出来,这罐子跟那些零碎的物件不同,不但完整精致,还被密封的非常好,像是有钱人家才会用的器皿。 他把罐子打开一条缝,立刻就有香甜的气味流出,看见里面金黄的色泽,这是一罐上好的蜂蜜。 “这就是小青?胆子小了点。” 在耍蛇人看不见的树林深处,倦收天、原无乡、席方平站在这里,看着二青领着一条青蛇回来。 跟庞大的二青比,身体粗如儿臂的小青都嫌都小了,看到一圈陌生人,小青蜷缩在二青尾巴旁边,明显是害怕的。 在东郡的闹市中表演,它本不该害怕人,但眼前这几个和观看表演的人有明显不同,能和二青一样聪明,就说明小青也是天生开智的,能分辨一些特殊的人。 对于这个评价,二青没多少反应,它听出来对方是在内涵自己之前咬了对面一口的事情。 但那也不全怪它,哪有上来就把蛇从窝里拎出来的,要不是受了惊,它也不会为了挣脱去咬原无乡,而且那一口对方毫发无损,自己这个咬人的可是差点把牙崩掉。 二青带着小青进入丛林深处,它们会遵从耍蛇人的嘱咐,在深山里好好修炼,不去招惹行人。 “咱们也该走了。” 蜂国的劫难解决,经过两天的休息,席方平的魂体外表基本恢复正常,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落魄,那些被拷打过的伤痕都已经不见,包括最严重的那道,将人劈成两半的竖直伤痕。 现在看,席方平的外表和一个正常活人没区别,不用再担心他随时会散架,体力恢复,还有了比较正式的诉状,他们接下来只需要一路向南,前往二郎神的府邸。 …… “海市中的骨制品已经基本解决,但其中很多制品的处理手段奇特,骨头的模样也早就面目全非,想要辨别受害者的身份 只能靠他们的亲人朋友。” “能有人为其料理后事,已经可以了。” 妖骨和神兽的骨头,起码他们还有亲人朋友为其千里报仇,很多看起来是人骨的东西,他们的家人根本没能力去找。 “这么多人死于非命,按理说他们可以去阴间鸣冤,更何况还有猪婆龙一族,只要与判官说明情况,完全可以通融,神兽即便身死,也依然能用灵魂托梦,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实在可疑。” “或许,阴间有人阻拦了他们。” “不错,我与父王也如此想,前些日子龙宫派人去阴曹地府询问,被那里的鬼差搪塞了过去,好像阎王爷见不得人一样。” 真是怪了,你阴曹地府是审判魂灵的地方,他们龙宫不过是想问问那些被害者的灵魂都在哪,都是什么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已经转世投胎的,大家在天上偶尔也能碰个面,这次怎么这么反常?连面都见不得。 本来,只要阴间那边行个方便,让他们和那些被害人的亡魂联系一下,弄清楚事情经过,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地府那边搞反常,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阴间必有蹊跷,龙宫打算选个日子去地府好好问一问。” “自当如此。” “……仙长,您能不能靠近一些说话?” 虽然这个距离并不会影响他们的交流,双方的听力都非同寻常,但三太子还是想说,他们一定要这样站的好像互相不认识一样吗? “吾无意与人深交,这样的距离正好。” 此时天扇子与龙三太子的距离,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他在河岸边上,三太子在河对岸,但实际上双方之间没有河,只有空旷的地面,在视觉上显的距离更远了。 “可仙长与我,还有救命之恩。” 当初剑非道带着人离开时,解释过天扇子对人疏远的性格,高人总会有些怪癖,这点三太子表示理解,但他每一次来,对面都是恨不得退后八百里开外,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还想好好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所以海市的处理进度都是三太子自己亲自来汇报,想找机会邀请对方去龙宫,到时好好报答,结果对面开场就是先拉距离,根本找不到机会邀请。 “那不过是碰巧,三太子无须在意。” 其实也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大,他只是碰巧撞上,敌人被吓走,他碰巧又有能力把重伤的三太子送回去。 “关于地府的谜团,吾会告知道门同修,届时会有人随你们一同去地府。” 如果真有穿越的混在阴曹地府浑水摸鱼,还是由他们这些同样特殊去辨认比较保险。 “那仙长……” “吾依然会在此,三太子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犹豫再三,三太子还是没有把想邀请天扇子去龙宫的话说出来,之前就被拒绝过,如今看对方的态度,恐怕再说也是一样的。 “既如此,天扇子告辞,请。” 话音未落,天扇子就化作一道光消失,根本不给对面继续说话的时间。 远在内陆的城镇上,灵自灵终于蹲到了吴家小姐去十王殿参拜,她没等到晚上杨大年翻墙,直接把十王殿周围的流氓全打了一遍。 别说什么无辜的话,人家吴小姐来参拜,一个个游手好闲的围在这里,还色眯眯的盯着人家,她用桃木剑想都知道这群家伙不怀好意,这顿打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哼,记吃不记打。” 灵自灵叉腰站在十王殿门前,她也是位美少女,但因种种战绩傍身,没有流氓敢作死去调戏她。 吴小姐也好奇的看着这个粉衣少女,灵自灵的威名早就在镇上传开,吴家家教严,不让女眷随意出门,对灵自灵她早有耳闻,却一直没见过真人。 这次来出门来十王殿参拜,是家中已经给她许了两次婚,都是还没过门,男方就出事死了,现在周围的人都说吴家小姐克夫,她就想着来十王殿参拜一下,或许能改命。 说到改命,都说镇上来了仙人,久居西南山上,吴侍御见女儿两次婚事都死了男方,眼看没人敢要了,本想去问问仙人踪迹,求对方给女儿算算命。 但是一听仙人在西南那片山上,他就消了这个想法西南那片山一直非常邪乎,只有几条固定的路线能走,离了这几条路,次次都是鬼打墙,好像山里面有人摆了阵一样。 从前就总有不信邪的往里面跑,轻则受惊回来卧床不起,重则人间蒸发,不管是进山砍柴的樵夫还是打猎的猎人,都没再找到过人。 也就是最近,出了提灯山神的事,进山迷路的人都被送回来了,吴侍御觉得,那位“山神”可能就是住在山里的仙人,别人说的形貌特征与之前的仙人是能对上号的,除了拂尘变成了灯笼,背上没了青铜剑。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西南山上有妖怪的事大家说了一回又一回,妖怪品种都传出好几种,就是没听说有过山神土地公,这次这位提灯山神,是在镇上传出仙人之后才有的,明显就是一波人。 可西南山里面太邪乎,如无必要还是别去了,所以吴侍御就让女儿来十王殿参拜,两回婚事男方都死了,这事应该归阴间管,最近还听说有个书生被判官换心变聪明了,说明十王殿里的判官管事,拜一拜总没错。 吴小姐自然也知道仙人的事情,眼前的少女也身怀神力,一拂尘就能把几个成年男性掀飞,据说还能画符招雷,她便想,这位道长是否跟传闻里的仙人有关系。 她这样想,也这样去问了,地痞流氓怕灵自灵,是因为都挨过她的打,更有甚者被她的雷符教训过,但被打的原因,基本都是这些家伙不干人事,去调戏过路的姑娘,这里最不怕灵自灵的,就是女性。 “山里的仙人,就是剑子前辈他们吧,我当然认识,不过山路的确不好走,豁然之境周围连路都没有,你想算什么?” 吴小姐主动来搭话,这点有点出人意料,毕竟现在灵自灵威名在外,大部分人见了她都是躲着走。 但是转念一想,这位吴小姐是能在流氓翻进自己家里后立刻大声呼救的,应该是有些行动力在身上。 见灵自灵果然与仙人有关系,还称对方为前辈,这说明灵自灵也不是寻常道士,与仙人同路,吴小姐喜出望外,连忙把自己的事情说了,询问可有改命之法。 “克夫?谁说你克夫了?” 结果听完事情经过,灵自灵上来就是一句反问。 “可是他们……” 的确是在定下婚约后,在她未过门前死的。 “第一个是怎么死的?” “失足落水,染风寒不治身亡。” “第二个呢?” “也是染病,突然就没了。” “那和你没关系啊。” 灵自灵抱臂,拂尘随意搭在肩上。 “这病又不是因为你染上的,死因跟你没关系,甚至你们连面都没见到,这不是典型的命不好不抗造吗,干嘛说你克夫?” 吴小姐:……好像,有点道理…… 第38章 雷符改命 可能是灵自灵说的太过斩钉截铁,模样也信誓旦旦,也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姑娘虽与自己同龄,但身份更加特殊,吴小姐的思维开始忍不住跟着对面走。 “我们来仔细捋捋,吴小姐你基本没出过家门对吧?” 灵自灵拉着吴小姐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给对方分析。 “第一个是失足落水,感染风寒不治身亡,他既不是为救你落水,也不是为了出门来看你落水,完完全全的意外事件,风寒也只是碰巧,既然是没治好死的,应该怪医生……风寒原来威力这么大吗?” 灵自灵作为从小就体质特殊,又很早步入先天境界的修行人,普通人会生的一些小病早就不会再有,先天人的确也会晕船恐高、感冒风寒之类的,但只是看着虚弱,说卧床就卧床没错,可也说好就能好,上一秒还打喷嚏,下一秒就能拿上武器去打架。 掉个水就得风寒,最后人还没治好死了,虽说这个时代流行的是文弱书生,文学作品里喜欢搞“多愁多病身”的设定,但这会不会有点太不经造了? “掉个水就能得风寒,有些先天的功法招式还带水花呢,这要是在风大的地方打架,岂不是风生水起,病魔攻击?” 先用水把人浇透了,再刮大风,或者直接上冰系把人冻上,岂不是可以攒一波魔法攻击了。 “我认识的儒门书生都挺能打啊,不是说君子六艺,怎么你们这里的这么脆……欸,好像跑题了,再说第二个。” “……好。” 听灵自灵的形容,吴小姐总感觉对方说的不像书生,能骑马射箭的书生的确有,但这些人才都不在这里,大部分人家是供不起这些记忆的。 虽然自己的父亲做的侍御,但吴家会在这里定居,要的就是避开那些豪门权贵,在这种寻常城镇,吴家能当一回权贵,真去的大族豪门遍地的地方,他们连门槛都进不去。 “第二个也是因病去世,你还没说什么病呢?” “这个,对面没说,只说染病离世。” “那这第二个,从前身体不好吗?” 闻言,吴小姐摇摇头,吴侍御就一个女儿,选夫家必不可能选个病秧子,事实上,她的两个未婚夫都是跟自己门当户对的才俊,也正因如此,大家才觉得两回死的太巧,觉得是吴小姐克夫。 “既然也是染病,这病也不是你传过去了,哪怕是要下咒,双方还得见个面,用些媒介手段呢,无凭无据就说你克夫,你不该来这里拜,该直接去找他们评理!” “小姐,该回去了。” 本来一参拜完,吴小姐就要回去的,结果灵自灵在门口教训人把门堵了,外面等着的随从看这个阵势不敢进,又看灵自灵是在护十王殿里面的人,自家小姐还想跟人搭话,就就等在外面。 见两人越聊越多,天眼看着快黑了,随从的丫鬟赶紧来提醒,该回家了。 “等等!” 灵自灵抓住吴小姐的手,往她手里塞了点东西,小声说道。 “我观小姐面相,今晚你命中有一劫,恐有歹人作乱,血光之灾,这护身符你收好,如有不对,直接撕开。” 那几个流氓里,灵自灵不知道哪个是杀害吴小姐的杨大年,以双方关系来说,自己真去问,这群家伙可能也不会说实话,而且吴小姐这是死劫,流氓都一个德行,没了杨大年,也可能再出现李大年、张大年。 与其费劲巴拉的一个个逮,不如直接把解决手段交到吴小姐本人手里,让她自己渡过死劫。 灵自灵帮她把流氓解决了,是外人主动帮忙,就算他们这些马甲身份特殊不沾因果,以后对当事人会不会再有反弹也难说,可如果将能解决此事的“武器”交给吴小姐,当死劫来临时,让她自己解决,效果就不一样了。 至于灵自灵在这里面的作用?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个会算命的道士,碰巧遇到了来十王殿参拜的吴小姐,就顺便给对方相了一回面,看出她今晚有血光之灾,出于职业操守,给了几张通用的护身符,仅此而已。 什么死劫、流氓翻墙什么的,不知道,没听过,灵灵道长只是来打个酱油,跟她没关系。 回到马车里,吴小姐撩开帘子,看到外面冲自己比手势的灵自灵,她将手从袖子里伸出,仔细观察对方塞给自己的东西。 是几个用黄纸叠成的小纸包,她把纸包展开,上面已经用朱砂画好符箓,吴小姐不认识符箓含义,却能看出每一张画的都不一样,可能分别具有不同的作用。 世人畏惧怪力乱神,平常见了符咒一类的东西,基本都躲着走,被人突然塞了一堆不知作用的符咒,还说今晚就有血光之灾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但凡是个脾气爆的,当下就要把人轰走了。 但是今天这位灵灵道长,是在她死了两任未婚夫后,第一个说自己不是克夫命,还鼓励自己去找人理论的人,不管是对方的支持鼓励,还是与仙人有关的背景,吴小姐都选择相信这位灵灵道长。 “小友这样做,可是搅乱阴阳了。”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面容骇人的陆判站在那里,吴小姐来参拜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对方命数有劫,今晚估计就死于非命了。 灵自灵这一搅和,吴小姐的阳寿恐怕就要变了。 “我就是给了几张符嘛,最后怎么用是她的选择。” “这几张符,已经足够了。” 灵自灵的各种能力与传统道士很像,但同时又具有先天人的特色,就是威力极强,还破不了,她是就给了几张最简单的,但吴小姐要面对的流氓也是普通人,这几张符反杀绰绰有余。 “再说了,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逆天改命这种事我灵灵道长也有经验。” “可惜了 。” “陆判可惜什么?” “朱兄想要给夫人换个漂亮的头,本官本来看这吴家小姐合适,死期延后,得去找找其他的了。” “……为什么一定要砍别人的头?” 不只要砍,还得是人刚死没多久的,在这个年纪死去的年轻姑娘,生前已经坎坷,就因为长得漂亮,连下葬都不能有个尸首完全? “敢问陆判,您给朱尔旦换的聪明心,真是好人身上的吗?” 在变聪明之前,朱尔旦可没嫌弃过妻子一句,这一换心,怎么就变了心呢? “那心来自大官,此官……” “天快黑了,我要先回山里了,请。” 灵自灵并不想听陆判说那颗心的来历,这一套说辞这位判官大人已经说了很多次,来来回回都是这样的解释,能当大官,的确说明对方聪明,可灵自灵问想的,并不是这些。 因为聪明成为大官,但是当官的途径并不只有科举一条路,就像在未来,朱尔旦三次科举,三次都因为作弊落榜,他聪明吗?当然聪明,可聪明不代表正直,换心不换人,也不保证心思不变。 陆判这位判官位置是怎么来的不知道,但他的评判标准,本身就带着从高位向下看的偏颇。 等回到山里,灵自灵说了自己遇到吴小姐一事,今晚的镇上,估计会热闹一番。 “你给了什么符?” “一张护身符,剩下的全是雷符!” 灵自灵骄傲仰头,只有那一张护身符是跟吴小姐用的,剩下的所有雷符都会劈在对面身上,看吧,今晚绝对五雷轰顶,热闹极了。 “有普通的雷符、加强版雷符、升级版雷符,阿真制作的雷符……总之,雷电管够,让他存歹心祸害姑娘。” “那今晚确实热闹。” 听灵自灵报雷符,或许会有不知情的人觉得这么做有过,对面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这么多雷可能会把人当场劈死,可如果不这样吓猛料,吴小姐就会被杀死,最后脑袋还接到别人头上,不能用自己的面目下葬。 两次婚事不顺,男方都在过门前死亡,背上克夫的名声,夜晚被歹徒入室丧命,吴小姐命数坎坷,如果不下狠手段,难免再有劫难。 吴小姐这回是安全了,但是听陆判的意思,他会继续找适合的女人给朱夫人换头,早晚都要发生的。 陆判实际能掌控的地区有多大,这事柳清缘不知道,这种涉及官职公务的事也不好问,只希望最近能少一点年轻姑娘死于非命的事,等席方平那边告上状,地府就得乱一通,陆判估计就没心思办这事了。 就算席方平还没告,东海那边已经准备了,引起的动荡可能不如直接告阎王来的大,但如果真抓到浑水摸鱼的,龙宫肯定会闹的,要是里面还有穿越来玩手脚的,那柳清缘也得闹。 反正阴曹地府都腐败成那样了,最后总要乱,也不差他这一把火。 “东海那边,谁想和吾去?” 既然是龙宫带人去,肯定要先跟龙宫汇合,再转头去阴间,这个路途是曲折了些,不过大家都不是凡人,速度上没问题,只是天扇子对这些没兴趣,他也不想跟着一大群人去阴间,听着怪怪的。 柳清缘肯定是要去的,他是本体,从收万劫传回来的消息看,地府的确藏着人,而且偷偷摸摸的,潜伏了很久,到时候乱起来恐怕不好找,让他这个本体带着系统过去,找起来比较容易。 “那必须是灵灵道长去伸张正义!” “在地府里伸张正义,可能不怎么好办啊。” 尤其是这个过分腐败的地府,跟被富商收买的城隍、阎王一比,动用私权给朱尔旦开便利的陆判竟然都算好了。 去地府能不能伸张正义还不知道,但是今晚,灵自灵的雷符的确来了一波天降正义,夜晚时分,本已经是休息睡下的点,天空突然一声巨雷劈在吴家房顶,将吴家上下,连同周围的街坊邻居全都震了起来。 “轰隆!” “怎么回事?!” 吴侍御本正要睡下,这一声晴天霹雳可谓是当头一棒,硬是把睡意吓没了。想他没干过亏心事,来这里为的就是离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大家远一些,老天爷怎么大晚上的劈他家屋顶? “这雷是哪来的?” 天上晴空万里,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连乌云都看不见,要不是这道骇人雷霆就落在吴家房顶上,根本没人相信这种天气会打雷。 “雷落到小姐那里了!” “什么?!” 听到雷劈的是自己女儿在的地方,吴侍御顾不上其他东西我,连忙往吴小姐住的院子里去,此时的房屋大门开着,不知是提前被人打开了,还是被刚才的雷给震开,屋中受惊的吴小姐瘫坐在地上,和自己的丫鬟蜷缩在一起。 在正对门的空地上,躺着一个焦黑生死不明的人,看体型是个成年男性,看周围的痕迹,刚才那道晴天霹雳劈的就是他。在不远处,还有一把掉落的匕首,同样有被雷劈的痕迹,应该是持有者被落雷劈中脱手的。 在吴小姐和丫鬟蜷缩的角落,有一张黄符一直在她们头顶飘动,吴小姐攥紧的手里,也有一张布满褶皱的符纸,还有一些废掉的符灰从指缝中散落, 因为有灵自灵的嘱咐,吴小姐没敢睡觉,也没把十王殿发生的事告诉自己父亲,她和丫鬟等在屋里,果然等到了翻墙入室的歹人。 她认得对方,此人叫杨大年,整日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白天时在十王殿外面就有他的身影,杨大年看上了吴小姐的美貌,想半夜翻墙霸王硬上弓,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睡,双方当场撞上。 因为对符咒不熟悉,见到有人拿着刀闯进,吴小姐下意识的做法是喊人,杨大年一听对方呼救,心里也还是慌,吴家是镇上的权贵,要是被抓住,自己就完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杨大年举起持刀的手向吴小姐和她的丫鬟刺去,对面两个两个弱女子,根本挡不住他,只要没了声,他再跑就能轻松许多。 也就是这时,看着凶器反射的光,吴小姐撕开了手里的攥着的符纸,在此之前,她已经将叠正纸包的黄符一张张展开,在手里拿好了。 这一撕,同时撕开了好几张,唯一一张护身符飞出来挡在两人前面,另外几张雷符的力量凝在了一起,吴小姐只觉眼前雷光大放,头顶一阵雷声作响。 转眼间,天上雷电当头而下,穿过屋顶劈在杨大年身上,有了现在这一幕。 第39章 死劫破除 三更半夜,吴家府邸落下一道惊雷,被这么一炸,睡不着的不只吴家,可以说住在这附近的人家,都因为这道天降正义般的雷霆失眠,跟着吴家一同渡过了一个慌里慌张、鸡飞狗跳的夜晚。 虽然杨大年被雷劈的焦黑,但这家伙生的高大,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成年男性,自己女儿的房里出现了陌生男人,地上还有匕首、摔碎的器物摆件,吴侍御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有歹人要害自己女儿。 若不是这道雷霆,吴小姐恐怕是凶多吉少,他赶紧吩咐仆从查看院墙,看看是哪里让人钻了空子翻进来,又想进去安抚受惊的女儿,但地上还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吴小姐和丫鬟头顶还一直有张黄符飞动。 剩下没有发挥作用的符纸被吴小姐攥在手里,有衣袖的遮掩看不清楚,但头顶飘动的这张,是完全伸展开,像一面旌旗一样将用朱砂画满符文的那一面朝向来者,在两人头上来回转动,划出一个弧形。 而地上焦黑的痕迹,在蔓延到吴小姐这里时,就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有一个明显向内凹的弧度,以她背靠的角落为中心,在地上画出一个干净的扇形,像是在她身上形成一个保护罩。 这保护罩明显是那张黄符弄出来的,吴侍御没见过这阵仗,看见符纸一直围着女儿和她的丫鬟转,一时间不敢靠近,怕自己也被当成防备对象,待会儿又一道雷下来,劈到自己头上。 “爹……” “小姐!” 吴小姐胆子再大,也只是个被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哪里见过这场面?在天雷落下之前,她根本想象不到这几张符咒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她以为,这些符咒会像戏台子上演的那样,在自己撕开后飞到敌人身上,把人定住不动,或者保护自己,对方碰到她就会像被扎到一样。 然而真正的效果是引雷而下,吴小姐亲眼目睹天雷劈到杨大年的过程,当时雷光充满整个房间,地上的匕首也是对方先被电的麻痹,正要刺过来的匕首脱手,撞上护身符被弹到地上的。 因为有灵自灵的提醒,杨大年的出现不是太惊讶,吴小姐受到的大部分惊吓,其实都来自雷符召来的雷霆。 看见门外的吴侍御,还有远处正赶来的吴夫人,吴小姐想跑出去,但因为自身受惊过度,身上瘫软无力,旁边的丫鬟想要搀扶,自己却也是相同的情况。 吴小姐目睹了全程,一直和她在一起的丫鬟自然也是如此,两个都是年轻姑娘,受到的惊吓不比对方少多少。 这个时候,一直飘在两人头顶的符纸突然停住,不再是有轨迹的来回飘动,停顿几秒后像普通纸张那样,向下缓缓飘落,好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看着缓缓下落的黄纸,吴小姐伸手接住,入手的那一刻,符纸开始一点点自燃,化作一捧灰烬,随着屋外吹来的风一同消散。 到了第二天,有流氓闯进吴家府邸,想要行凶却遭了天谴的事就在城里传开了,出于一些考虑,吴家隐藏了灵自灵和批命送符一事。 因为在这事发生之前,吴小姐刚去十王殿参拜回来,当天刚拜完,晚上想行凶的歹徒就被天雷劈了,于是很多不知道真情的人眼中,都觉得是十王殿里的阎王判官们显灵,给了对方一击天谴。 而且在此之前,城里已经有朱尔旦跟地府的判官交好,被换了一颗聪明人的心这件事,直到现在,朱尔旦的成绩仍然高于众多同窗,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那里。 关于自己是怎么变聪明的,朱尔旦基本没对外隐瞒过,有人来问,他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时怂恿他去背判官雕像的那群人听后除了懊悔,就是试探着想套近乎。 朱尔旦对此发挥着他不变的豪爽,答应了帮他们引荐,可惜的是机会给了,却没有人在见了陆判真容后能忍住不跑,那场酒局最后还是只有朱尔旦和陆判两个喝到半夜。 但这事一出,大家都知道十王殿里那位陆判是活的,平日里去参拜的人也多了,现在又出了吴小姐这事,可信度又上一层楼。 只是吴小姐和朱尔旦不一样,朱尔旦一介寻常书生,别人怎么找都行,吴小姐一个姑娘家,待字闺中,吴家又是当地权贵,根本没几个人敢过去问细节,最后都跑到十王殿上香拜神去了。 平日里无人进的十王殿,突然迎来一波参拜热潮,这时候大家也不觉得判官雕像长得可怕,不嫌弃十王殿采光不好看着阴森了,纷纷过来参拜,都希望自己能入阎王判官的眼。 要是真给自己巴结上了,就算在阳间没发挥作用,以后死了去阴间说不定还能得点好处,多拜拜总没错。 “怎样在阳间巴结上不知道,想在阴间巴结倒是简单,多备些钱就行,反正目前是这样。” 灵自灵端着茶杯如此说道,等天一亮,从女儿嘴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吴侍御就带着人和谢礼出城,一路往西南山上来了,城里的人怎么猜根本不管。 也就是这一来,发现山里一些昏暗看不见阳光的地方竟然被人挂了灯笼,专门挂在一些难分辨方向的地方,像是给进山的人指路用的。 不过这灯笼他们没怎么用上,灵自灵早就在前头等着人了,住在豁然之境都是些不用正常走路下山的人,这么久了愣是连条小土路都没走出来,照世明灯的灯笼是给在山里迷路下不了山的人用的,靠灯笼找不到柳清缘那里。 为了答谢,吴小姐自然也跟来了,若没有昨天十王殿里那一出,自己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当时的下人都不敢靠近灵自灵,只有搭话的吴小姐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这种时候,吴家也不在乎山里到底有妖怪还有山神,也不在意会不会遭遇鬼打墙,经过昨晚那一道雷,吴侍御只知道山里有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 吴家带了不少人上山,但真正走进豁然之境的,只有最主要的几个。谈话之间,就顺便说到朱尔旦与陆判的事情,吴小姐会去十王殿参拜,也是受了最近沸沸扬扬的“判官换心”的影响。 当初厚着脸皮求朱尔旦帮忙引荐的几个全吓走了,回来就到处说陆判模样有多吓人,朱尔旦能跟对方交好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什么的。 现在这朱尔旦,就是活人在阳间与地府交好的活例子。 “多备些钱?” 吴小姐品着这话不怎么对劲,拿钱结交这事她懂,不就是往上贿赂高官,往下收买人脉,这些手段在官场司空见惯,怎么被搬到阴间去了? “目前是如此,腐败在哪里都会腐败的,不过我掐指一算,再过不久阎王爷要遭殃,这种手段短时间起不了作用了。” “道长还能算到这些!” 一听灵自灵不仅能算自己有劫,还能算到阎王那里去,吴小姐先是不可置信,又转为满目崇拜,她自己就是灵自灵发动神通的受益者,雷符的威灵有目共睹,对这些话也深信不疑。 看到这一幕,柳清缘无语,阎王之后要遭殃基本是安排好的剧情,除非九王爷的车驾被人劫了,龙宫一行没成功出发,否则阴曹地府绝对要热闹一番,哪里还需要掐算。 席方平去告的就是阎王和城隍受贿,这事不仅给摆到明面上来,最后还被闹大了,一时半会的肯定没人敢再用这套,就算有人去送礼,可能也没人敢顶着枪口去收。 “灵灵道长如此能掐会算,不如算算登道岸的道友们什么时候来找你?” “这个不用担心。” 灵自灵摆摆手,显得尤为自信。 “仙耆答应我会保密的。” “仙耆辈分高没错,但就他一个……” “我还成功收买……成功说服了沐前辈。” 听见这个,问者不由挑眉。 “沐前辈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灵灵你倒是有手段,怎么收买的?” “用仙耆。” “……” 很好,这个针对性手段真是非常的对症下药。 “灵灵也学坏了,这偌大的登道岸,莫非就剩下任云踪一个老实人了?” “仙长,关于小女的命数……” 旁边的吴侍御说话了,他来这里,一是感谢灵自灵出手帮女儿避劫,二是在得知山中的确有大能后,想请仙人出手,算算自己女儿的命数到底如何。 他跟女儿选了两门婚事,都是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男方却都在短时间内殒命,若真是被克夫克死的,自家女儿往后可怎么办。 “吴小姐的命啊……” 按照故事原本的发展,吴小姐这个时候已经命丧黄泉,过不了几天尸身就会被陆判砍头接到朱夫人头上,最后接上朱夫人原本的头下葬,如今这死劫被拦,往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但柳清缘知道吴侍御想听什么,也知道怎么说能对吴小姐今后的日子好过,之前有克夫的名声,现在又被天雷保护,双方完全可以抵消。 他将吴侍御与其夫人引到一边,将谈话隔绝起来,见父母离开,吴小姐把剩下符纸拿出来,她当时撕的着急,慌乱之间漏下一张雷符。 昨晚交代事情经过时,她本想把符纸拿给自己父母看,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吴侍御被看到的场景震撼,一看到女儿手里的符就头皮发麻,没敢接。 既然是高人给的,就让吴小姐收好,反正砍那效果大家都知道了,别人不知道能不能用,她拿着绝对不会伤到自己。 当时往她手里塞的时候,只说是防身的,没说还能招雷,见识过雷符威力后,吴小姐自己拿着也有些烫手山芋的体会,她觉得这种东西一定非常珍贵,想把剩下的还给灵自灵。 “道长,这符……” “哦,这个啊,你拿着吧。” 见吴小姐有还符的意思,灵自灵把她拿符的手推回去。 “本来就是给你防身用的,收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用。” 符咒丹药的好处就在于,只要把东西留下,人走了多久都不会影响发挥,哪怕再过十几二十年,他们都离开这里,吴小姐遇到危险依然可以用这张雷符。 “可是……” “这种东西我有得是,我们登道岸是道灵一脉,弟子专修符箓炼丹,这种东西不缺,反而是你们这里妖怪不少,能反抗的凡人又没有几个,你留着防身正好。” 虽然专修符箓炼丹,但除去一些棘手,大部分人遇到妖怪敌人时,最先用的还是先天人那一套物理攻击,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不用拳头还可以当场拔剑。 但个路子在聊斋不怎么适用,这里没有那么多强者,能耐的人就那么点,反倒是会作乱的精怪遍地都是,手段还都有些意识流,吴小姐一介弱女子,若是将来真有危险,这张雷符便能力挽狂澜。 “要是觉得不够,可以来找我,我这里什么符都有,灵灵道长出品,童叟无欺。不过之后几天可能不行,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想谈的都谈完了,吴侍御带着人离开,送人走的时候,柳清缘也跟对方说最近会不在山里,来了也无人引路,实在有急事,可以去摇山脚下的灯笼,留守的人听到动静,会出来找人的。 陆判发现吴小姐的命被改了,也来了一趟,阎王要你三更死,基本没人有能力拖到五更,灵自灵这道雷不但拖住了,还把死劫给劈走了,相当于在生死簿上给吴小姐的命数改了一笔。 因为情况特殊,陆判当晚也关注着吴家动静,他单知道灵自灵的符能招雷,以为是跟大部分本土道士那样,放点电麻痹一下对上,哪里想到这类是直接从上头劈,直接一个天降正义。 其实灵自灵也没想到是这种威力,她一次性给了好几张不同的雷符,也设想过威力太强会有其他麻烦的情况,但吴小姐不知道这是什么符,情急之下按照灵自灵交代的把几张攥一块撕了,几张符的威力糅合到一起,成了一道堪比天谴的天雷。 也幸好事先考虑了双方战力差距,符咒本身是改过的,不如吴小姐这一撕,杨大年最后可能不是被劈黑,而是会像某个真遭天谴的家伙一样,被直接的灰飞烟灭。 陆判来找人,得到的也是他们很快要出远门的消息,当他好奇问要去哪时,柳清缘只回答了两个字。 “东海。” 先去东海龙宫,再去阴曹地府,但是后半段不能跟陆判说,他们这个行为有点要偷对方家的意思。 第40章 小柳:好玩爱玩 “一金一银?呵。” 一座荒废的破庙,有三个人在这里,其中一人显的尤为突出,血红绚丽的衣袍,夸张的长耳和发型,与另外两个怎么看都不是同路人。 听到“一金一银两个道人”的形容时,这位模样夸张的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随意的靠在残破的墙壁上,三人按理说是平等的关系,因为他的过分从容,让旁边两个看起来更像是仆从。 “……你认识?” 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对,术士打扮的男子皱眉,这位自称阿修罗王的家伙身份不明,外表又这么张扬,换了以前,他们不会同样和这种人合作,非法穿越者之间少不了猜忌,哪怕是联合结盟,也都是找实力差不多的。 但如今的局势已经完全偏离了计划,面对敌人不合理的战力和数量,哪怕合作者是个定时炸弹他们也得收下。 一直维持术士装扮的男子叫做易阳,另一女子叫兰英,都是些代号,大家做的事都见不得人,自然也不会说真名,收万劫也只说自己叫阿修罗王,这个比他们更不像真名。 易阳和兰英一直认为,这个阿修罗王是从外表就能看出危险的存在,要不是这家伙出手帮了他们,再加上一眼就觉得不像正派人物,就不会对他说这个行消息。 说出情报本是试探,结果对方的表现,好像通过这个形容联想到了某些人。再想到当初直接杀到京城的两个白衣剑仙,那两个看着也像修道的,两人怀疑帮席方平的那两个跟他们有关系。 本来,他们想趁着席方平被阎王骗去投胎的时候,直接把那个婴儿掳走,趁机毁掉席方平的魂魄,这样整个故事崩坏,也就不会再有九王爷和二郎神的出场机会。 席方平是要去告阎王的,一旦告成功,不只是地府,整个阴间都可能要“整改”,万一二郎神再查另外的,两个混在阴间的同伴就悬了。 现在一看,收万劫好像认识,他在两人心中的可疑程度正在悄悄上升。 “认识,也不认识。” 对于另外两人怀疑的目光,收万劫感受到了,但他不在意,柳清缘这个计划的本质,就是靠着双方之间的信息差,在拿敌人找乐子,就算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也没事,就武力值来说,这两个根本打不过他。 而且归根究底,自己也不是本尊,最后不管怎么样,自己这边都不算吃亏,起码现在他已经知道地府里的确有同伙了。 看着两人因为自己一句话露出焦急的神情,收万劫完全不理会,甚至打开酒瓶开始品酒。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你倒是说清楚啊!那两个帮了席方平的是谁?是不是跟对面有关系?” 面前的人竟然还有心思喝酒,兰英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最开始,她看这家伙长的挺好,说话古怪还能忍受,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可相处的久了,对方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他们又需要这家伙的逆天战斗力,实在是起不了好心情。 但哪怕是怀疑,他们暂时也没往收万劫是间谍这个方向想,收万劫整体造型看着就是桀骜不驯那一挂的,根本看不出他也是道门人。 更何况他亲口说自己来自东瀛,他的武器血珞丹青的造型基底是武士刀,随身带着清酒,还有一对不像人的夸张长耳,这些特征哪个都不跟道家挨着,甚至因为柳清缘和剑非道,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与他们相比,收万劫的画风自然就更割裂了。 虽然他没明确说自己到底来自哪个东瀛,但直到现在,易阳和兰英还是觉得这位阿修罗王诞生的地方,可能是某个古早美型漫画,不管是“阿修罗王”这种听起来既跟佛教有关又有些中二的称号,还是过于夸张的长耳朵、张扬的打扮,反正很符合刻板印象就是了。 “如果真是那两个人,我的建议就是,离开地府,越快越好。” “什么?” “我们已经收买了不少地府鬼差,甚至跟另外的人有合作,京城已经不能再去,要我们再扔下一处要地,你总该给个理由吧?” 收万劫表现的太过随意,简直像是在拿他们当消遣,但易阳可不敢放松。 “阿修罗王,如果你真认识那两个帮助席方平的家伙,麻烦你说详细点,既然想与我们合作,总得拿出诚意。” 合作什么,怎样合作,对方至今没有明确说明,只说在两人身上看到了有趣的东西,而他们这些人身上最特别的,就是与系统签订的合约。 “我们系统总是喜欢藏在一堆掩护后面,如果你也想像我们一样,就必须拿出诚意。” 正在品酒的人瞥了易阳一眼,貌似是被说动了。 “南北双秀,按你们的印象,或许该叫金银双秀,他们的确是道门中人。” 收万劫收起酒瓶,他的身边开始几只蓝色的蝴蝶。 “至于让他们离开地府的理由……” “轰!” 原本姿态懒散的人突然抽刀,劈在易阳和兰英之间,劲风席卷而过,蓝蝶翻飞,等两人反应过来时,中间已经多了一条绵延数里的刀痕。 “你疯了吗?我们现在可是同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如果这一刀的目标不是地面,后果不堪设想,兰英搞不明白,这人为何会突然拔刀。 “这就是理由。” “……去准备东西,跟阴间的联络。” 因为聊斋世界的特殊性,双方又在阴阳两边,很多联络方式都起不了作用,而且也不保险,最后被认为最稳妥的,是模仿活人给死人祭拜,烧纸点香,这样也能为阴间的两人捏造靠谱的身份。 看着地上的裂缝,易阳想到在京城被对面两个白衣剑仙追杀的时候,那两人可以使出类似的招式,而且眼看就要到他们身上了,要不是最后收万劫出手挡下攻击,他俩可能已经被劈成两半。 对方的理由已经说清楚了,安插在阴间的人可以选择不离开,但要有接下这一刀的实力,接不下,等席方平带着那两个新出现道人进地府,类似的攻击打的就不是地面了。 “对面都在哪捞的这些人?修仙位面的家伙可不好惹。” 去高武力的世界选择宿主,这种事双方都会做,但所有签约的宿主都有个前提,必须是已经死亡的,死了与本世界的联系变弱,灵魂状态也比较好带离,还不会引起骚动。 但高战力就代表人也强,厉害的手段也多,很多人自己就拥有奇特的能力,系统给的甜头很多人都看不上。 收万劫最开始拿出的合作诚意,一是出手将两人救下,展现了实力,二是告诉他们,合法系统已经针对敌人的抱团行为做出了改动,以此来证明他知道系统与穿越。 但还是因为一些先入为主,敌人理解的改动,是合法系统们开始拉高武力宿主,或者也开始抱团,开马甲这种逆天套路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 “难道就这么一直跑?到底谁是来破坏世界的?” 兰英不满,她之前的咒虫被毁,这些东西就是法术和蛊术的结合,花费的精力损耗不小,本来是要利用书生布置眼线,这下偷鸡不成浊把米,还要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让她心里一直有平息不下的烦躁。 现在唯一还算有利的,是收万劫出手救人救的够巧,他们跑的时候没有跟对面正对上脸,当时的距离也不足以看清长相,他们因此没被对面标记上,行踪不会被暴露给所有神仙。 收万劫:哦,是吗? 来破坏世界安定的人被打的抱头鼠窜,来执行除害任务的正派一路砍瓜切菜,到底谁看着更像反派啊? “难道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对付他们,要么好好当老鼠躲着别露头,要么,就把所有人叫出来。” 收万劫收刀,身边蓝色的蝴蝶也跟着武器一起消失,明明是一身艳丽的红,却有一柄蓝色的武器。 “身怀如此特殊的机遇,却弱小的可怜,选择你们的人,眼光欠佳。” “如果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就能对抗吗?” 对方这种讽刺贬低的话他们已经听习惯了,打不过对方事实,被追着打也是事实,这些没法反驳,而以对方的实力,比起对他们感兴趣,单纯的对系统感兴趣也更加可信。 有这样的强者想入伙,最好选择就是同意,但是系统好像无法跟这个阿修罗王签约,对方不是已经有了宿主身份,就是身上还有其他类似灵魂契约的东西。 “他们只是过客,无法久留。” 收万劫走到破损的雕像跟前,这里像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虽然破败,但从整体规模,还能看到一些曾经香火旺盛的痕迹。 “勇者百战功成,智者千虑决胜,为何智勇双全者,万劫不复?” “那我们……” “你们都不是。” “喂!” 这个阿修罗王绝对有中二病在身上! …… “恕我冒昧,关于贵派……” 在看到套着剑子仙迹皮的柳清缘时,三太子忍不住沉思。 “白发莫非是标配?” 已经是第三个白发的人了,虽然风格都不同,但这个“鹤发童颜”特征的出现频率是不是太高了。天上那么多神仙,龙三太子也没见过几个喜欢走这种风格的。 “还有我呢!” 灵自灵举手,不因为白发出现频率高,自己的身高比不过他们就忽略她啊,她可是黑发美少女。 “前辈他们那是年纪到了,所以头发白了,我们道门不缺黑发,阿真师侄就是。” “灵灵啊,你那阿真师侄,真身也是白发。” 不仅是白发,还是黑皮呢。 “阿真那个是天生的,前辈你们呢?” “……” 灵灵道长打出一记暴击,他们的头发确实是后期修为和年纪都上去了,由黑发变白发,不是天生。 “唉,孩子长大了,变损了。” “既然人已经到了,吾先告……” “等等。” 柳清缘一瞬间从被打击到的垂头丧气状态脱离,直起身,手里多了一截蓝色丝绸,已经走出几步的天扇子动作一顿,原来是他身上装饰用的衣带被扯住了。 “你想做什么?” 鉴于对方的种种前科,天扇子转身询问时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难得出来,一起去呗。” “吾拒绝。” 天生子回答的斩钉截铁,生怕晚回答一秒,对方就默认他同意。 “你这就是缺少社交,不利于身心健康,大家一起去,多交些朋友,才能成长。” “这不是踏青,吾也没兴趣交朋友,更没兴趣跟你剑子仙迹交朋友。” 听见这话,柳清缘一手捂着心口,又变成受了打击的样子,但在痛心疾首之余,他手上扯着天扇子衣带的动作丝毫没放松。 “真令人伤心啊,吾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你剑子仙迹还没能掌握。” 天扇子很想走,但是衣带被扯着,并且对方凭借衣带长度,熟练的卡住他能承受的接触距离。 “吾很有自知之明啊,比如吾知道自己没有龙宿好友有钱,但是他也没有吾帅气啊。天扇子,你这个年纪,就需要多交朋友,你看你没有经验,小秘宝都不愿意找你玩。正所谓,多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呸,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灵自灵总感觉这话怪怪的,但是又找不出哪里怪,于是小声询问剑非道。 “你有没有觉得,剑子前辈这话听着怪怪的。” “前辈一向如此。” 剑非道也感觉不对劲,但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怪,可能是对方以长辈似的语气劝天扇子随行,但天扇子的实际年岁并不小。 事实上,他们这群人即便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灵自灵,也曾因为一些原因身体停止生长,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孩童模样,他们几个,谁的年龄都不好算。 “你又不是仙娘,吾为何要听你的?” “那如果,现在有一件事,让你不得不与很多人交流探讨,长久合作……” “吾会自行了断。” “……好吧。” 柳清缘叹气,放开手里的衣带,天扇子立刻远离数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有人抱着炸弹呢。 “剑子仙迹,你之言行危险,此……” “此风不可长也。” “……告辞!” 碍于周围还有别人,天扇子最后没用道风天扇把抢台词的柳清缘扇飞,直接化光离去,比之前任何一次速度都要快,看的三太子对柳清缘隐隐升起钦佩。 这换了他,可不敢这样,那扇子一扇能给人扇出十万八千里,纵然是能腾云驾雾的龙,也得先斟酌斟酌。 不过最后都能忍住没扇人,看来的确是要好的朋友。 第41章 鹦鹉变人 “看来天扇子还是需要多锻炼啊。” 看着天扇子远离的光,柳清缘如此感叹。 “不过这次他没把吾扇飞,有进步。” 刚才还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朋友的三太子欲言又止,所以以前被扇飞过对吗? 被扇飞过还敢这么玩,借用天扇子临走时的话,这位的言行的确有些“危险”。 “我之前就听说道锋天扇子不喜与人交流,前辈你怎么让他来这里的?” 等人走了,灵自灵才敢出来提问,从天扇子表现出来的性格看,他的确不喜欢跟别人距离太近,别说柳清缘这样插科打诨的,三太子那样想报恩的都找不着机会。 这样的性格,怎么看都不是会乐意踏出家门,来这里凑热闹的,但天扇子一直待在东海,不但出手救下三太子,还愿意负责两方联络,虽然每一回都走的非常快,但每一次都保证了信息交流。 “天扇子喜海鲜,此方天地与咱们那里有不少不同之处,物产自然也会有些差别,刚好小秘宝又向吾抱怨某人总是把他当食物成精,便投其所好,邀天扇子来此一游。” “……所以,他是被前辈你骗过来的?” “吾说了,是投其所好,投其所好。” 玩闹的都闹完了,大家开始说正事,比如去了地府之后,龙宫打算怎么跟地府交涉,有能力在死后自己跟家人托梦的毕竟是少数,地府那么大,去了也不可能马上寻到。 “去了地府后,三太子打算找谁?” “自然是先找阎王,我们之前就派人去询问过,都被鬼差搪塞了。这次由我带人亲自去,我不信对面不给面子。” 让小兵之类的去问,被对面用各种理由挡在门外,这次三太子带着来告状的亲戚亲自去问,他完全能代表东海龙王,无人敢拦。 “他们都是被界外之人残害的,你们同样来自界外,知道自身不沾此方因果,被这样杀死相当于越过了生死簿更改命数,地府不可能察觉不到。” 生死簿上的内容突然被改,不该这个时间死亡的却去了地府报到,但凡是在阴曹地府当职参与审判亡魂的,都应该能察觉到不对劲。 可偏偏就是这么大个篓子在眼前,愣是没有一个发现处理的,绝对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混在里面,三太子要做的,就是逼地府好好查一下。 “虽然背后议论人不好,但……” “仙长尽管说。” 眼前这位剑子仙迹是三太子第一次见,刚来就搞了一出怪,显得有些不着调,但之前见过的剑非道和一起来的少女都称呼他为前辈,也以他为首。 抛开刚才的搞怪,这位从外表看倒也成熟稳重,他要说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三太子认为都有参考价值。 “吾之前就说,会有道门同修来这片天地游历,而在不久之前,有两位好友远行时,碰到了一个人,了解了一桩事关地府的冤案。” 或许是席方平的意志力实在过强,又或者是行刑鬼差为他保下了最关键的心脏,席方平身上的伤痕愈合很快,没几天就全好了,三人的行动速度也越来越快,路眼看走了一半多了。 要是九王爷来的巧,大家最后说不定能凑一块。 “这阴曹地府,怕是已经腐败,三太子最好做最坏的打算。” “腐败?我的确听说地府官差之间有很多不干净的事,这并不算稀奇,长久以来,阴间选拔官吏的方式一直有模仿阳间的凡人,就连官员也从死后的读书人里找,基本上阳间官场什么模样,阴间就是什么模样,腐败在所难免。” “事实恐怕比三太子想的更严重一些。” “有多严重?” “上梁。” …… 说到倦收天和原无乡,席方平的伤势恢复速度比预想的快很多,甚至主动提出不用顾忌自己,让两人带着他飞都可以,早一步到底,自己的父亲就能早一步脱离苦海。 化光是不行的,席方平再结实也还是个魂,但带着他用轻功倒是没问题,虽然不能几天就从南到北,一日千里还是可以实现的。 鬼差没有再来找茬,不知是阴间真有事给他们绊住了,还是三人的速度过快不好追,席方平与两人越来越熟悉,也知道了倦收天看人时总给人一种你入不了他眼的感觉,并不是他看不上你,而是因为他双眼失明,看人看景用的并不是表面上的“眼”。 根据解释,席方平大致明白了是倦收天身边那柄华丽长剑的功劳,之前他还剑上的太极图案为什么在转,如今倒是明白了。 而一旦配剑丢失,倦收天就会回到双目失明、五感紊乱的状态。 一个双手被断,接上了奇异假肢,一个双目失明,靠特殊的佩剑视物,席方平觉得他们生活的地方的确不似人间,反而更像炼狱,毕竟这两人也并非生来如此,拥有这么强的实力,却还是遭受苦难。 不过席方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倦收天和原无乡起码还是活人,席方平现在就是魂,肉身生死不知,但他觉得自己离开这么久,阳间肉身恐怕早就死了,现在跟孤魂野鬼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形态,让大部分普通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到一样特别的景象,比如在他们行过一处时,有只漂亮的鹦鹉飞过,嘴里吊着一只绣花鞋,席方平看见了,连忙请两人把鹦鹉抓下来,只因为他看见,在鹦鹉身体里有个人的魂魄。 “这明显是家养的,怎么会在外面飞?” 原无乡捏着鹦鹉的翅膀,三人寻了一处比较高的屋顶站着,他们本打算直接越过脚下城镇,正好看见这只鹦鹉飞过来,席方平惊叫鹦鹉身体里面有人,这才停下来抓鸟。 这鹦鹉体型偏大,羽毛鲜艳,脚上还有脚环,明显是富贵人家养来玩的物件,为了防止鹦鹉逃跑,都会将鹦鹉拴起来,不会任由它们往天上飞。 而且这鹦鹉还叼着姑娘的绣花鞋,席方平还说这鸟身里面有个人。 “妖物?” “不,的确是人,看着像个书生。” 席方平也叫不出自己是怎么辨别的,在他的眼中,鹦鹉的身体里有个明显是人的重影,看模样像是个读书人,因鸟身与人身重合,看着过于奇怪,他才开口请求把鹦鹉抓住。 鹦鹉身体里的人也吓傻了,他本来要往自己家里飞,眼前突然闪过几道光,他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用无法反抗的力道捏住翅膀动弹不得,眼前出现一金一银两个身影。 他本以为,自己灵魂出窍变成鹦鹉已经够够离奇了,没成想还能更离奇,抓住自己的人一头银发,面容却极为年轻,衣着也是银白为主,辅以浅蓝,单是两肩上的宝石绣样就是很多人穿不起的。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稍远一些,浑身金色的道人,奇异的金白头发 ,一身金灿的衣着,头上发冠整体呈屋檐状,类似道士的纯阳巾,但比纯阳巾华丽太多,同样是金色,要不是头冠上和拂尘上的太极,很难一眼看出这是个道士。 说是道士,眼前两人更像是仙人下凡,令人见了不敢造次。 至于席方平,鹦鹉只能看到一个大概人形,但他就是个普通人,跟另外两个相比,基本可以忽略。 “能说话吧,你是何人?为何魂灵会在意一只鸟身上?” 看鹦鹉眼睛里人性化的情绪,就知道是里面作为人的灵魂在控制身体,人的灵魂好端端的怎么会在一只鹦鹉身上? 原无乡只捏住了鹦鹉的翅膀,没限制它其他动作,知道眼前的人不简单,鹦鹉把叼着的那只绣花鞋松开,改用鸟爪紧紧抓着,就像抓着什么绝无仅有的宝贝,老实回答。 鹦鹉身体里的人名叫孙子楚,本地人士,因为一些事灵魂出窍,成了一只鹦鹉,如今正要赶回家回魂。 “回魂?” 灵魂出窍的说法倒也可信,但鹦鹉紧紧抓着的,一看就属于年轻姑娘的绣花鞋又该如何解释?这家伙变成鹦鹉恐怕有一段时间了。 “如此,我们送你一程。” 既然是本地人,家应该就在附近,这鹦鹉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不如直接去那孙子楚家里看看。 鹦鹉看看原无乡,又看看倦收天,以这两人的形貌,回去势必会引起骚动,但自己灵魂出窍的突然,家中恐怕也乱了,而且还有这绣花鞋,必须赶紧回去。 到了孙家,果然见一阵兵荒马乱,孙家的人喊着“又犯病了”,奋力呼喊着床上气息微弱,半死不活没有意识的孙子楚。 孙家人的注意力全在突然又犯病的孙子楚身上,因此即便院中门户大开,也无人注意原无乡等人的到来,只有一个被屋中景象吓到的小孩子视线是向外的,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人 见鹦鹉没有说谎,原无乡松手,鹦鹉立刻蒲扇着翅膀飞进去,里面的人只看见一只带着绣花鞋的鹦鹉冲进来,进屋后坠地而死,下一刻,床上的孙子楚就醒了。 只是这人刚醒,每回应家人的关切,第一时间去拿鹦鹉带来的绣花鞋,好像那真是个稀世宝物。 这时,倦收天感觉有人拉拽自己的袖子,发现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孩子没有任何威胁,他也就没防备对方的靠近。 “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他去过寺庙,只知道里面光头的是和尚,道士没见过,也不知道太极图案的含义,他只觉得眼前的人金灿灿的好像在发光,像参拜的神仙雕像。 “吾只是一名道者。” “道者是什么?” 小孩听不懂,双方身高差距太大,他仰着头,看到倦收天背后有个会转动的图案,一时间被吸引目光,开始往后面绕,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转。 倦收天没打算管,虽然衣摆偶尔会被扯几下,但这孩子还没他腿高,拉扯的力道可以忽略不计,对方只是好奇没有恶意,便随他去了。 “看来不是什么恶性事件,咱们走吧。” 席方平一开始觉得惊奇,是因为看到人的灵魂和鹦鹉的身体重叠,以为对方是遭受了什么迫害变成这样,现在看可能真的是简单的灵魂出窍,又借助鹦鹉的身体回魂,也就不用担心了。 至于那只绣花鞋,看对方如此宝贝,这恐怕是对方心上人的东西,怎么得来的暂且不提,反正看着不是他们该管的层面。 趁着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边,三人直接走,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避免往城镇里面去,一是席方平情况特殊,遇见其他专职除妖驱鬼的道士可能会造成误会,二是席方平生活的地方,各等级城隍之间相护,其他地方可能也有这种情况。 席方平因为告状在阴间名声大噪,如果其他地方城隍听说过,见了他们难保不会有下绊子的心思,从而耽误行程。 正当三人转身要走,一辆马车到了孙家门口,下来的人和他们正好对上,看对面的眼神就知道,是被他们的形貌给惊到了。 恰好在这时,后面的孙家人终于发现院里多了两个物理上很亮眼的人,自己的小孩还跟在一人身后,努力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局面一时间有些僵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名上了年纪的女性,看对方装束和马车,原无乡想到孙子楚当宝贝一样揣着的绣花鞋,明白了一些缘由,拉着倦收天往旁边站,让她能跟里面的人对上面,表示有什么事他们先聊。 顺便,他还捞了一把跟在倦收天身后的小娃娃,这孩子看两人如此特别,大有扒着他们不走的意思。 看见自家孩子赖在别人那里,孙家人赶紧把孩子拉走,途中还不忘配置,眼前这两位看着跟神仙似的,万一小孩不懂事冒犯了可怎么好。 在孙家兵慌马乱的时候,这个孩子看见了全程,屋里倒在地上的鹦鹉他也认得,那就是孙家养的鹦鹉,不过之前就死了,如今又活又死,着实奇怪。 而鹦鹉是原无乡带过来的,这个孩子好奇本来已经死了的鹦鹉为什么到了原无乡手里还能活,他这样疑惑,也这样直接问了。 这些话落到孙家大人耳朵里,就是突然出现的两个仙人带着鹦鹉出现,然后鹦鹉一飞,原本没有意识的孙子楚醒了,这四舍五入,就是两位仙人把人救活了。 好吧,这下走不了了。 第42章 九王爷 孙子楚突然发病灵魂出窍,又突然恢复醒过来,这事跟倦收天几人其实没关系,他们知道正好看到孙子楚变得鹦鹉,觉得不对劲把鸟抓过来,再顺便往孙家走了一趟。 就算没有他们,有孙子楚灵魂栖身的鹦鹉也能安全飞回自己家,回魂复活。 但是因为他们的形貌过于突出,孙子楚这小子不知道是刚回魂思维不清楚还是别的什么,被误会后竟然也没解释。 因为这个插曲,急匆匆来到孙家那位妇人也忘了自己的任务,最后还是孙家看出她是本地大商人家的仆从,而孙子楚与大商人家的女儿还有一些纠葛。 孙子楚回魂后, 就又变回凡人,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见席方平了,作为唯一一个魂体,席方平凭借这个优势,到内屋去靠近床上的孙子楚。 孙家人的话他都听见了,同样是灵魂出窍,席方平是靠着毅力不吃不喝,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硬逼出的灵魂,孙子楚不一样,他更像是有失魂症,之前就莫名其妙的丢过一回魂,而且灵魂还飘起了那个大商人家里。 靠近了,席方平看见对方紧抓着绣花鞋的手,发现那手上有个非常狰狞的疤痕,就在手掌侧面,紧挨着小指。 孙子楚虽然醒了,看起来精神好像还恍惚着,坐在床上抓着绣花鞋,嘴里不断念着“阿宝、阿宝”,活像是又丢了魂。 旁边的人见了竟也不奇怪,好像已经习惯他这样了。 “道长,那位孙公子……” 席方平从内屋出来,向两人说明了孙子楚的情况,因为只有倦收天和原无乡能看到他,在旁人看去,就是两人同时往一个方向偏头,目光也往那边去,可要是跟着一起去看的话,又看不见东西。 听了席方平的话,原无乡往内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询问其他人。 “阿宝是谁?” “是我们家小姐,对了,小姐还吩咐……” 大商人家的仆从答话,准确点说,她是照顾大商人的女儿,阿宝的老妈子,这次过来就是阿宝让她来的。 来的原因,正是在孙子楚和他变成的那只鹦鹉身上,本来她心里记着,在门前跟倦收天原无乡打了个照面,震惊之余就给忘了。 现在正事想起来了,老妈子急忙去找孙子楚,因为上一次丢魂就是丢在对方家里,孙子楚对阿宝是什么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家的人也就没拦他。 看老妈子急急忙忙的样子,再瞧孙家人的态度,那只被孙子楚当宝贝一样攥着的绣花鞋,八成就是阿宝的。 阿宝的名字一出,孙子楚之前的事迹被一起问出来,孙家并不富裕,但孙子楚作为读书人,在本地的名气很大,除了才学,他还有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就是生来六指。 “六指?但吾刚才看孙公子……” 孙子楚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绣花鞋,当时看的很清楚,这人两只手都是五指,但想到他手掌侧面的疤痕,有了一个猜想。 而这个猜想,在孙家的人的解释中得到证实,从前的确是六指,是最近砍掉的,当时伤口血流不止,命都差点没了。 ……就直接砍吗?这又是一位狠人。 而砍手指的原因,也跟那位阿宝有关系,当时大商人给女儿择亲,选了一圈都没有满意的,孙子楚受了朋友怂恿,脑子一热就去提亲。 他名气是不小,但孙家家底微薄,对面又是本体大商人,根本看不上他,阿宝还和媒人开玩笑,说只要他把自己的枝指去了就同意,媒人知道这是不愿意的意思,就把话带回去了。 谁成想这人这么狠,竟然真的把自己的第六指砍了,后来阿宝又说孙子楚再去去他的“呆气”才行,这个时候孙子楚的脑子也冷静了,明白过来阿根本就没想同意,自己也是受了别人教唆,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这两家之间差距甚大,此事之后本不会再有交集,但就在今年清明的时候,孙子楚的几个朋友拉着他出去了一趟,回来魂儿就丢了,叫魂叫了三天,才得知魂在阿宝家。 最后孙家请了神婆,好说歹说的让对面同样去家里把阿宝的魂找回来,孙子楚清明的时候压根没去过大商人家,这魂到底怎么丢的,当事人不说谁都不知道。 只是魂叫回来了,这失魂症却没治好,之后孙子楚也常常失神,好在没失去意识,这一次突然整个灵魂出窍,症状比第一回还吓人,孙家就开始急了。 “难怪。” 听完孙子楚之前的事迹,倦收天豁然大悟,在得知鹦鹉是孙家养的后,鹦鹉身上的东西就让他觉得疑惑。 “那鹦鹉脚上栓的脚环是纯银的。” 被孙子楚灵魂依附的鹦鹉,除去叼着一只精致的绣花鞋,脚上脚环是纯银质地,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人家才会用的,寻常人养鹦鹉,顶多就是套个铁环。 鹦鹉是孙家养的,他们没有那个财力搞这种纯银脚环,之前的孩子也说,鹦鹉活过来飞走时没有脚环,是这次飞回来才有的。 孙子楚也不是灵魂出窍后马上又醒过来,中间有一段时间,这时间足够他去别人家一趟,再叼只绣花鞋回来,阿宝家就是大富商,这银环估计是那位叫阿宝的小姐给鹦鹉拴上的。 就像他们猜的那样,老妈子进去以后就是询问绣花鞋的事,那毕竟是人家姑娘的东西,哪里能让他这样拿着。 但一说到绣花鞋,孙子楚就说这是什么“信誓之物”,说什么不会忘记阿宝的承诺,老妈子听不懂这些,又看这人还有点疯病在身上,只能先回去复命。 “看来没有咱们的事了,孙公子灵魂出窍并非遭受迫害,继续走吧。” 原无乡以银扇敲击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孙子楚这个灵魂出窍,完全就是相思病副产物,灵魂出窍就往阿宝家飞,倒是挺方便的。 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妥,但这里是聊斋,像孙子楚和阿宝这种故事发展到最后,那阿宝肯定会嫁给他,然后孙子楚再中个举人之类的,都是固定的套路。 整件事都跟路过的三人无关,算是个小插曲,不过从和孙家的交谈里,倒是知道他们已经在南方了,接下来剩下的不用再往南,只需再往西一段距离,就能到灌江口。 “相思就能离魂?可我心挂父亲安危,为何不行?” “可能体质不同吧。” 孙子楚是去心上人的家里,跟席方平想去地府看望父亲还是有点区别的。 一听马上就能到灌江口见到二郎神,席方平再次请求两人直接带着自己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跟有肉身时没什么两样,除了不会饿不会困,寻常人看不见他。 灵魂再脆弱,他地府的各种酷刑都受过了,一点点强风,席方平觉得自己受得住,就算途中可能会不适,但这些不适哪里能跟日夜受拷打的父亲比? “你确定?魂体跟肉身不同,我们没有能让你寄宿的器物,直面强风可不好受。” “早一点见到二郎神,父亲就能早一步解脱。” 席方平身体坚定,两人看看路程,觉得的也差不多了,便同意了这个提议,直接带着他飞上天空,化作天边一缕流光。 不过还是放慢了点速度,保证能看清一些景色,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差点和一队车驾迎面撞上。 这景象就很奇怪,两人一魂飞在半空,跟一队同样飞在半空的车架撞上。 对面被突然出现的人搞的很紧张,他们这一队在天上走的大张旗鼓,前有仪仗、后有保镖,其他神仙见了都知道是不能惹的人,远远就避开了,不会过来冲撞,哪成想还有人直接半道撞上。 但比起车队前方侍卫的紧张,这边就轻松多了,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友,你说咱们是算是车祸还是空难?” “狭路相逢而已。” 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位置遇上,说明他们去的目的地一致,都是灌江口。 双方停下来后,对面发现不对劲,席方平一看就是个凡人的魂魄,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再看另外两个,虽衣着华丽,一金一银仿佛身披霞光,却也不是大部分神仙会有的打扮。 觉得事情不简单,队伍领头的人去车架后方禀报情况,后方有一个被十几个佣人拥抬的轿子,轿子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他听手下形容倦收天和原无乡的模样,也起好奇心,就让人把他们请过来。 双方一见面,年轻人就看出来了,不怪其他人认不出他们来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这方天地的人。 “之前听说有界外仙来此,一直没机会见到,如今一看,果然不凡。不知两位要去何处?” “去灌江口,找二郎神讨个公道。” 听见这个,轿子上的青年来了兴趣,外来者找本地神仙讨公道? “我也正要去找二郎神,这讨公道一事,不如详细说说?” “此事还需当事人来。” 原无乡用手里的银扇敲敲席方平的肩膀,并把人往前一推,示意他来说。席方平见这车队声势浩大,轿子上的青年衣着非比寻常,想必地位也尊贵,现在又接到原无乡暗示,便将自己的遭遇全都说了。 席方平的遭遇,不管是谁听,听多少次都会觉得惊奇,青年听到阎王也收了贿赂对他严刑拷打时,表情有一瞬间的严肃,很又恢复正常。 “原来如此,几位不如与我同行,一起去找二郎神?” 比起自己去,到时候找不到府邸入口,跟着眼前一看就身份不凡的青年去当然更靠谱,除了席方平身上的冤案,青年对倦收天和原无乡也很好奇。 等凑近了,他才发现这两人并不能算是“仙”,整体更偏向未得道的修行者,但他们身上蕴含的力量,已经能和不少神仙匹敌,非常奇特。 谈笑之间,车队逐渐往下走,落到地面上,当走到一个路口时,云雾缭绕,不远处显出一座恢宏府邸的轮廓,路边有几十位官员等在那里,明显是来迎接车队的。 青年见此下轿,并让三人跟上自己,这些官员对青年都非常尊敬,现在不管哪一方都是衣着华贵、气宇轩昂的仙人,倦收天和原无乡混在里面,竟然也不显得违和。 席方平看了为首的官员一眼,与其他着长袍的官员不同,对方身披甲胄,外罩文武袖,席方平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人。 这时青年让这名官员上前,指着席方平说道。 “这里有人要找你告状,你要替他明辨是非,不要让远方来客看了笑话。” 话音最后,青年特意在“笑话”两字上加了重音。 本来只是阎王受贿的话,青年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地府腐败这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制度摆在那里,难免会出点幺蛾子,只要别太过分,别弄的太难看就行。 但这次不一样,最高的阎王也受贿失了公正,这种丢脸事还被外人遇上,这下好了,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阴曹地府不靠谱。 听见这话,席方平瞬间醍醐灌顶,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熟悉了,这名官员的打扮与很多二郎神像类似。 席方平拿出窦旭帮忙写的状纸,心里不禁开始猜测,如果这名官员就是二郎神,那被如此尊敬的青年人又是何人? 他忍不住向身旁的人打听,因为这里大部分人衣着华丽耀眼,席方平自知混进去不好看,是跟在后面进去的,没和倦收天原无乡一起。 在他看来,这两人看着和这些神仙像同地位的,自己只是受了照顾的普通人,走在一起实在不妥。 这个时候,席方平才知道,他们遇上的青年是玉皇大帝的儿子,被称作九王爷,难怪当时原无乡将自己往青年面前推,原来无意之间,他们已经找到了能以权势压过阎王一头的人。 席方平这一桩冤案,席父被迫害的苦难,终于有了公正审理的盼头。 第43章 双师汇合 正式处理案件和单纯的诉说故事不同,这一次席方平不仅要讲清自己的经历,还要将从前如何与人结仇,自己与自己父亲的生平等等细节全部说清。 阎王和城隍受贿,此事非同小可,席方平被请到别处去详细交流,九王爷邀请倦收天和原无乡入座,等审理结果出来,他们就直接地府找阎王对峙。 通过交谈,九王爷得知在对方生活的地方,有不少和这里一样的典故传说,三教经典也和这里大差不差,还能听到不少熟悉的名字,单以民间信仰和三教的体系来说,双方的文化差距其实并不大。 但就是这样一个相似又不相似的世界,诞生了他没听说过的先天,形成了不一样的武力修炼体系。 而且据对方所说,那里竟然没有一个能管理大部分人民的稳定王朝,基本是三教之下的各种分支管理部分百姓,以及各种异族和零散势力的自治政权。 那么大的地方,有那么多奇异的高手,统治层竟然七零八落,没诞生过稳定的大一统王朝,放在这里简直不可思议。 如此丰富,又如此动荡,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两位称那里为苦境,不知这''苦''字如何而来?” “因为那并非是一片天地,主要有苦、集、灭、道四境,以及各种相连在一起的异空间。” “苦集灭道……佛教四谛……” 九王爷陷入沉思,明明是看似天差地别的异世,又在种种细节里找到共同的文化缩影,这种观感非常奇妙,就像是看见自己生活的地方,在某一个节点发生改变,因此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完全不同发展的未来。 这可真是“一花一世界”,如果不是身份限制,九王爷真想亲自去那里看看。 旁边两人只看见九王爷独自思考,眼睛越来越亮,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这位还想去苦境看看,他们说什么也得将人劝下,抛开九王爷的身份,他这个境界的神仙已经具备打破世界壁出去的资格,能不能离开只需要看天道同不同意。 那地界可不兴去,九王爷也不是先天,是神仙,比起去苦境遭遇破格,他更有可能跟天上的神碰面,苦境有名有姓的神就那么几位,没一个善茬,九王爷过去那就是羊入虎口。 “我们刚来的时候,听一位好友说东海龙宫也有事找阎王,不知与地府官员受贿有没有关系。” “东海也出了阴间冤案?” 听见这话,九王爷把自己那已经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龙宫和席方平可不能一概而论,席方平一介平民百姓,无权也无钱,软柿子自然就好欺负,龙宫的人要是被这么对待,东海龙王早就告到天上去了。 而且席方平这事被外人看了笑话就够丢人了,怎么着,地府还想丢两回? “东海之事更加复杂,好友并未明说,但的确都和地府脱不开干系。” “……这地府是真该收拾收拾了。” …… “有什么不方便?不妨直说。” 三太子站在阎罗殿外,真是没想到,对面竟然真的敢拦自己。 “我龙族有族人遇害,还有神兽横死,魂灵至今无消息,只是来问一下他们是否安然投胎,这也不方便吗?” 刚一入阴间,三太子就觉得不对劲,他耳力好,能听见一些闲言碎语,不少人因为那两个外来的家伙横死,大量灵魂在错误的时间去了阴间,他本以为地府的人会讨论这些,毕竟受害者里面有猪婆龙这样的龙亲戚。 结果他仔细听了几耳朵,路边议论的不是地府来了什么特别的鬼,说的更多的反而是个活人,叫什么席方平,说是之前来阴间告城隍,最后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三太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普通活人怎么来地府?而且一个凡人,能和城隍有什么交集,还能来这里搞城隍的状? 听着略显古怪的只言片语,三太子不免想起来地府之前,柳清缘告诉自己的,地府已经腐败到了“上梁”,紧接着一来就被鬼差拦下,三太子心里烦躁更甚,恨不得当场喷火把挡在前面的鬼差烧了。 柳清缘几人走在队伍后面,趁着三太子给鬼差施压的时间,灵自灵开始掐算,这个场景下最好用的应该是剑非道的重明眼,但眼睛发光太明显,也容易被察觉,就先让灵自灵来。 在放出收万劫之前,柳清缘一直以为在阴间搞小动作的人只有一波,但经过收万劫打入敌人内部后,发现东海与京城是两波人,双方之间有些敌对。 而不管东海的两个刽子手,还是京城那两个拿书生当布局手段的,都在阴间动了手脚,这说明在阴间也有两波人。 柳清缘:到底有多少啊,真的跟蟑螂一样找不完。 “如何?” 收万劫给敌人的提议是让他们跑,具体有没有实行还不知道,阴阳两个世界的边界很难界定,也不是很好跨越,不管是离开还是进来都需要时间。 像柳清缘几个,是搭了龙宫的便车才找到地府入口,虽然马甲的存在形式特殊,但他们起码都是活人,想来阴间基本找不着路。 也不知道敌人用了什么办法在阴间久留,他怀疑这些人没选择更逆天的战斗力,除了非法所得的好处有限,可能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这些“歪路子”上。 “找到了,但只有一个。” “在哪?” “路边一间客栈。” 阴间有个鬼休息的酒馆客栈,经营方式和阳间的差不多,在客栈里,就表示不在阎王殿。 柳清缘走到前头去,打断了三太子训斥门前鬼差,拉着他往队伍后面走。 “仙长可有发型?” 三太子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断自己,从进了阴间开始,这三人就一直走在最后面,三太子猜他们是发现了什么。 柳清缘先是回头看了守门的鬼差一眼,对面见有人制止了争吵,还把人拉走得了清静,都好奇探头是什么人物能把三太子拉走,柳清缘一回头正好后他们对上眼,把几个鬼差吓了一跳。 或许是外表上的特殊,周围的鬼将三人认作龙宫众人,即便三人身上都有疑似道士的装饰,也没有谁觉得他们是单纯的修道人,因为很少会有活着的道士进地府,基本见不着。 “灵灵找到了一个,不在阎王殿。” 如果那两个听劝跑了,剩下的这个应该就是和东海同路,在受害者身上做手脚,让他们连给亲朋托梦道出凶手真容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来,那家伙估计很怕龙宫找上门,所以柳清缘希望三太子继续在这里吸引目光,他们去把人抓起来。 “……有劳仙长们。” 三太子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可行,不过动手脚的人要抓,阎王那边古怪的态度也要搞清楚,为什么要单独拒绝龙宫的人进入?到底是做贼心虚,还是另有隐情? 在某家阴间客栈里,正有名鬼差打扮的鬼抓着一个人的领子质问。 “龙宫的人怎么来了阴间?你们当时明明说能保证事情不被发现!” 说话的鬼差名叫张怀玉,是地府的勾魂使者之一,正是他贪财收了贿赂,带着另外三个同行,专门跟东海的非法穿越者联络,对面把目标杀了,由张怀玉去把魂魄勾走。 因为他们是勾魂使者,带亡魂回地府本就是职责所在,因此在死期和死因上有很多的操作空间,只要和别的鬼差串通好,说这些生前都不是好人,直接关起来,让他们不在阎王判官面前出现,自然就没了申冤的空间。 席方平的父亲也是被这样关起来的,只不过这位心有所觉,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话交代出去了,如果没有最后的话,席方平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父亲死后还要在牢里受苦。 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在鬼差之间很常见,每天死那么多人,审那么多鬼,上头就算再公正,也很难做到事无巨细的审查,因此操作起来格外简单。 东海的几人就是看中了勾魂使者的可操作性性,才贿赂以张怀玉为首的四名勾魂使者,四个人之间相互合作,才一直没露馅。 张怀玉帮他们抓了这么多横死的魂魄,自然知道对面一直不干好事,有不少还是有些名头的妖怪神兽,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这个境界的家伙还抓不住。 这事非常危险,但对方给的太多,当鬼差俸禄不多,但凡是过的滋润的鬼差,基本都是靠着收贿赂拿甜头,再加上东海那两个的确有能耐,张怀玉他们四个就一直干下去,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可是今天,他看见东海三太子带着人来了,什么情况能让东海龙王的人找到地府里来?当然只有那些找凶手找到东海的人。 他们这些勾魂使者看着权力很多,其实都是在不被发现的范围里搞,鬼差之间心知肚明,没几个手上真正干净的,相互之间帮着遮盖,大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谁都不愿意捅出来。 可如果真有人要把这事摆明面上说,用不着阎王,哪怕是让判官知道一点消息,他们就都没法子了,只有等死的份。 “我哪知道,东海好久都没消息了,不知那两个家伙在干什么。” 被张怀玉掐着的人也很纳闷,阴间阳间传递消息不方便,可他们又想及时把亡魂处理了,于是直接立张怀玉的牌位,很多时候都是张怀玉先得到信,直接过去把受害者的魂魄带走。 这也是他着急的原因,如果东海那两个已经被抓了,那个用作联络的牌位肯定也早就被搜出来,有名有姓的,他不想认罪也没用。 但这种直接跨过中间人员的联络,造成了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三方信息互相错开,东海的越过联络人,导致联络人的信息滞后,连同伴被抓了都不知道,张怀玉能最快收到信,但他只是受贿的勾魂使者,不可能跟他说什么穿越者的事。 然后,就导致了阳间的同伴早就被抓,事情都快查完了,在地府的还在着急另一边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上一次他们说东海已经不安全了,要转移阵地,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他们两个已经落网了。” “!” 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两人惊异之下看向窗户,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此时正有一个一身素白的道人姿态闲适的坐在窗沿上。 来人白发白衣,手持拂尘,乍一看有些老人的形,却没有老人的容貌,正笑着看过来,不知在窗户那里坐了多久。 客栈外面,剑非道和灵自灵等在下面,三太子派了人跟着,正在向客栈老板查问,二楼则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有鬼好奇抬头,但碍于有人盯着,都不敢上去。 “前辈在上面干什么,怎么还没好?” 人是灵自灵算到的,她知道对面不会太强,顶多就是手段古怪一些,这声响听着不像是打起来,倒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扔东西。 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没了龙宫大部队的遮掩,灵自灵和剑非道身上的特殊性一下子明显了,他们两个既不是妖怪,也不是死了的鬼,更不是阴间土生的种族,站在阴间就像两团明火,无法忽视。 跟在龙宫队伍后面的时候,围观的以为里面都是东海的妖怪,注意力都在东海三太子身上,离了队伍,就能看出着是活人。 有活人在地府,还是两个修道的活人,今年地府的怪事真够多的。 有鬼这样感叹,先是有个犟的和牛一样的小子来告城隍的状,然后是东海龙王的人跑到这里,现在又有活人这些大张旗鼓的在阴间走,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很快,更厉害的怪事来了,剑非道往天上望去,见有一道霞光照进来,阴间没有阳光和昼夜的概念,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很多地方暗无天日,这道霞光突然刺进来,很多鬼都觉得刺眼。 虽然隔的远,但三太子的感受更深,这种霞光他认得,是天上神仙行路时用以开道的,阴间出现这种光,就表示有神仙来此,且身份不低。 这一出不管是龙宫还是地府的人都没想到,东海三太子来地府已是新奇,今个儿到底是什么日子,连天上的神仙也来凑热闹。 看着逐渐显出前头仪仗的车队,三太子忍不住皱眉,这来的神仙,来头好像有点太大了。 “还真是凑在一起了。” 在二楼的柳清缘也看向窗外,张怀玉两人已经被绑好,天边霞光挥洒,仪仗带着车队落地,这下子鬼差不得不开门了。 第44章 冤屈落幕 自从席方平被突然杀出的双秀带走,鬼差回来报信后阎王就一直提心吊胆,他既查不出那一金一银两个道人是何许人也,也没法继续安排鬼差跟在后面伺机而动。 那个叫席方平的小子脾气跟头倔驴一样,被严刑拷打后还能回嘴,阎王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会善罢甘休,本想着再把人骗回来,如今却脱离掌控。 帮忙出头的两个道人不知来头,人往哪边跑了也不清楚,阎王就怕席方平得了助力,到处去和人说自己在地府的遭遇,惹来麻烦。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跟那几个城隍思考对策,可席方平没回过一次家,城隍也见不着人,阎王爷这里都告不上了,这家伙还能往哪告状? 偏偏在这种时候,东海龙宫那边就跟他卯上里一样,三番四次的派使者打听,说是有亲戚被害,魂魄一点消息没有,要来问问怎么回事,死者的魂去了哪。 这事来的莫名其妙,别说什么龙的亲戚,他这些日子连横死的妖怪都没见过几个,眼下就要担心席方平这个刺头,害尽可能的避着同事,告城隍的事在阴间传开了,地府的阎王不只他一个,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就麻烦了。 东海龙宫的事来的没头没尾,他哪有功夫理会这些?于是对面每一次来,他都让鬼差把人挡在外面,虾兵蟹将来来回回的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东海龙王关系多好呢。 结果今天,东海的龙又当了一回倔驴刺头,东海三太子亲自上门,说要查被歹人害死的亲戚魂魄,阎王哪敢放人进来?对面的事情一听就很麻烦,还基本没有线索,没法搪塞。 他本以为,只要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时间一久三太子可能就回去了,阴间乃阴鬼之气的汇聚之地,阳间的人待久了都会产生不适,就算对方是龙身体强悍,地府里过于阴沉的景色也会让对方生厌,只要能耗住,对方肯定会走。 等他想到办法收拾完席方平和那两个来路不明的道人,再亲自去龙宫帮他们查查,安抚一下就是了。 可阎王怎么也没想到,席方平在经历一次次的挫败后,脑袋开了窍,意识到自己没权没势的不行,既然阎王爷这里告不了,他就再往上告,去找天上的神仙把阎王一起告了。 这种想法在别人看来有些荒谬,席方平一介凡夫俗子,见不到正统仙家,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他不仅找到了,还直接撞上了个权威极高的,九王爷作为玉皇大帝的儿子,这事他知道了,基本就代表玉皇大帝知道了。 席方平又回到了阴曹地府,但这次不一样,上一次他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懂,只一根筋的告状,给了城隍贿赂的时间,这一次,二郎神、九王爷跟着一起来了,有大人物的势,有正式的诉状,还有特许的审理。 这一次,阎王没法再让鬼差拦人了,拦不起,也不敢拦。 “之前只是大概估算,没想到真能碰到一起。” 柳清缘没走正门,就着之前打开的窗户跳出来,此时那仪仗队已经过去,估计跟被拦在外面的三太子碰上了。 “一起带过去吧。” 二楼会不停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是柳清缘在吓了两人一跳后没有直接出手,他看张怀玉是地府的勾魂使者,想看看对方有什么能耐。 虽然来了地府,但除了符合刻板印象的阴郁环境,有名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一个都没见到,原因可能是他们刚来就被挡在第一殿外,阎罗殿到底什么样,他们现在都不知道。 是的,他们直接被挡在第一殿外面,收了城隍贿赂,对席方平严刑拷打的,也正是十殿阎罗中的一殿秦广王。 关于这件事,还是席方平吃了没文化的亏他虽然识字,为人正直,可对文法了解不足,对很多名人神仙也都是听说,虽有去地府告城隍的毅力,但也是一根筋,走到第一殿就开始告,这孩子只知道地府里有阎王爷,却分不清十殿阎王谁是谁,直接找的秦广王。 第一殿秦广王负责生死册籍,也管理阴间受刑吉凶,自然也能决定鬼魂去处,龙宫找受害者的鬼魂去处,的确该找第一殿。 可这第一殿操作性也大啊,卡住了地府入口,只要这位阎王不放行,后面的人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问也是需要时间的。 因此,席方平就这么被卡在第一殿,受尽折磨,他所要告的是富商与城隍勾结,迫害自己父亲之事,按这案子的性质,与之对应的应该是第五殿的阎罗王,审判诸人行善、毁谤等案的。 关于第一殿秦广王的脾性,在《搜神记》里有则故事,大致内容是他为了让百姓祭祀自己,不停的制造瘟疫祸祸人,后来建上祠堂才平息。 瞧瞧,这就不是个好人啊。 只能说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如果当初席方平告状能告到专业对口的第五殿去,以阎罗王之公正,这事当天就能摆平,根本不会有这些不必要的折磨。 你问他为什么在贬一嘴秦广王的同时夸阎罗王?聊斋的故事大多来自民间道听途说,这个世界的神仙体系自然也发展的和当时现实差不多,随着朝代更迭,不少名人的身份都在变换,落到真是存在的世界,就会演变成职位调动。 而在《聊斋志异》成书的年代,这第五殿阎罗王叫包拯,你觉得这位收城隍贿赂的可能性是多少? “张怀玉?原来那搜出来的牌位就是此人。” 此时的宫殿大门早就开了,但三太子依然在门口,他看来者就有二郎神又有九王爷,知道是出了大事,再一听还要审阎王,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进去比较好,跟那一行打个了招呼后等在外面。 连阎王都要审,自己来此的目的也不用担心了,等里面处理完,进去和二郎神提一下,就能直接去找人,柳清缘抓回来的张怀玉正好是一大证据。 当时,两个非法穿越者交给了剑非道处理,他们的据点归龙宫,本想搜着看看有没有关于受害者们的线索,外来者的体质都很特殊,杀了那么多人只沾了煞气不沾因果,龙宫没法处理,就没办法安抚找上来的受害者家属。 最开始设想的,是找到记录杀害者的名单,或者有记载古怪骨制品技法的东西,但龙宫东搜西搜,能用的东西很少,里面还有一个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牌位。 张怀玉生前是人,死后是鬼差,没当过大官,那牌位本身只是联络用,能写的东西非常有限,而且祭祀牌位这种事,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习俗,那两个非法穿越者都不是原住民,压根就不知道这里的牌位规制,张怀玉觉得有供奉就行,也没细说。 因此这搜出来的牌位就显得很不伦不类,也就“张怀玉”这个名字能当线索,但“怀玉”这个名字也很烂大街,根本没办法找。 三太子想的,是拿上这个牌位和其他线索,直接来地府找阎王查,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是阎王被查,自己的线索还没拿出来,张怀玉本鬼先被抓着了。 “也就是说还有三个?呵。” 四个地府的勾魂使者狼狈为奸,隐瞒亡魂信息,关押受害者的魂魄,这竟然还不是个例。 “这第一殿,真是惊喜颇多。” 这么多事被卡在地府第一殿,有大把的操作空间,往后几殿连个影都见不着,自然就不知道有哪些被隐瞒,这第十殿的转轮王就算再公正,他看不见这些,也无法下手管理。 “如此腐败,还不如再把第五殿换回来。” 张怀玉没有什么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美德,但是兄弟有难同当的理念非常贯彻,没一会儿就把另外三个透了个干净,整理证据的功夫,三太子感叹了这么一句。 “十殿阎罗调动过顺序?” 柳清缘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现在的第五殿阎罗王,刚上任时其实在第一殿,但因为过分同情罪人,反而误了审判效率,就把他调到第五殿去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连九王爷也来了……对了。” 九王爷身份特殊,突然来地府吓了大家一跳,三太子想着刚才见到的队伍,两个身影逐渐清晰。 “刚才在九王爷的车驾附近,我看到一金一银两个特别的身影,仙长您认识吗?” 三太子会这么联想,除了那两人身上复杂的穿着打扮,还有发色的问题,这么多人就他们两个不是黑发,看着画风就不怎么一样,现在仔细一想,跟自己身边这几位倒是有点类似的地方。 “一金一银……啊,你说的是双秀吧。” 这个简陋但是又非常形象的形容,只能是在说倦收天原无乡,想不到他们混在神仙的仪仗队里,还能被龙三太子看到。 “双……秀?” 竟然还是并称。 “他们是……” “啸傲八表域中,独骋威雄,惯玄影无踪,任太虚,萧瑟鸣风。”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不等柳清缘解释,话中的两位主角带着诗号翩然而至,他们从宫殿里走出来,殿外的昏暗好像都因他们的到来亮了几分。 的确亮了,因为有出场特效。 “吾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们?” 原无乡手持银扇,面带笑容,金属质地的扇面将光线反射,银辉晃动。 走到这里,席方平的告状之旅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就是将那几个城隍,连带最开始被收买的鬼差,和收买的富商一起带过来,大家一同对峙听候发落。 有九王爷镇场,这个步骤不会出差错,里面人也多,知道结局的他们索性不凑热闹,出来等待结果,正好听见三太子和柳清缘在说他们。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虽然在地府相见有些古怪,但行程能和两位道友凑在一起,也算缘分。” “在地府的缘分,怕是孽缘吧。” 之前只是远远一看,现在人就在跟前,三太子便看出他们果然是和柳清缘一个性质的人,外来的修道人见了这么多,他还是想感叹一句这些人真是各种意义上的闪眼,尤其是新出现的这两位。 这么一看,最让人感到亲切的竟然是唯一黑头,活泼少女形象的灵自灵,三太子有个龙女妹妹,单从形象上看,她们两个年纪看着倒是差不多。 “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没想到咱们一群道门中人,比佛剑好友先一步实践了。哦不对,你们比我们实践的更早。” “何出此言?” “中阴界啊。” “地狱乃罪魂受苦之地,比之中阴界和地府 还是有区别。” 倦收天扫视周围,或许是自身功体的原因,一身金色的倦收天来了这昏暗的阴间后,像是真的在放金光,像个行走的小太阳,引来不少窥视的目光。 但只要他回头看,那些目光就会被吓的缩回去。 “不过真要是佛剑好友,到底谁入地狱还真不一定。” 苦境的佛门高僧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比起贯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思维,他们会先实践一下如何成功送敌人入地狱,一劳永逸。 “两位既是随九王爷和二郎神而来,可知是因为何事?” 这才是三太子最在意的,他本以为有人意图杀龙,鬼差贪污受贿囚禁亡魂已经很严重,但这些还远达不到要二郎神来审。 “阎王和城隍受贿,祸害正直之人,二郎神审理的是这案。” “阎王受贿?!” 好啊,三太子之前只是随便猜一下,没想到真有这种事,这第一殿真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这地府第一殿确实该好好整治了。” “剑子你们呢?可有找到受害者的魂魄?” “有四名勾魂使者狼狈为奸,动用私刑囚禁了他们,为首者已经抓到,灵自灵和剑非道去协助抓捕另外三个了。” 在地府里抓鬼差,这事颇有几分砸场子的意思,但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当官的全都被叫到大殿受审,没人有心思管底层鬼差。 虽然鬼差数量多,还个个心虚有鬼,但有灵自灵和剑非道两个外挂在,把另外三个找到并非难事。 此时,殿内传来叫唤哀嚎,还有堂木落下之声,审理应该是结束了。 “不如一起去看看结果?” “请。” 第45章 拐人要投其所好 “陆兄,我之前跟你说的,换头一事……” “先别说这个了。” 朱尔旦的家里,照例摆着一桌酒席,即便现在已经是深夜,桌上的两人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陆判并不是人,不需要睡觉,朱尔旦与对方喝了这么多酒,也已经习惯比别人晚一两个时辰睡觉。 自从换了颗聪明心,朱尔旦在书院中的名气越来越大,每一次的文章稳居前几,很多人都觉得明年科举他必定能中。 在变聪明后,朱尔旦开始仔细思考周围的人或事,比如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哪里都好,就是太丑了,他想着陆判能跟自己换心,说不定还能换其他东西,遂提出给妻子换头。 关于这事,陆判当时答应的非常爽快,并说第二天开始就会给他的妻子物色漂亮的脑袋,朱尔旦也一直期待着,然后就这么期待到现在。 当时说会尽快办完,结果到现在也没影,朱尔旦有点等不及了,想借着这次的酒催一下。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本官怕是没法来找你喝酒了。” 陆判拿着酒杯大口灌酒,凶神恶煞的面孔里有明显的忧愁,观其动作,大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发生了何事?” 看着这样的陆判,朱尔旦暗自惊奇,对面可是来自地府的判官,从来都是别人见了他发愁的份,平日里来找自己喝酒也是笑嘻嘻的,何时这样忧愁过?什么样的事会让地府判官这么发愁?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祭拜对方的十王殿就在城里,每次来都跟邻居串门一样,怎会来不了呢? “大事,天大的事!” 闻言,陆判放下酒杯,杯底碰撞桌面发出不小的响声。 “朱兄啊,你交代的事本官一直在办,不是本官不上心,只是还没找到符合条件的脑袋,原本有一个的,但……” 说到这事,陆判欲言又止,那吴家小姐出身富家门第,年轻貌美,却偏偏命途坎坷,年纪轻轻就要死于非命,本是最合适的人选。 按照她原本的命数,吴小姐本来会在祭拜完十王殿的当晚被流氓杨大年所害,陆判看她死期正好,容貌也合适,想着等人死了,就把她的脑袋砍下来给朱尔旦的夫人换上。 本来自己这边盘算的挺好,那个叫灵自灵的小姑娘突然插进来,命数这种东西其实很难改,特别是在生死之事上,很多劫难都有定数,这次出手帮了忙,下一次就会更艰难。 但灵自灵不同,她不属于这方天地,做事基本不会沾过多因果,出手帮吴小姐避开死劫,因果判定不到她身上,就不会出现因为出手干预了别人命数,自己的命数就会遭到反噬的情况。 就相当于玩游戏时,某一个地方本来有个必死的机制,但是灵自灵通过卡bug给过去了,最后还被系统判定为成功。 吴小姐安全了,陆判反而再找不到合适的脑袋,朋友的委托一直拖到现在。 给活人换心换头,这手段的确厉害,但也不是为所欲为,陆判想要施展这手技艺也需要条件,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这换的东西得“新鲜”,必须是刚死没多久的人才可以。 按照朱尔旦的要求,他需要在自己负责的辖区里,找到一个年轻漂亮,且刚死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下葬的姑娘,目前这些条件聚在一起的合适的人,就见过吴小姐一个。 人有这么多,陆判继续往下找说不定还有其他可能,但这是在地府那边没有特别麻烦的事务时,他是地府的判官,是要工作的。 而且现在,就是地府发生了大麻烦,陆判马上就要抽不开身的情况。 “朱兄觉得,一个出身微寒,但心性正直的孝子,会有多大的胆量?能做多大的事?” “这……” 朱尔旦迟疑了,对方这个问题问的不仅突然,还非常的“危险”,一个正直的孝子,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正派形象,也是当权者教化百姓最推崇的典型之一,问这样的人能做多大事,根据现在流行的文学创作,那是能做多大就做多大。 但是陆判给这个形象加了一句“出身微寒”,这基本上限制了对方做大事的路,无权无势的话,很多事都无法直接用“正直”或者“孝顺”来解决。 不过陆判也没指望朱尔旦直接给出答案,他问这个,只不过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人。 “前些日子,有个叫席方平的年轻人来了地府,他就是这种人,还干了一件天大的事。” “何事?” “他告发阎王和城隍受贿,而且还成功了,这事传到天上,现在地府上下都要接受审查,鬼差大换血,城隍被罢免了一批,判官人人自危,现在没人敢出头,本官以后也得安分待在阴间,怕是来不了了。” 来阳间找人喝酒其实没事,交什么样的朋友不会管,但陆判挖了别人的心给朱尔旦换上这事,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他怕这事被阴间的人发现。 在这种敏感时期,自己频繁在阴阳两个世界来回是非常显眼的,若是被有心人跟出来,发现他以权谋私给活人换心,揪着这事告自己一状就遭了。 地府现在人人自危,一步踏错就得丢乌纱帽,交上不怕自己长相的朋友是好事,他也乐意用点手段帮朋友的忙,但是现在,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官更重要。 “告阎王?” 朱尔旦着实没想到,陆判说的大事竟然这么大,自己意外和判官交好,自身处境仿佛一步登天,阎王爷那种级别的人他是想都不敢想,这个叫席方平的竟然还要告,而且还成功了! 他也是立志要当官的人,这高官带头受贿被捅出来的严重性,朱尔旦是明白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现在不关心自己妻子什么时候能换个漂亮脑袋了,他现在更怕陆判真的受牵连被罢官,自己不能失去这么大一个靠山。 “既如此,陆兄多加小心。” “这次受贿一案起始于城隍,有名富商收买鬼差残寒席方平之父,此人先是从县城隍开始告,发现城隍受贿后一级一级的往上,最后变成这样。因此上头下令彻查各级城隍,一大批城隍都遭殃了,现在筹备换任。” 说到这里,陆判再次看向朱尔旦。 “换城隍是非常耗时的,这次涉及人数又多,地府打算在阳间的读书人中选拔一些,朱兄且好好念书,等时间合适,本官给你推荐个城隍位。” 给朱尔旦老婆换头的事怕是完成不了了,陆判觉得这事在自己,朋友拜托的事办不成,得拿出点别的补偿,正好他给朱尔旦换了颗聪明人的心,考科举不成问题,现在地府的考核制度跟阳间差不多,那他应付阴间的考试应该也没问题。 如果这次动荡过去的快,他还能试着直接推举朱尔旦,但这些的前提,是朱尔旦得先有一番作为,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行。 “多谢陆兄!” 成为城隍,这可不得了,朱尔旦第一次见到陆判,双方把酒言欢时就听说阴间的选人制度跟阳间没多少区别,阴间很多官都是生前就做过官的,陆判这话,算是给他在阴间又开了条官路,自己现在可说是前途无量。 …… “牌位这种东西真不需要,你实在想立,给九王爷和二郎神立上就行了。” 看着跪在地上拉不起来的席方平和他父亲,原无乡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父子,连跪拜谢恩的倔劲都一样。 宣判结束,一切水落石出,席方平的父亲不但获得释放,还又多了三十六的寿命,父子两个被安然送回阳间,那名富商的家财也被判给他们用来奖赏席方平的孝顺,但不是直接转移,而是通过财运,让席家逐渐富裕,这样不会显得突兀,引来歹人。 将人送回家,席方平睁眼,重回肉身的感觉,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此前经历种种,宛若一场离奇的梦。 但他的身旁站着还阳复活的父亲,眼前是帮了自己一路的倦收天原无乡,那并不是梦,他真的告状成功,救了父亲。 若没有这两人帮助,席方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完成这些,鬼差随意出手,自己就无法反抗,甚至早就被抓回地府,眼前两位对席家有再造之恩,但天大的恩惠,席方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到能报答的地方。 这两位仙人之姿,什么都不缺,自己如今依然是肉体凡胎,那些凡俗财物也不入流,思来想去,席方平最后想到的报答,是要为他们立牌,席家此后世代祭祀。 除了比较经典的以身相许和做牛做马,的确也有立牌位祭祀的报恩方式,但首先,倦收天和原无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祭祀是祭不上的,而且就算没有他们干预,席方平也能凭借自己于九王爷的车队相遇,他们也没想着要对方报恩。 “吾和好友只是一介修道者,立牌祭祀真不至于。” “可两位道长如此大恩……” “你若有心,就一直保持好这份正直,这就是最好的报恩。” 父亲被仇人收买鬼差虐待,城隍被贿赂,告状无门,自己还被严刑拷打,席方平能凭着一股劲逆流而上,也是难能可贵。 东海的事也终于解决,三太子邀请众人去龙宫参加宴会,在送回席方平的时候,他们就等在远处,看着席家父子,柳清缘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仙长为何叹气?” 席家遭受的不公已经全摆平了,东海的事也解决,三太子不知对方为何还会叹息。 “只是有些感慨。” 世道不公,民众寄希望于鬼神,众多有情有义的鬼怪汇聚成一部《聊斋志异》,席家父子被仇人陷害,靠着二郎神和九王爷翻案,这本质上,其实还是靠着更大的官去从上往下的摆平。 可是真正的现实,没有这样“多管闲事”的鬼怪,也没有这样能轻易见到的大官,更多时候,是永远无法翻身的冤案。 “三太子之前说,苦恼自己邀请不到天扇子?” 这种破次元壁的沉重不方便说,说了对方大概也听不懂,柳清缘赶紧转移话题。 “是啊。” 听见这个,三太子开始头疼,天扇子对他也可以说是救命之恩,父王也几次催促,说这样的贵人该请来好好道谢,但这个报恩难度他是真没想到。 每一次见面,天扇子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搞得三太子每次都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但听手底下人说,他这个已经算好的,天扇子在东海待了这么久,海里的不少妖怪都想去套近乎,但多数都是话没说完,就被天扇子给扇回海里了。 后来,又从眼前这位剑子仙长嘴里得知,天扇子不仅不喜与人深交,还不喜欢人群,跟天扇子距离近到一定程度,就会被他用那把大扇子扇飞。 如此特立独行,三太子实在是报恩无门啊。 “其实想要天扇子答应是很简单的,投其所好就行。” “投其所好?还请仙长指点。” 三太子想起这位刚来东海时,就能卡着极限距离调戏……和天扇子玩闹而不被扇,想来是很了解对方的,有这位帮助,或许能把人请来。 “这事简单的很。” “不去。” 天扇子面无表情,非常冷漠的拒绝了邀请。 “这次是为庆祝,大家都在,你作为咱们道门大家庭的一员,也得来啊。” “吾居墟丘之顶,与诸位不属同一流派,互不熟悉,谈何一家?” 这一群修道者里,道真、道灵、太上府……除了倦收天和原无乡是组团来的,大家彼此之间流派不同,也谈不上多熟悉,天扇子对此不感兴趣。 说完,天扇子转身欲走,然后再次顿住,因为柳清缘又扯住了他身后装饰用的长绸带。 “你还是那么喜欢动手动脚,行为危险,此风实在是……” “不可长也。” 柳清缘不仅梅开二度的扯飘带,抢台词也来了一波梅开二度。也不怪他这样,先天人要走时,转身多会带风,天扇子身后的飘带随风吹起,拉着实在顺手。 “此番乃是龙宫邀请,天扇子,龙宫可是在海里。” “海中建筑,苦境亦不缺少。” “东海龙王设宴,自然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你来东海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有些稀有扇贝藏在深海,找不到。” “……” 天扇子掏扇子的动作停住,对方说的没错,他不熟悉这里的地貌,很多可能有独特扇贝的地方找不到。 “可这龙宫之中,海中美味一应俱全,稀世扇贝自然不缺,你难道不想去?” 天扇子:可恶,被拿捏了。 第46章 海公子 如果你和天扇子说出去游玩,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你,你说邀请他去参加宴会,还是跟一群不认识的人,那他可以直接在你眼前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但是,如果你和他说宴会上有扇贝,并且能保证里面有他没见过没吃过的品种,天扇子就能很容易的被拐走。 “什么叫拐啊,吾只是利用了一下天扇子的爱好,而且吾也没说谎。” 对于这个“拐人”的形容,柳清缘提出控诉,他不过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天扇子喜欢海鲜扇贝这一点,龙宫之中也的确有这些菜式,他还特意和三太子说了天扇子这一喜好,让对方投其所好从这方面入手。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天扇子说一句谎话,是以非常诚恳的态度邀请对方与众人来龙宫参加宴会。 “这话从剑子你的嘴里说出来……” 原无乡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挺稀奇的。” “银骠当家你这个形容,好像吾剑子不怎么说真话一样。” “对此,剑子你的朋友们或许有话说。” “吾的好友们不就在这里吗?你们,还有天扇子……欸,天扇子呢?” 正说着呢,却发现话题中人不在这里,明明都答应一起来龙宫参加宴会,怎么一下子人又不见了? “竟然不见人影,让吾看看去哪了。” 柳清缘抬手横于眉前,四处寻找天扇子的身影,他们如今在海上,往下就是龙宫,天扇子自己就是蓝色系的先天,要是走远了融入景色,还真不容易找到人。 倒是不担心对方不来,有扇贝大餐在前面吊着,天扇子为了扇贝能克服社恐。 之前天扇子一直在东海范围行动,海中精怪基本都见过他,因其出众的容貌和高深莫测的气质,再加上东海三太子的几次邀请无果,天扇子在东海的名气渐渐响亮,而他又总是独自一人,经常会有些小妖怪试着来套近乎,然后被道风天扇无情的拍回海里。 天扇子到现在没来,可能是又被哪里的妖怪缠上了,毕竟他不善社交,如果对方躲风躲的快,或者出现时机比较刁钻,直接来一个照面把天扇子控住,还真有可能耽误他的行程。 “该让他跟我们一起行动才对。” 一群人一起的话,就没有胆大妄为的妖怪上前,可惜这提议在一开始就被天扇子拒绝,变成了他自己会来龙宫,其他人随意。 只是和一两个人同行的话,他还能接受,可这次是两路人聚首同行,此地光先天道者就有四五个之多,哪怕是为了龙宫的扇贝大餐,和这么多人走一起还是太极限了。 此时的天扇子在做什么呢?这事可能有些跳跃,他在斩蛇…… 一个人在东海活动这么久,外貌还这样惹眼,天扇子不是没遇到过胆大包天,想来找茬的妖怪,但因为自身武力值的过于碾压,基本都是一扇子,甚至一拂尘就能把对面抽回海里,能用剑的场景基本遇不到。 但这次比较特殊,除去蛇妖,这里还有一个凡人,那蛇妖体型巨大,将人一圈圈缠住使其无法挣脱,此时整咬破了对方的鼻子去喝流下的血,如果用道风天扇,会把人和蛇一起吹走。 而且与之前的妖怪不同,除去个别几个刺头想找茬,大多以为都天扇子是来东海游玩的仙人,只是想跟他套近乎,求个“仙人指路”的机缘,这种一扇子扇走就没事了。 可眼前这条大蛇既然会喝人血,就代表它也能吃人肉,有心为恶的妖精断不能留。 于是,天扇子利剑出鞘,被缠着动弹不得的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自己身上那条比水桶还粗的巨蛇瞬间不动了,“咚”的一声,蛇头落地,带着鲜血淋漓的切控滚动,最终滚到之前他流血形成的小洼,人血蛇血混在了一起。 虽然巨蛇已经死了,但一切发生的太快,此时被斩首的蛇身还没死透,仍然维持着缠绕猎物的状态,以此蛇体型而论,如果没人帮忙,被缠住的人很难从这个“牢笼”里挣脱。 见此,天扇子落到地上,将巨蛇的身体斩成几段,让被缠住的人爬出来。 此处是东海里的一座小岛,比较靠近海岸,因为景色优美,偶尔会有人坐船来这里赏景,但因为地理位置相对偏僻,能找到这里的人不多。 天扇子捞了那么多扇贝海鲜,不可能都生吃了,起火架烤需要工具和调味,这些东西在海岸附近才有,也幸好他有化光这个赶路作弊器,能直接从荒无人烟的深海一下飞到有人居住的海岸海岛。 他这次来这个小岛,就是来拿之前放的东西,没想到能碰上巨蛇袭人。 被蛇袭击的张生也没想到有这一出,他这人喜好探奇寻幽,喜爱游猎,听闻这东海的古迹岛上生长着一年四季都盛开的花,风景优美,人迹罕至,这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于是张生准备好酒菜,问好方向,独自驾着船就来了,也没想过要是找不到要干什么,幸运的是他找到了。 “还……蛇精还有一条,穿红衣的!” 张生从巨蛇尸体里爬出来,之前他一直趴在地上,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蛇头斩下时蛇血喷到了他脸上,导致眼前所见也没血雾模糊,往前看,出手者落地后的衣摆,和一柄在他看来有些怪异的,外形像一把长矛枪的剑。 他挣脱后,第一句话不是感谢别人的救命之恩,而是提醒对方,周围还有一条蛇妖。 当张生下了船,摆好东西打算赏景之时,遇到一个身着红衣、光彩照人的女子,对方自称是胶东娼妓,跟随海公子来此游玩。 他没想到能有人在自己前头到达,但此地没有那位海公子,只有眼前穿红衣的女子,询问之下,得知海公子去了别处游玩,她走不动了,于是在这里等候。 因为目的地偏僻,没人愿意和张生一起出海探险,独自一人赏景难免寂寞,如今有这女子一同,倒是正中下怀,便招呼对方一起坐下喝酒。 期间也问过海公子是何许人也,能带娼妓出海游玩,绝对是富家子弟,但女子什么都不透露,直到岛上狂风大作、周围响起草木折断的声音,女子说海公子来了。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所谓的“海公子” 是一条比水桶还粗的巨蛇妖怪,当巨蛇现身时,红衣女子已不知去向。 海公子是条蛇妖,那之前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女子,恐怕也是条蛇。 “有个红衣女子,和这条海公子是一起的。” “你之伤势不重,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走吧。” 天扇子看了血泊中的蛇头一眼,海公子,这巨蛇竟然还有名号。他将周天道锋放回道风天扇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围早没了红衣女子的身影,张生就算提醒了,只要对方不主动来找麻烦或者害人,天扇子不会主动去找对方。 他就是来拿些东西,马上还要赶去龙宫赴宴,没空管这些。 “你既然有船,便尽快离去。” 有马骥那个社牛的前车之鉴,天扇子一落地就选了个距离远的地方,保证对面没有靠近,提醒对方赶紧走后,自己先一步消失。 “这位仙……人?” 张生好不容易爬起来,看清了对方容貌,惊觉自己是遇到了海上的仙人,刚想开口,眼前人影一眨眼就消失了。 对方消失的是真快,快到张生以为自己失血过多出了幻觉,但地上断成几节的巨蛇,还有血泊中的蛇头,都表示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一阵清风吹来,浑身是血的张生冷的打了一个哆嗦,那巨蛇只咬破了他的鼻子饮血,身上大片的血迹是蛇身被切开时沾上的,想到岛上还有一条,他决定听从对方劝告,尽早离开。 因为出来是为了欣赏景色,张生船上没带换洗衣物,也就有一件备用的外衣,他身上被蛇血浸透,这一件外衣起不来多少效果。 他这样满身血的回去,肯定会吓到人,但这样离奇的经历,要不是亲身经历过,张生自己都不信,为了在回去时不会被人当成疯子,他将巨蛇海公子的蛇头一起带走,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等张生回到船上,准备启航之时,海上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将他连人带船往前推,却不见一丝要翻船的迹象。 可这强风来的突然,方向还与海上风向不同,想起刚才蛇口脱险的经历,海公子出现时便是狂风大作,张生以为另一条蛇追来了,吓得抱头卧在船里。 因此他没看见,虽然这强风来的蹊跷,海面起起伏伏,船行的却是意外稳当,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小船前行。 等风停了,张生直起身往四周张望,发现身后的古迹岛早就不知所踪,只有一望无际的海面,往前看,能看到远处有零星几只渔船,表明他距离海岸已经不算远。 …… “海公子?东海里的确有这么个角色,不过就是条有点修为的二流蛇妖,只能去吓吓凡人。” 天扇子如约来到龙宫,当被问起去了哪里时,他便简单说了自己斩蛇的事。 海公子这称呼听着很不得了,实际却是个小角色,三太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那妖蛇修行方式不入流,喜喝人血,会找个需要庇护的落小同族,指示对方引诱凡人,他再去抓人饮血,这东西只敢在海岸附近活动,杀了便杀了,仙长不必在意。” 三太子更在意的,是他终于把恩人请到龙宫里来了,不容易啊,想他堂堂东海三太子,有朝一日报恩都报的一波三折。 虽然天扇子站在这里,双方之间也是有距离的,但好歹是把人请来了,只怪他之前惯性思维作祟,觉得修仙之人远离凡尘不食人间烟火,没把握住对方喜好,不知道原来用扇贝就能把人拐……咳,请过来。 要是早知道天扇子喜欢扇贝,三太子绝对为恩人单独准备一场,龙宫最不缺的就是海产,搞海鲜宴手到擒来。 “没想到仙长喜欢扇贝,真是人不可貌相。” “吾倒觉得挺明显的。” 听见三太子的感叹,柳清缘凑过来。 “天扇子的喜好可是一直摆在明面上,看人就能看出来。” “这个我还真没看出来。” “要这么看。” 柳清缘用拂尘当指挥棒,在三太子面前比划。 “你看啊,天扇子两肩的装饰,像不像扇贝的贝壳?” “?” 三太子着实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用这个角度思维来看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对吧,别人都说先天人穿的花里胡哨,但我们的衣着可是有超多信息的,走在时尚前沿。” “前辈又在忽悠人了。” 灵自灵忍不住吐槽,因为喜欢扇贝,所以把扇贝贝壳穿身上,这个思路你问过天扇子吗?不能因为人家站得远,注意力又不在这儿就胡乱编啊。 “要这个逻辑的话,倦收天你岂不是要把饼穿身上随身携带?……好友你别真思考啊,吾就是开个玩笑。” 见倦收天真的在思考把“饼”穿身上的可能性,原无乡赶紧制止他这个想法,饼他可以帮忙带,不至于真穿身上。 这个时候,关于分析先天打扮来获取信息的方法,已经拐到别人身上了。 “先天的衣着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比如吾有位好友,出身儒门且非常有钱,他以华丽无双为座右铭,可是直接把富有穿在身上的,可惜龙宿好友太宅了,不愿意来。” “如果真有这种思路,那阿真的本相为什么长那样?” 也不是说断灭阐提长得不好看,而是跟任云踪的形象相比,两者风格差别实在太大,灵自灵到现在还是看不习惯。 想他阿真师侄多白生水灵一青年,断灭这一家里也没有黑皮和满身金纹身啊,断灭阐提这是遗传了谁? “如果按这个思路的话,剑子,你应该换个黑腰带。” 倦收天如是说道。 “为何?” 一身白穿个黑腰带,怪突兀的。 “因为满腹黑水剑子仙迹。”xn 在场的先天异口同声,包括站在远处,看似什么都没注意,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的天扇子。 “……” 好嘛,全学坏了。 这时,背后的古尘突然冒出一阵白烟。 “怎么连古尘你也同意?!” 第47章 岁月静好 “你们啊,也算是得了吾剑子的真传,作为好友,吾甚欣慰。” 虽然被众人异口同声的损了,甚至连自己的武器也符合,但是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尴尬,就不存在尴尬,比脸皮厚,他不带怕的。 三太子其实没听怎么明白,但这个众人异口同声的“满腹黑水”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解释,他还想继续聊,这时有侍女打扮的人过来,对三太子小声说了些什么,三太子向众人告罪一声离开。 走出主殿不远,在一个拐角处,三太子见到了把他喊出来的人,自己的龙女妹妹。 “关于那几位……” “不行。” 龙女刚开口,都还没说要干什么,就被三太子干净利落的否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要干什么,那几位你也看见了,都是修道之人,当不了你的驸马。” 刚才就躲拐角里往这边呢,别以为他看不见。 “万一人家愿意呢?你让父王帮我问问,就那位一身金袍的……” “办不了,这个真办不了。” 三太子将两只手高举,躲开了自己妹妹抱手臂撒娇的举动,再一个后撤向旁边转身,龙女想扑都扑不了。 无他,唯手熟尔。 “两百多年前,你说自己有心思凡,求父王给你选个德才兼备的驸马,两百多年了,你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说到这里,三太子叹气,东海龙王女儿不少,但真正受宠,能有底气肆意妄为的却只有这么一个,从前还有一个稍微差点,年纪最小的,但是因为各种矛盾,最后修佛去了。 有这种优势在,对方与几位龙子的相处就更接近于普通兄妹,大部分时间说的“龙女妹妹”,都是在指眼前这个。 对于这个特别优待的女儿,龙王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龙女说想要个如意郎君,那自然是精挑细选,想要给龙王做女婿的人自然多的数不胜数,但龙女一个也没看上。 “我不要海里的!” 对于这个,龙女非常有话说,那些驸马人选全是海里就地取材的妖怪,原型在海里游一圈能重复见三遍,有的还能在餐桌上看见,龙女实在是看腻了。 “那你想要什么?火里的?” 对于这个,三太子也非常有话说,既然说是找驸马,就代表龙女不想外嫁,成婚后仍然在龙宫生活,男方入赘龙宫,龙宫在海中,自然是找个同为海族的驸马最为合适 “就不能是陆地上的吗?人族之类的?” “……你少看点凡间话本,也少学你那些姐姐妹妹,凡人拢共才活几年?你要这么个驸马能干什么?” 龙女这一个称呼,并不是单指另外之女,而是泛指各种龙王女眷,女儿侄女妹妹都可以,而龙女与凡人的爱情,一直是受欢迎的题材,民间关于龙女的文学多是如此,基本都是以倾心凡人的形象出现,除了一位有佛缘跟了菩萨的,剩下的全是恋爱脑倒贴凡人的典型例子。 而这个风格趋势,明显也影响到了聊斋世界,不管是在凡间话本里,还是落到实际的龙宫里。 龙王宠这个女儿,或许是因为这些龙女里,她是唯一一个不想着往外面跑的。毕竟有心向外跑的龙女里,东海的占比很多。相对的,关于龙王龙子的各种传说故事,也是东海的占比大。 东海龙王:怎么竟是东海出事,你们一定要逮我一个薅是吗? “那如果是有修为的……” 凡人寿太短,那就找有修为的,看上天上仙君的也不是没有,反正家里各种先例都能找到。 “这几位仙长都是来自天地之外的神仙,他们只是来这里游历,待不了几年,死心吧。” 没想到龙女几句话又把话题绕回来了,他承认,这几位仙长容貌得一个比一个好看,还个顶个的能打,的确是做驸马的好人选。 但首先,他们都是修道的,虽然还不知道那边的道门对这块有没有要求,龙女这样的要求本身就不妥,而且这些人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都不是,是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世界的人。 “海中妖怪你要是看不上,还有其他三海龙王的子嗣,或者陆上河流的龙王。” 一开始没找这些,是因为这些大部分情况是女儿嫁过去,对面只挂个驸马的名头,以后就做别人家的媳妇,而不是一开始就入赘龙宫,与妻子的娘家人一起生活,性质更偏向嫁女联姻。 龙女一开始就说了,她想要的是能陪自己一直在东海的驸马,当然要就地取材,从东海内有实力的妖怪里找,图的就是对方不但想巴结龙王,还甘愿入赘龙宫,这样龙女不仅不用离家嫁出去,驸马住在龙宫里也不敢造次,龙女不会受欺负。 而且就看龙女这个选驸马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想要个相濡以沫的夫君,反而更像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突然起了兴趣想要个能解闷的宠物。 不过这种心态,放在他们龙的身上倒也不奇怪,龙这个种族,真是什么样的例子都有,怎么都不算出格。 “河中龙王?那我岂不是成了洞庭湖三娘?” 闻言,龙女露出嫌弃的表情,洞庭湖龙王的女儿三娘,在嫁给泾阳河龙王二儿子后被百般虐待,最后是靠着一个好心的凡人给洞庭湖龙王送信得救。 然后三娘倾心救自己的凡人,凡人只是觉得她可怜才出手帮忙,没接受三娘的求爱,又是一个龙女倒贴经典例子。 而且说实话,不管是同族的龙还是海里的其他生物,龙女都有点看腻了,他们就不能开阔一下思维,跳出水产这个范围吗? 三太子:你既希望能有个跟你一起在海里生活的驸马,又不想要水生种族出生,这是否有点强人所难? “要不你别找驸马了,我待会儿去跟父王提议,给你养几只海马?” 龙宫里构造特殊,不用担心海水的问题,可要求也不能这么刁钻吧,虽然这位妹妹不胡乱往宫外跑的懂事值得表扬,但他们生活在东海之下,真的很难找一个出身陆地,并愿意一直待在海里生活的人来入赘龙宫给龙女做驸马。 “这不还是海里的?” “那兄长给你找几只圥鼀养,能在地上也能水里,三足的怎么样?” 圥鼀(lu cu),即蟾蜍。 “……就不能找个人吗?” “人族到底哪里好啊,我怎么没觉出来?” 宴会上那些不算,三太子这里主要指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虽然其中也有能人,但与龙相比,差的就有些远了。 “是因为兄长你在人族手里吃过亏吗?” “……你别在这儿了,回你房间去看那堆话本子去,要么你霍霍大哥二哥去。” 果然,妹妹能让哥哥硬的只有拳头。 关于龙女到底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个如意郎君,还是单纯觉得在龙宫无聊,觉得有个驸马能解闷,这些都不能确定,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她未来的准驸马现在心情并不好。 “唉……” 在东海的海面上,遥远的大罗刹国里,马骥洗掉脸上的油彩,看着水盆里的黑水叹气。 “真是荒唐。” 自从他为了看看罗刹国里的被称为“最美的一批人”来到首都,看到了长相惊世骇俗的贵人,首都里的人看他也觉得惊世骇俗,名气一瞬间打响。 当时马骥觉得这是好事,有达官贵人对自己好奇,那他就可以借此拜访,顺势做客,能有个安心落脚的地方,怎么也比自己四处吓人,捡别人的东西吃好。 这些大官们的确对他好奇,但以这个国家的审美标准,马骥长得实在是太吓人了,来邀请的时候,都争着抢着想开开眼,等真到了门口,对面却吓的连门都不敢开,就这样一连几家都是如此。 最后,是一位长得像刺猬,眼睛凸出的老者给给开了门,原因很简单,对方年轻时干的外交官,各种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因此不怕马骥。 被评价为长得稀奇古怪,还特别吓人的马骥:我就笑笑,我不说话。 老者非常热情,设宴款待马骥,宴会上莺歌燕舞。 呃,是罗刹国审美上的,在马骥眼里,这些所谓的美女跟夜叉妖怪一个样,也不能说难看吧,因为他压根就不敢看,至于曲子……在此引用某名篇中的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跟叫魂一样,听得本身通乐理会戏曲的马骥快咽气了。 这个时候,老者问马骥,他的国家是否有这样美妙的曲子,这可真是问对人了,马骥自己就会唱戏,而且唱的非常好,于是他当场来了几句,老者听后惊奇,想把他推举到国王面前。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马骥很快就能在大罗刹国飞黄腾达,但偏偏这里是罗刹国,他们与马骥的审美正好相反,国王的左膀右臂觉得他长得太过丑陋吓人,怕吓到国王,直接把这件事给否了。 再次被一群连人样都没有的人评价为奇丑无比的马骥:很想说点什么,比如脏话。 飞黄腾达的路短了,马骥只能继续住在老者府上,两人倒是相谈甚欢,某天喝醉时,他把脸涂的黢黑,以张飞的扮相跳舞,这一举动收获了老者的诧异。 因为他眼中,马骥本长的奇丑无比,将脸这么一装扮,竟然变得极为俊美,着实神奇。如果以这个造型去面见,马骥一定能受到重用。 张飞:我也想说几句脏话。 此后,马骥出去表演都会将自己的脸涂黑,甚至抛却了原有的曲目,学着本地歌姬唱起叫魂儿一样的难听调子。 靠着这些,他一路加官进爵,很快就成了这个国家的人上人之一。 看着脸盆里照不出自己相貌的黑水,马骥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出身好、长的好,被身边的人从小夸到大,来了这里,人人说他丑陋,畏他如恶鬼,自己想要荣华富贵,只能涂黑脸做个跳梁小丑。 虽然加官进爵,但马骥不是大罗刹国人,他他融不进这里了朝堂,等成为人上人的喜悦冷却,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涂黑脸,学着当地的鬼叫去跟达官贵人们表演有多么荒谬。 或许,他该离开了。 …… “好无聊。” 远在内陆的小翠化作原型趴在石桌上,整只狐都铺在上面,像个狐毛桌布。 “仙长不在,灵灵也不在,宁妹妹出不来,好无聊。” 从前,她在王御史家里有元丰陪自己玩,离开京城后,重归深山的新鲜劲还没过就遇到柳清缘,由此还是三观洗礼,磨练心理承受力的经历,等她习惯了这种特别的吵吵闹闹,这人一下子都走了,小翠找不到事情做,开始无聊。 此地虽然还有照世明灯,但这位平日里就很安静,情绪非常稳定,小翠只知道他既会医术还会锻造,另外对点灯笼挂灯笼有些执念,再多的就没有了。 “道长,剑子仙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现在想想,各种意外事件好像是追着对方跑的,这人一走,妖怪不做乱了,流氓被天雷吓老实,连那位长得非常吓人的判官都回了阴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没再出现过。 要不她跑远点,去找那个叫红玉的同族聊聊,或者去看看那个意外借尸还魂的李姑娘什么情况,最后一人一鬼一狐到底怎么过日子? 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她剩下的乐趣,就只有效仿其他小妖怪,晚上去吓唬书生玩了。 “剑子他们所去是东海,路途遥远,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路途倒不是什么问题,真正耗时间的是各种事情。 “道长你不无聊吗?” “能有如此清静之时,实属难得,要珍惜才是。” 照世明灯是谁?是能一个人住在黑暗道的先天,不需要就不怎么有镜头的辅助,这样安静的时刻,才最该珍惜。 毕竟作为先天人,上天入地下海都不是问题,但想要拥有岁月静好和有个善终,却是有些困难的。 “也幸好这里不是苦境,至少不用担心剑子他们会突然一身血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您不要微笑着说这么可怕的话。” 每一次都想感叹,道长们生活的地方真危险。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入,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远在东海的灵自灵警觉。 第48章 小翠:大意了 跟先天人混久了,小翠已经对这种登场念诗,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行为习以为常,所做的反应也就是从瘫在桌子上变成正经坐姿。 如果不考虑出场的耗时和安全性,她其实也想试试念着诗登场,这可比单纯的刮妖风,和冒黑烟登场气派多了。 在小翠直起身的时候,来者已经走到眼前,出于某些原因,小翠最先关注到的不是对方的打扮或者容貌,而是头发。 再精确一点说,是发色,看了那么多鹤发童颜类型的道长,她终于见到了一个黑发的成年男性,原来所谓的先天人,真的不是全跟白发挂钩啊。 灵自灵:我呢?我也是黑发啊? 小翠:我说的是能跟“青年”这个年龄阶段相匹配的黑发,你明显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在考虑范围。 看起来是少女,但经历过漫长孩童期的灵灵道长:…… “剑真幻影任云踪,见过前辈。” 来者先向站起来的照世明灯行了一礼,手持长笛,身着蓝白色的道袍,两种颜色分布契合太极阴阳,头上道冠上有一抹更深一些的蓝色,束起的黑发从额前伸出两缕,微风吹拂中,规整中带着几分飘逸。 待对方直起身,小翠看到对方道袍上有不少祥云纹路,配合衣着颜色,就是蓝天白云。 虽然与本土的道士相比,对方的打扮依然有作为先天人特有的精致华丽,但是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一派正气明显是真·正经人的俊美道长,小翠心里突然有些感动。 太好了,是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仙人道长,不知为何有些欣慰。 也不是说其他人不好,而是迄今为止,小翠见过的道门先天都有些突兀的特点,不是形象上,就是性格上,哪怕是看起来同样仙风道骨并多出几分清冷的剑非道,有时也会出现一点骚操作,给表面形象严重不符,不知是被身边人带坏的,还是本身就带些白切黑的特质。 而灵自灵,是在能力上与本土道士类似,但打扮上……反正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灵自灵在穿一身粉的同时把拂尘和太极图也要搞成粉的。 眼前这位道长,说话是正经且有礼的,举止是稳重的,打扮是仙风道骨的,容貌是头发与外表年龄匹配的,这么正经且正常的道门人士,小翠看了是真的很感动。 这证明了什么?觉得其他人不像道士并不是她的问题,是对方画风的问题,看久了先天人的独特,她去城里偶尔见到一个普通道士,都会有瞬间的恍惚。 而任云踪的出现,告诉了小翠苦境那边是有规矩造型的道士的,虽然他身后背的剑有些过于精致华丽,打扮跟普通道士比还是更像神仙,但这些都不是问题,跟其他人比,任云踪真的好“正常”,是能第一眼就能确定喊对方“道长”没毛病的人。 “虽然在之前,吾与剑子就猜登道岸早晚会来找人,却没想到是你。” 见到任云踪,照世明灯与其说是惊讶,表现出的更多是担心。 “你的身体……” “虽然修为无法与从前相比,但也不会有其他影响,多谢前辈关心。” “那就好,只是你来的不巧,灵自灵与剑子他们一同去了东海,还不知归期。” “给前辈们添麻烦了。” 从两人对话里,小翠听出来者与灵自灵有关,想起之前说的,灵自灵属于偷跑,狐形的小翠跳下桌子,专门跑到对方旁边变成人形。 “这位道长认识灵灵?” 她本意是想吓吓对方,一开始这位叫任云踪的道长一开始没看石桌上的自己,她觉得是对方以为是只普通狐狸在桌子上。 “是,吾与灵灵……都是登道岸的道者。” 实际上,任云踪一早就知道桌子上的是只狐妖,见到狐狸在脚边突然变成一个妙龄少女,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其实一以他的出身来说,很多可怕的妖魔鬼怪属于从小见,这狐狸变人一幕,甚至算不上稀奇。 “同一师门……道长是灵灵的师兄?” 小翠摸着下巴思考,任云踪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她好像听灵自灵说过。 “不。” 闻言,眼前的蓝衣道人轻笑着摇头,笑声里好像还透着几分无奈。 “若按辈分,吾该叫灵灵一声师叔。” 这么一句话,成功给小翠干卡壳了,但并不是因为这个“师叔”,辈分小年纪大和年纪小辈分大的事不算稀奇,她卡壳的地方,是通过对方这句话,意识到任云踪这个名字为何熟悉。 “……你是阿真?” 同门师侄,不就是灵自灵经常挂在嘴边的阿真师侄吗? “是。” “……” 小翠开始后退,一直退,退到了照世明灯身后,期间她脑子里一直在循环从前灵自灵说的,关于这位阿真师侄身上各种信息。 魔族修道,魔城少君……但是灵灵啊,你没也没说你师侄长得和出身差距这么大呀,这么标准的一位道长,你跟她说是魔变的? 也就是说,虽然任云踪看起来正经又正常,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有一个魔族出身,论不正常的道长,他赫然在列。 小翠:……可恶,大意了。 “先坐吧,关于你的事,吾会通知剑子。” 人都还没回来,照世明灯招呼任云踪入座。 “多谢。” 在感动后又受到冲击,小翠不知说什么好,她现在只期盼灵自灵赶紧回来,她记得对方说过,这位阿真师侄平日里对灵自灵多有照顾,虽然这八成是来抓人的,但能见到自己一直刮在嘴边的人,灵自灵应该会很高兴。 然而灵灵道长,并没有多高兴。 “灵灵,你做什么呢?” 在大家打算启程回去的时候,灵自灵突然开始掐算,然后就是惊呼,再然后开始不停的碎碎念,还摊开了一张地图。 柳清缘:? 柳清缘:你怎么还有本地的地图?哪来的? 灵自灵:街上随便买的。 容貌优势就是好,各种街市能随便逛。 “前辈,我先不跟你们回去了。” 灵自灵收起地图,开始着手收拾行李,虽然大家不清楚这半道儿上,她从哪掏出这么多行李。 “不回去?” 众人的目光全落到灵自灵身上,他们此时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早就离开东海了,除了天扇子愿意一路,大家都在这里,打算一起回豁然之境。 “不回去的话,你去哪?” 看着收拾行李的灵自灵,柳清缘问出这个问题,看她这要远行的架势,总不可能是有东西落在东海,现在想起来回去拿。 “我,灵灵道长,要去闯荡江湖,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灵自灵说的慷慨激昂,心里却是心虚的,开玩笑,她现在跟着回去就要被抓住了,灵灵道长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哦对了,这有封信,前辈你帮我带回去。至于给谁,你回去就知道了。” 灵自灵将信交到柳清缘手里,对于今天这个情况,她也算早有预料,这信是早早准备好的,她其实不指望能瞒多久。 将信交出去后,灵自灵与大部队的距离随着说话的越退越远,等把话说完,她已经背着包裹站在远处,这个距离,就算想拉她都来不及的。 “那么灵灵出发了,前辈们后会有……不对说错了,这是大结局退场才会用的词,前辈们再见。” 灵自灵背着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出来的包裹,站在远处向众人挥手告别,一个转身就消失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迫不及待。 …… “以上,就是灵灵道长的原话。” 回忆结束,柳清缘拿出那封信,将其递给任云踪。 “回来见到你,吾就明白这信是给你的,不过吾记得你这道体是重修的吧,直接跨界,身体吃得消?” 只能说灵自灵走的真巧,再晚一点的话,他就收到照世明灯关于登道岸来人的通知了。 “登道岸虽已避过灭门大劫,但人手还是不足,无幻的身体更需要修养,因此由吾来找灵灵。” 没等到要找的人,任云踪也不生气,不如说灵自灵会这么干他并不意外,对方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虽然有前科,还有失败经历,但现在她长大了,学聪明一点也正常。 任云踪将信打开,这其实就是一封报平安的信,然后再穿插一些这里的同行都很弱,不会有什么危险,灵自灵打算借此完成她小时候斩妖除魔的侠女梦,让大家不用担心,回去好好修养之类的。 “麻烦前辈,灵灵离开时去了什么方向?”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灵自灵虽然人长大了变强了,法术也不会时灵时不灵的突然掉链子,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的人的确战力低,但这里不只有人类。 “去了南方。” 关于这个,灵自灵可没说自己的去向不能说,人家既然问,那当然要答。 有了方向,任云踪便告辞去抓自家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师叔,小翠觉得,对方和灵自灵在南方怕是要来一场追逐战。 看着任云踪远去的身影,小翠还是没忍住,问了柳清缘一个在得知任云踪身份后,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仙长,他真的是魔吗?”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任云踪言行有礼、外貌周正,虽然辈分好像不大,但整体极其符合得道高人的形象,能跟灵自灵嘴里经常照顾她的“阿真师侄”对上,但和另一个“魔”的身份,小翠是怎么也对不上。 “任云踪,是他压制魔身,以道法武学修炼出的道体形象,单看这一面,你是看不出魔的身影的。” 要是能轻易被人看出来,任云踪还去什么登道岸?估计进门就被打出去了。 “剑真幻影任云踪也是道身之名,他作为魔的本名是断灭阐提,哦对了,阐提是姓,乃天阎魔城的皇族象徽。” “也就是说,这位道长突破了种族限制,由魔入道?” 最开始,小翠理解的魔身修道,是不改变自身的情况下修炼,以魔的身份拜入道门,就像开了灵智的动物去道馆修炼,修为有所成,但本质还是妖怪的身体。 但听柳清缘的形容,任云踪应该是在压制魔身的同时,直接用利用修炼塑造了一个符合道门修行的身体,另修法相,此举艰辛可想而知。 在这里,不少妖怪有个成人成仙的梦想,但最后能达到的少之又少,想要成人的,要么努力修炼,在人类社会穿行,争取让自己看着越来越像人,或者用点手段走偏路,有一种方法是转生,收买地府的鬼差,让自己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为人,但风险极大。 而成仙就更难了,既要刻苦修行,还得计算好自身因果业障,能不能杀人,什么时候去报恩,该不该接触人类,接触到什么时候,全是要头疼的技术活。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如今见到的是第二次重修,从前因为一些恩怨劫难,卸掉了一身道行,真没想到他还能再修回来。” 一次突破已是艰难,更何况是第二次? “所以,灵灵不回来了?” 之前还无聊的等灵自灵回来,没成想对方直接半道脱离大部队,直接不往回走了。 “要是任云踪抓到她了,你就能再看见灵灵,毕竟两方世界相通且安全的路只有这里一条。” “灵自灵的去向有了,那双秀又是?” 照世明灯提问,按理来说,大家一起回程就是所有人一道回来,天扇子不喜欢人群,不愿意走一道可以理解,灵自灵为了躲开任云踪,半道拐弯去南方,那倦收天和原无乡呢?他们两个又去哪了? 走的时候明明是三个人,最后就回来两个,这某种意义上,也是贴合了先天人但凡出门就会发生其他意外情况的定律了。 “他们啊,也半路出队了,毕竟是来玩的。” 没走几步就碰席方平,帮着人家一路到地府,现在事情都摆平了,双秀重拾最开始的两人同游计划。 还是那句话,这里能打过他们的没几个,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还有各种光怪陆离的妖鬼故事,多适合旅游。 柳清缘:恕我直言,从对方的视角看,可能你们两个更光怪陆离一些。 “一直冤冤相报、打打杀杀的实在折磨,这样玩一段时间也挺好,就是之后,可能会有些麻烦的传闻。” “什么传闻?” “嗯……金角银角之类?” 第49章 灵灵历险记 在人迹罕至的土路上,有个身着粉衣的年轻姑娘蹦蹦跳跳的赶路,粉色的衣裙漂亮华丽,却有别于当下的衣裙制式,肩领衣袖上有大量的纱质花边堆砌,胸口前领坠着一圈珍珠流苏,衣领袖口的封边也有金线似的绣花。 不管怎么看,这身衣服都价值不菲,是寻常姑娘穿不了的。 她的发型也很独特,不扎发髻不带簪,头发整体在后面披着,顺着垂下的方向简单绑几圈发绳,还有两个比较细的长辫垂在胸前。 除了风格特别的衣服,她身后还背着一把拂尘,头上、衣服上都有太极图案的装饰,看着与道家关系匪浅。 是的,这就是我们半道脱离大部队,单飞出来的灵灵道长。因为没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任务,她中途改道也没提前标一个目的地,买来的地图不过是用来认一下路。 没有急事,灵自灵便也不搞轻功化光那一套,选择用两条腿走路,遇上事就随机应变,走到哪就算哪。 “天灵灵啊地灵灵~心虔诚~灵自灵~” 想着对面找自己的人刚到,不但不属于地貌,也不知道自己实际往会哪走,而她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这怎么想,都是自己这边比较有优势。 因此灵自灵走的分外悠闲,甚至还哼起了歌,还顺手从路边捡了一根笔直能当剑耍的树枝。 “闻声救苦观音妈祖~大慈悲~顶礼呦!八宝金丹瑶池圣母~济万民~顶礼呦!” 像这样周围无建筑,专门用来赶路的土路,行路者要么坐马车,要么骑马,再不济还有驴子,反正总得有个代步工具,像灵自灵这样,不仅一个人走在没人的大路上,还蹦蹦跳跳自带bgm,像踏青一样的根本没有。 这里前不着家后不着店的,人迹罕至,最容易出事,不管是遇上劫道的,还是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窜出只狼、熊之类的都有可能,轻则受伤后找不到落脚之处,重则死于非命,暴尸荒野。 灵自灵这样边唱边走,就是个活靶子。 “大哥,这有丫头看着怪模怪样的,能劫吗?” 几个劫匪蹲在路边的树林草丛里,在这条道上为非作歹了这么多年,普通马车和商队都劫过,这明目张胆跳着走的,还是第一回见。 目前这条路上就粉衣少女的一个人,显眼程度可想而知,他们要劫只能劫这个。 “就一个小丫头,怕什么?不说这衣服,光这个相貌,逮回去就能卖个好价钱。” 一个年轻姑娘孤零零的走在荒郊的确奇怪,但对面只有一个小姑娘,他们四五个大汉,还都配了刀,难道还治不了一个丫头片子吗? “不是都说三不惹吗?这丫头好像占了俩啊,我听说最近有妖怪……” 混迹江湖的三不惹:老妇小、乞丐、僧道,像灵自灵这个年纪会独自外出的少女本就少见,因为这个阶段基本都是待字闺中,过不了几年便择个合适的夫婿嫁人,很少有家庭放女儿自己出来,还是这种鸟不拉屎的荒郊土路。 灵自灵唱歌的声音不小,几个劫匪藏的地方也不远,不管是通过歌词还打扮,都能看出她跟道家有点关系,只是跟大众印象里的道士差别有些大,不好确定。 不管怎么说,一个貌美大的年轻姑娘出现在这里,穿着漂亮的粉色衣服,天不怕地不怕的走在荒郊野岭,真的太奇怪了。 这破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她这个蹦蹦跳跳跟春游踏青一样的速度,走到天黑也走不了多远,要是到了晚上还这样走,她担心就不只有土匪,还有野兽。 “众神明啊众神明~护人间~保太平……啊……” 灵自灵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几个土匪藏身的地方。 “几位大叔,你们到底劫不劫?不劫我走了。” 这个距离她早发现有人藏着了,她不傻,这种地方会鬼鬼祟祟藏在暗处的只可能是土匪,她也不怕,还特意关注着,看看对面会怎么劫。 如果是道上的惯犯,就肯定有赏金,灵自灵就正好来一波行侠仗义,可这么久了,这几个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灵自灵这一转头可给对面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目标看着实在特殊,要真是妖怪的话,他们几个都得栽,所以打算先悄悄跟着观察情况。 路边的树林茂密,杂草灌木最矮的地方也有半人高,他们都是熟手,知道怎么藏不会被发现,跟踪的特别自信,见这小姑娘突然停下,还没来得及好奇,就被对方给点出来了。 劫匪们:这不对吧,这小丫头什么眼神,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灵自灵:什么暴不暴露的,你们在我眼前跟没藏一个样。 “坏了大哥,被发现了!” “嘶,这丫头眼神这么好?” 是不是好的有点过分了? “没意思,我走了,大叔你们继续蹲着吧。” 停下来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还不出来说几句劫道的经典台词,灵自灵觉得没趣,打算转身走人。 作为劫匪,不但被目标发现了,貌似还被目标看不起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能有多大能耐?这么想着,几个劫匪果断现身,挡在灵自灵前面,并打算给这个不拿他们当回事的丫头一点颜色瞧瞧。 “此路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当他们气势汹汹的出现,正打算放狠话的时候,眼前的粉衣少女歪歪头,抢在他们前面把经典台词说了。 “这位小娘子……” “劝你识相点点,乖乖跟哥哥走,保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你别……” “你别嚣张,我们人多,优势在我?” “……” 劫匪:她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不对吧,这不对吧?你哪来这么多词抢,而且他们这边四五个大汉持刀挡在前面,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应该害怕吗?不应该有点尖叫伴奏吗? “……你能不能害怕一下?” 第一次打劫打的这么憋屈,对面不仅不害怕,还一个劲儿的抢他们台词,劫匪老大都被整的不自信了。 “嗯,也不是不行。” 灵自灵拿着树枝思考,现在的氛围确实有点诡异。 “那大叔你们叫几声?” “欸好、不对!” 他们几个大汉叫什么叫! “老子是让你害怕,你个小丫头片子耍老子是吧?” 劫匪老大举刀指着灵自灵,这个粉衣少女实在是太奇怪了,还是速战速决,把人解决了比较好。 “那我就问一句,大叔你们是惯犯对吧?” 速战速决?这个提议不错。 “是又怎么样?兄弟上……欸?哎呦!” 不久之后,灵自灵带着捆好的几个大汉,站在城门前,与守在门口的官兵交谈。 “他们来打劫,本道长看他们是惯犯,就都打趴下带过来了,有赏金对吧?” “赏金的确是有……” 守门的士兵拿着通缉令跟那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大汉对照,的确是有通缉的土匪,但是这五个家伙都人高马大的,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把人打倒的? “姑娘,你怎么抓住他们的?” 看着眼前娇小的粉衣少女,像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小姐,这怎么看,都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少女,能把这几个大汉给放倒困严实送过来。 哦对了,这五个大汉怎么出现的也没看见,他们都背捆结实,而且都昏迷不醒,肯定不能走过来,守门的人也没看见他们走动,只觉的眼前闪国一阵光,然后就是一个模样可人的粉衣少女,指着地上凭空出现的几个大汉说来领赏。 真是怪了,跟做梦一样。 官兵想问的,是灵自灵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用了什么手段打趴下五个人?或者说是不是有其他帮忙。 但是刚刚行侠仗义成功的灵自灵还处在兴奋阶段,脑回路没跟问话的人搭上弦,以为对方是问她用什么打败的土匪。 “用树枝。” “?” 难怪这些家伙脸上身上一道道的,原来是拿树枝抽……啊?什么?用树枝? “这位姑娘,欺骗官兵同样是要定罪的。” 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用树枝抽倒了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这情节又假又烂,写成话本都没人买。 可奈何对面的粉衣少女说的非常认真,这几个劫匪经常半路拦道,有不少人都对此不满,如今被收拾了是好事,但他实在不相信一个少女能打五个大汉。 而且眼前这个少女不但名字有些奇怪,还自称是道门中人,这打扮看着确实有点关系,但看起来又有些古怪,实在不好确定。 “既如此,这位小道长能否出示一下渡碟和路引?哪怕你不进城,领赏金也是要登记身份的。” “呃,什么东西?” “进城路引,和你作为道士持有的渡碟。” 以为对方没听清,官兵又重复了一遍。 灵自灵:大脑未响应。 她一个外来先天人,还是半路脱离大部队出来的,而且在苦境也不兴这套,哪有什么路引渡碟,大家一套造型穿到死,看外表就能辨认身份,还有出场诗号这种相当于自报家门的流程,都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谁,是敌人就当场开打,身份证的作用聊胜于无。 别说进城要出示路引,先天人急了能记得走门就不错了,要是碰上个脾气爆的,能直接杀到别人家门口,路引?审查路引的功夫够死好几波妖道角了,哪有空查路引? 也就是说,目前的灵灵道长既没有路引也没有渡碟,是实实在在的黑户。 你问之前大家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进城的?都说了先天人不需要走门,从城墙外面飞进去的呗。 “路引和渡碟啊……” 灵自灵肉眼可见的开始心虚,刚才的兴奋劲也没了,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官兵,并且慢慢往后退。 “那个,本道长想起还有事要处理,行侠仗义乃正道本分,赏金什么的完全不需要,都是我该做的,我还要去继续斩妖除魔,不打扰几位军爷了,总之拜拜!” 眼前的少女直接一个后退的大动作,然后就是平地一阵风,那粉色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五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大汉。 “……咱们撞鬼了?” “砰!” “大白天的说什么晦气话,带着这几个家伙回去报告。” 很好,现在灵自灵在官兵眼中的形象更可疑了,一个妙龄少女不但能一人打五个大汉,现在还能凭空消失,宛如鬼魅。 路引和渡碟这一茬灵自灵是真没想到,之前都没考虑过这些事,这次领赏金却必须要用,但她也是真没有,赏金自然是领不了了。 “失策,失策啊。” 灵自灵叹气,她改道去了城外的村落,打算等天黑的时候走老路子,也就是越过城门审查这个流程,直接飞进去。 “阿真估计也没有那些东西,那就是半斤对八两,不算输。” 准确的说,先天人都没有这些东西,如果道德底线灵活一点,路引可以找人造假,但他们还有一个修道人的身份,这道士的渡碟可搞不来,大家都是黑户,谁也别笑话谁。 灵自灵在村边田野闲逛,这里没有土匪,天色也渐渐暗下去,大家都各回各家,小路上没什么人。 保险起见,她打算等天完全黑了再进城,或者再晚一些,直接在凌晨的时候进去,反正查宵禁也逮不到她。 走着走着,灵自灵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是一些碎骨头,周围还有些杂乱的脚印,不是人的,是动物的爪印。 骨头的碎渣断断续续,往一个方向延伸,地上的脚印同样如此,能看出对方走走停停,可能是在捡地上的骨头。 在动物的爪印之下,还有一串属于人的脚印,看脚印相叠迹象,是后面的动物跟着人走,人往后扔些骨头拖延。 灵自灵低头跟着脚印往前走,最后走到一片堆柴火的地方,脚印一个拐弯,转向远处高高的柴草垛,在那里,正有两只狼狼虎视眈眈的守着。 在柴草垛下面,有个拿着刀的壮年男子与两只狼对持,仔细看那刀,是屠宰牲畜之用,这男子可能是个屠户。 目前,双方都没有发现站的比较远的灵自灵。柴草垛,屠户,两只狼,这个场景真的太经典了,经典到灵自灵的脑中开始浮现一些久远记忆。 开头怎么背来着?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 第50章 抽肠 灵自灵在心里默默把《狼》过了一遍,然后在往前面走的同时,伸手抽出背后的拂尘,在两只狼对着男子虎视眈眈没发现身后情况的时候,一狼一拂尘给它们抽跑了。 看着挨了各自一拂尘后夹着尾巴呜咽跑走,看着跟狗似的两只狼,屠户拿着刀,还维持着持刀防备的姿势,心情复杂。 这个穿粉衣的小姑娘他一早就看见了,因为这种颜色的料子不便宜,村子里很少能见到穿这个颜色,制式还这么华丽的。 而且因为是傍晚,大家各回各家,路上基本没人,旁边这条路上就只有这个小姑娘。 当余光看到狼身后还有人,并且还是个年轻姑娘时,屠户心里咯噔一下,他手里有刀,常年屠宰牲畜身体也有些劲儿,所以能跟这两只恶狼周旋,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可不行。 更要命的是,他不能出声提醒对方快跑,两只狼正好在他们中间,此时狼还没发现后面有个更容易欺负的年轻姑娘,自己要是喊出声来,恶狼发现后面另有人转移目标,他这边可帮不上忙,到时候这姑娘很可能会被狼当场咬死。 屠户一边注意着两只狼,一边试图给越来越近的灵自灵打眼色,这小姑娘也是反常,看见有两条狼不但不怕,还大步流星的往有狼的方向走过来。 现在只是傍晚,天再黑也没黑到把狼认成狗的程度,屠户感觉这个穿粉裙的小姑娘胆子大的有些吓人,走近了看见身上价值不菲的装饰,心里猜这很有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有人护,所以看见狼也天不怕地不怕的。 正常的人看见有狼,都是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躲,要不是他一开始就被这两条恶狼盯上跑不了,他也犯不着不回家,拿着刀硬着头皮在这里跟狼周旋。 因为和狼对峙太紧张,导致屠户忽略了另一个反常的事,灵自灵径直往这里走,没有任何要掩饰自己的意思,可都这么近了,两只狼却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后方多了一个人。 等灵自灵走近时,屠户握紧刀,打算跟这两只拼一把,他紧张的盯着走到狼后面的少女,就看到她向背后伸手,拿出一柄缠绕着粉色绸带的拂尘。 然后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年纪可能也就十五六的小姑娘,直接“唰唰”两下,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只狼给抽飞了。 不是夸张,是真正的“抽飞”,拂尘毛甩在狼身上把它们打飞,从屠户这个方向看,他好像看到了两条狼被抽到半空时懵逼的表情。 “……” 屠户:一个年轻小姑娘,用一把拂尘,单手抽翻了两只狼,好怪啊,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灵自灵知道这两只狼是想吃屠户,所以打的时候下手用了点力,挨了这么一下,两只狼知道新出现的人惹不起,毕竟咬伤抓伤它们经常受,这被掀飞出去可是第一回受,受惊又受伤,不跑还能干什么? “大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这场景过于荒谬,荒谬到屠户觉得自己可能早回了家,目前是在做邪梦。 “这狼竟然跟着人进村,胆子可真大。” “……嗯,是啊。” 在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意识到这不是梦后,屠户重新审视面前拿着拂尘的灵自灵,因为双方身高差距,他最先看到的是灵自灵的头饰。 屠户感觉那好像是两个太极图,他每天进城卖肉,在街市里见过不少摆摊算命的道士,这种东西认得一样,但为什么,这两个太极是粉的? 狼被打跑,危险解除,屠户有机会回想之前的各种不正常,眼前的少女完全不像在村里生活的人,就说对方这衣服,宽袍大袖,花边层层叠叠,裙摆也非常长,穿这身在田野里走,不但健步如飞,还一点尘土也不沾,有点不对劲啊。 而且刚才她都走到狼背后,那距离抬脚就能踢狼屁股上,为什么那两条狼一点感觉都没有?被狼跟踪的时候,他不断扔骨头牵制还是被跟一路,这俩狼不至于瞎成这样吧? 屠户多少见过点世面,知道妖怪鬼啊之类的并非空穴来风,甚至他们村里就有活例子,眼看天就要全黑了,他感觉这姑娘不像是人。 “小姑娘你挺厉害啊,直接把狼打跑了,算救命之恩啊。” 但不管对方是妖是鬼,出手帮了自己是事实,感谢还是要谢的。 “没什么,不过就是抽了它们两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而且多亏大叔你吸引注意力,不然还不好打。” 关于狼没发现灵自灵的靠近,这事很简单,灵自灵有先天修为,行走时隐藏一点脚步声很简单,那两只狼眼里只有柴草垛下的屠户,稍微用点手段就能偷袭。 她这么敢,其实也怕自己动静大了让狼发现,她不清楚以这只畜牲的智商能不能从外表辨别谁更好欺负,就怕两只狼受到刺激我,直接奔着屠户去了。 所以在刚才,灵自灵和屠户都在担心自己会连累对面,双方都没出声,意外达成合作,达成了只有狼受伤的完美结局。 “姑娘你家在哪?天色不早,快回家吧。” 听着灵自灵的侠女发言,屠户心中轻笑,这还是个有江湖梦的姑娘,如果对方真是妖,有个这样的梦想也不错,起码不会成为害人的妖怪。 如果是鬼……这个年纪就成了鬼啊…… “不用回家,我出来就是要游历的,灵灵道长,斩妖除魔!” 回什么家,她现在的行为跟离家出走一个性质,还有家人来抓她回家,她才不回呢。 “就算是这样,天黑你也……道长?” 屠户本想把这个身份不明的姑娘劝走,马上就要晚上了,大晚上独自在外面,对谁都很危险,结果听到眼前的少女自称道长,劝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什么非人生物,而是一个有修为有真本事的道士?但这模样,除了那几个太极,看着跟街市上摆摊算命的道士关系实在不大。 比起是道士,他还是更相信对方是精怪一类的,就算真是道士,这个年纪也不可能一拂尘抽飞一只狼吧? 可惜屠户不知道,他眼前这个看着像是从有钱人家跑出来,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在来这里之前,用一根树枝打趴了五个劫匪,在更早之前,还一拂尘掀翻好几个流氓,还能几道雷符天降正义劈人。 先天人的战斗力,是真的很顶。 “对啊,我是道灵一脉的修者,降妖除魔是本职,天黑了没关系,那些妖怪见我都躲着走。” “哈哈,是吗。” 最后屠户简单聊了两句就回家了,对面不怕天黑,他一个普通人还是怕的,傍晚就被两只狼盯上,等天完全黑下来可不敢在外面闲逛。 说话期间,他得知那个武力值逆天的小姑娘叫做灵自灵,好像的确是个道士,屠户识字量很少,且认得的字主要用途仅限于卖肉时算钱和买酒买米时讨价还价,灵自灵的名字在他看来有一种有文化的奇怪。 名字前面还有个称号,什么碧什么仙,反正屠户听着很好听,但让他写那是一笔也写不出来。 “最近怎么竟是些怪事。” 回到家里,屠户终于能歇会儿了,只是还没坐下多久,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天都黑了,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屠户疑惑的开门,见到一个妇人站在门前,对方浑身上下都很正常,除了腰腹比寻常人粗了一大圈,此时她正捂着肚子,表情非常难受。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看见是认识的人,屠户松了口气,在开门之前,因为在村里交好的人不多,也很少有人会在大晚上找他,他都设想过是跑走的两只狼成精来报复了。 看见这名妇人,他才想起这一茬,因为某些原因,还真有人会在晚上找自己,就是面前这位。 “太阳往下跑的时候我就来过一回,你今个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别提了,被两只狼跟着,那两个畜牲想吃了我,差点我就回不来了。” 也是傍晚的插曲,让屠户忘了今晚还要跟妇人见面,他回去重新收拾东西,带好家伙出门。 “走吧,老地方?” “对,老地方,赶紧走吧,难受死我了……” 屠户和妇人在夜色下离开,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如果此时让他们看,就能认出是村里那出了名不学无术的赖子。 之前妇人出来,因为身体原因没心思管身后,没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出来被人发现了,这赖子别的不会,胡思乱想搅浑水最是顺手,看她躲着人离开,知道里面有事,也跟在后面过来了。 结果还真有事,看见对方来了村里屠户的家,两人还一起往村外走,这赖子认定两人是去偷情,打算当一回正义之士去揭穿他们。 现在已经是晚上,村路上没有灯火,屠户和妇人也的确走的偷偷摸摸,自然也没提灯,根本不知道后面跟了个人。 “我今天还遇到个小姑娘,据说是个道士,看着有些能耐在身上,一拂尘抽飞两条狼。你要是看见个穿粉裙子的姑娘,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屠户与妇人的关系并不算多好,他们只是有个约定在身,屠户帮忙,妇人出钱,但考虑到对方也是村里的人,抱着同村情谊,他还是提醒了几句。 三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村外走,屠户和妇人停在一间破烂房子前面,这房子年久失修,又无人看管,四面墙有三面都是破的,屋顶上也有个大洞。 这地方除了乞丐,基本无人光顾,因此也成了屠户和妇人约定的“老地方”。 屠户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地上,找了个地方点上灯,因为距离原因,赖子看不清屠户拿了什么东西,只听见他边收拾边说。 “上次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又这样了?” “你以为我想?哎呦,难受死我了。” 用来放灯的是个勉强能用的桌案,妇人扶着桌岸捂着肚子,看她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怀孕,但肿胀的腰腹和孕妇的孕肚在形态上有很多区别。 妇人的样子,就像腰腹处的皮下被什么东西给塞大了,与她自己的身材严重不符。 身后的哀嚎屠户已经听了不知多少回,对方前几次来找自己的时候,他还会紧张害怕,现在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也多亏了自己这“见多识广”,回家发现自己被两条恶狼盯上的时候没有太惊慌,能冷静的拿刀应对,甚至看见一个不像人的小姑娘,也没有表现太异常。 灵自灵打了个喷嚏,感觉被人骂了。 屠户在收拾东西,妇人捂着肚子喊难受,赖子看这俩的行为都不像是要偷情的,但一男一女大晚上跑到村头这间废屋子,难得还没媳妇,女的是别人家的媳妇,除了私会,他想不出其他选项。 反正两人晚上出来已经被他看见了,单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赖子拿捏他们,一男一女结伴出去已经不合规矩,他现在躲着断墙后面,就是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干啥。 屠户收拾好东西直起身,一道寒光闪过闪了赖子的眼,屠户手里的拿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屠宰牲畜用的刀具。 看见这边把刀,赖子皱眉,他本来想当场揭穿两人,好好涨涨威风,现在看屠户手里有刀,再比对一下双方的体型,他觉得自己怕是得掂量掂量。 跟赖子的畏惧不同,看见屠户收拾好拿出刀,妇人顿时喜出望外,她手脚麻利的脱起上衣,露出肿胀的腰腹。 下一刻,屠户用刀划开妇人的肚子,像掏动物的内脏一样,将肠子从肚子里拉出来,在这血腥的画面中,屠户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在将肠子往外拽,这血淋淋的肠子好像没有尽头,随着屠户的动作越扯越长,不断堆到地上。 谁能想到,这一男一女在夜里出村,不为偷情私会,而是为了开膛破肚。 第51章 野狗 狼被打跑后,灵自灵看出屠户着急回家的心情,她也能理解,以普通人的思维,太晚回家的确不安全,即便对方是有些力气的屠户,遇上狼不还得借着遮挡物发挥。 考虑到以后或许有再见面的可能,灵自灵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对方好像没听懂,但这也算认识了,屠户回家,她出村往山里去,确保那两只狼没有真的成精再回来报复。 等走近山里,已经是晚上了,这片山里可没有好心的慈郎道长挂灯笼,深夜无人,山里面乌漆麻黑,灵自灵为了能看清周围,用上了先天人的特技之一,打光特效。 就是打的可能有点太好,昏暗的树林里就她自带打光,灵自灵往哪里走,哪里就亮一块,活像一个行走光源。 “这个氛围,好像该打个歌。” 周围只有她一个,光照在自己身上,山风吹起地上的枯叶,这个氛围的确正好,不如说现在这个场景,真的太符合打歌布景了。 “好,那就打……” “嗷—呜——!” 灵自灵以拳击手心,刚决定打个歌娱乐一下,一声极为凄厉的嚎叫响彻云霄,声波直冲耳膜,震的灵自灵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本道长今天真是忙啊。” 劫匪、狼,刚才那声听着又吵又渗人的嚎叫貌似也是狼的,只是跟之前挨了自己一拂尘的不同,那个只是呜咽了几声,这个叫的实在是惨,声波穿透力堪比某位道教传人的经典台词。 这一听就是有大事发生,灵自灵揉着耳朵,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山风之中传来一丝血腥味,那哀嚎的狼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在上山的另一条路上,有一处乱葬岗,周围的村落城镇里,凡是查不出身份的死者,或是无钱安葬、无人处理身后事的人,其是尸身最终都会扔到这里。 像这种地方,遍地尸体,最多的就是孤魂野鬼,简直是野兽来觅食、妖怪来作乱的不二之选。 而现在,就有一只长相可怕的妖怪在这里徘徊,这妖怪兽头人身,身材高大,那兽头既像狼又像狗,但比普通的动物更狰狞,兽嘴和尖牙上沾满血渍,正俯身拨弄地上的死尸,吃死人的脑袋。 在旁边的尸体里,还有几只普通狼的尸体,看狼身上的伤口,应该是被这妖物咬死的。而乱葬岗的外围,还有几只狼守在外面,它想进到其中觅食,却畏惧里面的可怕妖物。 尸体腐烂的臭味和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这种地方,嗅觉再灵敏的生物也只能闻到这些,于是这里唯一一个活人便有了机会躲藏,让自己不被怪物发现。 但也仅限于躲藏,跑是没有办法跑的,这里全是死尸,一个人突然站起来跑,就算那兽头人身的妖怪没第一时间发现,外面那几只狼看见有人跑出来,也肯定会嚎叫。 李化龙趴在尸体堆里,借着月光观察那怪物的动作,他不知道这怪物眼神是好是坏,连悄悄的往外爬都不怪。 前有怪物,后有恶狼,几乎是一盘死棋,但他实在不想死,更不想死在乱葬岗,死在这怪物手里。 怪物吃人头并不是整个咬碎,而是抓着人头吸食脑子,乱葬岗里很多尸体都是残破的,一个一个找,很快就找到李化龙这里。 李化龙怕被吃,就把脑袋藏在旁边的尸体底下,想着最好是把他当成无头尸体最好,可惜天不逐人愿,他感觉到怪物有爪子拨弄自己的肩膀,李化光死趴在地上,怪物怎么拨都拨不动。 见拉不动尸体,这怪物就开始推李化龙周围的尸体,把他用来藏身的尸体推了个干净,脑袋露出来,眼看就要下嘴。 这个时候,李化龙抓起手边一块硬物,他顾不得手里那是石头还是骨头,想着再不跑就要死了,直接大喝一声跳起来,用手中硬物猛击对方的头,这一下应该是打中了它的嘴,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尖啸。 趁着怪物负痛的时间,李化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往乱葬岗外面跑,哪怕外面有狼他也认了,反正他不想死在这怪物手上。 怪物吃痛吼叫的声音特别大,李化龙估摸着自己是打掉了对方几颗牙,外围徘徊的狼听到尖叫,没有管往外跑的活人,反而是朝里面的怪物跑去,趁着对方捂嘴没反应的时候扑上去撕咬。 怪物跟狼打起来了,这下乱葬岗外围没有威胁,两方野兽也都顾不上李化龙,这天赐良机,当然是赶紧跑远离这是非之地。 夜晚的路比白天难走数倍,靠着那一点月光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李化龙只能靠身后嘶吼的远近来判断自己和怪物的距离,沿途还踩到过带毛的尸体,可能是之前就被怪物咬死的。 此时狼的声音已经没了,不知是都被杀了,还是最后不敌怪物选择离开,那怪物挨了李化龙一击后被激怒,追出了乱葬岗。 没了死尸遮掩,李化龙作为活人的气息凸显出来,甚至因为他才从乱葬岗跑出来,身上沾染的血污更方便嗅觉灵敏的怪物追击。 逃跑的途中,李化龙听见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叫着“野狗子来了!野狗子来了!”,声音一个个飘远,却始终看不见其他活人的身影。 这些慌乱叫喊的声音恐怕是山中其他精怪的,他们口中惊恐叫喊的“野狗子”,恐怕就是那兽头人身的怪物,因为在李化龙刚进乱葬岗的时候,有尸体突然立起,像活人一样喊着“野狗子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当时他都打算走了,被这些突然站起来的死人吓了一跳,惊恐之下趴在尸体堆里不敢动,生怕这些尸体发现自己是活人,反而错过了最好的逃跑机会。 那被叫做野狗子的怪物跑的很快,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山路上,普通人很难跑过野兽,不出意外的,李化龙被追上,周围实在太黑了,他唯一能看见的亮光,竟然是野狗子那发着绿光的眼睛。 完了,李化龙心想,他现在已经没力气了,对面的怪物却正在气头上,这回是真的跑不了了。 早知如此,自己还不如不…… “道启九重观蜃影,玄修一剑御天踪……噫,这是什么东西?” 有一道光束自天边照射而来,周围顿时大亮,身穿粉衣的少女从天而降,在看清眼前的怪物时,又果断后退远离。 当然,她没忘记把李化龙一起拉走,只是这家伙之前在乱葬岗的尸堆里摸爬,浑身血污和泥垢,灵自灵不想碰他,用拂尘把人卷走的。 “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灵自灵往周围看看,她感觉眼前这个怪物不像聊斋剧组的,更像是西幻剧组的狼人。 “仙、仙姑?仙姑救命啊!” 被突然着进来的光震惊后,李化龙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从天而降,不是仙姑是是什么?他终于有救了! “仙姑?还真是久违称呼呢。” 虽然眼前这个怪物长得很丑很怪,但从身上妖气看,这的确是个妖怪,原型是狼还是狗再议,看嘴上爪子上的血,还有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既然让本道长遇到了,这种祸害就不能不管,不如一剑……不行,剑还在阿真和师叔手里,我只有木剑,杀你有点太委屈桃木剑了。” 她已经发誓会善待自己的桃木剑,现在连劈西瓜都不用了,眼前这怪物脏不说,还是个吃人的祸害,拿桃木剑戳它,总感觉会洗不干净。 而且就对方这个模样,灵自灵也不想近身,从来到这里,她就闻到对面身上的血腥和恶臭。 “直接上九天烽火阵?不行不行,会把森林点着的,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可能是被对面明显的嫌弃激怒,也可能是长久的僵持让怪物失了耐心,在灵自灵自言自语纠结的时候,对面的怪物再次发出叫声,向着灵自灵的方向而来。 然后,被飞来的几道黄符炸的倒飞回去。 “不要打扰我思考,明明有人形,为何还是野兽的行为?” 灵自灵两指夹着黄符,比起妖怪,面前这家伙的确更符合“怪物”这个形容,大部分妖怪是先开灵智再修人,很多都是有了人的思维能说人话,但还没有人形。 而眼前这个,是兽头人身,有了类人的形态,却完全是野兽的思维,那两条想对屠户下手的狼看着都比它聪明一些。 “罢了,这种怪物估计也无法交流。” 鉴于场地限制,自己这边还要顾忌一下普通人,干脆利落的物理流恐怕不行,灵自灵选择法术流。 “五雷正法!” …… 野兽的哀嚎穿透夜幕,跟着山风吹进赖子的耳朵,他躲在残破的墙壁后面,战战哆嗦的不敢出声,眼睛则透过墙上的洞看着里面。 此时的屠户还在往外扯着肠子,血淋淋的肠子在地上堆了几大堆,在割断离开妇人的身体后,这些肠子全部变成了猪肠。 这些猪肠就这么被随意丢在地上,这肠子的长度无穷无尽,地上的猪肠一堆又一堆,肠子占据的地方已经大过屠户和妇人站立的空间,屠户只能把它们扔在角落,像撒鱼网一样铺开。 在此期间,被割开肚皮抽肠的妇人虽然难受,但也强忍着,一声不吭,听见隐隐约约的嚎叫时,才有了些其他情绪。 “坏了,是野狗子。” “什么野狗子?” 屠户听见妇人的惊叫,好奇的询问,手上抽肠子的动作却不停,他干这活已经熟练,心态还算平稳。 “山里的野狗子,听这叫声怕是要跑出山。” 肚子里累积的肠子已经被抽出大半,妇人好受了些,也有了力气说话聊天。 “那野狗子是个怪物,凶残的很,要不是有它在山里,我也不至于到这里生活。” 能被直接开膛破肚抽肠子,这妇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也算个妖怪,是个有点修行的猪妖,可惜修行不到家,成人形后落下这么一个毛病,想要继续在村里生活,只能这样请人定时清理肠子。 “比狼还吓人?” 被叫做“野狗子”,屠户第一时间想象是一只成了精的狗,但听妇人的说法,这野狗子应该比狼还可怕。 “要是只有狼,就不会有那么妖怪跑出来,那野狗子喜欢吃人脑,晚上会去乱葬岗找尸体吃,要是没有合心意的,就会吃山里的妖怪,狼群跟它争,被咬死了大半。” 闻言,屠户皱眉,他拿刀再次割断肠子,这次他不再往外抽,而是收手退后,把周围地上的肠子捞起来,用力扔到墙外面,有些没扔出去,血淋淋的肠子挂在墙上,他也没再管,只要不妨碍走路就行。 按妇人所说,那野狗子是个实打实的祸害,这种怪物要是跑出山,谁都不得安生。 屠户停手后,妇人肚子上的口子开始自己愈合,没了那些肠子,她的腰腹收缩回正常大小,等刀口长好,穿上衣服,她就是个普通农妇,再看不出一点反常。 那些被扯出来的猪肠子开始一点点消失,但血腥味依然残留着,也幸好这破房子离村子远,等到第二天,异味也散的差不多,不会飘进村里引人怀疑。 到了第二天早上,樵夫上山砍柴,路过这间破屋时,发现了靠在破墙上面的赖子,对方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分不出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樵夫归想过去把人弄醒,走近后闻到一些怪味,他以为是其他动物带来的,没太在意,上去把人摇醒。 可赖子一醒,就大喊着“肠子!好多肠子!”跑掉了,跟疯子没什么样,樵夫被吓了一跳,看对方是往村里跑,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就拿起东西重新往山里去。 到了山脚下,他看见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山里出来,矮的是个少女,穿着一身非常亮眼的粉衣,有层层叠叠的装饰花边,这种复杂的制式樵夫是第一次见。 高的是个壮年男子,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短衣,手里还提着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那个少女暂且不提,樵夫感觉这个男的看着有几分眼熟,两人迎面走来,樵夫眯起眼仔细辨认。 “……李家的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李家小子不是被拉去当兵了吗,怎么从山里出来了? 第52章 专业对口 怪物解决了,李化龙找了条小河把自己身上沾的污垢洗干净,那可全是些死人的血,沾久了可能会得病。 询问过后,灵自灵也得知李化龙就是山下村子里的人,但他为什么会在三更半夜跑去乱葬岗,本人又是干什么的,是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既然是村里的人,想想有一面之缘的屠户,灵自灵打算好人做到底,进城的事先放一放,天亮她把人送下山。 下山之前,李化龙问她能不能把怪物头砍下来,这事对灵自灵来说就是顺手一剑的事,她好奇这人要拿头干什么,毕竟以这妖物的长相来说,这头既不像宝物,也不像什么吉利玩意儿。 “你拿这头做什么?” 灵自灵看着被李化龙提着的头,这怪物的毛本身就是深色,又挨了灵自灵一通法术攻击,早就被炸的焦黑,混合着残留干涸的血渍,远看黑不溜秋的,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我就这么回去,村里的乡亲肯定都不信昨晚上的事,他们也不认识仙姑,这头算是个证据。” 李化龙用空着的那只手挠挠头,虽然灵自灵说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喊道长就可以,但他仍然以仙姑称呼。 能飞,能不用火把灯笼招来光,能驱使雷电,还长的这样好看,穿着华丽的衣裳,这不是仙女还能是什么? “野狗子,狼……全是动物啊……” 灵自灵边走边琢磨,排除那几个完全是人祸的劫匪,自己遇上的两个剧情都是与动物有关,从前就猜测过这个世界可能有些聚合性质,即一些相同类型的故事人物会汇聚这在一处,合并同类项。 她现在到的地方,莫非都是与动物有关的?但聊斋世界里,最多的不就是动物修炼成精,其中又以狐狸居多。 这样算的话,能与之联系上的故事实在太多,而且她这个一天遇两回的标准,城里面绝对还有妖魔鬼怪等着。 再看一眼李化龙手里的野狗头颅,想一想这怪物的重口味行为,灵自灵突然不是很想进城了,她要不直接挪地方吧。 正当灵自灵思绪开始往其他地方飘的时候,樵夫跟下山的两人打了照面。 “……李家的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 本还在盘算回村怎么解释,怎么隐瞒自己之前之事的李化龙,被对面直接点出了身份。 “你不是被拉去参军了?怎么从山里出来了?” “参军?” 灵自灵转头,看向心虚转头的李化龙,难怪这家伙不说自己之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去乱葬岗,原来是从军队里跑出来的。 “所以你是个逃兵?” “我、我只是不想去送死啊!” 关于当逃兵这件事,李化龙还有话说。 “仙姑有所不知,上头要我们去打白莲教,那白莲教里的法师能那招来妖怪,还能把人变成动物,根本打不过,跟送死没有区别!” 众人被白莲教招来的妖怪搞的溃不成军,眼见自己要成了敌人的口粮,李化龙才在混乱中跑出来,当他快跑回家的时候,看见有白莲教招来的、像是阴兵的东西跟着自己,这东西绝对不能带回村子,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去除,也没钱请人驱魔,最后跑进了乱葬岗躲着。 事实证明,这招很有用,可能是乱葬岗里阴气太重,又或者是里面死人太多,反正那白莲教的阴兵走了,可还不等李化龙心里高兴,野狗子和狼又来一前一后的来了。 如果不是灵自灵听见野兽的叫声赶过来,李化龙恐怕还是殊途同归,变成妖怪的口粮。 “我不追究你当逃兵,所以你能不能先起来?” 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诉说自己悲惨遭遇的李化龙,灵自灵只觉无语,对面跪的太干脆利落,她还什么都没问,李化龙就把之前一直隐瞒的经历像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了。 李化龙一口一个仙姑,听的一旁的樵夫眼神也变了,灵自灵只是来走个过场,是不是逃兵也影响不到她,赶紧把人送回村,她再想想去哪玩。 李化龙是从靠北的方向逃回来的,一个普通人靠两条腿跑不了多远,如果灵自灵顺着他逃跑的路线往回走,说不定能把白莲教打了。 但目前她不打算这么干,虽然跟自己来时的路线不怎么一样,往北还是有和任云踪撞上的风险。 此时村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之前破屋外面的赖子不是真睡着,他昨晚上看见屠户给妇人开膛破肚扯肠子,最后屠户把成堆的猪肠往外扔,有不少挂到了他头上,看着血淋淋的肠子堆在自己身上,赖子实际上是被吓晕的。 被樵夫摇醒后,他就想起昨晚那骇人的场景,尖叫着跑回村子,大喊着村里有妖怪,喊着遍地都是肠子,村里人听见他大喊大叫,都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昨晚上的两个当事人倒是不在,那妇人隐藏妖怪身份在村里生活,她本身就没什么能耐,在山中唯唯诺诺,出来更是怕出现破绽,一直扮演着安分守己的农妇形象,很少出门。 而屠户呢,他有自己的生意要干,一早就进城卖肉去了,现在根本就不在村子里,赖子又被昨晚的事给吓破了胆,只会喊妖怪,当事人不出面,他就叫不出谁是妖怪。 灵自灵和李化龙进村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人聚在一起,看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在那里喊妖怪。 他们不知道昨晚还发生了其他事,听见有人喊妖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山里那只凶恶 的野狗子。 “妖怪,这个嘛?” 灵自灵用拂尘指向身侧,李化龙很配合的把野狗子的头提起来,野狗子体型很大,那脑袋也远大过寻常的狗头狼头,还有向外突出的獠牙,谁来看都觉得这是妖怪头。 赖子大喊大叫的说有妖怪,李化龙这本该在军队的人突然回来,手里还提着个怪物头,灵自灵则是画风都跟村里人不一样,种种反常迹象让村里人相信有妖怪,甚至觉得山里妖怪绝对不止野狗子一只。 李化龙讲述自己遭遇的时候,把乱葬岗里的死人尸体会突然站起来说话的事也一起讲了,野狗子已经死了不足为惧,可那乱葬岗里的本来就是死人,这个怎么解决? 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要是山里的妖怪跑出来祸害人,大家一个都躲不过。 “要不咱们凑凑钱,去城里请个法师来做法?” “城里我去过,都是些摆摊算命的假道士,还是去寺里请个师傅。” “拜城隍?” “城隍老爷不管这个吧?不如去土地庙……” “我听说附近有白莲……” “白莲教不行!” 眼见有人思想危险,李化龙赶紧打断他们的讨论,开玩笑,他当逃兵跑出来不就是因为白莲教吗,把白莲教的请来跟把狼引进羊圈有什么区别? “白莲教里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能找他们!” 最开始,白莲教只是佛教里的一个分支演化,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发展出不同的教义流派,路子也开始走偏,往邪教的方向不断驰骋,到如今,已经变成勾结地方豪强,为利益鼓动民族造反的组织,是万万不能碰的。 “婶子,您别被人骗了,白莲教里面没好人,找他们做法全村都得遭殃。” 邪教的固定手段之一,就是打着伟光正的旗号哄骗人,又因为分支流派过多,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教众、经典、信仰,被哄骗的还都是不识字的平民百姓,导致多次镇压讨伐都不管用,防不胜防。 要不是李化龙亲身经历,他还真不知道白莲教有这么大能耐,民间对他们的认知很模糊,见白莲教的人有能耐,请人做法的也不是没有。 “找人做法事得找有真本事的人啊,不然再有妖怪……对了,仙姑,仙姑!” “嗯,什么?” 灵自灵正盯着赖子呢,她感觉对方喊的妖怪不是野狗子,赖子身上没有伤口,但是带着古怪的血腥味,还喊着肠子之类的,明显就不是北野狗子吓的。 换句话说,如果他在同一天晚上遇到了野狗子,只能是在灵自灵和李化龙之前,双方没在山里遇见,以野狗子喜欢吃人脑的习性来看,这赖子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对方看见的妖怪,重点应该在“肠子”上,灵自灵正思考什么妖怪会跟肠子挂钩,但是被李化龙打断了。 “仙姑,您会做法吗?就是开坛驱魔……呃……捉妖?” “……我之前的自我介绍你是一点没听啊。” 她最开始就说的,道门中人,还是专注符箓咒术的道灵一脉,这些她能不会吗?她灵自灵从小干,专业对口好不好? “开坛做法是吧?这个我当然会。” …… 在不远的另一处城镇上,任云踪站在猪圈外,皱眉盯着猪圈里的猪,他总感觉里面有头猪不对劲。 “这位道长,您看什么呢?” 有人好奇凑过来问,这位跟仙人似的道士一直停在这儿,看猪圈的目光就好像里面有妖怪一样。 “吾只是……罢了。” 到底哪里奇怪,任云踪自己也说不上来,猪圈里面不存在妖气,里面也没妖怪,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猪圈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没有证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太显眼,最后,他把自己这怪异的感受归到白莲教上。 是的,镇上有个白莲教的法师,会些奇异的法术,已经有不少人被吸引,拜了那人为师,而且还很警惕同样有道行的人,任云踪一来,就被对方盯上了。 虽然是白莲教的法师,但这人除了妖言惑众敛财以外,好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面也明显防着任云踪,就算想收拾邪教,贸然出手反而会起反效果。 自来到镇上,任云踪没展现什么异于常人的手段,只是偶尔帮路上的人抬抬东西,扶一把乱跑差点摔倒的孩子,所作所为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首先,普通人不会像他这样,穿一身神仙似的道袍,背着华丽的宝剑,拥有这样潇洒又仙气飘飘的风采,也不能凭空取物,拿出一个大画卷展开,问别人有没有见过上面的粉衣姑娘。 比起用法术给自己立人设的白莲教某人,任云踪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质,就算他什么都不干,也有人觉得他一定会些神异手段。 简单来说,就是在颜值气质这方面,白莲教的法师输了,并且输的很彻底。 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信徒眼看要变心了,法师当然急啊,而且他也不信任云踪没真本事,敢打扮成这样到处走的能是什么普通人?走路的时候会自带风的能是什么普通人?能隔空取物,刷一下掏出那么大的画轴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更何况他还看见任云踪帮人推被石块卡住的马车,别人是使劲往前推,他走过去一只手就把马车后半截抬起来了,一只手啊,这是人该有力气吗?! 任云踪:……从身世这方面来说,我还真不是人。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任云踪只是想过路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灵自灵,却意外受到整个城镇的关注,而现在,他又发现猪圈里有些异常,但是又没有具体线索。 任云踪打算走的时候,杀猪的屠夫来了,他聪猪圈里挑了一只猪,觉得耳边动静不对,任云踪回头,看着在屠夫手下奋力挣扎的猪,他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了。 于是他赶紧回来,按住屠夫的肩膀,并观察周围,果然在不远处,看见那个一直提防自己的白莲教法师。 这次对方的关注点不在任云踪身上,而是一直看着准备宰猪的屠夫,或者再准确点,他看的是屠户手里的猪。 “且慢!” 猪圈里的确没有妖怪,但不代表没有其他东西,让任云踪一开始觉得不对劲,就是屠夫手里这头正在挣扎尖叫的猪。 以体型来说,这猪太小,还不到宰的时候,这个体型混在猪圈里也看不见,任云踪就没看清他,但屠户就像是得了指示,从一群复活标准的猪里拉出这只还不到时候的小猪。 任云踪发现不对劲在哪了,屠夫手里这根本不是猪,是个中了邪术的人。 第53章 阿真:上物理强度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白莲教的法师在暗处盯着猪圈,屠夫得了指示要杀猪,任云踪发现这猪不是真猪,按着屠夫不让杀,可如果他跟屠夫说这不是猪是个人的话,对方估计不会信。 眼前的猪不是障眼法一类的东西,这种邪术看着诡异,双方又隔着世界观,任云踪没法一下子就解开,被变成猪的人也不能说话,没有证据。 “还请留手,这猪有些不对劲。” 最好玩,任云踪选择了一个委婉一些的说法,也幸亏他的外表看着足够让人信服,之前就一直盯着猪圈的方向皱眉,让路过的人以为猪圈里有妖怪,此时说猪有问题,屠夫还真给了个面子。 “可是,是法师来让我杀猪……” 但屠夫是带着任务来的,眼前这个道长看着看着厉害,可跟在镇上拥有一定地位白莲教法师来说,还是差些意思,任云踪到底是外来者。 “吾会跟法师说明。” 你堂堂白莲教的法师,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突然叫个屠夫专门去杀猪,这怎么看都有问题,还专门挑杀猪的目标,自己躲在暗处看,生怕这只猪跑了。 “啧,碍事。” 躲在暗处的法师见屠夫被那个穿浅蓝道袍的人拦下,知道对方是看破了自己的法术,这人之前就有关注猪圈,怕是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碍眼的道士。” 从他在镇人上见到任云踪,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有道行的道士他不也是没见过,但任云踪这个模样的的确是第一回见。 白莲教的法师为了笼络人心,会给自己包装一个神仙下凡的身份,这个年轻道士倒好,站那就跟个神仙似的,都不需要费口舌。 被变成猪的那个人,其实是他的徒弟,这徒弟不但愚钝,平日里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最近还被他发现对方跟自己的爱妾私通,他是在是忍不了了,将人变成猪,打算让屠夫将其杀掉。 反正他这徒弟本来就蠢的和猪没差别,等屠夫把猪宰了卖了肉,肉进了别人肚子,谁都找不到人,也查不到自己身上,镇上这些人虽然都被他用法术招揽,但很多都不清楚他的法术到底有多强。 就像他收的这个蠢徒弟,一点资质也没有,法术也看不懂,要是看在孝敬的钱财足够,他根本就不会收徒。 眼看快要成了,结果被今天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拦住,同教的同行也顶多知道他有这一手类似的法术,这家伙是怎么看出猪是人变的? 被发现了,任云踪还往周围看,像是在找人,法师心觉不妙,转身欲走,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个模样奇怪的长笛横在眼前。 这笛子整个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到笛身内部构造,音孔是银制的,顺着笛身往旁边看,就能看到持笛人的手,和笛子后方系着的木环和蓝色琉璃珠,然后,就是浅色的衣袖,和任云踪本人。 “你、你什么时候……” 再次回头看猪圈的方向,只剩屠夫和手里被他变成猪的徒弟,他和对面的距离可不小,怎么一转身的功夫,这人就过来了? “法师,将人变成猪,借刀杀人,非君子所为。” 白莲教虽起源于佛教支流,也曾提倡过清规戒律,但是到如今,教徒已经全是“在家出家”,有妻有妾,有财有地,与地方豪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眼前这位白莲教法师,穿着打扮跟普通乡绅差不多。 这也是他敢躲在旁边看屠夫杀猪的原因,只要不刻意说,或者穿上特制的服饰去吆喝,旁人第一眼跟本认不出他是白莲教的法师。 任云踪一眼就能找到他,还断定人被变成猪是他所为,在法师眼里这家伙才是真的不对劲。 虽然自己对这个年轻道士多有关注,有点怕对方拆台的私心在,但两边都是宗教人士,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白莲教又只活跃在民间,跟这些“正统”看不顺眼很正常,他看这个道士不顺眼是完全有理由的。 “年轻人,胡乱给人定罪可不好。” 被任云踪的背后闪现给吓了一跳,导致自己看起来有些心虚,现在回过味儿来了,他们白莲教在这片地方就是地头蛇,面前这小子就是个四处云游的年轻道士,只要他不承认,这家伙也没证据说他要害人。 况且他也没害人,不过就是打发徒弟去喂猪,再喊屠夫杀猪罢了,徒弟去哪了?他哪知道,说不定早回家了。 “有些异教徒败坏我教名声,这事本座清楚,年轻人你莫要学了去。” 白莲教只是民间统称,真要细琢磨,能被叫做白莲教的组织少说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宗教头目、信仰教义,贿赂官僚的有,烧杀抢掠的有,结党造反的有,蛊惑人心的也有,反正业务范围广泛,都是在朝廷雷点上蹦迪的。 不过,虽然各个白莲教都不是好东西,但他们又互相骂对面是异教徒,觉得自己是正统传承,骂着骂着可能还会再分出一支新的流派,反正乱七八糟的,成分复杂。 “年轻人,不想惹事就让开。” 被一个一个年轻人的任云踪:…… 他辈分小这点他承认,不管是在家里还是登道岸,他辈分的确是小,但是论年纪,眼前这人恐怕连自己年龄的零头都不够。 “法师若与他人有恩怨,大可拿到明面上说,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让肯定是不会让的,这家伙手段诡异,一走神的功夫可能就跑没影了,对方在城镇跟镇民相安无事这么久,想来不是要造反祸害百姓的那一派,把人变成猪杀肯定是结了仇。 跟白莲教扯上关系会很麻烦,任云踪不怕,但怕自己连累无辜的百姓,因此他还是打算讲道理,先把这侮辱人的法术解了。 可谁想,对面一听任云踪要他把事摆明面上说,顿时就急了,自家的妾室跟徒弟私通这种事那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吗?说出去他堂堂法师的脸往哪搁? “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拍开拦在自己面前的透明笛子,法师靠近任云踪,企图通过威胁把人轰走,这人站在那里不但自带仙风道骨,板起脸来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想要压对方一头,只能加重自己说话的语气。 “你既然能看出是我把他变成猪的,就知道的手段不止这些,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不仅是你,连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小姑娘,我一样可以下咒!” 任云踪一直在找人询问一个年轻姑娘的下落,据说是他的同门,贪玩跑出来的,这事镇上的都知道,那么年轻肯定没多少能耐,虽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拿这个恐吓人。 在他眼里,任云踪看起来再奇特,也就比自己儿子大几岁,自己活了半载,还镇不住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子? 真实年纪四位数打底的任云踪:……算了,解释了也听不懂。 “既如此,还请法师随吾走一趟。” 见人放完狠话转身就走,任云踪也不转身,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对面就直接走不动了。 “放手,你要干什么?” 这人力气是真的大,一按肩膀,法师不但自己走不动,还被对方带着往别处走,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去衙门。” 顺便把那头人变的猪也带上,虽然咒术解不开,让对方开口说人话这点,任云踪还是能做到的。 “放手!” 有一团黑烟一般的东西飞来,直袭任云踪面门,他立刻带着手里的人后退,几缕黑发随风飘荡。 在后退时,法师看准时机回头,冲着任云踪张嘴,吐出一团火焰,迫使对方松手。 如果换了别人,被照着脸喷火,此时恐怕已经毁容,也还好任云踪并非寻常人,准确的说他不是人……人类,这点火焰伤不着他,再挥手将黑烟打散,除了手上的人趁乱挣脱,其余仿佛无事发生。 也不算无事发生,又是烟又是火的,他们动静太大,已经引起周围注意了。 “不怕火?” 发现被烧的人平安无事,法师也懵了一下,刚才那黑烟就是个幌子,他其实一直在蓄力喷火,火是个好东西,谁碰都要挨点伤,他冲着对方面门过去,就是想把整个人都烧着,结果最后没烧着,对面连跟头发丝都伤到。 “水火不侵,好啊,原来你是妖魔所化,今日本座就降妖除魔!” 不管了,大帽子先扣上,对面想去衙门揭发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愿。正好现在周围的目光都看过来了,论影响力,还是自己更胜一筹,对面也不是正常,看他怎么说。 出身魔族的任云踪:妖魔所化?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心里已经不知道吐槽了几遍,任云踪忍不住叹气,他本来不想多生是非,只是想让对方把变猪的邪术解开,把人命救下来,剩下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任云踪不会多做干预。 但是对方好像不愿意,还打算闹大转移视线。 “法师不配合,任云踪得罪了。” 任云踪周身开始起风,只见他抬手掐诀。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然后,刚才还喊着要降妖除魔的白莲教法师,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衙门,还有屠夫、被变成猪的徒弟,以及经过询问后,得知消息从家里赶来的徒弟父亲。 法师: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要斗法吗?还气势汹汹的念诗,怎么还把我绑了? 念诗号对先天人来说只是顺口的事,任云踪也只是仪式性的念一下,就对面的段位,还不值当他上道门咒术,他只是要带人去衙门,不是要杀了他。 而且这法师是个货真价实的“法师”,各种古怪法术厉害是厉害,一被近身就完了,都不等施法,任云踪过去踹一脚就完事了。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任云踪没真上脚踹,只是用手里的笛子照着几个穴位抽了几下,让对方丧失了行动能力。 白莲教的教徒走邪教造反的路子,学会了法术的法师们也基本是纯法术流,传教时有大把的人簇拥,平日里无人敢忤逆,都害怕被报复下咒,今个儿算是开了眼了,被人近身物理制服,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法师:我看他都抬手要掐手诀了,谁能想到这小子不讲武德直接冲过来?哐哐给我一套物理攻击,这谁招架的住啊! 任云踪背后那把剑他看见了没错,但那剑看起来实在太华丽,不像是用来打架的,上面还有锁链一样的东西将剑锁住,比起武器,那剑更像是某种仪式用的法器,还是要摆好接受祭祀的那种。 任云踪那身衣服也是,虽然基础是道袍的造型,但依然是不便行动的宽袍广袖,衣服还穿了好几层,头冠也复杂,整个人看起来很从神仙画里抠出来的一样,法师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也是法术流,顶多就是力气大。 其实他这思路没什么错,但奈何苦境先天永远有自己的画风,跟很多人比,任云踪这一身造型都可以说“简约”了,大家都是穿的华丽的行头,挥舞着华丽的不像武器的武器。 反正今天,任云踪这个外来道士给镇上的人上了一课,就是白莲教的法师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战无不胜或者需要军队镇压,你上去近身玩物理打法也能成功。 啊当然,前提是你得会近战,任云踪本身就有修习剑法,如果你手无缚鸡之力就冲上去的话,最后还是白莲教法师胜。 被变成猪的徒弟都惊了,原来他这个师父这么好解决,早说啊,自己从前唯唯诺诺的干什么,这不就是一闷棍的事? 看见猪眼中过于人性化的情绪,任云踪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经过双方对峙,他已经知道这个徒弟从前干过什么,法师又为了什么把他变成猪宰。 你小子也不唯唯诺诺啊,你都撬你师父墙角跟妾室私通了,算什么唯唯诺诺? 总结,不愧是师徒,双方没一个好人,目前最大受害者可能是差点被成为杀人犯,被法师当枪使的杀猪屠夫。 “世道不太平,也不知师叔乱跑会遇到什么?” 想起不知跑去哪里的灵自灵,任云踪无奈,只希望对方别碰上像白莲教这种麻烦事。 第54章 灵灵:捅狐狸窝了 迫于任云踪的武力压制,白莲教法师乖乖认罪……怎么可能。 “砰!” “妖怪!有妖怪!” 在将罪行确定,要求对方将徒弟变回来的时候,衙门外突然出现骚动,听到有人惊慌逃跑,喊着有妖怪的声音,任云踪先是感受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出去妖气过于浓郁的地方,这里没有强大的妖怪。 但外面的人都喊着有妖怪,地面还传来一阵一阵有规律的震动,任云踪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法师,走出去看,就见一个巨人从远处往这里走,周围百姓见了无不惶恐,乱作一团。 那巨人像大树一样高,眼如碗、口如盆,面目狰狞可怕,张嘴露出的牙目测有一尺长,说这东西吃人不会有人不信。 这巨人行走的方向目标正是这里,虽然周围的人都大叫着妖怪,但任云踪很确定,这可怕的巨人根本不是妖怪,这其实就是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幻象。 假吗?在任云踪眼中,这东西的确很假,它看起来张嘴欲吞人,但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被真正抓住,就算真有人被吃进去,巨人只是一具看起来吓人的空壳,效果跟把人装进一个大麻袋拎走没多少区别。 那它真吗?地面因为巨人的到来而震动,声如洪钟的咆哮传入耳朵,在巨人行走时,周围的物品会被它带倒,以肉眼来看,很真。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巨大的恐慌,门前守着的衙役只是举着武器,根本不敢上前,此时当巨人到跟前时,只有两人是冷静的,一个是看透巨人本质的任云踪,一个是自巨人出现后,就一声不吭的白莲教法师。 既然是一种障眼法,就肯定有施展法术召出巨人的人,在场有能耐有道行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再结合当下的情况,这巨人是谁招来的便不言而喻。 法师的下一句话,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这是一种妖怪,只有让我的儿子来才能打……呃!” 话还没说完,任云踪又走过去给了对方一下,这次是被迫沉默。 在衙门里对峙了走这么久,这法师的儿子有没有继承他这一身法术也知道了,刚才就说这巨人只能算一种障眼法,实际没多少伤害。 如果巨人吃人,也就只能把人整个吞进去放在肚子里,造不成什么伤害,任云踪已经猜到对方招来巨人的心思目的。 对方的儿子也就十几岁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拿武器跟凶神恶煞的巨人斗,如果真按他说的做了,到时候儿子被巨人一口吞,这家伙可能又说让自己或者妻子去,然后再被巨人一口吞,最后巨人离开,他们这一家就在巨人肚子里一起离开城镇。 这放在普通人视角,就是巨人吃了法师一家后饱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人全家都死了,这罪也就不管了。 但实际情况,就是法师一家通过巨人的肚子成功逃离,还不会被定罪通缉,就算之前的身份已死,等风头过去再投奔其他白莲教的同行就行了。 这一套脱罪逃跑的流程,任云踪已经猜了个大概,若自己不在这里,对方可能真就这么跑了,留下一群受惊严重的百姓,和一头无法变回人的猪。 但是很不巧,任云踪在这里,这种把戏注定不能成功。 “诸位看好此人,吾会解决这巨人。” “呃,好、好……” 第一个答话的是徒弟的父亲,他刚经历儿子被人变成猪的冲击,好歹是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再看到外面的巨人后心态没那么崩。 这个位中年男子依照任云踪的吩咐,把刚才因为五花大绑重心不好,被任云踪一笛打歪在地上,嘴还突然说不了话的法师扯到里面,保证这人跑不了。 地上这个是把自己儿子变成猪,还要杀了儿子的仇人,吩咐的人是发现自己儿子处境,将始作俑者押来衙门告发的恩人,两相对比之下,该听谁的一目了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手动闭嘴的法师想挣扎,要是被别人解决了巨人,自己再想办法脱身就麻烦了,一来一回这么多变故,衙门的人再蠢也知道防着自己,再想搞点动作要担心的就多了。 可他注定挣扎不了,先不说有自己徒弟的父亲盯着自己,任云踪打他的每一下都是结合了穴位并用上了巧劲,并且还记得这人能喷火,随便把嘴用法术封了,防止他搞出火苗烧自己身上的绳子。 任云踪站在门外,看着前方,这个视角让里面的人看清他背后的剑,虽然这剑有些华丽的过头,看起来不像能挥舞的武器,但面对巨人,其他人都觉得是要持利器才能与之对抗。 而且外面的巨人狰狞可怕如妖魔,用这柄像供奉法器一样的剑降服,听起来非常合理,因此大家都觉得任云踪出去会拔剑,看他之前打法师那几下,明显是练家子。 可实际上,任云踪就没想过拔剑,就这么个人为召唤的,实际用途是带人逃跑的巨人,放他眼里就是个脆皮。 只见任云踪转动手中的笛子,另一只手掐诀,除去周围吹起的风,天上还现出几分阴霾。 法师被看着动不了,只能死盯任云踪的动作,看对方的模样,是打算施展法术,但因为对方收拾自己用的纯物理攻击,除了能让被变成猪的人重新开口说话,已经封住自己的嘴,他也不知道任云踪会些什么法术。 “化阴阳·断邪师·雷火正法。” 奇特透明的笛子在指尖转动,一道道雷电如蛇般窜出,笛子琉璃一样的材质将雷光反射,又因为旋转将光线折射的眼花缭乱,有时甚至能晃进房屋内,闪进法师的眼睛。 众人能看到一条条雷电向巨人袭去,却看不出雷电从何而来,是从任云踪手里?还是来自天上乌云?反正在一道又一道雷击下,原本就脆的巨人直接崩解,就像一堆散开的泡沫。 最后风一吹,原本高大狰狞的巨人便无影无踪,好像从没来过这里。 那么可怕的怪物,实际却不堪一击,任云踪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他早看出这东西是个脆皮,是法师招来逃跑用的,也就外表吓人一些。 障眼法就是这样,主打一个唯心主义,你觉得巨人是真的,那巨人便是可怕的妖魔,坚不可摧,你知道那是假的,这巨人长的再可怕,也不过纸糊的老虎,一戳便破。 “事已解决,还请继续审吧。” 无视掉周围或震惊或畏惧的目光,任云踪只希望将这事顺利解决,把这位被变成猪,差点被屠夫宰的无辜又不无辜的人变回来,他也好离开去别处找人。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白莲教的其他人报复,这不在任云踪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本身不会在这方天地多待,白莲教自身的派系又错综复杂,不造反的蛊惑百姓,受了洗脑的人很难劝回来,想造反的会有朝廷处理,都不是他们这些外来者要管的。 另一边任云踪跟白莲教的法师对上,这边的灵自灵,她现在非常确定,自己就是捅了动物园。 灵自灵看着手里的狐狸,这是只跟小翠差不多品种的赤狐,但不如小翠好看,身上有非常明显的妖气,但浓度不是很高,道行也不高,好像连人形都化不出来。 这是她路过护城河的时候从河里捞出来的,因此狐狸身上湿淋淋的,对方也不是要在河里游泳,是掉进去了,灵自灵听见到有人求救,一看竟然是只狐狸在河里四脚朝天,险些淹死。 至于为什么会掉进护城河,还在里面四脚朝天上不来,因为这狐狸是喝醉了走路走不直,不仅一个打滚滚进河里,还醉的忘了怎么游泳。 幸好它还知道喊救命,不然喝醉了掉河里淹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致敬李白死法之一呢。 灵自灵把狐狸放到地上,对方应该是想模仿人的作辑动作给她行礼,可能是酒还没醒,灵自灵眼睁睁看着狐狸晃晃悠悠的直起上半身,话还没说呢,然后一个仰倒又摔在地上。 “……” 醉的是真不轻啊,这是喝了多少? “你这醉酒怎么还断断续续的?” 灵自灵蹲下来,把仰倒后翻不过来的狐狸由四脚朝天变成四脚在地,刚才在河里喊救命,又说自己怎么掉进去的时候明明挺清醒,她还以为在河里已经泡醒酒了呢。 “你没问题吧?” 看狐狸这个样子,灵自灵很怕自己一走,它回头又滚进护城河里。 “嗝,没事……我没问题!” 重新脚踏实地后,狐狸甩甩身上的水,昂首挺胸。 “这次喝的有点多了,有些收不住脚,我很快就能醒……” 它昂首挺胸往前走,应该是想证明自己没醉,但是没走几步,成功把自己绊倒,变成一个毛团子,骨碌碌滚进旁边的杂草丛。 至于它是左脚绊右脚,还是前脚挡后脚摔出去的就不知道了,反正灵自灵就看这个毛团子滚进草丛,然后是“咚”一声响,应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没醉?醒酒?” 灵自灵无语,都这个样子就别逞强了。 这个时候,草丛里传来另一道声音,听着非常生气。还有那只醉酒狐狸的声音,可能是酒没醒,听着慢悠悠的。 “十一郎!你好端端的撞我干什么?好难闻,你个臭小子果然又去偷酒了!” “呦,堂哥,好巧啊。” “是好巧,巧到你突然滚过来撞我一跟头!” 紧接着,灵自灵就看到草丛里出来两只狐狸,一只用嘴拖着另一只,还不耽误它抱怨。 “都说了让你好好修炼好好修炼,你小子成天就知道偷酒喝,连个人形的修不出来,哪天你泡死在酒缸里都不奇怪。” “堂哥轻点轻点,怪疼的。” 被叫堂哥的那只狐狸没有像叼崽一样叼后颈,而是直接咬着另一只的尾巴,将其拖拽出来。 那动作实在说不上温柔,也难怪被拖的狐狸会喊疼。 “你还有脸疼?我好意来寻你,怕你把自己喝死,你小子上来把我撞翻,我还没喊疼呢!” 灵自灵改变姿势,直接抱腿坐在地上,面前的两只狐狸,一只还没发现她,一只忘了她在这里,就地吵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吵,只是新出现的那个被自己堂弟平白无故创翻,有些怨气,所以说话语气冲了点。 “堂哥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妖怪,喝不死的。” 灵自灵:虽然喝不死,但你喝的走不了路,刚才差点栽护城河里淹死。 “对,你喝不死,但你能把自己玩死!是谁喝醉了闯进地主家偷鸡,差点被四条狗咬死?是谁溜进屠户家里偷酒,差点被抓住剥皮卖钱?是谁为几口酒钱变成美女去骗书生,因为修炼不到家被当场识破?是谁……” 灵自灵:……太精彩了,不过这位命也是怪硬的。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哥你别念了,别念了。” 被扯着尾巴拖出来后,它直接趴地上摆烂,还用两只前爪把耳朵压住,本来今天喝多了就头疼,它堂哥还在旁边滔滔不绝,更晕了。 “把耳朵打开!现在家里除了那些小崽子,就你没个正经人形,你就不能好好修炼吗?” “明白明白,理解理解,哥,亲哥,你真的别念了……” “你是真喝傻了,我是你堂哥!” “行、行,堂哥你找我干什么?” “赶紧走,九郎表哥那出事了。” 灵自灵:又表哥又堂哥的,狐妖还挺多。 “九郎?哪个九郎表哥啊?” 他们狐狸一窝生的多,大多数名字都是按辈分年龄起数字概括,等有能耐了再自己取个好听的,除了玩的好的几个,大家彼此不熟,本身他又喝了酒晕乎乎的,一句“九郎表哥”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黄九郎啊,他那个相好的男人死了,据说魂飘到咱们这儿来了。” 灵自灵: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们那九郎表哥是公狐狸吧,他相好也是男的?” 灵自灵决定不再当背景板,主动询问。 “对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谁?!” 终于,这位狐狸堂哥意识到周围还有别人,它来找自己的酒蒙子堂弟,被撞翻时脑袋发懵,只记得教训堂弟,完全没发现有个活人就坐在旁边看戏。 “啊,我刚才脚滑滚河里了,多亏这位姑娘刚才把我从河里捞出来。” “你还滚河里去了?” 它说十一郎身上怎么又湿又脏的,看半天就尾巴有块地方还能下口去叼。 “我这不是……酒喝多走路有点打弯嘛……” “……十一郎,你个酒蒙子早晚把自己喝死!” 第55章 来来去去 城里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城里有个官名气很大,年纪轻轻便小有所成,却年轻气盛得罪了人,不但升官路卡住了,好惹祸上身,被仇家针对。 不久之前,这官可能是怕报复,竟然直接在自己家里自杀,妻子也跟着一起上吊,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感慨。 可还不等大家感慨完,这人死了一天后又突然睁眼,差点把来帮忙整理尸体的人给吓死,并且这位一睁眼,就嚷嚷着自己姓何,不是本地人士,来自京城,竟是来了一出借尸还魂。 “这年头怎么这么多借尸还魂的?” 听完这个故事,灵自灵第一时间吐槽这个好像谁都能来演一出的“借尸还魂”。 “地府的阴差经常消极怠工,很多人死了找不着去阴间的路,最后要么成鬼,要么飘去别处,你顺着护城河往外面走,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乱葬岗,那里多的是孤魂野鬼。” 在经历被自己堂弟创翻、被突然出声的灵自灵吓了一跳,以及在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且不会把来一手斩妖除魔把他们出了后,这位狐狸堂哥也摆烂了。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这里,就能看见河边有一人两狐,粉衣的少女屈腿坐着,对面两只狐狸一个蹲坐一个趴着,在那里用人话聊天。 两只狐狸口吐人言,还有非常人性化的动作,这一看就是成精了。 “乱葬岗啊,那里我知道。” 她之前杀吃人脑的野狗子,救下了逃兵李化龙,他们两个就是在乱葬岗撞上,又一追一跑被她赶上。 “但完全没有后遗症的借尸还魂还是挺稀奇的,你之前见过?” “见过啊。” 李姑娘就是阴差阳错的借尸还魂。 “不过地府最近在整改,以后这种糊涂事儿应该就少了。” “……你为什么知道地府在整改?” 十一郎酒醒的也差不多了,听见灵自灵说地府的消息,直觉这个把自己从河里捞出来的少女不简单,这种消息可不是阳间活人能搞到手的。 “我去过啊,还见过鬼差阎王呢。” 灵自灵一脸平静的说出了让两只狐狸极为惊悚的话,它们很确定眼前的少女是活人,她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 “……你也是借尸还魂?” 结合刚才的话,十一郎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不是,只是正好赶上一些事,跟着别人去地府逛了一圈,我是去帮忙的。” “那你人脉挺广。” 给人帮忙帮去地府,这个少女有点太有能耐了。 “所以,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借尸还魂的何公子就是你们表哥的相好?京城离这里可远着呢。” 就算人死了改走路为飞,也不至于飘这么远吧? “九郎表哥已经来了,他总不能认不出来自己相好……你看我作甚?” “你叫什么名字啊?” 现在被他们讨论的狐狸表哥叫做黄九郎,之前喝醉滚河里去的叫十一郎,灵自灵好奇这位狐狸堂哥叫什么。 “我叫五郎。” “那你怎么管九郎叫哥?” 五郎、九郎、十一郎,不应该是这个顺序吗? “顺序各家自己排,我们按照年龄辈分自己喊,要是混一起,我恐怕得叫五十郎。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既然这位少女不是普通人,还救了自己堂弟,互通姓名交个朋友完全没问题 “灵自灵,碧影仙尘灵自灵。” “……好长。” 十一郎吐槽。 “灵自灵是名字,碧影仙尘是称号啦,称号。” 有时候自我介绍前还有诗号,要是把诗号算进去,那才叫长。 总之,借尸还魂的事非常稀罕,这还魂的人还是表哥的情人,现在表哥不远万里的来找人,五郎觉得有热闹看,于是来拉自己玩的好的堂弟,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一郎好酒,整天跑城里偷酒喝荒废了修炼,到现在都修不出正经人形,五郎想着自己那表哥人形修炼的好,是能跟凡人书生打成一片,还把其中一个的心给拐走了,要是能碰上,说不定能让表哥给这位堂弟指点指点。 哪怕是为了以后喝酒方便,十一郎也不能一直这样不学无术,你一只狐狸只能四处偷酒,被发现了还容易搭命,要是能变成人,拿钱去买酒不是更方便? “我也没不学无术啊,我只是变人变不好,其他能耐都会,不然早被那四条狗咬死了。” 十一郎对此进行狡辩。 “你还挺骄傲?我看你就是被姑母宠坏了。” 偷鸡被发现,被地主家的四条狗撵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总之赶紧跟我进城,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上我吧,我也去看看。” 灵自灵到现在都还没进城,今天正好遇上这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说要跟着一起,两只狐狸也同意了。 于是在某处巷子里,两人一狐三个脑袋探出来,一个少女,不梳鬓不带钗,头上有个奇特的头饰,两边各一个粉色的太极图案,这是灵自灵。 还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穿一身短打,肩上趴着一只赤狐,这是化作人形的五郎和化不成人形的十一郎。 “我们这样跟做贼似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灵自灵动作上倒是很配合,五郎说往哪躲,她就往哪走,全当玩游戏了。 “没办法,我们只跟九郎表哥认识,这个何子萧大家都只是听说,他知不知道表哥是狐狸这事还不清楚呢。” 如今黄九郎不在这儿,他们直接登门拜访,对面也不认识他们,只能先观察,看看黄九郎在哪里。 “他应该知道吧?都把自己弄死了。” 十一郎小声说道,这进了城,随时都可能碰上人,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一只狐狸口吐人言,他只能压低声音说话。 也幸好另外两人一个狐妖一个先天,都耳力过人,不影响交流。 “他怎么死的?” 灵自灵问道。 “还能怎么死?表哥跟他相好后想保他,固定了相会时间,这小子不同意,改成每天相会,最后妖气盖过阳气,精气耗尽就没了呗。” 凡人与妖鬼亲近,自身阳气必定有损,这是一个共识。 “……有点印象。” 之前的桑晓也是如此,不信莲香的劝告,李姑娘又什么都不懂,最后鬼气侵蚀了身子,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 莲香知道原因,能把人从半死不活救回来,怎么这个黄九郎知道原因,人却死的这么干脆利落? 灵自灵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妖怪不是也可以不害人吗?你们那表哥不也是走正经修行,不吸人精气。” “怎么不害人?我们是狐狸精不是狐仙,妖气是天生的,挨的近了都得遭殃。” “我之前见过一个狐狸精,不但能控制住自身妖气不害人,还能用医术把损了阳气的人救回来。” “……你人脉真的好广。” 今日,五郎在灵自灵身上体会到孤陋寡闻的感觉,这位把自己堂弟从护城河里捞上来的少女,能耐实在有点大。 先是跟着别人去阴曹地府,见了阎王爷还能再全须全尾的回来,又后又认识能控制妖气不害人,且医术了得的狐狸精,并且之前就见过借尸还魂,人脉和经历都丰富多彩。 十一郎:哥,道理我都懂,咱能不能别提我脚滑滚进护城河这事了。 “所以你们不会吗?” “怎么可能会?这种一听就是有道行的大妖怪,你看我们像吗?” “……确实不像。” 灵自灵上下打量了一下五郎十一郎,在心中与莲香比较,确实有些不一样,莲香会收敛妖气,站远了就看不出她是狐妖了,但五郎和十一郎一身妖气,哪怕五郎现在是人形,也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么妖怪。 “你们干什么呢?” “九郎表哥?” 黄九郎本是来找何子萧的,在附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跟着过来看,就看见两人一狐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五郎和十一郎他认识,几家长辈两世交好,小辈们彼此都玩在一起,互相认识。 但那个穿粉衣拿着拂尘的少女,一看就不是妖怪,甚至有几分道士的气息,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欸,表哥你哪冒出来的?” “一身酒气……十一郎你又喝酒了?” 狐狸的鼻子很灵敏,黄九郎闻到十一郎身上的酒气,展开折扇遮掩口鼻,他也是少年人的模样,面容非常俊秀,看着比姑娘还漂亮。 “是啊,还脚滑滚护城河里,差点淹死。” “堂哥你……算了,你开心就好。” 十一郎摆烂了,说吧,反正自己喝醉干的蠢事一大堆,很快就能刷新了。 “对了,三娘在不在这儿?” 看见五郎,黄九郎想起一件事,连忙向五郎问道。 “三姐?三姐出游还没回来。” “她何时回来?我有话跟她说。” “不知道,这个得去家里问大姐。” “好,我问问去。” 得到消息,黄九郎也不管他们,直接就走了,把五郎十一郎搞的摸不着头脑。他们的确是来找黄九郎的,但是瞧对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好像挺急的。 “表哥找三姐做什……你在干嘛?” 黄九郎一来,灵自灵就不出声了,甚至没看到她去哪,等黄九郎一走,五郎往旁边看,发现灵自灵又找了个地方坐着,手里多了一本书翻着。 “麻烦了啊……” 灵自灵边翻书边皱眉,她嫌系统的电子书看着奇怪,翻快了像隔壁棚的数据库特效,就具象化了一本实体的出来。 不过这个实体也只是一个形式,只有个书本的模样且能翻页而已,没有实际厚度,别人凑过来看,只能看到一页页的白纸。 她现在正在看的,就是黄九郎的故事,越看,就越皱眉。看着她越来越严肃的神情,五郎和十一郎也自觉安静下来。 “啪”的一声,灵自灵把书合上,转头看向五郎。 “五郎,别管这个何子萧了,快回家,你表哥要坑你三姐!” “什么?” “我修道的,能掐会算,黄九郎想把你三姐嫁给他相好,给人家当妻,他问三娘的行踪,是想趁人回来的时候去半路坑她。” 灵自灵这样直白的将未来要发生的事说出来,或许有些莽撞,从前他们暗示原住民好歹会端点高人架子,适当透露点,最后再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时候未到”的话 但是这次灵自灵实在端不住,这个剧情看的她难受,实在是受不了了,什么借力打力入乡随俗都先放一边,这个黄九郎的盘算必须必须先拦下来。 “此话当真?” 灵自灵这话一出,五郎顿时坐不住了,如果此刻他是狐狸的模样,想必已经炸毛了,黄九郎的确是他表哥,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关系好没错,但要是想坑他亲姐,兄弟情分先撂下。 “绝对真,比阿真师侄还真……好像不是这么形容,总之,我灵灵道长要的就是行侠仗义,绝不骗人,不是人的也不骗!” 虽然他们几个今天刚认识,但进城的时候,灵自灵是直接飞进来的,这总以说明她能耐不小,捞十一郎的时候,十一郎也记得这姑娘直接从水面上过,反正这位实力绝对不俗,打他们两只小妖怪挥挥手的事,没必要拐着弯害他们。 “我现在回家,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十一郎,别弄丢了。” “?” 十一郎:堂哥,我难道是什么物品吗? “我跟堂哥你一起回去,两个一起说不是更可信吗?” “你先在这里把身上的酒气散散吧,我怕大姐以为我跟你一起喝醉了说胡话。” 十一郎刚才还喝醉了脑袋发晕,现在酒是醒了,身上还一股散不走的酒味,五郎怀疑他是直接钻进酒缸里喝的,黄九郎修为高,在家中说话有分量,他和五这个样子回去大家只会以为十一郎喝醉了乱说话。 还有点出黄九郎企图的灵自灵,她是道门中人,本身就不适合去妖怪窝,所以只能五郎先回家,看看黄九郎要跟自家大姐说什么。 于是很快,这条小巷子里只剩下灵自灵和十一郎,一人一狐也不知道干什么。 “……你们不愧是狐狸,跑的可真快。” 灵自灵忍不住感叹,黄九郎是这样,五郎也是这样,真不愧是狐狸啊,四条腿一蹬就窜没影了。 “其实我也差不多。” “你是指四条腿一蹬,滚进草丛给了你堂哥一头槌?” 哦对,除了这只十一郎,这些狐狸跑起来都挺快的,小翠也是,能漫山遍野的乱窜。 “……要不你还是说我滚进护城河吧。” 第56章 十一郎:听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黄九郎为给何子萧做媒,风风火火的跑了,五郎在得知对方想把自己三姐坑给别人做妾,也马不停蹄的走了,现在,只剩下灵自灵和十一郎一人一狐等在这里无所事事。 “你是怎么知道九郎表哥目的的?” 十一郎还是想不通,灵自灵今天和他们第一次认识,黄九郎的事才刚刚听说,对方只问了一句三娘在哪,她就得知背后的算计。 “我可是张天师传人,掐算一术厉害的很。” 虽然这次是因为系统外挂。 “你这算的也太精准了。” “更精准的你们还没见到呢。” 她可是能半路堵反派,算出宗门未来有大劫,能带领大家躲避死劫的灵灵道长。 “我们几家两世交好,表哥为什么要坑三娘堂姐……” 就算相信了灵自灵,黄九郎这做法也实在荒谬,给自己的相好找妻子,找的还是自己表妹,多损呐!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恋爱脑吧。” “呃,什么脑?” 十一郎没听懂。 “听不懂没关系,理解为你们表哥脑袋不正常就行了。” 灵自灵起身,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出巷子。十一郎见她要走,连忙跟上去。 “你干什么去?堂哥让我们在这等他。” “你们之前不是说了,黄九郎修为高,在家族中说话份量大,万一他口舌厉害,把你们家长辈说动了呢?” 五郎虽然也能化人形,但能力就止步于此,他跟十一郎都只能算小妖怪,能对付的最大敌人就是猎人养的狗,在家里恐怕没什么存在感。 黄九郎能在京城混那么久还不被发现,甚至能跟书生们打成一片,跟何子萧相好那么久不被发现狐妖身份,嘴皮子和修为估计都很不错,五郎回去肯定说不过。 “不可能,那姓何的就是一凡人,大堂姐和姑母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三堂姐一心修行,也没想过嫁人。” 见灵自灵说话时脚步都没停,十一郎连忙跟上去,三两下跳上灵自灵肩膀,看看她要干什么去。 “那何子萧还是断袖,表哥自己跟凡人厮混也就罢了,拉别人下水是什么意思?” 狐女嫁凡人的故事是很多,现成例子各种各样,但首先,这些案例都是女方自己愿意的,而且大部分是去报恩成全缘分,就算有媒人撮合,撑死也是母亲嫁女儿,这还是报恩的一环,哪有表哥下场做媒把表妹嫁出去,嫁的还是自己的断袖相好。 十一郎没听懂“恋爱脑”是什么意思,但灵自灵后补的那一句他很赞成,黄九郎脑子有毛病,而且是大大的毛病。 “表哥去京城明明是去学书生们念书的,怎么还把脑子念坏了呢……你怎么直接来这儿了?” 唉声叹气之中,十一郎发现灵自灵直接找来何子萧家了,借尸还魂之事离奇,但突然复活的只有一个,身体原主的其他家人都跟着一起自杀了,对于这种宅子,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因此虽然事情离奇了些,却没什么人因为好奇登门拜访。 由此,灵自灵的敲门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五郎肯定是斗不过你们表哥的,这种事情当然要来解决根源……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要杀人。” 之前和小翠关系好,灵自灵已经能通过狐狸的表情变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她说要解决根源问题,意思是来跟何子萧谈谈,十一郎好像理解错了,以为她要把这个根源物理解决了。 “九郎……姑娘是?” 院子里的何子萧还在思念黄九郎,听见有敲门声,以为是黄九郎回来了,立马跑去开门,发现不是黄九郎,是个从未见过的粉衣姑娘。 何子萧莫名其妙病死,借了别人的身体复活,复活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跑回何家,但跟从前不同,他这具身体是个官,还是得罪过更大官,疑似遭人陷害的,借尸还魂这事本来就玄乎,这里原本的仆人不让他走,顶头上的几个怕他说谎更不让走,何子萧竟是寸步难行。 还好黄九郎不是普通人,顺着何子萧的气息找了过来,发现这人死了又活,但原主的妻子家人已经自杀,何子萧也肯定回不去何家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于是,给何子萧找个妻子的事情,被黄九郎重新提上日程,其实在人没死之前,他就说过这件事,当时何子萧一心全扑在黄九郎身上,而现在,他说要见见这位表妹。 是的,在更早之前,黄九郎就惦记着让自己表妹嫁给何子萧。 “阁下认识黄九郎吧?” 面对何子萧的疑惑,灵自灵开门见山。 “自然认识,姑娘又是谁?” 这话让何子萧起了疑,关于他跟黄九郎的事,在何家的时候也没多少人清楚,因他素有断袖之癖,家里人都习惯了,看见有貌美少年被带回去也不说什么,黄九郎来来去去的无人在意。 到了这里,他借尸还魂,只向周围人交代了自己来历,黄九郎是靠着自身能耐主动找过来的,没跟任何人说。 他看着灵自灵身上一些明显与道家有关的东西,肩上还趴着一只狐狸,从前黄九郎说自己是狐狸,他没相信,如今死而复生,黄九郎的狐妖身份也明了。 这陌生少女看着跟道家有点关系,别是来除妖的吧? “我跟黄九郎没多少关系,但是……” 灵自灵拿拂尘戳戳肩上的十一郎,让他说话。 “黄九郎算我表哥。” 肩上的狐狸不但口吐人言,还说是黄九郎的亲戚,那这个少女…… “补充一下,我不是狐狸,只是针对某件事情,觉得黄九郎做的不地道,来找阁下谈谈。” 看着何子萧震惊的表情,灵自灵走进院子,站在门口说话太显眼了。 “……九郎他干什么了?” 说起来,刚才黄九郎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突然就说要出去一趟,到现在也没回来。 “黄九郎要跟你做媒对吧?” “是,确有此事。” “你答应了?” “我打算先看……” “长得好看就答应,长得不好看就拒绝?” “……” 何子萧不说话,看样子是真有这个意思,灵自灵跟十一郎对视一眼,灵自灵看的很清楚,十一郎冲何子萧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无语之情流露于言表。 “你已经知道黄九郎是狐妖,他给你推荐的表妹自然也是狐妖,狐与人成婚,你就这么答应了?” 这家伙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死了,就是应该整天和黄九郎待在一起,这人不长记性也就算了,怎么还想再找呢?桑晓知道原因后,起码知道听莲香的话。 哦不对,这人也挺听话的,黄九郎说要把表妹嫁过来,他还真的答应。 “我堂姐还没答应呢!” 十一郎表示,作为堂弟他不同意这门亲事,五郎作为亲弟也绝对不答应。 “这……成家立业乃……” “你现在,是借尸还魂对吧?” 灵自灵打断对方的话,提出另一个问题。 “的确如此。” 对面这一出又一出的,何子萧不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毕竟对面有个黄九郎的表弟,论关系比他和黄九郎的关系更近。 “现在的情况,你是何子萧,但身体不是何子萧,以如此模样成家,那你成的是谁的家?给谁娶的妻?若生了孩子,这孩子算谁的?” “……” 何子萧:大脑未响应。 何子萧家在京城,出身也算是个大家族,这种家族最注重的就是血统名声,如今在何家眼中,何子萧已经不治身亡,头七都过了,人也下葬了,而在这里,原身妻子自杀,孤家寡人一个。 按照原身的想法,自己与妻子自杀,从前得罪过的、将要陷害自己的就都不用去管了,仇怨恩怨皆一死了之。 但现在,何子萧接管了这具身体,借尸还魂之事过于离奇,真正相信的人其实很少,在外人眼中,他就是原身侥幸没死成,怕报复编了这么一套说辞,所以一直拦着不让何子萧离开。 因此,何子萧想重新成家立业,在他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落到别人眼里,这只不过是原身妻子已死,他又娶了一个新的罢了。 灵自灵:你以为自己是重获新生娶妻生子,在别人眼里是原身续弦继续生活,孩子算谁的?家业算谁的? 是不是觉得很绕?绕就对了,自个儿绕去吧。 把何子萧问的脑袋宕机后,灵自灵带着脑子同样宕机的十一郎走了,留下何子萧一人在家里抓耳挠腮。 虽然有借尸还魂的奇特,但毕竟是在世俗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普通人,思维仍没有脱离从前的框架,几句话给干破防了。 他甚至没意识到另外一点,黄九郎介绍的表妹也是狐狸,人和狐狸能不能生都不知道,就在那里纠结孩子算不算自己的。 “醒醒,回神了。” 灵自灵拍拍怀里狐狸的脑袋,把同样被这几个问题绕进去的十一郎重启。 “……所以算不算他的孩子?” “我哪知道算不算,我又不是那孩子。” “那你问那些……” “我就是觉得不能让他痛快。” 先让何子萧对这件事有些排斥,这样之后再聊就容易了。 “狐妖明明也能变异性,你们表哥变成女的嫁给他不就得了,还非要再找。” “但也不长久。” 来自想变美女骗酒钱,但是因为修行不到家,被当场识破仓皇出逃的十一郎的评价。 “你堂哥回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咱们去别处逛逛吧。” 上次想进城,结果忘了自己是黑户,现在终于钻空子进来了,灵自灵得好好逛逛。正好现在还有个当地居民十一郎,可以当个导游。 “那去喝酒……” “不要。” 她只说去逛逛,十一郎马上就要去喝酒,五郎吐槽的没错,这狐狸还真是个酒蒙子。 “可我只知道哪里的酒好喝。” “……你每次来城里就只为了酒吗?没点别的追求?” “没有。” 行吧,这酒蒙子没救了。 十一郎是做不成导游了,灵自灵只能自己胡乱逛,途中她听到了各种小道消息,除了本地的借尸还魂和城外乱葬岗闹鬼外,还听说了有哪座山有提着灯的山神显灵,东海仙人斩蛇、京城剑仙除魔、金银二仙、某个地方的县令残害百姓被整下台、白莲教跟官兵对抗时招来妖魔助阵、酷似韩湘子的道士与白莲教法师斗法…… 灵自灵:……越听越耳熟,自家人含量有点高啊。 句句没提先天人,但是好像哪里都有先天人的身影。 “怎么全是熟人……” 灵自灵咬着手里的糖葫芦,这小道消息真是一点也听不了,全是自家的瓜。 “……你又认识?” 这些消息来自四面八方,真假参半,十一郎听了就忘,现在灵自灵说里面有熟人,他又开始感兴趣了。 “乱葬岗闹鬼可能是野狗子,已经被我杀了;提着灯的山神八成是照世明灯;折蛇的那个是天扇子,巨蛇是海公子;京城的剑仙是剑子前辈,县令这事跟他也有点关系;一金一银这种特征,一听就是双秀;之前遇见一个不想跟白莲教打的逃兵,就是这场战跑出来的;至于最后一个韩湘子……” 糖葫芦吃完了,灵自灵将木签随手扔掉。 “浅蓝色道袍、拿透明笛子、长得好看、会用雷法,应该是阿真,我同门师侄。” 任云踪这个乍一听还挺合理,他的造型就是参考韩湘子来的,八仙的传说在民间知名度又高,传着传着直接跟韩湘子挂钩也不是很意外。 欸,那为什么没人把倦收天和吕洞宾串联起来呢?本地的妖怪神仙猜倦收天是金乌都不往吕洞宾那边联想,难道是因为北大芳秀看起来太闪了? “……哇哦。” 十一郎听不懂,十一郎大为震撼,并被吓成飞机耳,全是灵自灵的熟人,这在河里捞了自己一把的姑娘,来头有点太大了。 “别说张天师传人了,你现在说自己是太上老君的传人我都信。” “你不说我还忘了,去了京城一趟的白衣剑仙有两个,另一个叫剑非道,就是老君嫡传。” “……还真有啊?!” 十一郎整个狐狸都被吓的炸毛蹦起来,还好灵自灵为了方便交流,在一人狐周围用了点小法术,让别人看到听不到十一郎说话,不然就刚才这个动静,口吐人言还尖叫的狐狸随机吓死一名无辜路人。 难怪能从去地府游一圈安然无恙的回来,别人嘴里的怪力乱神,十成里有九成跟眼前的粉衣少女沾亲带故,五郎堂哥,你快回来,咱们这次真遇上神仙了! 第57章 五郎:到底是谁姐? 听了满耳朵自家人的瓜,并得知任云踪可能跟自己距离不远后,灵自灵就走了,再待下去还是这些消息,全是自己人,越听越不对劲。 但在走之前,她还是没抵住十一郎的要求,帮他买酒去了。 虽然五郎一直说十一郎偷酒喝,但十一郎喝的酒也不全是偷来的,他偶尔也能搞到钱,只是因为自己没法稳定人形,用狐狸的模样来买酒会引起一系列麻烦,比如被人们养的狗追几条街,或者被人喊着妖怪赶走。 “你就不能好好修个人形吗?” 冒着被狗追几条街的危险都要来喝酒,为什么不好好修炼,有个人形不就能正常买酒了? “可能我没这个天赋吧,人形也不是那么好修的,反正我也不住城里,用不太上。” “你连正经人形都没有,钱哪来的?” 灵自灵好奇,没有人形,融不进人类社会,这别说赚钱了,十一郎连骗钱都骗不到,这买酒的钱是从哪搞的? “捡的。” “?” “我虽然人形修不成,其他领域还是可以的,算一下哪里有人丢了钱,钱袋丢在哪这种事很简单。” 说白了就是捡漏,毕竟不会有人专门低头去看地上的狐狸在捡什么,甚至很多时候人们来去匆匆没仔细看,会把在人群里穿梭的十一郎认成狗。 从这方面来说,狐狸的模样更有利,趁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一郎拾了钱袋就跑,里面有多少钱可以等跑出人群再看。 “去捡别人丢的钱……你这法子还真是独特。” 这跟算命找人是一个领域,只不过这种事一般用来帮忙找东西,十一郎倒好,拿这个优势玩捡漏,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可能是难得走正常流程来买酒,十一郎想一口气把钱全花了,虽然有灵自灵帮忙买酒,但是在旁人眼中,灵自灵这样的年轻姑娘根本拿不了这么多酒。 “小姑娘,你确定要这些酒吗?” 难得见到有年轻姑娘来买酒,卖酒的老板娘亲自来问,灵自灵对酒不感兴趣,只不过是在重复十一郎的话,十一郎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不知不觉的,这酒就买多了。 灵自灵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完全能拿走,但在老板娘眼里,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拿的动的份量。 主动过来,是她看这少女的穿着打扮不俗,不像普通人家里的姑娘,而对方要的酒,数量足够办一场宴会,寻常这样买酒的人,都会带着专门搬酒的人一起过来。 现在自己面前就一个小姑娘,周围也没有像随从的人,对方打算怎么拿? “灵自灵道长?” 灵自灵站在这里非常显眼,旁边有人好奇过来看,结果发现是熟人。 “你是……啊,被两条狼围堵的大叔。” 灵自灵循声望去,是之前在城外村遇到的,拿刀跟狼对峙的屠户。 “……不用加这种形容。” 屠户挠挠头,没想到在村中法事结束后,他还能再见到灵自灵,还是在卖酒的地方,对方看着也不像是喜欢喝酒的啊。 那天等屠户干完活回家,才得知自己和妇人的事被赖子看见了,当时赖子身上还有没散完的血腥味,屠户一闻,就知道当晚自己扔出去的肠子掉到了外面偷看的赖子身上,对方受惊如此严重,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幸好有野狗子这事遮掩,村里人以为赖子是被野狗子给吓的,毕竟当晚野狗子被杀,正好赖子也不在家,还有李化龙这个亲身经历者诉说遭遇,村里人就自己脑补上了。 野狗子一死,山中威胁小了,那猪妖扮作的夫人说不定会离开村子回山里生活,至于那个有可能捅出事的赖子,妇人知道灵自灵有本事,亲自去求她希望能让赖子说不出什么。 看这是好妖怪,灵自灵也答应了,赖子只是受惊过度,适当安抚一下,再用其他事让他忙起来,让他知道谁出这事对自己没好处,就渐渐不用担心了。 “道长这是来买酒?” “帮一个朋友买的。” 走近了,屠户才发现灵自灵肩膀上趴着一只狐狸,虽然这狐狸没出声,但其眼神非常人性化,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只狐狸有些眼熟,但鉴于一些经验,屠户没敢问。 “买这么多?” 他倒是相信灵自灵能自己带走,但这数量确实多了些。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酒蒙……” “终于找到你们了!” 有个穿短衣的少年风风火火的冲出来,是五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回家没能说过黄九郎。 “快走,有事和你们说。” 这里全是凡人,黄九郎想撮合自己表妹和何子萧的事不能在这说,他心里着急,扯着灵自灵就往远处拉,但是没拉动。 “等我把酒带上,不然你堂弟要闹了。” 灵自灵给了钱,一挥手,众人看不清她干了什么,反正乘好的酒是不见了,再一眨眼,灵自灵和突然出现的少年也不见了。 “欸?人呢?” 周围熙熙攘攘,却不见刚才买酒的少女,这一幕着实神奇。 “那狐狸……” 屠户早就知道灵自灵不简单,没被这一出吓到,他好奇那个少年说的话,眼前明明就灵自灵一个人,少年说的却是“你们”。 再说灵自灵肩上那只狐狸,屠户终于想起那狐狸为什么眼熟了,从前有只狐狸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溜进他放酒的地方,将自己的酒喝了个精光。 狐狸醉过去,被他当场逮住,虽然最后又跑了,但只没了酒,其他东西没有任何损坏,肉都没少一口,这事实在奇特,屠户记忆犹新。 趴在灵自灵肩上的狐狸,跟当初偷自己酒的狐狸倒是有几分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 “李兄弟,刚才那姑娘你认得啊?” 酒铺前的人在惊讶过后,开始猜测灵自灵的身份,这时大家想起屠户刚才是主动搭话,双方明显认识。 “认识,她就是那个给我们村除妖做法事的道士。” “她就是?听你们村传的神乎其神,我还以为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呢。” “怎么是个年轻姑娘?” 几乎是一瞬间,酒铺外面买酒的人将屠户围住,开始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怪力乱神之事,总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在另一边,五郎又带着灵自灵和十一郎进了某个小黑巷子,对此灵自灵真的很想吐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地方?搞的他们不像好人。 对此,不管是五郎还是十一郎都没感觉不对,也不知是早就习惯了,还是作为狐狸,就喜欢在这种类似洞穴、有遮蔽的地方密谋。 “黄九郎那个混蛋!” 等能放开说了,五郎上来就是一通骂,也不喊表哥了。 “他说的那都是什么屁话,一个劲的夸姓何的,什么名士什么盟兄,那就是个凡人,还是个因为好色把自己作死的凡人,干什么来祸害我三姐!” 五郎急急忙忙的回去,最后还是没说过黄九郎,一来,几家两世交好,黄九郎自身修为也高,在长辈面前得宠,他自己口才也好,本身就受偏袒。 二来,是黄九郎只是试探着说,具体要做什么没说清,只是打听他那表妹三娘何时回来。五郎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事可说不清楚,灵自灵是道士啊,他一个狐妖,说自己信了第一天认识的道士,回家来找自己表哥对峙,显得五郎不懂事了。 “黄九郎跟何子萧的关系只有我们这些小辈清楚,长辈那边根本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在京城读书认识的达官贵人……他自己也有姊妹,干什么来祸害我三姐?!” “……三堂姐是不是跟过狐仙修行?” 十一郎歪歪头,想起了一些事。 “三堂姐一心修行,还受过狐仙指点,身上妖气比我们少,何子萧就是被妖气侵害阳气死的,黄九郎会不会看上三堂姐这点了?” “……” 五郎:想骂人,特别想骂人。 狐狸精和狐仙的最大区别,就是修炼方式不一样,一个是野路子的妖怪修炼,各种方法都有,害人不害人的用起来没差,一个是有系统的修仙,走正统,位列仙班更容易。 身为狐妖,跟何子萧走近了会害了他,这事黄九郎知道,因为这一点,起初还会刻意远离,最后是何子萧不听劝把自己弄死了。 五郎的三姐,大家一般称其为三娘,据说受过狐仙指点,小辈之中修为不是最高,但论身上妖气,她的最少。 “我三姐陪姑母出游,明天中午就要回来了,黄九郎那个家伙恐怕会在明天动手脚,十一郎,你们干什么去了?” 回来看见灵自灵和十一郎都不在原地,根据一些经验,五郎找去酒铺,还真让他找着了人,不过当时灵自灵刚买好酒,明显还干过其他事。 “跟何子萧探讨了一下人生哲理。” 不等十一郎回答,灵自灵先说了。 “什么人生哲理?” 跟那家伙能谈人生哲理? “比如,灵魂上我与大众视角的我之间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我用别人的身体生的儿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所谓的借尸还魂到底是真正的还魂还是原身没死留下的妄想,再比如……” “停,可以了可以了。” 这一刻,五郎瞬间共情了之前被自己念叨头疼的十一郎,感觉脑袋要炸了。他看向十一郎,结果发现十一郎也没听懂。 “你之前说的是这些吗?”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他失忆了? “都差不多,中心思想是一样的。” “你说一套好像很熟练啊,道士要学这些吗?” 五郎还是感觉灵自灵说的这一串有些怪,但是说不上哪里怪。 “不,是我生活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例子,甚至更复杂的,特别是在父子关系上。” 谁管谁叫爹这件事,在苦境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并且其离谱程度永远没有上限。 “你三姐明天回来,会经过何子萧门前,到时候黄九郎会把你三姐拉进何子萧的宅子,咱们可以直接……你们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五郎只从自家大姐那里知道三娘会在明天中午回来,详细的还没来得及闻,灵自灵倒是先给他“剧透”了,连带着黄九郎会有的动作。 这不对吧,到底是谁的姐姐?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我不会害你们。” 没办法,这就是外挂的力量。 本来也不用这么急,但是任云踪离这边很近,灵自灵想赶紧解决挪地方,万一两人碰上了,她这边可能就要杀青了。 “黄九郎干的事让人看了上火,早点解决你们也安心,只要三娘自己也不愿意,怎样也能给他搅黄。” “我三姐是奔着位列仙班去的,绝对不会愿意。” 三娘能得狐仙指点,除了自身运气和天赋,肯定也有好好修行的心。 “这就简单了。” “但是姑母她们……” 黄九郎嘴皮子厉害,会讨长辈欢心,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子萧从前算京城名士,如今借的身体是大官,有钱有势的话,凡人身份的不利就会削弱,黄九郎最后要是靠这些把他们的母亲和姑母都说动,三娘最后恐怕还得嫁。 “你们母亲和姑母知道何子萧是短袖吗?” “不知道。” 黄九郎可是要跟双方做媒的,怎么可能会把这点说了。 “那黄九郎不说,算不算欺上瞒下?到时候我跟你们家的长辈说去,论身份,我灵自灵可是张天师传人,登道岸后起之秀。” 黄九郎也回来了,回来就看到何子萧在那里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看着魂快飘出来了,黄九郎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把人叫回神,交代起明天的事。 “我问清楚了,表妹明天回来,途中会经过你家门口,你装作我的兄长,到时我来找水喝,将人引进来,你看看她,若是同意这门亲事,就说一句''驴子跑了''。” 何子萧答应着黄九郎的嘱咐,但其实他的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脑中还回荡着灵自灵的炸裂问题。 “九郎,你可有表兄弟?” “自然是有的,家中长辈交好,小辈之间也亲密,兄弟姐妹也多。” 黄九郎被对方突然的问题有点懵,但也照实答了,毕竟很快,他们就是一家人在。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粉衣姑娘,拿着拂尘,头上……” 何子萧回想着灵自灵身上的特征,对方那过于特别的头饰让人印象深刻。 “好像有两个太极图……粉色的。” 头戴太极的道士不是没见过的,但灵自灵头上的粉色太极图案,的确平生第一次见,新奇的很。 “这我就不认识……等一下。” 刚想睡不认识,黄九郎突然想起自己去问三娘归程时,突然跑回来,话里明显在防着自己的表弟五郎。 在城里看见五郎和十一郎的时候,跟他们一起的就有一个这种打扮的姑娘。 “那姑娘,还来过这里?” 第58章 救三娘 附近生活的妖怪非常多,除去与黄九郎有关的狐狸家族,城内城外、山上山林山下乱葬岗,甚至是护城河里,只要用心找,都能找到几个开了灵智的精怪。 大部分妖怪的道行都不怎么样,除去个别比较凶残的,剩下的都是跟十一郎五郎这对堂兄弟类似,没有人形或者才修成人形,只会些小手段的小妖怪。 大家都不怎么能打,甚至很多道士都没兴趣抓,这点破坏力别说害人了,村里的狗打群架都比这些小妖怪斗法严重,因此当看见自己那两个表弟身边跟着个奇怪姑娘时,黄九郎虽然疑惑,却没多想。 他早就不要在这里住了,这次回来还是因为何子萧正好在这里借尸还魂,灵自灵看起来不像妖怪,但仔细辨别的话,好像也不怎么像人,黄九郎当时猜她是另外一些比较特殊的群体,比如鬼仙、山中精灵之类的。 因为灵自灵的打扮跟当下的流行衣着差别不小,像是生活在其他地方,与当下社会脱节的人。 黄九郎当时急着去问表妹归程,灵自灵看起来是五郎十一郎的朋友,这两只小狐狸在家里不但是同辈年纪最小的,还是家里出了名的没没心眼,就没太在意他们这个有些特别的朋友。 结果何子萧说什么?那个姑娘来过,还带着一只能口吐人言,自称是自己表弟的狐狸,那八成是十一郎,同辈兄弟中只有十一郎没有人形。对方突然来到,抛下一堆古怪问题后又立马走了。 因灵自灵的问题对何子萧来说很有冲击力,他记得很清楚,将其复述给黄九郎听,何子萧在意的是问题里面的内容,而黄九郎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那姑娘反对自己给表妹和何子萧做媒的事,用这种方式打乱思维,如果何子萧真的很在意未来孩子的真实血统,这桩姻缘最后怕是要黄。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是五郎十一郎……对了,五郎回家在大娘面前堵我话,那小子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那个粉衣少女有问题,黄九郎有预感,对方明天会来捣乱。 但是不要紧,何子萧的好他都给长辈们全说了一遍,自家表妹三娘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不怕一个外人搅和。 “那个先不要管,我刚才怎么说的,你明天就怎么做,我表妹聪明漂亮,你绝对会喜欢她。” “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画符了。” 何子萧府邸不远处,灵自灵找了个地方制作明天要用的符纸,以黄九郎的感知力,双方这个距离早该被发现了,也不知灵自灵用了什么方法,能在这里相安无事。 “之前的符用的差不多了,明天要帮你们保住三娘,当然要提前准备。” 本来符纸是够用了,但是在进城之前,灵自灵给城外的村庄之一做了场法事,将护身符分给了村民,让他们安心。 李化龙是逃兵,不能在家乡久留,被查出来很有可能被连坐,虽然当事人说整支军队对被白莲教召唤的妖魔吓破胆,当场吓跑的人很多,甚至连当时的领兵将军都胆怯,但灵自灵不放心。 会跑回家乡,是李化龙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回家看看家人,现在他清醒了,明白自己一个逃兵不能待在这里,之后是去军队自首还是去别处谋生,都不是灵自灵该考虑的范围。 给村里人分完符,灵自灵自己就不够用了,手里倒是还剩些招雷的,但明天那场面劈谁都不合适,而且这是在城里,雷符动静大了容易引来其他目光,吴家那半夜天降正义,一道雷劈的方圆十里的邻居都没敢睡觉。 而且这事涉及也复杂,一个借尸还魂的普通人,几个狐妖,还有灵自灵这个先天,需要得准备点别的。 灵自灵抽出桌案和材料,就地制作,嘴上也没闲着,和另外两个聊天。 “幸好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制作符箓不翻车,要是换了以前,只能回去找阿真。” “你这么多东西都是从哪拿出来的?” 十一郎趴在桌案边上,看着灵自灵画符,他感觉这些符箓都很熟悉,应是道家常用,但仔细看过去,又有不少差别。 再想想之前替自己买的酒,十一郎猜对方有袖里乾坤一类的法术,但装的东西也太多了,什么都有。 “商业机密。对了,黄九郎姓黄,你们姓什么?姓胡?” 五郎和十一郎自我介绍的时候,都只说了名字,没说姓氏,而很多妖怪取姓,都是挑自己种族名字的第一个,一听就知道跟脚来历,当然也有不这么取的,像黄九郎,灵自灵第一次听黄九郎名字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只黄鼠狼。 “我的确姓胡。” 被猜出姓氏,五郎并不惊讶,胡姓在狐妖里面实在太常见,你用这个姓喊一声,十只狐妖里有八个回头。 “我随了母姓,姓辛。” 既然是堂兄弟,五郎和十一郎的父亲自然都姓胡,但十一郎这边好像特殊了一些,随母姓了。 “堂哥家里只有五个孩子,我母亲生的孩子多,有十一个,我年纪最小,跟上头哥哥姐姐们差的大,最后商量着让我随了母亲姓。” “所以他就被宠坏了,姑母根本不管他修行,没人形也不管,由着十一郎整日喝酒耍酒疯。”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家里最小的?既然有姓,怎么一开始不说?” 灵自灵抬头,难怪这两个家伙这么没心眼,她一个道门人在旁边不但不警惕,几句话就答应让自己跟着一起行动,半天之内就形成三人小队,目前主要指挥权还在灵自灵手里。 这个智商,让小翠想起自己的前徒弟小狐,不过他们两个比小狐好点,同样是没心眼的狐狸,他们起码不会干些自己坑自己的事,比如为了算计人,给自己的牙涂满毒药,结果自己先中招。 “同辈里面,我们两个最小……修为也是,走不出家门,黄九郎那是走的远了,只说九郎别人不好称呼,我们就在家附近走动,大家都认识我们,关系好的只叫名就知道谁是,关系远的也不在意。” 因为修为不够的出去很容易遇到危险,若是跑远了又得罪了谁,家里人救都来不及救。修为高的就不管了,随便你浪,比如五郎的姐姐可以陪着长辈出游,黄九郎能直接去京城跟书生们打交道。 “好了,咱们走。” 画完最后一张,灵自灵将工具一收,作势就要往外走,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十一郎身下一空,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去哪?” “去贴何子萧家门口。” “?” 贴家门口干什么?三娘明天才回来啊。 “对面干的亏心事,正面打不就跑了?我们先把人都困在一起……” …… 到了第二天,黄九郎主动去城外接三娘,说是许久没回家,特地来看看自己表妹,两家交好,三娘也没奇怪,骑在驴子上任由对方领路。 黄九郎依照昨天说的,将驴子往何子萧家门口领,何子萧也适时的出现,见驴子上的姑娘蛾眉秀眼,跟仙女似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两人以喝茶为由进屋,黄九郎说对方是自己盟兄,邀请三娘一同,还把驴子拴在门外,闭上了院门。 在关门的时候,一张黄符在门外显现,发出火光自燃,这符是突然出现的,在此前大门上空无一物,这符却好像一早就被贴上了。 可惜此时门已经合上,里面的人看不见门外异状,黄符很快燃烧殆尽,一道道金文在门上显现,又朝着左右延伸,蔓延至相连的院墙。 此时屋内虽然有两名狐妖,但无人发现外面的情况,三娘不认识何子萧,对面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凡人,心中正奇怪自家表哥为何突然说要进来喝茶。 他们本身不是人,走这么一小段路还不至于口渴,而且何子萧的眼神非常奇怪,三娘总感觉这人有问题。 倒茶的时候,何子萧向九郎。 “九郎你上次说的话还是不够充分,我今天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要早知道他这个表妹这么美,何子萧早就答应了,用不着黄九郎多番撮合。 但男方是愿意了,女方可不愿意,何子萧这话一听就不对,就像黄九郎之前说的,三娘是个聪明人,看出这个表哥今天要坑自己,脸色一变就要走。 “驴子跑了!” 见三娘要走,何子萧连忙喊出之前约定的暗号,听见这个,黄九郎立刻出门追赶驴子,可到底是追驴子还是堵门,只有他自己知道。 “九兄!” 黄九郎走的这么干脆,这两人是一伙儿没跑了,何子萧又冲上来抱住三娘,对方只是个凡人,三娘冒然出手很可能把人打死,她有心跟随狐仙修行,若是背上业障,对自己修行无益。 在混乱之中,外面突然传出黄九郎的惨叫,他本想开门出去堵在门口,手刚碰上大门,就像碰上一块烧的炽热的铁板,直烫的他连连后退。 这一出可不在计划之内,听见惨叫,何子萧连忙放开三娘跑出去,就看到黄九郎摔在地上,自家的大门正冒着金光。 不止是大门,周围的院墙也隐隐透出流光,将他们围在这里。 “……降妖阵?” 三娘也出来了,看着周围的流光,认出这是降妖阵法的一种,但是看不出是何种流派,再看受了灼伤的黄九郎,知道这是挨了阵法一顿教训,现在别说什么追驴子了,黄九郎根本碰不了门和墙。 看那两人的神情,三娘知道这不是对方的计划,她受过云游的狐仙点拨,身上气息纯净,论身上妖气,黄九郎比她多的多,要是硬碰硬,黄九郎肯定受更多伤。 “三姐!” “三堂姐!” 一人一狐翻墙落到三娘身边,同样是妖怪,他们两个竟然没事,在阵法里面来去自如。 “五弟,十一郎?” “你们两个干了什么?” 黄九郎想过这两个表弟今天会来捣乱,一早就防备着,但是一直没出现,眼看快成功,他也就忘记了这茬。 现在的情况,就是身为妖怪的黄九郎被阵法烫了一下,何子萧不知情况,三娘也是狐妖不敢碰阵法,因此没了束缚也走不了,而五郎和十一郎,却能视若无睹的翻墙进来。 “我简单看了一下。” 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从众人上方飘过,另一边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粉衣少女,翻着手里的书。 “按照当朝律法,何公子你们这么干是要处绞刑的,未遂也要杖打流放,哦对了,黄九郎是妖怪,他可能不知道。” 可黄九郎不知道,何子萧作为京城名士能不知道吗?说白了,就是靠着黄九郎的担保,越发肆无忌惮了。 跟妖怪混久了,莫非还觉得自己也能像妖怪一样? “真是道士……五郎,你们这是要跟道士害自己家里人吗?” “你个要害自己表妹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喊?” 灵自灵收起书,从墙头跳下来,站在闪着金光的大门前,像个守门的门神。 “这阵法能一直困住你们,今天不把这事掰扯明白,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驴子放心,在门外拴的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三娘听的,这也证明何子萧刚才那句“驴子丢了”就是个谎话,只是黄九郎堵门的借口。 见她如此,这阵法是谁布的已经明了,五郎拿出一个用黄纸叠的纸包递给三娘,他和十一郎身上也有这个,是灵自灵给他们,让其能在阵法里自由活动的东西。 毕竟她下的是降妖阵,虽然削弱了很多功能,以围困内里为主,但身为妖怪,在里面什么都不做也会感到难受,所以灵自灵做了一个类似“通行证”的东西给他们。 “来,把话全说开了,还有这位何公子,要不要用这个身体娶妻成家你可想好,原身的仇家官大,另外地府最近在整改,你说你这个借尸还魂的会不会被查到?” 灵自灵拿出桃木剑,这一刻,她身上的压迫感终于让五郎和十一郎意识到,这个一直跟他们玩闹的年轻姑娘,是位有高道行的大能。 “对了,你们原本居住京城,那应该认识王御史吧?或者,前段时间出现的两名白衣剑仙?” 黄九郎给何子萧立的有利条件,不过就是从前京城里的名气,和如今的大官身份,可论人脉和身份,她灵自灵不带怕的。 第59章 河边救人 白莲教法师将人变猪一案了解,虽然最后结束的顺利,任云踪也把那一支白莲教给得罪了。 因他自身的特征非常具有辨识度,对面的白莲教人员下咒也容易,虽然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但有时候也会很烦人。 就像夜晚入睡时在耳边飞舞的蚊子,它不一定会咬你,但飞行时过于明显的嗡嗡声是一直在的。 “噼啪!” 一道雷电窜出,将隐藏在身后,想要偷袭的妖鬼炸散,身后鬼怪的身影一片片崩解,化作纸灰随风散落,任云踪放下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被咒法招来的恶鬼。 对方应该是想通过下咒的方式来杀自己,或者用这样近似恐吓的行为来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但只这种程度的话,在任云踪眼里跟打蚊子没有两样。 或许是他压制那名法师的事已经传开,除去被变成猪的,那法师还有很多徒弟,可能在其他地方还有同僚,有知道当时内情的信徒回教告密不奇怪。 对面知道任云踪的实力不能硬碰硬,所以不敢正面对抗,只敢这样玩点诅咒的小手段来骚扰。 这种手段如果用来对付普通人,的确很有用,在睡觉的时候时候,或者在独处的时候,总有面目狰狞的恶鬼来恐吓,如果是普通人长久的经历这些,会被骚扰的精神衰落。 但这些东西对任云踪没用,这些所谓的恶鬼都是些纸老虎,只是用法术驱使的幻象,连自主意识都没有,他一下就能全打散,真就跟打蚊子一样。 除了有些烦人,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最主要的就是烦人。 “白莲教……罢了。” 看着随风飘散的纸灰,任云踪无奈,白莲教中的分流太多,各个派系之间的成分也复杂的不像话,说是得罪了白莲教,可到现在,他还不清楚是哪个“白莲教”里的教徒在给自己下咒。 其实他还挺好奇的,自己明明是个外来的“黑户”,从本地记录查直接就是查无此人,对面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成功把咒下到他身上的。 总不能跟自己招来的妖魔虚影说,其他人不用管,直接去找那个穿蓝衣服拿笛子的道士吧?这那可有点草率了。 “或许该去附近的城隍庙问问,有没有根治……” “救命啊!” 因为无法准确找出下咒者,从这几日遇到的妖魔鬼怪来看,背后下咒者不止一个,任云踪正在考虑向本地神怪力量寻求些帮助,忽然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 顾不得其他,任云踪忙向声音来的方向,看见河边有两人,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一人紧扯着另一个,被扯着的人像着了魔一样,一直往河的方向猛蹿,像是要跳河轻生。 但跳河的那个虽然行为异常,一副迫不及待跳河的样子,表情却是惊恐抗拒的,离得近的,还能听见他在呼喊,貌似是有人要拉着他跳河。 有个黑影在两人拉扯之间隐隐约约,任云踪暗自运功,眼中黑影逐渐清晰,那是个其貌不扬,又黑又胖的妇人,浑身邪气,正拉着那个举止怪异的人,想带着他一起跳河。 “她要拉着我跳河!她要拉着我跳河!救命啊!” 看清是谁在动手脚,任云踪一手掐诀,一道流火飞向拉扯在一起的两人一鬼,火焰打在妇人身上,一声可怕尖叫穿透耳膜,作祟的鬼妇化作一道烟雾飞走。 妇人一走,向河里拉扯的一方就没了,拉人的男子只看到眼前飞来一团火,接着一声可怕的尖叫,然后手中力道轻了。 但又因为之前的角力,一方突然没了力气,他们这方没反应过来,直接往后仰倒,任云踪闪身上去,一手一个把人拉住,带着他们远离河边。 在那妇人吃痛尖叫时,任云踪看见对方嘴里满口獠牙,妇人形象可能只是个伪装。 “两位可无事?” 任云踪把人扶到树边,让他们靠着树干坐,刚才那番拉扯不知耗了多少时间,眼前两人已经脱力,如果任云踪再不来,两人最后可能都被那女鬼拖下水一起溺死。 “终于上来了,谢谢这位……,道长?” 王启后之前是被那妇人控制着身体,往岸边拉也是别人拉他,因此自身没有多少力气消耗,除了面容有些憔悴,其他都还好。 他亲眼看见折磨自己的妇人被一道流火打中,知道是有高人出手,刚才对方扶自己的时候,只看见浅蓝色的衣服,现在一抬头看见对方的脸,他差点不知道怎么称呼。 看着像个道士,应该是道长吧……这么年轻这么好看,一抬头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淹死见神仙去了。 “无事就好,两位先休息。” 与对方对上眼,任云踪就发现了,眼前这人印堂发黑,一看就知道被邪祟缠身,从他憔悴的神情判断,恐怕已经被纠缠了很久。 在河岸边拉扯的时候,两人一鬼纠缠在一起,任云踪怕误伤人,没敢用杀伤力稍大的法术,只是弹了一个火星过去,那女鬼叫的刺耳,却不是什么重伤,不久就会回来。 在这之前,他想问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帮忙把那恶鬼彻底除掉。 “老李,找到王秀才了吗?” 远处传来喊声,一名樵夫模样的人找了过来,看见任云踪时满脸惊讶,还往后看看,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叔,我们在这儿。” 坐在地上的王启后抬手,把对方的目光吸引回来,樵夫看见两个人都没事松了口气,又看看任云踪,这位画风相差太大,他有点不敢接近。 “贫道任云踪。” 看出对方是在害怕自己,任云踪主动介绍,并让出地方。 经过几次乌龙,任云踪明白普通百姓识字的少,断句也不一样,带着称号一起介绍,对面先是记不住,之后又会觉得你名字真有这么多字,还是简化一下,直接说名就好。 “要不是这位道长,你找我和李兄怕是只能去河里找了。” 被称作李兄的男子此刻也休息好了,他没看见拖人下水的鬼,但那道救了他们一命的流火看得一清二楚。 “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再找找人?你好歹是个秀才,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啊。” 樵夫走过来,对这种事明显已经见怪不怪了。 “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找了多少人了,不还是这样。” 听见这话,任云踪审视周围的视线又落回王启后身上,对方模样憔悴,也不做书生打扮,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是个秀才。 不知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被纠缠折磨的。 任云踪跟着三人回村,或许是救下两人带来的安全感,也可能是他道士的身份正合心意,不等任云踪问,王启后主动说出自己的遭遇。 某一天,王启后在家里念书,看见一个又黑又胖,其貌不扬的妇人走进来,对方视门如无物,直接进来坐到自己床上,王启后想把她赶走,对方赖着不动。 从起以后,他在家里总能看到那妇人,知道自己找我说撞邪了,王启后就刻意无视对方,一直干自己的事,他这态度把妇人激怒,直接冲过来扇他巴掌,虽然噼啪作响,当事人却没怎么觉得疼。 然后,王启后的苦日子就来了,那妇人开始纠缠折磨他,先是将带子系在房梁上,然后揪着王启后的头发让他和自己上吊,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悬在半空,脚不沾地但又吊不死。 往后,还拉着他跳河,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河里跳,多亏了别人看见把他拉回来,最开始只是村里的小河,然后是井、更远更大的河流,王启后在人前被迫得了疯癫病。 见有人帮忙,妇人开始变本加厉,这样类似的场面越来越频繁,最后甚至天天如此,百般折磨,家里人用了无数种办法,请巫抓药都试了,都没有效果。 被这么折磨着,王启后书也没法念了,活也没法干,只能每天跟那妇人抗争,想着怎么把她赶走。 “寺庙和道观呢?” 任云踪感觉那妇人不是多么厉害,就算是厉鬼,找个有真道行的应该也能解决。 “村附近没有,更远的我不敢去,那女鬼一直缠着我,若是没人看着,她就要拉我去送死,根本不敢走远。” 对方知道会有人帮忙,所以下手地点越来越偏,今天也是,王启后被拉扯到山道上来投河,要不是有两人远远看见他不对劲,又知道他家情况来找人,这回就真悬了。 “我看见王兄的时候,他已经快半个身子进河里了,得亏我天生力气大,能拉他几把。” 闹到现在,村里都知道王启后被鬼缠上,他平日里是个实诚的老实人,又是村里难得的秀才,大家看见他突然犯疯病都会过去拉一把,可时间一长,这鬼越学越精,大家也快没辙了。 “你可有得罪过人?” 一直缠着一个人霍祸害的鬼,双方因为是有仇怨的,比如任云踪,他现在身上就有和白莲教的仇怨,偶尔会有来自白莲教各种法师招来的鬼怪骚扰。 “王秀才是村里能排的上号的好人,没得罪过人。” “在此之前,那女人我完全没见过,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找来我家的。” “那女鬼尖叫时,吾见她嘴中满口獠牙,这妇人形象恐怕不是真的。” 王启后可能真没见过那妇人,因为对方的外貌也是假的,估计是迷惑人的手段。 “若不介意,可让吾跟随,恶鬼害人,不能不管。” “真的吗?” 这可是能一下把女鬼打跑的人,王启后暗自激动,被折磨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都压女鬼一头的人,对方还说愿意帮忙。 有眼前这位神仙似的道长帮忙,王启后觉得自己的未来又有了些盼头。 “真的……快起来,不用跪。” 任云踪眼疾手快的把人拉起来,这个情况他也经历好几回了,从那个被变成猪又救回来的开始,任云踪现在对这种情况非常熟练,能在别人完全跪下前拉起来。 反正拼力气,很少有人能拼过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动不动就跪,他只是修行人,又不是真神仙,有时候,任云踪心里也会猜测,对方是不是真把自己认成了韩湘子,所以直接跪下来了。 “啊,好。” 他知道任云踪力气大,两人没了女鬼拉扯,往后倒的时候就是对方搭了把手,但没想到对方力气这么大,一只手就给自己拉起来了,看着还没废力气,比拎小孩还轻松。 王启后有点发懵,情绪也卡了壳,还不等他继续说,就看见任云踪后面有个黑影往这边飞。 “道长,你后面!” 他乍一看以为是纠缠折磨自己的那个妇人回来了,但仔细看,是个浑身冒黑烟、形如夜叉的东西,跟这家伙一比,那个又黑又胖的妇人竟然还顺眼了几分。 另外两人看不见后面飞来的夜叉,但看王启后指着任云踪身后惊恐的模样,也知道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一时间,四人里竟然是作为目标的任云踪最淡定。 任云踪早发现身后的东西了,只见他往后面微微偏头,然后抬手,两指间夹着一张画满符箓的黄符。 “嗖”的一声,黄符向后飞出,正好贴在袭来的夜叉面门,之前来势汹汹的,下一秒就变成一团火,很快烧尽,变成飞灰。 要不是之前那个女鬼跟两个普通人挨的太近,任云踪也会用这种类型的符打过去,将对方烧个半死不活。 “吾之前与某个邪教的法师结仇,最近受了些骚扰,但不必害怕,这些东西对吾造不成伤害。” 见王启后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举起来的手还没来得及方向,任云踪以为对方是被刚才的突发情况给吓到了,想想对方被纠缠折磨了这么久,见到类似的东西会比较敏感,便出声解释。 “……啊哈哈,是吗……” 自己被不知名的女鬼纠缠,被折磨的精神萎靡,对方被突然出现的夜叉攻击,一道符就把对面烧成灰了,两相对比,王启后心情复杂。 但这也证明任云踪的实力,有了他,王启后终于能摆脱那个女鬼了。 “邪教……叔,咱们附近的邪教好像有叫什么白莲花吧?” 剩下两个看不见鬼的真普通人,听了任云踪的解释开始窃窃私语。 “白莲教吧?好像好几个,大家伙都这么教……前阵子是不是有个韩湘子显灵斗巨人的事?” “那个是吾,与那位没有关系。” 再这么传下去,任云踪都怕把真人喊出来。 “咳,您听见了哈哈。” 两人自认声音很像,你看王启后就什么都没听见。 “是,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第60章 庙鬼 任云踪跟着王启后回了家,一走进门,他就发现一些明显是防恶鬼作祟的改动,房屋布局是改过的,院子里的井封起来,墙上有辟邪的符纸,房梁悬挂驱邪法器,除了一带发带,所有绳子类的东西都被收起来。 除此之外,祭祀用的纸人,香炉信香,草药熏香,反正各种路子的驱邪手段都能看见点,能看出王启后是真的很像摆脱折磨。 “……收起来吧,这些没有用。” 只是这里很多东西,都是没有作用的,大多是江湖骗子唬人的手段,王启后只是个普通秀才,既不住城里,也无显赫家世,又因为恶鬼纠缠走不远,很难找到真正有本事的人。 王启后走出去最远的地方是城隍庙,但是城隍……地府的事闹那么大,不知道这边的城隍有没有被波及,反正从王启后现在的处境看,能指望的概率很小。 “那……道长觉得需要换什么?” 听见任云踪说家里这些辟邪的东西没有,王启后很干脆的把东西撤了,请了那么多人来,最后还是受恶鬼折磨,他也看出这种东西不管用。 但为了点心理安慰,他还是一直留着这些,心里想着万一呢,万一哪一天突然奏效呢? 想着眼前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对方把鬼打跑了,自己难得有了片刻清静,他实在怕那妇人模样的恶鬼追回来,就向任云踪询问,有没有另外的东西驱邪。 谁知问完没得到回答,任云踪只沉默的看着自己,看得他又开始紧张,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 但其实,任云踪只是在看王启后的气色,不管怎么看,王启后的面色只能用憔悴来形容,一直被恶鬼缠身欺负,每天担惊受怕的恐怕也睡不好觉。 “……吾给你一张安神的符,你去睡一觉吧。” 任云踪觉得,这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现在恶鬼跑了,不如趁这个清闲时间让王启后睡一觉,不然就他现在的气色,恶鬼弄不死,虽然来个人给一棍子就可能把他打死。 “可是那鬼……” “有吾在这里,大可放心。” 将人打发去睡觉,任云踪将墙上胡乱贴着的符纸撕下来,这些也都是没作用的假符,书写的符箓有错误,看着像是比着正派符箓照瓢画葫芦描出来的,用的甚至不是朱砂,只是劣质的红墨水。 这样坑人骗钱的东西,王启后家里摆了不少,包括悬挂着的辟邪法器,其中一把小型桃木剑根本不是桃木,剑柄尾端还挂着一串菩提珠,真可谓是“双管齐下”。 如此看来,王启后也真实被折磨的病急乱投医,不管手段合不合理,照单全收。 任云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全烧了,看向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不,那不是人,像个鬼差,做武士打扮,手里拿着锁链。 视线对上的时候,对面有点惊讶,仔细看后发现任云踪不是普通人,能看见自己好像也不奇怪。 “阁下走错了,王家没有阳寿将尽者。” 不等那武士模样的鬼差说什么,任云踪先一步答话,对方拿着锁链像是来拘魂的,王启后确实是憔悴了些,但是突然猝死不至于,因为怕那妇人弄不死自己就去祸害家人,王启后让家里人都住远了,目前不这里。 说完,任云踪继续检查墙门上是否有遗漏,那些假符虽然没作用,但各种邪乎图案贴在一起,难保会产生些“化学反应”。 “不,这位仙长误会了,在下来此不为拘魂,乃是捉拿一只恶鬼。” 听见这话,任云踪停下动作,重新看向对方。 “城隍庙里原有四只庙鬼,以泥塑形象防止在庙里,其中一只跑了出来,经核查,这畜牲跑到这里,欺扰一名叫做王启后的老实人。” “确有此事。” 没想到是城隍庙里跑出来的,这倒是出乎任云踪的预料,他看对方那么纠缠王启后以为是从前就跟王家有仇的人在操作。 毕竟这些手段,跟白莲教那些想诅咒恐吓自己的很像,所以任云踪一遍遍的检查王启后的房子,看看有没有被人下咒的痕迹。 如今事情明了,是城隍庙里的庙鬼跑出来欺负老实人,可对于这个解释,还有一点有些奇怪。 “离王先生去城隍庙祈福已有些时日,为何是今日来?” 这件事任云踪问过了,城隍庙作为这附近距离村子最近的庙宇,王启后很早就去了,跟之前一样,毫无作用,折磨他的恶鬼还逐渐变本加厉。 现在看,这鬼是城隍庙里的泥鬼,好不容易跑出来,被盯上的人还往城隍庙里跑,自然会进一步激怒对方,城隍庙还正好装死。 过了这么,任云踪这个外来者都撞上剧情了,现在才过来说要抓鬼,这位鬼差再慢一步,任云踪估计都把那鬼灭了。 这个办事效率实在难评,如果没有任云踪,王启后今天可能已经被淹死了,鬼差要还是这个时间来,能一次性带两……哦不,带三个鬼回去,抓一只泥鬼赠两只水鬼。 “这……” 听出任云踪话里的意思,武士略显尴尬的挠挠头,他也知道自己来的有些晚 ,但这事吧,事出有因。 “前些日子出了些事,各级城隍严查,原本的城隍涉及贪污受贿被换任,这泥鬼正是趁着那时候跑的,王秀才来时,正值换任,很多工作都搁置了。” 任云踪:……有点熟悉。 “最近新城隍整查公案,发现有一只庙鬼出逃,经过仔细审查,才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特派在下来捉拿那畜牲 ” 庙里的泥鬼会跑出来,是因为当时城隍庙里乱,看守松了,王启后被纠缠这么久没人管,是因为正好赶上新旧城隍交接,没空管。 而城隍换任,是因为出了事开始一级级严查,出的什么事?最近最大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席方平那一案,阎王城隍受贿的事。 那这事是谁帮着席方平过去闹大的?道门先天。那任云踪是什么人呢?巧了,他就是道门先天之一。 “……原来如此。” 任云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赞叹真是好一把回旋镖,顺着地府这件案子的因果,一刀插回到自己身上。 真是绝了门了。 “那只庙鬼化作妇人模样纠缠这位书生,此前受过吾一击跑走,吾也正在等那只鬼回来。” 对方最开始盯上王启后的原因还不知,但既然城隍庙派了武士过来缉拿,什么原因也不用管了。 “敢问仙长何门何派?” 这个他刚才就想说了,任云踪打扮跟寻常的除妖道士非常不同,不像在外四处奔波的除妖人,更像在某处洞府里避世修行的。 “登道岸,任云踪。” 任云踪简单说了,这里压根就没有登道岸,他说多少对面也找不到,只说个名字,就当是个世外桃源吧。 “……登道岸……” 出乎意料的是,武士听后真的在沉思,好像真的听说过。 “那仙长,可认识一个叫灵自灵的姑娘?” “灵自灵?” 这是真没料到,灵自灵还能和附近的城隍庙扯上关系。对方会这么问,代表他见过灵自灵不,还有过交流,知道她所属门派叫登道岸。 “可是一个身着粉衣,手中拂尘缠绕缠绕同色丝带的少女?” 看见武士点头,任云踪上去几步。 “吾与她的确是同门,这次出来,便是要带她回去,可否告知详情?” 他找人自然不是漫无目的的找,也会在中途测算,灵自灵测算任云踪从哪个方向来,任云踪测算灵自灵往哪个方向去,双方一直这样,一前一后的走。 “前几日,这位灵自灵道长带着一个活人和四只狐狸精来了城隍庙,那人是借尸还魂的,四个狐狸精都是一家的亲戚,说是来报案。” 这事着实新奇,一个道士带着四狐一人跑城隍跟前报案,令武士记忆尤深。 过灵自灵这个流程没走错,她要告的黄九郎是妖怪,何子萧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俩早就脱离普通的衙门能管的范围,找城隍办案,的确是妖怪和鬼会走的路子。 恰好,管周围这一片的城隍是个刚上任的新官,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灵自灵要告的事情特殊,这一家狐狸在此地族群繁多,放在周遭妖怪里也算名门,这一告正中新城隍想立威的下怀。 “她去告什么?” 以灵自灵的性格,她主动去报官还挺新奇的,毕竟听里面有四个狐妖,如果是妖怪作乱,她应该会直接武力镇压,斩妖除魔。 “她要告的,是狐狸精黄九郎意图拐卖自己的表妹,将其骗去给自己的情郎何子萧为妻。” 任云踪: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那黄九郎听着是只公狐狸吧?把自己表妹骗去给自己的情郎当妻子……任云踪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就这么坑亲表妹? 而且那何子萧,武士刚才说还是借尸还魂的,这个复杂程度,确实该报官。 “被带来时,已是人赃并获,那黄九郎早年修为有所成,在家族中也有威望,想不到会干出这种事。” 边说着,武士拿起手中锁链,看向某个方向,任云踪同样看去,手中再次出现几张黄符。 “我观仙长身上有被人下咒的痕迹,等捉拿了这畜牲,仙长不如去随我一起回城隍庙,关于灵自灵道长的事也会详细告知。” “可。” …… 有了任云踪给的安神符,外面还有能人保护,身边更没有恶鬼纠缠,王启后迎来久违清静,他的确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回去一沾枕头就睡了。 他做了个梦,梦中又见到那名纠缠自己的鬼妇人,他看见那又黑又胖的妇人站在床边对自己狞笑,而自己躺在床上,怎么也动不了,仿佛鬼压床。 妇人掏出一捆麻绳,结环套在王启后脖子上,绳索收紧,妇人扯着麻绳另一头往外拉,想要将王启后拉下床,在地上活活拖死。 王启后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又进到自己屋子里的,他想要呼救,可身体动不了,嘴里喊不出声。 更奇怪的是,那妇人使劲拉扯,竟然拉不动王启后,在从前,她拉扯对方都是一拉一个准,甚至可以单手将王启后提起来,让他陪着自己一起上吊。 可这一次,她怎么也拉不动,被紧栓脖子的王启后也感觉不到窒息,好像这麻绳只是一根造型特别的项链。 有一阵狂风袭来,几张黄符飞来打在用力拉扯麻绳的妇人身上,她半个身体顿时烧起来,比上次在河边烧的更猛烈,像是要把她活活烧死。 紧接着,王启后看见一个武士模样的人冲进来,手锁链好像有生命,一抬手,锁链勒住妇人的脖子,一如刚才她用麻绳套王启后的脖子。 “你这畜牲,怎敢来欺扰这样朴实忠厚的人!” 武士像刚才妇人所做的那样拉拽锁链,将她硬生生拉出门外,王启后虽然一直躺在床上,视角却能毫无阻碍的延伸到屋外院子,他看到半个甚至燃烧的妇人被拖出屋后变了模样,变成一个目如闪电、血盆大口的怪物。 怪物张嘴露出满口獠牙,发出凄厉的吼叫,任云踪走到房门前,冲屋里躺着的人行了一礼,为他关上房门,跟着武士一起离开了。 从这里开始,一切嘈杂的声音消失,转而变成无边寂静,王启后感觉自己好像能动了,来不及管脖子上的麻绳,连忙起身,想要去追走远的任云踪。 然后突然一阵剧痛,视角跟着天旋地转,王启后睁开眼,是自己屋里的地面,原来他从床上摔下来,梦醒了。 “……没绳子……”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自己的脖颈处,没有紧锁咽喉的麻绳,再抬头,门窗禁闭,没有狂风,没有火焰,没有纠缠自己的恶鬼,也没有拿着锁链的武士。 “道长?道长?您在外面吗?” 入睡之前的记忆回转,王启后冲外面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再想起梦中场景,他赶紧从地上起来,开门跑进院子,什么人都没有。 “道长?任云踪道长?” 院墙上乱七八糟的符纸被收拾干净,院子门也被闭上,王启后逛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蓝衣道人。 睡了一觉后,王启后感觉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的一切阴霾,都跟着梦里的道人和武士一起走了。 仔细想那鬼最后的模样,王启后发现,附近的城隍庙里放着四个泥鬼雕像,妇人最后的样子,与其中一只非常像。 第61章 水上趣事 考虑到王启后被折磨了很久,一场真假难辨的梦不足以打消顾虑,哪怕发生的都是事实,被纠缠折磨的久了,再傻的人也会开始疑神疑鬼。 所以任云踪在走时留下了信和额外的安神符咒,等着当事人自己找到。 同时,武士要把庙鬼抓回去交差,任云踪还是收手了,烧只烧一半的火,烧不死,但火焰灼烧的痛苦一直在,两人一路往城隍庙走,这鬼嚎了一路。 最后,任云踪实在忍不了了,再加一张符,给这孤苦狼嚎的家伙把嘴封上。 耳根子清静了,两人终于能重新交流,既然任云踪帮忙捉鬼,他当然要信守承诺,将之前灵自灵的事和盘托出。 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事令他好奇,当时灵自灵给那狐狸三娘主持完公道,人家表示要好好感谢一番,灵自灵全拒绝了,说自己马上要走。 当被问起为何走的这样着急,灵自灵的回答是“再不走的话,阿真就要追过来了,我还不想回去”。 作为一个旁听的,武士当然不知道“阿真”是谁,但今天任云踪说自己来就是为了带灵自灵回师门,这个说法正好对上了灵自灵嘴里那位“阿真”。 “仙长与灵自灵道长同门,可是他的师兄?” 这一身又靠谱仙风道骨的气质,再跟灵自灵的活泼比较,别人一猜就是长辈出来抓贪玩的长辈。 “不,灵灵是吾师叔。” 闻言,武士向前走的动作一顿,脑子里浮现当时在公堂上,黄九郎还想辩解,灵自灵一拂尘给人手动闭麦的场面,以及之后拿雷符吓唬看热闹的小鬼的样子。 再看身边一派风轻云淡的任云踪,武士很希望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但此时他们背景里已经没有某个家伙的鬼哭狼嚎,任云踪刚才那句回答说的也非常清晰,他自己也不是活人,耳力这方面也优秀,完全没有听错的条件。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仙风道骨,且看起来非常靠谱的成年男性,是之前在城隍庙连同周边地区闹了一通的,虽然武力靠谱,但性格跳脱的少女的师侄。 “您也不容易啊。” 武士感叹,师侄出来找贪玩跑出来的师叔,这位仙长也是怪辛苦的。 仔细询问后,任云踪得知如果灵自灵没离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可能只有一两个小村庄,双方都是会卜算的道门人士,还同属道灵,测算对方方向没问题,就是越近越容易受另一方影响,一个跑一个追,谁都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当他们距离近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单纯掐断,在对面有意干扰之下根本算不出结果,还不如去四处打听。 见庙鬼被抓回来,又看任云踪不简单,这位新任城隍直接把受过灵自灵帮助的三娘和弟弟五郎喊过来。 本来还有十一郎,它认识灵自灵更早。不过最近这位在城里找到一个酒友,对方虽然是个凡人,但完全不怕十一郎,一人一狐经常一起喝的烂醉,根本叫不过来。 用五郎的话说,这个酒蒙子已经乐不思蜀了,叫过来也说不出东西。 而当得知任云踪是来问灵自灵下落的,这位受过灵自灵照顾、曾与其组队帮助自己姐姐与表哥斗智斗勇、曾经也算共患难的伙伴,毫不犹豫的把灵灵道长卖了。 “灵灵说想坐船,走水路去了。” 胡五郎,零帧起手见证小伙伴之间的革命友谊。 对于任云踪,五郎从灵自灵那里听说了一些,什么一直很照顾自己的人,作为她的师侄,最后与她的师叔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 哦对,还要再加一个被传成韩湘子显灵,这一条五郎最开始很奇怪,人跟神仙要怎么才能混淆呢?哪怕灵自灵穿的跟普通人出入很大,别人第一眼还是觉得她是人。 等见到任云踪真人,五郎明白了,并在心中对如今不知在哪里的灵自灵发出疑问。 这个气质差别,灵灵,你确定你们是一个门派学出来的吗? “阿嚏!怎么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灵自灵站在甲板上打了个喷嚏,河面上有风,但也不至于让她感觉到冷,没来由一个喷嚏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把黄九郎的事给解决完,灵自灵突发奇想要试试水路,东海那一回直接走了神仙路线,正经的船只没坐,于是打算这回体验一下。 一开始,灵自灵没想到找城隍解决,席方平一事让城隍的形象在她心里打上一个不靠谱的标签,但黄九郎的脑回路过于清奇且逻辑自洽,他和何子萧谋划的这事根本就是拐卖妇女,灵自灵觉得必须得教训。 只是因为这事涉及的种族成分很复杂,凡间的衙门没法管,何子萧借尸还魂的身体从前得罪过大官,对面可不信借尸还魂这种玄幻事,把案子保上去也不会管,只会单给何子萧下绊子,黄九郎受不得一点伤害。 最后,灵自灵被整烦了,她还想继续逛呢,再耽搁下去就没时间了,于是她选择连人带妖怪打包去附近的城隍庙,这样一来,何子萧能借尸还魂的原因也能查清楚。 黄九郎毕竟只是个普通狐妖,遇上城隍爷跟普通人见官老爷一个样,最后终于掰扯清楚,灵自灵功成身退,转移阵地。 原本的城镇并不靠大河,为了完成坐船的心愿,灵自灵还额外走了一段路,然后她发现,这个“白莲教”在南方发展的是真大,不管是民间传教还是别人口中的法师显威,灵自灵听过的可以被概括为白莲教的教派,已经有六个了。 每一派都有自己信仰的神,比较传统的从弥勒佛到玉皇大帝,自创的什么圣母,还有碰瓷历史圣贤的,应有尽有。 这甚至给了灵自灵一种自信,她觉得把苦境某几位的名号混在里面宣传宣传,说不定也能为白莲教大家庭添一块砖加一片瓦。 比如那什么无界波答啊、荼罗无疆啊,放这里简直专业对口,传销大舞台,有活你就来。 “白莲多好的意向,全被这些家伙搞乱……有东西?” 灵自灵凭借自己会画符会算命的本事,成功忽悠到一家商人,上了他们行商运货的船,只是独自在外行走的女子少,她上来显得很特殊,没人过来接触,只能自己盯着水面看。 她看到水下有个黑影飘过去,影子很大,看着不像鱼,而且因为水面折射,让水下那个游动的东西显出几分扭曲。 发现水里有东西 灵自灵顿时来了兴趣,她一边扶着船沿,一边跟着水中黑影游动的东西走。 在上船之前,她就听说这条江里有水鬼和巨鳖作乱,因为这些事,过往的商船为了保货物,都会聘请些江湖术士跟着,不管有没有妖怪,主要求个心里安慰。 灵自灵就是抓着这个机会和这条商船的人搭上线的,不过因为形象问题,最开始有些碰壁,甚至有人以为她是来捣乱的,但是跟一水的江湖骗子比,她的确有真本事,最后目的达成。 “龟?不像。人?或者鬼?” 水里的黑影有意沿着船身游动,灵自灵跟着便也跟着那个黑影在船沿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水面,完全忘了看路,也忘这船上可不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跑着跑着,灵自灵不出意外的和别人撞了。 “砰!” “啊!” “嘶!” 因为相撞的两人身高差不多,导致她们头撞头,互相挨了对方一击头槌,来了波最大伤害,灵自灵是往前跑的那个,也是这次“车祸”的主要负责人,但她毕竟是先天,身体素质强,最后也只是身形晃了几下。 对面就不行了,水面下的黑影越游越快,灵自灵也跑的越来越快,原本站在这里的人自己也在走神,灵自灵这撞直接把她撞懵了,身形往后倒。 相撞的一瞬间,灵自灵发现对面也是个年轻姑娘,见对面要摔,她赶紧伸手把人拉回来,双方看起来年龄相仿,但灵自灵习武又修道,身体结实的很,对面的姑娘可没这基础,她很怕自己把对方撞出个好歹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姑娘你没事……欸?” 灵自灵先是脚下发力稳住下盘,再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将快倒下的人拉回来,对面是个穿浅色衣裙,约莫十五六的年轻姑娘,眉眼柔和温婉。 但这些只是表象,灵自灵将人拉回来看清面相,感受到随之而来的不正常水气,这不是个普通姑娘,是个水生妖怪。 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来害人的,不然刚才就不会站在这里走神,被追着水中黑影的灵自灵一头撞个踉跄。 既然是妖怪,身体应该不会像凡人那样脆弱,还好,灵自灵心里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两个姑娘此时站的地方正对船舱某个房间的窗户,听见响声,房间里的人出来查看,只看见两个风格不同,但都极为貌美的姑娘手拉着手,粉衣的那个正焦急询问另一个有没有受伤。 “灵自灵道长,发生什么事了?” 出来查看的人,正是负责这船的商人之子,名叫慕蟾宫。 灵自灵是他父亲聘来的,慕蟾宫自然认得,另外一个姑娘却没见过。 听见慕蟾宫喊灵自灵为道长,被拉着的姑娘表情有一瞬间的震惊,她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就遇上道士了。 “我、我没事。” 这姑娘挣脱了灵自灵拉着的手,慌乱跑走,也不知她走的哪,反正船上很快就看不见她的身影。 “那姑娘是?” “我刚才看到水里有个黑影,急着追没看路,意外撞到了那位姑娘。” “……有妖怪?” 慕蟾宫本还心挂消失的姑娘,他是弃文跟着父亲从商,刚才一直在屋里念诗,感觉有人在自己窗户附近徘徊,本来不怎么在意,听见声痛呼就出来了。 现在一听水里有东西,慕蟾宫对刚才姑娘的心思顿时熄灭,美女哪里有命重要,这片水域妖怪作乱的事他也听说了,就是怕万一是真的,他们才请了灵自灵。 “那东西在水面之下,看不真切,不过绝对不是鱼,倒是有点像水鬼。” 灵自灵揉揉刚才撞到的头,因为这个插曲,水里的黑影跟丢了,仔细回想她看到的形态,好像有跟人相似的四肢。 “……水、水鬼……” 一听可能是水鬼,慕蟾宫更不淡定了。 “还不确定,不过慕公子放心,我会看好的。” 至于妖怪,这片江河这么大,水中绝对不缺水生妖怪,比如刚才跑走的姑娘,它们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生活,灵自灵不会特意说出来的。 只是水里的妖怪为什么会到船上来,还站在慕蟾宫的窗户外面,这事怎么说呢,灵自灵感觉很熟悉,熟悉到第二天她来慕蟾宫窗户外看时,果然又见到昨天的姑娘。 这里补充一下,慕蟾宫自身很喜欢读书,本来是会随大流考科举的,但他作为商人的父亲觉得人人都想当状元,这种思维太过迂腐,让自己儿子弃文从商跟着家里做生意。 反正慕蟾宫也只是单纯喜欢读书,对考取功名的热情不大,行商走南闯北还能碰到一些孤本,就欣然接受了。 所以慕蟾宫呢,四舍五入也算个书生,于是现在的阵容是,念书的书生,妖怪化作的美貌姑娘,看她守在窗户外的模样,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可想而知。 自从单飞后,灵自灵遇见的不是狼、野狗这种凶恶的,就是黄九郎这种道德不过关的,突然碰上一个构成如此标准,情节如此大众的,她心里竟然有几分欣慰。 可惜欣慰还没多久,就看到水上又浮现黑影,这次灵自灵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个水鬼,一直盯着船上听慕蟾宫念诗的姑娘。 灵自灵不知这水鬼想干什么,但看对方这样子就知不是什么好事,灵自灵赶紧上前,打断她听诗的思绪。 一看是灵自灵,这姑娘又要跑,被灵自灵眼疾手快的拉住,昨天是她没用力气,真要抓的话,对面根本挣脱不开。 “姑娘放心,我不是要除妖,只不过……” 灵自灵紧紧抓着她,向水面的方向偏头。 “你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啊。” 水鬼跟踪妖怪,这事可真有趣。 第62章 水鬼作乱 灵自灵道士的身份让身为妖怪的少女畏惧,不过此时,她说的话更令人在意,顺着那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水面,那里有个黑影正虎视眈眈。 从对方反应,灵自灵判断她不认识水里那只水鬼,但在惊讶之后是了然,她明明不认识跟踪自己的水鬼,却又好像知道自己被跟踪的原因。 总之,很有意思。 “我昨天光顾跑没看路撞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灵自灵紧握着对方的手,将昨天的事当做理由把人拉走,等两个姑娘原来船沿时,灵自灵清楚看到水里的黑影沉下去了。 看被拉着的姑娘还有些紧张,灵自灵赶紧安抚。 “我只是路过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修道者,对妖怪没那么大偏见,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干什么的。而且这是在江面上,怎么说也是你的主场,用不着这么害怕。” 安抚还有是效果的,见灵自灵真没打算以“降妖除魔”的名头抓自己,面前的姑娘渐渐放松道出自己的名字,白秋练。 白秋练原身应该是江中某种鱼类,说自己与母亲一同生活,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但盯着她的那只水鬼不一定,将氛围逐渐缓和,灵自灵试探着问她是否知道水鬼跟踪她的原因。 听到这个,白秋练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看不远处慕蟾宫念诗的房间,就像灵自灵说的,她到船上只是看看,水里的水鬼却不一定。 万一那家伙心血来潮,想要抓几个凡人怎么办?思来想去,白秋练还是把心里对水鬼跟踪的猜测说了。 “大概……是想把我抓了,献给江中龙王来讨赏。”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此江龙王好色,有些人为了讨好龙王,就盯着模样漂亮的姑娘,逼她们跟着去进献,我法力低微,但我母亲修为尚可,没人敢碰我,唯有这几天是我自己出来,那水鬼怕是想钻空子。” 白秋练自己有个江上歌女的身份,偶尔也会与母亲驾驶小船现身于水面之上,但作为江河里的妖怪,她们母女还是以水下生活为主,母女二人基本是一同出现,心怀不轨者惧怕白母法力,不敢对白秋练下手。 可是这几天,她为听慕蟾宫念诗都是独自跑出来,身边没有母亲陪同,那水鬼恐怕是想跟在后面伺机埋伏。 有了这一层关系,灵自灵立刻明白昨天那场“车祸”并不是完全的意外,水鬼环绕船提体游动是在找上了船的白秋练,只是这个动作正好被灵自灵看到了,最后追着水鬼一起找到在慕蟾宫窗外听诗的白秋练。 “刚解决一桩想坑害自己表妹的,这下又碰上想强抢民女的,你们妖怪的世道怎么这么不太平……啊不对,以我的生活环境来说,好像没资格评价” 灵自灵一手托腮,忍不住感慨,要论世道不太平,苦境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动荡。 不过话说回来,她遇见的怎么净是些道德败坏的?自己的确说要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但也不至于这么配合,偶尔看点大众套路的故事她也愿意。 感叹完,灵自灵伸出一只手来掐算,果然,那只水鬼还没走。 “白姑娘你继续在船上吧,现在进水恐怕会被埋伏。” 按白秋练的说法,她是在水里意外听见慕蟾宫念诗,之后几天出来都没告诉自己母亲,万一水里真有埋伏,单白秋练一个够呛。 灵自灵不是不能解决,但现在是白天,水鬼不上岸,这里也不只有慕家这一艘商船,她往水里发招必定引起波涛,会影响周围船只行进。 话说回来,如果她为了打水鬼往江里面丢雷,算不算是在电鱼? 总之,为了水上水下双方的安全,灵自灵打算让白秋练一直待在船上,等到晚上船只暂歇,水鬼也会跑上来,到那时一抓一个准。 白秋练对此很听话,或者说她很乐意待在船上,继续躲在慕蟾宫窗户外面听他念诗。 这个样子其实更像是喜欢诗句而不是人,但白秋练的表情和眼神,又明确表现出对屋中人的情谊,灵自灵在旁边看水面情况,回头看到这样的白秋练,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白秋练对慕蟾宫的称呼只有公子两个字,还是灵自灵问她为什么在这儿时说的,而且她只是守在窗户外面,两人没正式见过面,昨天那一出只能算打了个照面。 “白姑娘,你知道慕公子叫什么吗?” 白秋练先是茫然,好像没听明白,灵自灵无语,指了指跟她们隔着一扇窗户的慕蟾宫。然后,白秋练终于意识到她说的“慕公子”是里面的心上人,诚实摇头。 灵自灵:等一下,你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昨天叫过啊。 感觉这个情况比自己想的糟糕,灵自灵表情开始严肃,继续问。 “那你觉得慕公子性格如何?” 白秋练摇头。 “之前也没见过对吧?” 白秋练点头。 “你心悦于慕公子?” 白秋练再点头,眼睛非常亮。 但灵自灵的眼睛亮不起来了,详细追问下,她终于梳理明白,白秋练是在水下听见慕蟾宫念诗读文章的声音,由此爱了慕蟾宫,不知对方身份名姓,也不知性格如何。 “……” 这位姐姐,你是否清醒? 灵自灵不懂,灵自灵大受震撼,她觉得白秋练的母亲将女儿一直带在身边是有原因的,比如这位很容易会跟人走的样子。 “……你继续吧,我去别处看看。” 不行,这窗户边待不下去了,反正慕蟾宫的人品还可以,水鬼也跑水底下了,放白秋练一个在这里不会出问题,不如说灵自灵感觉自己快出问题了。 哪怕男女说法都还没正式见面认识,此时还一个这屋内一个在屋外,可只看白秋练一个的神情,她就感觉自己比先天们的出场打光还要亮。 感觉再亮下去自己以后的特效都省了,灵自灵决定转移阵地,去其他地方看看,清理一些水鬼可能的小动作。 水鬼多是在水中溺死或者自己跳入自身的亡魂所化,只要拉一个活人下来做替身,自己就能投胎转世去,虽然目前水里那只水鬼的心思在摆秋练身上,可万一这玩意儿突然一个心血来潮,觉得抓美女去跟龙王讨赏不如去投胎,随机祸害一个人当替身就麻烦了。 “对了,白姑娘原身是什么鱼啊?” 离开以后,灵自灵又想起这事,白秋练只说自己是水中的鱼化形,没详细说自己的跟脚,灵自灵也只是简单探查,没刨根问底。 但她总觉得,白秋练身上的气息看起来跟单纯的鱼妖有些区别,准确点说,是有水气但没有鱼类的腥味,不过也不排除是对方的化形功力高。 想着这么经典的组合,原剧情故事应该很好找,灵自灵拿出之前那本查过黄九郎故事的外挂书,正打算寻找,听见船上工人的惊呼,说是水上有很多渔网。 “奇了怪了,哪飘来这么多渔网?” “附近也没有打渔的,这网谁扔出来的?怎么还有水草?” 附近没有打渔渔民,这些缠绕着水草的渔网看起来非常旧,有的还破破烂烂,像是被谁随手扯走的,被随意扔在水面上。 这么多渔网不用来捕鱼,跟各种海草纠缠在一起飘着也算件奇事,慕蟾宫的父亲听见声音走出来,往水面上看。 “老爷,网里好像有东西。” “找人捞起来看看。” “不能捞!” 灵自灵赶紧过来阻止,如此陈旧破败的渔网,怎么看都不是附近渔民的,还跟深水里的水草缠绕在一起,这分明是水里早就遗弃的破网,被有心人从水草淤泥里重新扯了出来。 “慕老爷,水里有水鬼,别让人靠近水面。” 她好歹是受慕家委托一来保护船和货物的,可不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事,有能耐把水底沉寂多年的渔网扯出来,只能是在水里生活的家伙。 听见灵自灵的话,慕老爷眼中先是震惊,他见识过灵自灵的能耐,也是他把人请来的,现在说水里有水鬼作乱,他赶紧把想要下去捞网的人都召回来。 “就算看见网里有金子,也千万别下去,水鬼在水里拉人的力气很大,你们挣脱不开的。” 看着水面上越来越多的渔网,目前里面只有水草跟河里泥沙,还没出现额外的东西,但单有传言说这里从前是战场,水中多亡魂,因此有许多水鬼妖怪,曾经沉于水底的财富自然也不少。 大量的渔网妨碍船只行进,如果此时有谁因为好奇下去了,活人会被水鬼拉走,白秋练会因为水中渔网游的艰难,甚至会被人利用渔网缠住,这水鬼倒是聪明,哪边也不吃亏。 “江里那只龙王是废的吗,真就一点也不管?” 不对,这事归根究底也是江中龙王的锅,因为好色,所以一大堆人拿美人讨好他,甚至搞这么一出抓人。 不是说江里还有一只巨鳖吗?水鬼在底下搞这一出,那只鳖也没意见?这么渔网,最先遭罪的可是水里游的那些。 慕家的商船有灵自灵提醒,无人下去碰那些渔网,其他船上的人却不知道有水鬼,便有水性好胆子大的人往身上绑绳子,想下去试试。 灵自灵看见了,正想过去把人拦住,这几艘船的距离她跳几下就能到,不会太费力,就是会引起一些骚乱,比如她可能先一步被当成妖怪。 不过在她起跳之前,已经是让帮忙拦下来了,是名僧人,好像也是因为怕江的传闻,被请来保船和货物的。 见有人出手了,灵自灵站回去,她看见僧人在把人拦下来后,朝慕家船只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回去劝告其他人远离船沿。 也是个有真能耐的这样一来,其他船的安危也不用担心,专心等到晚上水鬼现身就行了,有这些渔网在水里飘着,白秋练现在改了主意想走也走不了。 灵自灵跟慕老爷商量晚上怎么对付水鬼,主要还是灵自灵出力,慕老爷负责让船上的人躲好别随便出来,剩下的等消息就行。 白秋练也发现水面上的不对劲,而且已经有鱼被网缠住了,水鬼都是些死在江里的人,对江中事物基本不会有多少好感,搞来这么渔网自然也没想过会不会危害江中的原住民。 “再这样下去不行,这江中还有一只巨鼋,性情凶恶,若是惊扰了它,掀起的浪涛会把船都打翻的。” 看着水里的情况,白秋练心里也着急,她已经在思考怎么跟母亲报信了。 “原来是鼋不是鳖……呃不对,好像也算鳖……” 灵自灵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天马上就要黑了,船只也尽量靠岸停歇,她们很快就能等到水鬼上来,灵自灵保证,绝对有他好果子吃的。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之前在另一艘商船里出现过的僧人,对方不但知道是水鬼作乱,仔细一看这僧人好像也不是人,这江上非人含量有点高啊。 “道长,我爹说……” 慕蟾宫受父亲的命令来找灵自灵,又看见昨天见过一面的白秋练,一时忘了要说什么。白秋练一看慕蟾宫出来了,又是一溜烟跑走,幸亏这船够大,不入水也能暂时躲开。 “道长,您认识那姑娘吗?” “今天刚认识,慕公子有何事?” 灵自灵看了眼白秋练跑走的方向,不知说什么好,明明都扒到人窗户外了,怎么这个时候又开始害羞? “有人看见水里有黑影,您说会不会是水鬼出来了?” “……我去看看。” 灵自灵问了方向就走了,慕蟾宫没跟着走,而是望着白秋练跑走的方向,这几天他念诗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人在窗户外徘徊,应该就是那位年轻姑娘。 这时,白秋练重新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进入慕蟾宫的视线,这一次,才算两人正式见面。 灵自灵很轻松就找到目击黑影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群人在大喊大叫,很难不注意到他们。 几个年轻人害怕的喊叫,另外几个有经验的前辈在教训,灵自灵绕过眼前的吵闹,仔细审视起水面。 现在天色暗了,水底下能看清的地方不多,还有一堆缠着水草的渔网,以及可能被渔网缠住的鱼,凡人各种干扰因素的影响,很容易把这些东西认成水鬼。 但周围的确有水鬼的气息,灵自灵像是感知到什么,往另一边看,正好看到有个少年从水里探头,朝着船上的灵自灵的招手。 “?” 第63章 河中涌沙 此时此刻,太阳基本落山,水面昏暗还飘着一堆残破的渔网,船上的人在讨论水鬼等离奇之事,在这种时刻,你眼前的水面冒出一个活人的脑袋,那人从水里漂浮出来,冲着船上的人招手。 这个场面,你就说惊不惊悚吧? 虽然这个少年长的周正,冲自己招手明显是在示好,灵自灵很肯定,这少年也是只水鬼,没有戾气,可能才死没几年。 对方不是盯上白秋练的那只,看着也不像是来害人的,灵自灵看见他帮一只水鸟解开纠缠的网,收回目光打算不管。 见灵自灵明明看见自己却没反应,而且还有要走的意思,水里那个少年反倒是急了,迅速沉入水中,下一刻再出水时,已经抓上船身,半个身子都飘到船上。 “姑娘留步,你看见了我对吧?白姐姐是不是在这里?我是来帮忙的,有水鬼要抓她!” “……你不就是水鬼吗?” 灵自灵打量着不请自来的水鬼少年,与活人相差不大的外表,身上还没怨念,这的确是没死多久的新水鬼。 “我跟那群家伙不一样,我是来帮忙的!” 见对方不信自己,少年着急的继续往船上来,甚至想伸手抓灵自灵的袖子,被对面后退一步躲开。 “鉴于你水鬼的身份,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最好别近我身。” 妖怪能控制自身阴气不害人,但鬼不行,妖怪有肉身,还算阳间生物,鬼显形全靠阴气,本身就是一个大量阴气的聚合,无法控制阴气自己向外发散。 就像李姑娘,作为鬼,身上的阴气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活人阳气相冲,为了第一时间收拾水鬼,灵自灵在身上提前带了点辅助法宝,如果这个时候这个水鬼少年跟自己近身,她也不保证会不会被对方身上的阴气触发。 她的确安稳长大了,各类高级法术都能轻松施展,但是在法宝这块,她不敢保证曾经“时灵时不灵”这个被动技能还在不在那堆法宝上面。 而且现在她要抓的就是水鬼,这个少年模样的水鬼还主动贴上来,他要是一直在水里看着,肯定知道灵自灵是干什么的,怎么想怎么奇怪。 少年的确知道灵自灵的身份,所以当被提醒别近身的时候,他很顺从的把手收回来,作为新晋没几年的水鬼,跟那些同行比他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我真是来帮忙的,我知道那几个家伙藏在哪。” “我怎么相信你?” “白姐姐对我有恩,你去问她,认不认识王六郎。” “又是这个命名风格……” 听见这个名字,灵自灵又想起之前吵吵闹闹的五郎十一郎,除了男子二十取字这个规矩,有些家里孩子多,会先只取乳名,等孩子平安成年后,再正式一些将大名和字一并取了。 这种乳名,想好听的就从诗词里摘,想简单的就直接拿数字代指,眼前这个水鬼既然叫王六郎,就说明了一个可能。 他还没活到取正式名的年纪,就已经丧命于江河之中。 “等着,我去问白姑娘。” 看看周围的确没有其他水鬼了,眼前这个好像真没有害人的心思,灵自灵回去找白秋练,但是原地既没有白秋练也没有慕蟾宫。 绕了一圈,发现白秋练躲在一个角落里,看来她还记得自己不是船上的人,知道不能被太多人看到。 “王六郎……可是个水鬼?” “对,你认识?” “认识,他在几年前醉酒落水,溺死后成了水鬼。” 灵自灵:好熟悉的桥段。 再一次的,灵自灵联想到十一郎,她能认识他们,不就是因为那小酒蒙子喝大了滚进护城河,最后被她救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十一郎就是和王六郎类似的结局。 “那孩子心性纯净,的确与其他水鬼不同,他还有理智,可以信任。” “好,那你先躲好。” 有了白秋练的保证,接下来灵自灵就放开了,同为水鬼,王六郎实力低微,但也能代入其他同行的思维,知道会选哪里躲。 而王六郎跟这群同行的最大不同,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死因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意外,虽也有不甘,但爱喝酒的是自己,喝醉失足的也是自己,他认。 比起其他水鬼在长年怨气下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失去理智,王六郎是难得的清醒鬼。 “真是难想象,你们竟然算同类。” 看着被抓住的几只水鬼,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一身黑,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人了,再看身旁人模人样的王六郎,灵自灵忍不住感叹,水鬼的颜值也是有参差的。 得亏这附近没普通人,这么一群妖魔鬼怪聚集,真不知要吓坏多少,在此感谢一下慕家人的积极配合。 “他们被困在江中多年,早已怨气缠身失了人性,我如果也被困几十上百年,恐怕也会如此。” 王六郎对此没什么感觉,做水鬼的这几年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各种意义上的。 “我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想法,水鬼只是江中不得超生的亡魂,龙王根本看不上我们,就算抓了白姐姐,最后功劳也会落在其他人身上,捞不到好。” 他来帮忙阻止,一是白秋练对他有恩,不希望恩人遇险,二是他清楚龙宫里的人也不喜欢水鬼,这些同类只是在做无用功。 哦不对,也不算无用功,至少他们扯来的渔网成功抓到了几条鱼。 “六郎?” 得到灵自灵危机解除的消息,白秋练从暗处走出来,虽然已经知道王六郎在这儿,看见他时还是有些惊讶。 “你应该已经有人相替,此时该脱离江中转世了,为何还是这番模样?” 水鬼找替身也不是必须去骗人抓人,还有一种是等,等到有人在同一片水域溺死,对方就会代替原本的水鬼,从前的也就能解脱转世。 只是这个等是真的纯看命和运气,若是时机巧了,淹死没几年就能盼到接替的人,若是时机不巧,就得十几几十年的等下去,最后等不了了,就开始主动抓人,希望找个能让人解脱的替死鬼。 王六郎是运气好的那个,早在几天前,他就该被新溺死的人代替,怎么到了现在,他还是江中水鬼之一? “替我之人的确有,前几日有一女子渡河,她本该是替我之人,可是……” 王六郎停顿了一下,露出几分不忍。 “她并非一人,怀中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我的确想解脱,可要为我一人伤两人性命,我实在不忍心。” 于是王六郎舍弃了这次机会,反过来在水中推了女子一把,将人安稳送上岸,自己继续当水鬼。 “我溺死的地方有个打渔人,他会给水中生灵敬酒,现在他每天与我喝酒,我帮他赶鱼,这样一直当水鬼也不错。” 比起旁边怨气冲天,一心为恶的同行,王六郎看的非常开,简直是水鬼界的一股清流。 捣乱的家伙抓住了,王六郎入水去收拾那些四处乱飘的渔网,看着沉入水中不见踪影的少年,灵自灵想起对方说的,白秋练对他有恩,所以来帮忙的事。 王六郎溺死的地方是此江中的一个小支流,与江河主干距离不短,这边商船来来往往,王六郎在的地方只有打渔渔民和渡河小船。 灵自灵好奇,什么恩能让他千里迢迢的过来帮忙? “……其实算不得恩。” 对于此事,白秋练有些犹豫。 “他醉酒落水之时,我正好游过,本想将他托起带回岸边,却被上一个水鬼阻挠,最后也没能救下他。” 最后,少年溺死,代替了从前的水鬼,白秋练想救人没救成,王六郎也不怪她,还因为这份救人的心记到现在,把她当恩人。 “有接替之人这事是我帮他算的,只知是有一女子渡河,中途会落水溺亡……” 至于女子还带着婴儿这事,白秋练也不知道,更没想到王六郎做了几年水鬼,仁慈之心没有被磨灭,愿意出手救人。 水中渔网逐渐少了,江上又起了些风浪,白秋练抬头凝望远方。 “是母亲在唤我。” “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因为水鬼捣乱,船上的事情一直折腾到晚上,的确不早了。 白秋练向灵自灵点点头,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浪花之间,有一道白影在水面之下浮现,在月光照耀下游去远方。 看见水中白影,灵自灵的眼睛立刻亮了几分。 “哇哦。” 白鳍豚耶!白姑娘是白鳍豚! 难怪身上气息和鱼类妖怪不怎么一样,白秋练的原身并非江中游鱼,而是同在水中生活,但并不算鱼的白鳍豚。 水鬼的事情解决,江面上的渔网也没了,白秋练也不再来,商船照常行进,船上依然能听到慕蟾宫朗诵诗歌的声音,灵自灵偶尔能看到同道上的其他船只,那名不是人的僧人出现。 就这么平静安稳了几天,变故突然就来了。 起初,是船在岸边停泊休息时,来了一位老妇人,灵自灵一眼就看出这老妇人不是人,且气息熟悉,与几日前的白秋练类似。 那老妇人一来,就气势汹汹找正在念诗慕蟾宫,敲着拐杖说他要害死自己女儿了 这一口锅扣的没头没尾,把慕蟾宫都扣懵了,他一直在船上,还差点遇上水鬼,上哪害人家的女儿? 这位老妇人便是白秋练的母亲,她说自己的女儿听了慕蟾宫读诗后便茶饭不思,思念成疾,如今的解决之法,只有让慕蟾宫娶自己女儿,不能拒绝。 闹了半天,原来这位老母亲是来给自己女儿做媒的,慕蟾宫见过白秋练,对她也是喜欢的紧,美人主动他当然乐意,但他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自己同意了没用,慕老爷那边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但是老妇人不管,只让慕蟾宫回去照实说,并扬言这事没得商量,如果不同意,他们就别想离开。 这位虽然气势汹汹的来,但没有恶意,又是白秋练的母亲,灵自灵就没管,只是随口感叹了一下这位老母亲的强硬,站在外面听完全程,一直到对方离开。 慕蟾宫不知白秋练与母亲的真实身份,对方最后那句狠话他没听明白,但本着他也想跟白秋练成婚的心,将这些话一五一十的跟自己父亲说了。 然后不出所料的,慕老爷不答应,还把慕蟾宫狠狠训了一顿,在他看来对方来路不明,还上赶着送女儿,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家,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然后第二天,船只周围涌现出许多沙洲,直接把船体卡住走不了了。 “道长,这个您有办法吗?” “我只是个修行人,不是许愿池。” 灵自灵看着在水里冒头的沙洲,这江水不知有多深,江面宽广,白秋练的母亲竟然把所有船全用沙洲拦截,真是好手段。 那问题来了,母亲这么厉害,能直接以河沙拦船,为何女儿那么柔弱?单这一手,灵自灵感觉对方打水鬼能一拐杖一个,你要不多教教自己闺女? “而且这事事关他人缘法,我也不好干涉。” 若只是让船从沙洲里出来,灵自灵当然有办法,把河里不正常堆积的河沙清了就行,但这事的关键不在她这儿,在慕蟾宫和白秋练。 “……道长,你这话是不是说串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慕蟾宫早不把灵自灵当普通姑娘看了,这位能画符舞剑,能驱鬼降妖,他的确有点把人当许愿池的意思。 不过不解决也没事,就是这话说的,缘法这种东西不是佛门那边说的吗? “随便啦,借来用用。” 反正这边没有暴力和尚,她就拿来用用,什么?隔壁船上的和尚?隔壁那个都不是人,是不是真和尚还不知道呢。 船走不了了,慕老爷也不着急,因为同路的商船都被沙洲阻拦,作为竞争对手的大家都走不了,完全不用着急。 甚至慕老爷盘算了一下,他们这一批货被耽搁了行程,正好能避开旺季,到时候反季节卖还能赚一笔。 但毕竟出了事,另一头不知道不行,正好船是靠岸停的,慕老爷打算先带一点人走,先处理好其他事,留下慕蟾宫在这里看管船上的货物。 “……你爹他一直这么心大吗?” 看着潇洒远去的慕老爷,灵自灵转头问慕蟾宫。 虽然慕蟾宫是个成年人,但这种水里冒沙洲的事怎么看也不简单啊,慕老爷,你就这么放心留自己儿子在这里? “……一直如此。” 慕蟾宫叹气。 第64章 难消停的江河 在慕老爷选择先处理生意将儿子留在船上,潇洒离去的当天晚上,那位老妇人又出现了,并且带着据说思念成疾的白秋练一起来了。 老妇人将白秋练留在船上,自己离开了,现在不同意婚事的慕老爹不在,这段时间足够白秋练和慕蟾宫仔细培养感情。 灵自灵看着拦住船的沙洲,如今船走不了,她的行程也卡住了,而且这还是在水面上,她想去别处玩都得先考虑距离允不允许。 她还记得,水中有个会起风浪祸害船只的巨鼋,现在几家商船都被白秋练的母亲用沙洲拦截,这时要是从别的方向打个巨浪,不仅是船只和上面的货物,连同停靠的河岸也得遭殃。 在老妇离开之时,灵自灵守在门口,询问她这样做,是否会激怒江中巨鼋,引起灾祸。 毕竟你看,周围被冒出来的沙洲填了,巨鼋如果从这里过,也会被沙洲挡住,这些多的离谱的河沙阻拦的不只是商船,还有水中居民。 对此,这位是这么回答的。 “那巨鼋空有体格和年岁,心智修为低微,只会在闻到鱼肉味道时出来作乱,所求也不过空腹之欲,此事巨鼋根本不会在意。” 或者说,以巨鼋智商根本意识不到河沙可能挡自己路,他只会凭本能觅食,看见前面有障碍,又没有能吸引他的肉食,不至于非要过去,转头换条路就是了。 巨鼋体型庞大,身长比小船还长,但智力不足,还停留在野兽的思维,普通人会怕它,但像老妇人这样有修为有道行的是完全不怕。 “老身年事已高,如今在意的只有女儿婚事,如果实在担心巨鼋作乱,附近有一寺庙,因惧怕巨鼋年年供奉,可去那里看看。” 说完这些,老妇人就走了,灵自灵不想给白秋练和慕蟾宫当电灯泡,也想去老妇人说的寺庙找找巨鼋。 可自己最开始是受慕家邀请来保护货物的,这水里的妖怪不知道还有多少,白秋练虽然也是妖怪,但法力低微,基本没有战斗力,要是有东西来找茬,还得灵自灵上。 “还是等明天白天吧,晚上容易出事。” 说起寺庙,灵自灵又想到另一艘船上的僧人,对方乘坐的船也被沙洲卡住,灵自灵打算去试探一下。 那僧人也不是人,至于是妖怪还是其他生物还不清楚,去试着接触一下,如果是想混在人群作恶的,她就先把这家伙解决了,如果不是,或许能拜脱一下,在自己暂离时让对方稍微注意慕家船的安全。 只是灵自灵打算明天再计划,别人却不这么想,曾见过几回的僧人借着月色跳船,双脚在水面和冒头的沙洲上如履平地,就这么走到灵自灵前方。 看来不仅是她想试探这僧人,对吗也明显有话要说。之前两条船有距离阻碍,灵自灵只看出对方不是人,经过僧人这么走,她发现这也是个与水有关的。 只是这僧人更特殊,非鬼非妖,浑身灵气,又跟正统神仙不一样,特别的很。 …… 胡五郎果断出卖了自己小伙伴的行踪,任云踪在之后又去城里找了一下那位爱喝酒的十一郎,得到灵自灵离开的确切方向,但灵自灵做的那一队商船是这些日子最后一批,如果再像走水路,商船不知什么时候再发,渔家小船走不了那么远。 当然也可以改用先天人的方式直接化光飞,但他只知道灵自灵走了水路,不知道具体上了哪条船,如果对方故意躲着不出来,很容易从上空错过。 任云踪不知道灵自灵这一趟船上一堆变故,甚至连路都被操行女儿爱情的老母亲给截停了,走水面很快就能赶上,他最后选择走陆路去追。 关于任云踪身上疑似被下咒,城隍的帮他看了,那些白莲教法师能驱使鬼影骚扰他,并不是对面有多强的能耐,是当时那个将徒弟变猪的法师的手笔。 自己的计划全部被打乱,想跑也跑不了,那家伙自然是恨透了任云踪,但这些他不在意,确保此事结束后,任云踪潇洒离去,完全没管对方怎么想。 而任云踪会受到骚扰,是那名法师用诅咒一样的手段给他带上了一点记号,非常轻微,但在白莲教的同僚眼里又会很明显,通过这个小记号,白莲教教众开始对任云踪骚扰报复。 可按理来说,任云踪是天地之外的“异乡人”,不沾此方天地因果,这种手段对他应该不起作用的。 “这不是仇怨因果,只是个特殊标记,就像别人在你发间放上一枚树叶,别人能看到,自身却毫无感觉,因为标记本身没有危害。” 新任城隍好脾气的解释,表示被这种术法坑害的人不少,他生前就见过类似的手段。 经过进一步了解,任云踪得知这是一种类似暗号的东西,主要用途是江湖术士坑大户,最广泛的应用,看准谁人傻钱多,给目标打上记号,其他同伴就逮着这个人骚扰恐吓,突破心理防线,然后再装神弄鬼坑钱。 任云踪:……这不就是小偷踩点用的东西? 没有任何危害,体感跟在森林里走路,袖子是刮了苍耳,但是一直没注意差不多,现在知道了,动动手摘下来就行。 不得不感叹一句,聊斋世界里的东西真的太意识流,真是稍不注意就可能因为不够唯心而被坑一把。 选择走陆路还有一层关系,任云踪发现附近白莲教有些猖狂过头,如果遇到了,他不介意去教训一顿,反正自己已经跟他们结仇,不愁再添几笔。 “唉……” 看着破败的土地庙,再看看不远处对着白莲教法师朝拜的村民,任云踪没想到已经猖狂成这样。 听着嘈杂的声音,这一派貌似叫“光目”。 “光目,光目女救母。” 光目女为地藏王菩萨的前身,没想到被邪教徒化用成教派名称,但这些人信奉的又不是地藏王。 任云踪将案前香炉扶起,此处土地庙虽然破败,但各种设施有模有样,依稀能见曾经的香火不绝,塑像是常用的土地公形象,只是无人护理,已经满是灰尘,颜色也脱落了大半。 没供奉,也不知道这里的土地公还在不在,任云踪只是把杂乱的桌案摆正,期间发现一个比较新的杯子,跟供桌上的不是一套,看起来是有人带过来的。 这是个酒杯,杯身落上的灰尘很少,看起来被扔在这里没多久,凑近甚至能闻到残留的酒香。 酒香很特殊,有些类似黄酒,又比黄酒淡,混着果香,给一个形容的话,任云踪感觉像是…… “东瀛清酒?” 任云踪皱眉,海岸倭寇严重,商人出海行商都很少往东瀛走,这地方怎么会有东瀛的酒? 可是仔细想想,白莲教中人员混杂,上至高官权贵下至穷苦平民,若是混进几个东瀛人也不奇怪。 各路白莲教是民间造反的主李之一,若他国有意干涉,派人混入白莲教也算个选择,只是有些剑走偏锋。 毕竟朝廷镇压白莲教可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要么一并砍了,要么一并抓了,审问也是审抓到的高层。 外面混乱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传教,任云踪打算去会会这位法师,如果能在众人眼前把他收拾了,村民对其产生的盲目崇拜应该也能冷却下来。 被村民簇拥的中心是一座木建高台,四周有燃烧的火炬,整体像一个祭台,有几个人站在高台中央,台下是嘈杂的村民。 在这混乱的氛围里,任云踪走出土地庙,祭台上的人在念着古怪的咒语,恐怕是要招呼什么东西,比如从前见过的夜叉恶鬼,或者巨人。 说实话,现在的场景出手很不方便,村民簇拥在一起,很容易误伤,任云踪不希望出现额外的伤亡情况。 “这些人在干什么!” 一道愤怒的声音插进来,任云踪转头,看见一位儒士打扮的老先生,身后有马车和随从,看这位怒气冲冲的往前跑,任云踪猜对方是在看见前方的群魔乱舞后,直接从马车上下来了。 “南方邪教竟然如此猖獗,我……” “先生请等等。” 好家伙,还是位暴脾气,任云踪察觉这位想往前冲,赶紧把人拦下。他感觉这位老先生情绪有些不对劲,有些太急躁,近看还有黑眼圈,应该没怎么休息过。 “吾来便可。” 此时祭台上出现一个庞大的虚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夜叉鬼,任云踪看出这又是一个障眼法,又是熟悉的白莲教法师装神弄鬼。 既然是个障眼法,就没多少攻击力,任云踪就不用想着法术会误伤这件事,足下发力越上高台,突然多出一个人,法师很懵,台下狂热的村民也很懵,更远一点的老先生也很懵。 毕竟他还没看清拉住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下一秒,对方就到祭台上去了,活像是见了鬼。 任云踪趁着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的将人拿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不仅点穴位,还干脆利落的把嘴给封上,从各方面杜绝对方耍小手段的可能。 这些出身白莲教法师在近战上就是个脆皮,任云踪半跪在台子中央,一只手就能压的对方不能动,看着自家头目被抓,另外几个非常从心的要跑路。 跑是不可能跑的,任云踪将手中无幻笛掷出去,空中旋转的笛子像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全都打在另外几个人的膝盖,最后一个全摔倒在台子上,一个都没跑。 施展法术的人被抓,空中夜叉鬼的虚影直接崩解,原本狂热的村民乍见这场变故,被吓的四散奔逃。 数息之间,原本杂乱又疯狂的朝拜氛围消失,一片狼藉中,台下只剩没反应过来的老先生,和他更没反应过来的随从。 最后,还是这位脾气有些急的老先生招呼人,帮任云踪一起捆住了这几个邪教分子,在嘴还没封上的时候,听见他们大喊“阿修罗王”,让任云踪起了疑。 阿修罗王,哪个阿修罗王?是他想的那个阿修罗王吗? 在任云踪皱眉思考的时候,之前被拦了一把的老先生也在打量他,任云踪的形貌过于突出,让他想起这次南下时听到的某些传闻。 “韩湘子显灵斗巨魔?” “……吾名任云踪,只是个修道人。” 这事算是没完了。 “我与附近的衙门有些交情,可以帮道长处理。” 从刚才那一手,就明白任云踪是有道行的,正好,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正需要有道行有能耐的,因此老先生选择主动示好。 这位儒生打扮的老先生姓张,人称张老先生,山西人士,此次南下本是给女儿置办嫁妆,如今,只为报仇。 “此地的江河之中有一巨鼋作乱,闻到肉味就会上浮,掀翻水上的船只,可怜我妻子女儿,都成了水中亡魂!” 张老相公对女儿极为疼爱,携带家眷亲自来江南给女儿置办嫁妆,过江时,听说江中巨鼋的事,告诫家人别在船上做肉菜。 中途他有事离开,再回来时,发现妻子女儿都不见了,水上只有原本船只的残骸,有人水性好侥幸逃脱,张老相公才明白是巨鼋作乱,将船只毁掉,人可能已经成了对方的加餐。 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家人忘了自己嘱咐在船上煎炒鱼肉,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反正都不重要了,张老相公现在只想给妻女报仇雪恨。 他听说附近有座寺庙与巨鼋打过交道,便打算去询问寺中僧人如何对付巨鼋,张老相公心中有怨恨,自然睡不好觉,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宰了那巨鼋。 张老相公途中会路过这里,见周围杂乱吵闹,不像寻常村子会有的动静,就想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顺便详细问问那寺庙和巨鼋的事情。 结果倒好,直接撞上邪教传教现场,目前心理状况堪忧的张老相公想的不是赶紧跑,而是往上莽,于是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照您这么说,巨鼋害人已有些年岁,竟然无人收服?” 任云踪沿路可是见过龙王庙的,巨鼋的所作所为相当于在江种龙王的头上蹦迪,竟然一点也不管,放着对方祸害百姓。 找人暂停,先去管管那害人的巨鼋。 第65章 巨鼋 将几个自称光目教教徒的家伙解决,在最后,他们还嚷嚷着自家有传说中阿修罗王做护法。 关于这一点,任云踪不能说不在意,光目、阿修罗王都是佛门用语,白莲教也的确起源于佛门支流,这么喊其实没什么问题,那所谓的“阿修罗王”,可能只是个唬人的。 毕竟这些人经常宣扬自己是神话人物转世,各种大神都遭殃,觉得不满意还会现造一个。 这些都没有问题,如果他在土地庙庙里找到的,疑似装过东瀛清酒的酒杯。 “阿修罗王……” 因为这事太令人在意,本来不在意审理过程的任云踪主动去打听,想知道这个阿修罗王的更多信息。 作为这次打击邪教的主力,还有张老相公帮忙,还真让他得到一个消息,白莲教内部多出了一位“阿修罗王”,教内地位很高,身边还有能力奇异的随从,对方身上最大的特点,是红,鲜艳刺目的红。 任云踪:坏了,好像是真的。 把这几个脆皮法师解决,任云踪暂时放下找灵自灵的事情,先跟着张老相公去处理巨鼋,听张老相公的意思,是想杀了给妻女报仇。 可这位张老相公只是普通人,本身脾气就有点着急,又突遭横祸没了妻女,任云踪很怕他最后急眼,抱着火药跟巨鼋同归于尽。 他沿江水流域行进,江中巨兽的事情有所耳闻,有说是庞大如小岛的巨龟,有说是一只巨鳖,还有更离谱的,说是龙王的儿子之一赑屃。 因为这些传闻的杂乱,任云踪只当是谣言以讹传讹,没真当回事,听了张老相公的遭遇,才知江中巨兽原来是一只鼋,而且已经为祸数年。 巨鼋体型庞大,还能掀起波涛毁坏船只,甚至吞噬人类,这些人无人解决,因巨鼋丧命者无数,张老相公的事只是众多惨剧之一。 这种为祸一方的妖怪,任云踪觉得既然遇到了就该去管管,别人怕它,他可不怕,杀巨鼋不仅是帮别人报仇,没了巨兽作乱,在江边生活的百姓也能安宁一些。 而且看张老相公这着急的样子,他感觉也不能放着不管,上一个形貌憔悴的是受庙鬼纠缠折磨的王启后,张老相公虽没到那个程度,可年纪也大了,经不住折腾。 巨鼋名气很大,与之有关的寺庙在当地也很有名,很容易就能找到,当张老相公说明来意时,僧人们却犯了难。 张老相公听说的,是这里的僧人跟巨鼋打过交道,应该有对付的方法,可事实并非如此,僧人与巨鼋的确有关系,打过的交道却不是想象中的双方冲突。 原来,寺庙所建位置与巨鼋的住处非常近,近到什么程度?如果对方想来,顺着河岸上来就行了。 巨鼋的凶恶远近闻名,僧人们害怕它上岸吃人,在本身没有反抗力量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将巨鼋当成神仙供奉,每年杀猪宰羊,将其投入江中,祈祷它不要发怒上岸。 有了人投喂,巨鼋在这里的脾气还算不错,每当牲畜投入水中,巨鼋就会跃出水面吞食,吃饱喝足后离去,僧人们根本不敢跟它作对。 也就是说,张老相公来找僧人询问怎么对付巨鼋的计划失败了,僧人们根本没有这种力量,也更惧怕巨鼋发怒。 但张老相公不会善罢甘休,他从僧人的作为里得到一些灵感,巨鼋在这片地带为祸很久了,僧人们那牲畜祭拜也很久了。 巨鼋每次都是出水吞噬后直接离去,显然已经习惯了僧人们的投喂,那如果,就是说如果,这巨鼋会不会根本不分辨吃的东西是什么,只要闻到肉味就会将其吞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 “先生,您不如先去休息?” 看着张老相公在旁边出神,任云踪试探着询问,前有王启后,现有张老相公,他好像经常碰见这种因为各种原因,把自己弄的精神状态堪忧的人。 僧人害怕巨鼋,这事任云踪不意外,在有寺庙、邪教、龙王等多重势力下,这家伙还能在江中为非作歹就说明了问题。 那些有修为有道行的都管不住,这些凡人之躯的僧人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来保全自身。 不过巨鼋闻到肉味就出现这一点也给了任云踪灵感,僧人们年年都能见到它,对其身形大小非常了解,任云踪大概估算了一下,跟一艘小船差不多,能站三四个人的大小。 “这巨鼋体型不是很大,只要将其引出,吾可以对付。” 先天人连山头都能削,砍一只巨鼋完全没问题。 听见这话的僧人:? 这位道长,你是否清醒? “您能对付它?” 张老相公也因为这话回神,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报仇计划的雏形,刚要开口说,就听见任云踪说可斩巨鼋的话。 他的目光看向任云踪身后,那柄华丽无比,却好像被锁起来的宝剑,之前见对方打人都是直接近战,或者用手里那支透明不只材质的笛子,背后的长剑更像个装饰或者其他仪式的法器。 张老相公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您身后这剑,是除妖法器?” “这么说也没错,歧天剑的上一任持有者惯使道法,战斗时的确常作为法器使用。但这并不会让它丢失一柄剑原有的作用。” 而且就算是与道法配合使用的法器,作为利剑的杀伤力也丝毫不减,在物理伤害这块,是先天人的强项。 “是吗?” 虽然任云踪这么说了,张老相公还是有些想象不出,看着剑身上精致复杂的装饰,这么华丽的长剑,真的能挥动吗? “但水下深浅不知,最好把它引出来……” 水底下也不是不能打,但是会搅动江水,影响到水面上的人。 “对了,我也有一计……” 见任云踪已经开始讨论拿牛羊肉引巨鼋出来,张老相公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打算铸造一块大铁块,诱导巨鼋吞下去,铁块入腹,巨鼋就算不死,也会受尽折磨。 这是他基于自己凡人身份,想到的最可能完成的方法,唯一的缺点,是铸造那么大的铁块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此法是否太过冒险?” 有僧人提出异议,水里那怪物有多凶残他们早有体会,要是巨鼋反应过来被骗,很可能会当场发狂,到时候来一场低配版“水漫金山”就遭了。 “老先生尽管去做,若无作用,就由吾亲自斩杀。” 张老相公的心思任云踪多少猜到一点,妻女丧命,他不管怎么都想亲手报这仇。反正有自己看着,让这位老人家试试也好,这也是一个心结。 这边还在讨论怎么处理巨鼋,另一边已经有人打算下手了。 “你确定在这儿吗?” 灵自灵站在临水的一块岩石上,在岩石的下方,有个半截身子埋于水下的少年,是之前帮过忙的水鬼王六郎。 按理来说,水鬼会被困在自己生前溺死的那一小片地方,像一个囚笼,王六郎却能顺着江河的水流到处跑,看着不像水鬼,倒像水中的精灵。 说到水精灵,灵自灵最近还真见过一个,就是隔壁船上的和尚,人家不仅不是人,也不是真和尚,是镇守长白山天池的牧龙君。 为什么变成和尚的模样出来不知道,那一晚对方主动来找灵自灵坦白身份,并道出自己离开长白山的原因。 长白山天池里有五百条小龙,都受这位牧龙君管辖,小龙嘛,性子跟小孩差不多,总有几个闹腾的想往外跑,有几条越狱成功跑出来,牧龙君是出来抓孩子的。 同样是贪玩跑出来,身后也有人来“抓”的灵自灵:好熟悉的桥段,并莫名有些心虚。 这些日子见灵自灵有些真本事,牧龙君就连坦白身份,并希望灵自灵多注意,如果见到了逃跑的小龙,麻烦她帮忙抓一下,那几个小孩挺皮的。 作为回报,灵自灵出来找巨鼋的时候,他会帮忙看护慕蟾宫他们,巨鼋的事牧龙君也看不惯,作为水中诞生的精灵,他甚至对巨鼋的作恶更为感触。 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牧龙君的名号听着威风,队龙也的确有些特攻,但说白了,他只是个镇守长白山的公职人员,出来抓贪玩的小龙没问题,主动干预其他地区的事就不行了。 自己无法出手,水中亡魂的哀嚎他却能感受到,江中龙王又不作为,牧龙君真的很想把手里的钵盂扣对方头上。 正好,那天晚上灵自灵和白母的对话他听到了,所以过来摊牌,并告诉灵自灵直接去打巨鼋就行,其他不用担心。 牧龙君:你放心去打巨鼋,想给龙王几下也没问题,回来我给你担着。 灵自灵:好! 叮,滴滴代打订单已接收。 巨鼋在水底不好找,王六郎又主动凑上来,说他知道巨鼋的居处,就在一座寺庙附近,带着灵自灵来了。 此时他们跟任云踪等人位置,可以理解为一座临江的小山崖,寺庙在山崖上面,灵自灵和王六郎在山崖下的河岸边。 同时,巨鼋就在这片水域底下。 “就是这里,后面山上就是祭祀巨鼋的寺庙。” 此时的王六郎手里有支簪子,不是多么华丽的款式,但也非常漂亮。 “……这不是女孩子的东西吗,怎么在你手里?” 灵自灵想起来,王六郎主动来找她说知道巨鼋在哪里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簪子。 “啊,你说这个?它来自一个可怜的姑娘,前段时间巨鼋发疯毁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被巨鼋吃了,这簪子是我在那片水域里捡到的,簪子的主人和母亲葬身江河,亡魂拜托我将簪子给她的父亲。” “也就是说,妻女都被巨鼋吃了啊……” 又是一桩惨剧。 “不过这跟你来拿着簪子来这儿干什么?山上面不是寺庙吗?” 总不可能,那姑娘的父亲是和尚吧? “她说自己的父亲性子刚强,回来后得知她们命丧于巨鼋,势必会给她们报仇,所以来杀巨鼋,基本就能见到。哦对了,那姑娘姓张,好像是从山西来置办嫁妆的。” 一家人不辞千里来置办嫁妆,结果最后命丧巨鼋之口,只留下一个老父亲,嘶,好像更惨了。 所以王六郎主动跑来,也是有委托在身,他替张姑娘送遗物,灵自灵替牧龙君收拾巨鼋,顺便抓小龙。 “那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把巨鼋弄出来?” “这巨鼋喜欢吃肉,闻到肉味就会跑出来。” “这附近也没有卖肉的地方啊。” 本来寺庙顺路往下的位置,该是个很适合形成集市的地方,还靠近江河,不管是打渔还是行船都不错,可因为巨鼋作乱,这边人烟稀少。 寺中僧人杀的猪宰的羊,也是费功夫从别处买的,近了没多少人在这里生活。 “扑通!” “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水里,在石头上跟王六郎聊天的灵自灵抬头,远处的水面又是一声,好像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正不断的往水里扔着东西。 “谁在扔东西?” “扑通!” 又来一次,所扔物品非常大,入水溅起高高的水花,灵自灵瞥了一眼,是些红色的……貌似是些剥好皮的动物。 但是周围没人啊,这么大的东西扔进去,总得有个扔的人吧? “大白天见鬼了?” “……可我就是鬼啊?” 王六郎知道自己看着和同行有差别,但也不能把他开除鬼籍啊。 “看起来是刚宰好的猪,怎么扔过来的?” 灵自灵将手横放在眉前,眼睛往四周搜寻,她怀疑有人卡着视野死角往水里扔东西。 “宰好的猪?等一下,那不就是在往巨鼋头上扔肉吗?!” 王六郎不淡定了,他们刚才还商量着用肉把巨鼋引出来,还没开始准备呢,怎么饵就自己来了? 原本平静的江面开始动荡,水浪翻涌,过大的水花打在岸边的岩石上,灵自灵迫不及防的被浇了一身海水。 在水面之下,有个黑影出现,然后逐渐变大,形状又越来越清晰,水面上的浪花越来越高。 肉投进去了,那与之相对的,巨鼋自然也来了。 第66章 意外相会 投进水里的猪肉是哪里来的?这就要把目光往上看,在大概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处向外延伸,形似悬崖的小型平台。 这个地方非常好,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山岩峭壁,从上往下看,又只有山中植被和最下方的河岸,正如灵自灵所想的,完美卡在视角盲区。 现在这里正有一队人,用小型投掷工具将处理过的猪肉往江里抛,从远一些的地方看,就好像是这些肉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些人是谁呢?当然是打入敌方阵营的收万劫以及反派们,哦对了,还有白莲教徒。 “为什么不直接下去扔?” 易阳看着江面荡起的波澜,自从他们参考收万劫的建议,成功脱离地府的大乱,对方在他们这里的地位便直线上升,隐隐有占据主导的趋势。 这真的很不可思议,大家都是出来干坏事的,相互之间少不了猜忌防备,收万劫的来历还一直不明,他们找系统对他检查过,最后能得到的信息只有几条。 首先第一个,这个“阿修罗王”的确是外来者没错,是“穿越者”这个群体差不多的。而第二,是他灵魂层面上的负责组成,扫描结果显示他身上有类似系统与宿主的契约,但是找不到另一头,还有一个像是邪神契约的东西,灵魂好像也不全。 反正对着他扫半天,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收·天邪八部众之阿修罗王·星宿一奇·原剧情中已死·万·系统宿主马甲·被分出来的部分意识·理论上不算完成活人·扮演系统外挂·劫对此表示: 来,扫描,随便扫,能从这一堆量子纠缠里查出东西来算你们有本事。 “你要是想去送死,大可自己去。” 收万劫盯着下方江水,根本不往旁边看,地府那两个刚回来没多久,席方平的事就来了,得知消息后,几人一看真的躲过一劫,开始更加相信他说的话,情报也适当的往外说。 不管是实力还是情报,收万劫都高他们一截,甚至来南方找白莲教也是他主导。 非法穿越者具备的奇特能力很适合招揽这些白莲教教徒,白莲教是本土势力,虽然一直很混乱还总是一盘散沙,但历史悠久,混到他们之中,也算真正隐身。 反正都是破坏世界,跟着白莲教造反也算一条路子,易阳等人此前的计划都因为柳清缘作废,最后也只能顺着收万劫走。 至于在白莲教中名声逐渐大起来的“阿修罗王”,这个纯属意外,收万劫个人画风实在是突出,一身红哪怕站角落都会引人注目。 而且因为一些固有印象,没有人会猜以“阿修罗王”为名号的人会跟道门有联系,就好像以任云踪的形貌,不知内情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任云踪是魔族一份子。 “但是底下还有人吧,万一他们先一步杀了巨鼋,我们就拿不到东西了。” 从他们这个地方往下望,是能看见底下有人的,易阳是术士,日常的法术仪式都需要很多材料,这只巨鼋不知活了多少年,浑身都是宝,正是个合适的原材料。 而且他们现在跟白莲教绑一起了,将为祸一方的巨鼋拿下,也有利于白莲教收买民心,他们这边也更好利用。 “不会缺了你们东西的。” 因为目前还是反派,收万劫自己也想看看把白莲教和非法穿越者搅和在一起会有什么效果,就在这里尽职尽责的扮演,反正当这个卧底也挺好玩的,尤其是听他们聚在一起骂对手的时候。 投入的猪肉起了作用,巨鼋浮出水面,掀起波涛,这个动静足够惊扰到山上寺庙。 “走吧。” 收万劫转身,带着众人离开这个位置极好的平台,河岸边,灵自灵左右躲着水浪,最后发现没有落脚点了,干脆跳到巨鼋背上。 “你跳上去干什么?赶紧跑啊!” 王六郎被灵自灵的举动吓一跳,他自己是鬼没有实体,巨鼋看见他也没辙,而且它也不吃水鬼,顶多就需要注意一下水浪。 可灵自灵是活人啊,在巨鼋眼里就是一块肉,它这个体型吃人都是一口吞,他们两个什么准备都没做目标就自己出来了,这种情况应该赶紧跑啊! “我跑了,这家伙追着上岸怎么办?” 巨鼋看见有人敢跳到自己背上,在水上一阵翻腾,灵自灵站在上面,就好像坐着小渔船直面海上的风暴,为了稳住身形,她现在是半跪在上面。 即便这样,也没耽搁她跟王六郎交流,就是脚下一直晃,有些妨碍她出手。 “不对劲啊,这家伙……有这么疯狂?” 从听到的各种传言里,巨鼋都是来的快去的快,闻到肉味就出水,吃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灵自灵承认自己往它背上跳有些激怒的意思,但也不至于这么发狂吧? “天地敕令·神咒道威·北斗伏……这家伙就不能消停一下?!” 灵自灵刚要施威,身下的巨鼋又开始在水里四处翻腾,直接打断了施法。 许多道术施展都有个小前摇,念咒掐诀运力,这些在平常打架没什么,可现在她所站位置不是平地,而是一只正在发疯的巨鼋背上。 作为一只鼋,还是体型庞大笨重的巨鼋,天知道这东西哪来的力气和速度,摇的比在疯牛背上还颠簸。 现在还在水里,九天峰火阵也不行,旁边还有的王六郎呢,一个大阵下去,巨鼋还没死,王六郎可能会先魂飞魄散。 灵自灵怎么也没想到,限制她大发神威的不是敌人实力有多强,而是战斗场地的局限性,巨鼋背上不是一般的颠簸,要是让晕船的原无乡来,灵自灵感觉能把他颠吐,吃多少胡萝卜都治不好的那种。 所以苦境的地盘那么大又那么开阔,果然是为了方便先天们相杀吧? “这家伙就是在发狂,刚才那肉绝对有问题!” 灵自灵将内力汇聚于手,一掌打在巨鼋背上,巨鼋吃痛发出怒吼,发狂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俨然一副吃了过量兴奋剂的样子。 “……还挺硬。” 不愧是龟鳖类的动物,防御就是高,灵自灵出来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能硬抗先天人攻击还没什么事的。 她刚才那一掌,可是完全按先天人打架的程度试探,就算打的是石头也得多个条裂缝,这家伙只是疼的叫了几声。 “长的这么大,鹤老估计会很喜欢,但可惜你害人无数……我感觉自己在斗牛。” 颠,太颠了,原本不晕船也要被颠晕了,灵自灵抽出桃木剑,打算认真降妖。 王六郎:所以你刚才没认真?都这样了你还不认真打? 收万劫喂给巨鼋的肉的确有问题,都说是经过“处理”的了,反正这家伙怎么都要死,当然是闹大些好。 任云踪护送张老相公下山招揽铁匠,听见河岸传来的动静,还一瞬间的熟悉气息,灵自灵施展道术被打断,但运转释放的内力道威没断,只是在最后没成功。 “灵灵?” “道长您说什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巨鼋怒吼,任云踪和张老相公都没见过巨鼋,但这种吼声不是水里生物能发出来的,还有水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不寻常的狂风。 能造成这种景象的,附近只有那只巨鼋。 几块锋利的碎石飞射过来,任云踪挥袖扫开,等他们离开遮挡视线的树木,入眼便是一只巨鼋在满是碎石的河岸上发疯,背上有一抹粉色,好像是个人在上面。 “灵灵!” 以任云踪的眼力,已经认出那上面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欸,阿真?” 灵自灵手持桃木剑正要砍,猝不及防听见任云踪的声音,她先是惊讶,后又是惊喜,剑也不劈了,巨鼋也不管了,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到任云踪面前。 “你……” “太好了,阿真阿真,把歧天剑给我用一下!” 看见灵自灵落到面前来,任云踪想问问她在干什么,对方刚才在巨鼋背上的作为,非常像是在驯烈马。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灵自灵就兴奋的冲他伸手,索要自己背着的歧天剑。 因为从前的一些事情,这柄剑最开始是净无幻的配剑,后传给任云踪,任云踪又因为一些变故离开,歧天剑到了灵自灵手中,在她长大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武器。 再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歧天剑兜兜转转又到了任云踪这里,不过因为这段历史,三人都可以使用。 通过最初的试探,灵自灵发现巨鼋的肉防是真高,都说妖怪修炼到一定程度要渡劫,她觉得这家伙智商不足还能长这么大,可能就是防御太高,雷劫劈上去没多少伤害。 她自己只有一柄桃木剑,虽有功法配合加持,但一击必杀还是勉强了点,任云踪的出现堪称雪中送炭,歧天剑就在他手里,有了这个,直接斩首。 任云踪看了发狂的巨鼋一眼,对方的行为非常不正常,透着几分癫狂,看见灵自灵跳下来,它也开始上岸。 “……速战速决。” 歧天剑被放到灵自灵手里,他自己完全有能力杀了巨鼋,不过既然灵自灵想出手,便先让她玩吧。 或许是巨鼋捣乱让灵自灵也兴奋起来,导致她完全忘了一件事,她是偷跑出来的,任云踪是来带她回去了,两人现在碰面,她应该赶紧跑,而不是主动凑上去要武器。 “好耶,阿真等我好消息!” 歧天剑到手,灵自灵拿着剑就要往上冲,还让任云踪等着自己回来,真是完全忘了两人还处在一逃一追的情况。 正当灵自灵要拔剑时,异变突生,一道攻击从天而降,先一步打向巨鼋,一时之间,河岸边上水柱冲天,碎石四射,还有在攻击落下时,蔓延开的血腥味。 “星雪凄天银河垂,狂艳夜徊铸楚辞。萧瑟悲声秋风起,回首寒蝉未鸣时。” 等水花消失时,刚才还在疯狂的巨鼋被斩成两半,鲜血从伤口流下,短时间内将周围染成一片红,一声邪笑响彻天迹,未消散的水雾之中,点点蓝色飞舞,一道张扬鲜红身影落下,飞舞的蓝光簇拥着他,像蝴蝶,又像精灵。 “真是意外的见面啊。” 其他人同行没有收万劫这样的本事,包括易阳,因此只能在远处看着他动手杀巨鼋,再见是这一番大场面,易阳只能看到收万劫前方有一蓝一粉两个身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看着收万劫落地后没有动作,易阳搞不懂他要干什么,碍于距离问题,有没有说话也没听到,只看见收万劫举刀指向前方,大有要跟对面比划比划的意思。 “你在干什么?赶紧走,其他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虽然自己听不见,但易阳知道对面一定能听见,收万劫那过强的实力也体现在五感上,见人没有马上走,他赶紧出声提醒,巨鼋已经杀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带着巨鼋的尸体走就可以了,对面是什么人他并不关心。 “啧。” 听见催促,收万劫面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看在自己目前的身份定位上,勉强应了对方一句,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 “今日不巧,这巨鼋归我们了。” 只见收万劫抬手,那些漂亮的蓝色光点附着在巨鼋的尸体上,蓝光闪过,尸体消失,原地只剩一片血红。 “替我向朋友问个好,再会。” 说完,刀尖向下又是一击,河岸上的沙砾碎石被溅起,好像有人打翻了一个巨大的沙盘,目光所及只有沙土,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任云踪早有准备,以法阵阻隔沙土碎石,让自己和灵自灵不至于被泥沙混着江水浇一头。 水里的王六郎早就吓的躲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有个很可怕的人出现,然后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等一切平静时,王六郎发现自己藏身的地方被染上鲜红,吓人的很。 他慌忙上浮,只看到一片血红,刚才还在发狂的巨鼋没了身影。 当远在另一半悠闲“养老”的本体,把马甲们放养没管的柳清缘收到任云踪传来的消息时,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疑问。 “啊?什么玩意儿?” 第67章 收万劫:想刀人 收到消息的柳清缘表示很懵。 “什么鬼?白莲教阿修罗王,啊?” 柳清缘将这条信息反反复复的观看,因为这次马甲们分的特别散,又有各种灵异怪神,所以他实行了完全放养,尤其是去接触敌人的收万劫。 毕竟对面也有系统,本体与马甲之间的联系是非常微妙的,肉眼看是独立的个体,内里的灵魂却同出一源,为了不露破绽,柳清缘根本不会主动联系收万劫,主打一个绝对放养。 的确,为了得到对面信任,整点花活出来也正常,毕竟要和自己这边画风区分开,这也是他让收万劫去的原因,收万劫身上道门元素少,还有东瀛人的身份,阿修罗王的名号,实在不行,还能拿八岐来做挡箭牌。 但是他也没想到,收万劫能这么能整活,带着敌人打入白莲教内部,还混出了名头,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揭竿而起,打造反副本了? 这分明是玩嗨了吧,让你加入反派,你怎么还超越反派呢?这群非法穿越者都没想过混邪教里面,收万劫算是给他们开了一条新路线。 “这样也好。” 照世明灯笑着说。 “到最后,岂不是可以一石二鸟?” 离谱归离谱,现在这个收万劫到底不是真反派,他把造反的白莲教和要破坏世界的非法穿越者整合在一起,等动手的时候就能一起端,他们这边完事了,本土的百姓也能安稳一点。 “白莲教的阿修罗王,他还挺会利用。” 阿修罗王是佛门用词,白莲教起源于佛门分支,这么看,收万劫加入白莲教还挺顺理成章……个鬼啊! 柳清缘试图理解,柳清缘因为信息不够投降,会玩还得看马甲自己,有角色加成就是不一样。 “算了,只要他别真带着白莲教去造反就行……不会真的造反吧?” 让柳清缘自己来的话,他肯定不会玩造反这一套,先不说搞这个最后苦的还是百姓,他自认三观还是正的,打着邪教的旗号武装暴动实在过了。 “这要看白莲教自身了,说起来,你觉得这个世界更贴近哪个时代?” 像这种由文学作品衍生的世界,基本都是架空,但又会以某个时代为原型,如果作为原型的时代出现过白莲教造反,这里可能也会来一回。 只不过聊斋的故事自身就带着时间跨度,有不少是分散在不同朝代的,导致这里有一条独特的时间线。 “京城有权势滔天的严家,皇帝迷信方士,灵异怪神出没……有点像嘉靖年、欸?” 突然,柳清缘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联系系统开始疯找,嘴里还在不断嘟囔。 “难道是巧合?可这也太巧了……” “怎么了?” 看见本体这样,照世明灯放下茶杯,起身来到柳清缘身边,看着他不断的检索。 “……我发现一个很巧的事,咱们是什么背景时代来着?” “……你问苦境吗?” 说“咱们”,那只能指明面上的剑子仙迹、照世明灯等人,苦境的时代背景……就苦境那几年遭一回罪,一个大劫经历几十上百年,先天们年龄一个个都成谜的情况,真的有确切时间线吗? “也不是单指苦境,就是最开始,故事的起点。” “霹雳门,欧阳世家?” “不是说素还真出道的时候,是更早的时候,第一部……哦找到了,《云州大儒侠》的剧情背景。” 总算想起来了,这个巧合就在这里。 照世明灯看着翻出来的信息,从第一个字开始念。 “明中叶嘉靖年间……欸?” …… “也就是说,那个杀了巨鼋的,看起来很可怕的家伙你们认识?” 王六郎缩在水只露出一个脑袋,他虽然是水鬼,见过不少死人,被浸猪笼的、被抛尸毁尸灭迹的,但是一大片地方都被鲜血染红的他是真没见过,今天这是第一回。 “不算吧,他崭露头角的时候,我们登道岸早就退隐了,只是略有耳闻。” 等收万劫带着巨鼋的尸体离开,灵自灵之前的兴奋劲也过去了,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问任云踪要武器啊,她该跑啊! 可恶,都怪平日里大家待在一起玩闹都习惯,完全忘了现在的情况,她玩的是“离家出走”,任云踪干的是“家长抓人”,双方一碰面她就要杀青回家了。 不过还好,灵自灵想起自己是受了牧龙君拜托的,还有保护慕家船只货物的事,有任务在身,任云踪不会强硬的带她走,只会先跟着她一起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 还好,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灵自灵如此想。 “对了,阿真跟我说了张老相公的事,那边那位老先生应该就是张小姐的父亲,你把簪子给我,我去问问。” 因为王六郎是水鬼,当他不刻意显露身形时,普通人以肉眼是看不见的,所从从张老相公的视角看,只能看到灵自灵一个人蹲在河岸边上。 他不知道那个和任云踪认识小姑娘在干什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着巨鼋尸体的位置出神。 作为一个凡人,他跟不上任云踪的速度,等赶到时,巨鼋已经被收万劫带走,原地只有满地碎石和血腥,任云踪与他说了事情经过,张老相公却有些无法想象。 将体型庞大的巨鼋一刀两断,对方真的还是人吗? “虽然事发突然,但巨鼋已死,老先生……” “最后还是无法亲手报仇啊……” 张老相公叹气,仇人死了,他却还没来得及报仇,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来下江南给女儿置办嫁妆,现在却只有他一人能回去。 “张老先生,这簪子你认得吗?” 灵自灵从王六郎手里拿过簪子,小跑到张老相公面前,从外表看,灵自灵与他的女儿是差不多的年纪,单比起养在闺中的乖巧女儿,灵自灵身上有明显不属于这个社会女性的肆意。 她手中有支女式簪子,不是多么华丽昂贵的款式,设计也很简单,可看到这簪子,张老相公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 这是她女儿最常戴的簪子,当他离开大船办事时,这簪子还在女儿头上,船也平稳的在水面上,妻女都在。 “……这是哪来的?” “有个人……不,是有位好心的鬼给我的。” 灵自灵看了一眼王六郎在的方向,觉得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也用不着遮掩王六郎的身份。 任云踪顺着灵自灵的目光往那边看,张老相公是人,看不到缩在水里的王六郎,他不一样,直接与探出头的水鬼对上视线。 “水鬼?” 任云踪回头。 “对,一个很特别的水鬼。” 王六郎是真的特殊,水鬼都是哪里死的就困在哪里,死的那一小片水域就是他们无法挣脱的囚笼,直到有人来替代才能解脱。 之前想抓白秋练的那些,是古时候因为战争死在江上的,就死在江水主干,因此能对白秋练进行跟踪阻拦。 而王六郎,只是失足落进了一处小支流,他却能不被束缚,顺着江水逆流而上跑到主河道上,作为水鬼,他真是特别不能再特别。 差一点,灵自灵就想拉着他去找牧龙君,问问这个跟他是不是同类了。 受张小姐委托的王六郎,但现在还是大白天,王六郎想在人前现身有点困难,张老相公也受了好几次刺激,身体和精神都不怎么好,不适合开眼见鬼。 于是最后,张小姐交代的话由灵自灵代为传达。 主要表现方式,是几人站在水边,王六郎藏在后面说一句,灵自灵就在前面复述一句,从任云踪的视角看,跟演双簧似的。 或许是巨鼋死了,还死的苦状万分,张老相公心里有些安慰,又或许是灵自灵看起来与张小姐年龄相仿,在交代这些话时让张老相公有了些幻视,反正他看起来好受了一些。 巨鼋死的突然,需要再回去跟寺庙里的人说,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以后不用再费心费力的供奉了。 只是到的时候,得知有人先他们一步来通知,是一群穿着白袍的人,自称的来历有些分散,什么“光目教”“弥勒教”,对于这些,本地人早就习以为常,并将他们归到一个统一称呼了,白莲教。 只不过在很多时候,白莲教内部就喜欢自家人狗咬狗,各种流派之间掐的你死我活,像这样两个不同的流派相安无事的出现,还跑来寺庙通知,实在是罕见。 毕竟以现在的眼光看,他们是正经官方宗教,白莲教虽然也起源佛教,但早几百年就被打成邪教抵制了,如果白莲教自家之间的恩怨叫“同行是冤家”的话,整个白莲教和现在的主流佛教就得是“血海深仇”了。 白莲教教徒来寺庙,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砸场子,结果这群人来不但不是找茬的,还来告诉他们巨鼋已死,往后附近的百姓不用再担心会被河中巨兽吞食。 虽然对面说这些的时候态度嚣张趾高气扬,喊着什么“伟大的阿修罗王”,但这群法外狂徒这次是真的见义勇为了一次,听到僧人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巨鼋已死,此事属实,但白莲教……” 再一次听到这个“阿修罗王”,并且实锤和白莲教绑一起,灵自灵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尽管之前和十一郎到处逛,听了那么多熟人被乱传曲解的消息后,还是觉得这个很炸裂。 任云踪在来之前就跟白莲教的人打过几次交道,还有一点小道消息预防,听了这些也没太惊讶。 既然这里的人对白莲教比较熟悉,出于谨慎考虑,他打算再仔细打听一下,白莲教教徒说的阿修罗王一些详细特征。 另外,自己快跟韩湘子挂上钩了,他也好奇以收万劫的邪异非人的形貌,配上阿修罗王之名,再加上白莲教特有的夸张手法,现在被传成了什么样。 尖耳、一身夺目的红、蓝色的造型奇特的刀,以及常伴随身侧的、散发寒冷蓝光的蝴蝶……等一下,蝴蝶? “蝴蝶?” 任云踪打断对面人的话,收万劫身边哪来的蝴蝶?那些发散蓝光的不是…… “我没见过啊,都说阿修罗王身边有散发着蓝光,上下翻飞的漂亮蝴蝶。” “什么蝴蝶,他身边的不是蝉吗?而且蓝色……有没有可能,那是青色?” 平民百姓分不清青和蓝,这个无伤大雅,但那个蝴蝶是什么情况? 灵自灵从任云踪身体探头,她听见这个也奇怪,收万劫都把蝉放诗号里了,这么多人连蝉和蝴蝶都分不出来吗? 等等,普通人眼睛好像没他们的好使,也不知道诗号的作用,以那些寒蝉发光的强度,不仔细看的话,好像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想到这点,灵自灵和任云踪忍不住对视一眼,该不会从收万劫出现开始,这些人就一直以为收万劫身边飞的是蓝蝴蝶吧? “阿真,你说他知道吗?” “如果知道了,恐怕会火冒三丈吧。” 很不幸的是,当事人已经知道了。 “你再说一遍。” 在收万劫带着巨鼋尸体离开后,和易阳回到白莲教在此地的据点之一,看着收万劫挥挥手就把这么大的东西带回来,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只是他本想夸一下的,没想到夸做地方,当说到“想不到你的蝴蝶还能这样用”的时候,收万劫突然打断他,语气冰冷,感觉随时能砍他一刀。 知道这位新同伴喜怒无常,但这次易阳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惹他了,碍于收万劫身上不可忽视的威压,他又说了一遍。 “我说,你这蝴蝶、噫!” 下一秒,血珞丹青锋利的刀锋架到易阳脖子上,收万劫逼近,额前的头发已经触及到对方的脸。 这是第一次,从这位琢磨不透的阿修罗王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怒意。 “蝉。” 收万劫只说了一个字,其中寒意让易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了。 “什么?” “这是蝉,寒、蝉!” 随着持刀人咬牙切齿的话语,周围再次浮现蓝光,它们跟着主人的动作,直接怼到易阳眼睛前面,使他只能看到一片蓝光,以及散发蓝光的事物。 这次易阳看清楚了,这些发着光的的确不是蝴蝶,形态的确更像蝉,就是没见过这么飞的蝉,毕竟平常见到这东西都是在酷暑时节的树上。 至于蓝光还是青光,这个就算了,的确不好分。 第68章 大雨重启 巨鼋死了,却不是灵自灵杀的,也不是任云踪和张老相公,是被收万劫和白莲教,可能巨鼋自己也没想到它这么抢手,这么多人都惦记着杀它。 牧龙君让灵自灵留意的小龙暂时没看到,那名据说非常好色的江龙王更是一点消息都没听见过,明明她和任云踪还特意走了一趟龙王庙,想着能给这位不作为的龙王来几下。 什么都不管,这龙王当的可真悠闲。 自己不但一无所获,还跟任云踪碰上,王六郎貌似是被收万劫给吓到,交代完张小姐的事情就自己顺着水路走了,在水里随时来随时走,你别说,王六郎这个水鬼当的可真方便。 灵自灵回到慕家船上,跟着一起回来的任云踪看到被拦截的船和水面冒头的沙洲略加思考,所以他之前只要顺着江边一直走,就能追上灵自灵,因为船都被迫停在半道上,单纯追赶完全能赶上。 “还是这个样子啊。” 看着被迫靠岸停泊的船只,灵自灵直接施展轻功,踩着冒出水面的沙洲顶部上船,如履平地。 一上船,就看见和尚模样的牧龙君在旁边,他抬头看着天空,好像是在观测天气。在灵自灵上船之前,他就已经察觉人回来了。 “最近几日,应该会有一场大雨。” 牧龙君回头,虽然坦白了身份,他却没说自己的真实名姓,甚至连这个和尚形象的法号也没说,能用的名称,好像只有一个“天池牧龙”。 任云踪跟在灵自灵身后上船,垂下的发丝随风飘逸,为他平添几分潇洒,牧龙君看了他一眼,轻轻挑眉。 “这位朋友……有些特别啊。” 此话一出,灵自灵和任云踪同时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要论任云踪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是他的身世。 明明以道体覆盖了,还有自身作为外来者的一些“隔阂”迷糊,这样还能被察觉到蛛丝马迹,这位牧龙君的道行可真是高啊。 但道行这么高,还能管辖五百条小龙的天池牧龙君,难道出来一趟却什么都不能插手,这么想又有点憋屈了。 “这是阿真,我师侄哦,是不是很帅?” 灵自灵骄傲叉腰,虽然自己被抓到了,但夸自家师侄这件事,灵自灵绝不含糊。 “这位是来自长白山天池的牧龙君,是有正神位的水精灵……在能力上,感觉有点水之历呢。” 后半段灵自灵刻意压低了声音,用悄悄话的形式告诉身边的任云踪,牧龙君是从水中诞生的纯粹水精,和妖怪有很大区别,更不是鬼一类的东西,她目前只能想到这个形容了。 在灵自灵离开的这几天,白秋练一直待在船上,没有慕老爷的阻碍,她跟慕蟾宫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慕蟾宫都快忘了自己这次是随父亲行商进货的。 慕老爷虽说心大了一点,还是知道儿子和货物不能一直这么放着,他先一步离开,只是先去处理一些路程会耽搁的消息,没有船货一起回去,他也就没法做生意。 又过了几天,慕老爷回来了,在他回来的前一日,白秋练先一步离开,并跟慕蟾宫预测了明天他父亲归来。 慕老爷不同意两人婚事,白秋练不想惹麻烦,走的也算果断,慕蟾宫想再试着说服自己父亲,不出意外又是一顿训斥。 这次更过分,不知道是慕蟾宫描述里有片偏差,还是慕老爷先入为主,他竟然以为儿子说的姑娘是个贼,怕她混进来是为了偷货物。 船是靠在河岸边的,周围还涌起沙洲,像灵自灵这种腿脚功夫厉害的,三两下就能上船,不会这一项技能的,随便架个工具也能上来。 慕老爷担心有人上船偷东西倒正常,就是这个怀疑对象有点不对,而且灵自灵在船上,离开的那段时间还有牧龙君帮忙,这样要是还能被偷,灵自灵只能感叹一句小偷神通广大。 另外,任云踪由灵自灵作保留在船上,慕老爷作为商人需要收集各方消息,听过关于任云踪的事,经过确认后,欣然同意对方同行。 至于是什么样的消息,看慕老爷惊讶的眼神,任云踪盲猜又是那个“韩湘子斗巨人”,又经过一段时间,这事恐怕被传的更离谱了。 慕老爷回来的第二天,牧龙君的话奏效,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 “水位上涨了。” 雨下的太大,这时出去只能挨一顿雨水暴揍,灵自灵和任云踪站在船舱口,看着江面水位一点点上涨。 水面上已经看不到沙洲了,等这场雨下完,被河沙阻挡的船只就能正常通行,航程很快就能走完。 然后,灵自灵就得跟着任云踪回去杀青了。 “阿真,咱们能不能……” “不行。” 任云踪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就是想再去别处玩玩。 “这里又没危险,我也比以前厉害了,不如我们去把白莲教清了,这算行侠仗义呢。” 听见这话,慕蟾宫转头,心上人走了,婚事不被同意,还被骂了一顿,慕蟾宫没了念诗的心思,跟着一起出来看雨。 然后,就猝不及防的听见灵自灵说要清白莲教,道长啊,你这么猛吗? “白莲教流派众多,混迹市井,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任云踪跟白莲教接触的多,知道这跟苦境的邪教不一样。 “不能都打一顿了事吗?” 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一棒子打死。 “不能。” 历史、世道、人心,现在的白莲教只是个“借口”,就算他们把目前听到了所有流派都打一遍,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人带着新的教名出现,继续宣扬从前那一套教义,重复之前的事。 虽然任云踪也想打一顿白莲教,但真的太麻烦了,还是那个形容,就像一堆杀伤力不大,但是数量多又抓不完的蚊子。 “但是那个家伙在白莲教里,还什么阿修罗王……阿真,你能不能去……” “不行。”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任云踪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就算灵自灵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对方要干嘛,无非就是怂恿自己也去白莲教当卧底。 “去试试呗,比起跟佛门的关系,你们比那家伙近多了,剩下的我去和无幻师叔说。” 关系何止是近啊,还沾亲带故的,四舍五入一家人。 “灵灵,我们出来的已经够久,该回去了。” “两位道长,天上是不是有东西?” 慕蟾宫耳朵里听着灵自灵和任云踪交谈,脑中好奇任云踪跟佛门有什么关系,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八卦,他一直盯着外面的雨幕,当一道雷霆照亮天边,慕蟾宫清楚看到天上有个像蛇一样的影子。 天上当然不会有蛇,这雨的确大,但也只是大,没有多强的风,不存在有大蛇倒霉到被风卷到天上的情况。 那种形态的影子飞在天上,能与之对应的物种只有一个,龙。 想到这个可能,慕蟾宫赶紧招呼两人一同来看,他知道这两个修道人眼神好,外面有乌云密布,还有厚重的雨幕,自己看不太清楚,怕看错了。 “天上有龙!” “龙?” 跟慕蟾宫的兴奋不同,灵自灵和任云踪的反应非常平淡,在此之前,灵自灵已经在东海见过东海龙王和三太子,龙这种事物在她这里已经不算稀奇了。 不过联想到牧龙君的话,灵自灵还是给面子的来到慕蟾宫旁边,跟他一起看着天上的电闪雷鸣。 “……还真是龙。” 天空的重重乌云之中,有一条龙在云层里盘旋,看不清头尾,只能从云中看到部分身体,当雷光闪烁时,会在天上印一个相对完整的影子。 因为双方距离太远,天上的龙还一直在云层里来回钻,像是在水里嬉戏的鱼,灵自灵眼睛再好,也看不清细节。 “此番大雨,或许也有它的功劳。” 任云踪也走过来,站在两人后面,龙在大雨中现身,这场大雨可能就是天上那条龙的手笔。 “这样的话,船上的人还得谢谢它。” 若不是这场大雨提高了水位,这队商船想离开还得等一段时间,白秋练的母亲能为了女儿把船拦住,现在慕老爷还没同意两人婚事,应该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人走。 天上雷声阵阵,见到这条龙后,几人再仔细听,发现雷声之中还混着一个特别的声音,只是被雨声给过滤了,要很仔细才能听见。 那是类似兽类的吼声,估计是天上那条龙发出来的,明明在底下的人看不清天上龙的长相,连对方的具体体型都很难估算,但就是莫名的,灵自灵感觉天上这条龙年纪不大的样子。 那在云层里来回翻滚的动作,还有耳朵里时不时捕捉到的龙吼,还有那一定要跟闪电并列,将影子印在云层的行为,看起来都不像正经龙在行云布雨,更像是个小孩子在玩闹。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这该不会就是牧龙君家里跑出来的孩子吧?” 牧龙君看守的五百条小龙年纪都不大,一大部分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可能只有四五岁,最大的心智估计不超过正常人的八岁,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闹腾起来是真的猫嫌狗也厌。 而天上这条龙的行为非常符合,这条江里有正牌龙王,虽然不作为,但成年懂规矩的龙应该不至于在别人的地盘这样搅动风云,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闹的小娃娃到是有可能这么干。 只是这么代入的话,牧龙君好像成了小孩保姆,感觉更憋屈了。 “要不要去通知他?” 跟牧龙君说一声,你家小孩在外面疯呢。 “不必了。” 任云踪拿笛子的手越过灵自灵头顶,指向一个方向,正是牧龙君在的另一艘船。 此时,僧人模样的牧龙君已经站在外面,大雨浇灌之下,身上衣服看着依然干爽,他手拿钵盂看着天上自由腾飞的龙影,即便隔着雨幕,也能看到他表情里的无奈。 自家小孩在外面疯玩还叫不回来,的确挺让人无奈的。 “哦,已经知道了啊。” “等等,那条船上有人吗?” 两人说话都没避开慕蟾宫,或者他们觉得根本不需要避讳,反正在以后他也会知道自己爱上的白秋练也是妖怪,而且都经历沙洲拦船了,也见识过水鬼,这点谈话也没什么。 所以在慕蟾宫的视角,就是灵自灵先说了什么牧龙君,然后任云踪给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船他认识,但是顺着任云踪指的方向,除了这场大雨打在甲板上,他看不见任何人。 但是从灵自灵的表现,她明显是看见有人站在船舱外面,还是她认识的人。两个道士都看到了,只有慕蟾宫看不见。 慕蟾宫:不是我说啊,有点吓人了道长们。 “你没看见?那可能是他不想让凡人看到。” 想想也是,牧龙君就这样站在外面,不打伞身上滴水未沾,的确不适合让凡人看见。 龙现身的第二天,这场大雨停了,江面水位上涨了一大截,已经完全看不到沙洲的影子,船只脱离阻碍,重新上路。 同一时间,牧龙君来告别,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不情不愿的奶娃娃,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唇红齿白,长的很可爱,但脸臭的一批。 这小孩就是天上那条撒欢的小龙,本来牧龙君找它还需要费点功夫,结果这小孩自己玩嗨了在天上乱飞,给逮个正着。 不过从天池里跑出来的小龙不只一条,抓住这一条,还有一条跑去了其他地方,牧龙君要继续去抓乱跑的孩子,便提前离开。 而直到船只重新启程的那一刻,慕蟾宫也没能说服父亲同意他娶白秋练,在慕老爷看来,自己的儿子未来要继承家业,绝不能随便娶个家世不明的姑娘,哪怕他们自己不介意,传出去也会被同行笑话。 在船起航时,灵自灵看到后方水面游过一道白影,她知道那是白秋练,王六郎再次从水中探头出来,带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我不用再当水鬼了!” “……谁替了你?” “说什么呢,没人淹死。” “呃,那是因为什么?” 真不怪灵自灵这么想,水鬼解脱基本就靠替身这一套,王六郎还主动放弃了一次机会,把本该替自己的人救上岸。 那无人替身,王六郎又是怎么解脱的? “因为我要当城隍了,是来自长白山天池的牧龙君推举的我!” “?” 灵自灵:牧龙君推荐,好家伙,你不会真是水精灵吧? 第69章 天降小孩 在一众白莲教教徒里,一身术士打扮的易阳格格不入,此时他鼻青脸肿,正用法术处理着巨鼋的头,令其能长久不腐烂。 这样一来,白莲教的人就可以带着巨鼋的头颅去大肆宣扬,说阿修罗王杀了江里为祸多年的巨鼋,在本地赚取好名声,以此来扩大规模。 “嘶,真疼。” 抬手之间,易阳扯到身上的伤口,他最后还是挨了收万劫一顿打,不过收万劫知道对面脆皮,用的刀背,力气也收了很多。 盟友之间内讧这种事不提倡,更何况是像收万劫这样单方面碾压着打,但这次易阳没说什么,因为的确是自己这边理亏了,把人家的蝉认成了蝴蝶,还在心里吐槽过对方身边围一群蝴蝶很烧包。 可也不能全怪他啊,那寒蝉身上的光那么亮,飞的动作也慢悠悠悬在半空,乍一看跟五毛钱的蝴蝶特效似的,谁能第一眼就认出是蝉啊? 而且说实话,一谈到蝉,很多人都会先想到蝉鸣,然后是蝉栖息在树上振翅的模样,之后才可能想到飞……坏了,真正蝉在空中是怎么飞来着? “……竟然是蝉,萤火虫都比蝉好接受。” 在收万劫那一刀落下时,巨鼋还维持着发狂的样子,所以即便死了,这颗头颅依然是张嘴狂啸的样子。 易阳没有动头的模样,让其一直保持着生前狰狞疯狂的样子,毕竟这样才显得杀了它的人更具威慑力。 巨鼋发疯同样也是收万劫的手笔,他们早就盯上江里的巨鼋,家伙不单年岁长、体型庞大,自身智力还不高,不像很多开了灵智的妖怪那样,已经有了跟人一样的感情。 这代表杀它,不会被所谓的亲朋好友寻仇,不会步东海那两个蠢货的后路,江里只有这么一只,还是做恶多年,杀了就是众望所归的,真是个好东西。 但这家伙也难搞,只是杀了的话很简单,但易阳需要的是巨鼋的身体做材料,不但要杀,还得把尸体带回,巨鼋每次现身快,走的也快,若是在死在水里,这尸体就没处找了。 这个时候,收万劫让白莲教的人找来了一样东西,水莽草。 水莽草是一种毒草,模样像扁豆,开紫色的花,人食即死,毒性非常强。 这东西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作用,据说因吃水莽草而死的人,会化作水莽鬼,想要解脱的话,只能让别人吃下水莽草给自己做替死鬼。 很耳熟的规则,跟水鬼如出一辙,甚至水莽草就是沿着江水边生长的,二者共享同一套机制。 投给巨鼋的肉就是用水莽草处理过的,这毒草人吃了必死,单妖怪不一定,巨鼋体型还足够大,抗性也强,吃了不会死,但会痛苦,然后被刺激的发疯。 这样一来,抓不住的问题就解决了,要是巨鼋发疯途中被毒死了也不要紧,那个时候它肯定出水面了,能看到尸体,同时水莽草的特殊功效会把灵魂禁锢,巨鼋本身的智力还不高,连替死鬼都找不到。 从这一步开始,易阳几个非法穿越者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和收万劫的冲突,对他的指挥也不说什么了。 水莽草完全是聊斋世界本土的东西,数量稀少不说,因为这个特性当地人心照不宣,都不会往外传。 那明面上比他们晚来到这里的阿修罗王,又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还能准确指出水莽草生长的地方,熟悉毒性,运用起来比本地的人还熟练。 仔细想想便觉得的可怕,因为对方来历不明,永远会有一个人跟着对方一起行动,目前是易阳,他可不记得这位临时同伴在哪天出去调查附近有没有毒草。 虽然被放养,但系统的一点小辅助外挂还能正常用的收万劫:善用检索工具。 一阵冷风吹过,易阳抱着手臂,看着收万劫持伞而来,迟疑的看看略微阴沉的天空。 巨鼋体型太大,没有屋子能放下,所以易阳处理尸体只能是露天,也幸好今天是阴天,除了风有些冷以外都不错。 “既没雨又没太阳,你打伞干什么?” 在这里,手持油纸伞的收万劫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手里还拿着日常品酒的杯子,一副要赏景的模样。 但这里没有景,只有一众白莲教徒,和已经处理好的巨鼋尸体。 “仅凭肉眼,可看不到真实的东西。” “你又在说什……” “轰隆!” “哗啦!” 话音未落,天上突闻一道惊雷劈下,电闪雷鸣中,大雨倾盆而下,除了打伞的收万劫,在场所有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收万劫将伞往上抬了抬,看向天空,一道龙影从云层中飞过,带着雷霆飞向远方,雨越下越大,好像把天捅了个窟窿。 在大雨之中,收万劫淡定品酒,不知他是在看天上的龙影,还是地上遭到大雨冲刷的一片慌乱。 虽然这场雨来的突然,但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易阳处理巨鼋尸体把周围搞的满地血腥味,一场雨水都帮忙洗掉了。 有龙行云布雨作辅助,这场雨下的非常大,覆盖地区也大,一连几天雨,周围的湖泊河流水位全部上涨,在差一点引起洪灾时停下。 这场大雨带来一个奇观,就是下雨的时候,有人目睹两条龙从云中显现。 是的,两条龙。 这还是雨下完后,百姓们讨论才发现的,因为在相隔不算远的地方,双方看见的龙颜色不一样,并且一条是在天上来回翻飞嬉戏,另一条是直接往远方飞,带着一身雷霆从头顶越过。 不同的颜色,不一样的行为,这很明显是两个个体,有人对此进行多种猜测,什么二龙相争、双龙戏珠、一公一母,反正就是五花八门的猜,吉利的还是不吉利都说。 这两条其实都是年纪不大的小龙,也多亏了他们两个实力不强,牧龙君抓小孩抓的够及时,大雨最后没酿成灾,可喜可贺。 只不过牧龙君目前只逮住了一条,还有一条往别处飞了,那这一条在哪呢?在双秀手里呢。 “这是条龙吧?” 原无乡双手举高,让手里的小娃娃跟自己平视,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唇红齿白特别可爱,就是身后有条细小的尾巴在乱晃。 倦收天和原无乡不过是在路过时赶上场大雨,随便寻了个避雨的棚子聊天,雨下了多久,他们就聊了多久,等雨停要走的时候,倦收天身上多了个小孩。 原无乡:…… 活久见啊,北大芳秀身上长小孩了。 能越过倦收天感知力爬到他身上,已经说明这不是个正常孩子,在原无乡将孩子捞起来看见那条尾巴的时候,这个想法得到证实。 “下雨的时候的确有听到龙吼声,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条龙。” 原无乡重新坐下,把这孩子放到腿上,突然多了个孩子怎么办?他们俩个不能带着孩子启程啊。 “没有其他龙的气息。” 刚才让小孩爬到自己身上,是倦收天大意了,现在他重新审视起周围,除了这条突然出现的小龙,周围再没有相似的气息。 也就是说,他们目前找不到这孩子的父母,也不能把这么特别的幼儿交给别人,那条小尾巴在明晃晃告诉别人他的不凡。 “怎么办,带他上路?” 如果这小龙是下雨时在天上路过的那条,那这孩子就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把他带走,万一人家长还来找怎么办?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放任不管,更何况还是条小龙,但他们也不能直接带着小孩走,两个大男人带一小娃娃也不对啊,跟人牙子拐卖小孩似的。 “再等等吧。” 如果对方的外表就是这条小龙的实际心智,那这也太小了一点,四五岁的小孩在外面跑,应该有人管的。 虽然没开口说话,这小龙在原无乡腿上也没安分,先是试探着去啃原无乡抓着他的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啃动,又顺着手臂往倦收天的位置爬。 从行为上看,他好像是没适应自己的人形,既不说话也不走路,举止更像龙形态下会有的动作。 爬的还挺快,原无乡眼看着他要爬到自己肩膀,怕他摔下去,赶紧把小孩拎起来重新放回腿上,然后孩子继续爬,原无乡继续摘小孩。 他看了看孩子锲而不舍的方向,只有在自己身旁的倦收天,原无乡把孩子放到另一边,还是朝着倦收天的方向爬。 “好友,伸手。” 想想这孩子刚才就是在倦收天身上发现的,原无乡仔细思考了一下,让倦收天伸手,把孩子放到他手里。 很好,安静了。 看着手里安分抓着自己衣袖的小孩,倦收天一时无语。 “想不到北大芳秀这么受欢迎啊。” 看见这一幕,原无乡忍不住感叹,不过与其说是倦收天受小孩欢迎,他觉得是对方是更受龙的欢迎,东海那一趟就有龙女的前车之鉴。 啊对,龙女的心思最后还是说出来了,毕竟作为龙王最宠爱的女儿,她是能去宴会见客的,虽然当时龙女刚开个口就被自己哥哥拉走,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原无乡起身退后几步,脸挂着思索的表情,一手支着下巴打量倦收天,思考倦收天身上是哪一点这么吸引了龙。 是因为倦收天长的好看,还是因为他穿的金闪闪很亮眼?这两者貌似都挺符合龙的喜好。 天气放晴,两人本该继续走,去下一个地方,结果天降一条小龙,还是以幼儿的模样出现,他们走不了,只能继续等在棚子底下,看看有没有人来找孩子。 路边有避雨的棚子,就说明此处有人烟,这避雨棚简陋,坐在里面的人却格外耀眼,当有人路过时,注意力就不可避免的被吸引。 有个不大的少年从棚前跑过,明明看起来是非常着急的,在跑过棚子后突然急刹车,想到刚才看见的东西,又迟疑的一点点退回来。 这小少年看着也就十岁左右,看着和在田间嬉闹玩耍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原无乡他们也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但等对方慢慢挪回到棚子前,他身上的不同立马就显出来了。 毕竟,普通的十岁小孩不会拎着一把菜刀跑,还是沾了血,不知道干过什么的菜刀。 “请问……啊这个……” 小少年走回来,看清坐在棚子里歇息的的确不是凡人,刚才眼前瞟到的光就是他们身上的,不是自己眼花。 只是他刚要开口,就看见对方在看自己的手,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菜刀,看起来像是要找茬。 想到这里,他赶紧把刀往身后藏,显出几分局促。 “那个……请问两位有没有见过一只断尾的狐狸?那畜牲害了我母亲,我正追呢。” 他手里菜刀上的血,就是砍了狐狸尾巴后沾上,刚下过雨的土地满是泥泞,狐狸四条腿跑的比人快,让他给追丢了。 往这里跑的时候,他感觉眼前闪过一些不同寻常的光,好像有一金一银两个很突出的人影在路边的棚子里,而眼前早没了狐狸的身影,血迹也找不到,就倒回来看看是什么东西的光。 倒回来一看,竟然是两个神仙似的人物,还有个一看就不同凡响的小孩。 其实以棚内两人的视角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拎着沾血的菜刀,气势汹汹的从面前跑过去,这画面也挺不同凡响的。 “此地没有出现过狐狸,你怕是跟丢了。” 倦收天一直在感知周围,希望小龙的家长赶紧出现,但附近能撑得上妖怪的只有自己怀里的小龙,没有什么狐狸,更没有尾巴被剁了一截的狐狸。 “狐妖善使幻术,你恐怕是被骗了。” “什么?可恶,就差一点……” 听见自己可能着了狐狸的道,这个十岁小少年的脸上出现不甘,如果他年纪再大一点,力气更大、手更稳,说不定就不会砍歪,能直接把那畜牲砍死。 目标追丢了,他也不再继续往前跑,打算回去重新寻找血迹,朝两人规规矩矩的行礼表示感谢后,干脆利落的往回走。 这是个聪明守礼的孩子,看见他们这异于常人的形貌还没多少表现,什么都不提规规矩矩的离开,真是少见。 能被这样冷静的孩子气势汹汹的追杀,那狐狸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对方简单一句害了母亲,这事估计不那么简单。 他们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既然遇到了,就顺手帮帮吧,于是把小少年叫回来。 “关于那狐狸,介意跟我们说说吗?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第70章 厉害的贾儿 这位拿着菜刀非常有气势的小少年名叫贾儿,家里是经商的,父亲长年在外,只留一对母子在家。 某一天,贾儿母亲被不知哪来的狐狸缠上,整日癫狂发疯,请法师来也没有用,每天都是又哭又唱、破口大骂,随侍的仆人也被她驱赶。 作为儿子,贾儿自然不愿看到母亲被这样折磨,但那是只狐狸精,寻常人抓不住他,更何况贾儿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那狐狸也有意防着他。 为了让狐狸放松警惕,贾儿开始学着母亲发疯,书不念了,文章不学了,胡乱玩闹,学着泥瓦匠用砖石堵窗户、堵墙洞,天天撒泼打滚,没得玩就找个角落磨刀,成了别人眼里无人理的顽劣孩子。 这样疯闹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在今天抓到狐狸的踪迹,可刀磨的再锋利,贾儿到底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也不是从小习武的人,手上欠了些力气,准头也不怎么样,本来是想将折磨自己母亲的狐狸直接斩首,最后却只砍掉对方一截尾巴。 那狐狸被砍了半截尾巴,吃痛翻墙跑了,贾儿顺着血迹一路追出来,结果刚下完雨的土地不是水洼就是泥泞,血迹渗进泥里融为一体,贾儿又不会跟详细的侦查手段,最后给追丢了。 “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听完贾儿的讲述,原无乡不得不夸他一句奇才,狐狸精让母亲癫狂防备别人,他扮演无人管束的疯孩子,让自己在家中存在感变弱,用泥砖堵住所有口子,狐狸想来就只有翻墙一条路。 等别人再习惯了他磨刀玩,有时候少把菜刀也不会有人在意,贾儿就能一直带在身上,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考虑这么多,还成功砍了敌人尾巴,当的上一句“有勇有谋”。 “那狐狸挨了一刀吃了亏,估计已经躲起来了,你母亲此刻应该有其他变化,这药是护养身体的,你带回去,兑水给她喝了。” 原无乡摸着贾儿的头,递给他一小瓶药丸,聊斋里多是被妖怪折磨身体的凡人,和因为各种原因生命垂危的精怪,得知古尘炼的丹药能生效后,柳清缘搞了不少,大家手里都带着。 不过比起妖怪,普通人身体更脆弱,这种直接用灵气炼制的药丸对他们来说能量太大,也能有,但是得兑水削弱。 “……娘不喝药,谁给她都不喝。” 贾儿先是抬眼看了看自己头上戴着手套的手,对方抚摸自己头顶的时候,贾儿感觉对方的手有些奇怪,有些太硬了。 然后他再看递到自己面前的瓷瓶,倒不是怀疑药有问题,单看原无乡的模样,贾儿不觉得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 他家经商的,能被图谋的除了钱,就是自己那容貌出众的母亲,而这两样东西,对面这两位仙人一样的人物想来都不需要。 贾儿说的也是实话,自从母亲患上疯病,家中请了不少人来诊治,不管是谁,给她什么药,都会被第一时间打翻,并开始破口大骂。 唯一能让母亲安静下来的手段,是将助眠的药混在食物里,在她清醒的时候,即便是自己这个曾经被疼爱有加的儿子也只会被驱赶。 “此药完全由灵气凝聚,兑水之后会完全溶解,从外表看,只是一碗水。” 毕竟是古尘凭空造出来的,省下了原材料,说是药,实际上没有任何药材的参与,这药丸直接吃就是入口即化,泡在水里,就会直接崩解回一团灵气,用眼前看还是只有水。 也就是说,贾儿把药拿回去后都不需要给别人看,甚至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他只要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药扔进饮用的水中,或者放进给母亲的食物里,二者融为一体,不会被认为是药物。 原无乡:怎么用法听着跟投毒一样?一定是错觉。 贾儿的确聪明,他听出原无乡话外之意,接过瓷瓶,那双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母亲被狐狸惹出的疯病折磨,身体每况愈下,这药是最合适的。 “那狐狸多次溜进你家,实际住的地方不会离你们家太远,狐狸善使障眼法,你回去好好观察,有了方向就再来找吾和好友。” 原无乡帮贾儿把线索一点点剖析开,对方毕竟只是个十岁多的小孩,很多东西注意不到,但这孩子也聪明,只要稍加点拨,很快就能找到敌人破绽。 其实最快最好的方法,是原无乡倦收天跟着贾儿回去,他俩这大杀器一来,那狐狸精只有等死的份。 但这不是情况特殊,两人莫名其妙捡到个小龙,但凡这小龙是单纯是龙形或者人形,他们都不必在这里僵着,可偏偏这小家伙的形态来了个折中,人形上多了条尾巴,根本藏不住。 不管如何,他们都觉得带这条小龙到人口密集的地方是不行的,是龙,却又非常年幼,好像还没怎么接触过人,这小家伙很容易引来不怀好意的人。 倒也不是担心这小龙有危险,他们更怕小龙受了刺激往天上跑,一个没控制住又开始下大雨。 真到了那时候,会遭殃的人数就多了。 在小龙的家长来之前,他们最好把对方看住,幸好小龙的注意力在倦收天身上,目前还算好管。 再看贾儿这里,男主人在外经商还没回来,家能做主的人不多,孤儿寡母的守在家里,这狐狸精明显是觉得他们是软柿子好拿捏,选了这一家纠缠上。 能被小孩剁了尾巴,就说明这狐狸道行不高,还只能偷偷摸摸的进院子,如果不能保证第一回就抓住,两人跟贾儿回去只会打草惊蛇,再抓就晚了。 所以原无乡让贾儿先自己回去,就着他追丢的事往下,用灵药护住母亲,有了保障后再仔细筛查线索。 这样聪明冷静的孩子,比起直接出手帮他把所有事情都解决,还是一步步引导更适合,有了经验,对他以后的路也有好处。 等贾儿回到家,发现母亲不再犯疯病,但也不能说是好了,只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除了还在喘气外,一切就像死了一样。 这反而还方便了喂药,而且她这个样子家里的仆人也能安心照顾,再请医师也不用担心被破口大骂。 虽然家里的佣人已经习惯贾儿到处乱跑,但这次他刚砍完狐狸,菜刀上带着血迹,若是让人看见会很麻烦,也不能擦,贾儿身上能用来擦刀的只有衣服,衣服要是再沾上血,事情更说不清。 家里的人都知道是狐狸作乱,只是没办法,男主人在外经商,本来这几天就能回来,可突发意外,回程的商船据说被什么东西给拦在半道,多亏了这几天的大雨才重新通路,回程晚了几天。 这样的局势下,没人管贾儿,他偷偷把菜刀洗干净放回去,又照着原无乡说的,将一颗药丸放进正在烧的水里,药丸入水即化,眨眼间就没了踪影,眼前只有水面。 随后,他跑回狐狸之前翻越的矮墙,家里所有能钻的洞都被他用泥瓦堵住,他怕一连几天大雨会把自己的杰作冲掉,下雨那几天一直打伞沿着墙根转悠。 反正他早就是大人眼中顽劣又难管的小孩了,家中仆人忙着应付发疯的母亲,只是打伞在雨里乱逛而已,没人会在意。 所有的洞都被堵住,狐狸再来只能翻墙,贾儿回到自己砍掉狐狸尾巴的位置,发现自己真的着了对方的道,真正血迹所指的方向,跟他追出去的完全是两条路。 他之前跑了很远,直到人烟越来越少,但实际上的血迹,却直接指向了不远的何家园子。 没想到那祸害自己母亲的畜生离自己家这么近,贾儿顺着血迹一路寻过去,刚想试着翻墙进园子,就被人从背后拉住。 “!” 贾儿以为是自己被狐狸精发现了,回头一看,是个面貌端正的僧人,一手拿钵盂,一手拉着自己的领子。 “小施主,爬墙可是很危险的。” 这正是追着逃跑小龙过来的牧龙君,小龙的气息就在附近,这表示对方最后飞到这片地方,可能用原型卧在某处休息,也可能化成人形在那里撒泼。 在刚才,贾儿回家的时候与化作和尚的牧龙君擦身而过,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一个四处云游的僧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小少年,双方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偏偏这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在拥有正统神位之前,牧龙君就是从水中诞生的水精灵,对于精纯灵气,他可不会感觉错。 那一个简单错身,让他发现贾儿身上有非常精纯的灵气,而且量非常大,是从各方面都不会出现在一个十岁小孩身上的大。 他很确定这个小孩是凡人,这灵气不该出现在凡人身上,那被刻意藏着的带血的菜刀也很令人起疑。 于是他跟着贾儿一起来了,只要牧龙君想,凡人的眼睛就看不到他,到了贾儿家,他由发现这家人被妖邪祸害,直到贾儿拿出放丹药的瓷瓶,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灵气才有了解释。 只是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牧龙君活了这么多年,各种灵丹妙药都见过,更何况长白山上一堆宝,光人参娃娃就见了不知多少回。 但这种丹药他真是第一次见,这已经不能叫“药”了,炼制材料只有灵气,完全就是把原本无形的灵气给硬压缩成实体,太绝了,太上老君炼丹还得往炉子里添材料呢。 如果让牧龙君知道,炼这种丹药的是一柄剑,并且同样的材料和流程,不仅能炼丹,还能制作糖丸,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总之,因为贾儿手里的丹药过于惊世骇俗,装药的瓷瓶也是名贵材料,而且他的行动都非常有计划,明显有人在背后指点,牧龙君在震惊过后,打算现身跟这孩子聊聊。 他的确不能做自己份外之事,但与人聊聊天、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小施主不用担心,贫僧只是有些好奇。” 在贾儿刚要重拾自己疯孩子人设反抗的时候,牧龙君先一步把他放回地上,等落地后,贾儿亲眼看见自己怀里的瓷瓶自己动起来,缓缓落到对面和尚的手里。 “还给我!” 贾儿第一时间想去抢,但因为身高原因,就算对方什么都不做,他也碰不到对方手里的瓷瓶。 菜刀被他放回去了,没有菜刀,他就完全是个十岁的普通小孩,对牧龙君无计可施。 “小施主,这药是谁给你的?” 药瓶到手,牧龙君感受着里面蕴含着的凝实又庞大的灵气,不用其他材料辅助,只将灵气炼制,这种炼药手法就是个永远不亏的无本买卖。 毕竟灵气这种东西无所不在,唯一的区别是哪里多哪里少。 被问了问题,贾儿一句话不说,只锲而不舍的去够药瓶,那两位仙人帮了自己,眼前的和尚不知敌友,贾儿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主动一个油盐不进。 为教训那只狐狸,他装疯卖傻可是很有经验。 问了几句发现问不出来,牧龙君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当成了坏人,他在天池里管的都是些小龙,人类的小孩他还真没怎么相处过。 “来,你看这个。” 想着眼前的孩子比很多大人都聪明冷静,牧龙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坦白身份应该没问题,这是个年仅十岁,就能跟狐妖抗争的孩子,被砍下来的半截尾巴还在贾儿家后院里呢。 于是牧龙君弯腰,将自己手中的钵盂放低,一直到能让贾儿也能看到钵盂里面的高度。 见对面的和尚突然弯腰,贾儿第一反应是往后退,见对方没再做什么,只是把钵盂放低,让他看钵盂里面。 “小施主往这儿看一眼,贫僧就把药还给你。” “……真的?” 贾儿还是迟疑,自己母亲被妖怪缠上,再来几个抓小孩的妖怪他也不奇怪,他不清楚对方让他看钵盂是为了什么,但那药又的确很重要。 “出家人不打诳语。” 虽然他也不是真出家人,牧龙君心里忍不住想,不过他也不打算骗小孩。 贾儿慢慢挪到牧龙君跟前,伸头去看他手里的钵盂,然后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 牧龙君拿的轻松,好像那钵盂空无一物,但实际上,钵盂里面并非是空的,里面盛满了清水,像是一汪湖泊,而在水中,正有一条细长的小龙在里面游动。 第71章 算计狐狸 龙,一条龙在盛满水的钵盂里面游动,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贾儿抬头,震惊的看着面前含笑的僧人,他就算再聪明冷静,到底也是个孩子,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关于龙的故事,贾儿听过很多,各种画像雕塑也见过不少,但故事中的龙都被描述的庞大威武,一个跟头就能翻云覆雨,招来脖套雷霆。 在这些故事里,有帮助百姓的好龙,也有犯了天条的坏龙,但他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小一条,能被钵盂装起来的龙。 “此乃长白山天池中五百小龙之一,小龙年幼顽劣,跃出天池,现由我将其捉回,暂放钵盂之中。” 牧龙君为贾儿解释完,遵守刚才的话,把装药的瓷瓶还回去。 因为大量灵气出现在一个普通孩子身上实在反常,甚至可以说危险,他拿药瓶就是想检查一下这东西安不安全,别给这孩子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这家已经被狐狸精纠缠,过多的精纯灵气很可能受到其他妖邪的觊觎。哦对了,那只狐狸精。 牧龙君看向旁边的园墙,这个高度身手灵活的小孩可以爬,但还是有些危险的。 “从此处往东走,有一截墙面断裂,裂缝足够你进去,里面有一片竹林,狐妖和他的仆人就在竹林里面。” 论道行,牧龙君和里面的狐狸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不能真的出手,但还是那句话,他就是来聊聊天,可没有真的动手帮忙,这事跟他没关系。 “记得躲好。” “……多谢大师。” 贾儿看了一眼僧人指的方向,既然是能将龙装进钵盂的人,应该不至于骗他,而且对方也信守承诺,他看了钵盂,就把药瓶还回来了。 这可能是和刚才那两位仙人一样的高人,贾儿这样想,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离开,当务之急,是去看看那狐狸还在不在。 必须想个办法,把那祸害母亲的畜生宰了。 在贾儿离开后,原无乡和倦收又对化作孩童的小龙测试了一番,在智力上,小龙很聪明,能听懂他们说话,自身也识字,但就是说不出人话,只能发出一些类似动物的叫声。 初步推测,可能是这孩子没怎么用过人形,不适应人的喉咙结构,所以在发声上有些困难,毕竟他的外形看着有四五岁了,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孩子那是能走能跳、能吵能闹,但是到现在,小龙移动方式还是用手脚并用的爬,连自己叫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想往倦收天的手臂上盘,但碍于人形的五短身材,这个想法最终没能实现,还差点摔下去,多亏两人反应快给捞住了。 总之,除了说不了话没法直立走路,外加比普通小孩多了条尾巴以外,小孩该有的活力闹腾他是一点也没缺,甚至因为本身不是人的关系,精力比一般小孩还旺盛,抱着孩子的倦收天感觉自己像个猫爬架。 “这该让剑子来。” 在带孩子这方面,剑子仙迹是些经验的,最近的就是小秘宝,而且仔细算的话,三教顶峰都有带孩子的经验。 而双秀……带失忆失智的素还真算吗?那时候也挺闹腾的。 天空放晴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管这小龙的家长是同类还是其他人,过了这么久也该找过来了,人呢?你家孩子不要了? 牧龙君:来了来了,马上就到。 其实两人该庆幸的,如果他们遇上的是完全原版的牧龙君抓孩子剧情,那从捡到这个龙娃娃开始,还要养好几年。 倦收天and原无乡:谢邀,不想喜当爹,二人世界挺好的。 “龙之间也分地域,这会不会是附近某个龙王的孩子?” 原无乡拿银扇逗着小龙,这孩子的确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包括具有金属光泽,会反射光线的扇面。 当然,如果他能不上嘴啃,原无乡会更乐意给他玩的。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人对“义肢”的理解不一样,还是因为某些鉴定金银的统一姿势,原无乡感觉他的手和武器总是会被各种生物来上一口。 原无乡:麻烦你们对自己的牙好点,看清楚再下嘴,我真的不想看见谁是因为咬了我一口崩掉牙。 如果家就在附近,这小龙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目前家里还没被发现,这样对方家长迟迟不来就有了解释。 “那好友觉得,是哪里的龙王?” 倦收天觉得有可能,但光这么猜也没用,龙王一职听着很威风,但这个职业实在算不上罕见,除去最熟悉的四海龙王,各大江河湖泊里都有“龙王”或者类似“龙王”的统治者,只要是稍大一些的水域,好像都会配置个龙王放进去。 甚至于,当你意外掉进井里,井底下都可能有个龙王出来救你一命,过多的“龙王”让这个职业变得和土地公一样,遍地都是。 而且他们在南方,接下来还打算去更往南的地区,这里河流湖泊更多,单从这一点找,真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先换个地方吧。” 天晴了,人们开始走出家门,贾儿的出现提醒了他们,这里不是完全没有人烟,一直在这里坐着,就会再碰到其他人,两人外貌惹眼不说,现在还有个一看就不是人的小孩,再碰到人会还很麻烦。 不过还不等两人挪地方,便看见一个僧人往这边走,方向目的明确,就是倦收天原无乡在的棚子,并且对方是普通走路的姿态往这边来,行动速度却快的不可思议,几个眨眼就到跟前了。 这位僧人看起来非常普通,从头到脚都是那么普通,端正但不算出众的容貌、朴素的僧衣、普通的钵盂。 但是,光这一手类似缩地成寸的行进方式,就表明他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位大师……欸?” 还不等两人说什么,这僧人一过来,倦收天怀里的小龙突然发难,跟个两个磁铁同极碰一块了似的,一个爆冲往相反的方向跑。 如果是普通人抱着他,小龙这么一冲估计就早跑没影了,抱着他的人也会因为来不及反应被他带着摔倒。 但倦收天可不是普通人,在小龙挣脱时眼疾手快的把他扯回来,即便如此对方也没停下,仍然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为了从倦收天手里跑出来,甚至变成了一条筷子粗细的迷你龙,更离弦的箭一样径直往前冲 这样反而也方便了抱着他的人,倦收天看东西不是单纯用眼睛看,小孩变小龙的过程也更容易被他捕捉,当怀里的孩子消失时,倦收天冷静抬手,把企图爆冲梅开二度的迷你小龙抓住。 变小了还挺方便,一只手就能抓住。 小龙闹出的动静挺大,把另外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原无乡看着倦收万天手里疯狂扭动想跑的小家伙,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这个大小配合这个动作,真的很像在阴暗疯狂爬行。 然后,意识到僧人的目光也看过来的小龙挣扎的更厉害,快晃出残影的那种。 “往外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害怕。” 牧龙君这话是说给小龙听的,听见他的声音,小龙挣扎的动作一僵,之后不再挣扎,转而趴在倦收天手上,装死。 “呦,又老实了?” 小龙:听不见听不见,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怎么看怎么心虚,并让原无乡幻视了一下众人离开东海时,灵自灵半道单飞那一套连招。 “大师认识这小龙?” “自然。” 何止是认识,他就是管对方的家长。 “这小龙来自长白山天池,天池之中有小龙五百条,我便是受封管辖他们的。” “长白山?” 好家伙,这小龙够能跑的。 家长来了,两人就不需要担心小孩没人管的问题,牧龙君都到眼前了,小龙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看见那钵盂里还有之前一起越狱的小伙伴,自己不是第一个被抓的,这么想还有点欣慰。 在钵盂里,知道小伙伴在想什么的小龙:吐个泡泡表示一下自己的无语。 将第二条小龙收进钵盂,牧龙君这才开始正式打量两人,这两人一金一银颇为华丽亮眼,站在阳光底下好像自带霞光,虽然他们自称只是寻常修道人,但这外表看着比牧龙君还像神仙。 不过,道真一脉? 互相介绍后,牧龙君觉得这个“道真”听着有几分熟悉,这两位的画风看着也有些熟悉,他低头思索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之前在船上见到的一粉一蓝两个身影。 对了,灵自灵说自己的师门是“道灵一脉”,道灵,道真…… 想到这些,牧龙君重新抬头,瞥了一眼倦收天背上华丽的长剑,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上面那个太极图好像在转。 “……两位知道登道岸吗?” 虽然风格不同,但见过几面的任云踪也背着一柄华丽的不像武器的长剑,精致的与当下社会不同的服装,过于出众的相貌,真是越看越像一波人。 “自然认识,登道岸属道灵一脉,与道真同属道门主力之一。” 灵自灵当时是直接往南方跑的,对方追着两条小龙来到南方,会碰见灵自灵也不奇怪。 以为是刚碰见的,没想到都是“熟人”。 …… 再把目光放回贾儿身上,他顺着牧龙君的指示找到裂缝,蹑手蹑脚的钻进去,入眼果然是一片竹林,下过雨的地面上能看到一些脚印,不是人的,是狐狸的。 那僧人果然没骗自己,贾儿年纪小,身量自然也小,听见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低下身子藏起来,慢慢摸过去。 多谢这片茂密的竹林,一场大雨让竹子猛长,竹叶之间紧挨着,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响一片“沙沙”声,贾儿慢慢的挪,能完美隐藏起来。 贾儿轻轻拨开杂乱的枝丫,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两个人席地而坐,看模样像是一对兄弟,旁边还有一个长胡子的仆人正捧着酒壶在旁边伺候。 周围全是雨后的泥土味,贾儿闻不到血味或者狐狸身上的骚味,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自己要找的狐狸,只能静悄悄看。 三人说话声音又轻又细,不像是正常男子会有的嗓音,贾儿只能仔细听着,辨别他们之间谈论的内容。 模糊的话语之中,他听到那其中一人拔高了声音,好像是酒水不够了,说了一句吩咐仆人明天买酒的话,然后两人就走了,只留下一个长胡子的仆人在原地。 他们走的时候,贾儿发现其中一人走路姿势有些怪,也不是腿有问题,像是受了什么伤在忍着。 两人离开后,那长胡子的仆人脱了外衣,直接蜷缩起来睡在庭院的石头上,正好背对着贾儿的藏身的方向。 因此贾儿看的很清楚,那仆人虽然四肢都是人,但那蜷缩睡觉的样子更像狗,背后也的确有条尾巴垂着,是一条完好无损,带着些许红杂毛的狐狸尾巴。 这仆人是狐狸精,那显而易见的,离开的两个家伙也是狐狸精,其中那个走路有些奇怪的,可能就是被自己砍掉一截尾巴的那只。 害怕被发现,即便对方已经躺下,贾儿仍躲在那里,只等对方彻底睡熟后再考虑离开,心中已经盘算起杀狐狸的计划。 狐狸让仆人明天买酒,而他们这附近只有一处地方卖酒,就是街市上那唯一一家酒肆。 既然凭自己的力气没法亲手斩杀祸害,贾儿不介意用点其他手段,他的舅舅是猎户,家中有毒猎物的药,自己家里也有毒耗子的药。 等确保狐狸仆人真的睡熟了,贾儿又蹑手蹑脚的翻出院子,他随便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家听着父亲即将回家的消息,又开始装疯卖傻,吵着要东西。 这次倒不再菜刀那样危险的东西,也不是泥瓦一类的玩意儿,这次他要的东西很正常,街上某家帽店里,挂着售卖的狐狸尾巴。 这东西在猎户手里很平常,处理一下就是个小装饰,很招孩子喜欢,贾儿家有钱,再加上他这次要买的东西没有脱离正常小孩的范畴,大人们便直接给他买了。 挺好的,这次只是玩帽子和狐狸微博,总比整天磨刀霍霍的好。 狐狸尾巴到手,贾儿回想着狐狸仆人身后那条尾巴的模样,自己对着镜子把尾巴往腰上挂。 嗯,挺像的。 第72章 狐死收场 两条逃家的小龙都抓到了,牧龙君身上也轻松,不用再追着这两个皮孩子跑了,想他为了追这两只崽子,从长白山天池一路跑到江南来,还得是龙族啊,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明面上,牧龙君没有重要事了,可以直接回去,但在此之前,两条小龙借着雨天在天上闹了一通,本该只下一天的雨被延长数天,雨水覆盖的面积也扩大了许多,牧龙君怕这么多雨真引出洪灾来,打算再留一下。 得知新认识的两个道人与灵自灵认识,在聊天的时候就或多或少的带上灵自灵和任云踪的事,比如在江上行驶,中途被沙洲拦截的商船,祸害百姓多年,终于被制裁的凶恶巨鼋,虽已是水鬼,赤城之心不变的少年。 江上趣事颇多,让两人都有些后悔没去走一趟水路试试了。 当提到任云踪的时候,牧龙君想到他初见任云踪时意外感受到的魔气,他的诞生来历比较特殊,战斗力不强,但气息的感知上远胜于同境界的人,所以才能发现任云踪的特殊。 说实话,当时牧龙君心里也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光看任云踪的外貌,真的很难将这位仙风道骨的年轻人跟“魔”这个字联系起来。 聊斋里的魔族,基本就是魔鬼夜叉一类的东西,这个群体很难找出“好人”,在这里,“魔”与反派是真的完全挂钩,硬劈都劈不开的那种。 哪怕真出了个根正苗红的好人,也会走各种路子当别的种族,最常用的就是转世成人,或者刻苦修炼皈依佛门之类的,反正像任云踪这样貌似两者结合的,牧龙君头一回见。 因为太惊讶,所以他当时直接点了一句,灵自灵和任云踪都有反应,说明灵自灵对此知情,介绍的时候,灵自灵完全站在自己师侄那一边,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整个师门,也就是整个登道岸都知道这事。 登道岸众:其实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来着。 既然双方认识,牧龙君就想试探着的提一提任云踪,结果他还没详细说呢,对面就表示知道任云踪的事情。 其实牧龙君提的很隐晦,要是放在从前大家都不知道的时间段,肯定听出来他在说什么,但现在这里出现的人员少不说,任云踪出去找灵自灵这事他们也知道,牧龙君见到了灵自灵,时间赶巧一点再见到任云踪完全是顺理成章。 “剑真幻影的身世的确很特殊,不过牧龙君放心,任云踪,可是绝对的正道栋梁,虽然出身不是那么根正……不对。” 原无乡以银扇敲击手面,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一些,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引得倦收天侧目。 “身世溯源的话,他们一家出身佛门,算根正苗红,这么说至佛不会打吾吧?” “你在这里说,至佛也听不到。” “也对,那没事了。” “等一下,道长的意思是,一个魔出身佛门?” 牧龙君虽然用了个和尚的形象,但他任职的是天庭,受封职责是在天池看守小龙,其实算半个道门人士,和尚的形象只是比较方便他在人间行走,钵盂也比较方便他在抓到小龙后随时看管。 而牧龙君本身跟佛门的关系很淡,可这不代表他听了原无乡的话不会有反应,按照对方话中的逻辑,就是一个出身佛门的魔入道门当了道士,这什么三教合一的趋势,而且这个佛门是指整个佛家体系还是单指伟光正那一批?这两者差别可是很大的。 “这个是真的比较特殊,关系到我们那里一场横跨数千年的恩怨,想讲明白还挺难。” “左右也无事,换个地方讲吧。” “……也行。” 然后,倦收天和原无乡拉着牧龙君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科普,他们几个的外表一个比一个显眼,想要搞长篇大论,必须先找个没人来打搅的地方。 而圣魔大战、佛历争斗的事情何其复杂,其中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势力参与,并且还是双方世界观的问题,这么一掰扯,就直接掰扯到傍晚。 牧龙君的态度提醒了他们,这个世界对魔的认知是完全负面的,什么心魔入魔、妖魔魔鬼,反正没好词,牧龙君能看出任云踪道体下的另一层身份,就可能还有其他神仙有这个能力。 双方信息和认知不对等,就容易造成些误会,你看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收万劫也跟道门有关系,当然也有这人本身一些极具迷惑性的元素,但万一真有误会,最后再打起来就麻烦了。 不是他们怕打架,是怕打起来一个没收好造成点其他伤害,比如碎山劈山,一个措不及防就可能改变周围地形的问题。 跟苦境那种天塌地陷最后都能救回来的超级大舞台比,在这边行动还是有些拘束的。。 而且双秀出来这么久,牧龙君是他们遇见的第二个可以不用在意身份问题随便聊的,第一个是九王爷。 然后牧龙君就听了一堆狗血故事,感觉自己脑子都乱了,急需一个水池子让他进去缓缓,另外再感叹一句对方生活的地方有点太多灾多难,他都有些心疼任云踪了。 在聊天的时候,他们还提了一嘴贾儿,原无乡告诉贾儿再有什么想法可以回来找自己和倦收天,美离开原来的地方太远,牧龙君看了那药瓶一眼就知道是别人给的,他除了找小龙,心里还想看看这神奇的灵气丹药是谁弄出来的。 眼前这两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原无乡承认是他跟的药,但制作的人可不是他。 “那药是由一位道门好友制作的,牧龙君如果感兴趣,我们可以给你指路。” 他们在外面营业,本体你也别歇着,快起来,给你送人来了。 重拾钓鱼佬热情的柳清缘:感觉有谁叫我。 等一切都结束,已经是晚上了,贾儿回去后一直没回来,两人都有些担心,那毕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狐妖尾巴被砍肯定怀恨在心,别真被反杀了。 牧龙君早看出那几只狐狸的是几斤几两,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贾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特意提点对方躲好,这孩子肯定听了。 “那叫贾儿的孩子一身锐气,将来必有所成。” 说着,牧龙君还颠了颠手里的钵盂,惹来里面两条小龙的溅水花抗议。 “你们要是也能这么省心就好了。” 个顶个的皮,一身牛劲还玩越狱,得亏他活的年岁长经验多,知道怎么收拾这群小崽子。 小龙:不听不听,牧龙君念经。 有三个不同领域的大佬点拨指导,贾儿当然不会有事,他有了能伪装的狐狸尾巴后就安心躺下睡觉了,今夜没有狐狸造访,母亲也没有发疯,家中久违的平静。 第二天,贾儿一大早就跑出去,先到酒肆提前买了一坛上好的白酒,随和又寄存在那里,他家经常置办酒水,酒肆老板认识贾儿,也知道他父亲经常外出经商,对贾儿一个人来买酒见怪不怪,只当他是帮家里长辈跑腿。 顺便提一句,街市里的人习惯看见贾儿一个人外出,基本都是因为他父亲,除去商人身份,贾儿的父亲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在家的时候偶尔会不放心仆人的手脚,就会让自己儿子来跑一下腿。 贾儿在家里一直是懂事孩子,街市上哪里的便宜哪里的划算他早都摸透,直到他母亲被狐狸缠上得了疯病,他才跟着一起发疯。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装疯卖傻了。 存好酒,贾儿又跑去做猎人的舅舅家里,两家相隔不是很远,姐弟感情也不错,只是因为疯病的关系来往变少,碍于面子,他们并不知道贾儿母亲的风病是因为妖怪作祟。 “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难得见他拜访,贾儿的舅舅舅母忍不住关心起来,母亲疯成那样,作为儿子肯定也很辛苦。 “这些天见好,只是家里闹老鼠啃东西,母亲又被气的复发。” 其实只有这两天好了,原因还是贾儿把狐狸打的不敢来,老鼠之类的都是谎话,几只老鼠哪有妖怪可怕?而且症状也不算多好,闹是不闹了,就直挺挺的躺着,看着跟死了一样。 “用过药了吗?” “买了耗子药,没有用。” 闻言,舅母去给他拿猎药,用途最广泛就是毒狐狸的药,这也是贾儿来此的目的。 只是因为他说的是家里闹耗子,舅母给的药不会太多,贾儿趁着对方拿药时看清了放药的地方,在舅母得知他没吃饭,要去给他弄一点的时候,又偷偷拿了一些药。 至于他舅舅,得知贾儿家里没出其他事,自己姐姐母亲还算平安后,就直接出门打猎去了,贾儿很顺利的拿到了毒狐狸的猎药。 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只剩计划的最后一步,贾儿和舅母告别,又急忙跑回酒肆,把弄来的毒药尽数倒进去,生怕毒不死仇人。 最后把狐狸尾巴挂到腰上,用衣服下摆挡住,贾儿带着这一坛好酒,在人群里寻找昨天那个长胡子的仆人。 “原来是已经在行动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市双方,有一金一银两个身影,他们借着屋檐上的死角,看着下方贾儿的动作。 昨天还提着菜刀追着狐狸砍,今天就能四处奔波重新计划,这孩子的行动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当得一句年少有为。” 倦收天看着下方贾儿的动作,对方在寻找的时候会有意避开一些人,在人群中来回走动,配合上衣摆下方时隐时现的尾巴,还真挺像是一只化形不熟练的狐狸,正蹑手蹑脚的完成自己被安排的“任务”。 “这样怕是难找。” 贾儿身高不够,混在人群里看不着太多东西。 “那就帮帮他。” 突然之间,一道流光从贾儿眼前飞过,明明是如此奇异的现象,周围却无一人发现,好像只有贾儿看到了这道流光。 这道光不但是突然出现的,还会自己动,像只萤火虫一样飞动,贾儿往周围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道突兀古怪的光。 好像,真的只有自己能看见? 发现贾儿不理自己,这道流光开始转动,然后又一道金色的光飞过来,也是跟萤火虫一样的飞行方式,跟着一起旋转。 金光白光的形态很特殊,宛若实质,它们旋转在一起,像两条鱼一样,逐渐在贾儿眼前变成一个类似太极图的图案,只不过是金白二色组成的。 等一下,一金一白,那不就是昨天那两位吗! 意识到这可能是昨天那两位仙人的提示,贾儿伸手去抓太极图,然后流光崩散,又重新汇聚成一条往别的方向飞。 这次贾儿不再犹豫,脚步完全跟着流光的指引走,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昨天在园子里见过的长胡子仆人。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贾儿先上去搭话,靠着腰上的假尾巴和昨天看见的事情假冒狐狸精,甚至开口就说自己住山洞,这仆人估计没想到会这么胆大的小孩,再加上狐妖这个种群又的确庞大,从前见过,回头又不认识的同组比比皆是。 而且贾儿很多信息都说对了,比如他跟着两个年轻人,比如作为仆人,出来买酒的活计的确不好干,因为他没钱。 最后,贾儿以帮助同族的理由让对方带走了那坛下药的酒,既然专门用来毒狐狸的猎药,自然不会让狐狸发现,再加上上好的白酒香浓郁,若是让这个没钱的仆人偷,根本弄不来这样的好酒。 而且他那两个年轻主人里有一个被小娃娃砍了尾巴,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能带这种好酒回去,自己起码能少受点罪。 一切都很顺利,贾儿回到家心满意足,这一晚母亲也没有犯疯病,托那瓶神奇丹药的福,母亲的气色也红润不少,从前的癫狂憔悴也没了。 又过一天,贾儿的父亲回来了,他年事已高 ,已经是老翁的模样,之前在回程路上就听说家里发生的事,本想赶快回家,结果回程的船在半道上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沙洲给拦截了。 现在终于回来,他赶紧看看妻儿的情况,意外的是妻子很平静,看起来也很健康。 母亲不再发病,贾儿知道其中缘故,将这几天的事告诉父亲,父子二人一起去何家园子里查看,在草丛里找到三只狐狸的尸体,两只死在亭子里,一只死在草丛里。 其中,亭子里有一只狐狸的尾巴断了一截,草丛里那只尾巴上长着许多红色杂毛,酒坛倒在一边,里面还剩小半坛酒。 第73章 奇怪小人 “回去一定要记得,别跟阿修罗王提蓝蝴蝶……什么意思?易阳又抽风了?” 兰英看着手里的信不明所以,易阳突然传消息过来,她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就这?什么蓝蝴蝶,阿修罗王身边那些会发光,总是把人衬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信里大概的意思,是大家伙之前都眼瘸认错了,阿修罗王驱使的那些会发光的不是蝴蝶,而是蝉。在遭了一顿毒打后,易阳心里那不多的同伴情谊驱使,发了信件,通知其他同伴纠正过来。 “就是个用来装样子的东西,管他是蝴蝶还是蝉。” 在确实信中没有其他信息后,兰英将信件烧掉,她能通过咒术制造蛊虫,第一次看见收万劫身边的寒蝉能被主人驱使时,她就动了想拿来研究复刻的心思,但经过观察,那些发着不知是青光还是蓝光的蝴蝶……哦不对,是蝉,那根本就不是活物,只是一些能量凝聚成的。 准确点说,那些寒蝉是使用者将自身内力外放搞出来的特效,能驱使,还能借此发挥特异功能,但实际上碰不到,兰英的咒虫虽也不是活物,可最开始的制作还是需要原型和躯壳。 她抓不到那些令人眼热的蝉,也无法复刻那些散发而出的内力,想研究的心思只能“含恨而终”。 之前放在书生身上的瓢虫不能用了,那些都是她培养的心血,想再搞一批,只能从头开始制作。 为了这件事,兰英需要自己出来物色咒虫外壳,为了躲敌人,他们集体来了南方和白莲教接触,尝到甜头后,还打算把这些支离破碎的教派整合,以便驱使。 要不是收万劫有意引导,非法穿越者也没想到还能跟本土邪教合作,甚至混上高层指挥原住民,他们本身的合作意识就比较薄弱,还一心逮着聊斋世界的主要组成,也就是书生霍霍,根本不知道利用原住民。 毕竟是要破坏的,自身又是外来者,会下意识的将自身与本世界的人分割开,哪怕是利用,也只停留在混在人群里拿别人当挡箭牌。 收万劫:没意思,看我教教你们怎么充分利用原住民。 柳清缘:等会儿,都说了是让你加入,没让你超越! 咒虫制作需要原料,但现在天气渐冷,能找到的昆虫也少了,要兰英自己找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而有了白莲教的例子,她打算效仿,试着跟其他本土妖怪合作,像之前另一个同伴和画皮做姐妹那样。 论起对奇花异草、古怪生物的了解,本土这些妖怪知道的更多,她只需要扮演一个收购商人就可以。 “这破任务赶紧结束吧。” …… 被狐狸精纠缠的不止是贾儿的母亲,还有北城王家的媳妇,这对狐狸兄弟一狐一个去祸害,最后都被毒死,两家人都回归安稳的生活。 贾儿的父亲惊叹自己儿子的智谋,决定好好培养,他把三只狐狸的尸体都带回来,打算处理一番收藏,这可是不得了的战绩。 而贾儿呢,他又跑出家门,找到倦收天原无乡,将之前的丹药瓶子还回去了。 “就这么还给吾了?其实留着这丹药,以后生病也有对策。” 原无乡看着贾儿还回来的药瓶,左右才过了几天,里面的丹药也只消耗了两三颗,反正这种丹药炼起来几乎无成本,他们是不介意贾儿一直留着的。 药瓶其实处理过,只要不开瓶子,一般妖怪就发现不了里面是完全由灵气凝聚的灵丹妙药,牧龙君那次完全是他本身对灵气太敏感,而且这家伙本来就不是妖怪。 牧龙君在检查过瓶子后就发现这一点,因此放心将药瓶还给贾儿,不然接下来他揣着丹药去园子里的竹林,带着一身精纯灵气蹲草丛观察妖怪,跟脖子上挂腊肠进狗群没有区别,不露头也秒。 “狐狸已经死了,母亲也恢复,用不上了。” 贾儿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但这好归好,却不是自己能拥有的,仙人拿着没什么,在自己手里就容易出事。 比如上次那个钵盂里有龙的和尚,对方招招手,药瓶就自己飞出来了,贾儿对此一点招都没有,他能凭智谋毒死祸害母亲的狐狸,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狐狸不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前提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类似的道理贾儿从小就听,他家就是个普通经商的,父亲年纪也大了,守不住这丹药。 狐狸已经死了,母亲的精神恢复,虽然身体还很差,毕竟被折磨了那么久,但托这几颗灵丹妙药的福,身体没落下其他什么病根,找人看过了,多静养就行。 “真不要了?” “不要了。” 贾儿坚定摇头,面前的小少年回答的格外干脆,明明才十岁出头表现出的冷静已经胜过大部分成年人。 “牧龙君说的不错,你将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原无乡再次摸上贾儿的头,贾儿也再次抬眼看自己头顶带着丝绸手套的手,当面前有普通人时,原无乡尽量不化出银扇或者其他武器,照常带着手套。 牧龙君对面前这两位仙人说过什么,贾儿不是很在意,他现在更在意对方摸自己脑袋的手。 “道长。” “何事?” “您的手套里是不是有其他东西?” 不过怎么想,贾儿都像不明白,丝绸手套下的触感为何这么硬,完全不像是人手该有的硬度。 只不过以贾儿的想象力,他还想不到假肢这方面,只以为是原无乡手上带的手套藏有玄机,比如看似是普通丝绸,实际刀枪不入。 “啊,这个……” 原无乡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手套里没其他东西,只是有一双比较特别的手,贾儿每次被摸头都会抬眼往上看,知道是他发现了什么,但这个问法真没想到。 “的确如此,手套之下藏有玄机,十八般武器都有。” 倦收天打算皮一下,而且这么说也不算错。 “不过这位小当家最厉害的,当属念力……” “这个就不用说了。” 什么念力?哦念力吃饼啊,那没事了,这个话题跳过啊,跳过。 贾儿父亲乘坐的船与慕家是同一批,现在他回家了,就说明这一批船都恢复正常行驶,慕老爷能船被阻拦时很快打一个回转,就表明他们的船离目的地也很近,现在,灵自灵和任云踪也重新上岸。 一上岸,灵自灵迅速与慕家告别,刚想往别处跑,就被任云踪拽了回来,他对此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让她跑。 如果双秀在这里,就会发现灵自灵这个逃跑的势头和他们遇到的小龙非常像,都是跟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刚起步又被一把拽回来。 “该回去了。” 任云踪语气平稳,手上用的力气可一点都没小,如今的灵自灵修为跟小时候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多用些力气还真不能拿捏住她。 往外走的时候,一个游玩一个找人,双方速度都在有意放慢,回去就不用了,一个化光就能回去。 “阿真,之前的提议真不考虑一下吗?” 咱们的灵灵道长试图谈判。 “白莲教这么嚣张,咱们走之前去打压也行啊,就当为民除害。” “白莲教有朝廷对付,咱们身份特殊,去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为民除害这种任云踪当然不反对,但他们两个既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本土的侠盗义师,白莲教情况又复杂,同时跟民间百姓、朝廷政局纠葛在一起,他们这种外来人士,其实是没有立场去管这些的。 平常碰见了顺手对付一下还好,真要去搞人家大本营,当地官员可能并不会感激,甚至可能反过来把你通缉了。 两个会法术的道士去打跟佛门有关系的白莲教,这种现象落到当权者眼里很容易变味,说好听点是双方宗教人士有了点冲突,说不好听的,就是怀疑有其他人想取代白莲教,再次建立新邪教。 毕竟这事在白莲教内部好像经常发生,别人看见两个道士魂进来,就会路径依赖产生这种想法。 “那不打,去吓吓他们呢?” “怎么吓?” 看灵自灵好像老实,任云踪放开她,白莲教里胆大的都能造反起义了,现在收万劫又带着非法穿越者过去,什么东西能吓到这些人? 倒是可以气到他们,比如在收万劫面前说他的寒蝉被认成蓝蝴蝶的事,绝对特攻。 哦对了,上岸后他们听到的阿修罗王身边已经没有蓝蝴蝶了,应该是当事人知道这事后把这些传闻改了。 “很简单啊,阿真你去换个造型……” “前面有人表演鼠戏,去看看吗?” “在哪?” 听见这个,灵自灵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所谓鼠戏,就是有人用木头搭一个小戏台,让老鼠戴着面具上去演戏,人在后面配合着唱词。 也不知是特殊训练过还是那些小老鼠都成精了,能玩这种表演的,老鼠们的表演能跟唱词完美对应,这种艺人在聊斋这种世界观下都很稀奇,这难得的表演灵自灵当然要看。 劝说任云踪的事被抛在脑后,灵自灵现在也不想着往远的地方跑,直奔鼠戏表演的地方,任云踪无奈笑笑,随即跟上去。 幸好两人都是黑发,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不算太显眼,身边的人都被各种表演吸引,等别人意识到旁边有个不同的人时,他们早就走过去了。 港口附近都是大大小小的商贩,再加上来往百姓和卖艺者,热闹非常,街边各种杂技表演不带重样,鼠戏、耍蛇,灵自灵和任云踪随处逛逛,难得没碰上怪力乱神的糟心事。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虽有怪力乱神,但更多的还是平民百姓,妖怪作乱这种事也不至于天天见,他们只是碰巧了一些,遇上的比旁人多了一点。 “所以阿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无幻师叔在这儿的话,说不定她也想看呢。” 鼠戏的兴奋劲过去,灵自灵重拾之前的提案,如果任云踪能以断灭阐提的形象去白莲教活跃的地方逛一圈,绝对能引发超强讨论,转移敌人注意力,把他们骗沟里去也完全没问题。 反正有一个卧底了,再加几个也无伤大雅,合作一下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吾并不想引起恐慌。” 关于所谓的意想不到的效果,任云踪有权怀疑是引起民间恐慌,收万劫有长尖耳,自己有满身金纹,他俩要是都在白莲教里发光发热,摆明了是在说白莲教高层要突破极限不当人了。 本来就有造反前科、且往后只会有更多武装造反经验的白莲教,里面突然多出两个明显不是人的高层,实力强大,被各流派臣服,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任云踪想都不敢想。 更严重的,他们俩说不定会被狂热的白莲教教徒“黄袍加身”,算了吧,那情况想想就令人窒息。 “用那个形象吓吓他们也行啊,只许他们召唤魔鬼哄骗钱财,就不许真的魔族上门警告吗……阿真,那边是不是有东西?” 灵自灵的视线随意扫过墙根,清楚看到一个小东西钻进巷子,目测巴掌大小,形态有点像人。 巴掌大小的小动物有很多,刺猬、老鼠、麻雀,如果真是这些东西灵自灵也不会管,可先天人的视力让她能清楚的辨认对方形态,那的确是个用双足行走的人形生物,身上好像还背着包裹。 往旁边看看,热热闹闹的人群里,没有人发现墙角一闪而过的小东西,但灵自灵很肯定那不是错觉,自己又没吃毒菌子,平白无故的看见小人,只可能是真有小人跑过去了。 不是吧,真就遍地怪力乱神啊? “快快阿真,去看看是什么!” 灵自灵拉着任云踪的袖子往前跑,小人国、宅妖、精灵……小型类人生物的品种可多了,她必须得去看看是什么。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不久之前,还是灵自灵想要往远处跑,被任云踪拉住,现在变成灵自灵主动拉着任云踪往前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一开始就是一起行动的。 “这种小东西身上应该没有爱恨情仇了吧?要是再有,阿真咱们直接掉头走人。” 虽说鬼狐有情,但有时候也别太有情了,不然看热闹的人也不容易,这是灵自灵从黄九郎一事中得到的切身体会。 第74章 妖僧 两人来到那小人消失的地方,见那拐角处有个小洞,像是老鼠啃出来的,以那小人的身形钻老鼠洞当然是没问题的,但灵自灵和任云踪可不行,他们两个都是正常人的体型,甚至比普通人还高一些。 灵自灵的目光顺着老鼠洞往上,自己也后退几步,仰头看着更上面的砖瓦。 “这是座宅院,所以刚才的应该是宅妖。” 既然是别人家的宅子,他们也不好闯,宅妖虽然也叫妖,但就是些不到巴掌大的小人,有着跟人几乎一样的生活方式,对家宅中的主人也没有危害,双方相安无事的生活,可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家还有一群小人生活。 不过有些时候,这些小东西会动点小心思,搞出些动静来吓人,单纯吓人,不害人。 “阿真,你会不会……” 灵自灵记得任云踪的父亲,也就是那位魔皇身边有个像小精灵一样的婢女,小巧玲珑,跟刚才看见的小人差不多大。 如果那姑娘也是魔族,跟她有关系的任云踪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能力? “紫述儿是玲珑族花妖,只有她可以。” 也就是说,他们进不去这个老鼠洞,也无法继续追踪刚才的小人。 “那没辙了。” 灵自灵叹气,这小人本就是意外发现的,过来查看也是她临时起意,比起立马回去杀青,果然还是有点事做更好。 但现在他们跟丢了,被挡在老鼠洞外面,守在墙根这里没有,最多就是真守到几只老鼠,现在他们可以直接走人,不再想这件事。 如果,他们没有听到墙体另一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的话,或许就真的走了。 那哭声像是一个年轻姑娘发出的,声音又细又小,听不真切,跟外面街上喧闹一比,这小小的啜泣跟幻听一样。 还没离开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确定,这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人在哭,而且就在墙体另一边。 这样细小的哭声不会是人发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是灵自灵刚才看到的宅妖。 宅妖要吓人的话,目标都是家里的人,有过在别人面前抬棺哭丧的例子,却不会选择在墙根搞这一套,如果不是灵自灵眼神好,这块地方根本不会来人。 但这是别人家,宅妖在院墙里面哭,除非外面的两人也能变成刚才那样的小人,否则想进去只能翻墙。 翻墙肯定不行,那算私闯民宅,两个大活人突然闯进去,别说哭泣的宅妖会被吓到,宅子里的主人也会受到惊吓。 “咚咚。” 任云踪曲指轻叩墙壁,另一面的哭声停止,看来是听到了。 再敲,里面传来询问声,声音与刚才的哭声来自同一人,且声音同样细小,不仔细听就听不到。 “谁在外面?” “路过的人,听见有哭声,便来询问。” 回话是灵自灵在回,对方听声音是个年轻姑娘,让同为年轻姑娘的灵自灵来交流,能适当安抚对方的情绪。 “你能听见我的哭声,就绝不是普通人。” 宅妖平日不会在人前现身,普通人会看见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宅妖主动,女子特地跑来墙根这里哭,就是不想被屋里的普通人听见。 仅是路过就能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我们的确不是凡人。” 灵自灵靠在墙上,来更好的倾听墙另一面的声音。 “我和师侄都是修道者的,因此能听见你的哭声。” “……” 或许是对道士身份有所顾虑,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灵自灵先一步问。 “你是谁,又为何在这里哭泣?” 还是沉默, 任云踪以为对方不相信,也出声补了一句。 “若是遇到不公,我们可以帮忙。” 任云踪只是猜测,一个年轻姑娘独自哭泣,这个场面既可以说是对方有委屈,也可以说是闹鬼,鉴于双方身份,他选了第一种猜测。 既然是要交流,顺着说准没错。 “……我是这宅子里的宅妖,与家人在此生活。” 里面又传来声音,看来是奏效了。 “几日前来了个妖僧,能驱使鬼童,他……” 依照女子的说法,最近城里来了个瞎眼和尚,能测算别人家的隐私,扬言要给人生死祸福,化缘时会特意点名别人,直接索要成百上千的钱。 但这和尚根本没有测算能力,他实际上个用妖术驱使鬼童的妖僧,能窥视别人隐私,全靠他手下两只小鬼。 几天前,那瞎和尚来的这家“化缘”,发现这家里面有宅妖居住,宅妖罕见,妖僧觉得这是另一条财路,便用妖术将女子的父兄都抓走,只剩下她和几个婢女仆人。 亲人被抓,她心中自然是想救,可自己一无战力二无人脉,宅妖这种生物本就没什么战斗力,他们最多就是会点变化,变个小东西出来吓吓人,别说杀伤力了,对上胆子大点的小孩就得考虑逃跑。 那妖僧就不同了,能驱使鬼童,还会下咒害人,根本无法对抗。 但女子还是让仆人出去打探消息,灵自灵之前看见的背着包裹的小人就是打探消息回来的仆人,妖僧联系了喜好猎奇的商人,想将抓到的几只宅妖卖掉。 眼看亲人要沦为商品,自己却无能为力,女子的情绪一时失控,在这里哭泣自家的悲惨遭遇,被追着小人过来的两人正好听到。 这次遇到的不是情情爱爱了,却更加悲惨。 “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任云踪发现了不对,像这样体型小巧玲珑的生物,打探消息有利有弊,像紫述儿,既能飞行也能听辨风语,为自己的主人打探消息非常方便。 但这些宅妖不是紫述儿那样的玲珑族,他们不会飞,细小的身形能让他们隐藏,也会阻碍他们前进,如果没有能钻的缝隙,就倒不了任何地方。 以他们的身量来说,能跟上妖僧的步伐就已经很不容易,这些事又是从哪里打听的? “是那妖僧手下小鬼说的。” 墙后传来另一道声音,同样细小微弱,但这次是个男性的声音,听着还有些唯唯诺诺,应该就是那名出去探听消息的仆人。 “那妖僧手下有两只童鬼,生前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被他用妖术害死后驱使,所以他们也不服他,即便发现了我也不抓我,还告诉我这些事。” “用妖术害死……” 又一个伤天害理的玩意儿,很好,行侠仗义的灵灵道长要来了。 “那妖僧在哪里?我们帮你救人。” …… 另一边,倦收天和原无乡也遇到了一件关于和尚的事,只不过灵自灵那边的是妖僧,他们这边的是鬼僧。 再准确点的话,也可以说是僵尸。 “冷静下来了吗?” 倦收天看着靠树瘫坐的道士,听了牧龙君说的船上见闻,两人动了乘船走水路的心思,于是往最近的港口走,走到中途看到有个道士作奔逃状,便现身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不知是这人之前受过刺激还是怎么回事,两人一现身还没说什么,这道士突然叫起来,见了鬼一样逃命。 被尖叫折磨耳膜的时候,他们两个甚至往周围看了看,在确保周围没有什么吓人的妖怪后,才敢确定这人是被他们吓到了。 凭空现身可能是有些出其不意,但以他们两人的形象,你不管怎么也不能跟见鬼了一样吧?这里又不是大罗刹国,没有双方审美颠倒那一套。 之后两人才知道,道士只是受惊过度,看见凭空出现两个人吓到了而已,压根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因为在跑的时候,他嘴里明明确确的在喊“鬼和尚”。 “……冷静了,多谢两位仙长。” 现在重新看,就这二位的形貌,他不该受惊跑走,该直接跪下喊仙人救命才对。 “鬼和尚何物,附近有鬼僧吗?” 用轻功在天上飞的时候,好像看见附近有个寺庙,只是没看见僧人,貌似是已经没人管的荒庙。 “有,有个死了但还在笑的和尚!” 道士只是个普通的云游道士,昨晚在荒野上的寺院借宿,他当时敲了好一会儿门,僧人住的厢房他都敲了一遍,但是都没得到回应,除了道士自己,寺庙里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以为这是刚荒废不久的寺庙,就随便找了个蒲团坐在廊下休息,凑合着过夜。 到了晚上,道士迷糊中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看见一个僧人从跟前走过去,那僧人满身的血污,好像没看见旁边的道士,径直走了过去。 这一看就不像正常人,一身血污,走路姿势也有些僵硬摇晃,好像死后起尸的僵尸,道士也装作没看见他,缩在旁边不敢出声,他看着僧人径直进了大殿,登上佛座抱着佛头,着了魔似的在那里大笑,过了很久才走。 被这么一闹,道士也睡不着了,担惊受怕的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时再去看,僧舍的门还是严严实实的关着,大殿上的佛像他没敢去检查,生怕有什么能让人中邪的东西。 他本想赶紧去附近的村子把这事说了,双秀突然现身,当时道士脑袋里全是那名满身血污的僧人,眼前突然出现几道不寻常的光,以为是鬼僧追来了,这才尖叫着逃窜。 此事不同寻常,倦收天和原无乡好奇那中邪狂笑的鬼僧到底是不是真鬼,道士去村里是想找村里人帮忙,现在遇见他们,让他们跟着去也差不多。 如果真有突发情况,这个普通道士带着肉体凡胎的村民只会是送人头,他们两个好歹有武力保障。 询问过道士意见,在对方愿意带着他们回寺庙后,三人动身来到这座疑似被荒废的寺庙。 除去大殿,寺中所有屋舍的门都紧闭着,单站到那名鬼僧在的房门前,两人都闻到里面渗透出来的血腥味和尸臭。 “砰!” 倦收天拂尘一甩,紧闭的房门被暴力打开,入眼是已经被杀死的僧人尸体,和被翻的一团乱的屋子。 再将其他门打开,这寺庙里应该只有这一名僧人,但大部分房间都被搞乱了,席子箱子都被掀翻。 “……盗贼抢劫吗……” 原无乡拾起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木鱼,僧人是身上有不规则的刀痕,应该是被人持刀杀害,这些疯狂翻找的痕迹,应该是盗匪想要找一些值钱的东西。 因为这座寺院地理位置太偏远,僧人被杀害这么久竟然无人知晓,可遭遇了这些,那鬼僧又为何还能笑出来?还是狂笑不止。 “好友。” 这个时候,倦收天过来了,他们是分头查看线索的,那带路的道士在见到僧人尸体后就受不了跑到外面去了,只剩下两个见多识广的先天在这里检查。 “大殿的佛头有问题。” 听了道士说的鬼僧抱着佛头狂笑,倦收天便先去大殿查看佛像,果然在佛首后方发现一些微小的痕迹。 佛头脑后那一块地方和佛像整体的颜色有些不一样,像是后补上去的,再仔细看佛像整体,佛像的脖子上有条细小的裂痕,佛头断过,又被人重新装上了。 “……里面有东西。” 原无乡登上佛座,抬手敲敲佛头,发现里面是空的,藏了东西。鬼僧抱着佛头狂笑,应该就是佛头里面的东西让他这样高兴。 “凿开?” 道士试探着问,大殿这里没有死尸也没有异味,比在僧舍那边更自在,一听倦收天发现了东西,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这个提议是完全依照当下情况提的,佛同里面有让鬼僧狂笑的东西,为了知道是什么,就得凿开佛像。 但当他这么提议后,另外两人却犹豫了。 “……一页书不会打我们吧?” 虽然没有凿开的工具,但对原无乡来说,他往前可以徒手掰开,可想要开这个佛头,就先得把佛像的头拿下来,然后再顺着缝隙把佛头后面部分打开。 对佛像断首又开瓢,这事要是让某位高僧知道了,他们俩免不了一顿毒打。 “吾等认识的佛门人士不在这里,此事不说应该就没关系。” 倦收天如此说。 “呃,一页书是?” 道士感觉有些听不懂两人的哑谜了,只听出这位一页书好像也是和尚。 “咔!” 思索过后,原无乡果断出手,将佛首整个掰下来,拿着佛头跳下来。倦收天说的对,他们都不在这儿,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那是一位打人很疼的得道高僧,一人可抵百万大军。” 原无乡一手拿佛头,空出一只手,咬住手上的丝绸手套将其摘下,道士这才发现,他手套下的手并非血肉,而是像白银一样的金属。 就看那只奇异的手覆在佛头的裂缝上,“咔嚓”一声,佛头竟然被原无乡徒手掰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目睹全程的道士:大脑未响应。 第75章 世界真小 看到原无乡把佛头直接掰下来时,道士就想开口说了,就算这佛像上的佛头是断首后又接上的,那也不至于徒手就掰下来吧?还是那么轻松,两只手往头上一放一扭就下来了。 第一回的震惊还没完,原无乡就脱了手套,道士被他那仿佛白银组成的手掌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了询问。 然后,这位又徒手把佛头后面那条缝隙掰开了,徒手且单手,这佛像可是石雕的啊,在他手里怎么就脆的跟豆腐块一样?! 道士尝试理解,道士理解不能,他云游那么多地方,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好意思,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石佛像……就这么掰开了……” 倦收天看了一眼突然开始自闭的道士,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徒手碎石在他们看来再平常不过,看见原无乡脱手套时,他就知道自己好友要做什么,自然而然的把那只手套拿过来。 一手拿佛头一手掰,总不好让原无乡叼着自己的手套掰石头。 “这是……魂幡吗?” 原无乡看着打开的佛头,里面有两样东西,一袋碎银子,目测有几十两,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小旗子,旗子顶部好像镀了一点金。 都是些财物,想来是那和尚宝贝这些钱财,生怕被人抢走,专门费了些心思,将其藏进佛像里。 这佛像高居佛座之上,的确容易忽略,强盗小偷一类的家伙又喜欢在夜间动手,晚上大殿里没有光源,根本看不清佛像整体是什么样子,也就更难发现佛首脑后的细小裂缝。 “所以他笑,是因为钱财没有被抢?” 僧舍里的所有箱子柜子都被翻乱了,很多东西都被摔在地上,很像是翻找时因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越来越暴躁,最后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往外扔。 “很有可能。” 至于那和尚是被杀了后寺庙遭到洗劫,还是因为不愿意交出财物被杀,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原无乡拿起跟碎银放在一起的小巧旗子,这东西跟旁边那包碎银格格不入,虽然上面有镀金的部分,但他总觉得这不是这面小旗最值钱的地方。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法器,不该只有一面,但除了这佛头,他们再没有发现其他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机关。 这座寺庙地理位置很偏僻,几乎是建在一片荒野上,与周围的村庄有很大的距离,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这个规模也实属不易。 其他僧舍虽然也被翻乱,但都能确定没有人长久居住的迹象,这里真的只有一个僧人,如今还被杀了。 所谓的鬼僧狂笑,只是这名贪财的僧人死后还放不下自己宝贝的钱财,每晚都会回魂来到大殿,估计只要他藏钱的佛头和里面的钱还在,这鬼僧就会一直笑着。 这家伙也算是另类的死不瞑目了,因为那面小旗实在是格格不入,与其说是跟碎银一起的财产,更像是这僧人生前从某个借宿者手里偷来的。 这旗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道流派会用的东西,咒术一类的法器往往是成套出现,这样单拎出来,不是遗失就是被盗。 而旗子除了看起来有些旧外,没有任何破损,上面的金漆是一点没掉,明显是一直都被保管使用,因此可以排除是遗失被和尚捡到的可能。 最后还是自闭模式解除的道士认出来,这面小旗子是巫蛊之术的道具,据说能下咒驱鬼,他云游各地见过不少类似的,一般五面小旗子为一套,但从没见过谁真用过。 也可能是有人当面用了,只是道士自己没有法力,看不到他们驱使的鬼。 总之,这玩意绝对是从某个修炼邪门歪道的家伙手里流出的,这间庙宇的僧人死后还能每晚回魂,说不定也有这面小旗子的功劳。 知道了鬼僧狂笑的缘由,两人让道士再去联系附近的村子,用佛头里这些钱给僧人安葬,这面旗子则由他们带走,等再遇到有道行的人,问问人家这种东西怎么销毁。 本土的巫术法器,里面可能还残留着什么东西,而且据道士所说,这种类型驱鬼跟养阴兵不同,能束缚力较小,一般驱使的都是小鬼,也就是小孩的魂魄。 合适的小孩魂魄从哪里得?那自然是看见合心意的就直接下手,将孩子拐出来杀害,再把他们的魂魄拘起来,往后便能供自己驱使。 双秀:硬了,拳头硬了,最好别让我们遇到这种家伙。 “原来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 兰英随手把玩着手里的药材袋子,旁边是排着长队的人,都是来看病买药的。 她听说这城里有个仙姑,能用通灵的方法给人看病,觉得有意思过来瞧瞧,想着对方能通灵,肯定知道怎么跟妖怪一类的沟通,让对方帮忙找点材料。 结果她过来一瞧,什么通灵仙姑,这就是个会口技的女人在装神弄鬼,房门一关,在里面变着声线自己和自己交流,什么三姑六姑聊的头头是道,还说按谁的方法抓药,实际上连动都没动,卖的药也是再普通不过的。 会口技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大多是男性,坐在酒楼或者达官贵人家的宴席上,先立一道屏风表演,表演完再把屏风撤了,告诉观众后面的确只有一个人。 这个女人倒是会赚钱,先立个仙姑的身份,再通过这个卖药,比外面表演的那些还轻松不少。 “无聊透顶!” 兰英来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她自己就会法术,虽然是靠着系统给的外挂能力,但周围有没有能量动荡,是不是真有人在发动法术她是能感受到的。 把药袋子随手扔掉,兰英到城外去,有个会邪术的瞎眼和尚抓到了几只宅妖,主动联系上城内的白莲教徒,要将这几只宅妖出手卖了。 瞎和尚在发现宅妖时,心里就已经在盘算卖给谁,那些普通商人会搞一点猎奇的货物,但普通人出价低,这种类人的东西他们也会感到害怕。 白莲教是个好选择,白莲教的教徒都是打着佛家的旗号过俗世的生活,在社会中各种身份都有,而且这邪教里修炼歪门邪教的家伙不少,绝对有想要宅妖的人。 而兰英,正好就是那个愿意收购宅妖的,宅妖长什么样她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群体型特别小的类人生物,最大大不过巴掌,小的则细小如手指。 这个大小,岂不正适合她拿来做咒虫?之前一直规规矩矩的用虫子,是因为体型再大就不好控制,再大一点的动物制作起来也麻烦。 她不是没想过用成精的虫妖,但有修为就代表内里的魂魄也跟着变强,不好拿捏不说,还有可能被反打,宅妖很弱,体型小,还是灵活的人形,拿来研究试试未尝不可。 反正这种小东西卖给谁都难逃一死,还不如让她直接收了。 只是她刚出城,就收到其他消息,有教徒在港口附近见到一个穿蓝衣的年轻道士,好像就是跟白莲教打了几次照面,双方结了仇的那个。 “……手里拿着透明笛子,看起来很像韩湘子的那个?” 兰英开始头痛,任云踪和灵自灵这样高调行事,有意探查的人都或多或少掌握着他们信息,特别是白莲教。 普一出现就让自家法师吃了亏,不怕下咒,武力值逆天,打人跟开挂了一样,一笛子就能打趴下一片,这种形容,说对方不是穿越者,兰英那是一万个不信。 更何况对方还背着一柄长剑,因为在京城的遭遇有了些心理阴影,她现在看见这种穿着华丽,一身仙侠画风还会用剑的就想跑。 可宅妖这种东西的确罕见,他们又因为非法穿越者的身份,连接触妖怪都不能太明目张胆,生怕招来一些不好惹,还能发现他们特殊身份的家伙。 如果自己真的把宅妖搞到手,他们以后打探情报的效率都能高一个档次,有了这些小东西,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去下毒,对搞乱子破坏世界非常有帮助。 “知道他们往哪去了吗?” 蓝衣道士不是独自一人,听说他身边还有个粉衣少女,应该就是他刚出现时,对周围人询问下落的那个姑娘。 这个样的组合很引人注目,兰英觉得只要密切关注,注意一下双方的行动路线,他们应该不会对上。 好不容易在白莲教里重新发展,她一点都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更不想让做了这么久的任务中道崩殂,给穿越系统打了这么多次工,祸害了那么多世界,这是最艰难的一次。 可惜天不遂人愿,兰英要找瞎和尚收购他抓的宅妖,多巧啊,灵自灵和任云踪意外遇到宅妖,并打算帮宅妖姑娘救出她被抓走的父兄。 瞧瞧,世界就是这么小。 “你之前是怎么跑这么远的?” 灵自灵看着手里的小小宅妖,这是之前被委托出来打探消息的仆人,因他知道瞎和尚的下落,跟着出来带路。 就是这路带的越来越远,直接出城了,这段距离对先天人来说就是一个化光,可对身量小巧的宅妖来说,这段路可谓是十万八千里,灵自灵实在好奇他之前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那妖僧手下两只小鬼,有一个喜欢猫,会在和尚休息的时候偷偷出来逗猫,也是他跟着和尚来抓人的,他在走的时候悄悄告诉我们,找一只猫,和它说去找哥子就能找到他。” 随后,仆人可能也觉得这样看那小鬼有些太自由,于是继续解释,那瞎和尚的两只小鬼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被他用妖术害死后变成鬼童使唤,用木人和小旗子来驱使。 木人有两个,分别是两只小鬼,小旗子有五面,用来束缚灵魂,本来这两个孩子只能和尚说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在某一天,那瞎和尚的五面小旗子少了一面,束缚松动,他们跑不掉,但拿回了一些自主意识。 也因为那一面小旗子的缺失,能让两个小鬼在和尚休息时偷跑一段时间,他们尽可能的对周围活物诉说自己的遭遇,希望有人能让他们解脱。 这些事情,都是其中一只名叫“哥子”的小鬼告诉仆人的,他不想抓宅妖,可奈何命令在此,便尽可能的留下线索,在打探消息的仆人骑猫找来时,主动说了瞎和尚下一步计划。 那就是去城外,将抓到的宅妖卖给别人,自己再回城里敛一波财,然后马上走人。 “那两个孩子要怎样才能解脱?” 任云踪问道,能主动给别人透露线索,证明那两个孩子还没有迷失本心,被瞎和尚害死变成鬼童本就是无妄之灾,如果可以,任云踪想连这两个孩子一起救。 “毁掉那妖僧手里的木人和旗子,他们就能解脱,但是现在有面旗子不见了,妖僧自己也找不到,怀疑是被谁偷了。” 要解脱两只小鬼很简单,把束缚他们灵魂的器物毁掉就可以,但现在有一个特殊的情况,五面小旗子丢了一面,两只小鬼也不知道丢的那面什么情况,自己能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是否代表那面小旗已经毁了。 “真是复杂啊,阿真,怎么了?” 灵自灵看见靠前一些的任云踪停下,但她没感受到危险,于是忍不住询问。 “……白莲教的教徒。” 任云踪看着远处几个穿奇特白袍的身影,看城里那么繁华,他以为这里不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穿着教内白袍走动白莲教教徒。 除去明显被发展成邪教窝点的地方,大部分白莲教徒还是会遵循他们“在家出家”的宗旨,日常穿的和常人无二,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生活,只要别去招惹。 部分法师会明目张胆一些,毕竟他们是要敛财收信徒的,但前面这些有点太明目张胆了,白莲教在明面上可一直被朝廷打压,就带着“不安分子”的身份标识在城外晃? “又是白莲教……” 灵自灵此时也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他们跟对面可不对付,而且这次还是要救人,适当的绕一下吧。 “这白莲教怎么跟苦境居民一样,随处刷新。” 第76章 三方齐聚 在绕一下路后,他们发现了那个瞎和尚歇脚的地方,同样的,这里也有穿着古怪白袍,一眼就能看出是白莲教教徒的家伙,至于是哪个流派的白莲教就不清楚了。 “白莲教的人一直在附近,那瞎和尚该不会跟他们有关系吧?” 瞎眼和尚用着出家人的形象练邪术,白莲教打着佛门的旗号当邪魔歪道,的确很像一家人。 灵自灵试着询问手里的宅妖,但宅妖基本不出门,普通人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大,要不是除了瞎和尚这事,他们估计一辈子都不怎么出去接触事物。 所以白莲教是什么东西,宅妖压根就不知道,他分和尚道士靠的还是看对方有没有头发,或者家中主人对来客的称呼。 灵自灵:不是我说,你们这个区分方式去了我们那里直接玩儿完。 这个猜测最后也没证实,如今的白莲教只在表面套一个佛家壳子,与之相关的清规戒律和理念早被扔进历史长河里,基本不可能出现一个外表看还算规整的和尚。 这瞎眼和尚虽然炼邪术不干人事,但外表看起来和普通和尚没什么两样,不像是白莲教的作风。 “白莲教会对宅妖感兴趣吗?” 不是一伙的却出现在一个地方,还没打起来,那还剩一个可能,瞎和尚找的收购宅妖的商家,就是白莲教里的人。 看如今的情况,八成还是白莲教高层,不然这些家伙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城外驻扎。 “……又是那个家伙?” 灵自灵想起某位已经开始超越原本反派的阿修罗王。 对于收万劫,敌方只知来自东瀛的阿修罗王,不知来自道门的魁星一奇,所以在提及到收万劫时,他们会适当着避开一下称谓,免得一不小心说漏嘴。 不怕卧底暴露,怕的是卧底因为友军暴露,感觉会很丢人。 “不,不是他。” 任云踪摇头,周围没发现其他先天人的气息,收万劫过来也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来,绝对会搞一个大场面吸引目光。 “巨鼋的事情没那么快处理完。” 还有巨鼋,巨鼋被杀的事情被拿来宣传,作为杀了巨鼋的人,收万劫需要留在那里,帮助白莲教博取好名声。 “换个位置吧。” “等等……” “你说什么?” 听着耳边一道模糊的声音,灵自灵看向宅妖,这么细小模糊的声音,她只听过宅妖这样说话。 但出乎意料的,宅妖也一脸茫然,他根本没说话。 “等等……” 又一声呼唤,这次声音清晰了些,的确不是宅妖,这个声音分明是个孩子喊的。 “在后面。” 几人转头,看见一个若隐若现、如烟似雾的身影跟在后面,对方身量不是很高,看上去也就小孩七八岁的样子。 这个孩子跟从前见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其他鬼从外表看跟普通人差别不大,婴宁的家人们更是与活人无分别,除了作为鬼无法收敛的阴气。 但这个孩子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形也像烟雾一般,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见到这个孩子,宅妖激动起来。 “就是他,他是妖僧身边的小鬼!” 宅妖见过的,被瞎和尚驱使的鬼童就是这种形态。 “你是哥子?” “不,那是另一个。” 孩子摇摇头,随着他脑袋的晃动,孩子的整个头部都变得更加模糊,要不是他很快就恢复,看的人真的很怕他把自己晃散。 “我姓詹,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和尚手里有两只鬼,一个是哥子,一个是我。” 因为看不清面容,动作也不多,几人也看不出他眼睛在看谁,只能大概判断他的面向,这时身形模糊的鬼童转身,冲他们招手,示意几人跟上。 “来买他们的人来了,和尚带着哥子去见面,我才寻了个空档跑出来。” 当初被指示抓宅妖的就是哥子,看管宅妖的工作也一直是哥子来办,现在买家来了,自然是带着哥子和“商品”一起去。 瞎和尚知道自己手里两个鬼同开始不听使唤了,他心里明白是因为丢失的那一面旗子,因此才着急把宅妖卖了换钱,想赶紧找材料把缺失的旗子补上。 这两只小鬼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鬼童失控,绝对会先来报复自己,就算最后不能解脱,他们也绝对会拉着自己同归于尽。 他现在着急敛财,没空管两只鬼私底下在干什么,寻常人看不见他们,又因为这模糊的身形,能见鬼的人也会在第一眼被吓走,以目前的情况,和尚觉得目前还不会翻车,所以没管他们。 哥子脱不开身,便友另外一个出来找人,只是哥子当时说是可能有宅妖的同伴来救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谁,宅妖的模样太小,跟灵自灵任云踪待在一起都看不见,双方好久才碰面。 “我本是苏州人,六岁那年父母双亡,哥嫂把我赶去外婆家住,一次出门玩时被和尚用妖术迷惑,把我带到桑树下杀害,以木人将我束缚,供他驱使。” 身形模糊的孩子一边带路一边诉说自己的曾经,他与哥子都是被妖僧杀害变成这样的,一直被强迫帮和尚做事不得超生,只希望有人能制裁那妖僧。 瞎和尚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见不到光,一直是骗一次钱就跑,这个时代交通不够发达,四处云游的和尚那么多,只要在事情败露前离开,就不会被抓住。 之前五面小旗无缘缺了一面,这次他见到宅妖动了其他买卖的心思,行程上一耽搁,又有难得能交流的人,两只小鬼才终于抓住机会。 “你知道来买宅妖的是谁吗?” “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她身边的人叫她兰仙姑,好像是个什么教派里的人。” 兰英是外来的穿越者,行为举止与当地女子差别极大,再加上白莲教内部的氛围和她的能力,就让身为鬼魂的两个孩子难以辨认。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面遗失的旗子,对你们会不会有影响?” 对于瞎和尚,任云踪和灵自灵随手就能掐死,白莲教那几个就当添头,任云踪更担心这两个苦命的孩子。 要是和尚死了他们却还不能解脱,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木人是禁锢我们,并让我们寄宿的地方,那五面旗是指挥我们做事的,现在和尚正想把丢失的那面补回来。” 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两个鬼童只有这一次机会,成功了或许就能解脱,不成功,也不过是继续受瞎和尚驱使,顶多再受些折磨。 “养小鬼?有意思。” 兰英看着和尚身边乖乖飘着的鬼魂,难怪敢找白莲教的人做交易,竟然是个炼邪术养小鬼的家伙。 只是这鬼的身形实在模糊,连长相都看不清,不知道是死时年纪太小,魂魄成不了形,还是和尚怕露馅,特意把鬼童弄成这样。 桌子上就是放在宅妖的笼子,但现在兰英对他们兴趣低了。 “再做个交易,把你养小鬼的方法告诉我。” 白莲教内部驱使魔鬼的法术,几个穿越者都试过,他们体内的能量体系从根上就不一样,什么都召唤不出来。 而且那些东西以幻术居多,不是用来吓唬人,就是用来骗人,兰英更想要带着自主意识,能给自己提供便利的。 而现在,面前这个瞎眼和尚驱使小鬼的能力明显符合兰英的要求,宅妖当然也要,这种东西她不嫌多。 但是这一次,瞎和尚果断拒绝了,这驱使小鬼的能力才真是他吃饭的家伙,他当年也是从歪路子上学来的,要是让白莲教的人学了去,自己恐怕就没得骗了。 有句话叫同行是冤家,对他们这些炼邪术的更能体现,要是有两个能力差不多的,你前脚刚得手,后脚就来同行把这事捅出来,那被拆穿的人不就栽了吗? 而且就算教别人,也绝不能是这个时候教,他用来命令小鬼的旗子少了一面,现在正是发愁的时候,对面要是学会了整一套完整的来抢小鬼,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师傅”的容身之地。 “真不答应吗?如今我教各流派有合流之势,供奉少不了。” 因为多了收万劫和几个穿越者,白莲教各个头目都被比下去,现在的确有要合流的趋势,还有几个激进分子想要靠这个趋势再造一次反。 兰英几次交涉,瞎和尚都摇头拒绝,他现在就想拿了钱赶紧走,白莲教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城外,绝对会引起别人重视,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走人。 “……好吧。” 听语气,面前打扮奇怪的女人好像放弃了,但飘在旁边的鬼童哥子看的很清楚,女人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放弃的样子。 只可惜和尚是真瞎,看不见对面人的神色,哥子面容模糊,又静静飘在那里不说话,兰英看不见他的表情,而出于私心,哥子也不会去提醒瞎和尚对面人的不对劲。 他向来是和尚说什么就只做什么,另外的一概不管,瞎和尚于两个孩子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如果对面的女人想杀人越货,哥子不但不阻止,他甚至还会在旁边加油助威。 “钱货两清,贫僧便走了。” 瞎和尚急不可耐的往外走,面前的女人给的足够多,足够他去想办法把缺失的小旗补回来。 他从前曾借宿过一间寺庙,等他离开去下一个村庄“化缘”时,就发现五面小旗缺了一面,让两只鬼去找,怎么也找不到。 瞎和尚怀疑是寺里的人偷了,但等他回去找的时候,不但僧人说不知道,两只小鬼也把寺庙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他们当然找不到,小旗的顶部镀金,旗面精致,一看就是高级货,僧人把旗子搞到手后马上将其藏进佛头里面。 两只小鬼再怎么努力找,他们也不敢太靠近大殿里的佛像,而且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自愿的,也就更不会看仔细。 此时,倦收天和原无乡正往港口来,倦收天看着手中的小旗子,感觉上面隐隐有一丝邪气萦绕不散。 他们刚拿到这东西的时候,上面还看不出邪气,等离开寺庙,越往前走,邪气好像就越明显。 或者说,他们越靠近要去的港口,小旗子上的邪气就越明显,起初两人还不信,拿着旗子一个化光往后退,落地时,就发现旗子上的邪气没了。 然后,再一个化光回到之前的位置,邪气又出来了,仿佛一个滑动变阻器,越靠近下一个城,邪气越明显。 之前那道士说这旗子一般是五面一套,现在的反应就仿佛在说,另外四面就在他们要去的下一座城。 “……这么巧?” “那里有港口,可能就是这么巧。” 路途近,且能乘大船的城镇就那一个,周围都是些零散的村庄,用这邪术的人不管是跑路还是去骗钱,有港口的大城市的确更适合些。 “之前听牧龙君说灵自灵他们也在船上,咱们去的快些,是不是能和他们碰上面?” 牧龙君是先在江上抓了一条笑龙,又跟着另一条的踪迹遇到双秀,两路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他们两个又走的快,说不定真的再碰上面。 “又或者,他们已经回登道岸了。” 双秀两个纯游玩的走的快,是因为他们的模样太引人注目,不适合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停留,登道岸两个走的慢,是因为他们正好一逃一追,相互干扰着。 既然任云踪已经找到人了,下一步就是带人回去,这个流程不需要再中途落脚,可能早就回去了。 还没有进城,旗子上的邪气又增加,看这个势头,另外那四面小旗恐怕不在城里。偶尔见过的几个穿奇怪白袍的人,也让这个猜测更加真实。 会有这样的反应,说明这旗子在遗失前一直被使用着,到如今一靠近也能自发的感应,想到道士对这门邪术的描述,驱使鬼魂,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先找到用邪术的家伙,这旗子也算是个导航。” “砰!” 远处传来爆炸声,有几束亮光在天空上一闪而过,好了,这下也不用旗子做导航了。 第77章 不被发现就是潜入 如果来售卖宅妖的只是个有点实力的奇货商人,兰英当然会按部就班的完成交易,东海海市、中原鬼市上都是这种生意人,从前在京城,还有人专门卖些猎奇玩意儿来讨好达官贵人们。 但这一次,来的不是专业人士,只是个会驱使小鬼,动了些歪心思的瞎眼和尚,兰英看上了他驱使小鬼的能力,就决不会放他走。 之前还算隐蔽的咒虫被敌人一网打尽,兰英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对面到底用了什么能力,那些虫子是蛊虫和咒术的结合,放进人体后,从外表看不出痕迹。 她不知道敌方有个剑非道,这位正好有一双“火眼金睛”,反正在被剑非道发现之前,兰英运用咒虫用的风生水起,从没翻过车。 结果柳清缘一来,让她翻了个大的。 后来兰英想了想,会不会是她的能力看起来太特别,跟聊斋本土的法术不同才露馅的?如今见了这个瞎眼和尚,她忍不住开始设想,如果自己能用相同的手段,对面看见是本土的驱使鬼怪的手段,是不是不会那么快露馅? 毕竟,只要双方别真正面对面,他们就还有能操作的地方。 经过多次试探,兰英确定对面这个和尚是个真瞎子,他旁边身形模糊的小鬼看着还不能服他,能下手的机会非常多。 想想也是,这种形态的鬼童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死亡,八成是抓来亲手杀了,再用特殊手段将其囚禁起来。 白莲教内也有会类似手段的法师,但他们不是为了培养小鬼,是为了祭祀,从而吸引更强的家伙驱使。 生前被残忍杀害,死后被控制奴役,怎么想,这小鬼也不会是个护主的性格。 “交易成立,你可以走了。” 兰英拿起关着小巧宅妖的笼子,她的动作刻意粗暴了些,让里面的宅妖发出声响,好让瞎和尚听见。 手上折腾着宅妖,瞎和尚拿了钱起身就要走,哥子老实跟着他,瞎和尚看不见,哥子却看的很清楚,摇晃笼子的女人抬起一只手,一缕黑烟窜出,像一条麻绳一样栓住和尚的脚。 不出意外的,和尚被绊倒,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身边的小鬼跟摆设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在他催动旗子,或者折磨木人时,两个鬼童才会听他的话动起来。 “你干什么?!” 这毫无防备的一摔可不轻,幸好他们这块地方是泥土的地面,也算给了些缓冲,不让他直接摔晕过去。 “重新问一句。” 兰英不再折腾笼子里的小人,看向摔在地上,因为两只脚被捆住站不起来的瞎和尚,此时正在大骂身边的小鬼。 他两只眼睛都是瞎的,日常行走没问题,但遇上复杂点的情况就需要自己养的小鬼辅助,哥子也的确在尽职尽责的引路,他只是没出声,没有把兰英的小动作说出来而已。 “把你养小鬼的方法交代了,咱们还能好聚好散,我也不介意把你杀了直接搜。” 妖怪有亲朋好友,不好杀也不好惹,但是像瞎和尚这样形单影只、四处游走独自行骗的人,兰英并不担心杀他会有麻烦。 这也不是正经和尚,那度碟八成是假的,杀了也不会引起朝廷关注,更何况与白莲教有冲突被杀的人很多,想管也管不过来。 “这小鬼看着挺不服啊,我们把你杀了,算不算为民除害?” 从始至终,哥子都不发一言,兰英怀疑这个只小鬼可能就不会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猫叫,随着而来的就是其他教徒的惊呼,十分反常。 “怎么回事?” 兰英转头看向外面传来声响的方向,哥子则是在听到猫叫时猛的抬头看向房梁,无人在意地上的和尚。 有只猫从屋顶的破洞处钻进来,在房梁上来回蹦跳,在它的背上,还骑着一个身量极其细小的人形生物,隐藏在猫的毛发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除了变成鬼视力和别人不同的哥子,剩下的人里再除去一个瞎子,都没有发现骑在猫身上的小人。 因此哥子的抬头被旁人理解为小孩对猫的好奇心,他的身形是模糊了些,却仍能看出是个七八岁小孩的样子,再加上他是这里唯一一只鬼,关注的地方自然会跟活人不同。 兰英也只是冲房梁看了一眼,除了一条长长的猫尾巴和几个跳跃留下的残影外什么都没看清,比起房梁上的野猫,还是外面教徒的惊呼更令人在意。 “看好他。” 把装有宅妖的笼子放回桌上,兰英简单吩咐几句,让他们看着瞎和尚别让他跑了,自己便出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哥子依然盯着房梁上的猫,地上的和尚试图命令哥子给他解开脚上的束缚,但是在念咒或者掐诀之前,就被留下的白莲教教徒阻止。 虽然路子走的不怎么一样,但他们都是练邪术的,这一套发力的连招什么样,同样需要念咒施法的教徒们可太熟悉了。 听见瞎和尚的声音,哥子回头,因为其模糊如烟雾的形态,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也无从得知这个鬼童的想法。 但是现在,两个控制住和尚的教徒能明显感觉到,现在这个身形模糊的小孩在看着他们,不说话,就是这么直勾勾的盯。 说实话,这样挺渗人的。 “你想……” “砰、砰、咚!” 不等他要说什么,一把拂尘从后方飞来,无比精准的打在两个人头上,打出三声响。 为什么是三声?因为两个白莲教教徒被敲晕了,倒下后原本被他们拉着的瞎和尚一下失了支撑,又一次摔下去,且正好摔晕,一个平a解决三人,完美。 “很好,潜入作战大成功!” 三人倒下后,一个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后方,正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灵自灵,打出三倍伤害的拂尘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回到她手上。 “……这个叫潜入?” 又一道身影出现,有着和哥子同样模糊的身形,直接穿墙而出并发出疑问,是之前给众人带路的另一只鬼童。 最开始,灵自灵说的确是要趁机潜入,所以他凭借鬼魂的特性藏在墙体里面,宅妖骑着猫从屋顶的破洞进来,任云踪则是在外面吸引注意力的那个。 而灵自灵,谁也没看见她何时进来的,反正她就是那么明目张胆的站在两个白莲教教徒身后,抡起拂尘把人打晕了。 “有句话说的好。” 面对质疑,灵自灵不以为意的甩甩拂尘。 “只要不被敌人发现,就都算潜入。” 不被敌人发现,指先一步把敌人打的失去意识,让他们丧失发现的机会。 “……” 两个鬼童相顾无言,即使他们的身形面容都非常模糊,此时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对灵自灵这番行动的无语。 外面传来嘈杂的响动,屋子倒显得岁月静好,现在能站着的都是自己人,房梁上的猫有跳下来,带着宅妖去救他的同胞。 灵自灵蹲下身,把失去意识的瞎和尚单独托出来,两个鬼童也飘到身边。 “东西在哪?” “在他外袍的夹层里。” 哥子终于开口,他的语速有些快,话语中有难掩的激动,解脱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们终于能脱离这个恶棍了。 根据他们的提示,灵自灵从和尚身上搜出两个木人、一口小棺材,以及四面精致的小旗子,木人身上有些针扎的痕迹,每面小旗子都顶部都镀了金,一看就很值钱。 两个木人是囚禁两只鬼的笼子,旗子是控制他们的令牌,这口小棺材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这棺材是用来干什么的?” 灵自灵问。 “是和尚下咒害人用的。” 哥子如实回答。 “他每到一户人家门前,就会索要成百上千的钱,有些人不愿意给,他就会用这棺材给那家的孩子下咒。有时只是生些小病,把钱补上就收手,有时却会专门折磨,把孩子害死。” “……拿回去一起烧了。” 这什么败类,摔晕过去便宜他了,应该用雷符让他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天降正义”。 除了救宅妖,灵自灵打算把和尚一并带走,这家伙还骗了城中百姓不少钱,这种实打实的恶人不能放过。 事先把东西搜出来,除了防止瞎和尚耍花招,也是为了更好解脱两个鬼童。 “五面旗子少了一个,现在要是只毁一面,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 “不清楚,但是冥冥之中,我感觉遗失的第五面旗子离这里不远。” 哥子更早成为鬼童,不但跟着瞎和尚的时间更长,对困住自己的东西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应。 “真的?” 这玩意儿还能相互感应的? “真的,可能就在附近。” “那就好,咱们先回去找阿真……我事先问一下。” 灵自灵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两鬼一猫,以及几只宅妖。 “你们不怕魔鬼吧?” “……我们就是鬼。” 这个问题问的哥子略显无语,你看他们这个组合,像是怕鬼的样子吗?现在这里就飘着两只非正常死亡的鬼啊。 “不是鬼,是魔鬼、魔一类的,这个种族在你们这里代表意义好像还挺重的。” 主要就是佛门那边,而且任云踪也正好是和门有关系的魔族。 “砰!” 正说着,外面传来爆炸的声音。 “不管了,先走!” …… 原无乡一手横在眉前,看着刚才发出爆炸声方向。 “……看来是真碰上了。” 这种动静,这个打光,不是先天人就是本土的神仙,但两者相比,那些真神仙们出场还会有霞光,并且会更倾向法术攻击。 刚刚那几道白光,看起来更像是武器挥砍时产生的,就是还不知道刚才是刀光还是剑影。 “世界真小啊。” 感叹完后,两人往那个方向去。 “不对,有魔气。” “魔气,怎么会在这里?” 等离的近了,两人发现不对劲,这种地方为何会有让他们熟悉的魔气?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因两人身上的颜色比较抢镜,在靠近到一段距离后,就收敛气息,改脚踏实地的方式前进。 此地为何会有魔气,对此兰英非常有话说。 她听见教徒不同寻常的惊呼觉得奇怪,白莲教里的人都见过召唤魔鬼的法术,有不少给官兵干上过,论起见识,他们比普通百姓多了不知多少,她上次听见这样杂乱无章的惊呼,还是阿修罗王带着她们初临白莲教的时候。 平日里都是白莲教的人吓别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人来吓白莲教,甚至还吓成功了。 出来之前,兰英还在心里唾弃这些人的无用,出来之后,她一下子理解了,并跟他们有些感同身受。 站在外面的只有一个人,深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兽皮做的衣服,还有长柄大刀,刀刃上正滴着不知是谁的血。 这人光站在那里,就自动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对方背对着,周围因意外来客而慌乱的教徒。 察觉到兰英出来,白发的人转身,深色的皮肤上布满金色的纹身,头上有一只独角,额前坠着珠宝的护额压的很低,连带着眼神都因为阴影晦暗不明。 这根本不是人,托两个曾经在阴间潜藏的同伴的福,兰英对阴间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也了解了些,直觉上,她感觉这家伙身上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跟阴间有关,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如果让当事人来解释,其实就是他自己身上没怎么掩饰的庞大魔能,因为能量和修炼体系的不同,让别人只能感受到压迫,没法分辨出魔气。 但这个世界却也有“魔”这个定义,但跟断灭阐提的魔族有差别,导致了这样奇特的感觉。 是的,任云踪还是用了断灭阐提的形象,不过只是来露个面吓吓人,他之后还是会带着灵自灵离开。 让这个形象出场,一者是为了震一下白莲教的三观,让他们别那么快就因为一个“阿修罗王”真合流,白莲教一旦壮大起来,下一步可能就是武装起义造反一条龙。 二者呢,是圆一下灵自灵的提议,这样就没有其他理由了,让这丫头心满意足的走,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叔,宠一下吧。 灵自灵也是知道这事,所以会问其他人怕不怕魔鬼,任云踪与断灭阐提虽说是同一人的不同形态,但这个外表不说有多么像吧,只能说两模两样。 “……好友,掐吾一把。” 躲在暗处的双秀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家伙断灭阐提,这是给他们干哪儿来了? 第78章 因果串联 看清前方的魔气来源是谁,倦收天和原无乡果断后退几步,将身形彻底隐入杂乱的枝叶后面,把舞台留给对方。 这个场面明显不适合他们出现,让断灭阐提自己发挥吧。 “倦收天和原无乡,你们怎么在这里?” 灵自灵带着人出来,想来看看任云踪是怎么换造型吓唬人的,然后就看见两个虽然有意隐藏,但仍然耀眼的身影。 真不是她有意找,这两个一个土豪金一个高端银和周围的绿叶枝条格格不入,还并肩站在一块,他俩站的地方好像都变亮了几个度。 你看,两个鬼童见了都不敢往前走了。 灵自灵看了眼躲在自己后面的两个小孩,虽然面容模糊,但还是察觉他们的畏惧情绪。 “这个我们也想问。” 原无乡指指前方的断灭阐提。 “如果吾没记错,在从前恩怨理清后,他不是又做回任云踪回归登道岸了吗?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了?” 看见断灭阐提的时候,他们两个差点以为走错了。 “因为白莲教很烦啊,还有阿修罗王在里面掺和,阿真只是用这个模样吓吓他们。” 灵自灵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把手里仍然昏迷的瞎和尚放下,被打晕的那两个教徒她没管,就放任他们晕在屋子里。 那不过是两个跑腿的,把他们一起带走没有任何用,兰英带着的这一群教徒都只是随从,与此地百姓关系不大,抓了也查不出案件。 再说了,当时屋子里友军是一群不到巴掌大的宅妖,两只身形模糊,不知道能不能触碰实物的小鬼她,外加一只有点灵智的野猫,就灵自灵一个正经活人,她一个扛三个成年男性过分了吧? 什么,你说之前那四五个当劫匪的大汉?那不一样,当时就灵自灵一个,拂尘一挥带起来就能走,现在她“拖家带口”的,完全不能比。 “白莲教之前还驱使魔鬼吓阿真呢,他现在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这样吓唬一下,注意力转移,就可以让他们继续内斗,没法联合起来造反。” 如今的社会还算安稳,百姓生活没有那么苦,能受白莲教鼓动的狂信徒还是少数,聚不起足以造反的力量。 但是,如果这些自家人打自家人的各流派又重新整合回来,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十几十几个小邪教合在一起,谁知道他们会整出什么花活。 收万劫的阿修罗王之名被众多白莲教信徒认可,甚至拿来宣传,原因不过两点,明显有别于人的外貌特征,和强到能和神仙匹敌的武力。 这两样东西断灭阐提也有啊,不如说有很多出身非人的先天都能符合这个要求,你们拿阿修罗王宣传教义,行啊,我们打出一张魔城少主,要信哪个你们自己斗去。 “真的没问题吗?直接撤去道体……” 任云踪的道体是通过修炼道门功法,直接覆盖在自己本相上的形态,上一次变回断灭阐提,是他的道门功法支撑不住的时候。 “没问题,阿真重修玄极心法时有了其他见解,现在只是暂时用一下魔相,对身体没有伤害。” “旗子……” 哥子悄悄出声,视线落到倦收天身上。 “什么?” 听见哥在出声,灵自灵立刻转身,因为两只鬼童对双秀都有些莫名的畏惧情绪,他们一直躲在灵自灵身后,现在宅妖们看起来都比他们胆子大。 “旗子,你指这个?” 倦收天抬手,露出被他拿在手里的精致小旗,因为这东西一直在散发邪气,他直觉这东西会有用,没有收起来。 “欸?!” 看见这面旗子,灵自灵瞪大了眼睛,拿出从瞎和尚身上搜到的四面小旗,五面旗子的造型纹路差不多,且都在顶部镶金,散发着一丝丝不祥的邪气。 这邪气灵自灵也感受到了,毕竟倦收天拿着一面,她手里有四面,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首先,他们在一群白莲教教徒驻扎的地方,还外加一个非法穿越者,练邪术的人员含量有些许超标,在这种地方感受到邪气那是再正常不过。 然后,身边还有两个被邪术害死奴役的鬼,从瞎和尚身上搜出来的,能囚禁鬼魂的木人、能下咒害人的小棺材,这些因素干扰下,几面小旗子上的邪气的确不够看。 要不是哥子感觉敏锐,又是这旗子的受害者之一,他们再想发现五面旗子以及极其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估计,得等他们把瞎和尚抓回去审问,把这些罪证都罗列出来的时候吧。 “不是说遗失了吗,怎么在你们手里?” 这种东西丢到哪里去了,灵自灵本来不是很在意,但这面旗子偏偏这么巧,被同为先天人的双秀带回来了。 “五面一套的旗子……” 看着五面相同的旗子,原无乡想起那个云游道士说的话,目光越过灵自灵,看向她身后那两个形态特殊的鬼童。 这两个孩子,恐怕就是被邪术束缚驱使的鬼。 “所以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 “关于这件事,详情听说……”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瞎眼的和尚带着自己修炼邪术的器具,四处奔波行骗,因为和尚的身份,让他可以很轻松的在寺庙中借宿,还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只是让瞎和尚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借宿的荒野寺庙里虽然只有一个和尚,这和尚却是个贪财的,偶然看到瞎和尚手中镶金的小旗子,接着对方眼睛看不见,用些小手段偷了一面。 这和尚可能不算好人,但寺庙却是座正经寺庙,两只小鬼在寺庙中被压制,瞎和尚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见不得光,让两个鬼童一直待在木人中,让一个凡人之躯的普通和尚得了手。 许是来之前就做过亏心事,瞎和尚在第二天就急匆匆走了,没来的及仔细检查,偷东西的和尚也亏心,发现小旗子不是凡物,将其和自己的银两家当一起封进大殿中央的佛像里。 等瞎和尚察觉不对,顺着来时路一点点的回去找时,旗子已经镶嵌在佛像里,不管怎样,受供奉的大殿和佛像对邪气是有实质性压制的,所以找回来的瞎和尚一无所获,只能再离开。 五面旗子为一阵,如今缺了一面,束缚两只鬼的阵法威力变小,有些些许自由活动的空间,能给遭受飞来横祸的宅妖们提供线索。 同时,寺庙里来了劫匪,和尚被杀死不瞑目,夜夜回魂抱着自己的财物狂笑,被云游的道士撞见,又恰好遇上双秀。 最后,双秀发现了这面不同寻常的小旗,灵自灵和任云踪意外听见宅妖姑娘的哭声,得知瞎和尚的恶行,在这里碰上了面。 “虽然没找到丢失的旗子,无法证明寺里那个和尚有嫌疑,但他还是对那里怀恨在心,离开后,对那名僧人下了诅咒。” 这是哥子对整件事的最后补充,所以那名被杀的僧人,所遭遇的也并不是全然的意外。 那寺庙的位置本身就偏僻,劫匪不起劫大道上的商队或者村周围的村子,专门去薅一个荒郊野岭,只有一个和尚居住的寺庙,这么想想确实奇怪。 明面上,他们之间的路线没有任何交集,双秀是想上船去别的地方,任云踪则带着灵自灵下船往回走,会碰面纯属巧合。 但实际上,一切的仇怨最后都能回归到瞎和尚身上,真是好一个因果轮回。 “所以,现在只要把旗子和木人毁掉,你们就能解脱了?” “是的。” “太好了,这样你们就能安心去投……阿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东西都齐了,听见可以让两个孩子解脱,灵自灵本想先鼓掌庆祝,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周围的魔气早已消散,变回道体模样的任云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起讨论。 “吾早就回来了。” 他只是去吓唬吓唬对方,不是要把对面扬了,随便挥几刀意思一下,威慑效果有了就行。 虽然很想把作为非法穿越者的兰英给捉了,但断灭阐提这次露脸为的是让对方误会他和收万劫的阿修罗王有关,要是把兰英抓了,不但没有人能带话,还会露馅。 一个浑身魔气,看上去像魔王一样的人将非法穿越者抓住,就代表这个“魔王”也是正规系统的一方,这样一来,收万劫也会被一起怀疑上。 好不容易让敌人有了“正规系统找来的全是一身仙气,仙侠风的剑仙”这一印象,可不能因为断灭阐提一个露脸给打破了。 而且说实话,虽然这里隔了几层树叶杂草做遮挡,从外面看确实看不见人,那也不是他们能直接在这里旁若无人聊天的理由。 要不是断灭阐提在前面足够显眼,他们在这儿聊这么开心,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那个女人怎么也不见了?” 灵自灵扒开眼前的遮挡,不但看见兰英,其他随行的教徒也都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 “吾最后给了她一刀,应该是触发了某个保命道具,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 依照能量形式,应该是另外的非法穿越者同伴,领头人消失,其他本就害怕的教徒自然是落荒而逃,再加上这里本只是城外一个临时落脚点,这么一乱,是一个人都没了。 也不对,可能屋里晕着的两个还在。 这次的目标不是白莲教,而且还得给卧底的人打掩护,跑干净了,众人也就不管了,把宅妖送回家,把瞎和尚扭送官府。 于是等瞎和尚醒来,迎接他的就是三堂会审,物证都被搜出来了,有任云踪等道门先天在这儿,两个童鬼在凡人眼前显形也不是什么难事,物证也有了。 人证物证皆在,还有城里被勒索过钱财的百姓,就算瞎和尚咬死不认罪,也根本不会有人管他的说辞。 只是有件事比较可惜,两个孩子被瞎和尚奴役多年,又被带着四处游走,虽然模样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但他们能安然长大的话,可能已经及冠,独当一面。 过去的时间太久,他们早就不记得自己家乡的具体模样,哥子只是乳名,另一个更是只记得自己姓詹,连名字都不记得。 各地每年夭折失踪的孩子不少,两个孩子的家人找不到,虽含冤昭雪,却无法让家人得知,囚禁奴役他们的东西毁掉后,就要去阴间重新开始了。 …… 一缕黑烟流窜在荒野间,最后停在一片空地上,紧接着黑烟越来越大,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烟雾中摔出来。 这正是兰英,断灭阐提那一刀虽只是恐吓,有意避开了要害,但另外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而且从兰英的视角,她觉得对方是真想杀了她,所以才动用了这个逃命道具。 自京城那一回,易阳和兰英是真被整出心理阴影了,他们两个在地上跑,天上有两个穿白衣服的在天上拿剑追,猫捉耗子一样。 从那以后,他们就想方设法的搞点能逃跑的东西,听从收万劫指挥把另外两个同伴叫回来后,更是合力制作了一堆保命道具。 另外两个之所以能在阴间藏那么久,就是因为他们能将实体化为其他形式,兰英这个变成黑烟逃跑的方法,就是根据他们两个的能力制作的。 好不容易站起来,她先是朝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才开始着手发信号。 “怪物,都他妈是一群怪物……” 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的人影,因为对方身上金纹的影响,她甚至不能很好的辨认对方长相,那身狂野的打扮非常有迷惑性,看过去时总会下意识忽略对方的实际相貌。 “既然你们与阿修罗王合作,就将话带过去。” 那个非人的家伙是这么说的。 “如果邪神想卷土重来,魔城奉陪。” 然后,就是躲不开的刀锋,兰英认识的阿修罗王只有一个,可魔神又是什么?魔城又是哪里的魔城? 听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挨了一刀,兰英很想骂人,但她真正想骂的那两个家伙她都打不过,只能在心里狂轰乱炸。 她感觉自己来的不是聊斋志异,而是不知道哪来的街边小说。 “阿修罗王不是说自己来自东瀛吗?东瀛哪里有邪神,还和这里有关系?” 兰英: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骂人,真的很想骂人! 第79章 退场 “你们这一趟可真精彩啊……” 柳清缘一手抵着下巴,看着灵自灵与任云踪碰上的妖魔鬼怪记录,这一趟南下,真是爱恨情仇、行侠仗义、降妖除魔全包括了,体验感拉满。 “精彩归精彩,最后不还是要杀……要回去了。” 灵自灵想直接说杀青,但转眼一看小翠还在这里,立马改了口。 把瞎和尚的事情解决掉,灵自灵就彻底没了拖延时间的理由,跟着任云踪回到豁然之境,来走一下“退场”流程。 看到小姐妹回来,小翠当然高兴,但对方很快又要走了,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所以她干脆留在豁然之境,就当送灵自灵一程。 “黄九郎……我在京城好像见过他。” 小翠没注意到灵自灵的紧急改口,她听着对方这一路的见闻,意外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那家伙在京城的妖怪里还挺有名的。” 在王御史家里的时候,小翠明面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陪着元丰,但实际上,作为狐仙她各路消息都有所涉猎,不然也不会那么精准的帮王御史一家避开各种麻烦。 “那个家伙很有名吗?” “毕竟是个没有特殊的根脚普通狐狸精,但是抗住了京城那么多捉妖人的压力,还能和凡人勾搭上。” 京城里到底藏了多少妖怪,小翠也不知道,当朝皇帝信服怪力乱神,底下的官员们自然会有所涉及,京城里的和尚道士、江湖术师非常多,为了证明自己有用,这些人抓妖捉鬼那是非常积极,妖怪要是没点能耐和特殊身份,根本待不下去。 像小翠这样的狐仙算比较轻松的,狐仙修炼就为了位列仙班,跟各路修行中人的差别比较小,基本没有立场上的冲突,狐仙不害人,很多时候还得帮人,捉妖的也很少会找狐仙麻烦。 但黄九郎这种就不一样了,普通狐狸精出身,要是被发现身份那是谁都要来打一顿。这种环境下,黄九郎不但能和书生们打成一片,还能跟凡人好人,也算是有本事。 “我走的时候,何家什么事都没有,这才多久,竟然把自己弄死了。” 黄九郎那么快的赶回家,除了发现自己相好借尸还魂外,恐怕也跟何家有关系,自己儿子死的蹊跷,还有有真本事的御医诊断,很容易就能发现缘由。 黄九郎到底只是个普通狐狸精,京城里能人异士那么多,真要打压的话,小翠不觉得他能继续在京城混。 “但是借尸还魂真的很泛滥,地府不是已经在查案了吗?” “大概是案子太多,人手又被大改,效率慢下来了。” 说起这个,任云踪想起被庙鬼纠缠的王启后,当时的城隍和麾下武士解释的也算清楚,地府里闹了乱子开始整改,一大批人都被换了,官员调动,人手不足,还要查明从前的冤假错案,是个大工程。 而且,阳间阴间好像还有些时间差,双方对时间上的观念好像也不同,因为直到现在,阴间的城隍貌似还没换完。 王六郎能被顺势推举为城隍,也是正好赶上了这个时候。 “陆判很久没出现了,恐怕现在地府是真的忙。” 吴小姐最后安然无恙,柳清缘还是不敢放松,紧盯着朱尔旦的情况,生怕这位后天变成的聪明人又突发奇想给自己妻子换个什么。 换心后性情大变的例子太多,柳清缘不清楚陆判挖来的这个颗聪明心到底是不是好人的心脏,他只觉得这家伙变聪明后不但开始嫌弃妻子长的丑,以后还能干出三次科举都作弊的操作,这颗心主人绝对不是什么老实人。 如果以苦境的人当参考,那些换心后性格变化的例子,柳清缘甚至会担心朱夫人的生命安全。 灵自灵和任云踪下线,但他们在南方造成的影响却不会结束,双秀还有意往更南的地方跑,按他们的话说,就是来都来了,当然得去点不一样的地方。 在其中,有一个影响直接舞到了柳清缘面前,那就是在见识过奇特的灵气丹药后,顺着双秀指路找来的长白山天池牧龙君。 柳清缘:你俩怎么真给他带路带过来了? 倦收天and原无乡:看你太闲了,给你找点事干。 虽然牧龙君这个官职不上不下的,但人家是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神仙,小翠一看见他就跑了,非常干脆。 其实从时间上看,牧龙君应该会比任云踪灵自灵先到这里,但牧龙君也有事务在身,对丹药再好奇,也没忘了本职工作。 他是先回了一趟长白山天池,把逃跑的两条小龙安置好,再重新检查加固了天池的防护,保证这群小龙不会在短时间内梅开二度跑出来,才重新往柳清缘这里来的。 “关于丹药,这是古尘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能力。” 柳清缘把古尘从背后拿下来,竖立在地上,紧接着古尘剑柄处开始冒出白烟,自主行动起来。 “……剑灵?” 牧龙君还是那副普通僧人的模样,依然没有说自己的真实名姓,他看着能自己立在地面的古尘,发现这是一柄具备自主意识的仙剑。 只是他来问丹药的事情,这人怎么说是古尘剑的能力?剑跟炼丹有什么关系? “是的,古尘有自己的思维,跟剑灵差不多。” “可有人形?” “无。” “那要如何炼丹?” 有剑灵的话,牧龙君猜是剑灵自身修习的天赋,但很快,剑的主人就否认这柄剑有人形,连个像样的身体都没有,到底怎么炼丹? “古尘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古尘,要不你先炼个糖?” 柳清缘也知道这事很超常理,真不是牧龙君脑子不好使,古尘这个技能是真能说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毕竟谁能想到剑柄的地方有个迷你丹炉呢? 所以,还是亲自演示一下比较好,反正步骤都一样,炼个糖丸就行。 “炼糖?” 不是炼丹吗,炼糖又是什么?正在牧龙君想说是不是偏题时,就感受到周围灵气的流动路径更改,有部分灵气流向古尘剑的剑柄处。 紧接着,剑柄再次冒出白烟,不是像刚才那样一缕缕回应别人说话时的应答,是突然冒出大量白烟,仿佛有热气升腾。 “这……” “大概就是这样。” 柳清缘打开古尘的剑柄,将里面的糖丸倒出来,展示给对面的人看。 “剑柄这处名为''羲唐剑鼎'',可化纳天地灵气,在其中炼为药丹,除了丹药,还能炼糖丸。” “剑……炼丹……” 牧龙君抬手揉着眉心,一柄剑会炼丹,还是单纯以灵气为材料,不需要其他药材辅助,也不需要丹炉……哦不对,剑柄上的就是丹炉,但是不需要炉火,靠这样一柄剑就能自行炼制。 不可思议,不但是无本买卖,还是能随时随地炼制,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去,可不得被抢疯。 “牧龙君应该知道我们的来历,那肯定也知道,我们不会在这方天地待太长时间,目前古尘炼的丹药只做救急之用,不会过多流通。” 关于牧龙君的担心,柳清缘也明白,天材地宝稀少,灵丹妙药更是难求,古尘作为一柄剑能炼丹已经足够离奇,若是再让别人知道,这丹药炼制不需要成本,只将灵气汇聚的话,或许真会引发大乱。 不需要考虑成本,百分百炼制灵药这种技能已经算是违反天道规律了,太上老君炼丹也得先放材料,再让人看顾火候,到古尘这里,什么准备都不用,保证周围有灵气就行。 也幸好他们不是本土居民,不然就古尘这一手,天道看见了先劈古尘,然后再劈柳清缘。 “不大规模流通就好。” 当初看见贾儿拿出这种丹药时,牧龙君心里就在担心会出乱子,在了解到是这群外来者带来的东西后,他也算是放心了。 从自己听到的事情看,这种东西放在他们那里好像还挺平常,毕竟那边动不动就搞大场面,甚至能靠着某样神器把所有人打失忆一天。 丹药之后,便又是任云踪之事,虽然双秀已经解释过一遍,还把从前那些事全说了,让牧龙君好好震撼了一把,但等回过味来,牧龙君又开始担心别的。 就比如,他们本土的魔是攻心的,拥有那样坎坷的曾经,任云踪极有可能被本土的妖魔当做蛊惑目标。 “这个也可以放心。” 柳清缘淡定喝茶,顺便给牧龙君倒上一杯。 “任云踪和灵灵已经回了登道岸,如无要紧事,他们应该不会再来。” 幸好牧龙君只见过任云踪没见过断灭阐提,不然还有的解释。 “再说,先天人心智鉴定,任云踪更是有自己的毅力和坚持,不会那么容易受他人蛊惑。” 当然,先天人被剧情杀的时候不算。 刚把牧龙君打发走,意想不到的又来了,才说地府很忙,日常看不见陆判了,结果这位当天晚上就来了。 如果说牧龙君在之前就遇到过不少人,大家彼此之间还能通个气,知道会有这么一位来访者,那看到陆判时,柳清缘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纵观周围,能跟陆判联系上的只有朱尔旦,然后就是朱尔旦拜托陆判给妻子换头的事被他们搅和了。 吴小姐最后被改了命,陆判对此也没说什么,现在地府整改,这位不是地府避风头了吗,怎么又来阳间了? 还是直奔豁然之境来的,柳清缘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自己这里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判官再来一趟。 就算真是找灵自灵秋后算账,那陆判也来晚了,灵自灵已经退场杀青了,马甲都收回去了。 “陆判怎么来了?” 心里奇怪归奇怪,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足,就是今天一波三折的,刚送走牧龙君,又来了个陆判。 “本官这次来,是给仙长传话的。” 其实现在,陆判心里也很复杂,要不是今日这传话,他真没想到眼前的人早就认识阴间的人,还比自己官大。 “不知仙长可有兴趣,来观看城隍的选拔?” 这就是陆判来的目的,城隍大面积换任,只靠别人推荐和从其他地方调任肯定不行,特别是别人推荐这条路,一个不好就会重蹈覆辙。 如今地府的大部分制度向阳间看齐,自然也包括科举选官这项,一直有按部就班的办,但这次事出突然,大家决定在原本规定的日期之外加开一场,以此来填补一下空缺。 也就是说,阴间要办科举选城隍了,想请柳清缘他们来当个监考官,不用干什么,只需要坐在那里做威慑。 毕竟席方平的事里面有柳清缘等人的参与,邀请他们去监督,算是给这事的后续一个保证,以此来表明地府的确在认真对待。 只是当时走的时候,在场的先天人们谁都没有留下确切的联系方式,想要找到人,只能从别人身上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给陆判吓一跳,柳清缘竟然就住在陆判管辖的区域里,这下连使者都省了,直接一道命令从上到下传到陆判头上,让他去请人。 当听到这个的时候,陆判好悬没被吓出心脏病来,敢情之前帮席方平告阎王的就是这几个,自己地盘上原来有这么几尊大神啊。 听完来龙去脉的柳清缘:啊,我吗? “虽然但是……吾是道门中人……” 科考选拔城隍,这事不错,你们想直接请人来表诚意也能理解,但他们这些都是道门先天,请道士给书生监考,是否搞错了什么? 哦对了,据陆判所说,这次参加考城隍的人员里,除了少部分是死了很久的鬼以外,大部分是他们从阳间看上的有才能的书生,到时会排去引路者,让他们在睡梦中短暂的灵魂出窍,来阴间参加考试。 而那些死了的鬼,生前也基本是书生,活着的时候参加科举入朝,死了还来参加科考当城隍,真是应了那句话,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不管如何,让道门的人监考有些不妥吧?” 这活怎么看都是儒门的来比较合适吧?为了合群考虑,要不他现在花点积分,拉几个儒门马甲出来走个过场? “大部分考官只是威慑作用,真正负责监督的只有一位,有那位在,场上无人敢造次。” “吾能问一句这主要监考者是谁吗?” “关圣帝君。” “!什么时候去?” 第80章 考城隍 当有人邀请你去阴间做客,你去还是不去?或者说,这话值不值得信?去阴间做客,听起来像有人说让你去死一样。 如果这个场景下说话的是个普通人,宋焘会觉得对面疯了,如果过来说这话的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那他会觉得自己疯了,平白无故的做这种邪梦。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宋焘卧病在床,精神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官吏,牵着一匹额上有一撮白毛的马,就这么走近自己家门,在宋焘病床前说这些。 这不是疯了,更像是自己久病不治,时候到了。 看着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小官吏带着马,无视自家的院墙门窗径直来到床前时,宋焘心里已经开始结束自己已经病死这件事,可对方很快解释,说要带他去阴间参加一场考试。 听见这句话,宋焘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现在投胎转世也得先考试吗?”,转念一想又不对,只听说过投胎要喝孟婆汤走奈何桥,从没听过死了还得去考试的。 既然不是自己死,来的也不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宋焘再次将这一切当做自己病糊涂做的邪梦,正打算躺回去,结果对面官吏的态度强硬,一直催他上路。 无奈之下,宋焘带病起来,骑上马上路。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卧病在床,一骑上马身上的睡衣眨眼变成常服,头发也梳好了,之前的病痛也消失,一身轻松。 宋焘骑在马上,陌生的小官吏在前头牵着马,他看不清自己是怎么被带出家门的,感觉周围的景物变化异常的快,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们就走上一条没见过的路。 这种感觉很奇妙,官吏牵马走的速度不快,宋焘却始终看不清周围景色,只知道这是条非常生疏的路,感觉不到冷热,甚至判断不出是黑夜还是白天。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来到一座城郭,周围看着极为繁华,像是某国首都,可又因为模糊的景色连周围的人都看不清楚,在宋焘眼里,热闹看不出来,反倒觉出几分冷清,因为他连别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仿佛骑马被牵进一片幻境。 “请问这里是……” 宋焘刚想问问这里是哪,谁知刚开口,眼前景物又变了,原本遥远的王府大门唰的一下来到面前,眼中画面一下子被富丽堂皇的大门填满。 而且这次景色不再模糊,是真真切切的一扇大门,突然的变换让宋焘感觉有些不适,忍不住抬手揉眼。 等他放下手,发现周围的景色也清晰起来,同时有不少类似打扮的小官吏牵马而来,马上都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而且各年龄段的都有,小的看着还没及冠,可能也就十五六岁,老的临近古稀,看着已经一只脚进棺材了 不对,如果这里真是阴间,那就不是一只脚进棺材,是在场的书生大概都进棺材了。想到之前官吏对自己说的话,宋焘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有些冒犯的想法。 来到大门前,牵马的官吏们示意书生们下马,大家相互交流,发现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地域,交流时能听到各种不同的口音。 除去几个和宋焘一样是卧病在床的,还有几个早就死了的,其余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带来,都是来参加这场考试。 “所以这里就是地府?” 相比其他人的些许畏惧,有个年轻人胆子大,朝周围四处观察,这个人就是窦旭, 他曾在梦中拜访蜜蜂的国度,帮席方平写诉状,已经经历过不少离奇事了。 席方平带着父亲回家后,依照之前留下的地址给窦旭说明情况,官司打成功了,席家讨回公道,作为告阎王的参与者之一,窦旭对于地府到底是什么样子非常好奇。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因参加开始到阴间来。 等来参考的书生到齐,面前的大门打开,入目是富丽堂皇的殿堂,和大殿前的一张张桌案,桌上早已摆好笔墨纸砚,只等考生入场落座。 大殿再往上更高的地方,早已坐着十几位官员,因为距离问题,大家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但坐在正中央的那位,就算看不清他的脸,书生也能从打扮上认出,这位在庙里不知见过多少回,正是关帝神。 除去这位,在靠边的位置还有一位非常显眼的人,不同的是,关圣帝君是因为太有辨识度,而这位是因为太亮眼。 补充,完全物理上的亮眼,别人都是着官服带官帽,他不一样,他满身都是珠宝,玲琅满目、交映生辉,他不需要霞光,光是身上琉璃宝石对光的反射就够亮了 “好友,咱们这样有些不合群啊。” 跟他坐在一起的人虽然乍一看不抢眼,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也能发现这位的格格不入。 太极图案、拂尘,这分明是个道士,却也跟这群官员坐在一起。 两人可能也知道自己 “那又如何?” 对于自己这边的格格不入,疏楼龙宿完全不在意,他要的就是华丽无双独一无二,不合群和正常。 况且他们两个先天人和阴曹地府的官员们隔着画风,双方能坐在一起监考就更魔幻了,还要什么合群。 “总感觉怪怪的。” 陆判说要请自己来地府旁观考试,柳清缘一开始没多大兴趣,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出差错,来考的都是些普通书生,监考的却是地府大能,而且书生们是魂魄被带来考试,根本整不了小手段。 但是后来一问,关圣帝君监考,很好,柳清缘立马来精神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见见关二爷他也要过来凑这个热闹。 可只有他自己来的话,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在问到具体时间后,柳清缘摩拳擦掌,把疏楼龙宿给拉了出来。 就决定是你了,华丽无双的龙首,给阴沉沉的地府来点儒门光芒! 这些官员和书生学的都是儒家学说,就剑子仙迹这么一个道士做在这里的确是扎眼了些,虽然阴曹地府发展到现在,已经算三教合流文化的一个代表案例,但柳清缘还是觉得不怎么对劲。 思来想去,可能是自己一身白画风不符吧,就自己一个人画风不一样不自在,于是他打来一个更抢眼的搭档 “吾跟汝在地府,光从这一点看就已经很荒谬了。” 疏楼龙宿摇着手里的宝扇,本来因为高度关系,下面的人就看不清他们的长相,疏楼龙宿举着扇子,更是直接挡住半张脸,底下的人抬头,只能看到镶嵌无数珍珠宝石的扇面。 “那咱们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现在两人都在阴间,还是抱着相同目的同时来的,现而且还坐在一起,四舍五入不就是死在一起了? “这种同生共死大可不必,若要论公正,汝该让傲笑红尘来。” 疏楼龙宿看着下方逐渐落座的书生,他们这处地方是特殊结界的,上面的谈话不会影响到底下的考试。 “好友怎么能这么说呢?吾在听到这场考试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你分享啊,看,咱们友谊真是情比金坚。” “汝情比金坚的友谊,就是第一时间拉吾下地府?” 拉着好朋友一起去阴间,什么骚操作,知道的是邀请好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仇人同归于尽呢。 “但龙宿你不是也毫不犹豫的来了?” “那得感谢剑子汝,毫不犹豫的把吾拉走。” 甚至是刚出现就被拉着来地府了,连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 很快,所有书生落座,考试正式开始,乍见到关帝神,宋焘心里还有些发怵,殿上十几人也既有压迫感,选座位时,他选了个靠殿外的位置,那里有两张桌子,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个秀才落座。 考试开始,宋焘看着发下来的试题,上面只有八个字“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这场考试各方面都非常意识流,柳清缘和疏楼龙宿只坐在位子上什么都不做,也能纵观全局,看清考生们的动向,包括考题和考生写的答案。 宋焘写的很快,柳清缘清楚的看到他在拿到考题后,写下“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的句子。 “好友以为如何?”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放在阴曹地府这种有些唯心主义的地方来说,这个答案还挺合适,可放到现实里,这个处事方式可能就不行了。 “汝要与吾谈善恶?” 疏楼龙宿越来越觉得,这该是傲笑红尘的活,实在不行,这个问题问佛剑分说也行,反正不适合他疏楼龙宿。 “不,只是问问你对这个答案的看法。” “有心无心,与吾无关,逍遥自在便可。” 他可是当过反派的人,拿这种东西问他,还不如直接问怎么惩罚为恶者来的合适。 看着宋焘的答案被几位官员传看,应该是都认可了这个回答,疏楼龙宿斜撑着头,继续摇着手中宝扇。 “这种题目,还有这个回答,也就只适合这个地方,死亡之后,一切清算的世界。放到凡间,呵。” “阁下何出此言?” 旁边有官员听见两人的谈话,于是好奇询问,他们这次选拔的的确是阴间官员,但不管是底下的书生,还是上面坐着的高官,与阳间凡尘都是有关系的。 为何疏楼龙宿却说,他们这些人商量出的题目,以及被称赞的答案都不适合凡间?这些书生都来自凡间,回答肯定是按凡间思维来的。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这玉石撞击的清脆声中,传来这样一段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是个非常唯心的标准,一个人行善作恶,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从表面是很难看出来的。 想要全判断对,除了读心术,或者被问着做到完全诚实,剩下的恐怕就只有等到人死,由地府和生死簿判断。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那行善者成就的功绩难道就不认了吗?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那如果有人失手杀人,就真的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吗? “想不到这阴曹地府,也是理想主义啊。” “都阴曹地府了,理想一点也未尝不可。” 比起宋焘,柳清缘也更中意其他人的答案,但抛开凡尘,宋焘这个唯心理念的确比较适合同样唯心的地府。 在观察的时候,他看见里面有几个熟人,像倦收天原无乡遇到过的窦旭,还有之前被抓去当了男宠,还被非法穿越者放上咒虫的倒霉蛋,倒是没有朱尔旦。 可能是朱尔旦刚被换心,没有完全脱去傻子的名号,没被地府选上,也有可能是陆判怕被看出什么,直接把朱尔旦从名单里排除了。 比起宋焘,柳清缘更看重和他坐在同一边的秀才,这秀才姓张,写的是赏罚分明、要将善恶作为的过程详细归类的内容。 但他们两个只是来旁观的,看好谁也只是随便提一提,提供一个选择范围,最终结果依然是地府的人自己决定。 然后剩下的,大家又选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依照各地城隍里主要缺失的地区进行选配,最后拟出一张名目表。 其中,宋焘被选为去河南一地做城隍,但他却拒绝了,理由是家中还有位七十多岁的母亲,这阴间上任就是当场死,变成鬼去赴任,他要是死了,自己的老母亲便无人赡养。 所以宋焘的请求,是能不能等他侍奉完母亲,阳间无牵挂后再来上任,有几个书生也是同样,他们都还年轻,家中还有老人要赡养。 有位被选中的老先生倒是很干脆,只说回去交代一下身后事,交代完马上就能来,有种着急回去上吊的架势。 想想也是,这位老先生看着六十多了,好像也只是个秀才,这个年纪再考阳间的科举希望渺茫,与其一直考不上把自己耗死,还不如早死几年,先来阴间当官。 被选中做城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可不多见,过了这店就没这村了。 窦旭什么都没捞着,但他没有跟着其他落选书生离开,而是继续留着,视线放在柳清缘和疏楼龙宿身上。 首先,这两位看着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一点也不像地府的官员,然后,窦旭不知怎么的,看着他们,就想起从前见过的倦收天和原无乡。 直觉告诉窦旭,他们之间有关系。 第81章 一个比一个有特点 放在以前,窦旭是不会信直觉这种悬乎东西的,可如今不同,蜂国和莲花公主见过了,有胆子告阎王的鬼也见到了,甚至来自其他世界,相貌出众的有些逆天的道士他也见过了。 并且现在,窦旭就以灵魂体的姿态站在地府的一座宫殿中,刚经历过一场选拔城隍的考试,现在在他眼里,玄学的东西能信就信,包括模棱两可的直觉。 而且像两人那样复杂的衣服样式,窦旭脑中能对上些画风的只有倦收天原无乡,哦对了,他们的发色也得挺特别,倦收天和原无乡一金一白,和官员们坐在一起的那两位,也有一位白发,另一位呃……浅紫? 倦收天并不是单纯的金发,是金白混杂在一起,远看会因为其衣着将头发一并认成金色,只有等走金了,才会发现其中关巧。 窦旭觉得,那位身上装饰琳琅满目的人发色也有点混杂的意思,因为双方距离的关系,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还有一柄镶嵌着大量珠宝的团扇遮挡,也就更看不清脑袋。 从他的角度看,这位的发色非常浅,在强光下像是白发,但也不是完全的白色,跟旁边拥有真正白发的人相比,这位的头发光泽偏紫,呈现出一种奇妙的银紫色。 反正这么奇异不、看起来不像是人自己能长出来的发色,窦旭就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从前那两位自称“先天人”的道长身上见过,一回是今天来考城隍,上头坐着两位。 包括他们身上一层层看不清结构的复杂衣着,和普通人在日常里绝不会戴的贵重装饰。 经过这么一通对比,窦旭推测上面两位应该也是“先天”身份,他挺想过去问问的,但是现在上头的人还在分配考中书生的职位,关帝神还在正中央坐着,实在没有那个胆子。 虽然自己现在是一种奇异的灵魂状态,可他很确定自己还在脚踏实地的走路,抬头看上头那十几位大人物,他们坐的地方从底下看仿佛悬空,窦旭就算有胆子过去问,他也找不到往上走的路。 因为宋焘一再恳求,一位长着长胡子的官吏拿来卷宗,查出宋焘的母亲还有九年阳寿,河南缺的城隍位又比较重要,大家一时间犹豫不决。 最后是坐在中央的关帝神发话,让和宋焘同坐一桌的张姓书生先代理九年,等宋焘孝敬完母亲再来上任。 那位张姓书生本也是入选者之一,但得到的职位不如宋焘,这么一安排,他倒是可以先在宋焘的位子上积累经验。 不知为何,柳清缘感觉在这么安排之前,关帝神好像朝他和疏楼龙宿这里看了一眼。 他们两人的确更看好张姓书生,因为比起宋焘的理想主义,这位张姓书生的理论更适合实操,或者说更适合人间的判决。 不过这个发展应该跟他们没关系,柳清缘查了,宋焘考中后因孝心先放假九年孝敬母亲,让张姓书生代理属于原本剧情流程,只不过有席方平的影响,让原本只需要选一个河南城隍的剧情,变成了各地城隍都空缺,选一个城隍变成了同时选一批。 “下面有位朋友等了很久,不如去看看他?” 这边各种职位的安排已经完成,柳清缘拉着疏楼龙宿往下走,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拉,对方能一直坐在这里直到所有人走完。 作为大殿上唯一一个没被选中却还留在这里的考生,窦旭的存在不可谓不显眼,而且他的目光落点也跟其他考生不一样,别人的目光要么看中央的关帝神和旁边几位地府官员,要么看成绩比较突出的几人。 窦旭不一样,他的目光始终在柳清缘和疏楼龙宿身上,要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地府要员,来这里只是受邀旁观,坐在靠边的位置,理论上并不显眼。 想到这里,柳清缘忍不住回头看疏楼龙宿,地府里不需要真正烛火照明,有自发形成的光源,旁边的官员们身上还自带光。 而疏楼龙宿这一身行头非常妙,妙就妙在身上琳琅满目的各种水晶宝石琉璃,这些本就闪亮的装饰将四周照来的光反射折射,然后又折射反射,最后形成一层奇异的光华。 现在,疏楼龙宿身上自带一层霞光特效,柳清缘拉他起身的时候,除了行动时玉石相互撞击的声音,还能看到他身上装饰散发的流光溢彩。 光这么说可能没有画面,柳清缘在此用个破次元的描述,现在疏楼龙宿身上的光效什么样?回想一下86版西游记,锦斓袈裟展开时是什么画面,差不多这个效果。 这样的疏楼龙宿,实在不能用“不显眼”来描述,不如说太显眼了,之前两人坐在一起离的近看不出来,现在一站起来,柳清缘感觉自己被光效蒙蔽了双眼。 好像窦旭一直往这边也不是不能理解,太闪了,闪的跟阴间格格不入……但是最起码,以剑子仙迹的形象来说,不特意往这边看是注意不到他这个道士打扮的人。 “汝又怎么了?” 看着旁边的人把自己拉起来又僵住,疏楼龙宿用手中宝扇去戳对方的脑袋,让发呆的人回神。 “突然觉得,好友你的确华丽无双。” 明明是在阴曹地府,却闪的像是在天宫。 “这早已是共识。” “好了,咱们下去看看那位朋友。” 回过神来,两人径直往窦旭的方向走,这位不但一直盯着这边,还带着欲言又止的踌躇,一看就是想来搭话又找不着机会。 阴间和阳间的确存在时差,活人在灵魂状态下对时间流动的感受也会变低,不能让窦旭一直这么待着,不然阳间的身体出事了都不知道。 “第三天……阴间的考试也这么费时?” 小翠掰着手指算,距离柳清缘拉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友去阴间旁观城隍考试以已过三天,阳间的科举她知道,不但费时费力,有时候还费人,但这阴间的应该很快才对。 阴间虽有规定时间,却没有三年一回这样的规矩,阴间鬼的寿命比活人长的多,鬼仙一类的随便活几千年也没问题,所有官员没有阳间朝廷那样频繁,选人也就选几个,用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这次有不少活人书生参考,考试方式是把魂魄带到地府参加,这可是魂魄离体,不能让人离魂三天吧? “再不回来,吾可就直接绑人了。” 八卦盘被持有者抛起又接住,跟旁边坐得端正的照世明灯比,这位翘着二郎腿,手里抛玩八卦盘,行为和气质上都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前脚人刚走,这位后脚就来了,略显夸张的立领,深色镶金的衣袍上有几个特别明显的太极图案,应该足以说明这人的道家身份。 但这位特别就特别在,在道家元素的衣袍之上,这人还戴着一顶同样显眼的佛冠,虽然制式跟正经佛冠有些不一样,但小翠怎么看都是佛冠,她不至于连这种东西都认错。 这位乍一看好像是带发修行的佛者,实际上是位实打实的道者,被称作“蹈足”的古怪人士一出现,就要带照世明灯走,说是有人需要他医治。 换了平常,随便离开个人倒没什么,虽然出现的先天人已经很多,但实际在豁然之境久待的很少,大家要么分散着出去玩,要么玩完下线,比如剑非道就已经离开很久,不知干什么去了。 但是现在不行,原本会一直在的柳清缘去阴间了,目前豁然之境里就一个照世明灯,照世明灯觉得没什么,但小翠不同意。 剑子仙长临走时说过,让她和慈郎道长看家,这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二话不说就要带人走,小翠能同意嘛?她当然不同意啊! 想想只留小翠一个确实不妥,于是照世明灯让来找人的鹤白丁先缓缓,等人回来,说一声情况再走。 “不过还真稀奇,蹈足怎么想起找吾医治?” 虽然都是道门中人,跟照世明灯比较熟的是三先天,三足天有人受伤,按照关系网找,好像找不到他这里。 “别处的医者都在忙,只有你在休假。” 看来是筛过一次了。 “是谁受伤了?” “还能是谁?” 闻言,名叫鹤白丁的道者嗤笑一声。 “当然是某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秃驴,再不找人治,吾看他早晚变死驴。” 语气虽然埋怨,但表情中并无烦躁,所以这只是一句单纯的抱怨,抱怨某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涉足的话,佛门内部应该……” “佛门里有几个容易治的?要是能管过来,就用不着吾来跑腿。” “……也对。” 就这样,鹤白丁暂时留下,等主要负责人回来,他就报个备把照世明灯带走,只是没想到阴间考城隍这么费时,竟然一走就是三天。 三天时间,足够小翠了解这位打扮有点不伦不类的蹈足,她大概捋了一下,对方嘴里的“秃驴”是这位的佛门好友,且这个称呼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称呼,没有任何贬义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跑来给那位“秃驴”找医生。 期间照世明灯还“好心”的补充了一下,就是鹤白丁的“秃驴”朋友虽然是出家人,但人家有头发,并且很长。 见过带发修行的人,但知道画风必不可能那么普通的小翠:谢谢补充,但是想象不出来。 以及鹤白丁头上有佛冠,他与另外两个友人分别属于儒释道三教,因为某些原因进行特殊的修行,三人互换装饰,修行结束后也没摘,当做友情见证留下来了。 “所以这只小狐狸是什么,你们联合养的宠物。” 八卦镜玩够了,鹤白丁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看着窝在角落自言自语的小翠,对方很明显是原住民,这三天却一直待在豁然之境里面。 “不,小翠是朋友。” “妖族?” “狐仙。” “狐仙……两边差别看来不小。” 鹤白丁的性格与之前道者都不同,他说话非常的直接,配合上凌冽的眉目和略深的肤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惹,所以小翠这三天边观察边躲着。 最多的时候,就是用狐形躲在照世明灯背后,这种行为的确像是一只怕生的宠物狐狸。 “还以为你们都赶潮流,养起宠物来了。” “吾的确想试试,但黑暗道里不适合养宠物。” “的确,太黑了,不打灯还容易撞车。” 说罢,鹤白丁突然起身,大跨步的往外走,身形带风,路过还在嘀嘀咕咕的小翠,把她吓一激灵。 “蹈足要去哪儿?” “太无聊了,去看看有没有好酒。” 鹤白丁头也不回,只是晃晃手里的酒葫芦,示意后又将其带回腰间,身形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是的,已经这么久了,竟然还没踩出一条能到豁然之境的小路,出去就是灌木树林,没点本事很容易走丢。 但鹤白丁不是普通人,照世明灯不担心他在山里遭遇鬼打墙,只是简单嘱咐几句,让他买酒时注意一下货币。 去城里也好,柳清缘和疏楼龙宿这次去阴间,借助的通道就是城里十王殿,由陆判引路。 他去城里,说不定能更早一步见到人。 “这位道长好不一样。” 鹤白丁一走,小翠有胆子吐槽了,见惯仙风道骨和白切黑,这么豪爽直接的接触起来还有点不自在。 而且这位蹈足说话不仅直接,嘴还有点毒,一佛一道儒两个朋友,佛门的管人家叫“秃驴”,儒门的管人家叫“猫毛儒”,这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互为仇家呢。 鹤白丁:猫毛儒还管吾叫笨道呢,扯平。 “这么去城里没关系吗?” 虽然城中百姓已经见识过不少,可鹤白丁更特殊,一身佛道混搭,就算他没有异于常人的发色,头上那顶佛冠也足够显眼了。 “应该?” 照世明灯歪歪头,他觉得鹤白丁这样应该没问题,佛冠的确显眼,但鹤白丁的性格摆在那,只要别人不去惹他,他全当没看见。 正好,城中胆子大一些的地痞流氓都被灵自灵打过了,鹤白丁自身气场也强,只是出去买酒,不会出岔子。 “先天之中不乏性格鲜明,有自我特色的人,你往后或许还能见到他们。” 第82章 去阴间的不一定是死人 鹤白丁刚走出山,就遇到一个穿着破烂的道士,对面的人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估计是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随后看到他腰上的酒葫芦,想要讨口酒喝。 “先不说你能不能喝的问题。” 酒葫芦里还有酒,自己本身是系统制造的马甲,酒葫芦和酒是固定道具,不过他说出来买酒也没说谎,在那里干坐着的确太无聊。 “这里多余的没有杯子。” 两人站在山脚的位置,周围就三样东西,树、草、地面,系统自带的酒别人能不能喝另说,这地方连个杯子都没有,鹤白丁想分酒都找不到东西分。 “杯子是吧,这个好说!” 这个道士不以为意,听见鹤白丁愿意分酒,立刻转身弯腰,在地上找着什么,鹤白丁看这家伙不简单,也不动,就抱臂站在那里看他找东西。 不一会儿,道士从地上拿起一块树皮,两手一搓,干枯丑陋的树皮变成一个挺漂亮的酒碗。 鹤白丁挑眉,这家伙穿得破烂,没想到有几分本事。 盛酒的东西有了,鹤白丁也不吝啬,给对方倒上酒,系统提供的酒,原住民喝了是什么感觉他还挺好奇的。 之后得出的反馈,是味道不错,难得的好酒,两人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全当会酒友。 “朋友,你这葫芦也是个宝物啊。” 道士变出的酒碗不小,鹤白丁给他续了几次,自己又喝了几口,他这狐狸看着不大,倒出的酒水始终不见少,想来里面也内有乾坤。 “就是个用来装酒的,宝物算不上。” 至于为什么倒不完,鹤白丁不知道,这事只能去问系统了。 “小道姓单,云游至此,朋友你叫什么?” 鹤白丁还没什么表示,另一人却已经叫上朋友了。 “蹈足鹤白丁,后面是名字。” 说话的时候,鹤白丁的视线看着别处,基本没和姓单的道士对视,坐下喝酒只是临时起意,他没忘自己出来的目的,看看其他卖酒的地方,再看一下阴间那两人什么时候回来。 单道士的目光倒是一种落在鹤白丁身上,他看见来人时是真被吓了一跳,他云游四海,各种不伦不类的装扮见过不少,即便如此,鹤白丁这个也实在特殊。 入眼时最显眼的就是他头上的佛冠,单道士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以为是个出家人,再看发现这人穿的好像是道袍,还是道袍中比较常见的深蓝布料,还有几个太极图案做装饰。 只是跟上半身比,这镶金边的衣服反而不显眼,夸张的立领,鎏金肩饰,垂在胸前瀑布一样的黑发,还有垂在脸颊两侧,像用葫芦的一部分制作的发饰。 再加上头上同样夸张的金佛冠,这人引人注目的地方全在上半身,各种鎏金色仿佛在着重强调头部,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佛还是道。 因为眼前这人过于特殊,讨酒喝的举动与其说是嘴馋和口渴,更多的是试探。 他在云游的路上听过一些风声,在各地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穿着华丽的衣服,施展仙人似的手段,自称道家修行人,但是跟他们这样的云游道士比,好看了好几倍。 单道士自己也是个靠自身法术过活的人,偶尔去街头演点戏法赚点盘缠,待够了就继续云游,像他这样的同行,世上还有很多,偶尔运气好点,可能还会遇见同门。 之前也想过,所谓的衣着华丽的仙人,会不会只是一些想引人注目的同行,有些人掉钱眼里,的确会胡乱使用法术,装成神仙下凡骗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们这些道士也不是没有华丽的衣服,但都是仪式上才会穿的法衣,珍贵的很,从听说的传闻里,那些人穿得明显不是,甚至连基本制式都跟现在的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一伙人费时费力费钱的搞出几套华丽的神仙服,就为了四处奔走骗钱,不说动机,首先这个成本就不对,有这个钱干什么不好,非要花大功夫骗人? 正好原来的地方没法待了,有人看上单道士那一身本事开始纠缠,于是这位自认有些良心的道长一合计,果断走人,顺便去据说有仙人出现的地方看看。 经过打听,单道士来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巧,城门都还没到,与传闻相似的人直接在山脚下遇到了。 “像你这样的人,我之前从来没见过,朋友你是来做什么的?” 虽然鹤白丁穿戴着护手等武打防护,但是这个宽袖、这鎏金肩饰和立领,怎么看都不像是方便行动的设计,可偏偏这人是从山里出来的,走的还不是早就有的山路。 如果让单道士穿这么一身在山里行走,首先这个大立领他就驯服不了,山里路又不好走,他敢打包票,自己最后出来绝对是在山路上摔一跤后滚下来。 “来做什么?” 听见身边人的问题,鹤白丁将头转过来,想想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反正他在这里不多留。 “某个秃驴不爱惜身体,伤上加伤把身体弄了个半死,防止他变死驴,吾出来给他找医生。” “呃……秃……” 这话说的,乍听以为两人有仇,仔细听才听出这是担心人家伤势,这称呼倒是特别,哪怕是在路上随便看见一个和尚,单道士都不敢直接喊人家“秃驴”。 “那这情况挺急啊。” “能帮忙的医者找到了,现在再找另一个人,等见到他,吾就直接走。” 鹤白丁的目的已经全说了,只是在别人耳朵里,这点信息没有任何作用,来历身份没透露,偏偏他说的又无比坦荡,好像全不在意,听的人一时都分不出他有没有刻意隐瞒。 单道士决定继续套近乎。 “找到就好,我之前在街上卖艺,表演点戏法,有个富家公子看上了我的隐身术,死缠烂打的要学。” 说到这里,单道士叹了口气。 “也不是小道我吝啬,可他想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隐身,这能耐要是教会了别人,君子也罢,最怕的就是小人学会。” “……的确。” 鹤白丁难得附和。 “这一隐身,别人看不见,要是拿去行窃,或者发现谁家姑娘漂亮,跟着人家进闺房,那我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既损名声又损得行。” 不是他藏着窝着,怕别人抢自己饭碗,相反要是有人愿意拜师,单道士很乐意壮大师门,万一真出个得道天才呢? 但那位公子哥一看就不是想正经拜师的,对方只是看上了隐身之法的奇异,教会了以后去干什么谁都不能保证。 而且这人就没想过虚心请教,单道士说不教,原因也说清楚了,这家伙可好,竟然让仆人抓他,这个局面不跑干什么?于是单道士收拾好行李后果断跑路。 本来鹤白丁想喝完酒就走人,但是后来一想,眼前这是个正经道士,跟着对方走,他可以直接走城门,不用鬼鬼祟祟的翻墙。 虽说城里的人已经见过不少“仙人”,对此也算见多识广 看见鹤白丁这样的说不定也不会多管,但了解归了解,规矩归规矩,鹤白丁一点也不想跟城门外的守卫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身份证明,又从哪里来。 所以那两个去了阴间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你知道阴间怎么去吗?” 进了城,单道士就听见身边人问了这么一个堪称惊悚的问题。 “那地界可不兴去啊道友!” 经过再三确认,鹤白丁的确是道门,头上极为抢眼的佛冠来源于某种修行方式和某个朋友的“恶趣味”,所以叫道友不会出错。 就是每次转头喊道友,视线都会忍不住看向对方头上的佛冠,叫出口后总感觉怪怪的。 “阴阳两界之间有鲜明界限,活人进不了阴间,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虽然鬼魂可以在阳间滞留很久,甚至能躲个地方直接修炼做鬼仙,但阳间人可去不了阴间,如果是离魂误入,也得尽快回来,不然时间久了,魂魄走不出来了,肉身也迟早死掉。 “如果有门呢?” 陆判之前天天找朱尔旦喝酒,跟朋友串门似的,十王殿应该算一个门口。 “那也不行啊,阴间对活人来说太危险。” 单道士会的法术的确多,除了喝酒用树皮变碗和隐身术,他为了进城时好看一些,还把原本破旧的衣服变成一身规整的深色道袍。 当时鹤白丁没看出他具体怎么完成的,只看见这人把外套脱下来一抖,就变成一套崭新的道袍,等再穿上时,头发梳好了,鞋子裤子也换了。 就连进城出示证件时,他也是先拿树枝在地上画了圈,然后那块地皮就被掀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在里面找到的证件。 鹤白丁看这人本事不小,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去阴间的想法,他好直接过去催催。 “道友你怎么会想去阴间呢?” 单道士小心翼翼的问,他还抬头看看天空,嗯,艳阳高照,周围阳气也和很充足,他现在很怕鹤白丁说出一句自己是死人,所以要去阴间这样类似的话。 也不是怕鬼,只是单纯觉得惊悚,刚才把酒言欢的不是活人,这种事完全不能细想,但他又很确定自己眼睛没问题,眼前绝对是个活人。 可一个活人突然说要去阴间,想想更不对劲了。 鹤白丁看出对方的心思,本想解释一下,但他突然想起来,如果按照原剧情,蹈足鹤白丁的确已经是死人了,还是先被夺舍,几经波折后借好友之手跟敌人同归于尽,完全可以评价一句“死得苦状万分”。 不得不说,苦状万分这个词真是贯彻了先天们的一生。 “吾要找的人,如今就在阴间,不过他们不是死人,只是受邀去做客。” “做客?” 去阴间做客?这邀请未免也太阴间了。 “听照世明灯的说法……” 鹤白丁一手抵住额头,回想了一下当时的说辞。 “说是去观看选城隍的考试,顺便当个监考官。” 不管身边人听完这些是如何僵住石化的,鹤白丁径直往前走,来到十王殿。 前有朱尔旦换心,由傻子变才子,后有吴家夜空降雷,前脚刚祭拜完,后脚想害吴小姐的家伙就被劈了,现在十王殿在人们眼里是最灵验的庙宇,参拜者络绎不绝。 哪怕后来不再出现其他能证明十王殿显灵的事,甚至因为地府的动荡,陆判都基本不出现了,人们的热情也丝毫不减,因为还有朱尔旦这个活例子。 “真是意外的热闹。” 十王殿没有什么规矩禁忌,鹤白丁站在门口,倚着柱子大大方方的喝酒,靠着优秀的听觉,他听到大部分的祈求。 好笑的事,十王殿供奉的是地府的阎王判官,许愿求神仙,怎么说也得看看是什么神仙,根据人家的职责提愿意,可这些来祭拜的人,嘴里念叨的还是那些话,求子、升官、发财、长命…… 就好像他们不管上面坐着的是什么神仙,也不管自己的祈求跟对方能不能契合,求的永远是这些,从没变过。 明明在朱尔旦的事情发生之前,这里无人问津、门可罗雀,塑像都无人看管保养,以至一个喝醉了酒的傻子,被人怂恿着就能把判官像背走。 “可算追上了,道友你来这里作甚?” 单道士才把听见的东西消化完,从石化状态恢复,就发现鹤白丁已经走远了,抓紧赶上去。 这个时候,鹤白丁的打扮又给追赶的人起了正面作用,因为这一身佛道混搭的打扮,周围百姓都知道他不简单,不敢冒然靠近,鹤白丁身边便自动空出一片无人地带。 然后,习武之人身量高,他头上还有顶抢眼的佛冠,单道士追他都不费力,视角直接往上看,找那顶华丽的佛冠就行。 去阴间看选拔城隍的考试,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打算继续跟着鹤白丁,观察个明白。 “十王殿……十王殿这么多人?” 此地人来人往,单道士以为是有庙宇在举办活动,结果抬头一看,嚯,十王殿,什么时候供奉阎王判官的地方能有这么多人来拜? 因为阴间神只们的性质,供奉阴间神的地方一直是人员相对稀少的所在,人民更多的还是畏惧,稍微好一些的是城隍庙,但在非节日的时间,也很少有这么多人。 “等人。” “等谁?” “去了阴间的人。” “……道友咱们打个商量,以后说话别这么说了。” 第83章 偶遇酒虫 单道士已经理清楚了,鹤白丁要找人目前去阴曹地府,但不是死了,是受邀请过去走一趟,是能安全回来的那种。 可知道归知道,这位直接一句“去了阴间”,以正常思维,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人死了才会去的阴间,然后得再转个弯才能明白过来,对方说的不是鬼,是活人。 “道友你下次说的时候,劳烦多加个几个词。” 鹤白丁之前问自己有没有去阴间的办法,可能是要过去找人,但这个是真没辙,招魂招鬼,驱魔辟邪这些倒是会点,直接开阴间大门够呛。 “我走过不少地方,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十王殿。” 单道士往周围看看,这里是真的热闹,热闹的就像里面供奉的压根不是凶神恶煞的阎罗判官,而是财神爷。 如此特别的景象,以前绝对发生过什么,从这里能看见殿内的模样,如果单道士没看错的话,殿上的塑像是新修缮的,一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旧灰。 也就是说,这里是在最近热闹起来,在从前,此地和其他地方的十王殿一样,很少有人拜访。 到底发生过什么呢,跟最近出现的那些“仙人”有关? 思及此,单道士再次把目光放到倚靠殿外柱子的鹤白丁身上,此人与那些“仙人”应该是一样的存在,就看他要找的人能被请去地府做客,还能参与城隍选拔,可以推断这些都是有真本事的修行人,不是骗子。 但是突然出现这么多,跟他们这些原本的风格差别这么大,真的很令人在意。 看鹤白丁的行为,他应该知道十王殿发生过什么,单道士打算问问,就看见倚靠柱子的人突然起身,又往别处走。 刚追上来的单道士:道友你到底要干什么? “道友不进去吗?” “进去做什么?” 他又不是来参拜的,在确定柳清缘短时间内不会突然从里面冒出后,鹤白丁就转移阵地,去做自己之前说的事,买酒。 热闹的街市上,那位特别的卖梨人依然在那里,也不知他种的到底是什么梨,这么久了竟然还能继续卖。 按照常理,现在早就不是产梨的季节,如果是原本那一批,以如今的保存技术,鲜梨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比起这人拥有特别的梨种,鹤白丁更偏向这人种的梨树成精了。 “你不是说来这里拜访长辈吗,不去了?” 看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单道士,鹤白丁也有些搞不懂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据对方所说,这人离开原本的地方是因为一身本事被别人觊觎,来这里是因为此地有位同门长辈,既然都到地方了,这人不去拜访,一直跟着自己做什么? “那位长辈性格古怪,算是师门里最另类的,我要去拜访也是找不着门的,只能这样靠缘分。” 单道士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听说这里最早出现了“仙人”,特意来这里探听情况是真,城里有位同门长辈也是真,消息还是从对方手里得到的。 但这位长辈的行为在师门里也是很另类的,比自己在街边耍戏法卖艺还另类,真要去拜访,他恐怕连门都找不到,是真的只能靠偶遇。 “靠缘分,他是干什么的?” “……乞丐。” 日常躺大街,连宅子都没有,单道士能怎么样呢,他的确找不到门去拜访啊,因为这位长辈压根就没给自己留门。 “……哈?” 不是,这有点太另类了。 这解释听起来很离谱,但鹤白丁也无法反驳,因为这城里的确有个法力高强的乞丐,就是那个日常疯疯癫癫,但却能把死人救活的那位。 这种人,要想遇见的确得靠缘分,毕竟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根本不会留下什么地址。 “你们这个师门……挺特别。” 鹤白丁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单道士在街上变戏法,长辈在街上当乞丐,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大隐隐于市”吧。 既然这么说了,单道士自然还是跟着鹤白丁行动,去买酒的路上,有个身材极为肥胖的男人从他们身边急匆匆的跑过去,因为两人组合特殊,周围的人会有意避开他们,形成一个小空地。 但这个男人就好像没看见他们两个有多特别似的,从旁边径直跑过,甚至可以说是跟单道士擦肩而过,差点就撞到他了。 本来他们周围就没人,突然跑过了一个人就会很显眼,并且此人身形极为肥胖,能跑这么快简直神奇。 这个胖子好像完全没有注意两人,擦肩而过后一直往前跑,神情急切,方向正是前方酒肆。 而鹤白丁的目的地恰好也是这里,等两人走到时,之前冲过去的胖子正在催促老板装酒,周围人对他这样的行为好像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心调笑。 看他这么着急,竟然只是为了买酒? “不得了啊。” 看着前面的胖子,单道士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人的不同。 “这地方竟然还有酒虫。” “酒虫?” “酒虫乃酒之精,有了酒虫,在瓮中盛上水,把虫子放进去搅拌,水就成了好酒。” “……” 闻言,鹤白丁默默的把手里的酒葫芦放回腰间,他知道这话只是在说酒虫的用法,但是虫子泡酒听着怪膈应的。 单道士没发现鹤白丁的动作,指着前面大口喝酒的胖子继续解释。 “此人身体里就生了酒虫,应该有些念头了,体内有酒虫的人,会嗜酒如命,每天喝酒如水,同时又怎样也喝不醉,这是因为喝下去的酒都供给里面的酒虫了。” “寄生?” 酒虫的行为让鹤白丁想到人体内的寄生虫,而通过寄生虫,他又转而想到某个能寄生别人思维的家伙,连带着表情都不好了。 “道友别误会,虽然是寄生在人体内,但这酒虫可是个好东西。” 看着身边人越来越低的气压,单道士知道是他想差了,只听前半段,酒虫在人体内的确不像好事,不过这不是还有后半段嘛。 “酒虫在体内得到供养,是会回报被寄生者的,比如财运、官运,哪怕一天天的只喝酒不干活,被寄生人也不会活不下去,这东西不管是在内还是在外,都是个难得的宝物。” 从刚才跑步的动作看,这胖子起码身体健康,健步如飞,那个速度单道士觉得对方可以把自己轻松撞飞。 再从穿着看,这胖子家底应该也挺不错,还能从别人的调笑里听到一些,比如这人买酒喝酒花了不少钱,家底却从来没见少,在城外有近三百亩田地,这人懒只种一半,最后收成却也不错,反正就是不干活家里的钱也花不完。 能有这些好处,待在胖子身体里的酒虫有很大功劳,这酒虫并不是他的病,而是他的宝。 …… “带着佛冠喝酒的人,还穿着道袍……唔,说的是蹈足鹤白丁吧?他不是和尚,跟吾一样是道门中人。” 鹤白丁刚离开十王殿没多久,柳清缘和疏楼龙宿就回来了,他们离开阴间时,走的还是十王殿这条直通路,依然是陆判做接引人,可他们走的时候是晚上,十王殿里没人,回来的时候是白天,正值人声鼎沸。 不管是柳清缘,还是走惯了这条路的陆判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百姓们在经历朱尔旦和吴小姐的事后,已经将十王殿当做祭拜的热门地点之一,早就不是从前无人问津的样子。 所以柳清缘和疏楼龙宿一回来,就跟来参拜的人们打了个照面,导致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走出去,反而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幸好在马甲们出去四处趴趴走的时候,柳清缘自己也没闲着,三天两头的往城里跑,看见那里有人帮忙就顺手帮一下,通过接地气的风格跟百姓们混熟了,这才没因为突然出现引起恐慌。 十王殿里突然来了场大变活人,大家先是惊讶,发现其中有个认识的人后便放松了,七嘴八舌的将人围住。 毕竟出现的是两个人,一身白的道长他们认识,另一个紫色的,一身珠宝的可不认识,但疏楼龙宿这一身珠光宝气,旁人看见了根本不敢靠近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坏了。 来参拜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日里见不到太多奢侈品,更见不到疏楼龙宿这样,把这么多宝贝全挂身上的,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别人压迫感。 只可惜这些人不知道,疏楼龙宿是能穿着这身行头打架的,这一身琳琅满目看着珍贵易碎,实际上根本不怕磕碰。 于是最后,就变成疏楼龙宿站在旁边摇扇子看热闹,看柳清缘被来十王殿参拜的百团团围住,解释着两人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而又因为之前鹤白丁来过,穿道袍带佛冠,倚着殿外柱子喝酒的形象实在抢眼,很多人虽不敢靠近,却已经记下了他的样子。 现在柳清缘回来了,鹤白丁他们不敢凑过去,这位他们倒是敢,想着都是一看就不是凡人的扮相,便有人口试着询问,问问他认不认识。 正好,他们还真认识,喜欢喝酒的道者有很多,作为佛者但嗜酒的人也不少,但既带着佛冠,又穿着道袍,同时还有酒葫芦的,可能就只有鹤白丁了。 “奇怪,蹈足怎么突然来了?” “汝当初放出的消息,是让道门中对异界感兴趣的人来此旅游,谁来不都有可能?” “可三足天不是会有自家的活动,像咱们一样。” “佛剑可不在这里,若不是汝硬拽,吾也不会在这里。” 言外之意,同样是由三教成员组成的三足天,也不会一直是三人同时行动的状态,鹤白丁独自过来便不稀奇。 “吾这不是怕好友你缺少锻炼嘛,正所谓生命在于运动啊,龙宿。” “在吾看来,长久安稳待在一处才是真的对生命有益。” 就苦境那地界,你要想保证生命安全,最好一直隐居,天塌地陷都不要出来露脸,一旦在江湖上留下名号,下一回可能就要体会苦状万分了。 鹤白丁的消息让两人有了离开的理由,问好方向后便离开十王殿,疏楼龙宿其实想直接回山里,反正城里出不了意外,但是没等他转向,就被某人用“走啦走啦”魔咒再次强硬拉走。 疏楼龙宿:大意了,应该先封住这家伙的嘴。 此时鹤白丁因为突然被挑起的关于酒虫的话题,已经不怎么想喝酒了。 特别是当讨论的内容进一步,说到单道士从前见过被抓出来的酒虫,对方给他描述酒虫具体是什么模样。 三寸来长,形似一条会蠕动的红肉,嘴眼齐备……那不就是一条长着人脸的大虫子吗人,你拿这么恶心的东西泡酒,喝的人就真一点步膈应吗? 从前喝过的人不知道,但是鹤白丁现在不喝也觉得膈应,弄点好酒泡条蛇泡个人参不比跑虫子好吗? 听说被抓出酒虫的人会从嗜酒如命变成厌酒如仇人,从此滴酒不沾,不知道这变化有没有当事人看见酒虫真容的原因。 仔细想想,自己喜欢喝酒是因为有一条长着人脸的虫子在肚子里,这的确有些接受不能。 “还真在这里啊,蹈足!” 当鹤白丁在心里纠结酒虫的问题时,柳清缘和疏楼龙宿找过来了,听见声音跟着一起回头的单道士,就看见后方突然出现两个身影,一白一紫,没发现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这两人一个一身素白,连头发都白的,另一位一身珠宝,直接将“富贵”二字直观表现,单道士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鹤白丁要找的人。 “这两位就是道友要找的朋友?” “没错,我们就是……” “朋友算不上,顶多算同修。” “……真伤人啊,蹈足。” 听见这个,柳清缘回答单道士的话直接来了个大转弯,包括语气,并附赠一个被伤到的心痛动作。 “做你剑子仙迹的朋友,未免有些危险。” “怎么会呢,吾只是交友眼光有些差而已吧?” “剑子,吾可还在呢。” 剑子仙迹的朋友·曾经的反派·经典例子·疏楼龙宿如是说道。 “另外,汝的演技太差,别演了。” “好吧,蹈足来此可有要事?” 单道士就看着这位新出现的,一身素白看面相很严肃正经的白发道人,来时神采飞扬,鹤白丁一句话变成心痛状,然后经由身边人的一句话重回正经,一套下来情绪切换流畅自如,纵享丝滑。 您老到底是唱戏的还是修道的,这流程也习惯了,旁边的人还见怪不怪,这一套表演过多少回啊? 第84章 导游上线 经过一场不怎么正经的打招呼,双方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开始谈起正事,到了这一步单道士这个外人该避嫌了,可在场三人谁也没提这件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着三人一起走了。 然后,他就看见鹤白丁与那位叫做剑子仙迹的白衣道人开始谈论,一身珠宝的那位就在旁边看着,三个颜色不同,装扮风格不同,但是画风又诡异的非常和谐的人站在一起,单道士这个原住民被单拎出来,在场三人谁也没管他。 现在的局面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面前三个都不是普通人,道行恐怕比自己高一大截,他不信对面没注意到自己,估计是默认他跟上来。 而且说走,他的确没什么合适的理由离开,能用来当理由的那位同门长辈,目前可能正以乞丐的形象在哪个角落里睡大觉,自己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找过去人家愿不愿意见自己也是一回事。 促使他来到这里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莫名兴起的“突然有仙人出现”的传闻,也就是眼前这群人。 如今人见到了,且能确定不是骗子,对百姓暂时没有危害,这事或许就这么完了。但通过和鹤白丁的接触,单道士发现一件事,这些人都是从别处来的,在某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超出常理的神人。 想想之前听见的离谱传闻,什么北边的白衣剑仙、南边的韩湘子斗巨人和仙姑除妖、东海的仙人斩巨蛇,甚至白莲教里还冒出一个新的头目叫阿修罗王。 如果这些传闻里面的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得是什么样的神仙府地才能容下这群大能。 不会真是哪里的神仙下来游历人间了吧?特别是那个韩湘子斗巨人,指向性不要太明显,里面形容的人都非常有特点,跟面前这三位又对不上号,真不知这样的人还有多……白衣剑仙? 单道士把目光落到被称作剑子仙迹的人身上,白衣、白发,刚才这人一出现就耍宝把注意力转移了,现在重新看,他身后那是把长剑吧,还是青铜古剑。 传闻中的剑仙一直是飞在天上,剑锋向下斩,很多描述都聚焦在本人身上,没人描述佩剑,当然,不排除挥剑速度太快,底下的人看不清剑的模样。 三人的确没管单道士,跟上来也是默认的,他们又不是聊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把鹤白丁出现在这里原因再说一遍罢了。 “涉足受伤需要医治?最近不是挺和平的,怎会又受伤?” “想搞大事的家伙的确没有,但小动作不断,秃驴偏偏还带伤往上撞。” “那涉足……” “猫毛儒看着他。”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不会让重伤的人自己待着,他会过来,也是在确定某人不会再一次带伤上阵才来的。 人见到了,接下来自然是鹤白丁回去把照世明灯带走,得知单道士和城中那个疯乞丐是同门时,柳清缘还问了一下对方师门。 高道行的长辈在街边当乞丐,有能耐的小辈在街边耍戏法,这师门是真有意思。 “我们……应该算崂山的吧?” 单道士这个回答意想不到,崂山道士竟在我身边,不过为什么是疑问句? “算?” “因为我基本没回过崂山,山上同门多是刻苦清修的,我们这一支……算特例吧。” 各自云游四方,分散在天南海北,除去特有的联系方式能保证自身不和其他人脱轨,想要面对面见到只能靠缘分,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家这一支的另类。 往上的长辈还好,后半截的小辈基本都是游历时凭着眼缘收的,学出师就自个儿寻个地方玩儿去,他们只知自己师门来自崂山,但从没有去过崂山,崂山的同门们可能都不知道有他们几个师兄弟。 单道士这个师门,真是把“随缘”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是挺随缘。” 柳清缘目前也不知道乞丐在哪里躺着,他之前进城见过对方几次,还问过对方一些事情,但也是随机遇见,听其他人说,从前这疯乞丐都在固定的一处,从某天开始,就一改从前的形式,变为满城晃悠。 将时间对了一下,柳清缘发现是从自己出现那天起,这个乞丐开始随时随地的挪窝,从固定位置变成全城随机刷新了。 嘶,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话都说清楚了,鹤白丁带着照世明灯离开,单道士特意跟过来,想看看这山里到底有什么,想弄清楚这群神仙似的人物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想着鹤白丁带人走是回那什么豁然之境,那他跟着一起过去,是不是能看出些名堂?正好自家的同门长辈居无定所找不着人,柳清缘听说他是崂山的也想和人多聊聊。 毕竟崂山道士啊,多么经典。 “白衣剑仙这称呼帅啊,莫非是从京城流出来的?” 单道士一开口,就是他发现柳清缘身后的青铜长剑后,便一直纠结的白衣剑仙传闻,他看这位没什么架子,走的是平易近人路线,便大着胆子直接问。 而要柳清缘自己说的话,他来到这里为数不多的出剑就两次声势浩大的,一次是抓画皮,为了防止对方逃走,直接劈了条沟出来,还有一次就是去京城找到两个非法穿越者,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些刻板印象,也为了给收万劫打入内部制造契机,和剑非道在京城一起上演“猫抓耗子”。 前者是在晚上,除了受害者一家,就只有一位云游道士,基本没什么传播路径,京城则不同,京城那次他就是奔着搞事去的,要的就是人尽皆知。 那这个“白衣剑仙”的名号,只能是从京城传出来的,只是不知是当时地上看的人没看清他们的具体模样,还是口口相传中的一些删减,自己和剑非道好像被合并成一个人了。 “道门之中习剑者无数,如果这话是从京城传出,应该是在说吾和道剑剑非道,当时主要是因为……剑非道还没回来吗?” “汝在问谁?” 疏楼龙宿反问,这里目前在的人里,可没有知道剑非道消息的,理论上该是照世明灯,但照世明灯这不是去给人治伤去了嘛。 “好吧,道剑也学坏了。” 这一个个不是直接离开就是还没回来,他好像变成孤寡老人了。 …… 在吴县一个随处可见的路边,有一小群人围坐在一起,地上放着几坛酒,有两人的形貌特别突出。 其中一个就是剑非道,他坐的地方稍微靠外,不怎么参与人群里的谈论,另一人有着算是先天人标配的白发,白衣外面穿一层带有藤竹编织纹理的外套,头上戴一顶同样材质的小帽。 虽然同样是浅色系的穿着,剑非道更偏向清冷,具有高人风范,这位则更加古朴和平易近人,身上也没有多少衬托身份或者修行的昂贵装饰,脚上也不是长靴,是一双芒茎外皮编织的芒鞋。 这位就是剑非道的好朋友,金牌导游(划掉)苍茫行者,任平生。 此时他正拿着书本记录听到的故事,玉竹杖都被放在一边,由剑非道保管。 “所以后来,你们就有两位城隍了?” 任平生边写边问,既然是让别人人来此方天地游历,也可以说是来休假旅游,那当然不能缺了喜欢四处踏青,寻找风景名胜的任平生。 虽然他在严格意义上不算道门先天,还有个在儒门的侄子,但从剑非道的关系网出发,他与道门也算关系匪浅。再说这游历之事,任平生可是专业的。 而剑非道,因为陪着朋友四处跑,便一直没回豁然之境。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听人说这里的城隍庙比较特别,就去看了看,发现有两处城隍庙,里面分别供奉着两位不同的城隍,同一块地方有两位城隍爷,这事可真是特别,任平生觉得里面一定有故事,当即带着酒去问人,想听听这里面的故事。 游山玩水可不只是看景,还有人文历史,里面的故事趣闻。 此地原本只有一位城隍,一直保持着在城隍诞辰置办神会的风俗习惯,后来有位新县令上任,这新县令为人耿直刚毅,得知年年神会花费了百姓大量物力财力,不但大怒斥责,还把城隍神像抬到闹市,打了城隍二十板子,这神会的习俗便没了。 这位县令的确是个好官,清正无私,但就是太贪玩,这么大的官,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上房顶掏鸟窝。 打城隍的事情过去一年多后,县令在某次架梯子爬衙门房顶,掏屋檐下的鸟窝时失足掉了下来,还摔断了大腿,不久便不治身亡。 这人死的意外,里面到底有没有城隍爷的手笔,大家那是既不知道也不敢问,只是等葬礼过后,有不少人在路过城隍庙的时候,能听见县令愤怒的吵闹声,听着像是在跟谁对骂。 这对骂声一连好几天,大家伙听了很久,明白过来是在跟城隍爷对骂,想着这位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便先是给城隍爷上香求情,再给县令建祠堂供奉,最后演变成两座城隍庙,分别供着原本的城隍爷和后来的县令。 “不过两位城隍同治一处,不会打起来吗?” 大部分人供县令是因为他治理的好,感念其恩惠,但任平生和剑非道都知道,这个世界是真有城隍和与之相关的官场体系,百姓们把县令这么一供,岂不是逼着原本的城隍分权? “打啊,怎么不打?” 一个中年汉子回道。 “我小时候贪玩,大晚上跑到城隍庙里,就能听见两个人吵架对骂的声音,回家一问,才知道两位城隍爷又吵起来了。” 这两位城隍爷,一个把对方的祭祀神会废了,一个可能动手脚让人摔死,有恩怨,性格喜好不和,而且看着都不是好脾气的人,治理上一旦有分歧,可想而知是一场怎样的骂战。 吴县的人供奉两位城隍这么多年,对这事也习惯了,不就是两个城隍爷吵架嘛,吵就吵呗,只要他们愿意管事,能护佑一方百姓就成。 “两个城隍也不错,起码咱们这儿没怎么闹过妖怪,之前有个远方亲戚来探亲,听说他们那里有家员外跟狐狸打起来了,家仆和狐兵啊,可厉害了!” “狐狸和人打?” 听到这里,任平生转头看向剑非道,自己这个朋友已经见过不少狐狸了。 “应该只是寻常小妖,如果是已经有些道行的狐妖和狐仙,不可能和凡人打起来。” 剑非道以自己认识的狐狸为例,不管是狐仙小翠,还是狐妖莲香,她们都是有一定道行的,如果跟普通凡人打,就算是许多人一拥而上,也奈何不了他们。 一群狐狸精跟一群普通人打的有来有回,这事也是怪了,到底是那些家丁太厉害,还是狐狸们太弱? “两位见过妖怪?” 最开始的时候,任平生和剑非道两人的鹤发童颜形象给周围人带来了很大压力,更何况他们两个一个戴高冠,金白衣袍似仙人,一个拿玉竹杖,一派洒脱像世外高人,上去搭话别人都躲着。 但是接触之后,发现两位都挺好相处的,而且有好酒,只要过来说故事就行,胆子大的慢慢就凑过来了。 “见过挺多的,但是像这位刚才说的,跟普通人打的有来有回的还真不多。” 本土妖怪的话,除去狐狸一族,剑非道还见过东海那一群,基本没有太弱的,苦境妖族的话,那更是战斗力爆表。 因为剑非道与灵自灵的时间错开,所以两人没机会知道一山还比一山低,有只狐狸精祸害人家孤儿寡母,被十岁出头的小孩砍了尾巴,最后还被用计谋毒死。 哦对了,还有喝酒滚进护城河,差点把自己淹死的,只能说这妖怪的段位也真是多,厉害的活死人肉白骨,再厉害点移山填海也不是不行,弱的就一言难尽,跟凡人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被反杀。 “好,决定了!” 任平生将本子一合,在剑非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下一个决定。 “……行者决定了什么?” “咱们下一站去狐狸和人打起来的地方。” 狐狸跟人打起群架,还不只一回,跟有世仇一样,这里面绝对有故事,风景什么的不好找,去看看这种也不错。 第85章 戏剧性出场 “这也在你的踏青计划里吗?” 剑非道的视线落在任平生手上的本子,他们一路走一路记,从哪里的风景好,有什么特别的文化,宝物的传说,甚至路边什么草不能碰都记上了,他感觉任平生是在写博物志。 狐狸和人打群架这种事,已经完全脱离“景点”这个范畴了,这属于人与妖的大型械斗,根本不适合去观看。 “对于咱们来说,这里一切都是未知的,自然是能看就看,能记就记。” 任平生起身,收起纸笔,重新拿起玉竹杖,这通体翠绿的手杖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亮色,整体看起来像竹制登山杖,杖头的部分非常奇特,形态像是某种动物的头,嘴部叼有一片枫叶形状的坠子。 聊天时,有人问杖头仿制的是否是蛇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据任平生所说,他这杖头的形状,仿的乃是一只变色龙的脑袋。 可惜中原地区没有变色龙这一物种,百姓们没见过,更不知道此“龙”并非他们想象的那种龙,因此只能盯着玉竹杖的上半部分,苦思冥想什么样的龙能长这个样子。 任平生也不多解释,就乐得看他们这样苦恼,其实还有一种长相类似的蜥蜴,但那个物种生活在最南方,见过的人也少。 “正所谓,行万里路,观万方景,听万种事,以后遇见友人才能有得聊有得说。” “行者应该知道,我们只是暂居。” 就算记下这么多东西,计划出各种各样的游览路线,任平生最后能带人回来游玩的机会很少,甚至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对于这方天地来说,他们只是过客,现在搞的热闹,与妖怪神仙鬼魂打交道,等人一走,他们这些人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 “哪怕是暂时的,也该随时记着,就当游记,或者在以后,给朋友们解说时做个参考,吾可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任平生对此不以为意,这边供奉两个城隍的原因弄明白了,下一站去哪也决定好了,那接下来,便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伸手揽过剑非道的肩膀,又向其他坐着的人挥动手臂,玉竹杖上的枫叶装饰跟着一起摇晃。 “剩下的酒诸位乡亲拿去分了便是,算这故事的报酬。” 其实以这个世界的性质来说,听完民间故事,他们还可以直接去城隍庙,找庙里的鬼差了解事情经过,如果两位城隍爷脾气好的话,甚至还能采访当事人。 但就目前听到的,两位城隍爷彼此之间有过节,治理理念也不一样,三天一小吵每月一大吵,恐怕没有谈论往事的心情和好脾气。 而因为同时有两个城隍坐镇,其中一个还是刚正的直硬性子,所以此地很少有妖怪作乱祸害百姓的事情,最多就是见见鬼、受受惊,遭受折磨或有生命危险的很少,倒是一片安宁。 如此太平,自然就没有再能看的地方,这里最大的景点就是被同时供奉的两位城隍,任平生和剑非道也知道他们的形貌不适合多待,选择果断走人。 “所以,你不能变成从前的样子吗?” 走在路上,任平询问着剑非道,两人都是白发确实很扎眼,尤其是剑非道,镶金带甲的衣袍,高立的道冠,整一个仙气飘飘,让人觉得清冷难以靠近。 如果能换成剑非刀的模样,队伍里不但能少一个白毛,带着斗笠和一身侠客风的劲装,一眼望过去就不会太惹眼。若是本尊,那的确没法往回变,头发是因为某些经历一夜白头,但他们是系统构筑的马甲,从剑非道变成剑非刀,其实就是简单换皮。 而且以合家欢背景设立剧情的话,某些经历就不会出现,或者说最后不是以悲剧收场。 “没有。” 不是不能,而是没有,任平生明白了,本体手里压根儿没有刀剑·剑非刀。 “如果吾变幻模样,行者要如何?” 剑非道问,他要是真变了,扎眼的白毛可就只有任平生一个了。 “这个好说。” 任平生摸摸自己的下巴,语气轻松。 “吾到时候粘个胡子。” 本来他的着装走的就是闲适复古风格,虽然也跟这里的日常装不一样,但不会显得任平生像什么天降神仙似的,贴个白胡子,说自己是位喜欢游山玩水的老先生也没什么违和感。 再说了,他有女儿、有侄子,侄子还那么大一个,下一辈的人也快出生了,他任平生四舍五入也是个爷爷辈的。 “可惜绣儿没跟着过来,不然这次旅行还能有个帮手。” 两人本可以直接用轻功赶路,最后却选择步行,这是任平生提议的,理由是为了能随时发现新的风景,或者遇到新故事。 这里可是怪力乱神遍地的聊斋,说不定哪里就有一个通往“桃源乡”的入口呢。 又因为各种理由,他们没走大路,走的林间小道,剑非道看看周围的神似小树林的景色,比起发现新风景,他觉得这里更像是会出现新事故的样子。 任平生和剑非道的感觉到没错,他们很快就迎来一个小插曲,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听见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有东西。” 意识到有东西在接近,两人停住脚步,随着滚动声越来越近,还有一个急忙奔跑的脚步声。 跟这些一起的,应该还有个胡乱叫喊的声音,喊叫的人好像一直被阻止,喊声断断续续,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哎呦哎呦!” 随着一旁灌木的摇动,答案很快揭晓,一个人脑袋骨碌碌滚出来,嘴里还在叫喊,他们走的是条半山路,正好是个斜坡,这脑袋就一路从两人面前滚过去,且速度不慢。 然后就是一起来的脚步声,一个没有脑袋的身体紧跟着跑出来,两只手臂往前伸,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追着刚才滚过去的头,就这么从两人眼前跑过去。 “……” 任平生和剑非道互相对视,对方眼中透露着同样的无语,这一出可算是给他们两个整不会了,一个脑袋在前面一边叫一边滚,后面一具无头人身在后面追,这个画面真是又惊悚又搞笑。 “那边的人,帮帮忙……哎呦!” 因为脑袋一直在往前滚,视线中的世界便一直是天旋地转的,他看不清刚才路过了什么人,只模糊看见两个白色的人影,自己的身体这样追不知道要追到猴年马月,脑袋在地上滚也实在不好受,连忙招呼路边的两人帮忙。 “好好好,来了。” 看这家伙不像是作恶的,而且脑袋这么一直滚确实不像话,任平生闪身来到脑袋前方,将玉竹杖向下一戳,正好拦下滚动的脑袋。 脑袋一停,后面追上来的身体赶紧过来把头抓住,拍拍头发上的灰尘,放在脖子上,总算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哎呦可折腾死我了。” 天知道他这脑袋滚了多久,脑瓜子一整个都嗡嗡的。幸好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不然这么一通天旋地转下来,非吐个昏天地暗。 “鬼?” 任平生对着这人看了又看,最终确定这不是妖怪,是个死了很久的人,头身分离的形态可能代表这人的死因就是斩首。 “是鬼。” 剑非道站在后面,那一双眼睛发出一瞬间的光,取得了任平生的判断。此时已经黄昏,阳气渐渐落下去,有鬼跑出来也正常。 就是这个出现方式过于奇特了,脑袋在前面跑,身体在后面追。 “我当然是鬼了,你们两个难道不是?” 此时这名“断头鬼”的眼前还在发晃,他的脑袋的确滚了很长时间,看东西都待重影,任平生和剑非道在他眼前就是两个模糊的白色影子,看起来就像两个再飘的鬼魂。 “当然不是了,我们可是百分百的活人。” 任平生伸出玉竹杖,将杖头在对方眼前晃了几下,他也发现这位鬼兄弟目前视力不怎么样,就冲刚才那骨碌碌滚出来的势头,但凡是个活人,少说也得是个脑震荡。 “准确点说呢,吾,是个游历江湖的闲散人士,旁边这位,是个道士。” “啊?道士?!哪?哪有道士!” 只说道门修者的话,对面还得反应一下,任平生直接说剑非道是道士,把还在头晕眼花的鬼直接吓清醒了。 只是他的反应看起来有些过于激烈,好像眼前的不是道士,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吾很吓人?” “不,估计是道士比较吓鬼。” 作为一只鬼,害怕道士挺正常的,任平生发现这么逗着还挺好玩。 “不要这么激动,我们只是路过,只要你不是害人的……哎呀,你不会是作过什么恶事吧?”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那回事!” 现在他彻底清醒,眼不花了头也不晕了,终于看清刚才帮自己追上脑袋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是年轻人的长相和声音,却都有一头白发,他做鬼也有些时候了,知道这种长相的人不是大能就是神仙,能躲就赶紧跑。 “您看我追个脑袋都这么费劲,哪里有能耐去作恶啊,摔一个跟头,脑袋就摔跑了。” 他刚才就是如此,只是没看清脚下摔了一跤,谁知摔狠了把脑袋也摔下来,随着山路往下滚,就这么从两人面前滚了过去。 “真是谢谢两位帮忙啊,两位要是想出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行了,小的这边跟人有约,就先走啊……” 意识到对面两人的不简单,这位鬼兄一边扶着脑袋防止自己的头再因为意外掉下去,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往后倒退,话音未落,这鬼就跑没影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两人也看出这鬼不是恶鬼,眼看要晚上了,打算先找个地方歇脚,天亮再走。 不是说他们两个走不了夜路,而是考虑到两人惹眼的形貌,真走出去也没有能落脚的地方,想想这大晚上的,两个白发白衣的人走在基本没有照明的夜路上,遇不上人还好,要是遇上了人,他们怕把对面吓出个好歹。 所以这不走夜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其他人考虑的。 知道再往前不远就能有人烟,两人便也不急,走到一半找到一间破庙,先在此停留一晚。 可还是事与愿违,有位出来做买卖的商人也在晚上来了这里,比两人稍晚一些到这里,他本来就是独自出来,现在又是晚上又是破庙,夜黑风高之际看见两个白色的人影,不出意外的被吓了一跳。 “……吾果然该贴个胡子。” 任平生一边安抚受惊的商人,一边思考起贴胡须伪装老人的可行性。 “吾认为,这不是有没有胡子的问题。” 剑非道手中端着烛台,暖色的火光照的周围不再那么阴冷,火光照在他们两人身上,侧面告诉商人一个消息,他们的脚下有影子,是活人不是鬼魂。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既不是妖怪也不是鬼,你看啊,我们有影子,这边这位更是道门修者,太上府嫡传,换句话说就是老君的徒……” “行者,太上府的传承不是这么算的。” 要是再不打断,剑非道真怕任平生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也就天极地限两位大前辈不在这里才敢这么串,把两边的老君搅在一块论可是要出事的。 “这不是为了证明咱们是好人嘛,而且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问题很大。” 几番解释之下,商人终于相信自己没见鬼,只是正好遇到两个比较特别的人,其中一个貌似是很厉害的道士,自己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其实就论着装和容貌,他觉得这两位看着都挺不好惹的。 商人是附近城镇的人,出来谈生意,贪图速度走了小路,结果路程估算错误,没能在天黑前走出山,无奈只能到这破庙里暂住。 本来他一个人就有点害怕,感觉这路上阴风阵阵,紧张中乍见两抹白影,被吓了一跳。是活人就好,活人好啊。 “说起阴风,夜晚阴气重,又有山风吹拂,会有这种感觉也在情理之中。” 从之前遇到的断头鬼来看,这山路上的阴气是有些重,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这鬼就能大大咧咧的跑出来,商人的感觉其实也没错。 今夜注定不是个安静夜,因为很快,又有几个人结伴出现,带着酒菜,笑闹着往庙里来,其中一个任平生和剑非道都认识,是之前那位追着脑袋跑的断头鬼。 再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四五个人全是鬼,这下是真的“见鬼了”。 第86章 儿戏般的法术 看见迎面过来的几个鬼,剑非道看了一眼刚稳定好情绪的商人,再默默的把照明用的烛台换了个位置,这几个鬼手里提着酒菜,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断头鬼说过自己与他人有约,可能就是指这次聚餐。 突然遇上四五只真鬼,他们不确定商人会不会再受惊,两人打算先不点评,破庙里只有一盏烛台充做照明,本身就不是很亮,只要没有明显的光亮照在对方上,就看不出他们实际是一群鬼。 “哟,又见面了。” 任平生先一步靠在门框上,跟前面的断头鬼对上视线,再仔细观察另外几个,应该没有会掉身体部件的鬼了。 希望这位能看好自己的脑袋,别进去后当场来个“人头落地”,他和剑非道都不是专精医术的,要是给里面唯一的凡人吓出什么毛病,他们还得现场摇人来治。 看见任平生,断头鬼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再往里看,还有剑非道,这两人身上的特色太过鲜明,见一回就有辨识度了。 傍晚那个小插曲他都快忘了,自己不是给他们指了下山的路吗,你们两位大佬怎么还在啊?! 断头鬼害怕再遇见他们,这两人看着就不得了,给他一种一袖子能扇飞十只鬼的感觉,因此就算着急跑,他也没忘记给两人指路,就盼着对方赶紧离开,往后直接永别。 可同样的,任平生和剑非道也怕在大晚上遇见普通百姓,他们不想在自己身上听到晚上闹白色鬼影的传说,更不想在其他先天被猜神仙的时候,他俩清新脱俗的被当鬼。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来这里喝酒的话,就得面对里面的人,断头鬼实在不想过去,转头开始劝朋友换个地方。 但他也知道,附近能遮风避雨且不会被打扰的建筑,只有面前这间还算完整的破庙,虽然已经死了很多年,他们这几只鬼还像尽量的像活人那些那样喝酒说笑。 “……这位你认识吗?” 有个儒生打扮的鬼转头反问断头鬼,都走到门口了,他们当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任平生,因为外貌上与普通人的差异,他们不觉得对面是什么凡人,但看气质的话,也不像山里的妖怪。 他感觉对面的人看起来挺像神仙的,他们这儿有正经山神,也没听过附近出过白发拿翠绿手杖的神仙。 “一面之缘。” 外加帮忙追脑袋的恩情,但双方没有通过名姓,断头鬼就没想过他们还能再遇见,还是在这里,这个时间。 “的确是一面之缘。” 任平生没打算为难他们,他站门口只是为了方便观察,看看这只是什么鬼,会不会对里面唯一的凡人造成威胁。 现在弄清楚了,只是结伴出来喝酒,基本没有法力,生前应该都是普通人,但好像都死于非命,里面外表年龄最大的也只是寻常中年人的形象。 “吾与友人游历至此,天黑歇个脚而已,几位先生请便。” 看剑非道把烛台摆好地方,任平生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几个鬼本来就急着坐下喝酒,今晚这场酒局是他们好不容易组起来的,断头鬼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来的及。 这几个鬼除去本身身份,外表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只要不发现断头鬼脖子上那一圈细痕,和他们都没有影子这点,看起来就是四五个跑出来喝酒的普通人。 于是商人先入为主的将他们认作活人,看见这群人进来也没多关注,得知任平生和剑非道可能跟断头鬼认识,这群鬼也先入为主,觉得能这么平和的跟他们说话,庙里这几个也绝不是人,起码不是普通人。 好吧,就剑非道和任平生的形象来说,没有谁会觉得他们是普通人,谁家普通人打扮成这样在山林里走夜路,还出现在荒废的破庙里? 等几个鬼摆好东西坐下时,商人看着其中儒圣打扮中年人,眼中满是意外。 “展先生?” 这位他认识啊,不是自己那边的教谕先生吗? 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的还能遇见熟人,商人搞笑,展先生也高兴,任平生见这鬼里还能碰上认识的人,直觉里面还有故事,当即拉着剑非道寻个角落坐下,看着商人与展先生“相认”。 这条山路通往的地方就是展先生的家乡,商人来这里谈生意,当然也知道这事,在他那边,这位展先生也算风流名士,喝酒后更是狂放不羁,总之就是很有名气。 只是从某一年开始,商人就见不着这位洒脱的教谕先生了,经商之人经常四处奔走,跟家人都是聚少离多,所以见不到展先生他也不在意。 这次在对方家乡附近见到,商人以为他辞官回家了,对于这个说法,展先生和几个朋友都没有正面回复。 到现在他们也看出来了,眼前这是个活人,自己已经死了变成鬼的事情还是别说了,对眼前这位的心脏不好。 不过能遇到熟人,展先生还是很高兴的,当即邀请商人加入酒局,其他几个也秉持人越多越热闹的准则邀请,甚至想把坐在角落的任平生剑非道拉过来。 当然,断头鬼没敢随便邀请,他还记着剑非道的道士身份,但是现在这局面里混了一个普通人,如果他把这事说出来,就得一起解释自己为什么怕道士。 会怕道士的能是什么身份,鬼、妖怪,反正不是像商人一样的普通活人。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喝过一轮酒,就不参与了,明早还要赶路。” 提着酒询问两位城隍故事时,那酒两人都没喝,全送给诉说故事的百姓了,现在说这话不过是拒绝的借口。 因为现在把酒言欢的几个死人,死人的酒菜哪里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墓前贡品,这东西可不兴随便吃。 至于欣然接受邀请的商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两人都没阻止,一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二则是今天之后,他估计就见不到展先生了,这最后一面还是开心点比较好。 毕竟现在,他只以为展先生是辞官回家了,等明天走出山一问,就能得知真相,往后怕是遇不上这种事了。 这一晚非常热闹,本该是荒无人烟的破庙,却频频传来劝酒嬉笑的声音,最后再几只鬼再加一个活人喝上头,开始用字行酒令,任平生看着有趣,把这些都记上了。 一边在行酒令,一边在记录,这画面挺好,如果忽略昏暗照明下,任平生还能拿着纸笔无障碍书写这一点,最后剑非道都拿出笛子,给他们吹了几曲。 作为普通人的商人最先醉倒,只会几只鬼轮了几回,酒足饭饱后又离开了。 据他们所说,山中山神不喜欢吵闹,不管是妖怪还是鬼,要是在山里随地摆酒席,山神就会出来警告,甚至亲自动手打人,大家想要凑酒局,都要提前准备。 这破庙已经临近山脚,靠着下山的路,勉强算个“秘密基地”,所以他们专挑这个地方来喝酒。 任平生好奇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山神,得到一个脸又窄又长,约莫二三尺的形象描述,于是他对着这个描述简单想象了一下。 ……确定这是山神,不是牛头马面里的马面?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跟商人顺路,便一起走出山,白天里两人的衣着细节都能看清,商人看着剑非道身上镶嵌金边的衣服,还有任平生手里那根翠绿好像一整块玉雕琢的手杖,深刻认识到自己遇上了世外高人。 到达目的地时,双方分道扬镳,商人昨晚直接醉的睡过去了,当时展先生及其朋友都还清醒着,早上起来又不见人影,他忍不住向周围的人询问,想问问展先生和朋友们有没有平安回来。 这不问还好,一问吓一跳,并且还是还被问方与被问方同时被对方说的事吓到。 据乡人所说,展先生已经死去很多年,商人怎么可能还和对方把酒言欢?可昨晚的酒局的确是真事,商人还能从自己身上嗅到昨晚被熏上的酒气。 “展先生有天晚上喝醉回家,骑着马在台阶上跨越,马失控撞上两边的柏树,展先生脑袋也撞了上去,等半夜大家听到动静出来看时,人就已经死了。” “这……” 所以昨天晚上,他看见展先生是鬼?和自己把酒言欢的是一群死人?那还有两位白发……哦这两个是活人,今早他们一起顶着太阳下山的,这两位绝对是活人。 昨晚那一顿酒加上撞鬼的冲击,让商人的脑袋一片混沌,想不到出来谈个生意,竟然就撞鬼了。 …… 与商人告别后,任平生剑非道去找那据说跟狐狸打起来的大户人家,这事虽然离奇,但又的确是发生过的,很好打听。 找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巨人从天而降,高一丈多,身体粗好几尺,挥舞大刀朝地上的人砍去。 一来就这么大阵仗,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上前,剑非道把惊慌摔倒的人扶起,任平生来到巨人脚边,玉竹杖挥动,“噗”的一声,原本可怕的巨人顿时跟没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脆的有点过分吧?” 虽然他们第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法术,可任平生才敲了一下唉,刚才那一下连平a都算不上,倒的可真干脆利落。 巨人倒下后,发现这只是个用草扎的成哀杖,就这个障眼法技术,真是菜母亲给菜儿子开门,菜到家了。 这还没停,巨人倒下后,远处几支利箭,目标还是之前被巨人追赶的人,剑非道只将袖子一扬,箭矢便被轻松挡下。 剑非道拿起几支箭一砍,好家伙,黄蒿杆子。 “……” 看看地上草扎的哀杖,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黄蒿杆子,还有对面躲在暗处,觉得自己藏的很好,实际以先天人眼力来说根本没藏住的狐兵们,这下剑非道都无语了。 “吾说……” 任平生将玉竹杖往地上一点,哀杖被振飞出去,正好落进狐兵藏身的地方,可能是砸到那只狐狸的脑袋了,哀杖落地,激起狐兵震震惊呼,四处逃窜。 “……这真的不是在扮家家酒吗?” 草扎的巨人,黄蒿杆做的箭,夕有诸葛亮草船借箭,拿草做的假人接真箭,今有狐兵草扎戏法攻势,用草做的假箭戳真人。 之前听说人与狐狸精打群架,他们心里还纳闷,普通凡人要怎么和妖怪打的有来有回?现在明白了,不是人方太强,只是狐方实在太弱。 这对草扎的玩意儿伤害力几乎为零,即便他们两个不出手,后面这些人里只要有几个人手里有弹弓,随便捡点石子就能把巨人打了。 弱,太弱的,弱的没眼看。 在狐兵们逃跑的时候,从身上掉下一些武器,看着像是刀剑,任平生走过去,将其中一把刀拾起来,轻轻一甩,原本银亮的大刀转眼变成一片高粱叶。 看来这些狐兵是一点正经武器也没有啊。 “这法术还挺有意思,不知道绣儿喜不喜欢。” 全都是些玩闹用的障眼法,除了能用来恶作剧和骚扰,造不出任何伤亡,最终造成的伤害可能还没有别人看见巨人后受惊,在摔一跤扭个脚来的实在。 可正是这样,他们更加好奇这家人跟狐狸精们有什么过节,这些狐兵看着连人话都不会说,明显是一群刚开智的小家伙,进妖怪这个行列都有点勉强。 与之相对的,背后主使的法力估计也不高,这种实力的妖怪应该尽量避开人才对,为何会跟凡人结仇,还搞这种进攻? 意识到进攻结束,这家主人看看地上的黄蒿杆,气愤的踩了几脚,看他表情,便知这样的骚扰已经很多次,可能只有巨人是今日第一回,才会有人受惊逃跑。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家人跟一群狐狸精玩起了攻防战,关键这狐狸精好像还造不成多少伤害,实在是有趣。 哦对了,任平生还从狐兵藏身的地方找到一匹小马,应该是供狐兵骑行的,但是这马怎样也不动,就只是目视前方,他凭借先天人的力气将小马硬拽出来,听见类似蛐蛐鸣叫的声音后,小马倒下,变成一只草虫蹦跳着跑了。 先不说这群狐狸的法术威力如何,有一点他们必须承认,这法术挺好玩的。 第87章 人狐矛盾 狐兵的骚扰已经持续很长时间,因为被骚扰的是城中有名的员外,姓罗,这种大户人家的家仆跟狐狸精领导的狐兵打起来,那自然是被大家关注,闹的沸沸扬扬。 在平常,谁家闹了妖怪都是请人除妖,自家人躲的远远的,这人和妖怪打的有来有回,被骚扰的人家看着还没什么事,除了比较烦耽误事外无人伤亡,这种奇事被周围的人谈论,甚至将其带去探亲的地方聊,在更远的地方传播,还传到任平生剑非道的耳朵里。 打了这么久,罗员外一家虽然没人受伤,但精神上也很烦躁,最开始这群狐兵会隔一段时间,然后间隙越来越小,最近有天天来的趋势。 就算伤不到人,这样每天防着也实在耽误事情。 在旁人眼中,是狐狸精跟自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才一次次的攻打,但对这些狐兵后面的领导人,两家之间本不该如此。 今天看见任平生和剑非道,罗员外知道破局的机会来了,这两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就算那巨人只是草扎的障眼法,要他们自己打也还是会费些功夫,不可能像任平生一样,手杖一戳就将其打回原型。 根本不需要两人多说什么,罗员外先一步把人邀请进家门,得知他们就是好奇自家事来的,把原因经过都交代了。 事情的最开始,只是罗员外想给家里请位先生,正好有位秀才登门自荐,这位秀才姓胡,谈吐一流,博学多才,罗员外跟他聊了一下,觉得不错,聘请为家里的教书先生。 受了聘请后,胡先生教书十分勤勉,尽职尽责的工作,家里的人对这位新教书先生印象不错,关系越来越好。 胡先生喜欢外出游玩,而且总是很晚回来,有时直接是半夜,罗员外最开始还担心他,因为他们这地方是有宵禁的,后来听对方说去的不是城里,用不着担心。 可不去城里,周围能游玩的地方就不剩多少,胡先生这个出游频率着实有些高,而且每当他晚上回来时,院宅的门都关得好好的,也从没在半夜听见过叩门敲门的声音,晚上值守的佣人也说没见过胡先生,但他的确是回来了,并在自己屋内亮起灯。 奇了怪了,这人是怎么回来的? 罗员外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胡先生可能是妖怪一类的东西,想到对方的姓氏,胡先生八成是只狐狸精。 当这个猜测出现时,员外就开始特别注意着家里的教书先生,也发现了不少能证明对方狐狸身份的线索。 但他也发现胡先生没有恶意,尽职尽责的当着教书先生,没有要害人的意思,罗员外便把这事撂下,继续给着对方优厚的待遇,没因为对方身份怪异表现出什么,继续相安无事。 罗员外有个女儿到了嫁娶的年纪,胡先生向员外求亲,多次暗示,每到这个时候,员外就假装听不懂,多次搪塞。 他的确不在意家中有个狐狸当教书先生,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有个狐狸女婿,狐狸精的生活跟人看肯定不一样,自己女儿要是真嫁了,以后生活肯定有麻烦。 在多次暗示未果后,胡先生告假离去,紧接着第二天,有个骑黑驴的客人来访,那位客人看着得有五十多岁了,衣帽整洁、气质文艺,唯一的问题,就是罗员外家谁都不认识这位客人,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这位客人年纪不小,模样也正经,员外就把人迎进来,交谈过来才知道,这竟然是为胡先生做媒的,来求娶自己女儿。 说实话,罗员外不知道胡先生为何一定要娶自己女儿,对方在他家当教书先生已经有段时间,双方的交情很好,根本不需要这种手段来继续深交。 还有最重要的,是罗员外接受不了自己女儿嫁给狐狸。 于是对于这场说媒,罗员外果断拒绝,还说已经给女儿定下婚事,但对面的人也有备而来,明确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并简直做媒。 双方谁也不让,拉扯几回后罗员外火气也上来了,最后直接来了一句“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厌恶他不是人类”。 “于是谈崩,结下仇了?” 听到这里,任平生差不多也明白了,能接受一个妖怪在自己家里当教书先生,罗员外这句可能只是气话,可听在真妖怪耳朵里,这话着实不好听。 “是啊,结下梁子了。” 罗员外叹气,从自己把那句话说出来后,双方从原本还算客气的拉扯直接升级为对骂,在一片辱骂声中,那客人气急了朝员外抓过来,罗员外赶紧命仆人拿木棍驱赶,对方见此立马逃走,门外的驴子也不要了。 之后仆人想把驴子牵走,发现怎么也拽不动,用力推倒后,变成一只蚂蚱跑了,就像任平生从狐兵藏身地方找到的那匹小马一样。 从客人最后离开时的态度,罗员外就知道对方会再有报复,从第二开始,狐狸兵来犯,第一次时对面气势汹汹,还扬言要烧房子,但成功冲出去一次后,员外这边的人也不怎么怕了,因为不管是武器还是坐骑,都是些障眼法,不是草叶就是草虫,造成的实际伤害不大。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对面都是些狐狸,用不着工作干活,罗员外这边可不行,不管是仆人还是他这个主人,日常都是有活儿干的,不可能天天警戒,每天只跟这群狐狸打架。 “我见两位先生气质不似凡人,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罗员外一家与胡氏的矛盾,说是恩怨,其实也不算,这仇来得没头没尾,从狐兵来犯后,胡先生再没露过面,员外想再找对方谈谈都不行。 不管怎么样,罗员外都觉得自己该找狐先生好好谈谈,可他一出去就得面对狐兵,主动靠近狐兵们就会放箭,虽然高粱杆子对自己没什么伤害,却不代表他愿意被这种箭雨照脸上打。 至于主动投降嫁女儿,那是不可能的,从前他对胡先生的妖怪身份将信将疑,现在直面了几次狐狸士兵,见识过狐狸精们的戏法,他更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嫁过去。 看看这群狐狸打仗用的东西,不是草就是虫,胡先生从前出游回来也不敲门开门,可能也没有门户之类的意识,自己女儿是人,狐狸精的东西根本用不了,这真嫁过去,肯定没法好好生活。 “破解之法,员外心里应该有个大概吧?” 罗员外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没有多少愤怒憎恨的情绪,也没有要他们斩妖除魔的念头,只问如何突破这僵持的局面。 “如果只是找那位胡先生,吾和好友现在就能去找。” “两位先生可有把握?” “自然。” 比起直接解决胡兵,罗员外最想做的还是找胡先生,双方心平气和的聊一聊,本来任平生和剑非道都是今天杠到的外人,找人这种事应该帮不上忙,但昨晚他们结识了展先生一行,算是有了点鬼脉。 那么多狐狸住在一起,大部分都是没有人形的,必不可能在城里居住,胡先生在教书时频繁出游,却也不是往城里,能一次性容下这么多狐狸精的,当然还是山林之间。 山中有鬼、有妖、有山神,这么热闹的地方,肯定得多探索探索。不过现在还是白天,昨晚那群鬼肯定是见不到的,只能试着问问山里的小妖怪。 至于那位据说长着长脸的山神,既然是个喜静的人,估计去找也找不到,这种事也麻烦不到他。 “好了,该你表演了。” 早上刚走出山,没过半天便又走回来,任平生拍拍剑非道肩膀上的护甲,示意他来找。 剑非道的重明眼能悉破一切魔障,遍照一切黑暗,识透一切无明,探知一切瑕恶。放到聊斋世界里,他这就是火眼金睛,一面行走的照妖镜,树林里藏着什么妖怪,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们没打算一次就找到目标,只是借助这项便利,找到一些能沟通的小妖怪,问问他们认不认识胡先生和胡家。 员外那边作为被进攻的一方都闹的满城皆知,胡家这边狐狸兵们总是浩浩荡荡出去攻打,山中妖怪绝不可能不知道。 趁着剑非道凝神寻找的时间,任平生一手搭在友人肩上,一手拿着玉竹杖,嘴里还在感慨。 “本来以为会有场大戏,结果只是小打小闹啊。” 一听说人狐大战,任平生就兴冲冲的来了,虽然事先知道是一群普通人和狐狸打,狐狸精的实力恐怕也不强,但也实在没想到,是这样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争。 那些用草扎的小戏法一碰就废,真是纸老虎的最佳诠释。 “不是大战才好。” 剑非道的眼睛发着幽光,让此刻的他透出几分非人感,狐狸精的弱是好事,不然这样的冲突,员外一家第一次被报复时就要遭殃。 “找到了……不是妖怪。” 两人交谈之间,剑非道看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影子在向他们这里靠近,气息特殊,不是妖怪和鬼,跟普通凡人又不怎么一样。 硬要说的话,他感觉对方的气息跟小翠身上的比较像,只不过比小翠的更纯净,看不见作为狐狸的影子。 “我当然不是妖怪。” 林中走出一位年轻姑娘,穿着漂亮的衣裙,梳着精致的发型,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在山林中行走的装扮。 见到容貌和常人不同的他们,这姑娘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含笑的往前,在合适的距离停下,行了一礼。 “小女子名叫翩翩,是住在山里的修行人。” 翩翩的出现实在令人意外,对方知道两人进山是为了什么,并愿意告诉胡家所在,突如其来的帮助,着实令人生疑。 但经剑非道的重明眼观察,这位翩翩姑娘的确没有恶意,她身上的气息极为纯净,说是山中修行人,其实已经高于一般的半仙,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得道飞升。 可双方不曾见过,对方又为什么主动帮他们? 对此,翩翩坦然解释道。 “我曾有个姓罗的情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后来娶了朋友的女儿,在山洞里享受十几年天伦之乐,但我那男人是个凡人,没有修仙的心思,终是不适合我那洞府。我让他带着儿子儿媳出山,过回凡人的生活,如今的罗家人,算是我的后代。” 翩翩在山洞中修行,偶然遇见一个合眼缘的男人,但那男人却不适合修仙人的生活,她又算出自己的儿子有仕途可走,便让他们离开,此后再没相见。 仙凡有别,翩翩一直住在山里,想要出去看看孩子其实很容易,但她没有,甚至后来的情郎和孩子都上山来找过,最后却连去洞府的路也找不到。 随着时间流逝,罗家也逐渐忘了翩翩的存在,翩翩也早就不知道现在的罗员外是自己第几代后人了,本来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便相忘于江湖,但胡家对罗家玩攻城略地那一套,翩翩这可看不下去了。 毕竟还有一份血脉联系在,如果罗家遇上的是世俗的官司,翩翩管都不会管,但胡家是一群狐狸精,她修炼这么多年,出去可是能被叫一声仙姑的,一群小狐狸精还欺负到她后代头上来了。 但说是出手,翩翩也不会直接出面,修行人最忌讳被俗世的因果缠身,儿子爱人离开,她没去看他们一眼,也不过是不想和凡俗太过紧密。 她正愁怎么在不露面的情况下出手帮忙呢,剑非道和任平生的出现简直是瞌睡送枕头,翩翩只需要出来说几句话,带他们找到胡先生就行了。 “真难得啊。” “难得什么?” 说明情况后,翩翩在前面领路,听到身后人的感叹,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你这样的心态很难得。” 一心修行,遇见看上眼的男人就先过,思想追求不一样的就果断让人走,自己继续修行,这样能顺其自然是真的很难得,尤其是在聊斋世界里。 第88章 沦为工具人 “在这山里有两家狐狸,一家姓胡,就在不远处生活,一家姓辛,在山的另一面。” 翩翩一边往前走,一边给身后的人介绍山中情况,本该是极为难走的山路,在她这里如履平地不说,走的方向一直向前不受阻碍,脚下的路跟着一同延伸,不是人寻着路走,而是路跟着人往前。 “胡家里面没什么高修为的子孙,胡先生和其兄弟是如今当家做主的,另一面的辛家倒是不错,有不少潜心修炼的,由一对老夫妻掌管家事,十九个女儿已嫁出去十二个。” 在山中修行这么多年,翩翩对山中情况都知道个大概,哪边的家伙好惹事,哪边的人安分守己,她都知道个大概,但胡先生突然求娶罗家女儿这事,她也不甚清楚。 如果说对方是看上了罗家人是修仙人后代的身份,翩翩如今就在山里,她的好友兼亲家也在山脚处生活,想要巴结修仙人,直接来找她们不是更快? 说回罗家,从她儿子儿媳出山返回尘世开始,再到如今的罗家已经传了好几代,从前往事罗家已无人记得,最多就是记录了寥寥几笔,说从前哪一个祖辈失踪过十几年,又出现时带回了儿子儿媳之类。 胡家和罗家这莫名其妙的恩怨,翩翩也想问,但她即将得道,不能跟凡尘牵扯太多,算到罗家的事不会对其造成伤害,她便不出面,在另一半默默观察,等待契机。 “……这是更改布局的阵法?” 剑非道看着周围变换的树木,翩翩带的是完全违背正常山路规律的,他们如今在山林之中,不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这样一路向前的走,简直识山石如无物。 前方的路在跟着人更改,周围的树木山石就像有人操控一样,不管怎么走,这些遮挡物物都在身旁,面前永远有一条看不出尽头的小道。 “山里的妖怪多,为了生活方便,各种各样的障眼法也就多。” 翩翩毫不在意周围不断变换的树木山石,她早就习惯这些景色,连她自己居住的洞府外面,都有类似的阵法。 山里真实的空间就那么大,但里面生活的生物会越来越多,妖怪的家族会逐渐发展壮大,修炼有成的鬼也会开始拉帮结派,拥有自己的仆从。 同时,只要不是乱世,山下生活的凡人也会越来越多,最开始可能只是几家人搬迁而来,往后变成村落,然后城镇,人口越来越多,但地方还是那片地方,不会因为人口变多就跟着扩大。 想要自己不被打扰,只能是用各种法术把自己家门藏起来,只在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方式才能找到,那胡家也不例外。 但这种方式更多是对付凡人,面对修为高的没用,既然都是障眼法,那自然是修为高的更胜一筹,以翩翩的修为,胡家在哪里她只需要随便掐算一下,这山里除了山神本尊,还真没人能奈何的了她。 只是山神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只要打扰到他头上就行,剩下的一律不管,就算是谁跟谁拼的要死要活,他也不会出来看一眼,除非是太吵了,吵到他睡觉。 “这山中最有话语权的也不是山神,真出了什么事,该去山那一面,有个弟弟在阴间做五都巡环使的薛郡君,方圆几百里的鬼狐都听他们差役。” “包括胡辛两家?” 任平生问道,既然说是鬼狐都听命于对方,那这胡辛两家的狐狸,还有展先生那些鬼,应该都算在里面。 “自然。” 翩翩回头,她手中的手帕变成一只鸟儿飞走,穿过杂乱的树梢,不知飞去了什么地方。 “胡家的门户就在前方,两位先生也不是凡人,那群小狐狸也伤不到你们,我就送到这里了。” “多谢姑娘。” 双方的力量不在同一体系,破解障眼法的手段习惯也不一样,任平生他们更倾向于直接上手物理击破,比如在对方明显是法术变出的巨人时,不管是任云踪还是任平生,都是直接打,打散就算解决。 但这里的障眼法和幻术可不只进攻这一种,更多是运用在隐藏居住地,或者一些更唯心的事情上。 就比如,一堆树叶经过裁剪,可以变成衣服、饭食、真金白银,树叶做的的确是假货,但只要你相信这些是真的,那它们也的确是真的,主打一个唯心。 在这方面,还是得找像翩翩这样的原住民更快,毕竟巨人魔鬼可以随便打,这种联系着山中布局的法阵可不能随便打,一个不好就会伤及无辜。 有了翩翩带路,他们这也算直捣黄龙,守门的几只狐狸认得他们,特别是任平生,这人不但一杖就把巨人之相给打倒,还把哀杖扔到他们头上,把狐兵们吓的到处乱窜,怎么可能不记得。 人家直接找上门,胡先生作为家里的话事人之一,也是少数有正经人形的家族成员,自然得出来见客。听见两人是为罗员外的事而来,胡先生肉眼可见的尴尬。 “其实此事,在下也想再跟员外好好说说但是……” 说实话,当胡先生拜托别人去罗家说媒的时候,胡家的人其实没想过对方会拒绝,狐狸精们虽然在生活上尽量和人看齐,但跟真正人还是不一样的,对罗员外心中的顾虑也无法理解。 胡先生想的很简单,自己去罗家做教书先生时,本身就没刻意隐瞒自己狐妖的身份,罗员外在发现后还能对待自己如平常人,已经证明对方的气量,他想巩固两家关系,那就通过联姻,这样有了血脉联系,往后就能互帮互助。 有了这种想法,自然就要付诸行动,而从胡家的视角出发,作为狐妖家族,他们虽然不如山另一面的辛家,但在本地也算妖怪里的世家大族,与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婚事本该顺理成章。 可胡家这样想,不代表罗员外会这样想,先不说罗员外愿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巩固两家关系,他们这边是人,胡家都是狐狸,要女儿嫁给妖怪,罗员外是绝对不愿意的。 在罗员外看来,自己对胡先生不薄,罗家对这位教书先生的印象都不错,在胡先生提亲之前,两人已经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交情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需要联姻这种手段了。 这种时候,作为狐狸的胡先生来取自己女儿,罗员外一是想不明白原因,二是真的越不过心里那道坎,最后来说媒的人吃了亏,回去就带着狐狸兵报复去了,等胡先生反应过来时,双方已经交战了两回。 毕竟是一群吵吵闹闹的狐狸,不能指望他们真像世俗里的大家族那样森严,管事的也不只胡先生一个,再加上莫名的尴尬情绪,根本拦不住底下这群小狐狸。 “罗员外是人,这嫁女儿一事,可比你们考虑的多。” 听完胡先生的心路历程,任平生无奈,双方的矛盾根源,其实就是妖跟人不同的观念,作为会法术的狐狸精,在哪都能活,落魄了随地刨个洞就能睡,闲下来用几个法术就能摆一桌酒席,叶子能当银钱用,很多凡俗琐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需要考虑。 但人不行,吃喝拉撒、柴米油盐都得考虑进去,罗家小姐要是真嫁进来,也不可能和狐狸一样生活,罗员外不同意的地方就是这里。 从进门开始,他们就发现此处宅院有幻术作用的痕迹,肉眼看是富丽堂皇的房屋,实际上是什么,还是不知道为妙。 “正好,罗员外也想和你好好聊,不如你跟我们回去,带着你这些狐狸兵,由吾和好友做担保,你们就事论事,把之前的误会说开。” 让胡先生带狐兵,主要是让胡家这边有些安全感,因为从他们这边看,任平生和剑非道明显站在罗员外那一边,如果只带胡先生一个走,大有来抓人的意思。 让狐兵跟着,起码能让这群闹腾的小狐狸精们看清事情经过,不再因为误会闹出幺蛾子。 对于这个提议,胡先生同意了,并希望两人带个口信,今天已经打了一回,双方应该都有些疲累,他明天会亲自登门拜访,跟罗员外好好聊聊。 至于两人是怎么穿过幽深的山林,越过各种幻术找到胡家大门的,胡先生没问,在他看来,眼前这二位颇有仙人之姿,而障眼法这种东西,在修为比自己高一截的人眼中没有任何作用。 两人也没说是翩翩带的路,因为从翩翩的言语中,他们能听出她不希望有自己参与的影子,不然她完全可以跟着一起敲胡家的门,而不是在即将到目的地的时候,转眼又消失不见。 他们也试探过胡先生,对方只知道山里有在山洞里修行的仙人,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名姓,之前那个觉得罗家是修行人的后代,所以想通过联姻巴结的猜想自然也不成立。 到知道,已此山有三位大能,深居简出,只要不随便摆设酒席吵到他,就基本不会出现的山神;久居山洞修行,实际年岁不知,离位列仙班只差临门一脚的翩翩;以及在山另一面,在阴间做五都巡环使的薛家。 不得不说,这地方真是卧虎藏龙。 等离开胡家,又有一位陌生女子来找他们,这女子肩上停着一只小鸟,正是之前翩翩用手绢变化出来的那只。 这位外表看着比翩翩稍长,作贵妇人打扮的女子自称花城娘子,正是翩翩的闺中密友,她曾有个女儿叫江城娘子,长大后嫁给了翩翩的儿子,又跟着一起回归凡尘。 翩翩和花城娘子,算是如今罗家的共同祖先,现在罗家出了这档子事,花城娘子自然也知道,但她跟翩翩一样都远离尘世,想要帮忙只能另辟蹊径。 这次翩翩把花城娘子叫过来,是让她负责带两人回去,来时是翩翩开的路,想要原路返回,还得让同样懂行的来。 只是作为会化光的先天人,往回走完全可以化做流光飞出去,来时费劲找,只是因为他们不知具体目的地而已,现在只是回罗家,用不着再这样费心思。 但他们也没拒绝花城娘子帮忙带路的事,罗家人也算她的后代,对方来这里除了带路,应该也是想要了解实际情况,看看罗家这场麻烦能不能真的解决。 某种意义上,翩翩这是在让花城娘子安心。 同是修行人,这两人带路方式却有些不一样,翩翩待他们进山时,是一直往前走,走到跟前挡路的树木会自觉让路,花城娘子不是这样,她是先施法让周围的东西动起来,等所有景物重归平静时,众人已经在山脚下,再往前一步就走出山了,跟瞬间移动似的。 什么都没感觉到,自身的位置已经移动,不愧是正经修仙的人,翩翩和花城娘子的手段跟从前见过妖怪道士比,是真的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虚实结合。 “我们好像沦为工具人了啊。” 等走出山时,任平生突然回过味儿来,罗家胡家闹矛盾,翩翩和花城娘子见了想出手,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露面,正好他们来了,身上带着帮罗员外沟通的任务,被翩翩和花城娘子开快捷通道两头传送。 而且翩翩还看出他们有意四处走动,提前示好把附近地区的信息解释一通,还把有话语权的薛家带出来,告诉他们如果真出事,就找山另一面的薛郡君。 这一趟走下来,除去最开始,剩下的好像都是翩翩在引着两人往下一步,包括现在回到罗家。 “胡先生明天就会来,员外不用担心。对了,你们罗家的长辈里,有没有一个叫江城娘子的?” 最后出于好奇,任平生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翩翩之说自己从前的男人姓罗,连同儿子叫什么都没说,只能从花城娘子的女儿这边问。 两个修行人的后代,到底是传了几代,才会完全忘了这些事,既然曾遇见山中仙女,还跟对方有了儿子,儿子取了另一位仙女的女儿,以大部分人的个性,这种事估计早就计入家族传说,一边又一边添油加醋的说了。 “江城娘子?” “对,江城娘子。” 看着罗员外完全没听过的样子,恐怕是真的过去了很久,江城娘子都不记得,那再问山里有没有仙女估计也没用。 翩翩和花城娘子还是年轻姑娘的样子,但她们曾经的儿女早就归于尘土,对双方之间的岁月相差,突然有了些实质化的感受。 第89章 矛盾消解 等到第二天,胡先生带着狐兵如期而至,考虑到双方手底下的人在频繁的对抗中已经有了些恩怨,对峙之下难免会有人或者狐狸玩小动作,而且对面的狐兵是带着弓箭的。 虽然那些弓箭……更大的可能是一堆草杆草叶子,没多少实际伤害,但起码在视觉上是武器,不管如何,谁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攻击。 所以为了能稳住局面,保证罗员外和胡先生单独站出来交谈时,周围能有个相对安稳的环境,剑非道当场拔剑,将道剑相忘直插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划清界限,他和任平生就站在旁边。 这柄造型华丽,轻薄如冰的绝世利器成了人与狐妖之间的暂时屏障,同样站在中间的两位先天就是“裁判”,谁要是敢耍小动作,剑尖下一秒就指向他。 剑非道拔剑的时候,胡先生连同其他狐狸有那么一瞬间是想逃的,他们只知对方身后的剑袋里有剑,却没想到是这样一柄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剑出鞘时的压迫感,是他们这些妖怪怎么无法忽视的。 对方出剑的时候,他们差点以为这位大佬改变主意,要把他们全砍了。 不过这一下也挺好,刚开始罗员外和胡先生都有些尴尬,毕竟在不久之前,胡先生还是罗家聘请的教书先生,跟罗员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如今兵刃相向,他们还分别打头,一对视就免不了尴尬的心情,都不敢先往前走,在原地踟蹰。 而剑非道一拔剑,狐狸们被吓了一跳,罗家这边因为是凡人感受不到剑气,不过这种造型的剑也是第一次见,注意力有所转移,彼此之间尴尬情绪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对两名先天要做什么的好奇。 现在,道剑相忘直插的位置相当于双方的交接点,任平生让罗员外和胡先生站出来,走到中间面对面交谈。 剑插在这里,他和剑非道就站在旁边,基本杜绝了所有意外发生的可能,除非现在罗员外或者胡先生突然原地自爆。 “好了,现在有什么误会,你们赶紧说开,总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 任平生朝远处的山上看了一眼,罗家的宅院比较偏僻,没有城里的喧闹,依稀能看到山脚与城镇相连的路,在那里,好像有目光投射而来,关注着这场人狐交流。 因为距离太远,除了隐约被注视的感觉,就再察觉不出其他东西,甚至要不是他们身为先天人自带的那一份敏锐,估计这点注视都感觉不到。 这注视没有恶意,想来是山上的翩翩在关注这里,因此两人都没管,主要部分还是眼前的罗员外跟胡先生。 罗员外能在得知胡先生是妖怪后依然以礼相待,就知道他不是对妖怪太有意见的那种人,而胡先生以秀才身份去罗家做教书先生,并获得罗家人的好感,就明白他的确是有才学,也知书守礼,自说媒一事后,两人就没再正经见面,只有罗家人和狐狸兵掐架,双方心里的想法都没机会解释。 现在有剑非道和任平生干预,这场误会总算是说开了,就连结亲的事也跟着一起说下来了,不过换了种方式。 让罗家嫁姑娘是不行的,狐狸精们生活用的物品,以及车马、住宅都跟人类不同,让人类的姑娘嫁过去肯定不妥当。 不过除了女儿,罗员外还有一个没娶妻的小儿子,今年十五,胡先生家正好还有个小妹,今年十四,今天把婚事定下,来年成亲,罗胡两家的联姻也就成了,皆大欢喜。 “等一下。” 任平生发现了华点,他忍不住看向胡先生。 “你们跟凡人一个寿命?” 今年定亲,明年成亲,明年罗家小儿子十六,胡家小妹十五,在这个社会的确是个非常合适的婚嫁年龄,但这是指凡俗众人,胡家是一群狐狸啊,这年龄竟然是按凡人标准来的。 按理来说,普通狐狸寿命只有十几年,妖怪寿命不好算,但按大众认知,少说也有几百年活头,反正都不是和人能对上标的。 可听胡先生的意思,好像他们这群狐妖活的年岁跟普通凡人差不了多少,连年岁计算都是按人来的。 任平生:这不对吧? 对此,胡先生是这样解释的。 “我们只是普通精怪,不强入修仙道的话,这点法力也只是让我们多出一点寿命,仔细算来,大部分都不过百年,与凡人没多少区别。” 因为拥有和凡人差不多的寿命,他们便模仿着凡人的生活,比如家族观念、读书识字,在真正的凡人看来这很不可思议,一群成精的动物模仿人生活,细想之下好像还有些惊悚。 但在像胡家这样的妖怪眼里,只不过是把修行和生活混合在一块,妖怪修炼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变人,他们这样从小就按人的生活方式来,还有益于化形呢。 虽然在实际生活中,他们的生活模式跟真正的人依然存在较大的差别,就比如胡先生出游到半夜,回来还能不走门,但是在胡家自己看来,他们跟人也差不多,与人接亲没有任何问题。 “大部分妖怪都是如此吗?” 没有太悠久的寿命,只是在原有的物种上多出些,变得凡人差不多。 “是的,不是所有精怪都有修行天赋和毅力,大部分都是顺其自然,虽然比完全是凡物的同类活的年岁长,但也只是和人差不多,最多……可能也不到两百年。” 两百年,对普通人或者动物来说,两百年已经很长,足够繁衍数代人,也差不多一个稳定王朝的时间。 但与真正的仙人和大妖比,两百年又有些过短,强大的妖怪道行都是几百年打底,上千年的也不是没有,天上的神仙更是与天地同寿,一两百年在这些大能眼里算不得什么。 所以在这种年龄计算下,胡先生虽然是狐狸精,但他的实际年龄跟人形外表上表现的差不多,胡家有人形的狐狸基本都是这个规律,包括之前那位来罗家说媒的,人家的确是五十多的长辈。 也就是说,这里这么多,有凡人有妖怪有先天,其中年龄最大的,依然还是两位先天人。 按设定算是人,但实际年龄可能比胡家一群狐妖加起来还大的任平生剑非到对此心情复杂。 不对,只有任平生心情复杂,剑非道根本不在意这种事,罗家和胡家的矛盾能解决的就行,其他的他不打算管。 再说了,先天人那成谜的寿命有什么好纠结的,苦境的时间和先天们的辈分也早就乱套了。 误会解开,还重新结亲,两家便也没有再打的理由,罗员外当即设宴,今天过后,罗胡两家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结束之时,剑非道把剑收回剑袋,从山上来的,注视着这里的目光也消失了,这场人狐打仗的闹剧终于结束。 “所以咱们在这里,真的只是个辅助作用啊。”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群人,任平生忍不住感叹,他们两个全程就是辅助,帮罗员外找人,看着双方沟通。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通过翩翩,他们得知了附近地区的消息,任平生想继续寻找奇异景色或者不寻常事件的话,就可以跟着翩翩给的信息去找。 “不如,咱们再去山另一面看看?” 在山的另一面,不但有比胡家更厉害的辛家,还有阴间的五都巡环使,这还是只是山里的情况,山另一面同样有繁华的城镇,热闹应该更多。 “……吾记得,行者应该是钟爱风景才对?” 任平生性格淡泊,喜欢是四处游山玩水,而不是四处凑热闹。 “行者也想多发现些风景。” 任平生无所谓的耸肩,拿出之前用来记录的本子,按理来说,上面该记录一些风景名胜,或者干脆画个简易地图,但现在上面记的,都是灵异怪神都传说,还有凡人和妖怪相遇的故事。 不是他不去找风景,实在是在怪力乱神遍地的聊斋,人妖鬼之间的热闹比好风景要多的多。 “不过在这里,人与非人的爱恨,怎么不算是一种风景呢?” …… 都说崂山上的仙人多,来访求仙问道者无数,但大多人什么都找不到,最终铩羽而归。 但今天有个幸运儿,崂山所在的县里有个王姓书生,家中拜访第七,别人都唤他一声七郎,这位生于官宦之家的书生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从小书读的不怎么样,就是羡慕道术,天天想的就是怎么上崂山寻个仙问个道。 小的时候,家中长辈还能管管,如今王七郎成年也成了家,无人管束之下,他爬上崂山,要去找传说中的仙人。 当他爬上山顶时,当真看见一座道观,周围环境幽深,除去鸟雀的声音,看不到什么人,想到这里已是山顶,再无路可走,王七郎上前去敲门,观中无人应答。 再敲,仍是没有声音,王七郎心中急切,试着推门,发现门没有落锁,一推便开。 观中与外面一样冷清,但在中央,正有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道士的白发垂到脖颈上,闭目凝息,似乎已神游天外,看着眼前这番情景,王七郎被震慑住,一时间竟忘了上前询问。 山顶的风要更大一些,吹动着道士的发须,也把王七郎吹的打了个激灵,随即想起自己来爬崂山的目的,但看着对方一副入定的模样,又有点不敢上前打扰。 想着偌大的道观里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人,王七郎的目光往四周看,忽见一道影子从角落飘过,看着是要往道观后面去。 坐在蒲团上的老道士只穿着最简单的道袍,刚刚走过去的人影穿的好像比较华丽,只刚才一眼,他就起码看到紫黑白三个颜色,对方的也不是黑发,是非常浅的颜色,戴高冠,好像还背着长剑。 对比不知是醒还是睡的老道士,王七郎觉得那抹紫影可能更适合交流,抬脚就要追上去。 就在这时,蒲团上的道士睁眼,开口叫住了想去追人的王七郎。 “那位是本观的客人,还请不要去打扰。” 突然的声音把王七郎吓了一跳,追人的脚步停下,转头看向道士。人既然醒着,王七郎立刻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并与之交谈,老道士口中的道理听着极为玄妙,看来这次是真遇到仙人了,立刻就要求道士收他为徒。 可拜师学艺这事,王七郎刚说出口,就被对方拒绝了,道士拒绝的理由,是怕王七郎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吃不了修行的苦,让他趁着天亮赶紧回家。 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又见到传说中的仙人,眼看自己的修仙梦就要实现了,王七郎怎么会愿意回去?面对道士的拒绝,他再三保证自己能吃苦,发誓保证能坚持。 最后,道士实在拗不过他,让王七郎回去稍微准备一下,道士的徒弟很多,会在傍晚时分在道观中聚会,让王七郎在那时来,跟徒弟们见过以后,就留在道观中修行。 等王七郎欢欢喜喜的离开,之前出现过的紫影再次出现,来到老道士身边。 “道友觉得,贫道这新徒弟能坚持多久?” 老道士依然坐在蒲团上,目视前方,但对身边走过来的人,又好像早有预料。 “急功近利,非修行之心,恐不足数月。” 简单看着装,能看出这也是一位道士,但与崂山中修行的道士形象差别极大,较窄的翻领,便于行动的短外褂,以紫色为底,带有黑银花纹的外袍披风,奇异的发色,层叠发冠,以及和旁边人相比,年轻许多的面容。 幸亏王七郎刚才没跟上,若是见到这位,恐怕要真的死皮赖脸的求收徒,怎么劝也不好使了。 “的确。” 听着这个回答,老道士笑着抚须,王七郎想要的,不过是话本中描绘的神仙生活,觉得自己只要拜了师,就能腾云驾雾,无所不能。 带着这样的心来,就算找到了仙人,他也得不到仙缘。 “不过他执意留下,最后要如何离开,道友不如一起看看?” “吾亦有兴趣。” 第90章 崂山 崂山不只有一个山顶,其中住着能人异士的道观也不只一座,王七郎爬上的不过是较矮的山头之一,再加上家中有些底子,山下可以直接乘车马赶路,想要往返算是比较轻松的。 王七郎兴冲冲的跑回家,告诉家人自己得仙人准许,即将上山修仙的事情,然后不顾别人的劝阻,简单收拾行李后又冲出家门,不给家里人一点说话的时间。 因为这家伙从小就说要求仙问道,一个看不住就要去找什么仙人,为此王七郎的父亲打骂了不知多少回,出身官宦之家,王父自然是希望他好好念书,中举后在官场发光发热。 结果生了个迷恋道术的儿子,小时候还能管,可现在人长大了,娶妻成家,没人拦得住他。 而且王七郎往崂山跑也不是第一次,都没见到过传说中的仙人,这次再去,大家以为会跟从前一样,先受一点小打击,再老实一段时间,然后重复。 谁想到今天不同,王七郎回来就说自己得了仙人青睐,紧接着收拾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傍晚时分,老道士的徒弟都在观中聚集,他们的打扮和自己师父差不多,都是最简单的道袍,随意扎的发髻,面上精神极好。 此时观中有两个穿着打扮格格不入的人,一个是王七郎,他跟道士的徒弟们站在一起,相互见礼,此时王七郎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锦衣,从打扮上看,就能看出他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并不适合在这山中清修之地。 另一个人则与老道士并列,地位明显要高于这些徒弟,王七郎认出对方就是之前见过一眼的道观客人。 对方穿的比王七郎更加显眼,也更像王七郎通过话本和说书人构筑的神仙形象,这人除了发色有些不同寻常外,浑身上下都透着世外高人的气质。 “那是谁?” 瞧着上头那位站在老道士身旁,半垂眼不发一语的模样,王七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向旁边刚认识的师兄们询问。 毕竟以对方的形貌,想要忽略是真的很难,尤其是在王七郎这种从小痴迷道术,一心想当神仙的人眼里,上面那人只要光站在那,王七郎的心思就忍不住往那边飘。 旁边的小道士们看王七郎这样子,就指他留不久,在山中修行的岁月里,过段时间就会出现王七郎这样的人,迷恋传说中的仙术道法,脑袋一热跑上山,只想学好看好玩的东西,真正的诚心又不知在哪里。 不过现在,大家还是同门师兄弟,新晋小师弟既然问了,他们也如实回答。 “那是师父的贵客,据说是来自天地之外的仙人,道号为苍。” “……就一个字?” 王七郎不解,以他从前接触过的知识为例,道士的道号基本都叫“某某子”“某某山人”“某某散人”“某某真人”,没听过道号就一个字的。 “对,一个字。” 对于这件事,小道士们没什么特别反应,大部分人的道号都是根据个人兴趣自己取的,本身没什么限制,只是一些修道人名声大了后,民间会将他们道号再衍生一些尊称,甚至把道号名字混淆,有不少人的称呼都改了,民间和他们内部叫法不一样。 王七郎这一问,他们就明白他在疑惑什么,但这种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便宜师兄们选择直接不解释。 就这样,王七郎的修仙生涯开始了,第二天凌晨,当他还在梦中畅享自己如何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时候,被自己新拜的师傅叫起来,然后在迷迷糊糊中,他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斧头,被安排跟着一起砍柴。 刚拜师成功,心里那股兴奋劲儿还在,王七郎老实跟着去砍柴,只是他从前没干过重活,力气不会用,好几次都差点砍到自己或者身边的人。 不是说学道法吗,怎么自己在这里当樵夫?看着被自己砍像被狗啃了一样的柴火,王七郎心中生出疑问,这与自己想象的修仙生活不能说是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但是看身边的师兄们砍的又快又利落,手上木材好像会自己听话似的,王七郎也压下心里的疑惑,重新举起斧头。 这斧头一挥就是一个月,原本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脚上都磨出厚厚的老茧,受苦受累的劈了一个月柴火。 说实话,王七郎这一个月吃的苦已经快赶上从前几十年吃的了,他明明是来修炼仙法的,为何就稀里糊涂的砍了一个月柴呢? 此时,耳边又有响起悠扬琴音,听着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从拜师那天之后,王七郎再没见过那位叫做“苍”的紫衣道人,只偶尔会听见某个方向传来这样的琴声,同行的道徒说,这就是那位苍道长在弹琴。 听说苍道长来自此方天地之外,来这里只是临时起意的游历,当道徒们砍柴修行时,老道士会和对方探讨道家理论,切磋道术。 据说这位苍道长在自己的师门有“六弦之首”的称号,擅长乐理,更能以随身弦器降妖伏魔,当你听见有琴声,便是他们的师父与对方在用各自的方法钻研道术。 抚琴论道,仙法高绝,苍在道观中的作为正是王七郎想象并且想要的,这就是他在上崂山之前,心里一直畅想的未来。 除了对砍柴劳累的不愿忍受,王七郎心中还浮现出一丝后悔,他拜了老道士为师,砍了一个月柴,那要是当初自己没听对方阻拦,追上苍的身影,拜对方为师,这一个月干的或许就不是这些累活,而是跟着对方学习乐理,修习琴道。 听着耳边的琴音,苍那一身玄紫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王七郎受不了了,他不想再砍柴受这些苦累了。 众道徒砍柴的地方离老道士和苍论道的地方很远,经过风和山林的过滤,他们只能听出琴声的悠扬,除了赞美弹奏者的高超琴技外,再无其他体会。 但作为主要聆听者的老道士,就坐在苍对面,直面琴音,更能体会其中玄妙,除去悠扬的音调和极为独特的音色,他发现苍每拨一次弦,自己的心神都能感受到震颤,但琴音中并未注入其他玄妙的力量。 仅凭单纯的琴音便能震颤心神,老道士活了这么多年,这次也是开了一回眼。他之前也问过对方是如何做到这种效果的,只得到苍的一句“自然而然。”的回答。 老道士:不愧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大能! 苍:这个很难跟你解释,毕竟这里没有电吉他。 其实最开始,苍的第一选择不是崂山,他本来想去东海的,天扇子离开,马骥也顺理成章与东海龙女成婚,但除去大罗刹国,东海之中还有许多特别的岛屿,仙岛妖岛都有,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但是在当时,柳清缘刚认识单道士不久,想想崂山上的道士们,他提议让苍来崂山试试,以苍的定位和修为,崂山这种修行地也适合他。 苍自己已经算半养老状态,柳清缘建议来崂山,然后他就来了,在这里与人论道,看着道徒们练习法术,他在旁边还能点几句,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至于王七郎,他当时的确是在对方眼前路过了一下,因为在道士入定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把琴忘在后院,去后院拿琴。 但王七郎拜师的话他都听见了,此人只是觉得长生不老的仙人厉害,本身对道术什么都不了解,只一眼,苍就看出对方待不长久。 坚持一个月,已经算他有毅力了。 “今日还有几位朋友来,都是其他地方的修行人,苍道友不如一同见见?” 老道士抬头看看天空,已经临近傍晚,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在其他山头修行的朋友,之前约好今日小聚,只是这些日子的注意力都被苍这位意外的客人吸引,差点忘了老友。 苍对此无所谓,凡是能在崂山上长久待着的,基本都是潜心修行之人,去见见也没什么,就当是多交几个朋友。 等王七郎回到观里,就看见两个没见过的客人,连同自己拜的师父和苍坐在一起,周围还有不少弟子,天色已经晚了,屋里却一盏灯都不点。 “怎么不点灯?” 王七郎问站在最外面的弟子,从前这个时候回来,道观里早就点上灯烛,今天来了客人,反而不点了。 “用不上。” “用不上?” 恰在此时,老道士不知从哪里掏出剪刀和纸,剪了一个大圆形出来,往墙上一拍,这张圆形就牢牢贴在墙上,随之变成一轮明月,将室内照的像白天一般亮。 随着明月升空,宴席开始,弟子们在旁边侍奉,还把刚回来的王七郎一起叫上,有客人说着“良宵美景,其乐无穷,不能不共同享受。”将桌上的酒壶拿给旁边的弟子,让他们分酒,一个小小的酒壶,七八个人轮流喝,酒壶里的酒怎么倒都倒不完,王七郎边喝边估算,这酒壶倒出的酒恐怕已经好几缸了。 然后又有人开口,他觉得现在已经有美酒和明月,但是还缺嫦娥,拿起一根筷子,将其扔进墙上的月亮里,紧接着里面就飞出一位穿着仙衣的美女,跳了几支舞便回到桌上变回筷子。 看他们高兴,苍也甩动拂尘,角落里一张琴飘过来,在地上自行弹奏,这并不是苍自己的弦器,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琴,让这种“凡物”自行弹奏,还是很简单的。 王七郎在旁边看到眼花缭乱,这是什么?这就是他想要过的仙人生活! 苍轻轻看了一眼在角落独自兴奋的王七郎,知道这人对道术的“热情”又被激发,但这些手段,都不是简单拜个师父,随便学一段时间就能学会的,老道士有这么多徒弟,也没有哪个能做到这些。 除去一头白发的老道士,在座最显眼的就是苍了,挂在墙上的月亮明亮异常,照在他那头奇异的浅棕长发上,使之浮现出一层更加奇异的光辉,但这些光辉还没散发出去,就被他玄黑色的外袍给中和了。 还不知这些,最后老道士提议去月宫继续喝酒,苍谢绝了,剩下三人便一起跳进墙上的明月里,在外面的人能清楚看到三人在上面喝酒的身影。 苍也看着,但他身后却好像长着眼睛一样,在王七郎来到他后面刚要开口的时候,苍先一步说话。 “吾只是偶然游历到此,无意收徒。” 后面的人还没开口,心中想说的就已经被拒绝了,王七郎惊异,眼前这位苍道长莫非还能未卜先知? 自己什么还没说,对方就直接把话头否了,这不行,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仙长,我……” “吾并非此世中人,亦不能与此世产生过多瓜葛。” 双方之间的修炼体系都不一样,就说苍想教,也是教不出东西的。 就算真要收徒,聊斋的修炼都比较意识流,先天人则更倾向于以武入道,就王七郎这个身板,光是练武就够他耗费的了。 “我能……” “若能吃苦,不如继续坚持。” 王七郎每次想说话,苍总能在他之前做出回答,就好像不管王七郎下一步要做什么,他都能提前知道,而且这期间苍没有任何其他动作,没有提前掐算之类的动作。 虽然每一句都被苍提前一步堵住,但王七郎心里没有反感情绪,反而因为对方表现出的不凡而更加敬重。 但不管怎么说,苍都表示自己不收徒,直到老道士从月宫上回来,两个客人却不知所踪。 直到最后,那酒壶里的酒也没喝完,王七郎连同弟子们喝了好几轮,这酒壶里面好像有一片海,倒出的酒水无穷无尽。 老道士把弟子们打发走,明天还要继续砍柴,王七郎受了一通刺激,对砍柴的厌倦忘了,之前的退堂鼓心情也没了,又高高兴兴的回去。 看着王七郎的背影,老道士再次问。 “道友觉得,他这次又能坚持多久?” 苍让奏曲的琴飘回角落,此时屋里已经重新点灯,墙上的月亮也变回一张纸,从墙上飘落下来。 听见这个问题,苍也看向王七郎离开的地方,半垂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一个月。” 之前一个月的砍柴生活,将对方从小对道术的痴迷热情消磨个大概,今天重新燃起的热情,恐怕最多也撑一个月。 第91章 又见断头 告别罗员外,任平生和剑非道重新踏上旅程,他们是打算去山另一面的城镇去看看,翩翩对辛家和蒋郡君的描述,让他们想起聊斋比较出名的人物之一,辛十四娘。 而据翩翩所说,辛家的第十四个女儿她挺欣赏,因为这个姑娘心在仙道,多次找她求学文仙。 这些描述都符合辛十四娘的形象,再按照往期经验,一个城镇里不可能只有一个故事,他们去了绝对能碰上什么。 期间翩翩和花城娘子都表示可以帮他们开路,任平生和剑非道既没有自己的坐骑,也不用凡人的车马,在她们看来,单靠走路翻山的话怎么也得半个月。 只用脚走路,哪有她们两个用法术快,虽然她们都还没得道,没法带着人腾云驾雾翻山越岭,但在山里开一条捷径,让人一天之内穿过山林肯定没问题。 当然,所谓的半个月脚程是按正常普通人的脚力计算,但任平生和剑非道都不是普通人,有比这些更快的赶路方式,先天人特有的化光。 所以他们谢绝了翩翩和花城娘子的好意,并给她们演示了一下这门比较特别的“轻功”。 “……这叫没得道?只是习武的修行人?” 花城娘子抱臂看着远去的两道流光,这个速度别说让她缩地成寸追了,她就算是真能飞,也追不上天上这两道光。 听的时候还以为“化光”是个比喻呢,结果是实打实的变成流光飞走,如果她和翩翩是普通姑娘,别说是现在天上的两道光流了,这两人刚起步的时候,估计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能在他们那里,标准不一样吧。” 翩翩托着腮,难怪她推算罗家胡家矛盾的破局关键时,只算到有两个外来修行者进山,却一点都判断不出他们怎么进的山,如果在进山路前,这两人一直是这个行动方式,跟从天而降没有什么区别。 “你以后能行吗?” 同是修仙人,花城娘子比起翩翩入道更晚,修为更低,而且比起好友,她其实更喜欢跟世俗带一点联系,所以她不住山洞,选择在山脚居住,偶尔会和城镇上的人接触。 翩翩住在山里,潜心修行,并且很快就能得道成仙,化光这种赶路方式,看起来更像是神仙会用的。 所以花城娘子才会这么问,她看这个化光的行进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想着以后翩翩要是也会了,带着她在天上飞几圈试试。 “我哪里知道去?” 翩翩白了好姐妹一眼,双方之间的修炼体系都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化光是怎么搞的,再说了,她现在都没成仙,就算真的能,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如何知道? “一年后胡家的小姑娘就要嫁过去了,有胡家的小狐狸帮衬,咱们就不用再管了。” 胡家的狐妖虽然都不怎么强,只会些障眼法和测算吉凶这种再基础不过的法术,这些小法术在正经修行人眼中跟没有一样,对凡人确是帮助极大。 单一个对未来吉凶祸福的测算,就算只有个大概,也足够罗家发展,胡先生提出与罗家结亲,就是想有个能顺理成章帮助的理由。 妖鬼帮人,总要找几个合适的理由,江湖道义、血缘恩情,翩翩和花城娘子的孩子与罗家的关系已经远了,想要出手帮忙,也就只能是借力打力。 “怎么又是断头的?” 任平生用玉竹杖的尾端戳戳地上的“无头尸体”,他们刚越过山,看见有个扛着扁担的人往前走,人没什么问题,就是普通凡人,但是他的扁担有点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呢,这人扛着的扁担后端挂着一个无头尸体,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没有头的身体,除去没有头,又被挂着领子吊在扁担上外,这具身体没有作为尸体的腐烂痕迹,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的身体被砍头,但没有下一步的腐烂流程。 按理来说,扁担上挂着这么一个无头尸体应该会很沉,但扛扁担的人毫无所觉,最后是他们看不下去,提醒当事人才发现的。 看见自己身后有个无头尸体,那人赶紧挥动扁担胡乱抽打一通,把尸体打掉后就跑了,两人看前面依稀有个村子,确定此人不是被什么妖怪缠上,不会遭受下一步迫害后,就由他去了。 这尸体就这么被扔在地上,没有任何生气,是个合格的“无头尸”。 剑非道想起之前那位断头鬼,忽眼前的尸体从外表看与对方非常像,除了不会动。 “用重明眼看……啊,消失了。” 任平生也想到那位追着自己脑袋登场的断头鬼,刚想让剑非道看看这是不是哪只鬼跑出来吓人,地上的尸体突然就不见了。 既然不见了,他们也不管了,去前面的村庄看看,正好看见那个跑走的人,村口的地方还围着几个,这些人围成一个圈谈论,压根没看见身后又多出两个人。 听这些人的谈论,是在刚才有个人头从空中掉下来,须发蓬乱看不清长相,脖子上的切口很平,把人吓了一跳后又不见了。 之前扛着扁担的是个樵夫,结合他看见的无头尸体,正好能合成一个完整的人。 “头跟身体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又都消失了?” “是啊,天上掉下个人头,真是吓死了!” “一瞬间消失,只能说鬼或者妖怪了。” “大白天闹鬼?要不要请人来看看?” “抓鬼?” “那东西刚出现就没了,上哪抓去?” “谁知道呢,我现在看自己扁担都膈应……等会儿。” 樵夫和其他人围在一起讨论,聊着聊着发现有点不对,眼前的人都是一个村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很熟悉,可刚才他们谈论的时候,好像插入了一个不是那么熟悉的声音。 刚经历一出闹鬼,现在还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他果断转头,入眼先是一头白发,以及翠绿色不知模仿什么动物的翠绿杖头。 不知什么时候,任平生混在旁边和几个人一起讨论,他抱着翠竹杖,摆出跟周围人如出一撇苦恼神情,身后是欲言又止的剑非道。 如果能忽略他那身画风突出的服装和白发,任平生混在这群人里聊的有来有回,好像跟他们认识一样,除了意识到不对转头的樵夫,目前无人发现任平生混进了讨论圈。 “欸?欸!” 不过没关系,樵夫已经发现他,并发出尖锐爆鸣,附赠一个极速后撤步。 就是后撤的有点太急了,被脚下的碎石块绊倒,剑非道赶紧过去把人拽住。 “当心。” 从任平生一步一句话的混进讨论圈,还和几人聊起来的时候,剑非道就觉得会出事,讨论时突然混进一个陌生人,不管混进来的人是什么身份,被发现的一瞬间都会被吓到。 “不用这么大反应吧,吾长的很吓人?” 随着樵夫的惊叫,原本围在一起的人都在一瞬间散开,任平生的周围一下子空出来了。 “或许,是行者的形象比较吓普通人。” 比如白发之类的。 “……你这话有点耳熟啊。” 任平生感觉剑非道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虽然把人吓了一跳,但比起天上掉下来的人头和挂在扁担上的无头尸体,两人的形象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樵夫想起他们就是提醒自己身后挂着东西的,惊异之后,又重新开始谈论。 “没有妖气,也没有阴气。” 听说天上掉下一个人头后,剑非道便有意向周围探查,没有鬼怪作乱的迹象,但刚才发生的事也确实超乎常理。 无头尸体是在两个先天人眼前消失的,没有多少能量波动,不是妖怪的把戏,剑非道还是更偏向对方为鬼这一点。 人头是在一片慌乱中不见的,都是些普通人,无法辨认人头是怎么没的,半空中突然掉下一个人头,他们没被吓跑就已经不错了。 鉴于鬼和妖怪的丰富性,任平生觉得这头和身体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还有待商议。 本来他们的目标是更往前一些的城镇,但是遇到这种事,村里都是些普通人,如果真是什么攻击性强的精怪,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 不管是鬼还是妖,到了晚上都会活跃起来,两人打算先在村里待一晚,他们一晚上不睡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急事,先留下观察一下情况。 “断头的这么多,以前发生过什么大案子吗?” 任平生像周围的人询问,山中那个追着自己脑袋跑的断头鬼,今天看见的无头尸体,之所以觉得他们像,除去没有腐烂痕迹的实体,两者之间还有一个特点,脖子上平整的切口。 如果是自身意外,断头而死的机率很低,如果都死在山里,更大的可能是被野兽咬死,或者失足摔死;如果是死于土匪,普通砍刀看不出那么平整的切口,断首要用的力气很多,土匪杀人还是往胸膛来一刀比较方便。 那么平整,不拖泥带水的斩首,一方面要被杀者不挣扎,或者让他没法挣扎,一方面要保证下刀的力气足够,一刀斩首。 “……两位为什么对这些这么熟悉?” 为了解释,任平生把自己的分析直接说出来了,村民听着这些,最后颤抖着举手询问。 他们看见尸体和人头就吓跑了,哪里会关注脖子上的伤口什么样,也不会在意脖子上的切口是平的还斜的,面前这两位瞧着跟仙人下凡似的,怎么会这种血腥事这么熟练? 明明穿的一身白,看着怪仙风道骨的,一开口就是砍头该怎么砍。 “这个……算经验之谈吧。” 苦境里别的没有,就是死人和死法比较多,尤其是被砍头和被炸成碎片。 “所以你们这儿,以前发生过大案吗?” 但是在苦境,先天们习武力气大的很,还有不少神兵利器,山都能劈了,一刀断头不是什么难事,这个世界以普通凡人为主,能切出那种整齐伤口,符合假设条件的东西,也就处死犯人的铡刀了。 不管是不是冤案,涉及到直接处死的绝对是大案子,至于是被砍头的人死不瞑目出来捣乱,还是有人利用其尸体,这些就只能是之后再议了。 “感觉咱们在破案啊,好像抢了谁的活。” “顺其自然,行者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说是看风景,但任平生目前干过的事,还真没几个沾边的。 “大案子啊……” “听说,以前处死过几个白莲教的领头。” “……怎么又是白莲教?” 不愧是几百年历史的民间邪教,真是全世界都能刷新出相关案件。 …… “我都说了有妖怪,你们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与村庄相隔不远的城镇里,一位富家公子正在抓狂喊叫,此人名叫楚银台,家里在城中有些名望,他今日出游,本想随便玩玩,半路看见个死人脑袋滚出来,又很快消失不见,吓得跑回去,之后跟朋友说,他们又不相信。 那脑袋是突然出现的,很快又突然消失,一看就不正常,楚银台害怕自己是撞邪了,抓紧跑回来,生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可除了自己,周围的人都不信,因为这事楚银台说的没头没尾,导致听到人也云里雾里,大家只当他是喝酒做的梦,醒来开始说胡话。 不过楚银台家有权有势,大家都不敢惹他,哪怕心里不信,嘴上说的话还是比较缓和的,若是眼前的人换一个,听见这种事估计已经开始笑话对方了。 可即便是缓和过的态度,落在楚银台耳朵里还是不对劲,在他看来,只要不是明确的附和,那就是在反对。 别人不相信,楚银台也没心思待了,他现在就要去请人捉妖。 此时楚银台甚至没意识到,他只是看见一个人头在自己面前突然出现又消失,连对面是不是妖怪都不知道,就吵着要去请人捉妖。 听他诉说的朋友倒是意识到了,因为他的话的确没头没尾,这番突然的行动更是毫无逻辑,见人这就要走,有人想拉住,叫他先冷静。 可又因为楚银台的家世身份,这拉人的手还是没伸出来,楚银台他们实在是惹不起。 第92章 混乱的故事 据村民所说,此地曾有一伙反贼打着白莲教的名号造反,那教派具体叫什么名目已经无人记得,信仰的也不是现在大家熟悉的神明,大体故事就是先宣言自己是某位神仙下凡转世,集结武装力量造反。 然后造反被镇压,领头的几个全被斩首示众,尸身也没有人管,最后被扔去哪了也不知道。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好像有几十年了吧。” “怎么可能才几十年,我爷爷的爷爷就听过这个故事,这事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还几百年,几百年前有白莲教吗?再说你见过你爷爷的爷爷吗?” “我是听我爷爷这么说的,他小时候就有这么个故事了。” “也不可能是几百年前。” “怎么不可能?说不定再远点,是几千年之前呢!” “几千年?你小子干脆从盘古开天说算了!” 听着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以及周围人的争吵,任平生和剑非道有点头疼,村民们大多不识字,这种故事都是口口相传,期间就会丢失很多重要信息,还会被添油加醋的多出一些假消息。 比如他们详细听的时候,领头造反的叫什么不知道,村民们却能描绘出那位领头召唤军队的“英姿”。 并且这个军队……樵夫说是天兵天将,另一人说是魔鬼夜叉,中途还有一位老人说是僵尸,只能说这召唤师怪厉害的。 不仅主要人员和教派名称信仰不知道,事情发生时的年代描述也是模棱两可,重要信息一个没有,不重要的情节倒是描述的天花乱坠,好像他们身临其境似的。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几个领兵造反的白莲教徒的确是被斩首处死的,如果死后变成鬼,也的确会是断头鬼的模样。 “要不再回山里问问?” 眼前这些普通村民估计是问不出来了,单一个故事就让他们吵成这样,得不到有用信息。 趁着天还没黑,再回山里去问问吧,山里不是有个断头鬼吗,去问问说不定是同行。 “山里那几个阴气不算强,跟白莲教应该没关系。” 剑非道知道任平生的想法,在此之前,他就观察过在破庙里的几只鬼,不管是从阴气实力,还是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死了太久的,可能就比展先生稍微早点,最久的可能也不过五十年。 如果此地白莲教造反的事才过几十年,故事传说应该不至于乱成这样,只过几十年的话,当时的人应该还在,那样起码名字和教派名称能留着,不会传的这么离谱。 因为村民们的故事靠不住,只能是任平生和剑非道自己分析,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村民们的讨论话题已经逐渐歪了。 “欸,你们说啊。” 有人朝两个谈论的先天人那边看了一眼,接着又马上回头,拉着身边人小声讨论。 “那边那两位多大了?” 虽然脸是年轻人的脸,头发却是白的。 “估计不大,你看那位叫背着东西的道长,看着像是刚及冠。” “可他们头发都白了,当时任先生提醒我后面有东西的时候,我一晃神以为是个老先生在说话。” 樵夫不觉得两人有多年轻,任平生提醒他扁担上挂着东西时,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那满头白发,衣服风格也挺古朴,手里还有根非常抢眼的手杖,在没看清脸的时候,他真以为对方是个老人家。 “哪怕是隔壁村的老寿星,头发也没他们的白啊。” 满头全白,连一丝杂色都没有的白发,眉毛也是全白,而不像老人那样,随着年龄增长头发越来越稀疏,两人的白发浓密的很,还又长又顺滑又有光泽,看着比城里卖的丝绸还漂亮。 “该不会真是神仙吧?” 虽然这个猜想一开始就被两个当事人否定了,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将这个想法再搬上来,除了神仙,他们想不出其他符合形象的说法了。 “所以你们猜那两位多少岁?” “可能过百了?隔壁村那位老寿星听说已经九十多了。” “要真是神仙,怎么也得几百岁吧?听说妖怪都能几百上千的活,神仙肯定更长。” “妖怪能活那么久?可我别人说,妖怪跟人差不多啊,没几十年就死了。” “你听谁说的?” “我三舅姥爷,听说城里以前有人娶过狐狸媳妇,十几年后就病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还能得病啊?” “就是,别是谁吹牛,硬把自己媳妇说成妖怪……” 几个村民自以为非常小声,又刻意离远了,讨论的越来越偏,也越发的肆无忌惮,但其实,这么一点距离,以先天人的耳力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他们讨论的话语,任平生和剑非道那是听的一清二楚,不知不觉间,两人关于断头鬼与白莲教造反者者的关系分析也听了。 是任平生突然没了声,开始盯着剑非道看,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盯着变成围着他看,还差点上手比划。 不对,是已经上手比划,被剑非道给抓住按下去了。 “行者想说什么?” 剑非道就算再老实,也不能让人在自己身上随便比划。 “吾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在听到村民对两人的年龄以及发色的讨论时,任平生不可避免的想到剑非道的白发是一夜白头,然后他又想到剑非道的模样,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 “你从前是黑发,对吧?” “对。” “然后一夜白头了,对吧?” “……对。” “那你有没有发现……” 任平生抬手,指着自己的眉毛。 “你黑发的时候,眉毛是白的,和现在一模一样。” 是的,剑非道与剑非刀,一个人的不同时期,除去着装和头发上的不同,他的眉毛竟然是一样的,都是白色,剑非刀是黑发白眉的形象,一夜白头真的只白了头发。 “……” 剑非道沉默,剑非道试图思考,剑非道的脑袋正在响应。 沿着村庄后方向外的路走,会走到一个小山坡,算不上山,但也有一定的高度,加上地上的杂草和零星几颗树,这里也算个落脚的地方,但跟真正山林比,还是不怎么适合躲藏。 不过没关系,在这里的人不需要太多遮挡物,因为他本身的存在就不容易被看到。 这是个浑身被黑烟环绕,宛若鬼魅的男人,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大团黑烟撑起宽大的斗篷飘在那里,谁看都会觉得是自己白天撞鬼。 如果让柳清缘来看,他可能会给这种评价:谁又走错片场了?搁聊斋里扮演摄魂怪,这冲突怨气,黑山老妖见了都得绕道走。 “还缺一个……” 此人……不,他目前的形态并不算人,他就是原本在阴间帮兰英易阳打探消息的同伴之一,因自身的某些特性,他在能安然待在阴间,但是等回到阳间,就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既显眼又吓人。 不过没关系,他因为和鬼怪的一些相似性,这个世界的凡人平常看不见,同时也看不见他,只要多留意会捉妖捉鬼的人,这位非法穿越者就不会被发现。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人头,人头双眼圆睁,脖子上的切口平整,明显是被一刀断首而死,这就是村民所说故事里,因造反被斩首示众的白莲教头目之一。 虽然故事中对打仗时的情景添加了太多不切实际的描述,但有一点是没错的,当时的几个头目都是有真本事的法师,能召唤一些帮手帮着造反。 只是从最终结果来看,他们的法力还没强到和朝廷军队抗衡,人被处死了,麾下的信徒和弟子却没杀干净,有几个会些法术的小徒弟趁乱跑走,又在别处逐渐发展成新教派。 又很碰巧的,这一支听到教内传闻,跑去南方投靠了“阿修罗王”,还把曾经的故事带给几个外来者。 虽然最后没成功,但能在短时间内聚集信徒,武装造反留下百姓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这几个头目身上绝对有过人之处,从如今那些“后人”嘴中,他们得知了一点东西,特地来这里找当年那几个人的尸体。 也不能说是尸体,过去那么多年,正常人的尸体早就腐烂完了,这几个的人死后各有情况,有的成僵尸,有的化鬼,还有的直接变成恶鬼。 比如现在被拿在手里的人头,就不是尸体,是鬼。 只不过对方好像不怎么待见找到自己的人,就那么干瞪眼扮死人头,一句话也不说。本来找到这颗头的时候,是想试着问问其他几个白莲教头目的下落,好直接一网打尽。 毕竟以现在的立场来说,他们这些非法穿越者也是白莲教教徒,还都混到了高层。 “还不愿意说吗?” “……” “好吧,我再去找。” 这里比其他地方限制更多,附近的山上不但有山神,还有隐居修行的高手,自己之前还在阴间待过,知道这里还有位很负责的五都巡环使,都是些不好惹的家伙。 如果不是忌惮这些,他们完全可以带着教徒大范围搜查,白莲教虽然一直受着打压,但因为教徒内部复杂的构成,只要不舞到朝廷面前,地方的小官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只要口才够好,还能忽悠百姓一起找,随便用几个障眼法,把石头变成假黄金,那些人就会主动过来。 “一个都跑不了。” 满身黑烟的人带着手里的头离开,在城镇里面,楚银台已经找到一个据说挺厉害的云游道士,想让他帮忙捉妖? “人头?” 李道长皱眉看着眼前的公子哥,他对降妖除魔没什么意见,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但楚银台的描述太模糊,他想试着掐算一下都找不到可以算的地方。 而从面相看,楚银台未来可能真出什么事,但这个事跟对方今天的遭遇没有关系,更像是自身性格惹出来的祸事。 猿眼鹰鼻,不是好相处的相貌,再加上楚家在当地的权势,以及这位楚公子的名声,李道长有点怀疑楚银台的说辞。 而且看见人头从自己面前滚过,其实不算太特殊的事情,断头鬼有无数,看见一个人头在自己面前出现又消失的人不少,有时是预示有灾,有时只是巧合。 如果鬼真要害人,不可能这么温柔,只是让自己的头出来吓吓你,然后不知所踪。更多时候,是直接缠上去,受害者不管朝哪边看,都能看到一颗人头在阴森森的盯着自己。 “除了人头,公子可看见其他东西了?” 比如跟人头配套的,被砍去脑袋的身体。 “没有,只有一颗头,那头还睁着眼睛看我,绝对是缠上来了!” “冷静,公子先冷静。” 楚银台这事没头没尾,李道长心里有点不想接这活儿,但他又不敢赌,怕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捣乱,这好歹是条人命。 但是楚银台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一味的催促李道长去把妖怪抓了,李道长有点受不了这家伙,随便给了几张符,把人打发回家,正好天也黑了,楚银台害怕又看见那人头,也就顺势走了。 要是换了以前,有人被妖怪缠上,李道长一般会把自己随身的拂尘给对方,挂在门前能直接当守门门神用。 只是这一次有点不同,楚银台到底有没有被缠上还有待商议,更大的可能是他只是碰巧看见,对面根本没注意还有个活人。 而且李道长的拂尘断过一回,又被人用特别的法术复原,他用趁手的法器就两件,手里的拂尘和背上的桃木剑,如果这次拂尘又断了,他可找不到人去修。 天色黑下来后,他来到城外,据说楚银台撞鬼的地方,的确有些阴气的残留,不多,的确只是路过。 看着没什么问题,李道长打算直接回去,第二天再琢磨一下说辞,安抚一下楚银台就行了。 这是没出现意外的情况,如果他没听见远处古怪的嚎叫,以及出城时见到疑似白莲教教徒的身影,李道长这时候会走的更干脆些。 另外,他还看见远处有两个白影一闪而过,在进入夜晚的郊外,那两个白影好像自己会发光似的,李道长的直觉告诉他,那里绝对正发生着什么。 第93章 李道长:心累 看到两个白影飞过时,李道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鬼,毕竟这大晚上的,一身白好像还会发光的人形物体,好像也就鬼魂了。 但当他跟上去仔细看的时候,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鬼魂到处飘是不会忽上忽下的,远处的白影更像是有人借着周围的树木上下跳跃,也就是大众认知里的轻功。 可如果是有人在用轻功赶路……这轻功有点太厉害了,李道长既要四处云游奔波,还要斩妖除魔,自然会武功,也正是因为他自己会,知道街边话本里那种,只靠一双腿就能上天入地的轻功基本不存在。 上天入地容易,学点御空唤风法术就行,得道者可以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也容易,有门法术叫缩地成寸。 但是不用任何法术,只用一双腿,想要靠话本里描述的、现实实际没几个人能感受到的内力来完成这些操作,基本就是白日做梦,更不可能像那两道白影一样,在半空中来去自如。 而且这大晚上的,除了像他这样有特殊职业的,还能有什么人大晚上跑到荒郊野外里,这地方唯一能当做照明的只有天上的月亮,树林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种环境下在树上来回跳,很容易一脚踩空摔下来。 李道长心中的猜想是按照自身情况和他接触过的其他能人异士判断的,只是这个标准里,他没把从前见过几面的先天人放进去。 “遇到的全是专业不对口的东西,吾只是来旅游看风景而已啊。” 任平生踩过一根根竹枝,在空中发出这样的感叹,运用轻功在半空飞越的白影,其实就是任平生和剑非道。 因为从村民口中得到的信息太少,他们只能按部就班的等到天黑,非常顺利的见到村民们说的人头,看着那东西往远处滚,又很快消失。 在确保村里没有其他危险后,两人追出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动作往前走,看起来有点像僵尸。 鬼、山神、狐妖、僵尸、修仙人、阴间官员,这块地方可真是群英荟萃,如果不是因为里面混了些对活人有危害的品种,任平生觉得这片山很适合发展旅游,什么领域的物种都有,建动物园算了。 在外面逛了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僵尸,剑非道已经养成看见非人东西就开重明眼的习惯,结果他一看,发现这只僵尸身上很怪,不是单纯的僵尸,还有恶鬼怨气在身上。 上来就遇上跟缝合怪,两人当然不能放他跑,上前就要抓,结果那东西感觉也很敏锐,直接跑了。 不跑还好,一跑又发现了不对劲,这僵尸刚抬腿跑,那脑袋竟然摇摇晃晃的掉下来,身体自个儿跑了。 见过跑路掉装备的,跑路掉脑袋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他们先去看地上的脑袋,发现这就是之前出现在村庄里的那颗。 蓬头垢面,眼睛是睁着的,嘴也大张着,看起来像是要说话,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没头的身体要追,眼前这颗人头也不能放着不管,可这玩意儿脏不说,这模样也怪渗人的。 拎着这东西去追,感觉他们这边不像好人了。再配合上今晚的气氛,莫名有点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感觉。 但这玩意儿又的确不能不管,最后是用块布包起来,拎着一起去找那只怪异僵尸。 又是被断头的,结合之前听到的故事,那僵尸很有可能是曾经被处死的白莲教头目变的,鉴于这个教派内部各种法师的含金量,他们有理由怀疑头目在被斩首之前,做了其他事情。 比如用特殊手段,让自己死后躲过鬼差,继续逍遥法外。 因为跑着跑着掉头这事着实是引人注意,任平生和剑非道都停下来观察地上的头,掉了头的僵尸趁机跑没影了,现在只能是一点点找。 看见对方脑袋掉下来的时候,他们以为对方会停下来,或者跑回来捡脑袋,以两人之前见过的断头鬼为例,没了脑袋指挥的话,身体好像也会变得不好控制。 但这个明显不一样,头跟身子各管各的,即便脑袋掉地上滚出十多米远,身子还能继续往前跑,且身手矫健。 此刻目标早跑没影了,想再找那僵尸,只能来回搜,两人选择先占据高处,以轻功优势从上往下看,这样更容易,也就是一开始,李道长在远处看见的两道白影。 白衣白发,不但头发长,衣摆衣袖也长,从远处看,不就是两个飞来飞去,白的发光的鬼影吗,他们深知自己走夜路是什么效果,所以一直是白天赶路。 “那僵尸……可能也不是僵尸。” 剑非道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幽光,一寸寸扫过下方,虽然从外表看的确是僵尸,但对方身上的怨气又浓的仿佛恶鬼附体,的确是个“缝合怪”。 虽然他们没仔细看过聊斋的原着故事,也知道这种情况绝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白莲教的人原来有这么大能耐吗? “有线索吗?” “没有。” 任平生提着包着人头的包裹询问,作为同一具身体上的部件,而且看起来还有点自主意识,他以为这颗头能用作追踪线索,结果带着晃悠这么久,这脑袋还是什么反应都不给。 这片小树林正好夹在城镇和几个村庄之间,本身就不大,先天人轻功速度又快的离谱,两人早围着逛了一圈,没再看见掉了脑袋的僵尸。 奇了怪了,这东西可是有实体的,还能像鬼一样凭空消失? “行者,你说有没有可能……” 剑非道皱眉,这块地方找不到的话,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溜进了城,另一个是跑去周边的村子里。 这两种情况都非常棘手,还可能牵连无辜的人。 “……终于追上了。” 李道长看着远处两个白影忽远忽近,稍微离近了后,他发现半空中两个人身上都有翻飞的衣带和长袖,衣服和头发都会跟着风动,这证明对面是两个活人,但前面的人速度实在太快,李道长真是费了番功夫才追上。 有人追着他们跑,这件事任平生和剑非道都知道,只是比起身后的人,还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又像僵尸又像鬼的东西更重要。 后面那个虽然速度也远超正常人,却是个一身正气的修行人,可能也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过来捉妖的,双方立场一致,于是没有管。 现在前面两个停下来了,李道长终于追上,看着面前两个白发白衣,穿着打扮复杂,还都有一张好相貌的人,某些回忆不可避免的在脑海浮现,嘴里也跟着吐出一个词。 “先天?” 听见这个,原本还在思考怎么找人的任平生和剑非道同时转头,又反过来把说话的人吓了一跳。 因为想到一些不好的情况,两人此时的表情都比较严肃,剑非道的眼睛还在发光,在寂静的深夜里,谁被这样注视都会觉得有压迫感。 不过很快,两人的表情就缓和过来,剑非道的眼睛也不再发亮了,并且都收敛了气场,压迫感消失,李道长也放松下来。 “你认识我们?” “不认识,但贫道认识剑子仙迹。” 想起曾经因为一只画皮遇到的某人,再看看眼前这两个,李道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所谓道门先天的标准了,复杂的白衣和特别好看的白发是吧? 柳清缘:并不是,巧合而已,不信谣不传谣。 “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书生,他被画皮缠上,在帮他摆脱画皮鬼纠缠的时候,遇见一位白发道友,叫剑子仙迹。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些先天人的事。” 离开之后,李道长继续云游除妖,听过周围关于神仙下凡的传闻,当时他就想起过之前那位剑子仙长说的,让同门好友们来这片天地间游历的事。 但关于“先天人”这个群体,他不算熟悉,因为几个模棱两可的传言就去找对方,问他们是不是先天人,这种唐突的行为不是李道长的风格,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游历计划,之后便没再管。 想不到在今晚,他只是被楚家公子请来找不知存不存在的人头妖怪,就能遇见两个没见过的先天人。 “原来剑子前辈的朋友。” 听见剑子仙迹的名字,剑非道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李道长本来是看不见别人表情的,但面前这两人就很奇怪,在没有任何特殊照明的情况下,任平生和剑非道的样貌他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想想,好像当时抓画皮的时候,那位也是在晚上看的清清楚楚,是真正意义的“白的发光”,李道长对此也不躲追究,反正真研究也研究不出东西来。 “想不到朋友遍天下的剑子仙迹,在这里也能达到这种壮举,这位道长在来的时候我,有没有看到一个无头僵尸?” 李道长追他们的时候,最开始好像是从城镇方向过来的,看那冲天的怨气,应该很难不被专业对口的本地道士发现,如果李道长没看见,就能排除对方跑去城镇的可能。 “僵尸?没有。” 怎么又牵扯僵尸了,这地方这么邪乎? “我云游至此,此地大族为楚家,楚家公子今日出城游玩时碰见一个头颅从面前滚过 我是受了他委托,来这里查探人头之事的。” “人头啊……这呢。” 任平生抬高胳膊,把手里的布包裹提起来,李道长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在看到这个简易包裹时,察觉其中隐约有邪气冒出来,看着不像好东西,于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 “人头啊,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 “咳。” 发觉李道长的表情开始扭曲,剑非道赶紧站出来解释。 “我们在今天走到这里,遇上一个樵夫的扁担上挂着一具无头尸,又很快消失,同村的人也在今天看见一个脑袋从天上掉下来,也很快消失,吾与行者打算在今晚调查。” “然后我们不仅看见了人头,还看见一个既像僵尸又像恶鬼的东西,那家伙跑路到半截脑袋还掉下来了,就在这里面。” 说着,任平生把包着脑袋的包裹递给李道长,归根究底,这位才是专业对口,能根据脑袋找到另一个目标的道士。 他任平生不是道门这行的,剑非道比较注重物理攻击,目前都拿这脑袋没办法。 “……” 李道长条件反射的把包裹接过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包裹已经到手,对面看着貌似很不愿意继续拿这个包裹。 想想也是,这包裹里又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颗诡异的死人脑袋,并且还是不知死了多久,已经僵尸化的死人脑袋,谁愿意一直拿着这种晦气东西。 “既然那东西没往城里跑,只能是去了周边几个村庄,村子里没东西能拦住他,既然道长也是为这事来的,这脑袋你拿着,想怎么处理都行,吾跟剑非道继续去找那僵尸。” 他们巴不得李道长对这颗脑袋动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或者干脆把僵尸引回来。 “对了,之前听村民们说,这可能是几百年前领兵造反的邪教头目,现在可能没死透搞事,道长你小心一些,我们走了。” 说完,任平生拍拍李道长的肩膀,表达了自己对他能力的信任,然后一个跃起,变成一道在树林中穿梭的白影。 见任平生走了,剑非道也对着李道长行了一礼,脚下一蹬,也变成一道白影,在半空中几个闪烁后也不见了。 这一次,李道长算是看明白这两人是怎么用轻功在林子里穿梭的了,由此再次怀疑一下先天人只是修行,还没成仙的言论。 两人都走了,寂静的树林中只剩下李道长和手里包着人头的包裹,他倒是想追,但对方的行进速度太快,他追过来已经费了不少力气,再追就追不上了。 看看天上的月亮,看看周围一片黑暗的寂静以及两道白影消失的地方,然后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包裹,李道长感觉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此情此景,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心里很想吐槽,但好像又无槽可吐,不上不下怪难受的。 “罢了……” 李道长欲言就止、止又欲言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句叹息。 第94章 鬼怪套娃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孤身一人站在寂静的树林里,手中还有一颗死人头,这是种什么体验? 李道长觉得没什么体验,他云游四方,为了捉妖经常要在这种黑夜里行动,早就习惯了。至于手里的人头,虽然惊悚了些,好歹没流血,也不会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比起从前降服过的某些恶鬼,这颗人头他可以说是接受良好。 听那两位不知名姓的先天人所说,这包裹里的脑袋来自一只古怪的僵尸,通过这颗脑袋,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既然把脑袋给了他,还说可以随意处理,李道长也不端着,正好这里没人没妖,趁着无人打扰的时间,李道长用符纸点火照明,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 人头的头发胡须都是蓬乱的,像是在地上胡乱滚过几回,楚银台当时见到的人头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根本来不及看对方长什么样,楚银台估计也不敢看。 没有具体的容貌描述,李道长无法判断眼前的人头是不是白天吓了楚银台一跳的那颗,他借着火光端详,脖颈中切开非常整齐,典型的一刀断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想到刚才听到的,死者可能是从前在此地起兵造反的邪教头目,那造反失败后,官府为了警示当地百姓,对造反的领头人斩首示众也正常。 这脑袋不正常的地方在于,他的眼睛一直保持着怒目圆睁的状态,嘴巴也大张着,说是死不瞑目,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而且当李道长拿着燃烧的黄符凑近时,他看到那双圆睁的眼睛有轻微的抖动,起初他以为是不规则运动的火光造成了错觉,等凑近了,发现没看错。 虽然眼珠没有转动,但是瞳孔有明显震颤,说是一颗死人脑袋,这模样看着好像还活着似的。 不过也只是看着像,当然不可能真活着,李道长看这脑袋上有大量怨气纠缠在一起,再加上头身分离后,身体能自己行动而不是跟着脑袋一起,他心里有个猜测。 僵尸形成是需要一定条件的,风水、安葬方式等等,眼前这个虽然已经变成僵尸,但从脑袋上的痕迹判断,这只是最弱最基础的紫僵,除去外表不腐烂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攻击力。 看那两位先天人在半空来去的速度,一只紫僵不可能跑过他们,更多时候,紫僵都是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当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可没有在黑夜里来去自如,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种神出鬼没的本事。 肉眼看着已经成僵尸的尸体,可能只是一具空壳,有怨灵附着在尸体上,给一只小小紫僵增添了一些额外的能力。 头掉下来,身体能自主行动,怨灵主体可能在身体里,控制住身体跑动。 “邪教……怕是白莲教吧。” 虽然白莲教日常主要和佛门对掐,但此教内部复杂的派系,把各路能信的神仙全薅过去信了,套着佛教的规矩信道教神这种事也没少干,反正都是些敛财造反的名头,哪个神仙的名号好听就用上。 李道长跟白莲教的法师打过交道,那群混账会用邪术勒索百姓钱财,曾有几次除妖最后变成除人,根源就在当地某个白莲教法师那里。 如果眼前这颗头真是从前某个白莲教头目的,李道长有权怀疑是这家伙临死前搞了什么骚操作出来,最终弄出这么一个僵尸和恶鬼混杂的怪物。 “……道士?啧。” 在李道长看不见的深处,一个黑影隐藏在那里,身穿被黑烟撑起来的斗篷,看不出面容,让他看起来就像黑夜里索命的恶鬼。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结果发现目标旁边还有一个道士,这下可麻烦了。 他与李道长保持着安全距离,确保自己不会被前面的人发现,能在这种时候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还在这里研究人头,绝对是有真本事的道士,如果与其过多接触,有很大可能暴露身份。 “怨气、阴气、邪气……还有什么?” 对于身后的情况,李道长浑然不觉,现在是深夜,头顶还是树木遮挡,周围实在太黑,另一方又过于特殊,还相当有经验的保持距离,他压根不知道身后的黑暗里还藏着人。 他只专心研究手里这颗头,对于不知在何处的身体,李道长一是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二是相信先天人的实力,一剑能劈出一条沟的强者,对付一只僵尸绰绰有余。 现在,李道长更好奇这颗人头上面纠缠在一起的力量,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只僵尸是通过某种邪术催生的,施术者应该是想要炼制更厉害的僵尸,比如毛僵,最后没成功,只搞出一只空壳一样的紫僵。 “真是件麻烦事啊。” 李道长忍不住感叹,如果是白莲教的手笔,他来参与这些肯定又要和白莲教的疯子纠缠上,白莲教的法师难缠,这算是业内共识,毕竟对方可不管名声道德,手段多数是下三滥的。 而且他还听说,南方的白莲教有几个流派合并了,隐隐有要诞生新流派的趋势,貌似是出现了些很棘手的家伙。 只希望另外两位动作快点,最好能在今晚就把这事解决了。 “呃……” “嗯?” 有些细微的响动传入李道长的耳朵,虽然声音很低,也能听出是人的呻吟,李道长先是侧耳,他以为是远处传来的。 凝神仔细听了半天,他感觉到不对,这破碎的呻吟来源不在远处,就在自己这里,更准确的说,是被放在地上的人头嘴里。 此时的人头依然是大张着嘴,双目圆睁的模样,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眼珠可以小幅度转了,嘴巴也可以抖动,就好像这颗头从看起来像活的,变成了真的在一点点活过来。 李道长可不认为是这东西突然心情好了玩回光返照,之前一直没动静,他在这里研究半天突然要开口说完了,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或许,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 想到这里,李道长无视了一点点活跃起来的人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把他包回包裹,并利落的系紧,全程都好像没听见对方嘴里破碎模糊的声音。 但在手里,为照明点燃的黄符还在燃烧,李道长将这张烧不完的黄符放到拂尘上,火焰顿时爬上拂尘毛,紧接着一甩,以中央的道人为中心,一轮火圈将四周扩散。 夺目的火光将周围照亮,火圈经过的地方奇异的没有燃烧,好像刚才飞过去的不是火焰,只是一圈照明的光带。 火圈扩散的很快,躲在黑暗里的人来不及闪避,被光亮照射到,露了行踪。 “果然有东西!” …… 在夜晚的村庄里,一具无头尸体晃晃荡荡的走过田野,往前方的屋舍一步步挪去,此时已是深夜,村民全都进入梦乡,无人发现这名不速之客。 “嗖!嗖!” 突然之间,几道破空之声从天边而来,几支利箭穿梭,扎在无头尸体身上,尸体倒下,那箭矢原来是几根草杆,穿透了尸体的手背,将其牢牢定在地上。 “总算找到你了。” 两道白影踏着月光落下,想不到他们两个先天人,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只无头僵尸溜这么久。 判断出大致方向后,他们马上往这里赶,僵尸会攻击活人,现在又是深夜,村民都进入梦乡,要是被这东西趁虚而入了,那后果两人想都不敢想。 因为这只僵尸的特殊性,一刀砍了可能会破坏之后的线索,先天人在物理方面的攻击力太强,他们在来的路上,一直想怎么能既阻止僵尸行动,又可以给对方留个“全尸”。 看着路边的草杆,他两人想起之前的人狐大战,胡家那群狐狸兵们,用来射击的弓箭就是草杆变得,基本没有杀伤力。 草杆变的箭没有杀伤力,那他们也可以把草杆当武器踟蹰啊,这东西细,再用内力加固一下,完全可以当长针用。 于是经过胡家小狐狸们的启发,就有了刚才那一幕,无头尸体被几根细长的草杆子钉在地上,就没有把他打碎打残,也很好的限制了动作。 “溜了我们两个大半夜,够你吹的了。” 正面对上的话,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可偏偏这家伙很会跑,两腿一蹬就没影了,说是被遛,实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找这家伙。 在武力上,完全能做到露头就秒,但敌人不露头,这就很难受了。 “这次跑不了了,剑非道你好好看看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有怨魂躲在里面。” 难怪之前看时,觉得这东西像个缝合怪,原来是僵尸的身体里还藏着只鬼,根本不是无头僵尸自己在动,是里面的鬼在操控这层外壳。 好家伙,原来不是缝合怪,是玩套娃的。 “吾记得,村民们说领导造反的头目有三个?” 任平生看着地上虽然被钉住,依然在不停挣扎的无头尸,身体是一个人,魂魄是一个人,看起来他们只抓住了一个僵尸化的头目,但实际上,可能是两个。 如果这两个都是白莲教头目,便还剩下一个,任平生只希望对方死的时候最好是走正常流程入轮回去了,别在看不见的地方搞花活。 “能让他开口交流吗?” “行者指哪一个?” “当然是里面那只鬼。” 先不说僵尸化的尸体会不会说话,现在地上这个连脑袋也没有,连开口说话的条件都没有,能交流的只有里面那只浑身怨气的鬼。 剑非道将内力凝聚在手中墨笛,指向地上挣扎的尸体,一丝丝黑气从对方脖子上的刀口冒出来,但里面的鬼魂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看来是不打算配合了,这倒是不意外,就是之后得再费些功夫。 “回去找那位道长吧。” 恶鬼藏在僵尸的身体里,甚至控制僵尸,有几分夺舍的意思,此等奇事放在聊斋世界里想必也很炸裂,两人找来绳子,把尸体捆严实带回去。 他们这一趟的画风越走越偏,明明最开始,他们遇到的还是小妖怪、修仙者这样的传统人员,怎么到山的另一面,就直接混进恶鬼僵尸了。 “先问问李道长有没有办法,要是还不配合……直接去找蒋郡君吧。” 这鬼怨气冲天的,阴间的人绝对会管,如果真是从前领兵造反的白莲教头目,身上背的业障肯定更多,死后不但没入阴曹地府受审批,还藏着僵尸的身体里害人,这种事相信那位五都巡环绝对有兴趣。 作为鬼不配合是吧?没关系,从本地道士一直到阴间官员,他们总能找到一个能让你愿意配合的出来。 等两人带着抓住的无头尸体原路返回时,发现树林中透出了些亮光……不,是火光。 他们离开的时候,只有李道长一个人,虽然只见了一面,但他们不觉得对方会是无缘无故放火烧山的人。 而且这个火光也不对,忽明忽暗,好像是火焰在模仿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正当两人思考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时,一道黑烟突然从上空飞过,越过两人的头顶,本来在这样的晚上,这道黑烟不会引人注意,周围本来就黑,这一缕黑夜能轻松融进夜色。 但好巧不巧的,火光将此地照亮,黑烟是从光源处飞出来,在火光照耀下,黑烟真不是一般的显眼。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光看黑烟的造型,两人很难认为对方是好东西,更何况他是从李道长在的方向飞出来,这必须得拦一下。 此时任平生手里拎着被捆成粽子的无头僵尸,空不出手,于是拦截黑烟的事情由剑非道来,这时出剑已经来不及了,黑烟里是什么又不清楚,他选择以笛代剑,一道剑气劈向天上的黑影。 “呃啊!” 出人意料的,黑烟竟然发出人的声音,那明显是人被攻击时会发出的痛呼,如果真是人,剑非道这一下完全能把对方打下来。 更令人意外的是,对方只是吃痛喊出来,飞离的速度却一点不减,好像根本不受这一击影响,迅速飞入夜空。 看着这一幕,剑非道皱眉看着自己拿笛子的手。 “……那东西没有实体。” 虽然只是剑气,可要是打中了敌人,他还是会有些感觉,但是刚才那一击没有,剑非道感觉自己的攻击是直接穿透过去的。 对方没有实体,真的像一缕烟一样。 第95章 同属性寄生 从那明显的人声痛呼中,剑非道可以确定那黑烟是个生物,但对方此时的形态又的确没有实体,这种貌似砍到了,但是好像又没砍到的感觉,实在是微妙。 这一击没能阻拦,想再补一击已经来不及了,地上两人看着黑烟留下的一点尾气,一个猜测在脑中成型。 “穿越者。” “特殊能力。” 原来在这里还有非法穿越者冒头,还以为都跑去南方加入白莲教了呢。 不对,这里也有白莲教徒,所以不是有人没去白莲教,更有可能是已经去了南方发展,期间又因为某些目的来到这里,就像灵自灵和任云踪遇见的那样。 随着黑烟消失在夜空,将树林照了个透亮的火光也逐渐熄灭,明明是那么亮的火光,却没有任何植被被火焰点着。 李道长拿着新点燃的符纸走出来,一手举着黄符,一手拎着装人头的包裹,拂尘和桃木剑都背在身后。 此时他眉头紧锁,通过人头刚才突然“活过来”的反应,他判断周围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对方。 在此之前,两名先天带着这颗脑袋在树林里来回飞跃,始终不见反应,到了自己手中一下子就活了,李道长不认为是自己身上的东西,他很清楚自己没带能刺激僵尸的东西,他压根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碰见僵尸。 而且他最开始接触人头时,对方也没有立刻就给出反应,是被放在地上研究了一会儿,突然出现异常。 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来到李道长附近,并且是追着这颗头来的,并且在一步步靠近,因此刺激到人头,开始挣扎。 周围太过黑暗,还潜伏着危险,李道长想先发制人把对方逼出来,于是他直接朝四周甩出火圈,这些火焰不会对周围的植物造成伤害,但能保证短时间的光亮,并且对妖邪特攻。 隐藏在角落的黑影被火圈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确是想借着黑暗悄悄靠近,他的目的只是地上那颗头,像李道长这样有高修为且站在正义一方的原住民,非法穿越者一直是能躲开就躲开,尽量不引起对方重视。 不管是道士还是和尚,聊斋世界里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如果惹急了,这些人是真有可能把上头的神仙菩萨们摇出来,到时候可能会直接玩完。 所以,哪怕论实力他完全不怕李道长,在被发现的那一刻还是选择直接跑路,为了不被对方看清形貌特点,他干脆变成一缕黑烟飞走,这样还能伪装自己是比较另类的鬼怪。 李道长在发现有人躲在暗处时,已经做好了对面发难的准备,看那满身的黑烟,一眼就知道不是善茬,可他防御姿势都做好了,对面竟然一下都不打,直接跑了。 这很明显有问题,看着直接往反方向跑的黑烟,李道长赶紧追过去,然后就看见一道白芒砍向天上的黑烟,紧接着就是一道明显是人的痛呼,但黑烟飞行的速度丝毫未减。 再然后,就是双方分别带着头和身体汇合,见李道长来了,知道他没遇到危险,任平生他们也就没再管那缕黑烟。 反正已经追不上了,这群家伙一直在这里,还有卧底看着,怎么也跑不了,先把手头上这只僵尸的问题解决掉。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李道长鬼魂妖怪都见过,变成烟雾逃跑的手段也见过,但刚才见到的又有些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不对劲。 妖气阴气都没有,让他无法注意到被靠近,最后还要靠手里的死人头来提醒。即便发现了对方,他还是感觉不到哪怕一点阴气从对方身上发出,如果不是对方的模样跟人完全不搭边,李道长可能会以为是误入的普通人。 “鬼……不对,可明显也不是人……” 现在仔细想,对方不仅是妖鬼的气息都没有,甚至连活人的迹象都感受不到,李道长一时间想不通对方是个什么怪物,忍不住向另外两人询问。 在他看来,这两人应该比自己见多识广,可能认识刚才的黑烟。而且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一击是剑非道攻击的,虽然没拦下来,但的确造成了伤害。 “恐怕是白莲教的人。” 非法穿越者这个说法不适合跟李道长说,跑那么快,对面明显是在躲着李道长这样的人,估计说了是外来者,以后他也遇不太上。 虽然严格来说,李道长已经见过两回非法穿越者了,先天也见过两回,这位的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任云踪从南方回来时,有说碰见了会变成黑烟逃跑的白莲教徒。” 不过非法穿越者这种说法不能说,白莲教却可以,这本来就是在本土发展很久,搞出过不少麻烦事的邪教组织,里面走歪门邪道的法师多的是,都划一块就行了。 虽然剑非道还不知道敌人的名姓,但不妨碍他将此人与在南方的那些家伙挂上钩。 “虽然与他描述的有些偏差,但不排除他们来自同一组织的可能。” 任云踪变成断灭阐提模样吓人的时候,最后砍了当时已经是白莲教高层的兰英一刀,把对方吓的变成一团黑烟逃跑。 因为本意只是扰乱对方判断而不是杀人,他没有再攻击兰英变成的黑烟,不过他有对黑烟进行过探查,发现那东西好像还有实体,像一缕幽魂一样飞走。 兰英本身是活人,变成无实体的黑烟迅速飞走,这逃跑方式倒是跟先天人的化光有几分相像,但大家记得很清楚,在京城的时候,不管是兰英还是易阳,都还没有这个逃跑能力。 但凡他们能有这种底牌,也不至于被柳清缘和剑非道在天上追着玩猫捉耗子,更用不着收万劫出场扮演反派救他们。 在当时,任云踪以为这是对方在经历京城之事后,吸取经验向非法系统换取的新能力,现在看来,这个变黑烟逃跑的能力,可能是今晚这个非法穿越者的特殊能力,被结合运用成保命道具。 因为兰英当时的逃跑,在任云踪眼中明显有一个启动某样东西的过程,而从李道长对自己遭遇的描述,对方是被发现后瞬间变成黑烟,反应极快,斗篷一翻就飞走了。 “白莲教……那些家伙又开始活跃了。” 李道长又开始头疼,白莲教在民间起起伏伏,纵使因为流派之间的争夺非常破碎,却也能突然冒出一堆有能耐造反的人,煽动民众,鼓吹歪理,还把各体系的信仰混杂魔改,生命力顽强的可怕。 不过这诡异黑烟被说是白莲教的人,他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合理了,一群歪门邪道凑到一起,的确能研究出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我听人说,南方白莲教有几支流派有合流趋势,开始拥戴一个自称阿修罗王的头目,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从李道长的视角看,白莲教本就在南方为非作歹,仗着南方不少地方易守难攻而盘踞,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整合四分五裂的流派,的确是很危险的趋势。 但是作为知情者,任平生和剑非道不担心,领头的阿修罗王是自己人,除非马甲突然被正主夺舍,否则不管敌人壮大成什么样,最后都会被一网打尽。 虽然收万劫现在隐约有超越敌人的态势,但大家还是明白一点,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宣扬阿修罗王之名,无非是在消耗白莲教的精力。 因为有他和一群穿越者,很多离谱的行为都可以轻松干,斩杀妖怪、寻找宝藏,很多都是原本的白莲教法师们达不到的领域,他们最擅长的还是变戏法诓骗平民百姓的钱财。 先把他们拉进从前到达不了的地方,最后一脚油门溜号,并把走过去的桥砍掉,被抬高的人下不来,剩下的上不去,还被消耗了人力物力,朝廷镇压也将变得轻松。 过河拆桥?不,这叫为民除害。 “这僵尸体内有只恶鬼藏在里面,道长可有办法把他逼出来?” 任平生把捆成粽子的无头僵尸随意丢在地上,因为这家伙一直在不断的挣扎,他无奈从只捆住对方双手双脚,变成从脖子开始,将其一圈一圈缠到脚,捆的严严实实,让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可即便如此,这家伙还是会挣扎,只是因为身上的限制,让这挣扎看起来像一条在地上挣扎的鱼。 任平生:所以不是我不帮着剑非道拦截黑烟,如果你负责搬运一条和人一样大,并且会不断挣扎扑通的大鱼,你也没法空出手来攻击。 身体和头颅被放在一起,经过之前的检查,李道长猜测这只僵尸自身的意识,或者说死者的魂魄应该就在脑袋里,只是紫僵太弱,还是用特殊手法催生出来的,还疑似被人追捕,导致死者本身的意识不出来,没办法交流。 再看里面藏着恶鬼的无头身体,操纵身体到处乱跑,还一直不停的挣扎,异常活跃,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体的脑袋掉了,任平生怀疑在自己捆住对方的时候,这家伙就会开始破口大骂。 这个应该能交流,但好像不愿意配合,于是现在的任务,是想办法让里面的鬼魂现身,第一个办法,就是把脑袋接回去,让本人的意识和里面的鬼争夺一下身体控制权。 但这个想法刚实施是就宣布失败,头和身体的确是同一个人的,但好像因为恶鬼附身的关系,脑袋和身体竟然相斥,他们试探着将对方脖子上的刀口合上,一松手脑袋就滚走了。 哦对了,自那黑烟飞走后,这脑袋又变回那个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珠也不再转动,刚活过来又沉寂下去。 所以,还是要用想手段把里面寄宿的恶鬼逼出来,驱鬼,这活李道长熟,剑非道还能看见里面的鬼魂具体藏在什么位置,如果他们配合,应该很容易才对。 可是现在有个很关键的问题,这次被恶鬼附身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一直因特殊原因诞生的僵尸,还是僵尸层级中最低最弱的紫僵。 僵尸和鬼,都是人死后会变成的东西,同样的阴气缠身,同样的对活人有危害,也就是说,一些对付鬼的手段,对僵尸也是会造成伤害的。 僵尸本人是从前造反的白莲教头目,其脑袋疑似是非法穿越者或现白莲教的目标,为了探寻这人从前做过什么,这个僵尸必须先保下来,等他本人的意识恢复后也得交流。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现在有三个人,两个抬掌可碎石的先天,一个斩妖除魔卫道的道士,请问他们要如果保证不伤害僵尸身体的情况下,把里面藏着的恶鬼揪出来? 用符?僵尸也怕,鬼还没出来可能身体先着了;照阳光?虽然有不怕阳光的僵尸,这只是一只紫僵,不能长时间晒;桃木剑?不行,两种事物都是阴气环绕,桃木剑一镇压能镇俩;黑狗血?不好意思,僵尸也怕……双方完全就是同属性的东西,你一只鬼干嘛住僵尸身体里?!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思考了一堆办法,发现不管怎么样,都有可能误伤到被寄宿的身体,大部分驱鬼捉鬼法术建设的情况,都是恶鬼作乱,纠缠在凡人身边,因此各种方法都是针对阴间生物,阴阳二气本来就相冲。 可谁能想到有一天,鬼钻进僵尸身体里去了,还不能把僵尸的身体一起毁掉。 “不如我试着开坛做法,把鬼引出来?” 日常操作用不了,李道长就想升一级,搞大型仪式引鬼。 “不如去城隍庙,借用一下阴差的勾魂链?” 剑非道换了一种思维,虽然双方的修炼体系不一样,但从大方向看,在场三人走的都是阳间的修炼法门,大家的处理思维没有跳出“活人”的框架。 但这个世界不只有阳间,还有相对应的阴间,不管是城隍还是地府,里面任职的阴差都配备着专门抓捕鬼魂的道具。 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将魂魄带走进行审判,用他们拘魂的锁链,就可以把里面躲着的恶鬼拽出来出来。 至于怎么借,这个根本不用考虑,这里面的恶鬼怨气冲天,要么生前就背着一堆人命,要么死后害了不少人命,不管是哪种,都是阴差们的抓捕对象。 根本不需要特别解释,带着过去就行,对面肯定知道该做什么。 “看来,跟剑子待一块的确让你变了不少。” 任平生拍拍剑非道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不但学会了损人,脑子拐弯也拐的特别快了。 “行者,吾并不傻。” 所以请收回你这种“孩子长大了,变聪明了”的表情。 第96章 原因 一只恶鬼躲在一只僵尸的身体里,二者虽然在存在形式上一实一虚,但大概属性还是重合的,比如都是活人死后会变成的东西,镇压阴气的手段对他们都有效。 而同为道门中人,不管是李道长还是剑非道,就算修炼体系不同,他们拥有的能力都是对妖鬼特攻,想要越过僵尸对里面的恶鬼下手,着实有些难了。 不管是物理手段还是法术手段,他们都不能保证僵尸的身体完好无损,不过没关系,这里是聊斋,物理和法术都不行的话,还可以在灵魂层面动手。 像剑非道说的,他们可以去城隍庙,拜托那里的阴差把僵尸体内的恶鬼抓出来,从双方立场看,这事不管是城隍还是他们都能得利。 而如果里面的鬼也跟白莲教有关系的话,还能借着城隍庙的场地当场把鬼审了,不但省去他们自己再调查的功夫,还能借助城隍庙的威慑更轻松的得到情报。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正好现在是深夜,阳间的人都睡了,阴间的人正活跃,直接去城隍庙拜访就行。 “咱们怎么过去?对了,道长,你知道化光……” “知道,但这么去恐怕不合适。” 其实李道长不知道任平生在说什么,但是从对方按自己肩膀,想拉着自己走的架势,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李道长心头,他突然想起曾经抓画皮时的遭遇。 当时那画皮鬼跑了,他与那位自称剑子仙迹的人去追,李道长本打算自己走,结果措不及防之下,被对方拉着胳膊一飞冲天,还没得道飞升,就提前体验到了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虽然他不知道化光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看出任平生想干什么,那个“化光”,恐怕跟当时的一飞冲天类似,李道长不恐高,但他也不想再体验一次,于是提前打断。 李道长感觉自己再不打断,可能会被这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飞去城隍庙,用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我们都是阳间活人,就算事出有因,贸然登门还是有些不妥。” 阴阳有别,城隍庙在阴间是相当于官府衙门的存在,他们这些有能力沟通阴阳,能驱鬼捉妖的人,就有点人世江湖里的游侠。 如果什么都不说,直接冲到城隍爷跟前说有个需要对方帮,以世俗的标准看,算是另一个版本的“侠以武犯禁”了。 人城隍爷好歹是正神,他们三个真带着个僵尸飞人家脸上去,不像是求帮忙的,倒像是找茬的,李道长觉得这样不行,他往后还得继续除魔卫道,期间少不了跟阴差打交道,他不希望在阴间传出什么奇怪的名声。 “……道长说的在理。” 李道长的话提醒了剑非道,他们这次是请人帮忙,不是上门兴师问罪。先天人打架争斗的确都喜欢贴脸,不管是进攻还是找医生,都是直接跑到别人家门口去,有的还直接无视家门口,直接打进别人家里。 武林恩仇跟官场到底不一样,这次也不是帮席方平撑场面申冤,他们直接冲到阴差面前,的确更像是要砸场子。 “我们可以先去城隍庙外面烧香,呼唤守门鬼将说明来意。” 几人这里说的城隍庙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指阳间的城隍庙,平日里百姓们烧香祭拜的地方,另一个则是阴间的城隍庙,真有城隍爷坐镇,能见到鬼差的阴间衙门。 虽然任平生和剑非道没说先去哪个,但李道长心中有个直觉,他觉得两人说的绝对是后者,即便对方没说用什么方法直接去阴间,他心里就是有这么一种预感,觉得他们能一眨眼就到阴曹地府里去。 三个大活人带着一只僵尸冲到鬼差面前,李道长不怎么想参与这种画面。 他说的方法,是先去阳间的城隍庙,通过点香告知来意,等对面同意帮忙了,自然会有使者带他们过去。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趁着夜色回城,去城里的城隍庙。 “真不需要我们带着?” “不用。” 因为今天这个人头的事,几人在城外已经逛了几个来回,特别剑非道和任平生,他们先是从一个村子追到城镇郊外,又从郊外追去其它村子,之后又带着抓到的僵尸身体回来,已经兜好几圈了。 李道长倒是没兜圈子,他从城里出来,到看见半空中的白影追上来,此后位置没怎么挪动过,就走了一趟路。 但这也不代表他轻松了,先天人的轻功用起来完全就是有脚上高速,李道长为了跟上他们可费了不少功夫,以耗费的体力来算,他反而是三人里最累的。 为了速度和效率,两人的确有架着李道长直接飞过去的想法,但是被当事人果断拒绝,并表示自己的体力完全够用,不需要这么大阵仗。 借着去城隍庙的这点路程,三人终于能好好交流,李道长也总算知道他们的名字了。 找鬼差帮忙的过程很顺利,因为人与鬼看到的世界有区别,他们觉得僵尸身上的怨气浓,是靠着气息感受,但是在鬼差眼里,这冲天怨气的犹如实质,老远就能看见。 不需要李道长多说,更不需要任平生剑非道出面,城隍爷主动开门把他们迎进去,这种程度已经厉鬼,鬼差们抓捕也要费功夫,他们这一来相当于帮城隍庙刷了业绩。 到了阴间,顾计也就没那么多了,听说这种等级的恶鬼现身会比较难控制,有挣脱枷锁逃跑的可能,剑非道直接拿剑堵住门,算是又一层保险。 不过因为气势太强,搞得一起守门的鬼差也不敢靠近他,这事就忽略吧。 之前大部分猜测全都应验,藏在僵尸身体里的恶鬼,生前也是带人造反的白莲教头目之一,那年先是大旱,又遇饥荒,百姓民不聊生,原本就在教里混得不错的几个法师一合计,起义造反了。 “带头的就是你们两个?” “不,是三个。” 当恶鬼被鬼差硬抓出来后,僵尸的身体立刻就不挣扎了,他们头接上,这一次没有相斥,头身相合,这人就好像真的复活了一样,自己开口说话,行为举止看起来跟人没什么两样,不知是之前被恶鬼压制,还是到阴间对他有增益。 恶鬼即使被抓出来了,还是不怎么配合,审理的大部分信息,都是这位醒过来的僵尸说的。 当年领头造反的有三个人,他们各自都会些厉害的邪术,养阴兵、召夜叉什么的,靠着这些法术,许多没见过的人被吓到,逍遥了好一阵。 这人一旦顺风顺水,就容易开始飘,三人各自都收了不少徒弟,这些徒弟想要学他们的本事,自然会拼着阿谀奉承,双管齐下,三个人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想再往上一步。 造反还得造,但是他们不想当将军皇帝了,他们想长生不老。 “……好俗套的梦想。” 因为会说什么惊天言论呢,结果还是那几样。 “你可千万别说你把自己变成僵尸,就是为了长生不老。” “怎么可能!” 这位脑袋接上恢复意识的僵尸,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有弟子背叛了我,拿我的尸体用邪术炼制僵尸,我被砍头的时候就后悔了,我本来想去地府投胎重新做人的!哎呦!” 眼看堂下的僵尸咆哮着快失控了,堂上的城隍挥挥手,边上的鬼差给了他一棍子,让其冷静。 “以你生前作为,下辈子是投不成人的,该先下地狱受刑。” 先是在白莲教里修炼邪术,又趁着百姓生活困苦带着教众造反,被抓住要死的时候说要反悔,你现在想放下屠刀,但地府的审判不会允许你立地成佛。 审理继续,顺风顺水只是一时,朝廷那边派了个据说有镇压白莲教经验的人来,换官如升级,三人刚有起色的造反事业中道崩殂,想研究的长生不老也才刚起个头。 三个头目被抓,他们手底下的人跑的倒是快,从前一个赛一个忠心的徒弟,官兵来时跑的那叫一个快,特别是其中几个学到真本事的,不但躲起来抓不住,三人被处死后,还有手段把尸体带走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三个被砍头的人都没能去地府,一个被用邪术做成僵尸,另外两个变成厉鬼,但这都不是他们本意,是那些“好徒弟”的手笔。 那些徒弟想的很好,他们想利用自己的师父,一起去南方再发展,追寻长生不老之术,可惜当时太乱,最后没能带走,留在了这里。 “现在有两人,还有一个呢?” “被抓了。” “被谁抓了?” “一个模样像黑烟妖怪一样的男人,他说他也来自三宝教。” 三宝教就是当初他们领导的白莲教流派,本来不叫这个,但因为同时有三个领头人,领导层因为造反的事情换了不少人,最后改名叫三宝教。 因为三人成鬼成僵尸都不是出自本意,再加上外力干扰,一直藏在没人的地方浑浑噩噩的窝着,过去了多少年也不清楚,在他们眼中,就是突然有个如鬼魅般的怪人来抓他们,疑似是从前那些徒弟们指使的。 那个家伙非常奇怪,披着斗篷,一身的黑烟弥漫,既不是妖怪也不是鬼,看着没有实体,法力极强。 这个形容很有特点,在旁边的李道长一行听了这些描述,立刻就想到那缕黑烟,这不就是他吗。 “所以,当时那家伙是想要你的脑袋?” 见人点头,李道长仔细回想,对方当时借着黑暗靠近,目标果然是地上的人头。 来自白莲教,目标是三名曾经为白莲教头目的三人,还跟从前逃跑的徒弟有关系,这局面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那家伙的确诡异,他道行应该比我高,为何要跑?” 目标就在眼前,自己只放了个照明用的火圈,对面的人连厉鬼都能轻松抓住,被发现后想杀人灭口估计也能行,为何要跑? 关于这一点,被视为目标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抓他们是真的很轻松,为了躲避,另一只鬼钻进他的身体,操控着到处跑,他自己只剩个脑袋四处滚,反正就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他们四处跑,被活人看到纯属意外,然后又被村民看见,碰上任平生和剑非道,到了两人手里。 在他们看来,那满身黑烟的家伙比厉鬼可怕多了,就是发现对方藏在李道长身后,只有一个脑袋的他想赶紧跑,被一直观察着的李道长发现,觉得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他,进而发现了暗处的某人。 “抓你们做什么?” 已经可以确定,那缕黑烟就是非法穿越者变得,至于那个三宝教,估计是一起合到收万劫手底下的,被几个穿越者拿来当下属使唤。 从前那几个弟子是想追求长生不老,把自己师父弄成这样估计是想搞些实验,可对穿越者来说,长生不老的诱惑力低的可怜。 不管是哪一方的系统,只要宿主和系统不闹掰,跟着任务一直做下去,就能一直活着,虽然形式上有些特殊,但寿命也算无限长,三宝教教徒的追求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只说是仪式的材料。” 一通审讯下来,三名白莲教头目的生前都问清楚了,但这些都已经过去很久,除了当做去地府接受审判的参考,对现今探寻白莲教的阴谋一点用都没有。 感觉非法穿越者们要搞大事,想要得知真相,最直接的方法是联系收万劫,但这么做的话,会有提前暴露的风险,所以不能这么干,只能任由对方在白莲教里浪。 不过抓到多年前就该下地狱的造反头子,这同样是大事一件,虽然这事是意外参与的,本地城隍还是对三人表示了感谢,并保证还需要什么帮助时,可以随时来找他。 看着面前的城隍,任平生总感觉这人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有不少城隍和判官,生前就是当官的人,死后被举荐为城隍。 越看越眼熟啊,像谁呢? 突然之间,任平生脑中灵光一闪,询问城隍姓氏。 城隍生前姓罗,非本地人士,家乡在山的另一边,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突然明白长的像谁了,这罗家真是专出奇人。 第97章 晕船乃不可抗力 等三人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白天,他们前半夜又追人头又抓僵尸,后半夜一直在城隍庙里对着那一僵尸一鬼审问,后者反而更耗费心力。 因为这两个白莲教头目,连带着已经被抓的那个,其实都属于自食恶果,见造反事业有了起色,鬼迷心窍进一步研究邪术,结果又被自己的徒弟反过来利用,在自己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自作自受了。 人头吓人的问题倒是解决了,结果牵扯出更大的事情,然后因为某个家伙跑路跑的太干脆,这件事的线索也戛然而止。 对面跑的有多快呢?第二天他们从城隍庙出来,去城外再检查时,发现原本零星的白莲教徒也没了。 “跑这么快,绝对有问题。” 现在,如果再想找白莲教的人,只能是找城里那些所谓的白莲教居士,这些都是城里原本的居民,说是白莲教的,不过也只是些挂着教徒名头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且所属流派也肯定不一样。 想要把线索续上,只能去追那些有法力的白莲教法师,但此时这些人已经不知所踪。 李道长没忘自己一开始的任务,正好天也亮了,他去楚家回复楚银台,告诉对方郊外人头的事已经解决,至于妖怪,已经消灭了。 反正都落到城隍手里了,那两个家伙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僵尸自身只是较弱的紫僵,打不过鬼差,厉鬼可能有些棘手,不过在审问结束后,城隍请剑非道给了对方一剑,直接削去了大半战斗力。 这柄镇魔利器,城隍在剑非道拿出来时就有所注意,散发的剑气让周围鬼差都控制不住的退避三舍,只要轻轻戳厉鬼一下,对方半天缓不过来。 两人被关押,楚银台当初只说有人头掉到自己面前,没说过人头长什么样子,李道长最开始以为他看见的人头就是僵尸的,但是经过交流,楚银台遭遇人头时的时间的确比村民们早很多,但头的本人说自己没到过城边。 城郊那片树林是他走过离城镇最近的位置,那块地方离楚银台“见鬼”的地方还是有段距离的。 经过多方比较,可以确定楚银台见到的断头鬼,是一开始被抓住的那个,这样一来,吓到楚银台的“妖怪”最先被解决,往后也没机会再出现了。 虽然有些偏见,但李道长就是觉得,对方都落白莲教手里了,凶多吉少已经算比较委婉的形容。 “在下几日后就要离开,楚公子往后若再遇妖邪,可以先去城隍庙。” 虽然这个楚银台不算多么正直的人,但楚家在当地有权有势,给城隍庙的供奉肯定也多,看在这一层关系上,楚银台去城隍庙祈福因为会比别人多得点保护。 没有抓到妖怪本尊,楚银台心里其实有些失望,也听人说这位李道长很厉害,可是他昨天下午才找人去除妖,今天上午就说解决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楚银台想再问问细节,事关许多年前的造反,还有城隍、白莲教、先天人,这些东西都不适合让楚银台这个凡人知道,李道长只能模棱两可的搪塞回去。 越是这样,楚银台心里就越奇怪,他当大少爷当惯了,只要是问话,从来没人敢隐瞒,像李道长这样不怕楚家的很少,会不正面回答楚银台的人也很少。 再加上李道长空手回来,楚银台没有跟朋友证明自己遇见妖怪的证据,这位大少爷的心情就更不好,甚至开始怀疑对方在诓他。 天不配不怕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楚银台想试探一下这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正好他有个朋友,据说娶了个狐狸媳妇,今天刚好是对方新婚第三天,楚银台硬拦住李道长,拉着对方去那朋友家祝贺。 理由也很简单,既然说是娶的是狐狸精,他作为朋友当然要去关心一下,但是他一个肉体凡胎去了有危险怎么办?当然需要一个像李道长这样的除妖人保护。 李道长想拒绝,本来他想之前的事交代完就走,楚银台却开始胡搅蛮缠,对方话中的怀疑他听出来了,干他们这行的,经常被误会成骗子,李道长适应良好,并想着早结束早走人。 而且狐女嫁给人类,这事在他看来不算稀奇,这种情况要么是报恩,要么是出来体验俗世生活,只要不是要吃人祸害人就行,如果只是单纯人合妖成婚,李道长并不会去掺和。 无奈楚银台一边拉着他一边嚷嚷,说什么担心好友被狐狸精迷惑,说的极为关心,但李道长看到一清二楚,这家伙存的看热闹的心,与那位朋友恐怕也不是多亲密。 不过有一点对方说对了,妖怪主动接触人,除了那些好目的的,也有不少是想让下手目标先放松警惕,比如扮作落难美女的画皮,这种手段也算基操。 某些时候,书生们看见的是娇滴滴的美女向自己求救,但实际上,对面可能是男性恶鬼变的也说不定。 但接触归接触,很少会直接嫁过去,主动嫁人的话,还是报恩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怎样,李道长还是在万般无奈下被楚银台拉去了他那位朋友家,楚银台是普通人,他总不能跟个普通书生动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人弄伤。 这位楚公子的个性的确令人不喜,但还不至于让李道长打他。 那位娶了狐狸媳妇的朋友姓冯,冯在城里也算名家,其祖父也是当过大官的,可惜到冯生这里,小时候死了父亲,亲戚往来又少,还没人管束,平日里就喜欢与楚银台几个富家公子厮混在一起,虽然有些才学,但是个性轻佻、酗酒无度,跟楚银台几个凑在一起,可以评价一句“狐朋狗友”。 这样的人突然娶妻,还是只狐狸精,旁人听了自然惊奇,近些的亲朋好友这几天全都往冯家跑,都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楚银台就是好奇的那一批人,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庆贺,想看看这位狐夫人。 但因为如今社会上的规矩,家中女眷不能随便出来见人,楚银台见不到对方,只能拉着朋友使劲问。 见到了当事人,李道长的事就被他抛到脑后了,被拉来的李道长对此不怎么在意,他巴不得对方忘了自己,这样方便他走人。 见到冯家宅子时,他就能确定这家人没有危险,虽然有点妖气,也只是有精怪入住的正常情况,没有恶意。 楚银台又去缠着冯生,李道长见身边终于清静,跟旁边的楚家仆人知会一声,表示自己要离开后,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等楚银台想起来,想要试探李道长有没有真本事时,四周早就没有了道人的身影。 意外遇见任平生和剑非道,还碰见来自白莲教的人,在城隍庙里的所见所闻李道长实在在意,他离开之后,径直去找任平生他们。 因为各自都有要去交代的事,三人出了城隍庙后便直接分开,李道长去楚家,另外两人去村里安抚百姓。 “三宝教……您别说啊,听着挺耳熟。” 非法穿越者是以三宝教教徒的身份来的,还带着人手,虽然已经跑了,但两人觉得来人既然有队伍,就一定会跟别人接触,于是继续询问村民。 三宝教是白莲教的流派之一,各派系之间存在争斗,会主动去招揽信徒,非法穿越者带着人来,手底下的人肯定会到周边的村子里宣扬。 “前些日子是有这种人,这是个什么教啊?听着像庙里和尚会念的。” 白莲教脱胎于佛门,各种戒律和派系称谓都与佛门有关,佛家有三宝之说,不过这个三宝教,取名的寓意可能没有这么好。 “佛门的确有三宝之说,不过这个三宝教是邪教,里面没好人。再看见了,诸位记得及时报官。” 要是跟村民们说,这三宝教就是几百年前在当地造反的那个邪教,恐怕也没人信吧。 有村民与教徒接触过,而且据说里面不只有三宝教,还有部分称自己的教派为光目,总结下来能有三四个不同的称谓,这些应该就是因为“阿修罗王”的名号而合流的几个白莲教派系。 也有教徒试图让村民加入,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敛财,而是询问当地人一些传闻,其中就包括邪教造反、断头的僵尸这类话题,不是为了吸纳信徒,而是来打探消息。 “不管是僵尸还是厉鬼,跟长生不老都没有关系。” 李道长来找人时,正好赶上两人询问村民,他站在旁边听完,结合昨晚得到的信息,觉得怎么都不对劲,不管是从前三个领头人想要的长生不老,还是如今三宝教疑似研究的邪术,虽然有明确目标,但就是对不上。 不管是从前的领头者鬼迷心窍,从造反当皇帝变成追求长生不老,还是后来的徒弟们背叛,将自己的师傅变成恶鬼僵尸后再追求长生不老,再到如今有人为此回来抓捕,到底是什么样的邪术让人如此疯狂? “这种说法太虚幻,就算是贫道的师祖,也不敢说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到底怎样才算长生不老,这一直是个很模糊的定义,有人说只要成仙就行,有人说神仙也会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是搞个仪式,琢磨个邪术就能弄来的。 “长生也未必是好事,只是寿命长,又不代表一定能善终,也不代表一定能活到能证明长寿的时候。” 作为先天人,还是生活在苦境的先天人,任平生对此很有发言权。 “三宝教的人应该是连夜往南方去了,现在再追,恐怕追不上。” 寻常教众倒是能追上,但那些人嘴里问不出东西,作为主谋的那位能变成黑烟逃跑,这个能力如果没有限制,就冲对方昨晚那个干脆的跑路,这家伙很可能就着黑烟的形态一路跑回大本营去。 “我们还有朋友在南方,可以先传信过去,让他们多加注意。” “道真双秀还在南方。” “道真?” 这个词令李道长在意。 “道真一脉,就是我们那里一个道门流派,道长你要是实在在意白莲教这事,不如先和我们同行?” 跟他们一起走,可以最快得到关于南方白莲教的动向,先天人的飞信和化光一样,都是极为迅速的。 “只要两位不嫌弃贫道打扰就行。” …… 此时的双秀在干什么呢?任云踪带着灵自灵离开后,他们如愿搞到一艘小船,顺水路行进,现在小船正往岸边停靠,而原无乡正在晕船。 “……可恶……” 原无乡双手紧抓船延,让自己不至于倒在船上,虽然船上只有他和倦收天两个人,目前水面上也只有他们这一艘小船,银骠当家还是想给自己保下几分风度。 可实际上,原无乡现在的动作本身就没有风度可言,他都快趴在上面了,并且因为晕船的影响,高端银直接褪色成灰白色。 “要不你再吃点试试?” 倦收天站在原无乡旁边,一手帮原无乡顺气,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胡萝卜,将其递给对方。 “……吃它根本没有效果。” 当决定走水路时,原无乡不是没想起自己晕船的事,毕竟那么多先天里,明确晕船的就那么几个,但对于这事,小当家可以狡辩……哦不,解释。 那次晕船,是有多方因素影响的,首先就是当时的环境特殊,还会影响外来者功体,当时他们是出海,海面比河水更动荡,各种各样的原因促成那次晕船。 原无乡觉得这次会不同,他们买个小渔船,用内力在水面上催动,能行的非常平稳,而且比其他船都快,他觉得这次不会晕。 可现实就是如此,原无乡前期还会坚持一下,但最后还是败给了晕船。明明所处世界都不一样,普通河流跟妖市在海域差别那么大,为什么还会晕船? “这次明明不是海了,为何还会这样?” “晕船跟这些无关,你晕船是因为水面上的湿气太重……” “这个原理倦收天你已经说过一遍了,不用再说……你别晃了。” “吾没晃。” “可你明明就在走……欸,你这是去哪啊?” “……吾没动。” 看来原无乡这晕船,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第98章 路遇水莽鬼 在原无乡快撑不住的时候,小船靠岸,因为两人的身份和形象,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船。 虽然船只是普通小船,但他们在水上时会用内力稍加催动,无视水流和风,自然也不用考虑靠岸和停泊问题,用内力固定比船锚好用,这船根本丢不了。 下船后,原无乡找了棵树靠着,顺便自闭。他以为自己能战胜晕船,但很可惜失败了,要不他们换个策略,直接带着船在水面上飞算了。 “好友要不再吃一个试试?” 倦收天仍然在试图向原无乡投喂手里的胡萝卜。 “……已经吃了三个了。” 你到底哪来这么多胡萝卜,而且每一个都这么大,是真把他当兔子喂呢? “或许可以备点除湿的药材,应该会有所缓解。” 原无乡觉得自己从前晕船是因为海上的波涛,觉得在河面上会没事,倦收天则还是坚持他的理论,湿气太重。 目前看,好像是倦收天的见解略胜一筹,毕竟大船换小船、海面换河面,架船方式都用内力替代桨了,原无乡这晕船还是晕。 这个时候,一封信从半空中飞来,速度极快,隐隐有利箭破空之势。 单论这个速度和气势,很难有人相信飞来的只是个信封,不过两人对飞信已经见怪不怪,原无乡还在难受,信由倦收天接下。 “白莲教在南方有些动作,剑非道让我们多加注意。” “白莲教……” 原无乡靠着树干坐下,手里是啃了几口的胡萝卜,虽然吐槽倦收天把他当兔子喂,最后还是顺着投喂吃了。 “是只有白莲教,还是有其他人参与?” 单纯是白莲教教徒的话,他们其实不用太在意,会有当地官员组织镇压,除非是已经造反,殃及百姓了。 “都有。” 会有这封信,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是本地原住民加上非法穿越者一起搞事,旁边可能还有一个他们派过去的卧底帮衬,那个画面想想就很怪。 等原无乡缓过来,两人先是回信答应会留意,然后往其他地方走走,如果用草药除湿真能缓解晕船,原无乡很乐意试试。 停船的地方相对比较偏僻,却也不是太偏,大部分村庄都是依靠河流的,稍微往外走走,就能看到人烟。 很快他们就看到远处一个建在路边的茶棚,有位老妇人将赶路的几个书生迎进去,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前提是那老妇人没问题。 双方距离隔的远,茶棚下的人看不到倦收天和原无乡,他们这边却能看清茶棚里的人,那老妇人模样殷勤,恨不得自己动手把几个书生拉过去,但是在真正招呼人时,又一直不离开茶棚遮阴的范围,像是怕太阳一样。 抬头看看天,已是午时,今天太阳的确大了些,但还不至于晒到让人不适的地步。而且那老妇人给人的感觉也很怪,不像活人。 “三娘,端杯好茶来!” “来了!” 此时几个书生已经坐进茶棚里,老妇人高兴的朝里面喊,几人能听到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在应答。 很快,便有一位少女端着茶出来,十四五的年纪,容貌艳丽绝伦,身上有不少首饰,戒指、耳环、镯子、发簪,都极为明亮,看着价值不菲。 乍见这样的美女,几个书生一下都看呆了,只有一个人,在进茶棚时就在打量周围,当少女端茶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无比,又很快低下头不再看。 马介甫一开始并不没有与人结伴,他一直是走到哪算哪,路上偶尔遇上同路的人,聊的投机便一起走一段路。 这次也是这样,他偶遇几名赶路的书生,对面也把他当成了赶路的书生,见马介甫模样年轻,性格也不错,便邀请这名少年跟他们一起。 走到茶棚附近时,除了马介甫,其他人都已经口干舌燥,看见有茶棚,几人顺势过去,他们都是普通人,看不出茶棚里面的玄机。 只有马介甫,他不是人,是游历修行的狐仙,那老妇人在棚子里招呼人的时候,他就看出不对了。 对方不是人,包括出来端茶的妙龄少女。 少女端来的茶芳香无比,一闻便知是好茶,几个书生开始赞叹,只有马介甫,他一闻,脸色立刻就变了。 “砰!” “都别喝!” 先是茶杯杯底和桌子用力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马介甫的喊声,把茶棚里的人吓了一跳。 从半路认识到现在,马介甫在书生们心中一直是温和健谈的形象,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长得好、脾气好,一路上气氛欢快,突然发难,脸上表情还如此严肃,吓的几人都看向他。 “马兄,你这是……” “你们这两个恶鬼,竟然在此毒害人!” 那茶杯里的根本不是茶,是毒害人的毒药,马介甫原本还想,如果只是两只鬼扮成人生活,他对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的确有些人死后不愿入轮回,会假装自己还活着,模仿活人生活。 对于这样的,不管是妖还是鬼,马介甫都不会管,自己只是个在人间游历的狐仙,没多少插手别人生活的立场。 可要是想在他眼前害人,不好意思,他高低要扮一回江湖义士,给面前的家伙一些教训。 “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啊!” 被唤做三娘的少女还想说什么,被马介甫一把抓住胳膊,对于这种会害人的恶鬼,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从他阻止其他人别喝茶,到突然起身抓住三娘,马介甫的动作都极快,几个书生甚至还没从刚才那一声吼中反应过来。 “早听闻此地有水莽鬼害人,看来你们就是了。” 马介甫其实没见过水莽草,这种东西生长的范围很小,只在当地一带,虽然他自己对制药有所涉猎,却不会专门去研究毒药。 但不认识没关系,他鼻子灵,本身还有些道行,不认识水莽草,却辨认茶杯里的东西有毒。 话说到这份上,老妇人和三娘知道事情败露,对方连水莽鬼都知道,再狡辩也无济于事,这少年一看就不好惹。 真是失策,她们本以为是几个过路的书生,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变数。 三娘试着把手臂从马介甫手里拉回来,发现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早就成了鬼,对面这个少年抓她却如此容易,自己直接被擒住,逃脱不得。 老妇人站在外围,她见三娘被擒,对面还不是善茬,看看外面的太阳,与其被抓,还不如冲出去,只要寻个能藏身的地方,短暂的太阳照射没关系。 逃跑行动刚要实施,外面又遇拦路虎,老妇人眼看就要冲出去了,迎面撞上一道金灿灿的身影,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直接把老妇人堵了回来。 茶棚里的人听见老妇人的惊叫,忙向外面看去,就看到一个浑身金色的人走进茶棚,挡住了老妇人想要逃跑的脚步,甚至比起马介甫,老妇人好像更怕他。 “这里果然有问题。” 又一个白发的脑袋从后面探出,原无乡也走进茶棚,这两人过于耀眼,一进来就吸引了全部目光。 从他们意识到老妇人有问题开始,就加快了脚步速度,马介甫说得话也听的一清二楚,挡住老妇人的举动,其实是故意的。 原来是水莽鬼害人,那这茶杯里的,就是用水莽草煮的茶了。 趁着众人都愣神的功夫,马介甫也不磨蹭,忙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绳,嘴里念了几句,红绳自动变长,将三娘和老妇人绑了个结实。 到这里,几个书生还是状况外,也不怪他们,这一连串意外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喝茶的茶棚就变成抓鬼现场了。 确保两只水莽鬼挣脱不了后,马介甫先是看向刚进来的两人,在得到两人默许后,回头给几个书生解释起来。 所谓水莽鬼,就是吃了水莽草被毒死的人,这样的鬼入不了轮回,想要解脱,就得让别人吃下水莽草,让他人做自己的替死鬼。 与水鬼类似的规则,受害者最终成为加害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阴谋败露,茶杯里的芳香变成一股怪味,原无乡拿起其中一杯,看着杯底的茶渣,那就是被特殊处理过的水莽草。 “……你们就什么都没发现吗?” 原无乡看向几个得知真相,此时正后怕的书生,不管怎么看,这茶棚从各种地方都透着问题,怎么除了本身不是人的马介甫,这些人一个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发现什么?” 看着一身银白不似凡人的原无乡,几个书生有些畏惧,但对方既然问话了,处于礼节,他们还是回应了。 “这个姑娘。” 原无乡示意他们看向三娘。 “难道很像会在路边卖茶的吗?” 先不说艳丽绝伦的容貌,就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鲜艳的衣裙,这分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出现在路边茶棚,还在这里给人端茶倒水,怎么看都有问题。 这里又不是布袋戏,应该不会有人穿的非常华丽打架干活吧?神仙除外。 “……” 书生们不知怎么回答,如果说他们只记得看美女,完全忘了这里面的维和,感觉会很丢人。 “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吗?荒郊野岭不会出现漂亮姑娘,几位一点没听?” 马介甫展示了些奇异手段,但他没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多年在外行走,跟修道人学了不少防身技艺。 所以他目前的身份,还是“人”。 在来这里之前,马介甫和几个书生为了路上不无聊,谈了不少趣闻,其中就有不少妖怪化作美女诱惑人的例子。 在马介甫看来,告诉他们这些是很有必要的,他本身是狐仙,见得多知道的也多,书生这个群体是真的容易遭妖怪祸害,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但就是有这么个规律。 他们最开始同行,就是这几个书生见马介甫一个少年独自赶路,怕他年纪小遇上危险,才邀请一起同行,总之是好人。 然后危险的确有了,但不是几个书生帮助马介甫,而是马介甫反过来保护书生。 没想到,路上他那样苦口婆心的说,这些人一个都没听进去,三娘一走出来就看呆了,那茶看都不看几眼,接过来就要往嘴里送,他动作为什么那么快?还不是怕自己喊晚了,就要有人遭殃。 水莽草是一种极为少见的毒药,马介甫来到这里才听说了水莽草和水莽鬼,从别人口中只听说了毒性和水莽鬼害人的事情,至于能不能救,他目前还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带的那些比较特殊的药能不能救吃下水莽草的人。 这次确实是自己大意,几个书生乖巧挨着训,一个个给马介甫保证不会再犯后,马介甫才转回来找刚才帮自己拦住老妇的两人。 “在下马介甫,见过两位前辈。” “……倒也不至于。”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前辈”二字传入耳朵的时候,两人的动作还是顿了一下,知道归知道,真听还是感觉怪怪的。 “我们只是路过,不用太在意。” 就像他们不会戳破马介甫的狐仙身份,马介甫也不会多探究两人的身份,即使他们行貌有些过于突出。 特别是倦收天刚出现的时候,有些阴暗的茶棚里突然进来一抹极其晃眼的金色,他差点以为金乌飞进来了。 不过马介甫到底见多识广,而且在这两人之前,他还在别处见过类似的高人,都是这些与常人不同的头发,和过于优秀的容貌,只是面前这两位有点太亮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处置水莽鬼,可关于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办,马介甫也说不上解决方法。 之前就说了,水莽鬼是吃下水莽草被毒死的人,为了解脱,上一个水莽鬼会主动哄骗无辜人吃下水莽草,然后被害死的替死鬼会再重复这个过程,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老妇人和三娘也是如此,她们都曾是受害者,如今又成了加害者。 甚至其中三娘变成水莽鬼没多久,仔细盘问的话,可以找到她生前的家和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