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的升职记》 第1章 初入异世(一) 木少英感觉自己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意识还是自己的意识,身体却不是原来的。记忆中,自己是胸闷胸痛,呼吸困难晕倒在工位上,木少英仰天长啸,让我回去还能在肝二十年。倒在工作岗位,也算爱岗敬业,多少能算工伤,不知能判定多少工伤赔偿?这也算为提升员工福利待遇,促进健康养生意识养成贡献了一份力量。只是刚买的房子、车还没享受多久就要拍卖还了贷,最后也剩不了多少,工作近十年,死去依旧是个穷鬼。木少英扯扯嘴角,现在才深刻感受到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转念一想,这一倒下,最难的恐怕是父母了,从求学到工作,回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电话视频,也是寥寥几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唉。幸好没对象,没孩子,不拖累其他人,不然这上有老下有小,可怎么办。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恍惚间听见“少爷,少爷……”的声音,木少英转头朝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是小姑娘端着一个碗,嘴唇上下启合在说话。木少英动动嘴唇,想说人家是女孩纸,但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小姑娘扶起木少英向她嘴里喂东西,“啧,好苦。”木少英心中暗道,想偏头不喝,口中又被噻了东西,“嗯,是甜的。”木少英咂吧着嘴,又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木少英迷迷糊糊爬起床,屋里已经没人,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子,小胳膊小腿小脸,瘦不拉几,木少英也记不清小时候的模样,想想应该是白白嫩嫩,胖胖乎乎,健健康康,现在,不看也罢,躺平了。 自己也算在穿越小说中沉浮多年,也曾幻想自己穿越后要如何的走上人生巅峰,然而没有系统,没有空间,没有金手指,穿越人不骗穿越人,现在自己连原身的记忆都没有,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的时候就比较好奇,主角穿越回古代应该还没有普及普通话,要是不会说这里方言怎么办,现在这个难题传递给木少英,自嘲想着请问木君此局该如何应对? 木少英来到这身体的这几天除了送药的小姑娘和看病的老大夫没有其他人探望。接连几天不敢说话,暗搓搓地观察老大夫和小姑娘,发现说话口音和普通话差不多,她小小松了一口气,又琢磨着打探消息,为避免露馅,只能的向小姑娘套话,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前几天掉在水里,生病醒来便变成木少英。 小姑娘称呼木少英为少爷,而且老大夫也正常治病没其他奇怪的地方,难道小说中大夫能从脉象分辨出男女是假的?最后经木少英多次试验确认身体是个小女孩,穿越没有改变性别,穿越地方也正常,不是啥女尊,估计是穿到了哪个后院不受宠的倒霉庶女,对外称为男孩子来巩固恩宠。况且到现在都没看见这孩子的父母,啧啧,这个不受宠的小可怜。木少英脑补出一场宅斗大剧,外加女扮男装,这不是集齐穿越大女主剧本的要素吗,原主是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与苛责的主母,恶毒的嫡子一通争斗,最终展现傲人天赋,闪瞎众人铝合金眼,然后和男主巴啦吧啦地经历一堆事然后happy ending…… 看看眼前的环境,木少英反应过来,现在小可怜是自己,屁的男主,男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最重要的是自己什么都不会!!!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假如穿越了会怎样,但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这种事仅限于自己想想,现在这种情况以后可怎么过。一个社畜,基本上都贡献给工作,虽然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伯伯,但作为新时代农民工,大学学的不是农业专业,是真真正正的不会种地,穿越必备的肥皂、水泥的制作不会,经商不会,发家致富的办法没有,运动仅限于每天一万步的走路,如果word算书法,那可以勉强会选多种字体,自己以前获知的知识,基本还给老师,记得的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上,仅仅只是时间和前人推演积累下来的结果,宅斗宫斗都不会,难道自己穿越活不过一集?木少英再次叹气,原来自己在古代只是个废物! 第2章 初入异世(二) 又过了两天,老大夫终于允许木少英下床到室外走走,走到院子里,放眼看去,院子布局简单,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槐树,树下放置了几把竹椅,小姑娘扶着木少英在竹椅上坐下来。 木少英认清目前身体是个小孩的现实,寻思应该按小孩的样子生活,认真回想了小时候,太过于久远,实在想不起来,罢了,罢了,人设易倒,顺其自然就好。 “你以前在哪里当差?”望着小姑娘木少英开口问道。 “回,回少爷,奴婢原来在厨房帮工,因为廖嬷嬷和柱子哥不能伺候少爷,近日被陶管家安排照顾少爷。”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巴巴的回答。 “哦,那你叫什么,怎么这几日没见廖嬷嬷和柱子?”木少英暗暗捏住想扶小姑娘起身的手,默默道解锁人物廖嬷嬷和柱子成功。 小姑娘头埋得更深了,小声回答:“奴婢小丫,廖嬷嬷和柱子哥因为少爷落水,被陶管家处罚,关在祠堂。” 看来廖嬷嬷和柱子是伺候原身的,陶管家在这个家权力颇大,木少英暗暗琢磨。 “小丫,你起来吧,带我去见见陶管家。”木少英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看起来不过十岁,心中有些赦然,这还是个孩子。 谁知小丫听了木少英的话,颤抖着身子,带着哭腔的说:“少爷,小丫以后会好好伺候您的,能,能不能赶我走,不要告诉陶管家。” 木少英皱了皱眉头:“我想去看看廖嬷嬷和柱子,没有要赶你走,快起来吧。” 小丫听后,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木少英,见木少英面上没有厌恶的表情后,慢慢起身,低声回答:“是,少爷稍等,小丫去请陶管家。”然后转身向门口跑去。 不一会就见小丫带着一个消瘦跛足脸色白净的中年男人从门口匆匆进来,想必这中年男子就是陶管家了。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陶管家躬身向木少英问道。 木少英觉得这陶管家声音有点奇怪,还有一股香味,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斟酌一瞬道:“陶管家,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老爷?” 陶管家抿抿嘴,抬头望了木少英一眼,低头回答:“老爷半月前到怀州,估摸近两日归来,少爷好好养病,不必忧心。” 怀州是哪里?木少英不禁想到发自灵魂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面上不显,再向管家问了廖嬷嬷和柱子近况,陶管家一一回答,确实像小丫说的因为原主落水生病,被罚二十板,关在祠堂。 木少英对陶管家说道:“廖嬷嬷和柱子关了好几天,陶管家能放他们出来养伤?” 陶管家听到木少英此话再次抬头望向木少英,半晌缓缓道:“廖嬷嬷与柱子照看少爷不利,让少爷落水生病,需按照家规处理,是否放了他们还需老爷定夺。” 木少英听完陶管家的话,想了想,点头道:“陶管家说得有理,我已无大碍,想去看看他们。” “少爷不可,老爷尚未定夺,不可探望,小丫好生照顾少爷,奴才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退。”说完,陶管家不等木少英回复,行礼后匆匆离去。 木少英望着陶管家离去的背影,觉得诧异,原身落水周边人惩罚这么严重,看看都不可以吗? 陶管家身影消失在门口,见木少英没说话,小丫懦懦劝道:“少爷不必忧心廖嬷嬷和柱子哥,等老爷回来就好了,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 木少英点了点头。 小院又恢复了寂静,木少英呆呆地看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好难!见小丫一直在旁边站着,便让小丫下去休息。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木少英闭上眼睛躺在躺椅上,任由思绪纷飞。 第3章 初入异世(三) 两日后,小丫匆匆跑到木少英面前:“少爷,陶管家派顺子哥来说老爷回来了,晌午陪您吃饭。” 木少英点头回答好,让小丫去准备饭食。 木少英有些担忧,原身的亲人回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稍许有些挫败,这几日也暗暗向小丫打听这个家里情况,奈何小丫知道不多,只知主家姓林,为了避免被人察觉,木少英这几日都尽量避免与其他人接触,也不敢向其他人多打听。 晌午,陶管家随着一男子进了木少英的院子。 只见这男子约莫四十左右,面白无须,一身褐色衣服,背微躬,身材削瘦,眉头紧蹙,面容却显得沉稳而坚定,阳光斜照在他的肩膀上,投下了一道坚毅的剪影,长发整齐束着,从阳光中向木少英走来。 这是原身的父亲吗? 木少英望着走来的男子,嗫嚅了几下嘴,不知如何称呼,腾一下从椅子上起来,踟蹰不前。 “子平,你身子没好,坐着就好。”男子急走几步,到木少英面前扶着她坐下,“舅舅回来了。” 他的双手宽大,指尖略显老茧,木少英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 舅舅?原身是寄人篱下吗?他的父母呢? “子平怎么了,是身体还没有好吗?”眼前的男子见木少英一直没有说话,摸摸她的头问道。 木少英摇摇头,抛开心中的疑惑,暗道总算知道称呼什么了,抹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舅舅回来了。” 说完拉着男子的手。 男子怔了怔,抬头望了望木少英。 “子平,饿了吧,陶贤布饭吧。”半晌转头安排陶管家又笑着拍了拍木少英的手道,“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舅舅这次去怀州,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吃完饭我让顺子给你送来。” 木少英感觉到男子那半晌的呆滞,但由于不清楚其中缘由,又担心男子看出自己和原身的不同,秉持少说少做的原则,假装不知笑着望着男子点点头。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又为了多了解这个世界缠着男子问外出的所见所闻。 男子舒展眉头,笑着摸摸木少英的头:“舅舅这次是去办事的,没有遇到什么人,怀州人很多,很热闹,下次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正好陶管家布好了饭,子平该吃饭了。” 这种话语从小听到大,下次,以后,将来这种词语,一般是大人忽悠小孩,老板画饼员工,自己也曾用这类词语进行推脱,使用起来不说炉火纯青,也算信手拈来。 尽管心中思绪千百遍,仍然要维持脸上的体面。 木少英扯扯嘴角,不再说话,拉着男子的手饭桌上开始吃饭。 饭后,男子对木少英说道:“一会儿我会让廖嬷嬷和柱子回来伺候你,见你身子也无碍,明天我带你去见见李夫子,已经半月未去书塾,也该去学堂了。” 读书?是的,原身还是小孩子,外人看来还是男孩子应该是要读书的。 木少英点点头:“好,舅舅你去忙吧。” 男子摸摸木少英的头转身向院子外缓步走去。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木少英对于自己拙劣的表演深深叹息,这不要说是原身亲近之人能看出端倪,只要认识原身的也都能察觉不对。 不一会,陶管家安排人送了好几个盒子到木少英的院子,说是原身舅舅从怀州带来的。 一一拆开,是一些点心,还有几串糖葫芦,几个木偶老虎。木少英兴致缺缺,这些东西和自己送同事孩子的礼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4章 初入异世(四) 木少英躺在院子里的树下的躺椅上,悠闲的晃起了脚,阳光正好,恍然过上了理想中的退休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木少英睁开了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木少英揉揉眼睛,清醒一下头脑,习惯性眯着眼看向那两个身影。 高一点的是一个女人,身着蓝色衣服,头发像焗了油,整整齐齐梳在脑后。另一个是和原身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头发束成髻。 两人不知跪了多久,女人不时瞪一眼偷看木少英的小男孩,想必这两便是廖嬷嬷和柱子了。 不知原身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木少英看清跪着的两人后,连忙让廖嬷嬷和柱子起身。 谁知,廖嬷嬷拉着柱子深深地向木少英磕了一个头,然后说:“少爷,身体好转了吗,奴婢照看不利,请少爷责罚。” 廖嬷嬷暗暗地拉了拉柱子的衣摆,柱子急忙附和道:“请少爷责罚。” 木少英看着她俩磕头,吓了一跳,暗道这头磕得,折寿哦。急忙从椅子上起来,把廖嬷嬷和柱子拉起来,说:“廖嬷嬷和柱子一直照顾我,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们。” 廖嬷嬷连忙摆手:“少爷折煞奴婢,照顾少爷是我的本分,担不起少爷的这句担心。” 木少英见此不便多言,转移到明天要上学的话题:“廖嬷嬷,舅舅让我明天去书塾。” 廖嬷嬷听闻对柱子道:“柱子去收拾少爷的书本,再去请示陶管家,让他安排明天少爷去学堂的马车,安排厨房准备少爷爱吃的点心,” 柱子听完廖嬷嬷的话,点点头,看了看木少英,一溜烟向院子外跑去。 木少英想看看书本,避免明天去学堂抓瞎,对着柱子的背影,喊道:“柱子,送两本书过来。” 廖嬷嬷也看向柱子背影说道:“越发没有规矩,离去不向少爷请安,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说完扶着木少英坐回椅子上,含着眼泪说:“少爷受苦了,怪奴婢没照看好您。这几日没见,少爷都瘦了,小丫是怎么照顾少爷的,让您一个人再这里,周边都没使唤的人,天凉风大,少爷身子刚好快回屋里不要冻着,落下病根。” 木少英硬拉着廖嬷嬷坐下,说:“我没事,倒是廖嬷嬷和柱子受我连累了,小丫照顾我很好,廖嬷嬷不必忧心。” 廖嬷嬷听闻,眼泪流了下来。廖嬷嬷看起来和记忆中的妈妈年纪相差不大,看着她流泪,木少英不禁手忙脚乱。 廖嬷嬷拉着木少英的手:“少爷懂事了许多,听陶管家说您要来看奴婢和柱子,还与老爷一起用膳,奴婢不相信,今日一看,少爷果真长大了,嬷嬷这是高兴。” 木少英听廖嬷嬷说完,回想前几天舅舅和陶管家看自己的眼神,果真自己演技拙劣,已经察觉和原身不一样,算了,摆烂吧。 木少英自嘲想着,就算察觉出不同,被认为是夺舍还是附身,自己也只能躺平,没有任何办法。 时间在廖嬷嬷絮絮叨叨的关心中流逝,柱子送来了两本明天要上学的书本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小丫也不知是到其他地方,还是调回厨房了。 到底是不放心,廖嬷嬷去厨房端来了一碟小点心,嘱咐木少英注意后,又去亲手准备木少英明天要去学堂的东西。 待廖嬷嬷走后,木少英拿过柱子送来的两本书,翻了翻,然后傻眼了,这上面的字应该是繁体字,大多数不认识,少部分眼熟。 木少英麻爪,想自己大学毕业,现在成文盲了,平时写字也算娟秀,换成毛笔,哦豁,写出字难以直视!!!顿时感觉生无可恋,太难了! 明日去课堂可该怎么办?哭唧唧…… 第5章 书院风波(一) “少爷,快起床了,已经到辰时。” 木少英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身体顿了一下,瞬间清醒,一看原来是廖嬷嬷在叫自己起床了,朝窗外看去,天还没全亮,估摸是早上六点左右,唉,今天该去上学了。 廖嬷嬷见木少英醒了,走上来准备抱木少英下床,木少英一怔,早她一步跳下床:“嬷嬷,我自己来,你帮我梳头吧。” 廖嬷嬷掩嘴笑道:“好好好,少爷自己来,奴婢伺候少爷梳头。” 来了这么多天了,终于搞清楚衣服怎么穿,但是梳头还是不会。木少英穿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由廖嬷嬷梳头。 “少爷,记得奴婢以前和您说的吗,不能让别人接触您,在书院要出恭一定要找柱子。”廖嬷嬷一边梳头,一边问木少英。 不让人接触,上厕所找柱子?廖嬷嬷果然知道原身是女孩子。不过古代对于女子苛刻,初来乍到,维持现状最好。 木少英点点头,小声回答:“嬷嬷,我知道了。” 廖嬷嬷点点头,转头安排小丫去准备洗漱的热水,又对木少英说道:“少爷洗漱完到前院和老爷一起用早膳后,老爷陪您去书院,奴婢已经安排柱子准备好今天的书本。” 洗漱完毕,廖嬷嬷带着木少英向前院走去,前院相比木少英的院子比较宽敞,种了几棵着不知名的树,放着几盆盆栽,由于天还未全亮,灯笼从院子亮到屋内,人们来来往往,繁忙而不嘈杂,木少英向屋内望去,两人一坐一立,站着的那人躬身向坐着的那人说着什么,坐着的人见门口木少英和廖嬷嬷的身影,站起来向木少英说道:“子平,快到我这里来。” 映入木少英眼前的是两张白净的脸,是原身的舅舅和陶管家。 陶管家见木少英和廖嬷嬷进屋,向木少英颔首后,转身向旁边的人安排了几句。 “老爷安。”廖嬷嬷蹲身向原身舅舅道。原身舅舅向廖嬷嬷挥挥手,廖嬷嬷站到一旁和陶管家站在一起。 “舅舅早上好。”木少英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以前的习惯向原身舅舅问候。 舅舅笑道:“生病一场,子平倒是懂事许多,今天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一会随舅舅到书院去见李夫子,也要像现在这样。” 木少英颔首称是。 正好饭菜摆好,舅舅拉着木少英入坐就餐。 就两人?其他人呢?木少英心中感到怪异,看了原身舅舅一眼,按捺住心中疑惑,低头喝粥。 饭后,原身舅舅牵着木少英,陶管家随后,向外走去,不一会走到门口,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马车前一匹棕色的马在不安地跺着马蹄,柱子托着一个包裹等在一旁。 原身舅舅扶着木少英上了马车,木少英嗅了嗅,舅舅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天已经全亮,木少英掀开车窗上帘子,门头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两个字,猜测应该是“林府”。 马车缓缓前进,虽然垫了垫子,木少英依旧觉得有点膈屁股,就像小时候坐拖拉机的一样。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应该是到了闹市,木少英掀开车帘一角向街道望去,古香古色的街道,穿着古装的人,叫卖声音不绝于耳,俨然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 木少英放下车帘,车上瞬间暗了下去,向原身舅舅望去,他的脸庞在从车帘缝进入的晨光映照下,随着马车的晃动,不知在想什么。 晃晃悠悠,终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原身舅舅掀开车帘,走下车,回头望向木少英:“怎么不下车,怕了?” 木少英摇摇头,踩着马凳走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阶梯,耳边隐约传来读书声,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匆匆向阶梯上走去,可能时间还早,木少英和原身舅舅站在其中,略微有些突兀,两人沿着阶梯向上走去,不一会到了一个高大牌楼前,木少英望着这个牌楼觉得厚重,古朴,牌匾上的字苍劲有力。 门口伫立了一人,见到木少英和原身舅舅,走向前来鞠了一礼:“林老爷,李夫子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书院中走去,原身舅舅牵着木少英跟着那人向书院里走去,这应该是李夫子的侍从。 “李夫子,林老爷到了。”三人停步在一座屋子前,带路的侍从躬身向屋内说道。 “进。”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侍从听后将门打开,原身舅舅进屋拉着木少英躬身向坐在上位的人请安:“李夫子,安。” 半晌,木少英头上传来:“林老爷,你来了。” 木少英抬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续着胡须,抿着嘴,满脸严肃,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木少英仿佛见到了严厉教的大学教授。 “李夫子,子平年幼调皮,前些日子落水生病在家,今日我带他来上学。”原身舅舅说道,并推了推木少英。 “李夫子,李夫子,我,学生调皮,让您费心了。”木少英结结巴巴,向李夫子躬身说道。 李夫子看了看木少英,叹了一口气:“子平经过这次生病倒是懂事了不少,看来林忠你也花了心思。子平多听程夫子的话,听学去吧。” 木少英听闻,看向原身舅舅,原身舅舅点点头:“子平,柱子在门外等你,随他听学去吧。” 木少英向李夫子深鞠一躬,向屋外走去。 柱子果然在屋外等着,带路的侍从也等候在门外,木少英向他颔首,然后随着柱子向学堂走去。 “少爷,您的学堂到了,这是书本,奴才在角房候着,您有事到那里找奴才。” 柱子将托着的包裹给木少英,然后向学堂旁边的一个屋子走去。 抱着书本木少英向学堂望去,已经开始讲课,在门口徘徊,纠结是该叫“报告”,还是等下一堂课混进去? “林子平,你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听课。”讲课的夫子,看着木少英说道。 学堂里坐满了一群小萝卜,和原身差不多大,看着木少英大笑起来。 木少英见此,紧了紧怀里的包裹,低头向学堂中的空位走去。 周边的小孩,看着木少英窃窃私语,其中还有几个不怀好意地望着她,木少英暗道不好,快步走到座位,拉着凳子快速坐下,看见有个小孩子还来不及缩回去的脚。 坐下后听到位置后面的小孩子喃喃地道:“这么快。” 木少英暗自挑眉,想绊倒我吗? 看来原身与其他同学的关系不太好哦。 翻开书,还是不认识的字,讲台上夫子摇头晃脑地讲着,木少英叹了一口气,这不认识字可咋办?掏出毛笔,在纸上用汉字歪歪扭扭地写下写上“林子平”,想了想,又写下“林忠”,暗忖原身怎么和舅舅一个姓,林府感觉不像电视剧中商贾之家,而且李夫子侍从对林忠的态度也有点怪,难道自己有点先入为主,这和电视不一样? “林子平,来背背我刚讲的这个。”夫子看着木少英皱眉道。 刚讲的什么?木少英一脸迷茫地望着李夫子。 夫子深吸一口气:“三字经!!” 三字经?现在学三字经,木少英心中一喜,这会啊!!不对,她只会前几句。 木少英张了张嘴,心一横,开口道:“人之处,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口气将会的全背出来。 背完后看着夫子,半晌,夫子开口道:“这是前两天的内容,看来在家也没忘学习,但要好好听讲,方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木少英点头称是,在夫子允许下,回头看看了看凳子,缓缓坐下。看着书本上的字,突然想到了自己不是不认识字,只是不认识这里的字,既然有《三字经》,可以找人背,用汉字记下,与现在的字两相对比,就认识了!这个想法让木少英不由激动起来。 在学堂战战兢兢地待了一天,木少英大致了解到学堂的相关情况,目前这个学院是比较有名的莫山书院,教学涵盖蒙、幼、序、教,类似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木少英目前还在蒙学阶段,大概就在上幼儿园,开始学习认字的时候,想要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和现代一样必须通过考试。 第6章 书院风波(二) 跟着柱子走出学堂的门口,木少英琢磨着自己认字的事情,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木少英转头是和原身差不多大的小孩,想必学堂同学。 小孩气喘吁吁地对木少英说:“林子平,我叫你怎么不答应?” 木少英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林子平了,涩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有什么事?” “金宝少爷,找你有事,快跟我来吧。”小孩拉着木少英就要往旁边走去。 柱子连忙拉着木少英对那小孩作揖赔笑:“墨少爷,我家少爷身子刚好,老爷嘱咐要早点回去,等少爷身体好了再和金宝少爷、墨少爷玩,请墨少爷体谅奴才。” 小孩一脚踹向柱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体谅,林子平快走,让金宝少爷等,有你好果子吃。” 木少英见此,挣脱小孩的手,扶起柱子,皱眉看着小孩子:“走吧。” “少爷”柱子拉着木少英的衣袖满脸着急。 “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去去就来。”木少英轻拍对柱子肩膀安抚道,说完不待柱子说什么,再次看向小孩:“带路吧。” 小孩瞪了眼木少英,转身向书院旁的小路跑去,木少英跟着进去,不一会来到一个池塘旁边,周边假山林立,外加现在蒙学学堂下学时间,倒显得寂静。走近了只见池塘边站了几个和原身差不多大的小孩,旁边还有几个看着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年纪大一点看着木少英来,低垂着头,想必是那几个孩子书童。 只见左侧和木少英一样穿着青色书院服的孩子对木少英大声说道:“张墨,让你带小太监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太监?自己是个女的,难道被人发现,现在称呼这种情况为太监?木少英皱了皱眉,按下心中的疑惑,看向眼前的说话的人。 张墨连忙向左侧询问的小孩身边说道:“巡少爷,都怪林子平这个小太监走得慢,他那狗奴才还阻挠,不过林子平今天没让那狗奴才跟过来,我们又少了点乐趣。” “小太监,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过来伺候我!”木少英看向说话的小孩,是个小胖子,青色书院服裹在身上像一个球,发髻上系了金色的发带。 张墨见木少英没动,推了木少英一把:“小太监,给你脸了,金宝少爷叫你听不见吗?” 木少英看了张墨一眼,目前这种情况,看来以前没少发生,原身是被校园霸凌了吗?现在情况不明,动手有种以大欺小的感觉,想当年小时候也是村中一霸,虽然多年没打人了,但原身这病怏怏的身体,环顾四周,加上张墨有七个人,应该有三个人是书童,所谓的少爷有四个人,现在打起来好的结果是一对四,不然就是一对七,胜算不大。 木少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几人道:“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金宝向前一步,指着木少英大声呵斥:“林子平,在我面前谁给胆子我我你你的,狗奴才,你的太监舅舅没教过你该怎么伺候人吗?是忘记了疼痛,还是忘记了这池塘水的温度?”说着就要教训木少英。 “金宝,不要这么大声,会吓到子平少爷的。”右侧一个倚靠着围栏的孩子笑着说道,“上次子平少爷掉水里,我们少了好几天的乐趣。” 最开始询问张墨的巡少爷摇晃着手里扇子对金宝道:“知礼少爷说得没错,金宝你吓着子平少爷了。” 木少英看着这个情况,暗道,看来这群孩子中,金宝的身份类似是“枪手”,张墨是“狗腿子”,知礼少爷和巡少爷可能是“智囊团“。 金宝转过头对巡少爷和知礼说道:“知礼,阿巡你们今天怎么帮着这个小太监?” “知礼少爷,巡少爷我觉得每次玩让我伺候你们这种玩乐未免太过无趣。”木少英金宝的话看着知礼说道。 “子平少爷有什么高见啊?”知礼笑着看向木少英。 “这还得看诸位少爷喜欢什么样的玩法。”木少英说道。 知礼低头沉默半晌,抬头望向木少英:“暂时还没想好,想到了再通知子平少爷,子平少爷可以走了。阿巡,金宝今天就这样了吧。” 木少英深深地看了知礼半晌,转身离开。 金宝看着木少英的背影,“知礼,你今天怎么让小太监走了?” 知礼没有回答金宝,“阿巡,林子平今天都点不一样啊。” “小太监,今天不怕我们。”金宝连忙说道。 阿巡点点头:“他今天没有害怕,只有好奇。” “不,还有打量。”知礼补充,半晌笑道“真是有趣。” 如若木少英听见这个“真是有趣”,大抵会感慨一句霸总发言,好油。 金宝道:“知礼,阿巡,那我们现在继续按照以前的方法将他撵出学院吗?想想学院有个狗太监,就晦气!” 阿巡也看向知礼,知礼摇摇头说道:“阿巡,马上要幼学考试了,这段时间先考试,金宝你暂时不要招惹林子平。” 木少英对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按照记忆从来时的路走到书院门口,看见柱子徘徊在牌楼前,不时向里张望,看见木少英的身影,连忙跑过来,上下打量见木少英没有什么不适,拱手行礼问道:“少爷,他们没有为难您吧?” 木少英摇摇头,拉着柱子向山下走去。柱子见木少英面色如常嗫嚅几下嘴唇,跟上木少英的步伐。 一路无语,回到林府已经是夕阳西下,原身舅舅林忠没在,木少英回到院子吃完晚饭,找借口让廖嬷嬷离开后,带着柱子到书房。 到了书房,柱子“扑通”一声跪下:“奴才护主不利,请少爷责罚。” 木少英听着柱子跪下的声音,心中一紧,反复暗示自己这不是现代。为避免柱子看出异样,沉默半晌道:“起来吧。” 柱子抬眼望向木少英,见木少英脸色如常,轻轻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移动木少英右侧。 “我掉水昏迷是金宝他们所为?”木少英开口道,“你讲讲我上次落水的事。” 柱子看了木少英一眼,说道:“前些日子,金宝少爷将少爷带到池塘旁,少爷不小心打翻了金宝少爷茶水,金宝少爷打了少爷一巴掌,不仅骂少爷,还骂老爷,还要扒少爷衣服,少爷不愿,争执起来就掉进了水里。” “当时知礼少爷和巡少爷在哪里?”木少英想了想补充道,“当时场面有些混乱,我不太记清了。” 柱子又扑通一声跪下:“当时知礼少爷和巡少爷没在。金宝少爷见少爷落水,带着墨少爷就跑了,奴才这才,才把少爷救上来,求少爷责罚。” 木少英听了柱子的话,估计柱子那时也被金宝的几个书童欺负着,金宝走后,才能脱身救原身,谁知原身已经不行了,才有了现在的木少英。 想到此,木少英想问柱子他们为什么欺负原身,但话到嘴边却说:“这事你告诉过其他人吗?” 柱子连忙摇头:“少爷嘱咐过奴才学院里的任何事不能告诉家里人,所以奴才没说。” 木少英点头,对柱子说道:“起来吧,舅舅和管家已经处罚过你和廖嬷嬷了,我就不再责罚,你下去吧,这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柱子以额触手,深深行了一礼,起身退步出了书房。 第7章 书院风波(三) 木少英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知礼、巡、金宝、张墨几个名字,又缓缓写下林子平、林忠、陶贤、廖嬷嬷、柱子、小丫。 在脑中整理着近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按照金宝等人所说,林忠是太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太监可以行商,但解释了林府没有管家夫人,长相面白无须,身上有香味这些事,陶管家也是太监,原身就可能是林忠收养的孩子。那廖嬷嬷、柱子、小丫有其他与原身关联的身份吗?知礼、巡、金宝、张墨为什么针对原身?原身遭遇了“校园霸凌”,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原身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 问题太多了,目前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木少英看着眼前写着这几天遇到的人的名字,折叠着伸向旁边蜡烛上烧掉。深叹一声,此番种种,暂且搁置一边,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这只是黄粱一梦,哪天就醒了。当下应该尽快脱离“文盲”这个身份,了解这个时代。 想到到刚才打算问柱子的为什么金宝等人会欺负原身,不禁暗笑,自己好歹也是成年人了,现在换到这个小身体里面,也会开始好奇已发生事情的原因,看你强,看你弱,看你心情不顺,没有法制的约束,没有实力的震撼,缺少道德的准绳,什么都可以是霸凌欺负的理由,原因种种都不重要了,现在是已经原身已经被欺负,身体换成自己接手虽然不清楚原身和金宝几人的矛盾,但原身落水,金宝几个人不接受惩罚,怎么也说不过去,毕竟现在身体里面是木少英,她可不想以后会经受“校园霸凌”。 木少英揉揉头,起身向卧房走去,这几天想得太多,脑容量有限,cpu会不会报废啊,好烦啊,好想回家,想恋手机,追的剧大结局还没看,如果能回去,虽然继续当一个牛马,但保证好好工作,上班不摸鱼,下班秉持“领导不走,我不走”的宗旨,时刻待命,为企业的发展添砖加瓦,奋斗终身。 后面一段时间,木少英开始打探消息,了解世界,终于知道了目前所在的朝代为大周,这个地方为怀州庆阳县。学院教学是按照蒙、幼、序、教的学习阶段划分,类似现代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每个分三级,每年都会组织考试合格后才能升到下一级,一年考过者有之,三年过之也有,每一级超过五年未考核通过,学院便会实行退学。蒙学学生最多,每级分了约十个班,每班约五十人,幼学及序学人数次之,教学最少,毕竟教学考核合格,学院出具说明才能进行秀才的考核。 木少英认为这应该是意思五年未过证明实无读书天赋,大家互不耽搁,另谋出路吧,这设置就比较人性化。 莫山书院是怀州有名的书院,基本是占整座山,划分了多个区域,蒙、幼、序、教四个教学区与学院夫子教舍之间假山,池塘分割,教学区之间又由围墙分割,学院还有马场、角斗场等区域,不仅开设了常见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还设有农耕、畜牧、医术等学科,这大概算素质教育的古代版了。 从柱子口中得知是两年前林忠带着原主搬到此地,林忠开始经商,原主在莫山书院上学,目前处于蒙学一级,幼儿园小班,学了两年,都是些启蒙知识,来到此地之前的情况,柱子也不知道,木少英不便向廖嬷嬷和陶管家等人询问,暂且搁置。 至于金宝等人也算是莫山书院的风云人物,原因无他,因为其家庭背景。 知礼,全名方知礼,京城方家人,当地知州的侄子,现在是幼学一年的学生。 阿巡与方知礼同级,是季知县的儿子。 金宝是当地富商的孩子,富商姓何,生意远近闻名,何金宝与原身同级。 张墨当地商人之子,因为与何家有生意往来,张墨一直是何金宝的“狗腿子”。 方知礼和季巡是在一年前入的书院,与何金宝是如何认识的,大抵是权势和金钱的相互吸引,具体原因无法查证。 而且因为金宝等人的原因,原身“小太监”的身份也在学院被人熟知。 从柱子口里面知道,刚去学堂的时候,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那几人是原身的朋友,自从知道原身舅舅是个太监不但远离了原身,也开始欺负了原身。 后面也找了木少英几次麻烦,但被她都一一化解,成人偶尔都会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干扰客观的判断,何况是小孩子,至于朋友,这尿和着泥玩的年纪有个屁的深厚友谊,一把糖就能换一群小屁孩玩一下午,再说木少英现在和这群小屁孩也没有必要培养什么友谊。 对目前的状况进行了分析,解决何金宝等人的麻烦也应该提上日程,虽然目前学院进行幼学考试,方知礼和季巡忙着考试,何金宝和张墨等人也没有来找麻烦,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且原身被他们推下水。 思索再三,木少英决定告诉夫子,是的就是简单粗暴地告诉老师。 想着便做,次日,她向程夫子告知了何金宝推原身下水的事,程夫子看着木少英,脸色难看:“这事为何前几日不说?” 木少英:前几日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但嘴上说到:“夫子,因何金宝、张墨推学生下水,学生在家修养数日,原以为是何金宝、张墨无心之过,会向我道歉,但至今他们仍未向学生至歉,学生认为此事应告知夫子,替学生要个说法。” 程夫子皱眉,对门外书童说道:“小山,去学堂带何金宝和张墨过来。” 门外传来“是,夫子”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外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已是夏末,屋内还有几分闷热,程夫子没有说话,时不时木少英感觉有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木少英不在意,低头盯着鞋尖发呆,算了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差不多半个月躺在床上,半个月在打探消息,嘿,没人当面表示怀疑,那就是没人怀疑,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子演员的天赋…… “夫子,叫我来何事?” 突然,门外传来何金宝的声音,吓得木少英一激灵,抬头看向跨门而进的何金宝和张墨等人,只见何金宝穿着青色书院服,脖子上戴着金项圈,木少英心中啧啧,暴发户! 程夫子皱眉:“何金宝成何体统,见到夫子不行礼就罢,还大声嚷嚷。” 张墨躬身行礼道:“夫子安。” 何金宝撇撇嘴不说话,过了会行礼道:“夫子安,叫学生来有何事?” 程夫子看何金宝这样,脸色更难看,眉头皱地更深:“林子平说你和张墨推他入水,想必是个误会,你们向他道歉吧。” 何金宝听后,转头狠狠地瞪了木少英一眼,大声说道:“林子平,你这个狗……” “何金宝!”程夫子打断何金宝的大声嚷嚷,“道歉。” “哼”何金宝将头转向一边不搭理程夫子,张墨轻轻得拉了拉他的衣服。 “何金宝,你是想让你阿爹来吗?道歉!”程夫子再次说道。 何金宝转头狠狠地看向木少英,抿嘴不说话。 突然张墨对木少英说道:“子平,那天是我不小心推你下水的,对不起,请你原谅。” 木少英还未做反应,何金宝转头看向张墨,然后狠狠的给了张墨一巴掌。 程夫子大喝:“住手!”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几人沉默。 程夫子对木少英道:“林子平张墨已经承认了是他推你下水,此事到此为止,你回课堂吧。” 木少英忍住想“呵呵”的冲动,这是一出好戏啊,看得出来程夫子在包庇何金宝,再纠缠追究何金宝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木少英拱手称是,转身离开。 第8章 书院风波(四) 木少英走过走廊,穿过假山,估摸着何金宝及张墨从程父子那里出来的速度,绕着池塘开始寻找他们的身影。 此时还在上课,木少英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没过多久,远远的便听见了何金宝呵斥的声音:“张墨,你这个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替本少爷做决定的,还对林子平那个狗奴才道歉!!” 木少英走近,慢慢传来求饶的声音,还夹杂着声声闷哼。转过假山,看见只有何金宝和张默两人,张墨倒在地上蜷缩一团抱着头,何金宝不断踢向张默,嘴里还有难听的咒骂。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木少英向何金宝笑嘻嘻地说道。 “狗太监,你怎么在这里?“何金宝停止踢张墨,看向木少英狠狠道,“谁给你胆子向程夫子告状的,想惩罚我,呵,你难道不知程夫子是我叔父吗?” 木少英了然,原来如此,何金宝在书院如此猖狂,想必也有这一层原因。 何金宝见木少英不说话,冷笑道:“今天我就再教训教训你,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说完向木少英打过来,木少英转身避开,一伸脚将何金宝绊倒,顾不上什么以大欺小,骑在何金宝身上开始打,何金宝挥手反抗,木少英避开,并趁机使劲地掐何金宝。嗯,多年没有打架了,手法有点生疏。 何金宝大声喊道:“张墨,你死了吗,还不快来帮我!林子平,我要打死你。” 木少英不管何金宝喊什么,现在就他们三个人在场,张墨前面被何金宝打,战斗力算半个,一对一个半,百分之五十打赢的几率。 不想太多,木少英抡起拳头就向何金宝打去,期间还伴随着掐,用指甲抠,抓头发等招数,身上也受了何金宝几拳头。 不知何时张墨也加入这场混战。呵!张墨这小子居然趁机打了何金宝好几下,木少英不甘落下,也狠狠地打过去。三人你一拳,我一脚,场面十分混乱。 “住手。” 三人停了互殴,转向声源处,不知过了多久,周边已经围了好多人,叫住手的正是李夫子。 张墨收回拉木少英的手,何金宝收回踹出的脚,木少英掐着何金宝的肉扭了一圈收回了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夫子”三人站好拱手向李夫子行礼。 “你们三人到我教舍。”李夫子甩袖离去,三人紧随其后,其他人默默离去。 不一会,三人跟着李夫子到了木少英初来书院的教舍。从李夫子类似教导主任,主要负责幼学及蒙学的管理。 李夫子大步进屋,三人想跟随进去,却被第一天带木少英来这个院子的侍从拦在门外。 “学院斗殴,一人十诫尺。院中罚站。”屋内传来李夫子的声音。 “是。”侍从拿着约莫半米长,四指宽的竹板,向三人走来。 何金宝和张墨双手平举,伸出,木少英见此也伸出了手。“啪,啪,啪……”院子很安静,竹板清脆的声音传的很远。 好痛,木少英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叫出来。 果然维护自身权利是需要成本的。 这个结果在木少英预料中。选择告诉程夫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如果程夫子秉公处理何金宝最好,如果包庇,木少英向程夫子告状,按照何金宝的性格必然会勃然大怒,张墨可能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不过张墨会如何影响不大,重要的是今天两人落单,从夫子教舍到学堂假山和池塘区域是必经之路,一对二,可以一战。这个过程可能会被其他人看见,告诉夫子,那就免不了处罚;如果没人发现,也向何金宝发出自己不好惹的信号。结果可以接受,木少英从程夫子教舍出来就开始等着何金宝和张墨,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才绕着池塘找他们。 事实证明,自己还是有点脑子的。木少英脑中的小人叉腰大笑,心中暗暗得意。 终于三人被打完了,手已经红成一片。何金宝脸色阴沉,狠狠地瞪着木少英,张墨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侍从转身离去,木少英三人在院中站着,虽然太阳已经偏西,但空气仍然炎热,院子中没有一丝风,不一会三人就汗流浃背,何金宝此时已经没有力气瞪木少英了。 何金宝站在三人中间,木少英斜瞅一眼,何金宝头上发髻早已经散了,头发乱七八糟,蘸着灰混着汗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脸上也有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指甲印,身上也脏兮兮的。 收回视线,木少英感觉到身上和脸上传来的疼痛,眼框被何金宝这个小子打了一下,现在估计成了熊猫眼,身上也被打了好几下,手上火辣辣地疼。唉,原身这身体还是太瘦弱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斑驳的洒在木少英身上,恍惚眼前种种只是一场梦,没有长大,没有工作,没有来到这里,自己和小伙伴还在操场上体育课,什么都不想,渴望有一阵风吹过,能缓解夏日的炎热,或者体育老师“自由活动”的声音落下,冲向小卖部含着雪糕的舌尖感受到凉爽瞬间传到全身,舒服得眯着了眼,然后叽叽喳喳地同小伙伴们分享哪种口味的雪糕比较甜。 霸凌从古至今都存在,在这个书院被霸凌的也不只原身一人。夫子们知道吗?木少英认为是知道的,但或许被程夫子这样作为霸凌者的家属大事化了,或许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被无视。 木少英思索很久,实在不能用“存在即合理”说服自己,况且目前原身就是自己,更不能置之事外。 第9章 书院风波(五) 大约一个小时,木少英听见院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侍从站在李夫子的门口道:“夫子,何老爷、林老爷、张老爷到了。” “嘎吱”关闭的房门从内打开。 李夫子的声音平缓地传出来“让他们进来。” 原身舅舅和其余两人从木少英面前匆匆走过,只见二人中一人身穿褐色衣衫,身形富态,另一人穿着灰色衣衫,相比高挑消瘦的一些。 三人进了李夫子的教舍,距离稍远,听不清进几人讲话。 半晌屋内传出:“带他们三人进来。” 侍从:“是。” 走到木少英三人面前,带到李夫子教舍,打开门,让他们进入了李夫子教舍。 屋内李夫子坐在正中,原身舅舅坐在李夫子右侧,左侧客桌旁的椅子上分别坐着那个胖胖的中年人和瘦高的中年男人。 “夫子安”木少英三人躬身行礼。 李夫子看着三人说:“你三人家长现在已来,说说你们三人今日为何打架斗殴。” 何金宝及张默低头不说话,木少英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拱手行礼道:“李夫子,前日学生落水是何金宝所致,今日已向程夫子讲明此事,是在池塘边看见何金宝无故殴打张墨,上前制止,谁知……” 剩余的话,木少英没有说出口,但懂得都懂。 何金宝听完,指着木少英怒喝道:“你这个小太监!” 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突然安静,木少英仿佛感觉屋内人的心跳声似乎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在这种安静得让人窒息的环境中,神经都紧绷着,仿佛一触即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脆弱的平静。 “放肆!”突然两道声音传来,打破这份平静,一道是李夫子,一道是那个胖胖的中年人。 木少英向声源处看去,只见那中年人上前一步,大力扇了何金宝一巴掌,喝道:“孽畜,跪下!”转身向李夫子和原身舅舅拱手道:“李夫子,林老爷,是我教子无方。” 原身舅舅沉默不语,半晌向中年男人拱手道:“何老爷,不过小儿玩闹,不必大动干戈。” 瘦高的中年人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李夫子见此,沉吟半刻:“如今山长未在书院,学院暂时由老夫执管,今日林子平、何金宝、张墨均有过错,各自随家长回去,思过三日,抄写书本十遍,完成后归学。” 原身舅舅三人起身称是,准备告辞离开。 木少英见此,这是都准备大事化了吗?那自己今天的事不白做了。连忙说道:“夫子,我与何金宝、张墨打架斗殴之事,学生知错且认罚,但何金宝推我下水之事,请问夫子有何论断?” 几人望向木少英,原身舅舅喃喃:“子平……” 李夫子看向木少英半晌:“这事我查明后自会给你个说法。” 木少英愤愤不平,心中这又是准备放任吗? “今日,何金宝、张墨都在此,何不当面对峙?”木少英再次说道。 原身舅舅拉了木少英一下,对李夫子道:“李夫子,不过小儿玩乐,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做罢。” 木少英听完看向原身舅舅。 李夫子沉默半晌道:“林子平,何金宝推你下水,若我查明属实,将会在你三人归学时让何金宝向你道歉。” 木少英听闻此,心中感觉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知道争论已经没有意义,跟着原身舅舅向李夫子行礼后离开。 忽视何金宝愤恨的眼神,木少英跟随着原身舅舅的脚步走出书院,缓缓下山,山下早有马车在等候。 原身舅舅向何金宝及张墨的家长拱拱手:“何老爷、张老爷,我先行离开,有空改日相聚。” 何、张两位老爷拱手回礼。 木少英随着原身舅舅回到马车,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比较沉默,马车帘子随着马车摆动,马车里忽明忽暗,木少英向原身舅舅看去,整个人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脸。 “子平,你落水一事怎么不告诉我?”原身舅舅叹气道。 木少英不知如何回答,便沉默。 “你自小怯懦,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大声言语,到庆阳后,我忙于生计,对你关怀甚少,自你落水醒来,开朗许多,我心安慰,如今看来,想必你还是怨我的。”原声舅舅见木少英沉默不语再次说道,“何金宝推你下水之事,交给舅舅可好?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木少英心中暗暗叫苦:我也不知道林子平怨不怨你啊!好难!但面上点点头,算是给原身舅舅的回应。 一路无言,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林府,木少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打算对今天请家长的事做一个补充说明。 想了想站在马车旁,咬咬唇唤道:“舅舅,我……” 原身舅舅掀开车帘,叹了一口气:“子平先去换一身衣服,叫廖嬷嬷给你上药,一会到我屋内用餐吧。” 木少英回到自己的院子,廖嬷嬷早已经等候在门口,“少爷,你受苦了。” 说完眼泪开始掉,木少英顿了一下,有一些不适应,但还是摇摇头。 廖嬷嬷接着说道:“屋内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少爷先洗漱,一会奴婢给你上药。” 木少英点了点头,回到屋内,水盆和浴盆中已有热水,洗洗手,痛的龇牙咧嘴。站在铜镜面前,不太看得清,但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低头看看手,叹口气,明天可能会肿成猪蹄。 木少英缓缓脱衣,开始洗漱。半晌门外传来小丫的声音:“少爷,你好了吗?” 木少英起身,穿好衣服后回答:“好了,进来吧。” “少爷,怎么站在这里,快去床上躺着,小丫把药放在床头,我给少爷上药,你去问问陶管家,老爷何时开始用餐。”只见廖嬷嬷跨步进屋,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小丫走在她身后,手里捧着药。 听到廖嬷嬷的安排,小丫放上药,然后又跑了出去。 廖嬷嬷皱眉看着小丫跑出去,转头看向木少英,“少爷,奴婢给你擦头发,别着凉了。” 廖嬷嬷给木少英披了一件衣服,带她来到镜子前,拿起一张帕子,帮木少英仔细地擦着头发,原身的头发细细的很柔软,还未齐肩,不一会就干了。 随后抱着木少英到床榻,拿着药为木少英上药:“少爷忍者点,有点疼,以后遇着这事,告诉嬷嬷,嬷嬷帮你想办法,千万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廖嬷嬷一边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木少英点着头附和,心中想着廖嬷嬷对原身真好,像妈妈一样,自己小时侯父母在城里打工,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每天和小伙伴们山上河里到处乱跑,自己也算是村里小孩中打架的一把好手,在一群熊孩子中占了一席之位,后面父母回村,生了弟弟,随着年龄长大,上了学,离家越来越远,在工作的地方接近十年,父母从没来过,一直以家里忙,晕车等原因推脱,谁曾想父母这次不得不去自己工作的城市,尽然可能是为自己收尸,妈妈肯定会很伤心。 想到这些,木少英心中涩涩的,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第10章 认清形势 廖嬷嬷给木少英上着药。 木少英突然想着柱子没有和自己回来,连忙问廖嬷嬷:“廖嬷嬷,柱子回来了吗?” 廖嬷嬷轻轻地给木少英的脸涂抹着药,回答着木少英的话:“柱子还没有来,不过陶管家已经让人去书院传话,少爷不必忧心,想必过不了多久,柱子就会回来。少爷疼吗?” 木少英摇摇头。 廖嬷嬷心疼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奴婢为少爷包扎手,少爷忍着点。”廖嬷嬷拿着纱布说道。 一边用纱布轻轻地缠绕木少英红肿地手,一边叮嘱:“少爷这几天不能玩水,这药是王大夫调制的,明日就不疼了。” 廖嬷嬷对木少英包扎成猪蹄的双手吹了吹,说道:“少爷先休息会,一会奴婢陪你去老爷院子。” 说完廖嬷嬷收拾床边的药,帮助木少英脱掉外衫,待木少英躺下后为她盖上被子,端上药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少英恍惚听见脚步声传来,睁开眼睛,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此时廖嬷嬷已经站在床边,对木少英轻声说道:“少爷,该起来了。” 木少英想揉揉眼睛,但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受伤了,假装是抬手,对廖嬷嬷说道:“嬷嬷,我睡了多久了?” 廖嬷嬷拉开床帘,笑着说:“约莫一盏茶了,陶管家派人来说老爷院子开始布餐了,可以过去了。少爷吃完饭,回来再睡吧。” 木少英从床上起来,避开廖嬷嬷想抱她下床的手,走到铜镜前,旁边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毛巾。 廖嬷嬷拿起毛巾浸湿,扭干水替木少英擦了擦脸,然后又替她梳好头发,穿好衣服。 廖嬷嬷带着木少英向原身舅舅的院子走去,出了院子,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原身舅舅的院子。 走到正厅,桌上已经放好了吃食,原身舅舅已经坐到了桌子旁,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酒味。 “舅舅安。”木少英上前行礼,越靠近酒味越浓,木少英心中暗道,这是才没多久,就已经喝上了?闻这味道喝得还不少。 “子平来了,过来坐,陶贤和晴雨一起吧,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三人也好久没一起吃饭,就当这是一顿家宴。”原身舅舅见木少英来了,招呼道。 陶管家和廖嬷嬷连忙拒绝:“老爷,奴才\/奴婢上桌这不符合规矩。” 原身舅舅苦笑道:“我们都从那里出来,都是贵人们的奴才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木少英听到此,前面自己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只是没想到廖嬷嬷也是从宫里面出来的。 那么他们几人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方,还带着原身呢? 这些事原身知道吗? 现在自己应该表现出诧异,吃惊,还是面无表情? 再次感叹,没有原身的记忆,好难! 木少英偷偷看了几人,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见陶管家和廖嬷嬷推脱,原身舅舅劝导。 木少英心中暗道:按照自己多年来餐桌文化的熏陶,目前三人已进入极限拉扯状态,想必最终会以原身舅舅的胜利告终。 果然最后陶管家与廖嬷嬷还是上桌和原身舅舅一起吃饭喝酒。 木少英对于廖嬷嬷的投喂内心深处表示二十分的抗拒,但看了看自己包扎得像个猪蹄的手,形势逼人,奈何不能使用筷子,只能接纳。 木少英吃完,见原身舅舅没有让自己离开,便坐在桌旁看着三人吃。 原身舅舅给陶管家和廖嬷嬷倒了一杯酒,目测三人将正式进入侃大山的模式。 第一式:追忆往昔。 只见原身舅舅端着酒杯对陶管家和廖嬷嬷说道:“我们离开那里快五年了,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地喝一杯。” 陶管家接过原身舅舅身旁的酒壶放在旁边:“是五年零两个月了,老爷今晚已经喝的够多了,少爷还在这里,少喝些,赶明奴才再陪老爷好好地喝一场。” 原身舅舅看着在一旁的木少英,用筷子蘸了蘸酒杯中酒,说道:“来,子平尝尝。” 廖嬷嬷连忙阻止:“老爷,少爷还小,不能喝酒。”又对木少英说道:“少爷现在还小,不能喝这东西,又苦又辣,不好喝。” 说完接过原身舅舅递过来的筷子放回桌面上。 木少英心中抹一把辛酸泪,自己最后倒在工位上,每一场应酬喝的酒都不无辜。忽视猪蹄一样的手,右手握拳轻轻砸在左手掌心,林子平你的身体健康由我守护,保温杯泡枸杞明天就安排。 趁木少英心中对原身宣誓之际,原身舅舅摸摸木少英的头:“子平,舅舅对不起你的娘的嘱托,没有照顾好你。” 木少英……第二式:放眼当下 陶管家说道:“老爷,您莫过于伤心,姑娘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与您。” 廖嬷嬷在一旁红了眼眶:“都是苦命人,老爷进宫遭了大罪,为了姑娘出宫,也牺牲良多,带着少爷从京城到庆阳,千里迢迢,不知吃了多少苦。” 原身舅舅听闻此,说道:“照顾子平是我的责任,如今是连累了你俩。” 陶管家急忙说道:“是您在宫中救了我和晴雨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况且如今这种情况我也乐在其中。” 廖嬷嬷点头称是:“陶管家说得没错。少爷落水一事奴婢问过柱子确实是何金宝等人所为,少爷没告诉您,也是怕您担心。” “舅舅,让您费心了。”木少英不用你的爪子摸我的头最好了。 原身舅舅摸摸木少英的头:“舅舅知道子平在书院受了委屈,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回来告诉舅舅,切勿莽撞。” “好的舅舅,子平知晓了。”木少英忍住想对着翻白眼的冲动,错开摸头的爪子。 三人继续推杯换盏,开启侃大山第三式-展望未来。什么会好好照顾这个家,会照顾老爷照顾少爷这类的巴拉巴拉…… 木少英在一旁无聊地打着哈欠,感叹这和自己多次参加的酒局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一场表演,重要的不是想让人知道什么,而是想要阐述的东西阐述了,喝酒只是形式,祝酒词都说不清楚,敬酒只会说“你好”的自己只配做一位观众。看着气氛渐渐热烈的三人,今天的自己仍然还是一位观众。 三人的酒局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在木少英昏昏欲睡之际结束,陶管家扶着原身舅舅到旁边的屋子洗漱,廖嬷嬷带着木少英回她的院子。 木少英趴在廖嬷嬷的背上,双手环上她的脖子,廖嬷嬷背着木少英走出院子,穿过走廊。 大抵接近农历的十五,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给夜色披上了一层薄纱,柱子在前面打着灯笼,耳畔响起声声虫鸣,鼻尖传来廖嬷嬷皂角的味道,廖嬷嬷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声音清晰而悠远。 “廖嬷嬷。”木少英轻轻地喊了一声。 廖嬷嬷脚步顿停了下来:“少爷?” 木少英没有回答,半晌廖嬷嬷继续向原身的院子中走去,廖嬷嬷哼着的小调一直萦绕在耳际。 木少英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回想起小时候妈妈晚上带自己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趴着妈妈的背上,妈妈会轻声地喊:“英子回家咯,英子回家咯……” 记忆如潮水涌上木少英的心头,不再嘴硬,此刻真切地认清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现实,现在或者将来木少英就是林子平。 木少英可能再也回不去家了,再也没有人会喊着“英子回家咯,英子回家咯……” 心中涌上一股心酸,但又有些许迷茫,未来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第11章 识字 翌日,木少英,不,应该称呼林子平了。 她从床上醒来,阳光洒在房间里温暖祥和,坐在床上发呆之际,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少爷醒了吗?”林子平听见廖嬷嬷在屋外轻声地问。 “嬷嬷,我起来了。”林子平掀开被子下床。 廖嬷嬷推门进来,见林子平已经下床,连忙放下手中的热水,上前伺候她穿衣服。 双手虽然还有一些红肿,但已经不疼了,身上和脸上也感受不到疼痛。 林子平避开廖嬷嬷帮她穿衣服的手,说道:“嬷嬷手已经不疼了,我自己来。” “手虽然不疼了,但还没好,知道少爷心疼嬷嬷,过两天伤好了再自己穿衣服吧。”廖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为木少英穿衣服。 洗漱完毕,廖嬷嬷为林子平梳头:“少爷昨晚是梦魇了吗?一直哭都叫不醒,梦到什么了,告诉嬷嬷就不害怕了。” 昨晚…… 难道告诉廖嬷嬷自己想回家,想回到木少英在另一个时空的工作生活,想在看看妈妈吗? 林子平想到昨晚上林忠和陶管家三人的谈话及柱子说原身两年前和舅舅来到此处,舅舅五年前出宫,那时原身可能没出身多久,廖嬷嬷也认识原身的家人。 想了想,问道:“嬷嬷,我梦到我阿娘了,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能给我说说她的事。” 梳头的手顿了一下,半晌传来廖嬷嬷的叹息声:“我与你阿娘见面不多,但她是一个顶好的人,知道老爷当时在宫里当差,时常捎寄东西入宫,等我出宫时,便只见是老爷带着你了。” 林子平按捺住心中想着继续询问几人为什么会到庆阳的冲动,询问起原身舅舅在哪里。 廖嬷嬷为林子平梳好头,放下梳子说:“老爷一大早和陶管家出门了,走的时候叮嘱你完成李夫子安排的功课。” 林子平这才想起,自己和何金宝打架,被处罚抄书,可自己不认识字啊! “嬷嬷,柱子呢?”林子平连忙问道。 廖嬷嬷收拾着床榻,转头说道:“少爷吃完早饭,我就让柱子到书房里面去伺候少爷读书。” 用完早饭,柱子已在书房等候着林子平了。 “柱子好好照顾少爷。”廖嬷嬷对柱子说道,见柱子拱手答应后,又对林子平说:“少爷有事让柱子去叫奴婢,奴婢在旁边屋子候着的。” 林子平点头答应,目送廖嬷嬷离开。 和柱子走进书房,柱子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根藤条,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藤条:“请少爷责罚。” 林子平皱眉表示不解,需要责罚啥? 难道现在这个时代看书前还有揍人的风俗? 见林子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柱子举着藤条向林子平面前递了递,再次说道:“请少爷责罚。” 此时柱子已经算是五体投地,身体打着哆嗦,林子平见此连忙问道:“你有何过错?” 柱子诧异地抬头看着林子平,说道:“奴才护主不利。” 说完又连忙低下头。 林子平纳闷,原身掉水里,柱子在旁边可以说没能保护原身,这次自己和何金宝打架,柱子又没有在一起,难道自己打架还应该招呼他一起挡住敌人的拳头?这算什么护主不利?如果是林府家规,那陶管家和廖嬷嬷也没处罚柱子,而且柱子现在十分害怕的样子,这太奇怪了? 柱子见林子平没有说话,战战兢兢,脸上已经开始流汗。 见此,林子平也不思考为什么了,安抚道:“这次是我的原因,为何要责罚你,起身来帮我找李夫子要求抄写的书。” 柱子见林子平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连忙起身,放下藤条,见林子平的脸色如常,松了一口气,找了一本书放在书桌上:“少爷程夫子目前讲解的是《三字经》。” 林子平听了柱子的话,看了看书封面,嗯,是三个字,想必这就是这个时代《三字经》的写法。 将书翻开,让柱子照书念一遍,林子平在纸上用汉字写下来,柱子念完后,与书上内容一一对应,字数符合,开始认字,翻看几遍,大体已经认识。 柱子在一旁研磨,林子平心中紧,自己的字和原身不一样啊,又让柱子找原身以前写的字来看看,所幸,原身年纪还小,字写得与林子平目前的水平差不多。暗中观察柱子研磨的方法,感觉学会后,让柱子出去,自己埋头苦练。 时间飞逝,晃眼便到中午,桌上放满了练习写字的纸张。揉揉发酸的手腕,林子平站起来活动身体。屋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小丫和柱子。 “柱子哥,你怎么没有进去伺候少爷?”这是小丫的声音。 柱子道:“少爷在看书,让我出来,不要打扰。” “柱子哥你以前不是说,少爷看书都要你在一帮伺候的吗?而且你上次说少爷很凶,让我小心伺候,我看你是骗人,少爷很好,没有处罚过我。”小丫压低声音对柱子说道。 “我没有骗你。”柱子突然抬高声音,“少爷落水前,只要被金宝少爷叫去后,回来总是要责罚于我,平时廖嬷嬷不在时,也总是阴沉着脸,在书房对我非打即骂,你看这是我的上次打我伤痕还没好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见,林子平疑惑,原身舅舅说原身性格胆小怯懦,而柱子的形容原身却暴躁易怒,在遭受何金宝欺负的时候又忍气吞声,原身只是几岁的孩子为何会这种多面极端的性格? 林子平回到书桌前,使用汉字在两张各写下木少英、林子平的名字,对着写着木少英的那张纸看来半晌,对折抚平压在书里放在书架最上一层,今后就是林子平了。 第12章 强身健体,努力学习的战略方针 林子平双手已经消肿,虽然脸上还有浅浅的淤青,但不得不夸赞这药膏的效果真的杠杠滴。 吸取自己累倒在工位上导致来到这个世界的惨痛经历教训以及对“知识改变命运”的信仰,结合当下的环境,林子平草拟出“强身健体,努力学习”的战略方针,编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及“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行动方案。 林子平俨然变成了一位时间管理大师,早上六点起来在卧室内进行伸展运动,天亮后围绕着院子跑步,由于大学时体育选修了武术,凭借着肌肉记忆比划着初级长拳和太极拳;九点左右吃饭,十点开始学习,午睡半个小时,下午继续,睡前再比划一下减肥时跟着视频练的八段锦。 廖嬷嬷见此不住感慨,林子平长大了,懂事了。 林子平…… 长大了,懂事了果真是孩子改变后,大人找到最完美的理由。 不过也庆幸自己没被识破行为与原主不一样的这事儿。 这世界的字与繁体字差不多,但仍然有些许差别,当然也不排除林子平原本就不认识多少繁体字的可能(?˙ー˙?) 经过类似“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方式,林子平自我感觉良好,总算是摆脱“文盲”这个身份,大体算是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由于柱子认字有限,知道的书也没有几本,询问后得知廖嬷嬷、陶管家、原身舅舅林忠几人都识字,陶管家、原身舅舅林忠基本看不见人影,林子平拿着书缠着廖嬷嬷给自己读书,进而增加自己知识体量。 林忠知道这事后,甚感欣慰,大力夸奖林子平,转头陶管家送了好几本类似《两小儿辩日》的书来,让廖嬷嬷读给林子平听。 林子平不禁感慨当年从小读书要是有现在这个劲头和毅力,高考也不用超常发挥才能上个好大学,直接本硕博连读,毕业后跳过“小镇做题家”的奋斗历程,不用费心当一个好牛马,便能越过上一辈人之间的鸿沟…… 不过,自己又不是天才,当年的自己是个真正的小孩子,长大也是一个普通人,哪有这样的认知,能开心过好每一天,按部就班地长大已经很好。 心中想法暂且按下不表,目前虽然识字,但写字依旧是歪歪扭扭,回想到以前视频里面讲的控笔法,大概以后要长时间地使用毛笔了,林子平着重加强手腕的力道练习和对毛笔的控制。 每次累到手抬不起来的时候,内心掩面哭泣,真是完美阐述了“技多不压身”,以前就应该跟着视频多练练书法,现在不至于什么都不会(┯_┯) 随着练字量的增大,这时的纸张类似草纸,还有一些粗糙,不能像a4纸一样还可以进行双面利用,导致练字期间耗费不少纸张。 林子平再次真心佩服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中描述的穿越者,穿越前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但是一穿越造火药,弄水泥啥都会,改善纸张只能算基本操作。 不禁反思,都是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为何别人如此优秀?真该好好反思,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这么多年学习的东西怎么那么不全面,只顾着考试,为什么没有理论结合实际? 不过自己能从日常生活用品中分清楚造火药和水泥的物资成分,在现在这个时代能找到高锰酸钾,完成双氧水制成氧气这个最基础的试验,化学老师估计做梦都得笑醒;能推算验证出万有引力,牛顿都得从棺材中直接蹦出来!毕竟不是张衡,能发明出地震仪,也不是祖冲之能在刘徽的基础上计算出圆周率后七位。 目前众所周知的一个公式,一种计算方式,新的物资,新的方法,都属于历史发展进程的产物,感谢先人种树,让后辈乘凉。 暂时无法改变于纸张,林子平选择改变自己。 在家的这几天,林子平也把林府中的人认全,原身的舅舅林忠,其次是陶管家和廖嬷嬷,护院李、张两位师傅,厨房的魏大娘和马夫常大叔是两口子,小丫以前就在帮魏大娘打下手,柱子和顺子是廖嬷嬷的侄子,看门的是个哑巴,听柱子说以前是个当兵的,伤了腿还成了瘸子,一年前浑身是伤地被林忠带回来,伤好了留在府上看门送信,柱子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只唤哑叔。 算上林子平和林忠,林府上下总的有12口人,从古装剧了解这在古代生活水平也算小康了,林府以何为生计? 林子平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多月里林忠时常忙得不见人影,偶尔会送一些糕点之类的东西,知道林子平早上开始锻炼身体,认为自己在院子里瞎比划,可能担心走火入魔,第二天就安排护院教导林子平学习拳脚功夫。 “秉持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精神,林子平以柱子、顺子、小丫学成后可以好好保护自己为由,顺势拉上三人一起向李、张两位师傅学习。 林忠极少出现在林子平院子,虽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心中不在乎别人怀疑自己,但林子平仍不敢向廖嬷嬷打听林忠在做什么,只得询问柱子,但柱子也说不清林忠具体的行踪,林子平只得就此作罢。 时光飞逝,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勉强把李夫子的抄书要求完成,林子平知道差不多应该去学堂了。 果然在林子平练习八段锦的时候,廖嬷嬷来告诉她明日去学堂。 林子平停下动作,擦擦头上的汗,打开门,到书房收拾去学堂需要的东西。自从上次听到柱子和小丫的话,林子平便不让柱子进书房了,担心柱子发现自己写的字和原身的不一致,同时减少与柱子的接触,现在还不太适应有个人常常跟着的感觉。 坐在书桌前,林子平单手撑着头,看着蜡烛的火焰发呆,明天上学何金宝推原身下水的这事李夫子会怎么处理?何金宝会继续找自己麻烦吗? 第13章 回到学堂 第二日,林子平披衣下床,推开窗,天蒙蒙亮,相较于白天的炎热,清晨感觉舒爽,空气也是那么清新,院子此时还是一片寂静,但不远处已经传来人们谈话交流的声音,依稀能听见街道上车轮“咯吱咯吱”的运转声……林子平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又是一天开始了。 穿好衣服,齐肩的头发用发带随意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啾,用昨夜剩下的洗脸水抹了一把脸,推门而出。 许是听见了林子平的动静,开门时廖嬷嬷穿戴整齐已经站在门口,见到木少英的头发,呆滞半瞬:“天色还早,少爷怎不多睡一会?” 林子平察觉她的视线,摸摸脑后,问道:“嬷嬷,柱子起了吗?” 廖嬷嬷点了点头:“和李师傅他们在一块,要奴婢叫他们过来吗?“ “不用了,一会还要去学堂,廖嬷嬷帮我准备吃食吧,我去找他们。”林子平说完向院门外跑去。 “少爷再急也得把仪态整理好才能去啊,少爷,少爷你慢点。”身后传来廖嬷嬷的声音。林子平心中嘿嘿一笑,假装没有听到,没做停留,还加快速度。 除陶管家和廖嬷嬷住在林子平和林忠的院子,其余人住在另一个院子里。 林子平刚到门口,院子里李师傅正在指导小丫蹲马步的动作,柱子和顺子在旁边老实地蹲着马步,一脸生无可恋。 见林子平纷纷行礼道:“少爷安。” 林子平摆手:“我来晚了。” 李师傅 :“我们也是刚刚开始。” 林子平没有回话,站到柱子旁边加入到蹲马步的队伍,几人看了看林子平,没有说话,又继续开始。 已经练习了三天,但林子平渐渐适应这种强度。 回想第一天练习的时候,一听蹲马步,脑子里说就是蹲马步嘛,在第一天李、张二人的训练后,双腿打颤,只想对锻炼前的脑子说来试试! 一把心酸泪,哭唧唧~~ 结束后,柱子想来扶林子平回院子,林子平接过小丫擦汗的汗巾,擦擦脸拒绝道:“不用,你快收拾吧,一会还要去学堂。” 回到院子,廖嬷嬷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林子平快速洗漱好,见桌上已经放上餐食,披散着头发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廖嬷嬷从屋外端着一碗粥进来,见林子平如此,连忙说道:“少爷怎么如此没有仪态!” 林子平听此,疑惑地看着廖嬷嬷。 廖嬷嬷放下手里的粥,拉着林子平到隔壁房间梳头:“少爷以后不可披散着头发外出,仪态最重要了。” “早间那样呢?\" 廖嬷嬷道:”那般如此,更是不行,男子都得束发、着冠。“ 林子平摸摸鼻子,难怪刚才李师傅等人看着自己,看着铜镜中廖嬷嬷模糊的身影,林子平努力得记住她梳发的动作。 用完餐食,林子平走到府门口,看见陶管家也站在门口,心中诧异,难道舅舅也在? 果然,车内传来林忠的声音:“子平,上车来,今日舅舅与你同去。” 沿着熟悉的道路,林忠带着林子平来到书院李夫子的教舍,李夫子正坐在屋子内。 “李夫子安。”两人向李夫子拱手行礼。 李夫子让林忠坐在其右侧,林子平站在林忠的身侧。 “林老爷稍等片刻,何老爷和张老爷暂时未到。”李夫子对林忠说道。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嘈杂,林子平向屋外看去,是何金宝和张墨及其家长到了。 几人行李坐好。 李夫子道:“林子平落水之事,经查实,确为何金宝所致,张墨从旁协助。何金宝、张墨你二人可有什么异议。” 何金宝及张墨父亲连摆手称无,随后各自瞪了何金宝和张墨一眼,两人连忙道:“夫子,学生无异义。” 李夫子点头:“那你二人向林子平道歉,此事就此作罢,可有异议?” 何金宝二人连忙向林子平躬身道歉。 林子平…… 李夫子见林子平没有说话,问道:“林子平,你可有异议?” 林子平见此,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异议吗?当然有异议,他想的是让其他如原身一般被霸凌、被压迫的同学,看见反抗的力量,而不是这一句对自己的道歉,可看见此时唯唯诺诺的何金宝,看见眼中带着恐惧的张墨,看见望着自己李夫子、林忠以及何金宝张墨的家长,仿佛前期自己反抗的种种是为了逼迫何金宝和张墨此时的道歉,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向另一种强权低头?或者他们都没错,在这个时代,这本就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那么自己呢? “学生,学生无异议。”林子平闭上眼从嘴里吐出。 李夫子见此点点头:“此事作罢,林子平你三人去学堂,林忠你们也回去吧。” 几人到了学院门口,林忠对林子平说道:“回去上课吧,李夫子安排抄写的内容,我已安排柱子递交。” 林子平点点头,目送林忠离去。 林子平三人回学堂的路上,何金宝几次不善地看着林子平,在张墨拉拉他的衣袖后又收回视线。 一路相安无事,正值课间小憩,学堂内一片嘈杂,看见林子平三人,瞬间安静,随后又议论纷纷。 “闭嘴。”何金宝对着周围大声说道。 众人惊讶地看向何金宝,张墨再次拉拉何金宝地衣袖,何金宝向他看去,张墨摇了摇头。 林子平对此目不斜视,直直向座位走去。 课桌上柱子已经帮忙把书本、笔墨这些东西摆好,林子平忽略周围人热辣的视线,坐下翻开书本。 上课的钟声敲响,程夫子走进教室,看见坐在座位上的林子平,停顿了下,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翻开书,清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讲课。 第14章 偶遇陶居安 日子继续,林子平跟着李、张二位师傅学武锻炼,去书院听课,晚上温习看书,生活规律且平淡。 从上次何金宝在李夫子屋内向林子平道歉后,直至幼学考试结束,何金宝等人再也直接来找过麻烦。 在学院中林子平和柱子遭到了孤立,没和他们说话,程夫子在学堂也对林子平置之不理,宛如隐形人一般。 如果是原身,或许会感到难受,但作为木少英的林子平,早就明白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 又想着柱子还是一个小孩子,林子平担心他心中难受,提出不要柱子陪同去书院,但林忠以林子平太小为由拒绝。林子平不知道柱子怎么想,思索如果是自己是柱子会怎么办,便将自己做的笔记让柱子整理。 除开对柱子的担忧,林子平对学院中这种没人打扰的生活十分满意,每天在藏书阁中畅游,还在池塘边发现了一棵树,枝叶繁茂,它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浓密的树荫,在这夏末让人感受到凉爽和舒适。 好多年没有爬树了,开始还有一些笨拙,但慢慢也开始熟练,靠在树干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林子平身上,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在此处偷得浮生半日闲,好生快活。 这日中午,林子平又躺在树上偷闲,树下传来一阵嘈杂。 探头望去,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殴打一个小少年,看服饰装扮,应该是序学的学生,林子平皱眉,想了想还是准备干预,对着树下大声喊道:“夫子来了!” 那群半大的孩子听见,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道:“还是走吧,最近因为蒙学的事,夫子看得很严。” 几个人踹了地上的少年一脚,向四下散开。 见几人走远,那个少年躺在地上半晌还未起身。 受伤很严重吗?林子平疑惑地爬下树,向少年走近去。 只见少年身上的身着里衣,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 “他们已经走了!”林子平对少年道,“可以起来了。” 半晌,许是见林子平没有恶意,少年放下抱头的双手,向林子平看来:“你是谁?“ 林子平摸出廖嬷嬷为自己准备的手帕,递给少年:“蒙学学生林子平。“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林子平的手帕:“谢谢。“ 林子平摆摆手:“快些离开吧。”感觉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又爬上树去,拿着书开始看起来。 “学院里不让爬树,太危险了,快下来吧。”林子平向树下望去,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在树下喊道。 林子平想了想,爬下树:“好了,我下来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此时少年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不再只身着里衣,身形有些瘦弱,穿着序学的衣服,衣服有些泛白,仔细一看袖口和衣角处还有些缝补的痕迹,脸色苍白,眼神清明,脸上还带着伤,显示刚才的狼狈。 少年见林子平下树,向他拱手行礼道:“今日之事谢谢你。” 林子平摇头说不用,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尴尬。 少年打破沉默道:“我叫陶居安,序学二级学生。” 林子平再次介绍自己:“我是蒙学学生林子平。” “你是蒙学林子安,我听说过你。”陶居安看着林子平惊喜说道。 林子平沉吟片刻:“他们刚才所说蒙学的事是指我?” “你的事在学院已经传开,而且,而且大家都知道你家的有点情况特殊。“少年大抵是觉得谈论别人家中情况不妥,说话间眼神飘忽,不敢与林子平视线交汇,双手无意识紧捏,显得有些局促。 林子平明白陶居安说的自己家里情况特殊是什么意思,原身会在意自己有一个做太监的舅舅,尤其是在学堂中被人经常提及,难免感觉丢脸,但现在林子平对此不以为意。 心中所想种种不必与外人道,斟酌一瞬,林子平转移话题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他们是谁?为何打你?” 陶居安无奈笑笑:“他们是本县的富家子弟,让我为他们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我不愿就……。” 林子平知道陶居安未说明话的意思,问道:“那为何你告诉夫子了吗?” 陶居安沉默半晌。 林子平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自己的事也告诉过程夫子啊,然而现实却没有太多改变。 陶居安脸上有些涩然:“听闻子平少爷的事后,对于子平少爷的坚毅勇敢我很是佩服,但我没有子平少爷的勇气,待序学完业,应该会好一点吧,左右不过一两年,忍忍便过了。“ 林子平张张嘴想说:除了忍一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但却堵在嗓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其他人没有资格对此指指点点。 此时正好上学的钟声响起,陶居安对林子平说道:“今日的事多谢子平少爷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去上学了,就此别过。” 林子平点点头,看着陶居安离去的背影,也转身向蒙学学堂走去。 第15章 山水迢迢,思念遥遥 在两位师傅的教导下,林子平体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打拳时感觉到了力量,不再是以前的花拳绣腿,在学院里面对其他同学的挑衅,没有第一次对战何金宝时的狼狈。 蒙学一级,还没开始其他学科的学习,学堂上也是摇头晃脑地跟着夫子朗读,林子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与这种学习氛围格格不入,这与程夫子的漠视达成默契,林子平更加如鱼得水。 日子如常,林子平生活不变,只是学院的树下偶尔多了陶居安的身影,两人渐渐熟悉,陶居安也成了林子平的家教老师,教导林子平识字,在陶老师的教导下,林子平的学习一日千里。 在这段时间中,林子平从藏书阁的书中了解到这个世界朝代的走向,前期的朝代与历史发展无异,但在唐朝时期便发生了一个大转弯,没有玄武门事变,李家两兄弟携手并进,共创辉煌,虽是如此,但也逃不过“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规律,经过历史的洗牌组合,便到了目前的大周朝,类似于明朝。但关于大周的发展,林子平目前在藏书阁中的书中没有找到详细说明。 翻阅了描述地理的书卷,只有文人墨客对各地只言片语的描述,没有地图进行直观感受。 想着徐霞客游历河山的情绪,林子平心中也浮动出将来游览周朝,绘制大周美好山河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却被周朝现行的律法所击散,大周对人口流动有相关的条文规定,县与县之间的走动需要县衙出具相应的路引,州府之间需要州府出具路引,以此类推。在城市出入口设置了岗哨进行查验,没有路引可能连城都进不去,同时当地居民还要对周边出现的陌生人进行举报,官府进行核实,满而不报还要遭受惩罚…… 林子平心中咋舌,但又不禁好奇从描述上来看京城和怀州也不是一个地方,林忠他们又是如何带着原身从京城来到怀州? 按下心中疑惑,林子平继续翻阅手中书籍,想要尽快了解到在这个朝代行走的法则。 转眼便临近过年,学院陆陆续续开始休沐放假,林子平完成蒙学考试,夫子评语“差强人意,勤加练习,勉强合格。” 林子平对此表示“合格万岁,多一分浪费。” 明年便是蒙学二级了! 蒙学休沐大约一个月,比幼、序、教时间都长,其中教学学生还不到正月十五就要继续上学。对此林子平表示理解,毕竟自己以前不到元宵就要奋战在工作岗位了。 林忠和陶管家变得更加忙碌,林府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廖嬷嬷早早地便开始了带着林府其他人准备年货,打扫卫生,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鞭炮的气息,林子平才真切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初一,祭祖先。 看着供桌上没有雕刻文字的铭牌,林子平陷入了沉思:这就是原身的祖先,会不会有点敷衍? 林忠见林子平没有反应,将林子平拉到一边,对着牌位进行叩拜,又带着林子平站到门外,对着东边进行叩拜,林府众人跟随着林子平的动作。 这是这个朝代的礼仪吗?不用拜祖先,需要拜天地?而且这站位也不对啊,怎么林忠在自己后面?原身爹娘不用拜拜?全程工具人的林子平满脸问号。 心中虽有万千思绪,但林子平决定独自承受,闭口不提心中疑惑。 年饭是林府上下一起餐的,林忠、林子平、陶管家、廖嬷嬷一桌,其他几人一桌,后面吃着吃着也成了一桌。 因为过年,大家卸下一年的疲惫,此刻满心欢喜。林子平跟着柱子、顺子、小丫在院中打闹,大人们觥筹交错,笑着看着孩子们玩乐,廖嬷嬷作为忧心的家长,时不时说道“少爷不要跑”“柱子慢点“”顺子当心“,院中一片喜乐。 玩闹了一会儿,林子平坐到座位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借口想休息,拒绝了廖嬷嬷和柱子的照顾,自己一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中的槐树叶子已经掉光,徒留光秃秃的树枝,在空中张牙舞爪,街道上传来小孩子燃放鞭炮的声音其中混合人们谈笑的声音,显得槐树越发孤单。 林子平来到书房,抽出一本书,打开,翻出两张纸,一张写着“木少英”,一张写着“林子平”。 山水迢迢,思念遥遥[1],新年,你好! 第16章 元宵(一)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推窗望去,屋外一片雪白,呵,下雪了! 哈了两口气,喷出一片白雾,林子平缩回身子,裹上被子,又倒在了床上。 林府在庆阳县没有什么亲戚,没有走亲访友的烦恼,林子平直接躺平,主打的就是一个死宅。 眨眼到了元宵,天公作美,今日放晴。 一大早林忠就派顺子来告诉林子平,晚上要带她去逛街。 林子平眼睛一亮,逛街,来到这个时代半年左右,除了上学下学的那一条路,其他都没有去过。脑中浮现出元宵必备灯会、猜灯谜、放天灯等活动,正好过年家中大人都给了压岁钱,也正有地方可以花了。 林子平对晚上的逛街充满了期待,早早地便准备好。 廖嬷嬷见此笑道:“以前不见少爷这么着急,老爷说申时才出门呢。” 林子平不好意思地笑笑。 廖嬷嬷一边在手中的针线篓子中寻找想要的线,一边对林子平说:“过完年少爷也快六岁了,是个大孩子啦,嬷嬷一晃就老了。” 原身6岁了?如果时间同步,自己过完年也奔到三十了,差不多和廖嬷嬷同岁?! 不,自己不过是个300多个月的宝宝。 林子平抱着廖嬷嬷的胳膊说道:“嬷嬷还要看我长大呢,哪里老了?” 廖嬷嬷笑着:“不老,不老还要看少爷长大。” 屋内笑声不断,一片其乐融融。 申时,廖嬷嬷带着林子平到林府门口,陶管家、李、张两位师傅、柱子、顺子已经等候在门口。 “少爷安。”几人见林子平出来,齐齐向林子平问好。 林子平向几人回礼后,向陶管家问道:”舅舅呢?” 陶管家没有说话,向马车看去。 “子平,早上不是还吵着要逛街吗,这会儿怎么来迟了?”马车内传来林忠的声音。 林子平向马车看去,林忠一手掀开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舅舅。”林子平向马车大步走去,踩上马凳,进入了马车。 见人来齐了,林忠对陶管家说道:“走吧。” 说完放下帘子。 马车“哒哒”地开始前行…… 约莫十分钟,马车速度渐渐放缓,今天的目的地快到了,林子平掀开车帘向大街上望去。 此时天还未黑,大街上开始人潮涌动,旁边的商舍门口挂上了灯笼,不远处街边两侧摆满了小摊,各种花灯琳琅满目,做糖画的,捏泥人的比比皆是,流动的小吃摊边挤满了小孩,年轻女子面戴纱巾,三两相约;青年男子几人相伴,侃侃而谈……好一番热闹景象! 林忠顺着林子平掀开的车帘向外看去,指着旁边的一个商舍对林子平说道:“子平,那就是家里的铺装,一会紧跟着舅舅和廖嬷嬷,如果走散,找官府巡逻的衙役让他们送你过来。” 林子平向商舍看去,门口大约5米,不太看清里面的情形,但时有女子进进出出,抬头望去,门头招牌上写着“林记香料铺”。 林子平见此点点头:“好的,舅舅,我知道了。” 林府此次出来的是两辆马车,一辆是林忠和林子平,廖嬷嬷带着柱子、顺子、小丫坐另一辆,李、张二位师傅负责赶车。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停车点,听着林忠和陶管家的谈话,知道这是季知县布置,将元宵节安排在相邻的两条街道,不允许马车进入。 林子平感叹这不是商业街吗,季知县是知道城市规划的。 几人沿着街道随着人流缓缓流动,廖嬷嬷紧紧拉着林子平的手,不放心地嘱咐道:“少爷一定要紧跟着奴婢啊,少爷被拍花子抱去,就再也见不到嬷嬷了。” 小丫连忙点头,拉紧廖嬷嬷的衣角,说道:“是的是的,小丫隔壁姐姐就被拍花子抱去,再也没回来了。” “少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柱子拍着胸脯说道。 廖嬷嬷拍了拍柱子的肩膀:“什么我我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柱子回道:“是。” 林子平如果不是看到柱子那滴溜乱转的眼珠,恐怕不会质疑柱子回答廖嬷嬷的决心。 以前见自己战战兢兢的小丫、柱子好像已经渐渐远去,现在逐渐展现出活泼的性格。 廖嬷嬷又对顺子说道:“你也要跟紧陶管家,走散了就到林记香料铺。” 顺子点点头,向陶管家靠拢了一点。 廖嬷嬷又握了握林子平的手:“少爷知道了吗?” 林子平点点头,没有说话,握住廖嬷嬷的手以作回应。 看着这热闹的人群,心中不由浮出一丝担忧,希望今晚不要出什么意外。 “子平,这个你要尝尝吗?”林忠来到画糖画的摊子。 林子平看来看,不是太感兴趣,刚想摇头,看见小丫和柱子渴望的眼神,点点头。 “少爷选什么图案?”陶管家问道。 看到柱子和小丫的眼神都投到龙的图像上,说道:“我、柱子和小丫一人一个龙吧,顺子哥要什么?” 顺子诧异地看向林子平,不说话。 “顺子?”陶管家向顺子看去。 “我也要一个龙。”顺子低声说道。 “摊主,要四个龙,多少?\"陶管家问道。 “8个铜板。”听到摊主回到,陶管家将铜板放在钱盒子里。 林子平在心中默默进行换算,这在以前约5块钱一个,在风景区最多10块,这个朝代的1个铜板大约等于2-5元。 拿到糖画龙,林子平尝了尝,以前小时候觉得很新奇,后面长大见的多了,也觉得没什么了,现在同样。 看小丫和柱子很开心的样子,林子平心中羡慕,果然自己不能是300多个月的宝宝呢。 第17章 元宵(二) 几人随着人流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 林子平手中被塞满了各种吃食,兜里面也被廖嬷嬷放了几把栗子。 来到了一个花灯的摊铺前,看着摊主点灯的火折子,林子平想起以前刷过的视频,渐渐放慢了脚步。 林忠见状,附身看向林子平:“子平可是想要花灯?” 大概是听见了声音,摊主抬头看向几人。 林子平看着周围小孩都拿着花灯,便点点头。 “摊主,四盏花灯。”林忠对摊主说道,然后让林子平带着柱子几个小孩自己挑选。 柱子和小丫看了看廖嬷嬷,顺子望向陶管家,陶管家和廖嬷嬷微微颔首。 几人来到摊铺前,只见摆放的花灯以花朵、动物的造型为主,柱子和小丫兴致勃勃开始挑选,平时沉默话少的柱子也在此时露出几分开心的神色。 林子平选了一个橘黄色南瓜造型的灯,透过纸张,里面几根竹子穿插构造了花灯的内部结构。 摊主见此笑道:“小公子可喜欢,这是我小儿子做的,比其它的亮的时间要长一点。” 林子平点点头:“谢谢,我很喜欢,摊主这个火折子可以给我一个吗?” 摊主有些诧异,将火折子递给林子平,说道:“这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小公子喜欢便送你一个了。” 林子平接过火折子,打算回去研究研究,对摊主老板说:“谢谢。” “柱子、顺子、小丫选好了吗?”廖嬷嬷见几人迟迟还没选好,又询问摊主:“多少钱?” “二十文。” 廖嬷嬷数了二十个铜板递给摊主。 几人拿着花灯,跟随着大人的脚步向街道远处走去。 “林老爷。” 林子平向男子看去是一位身穿藏青色的中年男子向林忠喊道,旁边还有一个清秀的女子相伴,女子手里牵着一小孩,身后跟着几位仆从。 那个小孩好像是季巡。 “季知县安。”林忠向男子拱手行礼。 中年男子笑道:“元宵佳节,不必如此多礼。” “子平,这是季知县。”林忠轻轻推了推林子平。 林子平此时内心感受与过年遇到不认识的亲戚,需要叫人时双眼迷茫想重合,周边的热闹也掩盖不了此时的宁静。 “季伯伯。”林子平对季知县说道,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清秀女子道,“季伯母。” 季巡,算了忽略吧。 季知县及夫人两人笑着颔首,清秀的女子松开季巡的手,季巡向林忠行礼道:“林老爷安。” “巡少爷不必多礼。”林忠连忙说道,“季知县难得与家人游玩,我不便叨扰,改日上门亲自拜访。” “也好,前方还有打铁花,林老爷可以带子平去看看。” 季知县和林忠拱手告别,林忠带着林子平几人向打铁花的地方走去。 走到打铁花的地方,打铁花还没有开始,但周边的人已经有很多了。 几人找了人少的一处远远地看着。 不一会儿,打铁花开始。 林子平以前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感觉到惊奇的同时,也有一种震撼,对“铁树银花”有了具象化理解,这真正呈现出“花市灯如昼”[1]的景象。 突然,铁花飞溅到人群。 “啊——”应该是烫伤了人,有人叫出了声音。 人群开始躁动,向前涌动。 “廖嬷嬷,舅舅——”林子平被人群冲散,向周围大声地喊起来,可是太过嘈杂,不知道廖嬷嬷和舅舅有没有听到。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南瓜花灯,稳住身形随着人潮走动。 人群速度慢慢停了下来,林子平看看周围,不知来到了何处,想着林忠前面说的到林记香料铺,在街上开始寻找衙役,准备让他们带自己过去。 以前有事找警察叔叔,现在找官府大人,没毛病。 林子平跟着人群走,突然看见前方一个人的背影像柱子,连忙跟去,没注意到周边的人渐渐少了,也没注意身后有一道身影跟自己走了好一段时间,距离越来越近。 “柱子!”林子平正准备拍拍那人的肩。 身后一张大手骤然掩住林子平的口鼻。 “救……”还没说完便陷入了黑暗。 第18章 山洞 悠悠醒来,林子平感觉到手有些发麻,想动一动,但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被塞着东西。 什么情况? 林子平迅速清醒,忍着头晕,想睁开双眼,但阳光晃得脸上,什么也看不清。 偏头避开阳光,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山洞,阳光透过缝隙刚好射在眼睛上,周边地上躺了八九个小孩,也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有两三个小孩已经醒来,嘴里“呜呜”地呜咽着,其他几个还没有醒。 看到这个情形,想起廖嬷嬷说的拍花子,林子平推测自己可能遇到了人贩子。 果然不出意外就一定会出意外。 林子平心中有些慌乱,脑中浮现被人贩子拐卖可能会发生事,不禁感到害怕。想要逃跑,但成年人逃出人贩子的掌心都困难重重,现在是个小孩,更是难如登天。 深吸两口气,林子平强迫自己冷静。 稍微平复,林子平观察周边环境。 虽然有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山洞,但山洞里还是十分昏暗,有一部分仍然看不清楚,算上林子平,这里共有12个被绑的孩子。 林子平尝试挪动身子,想要坐起来,但只能无力地蠕动身体。 小孩子们渐渐醒来,不时传来呜咽的声音。 一道光照进山洞,林子平向光亮的地方看去,一个中年男人扛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这是?心中涌出一丝希望。 ”吵什么吵!“男子随意将扛着的东西丢下,大声呵斥道。 林子平向男子丢下的东西看过去,是一个人。 进来男子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羊皮褂子,但腰间挂着一块洁白的玉佩,看着十分怪异,这个男人长相普通,没有任何特点,如果平时在人群中遇见也只会当一个寻常的路人甲,此时背着阳光,显出一丝温和。 林子平试图看出男子的特别,想要记住男人的样子。 男子解下腰间缠着的鞭子,向呜咽的声音处挥过去,嘴上骂骂咧咧:”叫你们闭嘴,听不懂吗?“ ”大山,你住手,这都是好货,打坏了你赔啊。“洞口伸出一个脑袋对男子吼道。 叫大山的男子收回鞭子,对洞口男子谄媚地笑道:”八爷,教训地是,这不是这群崽子不听话,我怕引来官兵。“ 八爷走了进来,对大山踹了一脚:“快去准备吃食,这批货物可是值不少银子。” 大山拱手称是,连忙跑出去。 八爷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少爷小姐,今儿委屈了,不过马上就送你们去过好日子,你们可得听话哦。“ 大山提着一桶东西进来:”八爷,这吃食我弄好了。“ “八爷我是个心善的,不忍心各位少爷小姐挨饿受冻,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能到处跑哦,不然八爷会很生气的。”八爷脸上笑意更深边走边继续说道。 转头安排大山:“大山,去把他们绳子解开。” “八爷,他们跑了怎么办啊?“大山放下手中的桶,双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挠挠头,不解问道。 八爷抬手给了大山一巴掌:”不解开,你服侍他们啊!” “八爷,英明。”大山手捂着脸嘿嘿笑着。 大山走近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孩,蹲下为男孩解开绳子,男孩猛地站起来就往外冲, 大山连忙拉住,“啪”的一声,重重地给了男孩子一巴掌。 “八爷,这孩子想跑。” 八爷走到男孩面前,一脚踢到男孩膝盖,男孩趴到了地上,八爷抽出腰间里的刀,一下刺入男孩手背。 “啊——”男孩痛苦地哀嚎。 “怎么这么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收到惩罚的。”八爷抽出刀,“接下来不准说话,不准哭哦。” 孩子们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战战兢兢地蜷缩着身子。 “大山,继续。”八爷拿出一张帕子慢慢地擦着刀。 大山继续为孩子们解开绳子。 林子平又惊又怒,低下头看向大山丢下的那个人。 季巡?林子平再次确认,果真是季巡,他也被人贩子绑上山来了,那么季知县应该会来救他吧。 虽然有一些不道德,但林子平见季巡在这里,稍稍放心一下,至少官府找人时会尽责一点。 大山替林子平解开绳子后,林子平双手自由便拿开嘴上堵着的破布,深吸几口气,缓解不适,然后蹲在地上,和周围人一样缩在一起,降低存在感。 林子平从来到这个世界心中就一层担忧,害怕被识破自己是个女孩子的身份,现在这种担忧更甚。 同种境地,女孩子承受的风险远远高远男孩子。 不一会,大山便解开了除季巡外其他人的绳子,指着季巡说道:“八爷,这个小子,一路都不老实,我下了重药,现在还没醒。” 八爷瞪了大山一眼:“这药重了变成傻子,影响货物质量怎么办?大山,要学会动脑子!“ 大山谄媚地说道:“八爷教训是,小的还得多向八爷多学习。” 八爷得意笑笑:“走吧,我还得向姜爷汇报这里的情况。” 大山跟着八爷身后向洞外走去,走到装吃的那个桶,一脚踢翻,八爷瞅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向外走去。 随着两人出去,洞中又陷入一片昏暗,此时已经没有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被八爷刺破手掌的男孩在低低哀嚎,时不时有其他孩子的抽泣声音传来。 林子平见后面没人再进来,慢慢起身向季巡走去,帮他解开绳子。 “季巡。” 林子平想扶季巡起来,季巡突然睁开眼睛。 “林子平?”季巡沙哑的说道。 林子平点点头:“是我。” “这是哪里?” 林子平摇摇头:“季巡,你没事吧?我们可能遇到拍花子了。” 季巡闻言,抬头看了看周围,半晌没有说话。 山洞里陷入一种莫名的寂静中。 “我爹会来找我的。”季巡小声说道。 林子平没有听清,问道:“季巡,你说什么?” 季巡的声音传来:“我爹会来找我的。” 其他孩子也纷纷止住抽泣,重复着:“我爹会来找我的。” 林子平点点头:“是的,我舅舅也会来找我的。” 第19章 营救(一) 庆元县县衙。 “还是没有找到吗?”季知县对一个衙役问道。 “大人,还没有。“衙役拱手向季知县回复道。 季知县挥手让衙役退下。 “老爷,阿巡,阿巡还没有找到吗?”是街上跟着季知县的清秀女子。此时的她哪有半分清丽的模样,双眼无神,脸色憔悴,脚步慌乱地从外面进来。 季知县连忙扶着女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爷!”女子拉着季知县的衣服,眼中含着泪,低低地唤着。 “阿秀,会找到的。”季知县对女子说道,“我已经派人守在出入口,一一进行排查,上报州府,其他县也有孩童失踪,方大人已经安排周边县城一起寻找。” “告诉我父亲了吗?”女子问道 季知县摇头:“岳父大人年岁已高,这事我没有派人告诉他,但已经安排人将消息传回京城。” 女子没有说话,默默流泪,季知县小心地为女子擦眼泪。 一仆从匆忙从屋外跑进来:“禀报大人,林老爷求见。” “让他稍等,本官随后就到。” “是。” 仆从退下后,季知县说道:“夫人,你先回屋休息,我一定会找到阿巡的。” 女子拿回季知县擦眼泪的帕子,擦擦眼泪,点点头,旁边的丫鬟上前扶着女子向屋外走去。 季知县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整理了一下衣襟从向屋外走去。 “季知县。”林忠见到季知县连忙拱手行礼,“季知县,子平丢了。” 季知县诧异道:“子平也不在了?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我们与季知县分别后,前往打铁花处,谁知意外突发,人群涌动,将子平冲散,我们约定在林氏香料铺相聚,但子平却一直没来。我们沿着街道寻找,只找到子平冲散前拿着的南瓜花灯。”林忠向季知县细细说着发生的事。 季知县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个花灯是子平的?” “我去询问过花灯摊主,花灯是摊主儿子做的,对每个灯进行了编号,子平的是八,在西街口找到的也是八。”林忠平复了一下情绪解释道。 季知县沉默半晌道:“实不相瞒,我儿阿巡也丢了。” “这……”林忠望向季知县,十分诧异。 “我已经上报州府,其他县也有孩童失踪,已经安排人其他各县寻找,我县的几个要道也安排人排查,目前还没有结果。”季知县向林忠说道。 林忠抿了抿嘴:“庆阳约五万余亩,寻找一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大人是何时封城?” “亥时封城宵禁。”季大人回复道。 林忠沉声道:“子平戌时走散,亥时宵禁,此时过去四个时辰,歹人可能还没转移。” “我会安排人在城中进行排查。”季知县说道。 林忠苦笑:“城中还可以排查,如果是在山里,那……”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阿巡和子平还等着我们!”季知县坚定地回复道。 林忠也点头:“是的,那我再继续多安排人去山里寻找。” 季知县点点头,向林忠拱手行礼:“如此便多谢林老爷。” “季知县,不必如此。林忠必定竭力!告辞。”林忠连忙将季知县扶起来,重重承诺道。 林忠向县衙外走去,陶管家和廖嬷嬷早已等候在外,见林忠出来连忙迎上去。 廖嬷嬷说道:“老爷……” “回去再说吧。”林忠打断廖嬷嬷话,向马车走去。 陶管家和廖嬷嬷对视一眼,随着林忠上了马车。 林府书房。 “老爷,是他们来了吗?”陶管家对林忠问道。 林忠摇摇头:“季知县的孩子也丢失了,其他县也有孩童失踪。” 廖嬷嬷急忙说道:“那少爷呢?” “应该是和其他孩子一样遇到拍花子了。”林忠揉揉眉心,缓缓说道。 陶管家和廖嬷嬷松了一口气。 “季知县已经安排人在路口、城中进行排查,目前还没有结果。“林忠对陶管家和廖嬷嬷说道。 廖嬷嬷沉吟片刻:“城中万余户房舍,一一进行排查要到什么时候。老爷我们是否要联系那位大人一起寻找少爷?” “联系那位大人,军中势力参与,我们不是暴露了吗?”陶管家皱眉说道,“我们这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蜡烛灯芯“噼里啪啦”作响,房中陷入沉默,林忠背手踱步。 “天亮后晴雨跟随寻蜂蝶在城中寻找,城中找不到再商议,陶贤安排人在周边山里进行寻找,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子平。“林忠一边拨动灯芯,一边说道,“那位大人暂时不用联系。” 沉默半晌,林忠又说道:“季知县的孩子也丢失了,随时关注县衙那边的情况,三天内如果还没有子平的消息,联系那位大人,我们开始进行转移。” “老爷……”廖嬷嬷猛地看向林忠,“那子平呢?” 陶管家苦笑:“目前由于我们阉人的身份,林府本就备受关注,如果其他人知道子平的身份,我们的能力带得走他?” 林忠说道:“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季家也有军中关系,想必季少爷的丢失,季家不会作壁上观,虽然有人怀疑林府,但毕竟没有实证,这几年出宫的人不止我们,都在京城各家的监视之中,我们不自乱阵脚,暂时还是安全的。现在最重要地还是子平,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 陶管家和廖嬷嬷拱手称是,向林忠行礼告退,屋内又陷入沉默,林忠坐在书桌前,展开笔墨,思索半晌,开始书写。 第20章 营救(二) 第二日,庆阳县城全城戒严,各路口设立关卡,县衙派出所有衙役一户一户进行排查。 廖嬷嬷等人也按照林忠的安排进行搜寻。 林子平等人对其他人的搜救一无所知,十三个孩子蜷缩在山洞,瑟瑟发抖。 季巡应该是被那群人贩子打过,嘴角有些出血,脸有一些肿,面部明显地不对称。 林子平将他扶起来,寻找了一处干燥地地方坐下。 摸了摸口袋,廖嬷嬷装着的栗子还在,还有一个火折子,没有荒野逃生的经验,林子平对如何逃出这里一筹莫展。 被八爷刺破手掌的小孩,由哀嚎转为抽噎,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林子平思考了半晌,多年的教育没有办法对一个受伤的孩子熟视无睹,打算去看看他的伤势。 想往前走,但感觉衣裳被拉住,是季巡。 “你干什么?”季巡抬头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指了指被八爷刺破手掌小孩的地方,说道:“我去看看。” “不要去。”季巡低头双手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土。 林子平疑惑地看着他。 “其他人都没有去,而且你没有药,也帮不了他。”季巡抬头望着林子平解释着。 林子平开始沉默,因为季巡说得没有错,现在这个环境大家都是自身难保,但一个成年人没有办法看着一个孩子受伤躺在地上无动于衷。 \"我去看看,躺在地上伤寒生病会连累我们的。”林子平拉开季巡的手,向那小孩走去。 “你没事吧?”林子平蹲下查看小孩的伤势。 血还在往外冒,小孩子脸色泛白,双眼无神。 没有酒精,纱布,怎么止血?林子平有些慌乱,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多储备一些医学知识。 思考 一瞬,想到以前用的止血带,使劲从里衣撕出一块布条,用力绑在小孩的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处,清理伤口边缘的杂物,拿出手帕按住,稍微抬高手臂。 死马当活马医,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够有用。 上天眷顾,半晌血止住了,林子平暗暗松了一口气,取下布条包扎了住伤口,转念又开始担心,没有经过消毒,感染了怎么办? 小孩已经昏迷,林子平见他躺的地方有些潮湿,想把他挪动到其他位置,可是高估了身体的力气,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们一起吧。”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子平转头,是季巡。林子平没有客气,点点头。 为了避免碰到伤口,需要十分小心,这就导致两人也没办法挪动。 季巡朝着其余几个孩子喊道:“还不过来帮忙,你们想他死吗?” 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走过来帮忙,几人合力终于挪动那个孩子。 其他人也聚集在一起,除自己外十二个孩子中有五个女孩,七个男孩,最小的孩子才三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 “姐姐,我饿。”三岁的小孩子对着拉住他手的小女孩喊着饿。 小女孩连忙捂住小孩的嘴,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低下了头。 几个年纪小的也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林子平见此有些不知所措,想把兜里的栗子拿出来,但感觉杯水车薪,且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压抑住拿出栗子的想法。 季巡朝大山踢倒的桶走去,林子平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是没有几颗米的清粥,此时已经流淌了一地,季巡连忙把桶提起来,所幸桶里面剩了一些。 季巡拿着桶里的破木勺,盛了一勺大口喝了起来,又把盛了一勺递给林子平,示意他喝。 林子平喝了一口,啧,什么味,顿了一下,也大口喝完。 其余几个孩子连忙走过来,想来抢林子平手里的破木勺和面前的桶。 季巡见此,站到林子平面前,推搡着涌上来的孩子。 “你们要干嘛。”季巡大声地说道。 林子平握紧木勺,站在季巡旁边护着木桶。 “我们也要吃,你们凭什么不让。”最大的那个孩子站在季巡面前大声说道。 “没有不让你们吃,但现在需要我们分配。”季巡对那个孩子说道。 “凭什么。”其他几人继续推搡着。 林子平做势要踢翻木桶:“不听我们的就大家都不吃了。” 其他人愤恨地瞪着两人。 季巡两人不闻所动,寸步不让。 双方气氛僵持。 半晌,其他几个孩子开始排队,林子平按照季巡的要求一人一勺分给几个孩子。 季巡见此说道:“我爹是庆阳知县,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林子平在旁边点头附和。 其他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季巡的说法。 林子平将季巡拉到暗处,把兜里的栗子和火折子翻给季巡看。 季巡看了看林子平翻出来的东西,眼神有点奇怪:“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我们还有这些吃的啊。”林子平将栗子和火折子放回兜里,拍了拍。 “嗯,那你放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只告诉了你。”林子平笑着对季巡说道。 季巡摸摸林子平的头,林子平瞪了他一眼,躲开:“干啥?” 季巡摇摇头离开:“以后不要这么相信其他人。” 林子平…… 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教做人,而且季巡刚才的眼神和以前自己看堂哥家小侄子时的眼神一样! 回想了刚才的行为,林子平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怎么刚才会有那么幼稚的行为,不过短短一会儿,就将季巡当作自己信任的人,忘记季巡也是伤害原身的一员,就因为季巡和自己现在身处同样的环境,有了逃出去这里这个共同的目标,一起抵抗了其他几个孩子,下意识忽视了现在所处的时代,下意识认为季巡是一个善良的人,失去了防范之心?想到此林子平倒吸一口凉气。 整理好情绪,林子平从暗处出来。 受伤的孩子已经醒来,有个小孩拿着破木勺喂他吃着东西,林子平移开目光。 只见季巡带着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在洞里四处走动,林子平没有和他们一起。为了减少消耗,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当前的形势,思考逃出去的方法。 第21章 营救(三) 目前身处的环境是一个山洞,阳光能透进来,说明目前的所处的位置不是太深,这里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那么大山和八爷进出的洞门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面增加的?山洞里面目前能看见的地方人类活动的痕迹很少,很大可能这是八爷这一伙人临时找的一个地方。从以前看到的拐卖人口案件的相关报道,人贩子一般都会找熟悉、常用的聚集点,快速进行转移,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人贩子遇到了什么情况,不能进行转移?这个时代没有汽车,没有高效的昏迷药物,那么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元宵第二天,目前应该距离庆阳县不远,很有可能还在庆阳县县城不远的山里。 想到这里,林子平有些激动,证明季知县或者是林忠已经采取了营救的行动,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应该能大大缩短营救时间,但现在困在山洞里,怎么让人知道自己的情况? 现在人贩子出现的大山和八爷,还有职级应该比八爷高的姜爷。这些人现在是在山洞外吗?人贩子还有其他人吗? “你在想什么?”林子平从思绪中回神,是季巡回来了。 林子平不打算将自己的推断告诉季巡,便转移话题问季巡山洞里的情况:““没什么,这山洞怎么样?” “那边还有一个洞,太黑了,我们没有进去太远。”季巡沮丧地说道。 林子平点点头,这刚好证实了自己刚才的推论。 突然,季巡凑近,林子平呆愣着不动。 “头上有东西。”季巡从林子平头上拿下一根枯草。 季巡地靠近让林子平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你身上有什么,好难闻啊?” 季巡莫名地看着林子平,想了想将衣袖举在林子平面前说道:“应该是这个,刚赵先诚摔跤,我扶他起来的时候碰到山壁粘到的,黏糊糊地,好臭,我手上也有。” 凑近季巡的衣袖和手,黑漆漆的一团,手上还有粘着一些泥巴,林子平心中浮现一种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你们在哪里看见这个的,带我去看看。”林子平说道。 季巡点点头,带着林子平到里面的那个山洞里,两人沿着墙慢慢摸索。 “就是这里了,沿着洞口右侧进来五十五步,你摸。” 林子平朝季巡的声音处摸去,摸索了一会,果然感觉到黏糊糊地,凑近了还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林子平连忙退后两步,摸出火折子,火光不太亮,但已足够看清眼前的山壁上渗出的黑色物质,地上已经积累了一些。 这是石油! 林子平连忙将火折子熄灭,掩住口鼻。 这应该是石油吧,和以前书中描述的长的差不多,还有这刺鼻的味道。 “林子平,怎么了?”季巡见林子平将火折子熄灭问道。 “没什么,我担心被其他人看见亮光,我们出去吧,一会拍花子那两人进来看不到我们还比较麻烦。”林子平找了个借口搪塞。 “也好,这山洞里面黑漆漆地不知道有什么。” 两人又摸索着山壁向外走。 “一,二,三……”林子平默默地数着脚步数,按照自己的步伐,一共六十二步。 出来后,拍花子的人没有进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和其他人一样,两人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 一个小孩凑过来问道:“你俩出恭吗?” 季巡告诉林子平这人就是赵先诚。 “出恭?”林子平疑惑地问道。 “是啊,那山洞黑漆漆地一片,不正好方便大家方便吗?”赵先诚说道。 林子平想到里面的石油,准备后面再进去看看,如果大家在洞口上厕所了,怎么进去。 “那洞太黑了,而且我刚才进去闻到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出事不能相互照应,我觉得大家最好不要独自进去。”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山洞里过于安静,其他几个孩子都关注着他们谈话的情况,听林子平这样说,都望向这边。 季巡点点头:“没错,刚才我发现那边有个石头,大家在石头后面出恭,也没人会看见,有事大声喊,都能听见,现在可以带大家去看看。” 林子平和赵先诚起身,跟着季巡往他说的那个石头走去,其他大一点的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 大概三十步的距离果然有一个石头,可以挡住其他人视线,跟过来的几个孩子都同意了季巡的提议。 林子平对季巡的提议点赞,在这里的个人问题得到有效解决,大大降低踩到人工地雷的风险。 山洞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大山和八爷出去后再也没有人进来,林子平走到山门处查看,是一块石头将洞门堵了起来,凑近了看稀疏的光透进来,林子平想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无奈缝隙太小,什么都看不见。 “你在找什么?”林子平回头季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 林子平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回想到前面自己幼稚举动,心中有点不怎么想搭理季巡。 见林子平没有回答,季巡又问道:“你在找什么?” “这里有缝隙。”林子平指了指山门处。 季巡凑近看,果然有光透过来,用手用力抠了抠,泥巴开始松动,林子平见此也凑到另一边徒手抠泥巴,其他孩子见状也凑过来一起。 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多,季巡让大家停了下来:“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大家快停下来,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孩子们听见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季巡俨然成了这群孩子的领导者。 林透过洞口向外看去,此时,太阳已经西下,有四个人在洞外守着,可能笃定这十几个孩子翻不出什么水花,现在正聚在一起闲聊,没人关注洞里的情况。 林子平将耳朵贴在抠出来的缝隙处,希望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什么也听不见。 收回目光,林子平回到山洞,回到刚才找的那个石头坐下,今天就喝了一勺粥,现在又饿又渴,揉揉肚子,摸了摸装栗子的兜,想拿两颗出来吃,看了看周围的孩子,又担心接下来人贩子不送吃的东西进来,悻悻地收回手,唉,算了,不吃了,忍住! 第22章 营救(四) 心中庆幸出门的时候听了廖嬷嬷的话,穿得比较厚,不然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冻生病。 生病! 想到被八爷刺穿手掌的那小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那孩子安静地依靠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林子平走近,那孩子睁开了双眼,虚弱地看了眼林子平。 检查了他的手,已经没有流血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林子平松了一口气,想到现在的环境也无能为力,准备回到石头开始躺着,减少消耗,保存实力。 “谢谢你。”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子平回头,是那个孩子。 “没事,你自己注意,不要死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林子平说完就转身离开。 汽油和柴油能燃烧,这洞里的石油能燃烧吗?就算能燃烧,但怎么用呢,不可能在洞里点燃吧?林子平想着怎么利用洞里的石油,思索半天毫无头绪,心中有些担忧,一天已经过去,不知道季知县和林忠能不能找到这里。 林府书房。 “老爷,今天在城里搜寻一天,依旧没有少爷的下落。”廖嬷嬷紧锁着眉头对坐在书桌后的林忠说道,“超出十里,寻蜂蝶根本不能准确定位。” 陶管家也说道:“今天对仓山的搜寻也一无所获,老爷,歹人还在县城里面吗?” 林忠靠在椅子上,面庞在烛火的下忽明忽暗,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季知县封城及时,不可能从城门离开,县衙传来已经有七八个孩子失踪,歹人带着这么多孩子,应该走不远。寻蜂蝶在城中找不到,明日开始在山里寻找。县衙那边怎么样了?” “季大人已经传信给京城,但京城那边今日还没有回复。”陶管家正色回复道。 “周家现在做主的是周大人,只是季夫人的哥哥,对于季巡这个外甥恐怕没有那么上心。”廖嬷嬷走到书房中摆放的椅子上坐下。 “周家不会放弃季家,季家不会放弃季巡。”林忠缓缓说道,“我们也不能放弃林子平。” “明天我们增加人手,扩大搜寻范围。”陶管家说道。 林忠点点头:“其他转移得怎么样?” “目前庆阳县戒严,怀州也有影响,已经停止了所有动作。”廖嬷嬷回复道。 “晴雨和陶贤你们也一天一夜没有停歇,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一早我去县衙看看。”林忠揉着眉心说道。 “老爷放心,我已安排人在山中继续搜寻。”陶管家说完和廖嬷嬷拱手告辞。 走出林忠的院子,月光如水。 “小贤子,我们会找到子平吗?”廖嬷嬷叹气,脸上显出疲惫。 “只要不是被那些人找到,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会找到他。时间不早了,晴雨早点休息,明天还得继续。” 廖嬷嬷点点头,没有说话,缓步离开。 翌日,林忠早早地就到了县衙,县衙外围着一群神色焦急,年岁不一的男女。 “劳烦禀告季知县,林府林忠求见。”陶管家上前对守门的衙役说道。 衙役上下打量陶管家,看了看马车,说道:“稍等。” 说完向旁边的另一个衙役耳语一番,那位衙役点点头,向县衙内跑去。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一位仆从走了出来向陶管家行礼:“请随我来。” 陶管家点头,向林府马车处做了一个手势,不一会,林忠便从马车里出来,跟随着仆从向县衙内走去。 “为什么他可以进去,我们要见季知县!” “不要挤,季知县已经安排人进行寻找各家的孩子。” …… 林忠忽视身后的嘈杂,跟随仆从的步伐继续向前走。 “季大人。”林忠见季知县坐在八仙桌后,单手撑头,眉头紧锁。 “林老爷来了。”季知县听见声音起身看向林忠。 此时的季知县双目赤红,嘴角处有明显的燎泡。 林忠在季知县示意下坐下:“季大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季知县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我也安排了人四处寻找,目前还是没有结果。”林忠也长叹一口气说道。 “目前已有十户人家报案孩子失踪,现在日夜守在县衙外。”季知县说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 “我县目前就有十二个孩子失踪,这些人已经如此猖狂了吗?”林忠压下怒火说道,“季大人,难道,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季知县起身,背手踱步,屋内陷入了沉默。 “老爷,夫人晕过去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季知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跪在地上:“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林忠见此说道:“季大人,林忠告辞。” 季知县按捺心中的慌乱,对林忠说道:“县衙会尽力搜寻的,有什么消息会告知林老爷的。” 林忠点点头,拱手行礼告辞。 县衙后院。 “夫人。”季知县匆忙走到床边,见床上的女子双目紧闭,面色憔悴。 “嬷嬷,阿秀这样大夫看过了吗?”季知县对站在床边的嬷嬷问道。 嬷嬷擦了擦眼泪:“医女已经看过,夫人这是急火攻心。” 季知县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嬷嬷见此向屋内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跟随嬷嬷出来,将空间留给两人。 半晌,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见到床边的季知县,连忙起身问道:“夫君,阿巡还没有消息吗?” “阿秀,快躺下。”季知县扶着女子躺下。 “哥哥回信吗?” 季知县抿唇:“回信了,他说会联系秦大人的。” “那秦大人怎么说?” “秦大人已经安排人,大概午时能到庆阳。”季知县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季府也收到阿巡失踪的消息,应该也会安排人过来。” 阿秀脸色暗淡,欲言又止。 季知县苦笑:“方知州是我爹的门生,我们怎么可能瞒得住。” 阿秀眼中含着泪,闭眼忍住不让眼泪落下,半晌睁开眼说道:“我知道,现在重要的是找到阿巡。” 季知县为阿秀擦去眼角的泪珠:“阿秀,委屈你了,你好好休息,儿子的事交给我,无论如何,我会找到他的。” 说完,不待阿秀说什么,起身走向屋外。 第23章 营救(五) “老爷,官兵进城了。”陶管家急步跑到书房向林忠汇报。 “好!太好了!”林忠听此激动地站起来。 陶管家也面色激动:“季知县果然联系了军中,这下一定能找到少爷。” 林忠点点头:“将寻蜂蝶收回,不要让人发现。” “那我们的人要撤回来吗?” “不用,现在撤回来,反而引人怀疑,山上的人继续寻找。”林忠沉吟片刻做出安排。 陶管家拱手称是,按照林忠吩咐开始向外传递消息。 林子平这次是因为口渴而醒的,醒来后感觉饥肠辘辘,但木桶里面已经没有吃食了,山洞里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身边情况,其他人好像还没有醒,想到昨天的石油,林子平向山洞里走去。 “一、二……六十” 一边数着脚步,一边在墙上摸索,在六十步的时候感觉到手上的异样,林子平退后几步,点燃火折子。 亮光划破黑暗。 不知道这里滴落了多久,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浅浅的黑色“水洼”。 林子平捡起旁边的石块,蘸了蘸水洼中的石油,滴落在地上,尝试着看能不能点燃,除了一些黑烟,并没有燃烧的迹象,担心其他人发现,林子平连忙将用土掩盖滴落地上的石油。 是太少了不能燃烧吗?林子平看着石块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在旁边找了两根小树枝,其中一根蘸了水洼中的石油,同时点燃两根树枝,蘸着石油的树枝燃烧更快,熄灭更慢。 虽然不能直接燃烧,但可以作为助燃剂。 林子平将廖嬷嬷给他备用的帕子拿出来放在水洼里,又从将里衣撕下来两块浸泡在石油里,半晌后拿出来,担心八爷和大山突然进来,拎着几张浸泡了石油的帕子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了。”一出山洞就见季巡准备进山洞,“这是什么?” 林子平不想回答他,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的力量比自己单打独斗强多了,便说道:“昨天你带我进去那个黑漆漆的东西,我闻着有奇怪的味道,就用帕子浸泡了看能不能有用。” 季巡点点头:“但是这湿哒哒也不行啊,铺在石头上看能不能干,我让其他人也去浸泡着多准备点。” 林子平跟着季巡出来,向其他孩子说明了情况,其他人将身上的帕子和里衣撕破,递给林子平和季巡。 看着这十多个孩子,脸上依然有惶恐之色,但没有哭闹,年岁小的几个孩子也不哭不闹,跟随在几个大孩子身边。 季巡安排两个孩子在山门处透过昨天抠出来的洞监视外面的情况,两个孩子在山洞里进行接应,林子平和季巡进那个黑漆漆的山洞,一个孩子照顾受伤时的那个,其余的将浸染了黑油的布铺在石头上。 是的他们给石油取了个“黑油”的名字,林子平表示,只要大家高兴就好,也跟着认可了这个名字。 林子平将不再流淌的黑油帕子铺到隐蔽处。 经过几番考虑,将兜里的栗子拿出来一人分了两颗,有两个孩子也把装着小零食的袋子拿出来,分来吃了,勉强裹腹,但依然口渴难耐,但都按捺住心中的情绪没有大哭大闹。 山洞光线转暗,在山洞监视外面监视情况的两个孩子匆忙跑过来说有人进来了。 十几个孩子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盯着门口。 八爷和大山进入山洞,大山手里还提着一个木桶。 “八爷,这批货物的状态比以前的好太多了。”大山放下手中的木桶,谄媚地对着八爷说道。 八爷摸摸胡子点点头:“各位少爷小姐真听话,乖孩子是会受到奖励的,看八爷给你们送来吃的了。” 说完,走到受伤的小孩面前,看伤口没有流血了,啧啧两声,说道:“命真大,捡回一条命就乖乖听话。” 林子平在两个孩子说有人要进来的时候就连忙把为受伤的孩子包扎的帕子和撕下来的衣带取下来藏起来,此时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大山也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八爷,要给这个小孩包扎一下吗?” 八爷瞅了大山一眼没有说话。 大山见此连忙说道:“我这不是怕死了影响货物质量,一个孩子二十两银子了。” “你给他包扎下把,二十两银子呢。”八爷想了想,丢下这句话想洞外走去。 大山蹲下身,用随身的酒倒在小孩手上的手上,从怀里摸出来一些药倒在伤口处,随意包扎了下,提着前一天的木桶,也大步走了出去,关上山门。 林子平跟着大山慢慢地向山门口挪动,悄悄的趴在山洞的缝隙处,试图能听两人的谈话,心中暗暗庆幸这次能够听见了。 “大山,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要没有良心,今天幸亏是我,要是其他人,你就走不出那个山洞了。”八爷的声音传来。 大山没有说话,八爷又说道:“想想你家里的,还有小山的病,他们可就靠你了。” 大山涩涩地声音传来:“八爷,我知道的,只是看着那个孩子和小山差不多大,就,就有点不忍心,下次不会这样呢。” “有良心能赚到治小山病的银子吗?这事不能让姜爷知道,不然我也不能帮你。” “八爷,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姜爷,没有传话过来,山下盯得紧,好好看着洞里的货,不让他们死了就行。” 声音渐渐远去,林子平什么也听不见了。 两人的谈话里面除了知道山下还在搜寻外没有其他重要的消息。 山洞里,赵先诚维持孩子们排队,季巡将桶里的东西分给大家,依旧是一人一勺。 见林子平进来问道:\"怎么样?“ 林子平将八爷两人说道山下还在搜寻的消息说了出来。 孩子们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家人还没有放弃。 季巡对着其他孩子说道:“不知道这些人下次送吃的是什么时候,我们身上吃的已经没有了,这不能马上吃完。” 大的几个孩子点点头,小的几个见此也懵懂地跟着点头。 林子平几下吃完季巡盛出来吃的,等其他的孩子吃完,又盛了一勺向受伤的小孩走去,在大山将酒淋到他手上的时候,小孩紧咬着牙关没有叫出声来,此时无力地靠在石头上。 “怎么样了?”林子平蹲下身对小孩说道。 小孩摇头,没有说话。 林子平也再问什么,将木勺递给小孩说道:“吃吧。” 小孩单手接过,低头吃起来。 “你可以叫我小福子。”小孩小声地说道,并将手里的木勺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从善如流地说道:“好的,小福子,你多休息。” 山洞里又陷入了寂静,林子平走到石头边躺下,一天过去了,希望明天能有人发现这个山洞,发现关在这里的他们。 第24章 营救(六) 第三天了,还没有人发现这里,山洞里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 “林子平,我们会被人找到吗?”季巡将破木勺递给林子平,有些不安地说,“我们会离开这里吗?” 摒弃季巡对原身的欺负,就这几天的事,林子平对季巡十分佩服,自己面对这事都感觉到手足无措,而季巡只是一个孩子,依旧头脑清晰,在这些孩子中一直表现强大的自信和卓越的领导力。 “会的,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林子平安抚着季巡。 不待季巡回答,接过破木勺囫囵着喝下去,经过一夜,木桶里的稀粥已经凉透了,里面的米粒已经泡得发涨。 “我去山门处看看。”林子平拍拍季巡的肩膀,站起身来向山门口走去。 外面阳光洒在山林里,大部分的树叶已经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地面上堆满了落叶,周边还有大片大片的枯草,几个人贩子聚集在一起,跺脚取暖,林子平凑近缝隙,这次终于断断续续传来几人的对话。 “听说山下官兵已经开始搜山了,我们这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啊?” “官兵?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这次怎么会安排官兵来搜山?” “我听说知县的儿子丢了,所以知县联系了军中,安排官兵来庆阳搜寻。” “我们这里有知县的儿子,那怎么办,姜爷和八爷怎么说?” “哎,谁知道会不会在我们这里,这一批又不只有我们这里这几个货物,现在查这么严,出去不是自投罗网,还不如就在山里待着,等风声过了再走。“ “我们能等,各位老板能等吗?其他地方还等着我们会和,姜爷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安排我们离开。” “对对对,还是虎哥知道得多,赶紧把这批货送走,哥几个去春花楼好好逍遥一番。” “谁不知道你有个相好在春花楼,我们和你去不太方便吧。” …… 几人嘻嘻哈哈地讨论着,林子平将山下官兵搜寻的事告诉大家,季巡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被放弃,还有人在寻找。 林府。 “官兵搜寻一夜还没有找到,我们的人也没有消息吗?”林忠声音显得疲惫无力。 陶管家沉默不语,半晌说:“老爷要保重身体,少爷还等着我们去找他。” 林忠捏捏眉心。 廖嬷嬷见此说道:“少爷会不会已经没有在庆阳县城内了?周边山体群绕,我们这种搜寻作用犹如杯水车薪。” 林忠长叹一口气:“我去见一见季知县。” “老爷,现在军中的人还在,此时前去是否不妥?”陶管家阻拦说道。 “无碍,现在不去,才显出异常。”林忠摆手。 “大人,林老爷求见。”仆从向季知县禀报道。 季知县正在与一位身材威武的男子说话,听见仆从说林忠来了,思索片刻,让仆从带林忠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是谁来求见?”男子疑惑地向季知县问道。 “是庆阳的商人,他的外甥这次也失踪了,以前从宫里出来的。”季知县对男子说道。 “宫里出来的,是哪一年出来的,确定是他外甥吗?”男子神色凝重。 季知县还没回话,门外便传来仆从的声音:“林老爷,这边请。” 季知县听闻此与男子正襟危坐在八仙桌两旁。 “季大人安。”林忠进门拱手向季知县行礼道。 “林老爷不必多礼,请入座。”季知县说道。 林忠在季知县下侧坐下,见还有另一男子,问道:“这位是?” 季知县介绍道:“这是徐千户。” 林忠再次起身行礼:“徐千户安。” 男子没有说话,摆手让林忠坐下。 “林老爷,此时到访有何要事?”季知县望向下首的林忠说道。 林忠再次起身行礼,哽咽道:“我儿子平已失踪多日,恳请大人派人寻找。” 季知县连忙上前扶起林忠:“林老爷,不必如此,我儿也失踪多日,徐千户及县衙衙役正在全力搜寻。” 林忠抹抹眼角:“大人及千户大人所做之事我与庆阳失踪孩儿的家人感激不尽,但如今没有消息,大家都心急如焚,所以今日才冒昧打扰。” 徐千户见此说道:“林老爷放心,庆阳十余孩童失踪,兹事体大,徐某及手下官兵对此义不容辞,目前已安排人马对县城要道进行排查,衙役及官兵日夜不休进行搜山,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诸位。” “千户大人若找到失踪的孩子,这恩情林忠必当衔环结草,只是这绵绵群山,何时才能搜寻到,孩子们多一日没有找到便多一日危险啊。”林忠忧心忡忡地说道。 季知县及徐千户相视一眼。 “林老爷对此有何妙计?”季知县问道 林忠苦笑:“我不过一残缺之人,承蒙圣上开恩,才能与子平安享余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即可,安排家中仆从与衙役日日寻找,如今已是走投无路了。” 徐千户见此说道:“林老爷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对庆阳县父老一定有个交代。” “如此我便放心,我会将此消息告诉县衙外守着的失踪孩童的家人,不便叨扰,林忠告辞。”林忠行礼告退。 跟随仆从出了县衙,陶管家问道:“老爷回吗?” 林忠点点头,两人穿过县衙门口拥簇的人群离开。 “果真是从宫里出来的,心眼子就是多。”林忠走后,徐千户愤愤地说。 季知县说道:“我认为他说的有理,群山茫茫,我们这种搜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们一天没有找到,阿巡便一直处于危险中。” “季老弟,你的心情我理解,此次将军让我带领一千人来助你,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地寻找。”徐千户拍怕季知县的肩。 “千户大人及兄弟们的辛苦我季涟看在眼里,没齿难忘,但如今这种大范围的搜寻,我担心歹人狗急跳墙,对孩子们不利。”季知县回到八仙桌旁坐下,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撤回人马?” “不,由明转暗,引蛇出洞。”季知县喝了一口水,重重放下茶杯。 “这,万一歹人不上道,或者我们判断失误,他们早已离开庆阳呢?”徐千户迟疑。 “子明兄,除了这个,我没有办法了。”季知县双手掩面缓缓说道,“现在只能赌了,如果找不到,只能认命,我们认命,季巡认命。” 徐千户张了张嘴:“阿涟……” 房间里陷入沉默。 “认什么命,季涟相信你的判断,歹人还在庆阳,我们设下重重关卡,一定会捉住他们,找回阿巡,我先去安排,你一会过来校场。”说完,徐千户想门外大步走去。 房间内只剩季知县一人,不一会,屋内传来似有似无的低泣声。 第25章 营救(七) 山洞里的光线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除了大山每天送一桶吃食进来,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每天都有孩子在洞口透过缝隙监视着外面,林子平和季巡也时不时地去缝隙处看看,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期间大家一直在思考逃出去的的办法,依旧毫无头绪,但仍然没有放弃。 浸染了黑油的帕子已经干了,林子平一人分了两块,告诉他们这个可以快速燃烧,小福子福大命大伤口没有恶化的迹象,季巡带着几个孩子研究被捆绑了如何解开的方式。 林子平有种预感,他们应该快要离开这里了。 在第七天,林子平听到山洞外在议论山下只有寥寥几名官兵在搜寻,林子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 “他们已经放弃找我们了吗?”山洞里弥漫着失望和悲伤,季巡的脸上也有些难过。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山下的家长们想让歹徒知道他们放弃了,但在想其他的办法,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只依靠他们是不行的,我们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林子平将自己的推测和想法告诉大家。 季巡说道:“林子平说的对,山下的情况我们不清楚,无论如何还是得靠自己,只要我们有一个人逃出去,将消息带出去,大家就还有救。” 随后,山洞中大的几个孩子轮流在山洞缝隙处值守,竖着耳朵听山洞外面的情况,其他孩子在山洞里寻找尖锐的石头,然后揣在身上,绑在胳膊上。 第十天,大山还有守在山洞外的几人走进山洞,林子平见此,心中了然,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大山对身后几人安排道:“八爷要带他们离开,你,你,你快去将他们绑起来,动作快一点。” 身后的几人听闻此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但依旧拱手称是,拿着绳子向林子平等人走过来。 孩子们面露惊恐之色,年纪小的几个孩子奋力挣扎,但在几个成年男子面前,犹如蚂蚁撼树。 一只手缓缓摸向林子平的手背,并有向上的趋势,就像一条毒蛇慢慢朝衣袖内滑动。 林子平试图忍下恶心的感觉,但实在无法忍受,使劲向男子踹去,一声哀嚎在山洞里响起。 大山上前狠狠地给了林子平一巴掌。 林子平头被这一巴掌打偏了头,耳朵“轰隆”作响,感觉头脑发懵。 “你们干什么!”回过神来只见季巡和小福子拦在自己面前,怒视着大山。 “呦,这次都货物这么有骨气,真当自己还是少爷小姐。”大山脸色难看,大声呵斥。 其他几位歹徒听见大山的呵斥,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赵先诚连忙起身,向林子平和季巡靠拢,其他孩子见此也聚集在林子平等人身边。 大山见状对着几名歹徒大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几个小孩都看不住。” 取下腰间的鞭子“啪啪”地向聚拢的孩子们打过来,孩子们开始四处躲闪,山洞里陷入一片混乱。 “大山你磨磨蹭蹭在干什么,姜爷还在山下等着的。”八爷从山门口探出头着急地喊道。 见到洞中的情况,八爷大步走进来夺下大山的鞭子,顺手给了大山一巴掌大声呵斥:“都给我停下来!” 歹徒停了下来向八爷看去,大山捂着脸:“八爷,这群小崽子太欠收拾了。” “闭嘴。”八爷狠狠地瞪了大山一眼,向几个歹徒说道:“平时你们怎么玩我不管,但这批货已经预订了,姜爷现在等着山脚下,你们要坏了大家的大事,我柳八第一个饶不了他。” 其中一个歹徒说道:“八爷,不是我们拉姜爷后腿,实在是这群小崽子不听话,你看那一脚踹在我兄弟要命的位置,这不得出口气。” “张大麻子,别说的比唱的好听好听,你们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废话别多说,赶紧干活,耽误了姜爷的事,我要你们的命。”八爷朝说话男子吐了一口痰,“大山,叫门外的兄弟进来帮忙,别让姜爷等急了。” 大山跑到山洞门口,不一会又进来了五六个男子,将孩子们的手捆起来。 “快走。”八爷推搡着赵先诚向前走,几个男子也将几个小的扛在肩头向山下走去。 “林子平,你没事吧?”季巡走在林子平身后,小声地问道。 林子平此时感觉牙齿有点松动,估计着脸应该红肿了,心中感叹这是从小到大最重的巴掌。 季巡手抬起来碰了碰林子平:“没事吧。” “没事。”林子平摇头,脸太痛了,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活动了一下手,可能是山洞场面有点混乱,手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但没有办法取出绑在手臂上的石头。出了山洞还在没有办法离开吗?林子平有些挫败。 磕磕跘跘地走下山,天色已经渐暗,山下停了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几个身着短褐的男子在马车四周戒备着。 “怎么现在才到。”一长相普通,眼神锐利的男子向八爷询问。 八爷摸摸头上的汗:“山上耽搁了一会,姜爷了?” 男子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快将他们弄到马车上,马上要关城门了,快走!” 几人听闻此,将林子平等人塞进马车里。 马车突然开始行驶,林子平的头一下磕到车壁上,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调整好姿势,林子平活动手腕试图想挣脱绑着的绳子。 车帘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马车里一片昏暗。 突然,林子平感觉又有人在摸自己的手,抬脚向着那个方向踢去。 “林子平,是我,小福子。”一声闷哼传来,接着传来小福子的声音,“我的绳子解开了,你别动,我帮你解开绳子。” 手上的绳子被解开,林子平活动手腕,摸到手腕有些湿润,没有多想,揉揉眼,适应马车里的光线,勉强能看的见马车里的情况,马车里共有七个人。 \"小福子,我们把其他人的绳子都解开。” 和小福子一起将其他人的绳子都解开,看了一圈,马车里没有季巡的身影。 掀开车辆的一条缝,马车外尘土飞扬,路上没有行人,马车两侧还有两个人骑着马,林子平连忙将车帘放下。 小福子扯了扯林子平的衣袖,林子平看向他。小福子做着嘴型,无声地问道外面怎么样。 林子平摇摇头,指了指两侧,无声说:有马。 其余几个孩子没有说话,握紧了手中的石头。 第26章 获救(一) 马车“哒哒哒”前行,林子平感觉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侧也听不见骑马的声音。 他想掀开车帘求救,可又想万一外面的人都是普通人,或者人群中混有人贩子的同伙,或者其他人对此视而不见怎么办? 小福子和其他六个孩子紧握着手里的石头,小福子将怀中浸染黑油的帕子丢在车外,期望有人能发现异常。 可是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谁会注意到一张普通的帕子? 马车速度不变,城门就在不远处,几个孩子已经泪流满面,眼中失去了光彩,如果今天被带出城门,未来渺茫。 怎么办? 林子平暗恨自己没有绝世神功,在以前为什么没有多了解野外生存的技能,到了这个世界没有多准备一点防身武器!又希望这个时候季知县和林忠能够从天而降,解救他们! 冷静,一定要冷静! 小福子无力地放下车帘,林子平看见有什么从马车旁边走过。 林子平掀开车帘看见一辆装满稻草的驴车从马车旁走过,没有多想,林子平掏出火折子,裹上浸染了黑油的布,缠在石头上向驴车上丢过去。 心中暗暗祈祷,驴车能燃,能拦下他们的这辆马车。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林子平的祈祷,或许是林子平作为穿越人士有那么一点主角光环,不一会马车外传进来“着火了”“快救火”的声音。 “是这辆马车,我看见从后面扔了一个东西出来,那稻草就燃起来了。” 外面纷纷传来了指责的声音。 林子平一下掀开车帘:“救命,他们是拍花子!” 小福子等人也掀开车帘向外大喊救命。 马车后跟了一圈人,听见林子平他们的求救声,安静了一瞬,突然炸开了锅。 “居然是拍花子,抓住他们。” 人们上前逼停了马车。 马车已经接近城门口,在驴车燃的时候就有衙役往这边走来,听见林子平大喊的“拍花子”急忙跑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将车夫抓住。 小福子指着人群中的几个人对着衙役喊道:“抓住他们,他们是一起的。” 林子平望去,那几人和山脚下押送他们的人长得有些相似。 几个官兵听此一拥而上抓住了那几人。 “快去找季巡,他们在另一辆马车上。”林子平拉着一个官兵的衣袖说道。 “那马是棕色的,头上有一片是白色的。”一个小孩连忙补充。 官兵点点头,对旁边的人安排了几句,带着人朝人群中跑去。 见此,林子平松了一口气,他们得救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燃起来了火把,林子平看见小福子的手正被红色浸染,马车车帘上也粘染了一些血迹。 “大人,他手受伤了,需要包扎。”林子平指着小福子对身边的一个衙役说道。 衙役向小福子看去,又看向马车里的其他几个孩子,对旁边的衙役说道:“带他们去县衙。” 林子平担心到县衙这一段距离出什么问题,思索片刻决定就在此处等待:“大人,我们就在此处等季知县到来。” “对,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附和林子平。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衙役说:“那你们回到马车就在此处等待吧。” 又对周边的人询问道:“有医者吗,能给这位小兄弟看看伤吗?” 四周的人也将衙役的话四下传开。 不一会儿,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说道:\"大人,小老儿略懂一点黄岐之术,可以为这个小兄弟看看。” 小福子从马车里出来,老者拉过他的手,看了看,说:“你这手在迟一点可能就废了,有点疼,忍着点。”拿过随身的药箱开始给小福子清理包扎。 见此,林子平也带着其他孩子从马车里出来将小福子和老大夫围起来。 老大夫处理完小福子的手,抬头看见林子平的脸,叹了一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给林子平:“擦一擦脸吧。” 林子平怔了怔,伸出黑漆漆的手,接过低声道谢。 “吃个馒头吧。”一个油纸包着的馒头塞进林子平怀中,这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有的送来两件厚衣服,有的送过来一些热水,有的塞过来汤婆子…… “谢谢”“谢谢”林子平等人捧着周边人塞过来的东西不住道谢。 “不谢不谢,天气冷,快回马车吧。” “饿了吧,快吃点垫垫肚子。”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林子平等人带着周边人送的吃食,捧着汤婆子,披着衣服回到马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嚣,林子平警惕地掀开车帘,一群人打着火把,向马车走来,照亮了街道两旁。 林子平眯着眼睛看向亮处。 是陶管家和廖嬷嬷! 多日悬空的心终于落地,林子平长舒一口气。 “阿娘”“爹”马车里面的其他小孩也探出头,朝远方大声喊着。 “少爷。”廖嬷嬷抹着眼泪,将林子平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陶管家眼角泛着泪光,在旁边说着:“回来就好,我们快到县衙去,老爷在那边等着。” 廖嬷嬷将林子平放在地上,看着他红肿的脸:“少爷坚持下,我们去县衙一会儿就回家。” 林子平点点头,看到其他六个孩子的父母此时也赶过来,场面一片温馨。 等等,六个? 林子平向与父母相聚的孩子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小福子的身影? 可能是被家人接走了吧,林子平没做多想,跟随着廖嬷嬷和陶管家向县衙走去。 林府马车里,廖嬷嬷将林子平的手清洗干净,轻轻地给他的脸上了一层药膏。 “嬷嬷,这是什么药啊?”林子平指着脸上的药膏:“凉幽幽的。” 廖嬷嬷握住林子平的手:“不要乱动,抓破了可是要留疤的,过两天就好了。” 林子平点点头,想起刚才被自己点燃的驴车,便说道:“嬷嬷,刚才燃烧的驴车是我点燃的,你能帮我赔偿他吗?” 廖嬷嬷听闻此,到车厢前将情况告诉陶管家,马车停了一瞬又继续向前走。 “少爷不用忧心,陶管家会处理的。” 第27章 获救(二) 陶管家和林子平马车到了县衙门口,林子平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看去。 此时县衙外已经点上了火把,火光映射下已经聚集满了人,火把噼里啪啦作响,耳边传来人们议论的声音。 “听说元宵失踪的孩子找到了。” “老天保佑,这些孩子真是遭了大罪,拍花子的找到了吗?” “抓住了,可惜拍花子头头跑了,现在正在全城缉拿他呢。” “确实可惜了,这头头就该千刀万剐,那么多孩子,好像被拐卖的孩子不只我们县,整个怀州都有孩子失踪。” “是啊,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啧啧,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嘿,我邻居家舅舅的外甥的侄女的姑父就在县衙当差。” “你就吹吧,拍花子抱孩子还挑人?” “你还不信,现在虽然能吃饱了,可你们不觉得穷苦人家的孩子买进大户人家当丫鬟仆人,这不是另一种出路,比地里刨食强多了吧。” “这说得什么话,那个做父母的舍得离开孩子?” “唉,看你衣着应该算富裕人家吧,没听说穷苦人家在乱世卖人命,盛世做牛马吗?” “说这些干什么,快看啊,有马车进县衙这应该是丢失孩子的人家。” …… 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衙役带着马车从人群中穿过,进入县衙。 季知县和徐千户坐在上座,林忠坐下季知县下首,县衙里还坐着其他人。 林子平上前行礼。 季知县摆摆手说道:“将你知晓的事告知衙役,就可以回家了。” 林子平想了想,问道:“请问季知县,季巡如何了?其他的五名孩童现在情况怎么样?” 县衙内其他人的视线看向林子平,季知县沉吟片刻说道:“已经有消息了,你不必担心,下去吧。” 林子平听后没再继续询问,拱手行礼,跟随旁边的衙役退下。 “季大人,徐千户,我儿子平已经找回,林忠不便叨扰,这便带他回去。”林忠起身向季知县及徐千户行礼告辞。 季知县思考片刻,看向徐千户,见徐千户没有说话,对林忠说道:“感谢林老爷这几日的鼎力相助,稍后有其他事情需要令府公子配合,还望林老爷不要阻拦。” 林忠:“林某必定全力配合!” 说完颔首告辞。 季知县见林忠离开对其他人说道:“诸位的家中孩子已经找到,配合衙役问话后可以自行离开。” 不一会县衙中的人都离开了。 林子平将自己元宵被人贩子带走之后的事大致告诉衙役后,就走出县衙,林忠早已等在外面。 “舅舅,让你费心了。”林子平向林忠躬身行礼道。 林忠将林子平扶起来:“回来就好,受苦了 ,我们回家吧。” “舅舅,不知道其他五个孩子现在什么情况了?”林子平想了想问道。 “季知县和徐千户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不必担心,毕竟季知县之子也在其中。”林忠带着林子平上了马车说道。 林子平感觉这话有点奇怪,但仔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刚见季知县脸色还是十分镇定,想必季巡应该没事了,心中放下季巡的事,坐上马车朝林府的方向离去。 县衙屋内,现在只剩季知县和徐千户。 徐千户走到门口,向外看看见四下无人,关上门向季知县问道:“刚才那是林忠的外甥?” 季知县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回答道:“是的,叫林子平,现在是莫山书院幼学学生。” 徐千户低头沉思半晌没有说话,转身见季知县脸上心不在焉的神色,笑道:“是我的错,阿巡刚找回来,阿涟应该好好陪嫂子和侄子说说话。” “子明不要打趣我,现在阿秀眼中全是那个臭小子,怎么看得见我。”季知县笑着摆摆手,又正色道,“这次多谢子明相助了,帮我找到了阿巡。” 徐千户道:“就算周大人不安排,就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而且这次的情况还是阿巡机智聪明,引起了我们注意,这才能及时找到他,庆阳这边的情况你告诉周大人了吗?” “阿巡找到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京城,想必现在已经收到了消息。”季知县摸摸胡子,神态愉悦。 徐千户迟疑说道:“林忠的事,你告诉大人了吗?” 季知县县摇了摇头:“当时出宫的不只有他,而且我打听过,林忠在宫中不过是内务府帮忙处理事务,连那位的面都没见过,至于他的外甥是不是林忠从宫里带出来的现在也没有办法确认,这种事还是有实质证据了才行,毕竟关注这件事的人太多了,还是谨慎一点。” 徐千户说道:“你说得有理,宫中那位的想法谁都不敢妄自揣测,目前他们在你的管辖内,你自己多注意一点。” “多谢子明兄提点,虽然林忠以前在宫里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但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说不定还有他其他的门路。”季知县拱手向徐千户道谢。 “好了,你快去看看嫂子和侄子吧,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你也不必相送。”徐千户喝了一口水说道。 “明早就走,这么着急吗,今晚要不做两个小菜,我们一起喝一杯,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季知县听徐千户明早就要离开挽留道。 “来日方长,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注意点好,而且军营传来消息,让我速速回去,我们改日再聚。好了这事不说了,你快去看看嫂子吧,走了,告辞。”徐千户说完,开门离去。 季知县见徐千户离去的背影,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起身向后院走去。 林子平回到林府,廖嬷嬷早已安排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吃食。 褪去衣衫,坐在浴桶里,舒服极了,洗漱完毕,擦干头发,吃完热粥,躺在床上,感觉此时如获新生,山洞里的那些日子仿佛是一场梦,心神放松,林子平快速进入梦乡。 第28章 梦境 “英子,英子……” 恍惚间,好像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称呼,仿若又回到了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 嗯,该上班了,凭借着习惯起身。不对,睁开眼,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吧?!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一场梦,心中想着自己真是个大怨种,做梦还想上班,上啥,我的梦境我做主,回家! 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父母好像又回到年轻的时候,院子里面有一棵大树,夏天一家人在乘凉,自己和弟弟为了争夺一块西瓜大打出手,妈妈在一旁说着不要闹,还有还有。那块西瓜最后在两人争夺中掉地上了,自己和弟弟都没吃到,妈妈又一人给了一块,那是吃过最甜的一块瓜,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甜的西瓜。 想向院子走去,可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地在原地打转,怎么都进不去,林子平内心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从围墙里面翻进去,又看见爸爸和弟弟蹲在院子里,在大树旁不知在烧什么东西,妈妈站在一边不停抹着眼泪。 林子平走近,听见妈妈边哭边骂:“这个死妮子太狠心了,瞒着我们做了什么遗体捐赠,连个念想都不给我们留下。” 遗体捐赠?是了,林子平想着有次和家里吵架,妈妈说自己如果现在不结婚不生孩子,一旦他们去世以后给自己收尸体的人都找不到,一气之下第二天就找医院签了自愿捐赠协议。早知道如此,林子平想了想可能自己还是会去签吧。 “妈,你就不要说姐了,现在人都没了,她把有用的东西捐给其他人也挺好的,至少姐还有东西存活在这个世上。”弟弟说道。 “是啊,帮助了其他人也挺好的,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接受英子器官的那些人,哪天去医院还能看到英子的身体。”爸爸停止了烧东西,搂着妈妈说,“我们把英子平时穿的,用的埋在院子里,能一直陪着我们也挺好的,你以前不是常说一年看不见英子几回吗,现在她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像这棵树英子小时候就在,以后也会在。” “对啊,妈别哭了,姐如果知道心里面也不好受,我们都要好好的。”弟弟站起身来替妈妈擦泪。 林子平想走上前去,可脚怎么也动不了,急得满头大汗。 “少爷,少爷……” 林子平睁开眼睛,是廖嬷嬷在为他擦汗,此时外面已经天亮。 “少爷做噩梦了吗,还是被子太厚了,怎么满头大汗?”廖嬷嬷放下手中的帕子,“还要在睡一会儿吗?” 林子平怔怔地摇摇头,心中怅然若失,原来真的是一个梦啊! “衣服已经摆在床头了,奴婢去让小丫送些吃食过来。”廖嬷嬷说完放下床幔走出去了。 林子平躺了一会儿起身,穿好衣服,开门走到院子里。 院中的槐树已经开始抽芽,林子平随意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回想到刚才的那个梦,觉得十分真实,只是以前自己家的院子里有棵树吗?记忆有些模糊,认真想了想自己离去后,可能那就是家人现在的状态。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子平此时暗暗希望那场梦是神明的怜惜,让自己能回去看看。 微风吹过,树沙沙作响,似乎是对心中想法的回应,林子平闭眼,一滴泪划过脸庞,我们都要好好的。 日子又回归于平淡,大抵是一日招蛇咬十年怕井绳,林子平最近林府有许多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廖嬷嬷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频率也大大提高,对此林子平表示理解,这也导致他又过上了死宅的生活,与外界几乎失联。 通过这一次也意识到这个时代不是以前那个安全和谐的社会,危险无处不在,必须提高自保能力,因此更加认真向两位师傅学习,外加不能够出门,一天基本就是看书,练武,睡觉,吃饭,规律得不能在规律。 转眼便到了去书院的日子,来到山脚下,恍若隔世,从山脚到书院门口,桃花梨花杏花,白的粉的红的,争相斗艳,好不热闹。 “林子平!” 身后有人在喊,转身见是季巡拉着方知礼向他走来,身后跟着何金宝和张墨,林子平见此退后两步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 “林子平,我叫你怎么没有反应?”季巡快步追上来,气喘吁吁道。 “是啊,子平少爷怎么不等等我们。”方知礼也上前说道。 “季少爷,方少爷,何少爷,张少爷。”经过元宵节林子平被人贩子拐走这事,柱子变得沉稳,此时站在季巡和方知礼那一侧,有意无意地拦着两人靠近林子平。 林子平看见他们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戴着微笑面具说道:“季少爷,我回头了,没有看见你们,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至于方知礼、何金宝、张墨等人,直接忽视吧。 季巡将柱子挤到一边,靠近林子平问道:“你是怎么从那马车里逃出来的,你这两天怎么不来找我……” 这季巡是被掉包了吗?以前欺负原身,山洞里面告诉自己不要太相信其他人,一副成熟模样,现在又是自来熟话唠的傻样子,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林子平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说道:“这几天在养伤,舅舅不让我出门。” 季巡点了点头,拉过何金宝和张墨说道:“以前何金宝和张墨欺负你,你以后是我季巡的朋友,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张墨说道:“子平少爷,以前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 何金宝扭捏地说道:“希望子平见谅。” 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季巡又向何金宝使眼色。 “不必了,我和金宝少爷、墨少爷上次也扯平了。”林子平说道,“倒是季少爷和知礼少爷……”剩下的话,林子平没有再继续说。 方知礼听到此轻声笑道:“感谢子平对阿巡的照顾,知礼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希望子平少爷能见谅。” 季巡看向方知礼,又看向林子平说道:“我也为以前的事向子平道歉,希望你能见谅。” 林子平按下心中奇怪的感觉,没有说话,大步离开。 他们伤害的是原身,不管真心还是无意,自己都不能代替原身原谅。 第29章 顺化十五年 “季巡,你这是要干什么?”林子平看着时不时在学院里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季巡无奈地说道。 季巡笑嘻嘻地说道:“从山洞里面我们就没好好说过话,聊一聊?” 林子平皱眉,搓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说:“感谢的话就不必了,那天方少爷就已经说过了。” 柱子说道:“巡少爷,少爷还有事。” 季巡看了柱子一眼,又看向林子平:“林子平你有事吗?” “柱子,你先回学堂吧。”林子平拦在柱子面前说道。 “少爷。”柱子见林子平眼神,没有继续说什么,拱手告退。 柱子离开后,林子平看向季巡说道:“巡少爷,现在有什么可以说了吗?” 季巡轻笑一声:“生气了?” 林子平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季巡也不在意说:“走吧。” 两人来到池塘边,走了一处平坦的石头坐下,季巡看着池塘不说话。 顺着季巡的目光看去,是一片荷花,现在还没有长出新叶,荷茎弯曲变形,残留着的几张荷叶也干瘪皱缩,其余地方现在呈现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唯有此处还是一片萧败。 “四周没有人,巡少爷有话可以说了。”见季巡一直不说话林子平问道。 季巡转头定定地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看了看自己,感觉没有什么异样,结结巴巴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和以前差别有点大。” 林子平心中一惊,自己被识破了?!虽然一直没有掩盖,但林忠和廖嬷嬷也没有直接问啊! 掩饰心中的慌乱,林子平平复心情,疑惑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前的林少平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季巡看着林子平说道。 难道他们觉得原身受欺负还是理所当然的吗? 突然生出一股怒火,林子平讥诮道:“以前的林子平任由何金宝欺辱,任由你和方知礼戏弄,怎么难道我要一直如此,不能反抗吗?” “不要激动,我只是陈述事实,你这样有点欲盖弥彰哦。”季巡调侃道。 …… 听到季巡的话,林子平心中犹如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这是十岁的小孩吗,怎么这么气人!抬头想争论,却透过季巡平静的目光,仿若看见此刻自己脸色涨红与神色慌乱。 这是第二次在季巡面前有失控的表现了! 细细思索着季巡的话,林子平感觉自己好像中了他的圈套,应该是自己和何金宝争执开始就察觉出了不一样,随后在山洞里面发生的事进一步证实,在书院里季巡不时出现在身边,来到此处后,对他心存戒备但又因一起遇到歹徒,潜意识里面有点放松警惕,没有沉住气。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林子平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一个孩子能几句话轻易影响自己,近三十年的情绪控制基本白搭了。 季巡没有关注林子平心中纠结的想法,继续说道:“你知道本朝的历史吗?” 林子平回过神来,摇摇头,斟酌道:“不是太清楚。” 季巡笑了笑,给林子平讲了大周的历史:“到目前为止大周已经经历了一百二十余年,而前朝共七十年,经历两朝皇帝,在末期,前朝皇帝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外加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而太祖皇帝原本是落魄的世家子弟,走投无路之际到边关投军,在边关见到百姓疾苦,见到了人生百态,后来又获得了驻守边关将军的青睐,该将军是京城周家的家主的同胞兄弟,后面太祖皇帝迎娶了周家主的女儿,同年周将军将边关二十万人的队伍交由太祖皇帝带领,周将军携手夫人儿子回京与家人相聚,但谁知在回京途中遭遇流匪,除在京城中的女儿,周将军全家命丧匪徒之手,次年周将军的女儿也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 “为什么周将军不把自己女儿嫁给太祖皇帝?”林子平打断了季巡问道。 “史书记载的是周将军的女儿身体羸弱,留在京城由周家主一家照顾。”季巡回答。 看到此情此景,林子平不禁想到“小葵花妈妈课堂”,忍住笑意,林同学再次举手问道:\"将军的女儿在弱也应该弱不到哪里吧?” “史书就这样记载的,现在怎么求证周将军女儿当时究竟是怎么样的。”季老师瞪了林同学一眼,继续开讲:“后面周家主帮助太祖联系了京城方家、王家、李家、崔家等数十个家族的有志之士,一群人揭竿而起,受到了百姓的支持,一路北上畅通无阻,直接打到了京城门口。太祖皇帝不忍京城百姓受苦,在京城外驻营三天,只守不攻,前朝皇帝在朝中大臣的劝解下,看到京城百姓惶惶之态,羞愧至极,自戕于宫门,前朝大臣也避免百姓受到战乱的影响,安葬完前朝皇帝后,打开城门迎进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心中仁善,并未对前朝宗室妃嫔进行清理,将他们安置在城郊,并着手于前朝大臣清查,对为官清明的大臣仍然委以重任,对鱼肉欺压百姓的官员加以惩罚,对于太祖皇帝的做法,百姓拍手称快,大臣、前朝宗室妃嫔无不感念太祖皇帝,民间传言他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但太祖皇帝在前期伤了身子,登基十年便驾鹤西去,但与周皇后伉俪情深,且太子此时年幼不能堪于大任,便将天子之位传于周皇后,周皇后兢兢业业,继承太祖遗志,在位三十余年,退位太子。太子宅心仁厚,继位十年后允许前朝宗室之子参与行商及科考。目前是大周第五任天子,顺化十五年。” 季巡说到此便停住了。 林子平看向季巡示意他继续,心中不禁吐槽,这个周太祖建朝真是过于草率,哪像汉高祖刘邦、唐太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电视剧30集起步,历史书5页打底,这个时代的周太祖的史书记载就这? “顺化五年,陛下赦免皇宫中的宫人允许太监三十出宫,宫女二十五出宫,顺化七年下旨允许出宫太监经商,顺化九年林忠出宫,目前是顺化十五年。”季巡说道。 原来现在是顺化十五年,那是哪年?自己知道2000年,知道2020年,就是不知道顺化十五年是哪一年啊!└(=^‥^=)┐ 第30章 宫中秘史 林子平眨巴自己卡姿兰大眼睛看着季巡,示意他继续,要是有点瓜子就好了,哎,这个时候嘴突然有点闲。 季巡忽视林子平的炯炯眼神,缓缓又继续说道:“在顺化八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崔家造反被圣上发现,满门抄斩,崔贵妃也被贬于冷宫,次年生下六皇子,但生产当天冷宫发生大火,崔贵妃命丧大火中。” 这种宫廷秘事,是自己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内心有点小小激动,太祖登基的剧情季老师讲得有点过于草率,现在终于开始有点宫斗那味了,难道自己穿越来就是要见证这场宫斗的? 林子平脑补了崔贵妃丧生大火后,六皇子被崔贵妃忠心的奴仆或者崔贵妃的青梅竹马所救,流落民间,经历重重困难,卧薪尝胆,搅得朝堂风云起,几大皇子争权夺势,自相残杀都有六皇子的手笔,在某一个时机六皇子强势回归,打脸众人,老皇帝幡然醒悟,啊,原来曾经错怪崔贵妃了,失去后才发现原来崔贵妃才是真爱啊,自己也是造成崔贵妃离世的罪魁祸首,心中愧疚万分,打算传位六皇子,期间又经历其他皇子大臣的阴谋诡计,但都被六皇子一一破解,最终以六皇子成为新皇,坐拥万里江山而完结。 心中感慨,自己不愧在书海沉浮多年,给个开头,自己就能猜到结尾啦! 虽然心中已完结了六皇子蜕变成一代帝王的历程,但面上仍然做震惊的样子问道:“那六皇子呢?” “崔贵妃是皇后娘娘的闺中好友,虽然被贬入冷宫,皇后娘娘依旧安排了人暗中帮扶,六皇子被皇后娘娘所救,目前被养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季巡说道。 额,刚才情节演绎出现偏差了……不过结果应该没有什么变化。 “但在顺化十年,又传出是皇后娘娘安排人在冷宫放火,烧杀崔贵妃的传言,甚至还传出六皇子不是崔贵妃之子的流言。陛下大怒下令彻查,但什么都没有查到,陛下将前朝后宫清理一遍,才勉勉堵住谣言,至今再也没人议论这件事。”季巡看向林子平说道,“对此你怎么看?” 林子平突然被q,指了指自己,见季巡没有继续说话,想了想说道:“表面没有议论但心中没有停止怀疑吧。” 季巡点点头:“有人怀疑六皇子可能在顺化九年时被人送出宫外,还有人怀疑崔贵妃生的是双生子,六皇子只不过是推到前面挡刀的。” 这些人的脑洞比自己还大吗,凭什么就认定崔贵妃生的是双胞胎,思此林子平也这样问了出来:“第一种谣言可以理解,但是这第二种无凭无据地为什么说是双生子?” “这谁知道了,谣言,谣言不就是想怎么说怎么说,端看听到的人信不信咯。而且有了一位流落民间的皇家子嗣,某些人不是多了一种选择吗?”季巡的声音略带嘲讽。 “前面你说我舅舅是顺化九年出宫,所以是在怀疑我咯?”林子平不知道说什么,想到季巡前面说的林忠出宫的时间,转移话题,疑惑地说道。 心中呵呵,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吗? “以前林子平唯唯诺诺,但近来你突然转变,不得不引人怀疑啊。”季巡站起身来看向远方。 这,这,林子平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是不允许别人反抗,人生顿悟做出改变吗,事物发展千变万化,谁能保证谁一成不变了? 自己虽然被扮成男孩子,但本质上还是个女孩子,应该和皇家没有啥关系吧? 季巡转身看见林子平凝重的神色,笑道:“看把你吓得,顺化九年从宫中出来的人有二百余人,又不是只有林忠一个人带着孩子,我只是给你讲讲大周的历史,顺便再讲了个故事。” …… 好想打死他! “大周的事我在藏书阁中都没有找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况且其中还涉及宫中秘史,季公子为何如此清楚?”林子平问道。 “我娘姓周啊。”季巡笑着说道,“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后就出自于周家。” 哦,那个类似于武则天的女子也出自于周家啊,那这个朝代应该对于女子还算友好吧。 林子平点点头,打算摆烂了,不装了,和原身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和以前不同就不同吧,对于季巡娘姓什么,周是什么周和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顺口说道:“哦,那真厉害哦。→_→” 季巡听此笑道:“你不相信?不信可以去问问方知礼啊,他是京城方家子嗣,想必对于这类事也很清楚吧,或者你也可以问问你的舅舅 ,他应该也知道。”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没说不相信啊。”林子平做摊手状,这些事与自己太过遥远,就算是真的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好了,信不信随你,不乐意就当个故事吧。”季巡不胜在意地说,“下次不要打架了,何金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就当感谢你山洞之中帮我吧。” “呵,何金宝来找我麻烦不是你们一起的吗?”林子平想了想补充道,“他是从你和方知礼来后才开始欺负我的吧。” 是哦,原身以前就是一个小透明,从季巡和方知礼来才被霸凌,被人叫做“小太监”,而他们没来之前怎么没人知道林忠的身份,怎么人欺负他。 难道原身遭受欺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原身的试探?这个时代的小孩子都是蜂窝煤,这么多心眼子吗? 抱抱弱小的自己。(?_?) 季巡对于林子平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说道:“走了,该上课了。” 见季巡没有正面回答,林子平也不甚在意,多年来信奉的是不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不担忧没有发生的事,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随着季巡离开。 身后,微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水面下,荷花的嫩芽正悄悄探出头来。 第31章 书院杂事 “林子平,外面有人找你。”同学甲站在学堂门口对林子平喊道。 应了一声,对同学甲道谢后,林子平起身向学堂外走去。内心不禁感叹,不愧是季巡啊,自己在学堂的人缘在他的影响下呈直线上升趋势。 走出去一看,找他的人是陶居安,此时正背手站在蒙学的门口,旁边有一棵开得热闹的桃花,少年身穿紫色的序学院服,头发规整地被发带绑在脑后,也许是听见了林子平的脚步声,转过头微笑地看向林子平。 “子平少爷安。”陶居安拱手行礼道。 林子平也拱手回礼,问道:“不知居安兄,找我有什么事?” “听闻你前些日子出事,一直没有机会探望,今日正好有事找李夫子,顺便到蒙学来看看。”陶居安解释。 林子平有些疑惑,自己被人贩子捉了去除了季巡几个,学院里应该没有人知道啊? 思索一瞬说:“居安兄可否有空,我们移步他处?” “好,请。” 两人来到曾经相约的池边的大树下。 “居安兄是如何知道我前些日子出事的了?”林子平疑惑地问道。 “那日我正好随父亲到城里采买东西,出城门的时候见到子平少爷……居安当日不便上前相认,但后面见到子平少爷脱困也就放心了。”陶居安解释道。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没有注意到居安兄,还请见谅。”林子平再次向陶居安拱手行礼。 “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况且子平少爷还处于那种情况。”陶居安连忙将林子平扶起。 “不知居安兄,今日找李夫子何事?”林子为避免尴尬,开始 转移话题。 陶居安沉默一瞬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夫子是我蒙学恩师,今年上半年如果我考核合格了便可参加今年的州试。” “不愧是居安兄,其他学子要花费一年甚至两年才能升到下一级,考州试还要准备很久,居安兄半年就有把握!” 林子平赞叹。 “如果是这样便好了,可,唉,我想找找李夫子听听他的意见,可惜他没在。”陶居安说道。 林子平秒懂,这类似于文理分科或者专业选择,心中迷茫时想得到前人指点迷津。 脑中不由自主将平日古板严肃的李夫子换成雪峰老师的样子,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思及此,林子平想拍拍少年的肩,无奈身高受限,伸手才能拍肩的样子毫无格调,陶居安诧异地看着林子平莫名的行为,为避免场面尴尬,以手为拳掩嘴轻咳,说道:“如果着急,李夫子不在也可向其他夫子询问。” 少年见此,笑着点点头,蹲下身来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这是要干啥? “你刚不是想拍我的肩吗?” 陶居安拍拍肩笑道,“现在可以了。” 林子平有些惊讶,又见陶居安如此,咧嘴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是啊,我想拍拍你的肩,告诉他人的意见只是参考,重要还是自己的抉择。” 陶居安起身,笑着揉揉林子平的头:“多谢子平少爷指导,我去学堂了,子平少爷也快回去吧,改日休学我带你去城郊山上捉鸟。” 林子平看着陶居安离开的身影,心中懊恼,谁允许摸我的头,如有下次必剁狗爪。想到陶居安说的捉鸟,自己确实好多年没捉过鸟了,以前小时候上山捉麻雀,然后和小伙伴烤来吃,那味道至今恋恋不忘!回忆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回到学堂,程夫子已经开始讲学,林子平从后面溜进去回到座位上捧着书摇头晃脑开始跟读,程夫子斜瞅了林子平一眼,林子平高举着书阻挡着视线。 来了快半年,这种读书方式还是没怎么适应,虽然脖子得到了极好的锻炼,有效地避免了颈椎炎的发生,但头有点晕,多晃几下就想睡觉(-_-)zzz,拍拍自己脸,试图保持清醒,睁着迷迷瞪瞪的眼,半晌又垂下头闭上眼,唉,自己可能真是个学渣吧╥﹏╥... “少爷,散学,该回家了。”散学后,柱子来帮自己收拾书本笔墨。 终于耳边没有程夫子催眠的声音,林子平睁开眼睛,看向柱子,想当初自己还将学习笔记让柱子整理便问道:“柱子我前面让你整理的笔记,你看得怎么样了。” 柱子一边将毛笔进行清洗,一边说:“我已经看完了,少爷的看法好像和夫子讲的不一样。” 林子平听此,反应过来可能是摇头晃脑地教学模式不适合自己,觉也不困了,也不打算内耗了,瞬间来了精神,明天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见柱子忙忙碌碌,林子平把书收好,顺口问道:“柱子你每天在角房干什么呢?” “以前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因为……也没有其他人找我讲话,和我玩,少爷就教我识字,还将书本给我,后来我就站在角门听夫子讲,现在少爷将笔记给我整理,我能差不多看懂了。”柱子显得有些局促。 原主以前教柱子识字?林子平心中有些惊讶,他将柱子作为书童识字作为理所当然 ,心中有些羞愧,这半年自己只顾从书本、从别人话语中了解这个时代,还有一部分的来自于以前的影视、小说、只知皮毛的历史知识,认知太过于片面,不免有些管中窥豹。 “少爷,我晚上回去会教我哥和小丫一起认字,你不会……我们都没有耽误干活,”柱子见林子平没有说话继续道,“少爷你上幼学后,我就不能跟你到学堂了,你,你能不能继续教我?” 前面还觉得柱子沉稳了,想不到此刻原形毕露。 “你教顺子和小丫的事,我不会生气。至于我上幼学后不能带书童,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子平问道。 “角院里面其他人说的,只有蒙学设置了角院允许带书童,其他学院都没有。”柱子停下来手上的忙碌,低下头,捏着衣角。 林子平了然:“此事我回家后我会向舅舅询问,如果确实如此,我会继续教你、顺子、小丫识字,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第32章 疑惑 林子平和柱子回到林府已经是太阳西下,廖嬷嬷早已经等候在门口,见到林子平上前拿着帕子替林子平擦汗。 “少爷,今天可比平常晚了一些。”廖嬷嬷又看向柱子说:“柱子是不是你没伺候好少爷。” 林子平听着廖嬷嬷的话感觉有点奇怪,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不再多想,将路上折的一枝桃花送给廖嬷嬷说道:“今天我走路慢了点,所以回来有点迟,嬷嬷,这是我送你的花,好看吗?” 廖嬷嬷拿过桃花,笑得很开心,果然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 林子平将另一只手的书递给柱子,示意他先离开。 柱子看向廖嬷嬷,廖嬷嬷点点头,柱子捧着书行礼后告退。 “嬷嬷,现在舅舅在家吗?”林子平问道。 “刚好今天老爷回来了。” 林子平停下向自己院子里走的脚步转向林忠的院子:“嬷嬷,我现在去舅舅院子里。” 廖嬷嬷将林子平抱住:“少爷怎么这么着急,看这手和脸脏得呦,我们先回院子里洗漱,老爷已经安排了一会儿到他院子用饭。” 林子平听此,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脏吗?今天也没干什么啊?不过每天上学回来廖嬷嬷都要安排进行洗漱,可能这是古代的习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仍然选择尊重。 收回去林忠院子的脚步,向自己院子走去,按照流程洗漱完毕,林子平在院子里活动一圈,回到书房拿出字帖开始临摹。 没有手机和手表不能够随时看时间,一个小时也显得十分漫长。没有手机同时也失去了许多消遣,林子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廖嬷嬷叫他去林忠的院子用饭,才停下手中的笔,将书桌收拾干净,扭扭有些发酸的脖子,用放在盆架上的水清洗掉粘在手上的墨后,随着廖嬷嬷去到林忠的院子。 林忠已经在餐桌边等候,两人用餐完毕后,林忠对林子平的所学知识进行考校,有种家长检查作业的既视感,所幸虽然不习惯学院夫子的上课方式,但夫子讲得内容还是记 下来,面对林忠的问题还能应对一二。 考校完毕,林忠笑道:“子平近期学业很好,但也不能懈怠。” “是。”林子平拱手行礼。 “子平,近期休沐是什么时候?”林忠问道。 林子平想了想:“在八天以后。” 真心感谢现在学院实行的是十天休一天,会根据不同的季节和类型调整上课时间,现在蒙学早八晚五,不用在这个时代继续体验996和007的福报c? ? ﹏ ? ??。 “正好,八天后季知县准备了赏花宴,当时候你随我一起赴约,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感谢前期季知县的帮忙。” 宴会可以出门去看看了,林子平心中一喜:“好的,舅舅近期我想出门给季知县亲手准备谢礼。” 林忠一愣:“说来子平自从落水就没有怎么出门了,还是应该出去找同窗好友一起玩耍的。” 林子平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的,但自己来这一段时间元宵出去了一趟还差点回不来,确实太宅了,应该出去看看。 “出去的时候带上李师傅或者张师傅,柱子也要跟着去。”林忠似乎也想到了元宵的事,不放心的叮嘱道。 听林忠说到柱子,林子平斟酌着,低声说道:“舅舅,马上我就要上幼学了,学院里面不允许带书童了,那柱子怎么安排了?” 林忠喝了一口水说:“确实上幼学了就不能带书童了,这事子平不必担心,我和陶管家、廖嬷嬷商议一下。” “舅舅,我认为可以安排柱子、顺子、小丫一起去学堂学习,这样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他们,我们还能一起切磋,以后他们去铺子里面还能有一技傍身。”林子平见林忠还没有考虑这件事,连忙将自己想法说出来。 林忠有些诧异,看了林子平一瞬说:“柱子可以继续学,但莫山书院恐怕去不了,我让陶管家去其他学院问问,至于顺子,我有其他的安排,子平不必忧心。” 见林忠没有安排小丫,林子平问道:“小丫呢?” “哪有女子读书识字的道理?”林忠皱眉道,“况且庆阳不是京城哪有女子学院?” “那我……” “少爷!” 林子平脱口就要将自己也是女孩子的话说出来,突然被廖嬷嬷厉声打断。 林子平怔怔看向进来急步进来的廖嬷嬷。 “老爷,天色已晚,我该带少爷回去了。”廖嬷嬷说道。 林忠定定看着廖嬷嬷,半晌看向林子平:“子平早点去休息吧,柱子、顺子、小丫的事我会安排的。” 林子平还想说的什么,但手被廖嬷嬷握得有些痛,收回想要说出的话,向林忠行礼随廖嬷嬷离开林忠的院子。 廖嬷嬷脚步匆匆,走在前面打着灯笼。 林子平思索着刚才林忠的话,想到季巡说的曾经周皇后掌权,那么这个时代不是已经出现了女子掌权,怎么女子学院只有京城才有?还限制女子读书识字?还有刚才廖嬷嬷打断自己,这和平时注重规矩的廖嬷嬷有点不符吧?廖嬷嬷和林忠刚才的气氛也有点奇怪…… 带着满头的问号和廖嬷嬷回到院子,院子里漆黑一片。 “少爷,奴婢知道你心善,但柱子、顺子、小丫老爷自有安排,下次不能这样和老爷说话。” 廖嬷嬷走到屋子里点燃蜡烛,烛光照亮了她的脸,可能刚点燃不太稳定,晃晃悠悠地,连着廖嬷嬷的脸也有几分扭曲。 和林忠说什么了?林子平头上的问号又增加了一个,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还记得奴婢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女孩子吗?” “舅舅不是其他人。”林子平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无耻卖萌,装作委屈说道。 廖嬷嬷叹了一口气:“奴婢担心被其他人听去,伤害少爷。” 谁会伤害自己? 算了,自己问了也不会说的,今天这个林府奇奇怪怪地! “嬷嬷,为什么只有京城有女子学院,以前不是皇后娘娘当了陛下吗?”林子平想着心中的另一个疑惑。 廖嬷嬷走过来摸摸林子平的头,说道:“这以后少爷长大就知道了,奴婢去端水伺候少爷洗漱。” 长大以后,以前小的时候大人就用这个忽悠自己,让人很期待长大,可长大后对于小时候迫切想知道事情已经不是在意了。 林子平没有再继续问,待小丫端水来后,随意洗洗,将今日的事暂且搁置。 第33章 宴会(一) 时光如水,日复一日,转眼七八天便过去了。 正值休沐,早在前一晚林忠便安排顺子来说明日要参加季知县组织的宴会。 林子平没有多睡,同上学时一样起了个大早,跟随李师傅在院子里进行了一番锻炼,这半年练习,林子平明显感觉自己挥出的拳头变得有力,身体素质得到了显着提高,身高也长高了三厘米- ??(?????) 心中暗暗期待能长大身高能到一米七,以后女扮男装时不用穿增高垫→_→ 巳时,林忠带着林子平向郊外的出发。 此次季知县的宴会安排在城郊的一个庄子上,算是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出城,心中不免有些雀跃,但想着出发前廖嬷嬷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仅准备了备用的衣服,披风,汤婆子,还放了一把小匕首绑在林子平的脚上,准备了一些药丸放在随身的兜里。如此整装待发,让林子平有种奔赴战场的感觉,不禁怀疑这不是什么好宴,还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不管林子平的万千思绪,马车依旧“哒哒”前行,出了城后林忠将马车侧面的车帘掀起来,林子平抓着车檐,向外看去。 道路不是以前熟悉的水泥沥青路,也没有像庆阳城中铺着青石板,道路铺着石子,有些位置可以看见石子下面的泥土。 道路两边是一块一块平整的田地,地里农人正在进行繁忙的春耕,马车后跟着一串约三四岁的孩子,见林子平探出头,一些大胆的孩子还笑着向他挥手,林子平见此也笑着回应他们。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青砖白瓦搭建而成的院子。 林忠带着林子平走下马车,两个仆从见此,连忙向前。 “林老爷安。”一仆从向躬身林忠行礼。 “季大人呢?”林忠问道。 “老爷在前院,林老爷请随我来。” 林忠和林子平、陶管家随着一仆从向院子里走去。 林子平心中啧啧感叹,原以为就是一个高水准的农家乐,走进来才发现内有乾坤,唉,不得不说还是老祖宗懂审美,这花、这水、这路、这山相得益彰,构成一幅很有意境的山水画,想着以前听过的那句-奈何自己没文化,只得一声“厉害”走天下,现在这句话就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 走进前院,远远便看见季知县带着季巡站在堂前招呼客人。 “季大人安。”林忠向前行礼,林子平也跟随着一起行礼。 “林老爷,来了,今日只是家宴,不必如此多礼。”季知县捋着胡须笑道,“阿巡,快见过林老爷,在找你的时候林老爷也出了大力气。” 季巡挂着微笑向林忠行礼。 林忠连忙将季巡扶起:“这是季少爷吧,小小年纪便能初见季老爷沉稳大气的风采。” “哪里哪里,子平才是真的沉稳。” 季知县和林忠开启了商业互夸,林子平的目光转向季巡,上次季巡和自己在书院见过后,大概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此时的季巡面带微笑,看着颇有一种温润翩翩小公子的模样,但见过山洞和学院里季巡的多变,再结合自己接近十年职业假笑的经验,现在这季巡怎么看怎么假,林子平微不可见地撇嘴。 “看你我只顾着自己,子平和阿巡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季知县笑着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也切换到职业微笑模式,违心说:“没有,季老爷和舅舅讲得十分有趣。” 季知县哈哈大笑:“子平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太多人说这话了,以至于现在对“和以前不一样”这句话感觉有了ptsd。 “是啊,比以前性子开朗了许多,胆子也大了点,懂事多了。”林忠摸了摸林子平的头对季知县说道,“子平,你给季老爷准备了什么礼物?” “子平给我准备了礼物?”季知县惊奇道。 看了林忠一眼,林子平从陶管家手中拿过一个礼盒,上前一步,双手奉上给季知县:“感谢季大人的施救。” 季知县接过礼盒:“子平确实是比以前懂事了,这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子平自己准备的,说是要给季大人一个惊喜。”林忠笑道,“季老爷要不打开看看。” “这是子平送的,子平同意现在打开吗?”季知县问道。 林子平点点头。 季知县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支笔,旁边还有一块墨。 季知县拿出墨看来看:“玉石乌金?” 林忠说:“这是子平央求我从京城找来,说是听闻国子监的师生大多使用玉石乌金,他好奇想要试试。原来是准备送给季老爷啊。” 林子平心中疑惑,自己就买了一只笔,没有买墨啊,什么玉石乌金没听过。 但此时不适合拆台,迎着季知县的目光,林子平硬着头皮点点头。 “子平有心了,我的启蒙恩师就比较喜欢用这玉石乌金,阿巡你带子平去找你的同窗和其他朋友吧,季五将子平送来的礼物放起来,一会儿带回县衙书房。” “是。”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将季知县礼盒接过。 “去和季少爷他们玩去吧。”林忠对林子平说道。 向季知县行礼后,林子平随季巡离开。 “林子平,你还挺会阿谀奉承的啊。”离开前院季巡阴阳怪气地说道。 “人情世故恐怕季少爷不懂。”林子平不甘示弱。 “你!”季巡瞪了林子平一眼。 林子平无辜摊手手(? ̄▽ ̄)? 两人来到一处庭院,在门外已经能听见里面的喧嚣。 “阿巡,你过来了。”门口探出一个脑袋,见到季巡连忙打招呼,说完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面传来“季少爷来了”、“阿巡来了”的声音,又渐渐安静下去。 林子平走进院子,十来个少年齐聚一堂,有老熟人方知礼、何金宝等人,还有面熟的但想不起名字的,还有一些不认识的。 见林子平和季巡进来,少年们都放下手上的事情,看向他们。 “这是林子平。”季巡向少年们介绍林子平。 “林少爷安。”几个少年走上来向林子平行礼。 见季巡没有介绍的意思,林子平拱手还礼。 “阿巡,我们在投壶,你一起啊。”几人拥簇着季巡,林子平见此向旁边移动了几步。 “林子平,赵先诚他们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季巡向林子平说完跟着那几个小少年一起离开。 第34章 宴会(二) 林子平凑过去看看他们投壶是怎么样的。 场景和影视剧里的描述差不多,根据观察,林子平认为其中原理可能与篮球场上投篮,自己抛垃圾进垃圾桶差不多,主打一个准头。 想自己从来没有打过篮球,抛垃圾也十投九不进,最后还要颠颠跑去把垃圾捡起重新扔进垃圾桶的情况,穿越不是重新投胎,身体可以后重新构造,但智力的天花板不会因为穿越就提高多少,投壶这种考验体力和智力的游戏不太适合自己。 林子平兴致缺缺地离开,向屋内走去。 “林子平,快来这边坐。” 刚一进门,就听见又有人在招呼自己,向声源处看去,面容身形有些熟悉。 “赵先诚?”林子平想了想尝试说出一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啊,快来这边。”见林子平没有过来,赵先诚起身将林子平拉过去。 见林子平过来,原坐着的两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林子平见两人面容熟悉,但叫不出名字来,为避免尴尬,装作熟悉地样子面带笑容和他们见礼。 几人落座后,赵先诚再次行礼:“林子平感谢你当日相救。” 其他两人也起身向林子平再次行礼:“感谢子平少爷当日相救。” 这是一起差点被拐卖的难兄难弟啊!山洞里面不怎么看得清楚,出来后十几个人浑身脏兮兮的,和现在的样子差别实在太大。 “不必如此,我们也曾相互帮助,获救方法也是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想出来的,只是由我先实施出来罢了。”林子平将三人扶起。 几人再次坐下。 因为当时赵先诚是和季巡一起,现在正好问问赵先诚当时的获救情况。 “我们当时上了另外一辆马车,里面有个暗格,我们几个被扔了进去,虽然用石头将绳子弄开,但暗格我们打不开,后面官兵将我们从里面解救出来,我才知道是你们获救了,让官兵来的。”赵先诚说这事还阵阵后怕,如果林子平他们没有告诉官兵,谁知道马车里还有一个暗格,他们五个可能被运出城,现在不知道在何处。 赵先诚再次向林子诚行礼道:“真的要多谢子平兄了。” 林子平再再次将人扶起:“我们之间这也算生死之交,相信若是你们先获救也会告诉其他人,而且实际救大家出来的是官府中人,没他们就凭我们几个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 听此其他三人也点点头。 几人相互交流,交换信息,交谈中得知三人都住在怀州,那日只是到庆阳游玩便遭受了这无妄之灾。三人家中都做一些小买卖,赵先诚还是京城周家旁支的亲戚,虽然比不上季巡,但也比其他人厉害许多。 虽然和几人生死之交,但仍然不算熟悉,尬聊实在没意思,林子平借口出恭离开,来到院子里,季巡和小伙伴们玩得正开心,方知礼在和几位年纪相仿的少年谈论歌赋,何金宝也在一堆人斗蛐蛐。 院子里热热闹闹,但林子平感觉与这场景却格格不入。 出了院子,开始四处溜达。 庄子的仆从见此说山后桃花盛开,建议林子平可以去看看。 林子平婉拒仆从亲自带路指引问明方向准备独自前往,仆从又告知未时开席,林子平答应不会走远。 朝着桃花盛开处缓缓前行,仆从一路可见,纷纷向林子平行礼,林子平有点不堪其扰,选择了另一条路,这个庄园不知从何处引入一汪水,修建了一座人工湖,道路沿湖而建,又因为树木遮蔽,显得十分幽静。 “林子平。” 循声望去是一个扎着啾啾的小孩。 “你家大人了?”林子平问道。 小孩向林子平走来:“你不认识我了吗?” 林子平想了想,确定不认识,难道是以前认识原身的? 小孩见林子平不说话,气鼓鼓说道:“我是杨小宝,我和姐姐被拐子拐走,你救了我们。” 哦,是山洞里的那对姐弟啊。 “你姐姐呢?”林子平问道,今天季知县宴请的应该是季巡的同窗好友和一起患难的十几个小孩子。 杨小宝带着哭腔说道:“姐姐被送到乡下了,他们说姐姐没有了清白,呜呜……” 清白?林子平诧异,大清亡了后,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语了,现在冲击力有点大。 “你姐姐什么也没有做啊?”林子平问道。 “周围人说杨大丫被拐子拐去那么多天,还和男娃共处一室,早就不是干净的姑娘了。”杨小宝学着他人说话,转而又开始抽抽噎噎,“我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怎么干净,但换了衣服洗干净就干净了,姐姐哪里不干净了。” 林子平在山洞中就想到了女孩子遇到拐卖这些事情会比男孩承担更大的危险,当时还庆幸自己做了男孩装扮,在城门引起驴车着火,除了自己和小福子出面,其他人都在马车里,况且季巡不是说这个朝代曾经女子掌权,那么对于这种事不应该更加宽容吗,毕竟被人贩子拐卖那五个女孩子也是受害者! 看着杨小宝的眼睛,林子平没办法解释人们口中干净和他理解干净的差异,问道:“你知道你姐姐被送到乡下哪里吗?” 杨小宝思索一会儿说:“爹说要把姐姐送到尼姑庵,娘不同意,后来,后来说送到了乡下,我也不知道乡下是哪里。” 看来杨小宝也不太清楚,看来自己应该了解一下其他几个女孩子的情况,还有小福子今天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不知道来没有来。 林子平带杨小宝找了一处石凳子坐下,将刚才顺手拿来装兜里的瓜子给了他一把,问道:“今天你和谁一起来的?” 杨小宝用手剥着瓜子说:“我和爹娘一起来的,爹和一些伯伯在前院,爹让我去找娘,但娘和姨姨们一起,其中一个姨姨让丫鬟带我去你刚才那个院子,看你出来我就跟你出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林子平想了想,自己好像在没告诉他自己名字啊。 杨小宝说:“是姐姐告诉我的,在山洞里姐姐听见你和其他人的谈话,而且刚才不是季老爷的孩子说你是林子平吗?” 林子平不再说什么,伸手揉揉杨小宝的啾啾,拿出瓜子开始嗑。 “给你。”杨小宝将手中的瓜子仁递给林子平,“姐姐说要知恩,知恩图报,谢谢你。” 林子平示意自己有,杨小宝举着手看着他。 林子平笑了笑,伸手接过,又将手里的瓜子放在杨小宝手里:“继续。” 丝毫没有压榨童工的自觉o???╮? o ? o ?╭o??? 第35章 宴会(三) 湖边树木的余荫也不能遮挡太阳的光芒,林子平估摸着应该是1点左右,便带着杨小宝离开。 走出湖边,来到庭院正好遇到仆从说席面快要开始了,就带领着林子平和杨小宝来到饭厅。 饭厅是男女各一处,饭厅外林子平看着杨小宝犯了难,三岁的孩子吃饭应该还要人照顾吧,自己也是几百个月的宝宝可不会照顾小孩啊! “小宝,你知道你爹娘在哪里?”林子平蹲下身子问杨小宝。 杨小宝睁着懵懂的眼睛说:“子平哥,小宝不知道。” “知道他们叫什么吗?”林子平再问。 杨小宝摇摇头。 见林子平没有说话,杨小宝有点手足无措,眼中渐渐有了泪,湿漉漉地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rua了杨小宝的头两下,扯了扯他的啾啾,不就是照顾一个小孩子吃饭,帮忙夹夹菜,自己也是可以的。 完成心理建设,林子平拉着杨小宝进了饭厅。 里面安排了五桌,仆从在安排上菜,其他人在相互寒暄。 林子平找了一圈, 发现林忠和其他人相谈甚欢,不便过去打扰,打算一会儿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突然一个身穿灰色华服的男子朝他走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牵着的杨小宝。 “小宝,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和你娘在一起?”男子看着杨小宝说道。 杨小宝往林子平身后缩了缩,怯怯地叫了一声:“爹。” 这是杨小宝的爹啊,林子平恍然大悟,隐晦地上下打量,看着人模人样,谁会想到会因为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会将自己女儿送到乡下,男孩是小宝,女孩就取个大丫,重男轻女也不过如此吧。 面带职业微笑,拱手向男子行礼道:“杨老爷。” 杨小宝的爹将视线移到林子平身上:“你是?” “爹,他是林子平。”林子平还没有回答,杨小宝就窜出来说道。 “杨老爷安。”林子平拱手行礼。 “爹我和你说子平哥是……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杨小宝扯着他爹的衣袖就开始说。 林子平见杨小宝这样心中不禁感叹小孩真是情绪多变,刚才还往自己身后躲,一副害怕的样子,现在怎么就成了话唠。 “多谢子平少爷照顾我儿,辛苦了。”杨老爷一语双关。 “杨老爷不必在意,小宝很听话。”林子平假装没有听懂。 “子平?”这边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关注,林忠看到了林子平,走了过来。 林子平看向林忠:“舅舅安。” “杨老爷,认识我外甥?”林忠看向杨老爷。 “子平少爷是林老爷的外甥?”杨老爷大笑道,“果真是外甥肖舅,林老爷好福气。” “哪里哪里,杨老爷谬赞了,令公子才继承你的风采。” “带少爷去找夫人。”杨老爷向旁边的仆从安排,又对杨小宝说道,“小宝去找阿娘可好。” “不,我要和子平哥。”杨小宝挣脱杨老爷的手,拉着林子平的衣袖。 林忠和杨老爷看向林子平。 好社死,林子平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面上仍要保持微笑,歉意看向杨老爷 ,又对杨小宝说:“小宝先去找你阿娘,用完饭我们再一起玩,以后你也可以来找我。” 杨小宝低着头,拉着林子平的衣袖不放,林子平再次看向杨老爷,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小宝,听话。”杨老爷淡淡说道。 杨小宝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他紧挨着林子平,林子平感觉到了,疑惑地看着杨小宝:“小宝?” 杨小宝松开手,对林子平说道:“子平哥,我先去找我娘,一会儿来找你。” 杨老爷在一旁,林子平不好多问什么,点头。 旁边的仆从上前牵着杨小宝离开。 “林老爷,让你见笑了。”小宝走后,杨老爷对林忠说道。 “杨老爷见外了,小儿淘气本是人之常情,子平有时候也让我很头疼。”林忠无奈说道。 杨老爷看向林子平,林子平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两人见此相视而笑,林子平满头雾水,实在get不到他们笑点在哪里(?_?) 在两人东拉西扯,林子平坐立难安之间,终于开饭了。 仆从将林子平安排在小孩那桌。 林子平坐下左右环顾都是不认识的人,埋头专心干饭。 林忠和杨老爷坐在另外一桌,估计是认识的,一桌人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期间季知县也做了激情演讲,中心思想是感谢大家参加此次宴会,希望大家放开自己吃好、喝好、玩好。 太阳逐渐沉落,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告辞。 林忠大概是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陶管家小心将他扶上马车。 林子平也跟着上了马车,就见林忠斜躺着闭目养神,林子平找了个位置坐下,垂眸……发呆。 “子平。”林忠突然出声。 林子平一激灵,抬头看向林忠:“舅舅?” 林忠没有说话,林子平又试探性地说:“舅舅,你喝醉了吗?” 林忠笑了一声:“怎么会,这一点酒我怎么会喝醉。” 林子平胡乱点头,你说什么就什么,没醉就没醉吧,今天喝的酒是没蒸馏过滤,算是米酒,度数不高,后劲很大。又想到这个时代的酒如果没有出现蒸馏技术,那自己也许可以依靠这个技术体验一把穿越女主的快乐(‐^▽^‐) “子平,今天玩得怎么样?”林忠看起来有点清醒,揉揉眉头。 林子平回答:“挺好的,今天庄园挺大的。” 想到没去看庄子仆从介绍的桃花,心中浮现出一点遗憾。 “那就好,子平喜欢,下次我再带你来。”林忠说,“你和季知县的儿子熟悉吗?” 林子平一怔,以前的经验告诉自己,熟悉不熟悉什么的随时可能变成一道送命题。 斟酌回答道:“我们是一个学院的,在学院里见过。” 林忠没有说话。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次我们一起被拐子拐走了。” “嗯,好,子平我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林忠随意应了一声。 看林忠闭上了眼睛,林子平不由松了一口气,暗道熟悉不熟悉真是一道送命题╥﹏╥... 第36章 宴会(四) 回到林府,林子平正准备叫醒林忠,转头看去,林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此时正看着他。 看着林忠的眼神,林子平不知怎么浑身不自在,连忙说道:“舅舅已经到了。” 林忠此时已经移开目光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马车外也传来陶管家的声音:“老爷,到了。” 马车内沉静的气氛被打破,林子平松下不知何时紧绷的背脊。 “嗯。”林忠低低应了一声。 待马车停下后,陶管家打开车门后,林忠起身缓步从马凳上走下。 “子平来。”林忠下车后面色温和地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看他温和的面容,仿佛刚才看自己的目光犹如错觉。 估计是自己太累看错了吧,林子平稳稳心神,带着微笑下车走到林忠身边:“舅舅。” “子平今天玩累了吧,早些歇息吧。”林忠说道。 “舅舅,好的,你也好好休息。”林子平点头回应,又转头对陶管家说,”陶管家,舅舅有些醉了,麻烦你给他准备一碗醒酒汤。” “好,少爷,奴才已经安排厨房了。”陶管家拱手称是。 林子平与林忠一起进府,在两个院子岔口,看着陶管家扶着林忠离开的身影远去,也向自己院子走去。 回到院中清点廖嬷嬷早上准备的东西,想到小说中的宴会都是事故高频发生的重要节点,具有较大的安全风险,庆幸今天这个宴会真的普普通通,毫无波澜,不过廖嬷嬷给的这把刀不错,绑的位置、松紧也合适,以后就自己留着用了吧。 郊外庄子上,天色已经暗下来,季府管家季五正在向季知县汇报今日宾客送的礼物。 “老爷,这些东西是要带回县衙吗?”季五问道。 季知县也喝了一些酒,虽然喝了一碗醒酒汤,但还是不太舒服,手揉着太阳穴:“将册子交给夫人吧,她会安排。” 季五收起记载着礼物的册子说:“那林忠外甥送的玉石金乌呢,奴才看成色不错。” 季知县嗤笑一声:“给少爷送去吧,好歹也是他同窗相赠。” 季五点了点头又说:“老爷,奴才扶你下去休息一会儿?” 季知县没有马上回答,季五安静地等候在一旁。 “扶我去夫人那儿吧。”季知县说道。 季知县脚步虚浮,依靠在季五的身上,向季夫人的院子走去。 季巡此时还在季夫人的院子,将一杯花茶递给季夫人:“娘,今天你辛苦了。” 季夫人接过花茶,抿了一口:“说吧,有什么事?” “娘~”季巡拉着季夫人的手,“我想下次休沐到林子平家。” “林子平?”季夫人疑惑地看向季巡,旁边的嬷嬷上前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 “林忠的外甥,林忠一个,一个残缺之人,你什么时候和他外甥有牵扯了?”季夫人皱眉道,“你爹知道吗?” “娘,那是他舅舅,又不是林子平,况且他帮了我。”季巡摇着季夫人的胳膊,“爹不是听娘的吗?” 季夫人脸一红,点点季巡的额头:“你这个促狭鬼。” “娘,你同意啦?!\"季巡说道。 季夫人还没说什么,院子中就传来一阵嘈杂,嬷嬷到门口看了看说道:“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中就传来季知县的声音。 “阿秀,阿秀……” 季五扶着季知县进屋,季夫人见此,蹙眉道:“怎么回事?” “禀夫人,老爷醉酒,吵着要找夫人,奴才无法只能……”季五说道。 “喝了醒酒汤了吗?” “已经服侍老爷喝下。” 季夫人道:“辛苦五叔了,嬷嬷将老爷扶进屋。” 季巡看着房中发生的事,待嬷嬷将季知县扶下去了,拱手向季夫人道:“娘,你去看看爹吧,我回去了,爹清醒了你记得告诉他哦。” “去吧,去吧,真不让人省心。”季夫人虽然口头这样说,但眉眼舒展,看得出心情不错。 洗漱完毕回到屋,季夫人一进屋就见季知县已经倚在床头对着烛光看书。 “不是喝醉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阿巡,回去了?”季知县没有回答,问起季巡。 “回去了。”季夫人在季知县对面坐下又说道:“他说下次休沐要去找林子平。“ 季知县笑了下:“阿巡多一个朋友也挺好的。” “只是林忠的身份,阿巡相交他外甥是否不妥?“季夫人迟疑道。 “林子平在山洞里帮助了阿巡,按理我们应该道谢,林忠从宫中出来,不排除林子平是他带出来的可能。”季知县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皇后姐姐身边已经有了六皇子,其他的不管什么都不该存在。”季夫人拿起季知县放下的书说道。 “是有了六皇子,但现在谣言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都不知道,背后的人藏得太深。”季知县说。 “那我传信给哥哥,告诉他这件事?”季夫人问道。 “这几年从宫里出来的人不知多少,这不是我们恰好在庆阳遇到林忠,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关注一下,国公事务繁忙,这种事就不要叨扰他了。”季巡安抚季夫人说道,“阿巡知道分寸的,哎,阿巡这一次遭罪了。” 季夫人心疼说道:“朗朗乾坤下,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歹人现在怎么样了,和阿巡一起的其他孩子现在如何了?” 季知县说道:“已经抓到了一些人了,但关键人物还没有找到,牵扯甚广。现在只找到阿巡一起的这十来个孩子,但来县衙报案的人家还有好几户没有找到孩子。” 季夫人悲天悯人说道:“这些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放心,县衙会持续关注这件事的。”季知县说道,叹气道:“有些孩子找回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尤其是女孩子。” 季夫人听此不太乐意,瞪了季知县一眼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能找回来肯定是幸运。” ”是是,夫人说道对,如今河清海晏,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况且太祖陛下和圣祖皇后发布诸多优待女子的政策,怎么能和前朝相比。”季知县起身搂着季夫人肩膀道。 季夫人哼声道:“姑婆、姑姑、姐姐都是心系天下的女子。” 两人的声音渐低,直至听不见,夜色渐浓,人们陆续开始进入梦乡,今天已经结束,期望明天有一个好天气。 第37章 居安的决定 天气晴。 早起上学,因为陶管家说还没有给柱子找到合适的学堂,且林子平还在上幼学,需要继续带着书童,所以柱子早上也和林子平一起去莫山书院。 乘坐着林府的马车,大约二十分钟到莫山书院山脚,今天出门有点晚,恰逢许多送孩子上学堂的马车,车把式尽力地控制着马车,避免相撞,书院的人也在费力进行疏导,毕竟能乘马车来莫山书院一般都有一定的背景。 林子平乘坐的马车缓缓前行,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车辆早高峰自己看得多,也经历得多。但这马车形成的早高峰实属第一次,而且马儿可比车难控制得多。 今天送自己来学院的是常大叔,林子平见一时半会儿不能挤出重围,可以直接送自己到书院山脚下,便让常大叔在稍微宽敞的地方停下马车,自己和柱子下车走路去书院。 “柱子,这里每天这个时辰都这么挤吗?”林子平问道。 柱子点头:“以往提前出门,刚好可以避开,而且听说今年蒙学从临近的县和州府过来了好多人。” “州府的也过来了?”林子平惊奇道。 “去年考上秀才老爷的人中,莫山书院占全州府四分之一呢!”柱子没有回道,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林子平看去,是一个穿着紫色学院服的学子,心想这是序学的学生。 “我们书院可不是谁都能来的。”那人骄傲地说道。 看来莫山学院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相当可以啊,附近的地方优质生源都被吸引过来了。 林子平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学长指点。” 学长看见林子平的院服说:“你还是蒙学学生吧,怎么没坐马车?能坐的时候还是能坐,等到了幼学就只能走路咯,啧啧,真羡慕你们啊!” 林子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话有点不知道怎么回。 所幸也不需要自己回复。 学长搂了搂自己的书:“不和你说了,要迟了。” 说完便快步走了。 林子平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看到行色匆匆的学长,想到了陶居安,多日不见不知道现在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学堂上课间歇,林子平来到序学学院的门口。 这是林子平第一次到序学学院,蒙学和幼学之间是池塘走廊相连,幼学和序学之间的道路是阶梯、台阶构成,两侧不仅有修剪好的树木灌丛,还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山石林立,显得更加清幽雅静,此处没有蒙学中打闹的声音,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更增添了一丝书卷气。 捧着书卷阅读的学子四处可见,十几岁的少年风华正茂。 林子平在学院门口踮脚向里张望,想请人帮忙叫叫陶居安,但见此情形,心中莫名有些局促。 “喂,小孩你干啥?”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回头就见几个穿着松松垮垮地紫色学院服的男孩正看着他。 林子平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自己初中校园里穿着满是涂鸦校服,冬天一边裤脚挽起的男孩,课堂上睡觉,几个臭味相投的人聚在一起吞云吐雾,顺便嘲笑埋头苦读的书呆子,自以为很帅,长大经历了摸爬滚打后曾经觉得很厉害的那段时光除了喝醉时吹牛自我安慰,毫无用处。 眯上眼仔细辨认,说话的那个不是上次在池塘边欺负陶居安的人吗? “贾大能,你在干嘛?”那几个少年的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一个穿紫衣的少年抱着一摞书从男孩身后走了出来。 “方有志……”男孩们转头看见少年喃喃道。 “没事不要在这里挡着院门口。”少年淡淡地说。 男孩子们听到纷纷让开,刚问林子平话的那个男孩结结巴巴的放狠话:“方……方有志,我贾大能不是怕你,有本事……” 话还没说完就旁边的人就拉住他的手,贾大能瞪了那人一眼,没在说话,但林子平看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请问……”林子平想上前问问少年知不知道陶居安,但少年淡漠地看了林子平一眼,没做停留向学院里走去。 贾大能也没看林子平,方有志走后,和身后的男孩们嘻嘻哈哈地走进学院。 林子平有些踌躇,正准备进去找人问问,一只手拉住了他:“这里是序学学院,你这个小孩在这里干什么?” 林子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拉他的人,是早上的那个学长,勉强算熟人,看他样子应该是个热心肠的人,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学长松开手:“是你啊,这里是序学学院,其他学院的人是不能进去的。” 林子平理理衣衫,拱手行礼道:“学长好,我是来找陶居安的,请问你认识他吗?” “他啊,序学三级的学生,刚好和我同级。” 林子平心中一喜说:“能劳烦学长帮我叫一下他吗?” 学长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子平,点头:“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便快步进去了,不一会儿又急步匆匆地拉着一个人出来。 “居安,就是这个小孩说要找你,你看你认识他吗?我刚才看见他和贾大能和方有志在说着什么……”学长不待林子平和陶居安说什么就巴拉巴拉地说起来。 “多谢飞炎兄转告,我认识他。”少年说话间歇期间,陶居安向少年拱手行礼。 少年见此止住话题,向陶居安摆手离开:“那你们聊吧,我走了。“ 陶居安将林子平带到序学学院外的一处亭子,站在亭子看去,正好可以可以看见蒙学和幼学间的池塘。 “不知子平少爷找我何事?”陶居安问。 林子平觉得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找陶居安,他的能不能找到答案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今天自己来找他会不会显得自己自作多情,门口遇到什么贾大能和方有志的事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子平少爷……”陶居安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又喊了一声。 来都来了,林子平说:“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李夫子是否解答了居安兄心中疑惑?” 陶居安听此笑了一下说:“感谢子平少爷挂念,李夫子还没有回来,但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林子平听此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家父身体不好,家弟也展露了读书天赋,居安愚钝,本想尽快完成序学学业,好在县城找一份差事能贴补家用。”陶居安笑了笑继续说道:“可能还是心有不甘吧,府试近在眼前,好像不去试试有些愧对这几年的辛苦求学,愧对家父日夜操劳,家姐多年绣花供读,居安辗转反侧,还是决定去府试见识一下。” 府试啊,考过就能算是秀才了,在古代家中有秀才的人田地能免税,也有机会继续深造! “如此甚好。”想到以前自己考试前拜的锦鲤,超越,林子平补了一句:”逢考必过。” “逢考必过?”也许是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直白的考试祝福,陶居安哈哈大笑,好像身上的阴霾也少了一点:“希望能如子平少爷吉言,只是答应子平少爷休沐去家中后山捉鸟儿恐怕要食言了。” “无碍,待居安兄府试后再去也不迟。”林子平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第38章 小福子 陶管家给柱子找了一个读书的地方,是城中的私塾,每个月200个铜板,一块肉,一斗米,算下来在1500块左右,相当于现代私立学校的价格,而莫山学费是每个月1两银子,衣服鞋子书本自费。 林子平暗暗啧舌,一个月1万的学费,应该和贵族学院差不多了吧,就算学习再好,享受学院奖学金,各种补贴一月也差不多需要半两银子, 而一两银子差不多是一个农户半年的生活费,读书好难,怀念九年义务教育。 有了上次早高峰的经历,林子平拒绝了马车的接送,每天一个人走路去上学。 马车二十分钟,自己走路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钟到莫山山脚,从山脚到课堂又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每天在路上的花费就要一个小时,穿衣洗漱吃饭差不多也一个小时,八点上课,自己正常情况六点就得起来,如果还要练武一小时就得五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也不能保证八小时的睡眠时间,自己有可能会长不高,难怪学区房的价格贵,穷什么不能穷教育,苦什么不能苦孩子╥﹏╥... 本来想着没有手机这种现代科技产物的荼毒,可以做一个时间管理大师,早睡早起,但…… 有时真觉得一天总是太短,如何精打细算都觉得不够用,有时候又感叹一天太长,地老天荒也仅是一瞬。 挎上廖嬷嬷缝制的一个书包,装上书本和给陶居安定制的大周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准备送给他,开启府试题海战术。 七点出门,已经过了春分,此时天色已亮, 林府所在地算是居住区,鲜有摊贩进行摆摊,偶尔有货郎挑着货物路过。 林子平穿过两条街道便逐渐热闹起来,此时最热闹的要数早餐铺子,买包子的、买米粉的、买馍的比比皆是,热气腾腾,从摊前路过还有食物香味扑鼻。还有挑着担子买菜的农人穿梭其中,当挎着篮子的大娘路过,便放下担子供人挑选,叫卖声、吆喝声不绝入耳,一片烟火气。 林子平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继续向前走,抬头看见“林记香料铺”,这是自家的产业,现在太早还没有开门,听陶管家说自家在庆阳县还有一个杂货铺,自己也没去过,具体卖啥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针线锄头镰刀之类的吧。 又走过一条街,一座楼映入眼帘,楼有两层,屋檐下挂了一个排灯笼,二楼正中挂着一块牌子“春华楼”,外部装修风格和以前去某个古城街去吃饭餐馆差不多,两者都古香古色,只不过一个是做古,一个是真古。 只是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有点熟悉,忘了在哪里听过。 来到莫山书院山脚下,早已经有人沿着阶梯向上走了,场面犹如朝圣,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1]。 林子平加入朝圣大军,开启新的一天。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哼着歌,林子平跑出课堂门,跑下到山下的阶梯。 不管上学还是上班,最开心的就是放假,感觉脚步轻盈,心情舒畅! 清明,休沐三天。 没有调休,实打实地休息三天,瞬间就爱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2] 曾经作为一个专业牛马,多年离家在外,除了春节有特别的情怀,林子平对清明、端午等节假日早失去了感触,关注的是放不放假,加班有没有三倍工资,所在的城市也不会举办什么活动,常常是平平淡淡,不知不觉一个假期就过去。 走到春华楼,此时二楼的窗户已经打开,悠扬的琴声传到大街上,引人驻足,偶尔有戴着轻纱的小姐姐从窗前走过,看到街上驻足的人掩嘴轻笑,眼波流转,林子平感觉自己有些迷醉。 “林子平”一道声音将林子平拉回现实。 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叫自己的人。 “这里,林子平!”这次的声音更大一点,林子平见春华楼旁边的小巷子探出一个头,正在朝自己挥手。 林子平仔细看去,这,这不是小福子?! “小福子,你怎么在这里?”林子平走向巷子口,声调扬起来,带了几分惊喜。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小福子说。 看了看有些幽暗的小巷子,林子平突然想到元宵节的经历,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去哪里,走,我请你喝茶。”幸好出门时带了点廖嬷嬷塞过来的零花钱,有二十来个铜板,不然现在都不好拒绝。 小福子停下脚步,看了看林子平,笑道:“好。” 两人来到一个茶铺,正好在林记香料铺的对面。 “小福子,上次城门哪里后面你到哪里去了,我一回头就找不见你了。”林子平要了一壶茶,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看你们的家人到了,就没有上前和你们说便走了。”小福子拿着茶壶给林子平面前的茶杯倒上水。 林子平像以前饭店吃饭一样,习惯性地涮涮杯子,将茶杯里的水倒掉,突然想到这不是以前,怕小福子误会,将他面前的杯子也涮涮倒掉,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哦,我就说怎么没有看见你。你家在哪里啊,我下次去找你玩啊。”林子平一边重新将两个杯子加上水,一边说道。 小福子端着茶杯沉默没有说话,林子平看见他的伤已经好了,手背上留有一道新鲜的疤痕。 “小福子?”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还端着水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福子看向林子平,放下茶杯像是做了莫大决心说:“我是春华楼的人。” “春华楼,难怪你会在那个小巷子里。”林子平喝了一口茶水,好像有个茶梗。 “你不知道春华楼吗?”小福子瞪大眼睛惊奇的问。 “知道啊,不就是刚才那个楼,你在里面当服务……当小二?” 林子平看向小福子,思维开始发散,年纪应该十岁左右吧,没满十六算童工,不过这个时代肯定没有未成年保护法。 “不……是,我是里面的小二。”小福子结结巴巴,低下头。 “那你现在跟我出来,会不会回去受到责罚?”林子平见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心中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己家里的县城太小,向同学介绍自己从哪里来的也是闪烁其词,和小福子一模一样。 小福子抬头看了看林子平,没有说话。 “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在这里?”林子平想现在应该是酒店餐馆这些地方的高峰期,小福子回去晚可能会被骂。 “不在这里了,明天去长流巷,河边有一座桥,我们在那里见。” 林子平想了想,自己早上去书院的时候是经过一条长流巷,莫山山上的水流到那里,算护城河的一个分支,河两边有两排柳树,估计是因此得名。 “好,我们午时在那里相见。”林子平计算下时间,巳时差不多吃早饭,酒店人不是很多。 小福子喝了一大口水说:“好,那明日巳时见,我走了。” 说完便转身跑了,自己伸出的尔康手都来不及挽留。 收拾东西去结账,小福子却已经付了。 林子平有点不好意思,下次请客应该提前付款。 第39章 清明 林忠和陶管家这两天没有在家,林子平回去后便告诉了廖嬷嬷和小福子明日之约。 “少爷,明日是清明,不宜出门。”廖嬷嬷皱眉说道。 清明不能约见面吗?以前放假约逛街,出去玩很正常嘛。 林子平无辜地看着廖嬷嬷。 廖嬷嬷叹了一口气:“老爷午时回来,明天回来早一点不要贪玩。” “知道了嬷嬷。”林子平搂着廖嬷嬷的手晃了晃。 想到小福子说自己是春华楼的说:“嬷嬷,小福子是春华楼的,你准备点吃的我明天带给他。” “春华楼?”廖嬷嬷皱起眉头,“少爷你怎么会认识春华楼的人?” “就是上次元宵我们一起被……”林子平向廖嬷嬷解释道,见了廖嬷嬷难看的脸色,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上次是他解开了我们的绳子,我们才有机会逃出来。” 廖嬷嬷神色有些舒展:“奴婢去准备一些点心,少爷明天带去,自家做的放心。” 轻轻点点林子平的头,抽回林子平搂着的手:“明天柱子也在,让他和你去。” 林子平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廖嬷嬷吞吞口水闭了嘴,按理说林忠没有在,整个林府自己最大,自己为什么莫名有点害怕廖嬷嬷? 翌日清明。 宜 打扫、祭祀、就医、治病、馀事勿取 忌 诸事不宜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但没有下雨,街道上行人有点少。 长流街中间是一条小河,桥是古代常见的拱桥,长度大约5、6米连接着长流街道东西两侧。 林子平带着柱子提着一盒廖嬷嬷准备的点心来到与小福子相约的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小福子依靠在桥头的柱子上,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林子平挥了挥手,不知道小福子有看没有看见,加快脚步向桥头走去。 小福子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衣服上绣着福纹图案,显得十分喜庆。 和他说话的人比小福子高一点,但有一些驼背,看着比较瘦,脸色有点黄,穿的是一身翠绿没有绣纹的衣衫,林子平看不出来是什么布料,但觉得挺好看的。 林子平有些汗颜,在这个时代也认识了这么多人但还没有练就一双慧眼,孩子和少年,青年和中年完全分不清楚,唯一能精准定位的只有老人和婴孩,莫名有种过年走亲戚,不知道叫姑还是叫姨,叫叔还是伯的无助。 “小福子,你什么时候到的?”林子平收回心中思绪面带微笑,“这位小兄弟是?” “我也是刚到,这是我的兄长,他叫小春子。”小福子从桥柱上移开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土,向林子平介绍道。 小春子、小福子,这是艺名吗,和公司里面叫琳达一样? 林子平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小春子打招呼,说“小春子安”感觉怪怪的,说“嗨,你好”其他人听不懂。 内心的纠结无人能懂。 小春子上下打量着林子平,看了看柱子说:“感谢子平少爷对家弟的帮助。” “不,不用谢。”林子平感受到小春子打量的目光,不知为何有点结结巴巴,拿过柱子手中的点心盒,没有细想直接送到小福子手里,“这是我家中做的点心,你们尝尝。” 说完挠挠头,笑得有点憨。 小福子看向小春子,小春子点点头,小福子福身行礼:“谢谢子平少爷。” 几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半晌,小春子打破沉默:“若无其他事,奴……” 小福子扯了扯小春子的衣角,小春子顿了一下,继续说:“若无其他事,我们告辞了。” 林子平心中有些涩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向小春子和小福子行礼,重新组织语言:“上次也多亏了小福子帮助,子平铭感五内。” 小春子摇摇头:“子平少爷不必如此,告辞。” 说完小春子拉着小福子便离开。 林子平看着他俩的背影,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笔下见到成年后闰土的那一声“老爷”。 也许也有些不一样,自己欣喜于和小福子的相遇,但对小福子身份心中怀有一丝戒备,在相处中不自觉中带着一丝轻视和傲慢。不管外表如何,内里始终是一个成年人的思想,与人交往中没有小孩那么纯粹,多了几分趋利避害,多了些许势利。 “少爷。”柱子上前看见林子平脸色有点难看不由得有些担忧。 “没事。”林子平说,“我们回去吧。” 没有真心又有什么资格期望别人赋予真心。 “小春子,一定如此吗?”小福子在街道转角处停了下来,捧着林子平送来的盒子有些低落,“他在山洞对我很照顾的,他还给我包扎,给我栗子……” “你是不是傻,我们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就算他舅舅是……他和我们之间也是云泥之别。”小春子抱着手臂看着小福子,打断了他的话,“况且你觉得他知道了你是干什么的,还会和现在一样吗?” 小福子捧着点心的手臂渐渐收拢。 “你看他身边的仆从穿着都比我们好,你怎么确定这子平少爷不会和楼里来的其他少爷只是把我们当个玩意儿。”小春子继续说,“我看看他送了什么?” 小春子准备接打开小福子手中的盒子,小福子避开了:“我来吧。” 小福子蹲下将盒子放在膝盖,手在衣服擦拭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打开。 “银子?”小春子看见盒子里面的荷包眼疾手快地拿过来打开,“你受伤的手和回来挨鞭子差点丢了半条命,就值这一包银子和点心。” 说完将荷包系上抛给小福子:“不过也值得了,我们的命哪值得这些银子呢。” 小春子没管蹲着的小福子,转身走了。 半晌,小福子将点心盖子盖好,收好荷包,也起身离开。 中午,林忠回来,例行和林子平一起吃了一顿饭,和初一一样,林子平领着林府上下对空白的铭牌拜拜,面朝东方对着天地拜拜。 林府众人在庆阳像无根的浮萍,都没有坟墓需要到现场亲自祭拜,不用像华南f3一样上山下水上演“太公你在哪”,荒野求宗。 林子平精神不济,有点发蔫儿,对于林府的这种祭祀活动也没太在意,想随便走个形式就回自己院子里躺尸。 却被告知季巡递了拜帖,明日要到林府,让林子平好好准备准备。 第40章 纸牌 准备?该准备什么?吃的、喝的、玩的? 多年没有接待小朋友的经验,实在是一头雾水,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过年亲戚带小孩来家里串门,父母准备的瓜子、花生、糖,然后自己和他们玩游戏,被一群小学生虐得怀疑人生。 自己也不能变成一个手机出来供季少爷玩耍吧?! 林子平仔细回想,没有手机的时候,自己和朋友们放假会玩什么。 寒假会到山上去捡干松果回来当柴火烧,会到山上去摘山茶花、迎春花,会满山遍野去找类似榛子的果子,上下贯通穿上小木棍,一搓就转,还会比谁的转得久、转的好,过年就提着一口袋火炮儿,一起放着玩。最快乐的应该是暑假,虽然学校三令五申不能下河洗澡,但下河摸鱼,上山捡菌子的乐趣很难被阻挡,调皮的伙伴还会到瓜地里偷瓜,即兴来一场野炊。虽然常常被瓜农追的到处跑,但一般不会被抓住,都是同村子的叔伯,说不定其中还有自家的孩子。 带季巡上山吗? 鉴于元宵的事情,同时自己对周围还不熟悉,外出风险太大,林子平否决了这一想法。 突然,灵机一动,教季巡玩扑克吧!老少皆宜,规则多变,参与度高,实在是居家旅行,娱乐接客的好东西! 陶管家办事效率极高,下午林子平说想要比较硬的纸,天还没黑就让柱子给他送过来。 林子平开始剪裁、画图、制作,倒腾至月亮高挂,夜色渐浓。 j、q、k上的人像不会画,大小王也不会弄,算了,随便描几笔,自己能分清就行,主打就是随性。 终于勉强弄了几副出来,林子平分开堆好,实在不忍直视,太丑啦,专业机器制作和自己随手涂鸦果真差距太大,后悔曾经有两块钱一副的纸牌在超市里面,自己没有珍惜,没有购买,没有逐张进行品鉴。 第二天,天气开始转晴,廖嬷嬷带领着柱子、小丫将院子收拾一番,将槐树下的竹椅竹桌收起来,摆上几张桌子,垫上桌布,廖嬷嬷随手放了几支桃花在桌上,平平无奇的小院增添了几分颜色,变得鲜活起来。 林子平将厨房准备的瓜子和糕点摆好,心想如果再加上薯片、水果、蛋糕就有茶话会的那味了。 中午过后,和季巡一起来的还有方知礼、何金宝、张墨以及赵先诚等人,几人先到前院与林忠进行了例行见面。 林忠挂着慈祥的微笑对几人的家人、朋友表示诚挚的问候,又对学业生活进行了关心,对几人的到来感到荣幸及欢迎,最后安排林子平好好接待。 林子平露出职业微笑,一手放置在小腹处,一手微微抬起,四指并拢,大拇指内扣掌心,丁字步,宛如一个称职的向导:“请诸位移步我的院子,这边有请。” 几人向林子平指的方向走去。 快到林子平的院子,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打开了门。 “林子平,你这院子这么寒碜,连个名字都没有。”何金宝见院子门头连个牌匾都没有挂,声音带有一丝嘲讽。 是哦,林子平想到电视剧里面什么芳菲院、芙蓉阁,是应该给自己的小院取一个名字,但这是送走这一帮少爷之后的事。 林子平笑着说:“金宝少爷说得对,院子到了请进。” 何金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面色有点不虞,季巡看了他一眼,何金宝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方知礼随着林子平走进院子:“子平少爷院子里的这棵槐树长得极好。” 自从上一次梦到父母将自己的衣物埋在院子里的树下,他冥冥中认为院子里这棵树与梦中有些许关联,林子平就开始特别关注院子里的槐树,还找来石灰将树干刷了一层,避免长虫,现在这棵树在自己精心照顾下,更因为春天到来长出新叶,充满了生命力。 林子平有些骄傲地扬了扬头:“大家快进来吧。” 几人都是家境殷实的孩子,吃了两块准备的点心便兴致缺缺,见此,林子平将自制的扑克牌拿出来,果然几人都没有见过扑克牌,瞬间提起了兴趣。 “林子平,这是什么?”赵先诚作为大家的嘴替先问了出来。 “这是扑……纸牌。”林子平解释道,顺便讲解了自己小时候玩“斗火车”的玩法。 看几人还是迷茫的眼神,林子平拉着离得最近的张墨开始现场演示起来。 “就是这样,如果这一张牌和前面的纸牌数字一样,这一张牌和新出的这张牌之间的这些牌都归出牌人所有。” 林子平演示了两遍,然后将纸牌递给方知礼示意他继续。 平时常带着微笑的方知礼,此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好在他脑子聪明,来了两把就沉浸其中。 其他几个人也在旁边看着兴致勃勃,林子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这最简单的方法就比较适合他们。 季巡凑过来对林子平说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林子平有些诧异看向季巡。 “上面的字迹和你的一样。”季巡好像看出林子平的诧异说道,“还有其它玩法吗,不能他俩玩,我们在旁边看着吧?” 现在是何金宝和赵先诚在玩,方知礼和张墨在旁边激动地围观,听见了季巡的话纷纷将视线转移到林子平身上。 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纸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子平又将“斗地主”“斗牛”“炸金花”等玩法教给了几人。 有了纸牌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吃下午饭的时候,几人在林府用了饭,绕着院子开始走路消食。 “林子平,这还有其他玩法吧。”方知礼搂着林子平的肩膀笑着说道。 林子平不太适应这种亲近,不动声色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阿墨,你家有赌场,今天这个纸牌你觉得怎么样?”方知礼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又看向张墨。 张墨家还有赌场啊,林子平心中啧啧两声,完全想不到。 “知礼,我觉得很好。”何金宝抢答。 “嗯,我也觉得很好。”季巡微笑点点头。 这几人在打什么哑迷,林子平满头雾水,心中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满头雾水的不只自己,赵先诚疑惑地说。 季巡嘻嘻一笑说:“林子平、赵先诚你俩要参与我们吗?” 见两人还没有反应,方知礼说道:“阿巡,过两天和他们细说吧,金宝、阿墨你们觉得呢?” 何金宝脸色有些不自然,但看了看季巡和方知礼,还是说道:“我听你们的。” “阿墨以知礼少爷马首是瞻。”张墨拱手行礼。 方知礼拍拍林子平的肩膀:“子平,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去学院里和你们细讲。” 季巡也说:“先诚也到了我们学院,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今天我们先告辞了。” 见几人神神秘秘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几人去林忠院子辞行后离开。 第41章 生辰 “春雨绿荫肥,雨晴春意归。花残莺独啭,草长燕交飞”[1] 暮春时令,四月万物复苏,蓬勃生辉,天气已经开始升温,阳光温暖明媚。 庆阳县,山上桃花还没落败,人们纷纷换上了轻便的衣衫踏青访友。 县衙后院,季夫人正在院子中安排仆从准备送到京城的礼物,季知县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不时向院子里看去。 “夫人,前些庄子上送来的果脯和肉干可以给京城送一些。”季知县提出建议。 季夫人手上动作没有停,转头向季知县娇嗔:“京城里面什么没有,需要我们送果脯肉干去。” 季知县放下书,走到院子里接过季夫人整理好的布匹:“京城有京城有,我们送是我们送。” 季夫人说:“老爷怎么不看书了,这些东西有丫鬟仆从整理。” 季知县将季夫人散落的一缕发丝勾起:“夫人为季家准备礼物,我为周家准备,这才公平嘛,再说怎么能让夫人受累。” 季夫人脸色微红抿嘴,瞪了季知县一眼,没有接话。 两人回到屋内。 季知县坐下后说:“快到六皇子和李府二小姐的生辰了,贺礼准备好了吗?” 季夫人接过身旁嬷嬷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听见季知县的话将登记送到京城东西的册子递过去:“已经放在里面了,以阿巡名义送了六皇子一幅莫山书院的山水画,送了李府二小姐一串碧玉的手串。” 季知县接过册子仔细看了起来:“阿巡送六皇子山水画尚可,但送李府二小姐手串是不是有点不妥?” “有什么不妥,阿巡和李二小姐年岁相当,这不得趁早打算。”季夫人瞪了季知县一眼。 季知县半晌才反应过来,阿秀是想将阿巡和李二小姐凑在一起,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让屋内伺候的嬷嬷仆出去,季知县有些无奈地说:“阿秀,李二小姐如今不过才六岁,虚岁七岁,而阿巡今年十一岁,现在……现在不会太早了吗?” “你懂什么,李二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在京城就与阿巡玩得来,而且阿巡和李二小姐如果能在一起,与李府交好,将来对老爷、对季府、对周家都百利无一害。”见季知县话不懂自己用意,季夫人有些委屈说道。 季知县沉默半晌,拉起季夫人的手:“夫人高瞻远瞩,季涟佩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季夫人抽回手,给了季知县一个大白眼:“你知道就好,我都是为了了老爷,为阿巡,为了这个家。李府是李老夫人掌家,在京城辈分极高,各大世家都要给她点面子,李府又深得陛下信任,奈何李府众人太过于迂腐,不与其他世家亲近。” 季知县无奈叹口气:“这事还是得要看阿巡和李二小姐的意思,夫人还是顺其自然,不要过于强求。” 季夫人说:“多谢老爷提点,一切还是看孩子们的意见,平常就当亲戚处吧,毕竟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京城的宅子和李府相隔不远。这李二小姐和六皇子也有缘,两人同一天出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孩子这么多,每天都有孩子出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二小姐只能是李二小姐,和谣言没有半分关系。毕竟前面给李家泼脏水的崔家现在已经不在了。”季知县的话似有感叹,似有忌惮,似有警告。 “京城各世家都有龃龉,但像崔家和李家这样将恩怨放在面上的还是少见,就算普通人也会遮掩一二,这李家直接摆席庆祝崔家出事,谁知当天受到了冲撞生下了李二小姐,当时我看了两眼就像小猫一样,小小一团。”季夫人心有余悸地说。 “夫人此事以后不要再说了。”季知县说,“六皇子和李二小姐两人的生辰在小满,也没有多少天了,我一会儿交代季五尽快启程,一定要在生辰前送到。” “我这不是在家里和你说啊。”季夫人没注意季知县后面的话,见季知县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撇撇嘴说:“知道了。” 林府,廖嬷嬷也在准备着礼物。 “上次季少爷他们到府上来送了好些东西,现在这些东西作为回礼,少爷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时代小孩子之间也得这么注重人情往来吗?林子平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看向眼前用礼盒装着的东西,都是笔墨纸砚等等常规且普遍的东西,应该不会出什么错,便点点头说:“我觉得嬷嬷准备这些东西都很不错,如果舅舅没有要增加的,可以让柱子给他们送去。” “老爷已经看过了,就这些作为回礼,奴才一会儿让柱子和顺子给各府送去,少爷不必担心。”廖嬷嬷说道。 林子平点点头,反正自己不懂,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一切听廖嬷嬷的安排,毕竟廖嬷嬷作为能从皇宫里退岗的员工,人情往来这一块一定拿捏得死死的。 以前廖嬷嬷征询自己意见后都会立即开始实施,而今天却没有去。 林子平疑惑地看向她:“嬷嬷,怎么了?” “少爷,马上小满就要到了。”廖嬷嬷笑着说道。 小满是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廖嬷嬷见林子平脸上神情平淡,接着说:“那天是少爷生辰,少爷想要什么?” 原身的生日快到了呀! 生日礼物,自己想要回家,不知能不能实现╥﹏╥... 林子平不知道原身喜欢什么东西,便摇摇头。 廖嬷嬷见此叹了一口气:“以前每年少爷生辰的时候,老爷都没有在,一会儿我去问问陶管家今年老爷会不会和少爷一起,少爷也可以邀请前段时间来府上的同窗一起过生辰。” 林子平对林忠和不和自己过生日没什么感觉,自己的生日已经好多年没有仔细庆祝了,一来嫌麻烦,二来是实在太忙,等自己想起来要过生日的时候早就过去好多天了,三是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宝宝,但如果过生日不就告诉自己老了吗?如今这个生日都不是自己的,过不过每一天都要进行,没有什么区别。 见廖嬷嬷还在等自己回话,林子平说:“邀请同窗就不必了,嬷嬷帮我去问问舅舅吧,如果舅舅忙,生辰那天嬷嬷就给我煮一个鸡蛋吧。” 廖嬷嬷面上有些心疼,但没再多说什么,向林子平行礼后告退。 四月十三 晴 小满 林忠和陶管家早早出门,今日没有休沐,照常上学。 廖嬷嬷一早给林子平做了一碗长寿面,应林子平的要求煮了一个鸡蛋。 四月十三,小满,天气晴。 林忠和陶管家前几日便离家没有回来,今日也没有休沐,平常的一天。 吃完廖嬷嬷准备的长寿面,拿了一个鸡蛋,林子平便出门向学院走去。 走完莫山书院长长的阶梯,林子平回头,正好看见太阳升起,心中对原身说道:林子平,六岁生日快乐! 第42章 序学考试 时间如流水,过了端午,学院序学的考试越来越近,因为需要序学三级考核合格才能参加府试,莫山书院序学三级的各位学子磨拳擦掌,严整以待,就连蒙学和幼学都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紧张的气氛。 五月三十,序学考试,历经三天,也算是府试的一场模拟考试。 考试前两天,蒙学及幼学全面放假,序学三级在考试前一天放假,林子平按照以前的经验推测,估计这是学院要布置考场。 林子平这天也没有休息,早早就到了书院,想自己也算是考试的老手,从小到大参加的考试不下几十场,看别人大大小小的考试也看过很多,但是第一次真实感受这个时代书院的这种高规格的考试,正好来长长见识。 书院山脚下设置路障,不允许车马进入,上山那长长的阶梯也没有往日的喧闹,没有了学子们的打闹,来往的人面色严肃,脚步匆匆。 考生们身着干净整洁紫色的序学院服,因为是封闭式考试,考生们自己准备着吃食、笔墨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在上山前都将带的东西上交进行检查,还要进入一个临时搭建的房间,脱去外衫,鞋一一进行检查。 听旁边的人说,前朝的时候进行府试、院试、还得脱了衣服赤裸上身进行检查,但太祖认为读书人衣不蔽体,如此实在有辱斯文,便改成了现在这种脱去外衫、鞋袜进行检查。 林子平对这位周太祖的改革还是比较认可,但想到自己的女孩子的身份,序学考试的时候刚好十四五岁,脱去外衫和鞋袜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府试可以不去参加,但序学相当于一个毕业证,学位证,不考不行,再次感叹,这个时代都出现了女子掌权,为什么不增加女子科举的改革啊,是思念有电子金属检测仪的一天。 林子平挠挠头,这具身子六岁,还有几年就得开始发育,而且人生才刚开始不能一直这样装扮吧,看来得想个办法才行! 暂时放下心中对女扮男装得焦虑和担忧,林子平将思绪转向当下,看向周围的人群。突然看见陶居安的身影,多日没有见,少年好像长高了一些,提着一个篮子,跟随着人群缓缓移动。 “陶居安……”林子平向陶居安的方向挥手。 少年应该听到了林子平的声音,回头看来,两人相视而笑。 林子平用口型说着:“逢考必过。” 陶居安不知道看没有看懂,向林子平拱手,又学着林子平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学院。 三天,短暂而久远。 兴许是距离府试不足十天,学院夫子开足马力加快批改进度,不足两天便公布了排名。 书院山脚下放置了一个类似公告栏的牌子,此时已经挤满了人。林子平和陶居安挤了进去,沿着告示从最后一个人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寻找。 “陶居安,排名第五!”林子平高兴地说,少年嘴角上翘,眼中有光,周边人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兴许是林子平的话语刺激到后面的人,拥挤得更加厉害,陶居安带着林子平从人群里出来。 “居安兄,你真厉害!”林子平夸赞道。 陶居安笑着说:“多谢了子平少爷的帮助,送来的试题很有作用!” 林子平也跟着笑了。 “这不是深受夫子喜爱的陶居安嘛,这次考得怎样啊?”林子平看向说话的人,是上次序学学院门口遇到的人,叫,叫贾大能。 林子平想到和陶居安相识,就是这个贾大能在欺负他,担忧地看了看陶居安。 “贾少爷。”陶居安收回笑容,向贾大能行礼。 ”贾兄,这次陶居安考了前五呢。“贾大能旁边的人说。 贾大能没有林子平前几次见的嚣张,听见旁边人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似乎还有脸上还有几分笑意,向人群里走去。 林子平奇怪地看看贾大能的背影,想对陶居安说自己的想法,但咽回了到嘴边的话,什么才是正常,难道贾大能冷嘲热讽,像第一次在池塘边见着那样对陶居安大打出手才正常? “子平少爷,我们走吧。”陶居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明显没有刚才的那种愉悦。 两人缓步走向学院的阶梯。 “居安兄,你有看见榜首是谁吗?”林子平试图打破沉默。 陶居安不假思索地说:“是方有志,有志少爷。” 林子平想到上次找陶居安的时候在序学学院门口见到的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原来是学霸啊,学霸有那样的气质可以理解。 “有志少爷从幼学开始,便一直是各级考核时的榜首,山长是他的启蒙恩师,若不是山长不许,有志少爷年岁太小,现在他估计可以去国子监了。”陶居安说着,带有一丝羡慕。 原来是学神,那受学渣顶礼膜拜也是应该的。 林子平听了陶居安的话不解地问:“国子监?” “教学考核合格就能参加乡试,但得通过院试才能参加乡试,而到国子监学习两年就可以直接参加乡试,乡试过后到国子监学习一年,考核合格才能参加会试。乡试和会试都是三年组织一次,通过府试就是秀才了,乡试后就是举人,会试后便是贡士,再会试结束后皇帝陛下会亲自举行殿试,对排名前三十的贡士亲自考核,前十五便是进士了。” 这真是学海漫漫,不仅有学院考试,还有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每个阶段都层层选拔,优中选优,关关难过关关过,在这个时代最后能杀出重围,最后功成名就成功上岸的不仅要能力出众,家庭还得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啊。 陶居安细细地为林子平解释这个时代的上岸旅程,见林子平没有说话,便停了下来,笑着说:“子平少爷还在蒙学,现在知道这些可能有点早,等到了序学夫子们对这些都会仔细地讲。” 林子平回过神,听见陶居安的话说:“居安兄的心意我知,这事还是应该早点知道地好,感谢居安兄告知。” 林子平心中确实是感谢的,在大学的时候自己对未来一片迷茫,但周围的有的同学早早地便准备起考研考公,自己还在为找工作奔波,他们已经上岸,要是当时也有人告诉自己,那是不是可以早点做打算,提前为人生规划,不至于后来跌跌撞撞地寻找出路,头破血流。 陶居安笑了笑:“这不是什么机密,子平少爷不嫌弃我话多就行,蒙学学院到了,子平少爷快进去吧。” “好,五天后的府试,希望居安兄逢考必过!”林子平向陶居安拱手。 陶居安笑了笑,拱手行礼离开。 第43章 府试 序学考试结束后,时间已经无限接近于府试。 序学学院的夫子抓住这最后的的尾巴,将序学最终的考试试题逐一进行分析,恨不得将所有知识塞进即将奔赴府试的学子们的脑袋里,对学子们开展一对一专业辅导,同时也开始了心理疏导,避免压力过大。 六月初八,已经进入夏天,虽然是早上,但天气依旧有些炎热。 早早莫山书院便组织蒙、幼、教的学子们在书院门口列队等候,准备为序学学子送行。 教学学区是在莫山书院的后山区域,与蒙、幼、序一般很少有什么联系。 这是林子平第一次见教学的人,大概有一百人,皆身穿黑色的学院服,头戴网巾,着玉佩,戴香囊,教学年龄跨度有点大,其中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也有留着胡须的中年人,还有几位透过网巾已看得见头上的几缕白发。 不知多久,李夫子带着莫山书院夫子站在教学学子旁边,夫子们着白衫,戴小冠。 虽然有几百人聚集在一起,但现场却没有一个说话,场面莫名有些庄重,这让林子平回想起以前高考时的誓师大会,也是如此庄严肃穆,曾经以为高考过后皆是坦途,谁知高考才是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此后再也没有感觉自己有那么发着光的时候。 “咚……咚……咚……”三声鼓声响起,众人挺直站好。 莫山书院山长身着青色的外袍,头着冠,腰佩剑,带着序学的学生缓缓走来。 走在山长后面的是此次参加府试的六十位少年。 林子平在其中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庞,学神方有志、陶居安、贾大能…… 嗯?贾大能?上次自己好像没看见贾大能的名字啊,林子平心中泛起嘀咕,难道自己看错了? 山长将六十位少年带到书院的牌坊下,此时阳光正照耀在牌匾上“莫山书院”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不远处便是到书院长长的阶梯。 “诸位,后面的路就你们自己走了!”山长缓缓地、有力地说道。 六十位学子纷纷躬身行礼道:“谢山长、谢夫子、谢同窗!” 少年声音洪亮,踌躇满志。 目送少年们离去的身影,林子平随着蒙学学院的学生离去,刚才的场面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但依旧震撼人心,此时残留的情绪仍在心中流淌,仍然激情澎湃。 接下来接近半个月各学院、怀州各处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府试。 六月十三,府试结束,众位考生纷纷从怀州府离开回家。 六月二十五,府试结果陆续送到县衙,再送到书院及各位考生家长手中。 莫山书院,还是上次张贴序学考试结果的地方,上次序学考核结果还没有撕去,这次在旁边张贴了府试的考核结果。 上次是和陶居安两人,这一次只有林子平。 林子平费力挤进人群,红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红纸上面还有一行小字解释着本次参加复试的人数为六百二十九人,通过人数为一百人,莫山书院通过人数为三十二。 林子平心中计算,莫山书院中此次府试的通过率为53%,在怀州考核合格数量中占比32%,位居怀州第一,通过率果然高,教学质量果然好啊,果真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来的书院,学费高也是正常的,想到以前的名校,旁边的学区房都能炒出天价,这个时代在庆阳县莫山书院也凭借一院之力拉动当地gdp。 收回思绪,看完解释的那一行小字,林子平和陶居安上次是从下至上寻找,这一次林子平从上至下开始寻找陶居安的名字。 第一赫然写着方有志,心中感叹果然学神就是学神,此次还是第一,我等凡人依旧只有仰望! 第二…… 第三…… …… 第十五黄飞炎,看到这名字,林子平心中一乐,不知他有没有个兄长是不是叫做黄飞鸿呢? …… 林子平顺着继续名字寻找,找完一遍后发现没有陶居安的名字,难道是自己看漏了? “啧,这贾大能都能考上三十名,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 “这话你可不能在这里说。” 是两个序学学院的学子在说话,林子平朝第三十名看去上面写着“贾达能”。 林子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都听错了,原来不是“贾大能”啊。 旁边又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州府那边闹起来。” “怎么回事?” “听说有人提出要求公开试卷,要求重新查验!” “这……这是怀疑……怀疑徇私舞弊吗?” “是了,有学子怀疑此次府试舞弊,要求公开试卷,要求帘官重新审核。” “既然要求公开试卷,那就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咯,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怀州不是第一个发生这样事的地方,这也不是怀州发生的第一起相似的事件。” “噢,谭兄看来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旁边有人开始恭维说话的少年。 “每年每次考试都有学子说舞弊,院试、乡试、会试都有,毕竟人人都想考上,这也不奇怪,有的可能是考试失利,有的……这种那就谁都说不准了。”被称呼为谭兄的人摇摇头,晃晃手上的扇子。 “这,这不至于吧,知府大人和各书院山长都是府试的帘官啊。”旁边的人脸色大变。 “我也是说说,大家不信便罢,可以看看州府是不是会查卷,查卷后那位要求查卷的学子是怎样的。估计运气好一点可能就是明年再考,运气差点还可以做做其他营生,毕竟学院也不只教我们科考嘛。” “都序学考核合格了做其他营生岂不可惜。” 那位叫谭兄的接着说道:“要是被定义为学术不端、文章造假,那就一辈子不能参加科考,一辈子背着造假的名声,只能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咯。” 其他人或许被吓到了,纷纷没有说话。 “是你们,你们怎么选?”谭兄见周边人噤若寒蝉,“哈哈”笑了两声离开人群。 林子平不再关注其他人,继续在红榜上寻找,但整个红榜看了不下十遍,都没有找到陶居安的名字。 难道陶居安落榜了? 不对啊,序学考试陶居安都能到第五,这府试应该不至于吧。 林子平看向旁边序学考试的排名,目光定在“第五十五 贾达能”,回想那天见到贾达能的情景,细思极恐。 退出人群,虽然天气炎热,太阳炙烤着大地,林子平感觉手脚仍然有些发凉。 第44章 春华楼(一) 林子平想找陶居安问问府试的情况,却恍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自己除了知道他是陶居安,知道是序学三级学生,其他一无所知,两人似乎没有共同认识的人,现在想找个人来来问陶居安的情况都找不到,心中不免有些挫败。 府试的热度还没有退下,上榜的学子们开始宴请同窗,答谢师友。 这日季巡给林子平送了一张帖子,邀请他去参加宴会。 打开请帖,上面写着方知礼邀请几人,林子平不太想去,虽然几人近些日子相处不错,上次一起玩扑克后,好像几人间建立了革命友谊,上次府试模拟题还是方知礼和季巡帮忙寻找的,但想起他们对原身做的事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几人却犹如狗屁膏药,做什么都叫着自己,导致相处起来别别扭扭的。 林子平有些唾弃自己,自己大概是个冷心冷肺的人,那些事可能自己没有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前面和何金宝打的那场架可能也只是求一个心里安慰。 “林子平你真不去吗,府试第一名方有志宴请同窗,你不去瞻仰一下榜首的风采吗?”季巡见半晌没有说话,抽回林子平手上的帖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 方有志宴请同窗好友?林子平心中一喜,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方有志的同窗里肯定有知道陶居安的消息的。 不过,方有志宴请同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林子平也向季巡表示了自己疑惑。 “方有志是知礼的堂兄,京城方家大房嫡子!”季巡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这不是知礼想大家好久没聚了所以趁着这次聚一下。” 林子平了然:“哦,那人家宴请同窗,我们去干嘛?” “一起去见见世面啊!”季巡笑着说。 林子平想了想,点头答应。 “好了,六月三十中午去春华楼不要忘了。”季巡将请帖塞回林子平手上离开了林子平的学堂。 “唉……”林子平反应过来六月三十还不是休沐日,想叫住季巡但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林子平叹气,看来得找个理由请假了。 又反应过来春华楼,那不是小福子当值的楼吗,想起小福子,林子平想起了上次遇见杨金宝时准备打听其余几个女孩子的情况,唉,穿个越不仅身体小了,脑子也不行了┏? ?? ╭╮ ?? ?┓ 六月三十,林子平瞎编了一个理由,中午离开了学堂。来到书院牌坊下,季巡等人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林子平你怎么这么慢啊?”季巡说道。 林子平白了一眼:“今天又不是休沐,不得找个理由出来吗?你们怎么这么早?” “找什么理由,将拜帖给夫子看不就行了,府试第一的风采不是天天能见的。”方知礼笑道,“子平少爷不会是逃学吧?” 林子平看向何金宝和张墨问道:“你们也是这样吗?” 两人点点头。 林子平……不早说! 不对,自己帖子上落款是方知礼。 “先诚,把你的拜帖给我看看。”林子平对赵先诚说道。 赵先诚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拜帖递过去。 林子平打开,上面的落款赫然是“方有志”! “季巡,为什么我的请帖上是方知礼?”林子平看向季巡。 季巡拿过林子平手上的帖子看了看:“可能是我拿错了吧,幸好你没有给你们夫子看。” “你!”林子平有些恼怒。 “好了,不要闹了,我们快下山吧,这几日春华楼因为府试中午才开门迎客,我们去见识见识。”方知礼说道。 林子平没脸看,第一次见季巡和方知礼时还是清冷少爷,现在……一言难尽。 几人下山,来到春华楼。 只见几人站在门口相互推让,都不愿意第一个进去,林子平奇怪,怎么来个酒楼还扭扭捏捏的? 向前走了几步,春华楼便有两个年轻男子上前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小少爷,请留步,请问来我春华楼是来干什么?”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吃饭!”林子平将从赵先诚手里拿过来的帖子递上去说道。 男子将拜帖打开仔细看起来,看完与另一男子耳语几句,拱手行礼:“小少爷稍等。” 说完便拿着帖子进去了。 林子平转身看向还在徘徊不敢上前的几人:“你们在干什么,知礼少爷快把拜帖拿出来啊!” 几人相互望了望,然后走到林子平身边,何金宝咽咽口水:“子平少爷不知道春华楼是什么地方吗?” 林子平皱眉:“今天吃饭的地方啊,不是有志少爷在这里宴请我们吗?” “这是……” “几位小少爷就是有志少爷的客人吧,随我进来吧。”一道声音打断了何金宝的话,几人看去是一位面色妍丽的妇人。 几人相互望望,跟着妇人进去。 进入春华楼,总共两层,布置得十分雅致,中间是一个台子,一楼摆放了几张桌椅,二楼是厢房,还有两边各有一个通道,有人进进出出。 二楼这是包间吗,通道后面连接的还有什么? 这和以前吃饭的饭店不太一样,不过来到这个时代也没有来过酒楼吃饭,可能这个时代的就是这个样子,看向其他几人,林子平心中有些奇怪,自己没见过世面,难道这几位也没见过? 妇人道:“有志少爷还没有过来,几位少爷先去二楼,奴家安排几个人进去伺候?” 听到“奴家”这个称呼,林子平反应过来,这……这春华楼难道就是穿越人士必打卡的青楼つ? ? ? ? ? ? ? 这位姐姐说安排几个人,这……这……自己是女孩子,有几个小姐姐陪着唱唱歌,跳跳舞,唠唠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o???╮? o ? o ?╭o??? 其他几人没有反应,林子平向夫人点头:“劳烦姐姐替我们安排。” 妇人听林子平的称呼愣了一下,掩嘴轻笑起来:“当不住小少爷的一声姐姐,称呼奴家云娘子即可。” 林子平拱手道:“还请云姐姐替我们安排。” 云娘子笑意浓了几分,将几人带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安排人上了茶水与点心吃食,笑着道:“小少爷稍等片刻,姑娘们一会儿就到。” 说完关上房门翩翩离去。 第45章 春华楼(二) 几人惊诧地看着林子平。 “想不到子平少爷对春华楼这么熟稔啊。”季巡一把搂过林子平的肩膀。 林子平连连退让:“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搂搂抱抱。” “大家都是兄弟,子平少爷还在意这些?”方知礼打趣道。 “知礼少爷说的有理。”周围人纷纷附和。 林子平翻个大白眼,现在一个个挺能得瑟,刚才在春华楼门口怂成鹌鹑的样子都忘了吗?自己是女孩子谁和你们兄弟。 “什么兄不兄弟的就不必了。”林子平与众人拉开距离。 众人一怔,纷纷拉开了距离,季巡恶寒地搓搓手臂:“林子平,你让我对‘兄弟’这两个字有点不忍直视了。” 说完还嫌恶地看了林子平两眼,其他人也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林子平”看向他。 这是怎么了,自己也没有说错了,看他们的眼神林子平怀疑这群小少年脑补过多,思想开始不正经╭n╮(︶︿︶)╭n╮ 屋内气氛有种莫名的尴尬,两声敲门声音响起。 几人相互对望,最后林子平扬声道:“谁啊?” “小少爷,奴家为你们送些吃食。”门外响起云娘子的声音。 “进来吧。”声音落下,门“嘎吱”一声打开。 只见云娘子身后,几个仆从打扮的男子手上端着食案,食案上放着菜肴。 “小少爷们,这是我春华楼有名的几道菜食,你们尝尝。”云娘子面带笑意,安排几人将吃食摆放在桌子上。 见其他几人又开始装鹌鹑,林子平也微笑地说:“多谢云姐姐。” 云娘子没有说话,拉了拉房门处的一根绳子,门外响起清脆的铃声,随后几位姑娘袅袅进来。 “这是春华楼春繁、夏碧、秋枫、冬雪四位姑娘,春繁喜琴,夏碧擅歌,秋枫乐箫,冬雪爱琵琶,小少爷们想听什么?”云娘子从旁边丫鬟的端着托盘上取下一个酒壶,放在桌子上:“这是去年新酿的桂花酒,小少爷们要不要尝一杯?” 几人相互看了看,赵先诚轻咳一声说:“云……云娘子如此说,那我们尝尝吧。” 方知礼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几位娘……娘子都留下吧。” 林子平有些诧异,先诚少爷和知礼少爷这是打算放飞自我了吗? 云娘子也有些诧异,但很快调整面部表情,笑着说:“好,小少爷们奴家先告退了。” 仆从也将春、夏、秋、冬四位姑娘的乐器送了上来后退出门。 几人正襟危坐,林子平手心也有了一层汗,说归说,闹归闹,虽然这是穿越人士打卡之地,在电视和小说中描述了无数次,但还是第一次亲自感受,难免有些紧张。 “几位姐……姐姐请坐。”何金宝也有点紧张,声音都有点哆嗦。 春、夏、秋、冬四位姑娘见此“扑哧”一笑,冬雪取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杯酒冬雪敬几位少爷,一会儿让春繁姐姐抚琴,夏碧姐姐唱一曲,我和秋枫陪少爷们说说话可好?” “我……我阿娘不让我喝酒……”何金宝在其他几人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秋枫听此也笑着说:“那小少爷就不要喝酒,吃菜也可以。” 冬雪喝了一杯桂花酒说:“秋枫姐姐说得是,小少爷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林子平听此摇头,这和以前自己经历酒桌文化的话术太像,看吧,最后都得喝╮(╯_╰)╭ 几个姑娘年纪都不大,约莫十二三岁,在冬雪和秋枫的带动下,房间气氛渐渐热烈,春繁继续弹奏,夏碧唱 一曲后,也坐下来斟酒。 “秋枫姐姐,我不……我不能喝了。”何金宝喝了两杯后脸色通红。 林子平一直坐在一边神游,此时听见何金宝的话,回过神来看向其他几人,季巡和方知礼喝了两杯,此时已经眼神朦胧,赵先诚和张墨也搂在一起,已然有了醉意。 “小少爷再来一杯吧。”秋枫为何金宝倒了一杯酒劝道。 林子平上前拿开酒杯说:“秋枫姐姐,我的朋友不甚酒力,让你见笑,我们几人都是第一次来春华楼,只喝酒怎么行,况且我们还小呢。” 秋枫几人手一顿,随后看向林子平:“小少爷,你的朋友醉酒了,你是不是该补上啊。” “是啊,小少爷应该补上。”冬雪和夏碧拍手附和。 林子平恍若回到了以前公司对外接待的情景,一波喝酒倒下另一波接上,还好现在不用像以前一样必须喝。 “姐姐见谅,家里人不让喝酒。”林子平苦恼说道,“要是像他们一样,回去少不得挨一顿揍。” 夏碧掩嘴轻笑:“刚金宝少爷也是如此说的。” “所以他们回去要挨揍啊。”林子平说道。 夏碧、冬雪、秋枫听此笑了起来,春繁也停下手中的弹奏,跟着笑起来。 季巡、方知礼也跟着傻乎乎地笑,林子平捂眼,简直没法看,什么今天瞻仰府试第一的风采,带自己来长长见识,看来确实是这几个想来春华楼长长见识。 冬雪说:“小少爷,真是有趣。” 林子平摇摇头,一脸认真说:“我说的是真的。” 又是一阵笑声。 “冬雪姐姐,春繁姐姐抚琴这么久想必也是累了,要不让姐姐休息一下。”林子平对着冬雪说。 冬雪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让春繁退下。 “谢小少爷体谅,春繁敬小少爷一杯。”春繁看了冬雪一眼,也端了一杯酒敬林子平。 “我还没听过琵琶,冬雪姐姐给我弹奏一曲嘛。”林子平假装没看见,也不管春繁递来的酒,哈哈,只要自己不尴尬,大家都不尴尬。 冬雪弹奏后,林子平又要求秋枫、夏碧展现个人solo,然后又来两首合唱,感觉美滋滋,3d立体环绕,再加近距离表演观赏。 几首下来,林子平有点索然无味,以前各种综艺看多了,这种没有音响和灯光的自然表演方式,没故事,没情节,新奇过去也产生了视觉疲劳。 几位姑娘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林子平如此,都停了下来。 季巡等人还在一边没有清醒,想到电视里面青楼的花销,看来今天得自己买单出回血了。 将几个姑娘聚集在一起,林子平端了一盘瓜子开始给几位姑娘讲故事。几个姑娘年纪还小,听了林子平讲的两个鬼故事,脸色煞白,没了刚才从容和微笑,看起来更加真实。 林子平见此转移话题说:“其实我认识你们楼里的人。” 春繁年纪可能是几人中最小的,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林子平问道:“子平少爷认识谁?” “小福子,姐姐们认识他吗?” 第46章 春华楼(三) “小福子,姐姐们认识他吗?”见四人没有说话,林子平又重复了一遍。 冬雪说:“他是小少爷的朋友吗?多大啊,春华楼有好些个小厮、仆从,叫小福子的也有好几个,不知道子平少爷说的是哪个?” “是啊,春华楼有好些人呢,子平少爷讲一下小福子的样子,看我们认不认识。”夏碧笑吟吟开口道。 林子平看了春繁一眼,小姑娘刚才好像要说什么被冬雪打断了,难道小福子不是一般的服务小二? “他应该比我大一点,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算什么朋友,上次我迷路了是他给我指的路,这不我寻思姐姐们如果认识,叫他出来我当面感谢他。”林子平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 ”子平少爷真是心善,指个路罢了,哪当得起少爷挂念当面致谢。”冬雪用手帕掩掩口鼻说。 “哎,这可不是小事,那天不是他我可能就走丢了,想想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拐子案,指不定我也会那样呢?”林子平面露惊恐之色。 四人一怔,秋枫最先反应过来:“小少爷不要说笑。” “所以我得好好感谢小福子啊,还得请四位姐姐帮忙留意。”林子平乖巧一笑,恳切道。 “好好好,我们帮你留意,不过找到了子平少爷要怎么谢我们呢?”冬雪笑道。 “我请姐姐吃饭。”林子平不假思索道。 冬雪、秋枫、夏碧“咯咯”直笑。 林子平看向春繁:“春繁姐姐,她们都不相信我,你得帮我好好留意哦,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春繁抬头看向林子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好……好的……子……子平少爷。” 这时传来敲门声。 “请进”林子平说道。 门被打开,云娘子端着托盘进来。 “娘子。”冬雪几人站起身来行礼。 冬雪将云娘子手上的托盘接过放在桌子上。 “小少爷安。”云娘子向林子平福身行礼。 林子平站起身拱手行礼:“云姐姐。” “小少爷饿了吧,来吃点面食。”云娘子端起托盘上的碗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接过,是一小碗面条,上面还有几片鲜翠的蔬菜:“多谢云姐姐。” “这几位小少爷怎么醉成这样。”云娘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几人,“冬雪,去让厨房准备几碗醒酒汤。” 冬雪福身向外走去。 “云姐姐,我们几个第一次来春华楼,他们有点不胜酒力,让你见笑。”林子平放下手中的面碗说道,“还请云姐姐派人给家中送个信,让他们来接我们或者云姐姐安排马车送我们?” “小少爷,不必忧心,奴家已经安排人去通知你们的家人了。”云娘子说。 云娘子怎么通知的?林子平心中疑惑,但嘴上向云娘子道谢。 云娘子让仆从将季巡、方知礼等人叫醒,五个人迷迷瞪瞪地喝了一碗醒酒汤才完全清醒。 “林子平。”张墨最先清醒过来,看见林子平还叫了一声。 “嗯,醒了,吃点东西。”林子平将托盘里的面条放在张墨面前。 林子平将另外放在其他几人的面前。 云娘子带着春夏秋冬四位姑娘和仆从出去,现在房间里只有林子平等人,几人清醒过来,喝了几口水,端起面前的面条开始吃起来。 “快吃吧,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季巡抬起头:“林子平你通知我们家里人?!” 其他几人也愤愤地看向林子平,眼神中似有谴责。 “不是我,是春风院通知的。”林子平可不背这个锅。 “春风院怎么知道我们家在哪里?”方知礼说道。 “对啊”“是啊”其他几人十分认可方知礼的话。 林子平喝了一口水:“爱信不信,快吃吧,一会儿回去可能还得受。” 何金宝哭丧着脸:“回去一顿竹笋炒肉肯定少不了。” “快吃吧,来这之前就有挨打的准备了。”赵先诚说道。 刚吃完,几家的家长就已经到了,几人垂头丧气地跟在家长身后,顺便哀怨地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假装没有看见,跟在浑身冒着低气压的林忠身后。 回到林府,林忠书房,陶管家和廖嬷嬷都在,看着林子平没有说话。 林子平低着头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不知多久,林忠叹了一口气:“子平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我们比较好奇,和同窗去看看。”林子平声音低若蚊喃。 “以后不要去了,有什么记得和舅舅说。”林忠再次叹气,“先下去休息吧。” 就这?换以前自己爸妈不高低得挨上一顿竹笋炒肉?林子平抬头看了看林忠的脸色,随意行了一个礼,一溜烟跑了,回到院子才发现廖嬷嬷没跟上来。 可能自己跑太快了,廖嬷嬷没跟上吧,林子平没有多想。 “老爷,少爷这?”廖嬷嬷忧心地说道。 林忠捏捏眉头:“前面还觉得子平懂事许多,谁知现在,哎。” “晴雨,少爷有无不妥?”陶管家看向廖嬷嬷问道。 “我仔细检查过,没有什么不妥。”廖嬷嬷摇摇头,“可能是落水刺激太大了?” 林忠思索片刻点点头:“前面子平不是和那几个孩子关系不好,上次还和何家张家的孩子打架,现在怎么又玩在一起了,还一起去春华楼?” “可能是上次和季知县的儿子一起,然后玩在一起的吧。”陶管家说,“上次还到府上的也是这几个孩子。” “还以为季知县的儿子和方知府的侄子是个稳重的。” “毕竟都是孩子。”廖嬷嬷皱眉说道,“少爷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回去和他说说。” 不待林忠回答,廖嬷嬷转身离开,向林子平的院子走去。 “老爷。”见林忠没有说话陶管家送了一杯茶放在书桌上。 林忠端起来抿了一口:“陶贤,落水会让人改变如此大吗?” “经历了生死,想必总会有些变化吧,不过再怎么改变不都是少爷吗?”陶管家说道。 “你说的对,再怎么改变都是子平。”林忠点点头,“以后让李师傅教功夫上点心,其他功课也要着手安排了。” “是。” 第47章 找寻 第二日,林子平和往常一样去学堂,在书院牌坊下遇到何金宝,两个书童扶着他,走路一瘸一拐。 看见林子平,何金宝示意两个书童停下。 “林子平,昨天你回家……没事?”见林子平没什么异常何金宝凑上来问。 “有什么事?你怎么了,还叫人扶着上学,摔跤了?还是……” “金宝少爷、子平少爷……” 林子平还没说完就听见张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就看见张墨一瘸一拐地走来。 “怎么你也摔跤了?”林子平看向张墨。 “阿墨,你昨天回家也……”何金宝面露同情之色。 张墨点点头:“是的,回家挨了几板子,跪了半夜。” “喂,你们都在这里啊。”赵先诚说道,季巡和方知礼也一起。 嚯,这是春华楼半日游旅行团成员到齐了。 “你们昨晚回家有没有受罚?”季巡压低声音。 何金宝一脸痛苦:“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赵先诚说道,“嘶……” 方知礼拍了赵先诚屁股一下。 “知礼少爷,你……”赵先诚指着方知礼。 “嘶……”这是季巡碰到方知礼的膝盖。 “啊……”这是赵先诚拍到季巡肩膀。 场面一度有点混乱,几人开启了互相伤害模式。 “林子平,你怎么没事?”季巡见林子平安然模样,瞪大了眼睛。 林子平拍拍衣服:“我怎么知道,我舅舅什么都没说就让我离开了。” 其他几人怒目而对:“林子平你太不够意思了,昨天为什么要叫人来。” “昨天就说了,不是我,不然我会把我舅舅叫来,昨天三两银子,我们几人平摊,记得给我。”林子平瞪着眼睛说。 “三两银子也问我们要,林子平你太抠了吧。”何金宝说。 “哎,林府不像何府家大业大,三两银子,三千个铜板,一人五百,支持铜板或银两支付哦。”林子平叉着腰看着几人。 方知礼笑了笑:“想不到子平少爷如此拮据,也不一人五百了,我们一人一两银子,多的就当接济子平少爷了。” 林子平双手一摊:“如此便多谢知礼少爷了,巡少爷、先诚少爷、金宝少爷、墨少爷一人一两,拿来吧!” 几人似乎从来没遇见过林子平这种情况,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我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道子平少爷感不感兴趣?”方知礼说。 林子平眼睛露出金钱的渴望的光芒:“知礼少爷请讲。” “知礼快要上学了。”季巡扯扯方知礼的衣角。 方知礼看了季巡一眼,笑道:“好,上学咯。” 几人散开,何金宝也推开扶着他的两个人,跟随着其他人一瘸一拐地向学堂走去。 季巡走到林子平旁边:“李夫子回来了,你可以去问问李夫子陶居安的情况。” 林子平诧异地看着季巡,不明白季巡是怎么知道陶居安的。 “我看见你和他上次去看序学三级考试排名,想你们可能认识。”季巡摸摸鼻子,不自然地说道,“李夫子是他的启蒙恩师,对他的情况应该比较清楚。” “马上序学了,大家都对前面的序学三级考试和府试比较关注,序学前五陶居安,府试落榜这大家都知道。”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季巡补充道。 “季巡,谢谢。”林子平真诚道谢。 “好了上学了。”说完季巡大步走上前。 听到季巡“嘶……哈……”的声音,林子平憋住笑走到他旁边:“你慢点。” 下学后,林子平拿着从李夫子那里要来的地址,上面写着陶居安住在城北。 庆阳县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林府在城西,县衙和书院在城东,廖嬷嬷说城南和城北太过于混乱危险不许林子平前去。 看上手上的地址,想起廖嬷嬷的话,林子平有些犹豫,但还是准备前去看看。 在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遇到“春花楼半日游”其他成员,将李夫子给的地址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自己要去的想法。 张墨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我家有个铺子在那边,我可以带你去。” “这还是告知家忠一声,我阿爹阿娘从来不让我去城南城北,说那里不干净。”何金宝皱着眉说。 “阿墨家在城北有个铺子,怎么会不干净了?”赵先诚反驳道。 “是我阿爹阿娘说的,我怎么知道?”何金宝说。 张墨捏了捏衣角:“虽然我家在那里有个铺子,但我爹娘也从来不让我去。” “好了,不要说了,我去县衙找两个人去,不是说都没去过吗,这次正好大家去看看。”季巡说道,“知礼,你呢?” “大家都去吧。”方知礼一锤定音。 林子平扶着几人一瘸一拐的下山,心中涌起几分感动。 几人在县衙门口等着季巡,不一会儿季巡就带了两个衙役出来,随大家一起去城北。 城北没有城东城西铺满街的青石板,道路尘土飞扬,房屋低矮狭小,污水横流。 这这……林子平有种进入城中村的既视感,虽同属一个城市,却是两番不同的天地。 两名衙役不住提醒着“注意脚下”,几人捂着口鼻,踮着脚尖,仿佛瞬间治愈了早上时还疼痛的身体。 “张墨,你家居然在这个地方还有铺子?”何金宝一脸惊奇地说。 不待张墨回答,赵先诚便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赚银子的事还分什么这里那里,有钱人有有钱人的赚钱法,穷人有穷人的花钱法,难道金宝少爷家中只与富人来往吗?“ “这……这……”何金宝开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反驳。 “先诚说得对,对于不同人赚钱方法不一样。”方知礼笑着夸赞着赵先诚。 “嘿嘿,这是我爹教我的,我也觉得很有道理。”赵先诚挠挠头。 “好了,先去找陶居安吧,这些我们回去再说。”季巡说道,“林子平,陶居安的地址是这里吗?” 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巷,巷道背阴,常年不见阳光,地面两侧长满了青苔,只有一条一人宽的道可能是经常有人出入比较干燥,露出黄色的泥土。 第48章 找到 “喂,你们是谁?” 林子平等人正准备走过小巷,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几人回头,只见一大约三四十岁的女子,盘着头,穿着发白的衣衫,端着一大盆衣裳。 林子平连忙上前搭手,准备端起盆子另一边。 女子避开,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几人,重复道:“你们是谁?” 林子平悻悻放下手说:“大姐,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认识陶居安吗?” 女子没有说话。 见此季巡上前,后面跟着两个衙役:“这附近有姓陶的人家吗?” 女子看见衙役, 有明显的畏惧,放下装衣服的盆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福身道:“各位大人安。” 方知礼上前问:“这附近有姓陶的人家吗?\" 女子思索片刻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姓陶。” 赵先诚塞了几个铜板到女子手上:“真的没有?” 女子连连推拒:“大人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真没陶姓的人家。”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周边的人,人们慢慢向这里聚拢。 “你们是书院的学子吧。”人群中一老者说道。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向人群行礼,林子平说:“我们是莫山书院的学子,来这里是寻找我们的同窗。” “请问这附近是否有陶姓的人家?”季巡说道。 刚才说话的老者站出来说:“我们这里没有陶姓的人家,但我记得老三家的那位姓陶,他有个侄子读什么书院,这几年借住在他家,狗娃子,去叫你三爷过来一下。” 想必那借住的人应该是陶居安了。 几人向老者行礼,人群中渐渐散去,几个小孩藏在巷子后,探头张望。 “几位,要到家中歇息一会儿吗?”老者看两个衙役跟在季巡身后,看向季巡问道。 季巡拱手道:“老丈人,我们是来寻找同窗的,不便过于叨扰。” 老者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读书人的情谊深重。” 不多时,那个叫狗娃子的孩子带着一个比老者年轻一点的男人走过来。 老者见到来人说:“老三在你家借住的人呢,这几位小大人可能是来找他的,快叫他出来。” 男人看了看,向几人行礼道:“那是我媳妇娘家的孩子,住在陶家村,在莫山书院读书,这不前段时间府试没考上回家去了,哎,还以为是个有出息的,谁知道……” “老三。”老者打断了男人的说话,对季巡几人说道:“想必,几位小少爷你们要找的人在陶家村。” 几人看向林子平,林子平点点头,人物信息能对的上,想必陶居安家在陶家村了。 季巡向老者和男人行礼说:“想必那就是我们要寻的人,还劳烦老丈人和这位大叔给我们个地址。” 老者点点头:“老三,把陶家村的地址给几位小少爷。” 男人局促地捏捏衣角:“好,大哥我去把我媳妇叫过来给几位少爷细细地说。” 两位衙役听到此想了想对季巡耳语了一番。 季巡说了一个地址问:“是这个陶家村吗?” 男人点点头:“是的,就是这里,离城二十多里。” “那我们知道,多谢老丈人,天色不早,告辞。”季巡拱手向老者辞行。 林子平心中默念了几遍刚才季巡说的那个地址,准备回去问问陶管家。 几人离开城北,何金宝心疼看着自己的衣服:“学院的衣服都蒙上了一层灰。” “回去洗洗吧,林子平你要去陶家村吗?”赵先诚问道。 林子平点点头:“我打算休沐了去看看。” “我随你一起去吧,反正休沐了我也没事,你们去吗?”季巡看向其他几人。 方知礼想了一瞬:“去啊,就当游玩了。” 张墨、何金宝相互看看,又看了其他几人点点头:“去。” 几人将视线放到赵先诚身上。 “看我干甚,你们都去,我肯定去啊,我们这算是一起逛青楼,一起受罚的兄弟了吧?” “不要说兄弟这两个字。” “林子平没有和我们一起受罚。” “你们家里罚你们是你们的事,我舅舅不罚我怪我咯。” …… 几人吵吵闹闹,踏着夕阳的余晖各自回家。 休沐,林子平将今天要去陶家村的计划向林忠进行了汇报,林忠表示支持,安排了护院李师傅随行,廖嬷嬷准备了几盒点心,陶管家装上了几块猪肉,准备作为到陶家的见面礼。 几人乘坐了两辆马车,各带了一名护卫,总共十二人,在城门汇合后便向陶家村出发。 过了县城周边,路面没有铺石子,露出了底层的泥巴,还有深深的车辙印记。 来到这个时代快一年了,第一次在这种路上乘坐马车,马车没有防震,太过于颠簸,林子平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师傅说已经到了,几人下了马车。 林子平以为会见到炊烟袅袅,风景如画,田间小路上,农夫们赶着牛车,孩子们在路上奔跑嬉戏的场景。 但眼前这确实炊烟袅袅,风景如画,但没有想象中那种温馨的场景,路上屎尿纵横,还有一群孩子挂着长长的鼻涕,瘦骨嶙峋地盯着他们马车,大人们在一旁看着马车窃窃私语。 林子平自嘲自己真傻,自己也是农村的,也是近些年的发展,才能实现村村通公路,村容村貌发生了巨大改变,看了以前美丽新农村便不自觉地代入这个时代,妄想看见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但在这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城中尚有城北“城中村”,乡村如此情况也很正常。 其他几人除了何金宝有点面色惊讶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变化。 “这就是陶家村了?”季巡问道。 “是的,少爷。”季巡的护卫说道。 “走吧,不要站着了,找个人问问陶居安家在哪里,我们一起过去。”季巡拍拍林子平的肩膀说道,然后吩咐了护卫去问问路。 不大会儿,护卫带回一人,说是陶家村的里长。 几人向里长说明来意,里长带着几人向陶居安家中走去。 林子平心中感慨,寻寻觅觅,终于是找到了。 第49章 再见陶居安 几人随着里长,绕过屎尿横流的路,向村子中心走去。 “是陶家小子在书院里犯什么事了吗?”里长小心翼翼地问。 林子平回答:“没有,陶居安没有什么事,我们只是上门拜访他。” “你叫他陶居安?”里长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难道自己找错地方了,要去见的人不是陶居安? 见林子平没有说话,里长笑着说:“我们都叫莽娃,小少爷别见笑,贱名好养活,他从小就不太爱说话,那时村里有个老秀才,他就成天跟着去老秀才,学得了两个字,他家就送他去城里参加什么书院的考试,没成想还真考上了。” “里长,他家就他一个孩子吗?”方知礼问。 “莽娃子还有个姐姐和弟弟,弟弟瞧着也是个读书的料子,现在也在城里读书,姐姐绣花贴补家里,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里长叹着气,“想着莽娃这次能考上成秀才老爷,他家能轻松点,谁知……” 几人没有说话,跟着里长的脚步继续走。 “就在这里了。”里长指着一个山上树木树着的篱笆对几人说。 “陶老二,陶老二,你家莽娃在家吗,有人找他!”里长站在篱笆外面对里面喊道。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里长,里长,在家哩,在家哩。”的声音。 那篱笆完全没有隐蔽性,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房屋有几间,林子平探头望去,只见一妇人,穿着粗布衣裳,腰间系着围裙,一边用一根棍子在前面探索着,一边朝门口走来。 “这是莽娃的娘,以前绣东西熬瞎了眼睛。”里长解释道。 “莽娃他娘,我是过来找莽娃的,他在家吗?”里长冲里面喊道。 妇人走到门前打开门对里长说:“莽娃早上上山背柴去了,估摸着应该快回来了。” “哎,这几位小少爷是莽娃的同窗,今天专门来拜访的他的。”里长朝夫人说道,“陶老二了,家里来客了不能没有主事人。” “孩他爹去地里伺候庄稼了,我这就去叫他回来。”妇人急忙道。 “算了,我让水生去。”里长摆手,对身后跟来的人群喊道,”水生,去地里把你二叔叫回来。” “好勒,爷爷。”身后人群中一孩童答应着。 “里长,几位少爷快进来坐。”妇人退到一边说 “诸位少爷请进。”里长先走进门对几人邀请道。 林子平走进去,院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院子里面有一棵树,树下放着几把椅子。 刚跟在人群中的几位年长的女子也跟着进来,从屋子里面端来几根凳子,招呼着林子平等人坐下,又跟着陶居安的娘到厨房里面去。 “乡下简陋,还请几位少爷不要嫌弃。”里长面带歉意说道。 季巡向里长行礼道:“是我等突然来访,冒昧了。” 里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与几人闲谈起来。 “莽娃子回来了,莽娃子回来了。”屋外传来小孩子们兴奋的喊声。 林子平向门口看去,只见陶居安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扛着堆得有一人多高的木柴走来,见到林子平等人露出错愕的神情。 里长见此皱眉:“家中有客,如此成何体统。” 陶居安将木柴放在门口,披上衣服,走了进来,他额间还有密密的汗水,面上带有些许羞愧,向里长行礼。 里长摆手:“快去梳洗再来。” 陶居安向几人行礼后退下。 “还请诸位见谅。”里长说。 季巡笑着摇头,不以为意。 方知礼凑到林子平耳边说:“你确定这是陶居安,怎么几日不见变化如此之大?” 林子平没有搭理方知礼,心中也十分诧异,几日不见,陶居安就没了文弱书生影子,可能确实是劳动最锻炼人吧! “这是山中的泉水,还请几位少爷不要嫌弃。”里长将一位妇人端出来的水分给几人,不好意思说道。 林子平接过,一看是竹子做成的杯子,水里还泡了几朵小雏菊。 “这水甘甜,还带了淡淡竹子的清香,哈水。”季巡夸赞道。 几人听此,喝了一口,连连向里长称赞。 “好喝就多喝点。”里长笑道。 这时,陶居安也洗漱完毕出来,穿了书院的衣服,除了黑一点又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林子平想着第一次见到陶居安的时候,穿着里衣被人欺负样子,和现在还是有点差别的。 “莽娃来了,好好陪你的同窗,我先走了。”里长见陶居安来了,起身告退,几人也起身拱手行礼。 陶居安与季巡不熟,礼貌笑笑,看向林子平道:“子平少爷,你怎么来了?” 林子平见少年仿佛没有受到府试不利的影响便说道:“我们来看看你。” “是因为府试的事吗,劳烦子平少爷费心了。”陶居安笑着说。 见此林子平收回原本想要安慰的话问:“居安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明年继续考吗?” 陶居安摇头说:“不考了,找点其他事情做,书院教我一身本事,总不能饿死。” 林子平想说什么,但这时一个长得和陶居安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进来。 “爹。”陶居安唤道。 男子放下手中锄头,憨厚笑了笑:“莽……居安,这是你的同窗吧,你好好陪着他们,快到午时了,几位小少爷在家中用饭吧。” 林子平等人相互看了看推辞道:“不用了,看居安兄无碍,我们也该回去了。” “才来不一会儿怎么就要走了,居……居安快留你同窗在家用饭。”男子一听急忙对陶居安说道。 “几位少爷远道而来,居安略备薄宴,诚邀几位相聚。”陶居安说。 几人见此拱手行礼说:“如此便叨扰了。” 陶居安的爹局促摆手道:“不叨扰,不叨扰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便飞快离开。 季巡向一同跟随而来的护卫使眼色,不一会几人的护卫便将准备的点心和肉送上来。 季巡接过护卫手上的点心递给陶居安:“居安兄,我们来得匆忙,小小薄礼,不成敬意。阿成将东西送进去。” 陶居安连连摆手:“季少爷如此使不得。” “陶居安,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都不太好意思在你家吃白饭。”何金宝笑着说道。 “居安兄,你便收下吧。”林子平也说道。 “唉,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陶居安说。 几人将东西放在屋子里,便有一个年轻女子进来,陶居安介绍道:“这是家姐。” 陶居安的姐姐福身行礼便离开。 林子平几人在陶居安家吃了一顿饭,便离开,林子平想问问陶居安对贾达能考上府试的看法,但一直没有机会,便想着以后再说,岂料如此一别再见已是十几年后,那时物是人非,只叹造化弄人。 第50章 归途 将东西送给陶居安后,马车空旷了许多,回去时几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嫌热把车帘全部撩起,有一种坐拖拉机的感觉。 “回去在吃一顿吧,我在陶居安家都没有吃饱。”何金宝揉揉肚子说道。 赵先诚说:“怎么就没吃饱了,金宝少爷也没少吃啊。” 何金宝委屈地说:“我去出恭的时候,路过厨房,听陶居安的爹让他姐姐去里长家借肉来做给我们吃,我……我怎么好意思多吃。” 季巡笑着说:“那金宝少爷今天吃少了?” “你们休要打趣我,我们前两天去春华楼一顿就三两银子,后面我们还一人给了林子平一两银子,快十两银子我听陶居正爹说他家一年吃穿用度就十两银子。”何金宝皱着眉。 一年前自己还是为生计奔波的牛马,如今一顿饭居然达到6千,这真是太腐败,太奢侈了! 自己也算见过世面,长期受到社会主义的熏陶,可不能被地主阶级这种享乐主义侵蚀,林子平稳稳心神,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观,重温入党誓词。 “喂,喂,林子平!”季巡一巴掌拍在林子平的肩膀上。 “诶,干嘛!”林子平一激灵,转头看向季巡。 “发什么呆,回神了,我们准备做生意,你一起吗?”季巡问道。 “做什么?”林子平诧异,做生意,自己没听错吧,这是十一二岁刚上初中的孩子能想的吗? 方知礼重复了一遍季巡的话:“我们想合伙做生意,林子平你要一起吗?” “什么生意?”林子平呆呆的问。 张墨说:“就上次你教我们玩的纸牌,我回去问了我爹,现在赌场都没人会玩。” 赌场,聚众赌博,那……那是犯罪! 林子平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不行,我不一起。”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方知礼皱眉说:“这没你可能不行。” “你那纸牌还有其他玩法吧。”季巡将手搭在林子平肩上,“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我没钱。”林子平想了一个蹩脚但现实的借口,也不知道原身有没有私房钱,来了一年自己也就存三十两,有五两还是“春华楼半日游”小伙伴友情赞助。 “哈哈……哈哈”几人大笑起来。 “这不用你担心了,我们几人凑凑还是能开一个店的。”何金宝脸露得意之色。 ……此时林子平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有的人表面是个孩子,实际是个富豪。 “那也不能开赌场吧。”林子平皱眉,“违法犯纪的事情我可不干!” “我支持子平,赌场前期成本太高,我们还要费心培养人手,不能什么都靠张墨家吧。”赵先成冷静地说。 马车里陷入了沉思。 林子平松了一口气,放弃赌场的方法,不违法犯罪就好。 “那你们说干什么,我以前还觉得有家里给的就够了,但今天看了陶居安,还是知礼少爷说得对得靠自己。”何金宝握握拳。 林子平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开一个茶楼,提供纸牌或者琴棋书画的场所。” 几人将视线转向林子平。 林子平细细地回想以前去过的茶楼、奶茶店、咖啡店,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 自己没有穿越的金手指,以前只是公司的牛马,没有多大的见识,对奶茶业和茶楼没有细致深入的了解,对这类行业没有仔细的调研,现在只能粗略的讲讲,仅供参考。 方知礼听了连连点头:“以前不知道子平少爷还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件事可行。” 季巡道:“是的,我们要找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有几个好手艺的厨子,地方要清幽雅静点,毕竟有文人墨客或者达官贵人要出入。” “我回去问问我爹。”赵先诚说道,“再将子平少爷的想法细化出来。” “要找几个机灵一点的人,阿墨你回去找找有那种年纪小点,会手艺的人。”何金宝对张墨说道。 张墨点点头:“我回去看看,但纸牌还得林子平教他们。”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开茶楼的思路确定下来,基本搭建了个框架。 林子平在旁边基本插不上话,再次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有的人脑子就只是脑子,有的人脑子都是装的马达,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关键还能不停地转。 车帘掀开,带来了丝丝凉爽和尘土飞扬。 四名护卫骑马跟随在两侧,看着威风凛凛,这个时代的马就像车一样都算是交通工具,林子平想着自己以后也去学学,学会后就像有驾驶证一样,一证在手,说走就走! 季巡见此说道:“等你上来幼学就可以学习骑马,御车,算术,射箭……” 要学这么多吗?看来书院是打算将人往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道路上引导啊! “林子平,你不会不知道吧,好歹你也来了好几年了。”何金宝一脸惊奇地说。 “我来好几年又怎么样,以前哪有精力注意这些。”林子平抱着手说,自己不能明晃晃地四处打听消息,免得暴露出没有原身的记忆。 见两人气氛不对,方知礼转移话题:“其他学院可能不学,但莫山书院肯定是要学的。” 何金宝看着林子平,抿着嘴瞪着林子平。 见何金宝这个样子,林子平想到刚来时受的欺负,心中突然冒出一团火气:“难道我说错了吗,金宝少爷还有其他几位少爷,以前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怎么金宝少爷还委屈上来了。” “子平。”季巡扯了扯林子平的衣袖,“你不要说了。” 林子平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我很感谢你们陪我去找陶居安。”林子平顿了一下,“但对于你们曾经做的事,我也不会忘记。” 马车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几人都没有说话。 赵先诚左右望了望,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半晌,季巡说道:“林子平,以前是我们不对,还望你海涵。” 方知礼也拱手行礼:“是我们错,还望子平见谅。” 何金宝说:“以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子平少爷,对不起。”张墨说。 林子平深吸两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明白刚才自己的是有些迁怒,因为最近和他们的接触,心底出现一种对不起原身的感觉,行为和心理的矛盾让自己有些敏感,导致刚才情绪外露失控。 冷静下来后,林子平笑了笑拱手行礼道:“刚才是我失控了,请诸位见谅,以前的事就此不论。” 季巡搂着林子平的肩膀:“放心以后我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其余几人也纷纷对林子平说道:“我们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 林子平从善如流:“如此子平便多谢各位了。” “我们几人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赵先诚见气氛缓和提议道。 林子平,呵呵,哒咩,谢谢,并不想和你们一起死。 “去你的吧,你比我们大,谁要和你一起死。”季巡几人打打闹闹,又恢复刚才的热闹。 第51章 情谊 不知几人怎么和家里说的,几家的家长就同意几人捣鼓茶楼。 回去没过多久,张墨就带了几个人让林子平教玩扑克牌,这几人是张墨家赌坊培养的小厮,这次的纸牌是方知礼叫人做出来的,看着就精致了许多。 看到其他人如此积极筹备茶楼,林子平清楚没钱万万不行的道理,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由林府给零花钱,如方知礼所讲,还是得靠自己。 想通这些林子平也不藏私,对于几人开的茶楼自己没钱,就技术入股吧,将自己会的捋一遍,回忆了一下炸金花、跑得快、斗牛牛、掼蛋、斗地主等纸牌的玩法,也不藏私全部交给张默带来的几人。 几人也不愧是赌坊培养的小厮,可能平时看得多,林子平才带着玩了两遍就熟悉,甚至有人还能举一反三创建新的玩法。 林子平再次汗颜,自己那点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自己一直在此可能会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林少爷,林少爷,这样可以吗?”几人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问道。 张墨介绍道:“这是虎子,在我家已经三年了。” 林子平看过去,确实名副其实,长的虎头虎脑,脸上有几分憨厚,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此时正打牌赢过了其他几人,一脸兴奋地望着林子平。 林子平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是这样的,你学的挺快。” 虎子挺了挺胸膛,笑得更开心了:“谢谢林少爷,我会好好学,以后像马叔一样,当庄荷。” 其他几人看着年纪都比虎子大,听此都笑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以后还要像马叔一样,知道马叔的拿手活儿练了多久?” 虎子不服气道:“我也会练很久,成为最厉害的庄荷,在城里买大房子。” 其他几人笑得更欢了,调侃道:“虎子以后买大房子了,就可以找个漂亮的媳妇了。” 见几人开始越说越远,张墨咳嗽两声,场面安静下来。 “大家好好学,以后都可以买上大房子。”张墨说道。 “是,少东家。”几人起身齐声说道。 张墨压压手示意大家坐下。 转头对林子平说:“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并肩走着,张墨时不时地看向林子平,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张墨,有话你直说。”林子平停下看向张墨。 “嘿嘿,我就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你现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张墨瞅着林子平问。 “你以前有多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林子平淡淡说道。 张墨脸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以前……唉,就从你打何金宝,我就觉得不一样了。” “呵,难道还要一直让你们欺负才行。”林子平冷哼。 “唉,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就是你现在看着顺眼多了,以前我也不是故意那样的。”张墨结结巴巴地说。 “那还有人逼你不成。” “方知礼和季巡的身份就不用我说了吧,何金宝家中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他家和京城中有往来啊,我家就是开赌坊,我娘只有几个铺面,这不一切都还得仰仗他们。”张墨解释道。 林子平心中了然,难怪上次见张墨的爹有些讨好何金宝的爹了。 “我和你不一样,虽然你舅舅是……但毕竟从皇宫里面出来的,其他人都给几分面子。唉,以前那样是我对你不住,但我也有一说一,你也蠢得很,不知道反抗,第一次要是你有后面揍人的狠劲,谁敢招惹你。”张墨絮絮叨叨地说着,“现在也好,巡少爷护着你,其他人都不能怎样,不过你也该收收你的性格,少爷们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但不能次次容忍,一天拉个臭脸,像谁欠你一样。” “我……”林子平想反驳,但被张墨打断。 “你也别急着反驳,前面是我们做的事不对,可你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差不多行了,少爷们也是有脾气的,现在他们感兴趣的时候你不打好关系,后面情谊没了,就难了,你好好学学人赵先诚。” “你和他们之间没有情谊所在吗?”林子平不知如何反驳张墨。 “呵,情谊,有吧。”张墨看向远方半晌才道,“你和陶居安之间有情谊吧,但你明知道他府试有问题,却什么都做不了,你们之间的情谊只能让你去看看他,而他想不想让你看到他的处境就不一定了。” “陶居安府试有问题,我可以帮他去找知府的……”林子平辩驳,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呵,你怎么帮,说着你自己都没底气,你可能还没听说府试那位要求查卷的学子,现在永远不能参加科考了,你帮忙陶居安找知府有什么用。”张墨扯了路边的一片树叶说,“类似陶居安的事会发生在我和你的身上,你觉得会发生在方知礼和季巡身上吗?” 林子平摇摇头,方知礼和季巡二人家里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我们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行,我们认为有没有情谊不重要,但他们要感受到我们的情谊。”张墨丢掉手中的树叶,“好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吧,看你现在顺眼才和你说这些,要是以前谁爱和你一起,走吧。” 跟在张墨的身后,林子平细细回味他说的话,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有道理,适应时代发展的潮流,却觉得感情好像不应该如此功利,从心底认可,但真的会有这样吗?林子平自嘲自己可能从小到大生活平顺,虽然活了三十年,仍然带了几分天真和傻气,或许这个时代的情谊真如张墨所说吧,自己确实除了动动嘴舌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可叹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透彻。 “张墨,你怎么知道这些?”林子平追上张墨的脚步。 张墨白了林子平一眼:“别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你想说我功利、算计、谄媚,我爹有好几房小妾,我有好几个兄长,不这样我和我娘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还以为你聪明了点,谁知……啧啧,快走吧,还得将这里情况告诉其他几人,你有巡少爷护着,我可没有。” 林子平讪讪地点点头,跟上张墨的脚步。 第52章 再去春华楼 张墨的话到底还是对林子平产生了影响,具体体现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关注陶居安,只是安排李师傅给陶家村里长送了一些东西,请他转交给陶居安。 李师傅去了几次后,回来回复说陶居安全家搬家了,里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个时代对户籍管理相对宽松,但很多人一辈子基本都呆在一个地方,故土难离还是很多人的真实写照,像陶居安这种全家搬迁的情况还真不常见。 林子平对于陶居安搬家看得很淡然,以前所在的时代社会的流动性太大,自己也是在异乡独自打拼多年,这种搬家什么的都是小场面,但陶居安没留下地址,这个没有电话和微信的时代,人海茫茫想要找一个人太难,不过人生那么长,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林子平也没有纠结太久,以前也经历过相同的离别,有缘自会相见。 前一段时间请季巡帮忙注意的一起拐卖孩子的情况也有了进展,季巡将写着其他几个孩子情况的资料送到林子平院子里。 近些时日与季巡、方知礼、赵先诚、何金宝、张墨等人交往密切,林忠也不阻挡,几人来林府没了以往的繁文缛节,不用亲自拜访林忠,说一声,就可以直接到林子平的院子。 除了小福子其他在元宵节和林子平一起被拐的孩子都在官府有备案,官府也有定期回访,有季巡帮忙效率大大较高。 接过季巡递过来的资料,林子平坐在院子里仔细翻阅。 前面几页是对几个男孩的描写,赵先诚的情况就不用赘述,其余几人在季府上次组织的宴会中,都有接触,可以看出那事对几人影响不是太大,目前都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生活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林子平翻到最后一页,四个女孩子情况的描述寥寥几语,一张纸还没有填满。 杨小宝姐姐杨大丫被送走,至于送到哪个地方了,杨家闭口不谈。 其他三家仿若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三位女孩子回去后也鲜少出现在人前,三家的仆从对家中小姐的相关消息也噤若寒蝉。 “她们的近况都不知道吗?”林子平皱眉。 “我仔细问过去这几家的衙役,几家的仆从基本都是全部换了一遍,差不多都是新来的,对主家的情况不是太清楚,周边邻居也很久没看见这几家的女子出门了。”季巡说。“她们应该还好吧。” 原本以为这个时代出现了女子掌权的人,会对女子宽容开明许多,但如今看来,林子平有些失望。 能够活命,能够留在家里,这就已经很好了,她的家人们或许还会自我感动,觉得很爱自己的女儿,然后到了年龄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和自己女儿生几个孩子,孩子平安长大,成为众人眼中幸福美满一生的代表,实际情况如何,她们的所思所想又有谁会在意,谁会关心。 林子平想改变什么,但感觉有心无力,就她自己也需要戴上面具,装扮成男子的模样,享受这个男子身份的特权和带来的便利,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这件事知道这些就行了,想太多没用。”季巡见林子平面有不豫之色宽慰道,“今天我带你再去逛逛春华楼。” “又去春华楼?”林子平有些诧异笑道,“你难道又想挨罚了?” 季巡瞪了林子平一眼:“上次你不通知我家人,也没有那顿罚,这次我们就去看看不喝酒。” 林子平无奈说道:“真不是我说的,怎么你们都不相信。” “好好好,不是你,我们这次就只是去看看。”季巡说道。 哦,这是去考察调研市场啊,这林子平秒懂。 林子平点点头:“那我们要多选几个地方看看。” 季巡解释道:“春华楼除了怀州,其他好几个地方都有。” 这……这还能连锁,春华楼的老板很有现代思维啊。 两人这次去春华楼就轻车熟路了,接待两人的还是云娘子。 “这不是子平少爷吗?”云娘子招呼着两人。 “云姐姐安。”林子平向云娘子行礼。 云娘子掩着嘴“咯咯”地笑:“子平少爷这次是要喝酒了吗?” 林子平笑着摆摆手,看向季巡,示意云娘子,这次的老板是这位。 “我们来随意看看。”季巡说道。 “那还是上次那间?”云娘子问道。 季巡颔首。 “两位少爷稍等,我让春繁过来弹奏一曲。” 两人来到二楼,不一会儿云娘子安排几个小菜和几碟点心送上来,春繁也抱琴进来。 “今天不用给我们上酒。”估计上次春华楼喝酒给季巡留下较深的记忆。 云娘子含笑退下。 季巡让春繁随意弹奏,吃了两块点心便小声对林子平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林子平点了点头,想着电视剧演绎的春楼便叮嘱季巡:“小心。” 季巡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出去。 林子平见房间里只有自己和春繁便问道:“春繁姐姐,上次我让你注意的小福子有消息了吗?” 春繁琴声一顿,林子平心中了然,看来是有消息了。 “子……子平少爷,已经有消息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春繁停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子平想了想,自己打听小福子是为什么,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着上次他救了自己,因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有什么要带话的,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林子平问道。 春繁紧紧地抿了抿唇,低下头:“他现在挺好的。” 林子平感觉春繁有点不对劲,追问道:“春繁姐姐你确定?” 半晌,春繁没有说话,双手垂下,捏着衣角。 林子平见此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说话,起身给春繁倒了一杯水,掀开窗,正好可以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春繁站起身来,扑通朝林子平跪下。 “春繁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子平吓了一跳,连连扶春繁起来。 “子平少爷,求求你,救救小春子。”春繁哭着说道。 小春子,不是上次和小福子的那个人吗? 林子平将春繁扶在凳子上坐好,将前面倒的水端到春繁面前,又将自己的手帕塞在她手里,待她停止了哭泣问道:“春繁姐姐,你细细说小春子怎么了?” 第53章 契书 春繁渐渐止住了哭泣:“小春子前些日子伺候一位老爷时,不小心伤着这位老爷,老爷重重地处罚了他,楼里不允许请……请大夫,我们的银子不够……呜呜……” 说完春繁又捂着脸开始哭起来。 “春繁姐姐,你先别哭啊,能带我去看看小春子吗?”林子平见春繁又哭了,有点手足无措。 春繁摇摇头:“他在后院柴房,后院你进不去。” 林子平起身来回踱步,有些纠结春繁说话的真假,看她这个样子怎么和传销诈骗有点相像啊? 可是,可是万一是真的,没有及时救治死了怎么办? 今天季巡说要来春华楼,装了三两银子,就算被骗最多损失6千块,6千块和一条命,孰轻孰重? 算了,这根本不必过多思考权衡,不过一会儿真的需要季巡付款了。 林子平下定决心,将身上的三两银子都掏出来,塞到春繁手里:“这些你先拿去用。” 想了想将出来时廖嬷嬷挂在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下来:“春繁姐姐,这个你收着,应该也可以换点银子。” 春繁捧着银子和玉佩,跪下磕头。 “春繁姐姐,赶紧起来,不必如此,如果不够到城西林府去找我。”林子平将春繁扶起来叮嘱道。 春繁擦擦眼泪:“谢子平少爷,这银子算我们借的,以后我们会还的。” 林子平没有说什么不用还的话,将杯子向春繁面前推了推说:“春繁姐姐喝点水,吃点点心。” 春繁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端起杯子喝了两杯水,平复心情后,回到琴案下继续弹奏。 大约半小时,季巡推门进来。 林子平见季巡进来,用眼神询问着进展如何? 季巡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春华楼的恭房有点远。” 额,眼神传达失败。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看了一场歌舞表演,季巡付了钱从春华楼离开。 今天便宜了一点半两银子,500个铜板。 “你去看得怎么样?”林子平出了春华楼问道。 “有点眉目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季巡说。 林子平点点头,想了想没有将小福子是春华楼的人告诉季巡,也没有将今天将银子给春繁的事说出来。 溜溜达达回林府,又过了一天。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正式进入了冬季,期间下了一两场雪,人们也换上厚厚的衣服。 这个时代书院没有寒暑假,除了固定的休沐,逢各节气的时候休息两天,就没有多余的假期,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学,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日,林子平随着季巡来到学院的池塘,上次来还是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如今便已经是冬天,草木枯黄,树叶凋落。 “你看看,这是我们几个商量了草拟的契书。”季巡将一沓纸递给林子平。 “给我分两成?”林子平接过看了看诧异道,“我没出什么就两成,这不行。” “给我们提供了想法,扑克牌也是你想出来的。”季巡说。 “不,不,那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跟别人学的。”林子平连连摆手,扑克可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季巡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好,你跟别人学的,给你分两成这个是我们几人商量好了的,茶楼开在怀州,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季巡,两成我确实受之有愧,这太多了,把这个改一下,给我一成,一成就够了,另一成你们几人分,或者先存起来,以后备用。”林子平将契书递给季巡。 季巡想了想:“存一部分备用,你这提议不错,我在想想怎么分,快要蒙学考核了,你好好准备。” 蒙学考试啊,哎,虽然来了一年,和这个时代教学方式还是有点格格不入,蒙学还只是识字,能够与以前的知识联系起来,林子平去幼学偷听了两节课,夫子讲解起来犹如天书,完全听不懂。以前已经有了固定的知识体系,多年的学习习惯,不是这一年半载能够改变的,算了,能考核通过就行了,原本觉得自己也算比其他人多学了那么多年知识,当个学霸应该不难,如今,罢了,罢了,学习的事不能强求。 “怎么了,担心考不过?”季巡见林子平没有说话,以为在为蒙学考核忧愁,想了想安慰道,“不要担心,蒙学没有多难,况且你现在还小,晚点上幼学也可以。” 林子平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以前常挂在嘴上的“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此时也很符合现在的心境。 “今年府试的贾达能在蒙学也读了五年,现在他考上秀才,呵,以前被人谈论当成笑谈的事,现在反而成为他大器晚成的证明,你说可笑不可笑。”季巡语气带有一丝嘲讽。 “你认识贾达能?”林子平的关注点落在季巡认识贾达能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爹是庆阳的知县,他家是商贾,举行宴会什么的一般会邀请我家去。”季巡解释道,“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以为他是贾大能,后来才知道贾家还有一个孩子叫贾大能,他是贾达能。” “他有其他兄弟?”林子平问。 见林子平好奇,季巡说:“这是我去他家的时候听其他人说的,贾家只有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是个痴儿,贾老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孩子取名贾达能,为他儿子挡灾。贾大能,贾达能是不是很像。” “贾大能,贾达能……”林子平重复了两遍,这两个名字是很像。 “还有人说贾达能是贾家的私生子,是贾老爷接回来继承贾家产业的,唉,众说纷纭,真假难辨,这事你别对外说,虽然知道的人挺多,但都是私下讨论,贾家比较护短,如果传到他家耳朵里,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季巡补充道。 林子平点点头:“契书回头要不要再叫上知礼少爷、赵先诚、何金宝、张默再商讨一下?” 季巡拍拍林子平的肩:“不用了,知礼要准备拜山长为师,赵先诚几人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 “拜师?”林子平疑惑道。 “我和他马上要序学了,要跟随夫子学习,山长是当世大儒,拜他为师很正常。”季巡解释道。 “知礼少爷都准备拜师了,你呢?”林子平看向季巡。 季巡淡淡说道:“山长是我祖父的学生,我早些年就跟随他学习了。” 林子平…… 不好意思打扰了,原以为是一个青铜,背后有隐形的王者,专业导师早就已预定了。 第54章 送别(一) 顺化十六年,杨小宝到莫山书院求学,成为林子平小跟班,取名杨家玷,同年杨小宝的弟弟杨家瑜出生。 顺化二十年,季巡、方知礼、赵先诚参加府试,成功上岸。 顺化二十一年,皇商齐家因售卖至京城的布匹让宫中贵人受伤而全家获罪,何金宝家 受此牵连,逐渐败落。 顺化二十二年怀州人事调动,方知府、季知县纷纷调往京城。 方知礼、季巡、赵先诚已长成少年模样,何金宝经过家中的事后没了以前的嚣张,身形抽条也有了少年的模样,张墨愈发稳重。 林子平已经十一了,但身体还没有明显的女孩子特征,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又不免有些担心,害怕是廖嬷嬷熬的药喝多了,导致不发育了,为此在每日锻炼中增加了扩胸运动。 虽常年跟着护院锻炼习武,但林子平害怕自己变成浑身肌肉,成为金刚芭比,为求心理安慰做了许多拉伸放松的工具,所幸自己担忧的事没有发生,身高比同龄女孩高一点,以后可能会于何金宝、张墨差不多。 而当年几人开的茶楼在林子平的建议下,进行多液态,多产业地发展,以日常休闲娱乐为核心,同时承接宴会、聚会等大型活动,开发其周边,在多年的努力下,成为怀州当地及往来游客的打卡点,虽有相同的类型同行参与,所幸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几人虽然没有赚的盆满钵满,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财富自由。 方知礼和季巡要随家人回京,赵先诚打算四处游历。 进入幼学后林子平学会了骑马,御车,也算拿到这个时代的驾驶证和行驶证,虽然随方知礼、季巡、赵先诚、何金宝、张墨多次到郊外骑过几次马。但林子平一点不喜欢骑马,除了颠屁股,还不能防晒防雨,没有沥青水泥,落在其他人后面的就得吃一嘴的灰,和开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毫无舒适可言。 这日,几人骑着马到城外送别方知礼、季巡和赵先诚。 “吁,诸位就到这里吧。”方知礼在城外长亭处停下对林子平、张墨、何金宝说道。 “相识多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季巡话语有些伤感。 “是啊,一晃好多年就过去了。”张墨感叹道。 赵先诚说:“以后茶楼还要你们多多费心了,我这次去看看其它还有合适的地方没有,到时候写信告诉你们啊。” “先诚不是游学吗,还要把我们‘茗茶居’开到其他地方啊?”季巡笑着说,离别伤感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赵先诚向季巡和方知礼拱手:“先诚自知读书不如知礼和阿巡,在做生意上好像还有一二分天赋,我也想试试子平说的那个什么连锁,看能不能将我们的茶楼发扬。” “哈哈,先诚好志气,我和阿巡也会不甘落后的。”方知礼笑道。 “你们好好努力,苟富贵,莫相忘啊!”林子平表示自己就背靠大树,好好乘凉吧。 季巡伸手指着林子平笑骂:“子平如此可不行,你可算我们的那什么顾问,金宝上次子平说他是什么顾问来着?” 何金宝想了想,面露出一丝微笑,神色放松几分:“林子平说他是技术顾问。” “对对,技术顾问,哈哈……”几人哈哈笑起来。 林子平“呵呵”,职业假笑。 “几位哥哥快下马,到十里亭中歇歇吧。”杨家玷从马车里出来。 几人相互看了看,翻身下马,将亭子清理了一下,席地而坐。 杨家玷从马车里准备的酒和食物拿出。 “想我们第一次喝酒还在春华楼,林子平不仅没喝,还给我们家里传信。”方知礼端着酒杯笑道。 “是是是,我还被我爹狠狠揍了一顿,跪了一整夜。”赵先诚煞有其事点头。 张墨补充道:“子平回去还没受罚。” 林子平翻了个白眼,解释太多次已经心累了,每次喝酒都要被他们说一遍,习惯了也不想反驳了。 季巡将林子平面前的酒杯换成了酒碗:“今日子平可不能推脱,必须自罚一碗。”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回去还得骑马。”林子平在这个时代也秉承着“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连连摆手拒绝道。 “没事,回去你可以和我坐马车。”杨家玷笑着说。 林子平推脱不掉,端起碗一饮而尽:”如此可以了吧?” “好,不愧子平少爷,爽快!”几人笑道。 太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空。 “喝完这杯,你们就回去了吧。”方知礼端起一杯酒说道。 “干”几人举杯共饮,互道“珍重。” 方知礼,季巡,赵先诚几人翻身上马,挥手扬鞭而去,林子平、何金宝、张墨、杨家玷目送几人远去。 “回去了,快要宵禁了。”张墨提醒道。 林子平点点头,现在已经看不到几人的身影了:“走吧,小宝。” 何金宝和杨家玷纷纷看向林子平,见林子平已翻身上马,收回视线离开。 林子平以前对送别没有过深的感受,以前朋友离开有手机有微信,天涯也可以是毗邻,上次陶居安不告而别,也没亲自送过,如今……心中突然想起了《送别》,嘴上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林子平,你唱的是什么,怎么没有听过?”何金宝问道。 “《送别》,突然想的。”林子平没有过多回答,笑着说道,接着唱起来。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情千缕 酒一杯 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1] 孩子终究会长大,人生分别是常态,天涯海角,各奔东西,愿前程似锦,愿身体顺遂,愿天天开心。 第54章 送别(二) 几 人骑着马,杨家玷坐在马车里,向庆阳县城行驶。 “你们看前面有送葬队伍来了,快往边上让让。”张墨几人朝边上避让,翻身下马,站在边上。 林子平看过去,一行人面色严肃,穿着素稿,有人举着纸扎的牛马、纸人走在前头,后面有个人捧着牌位,还有几人端着托盘,不知道上面放了什么东西,几人抬着棺材紧随其后,一对中年夫妻跟在队伍的后面,旁边有人撒着纸钱,纷纷扬扬落下,男子一脸愁苦,扶着身边神情呆滞的女子。 “这是贾家?”何金宝低声地说,“贾家谁出事了?” “看样子是贾大能。”张墨低低回复。 “贾达能?”林子平有些诧异。 张墨一把捂住林子平的嘴:“你小点声,别他们听到了。” 张墨见林子平点点头,放下手。 “贾达能不是在教学吗?”林子平小声地说。 “是贾大能吧,我看那捧着牌位的人有点像贾达能。”何金宝凑过来说道。 “死的是贾家的那个傻子?”杨家玷问道。 何金宝点点头:“看样子估计是,不然贾老爷和夫人都跟在后面,贾达能还捧着牌位?” “傻什么,傻子知道逛青楼,找姑娘。”张墨不屑地说,“听说从他家抬出来的姑娘,两只手数不过来。” “这,这官府不管吗?”林子平皱眉。 “林子平,你怎么还这么天真,那些都是家中仆从,就算不是,一个女孩就算卖能卖多少银子?”何金宝看向林子平说道。 “那贾大能怎么死了?”不待林子平反驳,杨家玷便疑惑道。 张墨见送葬人群走远,翻身上马:“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走,回去了。” 几人继续往前走,大概离城门还有两公里,几人放慢速度。 林子平想到刚在贾家出殡队伍后面有一个人拖着板车出城,现在仔细想起来那人好像是小福子。 那年和季巡去春华楼,将身上的的银子给了春繁让他救治小春子,过了几个月后在林府碰到小春子后,再也没见过小春子,估摸着小春子是调到春华楼其他地方了。接下来几年陆陆续续又去了几次春华楼,碰到过小福子和春繁几次,林子平和他们渐渐熟悉起来。 这个时候怎么拉着板车出城?林子平打算追上去看看。 “你们先回去,我想起一个朋友在城郊,过去看看,张墨一会儿到林府帮我给陶管家或者廖嬷嬷说一声,我走了。”林子平勒住马转头。 “喂,林子平明天再去。”恍惚间好像听见张墨叫自己明天去,林子平没有停下,继续向前。 大概十五分钟,就看见了那个拉着板车艰难前行的身影,林子平上前,果然是小福子。 “吁”林子平停下,扬起一片灰尘。 “小福子,果真是你啊。”林子平牵着马上前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出城,这是什么?” 林子平看向小福子的拉着板车,准备掀开看看。 “住手!”小福子抬头大声呵斥。 林子平停下手,看向小福子,只见他双目通红,头发凌乱:“你怎么了?” 小福子低下头没有说话拖着板车继续前行,突然板车大概磕到石子,腾了一下,板车上遮盖严实的草席散开了一点,林子平看去露出来那一截,好像是衣服。 这车里是什么? 见小福子没有说话,林子平牵着马默默跟着,时不时帮忙扶一把,推一下。 两人渐渐偏离了官道,往旁边的树林里面走去,穿过树林,小福子在一片墓地边上停下。 墓地?想着刚才看到的露出的那一截衣裳,林子平心中有了一点猜测,只是这是谁? 小福子停下,从板车上拿起锄头开始在空地上挖起来。 林子平见此,骑马离开,去旁边村民家借了一把锄头后又回来,将马拴在一旁,拿起锄头下去和小福子一起挖。 第一次挖坑埋人,业务有点生疏,不多时,林子平感觉到手有点痛,估计是磨起了水泡。见小福子没有停下来,咬咬牙继续。 大概有1米左右时,小福子停下,起身去搬动板车上的东西,没有搬动,反而还翻倒在地上,林子平连忙上前帮忙。 只见草席散开,露出里面的尸体,衣裳上沾满了泥土,林子平忍住心中的害怕,帮忙小福子将尸体翻过来,准备放在草席上。 “春繁!”林子平见到尸体的脸惊呼道。 此时春繁双眼紧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鼻子、嘴有血液流出,看着有些瘆人。林子平移开目光,又看见春繁的双手被齐齐砍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福子平静地为春繁整理衣衫,将她脸上流出来血迹小心翼翼擦干净,将草席重新裹好,准备抱起来。 林子平回神,上前接住春繁的尸体,什么也没问,沉默地和小福子将人抬到刚挖的坑里,沉默地回填。没有放置墓碑,埋好后,原来平整的地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小福子坐在坟前静静地哭泣,时不时传来两声压抑地哭声,也被回咽下去。 林子平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方知礼几人走路,回来看见贾家为贾大能送葬,现在又亲手将春繁埋葬了。又想到春繁那个样子,不知道生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什么人忍心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这春华楼没有什么反应吗? 春华楼,贾达能,贾大能……春花楼?! 电光火石间,林子平想到自己顺化十五年元宵被拐,在山洞里面听到外面歹人讨论的春花楼,那人还在春花楼有个相好,说明这些人经常出入春花楼,有没有可能不是春花楼,而是春华楼? 林子平看向小福子,又想起春华楼像连锁店一样,基本怀州每个县都有,那么有没有可能那群人认识小福子?如果认识,那小福子在这种拐卖中扮演着什么? 细思极恐,林子平咽了咽口水,想找出记忆里面的漏洞,否决自己的推测,手无意识拽紧,试图压抑着心中的想法。 天色渐晚,月亮爬上枝头,估计快到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在这片土地上。 第55章 送别(三) 天色渐晚,四周响起了各种声音,混杂着小福子压抑的哭声,林子平感觉到有一丝害怕,拿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了一堆火,光亮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和心底的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小福子停止了哭泣,朝着春繁的坟墓磕了头,起身到林子平身边坐下。 “洗洗吧。”林子平将挂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小福子。 小福子接过水囊:“谢谢。” 可能是哭得太久,小福子声音有些嘶哑,脸上也一片狼藉,林子平想了想又拿出一张手帕给他:“擦一下。” 小福子倒出水囊中的水随意洗洗,接过手帕擦了擦,向林子平拱手行礼:“多谢子平少爷。” 林子平摆摆手,摸了一个油纸包着的饼递给小福子:“吃点东西吧。” 水囊和饼都是挂在马上的,饼类似新疆的馕,比较干但顶饿。 这个时代没有保温杯、卫生纸,没有四处可见的便利店,加之元宵节被拐的经历,水、吃食、火折子、手帕已成林子平出门必备的四样用品。 两人都没有说话,小福子吃得比较斯文,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小福子已经长成一个少年,面红齿白,自带一股风流,身上绿色的衣服此时已经沾满了泥土,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林子平看这衣服有些不妥,动作一大就有擦边的风险。 林子平把他的衣服拉紧,嗯,男孩子在外也得保护好自己。 “子平少爷怎么了?”小福子疑惑地看向林子平,眼中弥漫了一层水雾,在火光映射下反着光。 “天有点冷,小心不要着凉。”林子平向火堆里放了两截树枝,“今天回不去了,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哦,好。” 林子平环视了周边的环境,小福子刚哭得无法自拔,自己就在旁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但距离墓地不远,墓地方向还可以看见点点绿光,着实有些瘆人。想提出换一个地方,看了看盯着火堆机械咀嚼的小福子,算了,就在这里吧。 面上维持着淡定,心中默念核心价值观,林子平回忆以前老师课堂上讲的白磷自燃现象,试图以科学打败魔法。 “子平少爷,谢谢你。”小福子低低地说道。 林子平压下心中的害怕,做好面部表情维护,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是春繁?发生什么事了?” 小福子很久没有说话,林子平也没有继续追问,生死这种大事旁人的关心慰问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作为旁人又不能完全漠然,不管不问。 “春繁姐姐是被贾家打死的。”小福子声音有点轻。 贾家?贾大能? “春繁姐姐从前两天去贾家,贾家那傻子发疯,将……将她凌辱……致死,还砍下了她的双手,说是喜欢她弹的琴。”小福子握紧了拳头。 林子平大吃一惊,凌辱致死?喜欢弹琴就砍手,什么逻辑? “那春华楼呢?他们没报官吗?” “哼,春华楼,他们将春繁姐姐带回扔到乱葬岗,我……我买通了两个护卫将春繁姐姐的尸体带到这里。”小福子声音有点颤抖。 “这……”林子平想到了官府,想到了法律,也想到了何金宝的那句“一个女孩就算卖能卖多少银子”,沉默了。 “子平少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我设计……害死了贾家的那傻子,我答应过小春子要好好照顾春繁姐姐,可是,可是春繁姐姐却死了,我对不起他们。“小福子呜咽着说道。 林子平没有说话,又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小福子。 小福子握紧了手帕,将头埋在膝盖上,不让林子平看见他的脸。 “子平少爷,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娘是春华楼的妓女,我是个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六岁的时候,我娘把……把我送给了她的一个恩客,那人对我……对我肆意……肆意玩弄,我恨死她了,但后来她死了,我也成了没娘的人,他们都说我该随着我娘去死,可是凭什么,我想活!为了活下去,我跟了姜爷。”小福子说得断断续续,话语似有千斤重。 “姜爷?”林子平喃喃出声。 “是的,就是姜爷,那个在元宵节拐卖你们的人。”小福子的话低低地传来,“我混在被拐卖的孩子中间,将消息传递给姜爷的人。我们一起被绑在山洞里,八爷刺伤我的手本来就是做戏,这场戏已经演了多次,其他人都被吓住了,乖乖听话,可子平少爷你却站出来帮我治伤,准备带我一起逃出去……我……” 小福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向官府举报了姜爷,但姜爷却没被抓,八爷和大山被推出了顶罪,我被姜爷打了一顿,给姜爷的手下赔……赔礼道歉,是小春子和春繁姐姐救了我,这次我一点都不后悔,你帮了我,子平少爷你是一个好人。但小春子和春繁姐姐他们都觉得子平少爷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犯了傻。小春子伤了春华楼的客人,被客人折了命……命根子差点没命,我就想要是子平少爷在就好了,肯定会救小春子的。可能上天还是怜悯我的,听见了我的声音,没几天就在春华楼见到了子平少爷,子平少爷果真救了小春子。” 林子平完全听呆了,诧异吃惊,还有对小福子遭遇的怜悯。 小福子似有感触道:“子平少爷不必怜悯我,这世道就是如此,我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大山死后,他的儿子小山也被送到楼里,小春子认出了小山,小山是他进春华楼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小春子帮小山找到家,却被大山拐卖到春华楼。有人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是货物,可以肆意凌辱,随意买卖。小春子成大山进春华楼的投名状,小春子杀了小山这个引路人,这很公平。” 小春子是被大山拐卖的?小春子的……被人伤了?小春子杀了小山?林子平梳理着小福子话里面的信息,感觉世界观受到冲击。 “我们肮脏狠毒,只配像老鼠一样活在臭水沟,可他们为什么要打死春繁姐姐呢,春繁姐姐什么都没做错啊!”小福子突然情绪崩溃站起来。 “小福子,小福子,你冷静一点!”林子平也站起身对小福子说道,可他却陷入自我情绪里面无法自拔,林子平一手刀劈在他脖子上。 接过小福子倒下的身子,林子平皱眉,这太瘦了,隔着衣衫都觉得有点硌手,不再多想,缓缓将他放在地上。 细细回想小福子说的话,林子平叹了一口气,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报官吧,觉得不是一方的错误,不报官吧,这和多年接受的教育不符合。 看了小福子一眼,向火堆里添了两根木柴,明天等他醒来再说吧。 翌日,林子平睁开眼睛,自己不知道什么睡着了,火堆还有余火,身上披着小福子绿色的衣衫,自己拴马的地方有一堆青草,马儿正吃得欢,但小福子不见了身影,他带来的板车这些都没在了。 起身收拾了一下,林子平在周边找了找,一无所获。又回到原处继续等待,小福子依旧没有出现,回想昨晚小福子说的话,估计他已经离开了。 林子平不再停留,骑马回到庆阳县城。 第56章 变故(一) 自季巡、方知礼和赵先诚离开后,剩下的林子平、何金宝、张墨几人面合神离,差不多分崩离析。 有时候时间是个轮回,何金宝家中落魄后,遭遇了多次“校园霸凌”,曾经小霸王一样的人渐渐变得唯唯诺诺。 有次林子平恰好碰到何金宝受人欺负,并出手相助,和张墨一起将有人欺负何金宝的事告诉夫子,事后何金宝抱着林子平和张墨两人止不住哭泣,不停道歉后,关系好像又恢复如初。 顺化二十三年冬,林子平序学考核成绩中等,没有季巡和方知礼的光环,且家庭成分不好,这些年林忠常年在外,两人关系也不咸不淡,林子平不愿意将学院中的事告诉林府的人,导致一直没有夫子愿意收自己为徒,后来随着张墨和何金宝两人拜程夫子为师。 何金宝遭逢家中巨变后性子越发内敛,张墨更是审时度势的高手,但和林子平一样三人对“之乎者也”完全不感兴趣,张墨想经商,何金宝想离开家里,林子平想躺平。 张墨想经商,但家里不同意,家中还有几位兄长虎视眈眈,接手张家的生意还要有足够的筹码。 何金宝想离开家,但身无所长,离开家不知道该干什么。 林子平想躺平,但社会环境不允许,后面看书院中夫子的生活比较悠闲,还有编制,打算以后当个夫子,编制内躺平。 张墨想成为举人这个筹码应该能比过几位兄长,接手家中生意。 何金宝想成为举人有了官身应该就可以选择离开家了。 林子平想现在没有教师资格证,成为举人应该可以到各大书院进行应聘。 三人定下目标,开始进行规划,首先得通过府试。 季巡和方知礼离开后,几人虽有书信往来,但府试算各州府自主命题,因此三人想要获得近两年的府试考卷、帘官批注及怀州有名的人对府试的预测只能通过程夫子,且参加府试不仅需要序学考核合格,还得有夫子推荐。 此时林子平才明白当初请季巡帮忙陶居安找这些东西是欠了多大的人情,陶居安当年府试考核的不易。 程夫子虽是何金宝的叔父,但自从何家出事后,对于何金宝也没有特殊照顾。程夫子学生众多,三人在其中籍籍无名,且还有一点过节,程夫子常对三人不假辞色。 为了拿到府试一手资料,也为了得到程夫子的推荐,三人对程夫子愈加恭敬,常伺候左右,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安排宴会,人情往来……不敢有丝毫怨言。 每每如此,林子平总有一种自己当久了牛马,站不起身的错觉。 顺化二十五年,大周发生一件震惊上下的科举舞弊案,莫山书院议论纷纷。 涉及舞弊,林子平连忙向季巡和方知礼去信询问,没过多久便收到来信,原来是有人在殿试时直言自己满名顶替参加会试,如见亲眼见到天子,愧疚难当,当场自戕,天子惊怒,彻查后发现会试中存在多名商贾人家与朝中大臣钱权交易,集体舞弊,甚至其中涉及官员本来就是商贾之家。天子震怒,参与舞弊的大臣、学子纷纷被斩杀抄家。 “林子平,阿巡和知礼怎么说?”张墨见林子平拿着来信久久不语着急问道。 林子平将信递给张墨:“你自己看吧。” 张墨快速浏览完毕将信纸递给何金宝、杨家玷,几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 “这人是疯了吗,已经殿试了,说自己冒名顶替还在天子面前自戕?”杨家玷难以置信地说道。 “是啊,这……简直难以理解。” 林子平将信纸拿起,再次看了起来,半晌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就是天子的做法,这斩杀抄家是不是太过于严重了?” 张墨点点头:“子平说道对,还有这参与舞弊的学子和大臣都是商贾之人,这也很奇怪。”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林子平说:“我感觉这科考的形势可能会有变,今年府试程夫子还不推荐我们,可能以后我们就考不了。” 何金宝有些烦躁:“我不知道叔父在想什么,压着我们已经好几年了。” “哎,他还是你叔父,你不知道我和子平都要像祖宗一样将他供起来了,不推荐就不推荐,一点办法没有。”张墨也唉声叹气。 林子平想了想:“还有三个月左右府试,大家都想想办法,我感觉形势不妙。” “子平,你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何金宝担忧地说道。 “就算形式好,程夫子这压着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林子平说。 “都是当年太年轻,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没把程夫子尊重到位,现在……”杨家玷摇头晃脑地说道。 “杨小宝,你可别耍宝了,你看看现在书院有多少学子,一年能考府试的有多少,自从上任山长离开,这莫山书院是一年不如一年。”何金宝反驳。 “这怀州的书院都这样,朝中这两年大兴科考,读书人多了,科举卡的严了,我们这两年没考府试的很正常。”张墨说。 林子平见几人快要吵起来了说:“好了,目前我们快想办法拿到程夫子的推荐才最重要,我回去和我舅舅说说。小宝你回家也和你爹说说,你还有几年考府试,看能把你的户籍改改,别弄成商贾之家吧。” 杨家玷突然有些低落:“我爹能同意吗?” 张墨拍拍杨家玷的肩:“你将这事说给你爹听,将对你弟弟杨家瑜的影响,他肯定改。” 何金宝点点头:“对,你还想不想找你姐姐了,不离开你那个家,你怎么找你姐姐?” 杨家玷听此道:“我知道了,我回去和我爹说,让他给我改户籍。” “小宝,我只是说说啊,你爹不同意你别硬来,免得他又打你。”林子平叮嘱道。 “子平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杨家玷笑着说道。 “我们都回去想想办法,看今年能不能参加府试。”林子平对几人说道。 “好” 第57章 变故(二) 岁月从不厚待人,尤其在这个年代,廖嬷嬷头发花白,时间的痕迹爬上脸庞,柱子和顺子随着陶管家开始跟着林忠,一年到头很难碰面,小丫也长成一个大姑娘,跟着廖嬷嬷打理林府上下的生活。 “嬷嬷,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林子平冲进院子急忙问道。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急急忙忙的,快趁热把这药喝了。”见林子平进院子,廖嬷嬷接过小丫端着的药递给他。 林子平接过碗,一口喝掉,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口腔,这药从八岁每月一碗从不纳下,连续干了八年。 林子平将碗递给小丫,顺便羡慕地瞅瞅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咽咽羡慕的口水,看看自己这和平板一样的身材,林子平怀疑自己药喝多了。 “嬷嬷,这药喝了这么久,我觉得没什么用啊。”林子平说,“而且我觉得我也没什么病。” 廖嬷嬷给林子平整理衣衫的手一顿:“少爷,不可以任性。” 看来还是得继续喝药,以前听了季巡讲的皇宫秘史,结合身边特殊的成长环境,加上穿越自带的光环滤镜,林子平也畅想过自己可能是皇宫秘史的主角,但经过了这么年,林忠对于自己基本是放养的状态,廖嬷嬷除了让自己喝药有点奇怪,其他完全不是主角的待遇,没有被人追杀落到悬崖遇到老爷爷,没有隐藏的师父传授无敌神功,没有拉屎都能捡到宝藏的逆天运气,没有宛如开挂的人生奇遇,生活虽有波折,但大多时候平淡如水,哎,难道所谓的穿越只不过是南柯一梦,里面的人物都是杜撰? “少爷。” 林子平回神看向廖嬷嬷。 “老爷,明天回来,少爷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廖嬷嬷说道。 明天回来啊,要考府试的事多等一天也可以,林子平如是想到。 “好,嬷嬷明天舅舅回来了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廖嬷嬷点点头。 林子平来到书房,从最下面一册摸出一沓装订好的纸,宛如一本书,最上面一页纸张有点泛黄,上面用汉字写着“林子平”几个字,林子平翻开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记录。记录完毕后又翻到最后,上面写着“木少英”,字迹有些模糊,林子平拿着笔重新描绘,翻开里面写着木少英的点点滴滴,这是林子平担心自己忘记作为木少英的一切,细细回忆写下来,时常进行翻看阅读。 翌日傍晚,廖嬷嬷说林忠回来了,林子平整理衣衫后到林忠的院子。 “舅舅安。”林子拱手行礼。 “子平来了啊,快坐。”林忠招呼林子平坐下,“今日有什么事吗?” 林子平将自己近几日的情况挑挑拣拣说了起来,并将近期处于话题榜首的科举舞弊说了出来,表达自己迟迟未参加府试的担忧、愧疚、急切、焦虑。 林忠思索片刻说:“一晃数年,子平已经长大了,这事我已知晓,随后会去莫山书院的。” “如此便多谢舅舅了。”林子平拱手告退,心中一松,只要搞定了程夫子,参加府试只要不脱光,自己应该能够应对。 走出林忠的院子,迎面遇上了陶管家,如今陶管家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头发花白,一脸沧桑,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 “少爷安。”陶管家行礼道。 林子平见陶管家手上托盘端着东西,问道:“陶管家去找舅舅吗?” “是啊,这是香料铺近期的账薄,送去给老爷过目。少爷刚从书房出来?” 林子平点点头,转移话题:“柱子应该也回来了,我先去找他了。” 陶管家侧身让开。 “老爷,这是这几个月的账薄。”陶管家将账薄递给林忠,“刚少爷来过?“ 林忠接过账薄开始翻看回答道:“那孩子想去考府试。” “这,他是……也去考?”陶管家一脸惊异。 “哎,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他问了科举舞弊案。” “他怎么知道?是了,季家和方家那两小子在京城,少爷与他们交好,想必是他们告诉的。”陶管家说道,“那你的意思?” 林忠喝了一口茶:“想去就让他去吧,有晴雨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这几个月怎么进账这么少?” 林忠将账簿递给陶管家。 “给京城里面送得比较多,上下都需要打点,这次陛下斩杀的官员,其中有几位和我们也有来往。”陶管家接过账簿解释道。 林忠皱眉,半晌说道:“我们的陛下自认为有雄才大略,但苦于受制于人,偏又贪图享乐,毫无主见,这种抄家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把我们江南的人尽快转移,这一次死的大多是江南的人,他们背后可不是孤立无援。” 陶管家一脸惊诧:“那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呵,陶贤,你且看着吧。”林忠说。 陶管家恭敬道:“既然如此,那我尽快安排少爷府试的事。” 林忠没有说话,陶管家将账簿整理好,拱手退出,房间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府试前两个月,林子平,何金宝,季巡获得程夫子推荐。 府试前一个月几人参加莫山书院序学考试。 顺化二十五年六月三人参加顺利参加怀州府试。 六月二十五,林子平三人占据榜上最后三名的成绩通过府试。 顺化二十五年八月,江南商人罢市,市场陷入瘫痪,整个江南陷入一片混乱。 顺化二十五年九月,官府派兵镇压,参与罢市的抄家,家中有在朝为官的人斩首,其余女眷流放。 顺化二十五年十月,江南局势稳定,数千余人铃铛入狱。 顺化二十五年十一月消息传遍整个大周,天下哗然,各地纷纷有商人抗议犯事。 顺化二十五年十二月朝廷下令家中商户人家三辈禁止参加科考。 季巡、方知礼、赵先诚的书信犹如雪花一般飞向庆阳,到达林子平、张墨、何金宝的手中。 “小宝,你户籍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林子平问杨家玷道。 “子平哥放心,前面听了你得话,我已经让我爹去办了,虽然有影响,但是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人知道我家中从商,夫子也没让我离开学院。”杨家玷回复,“子平哥,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子平心中有些茫然,前面准备考上举人后到书院应聘夫子,如今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张墨见林子平与何金宝脸色有点难看说道:“愁眉苦脸得干嘛,要庆幸我们运气好,通过了府试,大小算一个秀才了,我还是我家第一个秀才了。我准备回家接手我家的生意。” 见张墨一片乐观,林子平想了想张墨家的有开赌坊的产业,家庭成分并不好而且家中还有几位兄长说:“你家几位兄长呢?” “虽然不是举人,但我也算家中的第一位秀才了,比以前好多了。”张墨故作轻松的说道。 林子平能想象到张墨回家接手生意可能经历的事,拍拍他的肩:“以后接手你家生意后,赌场那部分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考虑做点其他的。” 张墨点点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何金宝问:“金宝,你呢?” “我家现在这种情况,我爹娘就做个闲散的人就行,我打算出去看看,先到北边吧,赵先诚来信说那边周边几个国家的人都有,我想去看看。”何金宝一脸平静,但说到北边,眼中泛起光亮。 “去看看也好,子平你呢?”张墨问道林子平。 想到自己不能像张墨一样回家继承家产,在这个时代也没兴趣四处看看,以前的经历让林子平还是倾向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但现在也不知干什么。 见林子平沉默,杨家玷说:“子平哥,最近县衙在招募英才,你要不去试试。” “是啊,子平,反正你暂时没事做,可以去试试。” 科举算公务员,县衙的招聘就是事业单位了,好歹也算个编制,想到以前梦寐以求的就是上岸,如今当夫子无望,去县衙也算是种出路。 第58章 扬帆 顺化二十六年,经过考核,审查等一系列手续后,林子平最终在四月获得辰州福春县县衙offer。 富春县紧邻怀州,距离庆阳县大概有200公里。朝廷限制商户人家科考后,一大波人涌入社会,曾经冷门的小小县衙职位也内卷起来,这个时代没什么国企央企,就业形势更加严峻,林子平几经碾转,勉强上岸,再次深刻感受到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少爷去这么远的地方能适应吗?”出发前夕,廖嬷嬷一边为林子平收拾行李,一边说,“要不奴婢和你一起去,不行还得带上小丫,得多几个人照顾。” 林子平将东西规整好,无奈笑道:“嬷嬷,我是去给县衙做事的,带这么多人去让其他人怎么看?” “奴婢就是不放心少爷,如果在庆阳多好。”廖嬷嬷说着声音中有些哽咽,”少爷第一次离家,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嬷嬷不必担心,等我熟悉了那边就接你一起过去,再说柱子和我一起,你也可以来看我。”林子平安慰,转移话题到小丫身上:“嬷嬷,小丫都是大姑娘了,继续叫小丫是不是有些不符啊。” 廖嬷嬷看了看忙碌的小丫说:“少爷说得对,小丫快到嫁人的年纪了,是应该改名字了。” 嫁人,时过多年,林子平又听到了这两个字,小丫和自己差不多大,十六七岁就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好可怕! 小丫脸上爬上红晕:“少爷,嬷嬷休要打趣,奴婢要一直和嬷嬷在一起。” “你这孩子,哪有人会一直在一起的?”廖嬷嬷笑道,神情舒展开来。 翌日,廖嬷嬷安排柱子和顺子将林子平的衣服装在衣箱里,搬到马车上前。 “少爷多带一点衣服,外面的没家里舒服,这都是你常穿的,奴婢让厨房准备了吃食,都是少爷喜欢的,也一并带去。”廖嬷嬷拉着林子平絮絮叨叨地叮嘱。 林子平认真听着,不时附和两句,大概是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快十年,有些不舍,此时听见廖嬷嬷的话,心中软软的。 林忠和陶管家等在林府门口。 “舅舅安,陶管家。”林子平拱手行礼。 “子平以后要注意身体,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钱不够写信回来,舅舅让人给你送去。”林忠拍拍林子平的肩膀。 林子平点点头:“知道了,舅舅。” “老爷,时辰不早了。”陶管家说道。 “子平快上车,这到福春还要好久,路上慢点。”林忠叮嘱道。 林子平拱手向林忠、陶管家、廖嬷嬷行礼:“这么多年,多谢舅舅、陶管家、廖嬷嬷的照顾。” 廖嬷嬷背过身悄悄抹掉眼泪,笑着看向林子平:“谢什么,照顾少爷是奴婢该做的。” 林子平上前抱了抱廖嬷嬷,转身上马车,掀开车帘说:“舅舅保重。” 李师傅驾车马车哒哒前行,熟悉的景物在倒退,林子平想起以前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母亲送自己去上学的情景,那算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到了学校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母亲将家里带的土特产都留给自己,带自己去吃了一顿海底捞,回去的时候买了站票站了两天腿都肿了。 曾经那些封城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可见。而如今眼前所经历的一切竟又与过去如此相似,林子平不禁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马车速度停了下来,林子平掀开车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上次送别季巡和方知礼的地方,何金宝、张墨、杨家玷三人已经等候在此。 见林子平掀开车帘,杨家玷骑马走近:“子平哥,你太不够意思了,今天离开都不告诉我们。” “李师傅,停一下。” 马车停下后,林子平下车,走到几人身边:“你们怎么来了?” 张墨笑着说:“送你啊。” “林子平,你离开都不打算告诉我们。”何金宝气呼呼地说道。 “对。”杨家玷猛地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我也怕有什么变故。”林子平解释道,“你们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差不多了,家里有我娘,那几位兄长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张墨说得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林子平知道,他的几位哥哥跟着他爹这么多年,一直虎视眈眈,张墨没有那么轻松,但也没有过多追问,人与人相处得把握后尺度,便点头:“金宝了,什么时候出发?” 何金宝脸上划过一点不自在:“我爹同意,但我娘还不同意,但也快了,过两个月就走,已经跟先诚写信了。” “子平哥,我如今农籍,就安心在书院读书,等过两年就去找我姐姐。”不待林子平询问,杨家玷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林子平笑道:“如此甚好,我先去福春看看,如果不行再做打算,你们也可以来看看我,小宝,我去了福春也会替你打听有没有你姐姐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面已经找不到我姐姐存在的痕迹,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杨家玷神情有些落寞。 “杨小宝,你姐肯定没事,快把你准备的酒拿回来,不能季巡他们就有,子平上路就没有吧。”何金宝拍了拍杨家玷的肩。 “怎么会,等着,我马上去拿。”杨家玷收回情绪去拿酒。 “这小子……”张墨摇头道,“子平还要赶路,下次回来一定痛饮三百杯,哈哈……” “好,到时候你一定要准备好酒好菜啊!”林子平大笑道。 “一定。” …… 第59章 入城 三人是在第二日的下午到的福春县。 城门狭窄,进城后街道两边还有人在摆摊,见林子平的马车驶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开始往马车方向挤过来。 “少爷,坐好了。”李师傅对着车内说了一声,突然加速起来。 虽有准备,林子平还是觉得差点被腾飞出去。 大约十分钟,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林子平掀开车帘,应该是进入了内城,房屋建筑密集起来,街道也比刚才城门见到的整洁许多。 此时天色已开始暗下来,三人找了一家客栈。林子平打算稍作休息,明日再去县衙报到。 在客栈用完餐,简单洗漱后,柱子向人去打听福春县的情况,李师傅安顿马车,林子平打算四处走走,顺便到县衙看看。 “少爷,这天晚了,你怎么不在房间休息?”还没出门就被店小二拦住。 “初来贵宝地,想四处看看。”说着林子平摸了几个铜板递给拦住他的店小二,出门在外,靠的就是人情世故。 店小二看看四周,将钱收下,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说:“少爷叫我小乙就行,这福春可不比别处,晚上还是不要出门。” “宵禁吗?现在还不到戌时,就不能上街了吗?”林子平想到庆阳县的宵禁在亥时,疑惑道。 此时店中没有多少人,小乙把林子平拉倒大厅空闲的桌子坐下:“少爷初来可能不知道,福春名字里面虽然有福,但一点不富裕,有钱、有权的都往怀州、庆阳去了,少爷要是来游玩的,还是早早地离开吧。” 刚进城的时候已经初见端倪了,城门没有庆阳的大,街道没有庆阳的宽,主干道的房屋也比较破旧,种种迹象表明福春县gdp不如庆阳,财政收入也不行。可是商人家庭不能参加科考后,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了,从商吧没有经商的头脑,这个朝代虽然没有“士农工商”的划分,但从最新的动态来看这个时代对商人也比较苛刻。种地或者去学门技术,不说自己现在没有这份手艺,就拿自己好歹读书那么多年,虽然是最后几名,但也算个秀才,外加还有“穿越”这一点背景,实在是弯不下腰去种地,去做学徒,没办法脱不下这些“长衫”,只能“曲线救国”,发不了大财,好歹也算稳定,福春穷就穷点吧,熬熬也就过去了。 “我不是来游玩的,应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小乙兄弟这周边有什么房屋出租吗?”林子平微笑着问道。 听林子平的话,小乙一脸惋惜,颇有恨铁不成钢:“承蒙你叫我一声兄弟,我也和你说实话,这福春周边没有河,一遇到天干一点,这地就长不出什么粮食,乡下有门道就往城里挤,没有的就……唉,我见小兄弟你也是个实诚人,能走快走吧,还有晚上不要出去瞎逛,说不定官府就把你当盗贼抓起来了,还有那些街溜子不仅抢钱还抢了。” “这……这官府不证实就随意抓人吗,抢东西也不管?”林子平有些诧异。 “证实,你有银子就证实啊,街溜子后面是地痞流氓,地痞流氓后面有什么就不知道了。”小乙凑近压低声音道。 “我是隔壁县的,亲戚帮忙在县衙里面找了个差事,我现在回去对家里不好交代啊,又不能常住亲戚家,小乙兄弟你看这附近有什么住处?”林子平向后退了退,眼神中带着几分清澈的愚蠢还有一些无助。 小乙“啧啧”两声:“今天客栈来了一个也是要去县衙的,这年头讨生活不易,这客栈我大伯家开的,兄弟你放心住。” “兄弟你叫我子平就行。这客栈是好,但长期住下来也不行啊。”林子平一脸愁容。 小乙拍拍林子平的肩:“我看着比子平兄弟你年长几分,就叫你子平了,你去县衙一定要小心冯县丞,这知县老爷不管事,基本都是冯县丞说了算。要租房子就城北的,城东城西都是富人老爷们住的地方,城南住的都些乱七八糟的人,子平你可别住那里……” “小乙,小乙,快去招呼客人,你是不是又偷懒了?”小乙的话被打断,门口走来一中年男子喊道。 “就来,就来。”小乙连忙回答,“子平有事以后找我啊。” 林子平连忙塞了几个铜板到小乙手里:“多谢小乙兄弟了。” 小乙看了看林子平,两人相视而笑。 林子平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柱子便来敲门。 “快进来柱子。”林子平打开房门让柱子进来,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坐下,问道,“怎么样?” 柱子这几年跟着陶管家,越发稳重,向林子平行礼后坐下。喝了一口水后将打听的情况说了一遍,和小乙讲得差不多,还到街上走了一圈,没有衙役巡逻,但遇到几波人聚在一起,看见面生的人就露出打量的目光。 “前几年我和陶管家,随着老爷路过此处,当时虽然不如庆阳、怀州,但还是一副繁荣之态,如今有些落败萧条了,少爷要不还是回去吧。”柱子补充道。 林子平没有说话,想了想摇头道:“舅舅已经照顾我多年,我没有脸面再拖累于他,在怀州和季巡、方知礼开的茶楼,现在虽然花团锦簇,但不过是我们小打小闹,而且我在其中也没参与什么,回去了能干什么?” “少爷可以继续读书,也许……也许过两年就可以参加科考了。”柱子劝说。 “柱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读书还不如你,习武不如顺子,如今也算很好了。”林子平叹了气继续说,“倒是柱子你可以继续读书,过两年说不定就能参加科考了。” 柱子眼神有些暗淡:“奴才不过是一贱籍,能读书习字已是老爷和少爷恩典,那些奴才已经不想了。” “下次我回去求舅舅消去你们奴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上次若不是廖嬷嬷阻拦,我早就和舅舅说了。” “少爷的心意我们知晓,少爷不必去为难老爷,他也是没办法。”柱子见林子平还要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明日是少爷去了县衙后,再和李师傅一起去找落脚的地方吗?” 见柱子不愿说消籍的事,林子平也不再多言说:“明日我自己去县衙,你和李师傅四处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只有你我二人住,不必太大,但尽量干净、安全一点,就在城北选选吧。” “是。少爷早些歇息。”柱子记下林子平的需求,拱手告退。 第60章 报到 “柱子,李师傅我先走了。” 翌日,林子平向两人挥手走出客栈向县衙走去。 “让一让,快让一让勒”。林子平刚出客栈躲闪不及就被一人撞倒在地。 “不知道慢一点吗?”坐起身来,林子平揉揉手臂,不悦道。 “哎呦,小兄弟见谅啊,我没看见你 。”撞到林子平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年,穿着一身短褐,衣衫上虽然有几个补丁,但干净整洁,见撞到了人连忙伸手将林子平扶起来。 林子平避开少年的手,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走路慢点,这里这么多人。” “不好意思啊。”少年呲着白牙挠挠头道:“你衣服擦破了,你家在哪里,我一会儿办完事赔你。” 林子平顺着少年视线看去,果真手肘被擦破了一个口,看看了看时间懒得回去换了,身上也没什么大碍便摆手道:“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还有事,你在这里等我啊,一会儿回来找你。”少年说完向林子平挥手跑开了。 林子平没将少年的话放在心里,还好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深,袖子比较宽,勉强能挡住。扯了扯衣袖,将手肘破的那处遮住,便向县衙走去。 县衙大门两旁伫立了两座石狮子,两扇石漆大门中间悬挂着“福春县衙”几个大字的牌匾,一位衙役站在门口。 这就是以后的同事了,林子平带着笑意向前拱手行礼:“公差大哥安,我是今年县衙聘用的差役。” 衙役上下打量了着林子平道:“引文带了吗?” “带了,带了。”林子平将引文递过去。 衙役翻了翻,脸色有些缓和道:“叫什么名字?” “免贵姓林,叫子平。” “林子平,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禀报。” “是,有劳公差大哥了。”林子平拱手行礼。 衙役从县衙旁边的门进去。 林子平吐了一口气,虽然自己有近十年的职场经验,但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求职,还是有些忐忑。 不一会儿,衙役出来,将引文递给林子平道:“从那个门进去找陆书引。” “多谢。”林子平将引文收起来,拱手道谢。 衙役摆摆手,没和林子平多说的什么,回到刚才的地方。 林子平从衙役出来的门进去,里面类似一个四合院,进来那侧是围墙,其它三侧是房子,院中是一个凉亭,摆放了一些花卉。 想到衙役说的“陆书引”,林子平走进一间屋子,向人打听。 “就在那间屋子里。” 林子平顺着方向找到陆书引。 “将引文拿出来给我。”陆书引坐在案牍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子平连忙将引文和其他资料一起拿出来,双手递过去。 “林子平,庆阳莫山书院的学生,去年通过了府试,那是秀才?”陆书引翻看着说道。 “是的。”林子平回答。 “庆阳怎么会到我们福春来?”陆书引疑惑道。 还不待林子平把准备的为大周奉献、志在四方等套话说出,陆书引就说道:“到旁边房间去领东西,明天早上辰时过来报到,今天先回去吧。” “是。”林子平拱手行礼退下。 到旁边屋子里领了腰牌,帽子、靴子、衣衫等物品,捧着走出县衙,这算是找到了工作,虽然不包吃包住,但有统一制服,奋斗多年好歹有个编制了。 回到客栈,小乙见林子平回来,上前道:“子平回来了,这……这是县衙的差事稳了?” 林子平点点头,客栈其他人也投来目光。 “小乙兄弟,我先上去了。”林子平有些不太适应,逃也似得上楼。 “哈哈,这是我兄弟。”楼下传来小乙的声音。 …… “少爷。”柱子住林子平旁边,许是听见楼道的声音,推开门。 柱子将林子平手中的东西接过说:“县衙那边没事了?” 林子平打开门,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明日辰时报到。” “那少爷快试试,有不合身的奴才拿去改改。”柱子说道。 “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在福春,就不要再奴才奴才自称了。”林子平听柱子的称呼皱眉道。 “奴……”见林子平不赞同的眼神,柱子道:“少爷,先试试吧,不合适我改改。” 说完便出去,关上门,林子平将县衙发的衣服靴子换上。 “有点大了。”柱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一会我去改改。” 林子平点点头:“不用太紧,再准备几双鞋垫。” “鞋子也不合适吗?”柱子看向林子平的靴子,“我去按照这个样式在做几件成衣靴子,少爷先将就穿着。” “去县衙旁边看看。”县衙只给了一套,但大家都需要换着穿,有需求就有市场,林子平想到此向柱子提醒了一句。 柱子想了想点头说道:“今天奴……我和李师傅找了人牙子看了几套房子。一套在城东和城北的交界处,房子有点小,四间屋子加一个厨房,有个小院子,我觉得这一套比较适合,其他两套在城北,少爷要去看看吗?” “用完饭去看看吧,明天就去县衙了,得早点定下来。”林子平道,“先去你觉得合适的那处去看看吧,让李师傅和我去就行了。” “好,我和李师傅说一声。”柱子道。 用完饭,林子平和李师傅四处看房子,一圈下来,果然是城东和城北交界处比较合适,治安也比城北好得多,旁边的人看着也比较和善,林子平交了租金,打算先租半年。 回到客栈,柱子已经将衣服改好。 下午人牙子来回复说房子已经谈妥,三人又将东西收拢,将房子里外仔细打扫一番,搬了进去。 一天行程安排得满满,林子平累倒在床上,早早便陷入梦乡。 第61章 入职 第二日,林子平一早便到了福春县衙,但到了才发现昨天的那个院子中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那人见到林子平笑着打招呼:“你也是今年刚来福春县衙的吗?” 林子平拱手道:“是的,我今年刚来,免贵姓林,叫子平,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叫白新,福春本地人,今年十八。“白新挠头,”呵呵,你叫我白新就行。他们还没有来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白大哥。“林子平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我是怀州庆阳人,白大哥是当地人,以后子平免不得有叨扰之处。” 白新笑道:“好说好说,以后有事能帮我一定帮,听子平说话应该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不算,读过几年书,奈何天资愚钝,又恰逢变故,便没有读下去了。”林子平说。 白新拍拍林子平的肩膀:“没事,我看你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 “借白兄吉言。” 两人又闲谈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进来,林子平估摸时间应该快到上班时间了。 “黄差役”“张典吏”……白新一一向来人打招呼。 虽然进来的人林子平都不认识,但也跟着白新站起向来人微笑示意,直到陆书引进来。 见到两人,陆书引率先说道:“你们两来得挺早的嘛。” 林子平连忙站起来拱手行礼:”陆书引安。“ 白新起身行礼道:“陆……书引安。” 林子平心中诧异,刚才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刚才白新应该叫的是“陆叔”,但在陆书引眼神下改口,前面见白新和进来的人熟稔,还以为是因为白新是本地人所以对县衙的人比较熟悉,但现在看来,应该这个白新本来就在县衙长待。 “还有一个人没有来,你们再等等。”陆书引对两人说道。 “陆书引安。”此时传来一道声音,“是家正来迟了吗?不是说辰时报到吗?” 林子平向声源处看去,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陆书引见到来人,皱眉道:“没有,肖家正把帽子戴好。一会儿冯县丞要过来。” “好勒。”来人正了正帽子,对着陆书引露着大白牙笑道。 陆书引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 见陆书引离开,白新带着林子平在亭子里坐下。 “这不是小白吗?”肖家正走进亭子对白新嬉皮笑脸道。 “家正兄安。”白新站起身来向肖家正拱手行礼,不待肖家正回礼直接坐下。 肖家正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在白新旁边坐下。 白新瞪了肖家正一眼,起身坐到林子平另一边。 突然坐到c位,林子平有些不适,左右看了看,虽然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但初来乍到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是你啊!”肖家正突然对林子平说道。 林子平正在发呆差点被吓得跳起来,看向肖家正,奇怪他认识自己吗?。 肖家正见林子平疑惑的表情说:“昨天我撞了你,让你在原地等我,谁知我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看着你,以后我们就一起共事了,我叫肖家正,你叫我肖五就好了,以后有事记得找我啊!” 林子平想了想,将眼前之人与昨天撞了自己人对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你想起来了,昨天怎么不等等我,你叫什么名字……”肖家正拍拍林子平的肩,连珠带炮地问道。 “我叫林子平。”林子平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搞得有点懵,找了个最简单的回答。 “看起来我比你年长,就叫你子平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林子平看着肖家正喋喋不休的话,心中佩服,这位大哥妥妥社牛本牛啊! “冯县丞来了。”白新拉拉林子平的衣服小声提醒道。 林子平向白新的视线看去,只见陆书引陪着一身穿灰白色衣袍,头戴黑色官帽的人走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冯县丞?看着就是一温和的中年大叔。 林子平想着自己以前遇到的一位领导,经常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平时对待下属也十分温和,自己也一直觉得这位领导是个宽厚的人。但直到他调走,被人取了个“笑面虎”的称呼,林子平才知道领导表现出来温和只是表象。 ”冯县丞,陆书引。”林子平随着白新拱手行礼。 肖家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拱手向两人行礼。 “这就是今年新来的?”冯县丞问道。 “是的,这是今年新来的三人,这是白新,林子平、肖家正。”陆书引一一为冯县丞介绍。 “冯县丞安。”三人再次拱手行礼。 冯县丞面带微笑看向林子平:“你就是林子平吧,莫山书院可是远近都出名的学院啊,今日一见莫山书院的学子果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哈哈……” “承蒙县丞夸赞,子平愚钝在书院中让夫子多有费心,以后也得请县丞多多指教费心了。”林子平脑子高速运转,回想以前刷过的视频看过的书,例如什么《职场人必懂语言技巧》,什么《饭桌上的人情世故》等等,斟酌着语言说道。 冯县丞闻言笑着点点头:“子平在福春好好干。白新以前见你还是一个小孩,转眼便长大了,这时间过的真快啊,看着你们一片朝气蓬勃的样子,我们就老了。” “冯县丞正当壮年,我们还要你多指教了。”白新笑着说道。 “这孩子……”冯县丞脸上笑意更浓,虚虚指了指白新,又看向肖家正,皱眉道:“你的帽子歪了。” 说完上前帮肖家正整理了下帽子。 “嘿嘿,谢谢冯县丞。”肖家正笑嘻嘻地冯县丞道。 “没个正形。”冯县丞白了肖家正一眼,收回手转身对陆书引说:“陆宁,带着他们熟悉熟悉县衙,不忙着安排他们做事,看看再说,我去知县那里。” “是。”陆书引向冯县丞拱手道。 几人目送冯县丞离开。 林子平心中松一口气,这入职培训第一步领导会面算是落下帷幕,又看看两位新同事,果然不管在哪里自己都是那个平平无奇打工人! 第62章 三班六房 陆书引带着三人对福春县衙进行了初步的介绍。林子平对此理解这是一场涵盖了企业文化、组织架构、安全教育等各个方面的入职培训。 福春紧邻怀州,隶属泽州,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看到地形图,没办法和以前知道的地名所对应,以前的气候划分也很难有参考价值。 这么多年来,林子平始终认为对这时代的认知仅处于表层,获取信息的渠道过于狭窄,除了自己所见,书中所闻,剩余就是与赵先诚、季巡、方知礼的书信往来,且这类信息过于主观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交通不便导致获取这类消息严重滞后。 县衙共有四十五人,知县之下有县丞和主簿,设有“三班六房”,三班分别为皂、壮、快,县衙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分别为吏、刑、户、礼、工、兵。 吏房中为有书引,主要负责公文、人事等,工作内容类似于办公室。 刑房的职能于公安部门差不多,三班中壮、快就直属刑房管理。 户房掌管土地、人口、赋税、财政等,是自然资源局、人社局、财务局、税务局的混版。 兵房负责与军队对接,战时协调后勤粮草,壮丁入伍,闲时负责壮、快两班衙役训练。 礼房为教育局与接待办结合体,下设教谕负责全县书院管理,科举的组织;礼谕负责举办典礼,接待上级等工作。 工房掌管工程、水利、营造、屯田等。 三班中皂班8人为内务部门,分配到各房协助工作,壮班及快班各12人,负责全县警卫、安保、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工作。 六房的人需要像林子平他们一样考核进入,三班的人通常为当地招聘,多为普通百姓,但也算半个官职常常为世袭替补,其家中势力盘根错节。 知县为上级委派,大多为外地人,为了制约当地错综复杂的关系通常自带幕僚,这种称呼为师爷,有条件的还会自带管家仆从打理日常事务,就如季知县的管家季五。 六房中的人大多由州府统一考核分配,也可向州府申请同意后自行招聘。 科举的起点是知县,这种由州府考核就得从六房甚至从衙役开始,大多数人汲汲一生最多也只是一个县丞,对此很多读书人对此嗤之以鼻,不愿参加,导致有时参考人数极少,相邻州府之间就会进行联合考核,随机分配。 林子平便是如此,在怀州参加考核,最后分配到了泽州福春。 三班分布在县衙正堂左侧,后侧设有牢房、练武场。右侧是六房的临时场地,通过仪门,后侧便是六房正式的办公区域,还有粮仓、书室、架阁等配套设施用房,过了门房便是两侧是主簿及县丞的办公地点,中间为知县的会客室、办公室,旁边的还有一间是给师爷准备的房间,此处设有税库、银局等,通过花厅,廊桥便是知县的内宅。 知县内宅为知县的日常起居所用,一般从后面另外重新开具一扇门,不从县衙正面进出。 三人目前属于实习阶段,没有正式安排工作,常常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六房的人十分繁忙没空搭理三人,于是壮班和快班的班房成为三人常待的地方。 “你们说会安排我们去哪里啊?”白新坐在壮班的板凳上问其他两人,语气中带有一丝迷茫和焦虑,“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怎么也没人过问我们?” 林子平对此见怪不怪,老员工与新入职的员工之间总有一段磨合期,况且亘古就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话语所在。 “这没人管我们不正好,这几天壮班和快班的人怎么这么少?”肖家正翘着二郎腿翻着话本子,看着十分悠闲。 “肖五,你怎么一点儿不急?”白新白了肖家正一眼。 “既来之则安之,林秀才我说得对不对?”肖家正问林子平。 林子平翻着手上的书页没有搭理肖家正,自己可不像两位大爷样在这里有身世有背景,少说多做这是多年职场打工累积下来的经验。 “你在看什么?”肖家正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凑上来,“《为吏之道》?这是什么?” “肖五,没事多学学子平看看书,这是第一天陆书引给我们叫我们看的。”白新解释道。 “是的,我向陆书引借来的,确实受益匪浅,我看问了你们也可以看看。”林子平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肖家正不以为意。 林子平也不过多解释,刚来这个时代能认字了就去书院的藏书阁把《大周律》看了一遍,如今进入新的环境当然得了解新工作要求得行为准则啊! 见林子平没有回答,白新解围:“好不好看到时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肖五你说的对,这壮班和快班平时至少都有两三个人的,这几天怎么时常见不到人影,真是怪哉。” “对,我刚去吏房那边看了,除了吏房和户房还有几个人,其他几房都没人。”肖家正凑近白新两人开始嘀嘀咕咕。 “你看见冯县丞了吗?”白新问道。 “没有,我这几天在县衙都没看见他了。” …… “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突然一人进来指着三人说道,“这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成何体统?” 林子平看向门口是一个长相高大,穿着软甲的人。 “柴巡吏。”白新起身拱手行礼,“我们三人是今年才来县衙的,壮班和快班的兄弟们出去了。” 来人听了白新的话皱眉:“你们三人怎么不出去?” 肖家正站起来拱手行礼:“柴巡吏是陆书引安排我们在此。” 柴巡吏脸上露出不悦:“你们先和我走,随后我会与陆书引说明此情况。”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磨磨蹭蹭的了,快随我走。”柴巡吏见三人不为所动,声音中带有一丝恼怒。 两个都是领导一个都不能得罪,先解决眼前这位吧,林子平向白新和肖家正微微颔首,三人齐声道:“是。” 随着柴巡吏离开。 第63章 猫猫山 走出县衙,林子平请今日值守的衙役帮忙告知陆书引三人的动向。 “你们会骑马吗?”柴巡吏问道。 林子平随着白新、肖家正两人点头。 “会就好,这次是到城外,需骑马前行。”柴巡吏边走边说,转身看着三人落在身后催促道,“快点,走快点,跑起来,你们这不行啊,过几日随着快班的兄弟一起参与练习。” “是。”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答得有气无力。 穿过街道,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啧啧,在这里等我。”柴巡吏见三人犹如脱水的狗,喘着气,皱眉道。 见柴巡吏离开,林子平深呼吸平复下来问道:“这柴巡吏是谁啊?” 白新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肖家正断断续续地说:“这……柴巡吏是兵房的……听说……上过战场……” “不着急,慢慢说。”林子平见肖家正如此连忙说道。 大约过了一分钟,白新站直身体:“想不到柴巡吏和传说中一样,幸亏我们刚才没有激怒他。” “他很厉害?”林子平好奇问道。 “以前上过战场,听说以前给官兵那边有个当官的当过护卫,性格不好,发起火来冯县丞都劝不住。”白新解释,“平时负责三班的操练,其他县衙一般就壮班和快班参加,柴巡吏要求皂班也得一起。” “以后我们也得一起了。”肖家正补充道。 林子平对此倒没放在心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以前也像现在一样长期坚持锻炼也不至于会熬夜猝死,来到这里。 “林秀才想不到你身体挺好的啊,刚跑这么快没多长时间就恢复过来了。”肖家正上下打量着林子平,“就是这身子有些单薄啊,看现在喉结都还没有,哈哈,你不会是个小娘子吧。” 林子平心中一惊,面上不显,瞅了肖家正一眼道:“这只是不明显,我身子单薄,但刚才喘的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可不是我。” “我,我那是跑得太快了。”肖家正反驳,不服气补充道,“刚白新不也一样。” 林子平没理肖家正看向白新说:“不知道柴巡吏要带我们去哪里?” 白新正要说话,就见柴巡吏回来。 “快上去,我们要出发了”柴巡吏指着身后的几匹骡子说道。 这……林子平一脸懵,不是说骑马吗? “走了。”柴巡吏催促道。 白新没在多言,选了一匹就骑上去 见此,林子平一咬牙,想着马和骡子长的差不多,会骑马应该也会骑骡子吧。 选了一匹看着温和的骡子骑上去。 事实证明手动挡和自动挡还是有区别的,宝马和三轮车还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此时城门没有人,差点发生事故。 柴巡吏连忙过来制止,瞪了林子平一眼道:“白新过来教教他。” “是。” 白新骑着骡子溜达过来说:“和骑马一样,松手,你刚才那一鞭子弄疼它了……” 见林子平在白新讲解下慢慢熟悉起来,柴巡吏道:“走。” 骡子没有马跑得快,林子平还没有习惯骑骡子,感觉时间尤为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在一座山山脚停下。 一名衙役上前抱拳行礼:“柴巡吏。” 柴巡吏将栓骡子的绳子递给衙役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快班和壮班的兄弟们已经摸上去了,几条道都设了路障,我让村民们守着。”衙役接过绳子,站直身体对柴巡吏说道。 “辛苦了,小石。”柴巡吏拍拍他的肩膀,“他们三个你安排一下。” “是。” 柴巡吏对林子平几人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小石哥,你们是在这里办什么差事?”柴巡视走远后,白新凑上去笑着问衙役。 “白新啊,你怎么上这里来了?”衙役笑着说道,”这里是猫猫山,你觉得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猫猫山?!”白新喃喃道。 石衙役拍拍白新的肩:“你们几个就和村民一起守着下山的路障吧,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自己过去。” 几人抱拳行礼,各自离开。 “柴衙役怎么将我们带到猫猫山了?”肖家正皱眉。 “谁知道了。”见林子平一脸迷茫,解释道:“福春不像庆阳一样有河,天一干田地里就长不出庄稼,现在已经大半年没有下雨了,你看这山上的草都枯了。” “所以就有人落草为寇,盘踞在周边的山上?”林子平说。 白新点点头。 “这世道不让人活,不就逼着人去当土匪吗?”肖家正怒道。 “肖五。”白新呵斥了一声。 肖家正嘟囔:“我又没有说错。” “现在我们是衙门的人,有些话不能随意妄言。”白新警告地盯了肖家正一眼。 气氛有点尴尬,三人都没说话。 走了没多久,林子平就见前面有路中间拦了几根长木桩,堆着石头,旁边几个人聚在一起,还没走近就听见几人的谈话。 “看来,这次县衙是来真的了,去了好多人。” “这谁说的准,以前又不是没有这么多人去过,虽然这猫猫山看着没多高,但里面多的是山洞,多的是悬崖峭壁,没人带路,想找到我看难。” “要我说,这意思意思就行了,随便反抗几下,给县衙个面子,然后看准时机就投降,帮县衙落得个招安的好噱头,官府老爷们有功劳,一高兴给个一官半职也算是翻身咯。” “廖老头说的你遇到过一样。” “怎么没有,以前不就有人……” 白新咳嗽两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刚还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几人,现在犹如鹌鹑,谄媚地对三人行礼。 “三位官爷安,我是旁边峁峁村的里正,鄙人姓黄。”旁边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走出来,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增添了几分严肃。 “黄里正,有可疑的人出没吗?” 白新一脸严肃问道。 黄里正摇头:“我们一直在此处守着,除了几位官爷,其他人没有来过,不知道其他几处有没有可疑的情况。” 白新点点头:“下一处在何处,我们过去看看。” “此处往东不远就是。” “好好看着,肖五、子平我们走。” 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说那个差爷有些眼熟。 林子平顿下脚步。 “怎么了,子平?”白新疑惑问道 林子平摇头,大步上前随着白新离开。 第64章 抓匪 \"我们就守在这里?\" 山下设了六个关卡,离得都不远。几人在六个关卡看了一圈,又回到第一个峁峁村守着的那个关卡,此时三人躲在旁边的一个大石头后面,林子平不放心地问白新。 说实话林子平看了设的这几关卡,一言难尽,都是组织周边村落的村民守着,随意几堆土,放几截木头在中间拦着,村民就聚集在一起聊天,到处都是漏洞,透着一股民间组织的塑料味,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等着吧,我走了一圈,其他地方不是坡陡路滑,就是背阴树密,都不适合跑路。”白新解释,“柴巡吏他们上山后,匪徒很有可能从这个方向逃跑。” 林子平不明觉厉,虽然不明白坡陡路滑树太密不适合逃跑,又不是不能下山,但依然佩服白新。 又想到以前电视中拉网式搜山,匪徒插翅难飞的场景道:“朝着一个方向搜索,寸寸包围,再在一个地方设防,想必这应该能将山匪一网打尽。” 白新和肖家正两人听了林子平的话诧异地看着他。 “我……我说错了吗?”林子平见两人看向自己,担心自己说错,不自信地问道。 “山匪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想当山匪,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必这样赶尽杀绝。”肖家正转过头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山匪靠什么活,也是抢劫过往商人,洗劫周边村落,这些在律法中都是明令禁止的,什么是伤天害理,难道只有杀人放火这才是伤天害理,抢劫商人和村落就不是了?”林子平不赞同地反驳道。 “那,那也是山匪领头人带头做的,其他人只能跟着做。”肖家正看向林子平。 “其他人就算不是参与者,也是享受了这件事带来的利益,这也觉得无辜,那被抢的人不是更无辜。”林子平说。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山匪,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那些让他们成为山匪的人也是有错?” “是。”林子平点头。 “呵,人祸你可以找到人,天灾呢,错的是老天爷,错的是这世道,难道能找老天爷,找这世道吗?”甘家正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嘲讽。 林子平一怔,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以前自己待的地方,是世界比较安全的地方,虽然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能保障个人活着的权益,基本保证相对公平;虽然也有天灾人祸,但政府对此不会不管不顾,不会作壁上观;虽然偶尔会抱怨生活的艰难,但不会为如何活着而担惊受怕;虽然距离发家致富有一定的差距,对自己倒在工位上至今依旧耿耿于怀,但不可否认可以通过努力活下去。 而现在,在这里大多数人活着都很艰难,连让自己活不下去都笼统地归因为世道,是这世道如此让他们活不下去。 见林子平没有说话,肖家正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好了肖五,子平有没有说错,做错事应该受到惩罚,只是他刚来福春,对这里的事不太清楚。”白新见林子平面色不豫开口道。 “山上有情况。”肖家正突然说道。 林子平向山上看去,有火光若隐若现,仔细分辨还能看见缕缕黑烟。 “柴巡吏已经开始 烧山了,盯紧点,应该快有人要下来了。”白新凝重说道。 果然大概半个小时,就看见有人跌跌撞撞地从山上下来。 林子平想冲上去,但被白新拉住,他压低声音说道:“再等等。” 不一会儿又出现了一群人,见白新和肖家正依旧没有动作,林子平也保持着不动。 守在关卡点的村民见山上下来的人,先是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来人后,纷纷上前将人围住。 “这不是村尾黄老二家的青子吗?你怎么跑下来了,你大牛哥呢?” 这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爹。” 空气一顿,不一会儿刚才说话人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脸这么黑,衣服这么破,知道的人知道你上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逃难。” 其他也有村民从山上下来的人中找到认识的。 “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趁官差没来,你们快走。”黄里正打断众人的叙旧。 “对对,青子带着他们从那边走。”峁峁村的村民们说道。 见这些人要走,林子平有些按捺不住,见白新和肖家正还没有动静低声道:“他们要走了!” 白新盯着那批人没有说话。 肖家正道:“再等等,不急。” 这…… 不知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林子平顿住脚步,看着山上下来的山匪走远。 山匪们离开后,峁峁村的村民们又聚集在一起闲聊,白新和肖家正盯着下山的路不说话。 突然山下又下来两人。 “快抓住他们。”白新一边大声喊,一边冲了出去。 肖家正也拔出了佩刀紧随其后。 村民们听见白新的声音,顿了一声反应过来向山上下来的两个人围了过去。 林子平慢了半拍,见肖家正冲出去后,也随着跑向山上下来的两个人。 “抓住他们!” 两人见形势不对,转身向山上跑,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白新冲上去和两人缠斗起来,肖家正和林子平随后也加入。 虽然练武多年,但与人真打还是头一遭,林子平有些不得章法,按了两拳,所幸我方人员原多于对方,没多久就被制服。 村民们将两名山匪结结实实地绑住,但不知三人什么时候来的,对于刚才放走人的事是否知晓,脸上带有几分不安。 “诸位抓捕山匪有功,我会如实将情况报告县衙,给尔等论功行赏。”白新大声说道。 村民们听到放松下来,黄里正上前说道:“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白新摆手道:“将这两位带过去看住了。” 不多时,柴巡吏带着几名衙役从山上下来,见到被绑着的两名山匪,大笑道:“你们三个好样的,抓匪有功,我会告诉冯县丞和知县大人。” 白新拱手道:“多亏了峁峁村的村民们。” 柴巡吏点点头,看向黄里正道:“黄里正和峁峁村的父老辛苦,此事我会如实禀报县衙。” 村民们连忙下跪感谢。 第65章 归案 此次一共捉到了十三名匪徒,柴巡吏留下十个快班的衙役善后,一群人押着山匪风风火火地离开。 林子平还是骑着来时的骡子。 “林小子,比刚开始稳了。”柴巡吏笑着说道,“这小子刚骑的是差点撞到人,哈哈哈……” 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林子平保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白新骑着骡子走到林子平旁边小声道:“不要在意,柴巡吏开玩笑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坏心思,你以后和他们熟悉了就知道。”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林子平好像闻道了一股清新的茶味,拉开距离,露出个憨笑道:“白兄你从哪里看出来在意的,你和各位衙役大哥很熟悉?” 白新一怔,挠挠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新,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林子平心中默默替肖家正这个嘴替点赞,然后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看着白新。 “我……我……我去问问柴巡吏有什么吩咐。”说完白新勒紧缰绳,两侧的脚踢了骡子,加快了速度。 将白新离开,肖家正说道:“离白新远一点,他从小就待在县衙长大。” 哇哦,这信息量有点大,遐想的范围有点广! “你怎么知道?”林子平依旧懵懂的样子。 “哼,你别管,记住我的话就行。”肖家正冷哼道。 怎么感觉有职场剧的那味了,林子平心中的小人在摇曳。 “你和白新怎么看了一圈都选择到峁峁村的那个关卡蹲点?”林子平挑眉看向肖家正。 肖家正低头沉吟片刻,看看四周凑近林子平低声道:“白新如何知道我不知道,但当地人都知道峁峁村就在猫猫山山脚,这么多年猫猫山周边其它的村子都有土匪去过 ,就那个村子没有,要是这里面没有鬼,恐怕没人相信。” 林子平点点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那第一次下来的十几个差不多是峁峁村的人?” “是的,他们不过是前面探路的。”肖家正点头。 “难怪我见他们行为举止,衣着和被抓的这两人完全不同。幸亏当时没有冲上去,村民和山下下来的人一起人多势众,逼急了他们,我们也跑不了。”林子想着刚才自己想冲上去的举动,后怕不已。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当山匪的,他们原来也可能是普通的良民,到了山上当土匪也可能只是做最累的事,勉强能活下来,还要受到欺压,我们看他们是土匪,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份差事,是世道不让活的一条出路。”肖家正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刚才第一次下山的有多少人你记住了吗?” 林子平不想和他做无意义的争论,思索开始下山的人数,片刻道:“十六人?” 肖家正给了林子平一个赞赏的眼神:“眼力不错,以后去峁峁村的时候多注意,多和几个人去。” “不告诉柴巡吏?”林子平有些诧异。 肖家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向林子平:“你觉得柴巡吏不知道峁峁村有问题?” 额……林子平沉默没有说话,看来猫猫山的山匪在福春就是公开的秘密,这次的这几个说不定只是替罪羔羊,没有人脸识别,身份证对应,谁知道山匪领导阶层有没有混下山,再说这猫猫山又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这连绵的山脉,保不准早就躲在其他山上了? 收回思绪,点到为止,不可深究。 看向旁边的少年,林子平想到他多次说的“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当山匪”,调侃道:“我看你对山匪很了解嘛,还总是为他们说话,难道你是……” 肖家正被林子平看得有点不自然,咽咽口水:“是什么?” “你是山匪得卧底!”林子平说道。 “胡说什么,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哪像有些人表面一副正人君子得模样,其实谁知道是人是鬼。”肖家正白了林子平一眼,“你还是想想我们被柴巡吏带出来这事回去怎么和陆书引说吧。” 林子平不以为意:“想什么,有什么好想,实事求是得说呗,总不会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呗,我就是个办事的,正式人员都不算,能当场拒绝柴巡吏?” 肖家正比了个大拇指:“读书人的道理就是多,这道理一套一套,回去我就告诉柴巡吏今天抓捕那两个山匪你出力最多,放心,自家兄弟不会让你受罚的。” 一听肖家正要将抓匪的功劳推给自己,林子平心中警铃大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利益人人都想得,两人无亲无故,这事无凭无据地肖家正凭什么要和柴巡吏说自己出力多?要么是捧杀,要么后面还有坑! 想到此,林子平连连摆手:“多谢家正兄了,不过不必夸大其词,今天出力最多的白新,其次是家正兄,我就跟在后面打杂的,没拖你们的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抓匪得时候你冲上去了这是事实吧,看你脸上这伤就是证明啊!”肖家正突然提高声音。 周边的人纷纷投来目光,甚至柴巡吏也回头看向林子平这里。 林子平心中一紧,向柴巡吏露出一个笑容。 柴巡吏道:“你俩没事吧。” “柴巡吏,我们无碍,我在向家正兄讨教。”林子平笑着说道。 柴巡吏点点头转过身去。 林子平看向肖家正,恨恨地咬紧牙,这个小婊砸!害爹不浅! “那便多谢家正兄了!”林子平忍住心中的怒火,淡淡说道,不待肖家正回答便上前远离了他。 天色已经暗下来。 林子平、白新、肖家正回到县衙,见柴巡吏没对三人做安排,便跟随着在他左右。 柴巡吏安排衙役将山匪关起来,明日审问,又对剩余的衙役做了差遣安排,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见三人还未离开,说道:“天色已晚,你们三人快快回去吧,今天的事辛苦了,随后我会禀报冯县丞和知县大人。” 三人未再多言,拱手称是。 第66章 设宴 林子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租的房子,柱子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一切,吃食摆在正厅的桌子上。 拿着筷子,林子平才反应过来一天没有吃饭,胃中空空如也,早已饥肠辘辘。 不禁吐槽,加班居然一顿餐补都没有。 “少爷,趁热快吃。”柱子将菜挪到林子平面前。 “你呢?” “奴……我已经吃过了。”柱子拨了拨灯芯,屋里更亮了一点。 林子平实在饿急,顾不了那么多,端起碗吃了起来,半晌才一脸满足地摸摸肚子。 “柱子你的手艺能和小丫的差不多了。”林子平夸赞道,“哪天我给你露一手。” 柱子笑道:“少爷做的我可不敢吃,听小丫说有一次她尝了一口好几天没离开恭房。” “哪……哪有那么夸张,那……那……只是我第一次做不太熟悉。”林子平瞪眼解释道。 见林子平如此,柱子拱手笑道:“是,是少爷只是不熟悉。” 如果柱子脸上不带着笑,这句话更有信服力。 “柱子我觉得你每天在这里打理家务,实在是屈才了,我们找一个人来做饭,休沐的时候自己打扫卫生,你可以出去找个事做。”林子平一边和柱子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 柱子手一抖,跪下去说道:“少爷可是嫌弃奴才做不好?” 林子平叹了一口气,知道解释自己没有这种想法没有什么用,将柱子扶起,一脸愁苦道:“柱子实不相瞒,我这也有自己打算的,如今以我的俸银每月不足一两银子,勉强够我一人生活,这还是用舅舅给银子给了半年房租的情况,如今……唉……” 柱子似乎是第一次听林子平哭穷,有些愣愣地道:“老爷每月会派人送银子过来的。” 林子平一副恨铁不成钢道:“如今我已经成年,怎有脸面再拿舅舅的钱!不仅如此,这些年读书生活就花费了舅舅不少银子,这些我还得想办法报答舅舅的恩情。” “这……这……老爷每月给我一两银子月钱,这可以给少爷。”柱子低下头说道。 林府的待遇这么好吗?林子平羡慕的眼泪差点流出来,有种回家继承林忠家业的冲动! 想到已经占用原身的身子,自己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 林子平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想法,对柱子说:“你都快18了,马车有了吗,房子有了吗,不想着攒钱,你这样那个女孩子愿意跟你,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去找点事,家里的事一起做。” 说完端起碗筷向厨房走去。 洗完碗,林子平回到书房拿起笔记录今天的事,随后又拿出一本书来看,这么多年,虽然在书院的成绩不拔尖,但林子平渐渐养成了看书的习惯。 “咚咚咚……” 外面响起来敲门声。 “进。”林子平头也不抬的说道。 “少爷,这是廖嬷嬷安排我给你准备的药。”柱子端着一碗东西进来。 扑鼻而来的中药味让林子平皱起来眉头:“放在那里吧。” 柱子将药碗放在林子平旁边,站着没有动。 林子平看向柱子道:“怎么了?” “廖嬷嬷安排要看着少爷喝下去。”柱子道。 “太烫了,放一放。”林子平端起药来说道。 柱子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说道:“少爷刚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明天我就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 听此,林子平点头:“可以慢慢来,我茶楼有一份收入,可以支撑一阵子,你放心舅舅和廖嬷嬷那里有我,再说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只围着林府、围着我,以前在林府我能力有限,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泥太多。” 柱子道:“如此便多谢少爷,这药要趁热喝,我先回屋了。” 柱子离开后,林子平的视线放在那药上,是药三分毒,自己喝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效果,端起药倒在了窗外,然后把碗拿到了厨房。 翌日,林子平来到县衙,打算去吏房找陆书引,但路上遇到的人都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向他。 林子平一头雾水的来到陆书引门口,白新和肖家正两人已经在陆书引案牍前。林子平不由心中一紧,这两人怎么在这里,又想到路上遇到的人那种莫名的眼神,难道这两小婊砸在告自己黑状? 此时是进还是退,林子平陷入了两难。 “这不是林小子吗?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正在林子平纠结的时候柴巡吏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回头,见到柴巡吏陪着冯县丞走来。 “冯县丞,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林那个骑马的差点撞人的林小子,林子平。”柴巡吏对着冯县丞说道,“别看着瘦,这次剿匪他也是出了力的。” “冯县丞、柴巡吏安。”林子平连忙行礼。 屋内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纷纷出来行礼。 冯县丞笑呵呵地摆手道:“我知道,老柴人家叫林子平,可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不要林小子,林小子的叫。” 又看向陆书引说道:“这也多亏了陆书引,眼光独到,来了三个好苗子一来就立功了,哈哈……” 陆书引拱手道:“这不过是我分内之事,当不起县丞夸赞。” 冯县丞含笑虚虚指了指陆书引没有说话,看向白新和肖家正道:“你们也参与了剿匪?” 肖家庄道:“我们三个都去了,但主要还是柴巡吏指挥得当,三班的兄弟们费力,我们只是站在一边学习了,没有做什么。” 冯县丞笑道:“年轻人如此谦虚,你们捉到的两个人可是山匪头子,这可不是只是看看。” 白新上前行礼道:“多谢冯县丞夸赞,我们三人捉到的匪徒,一方面有柴巡吏周密的部署,峁峁村村民才能和我们一起合力对付山匪,另外此事出力最大的还是子平,为此他还受伤了,对吧,子平?” 众人的目光落在林子平身上,林子平如芒在刺,不知这肖家正、白新两人弄什么幺蛾子。林子平笑道:“劳烦费心,已无大碍。” 冯县丞笑道:“别人都是哭着闹着要功劳,你们三人还相互推诿,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你们剿匪有功这事知县大人已经知晓,这不让我过两日安排一场庆功宴,你们三人来了这么多天,大家都比较忙,一直没为你们接风,如今又立下大功,正好接风宴和庆功宴一起了。” 林子平、白新、肖家正三人一时没有反应,柴巡吏小声道:“还不多谢冯县丞。” 三人行礼拱手道:“多谢冯县丞。” 这宴不知是什么宴,这才来没多久,林子平怎么就感觉富春县衙的水这么深呢? 第67章 宴会 第三日午后,陆书引便带着林子平三人到了县城中的一个酒楼,只见酒店有三层楼,耸立在街头,显得高大威猛,在第三层楼中间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福春楼”三字隐隐透露出一丝霸气,与三层高楼相得益彰。 “这可是当年皇帝陛下来这里时候题的字。”肖家正看林子平看着牌匾解释,带着骄傲的语气说,“这三层的酒楼在大周都很不常见吧。” 林子平心中对被他俩莫名将捉到山匪的事弄到自己头上堵着一口气,况且拿建筑层高说事,别说三层楼了,10层、20层、30层以前也是天天见,这没超过24米的建筑只算多层好吗? “我来这几天,觉得福春都比不过庆阳,皇帝陛下怎么会来这里?”林子平压低声音问道。 “我听我爹说,以前福春不比你们庆阳差,不过河水改道了,渐渐就变成这样了。”白新听见林子平的话说道。 “别说那些了,这可是福春唯一受到皇帝陛下夸赞赐名题字的酒楼啊,里面的厨师是御膳房出来的,今天可得好好尝尝。”肖家正一脸兴奋地说。 林子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夸的天花乱坠,说的这福春楼是你家的一样。” 白新点点头:“确实这福春楼是肖家正家中产业。” 这……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子平心想开始就比较奇怪福春县这个样子,看县衙应该也没有多少财政收入,怎么有经费聚餐选福春楼这种高逼格嗯地方,原来是肖家正的产业,本次宴会纯属有人友情赞助的啊。 陆书引咳嗽了两声,几人纷纷闭嘴,看向陆书引。 “我们进去吧。” 陆书引带着三人进了福春楼,迎面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来,见到陆书引连忙笑着抱拳道:“陆书引来了。” 陆书引拱手行礼:“肖掌柜安,我们过来看看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差不多了,陆书引一会儿随我上去看看。”肖掌柜道,“这两位是?” “这是县衙今年新来的。”陆书引说道,“我带他们来看看。” “肖掌柜,小子白新。”白新抱拳行礼。 林子平也随着白新介绍了自己。 肖家正神情有些扭捏:“三叔。” “陆书引,我们家正还承蒙你多教导了。”肖掌柜瞪了肖家正一眼,对陆书引笑着说道。 陆书引摆摆手。 肖掌柜又对着白新和林子平笑着说:“以后还得请你们多照顾家正。” 白新连说:“我从家正兄那里也学到很多东西。” 林子平没有说话,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白新。 肖掌柜脸上笑容更加温和。 但林子平却感觉有些不适,肖掌柜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但配上温和的笑意,却觉得有些违和。 “肖掌柜,布置在哪里的,带我们去看看吧。”陆书引说道。 “这,这边请。” 肖掌柜将陆书引几人带上楼。 “这张桌子换大一点。”陆书引对今天宴会的东西一一进行检查,又对林子平等人吩咐道:“一会儿你们也随着知县大人坐在这里。” 林子平看去,三人安排在靠门的三个位置,刚好林子平座位的正对面是知县大人。 夕阳偏西,县衙的人纷纷到来,林子平也终于见到了福春县的一把手。 只见冯县丞随着一个头戴小冠,身穿儒衫,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进来。 众人站在大厅纷纷行礼齐身道:“知县。” 魏知县摆手笑道:“现在不是当班时间,大家不必多礼。” 陆书引给冯县丞使眼色。 冯县丞凑近魏知县道:“已经安排好了,魏大人是否现在开始?” 魏知县点点头。 众人站在两边纷纷让出一条道。 魏知县笑着走上楼,其他人也随着上楼。 “宾客上坐。”随着肖掌柜的声音落下,仆侍端着酒菜上桌。 林子平三人在福春诸位领导坐下后,在门口的位置坐下。 觥筹交错,共饮华觞。 酒过三巡,冯县丞指着林子平三人给魏知县介绍道:“这是今年来县衙的三位新人,白新、林子平、肖家正。” 三人起身纷纷向魏知县敬酒。 “听闻这次你们三人在捉匪中立下大功,如今一见,果真年轻有为,哈哈……”魏知县一脸欣慰地对三人说道。 “大人谬赞,这是我们份内之事。” “哈哈……好……”魏知县将视线移向林子平,“你是林子平?” 林子平上前拱手行礼道:“是,大人。” 魏知县捋捋胡子道:“听闻你在莫山书院读书?” “是的,大人,我先前在莫山书院读书。” 冯县丞笑着对魏知县道:“刚过了怀州的府试。” “呦,不仅是位读书人还是一名秀才,师承哪位,可取字呢?”魏知县眼中笑意更深。 “回大人,在莫山程夫子门下学习,取字少英。”林子平道。 “林子平,林少英,少英二字寓意不好,有少年英逝之意。”魏知县咂摸着嘴摇头道。 这……林子平这道题不会回了,这是以前自己的名字,什么少年英逝,难道不能解释为少年英雄? 还好魏知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过停留,对着林子平道:“在福春好好任职,有什么就来找我。” 林子平拱手称是,端起酒杯连喝三杯,赢得满桌喝彩,魏知县面带笑意,眼中露出赞许之意。 月上枝头,酒宴继续,林子平不知喝了多少,这时代的米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很大。 宾客尽兴,纷纷离场。 林子平忍着醉意将各位领导送走,才晃晃悠悠的从福春楼离开。 第68章 休沐 “林子平,明天休沐,你准备做什么?”肖家正问道。 半个月,终于要休息了,干什么,当然是睡觉回神啊!林子平恨不得现在就有一张床能够躺到天昏地老。 “家正兄有什么安排?”白新看向肖家正。 “我爹要回来,哪里都去不了。”肖家正有些沮丧。 白新道:“如此也好,休沐完就知道我们跟着谁做事了。” “这么快吗,以前不都得三个月?”肖家正一脸惊奇。 林子平也看向白新。 “还不是因为我们这次捉匪有功,上面说提前安排。子平你想跟着谁?”白新向林子平问道。 林子平心中警铃又响起,笑道:“我都可以,一切听各位大人的安排。” “只要不是兵房,去哪里都可以。”肖家正感慨。 “为什么?” “不说柴巡吏比较严格,就那三班的人不仅得轮班巡逻,还要捉人收税,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做,以前来的人都不想去。”肖家正解释道,“林子平我看你估计去吏房,跟着陆书引一起做事,又不用出去风吹日晒,陆书引还不凶人,还是秀才,听说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州府了,你正好接替他的位置。” 林子平皱眉,听着这话是为自己打算,但怎么那么别扭,现在还在县衙,这种讨论和以前厕所里面议论别人被听到又异曲同工之处,连忙说道:“我们何去何从想比必上面的大人都有决策,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 说完,林子平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开。 “装模作样。”肖家正看着林子平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看向白新道:“你怎么看?” 白新沉吟片刻道:“他说得对,各位大人自有决断。” “你……”肖家正有些愤愤不平。 白新叹气:“这里是县衙,其他的你比我懂。” 说完也离开。 林子平没将肖家正说得话放在心上,加班是不会加班的,下班就走是对待工作最大的尊重。 对于实习期结束后怎么安排,一直以来这种人事安排除了能力,领导的看重等其他方面的因素也很重要,自己这背井离乡,没点人际基础的只能随缘,还是明天的休息更让人期待。 休沐三天,第一日,林子平本打算偷懒一天睡一个自然醒,但被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唤醒。 感觉小腹有一道热流流出,然后屁股凉凉的,林子平一怔,然后一个鲤鱼打挺,飞快起身,脱掉裤子一看,果然……陪伴了自己十多年,虽迟但到,终于又在另一个世界相逢。 随后又有一阵混乱,这里没有姨妈巾!!! 林子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从小丫那里顺来的月事带,皱眉研究半天才勉强使用上。 硬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爷,起来吗?”门外传来柱子的声音。 林子平躺在床上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直到柱子柱子出门的关门声传来,才慢慢起来。 出去看了一圈,柱子准备了吃食放在厨房,锅里还有热水。 林子平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又打了热水清理一下,将衣服洗干净,换上以前偷偷准备的罗裙出了门。 这种私密物品都是女子自己做,但林子平女工能力为零,找了一家绣坊在别人诧异的眼神中买了一篮子月事带,挎着鬼鬼祟祟地离开。 换一身衣服,脸上掩上一块布遮住口鼻外,虽然来到福春县,认识的人不多,林子平一路上依旧躲躲闪闪,害怕被人认出来。 转过街角,林子平瞳孔一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街上迎面走来的不是肖家正是谁? 林子平心中暗恨,不是说他爹要回来吗,这个时候在外面瞎晃干什么? 脑中飞快旋转,林子平理理遮住的口鼻的布,弄弄头发遮住半边脸,神情自若地向前走。 五米、两米、一米,林子平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 两人擦肩而过,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林子平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喂,你等等。”身后传来肖家正的声音。 林子平没有回头,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 一道力拉着林子平的篮子:“林子平?” 林子平稳稳心神,皱眉转身道:“你是谁?要干什么?放手!” “林子平你怎么穿这样?”肖家正疑惑地问道。 “放手,你认错了!”林子平想拽回篮子喝道。 这时身下一道热流涌出,肚子传来一阵绞痛,这熟悉的感觉!林子平咬咬牙,可能是前两天喝了酒,神经又一直绷着,导致这波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此时两人的动作已经吸引的一些路人围观,而且林子平感觉快要绷不住了,用力想拽回篮子想赶紧回去。 一拉一扯间,篮子拉翻在地,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林子平看着地上的东西,恨不得找个缝隙埋进去。心中浮现出两个字“握……草”!!! 肖家正看清地上的东西,也一脸震惊,结结巴巴说道:“姑……姑娘……见谅。” 林子平蹲下手忙脚乱的捡起东西往篮子里塞,站起身来瞪了肖家正一眼,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脸上转身跑开。 肚子一阵阵绞痛,林子平回到住的院子里面已经冷汗淋漓,进门时不注意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林子平忍着痛意将门关上,回到房间换下裙子,清理干净,才感觉膝盖疼痛袭来。 撩起裤脚,发现膝盖被擦破了皮,出了血。林子平想到来到这个时代发生的种种,突然一股委屈直涌心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平醒来,肚子没那么痛了,但饿得“咕咕”响,眼睛有点肿,脸上还有泪痕。 简单收拾了一下,推门而出,霞光满天,林子平驻足欣赏片刻,柱子找了一个药房打算学医,此时还没回来,走进厨房林子平开始张罗晚饭。 第69章 风云起 林府,护院李师傅正在向林忠汇报林子平的情况,听到林子平没有喝药,林忠眉头一皱,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知道了,有消息尽快传回来。”林忠吩咐,然后挥手让李师傅退下。 半晌,书房内走出一个人,赫然是廖嬷嬷。 “刚他说的,你听见了?”林忠见廖嬷嬷坐下后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很正常。”廖嬷嬷不以为意端起桌上的茶水吹了吹,“况且那药只是抑制,又不能真让人改变。” “现在他没在我们身边,我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控。”林忠捏捏眉心。 “放心吧,有人在那边看着的。”廖嬷嬷道,“宫中那位是不是该出来看看了。” “这……我怕其他人不同意。”林忠有些迟疑。 “这么多年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的计划也该启动了。”廖嬷嬷放下茶杯声音沉沉。 屋中烛火燃烧得“啪啪”作响,半晌,林忠叹了一口气道:“转眼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以前宫中的生活依旧历历在目,恍然昨天才出宫,宫中的事我来安排。” “听说小春子现在在六皇子身边?”廖嬷嬷问道。 “他在春华楼能活到那么大,心性就不差,能受伤了拿着银子不敢用,硬是撑到子平给银子,后面还知道找到我们这里来请求入宫,说明心中也是个有谋算的,经历了那些事,没有一蹶不振,还能快速为自己找出路,知道为自己打算怎么都差不了。”林忠伸手取下灯罩,一边拨了拨灯芯,一边说。 “看来你很看好这孩子?他以前那银子不也是子平给的,后面想给银子过个明处,还是找的子平,有时我想子平是不是被我们养的过于良善,以后京城中的腥风血雨会不会不适合他?”廖嬷嬷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 “以后的事谁知道了,再说还有我们了。” …… 京城,李府主宅,一身穿罗裙,头戴步摇,面若桃花的年轻女子正在为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斟茶。 年轻的女子便是李府二小姐,老妇人是李府老夫人,这李老夫人也是个厉害人物,丈夫早逝,年纪轻轻就守寡,最终却成为李府实际掌事人,如今年纪大了才开始逐渐放权。 “祖母,这是今年江南来的新茶,你尝尝。”李二小姐笑吟吟地说道。 李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头笑道:“口齿留香,确实是好茶,琼英有心了。” 李二小姐娇憨一笑:“祖母喜欢就好。” “一晃眼琼英就过了及笄之年,不知最后哪家儿郎会娶得你去。”李老夫人爱怜地看向李二小姐。 李琼英一脸娇羞:“我还要多陪祖母几年,姐姐才出嫁,怎么祖母也要让我也快快嫁人?” “你这促狭鬼,我说说也不得了?”李老夫人笑着指指李琼英,“你姐姐就是没有提前想看,才便宜了秦家那个,你我可得好好看看,这京城我看季家、方家的两个孩子都不错,今年都中了进士,都是年轻有为,也算我看着长大,几家知根知底……” “祖母,他们都是我的兄长,这让你说得……你就不要打趣我了。”李琼英连忙说道。 “哎,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总之祖母现在的心愿就是你们都能好好的。” “祖母。”李琼英上前握住李老夫人的手轻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李琼英退出房屋,轻声关门,对旁边的仆从小声道:“祖母睡着了,你们动作轻一点。”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琼英洗了手,换了一套衣衫道:“将刚才那套衣服拿下去烧掉。” 旁边一名丫鬟连忙称是,退出房间。 “小姐,这让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李琼英的丫鬟玉梅待屋里的人出去后凑近李琼英说道。 李琼英闭上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半晌才道:“玉梅对下就说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裙。” “是,小姐。” 玉梅躬身行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 “已经处置妥当了。”玉梅说。 李琼英写字的手一顿问道:“老夫人醒了吗?” “还没。” “江南的茶不错,让他们给各府上送一点,将祖母今天的话透露出去。”李琼英说道。 “小姐这……”玉梅有些迟疑。 “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如今李府的祖宗已经变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已经磨灭了当年的意志,忘记了她曾经的初衷,姐姐已经被嫁到秦家那个鳏夫,难道我还要等着被待价而沽吗?这李府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府。”李琼英淡淡地对玉梅说道。 “小姐,一定如此吗?选个好人家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也……“在李琼英凌厉的目光中玉梅闭上了嘴。 ”玉梅,过两天我会给你选一个人家或者先到庄子里去,就不用留在我身边了。”李琼英看了玉梅半晌说道。 “小姐……我……”玉梅神色惊恐,跪倒在地,“求小姐不要……赶我走。” 李琼英正色:“道不同,不相为谋,玉梅,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这样已经不适合和我一起了。” “小姐,女子嫁人从古就是如此,难道小姐要做例外吗,就算以前有女子可以自主选择,那……那也是以前啊?”玉梅掩面开始哭泣,“大小姐都已经放弃了,小姐你的坚持有意义吗?” “玉梅你说错了,这不是我坚持,我不曾见过那个女子不受束缚的年代,也不曾证实祖母说李府的先辈中那个上的了战场,立的了朝堂的传奇女子只是她们中最普通的一个是否是真是假,但我不想我只能寻一门亲事,嫁一个他们口中的门当户对,然后为他生儿育女,管理后宅,过那种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然后我的女儿重复我的生活。祖母曾说过她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我也想。”李琼英看了看自己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又说道,“祖母说我和姐姐可以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是你看我姐姐,她连拒绝嫁人都做不到,我不想和她一样。” “小姐……这……这李府现在基本在你掌控中了,难道还不够吗?”玉梅放下手,看向李琼英。 李琼英没有说话,看向玉梅的眼神如冰刀。 玉梅见此,自知失言,战战兢兢跪倒以额触手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小姐成全,玉梅一切听从小姐吩咐。” 李琼英起身将玉梅扶了起来,弯腰替她拍拍裙子上的灰尘说:“回去好好准备吧,过一段时间去庄子上,也算成全了我们这一段主仆情谊。” 玉梅被人带下,不一会儿,屋外传来叩门声。 “进来。” 话音落下,一女子端着托盘进来。看见来人,李琼英面上柔和几分,挺直的脊背软下来靠在椅背上。 “小姐,喝点汤。”来人将碗放下。 李琼英端着用汤匙搅动着碗内的汤道:“玉棉过几日安排玉梅去庄子上吧。” 玉棉称是,想了想补充道:“要重新安排人接替玉梅的事吗?” 李琼英喝了一口汤道:“你看着处理,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老夫人颐养天年就好,有些事还是不要掺和好。 “小姐这会不会动静太大了,引起其他人注意?”玉棉思索片刻道。 “只是李府后宅的事,明面上一切依旧,以后的事谁知道了,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是”玉棉福身离开。 起身来到窗前,天边宛若黑云压境,李琼英喃喃道:“快要变天了。” 第70章 岗位分配 不论风雨再大,生活依然要继续。 休沐时间为三天,林子平躺了三天后勉强回魂,回到县衙就被叫到陆书引的屋子。 在门口遇到了肖家正,四目相对,林子平虽然面上平静,但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肖家正也怔怔地看向林子平。 “喂,你们两个堵在门口不走啊?”白新的话打破了林子平和肖家正之间的奇怪气氛。 林子平暗暗松了口气道:“肖家正不要发呆了,陆书引还等着呢。” “哦哦,好。”肖家正连忙让开,动作太大差点被绊倒。 “你休沐是不是在家被你爹操练了,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白新奇怪地问。 肖家正面露尴尬之色:“可能没有休息好。” 说话间就到了陆书引的屋子,三人停下脚步整理衣冠后走了进去。 屋里坐着六房的官吏,冯县丞坐在以往陆书引的位置上。 三人抱拳行礼。 冯县丞开口道:“你们也在县衙待了这么长时间,对县衙的运作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们也对你们三人这段时间的作为看在眼中,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想必都清楚了,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可以提前说明。” 林子平、肖家正、白新三人齐声答是。 冯县丞向陆书引示意,陆书引打开手中的册子将几人的相关信息一一作了介绍,着重讲了来到县衙后的表现。 “……综上三人在县衙的这段时间整体表现为优秀。”陆书引讲完将册子递给冯县丞。 冯县丞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问道:“六房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六房的人面面相觑,都摇头没有说话。 “如此我说两句。”冯县丞清清嗓子道,“今天知县大人安排我召开六房的诸位过来,所谓何事不必我多言,刚林子平、肖家正、白新三人的情况陆书引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福春的后起之秀。结合三人的情况和县衙的状况,做出如下安排,肖家正到工房,白新到吏房,林子平到兵房,先轮值学习半年,后面再做调整。六房可有异议?” 六房的人站起身抱拳行礼齐身回答:“凭知县大人及冯县丞安排。” 冯县丞又看向林子平三人问:“你们呢?” 三人抱拳行礼道:“凭知县大人及冯县丞安排。” 冯县丞满意点头道:“你们三人先到工、吏、兵三房去吧。” “是”林子平三人抱拳行礼告退。 林子平最后一个走出陆书引的屋子,转身关好门。 向外没走多远便见到停下脚步等待他的白新和肖家正。 白新拍拍林子平的肩,没说话走到陆书引旁边的屋子。 “兵房在工房旁边从这儿走。”见林子平目不转睛看着白新离开的背影,肖家正出声提醒道。 林子平应了一声随着肖家正离开吏房。 肖家正一路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林子平。 估摸是向问休沐时大街上遇到自己的事,林子平便说道:“家正兄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你休沐在干什么?”肖家正问道。 “在给屋子里打扫卫生。”林子平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有出去吗?” “没有。”林子平突然凑近,看向肖家正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我好奇你刚来福春怎么不出去逛逛,对,怎么不出去逛逛?”肖家正似乎被林子平的突然凑近吓着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突然凑近?“ 林子平见此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地道:“没什么,你牙上有菜叶,我凑近确认是不是。” “你……你……”肖家正捂着嘴,脸色爆红。 “我确认了确实有。”林子平淡淡地补充一句。 肖家正不再说话捂着嘴跑走了。 看着肖家正落荒而逃的身影,林子平不由笑出声,堆积了几天的怨气在此刻好像也消散了。 “林小子,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林子平笑得开心之际,身后猛然传来柴巡吏的声音。 “柴巡吏。”林子平抱拳行礼。 柴巡吏上前拍拍林子平的肩笑道:“好,想不到你看着瘦弱,下盘还是很稳的,练过?” “柴巡吏谬赞,不过是随着家里人瞎比划,强身健体罢了。”林子平摆手。 “我是个大老粗,和我说话就不要用文绉绉的这一套了,我听着别扭。”柴巡吏面有不悦。 林子平从善如流道:“是,我晓得了。” 林子平退到边上,待柴巡吏走上前后又急步跟上。 “林小子,跟着我就好好干,这年头边关没有战事,我们兵房也没有什么事,所以你就先随着快班的兄弟到咱们福春看看,了解百姓的情况。”柴巡吏见林子平老实跟在自己身后,满意点点头,“知道清楚了你后面也好办事,这兵房平时就我和小石,他是壮班的人,也是偶尔过来。” 林子平随着柴巡吏踏入兵房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总共三间房子,一间是平时的办公区域,虽然有些乱,但勉强还能下脚,另外两间就不知道摆了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挂满了蜘蛛网,看着有些破败。林子平咋舌,以前基本经常待在吏房和三班那里,其他几房都是从门口路过,想不到今天仔细看来看后,居然别有一番天地。 见林子平发呆,柴巡吏不自在说道:“我平时都在练武场和三班在一起,小石也不常来,没怎么打扫,这两日你就在这边整理整理吧。” 近些年,天下还算太平,兵房也就基本成了一个闲置的部门,外加福春也不富裕,没有什么上级检查,驿站也形同虚设。林子平见此也明白了自己想获得晋升估计很难了,指不定就得在这里呆到老死,也罢,以前倒在工位上,现在这种养老模式也还不错。 于是,林子平高兴地回道:“是柴巡吏。” 柴巡吏见林子平突然的转变,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欣慰地拍拍林子平的肩:“好好干,我去三班看看,你这两天先在这边呆着,随后也到那边去吧。“ 说完便背着手走了。 第71章 巡逻 兵房案牍上的文件已经有了一层灰,林子平一一查看分类进行整理。 一份标记为舆图引起了林子平的注意,以为是大周的地图连忙打开,谁知只画了一个大概,没有等高线,也没有经纬度,寥寥几笔勾勒出福春县与泽州的地理位置,随便画了画福春县的山川和河流。 怎么会有河?不是说福春县没有河吗? 林子平凑近了仔细查看,看清上面河流的名称后不由心中一怔,喃喃道:“黄河……” 房间中有些黑暗,林子平点上蜡烛,凑近光亮一寸一寸地仔细看,确实是黄河,真的是黄河!虽然只是名字一样,但林子平心中仍然浮起几分欣喜,看得更仔细,希望找到与自己熟悉的那条河之间的联系。 可惜地图太过于潦草,并且只有福春县周边一部分实在难以辨别,林子平失望地将其收拢规整放好,想到福春县现在境内没有河流,那么这图估计是以前的。 如果流经福春县的河真是黄河,那么出现改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从古至今记载了黄河改道的情况就有很多次,最有名的就是王莽统治阶段的黄河改道,这种情况在自己生活的年代才有了改善,但政府对于黄河的治理也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和心血的。 以目前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发展,想得改善想必还是很困难。 林子平手中动作不停,不一会儿便清理了一部分,这些文件基本记录了福春县历年来征兵的次数,那些人的去向,军粮征用等情况,都是很多年以前的文件资料,对当前形势没有多少参考的价值。 旁边两间一间是兵器房,刀剑枪戟随意摆放,很多都已经生锈。 另外一间是杂物间,林子平整理出来,摆放了一张软榻进去,准备以后没事的时候躺着休息。 第三天,林子平一早便到三班报到,上次猫猫山向柴巡吏汇报情况的差役早等候在门口。 林子平想着柴巡吏叫他小石,面带笑意上前抱拳行礼道:“石衙役。” “我姓石单名一个勇字,林差吏叫我小石就行了,柴巡吏和我你说过你,今天叫我在这里等你。”石勇抱拳对林子平说。 “我刚来还有许多需要向你请教,你也别叫我林差吏了,我看你比我虚长几岁,我叫你石哥,你就叫我子平吧。”林子平说。 “哈哈,那感情好,我便托大承了你这声石哥。”石勇挠挠头笑呵呵的说道,“这两天刚好是我巡逻,你就和我一起吧。” 林子平抱拳道:“那便多谢石哥了,我要进去去和柴巡吏说一声吗?” “柴巡吏现在和张典吏去冯县丞那里了,他安排我在这里等你。”石勇摆摆手道,“你佩戴上刀就和我一起出去吧。” 林子平将刀别在腰间,便随着石勇出去。 “子平,城东、城西这一片你要好好注意,这一片都住的达官贵人,城南、城北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城北鱼龙混杂住都是下三流,什么人都有,你遇见什么事不要硬碰硬,城南住的是有几个家族,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林子平认真的点点头一脸感激地望向石勇,想到刚入城时追着自己马车的那批人,便问道:“石哥,我刚入城的时候看见一群人追着一辆马车,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石勇见林子平如此,脸上笑意更浓,拍拍林子平的肩道:“子平你观察得还是比较仔细啊,你说的那马车肯定是外地来的吧。” 林子平态度更加恭敬,疑惑问道:“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到,不过石哥这还分外地和本地吗?” “当然了,那都是本地人聚集在城门口,当地能乘马车的非富即贵,他们说好听是流民,准确来说就是不要脸的乞丐,怎么惹得起这些人,外地来的不明白情况,速度慢下来就围上去抢东西,甚至是抢人。”石勇说到后面几个字压低了声音。 “这……被抢的人不报官吗?”林子平疑惑道。 “你穿这身衣服是什么?”石勇意味深长地说。 林子平还想问,但石勇不欲多言,向前快走了几步,林子平识趣地闭上了嘴,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上都有人和石勇打招呼,或是塞一把青菜,或是给两个饼子,林子平不一会儿便拿不下了,忍不住开口道:“石哥,这……这怎么处理?” 石勇似乎才反应过来,接过林子平的东西,来到城南的一处推门而进,林子平在门外踟蹰着没有进去。 “石头啊,中午回来吃饭啊。”门内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娘,我不回来了,外面还有我另外一个兄弟等着呢。”这是石勇的声音。 “这有什么,叫上他一起,你们哪里新来的?”这声音越来越近,林子平站直身子。 “你和我们石头一起的啊,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女子从门里出来,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林子平有些尴尬,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笑。 “娘……”石勇也跟着出来对那女子无奈的喊道,“我们还有事要做。” 石勇的娘看了看石勇,转头笑着对林子平说道:“小兄弟,以后和石头来家里吃饭啊,大娘做好吃的给你吃。” 林子平道:“好的,石大娘。” 石勇向石大娘挥挥手便和林子平离开。 “石头,这是办差?” “石头,这是?” …… 石勇笑着没有回应,等走远了对林子平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都是附近的叔伯。” 林子平没有说话,点点头。 “刚那都是街坊四邻送的,不好推拒。”石勇又补充了一句。 林子平听此一顿,转眼便笑着说道:“石哥是本地人认识的人真多。” 石勇见林子平识相说:“我家一直在福春,而且好歹我在这里也二十来年了,以后有事找我,哈哈……”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城门附近,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便凑了过来,递给石勇一个袋子,恭敬地道:“石爷。” 石勇掂了掂袋子,将它递给林子平说道:“先拿着。” 林子平接过,趁机捏了捏,硬邦邦的,可能是银子,心中一惊,刚才的饼子和菜就算了,现在直接上银子,而且还在大街上,现在行贿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第72章 收入 林子平有些纠结,虽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但曾经也接受了多年思想道德教育,工作后反腐倡廉主题教育活动也参加了不少,如今就在自己面前行贿受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我们县衙新来的,姓林。” 石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林子平内心深处正在进行天人交接之战。 林子平仰起头心不在焉地笑了下。 “林爷。”男子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还弯腰向林子平鞠躬。 “行了,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们最近别在这里待了。”石勇斜瞅了男子一眼说道。 “石爷,这……这怎么了,我们全家老小可就指望着这点了,这两年收成不好,来福春县的人也不多,我……我们……我们可就靠这个了。”男子听了石勇的话着急地说道,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是不是钱不够?石爷……你和上面说说……不要赶我们走,以后得到的八成都给县衙,这……这……你看……” 这钱是给县衙?林子平呆住了,看着这衣衫褴褛的男子和穿着同样破烂、蓬头垢面在不远处缩着头抱着手不时向这里张望男男女女,再听着石勇和男子的对话,很明显不远处的人的眼前的这一名男子是同一伙人,这是一批有组织且获得了官方认可的乞丐,想着以前听过的“职业乞丐”这个词语,现在套用在这群人身上也毫无违和之感。 石勇脸色阴沉道:“张二顺,我是给你脸了怎么的,叫你离开就离开,别这么多废话。” “这……石爷你知道的我们一群人可就指望这点子事了,你让我们离开我们怎么活,你……你看在我和你爷爷有那么一点交情的份上,给上面说说,通融通融……”张二顺一脸哀求。 “呸,你一个泥地里的烂腿子和我爷爷有什么交情,有交情你去地下找他啊。”石勇突然暴起给了张二顺一巴掌,张二顺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林子平吓了一跳,连忙道:“石哥,有话好好说。” “石爷,有话好好说。”和张二顺一样穿着破烂衣裳中一年轻男子见此忙上前笑着对石勇说道,还谄媚地将一油纸包着的东西塞到石勇手中。 石勇面色有一些缓和,但抿唇没有说话。 年轻男子道:“石爷息怒,我们明天就离开,但你也得给个离开的理由,我回去好给这几十上百号人有个交代啊。” “哼,我也是为你们好,这段时间有大人物要来泽州,万一来咱们福春。”石勇顿了一下说道,“我们认识多年了,大家都是为了活着,平时你们拦个外乡人县衙睁只眼闭只眼眼也就过了,但要是不长眼得罪了大人物,轻则受皮肉之苦,严重可就小命不保。” “多谢石爷提醒,我们省的。”年轻男子又朝石勇连连鞠躬,又塞了一个油纸包。 石勇看了张二顺一眼,将油纸包扔在张二顺身上道:“你找个郎中给我张叔看看,不要说我们县衙欺负人。” 说完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周围的人见此纷纷低下头,不敢与石勇对视。 “子平,我们走。” “石爷、林爷路上小心。”年轻男子笑得一脸谄媚。 见两人走远后,年轻男子将张二顺扶起,跟在旁边张望的人也上前将两人围住。 “爹,没事吧。”年轻男子上下看了看张二顺问道。 “小武,爹没事。”张二顺红肿着脸说道。 年轻男子,也就是张小武松了一口气:“爹你和石勇攀什么关系,他家怎么起家的,他爷爷是十里八乡的周扒皮,有名的无赖泼皮,我们和他家有什么交情。” “唉,这不是一时着急,我们离开这里该怎么活,地都卖了,就算没卖地里长不出庄稼。”张二顺一脸颓败,“儿啊,要不你偷偷去怀州吧,这里待着最后都得死。” “爹,你说什么胡话,没有户籍,能去哪里?”张小武说道,“我们先到城外看看,总能活下去的。” “不是才剿完匪吗?”旁边的人怯怯说道。 张小武垂下眼:“总能活下去的。” 声音轻轻的,随风就散,不知是说服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石勇见林子平一直没有说话道:“子平可是觉得我刚才做得有些过了?” 林子平心中虽然抵触,但知道这不能直接说出来,闷闷地道:“没有。” “他们都是福春各村的村民,好吃懒做聚集在此,冯县丞避免他们闹事,便对他们的拦截马车的行为没有多加阻止。”石勇解释道,“都是一群刁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会翻天。” 如果这是石勇的个人行为,林子平还能反对,还能向上反映,还能抵制反对,但牵扯冯县丞,可能是整个福春县衙不可言说的“隐形收入”,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林子平沉默了,将张二顺递过来的袋子拿出来递给石勇说:“石哥,这个给你。” “这得带回去记账。”见林子平没有说话石勇语重心长解释道:“福春县衙穷,这都是大伙的收入,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递上去就是功劳,这些事可都是别人争着抢着想要来的,哥送你个人情,今天就由你交上去。” 林子平抿嘴没有说话,想着第一次在猫猫山见石勇和柴巡吏汇报工作的谦卑,想着他在县衙中对自己笑容满面的温和,又想着刚才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又看见眼前宛如知心哥哥的样子,不由感叹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孔。 “子平?” “石哥不用了,还是你交上去吧,今天这事都是你的功劳,我跟着你学到了不少,这……这不太合适。”林子平拒绝道。 石勇定定的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忍着心中的不适,努力使自己眼神中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好兄弟,以后石哥罩着你。”石勇搂着林子平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呵呵。”林子平职业假笑,恭维道:“多谢石哥。” 第73章 奇怪的男女 时光如水,波澜不惊,转眼便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林子平走遍了福春的各个村落,见到了从猫猫山下来回到峁峁村的山匪,此时的他们是纯朴善良的村民,见到林子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也路过刚来福春县时暂居的客栈,小乙带着谦卑的笑站在门口向来往的客人点头哈腰;去过柱子工作的药房,他褪下在自己面前的拘谨,仿若发光,自己也上过山、下过地、抓过鸡、溜过狗……林子平躬身于这片大地,感受这个时代的脉搏,仿若成为这个时代汲汲营营的一个。 县衙里最近打算立了一块镜子。 听说是知县大人最近研究古书,大受感触,花了大价钱定制了一块镜子,立在县衙进出口,效仿古人。 这个时代镜子的材质还是铜,反射的光泽泛黄,恍恍惚惚看不真切,清晰度还不如林子平穿越以前用的2元一块的镜子,现在铜镜的实用价值还不如一盆水,因此消费群体局限于有钱人家。 眼前这一块约莫高2米,宽1米5,此时由一块红布盖着,几个壮汉抬着,白新小心的指挥,走动见红布漂浮,隐约可以看见镜子上雕刻的繁琐花纹。 这些花纹林子平只在在博物馆和电视上见过,常被人感慨说不不愧是老祖宗审美,如今林子平亲临现场虽然才窥得一角,未见全貌,也不难看出手艺高超,宛若一件工艺品。 各房各班的人都凑在一起看热闹。 “放在这里吧。”白新指挥道,“小心一点。” 几名壮汉屏气准备小心地放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众人纷纷向声源处看去,不知门口什么时候放了一个背篓,此时翻倒在地,有什么东西滚出来了。 “你干什么,红布要掉了,这是知县大人要亲自揭开的!”还没看清什么东西从背篓里滚出来了,又传来白新呵斥的声音。 林子平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抬镜子的男子走神,上面盖着的红布有些滑落,此时正在局促地向白新道歉。 这白新越来越不稳重了。林子平心中暗暗摇头,默默吐槽。 看几个大汉摆镜子有什么好看的,林子平走向翻到的背篓,想看看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背篓是棕色的,背篓的带子是几股麻绳扭合而成,有些地方打了好几个绳结,可以看出用了很久。 林子平准备将背篓翻过来,凑过去一看差点没被送走。 只见一个瘦弱的女人在背篓里,正在试图往外爬,听见身后有声音,惊恐地转过头来。 艾玛!大白天见鬼了,林子平连退两步,吓得直拍胸口。 “让开。” 林子平感觉自己好像被掀飞。 我去,今天出门不利! “没事吧!” 一只手稳住林子平。 林子平站稳后,看是肖家正拉住了他,笑着说:“多谢哈。”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刚还围着白新的人又将视线转向林子平这里。 林子平看向背篓处,只见一男子抱着一满脸是血的女子摇晃着问:“勤娘,你没事吧?” 这位大哥,可能现在这位大姐没事,你再晃下去就有事啦! 林子平拿出手帕递过去:“先给她止血吧。” 男子仿若没有听见,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 “新华,快……快……松手,勤娘很难受。”一起搬铜镜的其中一个人道。 叫新华的人连忙松手,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又低下头。 林子平走上前将手帕递给男子道:“给她擦擦。” 男子接过手帕低声道:“谢谢。” 林子平走上前帮忙将背篓扶正,看清女子的情况,此时脸上的血已经擦干净,双眼紧闭,长相清秀,正安静躺在新华的怀里,看起来有些温馨。 背篓有些宽,高度大约有1米,里面除了一些碎布,就没其他东西。林子平又看了一眼女子,觉得有一丝怪异。 “张小武,你找的都是什么人,这是知县大人亲自安排额事,出了纰漏你负责吗?”白新不悦的声音传来。 “白爷,对不住了,我这兄弟平时不这样的。”张小武说道,“这不是他媳妇摔出来了,他心里担心,才会如此。” 林子平看去,是一年轻的男子,仔细一瞧还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小武,现在城门口你们不能待,冯县丞可怜你们把这活计让你们做,可今天你看……”白新身边的一个差役也皱着眉说道。 “白爷,刘爷……“ 听到这称呼,林子平想到了城门口的那伙职业乞丐,仔细端详着对着白新鞠躬道歉的男子,认出这是扶起张二顺的年轻男子,时隔这么多天,外加那天男子脸上抹了灰,今天才没认出来。 林子平站起身,听见张小武说:“这是我的错。不过我这兄弟也是爱妻心切,他媳妇没有了双腿,他还不离不弃地照顾,各位爷就当可怜可怜他了。” 没有了双腿?林子平明白那背篓的用处。 几人的声音并不小,周围的围观的人也有人认出了那对男女。 “哦,就是那对夫妻啊,男的有情有义对残废的妻子不离不弃,这事在城南城北都传遍零零,大家都夸男子是个有责任的人,多少女子羡慕他媳妇嫁了个好人家。”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和我说说。” …… 在周围人七嘴八舌中,林子平理清楚了人物关系。 男叫胡新华,女的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胡新华唤勤娘,两人还有一女儿,一家人住在平顶村,以前生活也算过得去,但勤娘不知怎么的就不能走路了,两人到处寻医,后来勤娘就成现在这个样子,周边的人都让胡新华休了勤娘,但胡新华不同意,还打了劝他的人,两人家中老人都去世了,如此更没有亲戚来往。田地干旱,一家便买了田地,为了更好照顾勤娘便用胡新华背篓背着她形影不离。 周围的人纷纷夸赞胡新华,白新见此也缓和了脸色,没有在过多苛责,摆手让张小武带人离开。 胡新华将勤娘放在背篓里,背在背上随着张小武离开。 见到几人离开的背影,周边不时还传来夸赞,羡慕的声音。 林子平却觉得有些奇怪,心中疑惑重重,勤娘怎么会突然不会走路了?就算不会走路了也不用截肢吧?每天背着背篓形影不离,但两人不是有个女儿吗,为什么不带上女儿?女儿也能帮忙照看勤娘啊? 第74章 揭牌 福春县的三大领导都去了泽州,没有人揭牌,铜镜就静静地立着。 开始的时候进出的人对此还比较好奇,不时围着观看,但渐渐便慢慢习以为常,毕竟再好的东西多看一段时间也就习以为常。 柴巡吏没有给林子平安排其他的活计,他便依旧随着三班的兄弟四处巡逻。 不知道大家日常有没有这样体验,就是是注意到哪个人了,接下来的时间感觉就会经常遇到这个人。 林子平现在就有这样的感受,短短几天的时间,就遇到了好多次胡新华和勤娘。 有时是巡逻时遇到胡新华做工,勤娘放在背篓搁在角落;有时是下班回家时看见勤娘待在背篓里,胡新华背着背篓从街上走过…… 不论何时,两人都会引人注目,两人的事都会被谈论,胡新华都会被人夸赞有情有义,勤娘都会被说有福气,甚至有人会可怜两人送一些吃食。 每当旁人议论胡新华都会憨笑着挠头,不做反驳,而勤娘一直都是神情呆滞,两眼放空,看着人群发呆。 林子平虽然觉得奇怪,但依旧按捺住想要探究的心,不多管闲事是成年人的自我修养之一。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福春县衙的三大领导终于回来,县衙上下齐齐出动,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迎接铜镜的揭牌仪式。 “今日这里的各位都是我福春县肱骨之臣,顶梁之柱,多年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皆为为福春得发展立下汗马功劳。” 魏知县穿着紫色的官袍,戴着冠帽站在台上扯着嗓子激情演讲。 今天是铜镜的揭牌仪式,县衙的练武场几乎挤满了人,除了值守的人,三班六房全员到场,甚至福春县有头有脸的人也来了。 林子平随着三班的人站在后面,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时不时拍掌附和,百无聊赖。以前就不太喜欢这种场合,领导调研需要演员,上级慰问需要观众,如今为一块镜子揭布也要大张旗鼓。哎,可能自己层次太低,不能理解这种的想法,做不到和领导同频共振。 魏知县演讲继续:“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1]。如今立这块铜镜就是希望大家可以正衣冠、辨善恶、明是非,既是照人,也是照心……” 这不是唐太宗李世民悼念魏徵时所说之语吗? 林子平有些不可置信,这个时代按理说不应该有这句话啊,难道有和自己来自同一地方的“老乡”或者“前辈”? 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虽说以前看的小说时,里面有讲两人穿越到同一时代时应尽量避免相见,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老乡见老乡容易背后捅两刀。 但林子平依然希望有那么一个“老乡”存在,甚至还想见面,虽然有背刺的风险,却至少证明曾经木少英的时代是真实的,不是自己的臆想。 正在魏知县激情演讲之际,林子平发呆之时,县衙外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台下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而去,不由得窃窃私语。 台上魏知县脸色铁青。 冯县丞见此站了起来,大声咳嗽两声,台下人纷纷安静下来。 冯县丞向魏知县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已安排人去查看,让我们请知县大人继续。” 说完便带头鼓起了掌,台下的人也都是人精,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此时看见魏知县难看的脸,十分有眼力见的跟着鼓掌,甚至人群中还传出类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赞美之声。 魏知县脸色稍微缓,轻咳两声,白新连忙捧着一杯茶递上去。 魏知县给了白新一个满意的眼神,接过茶杯,正准备喝。 此时县衙外又响起了鼓声,魏知县吓得一激灵,茶杯就被抛掷在地,练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有人颤颤巍巍说道:“这……这……这好像是登闻鼓的声音。”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冯县丞再次起身向魏知县躬身行礼:“大人,登闻鼓响恐有要事,你先去后堂,卑职了解情况随后立即禀报于你?” 魏知县接过白新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向冯县丞点点头,不再多言甩袖离开,陆书引和白新连忙跟上。 魏知县身影离开后,冯县丞转身向众人拱手道:“县衙有事,便不再多留诸位了,改日再聚。” 坐着的人起身向冯县丞行礼,没有多说什么,随着肖家正从侧门离开。 张典史向冯县丞抱拳行礼后,转身便急忙吩咐齐捕头带领快班和壮班的人列队前去正堂。 林子平向柴巡吏看去,见他脸色如常,便随着石勇向正堂跑去。 正堂中,一中年男子跪在堂下,止不住的发抖,县衙值班的人站在两侧。 见到林子平他们出来,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拉着齐捕头的裤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齐捕头皱眉道:“张二顺,刚才可是你敲的登闻鼓,你可知……” “大……大人,杀……杀……人了……”齐捕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林子平透过空隙看了一眼,果真是张二顺,家住平顶村,早年丧妻,一人拉扯着儿子张小虎长大,原来是城门口的“职业乞丐”,被石勇警告后,改行打零工,有活儿就做,没活儿就在城中瞎逛,这样的大概有三十多个,基本都是平顶山的人,属于县衙重点关注对象。 言归正传,齐捕头听完张二顺说完杀人了,眉头紧皱,转头向身后两人使了个眼神。 都是共事多年的人,两人瞬间明白,上前拉起张二顺,向正堂旁边的屋子走去。 齐捕头坐到正堂两侧的凳子上,挥手让值守的人退下,其余人散开站在正堂两侧。 不一会儿,拉张二顺进去的一人出来,俯身齐捕头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声音太小,林子平站得远根本听不见,只能看见齐捕头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那人说完起身,齐铺头还震惊地看向说话的人,似乎难以置信。 半晌,齐铺头站起身来,吩咐道:“石勇你先带快班的兄弟到平顶山胡新华家,到了严加看管胡新华家中的人不许离开,外面的人不得入内!” “是!”石勇大声回答,“快班的兄弟跟我走。” 刚才问话的人也随着石勇离开,林子平看了眼齐捕头,想了想也追着石勇离开。 第75章 赶往平顶村 平顶山在城外,距离县衙还是有一段距离,平时巡逻都是步行,今天情况紧急,冯县丞批准大家找个代步——骑骡子。 要说这骡子属于县衙的公共财产,安排了专人照理,平时六房主事人才有资格骑,其他人只能牵牵缰绳,拉着遛遛。林子平上次也是沾了柴巡吏的光,有了去猫猫山捉匪的名头,才享受了“骑公车”的待遇。 一行十三人,来到城门口喂马的地方。 刚到门口,就被叫住:“喂喂喂,你们几人干嘛啊?” 林子平望去是个头戴破旧羊皮帽,嗑着瓜子斜眼看着几人。 石勇走上前,抱拳道:“申哥,我小石啊,城外有案子,情况紧急冯县丞让我们骑骡子过去。” “冯县丞?有文书吗?有凭证吗?”男子吐出几片瓜子皮。 “这……这……情况紧急,冯县丞来不及写给我们,申哥还请你行个方便。”石勇笑着说。 “哎呦,小石,这可不行啊,县衙规定有规定得有文书凭证才能让你们进去呀。”男子拍拍衣服上的灰说道,“要不你们回去请冯县丞给个凭证,或者他亲自过来说一声?” “这,情况紧急,我们还忙着出去,文书凭证后面补上可好?”石勇面色有些着急。 “小石,县衙规定你也知道,这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手续齐全我二话不说,亲自带你们进去,可……现在你看,你也不要为难我。”申哥面色为难说道。 “你……”其他衙役看不下去,想要上前。 石勇连忙拦住,深深看了男子一眼说道:“我们走。” “石哥,这……”出来的衙役不忿地看向石勇。 “走!” 石勇转身就走,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也追了上去。 “石哥,这老申仗着是申主簿的亲戚一直为难我们,平时也就罢了,今天这可是冯县丞安排的。”有人追上石勇愤愤地道。 申主簿?林子平想起在县衙里遇到过几次这位领导的情景,不苟言笑,向他见理也爱搭不理的样子,平时存在感不高。 从今天他的亲戚的行为来看,这申主薄对冯县丞也有几分不满嘛,都是县衙混的,再怎么不对付,今天这么多人过来瞎子也会知道情况紧急,人家还就当看不出,话里话外都那规矩说事,很明显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石哥,我们就靠两条腿走到平顶村,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齐铺头比我们还先到。”从县城走过去差不多需要半个时辰,林子平觉得太慢了,凑到石勇面前说道。 石勇叹了口气看向林子平无奈道:”我知道,可老申不放,我们又没有文书凭证,你说怎么办?” 这是如果放林子平刚毕业的时候直接就闯进去了,那时候一腔孤勇,觉得事得分轻重缓急,紧急情况还考虑什么个人恩怨,领导的问题领导自己解决,不要耽搁办事,这就导致后面事是办了,领导也得罪了,被穿了几次小鞋,后来两位领导调走才有好转。 “要是有两辆马车,我们这几人挤挤也能去。”林子平感叹,“就是不知道这福春县县城哪家有马车愿意借给我们,哎。” 其他人听见了纷纷点头:“是啊,马车还比骡子快一点,可惜县衙马厩中的马车是知县大人坐的,我们这只能给马牵缰绳。” 石勇想了想道:“老黄,你和我去福春楼看看,他们那里应该有马车,你们先出发去平顶村。” 不待众人回答,便脚步匆匆地离开。 “我们也快些赶去平顶村吧。”林子平见剩余的人不为所动,还目送石勇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出声提醒。心中想跳脚,平时看着一群人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不能“骑公车”就算了,现在不忙着走,背影有什么好看的,石勇背后长眼睛了,还知道一群人在给他后背行注目礼,人命关天,大哥们能不能有点紧迫感。 “对,林兄弟提醒的是,我们快走。” 林子平见这几人如梦初醒的样子,偷偷翻了个白眼。 出了城门,几人没走多久,石勇就赶着马车追上来。 见十几个人对于上哪辆马车又争论了半天,林子平已经心累不想再吐槽什么。 紧赶慢赶,大概花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平顶村。 平顶村建在一座山的山顶,和它的名字保持一致,山顶很平,住了的人不多,大概几十户人家,属于那种可能在村口放个屁,村尾都能听到。 几人进入平顶村都不用问,围着最多的人的地方就是胡新华的家了。 “让一让,官府办案。” 围着的人见衙役来了,纷纷让开。 “里正是哪位?”石勇跳下车对村民道。 不时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行礼道:“石爷。” “张大顺,叫这些人离开。”石勇皱眉道。 “是。”张大顺点头,转身对村民喝道:“让开些,让开些,官府已经来了,围在这里干什么?” 村民又往后退了退,但还是没有离开。 林子平跳下马车,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 “造孽哦,胡新华那么大个人就死了还有胡家那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二吧,也死了。” “是啊,勤娘怎么下得去手,胡新华这有情有义的人,她那个样怎么配得上,这样还不知足,怎么下得去手啊?” “有情有义,他胡新华算什么……” 旁边的人见林子平过来,拉拉说话的人,向林子平过来的方向努努嘴。 “你刚才说的什么?”林子平问向刚才说话的人。 “没……没什么。”说话的人眼神有躲闪。 林子平还要继续问,身后就传来石勇的声音:“子平快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好。”林子平回答,学着电视中看到的样子对围观的村民说,“你们是平顶村的人吧,最近都不要离开,官府随时传唤。” 说完便向石勇走去。 “你和他们说什么?”石勇问道。 林子平挠挠头笑道:“没说什么,就是叫他们不要离开平顶村,方便县衙传唤,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老黄带了几个兄弟进去了,我们也进去看看” “好” 几根树枝立着就是围墙了,站在外面都能看见里面,院子里面倒是打扫得比较干净,没两间屋子,进去就一览无遗。 “哎呦。”林子平绊到门槛,差点摔倒。 “没事吧,这门槛有点高,有好几个兄弟被绊倒了。”石勇扶了林子平一把。 “没事。”林子平站起身子跨过门槛道,“好像是那屋。” “走,过去看看。” 第76章 现场 林子平刚踏进堂屋,又被门槛绊倒,这一次没人扶,结结实实地和大地来了一个拥抱。 看来今天这槛是跨不过不去了! 林子平双手撑地准备起身,刚一抬头…… “啊!”林子平大叫一声,声音之大,差点惊飞了树上的鸟。 胡新华静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五官扭曲,身下有一摊鲜红的血迹。林子平抬头一瞬,正好与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对上,顿时吓得三魂少了七魄。 他连忙起身,却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碗,碗里装的汤洒落一身。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石勇连忙将林子平扶起,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林子平本想回答没事,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别急,先喝点水。”石勇见状,递给他一碗水。 林子平接过水碗,手颤抖得如同患有帕金森症一般,勉强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石哥,出人命了!那儿躺着个死人!”林子平喝完水,突然回过神来,拉着石勇的衣服,指着地上的胡新华大,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这次能亲临现场还有一丝激动,来的路上构想自己会像悬疑侦探剧里那样,凭借蛛丝马迹破解案件,还死者一个清白,如何在现场大放异彩,让人刮目相看。然而现在,他只想逃离这里,尤其是回想起刚才离胡新华那么近,他的腿都有些发软。 “哈哈哈,小林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吧,哈哈哈,没事,以后跟我们出来,看得多就习惯了。”和石勇一起去找马车的衙役老黄见状打趣道。 “经常见?石哥!”林子平心中恐惧至极,他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种场景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就算来到了这个时代,他也一直规规矩矩,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刚还碰到了尸体,怎能不害怕? “好了,子平刚来,老黄你就不要吓他了。”石勇瞪了老黄一眼,又对林子平说道:“你先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进来,或者去问问村民我们来之前的情况。” 林子平点点头,想要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的腿软得像面条一样,不听使唤。 石勇见状,又说:“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起吧,老黄,你们先看看现场的情况。” 说完石勇扶着林子平到院子,找了个树桩坐下。 林子平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这只是一个梦,他们都是npc “洗洗吧。”石勇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水瓢,舀了一瓢水,站在林子平面前说。 林子平伸出手,石勇缓缓地将水倒在他手上。 “你在外面歇会,我进去看看。”石勇递给林子平一张帕子。 林子平接过帕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子平稍稍缓过神来。院子外还有村民围观,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进屋看看。 他扶着树桩站起身,还没走进屋子,就听到“当当”的声音,像是在剁肉。 这个时候,屋里怎么会有人剁肉?林子平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抬高腿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进屋后,他看见胡新华躺着的地方被一块布遮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几个衙役正在屋内查看,见林子平进来都抬起头笑打招呼:“小林啊,没事吧?” 这段时间在县衙,除了石勇,其他人对林子平都是爱搭不理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和他打招呼。 “已经没事了。”林子平也笑着回应。 “石哥在里面,你要不进去看看?”一衙役说。 林子平不想在有尸体的屋子里多待,便抬步向里屋走去。 门槛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林子平心想,这房子是怎么建的,设这么高的门槛,抬腿都费劲,是一点都不考虑设计规范和人体工程学的吗?。 “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林子平刚进来,眼睛还没适应,看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看见屋里有灶台和锅碗瓢盆,“当当当”的声音是从灶台后面传来的。林子平环顾一周没有看见石勇,却看见衙役老黄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想看看老黄在做什么。 凑近一看,林子平差点又被吓得尖叫。老黄正蹲在地上,看着一个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的小女孩,那女孩应该也和胡新华一样,是一具尸体。 林子平稳住心神,退后两步,绕开老黄,准备到灶台后面看看。灶台后面,一个女人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起起落落,看来“当当当”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走近一看,菜板上有一堆暗红色的东西,已经被剁得细碎。那女人正是勤娘,林子平刚才没看清,以为她是跪着的,现在才发现勤娘是被放在一个木盆里。 “勤……”林子平刚想叫,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然后被拉退了好几步。 回头一看,是老黄。 林子平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刚才老黄的手应该碰小女孩的尸体了吧。 “小林,你干什么?”老黄放下手,低声问道。 林子平指着勤娘问:“她怎么在这里?” “我们里里外外都看了,这家能喘气的就剩她了,她的男人和孩子都死了。”老黄压低声音说。 林子平骇然,这家除了一个残疾的女子,其他人都被灭口了。 “那你们对于凶手有什么眉目了吗?”林子平小声问道。 老黄的面色有些复杂,指了指勤娘。 “勤娘?”林子平疑惑地问。 老黄点点头说:“八九不离十。” 这……胡新华身材魁梧,就算是普通女子,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吧? 似看出林子平的疑惑,老黄道:“知道她剁的是什么吗?” “肉?”林子平问。 老黄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子平说:“胡新华的肉,知道胡新华哪里的肉吗?这女人真狠,砍死自己女儿和男人后,还把男人那里给切下来剁碎了,我们几个都不敢上前,真是个疯女人……“ 那里?是哪里? 林子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老黄挤眉弄眼,他立刻明白了。想到刚才看到菜板上被剁得细碎的东西,林子平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老黄,跑到院子里,大吐特吐。 他心中忍不住爆粗口,这真是太恶心了! 第77章 押送回城 最终几名衙役联手,从勤娘手中夺下了那把菜刀,而那堆被剁碎的肉块则被端到外面的桌子上。 林子平在院中远远看见,差点又把胆汁吐出来,心中暗想,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对肉类,尤其是那些被剁成碎块的肉类,失去食欲。 石勇安排了两名守卫在胡新华的住所外,以防村民接近,同时派人前往义庄通报让他们派人前来处理尸体。随后,他让林子平和老黄先行押送勤娘返回县衙,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继续留在平顶村。 在马车上,勤娘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戴着枷锁,静静地坐在胡新华曾背过她的背篓里,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勤娘,勤娘……”林子平尝试与她交谈,但无论他如何呼唤,勤娘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小林,离这个疯女人远一些。别看她现在安静,刚才夺她菜刀时,她又抓又咬,看看我脸上的伤痕。”老黄凑过来提醒道,脸上的几道抓痕还带着血迹。 林子平注意到了老黄脸上的伤痕,感激地说道:“多谢黄哥提醒。我只是好奇,她为何会杀害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哈哈,我家小子跟你年纪差不多,你居然叫我哥,小林,你真有意思。叫我老黄就行,大家都这么叫。”老黄笑着回应。 林子平想到自己之前在称呼同事时,都习惯性地加上“哥”或“姐”,这与年龄大小无关,体现的是江湖地位。 现在和老黄还不太熟悉,他改口道:“黄叔,大家都说胡新华对她始终不离不弃,而且她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残忍的人。现在她这么安静,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老黄没有纠正林子平的称呼,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示勤娘可能有精神问题,然后拉开马车侧边的帘子,从怀里掏出烟袋,往烟斗里塞了些烟叶,用火折子点燃,深吸了两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小林,你还太年轻。我们这一行,切记不要被表象所迷惑。所谓的有情有义,不过是传言。我们又没天天跟着他们,怎会知道真相?在我看来,胡新华的所谓有情有义,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林子平听老黄这样说也来了兴致,自己最开始看见这对夫妻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觉得胡新华的有情有义是立人设,现在听到老黄也有同样的看法,他追问道:“黄叔,您是如何看出这一点的?” 老黄又吸了两口烟,说:“我当衙役快二十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那些残废了真正被家人照顾得好的人,家里面怎么会设置那么高的门槛?而且你看勤娘那断腿的地方,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林子平回想起自己曾两次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心中对老黄的话深感认同,确实,普通人家不会把门槛做得那么高。 马车内弥漫着烟草的辛辣气味,勤娘不禁咳嗽起来,这让她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抹红晕,显得有了些许生气。 这辆马车原本是用来拉货的,人们从后方上下,车后用一张草帘子遮挡。林子平正好坐在马车尾部,看到勤娘咳嗽,他便把草帘子掀开,让新鲜空气流入,车内的气味也随之散去。 老黄看了林子平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斗。 一路无语,在太阳落山前,他们终于抵达了福春县衙。 齐捕头带着两人守在县衙门口。 马车停稳后,林子平随着老黄跳下马车,向齐捕头抱拳行礼:“石勇和其他兄弟还在平顶村,我们先带着犯人回来了,犯人就在这辆马车里。” 齐捕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马车,眉头紧锁,但没有多问,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表示慰问:“老黄,辛苦了。” “老齐,这犯人有点特殊,你先安排个人把她转移到牢狱里去,这马车是福春楼的,我们还得还回去。”老黄说着,转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齐捕头走上前,看到车里的背篓和背篓中的勤娘,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过了一会儿,他对身边的两个人说:“小一、小二,你们先将她带到牢房里关起来。” “是。”小一、小二抱拳道,上前背起背篓和勤娘离开。 随后,赶车的衙役驾驶着马车离开,往福春楼方向去。 “老黄,林子平,几位大人还在等你们,一会儿你们要向他们说说什么情况。”齐捕头对两人说道。 林子平看了看天色,揉了揉肚子,心里感叹,又是加班的一天! 来到快班办公的屋子,冯县丞、柴巡吏、张典史端坐在上方,见齐捕头带着老黄和林子平进来,他们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三人的目光犀利,林子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跟随齐捕头和老黄向三位大人抱拳行礼。 “你们把今天的情况说说。”张典史开口道。 齐捕头道:“今天一早,平顶村的张二顺敲响登闻鼓,他声称平顶山胡新华家发生命案,他受平顶山里正之托前来报案。” “这平顶山难道没有年轻人了吗?怎么会让这么一个老头子来?”柴巡吏疑惑地说。 “平顶村的里正名叫张大顺,与张二顺是兄弟,据张二顺说,张大顺可能认为张二顺常年在县城里混,对县城比较熟悉,所以才让他来的。之后,我安排了快班的兄弟前往平顶山进行调查根据他所言是张大顺认为张二顺常年混迹在县城,对县城比较熟悉才让他来的,随后我安排了快班的兄弟前往平顶山查看。”齐铺头解释道。 林子平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平顶山不可能只有张二顺一人对城里熟悉,张二顺的话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冯县丞三人也皱起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老黄站出来,详细叙述了从县衙出发到平顶山以及在胡新华家中的所见所闻。 凶手无疑是胡新华的妻子勤娘了?”张典吏问道,“但根据你们的描述,勤娘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还是个双腿残疾的人,她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壮年男子?况且,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还会杀害自己的女儿?齐捕头,你们的工作似乎还不够细致啊!” 老黄和齐捕头连忙跪下,林子平眼疾腿快立马也跟着跪下,一同请罪。 我们会对她进行详细的审问。石勇还带人在平顶村继续调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齐捕头连忙回答。 “这种几乎全家被灭口的案子,在我们福春,乃至整个泽州都极为罕见,性质极其恶劣。百姓们可都看着,我们得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冯县丞面色严肃,又对张典史道,“张典史也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张典史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卑职知晓,是我太急切了。” “这事张典史负责,柴巡吏协助,知县大人可盯着,你们要抓紧时间。”冯县丞吩咐道。 “是”柴巡吏起身抱拳行礼。 “好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你们三个也起来,去忙你们的吧。”冯县丞说道。 “是!”齐捕头、老黄、林子平三人起身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下。 离开屋子后,林子平跟随着齐捕头和老黄的步伐。 三人向牢房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后,老黄忍不住道:大人们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凶手就是勤娘,以前这种案子都是直接判了,现在却还要我们继续查,这要我们怎么查?” 齐捕头转过头,看了林子平一眼,然后对老黄说:“以前的案子我们也是查清楚了大人才判案,如今不过是冯县丞比较关注,张典史、柴巡吏多问了几句,以前怎么查现在就怎么查。” “可是……现场就那样,还能查出什么来?”老黄嘟囔着。 齐捕头没有回应老黄,而是转向林子平:“小林,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 终于可以下班了,林子平没有多想,向齐捕头和老黄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 第78章 线索 “小林啊,看你眼下发青,昨晚没睡好吧?”老黄调侃着林子平,挤眉弄眼地打趣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叔是过来人。” 林子平无语,他昨晚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胡新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好不容易入睡,却又被噩梦困扰,能睡好才怪了。 “黄叔别开玩笑了。昨天的事太吓人,晚上哪能睡得好。”林子平苦笑着说。 老黄语重心长地凑近林子平,说:“这是你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吧,这还不算什么。将来捉贼拿匪,遇到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你是上还是不上?端什么碗吃什么饭,不习惯也得慢慢习惯。” 前辈的经验可以不理解不认可,但必须尊重。林子平对老黄的教诲心存感激,一脸真挚地表示:“多谢黄叔指点!” 老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林子平的肩膀,以示鼓励。 “黄叔,胡新华家的案子怎么样了?石哥他们回来了吗?”林子平问道。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老黄拍了拍脑门说道,“他们还在平顶村。柴巡吏安排了我们一起去,带上刀,我们这就出发,还得去一趟义庄。” 林子平应了一声,迅速跑到三班去领自己的佩刀,衙役的佩刀就像现代警察的配枪一样,实行统一管理。他心中暗想,兵房里那些损坏的兵器,或许可以找柴巡吏商量修理,说不定还能继续使用。 配好刀,林子平跟随着老黄向义庄奔去。 一路上村舍稀少,远远地便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院子,那里便是义庄。义庄主要负责收纳当地无人认领的尸体以及官府凶杀案中的遗物。还未走近,风中便已传来腐败的气味,走近后更是难以忍受。 这味道太上头了,林子平不由皱起眉头,想用手捂住口鼻,但考虑到自己正在查案,担心此举不妥,便强忍着,紧闭呼吸,不一会儿,脸色变得通红。 “傻子,用布捂住口鼻啊。”义庄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拿着酒壶,瘸着腿,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老头,他正坐在门口,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看了老黄一眼,见他用衣袖掩着口鼻,连忙从拿出一张手帕,捂住了自己口鼻。 “老黄,这是你的徒弟?怎么看起来不太灵光啊。”老头显然是老黄的熟人,他喝了一口酒后,对老黄说道。 “张瘸子,这是县衙新来的,跟着柴巡吏的。”老黄介绍道,“小林,这是我们县的仵作。” “张仵作。”林子平恭敬叫了一声。尽管捂着口鼻,但腐败的气味仍旧刺鼻。 “新来的啊,难怪。”张仵作咂吧着嘴说道。 “张瘸子,少说废话了,你这里的气味太浓了。昨天送来的那两具尸体情况如何?”老黄急切地询问。 “我这里放的都是死人,没味才奇怪。”张仵作嘟囔着,但在老黄的瞪视下,他继续说,“我检查了,两人都中了砒霜,身上有刀伤,看样子是菜刀所致。送来的男人是被毒死的,身上有二十三处刀伤,其中十处比较深,看着是死后砍的,另外他的命根子也被切下来了。小女孩则是因失血过多而死,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伤口。” “小孩也中了砒霜?”林子平喃喃自语。 “没错,两人都吃了,估计是食物中被下了毒。不过小女孩吃得不多。”张仵作瞥了林子平一眼,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就查到这些,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就快走吧。” 老黄沉思了片刻,说:“先这样吧,张瘸子,这案子不比寻常,现在上头盯得紧,你可得仔细查。有什么新发现,立刻通知我。小林,我们走。” “知道了,我就不迎二位进屋了。”张仵作摆摆手,起身,进屋,关门,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味实在难闻,老黄和林子平也没有多停留,匆匆离开了义庄。 离开一段距离后,林子平取下手帕,深吸了几口气。从义庄出来后,即便是平平无奇的空气,此刻也显得格外清新。 “黄叔,一家三口吃饭,怎么胡新华父女中了砒霜,而勤娘却安然无恙?还有,这砒霜是从哪里来的?”林子平满腹疑惑。 “先回城,但误食足以致命。药房出售砒霜都会有所登记。”老黄道 心想这年头又没有身份证,怎么可能做到实名认证?但面对老黄,他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向城里跑去。 福春县有三家药房,他们先后走访了两家,却一无所获,第三家是柱子工作的地方。 在药房内环视了一圈,林子平发现柱子似乎不在,但他并未在意,直接向掌柜索要了购买砒霜的登记簿查看,而老黄则询问了药房内的其他人。 突然,林子平在登记簿上发现了平顶山张小虎的砒霜购买记录。 “黄叔,你快看,这里记录着张小虎近期购买过砒霜……”林子平急忙将这一发现指给老黄看。 “十五天前,这是谁当班,谁售卖给他?”老黄连忙询问掌柜。 掌柜接过登记簿,仔细回忆:“十五天前,卖砒霜的是……” “少……”这时,柱子从外面进来,看到林子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林子平连忙向他使眼色,柱子会意,改口道:“子平。” “你们认识?”老黄有些疑惑。 “这是我邻居,我们俩一起来到福春县,想着相互间有个照应。”林子平解释道。 这时,掌柜突然问柱子:“柱子,十五天前是不是你当班?你有没有卖过砒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柱子身上。 林子平从掌柜手中拿过登记簿,指着张小虎购买记录问:“柱子,这是你卖的吗?” 柱子接过登记簿,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说:“是我卖出去的。我们汇报给掌柜后,掌柜会统一记录。为了区分是谁卖出的,我在我卖出的记录后面这里做了一个标记。” 林子平仔细查看,发现这条记录后面确实多了个点,之前他还以为这只是写字人的习惯,现在仔细观察后才发现,登记簿上的记录有的有标记,有的没有。 掌柜也接过登记簿,仔细查看后,点头道:“确实如此。” “你还记得购买砒霜的人长什么样子吗?”老黄向柱子询问。 “大人,我……”柱子显得有些紧张,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柱子,你好好想想,十五天前是谁来买的?”林子平鼓励道。 柱子沉思了片刻,然后说:“我记得是一个小女孩来买的,她说是她父亲让她来的,用来药耗子。” “是的,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大人让小孩来买砒霜。她带我们到门口,指着一个背篓里的女人,说她和她娘一起来的,只是她娘腿脚不便,所以让她进来买。” 柱子想了想,然后将林子平和老黄带到门口,指着一处,示意那个女孩的母亲就在那里。 “勤娘!”林子平和老黄异口同声地惊呼。 “小兄弟,你刚才的话是否属实?你是否愿意为此作证,甚至到县衙大堂上作证?”老黄严肃地问。 柱子看了林子平一眼,然后向老黄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你最近就待在福春县城,县衙会随时传唤你。小林我们走。”老黄说。 “是。” 出了药房,两人又匆匆往平顶山走。 第79章 回到平顶村 “嗯昂~嗯昂~”经费有限,林子平和老黄找了个驴车往平顶村赶,驴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赶车大爷的鞭子偶尔落下,伴随着驴子的嘶鸣。 “嗯,到了吗?”老黄原本躺在驴车上一下翻坐起来问道。 赶车大爷抽了一口旱烟,悠然回答:“差爷,还早哩。” 林子平从最初的焦虑不安逐渐变得平静,他甚至从路边摘了一片大叶子,悠闲地扇着微风。 “那我再躺一会儿,小林到了叫我啊。”老黄说完又躺下了。 赶车大爷笑眯眯地对林子平道:“小差爷,你不妨也躺下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林子平看了看这不足1米5的木板,望了望躺着的老黄,坚决地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大爷你家就是这附近的?” 大爷又抽了两口旱烟,烟杆在驴车边缘轻轻磕了两下说:“庄稼地里旱得厉害,几乎什么都长不出来。这不,借了辆驴车到县城里拉人载货,勉强混口饭吃。” “难怪这么热。”林子平深表赞同。 “是啊,峁峁村那边有人都热出病了,听说好多人头晕眼花,恶心呕吐,还有人高温发热。”大爷说。 林子平想这恐怕是天太热中暑了,提醒道:“这天太热,大爷也要注意,别病着了。” “多谢小差爷关心,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贵哦。”赶车大爷哈哈大笑道,“小差爷去平顶村是去胡新华家?” “你也知道……” “咳咳咳……”林子平的话刚出口被老黄突然的咳嗽声打断。 林子平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歉意地笑笑了。 赶车的大爷见此也将视线移开。 一路无话,继续走了大约半小时,终于能隐约看到平顶村。 “黄叔,平顶山快到了。”林子平推了推老黄提醒道。 “嗯~到了啊~”老黄揉揉眼,伸了个懒腰说,“小林,快下车,我们走路去。” “哦哦,好,大爷麻烦停一下。”林子平连忙道。 “吁~”赶车大爷勒紧缰绳。 林子平从兜里掏了五个铜板递给赶车大爷,随老黄跳下马车向平顶村跑去。 “老黄,这里!”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胡新华家,刚到门口石勇站在院子就招呼起来。 “有水吗?我们从县衙赶来,累死了!”老黄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喘着气说道。 林子平心中暗想,从驴车下来到这边也没多远吧,不过是跑的快有点岔气。 瞅了老黄一眼,见他面不改色一脸正经,原来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林子平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这给你们,喝吧。”石勇端了两碗水走来递给林子平和老黄。 老黄接过水,一口喝掉,满足地叹了一声“爽!” “老黄,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这边差不多了,准备下午就和兄弟回去。”石勇道。 老黄拍拍石勇的肩:“石老弟,估计下午你回不去了。” “这是为何,案子已经很明了了,凶手就是胡新华的媳妇勤娘,大人直接判就行,兄弟们待在这里有什么用?”石勇皱眉道。 “哎,今时不同往日,知县大人盯着的,要我们前因后果都得查清楚。”老黄道。 “这……”石勇迟疑道,“那我叫兄弟们过来,你和他们说说?” “石老弟,这不合适吧,齐捕头是安排你的,我来说于理不合啊。”老黄笑道。 石勇连忙道:“老黄,你就莫要推辞了,这次是你和子平押送人回去,大人们什么意图你最清楚了,顺便兄弟们这两天的查到的情况还要向你汇报汇报了。”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黄道。 林子平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互动,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言语间却暗藏玄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牵连自己。他赶紧说道:“快班的兄弟们都在里面吧,我去叫他们出来。” 说完,林子平走进屋内,叫出了几个衙役,还有一些在外面走访的同伴。不久,十三个人都聚集在了院子里。 老黄先将义庄仵作查到的情况和药房查到勤娘让小女孩买砒霜的事说了一遍,石勇将平顶村走访的和胡新华家中搜查的情况也讲了出来。 “如今看来凶手是勤娘无疑,但是我们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这妻杀夫的惨案我在福春县多年未遇,县衙里大人们的意思是要我们仔细查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所以,兄弟们还得辛苦一下。”老黄叉着腰大声地说道。 衙役们面面相觑,相互对望。 “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老黄严肃说道。 “没有。”众衙役回答。 “接下来……”老黄对众人分别做了部署。 林子平和四位负责搜查屋子,老黄、石勇分别带了三位衙役对村民重新进行走访询问。 待老黄和石勇带人出去后,林子平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熟悉,随意打了一个招呼,自己找了间屋子搜寻,胡新华家不大,此时显得格外安静,其他几名衙役的议论声隐约传来。 “这案子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查的。平顶山的村民亲眼所见,我们一到现场,勤娘还在行凶,这不就是证据吗?”一个衙役的声音有些大。 “嘘,你小声点,林秀才还在隔壁了。”另一衙役赶紧提醒道。 林子平听到这些议论,心中好奇,便贴在墙壁上,仔细聆听。 “叫你查就查,哪来那么多话。” “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前抓到人不就行了吗?这次怎么非要找证据。” “听说有大人物要来泽州,万一心血来潮来到福春,看我们这里发生了这种案子,多问两句大人们答不上来,不就丢脸了,况且,这事在知县大人的铜镜揭牌的时候发生,还敲响了登闻鼓,那么多人看着,不查清楚怎么行?” “哈哈,说道揭牌,昨天你看知县大人脸,那个难看哦。” “这县衙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弄什么铜镜,什么正衣冠、辨善恶、明是非,这些当官的就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福春百姓都快饿死了没人看,田地里面缺水没人管,再说猫猫山的山匪是匪吗,那都是周边村子的村民,推两个替罪羊出来就是功绩了……” “你瞎说什么,不想干了?” ……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林子平也听不清楚了。 他环视一圈,这间屋子摆放的是农具和一些杂物,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积了厚厚的灰尘。想到影视剧中描写的主角查案总会从不起眼的地方发现线索,林子平也来了兴致,自己虽然目前只算县衙轮岗,但穿越而来,放小说里高低也算个主角。 顾不得脏,将农具和杂物清理一遍,沿着墙壁、地面仔细检查,甚至找来梯子,爬上房梁,一寸一寸地搜寻。 可能自己还是带了一点主角光环,最终在房梁缝隙里面还真发现了一个小布包,林子平小心翼翼地取下,吹去上面的灰尘,好奇地想知道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第80章 审问(一) 林子平拿着布包仔细捏了捏,感觉里面有好几样东西,一个细长细长的,还有一个大概i是椭圆的,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金簪子和一块玉佩,还有十多张银票。 他展开银票细看,发现面额竟然是一百两的,这十多张就是一千多两。这个时代一般三口之家一年的花销大概是十两,按照这计算这笔巨款和金簪、玉佩的价值足以让胡新华一家过上多年的舒适生活。但看着胡新华家里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能让一千多两银子放着落灰的人家,难道是隐形的富豪,思想清奇,就喜欢把银票摆着看,坐等未来的升值? 这金簪子的样式十分精致,显然是女子所用,不像平常百姓能有的东西。胡新华家中能够将东西放到房梁这个位置的是胡新华,但他将东西藏匿于房梁,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在暗中转移财产?林子平一边思索,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半晌又觉得不对,胡新华正常情况下的武力值远远高于勤娘,这么遮遮掩掩地藏私房钱不太符合常理,那会是勤娘以前放在这上面吗? 林子平摩挲着玉佩突然感觉异样,玉佩上雕刻着的花纹有点像字。屋内光线太暗,不太能够分辨出玉佩上的是什么。拿着玉佩到院子里面对着光仔细辨认,好像是个“杨”字。 杨?林子平心中一震,莫名杨小宝的姐姐杨大丫,她曾在顺化十五年元宵节时与林子平一同遭遇不幸,虽然最终安然无恙,但仍被父母送往他乡。后来杨小宝到莫山书院读书,林子平曾与杨小宝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她的下落。难道,勤娘就是杨大丫? 林子平虽然觉得从面容上分辨不太靠谱,但仍然仔细回想勤娘的样子,与杨小宝进行对比,想找出两人的外貌上相似点。 有些事情越是努力,越是挫败。 尽管林子平知道仅凭面容难以确定,但他还是努力回忆起勤娘的面貌,试图与杨小宝的相貌进行对比。然而,越是努力回忆,记忆却越是模糊,一会儿觉得两人相似,一会儿又觉得毫无关联。 林子平环视院子一圈,胡新华的屋子没有几间,堂屋的门进去左右两侧便是卧室,堂屋左侧一间屋子是厨房和饭厅,右侧是杂物间,杂物间旁边有一扇小门,通向后院。 胡新华和他女儿的尸体就在厨房和饭厅发现的,心中对那里仍有畏惧,其他几位衙役还在堂屋里搜查没有出来。杂物间自己刚才已经细细搜索过,除了那个布包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林子平将布包放进怀里,准备一会儿给其他人,推开杂物间旁的门准备到后院看看。 后院比较宽敞,有一口水井,一块地,地里长时间没有人打理都是草,地中间可能因为有人常走,有一条小径,后面搭了三个简易的棚子,从棚子里残留的东西可以看出有两个棚子曾经分别是猪圈和鸡棚,另外一个是厕所。 可以看出胡新华家整体布局合理,房屋功能完善,在建造的时候是花了心思的。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嘈杂,林子平侧耳倾听,原来是两口子在吵架。 “张二顺,你还有没有心了,我嫁给你二十多年,给你生了个儿子继承你张家的香火,伺候你爹娘,这家里哪样事不是我做的……呜呜……”女子凄厉的声音传来。 张二顺?胡新华的邻居是张二顺?自己这两天来平顶村直接就往胡新华家来了,对胡新华旁边的邻里关系一点不了解,不知道石勇和老黄知清不清楚这件事了。 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林子平没打算听墙角,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又听见女子说:“张二顺我就知道你惦记隔壁的狐狸精,不然他们修房子的时候你跑前跑后的帮忙,还让儿子对那胡新华多加照顾,那女人腿好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是个不安分的,果然后面被他男人打断了腿……” “你乱说什么,现在官差就在旁边,你不要命了!”男子喝道。 “呜呜……我就要说,那女人杀他男人那天你去隔壁干什么,你和那女人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张二顺啊张二顺,你要点脸行不,那女人比我们儿子大不了多少,现在还是个残废,你都能下得去嘴……” 林子平被两人话语中的信息震惊了,不管真伪,张二顺作为胡新华的邻居,知道的事肯定不少,也顾不得什么两人后面争论什么,急急忙忙地向张二顺家跑去。 “林子平,你干什么去?”出胡新华家的门就遇见了石勇,见林子平匆匆忙忙的往外跑,石勇连忙问道。 林子平停下脚步说:“这隔壁住的是张二顺,我刚听他媳妇说案发那天张二顺到过胡新华家,这和案子会不会有关联?” 石勇沉思了片刻说:“我们和你去看看,他儿子张小虎是否教唆勤娘购买砒霜,这事还得核实。” 几人走到张二顺的屋子前“邦邦邦”地敲门,并朝里面高喊:“张二顺,快开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回应道:“来了,来了,是谁啊?” 打开门的是张二顺,他不耐烦地打开门,见门外站的是石勇,转眼便挂上谄媚的笑道:“石爷啊,你怎么在这里,快进来,快进来。” 说完将一边将两扇门打开,一边朝屋里大喊:“老婆子,快烧水,家中来客了。” 石勇推开张二顺,径直走进屋内,开始打量四周。张二顺则缩着腰,满脸堆笑地跟在石勇身后。 林子平随着石勇进屋,院子里面鸡鸭相互追逐,尘土飞扬,几人未作停留直接进了堂屋。 第81章 审问(二) “张二顺,你胆子挺大的啊,登闻鼓都敢去敲。”石勇看了张二顺一眼冷冷地说。 张二顺搓着手,面露惧色:“这……这是我哥安排的,我……我也不能不听啊,况且两条人命,我……我也害怕啊!” “呵,你儿子张小虎这两天怎么没有看见啊?”石勇随意坐下向张二顺问道。 “他……他这两天去隔壁村帮忙了,石爷有什么事找他,我叫他回来。”张二顺说。 “官爷,喝水……”这时一中年妇人端了几碗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石勇。 林子平认出她就是自己刚到平顶村时,围观人群中那个不认同胡新华为人的人,原来是胡新华的邻居,那她当时的言论也就不足为奇了。 石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一边伸手准备接水:“我听说,胡新华出事那天,有人看见你从他院子里出来?” 话音刚落,张二顺妻子手中的碗“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官爷,不好意思,我没端稳。”她连忙道歉。 石勇没有在意,看向张二顺道:“你在县衙的时候,可没有说你进过胡新华的院子。” 张二顺脸色涨红,辩解道:“这……这是谁在污蔑我?我那天在我哥家!。” “官爷,那天我家二顺确实没在家啊,还请你明察啊!”张二顺媳妇带着哭腔说道。 “听你这么说,那你在家了,那你就没听见什么?”石勇看向张二顺媳妇。 “这……这……”张二顺的妻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想不起来了?兄弟们,将他俩带到隔壁慢慢帮他们回忆回忆。”石勇对其他几个衙役吩咐道。 几名衙役应声而动,将张二顺夫妇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了痛苦的哀嚎声。 林子平听到这声音,心中有些不忍,问石勇:“石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石勇平静地说:“子平你刚来,还不了解这些刁民,不用点手段他们是不会说实话的,你看吧,不一会儿他们肯定就招了。” 林子平心中一沉,这分明是逼供。他看着石勇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不断告诫自己:现在不是以前了,自己必须适应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哀嚎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归于安静,不一会儿就有衙役过来对石勇回复:“石哥,张二顺和他的媳妇招了。” 石勇面露喜色说:“带过来,我亲自问。” 张二顺和他媳妇被押送到堂屋。 张二顺满头大汗,面色发白,双手无力垂在胸前,他媳妇双脸红肿,头发散乱,脸上涕泗横流。 “现在回忆清楚,能好好说了吗?”石勇问道。 两人没有说话。 旁边的衙役,一脚踹在张二顺身上,狠狠道:“石哥在问话。” 张二顺和他媳妇连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石爷,我们知道的都说……都说。” 石勇满意点点头:“早这样多好,也免得受苦。胡新华案发当天你是否去过他家?” 张二顺泪流满面地道:“去过,我去过,但是我去的时候胡新华已经死了,勤娘那个疯女人拿着菜刀乱砍,当时……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从他家出来。出来遇见我大哥,他让我去县衙报案。石爷,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呜呜……。” 石勇嫌恶皱眉:“好了,别嚎了,你说说你去他家干什么?” “这……我去……我……”张二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觊觎勤娘的,但平时惧怕胡新华的武力,所以趁机想过去占便宜?”石勇说。 “果然,你这老不死的,你是要害死全家啊!”张二顺的媳妇听完石勇的话一边打张二顺,一边哭道。 张二顺一边避让,一边说:“我说了很多次,不是不是,你这女人怎么不信啊!” “住手。”一衙役大喝一声。 张二顺的媳妇呆愣一瞬后,开始捂着脸低声地哭。 “张二顺,我最后问一遍你去胡新华家干什么?”石勇不耐烦地说。 “这……这……哎,我到他家是找银子的。”张二顺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地说道。 石勇疑惑地说:“胡新华家比你家还穷,他家有什么银子?” 林子平想到自己在胡新华家房梁上发现的东西,从怀中拿出来,递给石勇。 “这是……”石勇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金簪和银票说:“这是从胡新华家找出来的?” 林子平点点头说:“这是我从他家房梁上找到的。” “张二顺,你是怎么知道胡新华家有银子的?”石勇将布包递给林子平继续向张二顺问道。 许是万事开头难,最难说的起因都已经说了,张二顺接下来的回答就顺畅多了。 顺化二十年,胡新华与勤娘携着年幼的孩子,来到平顶村,打算在此安居。勤娘出手大方,加上颇有几分姿色,让村民们都对她印象深刻。胡新华三人的到来,引起了里正张大顺的注意。张大顺见他们衣着光鲜,便有意结交,于是慷慨地同意他们在张二顺家旁边的空地上建房。在房屋建造期间,胡新华一家便借住在张二顺的家中。然而,张二顺在帮助胡新华搬家时,不经意间瞥见了勤娘箱子里的银票。这一眼,便让张二顺心生贪念。他多次借故进入胡新华家,暗中搜寻那些银票,却始终一无所获,为此还叮嘱儿子张小虎与胡新华交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家三口的生活逐渐陷入困境,后来胡新华还将勤娘的腿打断,一家更是死气沉沉。张二顺见状,心中暗自猜测,那些银子可能已经用尽,于是他偷窃的念头也逐渐淡去。直到最近,没有银子给张小虎娶亲,张二顺生活变得越发艰难。在绝望中,他再次想起了胡新华家的银票,心中的贪欲再次被点燃。他决定铤而走险,再去胡新华家碰碰运气。 “胡新华为什么将勤娘的腿打断?”林子平问道。 张二顺摇头表示不知,但张二顺媳妇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知道什么。 “你说。”石勇看向张二顺的媳妇道。 “官爷,我……我不知道啊!”张二顺媳妇结结巴巴道。 石勇向旁边的衙役使眼色,衙役上前作势要打,张二顺媳妇瑟缩一下说:“官爷,小民也是听别人讲的,不知道真假啊。” “你说来我们听听?”石勇面无表情说道。 “我听别人说,勤娘以前……以前是春华楼出来的,是个妓女,所以我一直担心她勾引……勾引其他人。还有就是我有次听胡新华打勤娘,说她不守妇道,什么千人尝,万人枕的。胡新华这个男人外面一副老实人模样,都说他有情有义,可其他人哪里知道啊,这个男人打媳妇都往死里打,活生生打断勤娘两条腿。还有胡新华可能对他女儿还有什么想法,有次我听见他打勤娘的时候说,说什么勤娘女儿的滋味可比勤娘好多了,什么母女伺候一人……”张二顺媳妇如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 林子平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觉得胡新华可能不好,现在这完全就是渣滓啊! “好了。”石勇打断了张二顺媳妇的话,“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等着衙门的随时传唤,我们走。” 林子平随着石勇离开,走到门口,由折回来向张二顺媳妇问道:“你知道勤娘叫什么吗?” 张二顺媳妇一怔,半晌,垂眉道:“有次我听胡新华叫她戴勤。” 姓戴,那怎么有块刻着杨字的玉佩? 林子平压下心中的疑惑,从怀中摸出来一瓶药,塞进张二顺媳妇的手里,轻声说:“谢谢。” 第82章 银票 “小林,快给我端碗水来。”老黄还没进屋,就大声嚷嚷着让林子平端水。 林子平并未起身,只是随意地指向院中的桌子,示意衙役们自行取水。 “老黄,情况如何?”石勇从胡新华家的堂屋走出,关切地询问。 “都在这里,你们自己拿去看吧。”老黄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给石勇。 林子平将从房梁上发现的布包递给老黄。 “这金簪子真好看啊,嚯,还有这么多银票。”老黄打开布包,惊讶地问道,“哪里来的?” “子平在胡新华家找到的。”石勇说道,“这簪子回去找人看看是哪家做的,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老黄拍拍林子平的肩,赞赏道:“小林不错啊。” 林子平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老黄拿出一张银票细细翻看:“顺化十九年,七年前的银票了。石勇,你看这个标志是不是宝通钱庄前几年的标志?“ 石勇接过银票斜对着光,认真辨认,半晌道:“双龙争宝,没错,这确实是宝通钱庄以前的银票上的样式,我记得前年就没有用这个图案的吧,宝通钱庄可是泽州有名的钱庄啊,胡新华家怎么会有这个?” 林子平接过看了看,确实是两条龙的样子。自己曾见过有人收藏的纸币,邮票等物件,当时不值钱,过几年价格翻几番,升值好多倍。 “这也带回去,去宝通钱庄问问。”老黄说道。 “老黄,这没必要了吧,去泽州一来一回得两天,这案子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还要跑一趟啊?”旁边一个衙役疑惑道。 老黄不满地瞥了那名衙役一眼:“上头要求我们彻底查清这个案子,意味着任何疑问都不能放过。” 石勇点头表示赞同地说:“明天回去后请壮班的兄弟去泽州问问。老黄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我们今天出去跑了一圈,没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村里都认为胡新华是个无可挑剔的绝世好男人,啧啧,真是群傻子。”老黄轻蔑地说。 石勇说:“只能说胡新华伪装得太好了,不过,隔壁张二顺一家倒是可以证实胡新华的真实面目。” “隔壁是张二顺?”老黄惊异地问道,“他儿子呢?” 林子平回答:“张二顺说是去隔壁村亲戚家帮忙了,不在家。” “隔壁村?哪个村?我去问问。”说完老黄站起身就往张二顺家去了。 “哎,老黄……”林子平看着老黄的背影,转向石勇说:“他都不带一个人吗?” 石勇轻笑一声:“让他去吧,老黄心里有数。” 几名衙役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筐饼,差不多一天没有吃东西,林子平蹲在胡新华家门口吃得格外香甜。 “吃啥了?”老黄从张二顺家出来就见林子平蹲在门口,笑着问道。 林子平咽下嘴里的东西,将手里的没吃过的饼递过去:“他们从外面拿回来的,这个给你。” “给我?”老黄道。 胡新华家的厨房林子平不敢进去,今天喝的都是冷水,这具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月那几天都痛的死去活来,不敢看大夫,只能硬扛。不喝水干吃这饼太噎人了,正好多余的一个可以给老黄,于是林子平点点头说:“我拿了两个,吃不下了,这个给你。” 老黄笑着接过饼说:“谢了。” 老黄和林子平并肩蹲下说:“小林,明天和我去隔壁新坪村吧。” 林子平转头疑惑地看向老黄说:“张小虎在新坪村?” 老黄点了点头,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林子平撇撇嘴说:“爱说不说,我都已经猜到了,早上我和你一起来的,现在要回去吗?大家都待在胡新华家也住不下啊。” 老黄见状哈哈大笑:“胡新华家才死人你不怕了?” “当差又不是享福,哪里能自己选择。”林子平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都不回去,那我一个人回去算怎么一回事,这不回去总得找个住处吧,哎怕有什么办法。” 似乎没想到林子平会说这些,老黄席地而坐感叹道:“为了一口饭吃,都不容易。” 可能是一块饼子的作用,老黄和林子平之间突然熟络不少,老黄还找了一块草垫子让林子平坐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其他衙役各自找地方歇息,林子平和老黄两人也坐在门口乘凉。 老黄将衣服扯开,不知哪里找了一块蒲扇扇风说:“小林,还裹这么严实,不热吗?” 热,怎么不热,林子平感觉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股臭味,好怀念以前的短袖裙子。但现在这个时代,她不得不女扮男装,忍受炎热,还得时刻注意不露馅,避免别人看出来端倪。 见老黄林子平没有回话,继续摇着蒲扇说:“我懂,戏文里面说过,读书人要讲究,讲究什么文人风骨,不能失礼。小林我就不明白了,你都是秀才了,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跑到福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林子平说:“黄叔实不相瞒,去年府试我的名次是最后几名,文不成武不就就不去和别人挤独木桥了。况且父母早亡,从小就寄居在我舅舅家,已经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他们。” 老黄同情地看着林子平,安慰道:“没事,现在你好好干,努力攒钱,以后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好好孝敬你舅。” 林子平…… 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林子平心中苦笑,她从未打算过结婚,现在这副模样,更不知道何时能恢复女子身份。再说即使没有女扮男装,她也做不出用别人的身体去和别人谈情说爱的事。不由感慨,看来无论身在何处,她始终是孤身一人。 “别想太多,我去周边转转,你要去吗?”老黄站道。 “走吧,正好去里正家问问,看哪里有空房子可以对付一晚。”林子平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随老黄一同离开。 第83章 新坪村 新坪村与平顶村相隔约二十里,它是由各地逃荒而来的人们聚集形成的村落,与周边村落鲜有往来。 当林子平一行人快要抵达新坪村时,他忍不住向老黄询问张小虎的下落:“老黄,张小虎在哪里?” 老黄轻拍林子平的头,微微一笑:“傻小子,谁说我们是来找张小虎的?” 林子平摸摸头有些困惑:“不是……” “傻小子,张小虎现在在县城。”老黄回答。 “那我们为何来这里?” “叔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老黄拿出烟袋说:“知道县衙最有前途的是哪里吗?” “吏房,户房?”林子平回忆起肖家正在几人分配时说的话。 “对,但也不全对。”老黄卖了一个关子。 林子平抱拳道:“黄叔,请赐教。” “这吏房掌管公文、人事,户房掌管土地、人口、赋税、财政,手握资源,是县衙的核心,平时接触大人们最多,容易成为他们的心腹,大人们升官发财,心腹自然水涨船高了,即使未成心腹,做的事情也容易被上级注意。提拔心腹当然是首选,其次就是这种大人们觉得有能力的人,但一旦上级有变,这两房的人处境就变得微妙,这你可明白?”老黄点燃烟袋,深吸一口。 “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黄叔,这我懂。”林子平点头。 老黄用烟斗轻敲林子平的头,环顾四周:“什么天子,什么臣,不要乱说,要慎言。” 这……一时没注意,忘了这是古代背景,天子这类不能随便说。 林子平捂着嘴点点头。 “不过你说得没有错,所以上面没人,没有关系就不要往这两房去了。就像和你一起来的白新,他家可是泽州有名的乡绅,家中好几位长辈在府衙中当值,从小就在县衙里面长大,还没来福春呢,县衙里面什么情况早就摸得透透的了,来福春只不过是镀金。”老黄道。 想不到白新来头这么大,难怪他对县衙里面十分熟悉的样子呢。 “那工部呢?工房掌管工程、水利、营造、屯田,应该也很重要吧。”林子平想到以前自己那个时代的工程,修桥建路,建设大坝、水库这些都是是民生工程呢。 老黄看了林子平一眼说:“你是想问肖五吧。” 额,这么一提醒好像也有问问肖家正情况的想法。 林子平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仿佛心事被老黄看穿。 “各有各好,你也别羡慕白新和肖家正,兵房也就是现在没有战事了,不然也是多少人想进的地方,叔可劝你一句,你外地来的,没有父母,可别因为别人比你好,心中不痛快犯浑,这人各有命,有些事不能不服。”老黄语重心长地道。 对白新和肖家正羡慕吗?林子平想应该也是有的吧,不过自己以前就知道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出生便是成功,有人的成功是一家几代人的托举,普通人与其不服还不如脚踏实地,努力成为一个好基石。 林子平收回思绪,认真地说:“黄叔,我晓得的。” 老黄见状,满意点点头:“小林,我没看错你,不过我也没说错,你待的兵房也不错,不然石勇怎么想尽办法都要去呢。” 看来石勇跟着柴巡吏还有段故事,见老黄这个样子好像对石勇颇有不满。但同事之间相互吐槽领导和同事是职称的大忌,一不小心前脚刚一起说完对方不好,结果自己当真了,后脚对方就和吐槽的人勾肩搭背无话不谈,最后处处不落好。 林子平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一脸清澈的愚蠢说:“我觉得石哥人挺好的啊。” “唉,你。”老黄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刚还想说觉得你好,这……这你……你莫不是以前读书读傻了,我不相信昨天石勇出去一点线索都没有,可人家告诉你了吗,你还把自己找到的线索递给他,唉,小林你可长点心吧。” 自己当时也留了个心眼当着很多人的面给的,还有去张二顺家不是正好碰到了吗?再说就算没碰上,自己一个人也没把握张二顺会对他招认。 林子平捏捏自己放在兜里的玉佩,挂着憨憨的笑容说:“我不是想着我们是一起查这个案子,多一个人多一个想法。” “这……算了,以后你多看少说,慢慢学吧。”老黄叹气道,“今天我带你出来,一会儿遇到的事,你可别犯傻回去告诉其他人。” 林子平不置可否:“黄叔,你还没告诉我来平顶村是干什么?” 老黄收起烟袋:“昨天在平顶村,我遇到一个老人她提到勤娘和新坪村一户人家的媳妇长得很像。今天借着找张小虎的由头,我们过来看看。” “这天下何其大,一两个人长得像也不足为奇吧?”林子平不解。 “你才见过多少人,哪有平白无故长得像的人,其中肯定有关联。”老黄道,“来都来了,我们去看看不就行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刚到村子,一群小孩拿着竹竿拦住了他们,其他村民也好奇地看着他们。 “小孩,带我去找你们村里正。”老黄大声说道。 那群小孩子们让步,手持竹竿说:“里正没在,快离开我们村。” “我们是福春县衙的官差,耽误办公,你们知道后果吗?”老黄抽出一截刀,大声喝道。 场面有些僵持,林子平也抽出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有时候熊孩子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不久,一个中年男子从村民中走出,向林子平和老黄走来。 孩子们见状,收起竹竿,让开了一条道。 “哈哈,小儿胡闹,还请两位官差见谅。”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抱拳向两人行礼。 “新坪村竟然如此无礼!”老黄不悦地说。 “官爷请多包涵。”中年男子笑容满面,又对孩子们说,“快回家去。” “走!” 小孩子们看了看中年男子,又看看林子平和老黄,随着说话的那个小孩乌拉拉地跑开。 “两位官爷,我是平顶村的里正,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中年男子问道。 老黄收刀入鞘,抱拳回礼:“我们要向里正打听一个人?” “谁?” “里正,我们不会就站在村口闲聊吧。”老黄道。 中年男子大笑:“是鄙人的错,怠慢二位管爷,请……” 老黄给林子平使了个眼色,林子平收刀,跟随中年男子进入村子。 第84章 查案 “这是我家,两位官爷请随意。”中年男子将林子平和老黄带到自己家,为两人倒了一碗水说,“以往来我们新坪村的是柴巡吏,不知今日两位官爷有何事?” 柴巡吏来新坪村做什么,见老黄没有说什么,林子平压下心中疑惑,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不知里正如何称呼?”老黄问道。 “鄙人姓崔。” “崔里正,我二人今日前来是想找你们村孙二狗。”老黄说。 崔里正皱了皱眉问:“莫不是这孙二狗在外惹是生非,作奸犯科?” “那倒不是,这是我们有事想询问他娘子。”老黄回答。 “他娘子?”崔里正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说,“那我现在带你们去他家吧。” “如此便多谢了。”老黄抱拳谢道。 崔里正家住在村子中心位置,孙二狗家住在村尾,路上遇到一群人扛着锄头,拿着凿子、铁撬、镐、锤子等工具从村尾回来。 “崔叔。”见到崔里正纷纷问好,让开一条路来。 崔里正微微点头,带着林子平和老黄向孙二狗家走。 “崔里正,他们是去干什么了?”林子平忍不住问道。 “凿石头,找水,再不浇水庄稼都要干死了。”崔里正严肃地回答道。 “哦。” 不知为何,林子平见这个崔里正心中莫名升起一点害怕,自己也来福春县一段时间了,周边的村落虽然没有全部到过,但也去过七七八八了,村里的里正也见过一些见到官差后态度说不上恭敬,但也基本算良好,只是这新坪村的崔里正,从进村到现在表现都很平淡。而新坪村也很奇怪,其他村子的小孩调皮,但不会一群人用棍子拦住进村的人,现在细细回想,村后的那群小孩拿着竹竿也不是随便捯饬,蹲的马步也像模像样的,比自己第一次的时候强多了,刚才那群人虽然面上带笑,但眼神中藏不住对自己和老黄的打量,有种说不清楚的气势。 “那便是孙二狗家了。”崔里正指着一处房屋说道,“除了夫妻两人,他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亲和八岁的孩子,年初又添了一个儿子。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过去了。” “多谢崔里正。”老黄抱拳道谢。 林子平也连忙抱拳说:“多谢。” 待崔里正走远后,林子平问道:“黄叔,这崔里正……” “你是想问我怎么对他这么客气?”老黄接话说:“柴巡吏来这里,你觉得这新坪村能简单?小林,可不要小看任何人。” 林子平点点头说:“知道了,黄叔,这几天跟着你真学了不少。” 老黄脸上笑意更深,虚虚指了指林子平道:“你小子……” 两人走到孙二狗家,林子平踮着脚向里张望,正好看见一女子背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 “喂,这里可是孙二狗家?”林子平喊道。 女子闻声抬头便看见林子平,似被吓到,半晌道:“是……是,请问官爷有何事?” 说完不待林子平回话,脚步匆匆地走过来,打开房门让林子平和老黄进去。 林子平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长相确实和勤娘相似,可能由于刚生完孩子,看着比勤娘丰腴,眼中多了神采。 “两位官爷,当家的没在,你们要找他,我让小花去叫他回来。”女子有些局促,又朝屋内喊道,“小花,小花……” 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哒哒地跑出来,见到林子平和老黄往女子身后躲了躲。 “八妮,怎么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也从屋内走出来。 “娘,有两个官爷来我们家里。”女子对着屋里说道。 “不用忙活了,我们不找孙二狗,来问你一些事。”老黄道。 女子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官爷找我何事?” “小花去端水,八妮让两位官爷进来坐……”老妇人端着一个长凳招呼道。 老黄进屋接过长凳说:“老妈妈,不用麻烦,我们来找你儿媳问点事。” “坐下说,八妮官爷问什么你就实话说。”老妇人拉着老黄坐下。 这时小女孩也端着两碗水出来,林子平连忙接过道谢。 老黄看向女子问:“你叫八妮,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女子看了老妇人一眼说:“家里还有好几个姐妹,但逃难的时候走散了,我被婆母一家所救。” “是的,我当家年轻时候到泽州做工,路上的时候捡到八妮,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老妇人回忆一下说道。 老黄看了看两人,似判断两人话中的真假。 “在平顶村有个和你长得十分相像的人,说是你姐姐。”老黄说道。 “我姐姐?”八妮喃喃道。 老黄点头说:“是的,叫勤娘,这离平顶村不远,你们应该见过吧。” “大人,我儿媳妇一直在新坪村,哪里都没去过,根本不知道有个姐姐在平顶村。”老妇人急忙说道。 见老黄皱眉,林子平说:“我们问的是你儿媳妇,让她回答。” “小林。”林子平说话后,老黄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女子说:“你应该还记得没走散前和你姐姐的事吧,给我们说说。” “我就叫莫八妮,没和家里人走散前家里面有七个姐姐,一个弟弟,我……我……大人我和家人走散多年了,已经不记得了,我根本不知平顶村有个姐姐啊。”莫八妮低头抹了抹眼睛说道。 “那……” “娘子……” 林子平想要追问,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是个年轻男子,想必便是孙二狗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这是?”孙二狗进屋看了看林子平和老黄,问道。 老妇人说:“二狗回来了,这是县衙里的两位官爷,说是在平顶村找到了八妮的姐姐,过来问问情况。” 老黄见状,站起身说:“我们问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扰,小林我们走。” 林子平看了看老黄,没说话也站起来随老黄离开。 两人在村里走了一圈,便启程回县衙。 “黄叔,我们还没确定莫八妮他们说的真假,就离开了吗?”林子平道。 “傻小子,没看见孙二狗后面那几人吗,再不走我怕我们就回不来了。”老黄说,“况且真假也没那么重要,大人们都知道勤娘杀夫是事实,为什么让我们查,一是担心上面来人问,二是担心勤娘翻供。” “那我们不查了吗?” “查啊,但关键勤娘,只要她不翻供,有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这案子不就结了!”老黄一脸意味深长。 林子平想了想问:“我们编一个故事?” “不是我们,是勤娘。” 林子平似懂非懂,这不需要人证物证证实,只要当事人承认就行?这个时代办案都是如此草率吗? 第85章 碰头会 大抵是觉得平顶村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留了两个衙役看守案发现场,石勇和其他衙役也返回了县衙。 齐捕头召集三班的人开了一个碰头会。 这十来天的时间,快班在外查线索,壮班的其他人也没放松对勤娘的审问,但无论怎么什么勤娘都闭口不言。 去泽州的几位衙役去宝通钱庄查账证,那些银票确实是宝通钱庄顺化十九年发行的银票,但使用的人太多,基本没有线索。还查到金簪是凤祥银楼前些年的样式,虽然银楼有销售账本,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从查证。 “春华楼了?张二顺的媳妇说胡新华说勤娘是春华楼的。”林子平忍不住说道。 老黄见齐捕头皱眉,连忙拉了拉林子平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话。 林子平看了看四周,自觉失言,连忙低头。 现场回响着齐捕头敲桌子的声音“砰……砰……砰…… ” “意思就是这么多天一无所获?”齐捕头严肃地扫视着众人。 现场的人纷纷低下头。 “啪……”齐捕头见状没有说话一下拍在桌子上。 林子平的心跟着一抖,捏了捏兜里面的玉佩,不知道此刻拿出来会不会算自己私藏证物,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当时交金簪和银票的时候为何鬼迷心窍地把玉佩留下了。 “齐捕头,当务之急我认为是勤娘承认她作案的动机,毕竟这个案子我们亲眼所见,只要拿到勤娘的口供,想必就会真相大白。”正在林子平天人交际纠结上不上交玉佩的时候,旁边响起了老黄的声音。 齐捕头还没说话,壮班的一衙役说:“我们已经审问了她好多次了,可是女人什么都不说。” 老黄看了看齐捕头,见他眉头舒展,说道:“前面是没有银票、金簪这些东西,现在我们拿着这些东西再去试试了?齐捕头我想拿着这些东西再去会一会这个勤娘。” 齐捕头沉思片刻说:“老黄你有几成把握?”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嘛,大家一没线索,二没进展的,我不就提出这个建议试试,万一可以呢。”老黄嬉皮笑脸说道。 现场紧张的气氛像是被打破,石勇说:“老黄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觉得可以一试。”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事我会向张典史禀报,由他决断。”齐捕头道。 “齐捕头,建议这次审问石勇和林子平也能一起参与,毕竟石勇有多年的审查经验,金簪和银票又是林子平发现的,他们参与更有把握。”老黄向齐捕头抱拳说道。 林子平闻言看向老黄,脑中浮现电视剧里古代牢狱里面的刑法,这老黄是要自己去做打手吗?这……这自己不会,下不去手啊! 齐捕头点了点头说:“此事我也会一并上报张典史,今天先散了吧。” 待齐捕头走后,石勇向老黄抱拳道:“还请黄哥多提点。” 老黄笑嘻嘻道:“好说好说。” 石勇看了老黄两眼转身离开。 晌午,林子平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老黄说话:“黄叔,我……我什么不懂,去审问不是添乱吗?” “傻小子,虽然你比不上和你一起来的,但也不能落后太多啊,放心有黄叔在啊。”老黄拍拍林子平的肩安慰道。 林子平不仅没被安慰道,还升起几分戒备之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和这老黄非亲非故,这么照顾自己是为何?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林子平一脸感激道:“多谢黄叔照顾。” 似乎看出林子平心中所想,老黄叹口气说:“小林啊,叔第一次看你就觉得有缘,但个人的机缘还是得自己把握,知道你刚才问春华楼我为什么拉住你吗?还有这次我为什么叫上石勇吗?” 林子平摇摇头。 “春华楼开了多少年了,大周几乎哪哪都有,这背后肯定有人,岂是我们几个小小衙役能去盘问审查的。”老黄瞪了林子平一眼,“刚才你太莽撞了。” 春华楼的势力如此之大了吗?林子平想到小福子走的时候说的话,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本想借着勤娘这事,让福春县衙查查泽州的春华楼,想不到一个县衙对春华楼也这么忌惮。 “发什么呆。”老黄见林子平没有说话,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子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黄叔,不好意思啊,我在想庆阳有春华楼,怎么福春没有。” “这福春怎么比的上庆阳,好了不说这事了,这次让石勇和我们一起审查,你这两天就跟着他,看他有什么动作。”老黄说。 跟着石勇干什么?林子平不解。 “石勇肯定还有后手,小林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叔家中有一个女儿正好和你年岁相当,你们……等过段时间叔让你们见见。”老黄一脸慈祥地看向林子平。 额……这转得这么快吗,刚不是讨论工作,现在就说到相亲了,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叔……叔……这就不用了,不用见了。”林子平尴尬地说,“我刚来这福春还没立脚了。” “先成家再立业……” 见老黄开启了催婚模式,林子平连忙道:“叔我去看看石勇在干什么。” 说完不待老黄回应,急忙离开。 跑到兵房,林子平心有余悸看看后面,见老黄没有跟来才放下心来。 “你身后有狗啊,急急忙忙干什么?”石勇也在兵房见林子平这样说道。 刚还和老黄谈论石勇,此时突然本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林子平莫名有些心虚道:“没……没有。” 石勇见状笑道:“刚我看你和老黄一起,说啥了?” 林子平心中警铃大作,刚才自己明明看周边没人了,石勇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问问他怎么审查勤娘。”林子平干笑两声,“不知道老黄怎么想的让我和你们一起审,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还让我和他女儿见面,吓死我了。” “哈哈,别理老黄,县衙来一个新人他都要把他闺女介绍一起见面。”石勇脸上笑意不减,“不要怕,有我了,柴巡吏让我好好带你,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如此就多谢石哥了。”林子平抱拳行礼。 “你就跟着老黄,看他做什么,我们好做打算。”石勇说道。 林子平表面笑嘻嘻地点头答应,心中不由吐槽,这是要自己做双面间谍啊,老黄让自己盯着石勇,石勇让自己跟着老黄,怎么自己就是你们y的一环啊! 第86章 审讯 张典史批准得很快,第二天一早齐捕头便通知老黄下午可以进行审问。 审讯室内,阴暗潮湿,与外面炎炎夏日形成鲜明对比,冷气逼人。 林子平跟随老黄、石勇入座,不久后,两名衙役将勤娘带入,她颈戴枷锁,手绑铁链,随着衙役走动的步伐发出刺耳声响。 林子平凝视着勤娘,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手臂上的伤痕与衣服上的血迹,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 “叫什么名字?” “是哪里的人?” “为何杀死胡新华?” ……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无论怎么问询,勤娘都闭口不言。 “老黄,这没用的,我们都问了好多遍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什么都不说,会不会这女人就是一个哑巴?”一个衙役凑上前对老黄低声说道。 老黄眉头紧皱。 “老黄,没听胡新华同村的人说这个女人是个哑巴啊。”石勇对老黄说道,“要不先带下去,一会儿继续审?” 老黄思索片刻,点点头,挥手让衙役把勤娘带下去。 林子平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现在问不出什么,一会儿就能问出来了?不一会儿,隔壁传来女子的闷哼声,林子平反应过来一会儿继续审问是什么意思。 “黄叔,石哥还没开始就上刑是不是不太合适?”林子平忍不住问道。 老黄一笑,似乎看出了林子平的不忍,“小林,是不忍心了? 林子平尴尬地笑了笑,“呵呵,确实有些不适应。” “一会儿让子平来审?”石勇看向老黄。 老黄沉默片刻后,点点头:“也好,年轻人应该多历练历练。” “黄叔,石哥,这……这不太合适,我……我什么都不会啊。”林子平急忙拒绝,又说,“我去隔壁将勤娘带过来。” 说完急忙向隔壁跑去。 来到隔壁房间,见到刑具满墙,林子平心中一紧,急忙收回视线。 转眼又看到勤娘此时趴在地上,头上冷汗淋漓,林子平上前两步想查看情况,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停下脚步对一旁的衙役说:“把她带过去。” “是”两名衙役抱拳称是,上前准备将勤娘拖走。 “你们干什么,都伤成这样了,一会儿怎么问话?”林子平见状恼怒地呵斥道,“快处理一下,她身上什么东西,快取下来!耽误了案子,谁负责!” 一衙役连忙上前将一根长长的竹签从勤娘的手里取出来。 “啊……”勤娘痛的大叫起来。 林子平心中不忍,为了避免别人看出,皱眉对另一个衙役说道:“你去给她上点药,这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还问什么?” 那衙役看了看林子平。 “还不快去,小心我一会儿告诉齐捕头。”林子平佯装不悦说道。 衙役闻言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点药膏撒在勤娘手上,两人一起将勤娘抬到隔壁审问室。 感觉里面的刑具泛着寒光,林子平拢拢衣袖,不愿多留,快步走了出来。 回到审讯室,老黄和石勇坐在一旁不再参与询问,林子平见此只能硬着头皮上,试图回忆以前看的刑侦局中审问人的方法。 林子平将金簪摆在勤娘面前说:“戴勤,你可认识此物?” 勤娘没有说话,林子平也没在意继续说道:“顺化二十年,你与胡新华带着女儿从泽州来到平顶村,当时你们两人十分恩爱,满心欢喜即将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们一起设计了你们的房子,一点点地建造你们的家,你以为遇到了良人,遇到了相伴一生的爱人,他帮你逃离春华楼,你为他生儿育女,他赚钱养家,你操持家务,那段时间虽然平淡,但也美满。可是好景不长,胡新华厌了,倦了,他嫌弃你曾经春华楼的身份。” 林子平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勤娘的表情,虽然勤娘还是面无表情,但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他打你,骂你,甚至后来打断了你的双腿,你因为他一副情深意重,对你至死不渝的样子依旧没有放弃……直至你发现他觊觎你的女儿……”虽然这些都是自己瞎编的,还因为紧张讲得前言不搭后语,脑中不由浮现出相关情景,林子平觉得有些难受,借着喝水停了下来。 “胡新华觊觎你的女儿,你的爱破了,你的不舍散了,你决定杀了他,你诓骗你的女儿买了砒霜,下到饭菜里,你看着胡新华痛苦死去,你在一刀一刀砍向他,发泄你的愤怒、委屈、痛苦,是这样吗?莫七妮!”老黄接过林子平的话继续说。 随着老黄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鸦雀无声。 半晌,勤娘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不一会儿哭喊着:“他是一个畜牲,他骗了我!他……骗了我……呜呜……” 老黄和石勇相互看了看,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勤娘的哭声渐渐平息,但依旧喃喃自语不知说什么。 林子平倒了一碗水,走到勤娘面前,见老黄和石勇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递到勤娘面前说:“喝水。” 勤娘抬头怔怔低看向林子平。 “咳”石勇轻咳一声,林子平急忙将水放到勤娘面前退回来。 “多谢。”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林子平没有多说什么,回到石勇旁边。 老黄向一名衙役示意,衙役上前将水递到勤娘嘴边。 “叫什么名字?”老黄问道。 “勤……戴……戴勤。”戴勤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中有一丝嘶哑。 “莫七妮是谁?”石勇问道。 戴勤一怔,思考了一瞬,低声说道:“也是我。” “你为何又叫戴勤?” “禀官爷,在我十二岁,我爹娘将我卖了,后来我自己取名为戴勤。”戴勤端坐着,仿佛腿没有断,背挺得笔直,手指蘸着水还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头发,一颦一笑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和先前的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判若两人。 “是你杀了胡新华和你女儿吗?” 第87章 真相? 审讯室内,老黄的话语如同重锤落下,四座寂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戴勤。 勤娘的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是。” 老黄与石勇交换了一个眼神,石勇追问道:“为何?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戴勤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金簪,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那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你们不拿出来我的忘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杀人!”石勇面色严肃地说。 “哈哈哈……官爷问的好笑,杀人自然是有该杀的理由。若不是他们该死,我又怎会动手呢?!”戴勤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 林子平默默点头,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不觉得那人该死,谁杀啊! 你们看,这位小官爷似乎很赞同我的看法。”戴勤的目光让其他人也将视线转向了林子平。 林子平尴尬地摸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他欺骗你,他是谁?胡新华吗?他骗你什么了?你是因为他欺骗你而杀了他吗?“ 戴勤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官爷们不介意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不待其他人回答,戴勤自顾自开始讲诉:“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读书成才,考中举人,考中举人就到京城国子监学习,但这一离开却音信全无,了无音讯,家中之人多方打听依旧无果,虽然伤心,但仍未放弃寻找,这家父母忧思过重,身体就这样拖垮。另一个孩子接过家中产业,开始经商,却因经商有道,引来了觊觎。有一天一人偶然发现经商者居然是个女子,于是精心策划,渐渐捕获了这家人的信任,获得了经商这人的青睐,恢复女子身份,与这人成婚,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人的真面目暴露无遗。女子虽然被爱情蒙蔽,但最终清醒过来,托付心腹照顾女儿,决定与那人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勤娘实在不适合讲故事,一个集悬疑、大女主、反击白眼狼的事讲得稀碎。 林子平心中感慨,这位女扮男装、敢爱敢恨的女子落得与渣男鱼死网破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故事和你杀胡新华有什么关联?”石勇皱眉不悦地说。 戴勤不以为意说:“官爷莫急。” 林子平心中却起了疑云,凭借他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这个故事绝不简单。 老黄抿了一口水,缓缓说道:“戴勤,那经商女子的心腹,莫非就是你?与胡新华一同死去的女孩,是她的女儿?你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背叛,才动手的?” 戴勤的情绪突然失控,泪水涌出:“胡新华是个畜生!他骗了我,我为何没有早点下定决心,那样就不会连累我的心橙……” 林子平皱眉,这戴勤的精神状态好像出问题了,她说的话还可信? “莫七妮,不要惺惺作态,从实招来!”老黄呵斥。 “胡新华是个畜生,他说和我一起养育心橙,不嫌弃我的出身,会一直爱我护我,可是才几年啊,他骂我,打我,折断了我的腿,不让我出门,还用心橙要挟我。我恨他,我要杀死他!可是我的心橙,用命换来的心橙,却渐渐与我疏远,开始亲近胡新华这个畜牲,不,心橙,不可以,胡新华会伤害你的,快离开她,快跑……”她的情绪再次崩溃,语无伦次地呼喊着。 “老黄,这……”老黄和石勇面面相觑,石勇道,“我看她好像疯了。” 老黄烦躁地捏捏眉心,没有说话。 “黄叔,还要继续吗?”林子平问道。 半晌,老黄说:“小林整理今天戴勤的口供上报给齐捕头,你们先把她带下去。” “是。”两名衙役上前,将戴勤带离了审讯室。 “这你怎么看?”老黄看向石勇。 石勇说:“老黄,这次主审的是你,你主导就行了,我没什么看法。” 老黄拍拍石勇的肩说:“我年纪大了,现在得看你们年轻人了。戴勤这个样子估计是疯了,但好在她已经亲口承认杀了人,我看这案子基本上没什么争议了,戴勤杀害亲女,谋害亲夫,罪大恶极,建议上报冯县丞施于绞刑,也是给福春父老们一个交代了。你们意下如何?” 没有什么争议了吗?从戴勤得话中可以看出她的女儿心橙是一个对她比较重要的人,是她杀死了她女儿吗?她为什么要杀死她女儿呢?戴勤真的疯了吗?林子平心中疑惑重重,但见石勇没有反驳老黄的话,自己一个新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三人出走审讯室,太阳还没下山,阳光有些刺眼。 “子平,刚你说那个有模有样的,和戴勤说的八九不离十,你什么时候查到的?”石勇搂着林子平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林子平急忙避开,憨笑道:“我那都是胡诌的,平时比较喜欢看话本子,都是瞎编。还差点编不下去,多亏了黄叔啊,不然戴勤也不会说。” “哈哈,我也是接着你的说,小林可以啊,审讯是有一套,好好努力,前途不可限量。”老黄夸赞道。 林子平偷偷地看了一眼石勇,见他神色如常,便跟着老黄笑着打哈哈:“哪里哪里,还得多向黄叔、石哥县衙各位兄弟学习。就说这口供我就不会写,黄叔、石哥要不指导指导?” “这你石哥比较在行,我就不行了,没读多少书,写的东西不堪入目,难登大雅。”老黄摆手说道。 “老黄,这你就谦虚了,县衙审讯谁能比得上你。”石勇在一旁说道。 这口供可不是谁都能写,所谓差之一字,谬之千里,林子平以前在庆阳和季巡闲聊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人就会在口供中加入自己的想法,或者改变意思,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后面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口供记录者要对记录的内容承担责任。 林子平不知道石勇什么意思,连忙对老黄说:“黄叔,你可得教教我,这次我看你怎么写的,向你认真学学,以后我才能不两眼抓瞎,什么都写不出,黄叔我什么都不会,你可不能推辞啊。” 老黄见状无奈答应:“小林你今天回去想想,明天石勇我们一起写。” “好。”见石勇没有反对,林子平连忙答应。 林子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的小院,柱子不知道忙什么还没有回来,这县衙的班上得有些磨人,不但要憋得住心中困惑,还得处处需要防备,一不注意就掉坑了,这打工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第88章 探监 口供记录呈上不久,判决结果便迅速下达,戴勤被判处绞刑,行刑日期定在七天后。 林子平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看着上面的字,想到杨小宝找不到他姐姐可怜兮兮的样子,决定还是去问问戴勤,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几位大哥。”林子平来到牢房,向守在门口的两名差役打招呼。 “林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名差役上前,面带笑容地问道。 县衙明面上有四十多个岗位,但实际上却远远不止,还有许多像这两名守牢门的差役一样的“临时工”。 “老黄让我来看看。”林子平称另一衙役不注意,偷偷塞了个荷包给差役,“辛苦了。” “这……”差役看了看林子平,神色如常将荷包塞进袖子里说:“既然是黄爷安排的,林爷便进去吧。” 林子平颔首致谢。 另一名差役打开门,带着林子平进入牢狱。 “劳烦带我看看戴晴。”林子平说。 “是”差役拿着钥匙,领着林子平往里走。 牢狱里面收拾为干净,里面与电视中常见的简陋木栏,四周的人没事还能聊天喊冤不同。这里与现代监狱相似,一间一间单独隔开,囚室内部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里。”差役将门打开。 “多谢,我想单独和她谈谈。”林子平又塞了一个荷包给差役。。 差役一怔,反应过来,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看了看四周,“林爷进去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就行。” 林子平点头表示知道,将门虚掩,走了进去。 牢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戴勤独自一人,双手戴着铁链,蜷缩在角落里。 “戴勤……”林子平朝着角落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林子平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审讯时戴勤情绪突然失控,林子平有些后悔。万一这块玉佩是戴勤偶然得到的,自己这么冒失地进来,若是被石勇或者老黄发现,自己没有上交物证,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林子平决定离开,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包子,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放下,自顾自地说:“这是我在城东街头卖的包子,有好几次看见你盯着那里看,想必是喜欢吃,过两天……以后你可能就吃不到了,你尝尝。” 林子平向门口走去,想要离开。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谁?\" “我是福春县衙办事的。”林子平收回脚步,转身说道。 “哗啦啦……”只见戴勤双手撑地,向林子平“走”近。 “我见过你。”戴勤抬头上下打量着林子平,“多谢。” 林子平也打量着戴勤,此时她眼神锐利,和审问那天展现的风情万种与崩溃截然不同,与平时的呆滞也判若两人。 “我已经招认杀了人,你来干什么?”戴勤说。 “我……我……想问你个事。”林子平想了想将玉佩拿出问道:“这……你有印象吗?” 戴勤疑惑地看向林子平手里的玉佩没有说话。 林子平隐晦地说:“上面有个字。” “杨……”戴勤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这是从哪里来的?”林子平一听急忙向戴勤走去,走了两步,急忙停下脚步,靠近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向戴勤走近低声问:“你记得这是从哪里来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和我杀人应该没有关系吧。”戴勤锐利的眼神扫过林子平。 林子平向前凑了凑说:“我有一个朋友小时候走丢,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她,她姓杨,戴勤你这个玉佩从哪里来的?” “都是走丢的人了,有什么好找的,没有找到还有个念想,找到了不过是徒增烦恼。”戴勤悠悠说道。 林子平眼睛一亮说:“怎么能不找,万一她就等着我们找她了。可以说说这是从哪里来的吗?” 戴勤没有说话,半晌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当年我在春华楼的时候,一位故人交给我的。” “故人?她如今在何处?” “早就已经死了,她死前把这交给我。” “死了?”林子平喃喃道,“他是男是女,你遇见他是哪年,他多少岁?” “是个女孩,顺化十七年被卖到泽州的春华楼,我刚遇到她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戴勤回答。 顺化十五年杨小宝的姐姐被送走,那时是十岁,顺化十七年,十二岁,时间能对上来! 林子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想到戴勤说她已经死了:“她怎么就死了?” “呵,春华楼什么地方,她被她爹娘卖进来,难道是让她白吃白住的吗?当然是要接客啊?”勤娘嘲讽道。 “接客?她才十一二岁怎么就……”林子平皱眉。 “她也不想啊,心心念念想要离开,说要找她的爹娘和弟弟,为此不惜毁容。春华楼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就把她扔到后院接待那些下九流的人了,后来染病就死了。” “卖她的不是她爹娘吗?” “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不是她也进了春华楼,现在也死了,这就是命。” “那……那这玉佩怎么到你这里了?” “还不是那丫头傻,都要死了不用这玉佩换点钱治病,还傻乎乎地给我,让我……”戴勤突然顿住,过了一会儿自嘲笑道:“不说这些了,既然你认得这玉佩,就给你了吧,帮我带给那丫头的家人,也算成全了她。” 虽然年龄这些能对上,但世上有那么多人,林子平也不确定那女孩是不是杨小宝的姐姐,本想拒绝,但浮现出春繁死去时候的场景,说:“我不确定这玉佩是不是我那朋友的,但我会问问她的家人,如果不是,我也会试着帮忙找的。” 戴勤看了看林子平,突然凑近说:“你是女子吧。” 林子平闻此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强忍着恐慌说:“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是女子!” 戴勤“咯咯”地笑起来:“看把你吓的,我只是随便说说。” 林子平没有说话,心里七上八下,不断回想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有一种药,女子喝了会延缓女子特征的生长,但得一直喝,一旦停下女子的特征就会慢慢出现,长期喝药的人身上还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有一种叫寻蜂蝶的东西能够闻到。”戴勤悠悠地说道。 药?林子平想到廖嬷嬷给自己喝的那个药,难道那是戴勤说的会延缓生长发育的药? “那……那有毒吗?”林子平结结巴巴地问。 “呵呵,小官爷是药三分毒,你说了?”勤娘笑着说。 林子平如丧考妣,虽然自己一直不想活了,但也不想死啊! “有……有解药吗?”林子平期期艾艾地看向戴勤。 不待戴勤回答,门外传来了差役的声音:“林爷,好了吗?” 林子平随意应了一声,准备下次回去将玉佩给杨小宝,如果不是他姐姐,就请他帮忙找找这玉佩主人的家人吧。 ”小官爷,我死后帮我处理一下我的房子吧,毕竟有我的心血,我不想落入其他人手里。”戴勤低声请求道。 林子平想到自己快死了,也没有继续询问的心情,点点头便离开。 第89章 喝药 想到自己可能中毒活不久了,林子平好像对一切失去了兴趣,什么好好奋斗享努力人生,以前的自己没倒在办公桌上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只想坐吃山空,躺平摆烂,运气好点说不定死了以后还能回去。 “子平,你这几日怎么了,看着没精打采的?”柱子看着林子平关切的问道,“可是生病了,最近生病的人特别多,你得注意一点啊。” 林子平没在意柱子的话,仔细回想了到这身体后这几年的细节,以前刚来的时候廖嬷嬷会给自己挂上香囊,后来每个月都要喝药,而自己第一次来大姨妈是到福春没有喝药后来的,而且这一段时间感觉胸胀痛,想必也是没喝的那药缘故,原本以为是古代食物健康,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激素,身体发育迟缓,如今细思极恐。 那廖嬷嬷是为了帮自己掩盖身份才让自己喝那药的吗?她知道有毒吗? 林子平思绪翻飞,如果知道廖嬷嬷给自己喝的药里面的成分有哪些,是不是就能知道怎么医治了。想到此,他一把抓住柱子的手,激动地问道:“柱子,廖嬷嬷让我的喝的那药,你那里还有这药吗?” 柱子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挣扎开林子平的手,摇头说道:“我这里没有药方,那药都是林府每月叫人送来的。” 林子平闻言有些失望,原来觉得女扮男装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没想到现在中毒,头上的刀又增加了一把。 “这个月的应该快到了吧。”柱子想了想说,看向林子平,“子平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子平眼睛亮了亮,没将自己可能中毒的事告诉柱子,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我看你最近比较辛苦,想自己熬煮了喝,没有就算了,到时候药到了你和我说一声,我自己熬。” “那如何使得,怎么能让你做这些。”柱子急忙摆手,“再说最近医馆里面看病的人多了,我经常熬药,到时候我一起就熬煮了带回来就行。” “到时候再说吧。”林子平不与争辩含糊应道,想到过几天就能看见药,能知道自己中毒到底怎么回事了,心中的郁结消散不少,想到自己好像多日没见看到柱子了,问道:“最近几日医馆的病人很多吗,怎么还经常熬药了?” 柱子点头:“是啊,最近看病的人突然增加,都是开始精神不振,不太引人注意,后面就开始浑身无力,高热不退,恶心呕吐,病情越发厉害,我们医馆最近来了好多人的是同样的症状,子平现在你经常在外行走,一定要注意啊。” “是暑热吗?”林子平想了想这个症状好像和中暑有点像。 “不知道,医馆的大夫还不让我把脉。”柱子有些不好意思。 “无碍,慢慢来,我们才来福春还不足半年,你当学徒不过寥寥数月。”林子平安慰道。 “我知道。”柱子点点头,“子平,我明日从医馆带点解暑的药回来熬煮了给你喝。” “我看着这天气一两天不会凉下来,我一会儿拿点银子,你多买点回来,还有家中米油这些,你没时间买就我过两天去买一些回来。” 林子平说道,“你经常接触的病人,也要注意点,别染上病了。” “好。”柱子点头称是。 虽然想摆烂躺平,但林子平第二日还是准时打卡上班,经常上班的朋友们都知道,打工人就是如此的嘴硬心软。 来到县衙,摆放在进出口处的铜镜红布不知道什么已经被揭开。 林子平来到铜镜前上下打量,这铜镜质感十分不错,比林子平的那面这能照脸的好上太多。 里面映射出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林子平仔细打量,试图找到自己曾经的身影,可记忆中木少英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根本找不出相似的样子,镜中之人这具身体目测有1米7,身着黑红相间的古装,跟随林子平的动作而动作。 “喂,林子平你在干嘛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林子平回头看是肖家正。 “家正兄。”林子平抱拳行礼。 肖家正搂过林子平的肩膀:“林子平你就不要给我来这些虚的了,你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样子我可全看见了。” 林子平退让两步避开肖家正的手,翻了两个白眼,什么搔首弄姿,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道:“肖五,你瞎说什么,我昨天见这还是盖着的,这个红布什么时候揭开的?” “昨天午后啊,你们抓的那个凶手服法,‘杀夫’案了结了,这铜镜也该揭开了。”肖家正回答,“冯县丞安排的。” “戴勤死了?”林子平有些诧异。 肖家正想了想,点点头:“戴勤就是‘杀夫’案的凶手吧,前两天就死了,听说没家人给她收尸,尸体今天一早就送到义庄去了。” 算了算时间,前日就是戴勤执行绞刑的日子,这几天自己陷入自己中毒的事情中也没有关注这件事,林子平想到戴勤让自己帮忙处理她那个房子,便问道:“肖家正,县衙有帮忙处理过嫌犯留下房子的这种事吗?” “看上胡新华的那房子了?”肖家庄了然地看着林子平,“你是想虽然现在那房子死了人,周边的人都不会要,价格压低,过几年你转手卖给不知情的人,就可以赚一笔,可以啊,林子平想不到你还知道这种买卖。” 听肖家正如此说,看来自己处理戴勤这房子不算什么奇特,林子平也不多说什么,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事以前都是先找当地的里正,谈妥了一起到县衙找到备案的房契办理,你感兴趣可以去找找白新,他应该知道怎么办。”肖家正解释道。 闻言,林子平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啊!” 肖家正低声提醒:“买房有风险,你要谨慎哦,尤其是这种房子,搞不好就砸手上。” 林子平点了点头,抱拳行礼后离开。 林子平找到老黄和石勇准备告诉他们自己私下找戴勤的事,虽然当时分别“贿赂”了两个差役,让他们认为对方没有,为了私吞银子都不会多说什么,但还是得和老黄、石勇通通气。 “……黄叔、石哥,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个案子,所以那天我偷偷借你们的名义去审了戴勤,她要我帮她收尸就给我房子,这……我当时不知怎么就答应了,黄叔、石哥,我该怎么办啊?”林子平向老黄哭诉说。 老黄听了林子平的话,啪嗒啪嗒抽着烟不说话,林子平也不催促,眼含热泪将视线转向了石勇。 石勇看了老黄一眼,对林子平说:“子平啊,这事就那两个差役外没其他人知道了吧?” 林子平摇摇头,石勇轻叹一声:“以后遇到事多和我们商量。” “石哥,我知道,我就……我看戴勤那天疯疯癫癫的,想从她嘴里再套些话,谁知道,他说让我帮她收尸,帮她处理房子,这天天天晚上做噩梦,石哥,我该怎么办?”林子平慌乱地说。 “好了小林,这事你就别再往外说,尸体已经送到义庄了,房子你一会儿去户房问问,我去找找齐捕头。”老黄轻磕了两下烟斗说。 “好好,多谢黄叔。”林子平忙不迭地应道。 待老黄走后,石勇对林子平说:“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去牢狱和我说,我和你一起去,你自己去忙吧,我去看看柴巡吏。” 目送石勇离开,林子平收回脸上的忧愁表情,找什么户部,自己还是先去义庄吧。 第90章 埋尸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味道,林子平找了一块布将口鼻厚厚掩住,视死如归般地敲了义庄的门。 林子平一边敲门,心中又不断后悔,戴勤没说让自己帮忙收尸,怎么一时兴起还上赶着给自己揽活。但在义庄徘徊了好几圈硬是没有转身离开,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了,不认识也就算了,眼睁睁看着认识的人暴尸荒野这种事,林子平自认还是做不出来。 “谁啊?”屋内传出一道声音。 林子平退后一步,门从里面打开。 来人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子平说:“你是谁?” 林子平抱拳行礼说:“我是福春县衙林子平,请问张仵作可在?” 来人也向林子平抱拳行了一个礼:“仵作大人在里面,你有什么事?” 林子平没有回答,掏了几个铜板递给他:“劳烦小哥通传。” “你这傻小子来这里干什么?”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张仵作的声音。 “张仵作。”林子平转身抱拳行礼。 张仵作点头示意,打量着林子平:“这次倒是知道用布捂着了,你今日来干什么?” “张仵作,前两天牢狱送过来一具绞刑后的尸体来这里吗?”林子平问道。 张仵作想了想看了旁边给林子平开门的人,那人点了点头。 张仵作回答道:“是那个断腿的女人吧,一家三口的尸体都在这里,也没有人来收。” 一家三口?是了,还有胡新华和戴勤的女儿心橙,他们尸体摆放了那么长时间了,已经开始腐烂了,这也要自己一起帮忙埋吗? 林子平想了想那个画面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说:“张仵作,如果我帮忙需要给那个女人和她女儿收尸需要怎么做?” 小女孩帮忙还可以,渣男就算了吧。 张仵作似乎没想到林子平会这么说,诧异地看向他:“你要给她们收尸?” 林子平点了点头。 “你找到埋葬之地再来告诉我,我安排搬尸人运过去,傻小子我可要提醒你他们这一家三口这种情况是入不了平顶村坟地的。”张仵作说。 入不了坟地,那埋在哪里,难不成要学电视里面找个山青水秀地方?那多不环保啊!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林子平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见林子平如此,张仵作指了一个方向说:“这过去两三里,就有一块坟地,有些横死之人就埋在那里,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看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没去过,林子平再次抱拳行礼:“张叔,这事还得请你帮忙操持,我也是受人之托啊。” “罢了,老刘你帮帮他吧。”张仵作对旁边这人吩咐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林衙役,你和我来吧。”为林子平开门的那人也是老刘说道。 两人来到距离义庄大概500米的距离,老刘将脸上的布取下,是一个中年汉子,右侧脸布满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林子平按捺住害怕,平稳地问道:“刘哥,请问那事我该怎么办?” 老刘将布重新包好说:“你要怎么埋,送人过去一百文,挖坑埋葬五百文,草席一两银子,一般棺材五两银子,好的棺材看情况定价。” 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挖坑埋人一条龙服务的丧葬业了。 林子平想了想说:“就一般的吧。” 老刘点点头说:“先给定金。” 林子平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老刘掂量了下说:“你在这里等我吧,一会儿一起过去,埋好付钱。” 不等林子平回答就离开了。 半晌老刘赶了一辆驴车从义庄出来,招呼林子平道:“上来吧。” 没做他想,林子平一屁股坐在老刘旁边,一股浓郁的腐烂味传来,林子平干呕两声。 老刘看了林子平一眼:“要验验真假不?” 林子平连连摆手。 “你新来的吧?”老刘一边赶着车,一边问道。 林子平不想说话,疑惑地看向老刘。 老刘似看懂林子平的意思:“只有新来的才会这样好心,这女人身上的伤我这个男人都看不过,想必是她男人弄得吧,啧,也是可怜。” 林子平没有说话,老刘也没多问,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坟地。 有几人抬了两具棺材等在那里,见林子平和老刘来了连忙上前。 老刘指挥这几人将戴勤和她女儿的尸体放在棺材里,林子平也不懂什么风水,指了一处宽敞一点的地方就让他们挖坑。 几人按照林子平指的位置向下挖,林子平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四下看,回想起自己和小福子当年埋春繁的情景,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不知道小福子怎么样了? 突然,林子平感觉到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林子平四下观察,不远处一棵树后面有个人正定定地看着这边,那是……那是莫八妮! 莫八妮与林子平对视,惊慌地退后一步,然后转身就跑。 林子平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板车上对老刘说:“刘哥,我有事先走,剩余的我放这里了,多个给兄弟们打酒。” 不待老刘回答,拔腿向莫八妮离开的方向追去。 “停下,莫八妮快停下。”林子平一边跑一边喊。 这几年的锻炼还是有效果的,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见林子平马上要追上,莫八妮停下脚步,一下蹲在地上。 林子平追了上去,一把拉起莫八妮道:“莫八妮,你跑什么?” 莫八妮慌乱地看向林子平,眼中噙满泪水。 额,这怎么感觉像自己欺负她一样。 林子平松开手问道:“莫八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我来走亲戚。”莫八妮结结巴巴地说道。 “走亲戚,你偷偷摸摸的在那里看什么?”林子平皱眉。 “官爷,求求你放我走。”莫八妮一下跪了下去,对林子平哀求。 这……自己什么都没做啊。林子平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暴力吓到她了。 林子平缓了缓语气说:“你先起来。” 半晌,莫八妮观察了林子平的反应,怯怯地站起来,站在一旁低头沉默。 见莫八妮这样,林子平想案子现在已经结了,自己也管不了她来这里干什么,况且今天自己是翘班出来的,现在太阳已经偏西,也该回去了,至于老刘那边,过两天休沐了再去验收吧。 谁知林子平不想管莫八妮,莫八妮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一回头莫八妮就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回到县城,林子平见莫八妮还跟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在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和馒头,走到茶铺要了一壶茶招呼莫八妮坐下。 将包子递了一份给莫八妮,倒了一碗水在她面前道:“吃吧。” 不管莫八妮如何,今天也算奔波了一天,林子平就着油纸啃起来馒头,哎,谁懂啊,手没洗,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味道,以前自己肯定什么都吃不下,现在……这馒头也挺香的。 “多谢。”在林子平自怨自艾时,一道声音传来。 莫八妮她喝了一口水,大口大口地吃着林子平给的包子,林子平怔了一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说:“慢点还有。” 见莫八妮速度慢下来,林子平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第91章 莫八妮 莫八妮恍若没有听见林子平的话,吃着吃着包子就流下了眼泪。 “你别哭啊。”林子平顿时手足无措,连忙将身上的手帕递过去,这个时代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柔软的卫生纸啊,自己带的手帕真心不怎么够了啊。 实在不会安慰人,见莫八妮没有停止的意思,林子平从茶壶里倒了些水出来洗洗手,单手撑头看着桌面发呆。 “小官爷,让你见笑了。”不知多久,莫八妮抽抽噎噎地说。 “无碍,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林子平道。 莫八妮摇摇头:“官爷我是被我相公和婆婆赶出来的,我想去帮我姐姐收尸,他们不同意。” “这么说戴勤确实是你姐姐了。”林子平看向莫八妮。 “这……”莫八妮一愣。 林子平见状心想,算了,现在戴勤已经死了,这莫八妮是不是戴勤的妹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最近又是帮忙处理房子,又是帮忙收尸,已经够扎眼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已经请人将她下葬,你回去解释解释,想必……” “小官爷,我确实是戴勤的妹妹。”林子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莫八妮打断。 哎,林子平叹气,心中咆哮以前自己想查明真相那是工作所需,现在是下班时间自己不想知道这些啊! “莫姑娘,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你以后也不要向其他人说起。”林子平面色严肃地说。 “以前我家住在恒德,我爹娘生了九个孩子,除了我的弟弟,其他都是女孩,我和七妮是双胎,本来也活不下来的,是其他姐姐将我们藏着养起来,后来我爹娘发现我和七妮就把我们带回家,我们回家没多久,我娘就生了我弟弟,但不久大姐二姐不在了,后面爹娘打算修房子,房子建好了三姐也不在了;他们要送我弟弟去读书,弟弟上了学堂,四姐却不在了。五姐和六姐小心翼翼地护着我和七妮,后来恒德天旱,周围人都走了,爹也准备要带着我们一起逃荒,走的时候五姐不在了。在逃荒的路上弟弟闹着要吃肉,第二天爹拿回来了肉,但六姐从这天后再也没有出来。七妮一直比我聪明,看得比我明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了十几个铜板,趁他们吃完肉睡着带着我跑了出来。虽然我们省了又省,但十几个铜板还不够两服药,为了我,七妮自卖到春华楼,设计让我被孙家捡到。”莫八妮自顾自地说道。 林子平几次张嘴想要打断,但看见莫八妮和戴勤一样空洞的眼神,算了就当故事听吧。 莫八妮捧起林子平倒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后来大概过了四五年,七妮偷偷找到了我,还给我送来了一些银子,可我却害怕孙家嫌弃我有个做妓女的姐姐,明知道她到了平顶山,明知道胡新华不是个东西,明知道她在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连给她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说完捂着脸“呜呜……”低泣起来。 怎么又哭了?皱眉看着莫八妮,比起同情她,林子平更同情她那几个姐姐,大妮二妮换了她弟弟,三妮换了房子,四妮换了她弟弟的读书,五妮换了一家人逃荒的盘缠,六妮换了肉,七妮换了她活着,换八妮活下去的七妮成了戴勤,戴勤可能从来没想过要八妮做什么吧,毕竟莫七妮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戴勤,莫八妮活着代表着莫家七姐妹的延续。 见天色渐暗,林子平问道:“莫八妮,你接下来又什么打算,城门应该快要关了。” “小官爷,我……我不想回去。”莫八妮抬起头泪眼盈盈低看向林子平。 “孙二狗打你了吗?”林子平想到戴勤的情况,见莫八妮这样疑惑问道。 莫八妮急忙摆手:“没,没有。” 林子平看向她衣袖摆动间露出来的伤痕,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这是家事,虽然自己厌恶家暴,但也明白这是夫妻双方的事,在当事人没有表明态度之前其他人只能劝说。 “那我找一辆车送你回去吧。”林子平假装没有看见,试探问道。 “不,我不会去。”莫八妮拒绝,低声说,“他会打我的。” 林子平叹了一口气:“那我带你去县衙报案?” “不,孙家是好人,是除了我姐姐外对我最好的人,他们不会不给我吃饭,只是偶尔打我,对,我还给他家生了一个儿子。”莫八妮急切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莫八妮是赖上自己了吗? “那你要怎么办?”林子平无奈说道。 莫八妮低头没有说话。 正在两人僵持之间,恍然看见了老黄的身影。 “黄叔!”林子平仿若看见了救星一般站起来大声喊道。 老黄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林子平走了过来说:“小林今天一天没看见你,跑哪里去了?你身上什么味?“ 林子平讪讪低笑道:“柴巡吏没找我吧?” “找了。”老黄见林子平面露惊恐,哈哈笑起来,“我们说你巡逻去了,以后这事记得和我们通气。” 说完,看向了旁边的莫八妮,疑惑道:“莫八妮?” “黄叔,我今天去义庄给戴勤收尸的时候遇到了她,她就跟我回来了。”林子平说。 “如今城门就快要关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是还有什么前两天没给我们说清楚吗?”老黄看向莫八妮。 莫八妮眼巴巴地望向林子平。 林子平低头假装没有看见莫八妮的视线。 “嗯?”老黄面色严肃。 莫八妮咬咬唇说:“民妇这就离开。” 看着莫八妮远去的身影,林子平对老黄道谢。 “她怎么就跟上你了?”老黄问道。 林子平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 老黄听完哈哈大笑:“傻小子,这是看你善良想让你送她回去了。孙家打她,她又不想离开,看你给戴勤收尸,又给她买吃的喝的,还有一个县衙衙役的身份,送她回去正好可以震慑孙家。” 啊?! 见林子平一脸震惊,老黄本想拍拍林子平的肩膀,但想到他去了义庄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说你傻还不行,快回去洗洗吧,太臭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不由有些挫败,以前还自以为比别人见识多一点,但目前看来时代不同了,以前的那些不一定用得上。林子平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劲,翻坐起来拿出纸笔细细梳理着自己遇到戴勤以来的所有事。 第92章 买粮 庆阳林府 “老爷,这是福春最近传来的消息。”陶管家将一本册子递给林忠。 林忠接过,开始仔细翻看起来。 “戴勤?”林忠突然道。 “根据我们调查她原本是卖身到春华楼的一个农女,后面不知为何从春华楼逃出来,和一男子带着孩子在平顶村隐居起来,那男子就是这次被她杀的胡新华。” “这胡新华查了吗?”林忠问。 “两人是从泽州到福春县,戴勤倒是知道从春华楼出来,还个妹妹,但胡新华籍籍无名,以前的事一无所知。”陶管家思索一瞬回答道。 林忠皱眉:“他的官引文书也查不到吗?” “查过了,那村子的确有一个叫胡新华的人,但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两人是否为同一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确认。”陶管家想了想又说道,“少爷现在已经知道他身上有毒了,会不会怀疑什么?” “陶贤,你过于小心了。”廖嬷嬷说,“子平知道自己女扮男装,这药也是我们为了遮掩她的身份特意寻找的,是药三分毒,这很难避免,况且子平心善且心软,以前推他下水的何金宝,打了一架后来不也和好了吗?我们是为她好,她会明白的。” “晴雨,我这也是担心,如今过去十多年了,这……”陶管家叹气。 林忠见此说:“陶管家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子平是我们养大的,以后想必会知道我们是为了她好。对了,陶贤京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陶管家正色道:“那些大臣最终还是同意皇子们外出游学,只是李家二小姐也跟着六皇子一起的。” “什么,这不是胡闹,她一个及笄的女子怎能如此,李家,李家怎么会同意?”林忠重重放下手中的册子,声音中带有一丝恼怒。 “女子怎么了,子平也是女子,现在不也只身在外。”廖嬷嬷不悦地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忠摸摸鼻子讪讪道。 陶管家看了看林忠和廖嬷嬷:“李家那边应该不知道,传来消息说李老夫人清修,李大人和李夫人也没在府,是李二小姐找了季巡,季巡去求的皇后娘娘,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圣上已经同意了。” “如今季巡和方知礼入朝,季家和方家在朝中地位越加稳固啊。”林忠叹气道,“可惜圣上下令商贾之家不能参加科考,不然子平还是有机会的。” 廖嬷嬷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忠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当初选择了什么,就应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要一会儿觉得这里遗憾,那里愧疚的。” 说完廖嬷嬷不看两人一眼径直就走了。 “老爷……”看着廖嬷嬷身影消失,陶管家才担忧地看向林忠。 林忠苦笑道:“她说得不无道理,只是现在我有时会想当初的选择对不对。罢了,不提了,徒增烦劳。陶贤,京城和子平那里这段时间辛苦你多多关注了。” “是”陶管家回答。 林子平对林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想着家里没有粮食了,正好休沐可以去shopping。 县城里有三家粮油店,去的时候都挤满了人,林子平看得有些傻眼,这是有促销打折吗?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人不是那么多人的地方,林子平费力挤进去,只见上面标价细粮五十文一斗,粗粮三十五文一斗,比上次他买的时候价格涨了不少。 正当林子平犹豫买多少的时候,粗粮价格又上涨了两文。 有人见状议论纷纷。 “这粗粮的价格都能赶上细粮了,你家怎么做生意的,小心我们到县衙告你们。” “太黑心了,莫名其妙的就涨价,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 粮油店的小二说:“不想买就不要买,我可告诉你们过一会儿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其他店可是涨了五文,而且粮仓快没粮了。你买不买?” 林子平刚好站在店小二的面前,听见店小二的声音,连连点头:“买,买,买粗粮细粮各五十斗。” 店小二听林子平这样说,洋洋得意地看向刚说话的几人说:“不买就不要站在这里,我可告诉你们峁峁村那边死人好几个人,听说这是瘟疫,现在你们不多买,以后想买还不一定有,这价格就这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一会儿就不是这个价了!” 瘟疫?不是中暑吗? 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买粮食的阵仗和林子平以前遇到的“囤盐”“抢盐”的情况有点像,但那时是谣言,现在也是吗? 提着粮袋回家,店小二说的瘟疫这件事一直萦绕脑海,林子平在以前经历了两场大型的病毒,在医药技术发达的时代战胜这种大规模的病毒都要花费巨大的财力和物力。如今在古代,如果峁峁山真是瘟疫,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想象。 事不宜迟,林子平找到冯县丞向他汇报粮店粮价上涨和店小二说得峁峁山死人可能是瘟疫的事。 冯县丞认真听完林子平的话:“子平啊,有没有可能是粮店为了让粮价上涨编造了峁峁山死人这件事呢?” “这,这,县丞大人我觉得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目前生病的人确实很多。”林子平恳切说道。 冯县丞皱眉:“你才来,不知道这些商人为了挣钱无奇不用,小林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县衙好,为了福春好,这件事毕竟只是你听说,我会派人去核实的,今天轮到你休沐你就应该好好在家。” “县丞大人……” “冯县丞说得对,这事我们会核查的,林子平你回去吧。”柴巡吏打断林子平的话。 林子平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莽撞,但他相信那个店小二不是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抬头看了看冯县丞,抱拳道:“是,属下知晓。” 离开冯县丞的屋子,林子平本想直接离开,又想到如果真是瘟疫,早点发现就少死一个人,离开的脚步生生顿住,朝知县大人的屋子走去。 知县大人的屋子是关着的,几经辗转林子平打听到他在后院。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威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征南北剿博古通今。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1] 还没见到知县大人,就听见唱曲声音传来。林子平向声音处走近看见魏知县站在高台踱着步,咿咿呀呀的唱着,旁边还有人为他伴奏。林子平朝着魏知县抱拳行礼。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 哈哈哈 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这位是?”魏知县看向林子平用唱腔问。 “属下林子平见过知县大人。”林子平高声回答。 第93章 魏知县 魏知县轻轻一挥挥手,旁边的伴奏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凳子挪动声,夹杂着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几位仆从搬着一把太师椅,端着茶杯、毛巾等物件走过来,快速而有序地布置起来。 魏知县缓步从高台上走过来,接过仆从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将口中的水吐到另一位仆从奉上的痰盂里面,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一口,悠然坐到太师椅上道:“刚才的空城计如何?” 林子平对京剧没有什么了解,便随口恭维道:“大人唱的甚好。” 魏知县抬头打量林子平:“你是县衙里的人?” 林子平抱拳行礼道:“知县大人安,属下林子平,是今年福春县衙新来的,目前跟着柴巡吏一起做事。” 旁边的一名仆从走上前在魏知县面露茫然,连忙上前耳语几句。 魏知县边听边点头,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你,林子平怀州庆阳人,莫山书院程夫子的门生,你很不错。” 林子平拱手行礼,谦虚道:“魏知县谬赞。” 魏知县接过旁边仆从端着的茶轻呷了一口。 端茶送人,林子平知道魏知县这是送客之意。 林子平一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动作,汗水从两鬓流下,手有些微微发抖。 “知县大人,在庆阳时家中曾与季涟季知县有来往,与季知县的儿子季巡也曾研讨过学业。”林子平抿了抿唇,缓缓说道。 “噢,季巡可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想不到子平竟然与他相识,不必如此多礼,小四去搬个凳子上来,我要与子平畅谈。”魏知县捻着胡须笑意更浓。 林子平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魏知县显然是因为季巡的关系才对他另眼相待,道“多谢大人。” “坐。”魏知县指着仆从搬来的凳子。 林子平颔首坐下,只敢轻轻挨着凳子边。 “子平,与季巡进士平常有书信往来吗?”魏知县温和地问道。 林子平没有直接回答说:“我们曾一起在莫山书院求学,在得知我要来福春县的时候,曾向他请教,他指点了我一二。” “他是如何指点你的?”魏知县疑惑问道。 “他说魏知县心怀大义,一心为民,福春县在大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当时我还半信半疑,但当我来到福春后,发现确实如此,虽然因为黄河改道,福春县中水源稀缺,粮食不足,但治安环境良好,我刚来的时候就参与了剿匪,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为百姓除了一害,在我们押送山匪回城的时候,百姓对我们的行动无不拍手称快,感谢大人恩德。大人以铜为镜,让我们正衣冠、辨善恶、明是非,照人、照心更是震耳发聩,莫山书院的同窗们都对大人的言论推崇备至,交口赞叹。”林子平笑着夸赞道,“季巡也多次要我替他向大人你请教,但我刚来福春,尚未做出任何成绩实在无颜面见大人,直到今日才鼓起勇气来想请大人为我解惑。” “子平,有何疑惑可以说与我听听,不必拘束,今日没有上下级,我们只做探讨,只做探讨。”魏知县声音虽然听着平淡,但上扬的眉梢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 “大人近些日子我去粮铺买粮的时候发现粮铺粗粮的价格差不多要和细粮持平了,我听说这细粮要缴的税可比粗粮要高得多啊,这粮铺将粗粮和细粮的价格定的差不多,以后这细粮不就有可能参合着粗粮一起卖,那缴的税……”林子平止住后面要说的话,又道:“他们还编造了福春县马上就要发生瘟疫的情况,导致人心惶惶,卖粮的人比比皆是,络绎不绝。” “细粮和粗粮的税收不一样?”魏知县若有所思地说。 林子平点头道:“对啊,季巡还告诉我粗、细粮价格相差不大,长此以往就会导致种细粮的人越来越少,衣食住行,这是必不可少的,虽说这粗粮、细粮都是吃,但这以后细粮少了,我们县衙的税收不也少了吗?况且……” 魏知县好奇地问道:“况且什么?” 来看看皇宫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而且不是说泽州要来京城的大人物吗,万一这个时代的皇上也喜欢微服私访,皇子崇尚宫外自由的风,也没算说谎,还有这细粮和粗粮税之间的差距,自己也表明了只是听说,可真可假嘛。 想到此林子平更加坚定,警惕看看四周,低声道:“听说宫里最近有人出来,这万一要是来到泽州,听到福春有瘟疫,这……” “宫中?”魏知县问道。 林子平隐晦的点头。 魏知县摩挲着下巴,定定地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垂眸,任由魏知县打量,面上保持着镇定。 半晌,魏知县笑着说道:“子平不愧是莫山书院出来的,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说完接过茶水轻抿一口。 “大人你忙,天色已晚,属下告退,改日再来向你请教。”林子平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准备告退。 魏知县将茶杯递给旁边的仆从,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道:“天色不早,本官也该去处理政务了,对了,平顶村胡家的房子就由子平你去处理吧,这事我会和冯县丞说的。” 林子平闻此,呆愣了一瞬,随即感激道:“是,多谢大人。” 离开县衙后院,林子平摸摸脑门,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虚汗,想想自己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循规蹈矩,想得最多的是怎么完成考试,怎么考上大学,怎么找个工作,工作后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曾手忙脚乱过,同事间也有些矛盾,但现在细细想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宫斗、宅斗、职场斗都是来自影视作品,就图一乐,今天和魏知县的话也算穷极自己多年看剧的智慧了,只要魏知县不详细地询问冯县丞,问题应该不大,自己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也算问心无愧了,至于魏知县和冯县丞后面如何应对,他实在无能为力。 踏着夕阳,林子平脚步比来时轻快,打算明天和冯县丞说说去平顶村看看。 第94章 暗室(一) 第二天,冯县丞还没来,林子平一大早便来到了他的院子门口转悠,找领导办事,等待是起码的尊重。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已经高悬,冯县丞的身影却依旧未见。正当他焦急等待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此时不忙于公务,在此何干?”来人身穿蓝灰色衣衫,脚踩官靴,头发用木簪整齐地束起,脸上的皱纹显露出岁月的痕迹,此刻他面带严肃,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子平。 林子平仔细一瞧,这不是申主簿吗?!连忙恭敬行礼:“主簿大人安,属下林子平,在此等候冯县丞。” “此时正是三班六房当值,若汇报公务,你应找直属上司,怎能擅自逾越?”申主簿皱眉,语气中透露出不悦。 林子平闻言不再多做解释,恭敬回道:“是,主簿大人,属下知错,即刻离去。” 申主簿见状,眉头稍舒,点头示意:“速速回去。” 林子平明白,刚才申主簿和自己交谈的声音不算小,而且自己在院外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今天要见到冯县丞恐怕是无望了。 于是林子平打算去吏部找白新问问。 来到吏房,只见人们来去匆匆,好不容易拦住一位,抱拳道:“在下兵部林子平,烦请通报一声白新。” 那人上下打量了林子平一番回答道:“白哥去户房了,你不知?” 去户房了?原来白新已经调岗了,难怪肖家正让自己去找白新,前面自己还奇怪,白新在吏房,这房子好歹算个不动产,按职能划分也应该是户房管。心中不禁涌起亿点点羡慕,果然是有背景啊,自己还苦哈哈地跟着跑外勤,白新却已轻松换岗。 收起心中的感慨,向对方道谢后,又匆匆赶往户部。 所好户房不像吏房那样进去需要通传,林子平直接进去,顺利找到白新,讲明来意。 白新二话不说,递给他一份文书:“将此交给平顶村的里正,他自然知道怎么做,不过过户的银子……” “还要银子?”林子平一愣。 白新瞥了林子平一眼道:“你说呢,这种家宅正常是村里的里正处理的,要不看我两熟悉,又因你立了功,上面特意交代过,怎么可能落到你头上。拿着这个去平顶村,其它事回来说。” 林子平接过文书,抱拳道谢。 随后,他来到马行,租借了一个匹马,直奔城外。 先去义庄看了看戴勤的墓地,不愧是专门干这个,土堆表面光滑平整,高度适中,手法很是专业,还友情赠送了一个块木头雕刻的墓碑,下次自己要有这样活计还找老刘。 骑马的速度明显比骡子、驴车快的多,不到二十分钟林子平就到了平顶村,找到里正说明来意,并将白新给的文书递给他。 “我们村子的人虽然偶有争执,但一向民风淳朴,当初胡新华和戴勤来我们这里,那房子的位置还是我帮忙选的,谁知如今……唉!”里正接过文书握在手里,重重的叹口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让他们住进来了,现在整个福春县都知道平顶村出了命案,还是杀夫案,这……” 林子平没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道:“我先去戴勤的房子去看看。” 里正点头,摸了一把钥匙递给林子平:“你们走后,那屋子我就买了锁锁上,没有人进去过。” “多谢。”接过钥匙,出门牵着马往戴勤家走去。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但林子平感受到了不少两边的屋内暗暗打量自己的目光,他也不在意。 打开戴勤家的房门,林子平走了进去,原本是想到张二顺家请张晓虎和自己一起进去,但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无法林子平忍着心中的害怕自己进来了。 将马拉到院子里拴好,四下看起来。 浮现在眼前的是刚来这里的情景,自己多次被门槛绊倒,如今门槛还是那么高,虽然一时绊倒了自己,但现在注意一点抬高腿一步就能跨过。 杂物间上次已经仔细查看了,胡新华死在厨房,自己也不敢往那边去,走进堂屋,墙上挂了一幅字画,下方摆放了一张供桌,有几个空盘子,供桌两边摆放了两把木椅,供桌和椅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走进堂屋的右侧,里面摆放了一张床,角落里面还有男人的衣衫,想必这是胡新华的卧室了,林子平想到此停下脚步连忙退出。 又到了左侧,这也是一间卧室,看起来比刚才的那一间小,林子平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衣橱里衣服、被褥散落一地,床榻上也被翻七八糟,显然是衙役们之前的搜查所致 林子平打算上个厕所就回去了,虽然戴勤让自己帮忙处理屋子,但又没明确说怎么处理,给里正处理也算处理嘛。自己因为戴勤这已经搭进来十几两银子了,差不多好几万块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做到如此,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或许是刚解决了人生大事,也或许是了去一件事,林子平心情莫名放松,正好后院的有井,想打点水上来洗手,前几天过得太粗糙了。 拿起桶走到井边,只见水井里面的水浅浅的,好不容易打上来一桶还有比较混浊。唉,福春县的干旱什么时候才到头啊,现在只有这种深井里面有水了。心中不免犯愁,如果再不下雨,这井里面的水用完后,可怎么办啊? 回到前院,林子平突然停下脚步,前院通往后院的门与房屋齐平,自己刚才从井边走到这里一共15步,而且在后院看房子的后立面,墙面平整,并没有凹凸,那两个卧室的宽度好像是一样,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胡新华那一间卧室比较大呢? 林子平回到胡新华那间卧室重新测量,宽度是6步,长度是11步,按照自己走一步的距离是0.6米,那么这个房间的面积差不多是24平方米。来到另一间卧室,宽度是6步,长度是8步,面积差不多是17平方米,两个房间相差5平方米?!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林子平将堂屋、杂物间、房子的另一侧都测量一遍,还从杂物间找了一捆绳子来量,最后证实在堂屋和另一间卧室的后面有一间约为10平方米的暗室! 林子平不禁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激动,但同时又犯难,这暗室该怎么进去啊? 第95章 暗室(二) 林子平将堂屋及那间卧室找几遍,依旧一无所获,甚至还趴在墙壁上一寸寸地寻找,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不禁有些失落,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并没有什么暗室,只是墙比较厚? 林子平沮丧地出来,就见拴在院子里的马不安地刨着地,弄得到处尘土飞扬的。 此时阳光炙热,地上影子矮小,估摸着晌午天气炎热导致马儿躁动不安。 林子平来到后院,打了一桶水上来,静置一会儿,找了一个桶将上面的清澈水倒出来,提来放在马儿面前,马儿立刻将头伸过,?在桶里大口喝起来。 这是一匹白色的马,个头比自己在庆阳的那匹要小一些,但性情比较温顺。 林子平此时的好奇心完全被屋内的暗室勾起,感觉这就像以前自己玩过的密室寻宝的游戏,不通关心中就像猫抓一样。 倚靠在门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马,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思索着怎么能够进入暗室。 不禁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时,脚下已经有一个浅浅的坑。 看着脚下的坑,林子平突然眼前一亮,现在建房子的材料还不是混凝土,自己找不到门正常开,可以采取非正常的手段暴力打开啊,实在打不开了那就花些银子将这房子买下来,以后慢慢想办法总能琢磨出来的。 在杂物间找了一根铁锹拿到堂屋,林子平将堂屋的供桌,椅子这些移开,凑近墙壁仔细观察,墙面抹了一层石灰,形成了一层硬壳,林子平拿着铁楸用力地向墙上砸上去,那个位置石灰凝结的硬壳开始龟裂,他继续用力,不一会儿,就开始窸窸窣窣往下掉,连忙用铁楸清理出来。 林子平蹲下身,看石灰掉落的那一块,果然里面是泥土混合了一些草,心中顿时干劲十足,拿着铁锹往墙里扎,又找了一把锄头往扎出来的那个范围里面砸,幸好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自己一直加强体能锻炼,要是换成以前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一堆毛病的亚健康身子,别说砸墙了,坐车时间长了都混身难受。 “八十……八十……八十……” 一把锄头挥得虎虎生辉,铁镐扎的边缘处缝隙越来越大,有泥块开始滑落,林子平又用铁锹清理,缝隙越来越大,透过缝隙看进去,里面虽然黑漆漆的,但无疑确实有一个小空间! 林子平心中大喜,加大力度和频率,不一会儿,就凿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口,自己弯腰能够进入。将洞口的泥块和墙上大一点的缝隙清理了,见没有墙面没有坍塌的风险,又通了一会儿风,还找了一根蜡烛点燃放了进去。 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简易口罩,这是自己休沐时缝制,缝口罩的手艺还是以前有段时间买不到口罩,隔离在家时跟着妈妈学的,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用上。 林子平将口罩戴上,用手比划一下暗室的墙壁,大概是10厘米,比外面的墙要薄。 等了半晌,见里面蜡烛依旧燃烧没有熄灭的迹象,这才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向里探头望去,在蜡烛的光芒映照下,看见暗室的一侧堆了一些箱子,另一侧摆放了一高一低两张桌子。 又找了一些蜡烛,林子平拿着铁锹进了暗室。 进去后谨慎地直起身子,细细打量着,这里面大概有6米长,1米左右宽,高度与堂屋差不多 走向那几个箱子,拿蜡烛那只手的胳膊夹着铁锹,然后用帕子包裹着另一只手小心地将最靠近自己那个箱子打开,等了半晌,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这里面装的好像是书?!想到以前主角遇到机缘时的场景,心脏不禁开始怦怦直跳,难道这就是为自己穿越虽迟但到的金手指,是哪位大能遗留的武功秘籍?林子平将蜡烛凑近,小心拿起最上面的一册,翻看了几页,这……这好像是一本账本?!又往下翻了几本,依旧还是账本,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又打开另外几个箱子,装的是一些书和衣服。书本是一些诗词歌赋,传记小说,基本在莫山书院的时候他都看过。衣服是春夏秋冬,男女样式都有,分别叠放在一起,但因为长时间没人穿过,已经沾满了灰尘。 举着蜡烛,又走到了另一侧,一高一低的两张桌子,两张桌子磨损严重,尤其是矮的那一张,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散落的纸张。林子平将纸张捡起,只见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来纸张老旧的字写的横平竖直,带有丝丝风骨,看起来比较新的纸张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和自己刚开始学写字时差不多。 另一面墙上底部有一个用木板挡着的的洞,洞不算太大,但自己想通过还是很费劲,容易被卡。林子平趴在地上,试着推了一下木板,幸运的是能够推动,随着他的动作有丝丝亮光通过来,从木板的缝隙里看过去,对面应该是一间小的杂物间,里面摆放着锅碗瓢盆,角落里还堆了一些柴火。 站起身来环视着这个暗室,那几个箱子除了那箱账本,其它的基本没什么用,而这桌子可能就是戴勤和她女儿学习的地方,林子平心中不禁泛起疑惑,如果只是放那几个箱子,摆放两张桌子,不至于要修建这么一个暗室,这个地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举着蜡烛,仔细查看着四周的墙壁,四面墙用石灰粉刷过,看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想到电视剧里会把武功秘籍雕刻在墙上,又不死心地想要用手摸。 皇天不负有心人,林子平终于在桌子后面那面墙上发现了问题,在距离地面约1米的位置有一块地方明显和其它地方的手感不一样! 举起铁锹朝那位置插下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扎进去了,林子平凑上去,发现透过这个小孔居然能看到相邻那个卧室的情况。 这个发现给了林子平莫大鼓舞,再接再厉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又拄着铁锹一块砖一块砖的查看,终于从那几个箱子位置地砖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箱子,在桌子后面墙发现了几本手札。 第96章 箱子 “小官爷,小官爷。”林子平刚把箱子和手札拿出来,屋外就传来唤他的声音。 林子平应了一声,连忙将堂屋里自己挪开的东西归置好,将砸的洞遮掩,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打开虚掩着的门走了出去。 只见屋外站着平顶村的里正,林子平一边走一边招呼道:“张里正,怎么了?” 说话间他快步走到院门前,伸手拉开了门。 里正上下打量着林子平,林子平看了看自己沾满灰的衣服,不好意思挠挠头找了一个借口:“让你见笑了,这马儿渴了,我在后院找到一口井,可里面的水太浅了,我试了好几次都打不上来,结果弄得浑身是土,还好后面打上来了。” 听了林子平的话,里正叹了一口气:“这天都旱了好久了,井里面都快没水了。” “是啊,打上来的水还浑浊不清,放一会儿桶底就积满了泥沙。”林子平边说边指向马儿面前木桶里的水,又问,“里正,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这到晌午了,寻思小官爷你可能还没有吃饭,就带了些吃食过来。”里正说。 林子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里正,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干粮的。” “拿都拿来了,就几个杂粮饼子,希望小官爷不要嫌弃。”里正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碗递过来。 两人互相推让了一会儿,最终林子平盛情难却,接过了里正的碗。 里正进到院子里,环视了一圈:“这房子还是当时胡……胡家亲自设计建造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如今……可惜了。” 林子平道:“我刚才仔细检查了房子,确实建得不错,但现在出了事,又逢大旱,想正常卖掉太难了,所以县衙才派我来看看。” 里正一脸愁容:“是啊,隔壁张二顺一家到现在还借住在其他村民家,不愿回来。” 林子平面露难色:“这房子暂时先不要让人进来,我回去再问问。” “这……小官爷你不准备要这房子吗?”里正一脸诧异地看向林子平,又压低声音道:“小官爷,我懂,这种事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你上下也要打点,还要出过户的银子,但相比正常的房子,这可是无本的买卖,有我在,村子里也不会说啥。” 林子平心里一动,想起了之前在县衙听到肖家正说的关于空房子倒卖的事,看来这背后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想到屋里面的暗室,当时自己倒是砸的开心了,还玩了场现场版密室寻宝,现在里面那么大一个洞可怎么补,真是好奇害死猫! 林子平没有多说,默认了里正的话。他拿出粗粮饼,用手帕包好,将碗还给里正:“如此便多谢里正了,我清理清理,改明儿去县衙办手续。” 里正接过碗道:“那好,小官爷,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去县衙找你。” “好”林子平将里正送出去,见他走远后把门关起来。 又给马打了一桶水,才进堂屋。 用砸墙时掉落的泥砖堵住洞口,又将地上清理干净,重新将供桌椅子摆好,又将字画调整了一下,直到看不出端倪。 他拿出刚才的箱子和手札,箱子虽小,却异常沉重,还上了锁,手札也被牛皮纸仔细包裹。本想打开查看,但担心已引起村民注意,决定先回县城。 所幸戴勤家比较偏僻,旁边张二顺家也没人,村民很少出门,林子平顺利地带着东西离开了。 回到县城的时候,太阳有些偏西,林子平将箱子和手札放回家,还了马。看天色差不多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打算去买些菜和肉,就当庆祝提前下班。 他还买了些酒,打算自己煮来diy乙醇分子消毒。这个时代虽有蒸馏技术,但未普及,更不用说提纯酒精医用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屋外传来脚步声,林子平从厨房探出头,就看见柱子提着东西回来。 “子平。”柱子笑着打招呼,见林子平在厨房,便要进来帮忙。 林子平连忙制止:“先去洗洗,换身衣服就可以吃饭了。” 柱子点点头,没有多言。 这段时间柱子长高了不少,也许是接触的人多了,自信了许多,少了几分拘束和恭敬,两人相处比较自然,像合租室友一样。 林子平将饭菜摆好,柱子也换了一身衣衫出来。 “子平,以后你等我回来做做饭。”柱子一边盛饭,一边不好意思说,“老爷是安排我来照顾你的,现在反而……” “今天我回来早才做的,以前都是隔壁婶子来做的,再说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就不要讲究这些了。”林子平接过饭碗,“你不说我不说,舅舅和廖嬷嬷怎么会知道。” “对了,庆阳今天送东西来了。”柱子放下饭碗,拿出来一堆东西,“子平,这是你的药,我明天带到药房里面熬好了带回来。” “不用,不用。”林子平从柱子手里面将药拿过来,自己要找个大夫看看这药里到底有没有毒,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柱子没再多说什么,递过来一个荷包说:“这是老爷让人送来的。” 林子平打开荷包,里面是几张银票。 他对林忠感觉其实很复杂,虽然物资上林忠从来没有亏待自己半分,但有时候觉得他并不是真正地关心,这种感觉很奇特,所以当时离开庆阳的时候他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少爷……”见林子平回过神来,柱子松了一口气说,“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舅舅怎么送银票来。”林子平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一会儿写信问问,吃饭吧。” 柱子担忧地看了看林子平,见林子平面色如常,用公筷夹了肉放在林子平碗里:“子平,吃肉啊。” “好” 第97章 手札 晚饭过后,林子平回到房间,取出从平顶村带回来的箱子和手札。 箱子十分精美,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被一把锁扣住,林子平捣鼓半天都打不开,只得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牛皮纸包裹的手札。 缓缓打开,里面共有七本手札,林子平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意翻看起来,这好像是几册日记。他清出书桌一角,坐了下来,开始一页一页仔细阅读。 四月二十 哥哥要去学堂了,又少了一个人和我说话了。我也想和哥哥去,可阿爹阿娘说我是女孩子不能去学堂。为什么我不能去,明明我识字比哥哥多,明明阿爹也夸我比哥哥厉害。哥哥见我哭得伤心让我把想和他说得话写下来,等他回来给他看,那我就写下来吧。 四月三十 哥哥回来了,他给阿爹背了一篇三字经,阿爹夸他厉害。有什么了不起,听哥哥背了一遍,我也会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还会写呢!我的手被针戳了好多下,我不想学绣花了。可阿娘说不学绣花找不到好人家,哥哥也没学绣花,他以后找不到好人家怎么办? 五月初三 今天端午,哥哥休沐回家,我们一起包粽子,今天阿爹没有出去,阿娘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多了些,一家人真好,要是天天过节就更好了。 五月二十三 我不想学绣花了,我指头又被针扎出血了。趁阿爹阿娘不注意,我拿着秀棚去找哥哥,告诉哥哥他不会绣花,以后找不到好人家。哥哥没有说话,估计是害怕吧。哥哥给我手指抹了药,以后要是哥哥找不到好人家,我就带哥哥一起去我找到的好人家那里吧。 五月二十五 我没有绣花,还偷跑出去和小如她们玩,回来的后,阿娘狠狠地打了我,好痛,我想阿爹和哥哥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六月初三 哥哥回来了,给我带来栗子糕,还和我一起玩夫子的游戏,以前明明我是夫子的!不过哥哥讲得挺有趣的,他说是学院夫子就是这样的,我也想去学堂听夫子讲。我还和哥哥说针扎在手指太疼了,我不想绣花了,让他学,以后找到好人家可以带我一起去。可哥哥没有答应,我决定以后找到好人家不带哥哥去了,就让他在家陪阿爹阿娘吧。 …… 十月二十 阿爹和哥哥今天都回来了,阿娘不仅自己穿白色衣服,给我也换上了白色的衣服,还在手上缠了黑纱,我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不过阿爹和哥哥都穿了,我也穿吧。今天的吃食里面还没有肉,以前阿爹和哥哥回来,阿娘都要做好吃的,这次怎么不做了,我好想吃肉。 十月二十一 阿爹告诉我皇帝陛下仙去了,所以要穿白衣用素,一起追悼。皇帝陛下是谁,他可以每天仙去吗,阿爹和哥哥就可以天天在家了。 …… 二月十六 阿爹今天说要带我们去京城,京城是在哪里,我从来没有去过,自从哥哥去读书了,阿娘就不让我出门了。哥哥说京城很大,有很多人,很多好玩的,他想去京城看看。既然哥哥想去,我也去。可是阿娘好像不太开心,她不想去京城吗? 二月二十六 今天清明,什么去京城啊? 三月初二 阿爹昨天说不去京城了,哥哥见我不开心,让我换上他的衣服出去。我穿着哥哥的衣服去上学堂,夫子讲得真好啊,比哥哥讲得好多了,学院里好多人啊,学院里真好。我翻墙去找小如,小如居然没有认出来,我绕着城逛了好几圈,我想京城应该和城里面一样吧。回到家就遇到了阿娘,阿娘认出了我,将我和哥哥狠狠的打了一顿,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原来外面很大,学院里面的人很多,夫子们很好,什么时候我能再出去啊? 十一月二十 我又换上哥哥的衣服出去了,可是今天被阿爹发现了,阿爹还发现阿哥的课业是我写的,明明哥哥说夫子都没有看出我和哥哥写的不一样啊,阿爹怎么看出来的?后来阿爹叫哥哥去了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偷偷跑到书房的窗子下,却被阿爹发现,让阿娘把我带走,哥哥会挨打吗?哥哥会被骂吗?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出去就好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学绣花,其实外面也没那么好,绣花也很好,一会儿偷偷去看看哥哥吧。 十一月二十一 哥哥说阿爹没有骂他,他和阿爹说我不喜欢绣花,请阿爹和阿娘说不要让我绣了。阿爹会和阿娘说吗?阿娘会同意吗? 第一册手札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纸张粘连一块,已无法辨认。 估计这本手札应该记录的是一个小女孩的日常,平时与母亲在家,平时最期盼的是父亲和哥哥回家,字里行间中可以看出小女孩年纪不大,但十分聪慧。 还有虽然小女孩一直不想绣花,但一直都在绣,这种口嫌体直的倔强让林子平想起了自己以前上班时天天说不想上班但每月都是全勤,小时候说不想上学每天都去得最早,他和小女孩在这方面应该也算的上异曲同工,心有灵犀。 轻轻合上手札,林子平心中不由充满了好奇和疑惑,这日记是记录的什么时候的事?而且日记中的主人公与戴勤好像不搭边,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戴勤家了,还放在暗室中,藏得如此隐蔽?还有这日记的主人公是谁? 又翻出最后一本,这还是记录的日常生活。但林子平还是察觉了一丝异样,最后这一本前后的笔迹相差太大,开始还是歪歪扭扭的,没有几页就变得工整,手册后面的字迹越发娟秀。 林子平将7本手札翻出来一一对照上面的字迹,发现除了第一本手札和最后这一本前面部分字迹差异较大,其他几本和最后这一本后半部分仿佛出自同一人。 见此林子平心中疑惑更深,为何最后这一册前后字迹变化这么大呢? 第98章 兔死狐悲 天色渐晚,想到明天还要搬砖,林子平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只写了一句:六月二十八 我要杀了他们! 这……这是戴勤?! 时隔多年,林子平突然又有了当年熬夜追小说的感觉,一口气将几本手札全部看完,揉揉眉心,缓缓将手中的书札放下。 这时街上传来“邦邦邦”打更的声音,已经到子时了。来到这个时代林子平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但看了手札后,心中却怅然若失,开始的时候确实只把这七本手札当作一个故事,也做好心理准备,里面的记录的东西可能会是一场悲剧,但真正看完后却久久不能释怀。 最后这一本记录者确实是戴勤,故事起源于前六册的主人公——戴以宁,也就是戴勤曾经讲得那个女扮男装经商的姑娘,她是曾经的泽州富商戴家的孩子,自小聪慧,虽然没有去学堂,但其双生哥哥戴以清十分喜爱这个妹妹,不仅将学院里面学到的东西全部教给戴以宁,还互换身份让她去学堂。 顺化八年戴以清通过泽州府试,顺化九年戴以清外出游学,开始还有书信往来,但后面却一去不返,完全与家中失去了联系,家中多番寻找无果,自此戴父戴母深受打击,双双病倒,家中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戴以宁虽然曾以戴以清的身份出过门,但因戴母管教严格极少以女子身份落于人前。于是在戴以清没了踪迹之后,家道中落之际戴以宁以戴家二少爷身份女扮男装,挺身而出,接过戴家目前苟延残喘的生意,经过她两年的苦心孤诣,戴家生意不仅起死回生,还越做越大,戴家二公子的名声名满泽州城。 而戴以宁与戴勤的相识是在春华楼,戴勤此时还不叫戴勤,春华楼给她取名琴儿,她自卖入春华楼后,虽容貌不算出众,但胜在勤奋好学,渐渐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身处春华楼泥沼,但依旧不妨碍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春华楼管事甚至以生死为铒,放纵和鼓励这种斗争,潜移默化中有人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琴儿的突出为她招来祸害,九死一生间幸得戴以宁相救,二人就此相识成为好友,她拒绝了戴以宁帮她赎身,依靠自己往上爬,慢慢成为泽州春华楼掌事人的心腹。 后来戴以宁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告诉了她,并将给她取名戴勤,教她读书写字。而她不仅帮戴以宁遮掩女扮男装的事,甚至多方打探为戴以宁搜寻假扮男子的方法。 日子如此也还好,但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虽然两人极力遮掩,但不知为何,戴以宁女扮男装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前期与戴家合作的人,纷纷以此为借口不仅退出与戴家的合作,甚至联合起来想要吞噬抢夺戴家家业。 戴以宁无法,只得与此时向戴家施于援手的苗家结亲,为了保全戴家,她选择了苗家最没存在感的三公子成亲,这本是权宜之计,但在于苗三公子相处过程中,戴以宁渐渐被苗三公子吸引,陷入爱河。 这本也没什么,男女情爱人之常情,奈何一切源头本就是一场算计。 戴以宁怀孕后,将手中产业分了一部分交由苗三公子打理。但豺狼怎会因为一块肉而满足,苗家及苗三公子在戴以宁生产之时露出獠牙,他们想烧死戴家的所有人。 戴以宁不知如何从火场逃脱,但戴父戴母却命丧那场大火,她托人将孩子送到戴勤那里后,义无反顾地回去操持戴父戴母的丧事,丧事后就变卖戴家全部家产。 没过多久苗家家宅不知为何起火,没人一个幸存者,戴以宁自此之后也失踪了。 戴勤将戴以宁的孩子偷偷养了起来,还取名为戴心橙。后来被春华楼管事发现,便带着孩子从春华楼逃了出来,四处东躲西藏,直到顺化二十年,定居平顶村。 而带着戴心橙找到戴勤的就是胡新华,胡新华是曾经戴以宁女扮男装外出经商时的仆从,帮戴以宁打理着日常琐碎之事,曾经戴以宁来春华楼找戴勤的时候,戴勤还见过几次。 其实在胡新华带着孩子找到戴勤时,戴勤并未放下心中的戒备,本想让胡新华离开,但戴勤偷偷养戴心橙这一段时间,胡新华帮助她许多,甚至帮她从春华楼逃跑。又想到她自己一人带着孩子,难免有人会说三道四,多方权衡最终戴勤让胡新华留下。 随着二人多年相处,胡新华取得了戴勤的信任,甚至两人间有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因此在其他人认为三人是一家人的时候,戴勤并没有反驳。 但事物的发展并不是一成不变,更不要说胡新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渐渐地胡新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逼问戴勤戴家家产的去向,争吵间打断了她的腿,多次虐打直到戴勤的腿再也好不了。 许时见戴勤一直没有说,可能真的不知情,胡新华又开始了人设打造,对外扮演着深情丈夫,对内又以戴心橙性命威逼,戴勤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直到戴勤在暗室里看到胡新华将手伸向戴心橙,听到胡新华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是如何让曾经的名动泽州的戴家二公子声名狼藉,家破人亡,如何鼓动苗家起了侵占戴家家产,如何将泽州春华楼的琴儿姑娘玩弄于股掌,而戴心橙谄媚地吹捧着,甚至嫉妒胡新华对戴勤情深似海,希望能代替戴勤的位置。 手札自六月二十八后就戛然而止,如果胡新华让戴勤痛恨,那戴心橙的话就让戴勤彻底疯魔,六月二十八她决定杀掉他们,八月初五戴勤杀了他们,是的,杀了他们,胡新华、心橙,包括她自己。 手札七本,是两个女子的一生,胡家的门槛很高,绊住了自己两次,却绊住了戴勤一生,手札七本,是一群人的悲欢离合,但其中关于戴心橙的却寥寥几语,自小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是自己视为亲人的争吵,是爹折断了娘的双腿,是自己视为亲爹的觊觎,一个门槛就困住了戴心橙短短的十几年。 一个月多的时间,林子平不知道戴勤怎么筹划的,中途有没有想起过戴以宁,看到戴心橙有没有犹豫过,戴心橙为什么会帮戴勤买砒霜……如今种种都随着戴勤、戴心橙的离去掩埋在义庄旁边墓地的黄土之下。 看着戴以宁的笔迹由稚嫩变得坚定有力,她聪慧果敢,凭什么落得那样的下场?看到她女扮男装,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如果自己哪一天暴露了是不是会落入同样的下场?自己甚至不如戴以宁,她有戴家,自己什么都没有,林子平内心惶惶,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该怎么办? 第99章 调配 太久没熬夜了,林子平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眼睛都是肿的,仔细端详着铜镜里面的脸,眉毛虽然修理得和男子差不多,也有意模仿男子的姿态,但依然还是不同的,尤其大姨妈来了后的这一段时间,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还有上次肖家正说自己没有喉结,想到以前电视里面看到用猪皮熬煮了凝固后能达到与人皮肤差不多的效果,林子平尝试了好几次一直没有成功,只能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在这天气穿领子高一点的衣服。 想到戴以宁后来的不幸都起源于女子身份被揭穿,林子平不寒而栗,如今自己的这种装扮太过于拙劣了,太容易被识破! “林子平!” 突然提高的声音,林子平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是老黄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叫他。 “在想什么,叫你半天都没有回应!” “没,没什么。”林子平结结巴巴地说,“黄叔你找我有事?” 老黄一拍脑门道:“瞧我这个记性,冯县丞找你呢。” “冯县丞找我?”林子平疑惑看向老黄。 “是啊,在兵房等着你了,石勇到处找你。”老黄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做什么了?” 林子平一脸茫然地看向老黄。 老黄见状叹了一口气说:“我看石勇脸色不好,去见冯县丞你自己注意。” 林子平向老黄道谢后便向兵房走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兵房,只见冯县丞端坐在上首,柴巡吏站在侧面。 “冯县丞、柴巡吏安。”林子平抱拳行礼。 冯县丞掀开眼皮,上下打量着林子平,半晌后道:“林子平你来福春县衙多久了?” 林子平微微抬头见冯县丞一脸平静,又偷偷瞄了一眼柴巡吏说:“回冯县丞,已有半年有余。” 冯县丞点点头,看向柴巡吏没有说话。 “林子平来福春确实半年多了,猫猫山的抓匪、还有这次侦破杀夫案,他都立了不小功劳。”柴巡吏拱手道。 “年轻可谓。”冯县丞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手下有如此能人,你更不应该拘束着,正好知县大人安排人去新坪村监工,我觉得林子平就比较合适,你可愿意去?” 林子平看了看冯县丞,又望向柴巡吏,心中暗叹,这人事调动应该早就安排好了吧?!想到以前刚工作时候的岗位调动,领导问自己有什么意见,自己还真天真地说了一堆意见。后面才发现其实这些事早就确定了,领导询问说好听是尊重,实际就是知会。 “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子平收回心中所想,抱拳坚定地说道。 “哈哈哈,如此甚好,果然是年轻人啊!柴巡吏你可得好好培养。”冯县丞大笑道。 柴巡吏点头称是。 林子平挂上职业微笑。 “如此你便去收拾收拾,后日便去新坪村吧。”冯县丞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林子平的去留。 “是”林子平抱拳道。 离开兵房的时候柴巡吏看了林子平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什么,你要去新坪村监工!”老黄诧异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点头,想自己来福春县衙半年多了,整个县衙的人都还没认全,唯一能给自己点建议的,恐怕就老黄了,虽然有时他有自己心思,但目前为止老黄还没给自己使绊子,而且他在福春县衙待的时间不短,知道的东西不少。所以回到三班后,就将自己要去新坪村的事告诉了老黄。 “小林,你老实和叔说你都做了什么?”老黄将林子平拉到一边说,“不然怎么会安排你去新坪村监工,新坪村什么样,你上次是见过的吧?” 林子平听老黄这样说,回想起上次去新坪村找莫八妮时的情形,又想起柴巡吏意味深长的眼神,回味过来,冯县丞让自己去监工这事不是一个好差事。 仔细回想了下近期和冯县丞的交际,难道是因为峁峁村瘟疫的事件? 林子平吞吞吐吐地讲了自己找冯县丞和魏知县说米行粮食涨价和峁峁村可能染病的事。 老黄听完后,不由扶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林子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县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外出巡逻,你觉得大家都是走个形式,发生这种大事都没发现?” “我……我……”林子平脸色一白,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大家都假装不知道,你还说出来,还有外面的米行,你怎么就确定那价格就是米行定下的?”老黄继续说道。 “这……”林子平宛若当头棒喝,张了张嘴还是道:“那就没人管,都就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吗?” 老黄摇摇头:“小林,你才刚来,得明白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所以峁峁村的事是真的,甚至比外面传的更严重?”林子平喃喃道。 老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里面的人已经不能出来,全部赶到猫猫山上去了。” 林子平睁大眼睛看向老黄,想说那都是人命啊! “人命如草,别想太多。”老黄拍拍林子平的肩膀,又说,“现在大人们的心思都在泽州,不然也不会只让你去新坪村,你去找找柴巡吏,他对新坪村比较熟悉。” 林子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黄叔,让我去监工,新坪村那边是要做什么?” “知县大人觉得从泽州到我们这里的道路破损严重,让新坪村开采石头,准备翻新,万一泽州的大人们来福春呢?”老黄解释道,“新坪村都是逃荒来的人,当时让他们落户的条件就是,在官府有需要的时候做任何事,所以什么采石、修路、修城墙这些活都是新坪村的人做。” 修路?这一个村子的人都染病了不闻不问,倒有心情为了迎接可能来的领导修路,果真是人命如草。 按捺住心中的想法,林子平抱拳道:“我明白了,多谢黄叔指点。” 老黄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遇事多想想,峁峁村和米行的事你别往外说了,知县大人安排你去新坪村,想必这件事暂时就过了,你去了好好干。” 林子平点头称是。 第100章 黄金 林子平找了柴巡吏,很快就拿到了调任文书,虽然新坪村距离县城没有多远,但文书要求监工需要驻守,七天休沐一天。他便离开县衙回到了家,收拾行李,打算休息一天,后天去新坪村。 翌日,林子平避开柱子,换了一身女子装扮,戴着口罩,围着面巾,拿着廖嬷嬷从庆阳送来的药,就出了门。 怀春堂,上次和老黄一起来过,听说这家店开了几十年了,里面坐堂大夫的医术也是跟着宫中御医学习的,是福春最好的药房了。 果然林子平来的时候怀春堂已经排上了长队,来看病的人基本都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不时还传来咳嗽的声音。 林子平想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疫情,默默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将口罩捂的更加严实。 终于轮到林子平了。 他进到怀春堂的大堂,只见无论是药侍,还是大夫都戴着布巾,将口鼻遮掩起来,与此对比林子平的这一身装扮就不算突兀。 林子平交了钱随着药侍来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的男子面前坐下,将手放在脉诊上,男子也没多问便开始把脉。 半晌,见男子没有说话,林子平心中不由打鼓,自己这可能是中毒,不经过ct、抽血,凭借着号脉能看出来吗? “将舌头伸出来。”男子的话传来。 林子平将面巾和口罩取下,将嘴张开,伸出舌头。 男子皱眉看了半晌道:“肝气郁结,小姐最近思虑过重,是否食欲不振、腹胀胸闷、失眠多梦、经血不调?” 不愧是专家号,自己近期确实是吃不下睡不着,感觉头发都掉了不少,林子平点了点头补充道:“确实如此,有时还感觉身困乏力。” 男子道:“那确是肝气郁结无疑了,我给小姐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但最重要的还是小姐虚放宽心。” 林子平叹了一口气,这自己可能中毒命不久矣,再怎么心大也不会不在意这件事吧?!还有只是肝气郁结,自己没有中毒吗?想到此,连忙问道:“大夫我只是肝气郁结,没有其他病症吗?” 男子皱眉,有些不悦:“小姐是怀疑我的医术?” “没,没有。”林子平连忙摇头,期期艾艾地道,“我是觉得我命不久矣。” “我观你面色红润,并非病重之向,小姐莫要多想。”男子道。 闻此,林子平点头应是,把自己带的药拿出来说:“大夫莫怪,这是家中为我开的药,但我喝很久依旧没有起色,这才觉得我……请大夫帮我看看此药有何不妥,为何我吃了毫无作用?” 说完将包裹着的牛皮纸打开,将药推到大夫面前,用手帕按按眼角,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 大夫不为所动,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林子平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推到大夫面前:“还请医师帮帮我。” 说完又一脸悲戚的样子。 大夫凑近林子平推过来的药仔细查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眉眼舒展,林子平见此心情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 “这药有毒。”大夫道。 有毒?!果然自己是中毒了! “不过,这几种中和起来毒性相抵,又是大补之药。”大夫斟酌着又赞叹道,“妙啊,居然还能这样配药,多一分少一分都有毒!” 这……这药还能这样,配药的时候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了吗?质检过了,药监局批了吗?这配药的手一抖,喝药的不得一命呜呼! 半晌,大夫又皱眉道:“小姐,你这药是哪里来的?” “实不相瞒,这是当年我病危,一位游医开的药方,以前我生病吃的时候还有作用,如今……我不放心所以找你看看,至于那位游医,这么多年早已不知所踪。”林子平用手帕压压眼角,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夫,那这药,我还能吃吗?” “听小姐之言是已经喝过这个药了,依老夫之见,还是暂时不要喝了,换老夫的药试试。”大夫捋捋面巾下的胡须道。 林子平将药收好向大夫福福身说:“如此便有劳了。” 出去的时候一包药,回来的时候又增加了三包,怀春堂的大夫说了一堆,但有用的基本没有,有的专家不愧是专家。 算了,林子平放弃了,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中毒就中毒吧,该死的时候也没什么办法,自然就死了。 想通后,突然感觉神清气爽,林子平又在收拾好的行李里面塞了几套衣服,明天去新坪村先去平顶村看看,怎么里正还没有来找自己,不会是发现了自己在戴勤家砸破的墙吧,看到了墙后的暗室? 林子平想到此又将从暗室里面带出来的箱子拿出来,原本是看着箱子过于精美不忍破坏,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找了一把榔头,避开箱子,三下五除二将箱子上面的锁砸开。 缓缓将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 林子平不由惊呆了,狠狠掐自己一把,妈妈啊,自己出息了,看到这么多金条! 咽咽口水,林子平急忙将箱子盖好,将房里内外的门窗关好,又将箱子打开,果然是金子!平复了心情,林子平将金条拿出来仔细检查,上面没有什么标记,又将金条拿出来仔细数了数,总共是50块,20斤左右。 20斤就是200两黄金,就是2000两白银,约等于1千万rmb! 林子平心动了,1千万啊,而且是税后,自己老老实实上班要85年才挣得到! 将箱子里面的金条数了好几遍,林子平才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这才发现箱子下面还有两本书,将它拿出来,只见一本上面记录了一些药材,好像是一个药方,直到翻到后面看见批注,林子平恍然原来这是戴勤为戴以宁寻来的遮掩女子身份方法的汇集,心中不由大喜,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此时林子平才回味过来戴勤让自己帮忙处理房子的寓意,不过这又是金子,又是秘方的,好像给的有点多啊! 又将另一本翻开,只见上面写道: 顺化九年四月初八,平州安定张柯仁,二幼女,年六; 顺化九年五月十四,新坪寻羊八只,女五,男三; 顺化九年六月初三,京都王氏汉山,淑女一人,年十四,小子三人,年八; …… 这都是什么啊,一会儿人,一会儿羊,宛如是一本流水账,完全看不懂! . 又想到这本册子能和50根金条摆放在一起,多年经验告诉自己,其中必有蹊跷。 林子平又看了好几遍,依旧一头雾水,将册子和金条放回箱子里,重新找了一把锁锁上放好。 第101章 起火 估计新坪村也不是去一天两天,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直靠两条腿吧,所以林子平一大早便来到了马行,打算挑选个代步工具。 马行里卖马的,卖牛的,卖骡子的……经过一番挑选,林子平最终选中了一头驴子,一番讨价还价,花了十二两银子。这去新坪村也算是一次外派出差,谁知道不仅没有补贴,还得自掏腰包,他不禁感慨:县衙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资本主义了吧。 虽然买的这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林子平回想起魏无羡骑毛驴的名场面,心中也便释然了,他给这头驴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五菱宏光。! 将昨夜收拾的包袱放到“五菱宏光”身上,打包一份吃食买了一些香火蜡烛,林子平绕路前往戴勤的墓地祭拜,随后便踏上了前往平顶村的路 “里正,里正……”林子平站在里正家的门前,轻敲着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里正不在家吗? “小伙子。”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隔壁的老婆婆打开了房门,叫住了他。 林子平转身看去,是一个老婆婆,抱拳行礼问道:“老人家,里正没在吗?” 林子平穿着常服,与之前工作时的装扮大相径庭,老婆婆似乎并未认出他来 上下打量了林子平几眼,老婆婆问道:“你是谁,找里正何事?” 林子平避重就轻地回答:“老人家我叫林子平,里正让我今天来找他,他没在吗?” 老婆婆看了看林子平说:“他可能在胡新华家,你去那里看看。” 胡新华家?!林子平心中一紧,难道暗室被发现了吗? “胡新华家不就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家吗?他家又怎么了?”林子平面露疑惑。 老婆婆看了看四周,一脸隐晦地说:“他家着天谴了,房子一夜之间全烧没了,还连累了隔壁张二顺家。” “娘,你在干什么?”老婆婆家中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老婆婆“啪”地一下连忙关上了门,结束了和林子平对话。 林子平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暗室被发现了。但他心中又升起疑虑,戴勤家怎么会被烧了? 不由多想,林子平决定亲自去戴勤家看看。 还未走近,便远远看到一片焦黑,原本的房子已成为断壁残垣。 林子平震惊于火势的猛烈,心中暗自思忖,这房子材料是泥土墙,虽然里面有些稻草,但也不至于烧成这个样子吧。 “小官爷。”里正回头正好看到牵着毛驴走近的林子平,连忙打招呼。 林子平抱拳问道:“里正,这是怎么了?” “哎,你那天走后,当天晚上不知怎么的这房子突然就起火了,连张二顺家一起被烧了,幸好晓虎没在家,二顺两口子害怕不敢住这里,借住在我家,不然……恐怕和这房子一样也难逃一劫来。”里正一脸愁容。 林子平不解问道:“按理说这火刚燃起来的时候村里没发现吗,怎么会烧成这样?” “小官爷实不相瞒,这火一下就燃起来了,冒着滚滚黑烟,完全扑不灭,二顺用水灭火,不仅火没灭,还越燃越大。”里正看了看四周,凑近林子平低声说,“现在大家都传这是胡新华媳妇杀人引来的天谴。” 这房子一晚上能烧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单纯的着火,里面可能加了助燃剂。 能烧到这种程度林子平脑中首先浮现的就是汽油,但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提炼出汽油吧。 “小官爷,我本想过两天去找你说这事的,你看这里烧成这个样,你……”里正局促的声音打断了林子平的思考。 林子平没有回答,找了个木桩将“五菱宏光”拴起来。地面黑漆漆的,与周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仔细观察着,好像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 里正看林子平看着地面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说道:“烧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去,等火熄灭了,二顺进去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黑不溜秋的是什么东西,我听二顺媳妇说粘到二顺衣服鞋子上洗都洗不下来。” 粘?林子平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黑泥,揉搓后发现它确实黏稠,靠近鼻子嗅了嗅,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是石油! 想当初自己被拐,还靠着石油才救了一命,后来因为这个时代的条件达不到石油提炼的条件,这件事也被自己抛到脑后,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又在这里看到。 林子平看向里正问道:“里正,这附近有那种黑色的,看着像油的东西吗?” 里正想了想,摇了摇头。 看来戴勤家起火真的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林子平心中泛起了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大张旗鼓烧戴勤的房子呢?这和自己从暗室拿出的东西有关系吗? 想到此,原本就不敢用的金子,如今就更不敢用了! “里正,现在这房子没了,还要去县衙过户办手续吗?” “小官爷是想要房子吗?”里正闻言瞪大眼睛看向林子平。 “我……”林子平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工资只有一两银子社畜,买“五菱宏光”还可以用家里银子为借口,又拿出银子买房子就有些引人怀疑了,思及此急忙改口,低声道:“我的从家里带来的银子买那头驴了,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里正顺着林子平指的方向看了看“五菱宏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接着道:“如此我便上报县衙,房子着火的事,这里就先让它这样吧。” 林子平点头:“里正,我回城了也问问看有人愿不愿意来平顶村。” 想到自己还要去新坪村,林子平便与里正告辞,心事重重地向新坪村走去。 第102章 回到新坪村 林子平刚抵达新坪村村口,便被一群手持竹竿的孩子们拦住了去路,他们正是上次的那群孩子。 你是谁?”领头的孩子紧握竹竿,警惕的目光直逼林子平 林子平上次来过新坪村,对新坪村的这种阵仗已经见过一次了,现在倒也没有大惊小怪,翻身从“五菱宏光”身上下来,将吏房给的调任文书拿出来道:“我是县衙安排来的人,要见你们崔里正,这是我的文书,你们快去通传。”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半晌,带头的孩子说:“你说你是县衙来的,有何证明?” 这群小孩警惕性还挺高的!林子平倚在“五菱宏光”身上,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孩子说:“是与不是,你们把里正叫出来就知道了,我就在这里又跑不掉,况且你们这么多人。” 说完林子平扫视了一下四周。 小孩子们相互对望,最后一个小女孩“哒哒”向村里跑去。 看着孩子们如临大敌的架势,林子平原本在平顶村郁结的心情竟不由自主地轻松起来。他从路边薅了一把枯草,就往“五菱宏光”的嘴里凑,“五菱宏光”连连避让,还发出“啊啊啊—呃—”的声音。 “你的驴不想吃草!”人群中的一个小孩大声的说。 林子平看去,是一个小男孩,扎了两个啾啾,衣服虽然破旧,但洗的比较干净。 见林子平保持着喂毛驴草的动作,小男孩重复说:“它不想吃草!” “你怎么知道?”林子平原本想着这毛驴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弄点草给它垫肚子,此时听了小男孩的话好奇问道。 “它刚才‘啊啊啊—呃—’的叫,就是不想吃。”小男孩学着驴刚才叫的声音道。 “扑哧”林子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头!”带头的小孩瞪了林子平一眼,转头叫了小男孩。 小男孩默默低下了头。 “哈哈哈……”见小男孩这样,林子平忍不住笑弯了眼。 “稚子胡言,官爷莫怪。”是刚离开的那个小女孩带着崔里正走了过来,崔里正向林子平抱拳道。 林子平摆手:“无碍,董言无忌,况且他说的是事实,崔里正可还记得我?” 崔里正上下打量着林子平说:“你,你是上次来我们村找孙家媳妇的差爷?” 林子平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崔里正说:“崔里正叫我林子平便可,县衙派我来看看你们修路的进度,这是调任文书,请过目。” 崔里正接过文书,随意翻看后面向林子平道:“我们采石之处有点远,林小官爷请随我来。” 两人毕竟不熟,对于称呼林子平未做过多纠结,牵着“五菱宏光”跟在崔里正后面,经过那叫“石头”的小男孩面前,从包裹里拿出从县城出来打包的包子塞到他手里,笑着说:“谢谢。” 崔里正看见林子平的动作也没说什么,看了领头的孩子一眼便带着林子平离开。 山路蜿蜒曲折,林子平牵着“五菱宏光”吃力地跟在崔里正后面,心中不禁生疑,这难道是崔里正有意为之的下马威吗?但看崔里正如履平地轻松的样子,林子平咽下口中的质问,默默跟上。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渐渐变得平坦宽敞,林子平听见“叮叮哐哐”的声音,心知应该是快要到目的地了。 摸了摸“五菱宏光”的鬃毛,心中暗叹果真是自己选的,不愧自己给它神车之名,有秋名山车神的潜质,这一路没有发驴脾气犯犟,拉着就走,以后回去给它加餐。 “里正。”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不时有挑着担,拿着筐的人走过,他们看见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崔里正打招呼。 崔里正微微颔首回应。 “林小官爷,这里便是我们采石的地方了。”崔里正说。 林子平顺着崔里正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耸立在眼前的是一座陡峭的山体,十来个年轻汉子腰间捆着绳子,用铁镐不断敲打,将石头从山体里面清理出来,山有些高有的地方甚至临空,林子平看得心惊胆战,担心他们踩滑。 另外几个人负责将清理出来的石头运下来,山下有几人用锤子、榔头、凿子将石头分解,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和女人就将分解的石头运走。 “这石头要运到哪里?”林子平问道。 崔里正没有回答,将林子平带到另一处道:“你看那就是官道,他们要从这里将石头背下去。” 林子平走向前去,山体笔直,基本看不见道路,远远望去,道路上还有一些人拿着锄头在劳作。 “怎么不找一处近一点的地方挖石头?”林子平不解问道。 “知县大人觉得这座山的石头坚硬,适宜铺路。”崔里正淡淡解释。 林子平闻此,没在继续问,想到文书上要求自己要驻守此处,便说道:“崔里正还要劳烦你帮我在村里找一住处,要叨扰一段时间了,你看需要多少银子?” “你要住这里?”崔里正一脸诧异看向林子平。 “是啊,县衙不是要求监工驻守吗?”林子平回答。 崔里正看了林子平一瞬道:“刚好我家还有空屋,林小官爷若不嫌弃住在那里吧。” 住崔里正家?自己情况特殊,又不是住一天两天,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发现纰漏,于是道:“有那种单独一处的房子吗?我住的时间不短,借住里正家里,恐怕有些不妥。” 崔里正思索片刻说:“那边住村里祠堂边吧,那里有个房子,里面还有一口井,其它东西都比较齐全。” 林子平点头:“劳烦里正问一下村里哪家有多余的棉被、锅碗瓢盆什么的,能否给我匀一套?” “好,我先回去问问,林小官爷是要和我一起回去,还是留在此处?”崔里正问道。 林子平想了想说:“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崔里正点头说:“每天中午我会安排人送饭,林小官爷平时可将就对付一口,下午可随村里人一起回来。” “我晓得了,多谢崔里正。”林子平抱拳道。 第103章 操练 林子平就此算在新坪村扎根,他的“五菱宏光”迅速成为运输小组的中坚力量。 经过一下午的观察,林子平将新坪村采石队划分成五个小组,攀登山体的是勘察组,将石头分割的是碎石组,搬运的是运输组,山下修整公路的是铺路组,其余在村子里面的就是后勤组,新坪村男女老少基本全员参与。 让林子平惊讶的是新坪村的采石铺路居然还是义务劳动,是他们能在福春县落户的代价之一。他不禁感叹,果然这个时代最大的资本主义是县衙。 太阳缓缓西沉,村民们收拾工具,准备结束一天的劳作,准备下山回家。 “林小官爷走这边。”一年轻小伙叫住了正要下山的林子平。 这个叫何顺的十五岁少年,是崔里正离开后第一个与林子平交谈的人。虽然他的初衷是借用“五菱宏光”来帮忙运送石头,但林子平也借此机会与他攀谈,成功融入了采石队 “我看崔里正走的这一条路。”林子平带着疑惑说。 “这条路是小路比较近,但不太好走,我们回去的时候通常都走另一条。”何顺解释道。 看着眼前蜿蜒的道路,崔里正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是煞费苦心,避免自己看出端倪,上山下山都走这里,真是难为他了。 “五菱宏光”可能是社驴本驴,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和其它三头毛驴打成一片。村民们看着它们相处的样子,不禁乐的哈哈大笑。 在欢声笑语中,林子平感到回村的路变得轻快许多。 随着村子的临近,道路逐渐变窄,慢慢与崔里正带自己上山的路相重合,林子平回头望了望,如果没人带领很难发现这里竟有两条路。 崔里正和在村口拦着林子平的那群孩子一起在山脚下等候。 看见他们,采石的村民开始兴奋地打招呼。 “石头!”何顺兴奋叫声仿佛打开某种开关,刚还围在崔里正身边的孩子立刻朝他们跑来。 “哥哥。” 何顺抱起跑到面前的小孩,林子平看过去,这不是村口和自己说话的小男孩,难怪刚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原来是何顺的弟弟,真是有缘。 “林小官爷,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崔里正过来和林子平道。 林子平点点头,牵着“五菱宏光”和崔里正离开。 崔里正将林子平带到祠堂旁边一个屋子,这里距离崔里正家不远,将“五菱宏光”身上的包袱取下递给林子平,便将它牵走。 林子平接过包袱,走了进去,外屋已经备好锅碗瓢盆,里屋放了一张简易的床,上面有干净的棉被,他四处查看,感到十分满意。。 “明天,我让人来砌一个灶台。林小官爷你看看你还差什么,祠堂侧面有一口井,你可以在里面打水。屋里水缸我已经让人打满了水。”崔里正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还有水?”林子平一脸惊讶,在平顶村,只有深井里才能打出浅浅的浑浊水,没想到新坪村居然还有清澈的水。 “新坪村原来就在河旁边,我们来了之后,县衙把这一片划分给我们的,可能也是因为以前是河道的原因,如今井里面还有水。”崔里正解释道。 林子平恍然大悟。 崔里正见林子平神情疲惫,没多停留,很快便告辞离开。 屋子紧邻祠堂,祠堂的门紧锁,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布局,祠堂门口有一个小广场,旁边是一间马厩,林子平去看的时候就“五菱宏光”在里面悠闲地吃着草。 林子平仔细回忆了一下新坪村的布局,整个村子呈圆形分布,祠堂位于中心,村民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四周,村舍间的道路整洁宽敞,与其他村庄截然不同 一夜无梦。 “哼!哈!”天还未完全亮,林子平便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林子平推门而出,就看见一圈人在祠堂前的广场上操练。 视线扫过,林子平认出来有一部分是昨天看见的村民,另一部分有些面生,想必是村里面的其他人。他也看到何顺的身影,旁边站着石头,正在认真地跟着练习。 林子平见此没了睡意,来到何顺旁边,跟他一起操练。 领头操练的是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年轻男子,想必也是采石小分队中的一员,他朝林子平看了看,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 天色渐亮,操练随着领头年轻人的一个拳法收式而结束。 林子平擦擦额头上的汗,微微有些喘气。 “林小官爷,原来你住在这里啊。”何顺露出一口白牙,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点了点头:“你们每天都这样吗?” “是啊,崔里正说这样没人欺负我们。”何顺憨笑,指着站在旁边的小男孩道,“这是我弟弟何实,小名石头。” “原来是你弟弟啊,我们昨天在村口已经见过了。”林子平看向小男孩笑着说,心中却对何顺的话若有所思。 小男孩傲娇地把头偏到一边,随即又露出笑脸:“小虎哥。” 林子平顺着何实的视线看过去,是领头操练的那个年轻人。 “虎子。”何顺也看到了年轻人笑着打招呼。 年轻人微微颔首,走了过来。 “官爷安,我是张小虎。”年轻人抱拳道。 张小虎?林子平上下仔细打量,果真是张二顺的儿子张小虎,想不到他居然在新坪村。 林子平抱拳回礼:“福春县衙林子平。” “何顺,何实,回去吃饭,上工了。”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就来。”何顺应了一声。 “小林官爷,虎子,我娘叫我回去吃饭了。” “好,我也回去洗漱了。”林子平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屋子里,林子平回想起新坪村的种种,原来他还只是觉得与其他村子不一样,但如今细想,村口那群小孩并非只是简单的贪玩,还放哨侦察。这个村子有组织,有纪律,每天还坚持操练,俨然已经具备军队的雏形。如果这些都是崔里正的手笔,那他意欲何为? 第104章 尚书 转眼已经在新坪村待了月余,在此期间,林子平回县城了一次,带回来一些生活用品。 回去后发现县城街道越发萧条,米行、药店却排起了长队。 林子平见此捂严自己的口罩,心中庆幸新坪村相对封闭,鲜于外人接触,外加自己平时注重防范,倒是没有染上病。 林子平因为对采石铺路提出了几个改进建议,渐渐与村民们熟络,闲暇之余偶尔到村民家中坐坐。 在村里祠堂门口的广场放了几把椅子,偶尔会在广场中坐坐。 “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1]。林小官爷所读何物?” 林子平拿了本书在广场坐着乘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连忙站起身来,不知何时崔里正站在自己身后,刚才他说的正是自己书中的内容。 “崔里正,这是我带来的书,是《尚书》。”将书翻到封面林子平道,看崔里正的目光放在自己手上,便将书递过去。 这里没有手机,话本子上的内容除了才子佳人,便是书生精怪,对于自己来说里面的情节还是太过于老套。这本书还是以前莫山书院里面用的书,从庆阳到福春时路上看的,自己在新坪村没什么事,上次回县城的时候带过来了,偶尔翻翻就当解闷了。 “日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黎民于变时雍……[2]”崔里正双手接过,爱怜地摩挲着书的封面,缓缓朗诵。 林子平看崔里正一副激动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 半晌,崔里正将书递还给林子平,拱手道:“林小官爷让你见笑了。” 林子平将书收好,拱手还礼:“无碍,崔里正叫我子平便可。” 崔里正说:“子平也参加科考吗?” “去年在庆阳参加了府试,堪堪得了秀才之名,家中经商,便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林子平回答道。 “原来如此,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时也,运也,命也。[3]”崔里正感慨道。 林子平涩然一笑:“以我的才能能有秀才之名,已是大运,听崔里正之言,曾经也书读百卷,尊孔孟之道?” “我姓崔名渊,字潜之,唤我潜之即可,子平可有字?”崔里正走到林子平对面的竹椅上坐下。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崔兄好字!”林子平赞叹道,想了想说,“曾取字少英,如今鲜有人唤。” “少英。”崔里正道。 少英……少英…… 林子平怔怔地看向崔里正。 木少英,以前觉得爸妈给自己取这个就像男孩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如果不是担心被爸爸打,早就去把名字改了。后来和季巡取字时,其他几人还在纠结,自己毫不犹豫就想到了少英二字,虽是如此,但因为没有及冠,与季巡几人还是以名称呼,如今听有人叫自己少英,恍若隔世。 崔里正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安慰道:“这世间多的是少年及第登科之人,也有人皓首仍居深山[5],花开有时,少英不必介怀。” 林子平点点头道:“如今我还未及冠,崔兄叫我子平便可。” 崔里正道:“子平,我今日前来是来向你道谢的,你前些日子提出的破石之法,确实妙极,村民们将有的石头用火烧,然后浇上冷水,有的朝里面定上木楔,破石容易许多。” 这一个利用了热胀冷缩的原理,一个利用木楔子破坏了石头的整体性,都是以前自己初中物理知识,哪能当得起崔里正如此夸赞。 林子平不好意思笑了笑,找了两个理由说:“这也是我前几日烧火,锅边的石头破裂,还有张小虎帮我做这椅子时偶然想到的。如今能用,村民们也能松快许多。” 崔里正皱眉道:“确实如此,但我看这天可能要下雨了,但我们的路进度太慢,我担心这雨一来,山上太滑,这……” “崔兄,我一直不明白,这段时间下来,我看很少有人走新坪村这一条路进出福春县,怎么还要修呢?”林子平疑惑道。 “确实如此,以前到福春有两条路,一是水路,一是山路,但河水改道后,这么多年水路也就荒废了,大家都走山路,但山路要经过猫猫山,如今猫猫山……”崔里正顿了一下说:“上次知县大人来新坪村,要重新修这一条路。” 林子平想到老黄说的,峁峁村生病的村民都被赶到猫猫山上去了,那种情况确实不适合再从那里进出。 “不过这周边还有好几个县吧,就福春把原来的河道改成路了,其他县不改也没用啊。”林子平仍有不解。 “沿老河道向东,绕过猫猫山与官道相连就行,前后都已经修好了,现在就是新坪村这一段了里面都是沙。”崔里正叹气。 林子平也跟着叹气,要是有水泥就好了,水、石子、沙、水泥,搅拌搅拌就是混凝土了,可惜自己只知道水泥的成分,不知怎么制作。 “林小官爷,你的‘五菱宏光’。”正在林子平和崔里正相对无言,叹气之时何顺牵着“五菱宏光”过来,何实骑在驴背上朝林子平喊道。 和村里面的人熟悉后,“五菱宏光”被借去运石头,何顺、何实负责照顾,早上跟着一起出去,晚上又给林子平送回来。 “帮我关到马厩里。”林子平朝何顺说。 何顺没有说话,牵着“五菱宏光”到了马厩。 “子平,我也该回去了,铺路的事你帮忙想想,劳烦你费心。”崔里正起身拱手行礼告退。 林子平看着崔里正的背影,突然感觉任重道远。 第105章 惊马 晨光初照,林子平与崔里正一道前往山下,他们正筹划着如何解决这一段地基松软的问题。 不料,一声急切的“快让开”划破了工地的宁静。 林子平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失控地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过来了。 “快让开!”林子平立刻高声呼喊,提醒周边的村民。 崔里正听到林子平的声音也急忙站起身来,招呼修路的村民散开。 随着马车狂奔而来,林子平机敏地跳向一旁。 马车从林子平身边驶过,车帘卷起,露出车内惊恐的脸庞。 眼见马车似乎要撞上山崖。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子平拔出佩刀,疾驰几步,向惊马猛砍,马儿吃痛,高扬起蹄,林子平趁机又刺了几刀。马儿负痛狂奔,林子平及时松手,马车在几十米外终于停下,却轰然侧翻。 林子平心中一紧,想起刚才看到的车内情景,他急忙冲向马车,只见马儿倒在血泊中,马车扭曲变形。他掀开车帘,发现车内的乘客已昏迷不醒。 “崔里正,这里面有人,快来帮忙!”林子平大声呼唤,试图救出伤者,却发现自己可能刚才用力过猛,手臂使不上劲。 “子平,你没事吧。”崔里正带着人快速跑过来。 林子平指了指马车:“里面有三个人,我没事,应该刚才太大力了,现在手使不上劲儿,缓缓应该就好了。” 崔里正点点头,安排村民救人。 林子平站开,方便其他人操作。 村民将缰绳砍断,将马移开。 林子平上前查看,自己的佩刀已经被折成两边,一半插在马的脖子上,脖子上正在“咕噜咕噜”地向外冒血,马儿瞪着双眼,喘着粗气,发出“嚯嚯……”的声音。 “这马活不成了。” 林子平转头,原来是张小虎。 张小虎手中拿着掉落的另一半刀,猛地扎进马脖子上,没过多久,马就断气了,也算给了它一个痛快。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将马车里面的人救出来,安置在旁边搭的休息棚子里。 马车里面是两男一女,虽然此时已经晕了过去,看着有些狼狈,但衣料精美,想必不是一般人。 林子平走过去一看,三人虽然狼狈,但衣着考究,显然非富即贵,眼神扫过他们的脸,看着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他们外表没有明显伤痕,心中稍安。 走出棚子,只见崔里正蹲在马旁边,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林子平上前询问:“崔里正,你在看什么?” “你看这里。”崔里正指了指马说道。 顺着崔里正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嘴边有白沫流出,林子平疑惑道:“这是?” “这是中毒了。”崔里正淡淡说道。 林子平心中愕然,中毒?难怪这马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向前冲,可惜了这一身肉了。 “那几人怎么样了?”崔里正问。 “现在还没醒,没看见皮外伤,其余的要等他们醒了才知道。”林子平想了压低声音说道:“我看那三人衣着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如今这马还中毒……” 崔里正沉思片刻:“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棚子里,正好何顺的娘从里面出来,说:“那姑娘已经醒了。” 崔里正微不可察地点点了头,走进去,年轻女子相貌清秀,灵动的眼睛中此时布满了戒备,警惕地看向崔里正和林子平。 “我是旁边新坪村的里正,这是县衙衙役林子平。”崔里正介绍道,“你的马失控了,这位官爷救了你们。” 女子上下打量了着两人,得知是救命恩人后,态度有所缓和说:“感激里正大人及林官爷相救。” 崔里正对女子说道:“你们要到何处,如今你们的马没了,现在离开可能有些麻烦。” 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屋内陷入寂静。 “嗯——”旁边传来闷哼声,是那两位男子醒来。 “六,六哥你没事吧?”女子连忙下床到其中一个男子的旁边,神情焦急地问道。 “琼英,我无碍,你怎么样?”男子缓缓坐起身,安抚道。 “啊——嘶——”另一个男子的痛呼声传来。 “小春子,你没事吧?”那叫六哥的男子焦急问道。 “少爷,我——没事——”男子断断续续回答。 小春子? 林子平上前仔细端详,眼前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的相重合,过了这么多年,以前和小福子一起的男孩已经长大,以前就长得好看,如今眉眼长开,更加俊逸,现在因为疼痛眉头紧皱,隐隐增加几分破碎的美感。 “小春子。”林子平有些迟疑,。 小春子闻言,仔细打量着林子平,半晌迟疑道:“子平少爷?” 林子平惊喜地点点头,想说些什么。 “咳咳——”崔里正咳嗽了两声。 林子平瞬间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环视四周,那位女子和叫六哥的男子神色莫名地看着林子平和小春子。 “他是我的同乡,以前我们认识。”林子平干巴巴地解释道。 崔里正没说话,上前查看小春子说:“他的腿折了。” 六少爷起身向崔里正拱手行礼道:“在下高炽,这是家妹琼英,我们兄妹二人外出游学,但遭歹人所害,小春子为保护我兄妹二人受伤,咳咳——咳——” “六哥” “少爷” 高炽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顿咳嗽输出,叫琼英的女子和小春子紧张地看着向他。 崔里正见状,皱着眉头,你们先在这里歇歇吧,说完便离开。 林子平看了小春子两眼也跟着走了出来。 “崔里正,他们这……?”林子平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崔里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找人给他们看看,然后想办法送走。” 林子平有些局促,感觉自己好像惹了麻烦,期期艾艾地说:“崔里正,我是不是给村子惹了麻烦。”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1],是福,是祸,怎么都躲不过,从他们踏上这条路就已经注定了,子平不必放在心上。” 林子平疑惑看向崔里正,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崔里正深深地看了棚子一眼,转身离开。 第106章 他乡遇故知 “奴才护主不利,请少爷责罚。”小春子匍匐在地,声音中满是自责。 女子也跪在高炽面前,泪眼朦胧:“六哥,是琼英连累了您。日后请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您有何不测,琼英纵有万死,也难辞其咎。 高炽突感手上一阵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六哥!” “少爷!” 小春子和琼英抬头紧张地看向高炽。 “无碍,许是马车颠簸间伤着了手,回头擦点药便好。”高炽温和一笑,“琼英,快起来,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我一同出京,相互照顾本是应该,况且你又是女子,我更得多照看你几分。” “多谢,六哥。”琼英一脸感激,缓缓起身,“这次若不是小春子拼死相救,我们还不能逃脱,不知道王昌平他们怎么样了?” “琼英莫扰,若他们无恙,必定会回来找我们的。”高炽缓声道。 又看向小春子,高炽关切问道:“出门在外,不必拘泥于虚礼。此次幸得你舍命相救。腿脚可有大碍?” “谢少爷,奴才无碍。”小春子双手撑起身子,恭敬地回答。 高炽道:“到城里我会找人给你医治。我记得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认识刚才那人?” “回禀少爷,他叫林子平,庆阳人氏,顺化十五年,林子平他们一群人差点被拐子拐走,是这林子平将人救下,一群人中恰好有我一起在春华楼当差的同伴,后来我随着那同伴向林子平当面致谢,一来二去便熟悉了,也是得到他的帮助我才能从春华楼逃出来。”小春子道。 “庆阳林子平原来是他。”琼英掩嘴惊呼。 高炽诧异地看向琼英说:“你也认识他?” “我偶然听季巡说过,他险遭拐卖,幸得林子平救援。不过他应该在庆阳啊,怎么到福春县了?”琼英疑惑道。 “想不到林子平竟与季巡有旧。”高炽喃喃道。 “少爷,林子平曾经也在莫山书院求学。”小春子说。 “既有同窗之谊,又有救命之恩,他们两人的关系想必不一般。”高炽道,“不过能从拐子手里逃脱,林子平既能自救,又能救人,还帮了你,这次又救了我们,想必是个有勇有谋,重情重义之人。” “他确是好人。”小春子埋着头,声音低沉。 高炽和琼英不知在想什么,都没有说话。 崔里正说:“子平勿需忧心,我已经安排人去替你的朋友医治了。” “我……我……”林子平支支吾吾说不上话,自己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和小春子多年未见,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况且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小福子和春繁的事,另一方面那叫高炽和琼英的女子一看就气度不凡,自己刚才救人心切,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莽撞了。 “你什么你,从那里出来后,你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崔里正打趣道。 林子平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 “不用解释,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乐事,我已经安排人去看看他们受伤了没有,可不能让他们在新坪村出事。” “什么?”崔里正后面说的林子平没有听清,不过听到已经安排人了去看几人了,林子平稍稍放下心来。 “一会儿让小虎帮你看看手。”崔里正继续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多考虑考虑自己。” 林子平动了动手,感觉在力气在恢复,也没拒绝崔里正的好意:“小虎还会治病?” 崔里正看了林子平一眼:“他幼时随祖父学医。子平,你应知,他和他爹在城门口的那些事,皆因生计所迫,如果能活下去,谁愿意坑蒙拐骗,现在城里面已经呆不下去了,他便到新坪村了。” 林子平不由感慨,未料张小虎家学渊源,他竟有医术在身。 崔里正和林子平说话间,张小虎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崔里正问道。 “我已经帮他正骨了,其他两个人不让我查看,应该没什么事,我让何婶给他们送了点吃食和水进去。”张小虎回答,“崔叔,什么时候送他们走?” 崔里正想了想说:“我去问问,若要离开最好一会儿让何顺送他们去县城,若留下……罢了,子平和我一起进去吧。” 林子平和崔里正掀开遮挡阳光的竹帘,只见小春子躺在草垫上,脸色苍白,高炽和琼英端坐在竹凳上。 “三位可安好?”崔里正抱拳行礼。 高炽抱拳道:“我们无恙。” 两人寒暄后,崔里正切入正题:“我已经安排人将马车修好,只是这马却……天色已晚,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高炽思索一瞬,与琼英交换了眼神 琼英福身道:“林差爷救命之恩,里正大人收容之情,我们铭记在心,但小春子伤重,我和兄长决定还是带他到县城医治。” 崔里正赞同地点点头:“救你们之人是这位林小官爷,我不过是略尽绵力,琼英姑娘言重了。” 林子平诚恳道:“里正大人所言在理,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小春子是我同乡,这事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高炽向林子平抱拳感谢。 “这位小兄弟的伤势确实该尽快处理,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去县城,只是新坪村穷乡僻壤之地,没有骏马能与几位相配,这……”崔里正显得有些尴尬。 “无碍,劳烦里正安排,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唯有铭记于心。”高炽再次行礼。 崔里正连连摆手。 小春子缓缓起身,林子平连忙上前搀扶,趁人不注意将随身带的药瓶塞到小春子手上,叮嘱道:“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小春子看了看林子平,将药瓶握紧。 第107章 姓氏 “落子无悔,子平可不能反悔。”结束一天的劳作,林子平和崔里正在广场中乘凉,两人还把家中的棋盘搬出来对弈。 林子平一脸菜色,自己玩五子棋还可以,对围棋仅限于知道规则,这还是在书院为了这门课不挂科,赶鸭子上架学的,考核时让张墨放水才通过。 “崔叔,我棋艺太差,还请你手下留情。”林子平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崔里正戏谑:“前两天不是还崔兄吗?” 林子平拿棋的手一顿:“还请崔叔见谅。” “里正。”何顺气喘吁吁的跑来,“我回来。” 崔里正指了指旁边的竹椅:“送到县城了?” 林子平转身到屋里端来一碗水递给何顺,他接过碗“咕噜咕噜”两口就喝完:“子平多谢了。” 林子平接过碗:“无碍,你明日帮我打满水就当你的谢礼了。” 崔里正失笑:“子平这算盘打得精,顺子喝了一碗水明日就要帮你打满水。” 何顺挠头憨笑:“明天我给你打水,你的‘五菱宏光’领到我家去了,明日给你送回来。” “辛苦了。”崔里正对何顺道。 “我将他们送到城门口,找了个人带他们进去。”何顺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棋盘上说,“这是他们给的赏银。” 崔里正点点头:“给你的你就收起来。” “这……里正,我……”何顺震惊地看向崔里正。 林子平看了看崔里正,将银子拿起塞到何顺手里:“叫你收着就收着,石头还在家等着你吃饭吧,快回去吧。” 何顺见崔里正神色如常,将银子揣好:“对了,里正你看将我们挖出来的沙和泥、石头混合起来重新铺在路上行不行?” 林子平听到何顺的话有些惊讶,何顺居然能想到换填的方法,不过半晌也就想通了,早在远古就有房屋基础加石头夯实的做法,何顺能想到也不奇怪,不过还得加上碾压才能压实 崔里正思索片刻:“明天试试再说。” “好,明天我和虎子试试,里正、子平我就先回家了。”何顺向崔里正和林子平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开。 林子平看何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转头便看见崔里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想了想问道:“崔叔,是不是高炽他们有什么不妥?” 崔里正叹了口气:“子平你可知当今皇族宗亲姓什么?” 林子平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这么多年都没人和自己谈论过皇帝叫什么名字,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个时代类似古代封建社会,皇权至上,超过1000人聚在一起就算造反,平时私下谈论的内容都担心被人举报过不了审,皇帝的名讳怎能允许人随意谈论。他又想到这个朝代叫大周,皇族的姓氏应该和这个有点关系吧。 “皇帝陛下姓周?”林子平询问道。 崔里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子平怎么会认为皇族姓周?” “我们所在不是大周朝吗?”林子平疑惑地说。 “哈哈哈……子平你说得也有道理,我朝国号是建朝初期周国公所定,说是取商周大同之意。”崔里正解释。 林子平对此不以为意,什么天下大同,人人为公,在自己原来的时代,生产力远超于前都只能提出以先富带动后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理念。在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商周时期怎么可能人人为公?所谓的天下大同不过是一个乌托邦,太难实现了。 按下心中想法,林子平看向崔里正摇摇头道:“子平不知。” 崔里正但笑不语,蘸着水在棋盘上写下一字。 “高?”林子平随着崔里正写的笔画缓缓念出来,“高炽?” 崔里正点点头。 林子平大吃一惊,真是活久见了,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到活的皇子,还和他说过话,这可是潜力股,指不定哪天就登基成为皇帝,自己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小春子这是发达了,虽然皇子手下做事风险高,但回报也高啊,富贵险中求,这不是没有道理! “子平果然与众不同。”崔里正笑着道。 自己与众不同吗?林子平一脸迷茫地望看向崔里正。 “其他人莫说和皇亲国戚接触,就是谈论皇家之事也是战战兢兢,惶惶恐恐,而子平除了开始的惊讶外,神色如常。”崔里正感叹道。 难道告诉崔里正自己以前可以天天在电视里面看各朝各代的皇帝吗,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你方唱罢我登台,不是在这个台征战沙场,就是在那个频道谈情说爱,给自己的震慑力还不如公司领导,况且现在也只是背后说说而已嘛。 林子平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时惊讶,没有反应过来。那和高……和他的那叫琼英的女子是公主吗?” 崔里正落下一子:“宫中并没有叫琼英的公主,倒是京城李家的二小姐叫琼英。” 李家,这听说过,和周家、方家齐名,类似于《红楼梦》的四大家族,世家贵女,难怪看着气质不凡呢!不过这皇子和世家小姐不在京城里面好好待着,怎会到福春这个穷乡僻壤之地?林子平脑中浮现出康熙微服私访中黄袍加身打脸反派和吃瓜群众的场景,估摸高炽和李琼英也有类似想法,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进城就被崔里正识破。 “子平可知当今圣上有几位皇子?”崔里正问道,“皇帝九子,现在成年的皇子有七位,大皇子守南岭,其余都在京城,六皇子养在周皇后膝下,身世传言甚多,虽是传言,相比其他几位,反而更让人熟知。” 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林子平想起季巡以前和自己说的宫中秘史关于六皇子的这一段,曾经还觉得从故事情节而言,假如六皇子是假的,那自己的情况与流落民间的皇子形象那是相当匹配,况且按照穿越定律来讲极大可能就是也是这事的主人公之一。 可如今在这个时代待了十年了,没有天降奇运,没有波澜起伏,生活平静得就像一滩死水,经过这么多年依旧平平无奇,碌碌无为。这种状态就像是小的时候想当科学家、想当宇航员,年轻的时候定义自己为天之骄子,进入社会才发现不过是前途渺茫的打工人,对未来迷茫的无名氏。 第108章 起风了 想到此,林子平也失去了听八卦的心情,懒得去深究在这个信息传递闭塞的时代,崔里正作为一个村主任怎么会对中央的情况如数家珍,兴致缺缺地随口附和。 崔里正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话题从古到今,从四书五经到诗词歌赋,从乡野到朝堂。 “是吗?”“原来如此!”“哦”…… 林子平熟练将句式的转变,音调的转换运用到极致,还趁崔里正休息时跑进屋给他倒了一碗茶水,姿势上侧耳倾听,神态随着内容变化而起伏,时而蹙眉,时而颔首,时而欢心,时而好奇,势必做一个优秀的听众。 “子平,你对前朝怎么看?” 额…… 这不是闲聊,自己只需提供情绪价值就可以了,怎么还要知识输出,即兴抽问? 林子平仔细回忆,半晌后迟疑道:“前朝只有两任皇帝,后一任皇帝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外加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被太祖皇帝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的暴政,受到了百姓拥戴。” “哈哈哈……子平你一叶障目了。”崔里正一阵大笑,端着碗一饮而尽,一碗水竟喝出酒的豪迈之感。 “天灾不假,但哪朝哪代没有呢,这怎能撼动一个朝堂的变更。你可知什么是‘菜人’?”崔里正声音有些沉重。 菜人?林子平只知道可以形容人很菜,但还没听过菜人这一说法,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崔里正。 崔里正解答:“菜人也称米肉,顾名思义就是吃米的肉,什么吃米?人吃米!” 什么!人吃米?!米肉! 林子平猛然反应过来菜人是什么,胃中一阵翻涌,干呕了起来。 “没错,就是像菜一样被人吃掉的人,恒德大旱,饿死之人不知凡几,百姓没有粮食没有水,但他们还想活下去,于是有人便盯上了同类,胆子小的刨尸取肉,茹毛饮血,胆子大的从活人身上割肉放血,连肉都割没了,人还没死,一身骨架就吊着一口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呕……林子平想到那画面,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干呕起来。 崔里正缓缓给林子平倒了一杯水:“不同的菜人还有别名,小孩叫脱骨烂,老人是烧把火,女子称为不羡羊,就像牲口一样挂着,供人挑选,讨论哪块肉好,甚至还会引人争抢!可笑的是这不是发生在前朝末年,恒德大旱,距今也不过二十余载。” 林子平眼前浮现那个画面,心里再次感到不适,隐隐又有一些莫名的庆幸。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尽馀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1] 崔里正声音低沉,眼中含着泪。 “崔叔……”林子平见此喃喃道,他想起莫八妮给自己讲述的五姐和六姐,她们不在了,是不是被换成了银子,最后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 想起她们不过是许多菜人之一,林子平声音有些发涩:“那……那就没人管管吗?” “管啊,可又怎么能管得过来,这么多人要吃饭,需要多少银子啊。黄河堤坝要修,皇家行宫要建,边关军饷要发,这哪一件不需要银子!”崔里正淡淡说道。 不是吧,这些是要钱,但发生饥荒又不是在建朝初期,大周经过一百年的沉淀这点家当都没有?! “再说不是每一个官员都勤政为民,爱民如子。为的就是升官发财,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指不定还可以以此为由向朝廷哭哭穷,买买惨,赚取同情,捞个忧国忧民名声!”崔里正面露嘲讽之色。 突然一阵风起,吹得林子平一激灵,曾经历史书上黄埔军校的大门的对联突然间涌心头: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2]皇朝可以姓赵,姓李,姓高,姓王,天下百姓也可以是赵家的,李家的,高家的,王家的,可笑他们靠自己而活,还要感念皇恩浩荡允许他们活。”崔里正将手中的碗重重放置桌上,愤恨离去。 起风了。 崔里正离去多时,林子平依旧呆呆坐着,面前的桌上棋盘没收,棋子杂乱散落在上,脑中回响着崔里正的话,久久不能不能平息。 第109章 离开 何顺和张小虎经过多次实验改进,终于找到了沙、石、土的最佳配合比,听了林子平的建议还将村里碾麦子的石碾搬来压路,总体来说,新坪村修路进行得有条不紊,全线通行指日可待。 “子平,林子平……” 林子平抬头看去,只见远处有人骑着马朝这边飞奔过来,惊起了路上的尘土。 “吁~” 一人从马上跳下来。 林子平定睛看去原来是老黄啊! 老黄蒙着厚厚的面巾,三步并成两步,匆匆走到距离林子平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气喘吁吁声音还带有几分嘶哑说:“林……林子平……快和我走。” 林子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何顺递来的碗递给老黄道:“去哪里?先喝口水。” 老黄接过碗大大喝了一口,擦了擦嘴上的水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又急忙将面巾蒙住。 “这一路可累死我了。”老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冯县丞说新坪村这边差不多了,让你和我回去。” 这么匆忙的吗? 林子平道:“现在就走,我还得去收拾一下东西。” “你还在这里住上了,这段时间县衙都忙得飞起来,柴巡吏和冯县丞没空来新坪村巡查,不然你哪有这么舒服。”老黄带有一丝羡慕说道,“开始大家还同情你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哪知道你这才是好安排啊!” 就说嘛,这修路也算民生工程,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领导来视察,原来是县衙里面忙啊! “林小官爷,这眼看要到午时了,在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要不用完午餐了走,黄爷你说呢?”张小虎面带笑意地走近老黄说道。 老黄连忙后退两步,与张小虎拉开距离,连忙摆手:“不用了……张小虎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不是平顶村吗?” 林子平看了一眼张小虎,岔开话题道:“黄叔,我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和崔里正说一声,带点干粮我们路上吃,你也休息一下,回去我们快一点应该耽搁不了什么。” “也好,你找里正借一匹骡子或者驴,我只骑了一匹骡子过来,这几天都周转不过来。”老黄道。 林子平大步离开,听见老黄的话,挥挥手应道:“知道了!” 回到村子里,小广场里面还摆放着竹椅,崔里正在这里谈古论今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房间里,床铺被褥昨天何婶子才帮忙换了一套,锅碗瓢盆还是好几户人家凑齐的,村里四十多户人家还没一一拜访,时间过得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明明没有多久,也没做什么,怎么感觉过了很久,甚至还有几分不舍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带来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收着,还有这段时间按照戴勤的书做出来的实验数据也叠起来放在包袱里。 将《尚书》单独放起来,这就送给崔里正他好像挺喜欢的,笔墨纸砚就送给石头和村里面的小孩,不知道前两天教的九九乘法表他们学会没有…… “要回去了?” 屋外传来崔里正的声音。 林子平拿着《尚书》走了出来,见崔里正拿着一个牛皮袋,牵着“五菱宏光”站在门外。 “崔里正,是的冯县丞派人来让我回去了。”林子平拿着书,微微低着头道。 “是该回去了,这是各家婶子凑出来的,带着路上吃吧。”崔里正将牛皮袋递过来。 林子平接过,打开看里面是几个馒头:“这……太多了。” 细粮白面在这个时代都是比较精贵的东西,平常人家一般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吃,这也是自己来平顶村给石头包子时他小心翼翼的原因。 “给你就拿着,大家的一片心意。”崔里正制止道。 “崔叔替我多谢大家。”林子平将《尚书》递给崔里正,“我也没什么东西,这本书就送给崔叔了,希望你不要嫌弃,还有里面的笔墨纸砚这些麻烦崔叔分给孩子们,还有这是我后面这几天住的银子。” 崔里正将书收下:“银子你就自己收着吧。” “崔叔,这可不行……” “小林,可收拾妥当了?”老黄见林子平没来,骑着骡子找到村子里。 “好了。”林子平将银子塞到崔里正的手里应了一声,连忙进屋将包袱拿出来。 老黄翻身下马,向崔里正抱拳行礼:“里正大人。” “黄差爷。”崔里正颔首。 林子平从崔家正手中接过“五菱宏光”的缰绳,他感觉到手中的异样,不赞同地看向崔里正,但老黄在旁边也没多说什么。 “黄差爷,林小官爷慢走。”崔里正面色如常道。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东西,收敛神情,拱手深深地向崔里正行了一个礼。 半晌转头对老黄道:“黄叔走吧。” “好!” 两人扬鞭离开。 走出新坪村的地界,两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林子平张开手,原本以为崔里正塞过来的是自己递去的银子,谁知道是一块奇异形状的……石头。 应该是石头吧,林子平没仔细看,不能分辨到底是什么材质,趁老黄没注意塞进了怀里。 “黄叔,吃个馒头吧。”林子平将崔里正给的牛皮袋打开,拿出一个馒头递过去。 老黄没有接,抬头看看天说:“我们要快一点,要下雨了。” 林子平顺着老黄的视线看向天空,天边黑云堆积,一副“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景象。 “从县城到新坪村这一路奔波,黄叔你就喝了一碗水,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着不住啊,吃一个垫垫肚子,边走边吃,应该能在下雨前赶到县衙。”林子平劝道。 老黄露在面巾外的眉眼有些舒展,接过林子平手里的馒头道:“这些日子,你就在新坪村没去往别处吧?” “没有呢,一直在新坪村。”林子平回答。 “那新坪村有人去往别处吗?”老黄又问道。 林子平老实道:“前一段时间新坪村的人去了一趟县城。” “什么,有人去县城了!”老黄惊呼,“什么时候的事,他现在怎么样?” 林子平想了想说:“十多天前去的,没有进城,回来这么多天也没事。” 老黄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提醒道:“小林,你也将面巾戴上吧。” 第110章 造反 想到来新坪村前峁峁村的事,林子平心中猛地一激灵。 连忙从包袱里拿出口罩和面巾紧紧捂住口鼻,问道:“黄叔,是峁峁村的病蔓延开了吗?” 老黄三下五除二快速吃完馒头将面巾戴好:“峁峁村和周边的几个村落造反了!” “造反?!”林子平惊呼道。 老黄看了看周围,瞪了林子平一眼:“小声点,这件事知县大人让全面封锁,不许透露任何一点消息!” “全面封锁?!这种事怎么全面封锁,都十里八乡的,除了新坪村与各村联系少一点,其它哪个村的人上数三代不是亲戚!”林子平压低声音。 “小林,你去新坪村这么长时间还没想通,你说的这些,知县大人怎么不知道,但知道是知道,政令该下还是下,查不出来从我们口中说出来的就行了。”老黄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那不是掩耳盗铃吗?”林子平有些不服气。 老黄瞪了林子平一眼:“掩什么,上面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有那么多问题!” 林子平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次的事情太大了,不说峁峁山的村民得的病会传染,就说上面安排了肖校尉来福春,小林啊,这事你可不要向以前一样犯傻往前冲。”老黄苦口婆心说道。 …… 林子平有些无语,自己好像也是能摆烂就摆烂,怎么给了老黄一个工作积极主动的印象呢?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嘴上还是老实地答应:“多谢黄叔,我知道了。不过这肖校尉是什么身份?遇到他了我要怎么做?” 老黄轻甩了一下鞭子,骡子速度加快了一些,林子平连忙跟上。 “这肖校尉是肖家正的哥哥。”老黄道。 肖家正来头这么大的吗?居然有个校尉哥哥,那还来当什么衙役,体验生活吗?林子平惊讶不已。 又想到白新家是泽州有名的乡绅,家中还有好几位长辈在府衙中当值,看来一起来到三人就自己除了秀才名头外什么都没有。 “小林,叔很早就说过你和肖五和白新不一样,各有各的造化,你有你要走的路,没必要羡慕他们。”老黄见林子平没有说话安慰道。 “黄叔,我明白。” 虽然老黄的安慰对林子平没什么用,他还是十分感激老黄能和自己说这些。 初来乍到之时,有前辈给自己单位中人际关系的指导太重要了,不然都不知道无意中得罪的是哪路神仙。 老黄看了林子平一眼,叹了口气道:“总之你自己注意就行。算了,快走吧。” 见老黄欲言又止,林子平有些疑惑,自己回去难道还有隐情? 他本想继续追问,但见老黄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林子平闭上了嘴。 车到山前自然直,什么隐情等回到县衙就知道了。 扬鞭起程,一路无话,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到了福春县。 相较上次林子平回来,城门口的盘查的人换了,两人还是拿出县衙令牌和文书才允许进来。 进了城,两人刚把骡子和“五菱宏光”安置好,大滴大滴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林子平将包袱背好,跟着老黄快步向县衙走去。 一路上发现好多店铺都关了门,街道上不时有官兵巡逻盘查,林子平从街上走过感觉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偶尔遇到几个路人也一副惊恐的样子。 来到县衙变化更明显,以前几房的人在办公时还会相互走到,偶尔还有谈笑声,而现在遇到的人都蒙着头巾,脚步匆匆,一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样子。 “快把你的衣服换了,去兵房。”老黄对林子平说道,“带上佩刀。” 佩刀,自己的佩刀在新坪村为了救高炽折了,现在怎么带?! 林子平支支吾吾说:“黄叔我的佩刀在新坪村的时候折了。” “折了?”老黄诧异看向林子平。 “嗯。我……我为了救人……所以……”林子平低着头。 “那先去换衣服,刀暂时就不要带了,一会儿找石勇,让他重新给你找一把。”老黄皱眉道。 “好。”林子平连忙应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县衙的衣服套上,背着包袱急急忙忙地向兵房跑去。 来到兵房,和以前冷清完全不同,今天兵房的院子里很是热闹,县衙的领导班子全在,还有几个身穿铠甲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肖家正,领导家属,在场也很正常。 林子平缩着身子找了个角落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魏知县,峁峁村村民感染疫病你为什么一直拖着不上报?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你当如何收场?”上首一穿着铠甲,身材魁梧的男子大声喝道。 “肖校尉,这事本官也不清楚啊。” 说话的魏知县,只见他身着紫色官袍,脸上蒙着面巾,看不清楚表情,但他的声音流露出几分无辜。 肖校尉道:“在你的地界上你居然说不知道?” “这病是不是起源于峁峁村还另说,怎么?肖校尉未经查证就要定下本官的罪吗!冯县丞你和肖校尉解释解释。”魏知县一甩衣袖怒目而视。 冯县丞走出来抱拳行礼:“依下官之见,现在不是争论孰是孰非的时候,肖校尉、魏知县我们还是讨论一下现在怎么处理这件事。” 申主簿、柴巡吏、张典史等人也在一边附和。 另外两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穿着铠甲的两个官兵也偷偷地拉了拉肖校尉的衣服。 “好,那猫猫山易守难攻,山高坡陡,如今他们还得了病,而且还有人质在手,你们说应该怎么办?”肖校尉双手环绕胸前,斜睨了魏知县一眼。 魏知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依我看,派一个熟悉猫猫山的人混进去,救出人质,我们再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肖家正突然出声。 另一位穿铠甲的人问道:“那派谁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陷入一片尴尬。 冯县丞突然看向林子平温和一笑。 林子平被笑得有些发毛,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不会让自己去吧?! 第111章 大义 “子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着冯县丞的话音落下,众人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回诸位大人,今日刚回。” 肖校尉疑惑问道:“这位是?” 冯县丞解释:“这是今年刚来的小林,林子平,被分到兵房,前段时间去新坪村监工修路,今日才回。” 肖校尉点点头:“年轻可为,家正要多向这种有能力的人学习。” 林子平虚伪的笑道:“哪里哪里。” “对了,最早发现峁峁村有异样的还是林子平呢。”冯县丞道,“柴巡吏,我记得当时猫猫山剿匪,小林也是立下大功劳的?” 柴巡吏看向林子平,眼神中露出一丝同情道:“确实,当时抓匪家正、白新、林子平三人一起去的。” 肖校尉缓缓坐下:“这我听家正提过,说有人奋不顾身冲上去与歹徒搏斗,原来是你啊,县衙还记了你头功。” 林子平抬头看向肖家正,时间是个圆圈,就在此时形成了闭环,难怪当时说要把抓匪的功劳推给自己,原来在这里等着啊! “卑职惶恐!”林子平抱拳行礼。 “如此看来,你对猫猫山应该比较熟悉,魏知县我觉得这次派这个林……林小兄弟去猫猫山最合适不过了!”肖校尉一锤定音般就决定了林子平的去留。 “肖校尉,我……”林子平出声还想争取一下,自己一个外乡人,来福春县不到一年熟悉什么,而且这很明显自己早就是他们选好的枪,今天这是唱戏给自己看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1]林子平这是为了大义,不容你推脱!”和肖校尉的一位男子说道。 呵呵!狗屁的大义,这分明是道德绑架! 林子平狠狠地磨牙,自从自己没有道德后,再也没有受过道德绑架,想不到在这个时空居然还被什么国家大义绑架! “诸位大人,我为庆阳人士,如今到福春还不到一年,对福春还不是太熟悉,去猫猫山毕竟关乎国家生死之事,我实在惶恐!”林子平抱拳不卑不亢道。 “哦,你不愿意?!”肖校尉不悦地看向林子平。 随着话音落下,穿铠甲的另外两人面色不善地将腰间悬挂的佩刀拔出,朝向林子平。 林子平环视一圈,除了柴巡吏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许担忧外,其他人均是一副不认同地看向他。 “肖校尉何必如此拔刀相向,我相信我福春县衙没有贪生怕死之人,子平你说是吗?”魏知县虽然言语温和,但眼神中却带有一丝压迫。 魏知县的话也表明他的态度,看来这猫猫山是非去不可了! 深吸一口气,林子平迅速平静下来,扯出一抹笑容,单膝跪下:“知县大人说得是,福春没有贪生怕死之人,卑职领命!” 魏知县面露赞赏之色:“子平大义!柴巡吏你和子平讲讲这次去猫猫山的具体事宜,家正和冯县丞陪陪肖校尉,申主簿我们走。” 林子平神态恭敬抱拳目送几人离开,看着这场闹剧落下。 柴巡吏在人们离开后,上前拍拍林子平的肩道:“委屈你了。” 林子平闻言摇摇头,其他人大多是福春当地人,多少有点背景,自己一个外地人,一没背景,二没实力,做炮灰最合适不过。 他转头对柴巡吏道:“我最合适了。” 柴巡吏嗫嚅了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林子平打破沉默,恭敬问道:“柴巡吏给我讲讲去猫猫山要做什么吧。” 柴巡吏带着林子平走到了室内,拿出一个画卷说:“猫猫山都是周边的村民聚集而成,不足为惧,但他们现在染病在身,你要想办法混入其中,要……要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又接着说:“接到消息,他们捉了一批人,你要将这个人和与他一起的人救出来。” 柴巡吏将画卷打开。 林子平看去,瞳孔一怔。 这……这不是高炽吗? 他们不是进城了,怎么又被猫猫山捉去了?! “好。”林子平掩下眼中的情绪,低头应是。 “你自己保重,缺什么你就说。”柴巡吏语重心长地说。 “我的佩刀折了,劳烦柴巡吏重新帮我配一把,然后再帮我找一把锋利一点的匕首。”林子平想了想道。 “行,我马上让人准备,一会儿给你送来。”柴巡吏点头。 “多谢!”林子平抱拳行了一礼问道,“大人说我什么去猫猫山吗?” “后天。” 后天,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准备。 柴巡吏离开,不一会儿石勇就拿着佩刀和匕首给林子平送来。 见石勇一副欲言又止面露同情的样子,林子平直接从他手中接过来,让他转告柴巡吏一声,便离开了县衙。 事已至此,留在县衙意义不是太大,左右不过是看一些同情的目光,听一些毫无营养安慰的话。 狂风骤起,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林子平匆匆将“五菱宏光”取回,也不管在不在街上,骑着“五菱宏光”就开始飞奔,所幸街上没有什么人。 到住的地方,头发衣服已经被打湿,“嘀嗒”向下滴水。 柱子没去药房,打开门见林子平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接过他手上的缰绳,迎他进屋。 林子平没有多说什么,将“五菱宏光”交给柱子照顾后,就直接回屋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的,院子里空无一人,柱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踢踏着木屐到厨房,只见锅里面烧着水,灶台上面还放了一碗姜汤,冒着腾腾热气。 林子平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又将锅里面的水舀出来洗漱,待头发干后,就躺在床上。 不知多久,林子平仿佛感觉自己像牲口一样吊着,有人拨开自己衣服,一脸兴奋说自己赚到了,居然是不羡羊!自己奋力反抗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周边回响着“感念皇恩浩荡”“谢主隆恩”…… 林子平一下坐起来,天不知什么黑了,雨“沙沙”作响,他吐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一个梦啊! 第112章 准备 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 林子平随着屋外传来的粥香醒来,昨天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穿衣下床,推门而出,厨房里面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子平,你起来了,快洗漱了过来用餐。”柱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 林子平一阵恍惚,有种休假回家,一觉醒起来,妈妈叫自己吃饭的感觉。 见他怔怔地站在门外,柱子走出来道:“那里有热水,洗漱完就可以用饭了。” “哦,好。”林子平回过神,微笑着应道。 过了一会儿,洗漱完毕,柱子已经将碗筷摆好。 桌面放着两碗粥,米香混合着蔬菜的清香,白色中点缀着些许绿,看着很有食欲。 林子平的肚子叫的更欢畅了,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好好吃饭,试了试,温度正好,端着碗大大地喝了一口。 咦~口齿留香,从嘴直接温暖到了胃,这一口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果然人间烟火最抚人心! 柱子见林子平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一脸满足的样子笑道:“锅里面还有,这几天我都不去药房,子平你还去新坪村吗?” 林子平将嘴里的粥咽下问道:“怎么不去药房了?” “你才回来不知道,官兵进城后,药房、米店都不让开门。”柱子将一碟咸菜放在林子平面前,“尝尝这个。” “那我们粮食、药材这些够吗?”林子平放下碗问道。 柱子点点头:“够的,你上次买了一些,前几日庆阳那边也送来了一些。” “那就好,这段时间你不去药房也好。”林子平淡淡道,“明天我要出城去,可能这段时间都不回来。” “出城?”柱子皱眉,“现在这样子,县衙还安排少爷出城办公吗?是去哪里?” “嗯,对了家里没有马厩,以前我都将‘五菱宏光’放在城门口,昨天带回来你把它放哪里呢?”林子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家里没有马厩,暂时关在街尾孙大叔家。”柱子回答。 街尾有姓孙的吗?林子平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自己早出晚归,对周边的邻居也不是太熟悉。 “今天还去县衙吗?明天什么时候走?”柱子问道。 “不去,明日未时走。”林子平将碗放下,“我吃好了,你慢慢吃,碗筷我一会儿来收。” 柱子几口将粥喝完道:“我吃好了。” 说完放下碗,一溜烟便出了门。 “蒙好头巾,戴好口罩。”林子平提醒道。 “好。” 看着柱子离去的背影,林子平心中暗忖,果真还是孩子,刚还是一副暖心稳重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得如此跳脱。 将碗筷收拾干净,林子平回到房间,将昨天带回来的衣服都被打湿了,戴勤的书和研究资料幸好用油纸包起来,没有淋湿。 戴勤的那本书类似百科书,记录得比较杂乱,不仅有药方,功法,甚至连蛊虫都有。 药方什么的不敢尝试,蛊虫这些更是没有,林子平从周边能找到的材料出发对书上记录的方法进行试验。 目前实验出来比较可行的是猪皮熬煮后制成的模型,林子平就用着做了不同大小的几个假喉结,贴在脖子再加上妆容修饰,能勉强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 除了身体上的特征,其次就是声音。 现在这个身体已经17岁,按照以前那个时代的算法,已经进入青春期,相较于同时期的男孩,林子平总担心说话的声音尖细被人听出来。 书中虽然有记载各种掩盖的方式,但林子平不敢轻易使用,所以平时有意压低声音,改变身形,调整形态来掩盖,虽是如此,也明白这样不是长久之计,随着年纪的增加,女孩子的特征会越来越明显。 包袱中还有一把弹弓,没错弹弓。 这个时代林子平还没有发现有橡胶,但类似于弓弦这种带弹力的材料有了,林子平在庆阳的时候就开始找东西想要替代这把弹弓上的橡胶,还好这次新坪村之行终于成功了。 刀剑匕首防身太容易让人发现,而弹弓就一树杈子,比较好掩人耳目,这次去猫猫山正好带上。 林子平又缝制了一些口罩,准备了干粮,忙忙碌碌,一晃一天就过去了。 期间柱子回来了两趟,见林子平忙也没打扰,将饭菜做好,吃完后又跑了出去,林子平心中想着明天去猫猫山的事,也没过多关注。 第113章 暴雨梨花针 “子平肉干你带上,这是药房防治疫病的药丸,我也给你装包里面……”柱子絮絮叨叨地将东西往林子平背包里面塞。 这背包还是在庆阳时,林子平参考以前的包包的样式画出来,然后请廖嬷嬷缝制。也不知她哪里找的布料,防水耐磨,就是数量稀少,只够做了一个背包和挎包。 这两个包也算纯手工限量版,林子平很是爱惜,上次去新坪村的时候都没舍得带。 不过这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再说东西做出来就是用的,现在林子平也想通了,早用早享受。 “这馍隔壁大娘做的,还可以泡着热水吃,十分顶饿,放的时间也长,子平你多带一点。”柱子拿了一包东西就塞到林子平手里。 “够了,够了,柱子都装不下了。”林子平拿了两个馍出来就退还给柱子。 “放到‘五菱宏光’上就行了,对了,你等等,把这个也装上。” 不待林子平回话,柱子就一溜烟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圆柱状的东西出来。 林子平接过柱子手上的东西翻看,直径大概有5厘米,长15厘米,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他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柱子将那圆柱状的东西拿过来,左右扭动,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只见那东西增加了一截。 嚯,这里面还有机关?! “少爷,扭这里,就会从前面射出细针,是我前几年和陶管家外出的时候遇到买的,你带着防身。”柱子一边演示,一边说。 林子平目光炯炯地盯着柱子手上东西,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 “这一次只能射出一根吗?能射几次?针射完后怎么补充?”林子平好奇地问道。 “我在里面装了五十根针,如果针比较细,一次可以射出两根。”柱子解释道。 根据柱子的描述,林子平估计这东西的工作原理和口红差不多,一扭就出来了,但看这射出的孔洞不是太大,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定位,怎么保证射出的速度? 林子平想到此次去猫猫山必定凶险万分,多一个武器多一份保障,也不跟柱子客气,接过东西道:“多谢,我回来了还你。” 柱子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子平看了看他说:“柱子,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没有……”柱子眼神有些躲闪。 见柱子不想说,林子平也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估量,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柱子,我去做饭,你帮我‘五菱宏观’带回来吧。”林子平道,快到中午了,差不多该出发。 没过多久,柱子将回来的时候,林子平正好将面条煮好端上桌,两人没有多言,几口就吃完了。 柱子挂了个布袋在“五菱宏光”背上,想着是柱子的心意,林子平便也没有阻止。 没多说什么,背上背包,戴上口罩,蒙上面巾,披上蓑衣,牵上“五菱宏光”就出了门。 在城门口又是一阵盘查,程序复杂不过多赘述。 走出城门,相较前两天,城门外的官兵多了一些,手持佩刀,神情严肃。 不远处一群穿着褴褛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方向,见林子平出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但没有人上前询问。 林子平也不在意,翻身而上,骑着“五菱宏光”就朝猫猫山方向前行。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向县城方向而去,林子平骑着毛驴逆行,显得有些异类,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好心人规劝他回去。 林子平一笑置之,感谢他们的好意,还向他们打听猫猫山的情况,但大都讳莫如深,支支吾吾地不做回答。 驱马前行,约两个小时抵达峁峁村的附近。 此时峁峁村一片寂静,不时还有恶臭袭来,林子平不由皱眉,前几个月来的时候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短短数月,就变得死气沉沉。 林子平从背包里掏出柱子准备的药丸咽下,掩好口鼻,慢慢靠近。 越靠近村子,臭味越重,四处可见腐烂的鸡鸭等家禽的尸体,里面甚至还混有死老鼠,林子平一阵干呕,回想着影视剧中的描写,心想这莫不是鼠疫吧? 走进村子,路上四处散落着白色的纸,家家房门紧闭。 “你是谁?”一道低弱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寻着声音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草屋。 “你是谁?” 迟迟没人答应,刚才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林子平听清,声音是从破草屋的门后响起的,女孩子说话声,应该年纪不大,听起来有些稚嫩。 “这个村子的人呢?”林子平没有穿县衙的衣服,一身常服,疑惑地问道。 门后的人没有回答,反而快速说道:“快离开这里!” 林子平专程而来,怎么可能离开。 进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有其他人来,于是继续道:“这个村子只有你一人了吗?” 说完从柱子挂上的布袋中掏出一个馍,用手帕包着,朝破草屋扔去。 “咚~” 不知是馍硬,还是林子平力气大,砸在门上,发出声响。 “啊——”屋内的人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轻叫。 “不用惊慌,那是吃得。”林子平解释道,“你可以出来看看。” 半晌,门“嘎吱”一响,从门内快速窜出一个声音,见林子平离得远,捡起地上的馍就回去,又是“嘎吱”把门关上。 虽然她动作快,但林子平还是看清了,出来的人十分瘦弱,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 “你——赶紧离开吧。”屋内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估计嘴里含着馍,“一会儿——你就走不掉了。” 走不掉了?林子平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时村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哎呀,叫你走你不走,现在他们来了,你走不了了!”屋内的语气中带有一些气愤,“不要告诉别人这里有人!” 他们? 林子平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过来了! 想到屋内人的话,林子平连忙将挂在“五菱宏光”脖子上的布袋取下来,向破草屋扔去,骑着毛驴就向村子深处跑去。 第114章 被抓 “快捉住他!” “吁——” 见后面追的人越来越近,正好周边村舍较为密集,林子平急忙勒停,翻身而下。 解开缰绳,狠狠一鞭子抽在毛驴“五菱宏光”屁股上,“五菱宏光”吃痛发出“昂——昂——昂——”的叫声,奋力朝前跑。 没驮着林子平,“五菱宏光”的速度明显提速了一档,自己本就是入狼窝,就没必要带着“五菱宏光”一起,希望它运气好不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林子平背着背包朝旁边的村舍跑去,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藏起来。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林子平面前呼啸而去。 见他们离开,林子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应该没有走远,就在这里给我找!” 大约十分钟那群人又回来,林子平此时藏在村舍的一堆杂物之下,透过缝隙只见一行有十人,都蒙着头巾,身材魁梧,肌肉鼓鼓。 “是!” 其他人纷纷应和,翻身下马。 居然骑马,林子平不禁感慨,果然奔驰和五菱宏光还是有区别的,山地神车还是比不过氪金。 不是说造反的是这附近的村民们吗?这群人的样子可不像病入膏肓的村民! 看来县衙里面的信息有误啊! 原本以为是周边的村民不满政府对他们生病的态度,而聚集在一起,最大的风险就是感染,现在来看,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子平想着县衙里众人的态度,自己现在是他们推出来的炮灰,只能忍着心中的害怕,看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见有人搜索到这边,林子平一咬牙,装作无意地弄出声响,想吸引他们过来。 果然,靠近这里的两人被吸引过来,掀开遮盖在林子平身上的杂物。 林子平连忙抱着头蹲在地上,抖动着身体,嘴中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哈哈哈,原来躲在这里啊!”两人叉腰露出反派标准版的猖狂大笑。 林子平缩得更紧,抱着头,机械地重复着:“不要杀我。” “大哥,我们找到了,人在这里。”其中一个朝骑在马背上的男子大声喊道。 其他到其他地方搜寻的人听见,急忙朝这边靠拢。 “站起来!”叫大哥的人走过来,对林子平道。 林子平没有动。 旁边的人上前踢了林子平一脚道:“大哥叫你站起来,你听不见吗?” 好痛—— 林子平忍着脚上的痛意,急忙站起来,哀求道:“求求各位大哥不要杀我!” “原来是个小少爷啊。”周边人哈哈笑道。 林子平虽然带着口罩,蒙着头巾,身形在同龄女子中算得上高的,但在这群大汉中间,就像一个小鸡仔。 “大哥,不要杀我,几位大哥拿去打酒喝!”林子平将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一脸害怕地递上去。 一行人没有接,纷纷将视线投向带头那位大哥。 “你来峁峁村干什么?”带头的那位大哥问道。 林子平愁眉苦脸说道:“我和我的同伴走丢了,我——我——我是来找他们的。” 带头的那位大哥给了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 那人随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在林子平面前比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 第115章 上山 林子平抖若筛糠,闭着眼大声道:“他们两男一女,还有一人的腿折了!” 想到柴巡吏给自己看的高炽的画像,随口就开始胡诌。 旁边一人靠近带头的大哥。 不知这人低声说了什么,带头的大哥道:“住手,将他带回山,让当家定夺。” “大哥,这小子狡猾得很,刚我明明见他骑了头毛驴进村,现在毛驴不在了,肯定是他使得调——”挥刀的男子磕磕巴巴地说。 “调虎离山。”他身后的人小心提醒。 “对,调虎离山,要不是大哥英明,就让这小子跑掉了。”男子继续说道。 林子平一副害怕的样子,但余光打量着围着自己的十个人。 带头的大哥正要说话,刚靠近带头大哥的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只见带头的大哥眉头皱起又舒展,随后又紧皱起来。 “大——大哥——”挥刀的男子看向带头的大哥。 带头的大哥挥挥手道:“捆上带走,不要耽搁当家的事!” “是!” 男子狠狠瞪了刚和带头的大哥说话的人,找了一根绳子将林子平的手绑在一起:“老实点!” 林子平颤抖着身子,一副害怕的样子。 “走!”带头大哥翻身上马,大喝一声。 男子推搡着林子平,也骑上马,拉着捆着林子平的绳子就走。 几人的方向是峁峁村村外,林子平快步跑着,努力追上马的速度。 路过破草屋,刚才丢下布袋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屋子里的女孩拿进去了。 想到里面装的食物,就当是感谢她的提醒了。 这峁峁村此时除了马蹄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刚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出来看看。 出了村子,就踏上另一条小路,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辆停放的马车。 马车车厢有些破损,车厢两侧车缘上的漆都被磕掉,远远看去车厢还有些许变形。 随着距离的接近,林子平看着车厢还有一些眼熟,这不是高炽他们的马车? 林子平想到高巡吏给的画像和他的嘱托,看来县衙在这方面的情报就比较准确了。 马车旁边守着两个人,见人过来,一脸兴奋地迎上来。 “大哥,你们回来了。” 看到林子平,脸上的兴奋之色更甚:“还是小四机灵,村子里面果然进人了!” “都是大哥的信任!”拉着林子平的男子回应道。 “是啊,是啊,不愧是大哥!”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吹捧。 半晌,带头的大哥面露严肃,沉声说:“带上他们,我们上山!” 林子平推攘上前,那个叫小四的男子打开车厢门,只见里面已经有两个捆着手脚,捂着嘴的人,一男一女,此时一脸惊恐地看着车外的人,嘴里还发着呜咽的声音。 “快上去。” 林子平又被重重推了一下,一趔趄就撞在车厢上。 小四见状皱眉,喝道:“上去!” 林子平畏畏缩缩道:“好,好,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急急忙地爬上马车。 “砰——” 车厢门被狠狠关上。 “哒哒——” 马车开始启程,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一阵喧嚣。 “开寨门!” “大哥他们回来了,这次带了多少人回来?” “不知道有没有病,周边的村民病的病,死的死,跑的跑,都没多少人了。” “这次会不会有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都怕死,谁敢来?” …… “嘎吱——”一声响,车厢门被打开。 林子平从车厢里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山寨,山寨四面环山,山上是密林,山寨建有高高的围墙和了望台。 “看什么看,快走!” 又是重重的一推,林子平稳住身形,向前挪动着脚步。 “啪——” 一道鞭声伴随着骂声传来:“看什么看,快干活!” 林子平看了过去,是一群衣衫褴褛,身如枯槁的老人,里面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这是峁峁村的村民!林子平心中大骇,原来他们被抓到这里了。 “杀!杀!杀!”一阵声音传来,林子平望去,一群人拿着木棍整齐地舞动,这是有人在练兵? “官府对我们不管不顾,我们应该怎么做?” 高台上站着一人,对下面人大声喊道。 “杀!杀!杀!”拿着木棍的人仿佛被打了鸡血,双目赤红,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木棍,一边大声回应。 林子平看到这场景,有种以前电影里面国外某诈骗园区的既视感。 此时旁边的人也注意到林子平他们,吹起了口哨道:“小四,今天收获不错嘛,居然来了三个人!” “是啊,是啊,两男一女和前两天一样,不过这女的可没前几天那个好看!”有人对着林子平几人指指点点。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这说的不会是李琼英吧?!心中不由浮出几分担忧。 “将这个女的带到厨房,这两个男的先关起来,一会儿看当家的怎么安置!”带头来的大哥吩咐道。 “是!”小四和一起捉林子平的其他几个男子回道。 说完走出来一个人,上前就要抓那女子。 见有人上前要抓自己,女子猛地激烈进行反抗,拉扯间嘴中的破布掉下来,女子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不要过来,救命,德哥救命!” 和女子一起的男子也开始激烈反抗起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德哥。 德哥挡在女子面前,嘴里面的布此时也掉出来,转头安慰道:“不要怕蓉蓉。” 很明显两个人是一对,但奇怪的是女子衣着考究,手上还带着一个碧玉镯子,而男子虽然长得不错,但却一身短褐打扮。 此处的情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操练的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这边走了过来。 见到这样的情况,叫蓉蓉的女子面露焦急,担忧地看向男子,喃喃道:“德哥。” “捉住他们!” 一声令下,首先动的是山下抓林子平的十几个人,只见他们慢慢围拢。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德哥和蓉蓉双手还捆着绳子,两人根本就无力反抗,一群人围住他们就是拳打脚踢。 “呜呜,你们住手,德哥——啊——”蓉蓉哭喊着。 场面有些混乱,混杂着哭喊声、哀嚎声、叫骂声。 “跑啊,你们跑啊!” “别打了,我家有钱,我让我爹送钱来!”蓉蓉尖叫着。 “住手!” 第116章 当家 按照以往的经历,林子平暗暗推测,这通常是重要人物要登场的前奏啊。 果然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几人停下挥舞的拳头,默不作声地站到两旁。 只见德哥被打得鼻青脸肿,倒是蓉蓉被护在身下,面色如常,想来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德哥,你没事吧,呜呜——都怪我!”蓉蓉满脸泪痕,连忙查看德哥的伤势。 德哥虽然捆着双手,依旧抬手抹去蓉蓉脸上的泪珠:“蓉蓉别哭,我没事。” 场面缠绵悱恻,周边甚至有人吸了吸鼻子,大抵是感动的吧。 不过林子平却关注到蓉蓉姑娘脸上的黑印子,本来两人先前就有些蓬头垢面,蓉蓉姑娘一哭,脸黑一块,白一块,外加德哥的手上有灰,如今这一擦,更花了, 仔细看去不仅少了几分唯美,还让人有些出戏。 “好一对苦命鸳鸯,如此这番真是感人至深。” 一人从身后走出来,其他人见到他纷纷抱拳行礼:“当家的。” 林子平也跟着颔首,却偷偷打量,只见来人四十来岁,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与印象中的山匪完全不同,书卷之气十足,倒像是个读书人。 带林子平上来的大哥,朝着来人单膝跪下:“当家的,我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山寨当家的摆摆手道:“阿大带着下山的人,自己去执事堂领罚。” “是。”阿大一脸庆幸之色,躬身退下。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蓉蓉和德哥。 “二人之间的情谊令姜某感动至深,我也不好当这恶人,所以我决定放你们离开。”姜当家坐到不知何时搬到身后的太师椅上,一脸闲适的样子。 说完有人向前将蓉蓉和德哥的绳子解开。 蓉蓉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德哥:“德哥你听见了吗,当家的要放我们走。” 林子平暗自摇头,这傻姑娘哟,人家只是说放你们离开,怎么离开,离开几个人都没有明确,现在高兴得太早了吧! 果然,姜当家接着说:“不过我这十多个兄弟忙活一场,也不能让他们一无所获吧。” “这是应该的,我爹是城中商户,最是疼我,我这就让他送银子。”蓉蓉连忙说道。 这蓉蓉姑娘的爹听到此话恐怕要气的吐血,顺便感谢感谢这个大孝女! “呵,蓉蓉姑娘真是天真烂漫,到时你爹恐怕带来的不是银子是官兵了吧。”姜当家哼笑一声道,“这样吧,你们两人中只能走一个,剩下的就留下,你们看谁留下。” “这——” 两人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 “一” “二” “三” “不能决定就两个都留下吧!”姜当家挥挥手,旁边的大汉抽刀上前。 “她,她留下!”德哥突然指着蓉蓉大声道。 蓉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德哥。 “蓉蓉,你不是最爱我了吗?为了我你可以抛下女子矜持和我一起私奔,你知道我家还有我娘,家里就我一人,我不能留在这里。”德哥一把推开蓉蓉,神色有些癫狂。 蓉蓉哀泣:“德哥,我们不是说好同生共死的吗?” 德哥道:“可我不想死啊!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为我死又怎么样,况且你并非完璧之身,怎么配得上我!蓉蓉,我真的不想死!” 蓉蓉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德哥。 “当家的,她,她留下!”德哥指着蓉蓉,转身往寨子外面跑去。 姜当家面带怜悯,看向跪在地上的蓉蓉:“小丫头,你的情郎不要你了,奔着为妾,你怎么就想不通,自甘堕落呢?” 蓉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德哥的背影。 林子平见状,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被渣男害了的女孩。 “大当家,求你帮我杀了他,我愿意奉上胡家全部家产!”蓉蓉以头撞地,重重磕头。 “胡家?!小丫头胡家可不是你说了算!”姜当家漫不经心说道。 “我——我愿意卖身给你。”胡蓉蓉坚定地说。 姜当家似乎就等着这一句,一脸笑意:“好,你胡家家产和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没一会儿,德哥又被五花大绑地被带上来。 “哐——” 姜当家将一把匕首扔在胡蓉蓉的面前:“现在给你个亲自报仇的机会,杀了他!” “不要——蓉蓉不要——你不是爱我的吗?”德哥开始奋力挣扎。 胡蓉蓉起身将面前的匕首捡起来,慢慢靠近德哥。 “刘德,你说要把命给我,如今我来拿了!” 胡蓉蓉毫无波动,一下将匕首扎进刘德的胸膛。 “啊——”刘德发出一声哀嚎,“你这个臭娘们,忘了当初是你倒贴我的,若不是我可怜你……” “太吵了,杀了吧!”姜当家面无表情地吩咐。 旁边持刀的人上前,一刀了结刘德,他没说完的话也梗在喉咙,永远说不出。 虽然双手被绑,依然挡不住林子平前线吃瓜的心情,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想不到来这里还能看这么一场爱情狗血剧。 “带下去。”姜当家道,又将视线转向林子平:“这位是?” “当家的,小四发现他进了峁峁村,想着我们的大计,就把他抓回来了。”阿大说道。 “你去峁峁村干什么?”姜当家目光如炬,看向林子平。 “路过。”林子平回答。 “胡说,你不是找人的吗?”小四呵斥道。 林子平眨巴着眼睛道:“是啊,出来找人然后路过。” “你——”小四抽出腰间的刀喝道。 “小四退下。”姜当家出言阻止。 小四瞪了林子平一眼,不服气地站在一旁。 “小哥好胆量,但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你是官府派来的?”姜当家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问道。 “对啊。”林子平眼神中带有一丝清澈的愚蠢,主打就是真诚,重重地点头道“官府派我来的。” 林子平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场面气氛一滞,四周的人纷纷拿起武器对向他。 第117章 议事 “这就是姜当家的待客之道?!” 林子平从没有和这么多武器对峙过,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淡然。 姜当家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林子平也不说话,维持着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现在这打的就是心理战,山寨还没摸清林子平的底细,林子平表现得越冷静,他们以为他的依仗就越大。 “官爷有什么指教?”姜当家突然道。 林子平闻此,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周围放下的武器,明白这是自己这样是引起了姜当家的兴趣,性命此时无忧。 “姜当家确定要我在这里说?”林子平环视了四周,学着电视剧中大佬的样子说,“况且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 姜当家愣了一瞬,大笑道:“如此便是我姜某怠慢了,来人给官爷松绑,请官爷移步议事厅。” 说完,有人立即上前将林子平手上的绳子解开。 “请。”姜当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子平揉揉手腕,目不斜视地随姜当家走去。 来到议事厅,主位铺了一张虎皮,虎目圆睁,看起来十分骇人,中间放着一张长桌,和现代会议桌类似,桌面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一些地方甚至有一团一团的黑斑。 姜当家在主位坐下,随后又来了几位林子平不认识的人。 见这几人神情严肃,进来后不住地打量林子平,想必这应该是这个山寨的领导班子。 阿大和几个穿着和他统一制服的人,没有随着姜当家进来,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盯着林子平。 “这几位都是山寨主事,官爷你有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姜当家神色不明地看向林子平。 “姜当家,你这生意恐怕不长久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已经不允许林子平怯场,他定定地看向姜当家道。 “哦——我这生意怎么不长久了。”姜当家问。 林子平找了把椅子,挪过来坐下:“山下已经集结了人,准备上来围剿你们了。” “哈哈——”议事厅哄堂大笑。 “这官府都围剿我们多少次了,你看他们能奈我何?!”姜当家也大声笑道。 林子平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可这次是可是官兵,肖校尉带队五千人,势要荡平猫猫山。” 姜当家摇摇头:“官爷,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呵,肖家,曾经不也是和我们,土匪出身,不过是运气好,官府招安,才有了如今的一官半职。” 林子平笑道:“姜当家也说了那是曾经,如今物是人非,人家是官,你是匪,这就是区别!” “当家的,我看这人满嘴胡言乱语,我将他斩首示众,震慑宵小,看朝廷还敢不敢派人来!”坐在下首的一虬髯大汉拍桌而起,指着林子平说道。 “老二,坐下!”姜当家下首闭目养神的一老者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林子平心中默默比了个( ?? w ?? )y,这一波又稳了! 刚才姜当家虽然语气中带着嘲讽,但林子平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带有一丝酸味。 不过想想也是,《水浒传》中那么厉害的梁山一百八十好汉最后不也接受招安了,被逼梁山的那不过是底层农民而已。 编制才是宇宙的尽头,更况且是这个年代,当官就意味着权力! 不过士大夫阶级哪有那么好进,对某些人来说当匪不过是手段,最终目的还是换一个赛道! 坐在这里的人就是那些人。 “小兄弟,按照你的意思而言,县衙已经有官兵了,那你来我们山寨是干什么呢?”老者问道。 “我来救人啊。顺便看能不能和官兵们里应外合,将你们消灭。”林子平道。 可能也没想到林子平会这么实诚,几人面面相觑,姜当家也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你们接人那辆马车的主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腿折了。”林子平竹子倒豆般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屋内的几人将目光看向了屋外,应该是向周边人证实这件事的真伪。 半晌,阿大走进来向姜当家低声说话。 “姜当家就当大家的面一起说了吧,这都不是外人,况且官府早就确认了这件事,他们人就在你这里。”林子平补充道,“不然也不会派我来。” 官府有没有确认林子平不知道,不过在被山寨的人抓住的时候,他就试探过,还有那辆马车,种种迹象表明高炽他们在这里的可能性有90%. “当家的,叔爷这小子太狂妄了,让我教训教训他!”另外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山高林密,死几个人也不奇怪。” 姜当家和其他几人也目光沉沉的看向林子平,都是这山头的大人物,掌握着几千人的生杀大权,如今林子平让他们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真以为我单枪匹马就来了,官兵就在山脚等我的消息,现在没追上了只不过是没确定你们具体位置,我身上可是有寻踪香,我一直没有回去,他们寻着味就来了。”林子平冷笑道。 姜当家瞬间变脸,转眼间又笑道:“那官爷和我等说这些是为何呢?” “我是来给你们指一条生路的。”林子平见姜当家如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悲悯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何意?” 第118章 画饼 林子平踱步到门口,将议事厅的大门关上。 “你——”刚才的年轻人和虬髯大汉脸色一变。 “姜当家不会这么没有魄力吧,我就一个人而已,你们多少人?还怕我对你们不利吗?”林子平似笑非笑。 “老二、小八坐下。”刚才老者说道。 “哼——”两人闻言不情不愿坐下。 林子平拱手向老者行礼:“多谢。” 老者也没理会林子平,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拄在拐杖上,身体微微依靠在椅子上。 见此林子平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你们可知我要找的那两男一女是什么身份?” “官爷有话直说,现在这都不是外人,不必卖关子。”姜当家道。 “其中一人是当朝皇子!” “什么?!皇子?!” 林子平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他不顾屋内人惊讶的表情,想了想,悠悠补充了一句:“准确而言应该是六皇子。” 这更是一滴水滴入热锅,议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六皇子,听说是皇后之子……” “皇后是周家的人。” “周家,是和大周国号一样那个周家吗?” “六皇子怎么会到福春这里来?” …… 看着议会厅的几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林子平默默感谢具备传奇身世的六皇子,感谢他具有如此高的知名度,不然换成其他的皇子,可能还没有这样的效果。 “咳咳——” 老者重重咳嗽了两声,拐杖磕在地上“邦邦——”作响。 会议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林子平了然,这位老者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小友,如你所说,我们抓了六皇子,你有什么证据吗?”老者看向林子平,“况且你怎么证明那是六皇子?” 林子平淡然一笑:“老人家,看你的年岁也快古稀了,难道不明白有的事不一定要证据的吗?我能来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官府知道六皇子在这里。那你觉得其他人会不会也知道了?当今陛下可不只六皇子一个呢!” “你——你居然妄议皇家!”被称为老二的大汉站起身指着林子平斥责道。 几次三番被这人斥责,林子平仔细观察了他,块头最大,应该是这里面的武力担当,外加性格火爆,适合当口替,再结合外形很容易给人精神压力。 不过林子平却没什么感觉,看向老者问道:“老丈,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老者没有说话,但神情也给出了答案。 林子平嗤笑道:“或许你们可能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和六皇子处理了,然后官府追究起来的时候来个闭口不言,打死不认?!” 除老者外,会议厅其他人脸色一变,显然林子平猜对了。 “诸位,皇子有好几位,可那位子只有一个!以前皇子们活动范围基本都在京城,如今出了京城,谁会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有些事故是人为意外不是也很正常吗?”林子平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于上面而言是变故,但一般人家死了孩子,都会发疯,更何况是皇帝陛下,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是说说而已,到时候这小小的猫猫山,甚至是福春又算了什么?” 林子平为这个发言打70分,以前追的权谋小说和电视剧没白追,有那味儿! 他接着说:“况且这山寨有多少人,真正能和官兵硬拼的有多少,粮草能供应多少天?” 姜当家恼怒道:“这与你何关?” “这与我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我见不得百姓受苦!”林子平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想不到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菩萨心肠。如今这种情况,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义,为了给他们拼一条活路!”老者脸上带笑 ,和林子平打起了太极。 “老丈说得对,你们都是吾辈之楷模。”林子平神态真诚夸赞,但语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两人你来我往,东拉西扯。 见其他几人神色有些不耐,林子平也不想继续虚与委蛇,单刀直入道:“老丈,姜当家,我就开门见山,对于你们抓了六皇子这事有什么打算?” 老丈与姜当家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老者问林子平:“小友有什么高见?” “那要看诸位想要什么了。”林子平目光如炬。 “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只是现在想活命,解散队伍,带上六皇子和我一起下山找官府自首,运气好一辈子衣食不愁,运气不好……嗯……也是一辈子衣食不愁。”林子平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竖子尔敢!”会议厅的几人怒目而视。 老者挥挥手,微笑道:“其它呢?” “走肖家的老路——招安,毕竟前面已经有成功的案例,正常情况下依样画葫芦照搬照抄就可以复制前一个成功者的道路。不过现在嘛……”林子平话锋一转,“现在有六皇子,追随于他,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指不定捞一个从龙之功也不是不可以!” “嘶——” 这话太过于大胆,会议厅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林子平袖中紧握的双手满是汗,不要看他面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心中慌得一批。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也许是吃得饼多了画起来也就轻车熟路,就是不知道姜当家几人能不能吃下自己画的饼了。 这次被县衙推出来背锅,林子平算是看明白了,相比其他人自己是要背景没背景,要能力目前为止也没表现什么突出的能力,完全就是背锅填坑的最佳人选。 对此林子平也表示理解,毕竟古往今来这种事比比皆是,没有价值随时都有可能被淘汰。 以前工作的中也遇到不少这样的事情,但也许是换了一个环境,也许是以前躺平是躺平,现在躺平就是出局要命,也许是热血难凉……种种原因,导致曾经对这种事已经麻木的心,如今反而生出几分不甘。 第119章 合作意向 林子平与姜当家几人暂时达成合作意向,被安置在山寨中住下,还派了两个人来照顾,说是照顾但懂的人都懂,本质就是以照顾之名行监视之事。 山寨占地面积较大,议事厅前面是练武场,也就是林子平刚来的看到有人操练的地方,练武场旁边是用木头搭建的房子,是这些人的住宿、吃饭生活的地方。 会议厅后面是几连排房子被划分成一间一间的,林子平现在就住在其中的一间里面。 山寨旁有一条小路,据说那通往山寨的牲口场,山寨四处都有巡逻,林子平这几天除了定时让自己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下山,也没有什么线索,甚至都没有看见高炽三人的身影。 林子平不时在练武场看人操练,发现现在练习的有几百来人,年纪在15-20岁左右,此时正是年轻气盛得时候。 听他们说里面有一部分的家人都在疫病中丧生,对官府本来就有怨气,又经过每天的洗脑,怨气更是变成了恨意,变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一部分是和林子平一样是过往的路人被抓上山的。 更多的人是披着报仇的名义,实际就混口饭吃,运气好还能谋一份前程。 而教官在林子平来的这短短3天时间,每天换一个。 到山寨遇到的那群衣衫褴褛,身如枯槁的老人是猫猫山附近的村民,家中财物被山寨的人洗劫一空,村里反抗的人被杀。其他人物尽其用,青壮年加入造反队伍,老人小孩女人就抓到山上来干苦力。 梳理这几天的见闻,林子平大致猜测这山寨的组织架构是一个三角形,顶端是姜当家和那位老者,其次就是那天参会的其他几人,阿大和教官们代表的是山寨的中级领导,青壮年是主要战力,小孩是后期劳动力储备,那么最底层的应该就是老人和女人。 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今日终于放晴,山林中甚至有孱孱溪水,山间的云雾隐隐散去,露出点点绿意,不得不感慨生命的强大,前面还到处都是枯草,几场雨就焕发出生机。 山下时不时有县衙的信传来,都是问进展的,信是姜当家派人送来的,林子平也假装不知,来信和回信都给姜当家他们送去,现在双方战略合作的初期,基本的尊重要做的。 当然这也是有好处的,生活质量就明显比第一天好。 “二毛,这了望塔真能看见周边的情况?”林子平指着山寨门口的两个了望塔一脸好奇。 大毛、二毛就是姜当家安排来照顾林子平的人,大毛没有二毛强壮,平时也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 刚知道他们名字的时候,林子平就乐了,还问他们家中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叫三毛。 不过他们没有叫三毛的弟弟,倒是有个妹妹叫三草,如今也在山寨里。 “公子这了望塔只能看见这操练场的情况,要看整个山寨还是要到那座山。” 顺着二毛的手看去,不远处是有一座高耸的山,前几日云雾缭绕,难怪没有发现。 林子平虚着眼睛看,上面好像建得有屋子,不时还有人影走动。 于是他问道:“我们能上去吗?” 说完做势就朝那个方向走。 二毛急忙道:“公子不可,那是少……” “咳咳——” 大毛咳嗽声响起:“公子,看着这天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子平看了看大毛,收回脚步,笑道:“也好,我们回去吧。” 装作不经意,林子平回头看了看那座山,看起来确实是这附近最高的山,站在山顶想必会“一览众山小”,山下情况尽收眼底。 又过了两天,姜当家还是没有来找林子平,且他的活动范围缩小了。 林子平对此心中不由有些焦急,迫切地想找到高炽,毕竟自己留在猫猫山只是开始,更关键的还得看高炽他们怎么发挥! 虽然心中着急,林子平清楚自己现在犹如钢丝上走路,稍有不慎就得交代在这里,所以面上一点不显,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为了转移注意力还和那几百个小伙子一起操练。 因为从小到大练武,身体素质比这些人强太多,而且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一种慕强心理,和他们一起时,不经意漏了两手,收获了一些小迷弟。 林子平还发现山寨中的人除了阿大等人下山的时候蒙上头巾,其他人一群人聚集在此,几乎算是同吃同住,居然没有人染病的。 想到这场疫病最开始的地方是峁峁村,林子平大胆猜测这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一场人为,始作俑者极大可能就是姜当家等人。 来山寨的第十天,上次那个议会厅,上次那一批人。 “林小官爷,这几天在山寨待得怎么样,其他人可有怠慢之处?”姜当家一脸笑意问道。 “甚好。”林子平也微笑地回应,“山寨景色秀丽,别具一格。” “听闻林小官爷武艺了得,我八弟也是好武之人,我看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多切磋切磋嘛。”姜当家说。 上次的年轻人起身向林子平抱拳行礼:“还请林小官爷赐教。” 林子平摆手道:“花拳绣腿,怎敢赐教,哪里比得上八爷,况且如今正事要紧,叔祖你认为呢?” 赐教?!展示自己武力的目的已经达到,林子平才不愿意被人当猴看。 “我一介草民,怎担当得起林小官爷这声叔祖,实在惶恐。”老者一脸拒绝的样子,但要是嘴角不翘起就更有说服力了。 林子平也装出恭敬的样子:“都是一家人,况且你是长辈,这声叔祖是怎么都当得起的。” 几人没有说话,林子平见他们神色各异的样子,心中乐开了花,不要脸后,果然展现无敌的属性。 接着说道:“在座的年纪应该都比我长一点,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就结为兄弟吧。” “这……这就不必了,你是官身,我们……”姜当家连连推辞。 “对对……” “这可使不得……”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唉,那好吧,可能我与姜当家没缘吧。”林子平脸上神情犹如扇形图,40%的惋惜,30%的不甘,30%的妥协。 不待几人继续说话,神情严肃,话锋一转:“那诸位今日叫我来是确认了我前些日子说的?同意了我的不办法?” 几人相视一眼,姜家叔祖道:“林小官爷有几成把握?” 林子平摇摇头:“叔祖,富贵险中求,你老比我懂多了。” 说完就老神在在地抱手坐在一旁。 见林子平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姜当家道:“就按你说的办,但要带上小八。” 林子平冷笑:“要是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同意了也不是不可以,但前几日姜当家应该就试过派人去接近六皇子了吧。” 会议厅几人不说话,甚至姜家老二那个大块头还涨红了脸。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只能我去!”林子平重重说道。 半晌,姜家叔祖道:“主意是林小官爷想的,就让他去。” 林子平朝他讨巧一笑:“还是叔祖有魄力。” 第120章 相遇 “你进去吧!” 林子平被重重一推,跌坐在地上。 “这是从山下带来的,你好好管教。”一大汉忽视林子平怨毒的眼神,对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安排道。 “是,是,九爷这人就交给我吧,不出两天保证服服帖帖的,我这里再硬的骨头的要软下来。”管事谄媚地说道。 刚才那一摔毫无作假成分,林子平感觉自己的屁股好痛,半天起不来。 管事将人送出门见林子平还坐在地上,一鞭子甩过来:“死了吗,你来不是享福的,快起来去墙角蹲着。” “ 啪啪——” 又是两鞭子甩过来。 林子平连忙护着脸,连忙站了起来,就算如此身上也挨了一鞭子。 “嘶——” 林子平起身就要反抗。 “啪啪——” 又是两鞭子。 “你还想反抗,真是找死——” 林子平抱头乱窜躲避。 管事见没打到林子平,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洪老二,你是死了吗?还不过来帮忙!” 随着管事话音落下,一个身高约两米,膘肥体壮的人跑过来。 感觉地面都在抖动,看向跑来的人,现在饭都吃不饱怎么会长这么壮?! 林子平暗暗估量能赢过这人把握,脑中高速运转,仔细想应对的办法,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姜当家不干人事,怎么不说清楚这里的情况。 “爹,我要吃肉。”来人脸上挂着与外貌不符合的傻笑。 管事一鞭子甩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爹我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帮忙!” 洪老二躺在地上,双腿蹬地,哭喊着要吃肉。 哭声犹如魔音贯耳。 林子平一脸防备,但心中的感受有些一言难尽,很明显这是个智力有问题的人,什么都不懂,却成为了这管事的打手。 “不要哭了,老二乖,帮爹教训这个人,爹给你吃肉。”管事换了一副慈祥地面孔说道。 洪老二止住哭声,一咕噜爬起来,脸上挂着鼻涕泪水,笑着说:“老二乖。” 说完将视线转向林子平,猛地就冲过来。 洪老二力气太大了,林子平无力招架,只能利用身形又是左支右绌地躲闪,饶是这样也挨了几拳,渐渐落了下风。 “好了,老二。”管事见洪老二将林子平压在地上,得意地叫停。 洪老二收回手,邀功地跑回管事身边:“爹。” 管事抬起手,洪老二害怕的退后一步,见管事脸色没有变化,蹲在地上,头小心地伸在管事手中蹭了蹭。 林子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来人,将他弄下去,这两天都不要给他吃的。”管事上前踢了踢林子平,见他宛如一条死狗一般,满意笑出了声,警告道,“不管你以前做什么的,到了这里就得听我的,要不是寨主说要留着你的狗命,你以为还能活,呸!” 林子平虽然意识清晰,但却动不了。 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地面传来振动,他想应该是管事带着洪老二出去了。 又感觉有人上前拽自己,他想这应该是那管事说的将自己弄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平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秘密,猛地睁开眼睛。 “子平少爷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脸,背着光林子平看不清是谁。 重重地眨了眼睛,好像是小春子。 想抬手揉揉眼睛,可能是牵动身上的伤,林子平“嘶——”的一声痛呼出来。 疼痛让林子平混沌的意识更加清醒,仔细看去,虽然眼前之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但确实是小春子无疑。 小春子在这里,高炽还远吗? 林子平心下一喜,挣扎着要起来。 “子平少爷,你慢点。”小春子连忙上前扶林子平。 “咳咳——我没事。”林子平摆手,“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春子递了碗水过来,林子平接过大口喝起来。 “大概是未时。”小春子想了想,“你已经昏睡了一天。” 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这一次投入的成本有点大了。 林子平细细受感着身体,还是有点痛,但比刚挨打的时候好多了。 顺着小村子的力道,林子平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山洞,刚才的光是火把燃烧的光,剩下是一堆杂草,山洞里还有其他人,但都神情目然,眼神空洞,根本没人注意林子平这边。 “子平少爷,你也被抓进来了吗?”小春子问道。 林子平没有回答低声询问:“你不是进城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进城就被人迷晕……带到山上来了。”小春子眼神有些躲闪。 林子平低头思考,不多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想必是高炽不信任,在何顺走后重新找了一匹马,谁知道连人带车厢被接上了山。 “子平少爷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春子转移话题问道林子平。 “山寨的人造反了,我被派来先探探路。”林子平凑近小春子小声道,接着摇头苦笑,“谁知出师未捷,刚来就被人发现,被打成重伤,多谢你救了我,你的腿怎么样了?” 小春子低声说:“救你的是琼……李公子,她刚好有疗伤的药,我的腿已经无碍了。” 原来是琼英小姐姐,女孩子果真是人美心善啊。 “他们俩怎么样了?”林子平面露感激之色。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林子平回头看去,一个推着木车的人在说话。 小春子连忙过去接过他的推车轻声道:“琼……李公子,你休息一下吧。” 这是李琼英?林子平仔细观察,除了眼睛有点像,眼前这个黑小子记忆中那个气质出尘的大家闺秀完全不挂钩。 “好点了吗?”李琼英坐到林子平的身旁问道。 林子平拱手道:“多谢李兄相救。” “是你先救了我们。”李琼英说道,“你不是在新坪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子平又将县衙派自己来的事说了一遍。 李琼英皱眉:“果真和六哥猜测的一样。” 林子平疑惑地看向她。 “你们有多少人?”李琼英继续问。 林子平涩然:“山寨看守太严,只有我一人。” 李琼英秀眉紧锁,半晌道:“你好好养伤,这是等六哥回来了我们在商议。” 林子平点点头,目光落在李琼英的鞋上,她的鞋子上落了一层灰,里面带了些许红色,这是什么? 看向李琼英刚出来的地方,那里居然有个通道,隐藏在阴影中,刚才才没注意到,林子平不禁有些好奇,这通向哪里? 第121章 赤铁矿 这时通道里面陆陆续续有人推着车,挑着框出来。 刚还是神情目然,眼神空洞的人仿佛活了过来,连忙上前去,但不知怎么的,双方突然就相互推搡起来。 “他们想抢出来的那帮人的东西。”李琼英小声解释道,“这里不干活就没有吃的,但进去的人只有那么点,工具只有那么多……” 林子平看到这个场面懂了李琼英的意思,不想饿死只有抢。 “干什么?” 洞里的喧嚣引起来山洞外人的注意,管事拿着鞭子就走了进来,看见混乱的人,上去就“啪啪——”两鞭子。 被鞭子打到的人发出哀嚎声,但手上依旧把着推车或者扁担箩筐不放手。 “快干活,今天不把山洞里的东西运出来,就都不要吃饭了。”管事一脸凶悍。 众人缩着肩膀,噤若寒蝉。 “呸”管事啐了一口口水,翻了个白眼:“都是一群贱皮子。” 转过身,看见林子平说:“新来的也一样,不做事就没吃的。” 李琼英虽然脸涂黑了,但毕竟“天生丽质难自弃”,在灰扑扑的山洞中也算一股清流。 管事看向林子平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她,搓搓手,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盯着李琼英。 林子平忍着身上的痛,站起身来,挡在李琼英面前,眼含警告,抱拳道:“多谢管事提醒,小的知道了。” 管事打量着林子平。 林子平姿势不变,任由他打量。 “呵,你小子好得很,工作量翻倍,不干完不给吃饭。”管事狠狠地说道,收起鞭子转身就离开。 随着管事的离开,刚才还争执的一群人顿时鸦雀无声。 “咳咳——”林子平掩着嘴咳嗽,一副病弱的样子。 “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逞能。”李琼英平静说道。 林子平不以为意摆摆手:“你救了我,我做不到作壁上观,况且你还是……” 女孩子应该多受一些照顾! 见李琼英还是一脸不认同,林子平缓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和这管事对上了,他不怎么样,厉害的是他那叫洪老二的儿子,这里矮小,我估计他不会带着他儿子,现在我奋力一击还是能打败他的,况且我和他打起来,山洞里的人不会坐以待毙的。” 李琼英避着人递了一颗药丸过来。 林子平接过,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趁机将药丸放在嘴里,咽了下去。 “你不怕里面有毒吗?”李琼英见林子平直接就吃了,问道。 唉,不是说自己昏迷的时候就吃了吗?小姐姐怎么有这么多问题,仿佛十万个为什么化身。 林子平低声解释:“我估计你没有理由害我。” 干吞药丸还是有些噎得慌,林子平使劲咽了咽口水。 李琼英一言难尽地看着林子平,拍了拍他的肩:“下次不要做没把握的事了,这是从宫……家里带出来的,对你的伤有好处。” 林子平感受了一下,胸口确实没有闷痛的感觉了,药效和以前廖嬷嬷给的药一样好。 感谢的话说多了就显得虚伪了,林子平向李琼英颔首表示回应。 这时刚好有人推着木车从面前经过,林子平借着灯光看去,暗红色的石头,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林子平站起身来跟着木车向山洞外走去,洞外是一块平地,来来往往是和山洞里面一样的人,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除了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夹杂着管事骂人的声音,不时还有人拿着武器巡逻。 在练武场待了几日,林子平怕被巡逻的人认出来,连忙将肩上的搭着布蒙住口鼻,所幸周围人都是这样的打扮,林子平如此也不算突兀。 看向推车里的东西,林子平瞳孔微缩,但依旧难以置信,正好这时落了一小块在地上,林子平趁人不注意,踩到脚下,假装整理裤脚趁机捡起握在手里,跟着木推车继续走。 “喂,你在干什么?”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石头,假装没有听见。 一人拿着木棍拦住林子平:“叫你了。” 林子平停下脚步,哆哆嗦嗦地说:“大爷,我……我刚来,刚……刚才管事让……让我跟着一起干活,我没有工具。” “这里不能随意走动,你不知道吗?”那人怒目道。 “大……大爷饶命。”林子平抹着眼睛求饶。 “算了,念你刚来我就不追究了,没有工具只能在山洞里面,用手挖,用手搬,不能出来!” “多谢大爷。”林子平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弯腰行礼。 说完不待他回应,转头就向山洞跑去。 山洞里,小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见林子平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的样子,连忙上前,语气中带有关心问道:“子平少爷你去哪里了?” 林子平深吸两口气,待胸腔中的躁动平复下来后,说:“我刚出去。” 回到刚才躺的地方,拿出那小块石头仔细看,一点一点与记忆中样子对应。 半晌林子平不由一惊,这是赤铁矿! 脑中也响起一道声音,赤铁矿主要成分是氧化铁,颜色通常为褐红色的,形态多样。 想起高中的时候化学老师耳提面命的必考点氧化铁和一氧化碳氧化还原生成铁和二氧化碳的化学方程式;想起大学时建筑材料课上看到各种岩石的样本;想起网上流行的那句“教育在此刻形成闭环”;眼眶有点湿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子平少爷……子平少爷……” 林子平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小春子的声音。 “子平少爷,你在想什么,刚叫你都没反应。” 林子平张开手,露出掌心中的石头问:“小春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石头啊,这洞下面还有很多。”小春子回答道,“子平少爷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子平没有回答问道:“高炽在下面吗,我去找他。” 小春子不明白林子平怎么突然有些激动,但还是点了点头:“六……六少爷在洞里面。” “好。”林子平起身就向那通道走去。 小春子见状连忙跟上他说:“六少爷让我照顾你,你伤还没好。” “小春子谢谢你,我吃了李公子的药已经没事了。”林子平摆摆手,“况且你也不放心他们两个在下面吧,我们去看看。” 小春子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咬唇什么都没说,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子平身后。 第122章 报仇 小春子想继续劝说,看了林子平两眼,见他神情严肃,便什么都没说,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多时,脚下的路慢慢变得宽阔,“叮叮咣咣”的声音也越加清晰。 “子平少爷,六少爷在那边。”小春子走到林子平前面带路。 林子平随着小春子走进去,里面有三十来人,有的拿着锄头挖地,有的拿着铲子铲,有的将散落的石头搬上车。 而高炽和李琼英也在其中,只见高炽拿着锄头有模有样地刨着面前的泥土,李琼英将土里的石头清理出来。 两人一人是皇族一人是贵女,真正含着金汤匙出身,如今这样,当真算的上能屈能伸。 “你醒了。”见林子平过来,高炽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语气中带有丝丝关切。 “嗯。”林子平蹲下捡起地上的石头轻声应道。 “你来这里的目的,琼英已经和我说了,你有什么打算?”高炽问。 林子平没有直接回答,指着地上的石头低声说:“高公子知道这石头是什么?” 高炽停下手中的动作,小春子见状上前接过锄头:“少爷,你歇歇。” “这是什么矿?”高炽蹲在林子平旁边问道。 “铁!”林子平缓缓吐出一个字。 高炽顿了一瞬,眼神突然变得狠厉。 历来矿石能源都是国家战略能源,尤其在古代私自开采是要掉脑袋的。 “真是不知死活。”这句话宛如高炽从齿间挤出的。 林子平看了看高炽,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已经知道他们身份的事说出来,想了想暂时还不能说。 “县衙里面的人什么时候来?”李琼英问道。 “我身上放了寻踪香,他们应该能寻着踪迹。”林子平回答,“只是……” “子平兄,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直说。”高炽见林子平说话吞吞吐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林子平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说:“既然这是铁矿,我觉得不是这小小的山寨能做的了主的。” 山洞里的火把恍惚了一下,映照着高炽的脸也忽明忽暗,半晌他道:“你的意思是县衙里有人与山寨的人勾结,沆瀣一气?”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不信任他们。”林子平道。 李琼英低笑一声:“你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就如此信任我们吗?” 林子平暗暗给了李琼英一个赞赏的眼神,小姐姐真是自己的助攻。 有些话自己主动说和别人问,效果相差太大了。 “当然不是,我信任的是小春子,当然也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其次我到福春也不过数月,没什么相熟之人,相较于其他人,我们是一样的。”林子平无奈解释。 高炽和李琼英对视一眼。 高炽道:“前几日我已经与我的侍卫联系,不过他们受伤严重,我们恐怕还得等等。” 林子平心下了然,他就知道大人物一个人微服私访的情况仅限电视剧,正常的这种人外出不说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但是暗卫肯定是有的。 “你们聚在一起说什么?”有人发现他们的异样,一脸凶狠的呵斥道。 林子平见高炽和李琼英没有说话,自己也没说什么,默默加快手上的动作,拉开了三人间的距离。 林子平顺势加入了高炽的搬砖小组,经过磨合,与高炽和李琼英也算有了点革命情谊。 几日过去,在李琼英神药的加持下,虽然天天吃面糊糊,但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 见姜当家没有什么动静,与高炽和李琼英通了气,林子平找寻时间开始尝试出去踩点。 想到前几日的伤,林子平决定要还回去。 于是跟踪了那管事几天,找到了他的住处,就在上次那个小木屋的旁边。 那小木屋只能算一个中转站,挖矿的人都吃住的地方都在山洞,工作量十分饱和,所以也有很多像高炽他们一样组团,不过临时搭伙,相互信任度不高。 常言道,月色风高,杀人越货时。 此时没月没风,林子平选择了天阴无雨的一天,在黎明时分,天亮未亮,周围的人还在沉睡,便朝管事的屋子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阵呜咽。 林子平脚下一顿,默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放轻脚步继续前进。 刚靠近管事的屋子,林子平就看见门口地上有一堆像小山一样的东西,心中一紧,自己是唯物主义者,这应该不是什么脏东西吧?! 将牛顿各大定律在脑中回顾一番,林子平大着胆子走上前,又是一阵呜咽声传来。 林子平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发现声源是那“小山”。 慢慢靠近,那一堆是什么“小山”,分明是那洪老二。 只是此时他已经昏迷,面色有些潮红,正在低声哭泣,不时还喃喃“娘——”“吃肉——”什么的。 林子平没有惊扰他,小心绕过,尝试推开管事的房门,没想到管事如此心大房门居然没有上锁,正好便宜了他。 推门而入,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只见床上躺了一个人,不时还有鼾声传来,旁边的凳子上放着管事的鞭子。 林子平快步上前用被子将管事蒙住,拿着旁边的凳子快速砸了上去。 开始被子下还有闷哼声传来,渐渐就没了声音,又砸了两下,掀开被子,床上的人已经人事不省。 不会死了吧?! 林子平将手放到管事脖颈处,感受他的脉搏,所幸手下的颈动脉还在跳动。 见管事只是晕了过去,林子平拿着旁边的鞭子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又狠狠踹了几脚,才神清气爽地出门。 走出管事的屋子,天色比刚才亮了一些。 林子平见洪老二还躺在地上,本想直接就走,但想着自己在屋里的动静不小,这人怎么像没有反应一样。 忍不住上前,只见洪老二蜷缩在一起,双眼紧闭,身体不时打着寒颤。 这是染疫病了?!林子平连忙退开。 “阿娘——呜呜——痛——” 林子平刚走出那管事的院子,身后就传来凄厉的哭声。 算了,对方明显就一傻子,就这样眼睁睁看他死了,良心上过不去。 林子平退了回去,走到洪老二身边,蒙着口鼻小心探望。 正好此时洪老二翻身,传来“哗啦”的声音,林子平好奇看去,只见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铁链,刚才的声音是铁链滑落的碰撞的声音。 蹲下仔细查看,却不小心碰到洪老二的衣服,然而衣服居然都是湿的。 见到这样场景,哪里不明白,这管事是将洪老二当狗看待啊! 第123章 变故 林子平心中不由生了几分怒气,尝试探了探他的额头,额头滚烫,是发烧了。 回到管事的屋里,见他还没有醒,上去又揍了他一顿,然后点燃蜡烛,在屋子里面翻找。 拿着干净的衣物和钥匙出来将洪老二脖子上的铁链打开,又担心他醒来攻击自己,用铁链把他的手脚绑上,费力将他拖进屋。 “洪老二,快醒醒。”林子平一边拍洪老二的肩,一边轻声喊。 终于在林子平不懈努力下,洪老二悠悠转醒。 “娘——” “什么娘,叫我仙女!”林子平脱口而出。 “仙女——”洪老二迷迷瞪瞪地望着林子平。 林子平自知失言,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已大亮,再待下去恐怕要被人发现了。 见洪老二还没完全清醒,林子平说:“衣服自己换了吧。” 说完将捆着他手脚的铁链解开,快步离开。 “回来了。”高炽端坐在地上,见林子平回来开口问道。 “嗯。”林子平点了点头,见高炽没有问自己出去干什么,他接着说:“我去了管事的屋子,把他打了一顿。” 高炽诧异地看着林子平,半晌后才缓缓地说:“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林子平回答。 突然有人跑过来,喊道:“山下乱起来了,快去帮忙。” 林子平闻言精神一震,靠近高炽低声道:“高兄,是你的人吗?” 高炽看了林子平一眼没有回答。 “怎么了?”李琼英和小春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山下来人了,保护好自己。”高炽语调沉稳说道。 李琼英接过小春子递来的锄头点头道:“六哥,你们也要注意。” 林子平看看两人,要不是周边的情况不对,他都想磕这两人的cp了,自己和小春子果真就是多余的吗? “这给你当武器。”高炽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根扁担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诧异地看着高炽,想不到他会给自己武器。 他没有接问:“你呢?” “你帮我保护好琼英。”高炽道。 见高炽不是客气,林子平接过扁担道:“好。” 山洞中有人跑了出来,林子平几人跟着他们身后向山下跑去,没跑多远,只听见“轰”的一声,身后扬起了高高的尘土。 山洞塌了! 尘土飞扬中,传来阵阵哀嚎。 “快走,快下山——” 这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走——快走——” 跑出来的人脚步惊慌,推推攘攘地就往外跑。 林子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稳住身形,一边随着人流前行,一边向旁边挪动。 “你们稳住了,不要摔倒了,往边上走。”林子平回想到以前看到的踩踏事件,叮嘱着周边的几人。 不知多久,林子平发现旁边有个岔路,连忙挤了过去,高炽三人却被人流拥着向前走。 见此,林子平急忙去追,然而却被人群挤开,手中的扁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心想暂时不挤过去了,一会儿下山去找他们。 林子平退回岔路,突然想起这是去管事屋子的路。 反正一时半会走不了,正好去看看洪老二怎么样了。 林子平快步走向管事的屋子,谁知刚一推门就有一棍子迎面而来,虽他反应迅速,急忙退让,但手臂还是挨了一下。 好痛—— 不待查看,接连几棍又来了,林子平赶紧避让。 “小贼,你往哪里跑,爷爷正要去寻你想不到你自己跑上门了。” 林子平看去,这不是管事吗?!自己走的时候明明绑好的,他怎么解开的,还有对方怎么认出自己的? 似看出林子平的疑惑,管事冷笑:“你当真狂妄,衣服都不换就敢再次上面,果真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挥动着手上的棍子就朝着林子平招呼着来。 林子平连连躲闪,可惜刚才那扁担被人挤掉,不然自己也有个武器可以抵挡。 管事见林子平上跳下窜地躲闪,不时还扔东西过来,心中怒火更甚,攻击更加猛烈。 许是体力的差异,许是伤势未完全好,林子平渐渐落了下风,身上还挨了好几棍子。 突然踩到石子,林子平摔倒在地。 管事扔掉棍子上前,抓住林子平的头发。 “啪啪——”两耳光打得林子平眼冒金星。 “跑啊,怎么不跑了。”管事狰狞大笑。 林子平捂着头,狠狠地瞪着他,脚上也没闲着,死命地乱踹。 “啪啪——”又是几个耳光。 林子平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也不管恶不恶心,朝管事脸上开始吐口水。 “我看你是找死。”管事一把抓住林子平的衣领。 突然管事一顿,转瞬大笑起来:“哈哈,想不到是个小娘们,今天是有福,可以开荤了,你洪爷都憋了好久,哈哈……” 林子平闻言瞳孔放大,脑子一蒙。 管事松开抓林子平衣领的手,转而扯起林子平的衣服。 “放开!”林子平拼命反抗。 管事突然起身,捂着不可言说的部位,恶狠狠道:“臭娘们,这么迫不及待,我成全你。” 一边说,一边大力扑向林子平,将她压在身下。 林子平眼中含泪,心中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下山。 “哭得梨花带雨,真让人心疼。”管事嘴中不断输出污言秽语。 低头就往林子平身上凑。 林子平眼睛发红,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啊——”管事一阵痛呼。 电光火石之间,林子平抬脚,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朝着他的脖子狠狠扎了进去。 管事猛地退开,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起身上前,持着匕首继续往管事身上扎。 一刀,两刀…… 血液喷涌而出,溅到林子平脸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她的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管事双眼瞪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子平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鲜血,又看了看没了气息的管事,猛地将匕首甩出去,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以前的事一帧帧从脑中滑过,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124章 洪老二 “你也想娘了吗?” 林子平从双膝上抬起头,朦胧间看见洪老二蹲在地上,小山一样的人正懵懂地望着他。 见林子平没有回答,洪老二继续问:“仙女,你也找不娘了吗?” 林子平心中苦笑,自己不仅找不到妈妈了,甚至找不到家了。 想到来这个时代的这么多年,最近遇到的这些事,心中涌上了一丝委屈。 洪老二默认了林子平和自己一样想娘了,坐在旁边,轻轻拍着林子平的背。 林子平一怔,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在腿上。 半晌,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将眼泪擦干,起身将头发重新扎上,将衣服整理好,把不远处的匕首捡回来擦干净重新绑在腿上。 随后看着躺在地上的管事和坐在旁边的洪老二,不由一阵头疼。 上前查看管事的情况,只见管事倒在血泊中,此时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见此林子平心中五味杂陈,想自己曾经连鸡都没杀过,如今却杀死了一个人。 这对于一个在法制社会上长大的人,心理冲击有些大了。 稳了稳心神,林子平安慰自己,当时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正算起来应该是防卫过当。 将视线转向洪老二,管事是他爹,自己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但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林子平想了想问。 洪老二露出一个傻笑:“洪洪,我娘叫我洪洪。” “你娘呢?” “爹说娘不要我,他胡说,娘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怎么会不要我!” 洪老二突然哭起来,“等洪洪长大了保护娘。” 林子平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洪老二不知所措,只能学着他刚才拍自己的样子,笨拙地轻轻拍他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洪老二止住了哭泣,指着地上的管事问道:“仙女,爹是睡着了吗?” 看了看地上的管事,林子平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点头说:“他睡着了。” “仙女,快走,爹醒来就会打人。”洪老二一脸惊恐。 说完起身推着林子平就往外走。 “嘶——”林子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林子平的痛呼,洪老二急忙停下来。 林子平掀开衣袖,只见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浑身上下到处都痛。 “对不起。”洪老二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敢看他。 眼前的人身高约两米,长得膘肥体壮,仿佛一座山,但行为却和小孩一样。 想到早上见到洪老二时捆在他脖子上的铁链,林子平怜惜问道:“他经常打你吗?” 洪老二想了想,委屈地说:“他开始打娘,后来打姐姐,后来打我。” 闻言林子平不由叹息,洪老二的娘和姐姐要么跑了,要么遭遇了不幸。 不过看洪老二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交流沟通基本没问题,这应该是有人费心教导的,那个人想必就是洪老二的娘。 如此看来,他娘遭遇不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洪……洪你愿意和我走吗?”林子平犹豫地问道。 洪老二懵懂地看向林子平:“仙女,你要带我去找娘吗?” 林子平沉默半晌,硬着头皮说:“我带你去找娘。” 现在管事死了,洪老二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跟着你有肉吗?”洪老二想了想问。 “有。”林子平顿了一瞬补充,“不过以后你要叫我哥哥,叫错了就没有肉吃了。” 洪老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管事,点了点头,跟着林子平离开。 林子平带着洪老二回到平时堆放赤铁矿的地方,这里紧邻矿洞。 此时尘土散去,平时还算平坦的路面,此时到处滚落的乱石,而原来的矿洞已经坍塌,出入口掩埋在乱石之下。 想到下山时听到的那声巨响,林子平不由有些皱眉,总觉得太过突然。 “仙……哥哥。”洪老二跟在林子平旁边,低声轻唤。 林子平转头看向洪老二,只见他脸色发白,这才想起洪老二还生着病,需要吃药。 自己背包里面倒是药,可是上交给姜当家了。 对,姜当家?! 林子平一拍脑门,自己居然把正事忘了! 想到此,拉着洪老二就往山下跑,得赶紧和高炽等人汇合。 路上遇到不少受伤的人,看样子是发生了踩踏事件。 不过这山路不平极易容易摔跤,当时人又多,匆忙之间发生意外在所难免,只得期望高炽几人没事。 想到此,林子平心中有些着急,不由加快了脚步。 “哥……哥……我……跑不动了。”洪老二气喘吁吁地说。 林子平停下脚步,见对方满头大汗,呼吸不畅,环视四周,正好不远处有个大石头。 林子平将洪老二藏在石头后面叮嘱:“洪洪,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洪老二拉着林子平的衣袖不说话。 林子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下山去给你找药和吃的,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洪老二还是不说话。 林子平想了想说:“我去给你找肉。” “真的吗?” “真的。”林子平不由叹气,感情是吃肉才有吸引力。 “好。” 洪老二放开林子平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洪洪在这里等哥哥。” 林子平拍了拍洪老二的肩,蹲下身将绑在脚上的匕首解下来说道:“躲在这里不要出来,有坏人来了,就揍他,揍不过了就用这个。” 林子平给洪老二示范了几次怎么将刀刃从刀鞘中抽出,才将匕首递给他,不放心又找来一根粗壮的树棍给他,才转身离开。 十来年风雨无阻的锻炼还是有用的,此时林子平拿着重新找了一根扁担在山林中疾驰。 不得不说,林子平有点气运,穿越人士多少受了点天道眷顾。 紧赶慢赶,他终于追上了高炽三人的脚步。 而且时机刚好,不远处姜当家正带着人与一群蒙面黑衣人搏斗。 第125章 偶遇 林子平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视线转向混乱的打斗现场,林子平忍不住吐槽这姜当家找的托太不专业了,大白天蒙着脸就算了,还一身黑,真怕别人看不来有问题。 几人背对着林子平,小春子拿着一根棍子挡在高炽和李琼英身前与几个人对峙中。 想不到李琼英也会拳脚功夫,一把锄头看着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也耍得虎虎生威。 林子平环顾周围,悄悄向高炽他们得方向靠近,找了一棵树做隐蔽,解开另一只脚上绑的弹弓。 左脚绑刀,右脚绑弹弓,这次猫猫山凶险非常,要不是绑在其他地方活动不方便,林子平都想武装到牙齿。 “咻咻——” 左手持弓,右手往后拉,再松手,石子一下就飞出去,弹到围着高炽几人的脑袋上,顿时鲜血涌出。 林子平手上不停,身形不断转换,不远处的人群不时有哀嚎声传来。 姜当家的那一队人多势众,不一会就占据上风。 林子平见此,立马大喝一声,拿着扁担跑了出去。 “小心。”林子平一扁担打在一个人的手上。 “啊!”一声哀嚎,棍子应声而落。 小春子回头看见林子平,眼中闪烁着光芒,扯出一抹笑:“子平少爷。” 林子平微微颔首问:“没事吧?” “没事。”小春子回答。 高炽和李琼英也注意到这边,看了林子平一眼,见他红肿的脸,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子平和小春子慢慢向高炽和李琼英靠拢。 双方的战斗同时落幕。 姜当家一行有十三个人,除了姜当家,还有三人是会议厅的人,其中就有那被称为叔祖的老者和叫小八的男子。 几人都穿着破烂的衣服,像是逃难的,除了那位老者,其他人身上都受了伤,甚至姜当家手臂还被砍了两刀,鲜血渗透了衣服,一脸戒备地看着林子平四人。 林子平也假装不认识他们,站在李琼英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们。 两方人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姜当家的叔祖走了出来,站在几人前面抱拳行礼:“老夫姓姜,这是我的家人,我们住在峁峁村,是被山寨的人捉上山的。” 林子平紧绷着脸,严肃地看着他。 半晌,姜叔祖再次说:“看几位的样子从上山矿洞出来的吧,大家都是被抓到山上的,不如各退一步,放下手上的武器?” 高炽和李琼英对视一眼。高炽走上前抱拳道:“免贵姓高,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也是被山寨的人捉来的……” 林子平拉了拉高炽的衣摆。 高炽回头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凑近他的耳朵说道:“高兄我见这几人有些眼熟,早些离开此处为好。” 高炽点点头,继续对姜叔祖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与我沦落至此,同命之人,怎能同室操戈。” 见对面的众人没有说话,林子平放下手中扁担说:“姜叔祖,大家都是被山匪抓来的,我们现在只想下山。” 小春子看向高炽,高炽微微点头,小春子也收回手中的棍子。 姜叔祖见状也叫其他人收回手中的武器说:“高公子,我们的村子就在山脚,离得不远,不如我们一起下山?” 高炽再次抱拳道:“姜家叔祖,我们人少,况且家弟体弱,就不拖累你们了,我们先行一步,告辞。” 小八想说什么,姜叔祖伸手将他拦下,笑着说道:“如此也好,你们先走,我们在这里等等,看还有同村的人跟来没有。” 高炽颔首抬步离开。 林子平也跟着高炽的脚步走,经过姜当家旁边时,两人隐晦交接了个眼神。 林子平沉默地跟着高炽离开,见只有四人时,他抱拳说道:“高兄,这里距离山寨有一段距离,这几天多谢照顾,现在山寨乱了起来,我得给县衙传信。” 小春子一脸诧异看向林子平:“子平少爷要离开了吗?” “我的信物上山的时候被收走了,必须得找回来。”林子平解释道。 高炽抱拳说:“山高水长来日再见,刚才多谢了。” 似乎看出林子平的疑惑,高炽接着说:“刚才从我们身后突然飞出来的石头是子平兄所为吧。” 高炽不愧是接受精英教育的,在那种环境下居然还分心留意周围。 林子平粲然一笑,牵动脸上的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抱拳行礼道:“再会。”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喧嚣。 林子平脸色一变,拿起武器做攻击状。 高炽、李琼英、小春子也一脸警惕,握紧手上的木棍。 只见十来个穿着破烂骨瘦嶙峋的人,手持镰刀、锄头、树干等乱七八糟的武器从树林中跑出来。 四人面色一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就开始迎战。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方虽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上占了优势,四人慢慢显露出颓势,节节败退。 “住手。” “上。” 四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有人来了。”林子平低声说道,额头上的汗流在脸颊,火辣辣的疼。 “小心。”李琼英也提醒道。 随着那群人的加入,四人压力骤减。 小春子语气中带有疑惑:“好像是刚才遇到的那群人。” 林子平看去,果真是姜当家带人来了。 “姜叔祖他们,来的真及时。”林子平握紧扁担感叹了一句。 “及时?!”高炽重复道,转瞬语气有些意味不明,“真是太及时了。” 姜当家等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好巧,高公子我们又遇到了。”姜叔祖抱拳道,“这刚好是去我们村的路,几位也是去村里吗?” 四人面面相觑。 高炽面露苦恼之色说:“姜老丈实不相瞒,我们迷路了。” “叔祖,这离我们村落不远,要不先让他们到村里歇歇脚?”姜当家提议。 姜叔祖看向高炽。 高炽没有说话,场面陷入莫名的寂静。 这时周边突然传来一道鸟叫声,似被什么惊扰一般。 高炽思索一瞬,抱拳道:“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26章 村落 高炽四人随着姜当家一行人下山,在一处村落前停下。 林子平仔细观察,心下一惊,这不是原来的山寨吗?! 只见原来的了望台改成了村口牌坊,操练场变成了村舍,议会厅变成了祠堂。 要不是远处那座山没有变化,林子平差点认不出来,看来这群山匪的这波投资有点大啊! 想到此,林子平不由皱眉,高投资意味着高回报,以姜当家为首的这一群山匪这番操作,怎么这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 “小兄弟,这就是我们的村落了,距离山匪比较近,所以经常遭受抢劫,这几年尤其严重,村舍简陋,还望海涵。”姜叔祖在林子平旁边叹气说道。 林子平看了姜叔祖一眼,抱拳说:“是我们叨扰了。” “叨扰了。”高炽三人附和。 “姜叔祖不知山寨中是否有药物,我有一个朋友生病了还在山上。”林子平不好意思地问。 “小八,去你二叔那里找找,看还留得有药吗?”姜叔祖对站在旁边的男子说。 小八点了点头后离开。 “多谢,我下山的时候遇到了管矿洞的管事,与他起了冲突,洪老二救了我,他心智不全现在还生病了,如果有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林子平感激地说。 高炽刚皱起的眉头稍缓。 姜叔祖感叹:“小兄弟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姜叔祖谬赞。”林子平羞涩回答。 李琼英突然说:“外面此时有些乱,一会儿六哥和林兄一起上山吧。” 林子平看向高炽,只见他与李琼英对视一眼说:“如此也好。” “你们对这里不太熟悉,万钰你和两位小兄弟走一趟吧。”姜叔祖细心地说。 “好。”姜当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钰,珍宝也,林子平看向姜当家,姜万钰,这是承载了姜家全村的希望吗? 姜当家虽然已过而立之年,此时一副憨厚的装扮表象。 可能是林子平先入为主,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与外表并不相符。 林子平收回思绪对姜万钰抱拳道:“姜叔有劳了。” 姜万钰摆手,指着一个院落说:“你们暂时先住那里吧,小八找到药了我们就出发。” “多谢。”四人道。 姜万钰让四人住的院落,位于几个村舍的中间,一进的院子,被包围在中间,由于地势的原因,处于低点。 这是被监视了?! 林子平心中暗道,但面上不显,装作无意的样子感叹道:“姜家这些人还是挺好客的,让我们住这么好的院子,不知道以前住的人还会不会回来?” 高炽进进出出查看了院落一遍,沉着脸没有说话。 小春子打水收拾屋子。 李琼英问道:“林公子,我记得作为衙役需要走街串巷巡查,这猫猫村你来过吗?” 林子平赞扬地看了李琼英一眼,小姐姐作为京门贵女,不仅会武艺,警惕性还很高,吃苦耐劳,和以前自己看的小说中描写都不一样,对她的好感度+1。 想到小姐姐的话,林子平含糊回答:“我没有分配到这个村子,对这边情况不太了解。” 李琼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高公子,找到药了,我们上山吧。”门外传来姜万钰的声音。 高炽应了一声,林子平拿着扁担随着他一起出门。 姜万钰手中拿着黑色的东西,林子平看去正是自己的背包。 “这是拙荆缝制,赠予高公子,正好可以装东西的。”姜万钰笑道。 林子平没说什么,心中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的警告。 “即是贵夫人所制,高某怎能夺爱。”高炽回绝道。 “高公子收下吧,算我小小心意。”姜万钰劝说,“我在里面了一些放二叔做的药丸。” “高兄,这是姜叔的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吧。”林子平从姜万钰手中拿过背包,心中忍不住啐一口,自己的东西还要你们推来推去做人情。 将包背在身上,捏了捏,背包应该被搜过,里面空空的。 林子平又捏了捏侧面,心中松了一口气,柱子给的“暴雨梨花针”还在,安全感+1。 走出村舍,林子平状似回头,指着不远处的山说:“那座山好高。” 高炽顺着林子平的手看去说:“这是不是我们前面待的那座?” 姜万钰笑道:“我们这里除了山就没其他的呢,两位要是感兴趣,以后带你们去更高的山,从这边走。” 林子平回过头想了想说:“我把他安置在我们下山那条路的一个大石头旁边。” “姜叔你能找到吗?”高炽问。 “随我来吧。” 三人边走边找,花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块石头。 林子平快步走上前,只见洪老二蜷缩在旁边,额头十分烫手,他急忙取下背包将药拿出来喂给洪老二。 半晌洪老二清醒过来,见到林子平,眼中流露出惊喜:“仙——” 林子平转身对高炽和姜万钰大声道:“他醒了。” 两人点头。 姜万钰道:“我们回村子吧。” 林子平对洪老二说:“洪洪,跟我走。” 洪老二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跟在林子平身后。 “我们下山的时候,听见一声巨响,不知道发生何事,我想去看看。”高炽看向姜万钰道。 林子平搭话:“是啊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山洞塌了,好多人没跑出来了。” “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情况,我们就三个人去太危险了。”姜万钰面露难色。 林子平不知道高炽去哪里干什么,但现在两人是一伙的,他迟疑说道:“姜叔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和高兄去看看。” 姜万钰道:“这山路你们又不熟悉,我和你们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 微风吹过,两边树林响起“沙沙——”的声音。 第127章 黑夜 滚落的乱石,坍塌的矿洞,地上偶尔露出残肢断臂,褐色的泥土夹杂着缕缕鲜红。 高炽露出悲悯的神情说道:“真是可怜。” 姜万钰也哀叹:“这……这怎么就塌了?两位公子,我看这里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高炽面露同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哥哥,我们去哪里?”洪老二指着一处懵懂地说,“家在那边。” 林子平看去,那是管事屋子的方向,耐心道:“我带你下山。” 洪老二高兴地拍着手:“下山找娘……下山找娘……” “走吧。”姜万钰提醒道。 林子平拉着洪老二随着高炽和姜万钰离开。 云雾散去,林子平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座熟悉的高山矗立在身后。 回到山寨已是天黑,洪老二吃了药已经退烧。 姜万钰安排姜小八送来吃食,几人草草用完,便各自休息。 村舍一片寂静,不时风吹过树林传来“沙沙”的声音。 几人寻了一间屋子休息,房间摆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条件如此,没人矫情。 林子平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席地坐下,刚好正对那座高山。 洪老二躺在林子平旁边,没多久就鼾声大作,林子平浅浅眯了一会儿便被吵醒。 睁开眼看向窗外,突然发现对面山上传来点点星光。 “你也看见了。”寂静的屋内忽然传来一句低语。 林子平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半晌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高炽。 手松了两分,没有回话。 “林子平,你也看见了对吗?”高炽的声音悠悠传来。 高炽眼睛是红外线吗?林子平心中暗暗吐槽,自己只是睁开了眼,都没怎么动,他如何发现自己醒了? “看见什么?”林子平不再装睡,开始装傻。 “你上山是来找我的吧。”高炽声音笃定。 林子平心中一惊,自己这么明显吗? 当即也不再装傻,轻笑一声说:“是的,六皇子殿下安。知县大人知晓大人有难,特派卑职前来。” 空气一窒,林子平感觉高炽的目光突然锐利:“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是看了你的画像,才知道你们的身份。”林子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人微言轻,县衙中人人避之不及,只能安排我来了。” 高炽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假装没注意,露出苦笑。 半晌,高炽目光从林子平身上挪开说:“那你想好怎么救我们了吗?” 林子平面上神情不变,但眼神宛如看傻逼一样,就现在这个村舍几十人,自己都打不过,拿什么救,奉献精神吗? “肖校尉带官兵来准备攻打猫猫山,我来的时候说救了你们,他们救攻山。”林子平摊摊手,“不过估计他们也不太清楚这山上的情况吧,不然也不会派我一个人来了。” “对于姜万钰和姜家这些人,你怎么看?”高炽继续问。 林子平顿了顿,组织语言说:“我只觉得太巧了,矿洞塌得太巧了,他们来得太巧了。” 高炽没有说话。 林子平眯着眼睛定定地看向窗外,对面山上会有什么呢? “你今天做什么了?”不知过了多久,高炽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先前被管矿洞的管事打伤,心中气不过早上去把他打了一顿,正好看见洪老二生病了,他就是一傻子,我也懒得计较。” “后来被人群挤散,我追不上你们,本想找条小路,谁知遇到那管事,还被他带回那屋子,我假装不敌,最后……最后将他杀了。” 林子平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铺直叙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早上还觉得你妇人之仁,想不到也有果敢之面。”高炽叹息。 “谁要杀我,我便杀他。”林子平按捺心中的异样,狠狠地说道。 黑暗中,高炽听到林子平的话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我休息一会儿,劳烦林兄守夜。”黑暗中传来高炽的话。 “卑职领命。” 林子平心中松了一口气,高炽这关勉强算过了。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为了活下去,真的太不容易了! 摩挲着手指,虽然已经洗了很多遍,但依旧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不知为何林子平突然想到小时候有次过年看爸爸杀鸡,一刀下去没割破气管,鸡耷拉脑袋满院子乱跑的情形,当时还感叹生命真是脆弱又顽强。 又仔细回想杀死洪管事时的场景,当时虽然慌乱,但大脑却十分清晰,算是做了最正确的应对。 爸爸杀鸡是为了吃肉,自己杀人是为了活命,林子平庆幸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是能保护自己的能力。 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抹笑容,可笑着笑着眼泪也模糊了双眼,心中泛起几分委屈和惶恐。 林子平紧紧地咬住嘴唇,默默地流泪,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窗外吹来一阵风,仿佛带有声声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嘈杂声,林子平被惊醒,伏在窗口小心翼翼地向外看。 “怎么了?”李琼英和高炽同时问道。 小春子起身想要点燃蜡烛。 林子平回身将他拦住,低声道:“不要点灯。” 高炽也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 外面又传来声声惨叫。 “六哥。”李琼英轻轻喊了一声。 “哥……”洪老二翻身而起。 林子平连忙将他嘴捂住。 “大家趴下,不要出声。”高炽转过头小声地提醒。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匕首,蹲在窗边向外看去。 只见对面山上不知何时燃起了一条火龙,蜿蜒前行,寂静的夜里时而仿若有东西划过夜空。 “沙沙——” 林子平脸上感受到一阵湿意,看了看外面,好像又要开始下雨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地一亮,瞬间又陷入黑暗。 “哐——” 一声惊雷响起! 这时屋外传来砸门的声音,还有箭羽从窗户射进来。 “快,找东西掩护自己。”林子平紧挨着窗檐急呼。 “哥哥……”洪老二的声音传来。 “不要过来,趴好!”林子平大声喝道,“高兄、小春子将桌子挪过去抵住门。” 林子平将不远处的背包拿过来,顺势将窗户关上,起身快步向门口靠近。 几人合力将桌子抵住门口。 “高兄,李小姐委屈你们到桌子下面避一下了。”林子平道。 高炽和李琼英没说什么直接蹲到桌子下面。 林子平又让洪老二和小春子贴墙躲着,匍匐回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一点,将弹弓握在手上。 第128章 袭击 “咻——” 又是一箭射来。 闪电划破夜空。 “在那里!” 林子平趁着光定位了方向,拉紧弹弓,估量着距离和角度,手一松,石子如子弹般射出去。 “啊——” 黑暗中一声哀嚎传来。 “中了!” 林子平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上翘起来。 “咻——咻咻——” 还没高兴太久,箭犹如雨般密密麻麻射来。 林子平连忙紧贴窗檐,不敢冒头。 箭雨太过密集,林子平只能见缝插针,不时抬头拉弓射几个石头出去。 即使如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没过一会儿,他额头便布满细细的汗。 “哐哐哐——” 身后砸门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回头看去,小春子正死死地抵着桌子,但螳臂挡车,基本没什么作用,不多时门就开始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塌了。 “他们要进来了!”林子平喊道。 “咻——” 一支箭擦脸而过,林子平伸手一摸,手上传来粘稠的感觉。 我的花容月貌!林子平心中忍不住哀嚎。 上午的巴掌印还没消,现在又被划伤,这是要毁容的节奏啊。 “咻——咻——” 不容多想,又是一阵箭雨袭来。 林子平不再分神,专注窗外,手上的弹弓不停,小石子一个接一个地飞掷出去。 “嘭——” 门终于坚持不住被撞开。 同时林子平手边的石子也没有了,他捡起窗外射进来的箭,胡乱撒去,然后“乓”地一声将窗户关上。 箭落在窗户上,如雨点般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这窗户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但林子平也关注不了这么多,将视线投向门口处,只见姜万钰带了一队人撞开了门。 “姜叔,这是何意?”高炽几人退到两侧,窗户正对门口,林子平整理了表情,一脸疑惑问道。 “林子平,我以诚相待,奈何你诡计多端,杀我妻儿,如今你们便一起偿命吧!”姜万钰狠狠地说道。 同时挥了挥手,身后的黑衣人快步上前,走进屋子。 林子平心中一惊,这真是好大一口锅。 不过现在情形,两方已然对立,况且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 这姜万钰人狠话不多,与其他反派不一样,上来就干,林子平拿起地上的扁担就开始应敌。 高炽、李琼英、小春子也进入战斗状态。 “哥哥……”洪老二的声音传来。 “保护好自己。”林子平对着洪老二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 “哐——” 电闪雷鸣,风雨骤起。 屋内的空间太过有限,木棍和刀剑差距还是太大。 林子平拼着挨刀的风险突围到院子中。 高炽等人见此也越发勇猛跟着出来。 来到院中,林子平心中一凉,四周围满了弓箭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姜万钰冷冷地看着他:“林子平,你竟敢愚弄于我!” 愚弄?! 那倒没有,只不过欺骗而已。 林子平原本就打算假意投靠姜万钰等人,给他们画了一个拥护皇子上位的大饼,趁机接近高炽,完成县衙交待的任务。 自己也存着侥幸心理,想着烂船还有三斤钉,这高炽好歹是个皇子,多少应该有点底牌,最好能借他之手除去这帮匪徒,也算功德一件。 谁知山上居然有铁矿,担心姜万钰等与官府中的人勾结,才没往山下发射信号。 本想依靠两面间谍的身份打探一下消息,姜万钰发什么疯,大晚上突然围攻。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果然不是看几部小说就会权谋,自己还是适合好好当个牛马,这种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事好像不适合自己。 虽然想法很多,但也仅是一瞬,林子平就回过神来,这个身体女扮男装,还中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毒,如今又是这样的形势,只能拼一把了。 擒贼先擒王,林子平握紧手中的匕首就向姜万钰冲了过去。 也许是上天眷顾,幸运的是林子平居然凭着一腔孤勇冲到姜万钰身边,但不幸的是他居然会功夫。 “林子平,我们如此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姜万钰怒斥道。 林子平认真贯彻反派死于话多的方针,不搭话,手持匕首就朝姜万钰刺去。 姜万钰见状拿出一把刀急忙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开始搏斗。 大学军训时林子平学习了匕首操,来到这个时代后,为了加一层保障,练武的同时也一起练习,但从来没有运用实践。 导致如今空有理论知识,战斗经验不足,而且匕首在长刀面前完全没有优势,没有多久他就败下阵来。 身上被砍了好几刀,十分狼狈。 大雨倾盆,林子平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 姜万钰提着刀缓步上前,看着林子平道:“有皇子陪你上路,还是赚到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完举起刀就要向林子平砍来。 电光火石之间,林子平掏出“暴雨梨花针”,使劲一扭。 “咻咻——” 里面的针朝着姜万钰的脸飞快射出。 “啊——”姜万钰发出痛苦的嚎叫。 林子平忍痛起身,握着匕首朝他的脖子划去。 半晌,姜万钰手中的刀落在地上,身体轰然倒地。 林子平捡起刀上前查看,只见姜万钰眼睛中不断有血流出,脖子也再往外冒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睁着眼睛,断了气。 见状,林子平心中绷着的弦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闪电再次划过夜空,照亮了天地。 第129章 传信 见又有一群人走近,林子平撑着刀站了起来,警惕看着他们。 谁知那群人目不斜视,手起刀落间,四下围攻的人纷纷被解决掉。 那群人单膝跪地齐声向高炽道:“属下来迟。” 高炽收回手中的木棍,对跪在地上的人说:“王昌平带人即刻清剿山匪,若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是,卑职领命。”跪在最前面一人朗声回答。 林子平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不愧是高级私人保镖,一来就形势就发生了逆转,而且气势这一方面拿捏得相当到位! “哥哥。”洪老二飞快地跑过来。 林子平低声安慰:“放心,我没事。” “林兄?”高炽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抱拳行礼道:“回禀殿下,属下在,贼人姜万钰已被……咳咳……歼灭……咳咳……” “你可无碍?”高炽声音中含有一丝关切。 林子平捂着嘴咳嗽,半晌道:“属下无碍。” “雨下得有些大,殿下让林衙役随我们进屋躲躲吧。”李琼英提议。 “可。”高炽说。 林子平抱拳拒绝:“多谢殿下及李小姐抬爱,卑职还得给县衙和肖校尉送信。” “雨停了再去也不迟。”高炽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 林子平抱拳行礼,恭敬不如从命,领导三催四请,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林子平带着洪老二向高炽他们走去,短短不过十来米,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不少人,除了拿刀的,还有背箭的,血水顺着雨水淌得满地都是。 尽管林子平十分小心,但鞋底难免沾染上。 兴许是危机暂时解除,回到先前那屋,林子平突然生出嫌弃之感。 鞋底粘了混血的泥,不能要了;衣服也穿了好多天了,该换了;自己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回去该好好洗洗了。 “林兄,林子平……” 什么?! 林子平猛然回神,高炽在和自己说话。 “殿下见谅,属下走神了。”林子平歉意说道。 “这次解决匪患,子平你厥功至伟,我将上报朝廷为你进行表彰。”高炽说道。 林子平抱拳道:“多谢殿下,但还是殿下指导有方,而且王侍卫他们来得及时,不然仅凭我一人之力,恐难杀灭匪徒之首姜万钰。” 月满则亏,水满则盈,事情没解决是个人因素,反之做的好了是因为领导带领得好,方向正确,其他人的功劳也不能抹灭,要感谢同事的配合。 接近十年的社会毒打,无数次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林子平早已深谙此道。 见林子平面上神情不变,眼神真挚,态度恭敬。 高炽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矜傲地向林子平点点头。 此时李琼英和小春子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捆树枝出来。 林子平连忙上前接过李琼英手上的东西:“李小姐,我来吧。” 随后与小春子合力,在地上生了一堆火。 “殿下,李小姐,你们将就着先歇歇,我和子……林衙役一起守夜。”小春子躬身说道。 高炽温和笑道:“如此也好。” 小春子连忙上前整理出两块干净的草席,高炽和李琼英席地而坐,闭目休息。 “有劳了。”李琼英低声对林子平说道。 林子平微微摇头,将视线移开,坐到了靠近门的位置。 “哥哥。”洪老二眼巴巴地望向林子平。 “你也休息吧。”林子平将洪老二安置在离火源近一点的位置。 洪老二乖乖躺下。 林子平借着光将衣袖撩开,手臂上有几道伤口,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但伤口处发白。 身上也有几处被划破了,现在没有流血,只感觉到疼痛。 林子平估计应该和手臂上的伤口应该差不多,就不知道伤自己的刀有没有生锈,会不会得破伤风,还有身上湿哒哒的,伤口会不会捂发炎。 “子平少爷这个给你。”小春子递过来一个瓷瓶。 林子平没有接,大家都是打工人,存点私货不容易。 小春子似乎看出林子平的意思,朝高炽那里看了一眼说:“殿下同意的。” “多谢。”林子平接过,往手臂上倒了一点,疼的龇牙咧嘴。 哎,这伤没有消毒,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一夜无话,不知不觉间天亮了,林子平撑着扁担走出屋子,此时雨也停了,空气弥漫着一股的清新的味道。 昨晚屋外倒下的匪徒不知何时已经清理,余下四处散落的箭羽刀剑和带着丝丝暗红的泥土,显示昨夜战况的激烈。 林子平找了一堆湿润的树枝草叶,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点燃,不一会儿就冒出阵阵浓烟。 给山下传信不过是找的一个借口,县衙中根本就没给自己什么信物。 独自一人上这猫猫山的时候,林子平就知道自己可能被县衙放弃,所以才将“五菱宏观”放走。 前期所谓的传信和什么寻踪香都是忽悠姜万钰等人,本就是孤注一掷,一切都是随机应变。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五菱宏观”居然跑到了新坪村,找到了崔里正,后面的传信就是和崔里正传信。 林子平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希望崔里正能够看到,赶紧上来,自己好像有些hold不住了。 “子平,你在这里干什么?”高炽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回头,只见高炽、李琼英、小春子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 “我的东西上山时被收走了,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给山下传信,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看见。”林子平一脸愁容。 高炽笑道:“这有何难,我让人下山送信即可。” “如此甚好,多谢殿下。”林子平一脸欣喜。 “我们打算到那座山上看看,子平可要一起?”高炽指着一座山说道。 林子平顺着他的手看去,这不就是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那座山。 想到昨晚山上的火龙,林子平心中好奇更甚,没做思考直接答应下来。 高炽对身后的十来人做了安排,一人下山报信,留下两人接应。 其余的人随意吃了点准备的吃食,便向那座山出发。 第130章 上山探路 山林中早晨露水重,尤其昨夜还下了雨,山高林密,更是积水难行,一行人稍作准备,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山上缓慢前行。 此时已是入秋,出发的时候还有丝丝寒意,但才到走到半山腰,林子平开始大汗淋漓。 汗味混合着好多天没更换的衣服,林子平感觉自己闻起来都已经馊了,外加很多天没整理头发,形象更是一言难尽。 想当年自己刚毕业时还是比较注意外在形象的,工作多年,公司基本没有值得自己打扮的人,便开始放飞自我。 如今更甚,臭烘烘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这造型,这装扮,估计基本天天见面的柱子都认不出来。 算算时间到这猫猫山差不多十天,但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记忆中昨天还在新坪村和崔里正商讨新修的路要碾几遍,石头大小应该是多少…… “子平少爷,在想什么呢?殿……六少爷叫你!”小春子轻轻推了推林子平。 林子平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六少爷叫你。”小春子又重复了一遍。 林子平赧然一笑,微微点头,向高炽快步走去。 “殿……”林子平见高炽的垂眸,急忙改口,“高兄,有什么安排?” 高炽转身指了指不远处道:“如今才到山腰,这些山便匍匐脚下,不知山顶是何风景?” 就这?! 林子平看了看鞋上的泥,又看了看高炽身旁搀扶着他的人。 心中暗暗吐槽,这走路都要人搀扶,还有心情感叹风景,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朴实无华,我等平民不懂。 虽是如此,林子平表面真心实意恭维:“古人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想必应是绝美。” “哈哈哈,子平好文学,可这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高炽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 林子平道:“山高人为峰。” 高炽闻言一怔,转而大笑起来,拍了拍林子平的肩:“子平说得有理。” 想要攀高峰,去珠穆朗玛峰啊,8000多米了,世界第一峰。 林子平敛住心中的思绪,低垂着眼,没在说话,恭敬的站在一旁。 “六哥,我们还要继续上山吗?”旁边李琼英轻柔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微微抬头向她看去,李琼英依旧穿着男子的衣服,拄着一根木棍,虽然鞋子粘上了泥土,头发也有些凌乱,但依旧不减风采。 高炽想了想说:“琼英若累了,可以在此处等我们。” 李琼英眼神中有一丝诧异,瞬间又微笑道,“是有一些累了,但琼英也想去看看山顶的风景。” “如此我们便继续启程。”高炽踌躇满志道。 李琼英本打算避让一旁,谁知脚上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林子平见此条件反射,急忙伸手上前扶住她的腰。 还没站稳,李琼英犹如触电一般,猛地将林子平推开,面上还露出惊恐之色。 林子平被推得一个趔趄,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变故突生,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琼英和林子平身上。 李琼英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愣着不说话。 林子平环顾四周,挠挠头憨笑问:“高兄,出发吗?” 此时李琼英也恢复了平静,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对高炽道:“六哥,我没事,我们走吧。” 王昌平和小春子赶紧上前扶着高炽继续向山上走去。 “谢谢。”李琼英轻声向林子平道谢。 林子平没有回话,待几人离开后才抬起头向山上望去。 这山真高啊,大家都不容易! 一路无话,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地势渐渐平坦,王昌平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探路,小春子伺候在高炽身旁。 隐隐可以看见一些建筑。 此时应该是晌午,正常村舍此时应该炊烟袅袅,但这什么都没有。 林子平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不由加快了脚步,洪老二也安安静静地跟着他。 “咦,这是什么?”高炽指着地上黑漆漆的东西问。 王昌平立刻上前,安排了几人四下查看,其他跟随的侍卫立刻警戒将高炽和李琼英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王昌平伸手粘了一点,嗅了嗅,用手碾了碾,皱眉道:“好像是火油。” 火油?! 林子平不经意的靠近,余光向地上的东西看去,黑漆漆的一团, 看着倒是和戴勤家燃烧后的遗留物一样。 “少爷,我们在附近发现了这个。”去四周查看的侍卫回来,将几根箭羽送到高炽面前。 王昌平从侍卫手中接过箭羽,上下端详,左右比较,半晌将其中一根箭羽抽出来说:“这支与其他几支不一样。” “拿来我看看。”高炽道。 小春子上前从王昌平手中接过箭羽,递给高炽。 高炽接过仔细观察道:“除了这支,其他的和山寨中袭击我们的十分相似。” “少爷慧眼,这几支确实和山寨中的一样。”王昌平点头道。 “这,这岂不是山上还有另外一方人?!”林子平语气中带了几分惊诧,“还有这火油从哪里来的?” “昨晚我见这山上有火光,想必这火油是引火照明所用。”高炽道。 “六哥推测有理,这火油遇火则燃,遇水不灭,常用来雨天照明。”李琼英接着说,“就不知这火油从何而来,还有这山上另外一方人马是敌是友,如今大家要更加小心。” 高炽点点头:“琼英说得对,大家小心一些。” “是!” 众人抱拳齐声道。 林子平也小声地叮嘱着洪老二,让他跟紧自己。 第131章 山寨 众人缓缓向前,地上散落的箭越来越多,不时还能看见其中夹杂一团一团的黑色物质。 林子平认出这是石油不完全燃烧后的遗留物质。 这个时代还没有石油萃取的技术,仅仅将其当作燃料。 而且石油并不常见,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他也仅在当年被抓关的那个山洞里面看见过,而来福春县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看见了好几次,林子平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一丝异常。 收回思绪,继续前行。 随着靠近,原来隐藏藏在树林中的建筑,此时渐渐展露出真实的面貌,是一个山寨。 映入眼帘的是两座高高的了望楼,与林子平被抓来时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了望楼两侧围墙由高高木头围合而成,透过木头间的缝隙可以隐隐看见里面的建筑物。 然而本应紧闭的寨门,此时却大大敞开,四周不见人影,死寂般沉静。 王昌平表情严肃,将腰间的剑抽出护在高炽身前:“少爷,这里面有古怪。” 其他侍卫见此纷纷上前,呈三角形分布,将高炽、李琼英护在中心。 林子平也握紧手里的长刀,让洪老二上前,自己走在最后面。 由于姜万钰的友情赞助及王昌平的到来,让几人的武器都升了级。 扁担、木棍都变成了刀剑,甚至上山的时候,林子平顺手还薅了两把弓箭,一把跨在自己身上,一把让洪老二背着。 “洪洪,将这个取下来拿在手里。”林子平帮洪老二将背着的弓取下,虽然他不会用,但他力气大,拿在手里也是个武器。 “哥哥,这里是哪里?”洪老二拿着弓回头问道,“你不是要带我找娘吗?” 林子平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哄道:“我们先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你娘。洪洪乖啊,不要说话,跟着这些哥哥们走。” 洪老二想了想,点点头,跟着高炽的侍卫团继续走。 越靠近山寨,散落的箭羽越来越多,依稀间还能看见地上残留的红色血迹。 林子平不由眉头紧锁,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进山寨,外围是一圈木头搭建的棚子,四面透风,只有屋顶遮盖了一些树叶,棚子下随意摆放着简陋的生活用品。 一行人继续前行。 地上出现洒落的血迹,顺着血迹向前,不远处发现有几人躺在地上。 王昌平安排侍卫上前查看。 侍卫探了探地上几人的鼻息和脉搏,向王昌平微微摇头。 这是死了?! 众人看向高炽,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向前。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抬步继续向山寨的深处走去。 山寨中的建筑从简易的木棚到木屋再到石屋,越里面的建筑结构装饰越复杂,由外到内层层过渡。 同时地上散落箭羽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散落的刀剑。 除了倒在路上的人,透过敞开的房门,隐约可以看见屋内也有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林子平粗略统计,一路上遇到的死伤者15人左右,男女老少皆有,大多一箭毙命,少数身上能看出有砍伤、剑伤的痕迹。 虽然这两天已经亲手杀了两人,但林子平依旧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一张脸煞白,强忍着惧意,哆哆嗦嗦地跟着高炽等人走。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来到山寨的块空地,地上铺的是光滑的青石板,中间屹立着一座约10米高的塔,塔顶悬挂了一个半圆。 林子平望去,才发现这广场的另一边居然是悬崖边。 “琼英,你博览群书,可知这塔有何来历?”高炽问道。 李琼英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琼英不知,但听闻前朝皇室中有人以满月为尊,自称为月侍,信奉阴阳之道,我看着塔顶之物宛如半月,与地上之影相辅呈满月之势,一暗一明,一阴一阳。” “前朝……”高炽低垂眼眸。 “六哥,这都只是我的猜测。”李琼英补充了一句。 “那我们四处看看,王昌平安排人看看这塔里有什么?”高炽抬眸吩咐。 王昌平抱拳道:“少爷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恐有不妥。” 高炽皱眉。 眼见两人要开始争执,林子平上前道:“高兄,让我去看看吧。” “六哥,我也想去看看。”李琼英说。 高炽上下打量着林子平,又看了看李琼英,半晌道:“好,小心,务必保护好琼英。” 林子平和李琼英带着一名侍卫缓缓向塔靠近。 只见门虚虚掩着,塔身上每间隔不远就有一扇小小的窗,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去,显得塔内更加幽深。 林子平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异样,准备上前进入塔内。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一支箭羽凌空而来。 林子平看着渐渐逼近的箭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让开!”李琼英大喝一声,猛地将林子平扑倒。 两人倒地,林子平猛然回神,将李琼英护住。 箭落在林子平刚才站的地方。 林子平惊出一身冷汗,差点自己就要见太祖了!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十分不理解那些危险来临前一动不动的主角们,如今深有感触,千钧一发之际,大脑真的会一片空白! “谢……”林子平的感激之情还未言表,一道箭羽接踵而来。 林子平急忙起身躲闪。 “咻咻咻……”接二连三的箭向三人射来。 三人躲闪不及,眼见一支直冲林子平面门射来。 林子平死死盯住。 “咻……”一道破空声音传来,迎面而来的那支箭偏移原有的轨道,从林子平脸侧飞过。 “没事吧?”此时高炽带着王昌平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林子平摇摇头,顾不上脸颊传来的疼痛,四下张望。 突然西北侧的房屋有道人影一闪而过,林子平眯着眼,觉得那人影有几分眼熟。 “怎么了?”高炽问道。 “殿下,那里有人!”林子平此时顾不上什么领导微服私访,身份不能透露,指着西北侧急切道。 高炽看了看王昌平。 两名侍卫急忙向林子平指着的方向跑去。 第132章 入塔 林子平看见高炽带来的人里面没有洪老二的身影,于是问道:“殿下,洪老二呢?” 高炽没有回答,王昌平指了指一个房屋说:“我让陈风带着他在原地等候。” 林子平想了想,此地危险,洪老二不来也好,便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站在一旁复盘刚才的遭遇。 那人是谁,背影好生熟悉,还有他的那个方向,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东西打偏了射向自己的箭,救了自己,那…… 瞳孔猛地睁大,射向自己箭是从这塔里射出来的!! “殿下,塔中有人!快走!”林子平快速说道,声音带有一丝嘶哑,拉着最近的李琼英,慌不择路朝着远离塔的方向跑开。 其他人也快速远离。 还没走两步,又一波箭开始靠近。 这没完没了了,好像化身火爆辣椒将他们都突突了! 林子平一边躲闪,一边拿刀阻挡,努力避免受伤。 不知过了多久,射来的箭开始慢慢减少。 林子平小小松了一口气,此时手上传来一力道,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李琼英的手腕。 虽然自己是女孩,但现在外表可是个男孩,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就类似于耍流氓。 林子平急忙放开手结结巴巴地道歉:“琼英……琼英小姐见谅。” 林子平又偷偷看了李琼英两眼,气质高雅,宛如皎皎明月,不染人间凡尘的仙子,多看几眼都好似亵渎。 李琼英只是揉揉手腕道:“无碍,多谢你相救,但我观他们手中有弩。” 林子平闻言不禁暗骂自己大意,居然忘了这个时代已经有弩了,塔上那小窗子就是最佳的狙击位置,这广场比较空旷,没什么掩盖物,只要在射程以内,大家都是活靶子。 “我们到那里去。”李琼英指着塔说。 林子平点头没有说话,跟着李琼英快步向塔走去,紧贴着塔壁,向塔门挪动。 高炽和王昌平等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也再向塔靠近。 几人破门而入,进入塔内却空空如也。 高炽负手而立,眉头紧锁,站在门口。 “殿下,这里想必暗藏机关。”王昌平进塔内找寻一番,一无所获后,躬身回禀。 难道这里有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 林子平紧张又兴奋,想到姜万钰短短时间内对山下山寨的改造,照着推理这塔会“变身”吗?如果有幸见到,冲着这个这波穿越就不亏。 没人理解林子平的心情,其余警惕地查看着塔内的情况。 “林少爷,能否随我到塔上一看?”李琼英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环顾四周,塔内是中空结构,塔壁设有两层走廊,与两侧楼梯相连,但每侧的楼梯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目测楼梯宽度不足0.5米,完全不符合国家相关标准,对身材有一定的要求。 想到类似影视作品中情节推动都来源于人手欠,林子平只想在下面老老实实待到援军前来。 但看了看进来的几人,除了高炽、李琼英、王昌平、小春子和自己外,都是孔武大汉,叫他们上去实在强人所难。 高炽自然不行,王昌平是人家的私人保镖,而小春子没什么武力值,关键时刻是给高炽挡刀的,这么算下来只有自己比较合适跟着李琼英上去。 更何况身份没摆明前,可以假装不知道,如今就自己职位低微,以前还能掰扯工作职责,在这个时代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想通其中关窍,林子平心中少了几分抵触,连忙拱手称好,先踏上楼梯。 “琼英小姐……阿嚏,什么味道?”林子平闻到一股香味,大大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高炽问道。 林子平揉揉鼻子,又仔细嗅嗅,什么都没闻到。 “殿下,无碍。”林子平对高炽说道,不待高炽回答,又对李琼英小声叨叨,“现在敌方形势不明,这样是不是太过危险了?援军来了之后再进行查看岂不更好?” “林少爷,直接叫我琼英即可。”李琼英说,“援军,林少爷不就是援军吗?” 林子平一噎,自己算什么援军,顶多算先头部队,敢死队吧? “更何况你觉得官府其他人算援军吗?”李琼英微微一笑,“这山寨又是铁矿,又是这个山寨,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你觉得他们能够一直神不知鬼不觉不被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官府与他们有勾结?”林子平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李琼英回头道:“子平少爷,我可以什么都没说。” 林子平…… 这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吗? 两人在走到第二层走廊,这里接近塔顶,距离地面大约7、8米。 林子平从小窗望出去,整个山寨尽收眼底, 山寨呈抱月之势,围绕在一起。 两人又走到另一侧,这一边是悬崖,放眼望去云雾缭绕,仿若置身仙境,又因为塔所处位置较高,竟给人一种有凌然于天地之感。 林子平啧啧称奇,这景色放到自己的时代,不得收个百八十的门票,哪是现在不给钱就能看到的。 两人沿着两层走廊走了一圈,李琼英在第一层的一处窗口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后道:“刚才袭击我们的箭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林子平有些惊讶,先前那么混乱,李琼英还能注意到这么细致的地方吗? “这塔里几乎没染什么尘埃,说明常有人打扫,最开始我们站在这塔的正门,我走了一圈,发现这几个位置都能射到我们站的位置,但你看这里。”李琼英指着一处继续说。 林子平仔细看向李琼英指向的地方,窗口上有一处小小的刮痕,但他认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琼英没有继续解释,捋捋衣衫,准备沿着楼梯下去。 林子平这一刻真切感觉到了人类的参差,不死心地又看了看那窗子。 突然他看见山寨门口似有人影闪过。 林子平不由自主眯着眼睛,果然山寨人影憧憧。 有人来了! 见状,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刀,绷紧心中的弦。 第133章 支援 “林少爷,你发现了什么?”李琼英见林子平的动作问道。 林子平指了指窗外山寨的人影说:“有人来了。” 李琼英一惊,向窗外看了看,身子探出走廊的栏杆,急忙将看到的情况告诉高炽。 林子平定定地盯着远处向这边移动的人影。 咦,那最前面的好像肖家正?! 林子平揉揉眼睛,确认无疑,果真是他! 又向旁边看去,还有石勇、肖家正、老黄、柴巡吏等人,县衙的支援到了。 他转身对楼下的高炽道:“殿下,好像是官府的人来了。” 高炽和王昌平快步走上楼梯,来到林子平旁边。 高炽向窗外看去,半晌后问:“你确定?” 林子平点点头,指向人群中的柴巡吏、肖家正等人,语气有些激动:“他们都是县衙的人,是我的同僚。” “嗯。”高炽轻声应了一声,没在说话,定定地望着窗外,半天没有反应。 “六哥。”李琼英唤道。 高炽恍若回神,看向李琼英安慰:“无碍,我们先下去,到外面等他们。” 又对王昌平说:“叫兄弟们都回来,县衙的人来了。” “是,殿下刚向我们射箭的人,应该还在这塔里,不找了吗?”王昌平问道。 高炽指了指窗外:“这帮手不是来了吗?” 王昌平顺着高炽指的方向看去,神色晦暗不明。 几人没在说话从塔壁走廊走下来。 王昌平召集在塔中搜寻的侍卫,跟着高炽出去。 刚到门口就遇到去西北侧追寻林子平看到人影的两位侍卫。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林子平问道。 两侍卫没有回答。 林子平一怔,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有些莽撞了,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眼神不由自主有些飘忽,试图掩盖尴尬。 高炽看了林子平一眼,向两位侍卫道:“怎么样了?” 两人摇摇头:“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怎么会,我明明看见那里有个人影的。”林子平小声争辩。 “林衙役,我们周边看了确实没有。”两人道。 “不……” “六哥,现在这种情况谨慎一点没什么坏处。”李琼英打断林子平的话。 高炽点点头说:“琼英言之有理。子平谨慎是好事,有什么以后再说。” 见林子平还要说什么,小春子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 这时一阵风吹来,林子平打了一个冷颤,回想刚才的举动,冷汗直流,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冲动,还和高炽瞎嚷嚷,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林子平偷偷看了高炽两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并向小春子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哥哥。”正在林子平向小春子眼神交流之际,洪老二跑了过来。 只见洪老二低埋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林子平身边。 “多谢。”林子平向走在后面的陈风道谢。 陈风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向高炽和王昌平抱拳行礼便回到侍卫中。 林子平想起刚才自己冲动的行为,拉着洪老二就站在最边缘,努力降低存在感。 “卑职参见六殿下。”魏知县见到高炽就来了一场滑跪。 动作迅速丝滑,看得林子平目瞪口呆。 “参见殿下!”随着魏知县跪下,其他人纷纷跪下,高声呼喊。 李琼英、王昌平等人也跪下。 林子平急忙拉着洪老二跪下,脑中不合时宜想起《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情景。 以前不理解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为什么喜欢“微服私访”,不在于能不能解决问题,看着匍匐在脚下得人,确实能让站着得人享受到身份转变后的带来逆袭的爽感。 高炽挂着温和而疏离的微笑,上前将魏知县扶了起来:“魏知县不必多礼。” 又对其他人道:“不必多礼。” 见跟着魏知县来的人不为所动,魏知县连忙说:“殿下……呵呵……殿下叫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肖校尉快起来……呵呵……” “多谢殿下。”小春子大声喊道,声音有几分尖细刺耳。 “多谢殿下!”众人纷纷喊道。 林子平张了张嘴,对了对口型,谢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 高炽的目光落在魏知县身后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就是肖校尉,有其父的风采。” 肖校尉闻言,眼眸一亮,抱拳道:“殿下谬赞。” 林子平向肖家正看去,果然他一副与有容焉的样子,嘴角幅度上翘。 高炽上前拍了拍肖校尉的肩。 魏知县似乎才发现了高炽等人的狼狈,环顾几人,眼含热泪:“殿下受苦了。” 高炽也好像想起目前的处境,神情一转,严肃道:“魏知县,你所管辖范围内,土匪横行,匪患猖獗,你是如何管理的?!” 魏知县面带羞愧之色:“让殿下受苦,是卑职之过。林子平何在?” 听见魏知县叫自己,林子平突感不妙,身体不由一震,从高炽侍卫团中走出来,抱拳道:“殿下,知县大人。” “林子平你可知罪,我让你保护殿下,你是怎么保护的?!” 林子平有些懵逼,自己这点武力能保护什么? 突来横锅,真是又圆又大,没点力气都背不动。 抿了抿嘴,林子平垂下眼帘,躬身道:“请大人责罚。” 魏知县道:“柴巡吏,回去对林子平按流程处理。” “是。”柴巡吏站出来抱拳道。 见林子平还傻愣站着,柴巡吏眉头微皱,拉着林子平回到衙役的队伍中。 随着林子平离开,洪老二眼见焦灼起来,林子平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担心他不管不顾低冲过来,但陈风望过去,洪老二又安静下来。 林子平见此觉得奇怪,一路上洪老二虽然听话,但怎么陈风一个眼神就安静如鸡。 上下打量了洪老二和陈风,没发现什么异样,收回视线,暂不深究,一会儿在仔细问问洪老二。 第134章 三人行动小组 王昌平留下陈风和另一个侍卫与魏知县对接,带着其他人随着高炽离开。 李琼英走前看了看林子平,带着洪老二跟着高炽下山。 林子平见此,向李琼英遥遥抱拳行了一个礼。 这次魏知县和肖校尉共带了50多人来,分出15人保护高炽后,还留下30人左右。 林子平作为其三十分之一被留下了,美其名曰他比较熟悉情况。 又是熟悉,林子平觉得有些扎耳,恍若回到以前几平方米得办公桌,谁熟悉谁干,谁干谁就一直干。 正在林子平愣神之际,老黄凑了过来,刚一靠近就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碰到旁边的石勇。 “哎!” 这声音惊醒了林子平,也惊动了前面的陈平和魏知县。 “发生何事?”魏知县问道。 沉默是今日的小广场。 陈风皱着眉头。 林子平瞄了瞄老黄和石勇,见两人低埋着头像鹌鹑一样,抱拳行礼道:“魏大人,我突然想到刚才在塔里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先前为何不说?”陈风看着林子平充满压迫感。 “一时未想到。”林子平抿了抿嘴。 陈风没有说话。 魏知县见状瞪了林子平一眼,对陈风道:“大人,这天色不早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先让他们几人去塔里面查看,其他人到山寨中搜寻。”陈风指着林子平和旁边的老黄、石勇说。 “是。”众人纷纷抱拳,恭敬行礼。 林子平三人向塔走去。 “老黄,你刚是怎么了?”林子平不解问道。 石勇也看向老黄。 老黄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今天这种场合突然凑近林子平,然后撞到石勇的行为,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老黄摩挲着别在腰间的刀柄说:“我刚才看见你的头上有一片阴影,忍不住想仔细瞧瞧是什么,谁知闻到刺鼻的味道。” “刺鼻?!”石勇眼珠一转,笑道:“是不是林子平好多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熏着你了?!” “不是……”老黄摆手否认。 “那你说是什么味道?哈哈……”石勇揶揄笑着说。 老黄想了想,刚才闻到的是什么味却怎么也说上来。 林子平摸了一把头发,又油又腻,暗中嫌弃自己一秒。 “子平,你说你在塔里面也闻到异味,是怎么回事?”老黄转移话题。 “你这些天怎么样?”石勇问道。 两人问的都差不多,林子平挑挑拣拣,省略部分内容,进行部门艺术加工将这几天的经历讲了出来。 “姜?”老黄摩挲着下巴,“我记得以前峁峁村就有人姓姜。” 林子平看向老黄,姜万钰等人不是和前朝相关吗? 石勇也若有所思:“我也没听说福春有过什么前朝皇室,什么月侍的传言,老黄你听说过 吗?” 老黄摇摇头:“没有,确实没听老一辈人讲过。” 听了李琼英的推论后,林子平原本以为这平平无奇剿匪记会牵扯出什么前朝秘录或者前朝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类的,但如今两个当地人都没听说过有前朝的传说,他又不确定了。 毕竟燕过留痕,那么多人聚集生活,就算再隐世,再自给自足,总要下山买包盐,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吧,这个时代又没网购,送货上门。 只要与外界交流,总得留下点什么。 “你没事吧?”老黄问道。 林子平一怔没反应过老黄说得什么。 “你没事吧?”老黄重复了一句。 石勇眼中也有几分担忧。 林子平突然鼻中有些泛酸,这些天发生的事帧帧回放,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委屈。 “没事。”林子平低下头,掩盖眼中的湿意,继续说道,“没事,真的,我没事,你们不知道吧我还打赢了姜万钰,我还……” 林子平的表情眉飞色舞,声音却带有一丝哭腔。 场面有些沉默,老黄和石勇轻轻拍了拍林子平的肩。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哭唧唧的。”老黄说,“回去了带你去春华楼放松放松。” 石勇挤眉弄眼道:“你不会是……吧?” 林子平愣了一下,瞬间秒懂。 脑门划过几条黑线,如果带点颜色的放松,那倒是大可不必。 “好了,走塔里去看看。”老黄道。 林子平点点头,经过这插科打诨,心中郁气消散不少。 哎,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一边破破烂烂,一边缝缝补补,这种流程他熟悉。 收拾心情继续上路,以前上班摸鱼可能要钱,现在摸鱼可能要命。 林子平小心翼翼地将老黄带到塔前道:“我是在刚要推门的时候射来了一支箭,李小姐将我扑倒救了我一命,然后箭接踵而来,我感觉一支箭直冲我面门而来,从那个方向来了一支箭打偏了这支,救了我一命。” “李小姐将你扑倒?”老黄问。 林子平一脸疑惑地点点头。 “你们倒地后箭接踵而来,是多久射来的?你起身了吗?你怎么护着李小姐的?你确定那箭是朝你来的?”老黄疑惑地问道。 “这……”林子平喃喃,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感觉很清晰的记忆,怎么一经过老黄接二连三的问题,居然产生了怀疑? “还有跟你们去的侍卫呢?第一支箭可以理解是阻止你进去,那后面的箭呢?”老黄继续追问。 石勇继续补刀道:“人家李小姐价值比你高多了,射她不是更直接。” 林子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己什么档次,值得浪费箭来袭击?! “好了,不要想这些了,我们进去看看。”老黄道。 林子平从里衣撕下一块布蒙在鼻子上:“刚说的那奇怪的味道就在里面闻到的。” 老黄和石勇对视一眼,也撕下两块布蒙在鼻子上。 三人抽出腰间的刀,推开门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第135章 哨塔 塔内没有供奉什么神像,空空荡荡,一览无遗。 “六殿下已经带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很多次。”林子平道。 老黄上下扫视了一遍问:“他们有什么发现吗?” 林子平摇摇头:“我不知道。” 石勇说:“罢了,大人安排我们来查看这里,再四处看看吧。” 三人分工明确,老黄负责底层,石勇在第二层查看,林子平搜寻第三层。 林子平对石勇道:“石哥,那里有剐蹭,我们怀疑箭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而且他们手里可能有弩。” 石勇点头:“好,我会注意,你小心。” 林子平走到三楼走廊,透过窗子向外观望,整个山寨再一次映入眼帘。 他看见肖家正带着人一家一家的搜索,将屋中的尸体抬出来,摆在广场上。 他看见魏知县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和陈风说什么。 他看见一群鸟从天空划过,穿过整个山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子平收回目光,鸟瞰整个山寨,脑中浮现以前看的一部电影,故事主线什么的已经忘记了,但依稀整个寨子下面都是连通,家家户户都挖了地道,近代时期的游击战和地道战更是大名鼎鼎。 那么这座山寨会不会下面也都是地道呢? 林子平回忆了刚才看到整个山寨的布局,还有自己待的这个塔。 他不能分辨这塔搭建的材料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混凝土结构,按照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推断,可能是木结构或者是石结构。 在以前自己的时代,高层建筑的基础通常作为地下停车场,这塔高约十米,利用基础搭建一个地下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况且进塔前朝自己射箭的那波人,至今没有发现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很有可能就躲在地下。 但转瞬又陷入疑惑,如果有地下室为什么王昌平带着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寻了好几次没有发现? 林子平虽然不知道王昌平他们有没有找到线索,但丝毫不怀疑这些经过本时代专业技术教育,具备丰富工作经验人才的专业性。 讲真如果不是没机会,这种毕业包分配,还有编制的技术教育学校,放在以前的时代,妥妥的梦中情校,林子平就算头破血流,高低都要去争取一下。 言归正传,林子平转身看向楼下,老黄正在从塔壁到地板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但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那些人难道凭空消失,这时代真存在什么非人的力量吗? 大脑中天人交战,林子平在科学和玄学之间陷入了僵局。 他不由绕着走廊四处查看,悬崖那侧现在云雾缭绕,景色甚好,除此外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刚才的位置,再次将视线投向山寨。 突然,寨门两边的了望楼引起林子平的注意,按常理而言这种承担整个山寨警戒的作用,应该是最高的建筑,但显然现在他待的这塔才是山寨里最高的建筑,完全能将整个山寨尽收眼底,从这个角度而言了望楼的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而且因为在大门口,常人的关注点基本上落在进出的人,没有十分突兀的颜色和造型,一般很容易被忽略。 这感觉就好比到达顶峰后,很少有人会关注山底奋力攀爬的一只蚂蚁。 想到此,林子平心中豁然开朗。 那两座了望塔定有蹊跷! “石哥,你看寨门的那两座了望塔。”林子平对石勇道。 “哪儿?有什么问题吗,我来看看。”石勇一边说,一边走到第二层林子平现在站的的对应位置。 林子平问:“在山寨大门那里,你看见了吗?” “哦,你说的哨塔啊,有什么问题,你来的时间不长可能不太熟悉,这哨塔很常见,基本山寨都建得有,用来观察外面得情况。”石勇解释道。 “不是石哥,如果是看外面情况,我们待着的这塔不就可以了,这周边都看得很清楚,在建哨塔不是有点多余?”林子平急忙说道。 石勇沉思半刻:“你说的并无道理,但就算这两处都有,说起来也并不冲突。” “为什么既有这个塔还要建哨塔?” “为什么不能两个都有?” …… 两人陷入了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怪圈。 “你俩有什么发现吗?”老黄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子平道:“老黄我觉得门口的那两哨塔有问题。” “山寨有哨塔不是很正常吗?”石勇接着说,“我们不要把精力放在无端小事上,林子平你刚才说袭击六皇子等人的歹徒是在这塔里消失的,表明这塔里有古怪,我们应该在这里尽快搜索,找出线索。” “但先才六皇子的侍卫已经上上下下查看过,现在我们也搜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林子平辩解道,“我觉得该换个地方看看了。” “林子平是大人安排我们查看这塔,你对大人安排有什么异议吗?”石勇哼笑一声道。 “我……我……”林子平哑口无言。 老黄看了看两人对林子平说:“子平,我知道你想尽快找到线索,但做事得有个章法,还是按照上面得要求做。” 林子平听明白了老黄的言下之意,不冒头就不扎眼,不创新就不犯错。 想到铁矿坍塌埋在下面的人,林子平心中闷闷的,堵着一口气:“老黄,石哥你们先在这里查看,我去哨塔那里看看就回,如果知县追究,我……我一人承担。” 老黄抬头定定地看着林子平,半晌叹了一口气:“你去吧,快去快回。” “老黄!”石勇拍了一下走廊的栏杆。 “勇子,反正现在大家都没有头绪,让子平去看看又何妨?”老黄道。 林子平“噔噔噔”从楼梯上跑下来,走到门口向两人挥挥手:“老黄,石哥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林子平消失的背影,石勇探出头道:“就这样让他去了?” “那还能怎样,能拦得住?”老黄白了石勇一眼。 “大人那边怎么交代?”石勇皱眉。 “无碍,就如实说,我们拦不住。”老黄道,“干活吧。” 第136章 地道 林子平匆匆从广场而穿过,对身后老黄和石勇的谈话一无所知。 他避开陈风和魏知县,谦逊地向路上遇到的人一一打招呼,但大家手中都有自己的事,相互点头便擦肩而过。 穿越半个山寨,来到了望塔下,也是石勇说的哨塔。 抬头仰望,两座塔对称布置,伫立山寨门的两侧,哨塔分为上下两层,楼梯依靠在旁边木制的围墙上。 林子平走上哨塔二楼,上面只有一把凳子和一个钟,地上还有散落的箭羽,一侧还有几滴滴落的血迹。 他站上去向四周张望,能看见山寨的全貌,但视野明显赶不上广场上那10米高塔。 又在哨塔二层仔细查看了一番,一无所获,便回到地面。 此时大家都在各自忙碌,没人注意这里,他又绕着两座哨塔走了一圈,发现了隐藏在楼梯后侧的门,警惕看了看两侧,捂好口鼻,用刀推开了门。 两边的哨塔布局差不多,都十分狭窄,不到5平方米,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床,两把凳子,一张窄窄的桌子,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一边哨塔的一层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一把凳子倒在地上,桌子摆放得歪七扭八得,地上有落下一只鞋子。 另一边的哨塔比较整齐,被子平铺在床上,凳子后移,桌子上有一根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桌面上有一块碳,几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几个“天”、“地”“人”,还歪歪扭扭写了几个“王大牛”。 写的十分用力,笔迹稚嫩,缺笔少画。 林子平研究也没看出所以,里里外外绕着两座哨塔走了一圈,根据看到的情况猜测,这个山寨的岗哨应该是4个人,实行两班倒,两个人在两侧的哨塔二层工作,另外两人在一层值班。 袭击发生在晚上,借着夜色掩盖袭击山寨,首先遭殃的是二层的人,那钟应该是传递信号,然后一层值班的人被惊醒,匆忙间起来绊倒了椅子,另一人应该在写字,走得也很匆忙,都没来得及收拾,字都没完。 林子平又看了看木板,上面的字缺胳膊少腿的,还有错别字,看着实在难受,拿着碳进行修改。 寥寥几笔改完,放下木板,又将桌子椅子、被子垫子全都移动一遍,依旧没有什么异样发生。 没办法林子平只能将能够移动的东西搬出去,从地上到床上,再到墙壁一寸寸地仔细查看,期待能有新发现。 所幸在这个时代林子平注重养生,坚持身体锻炼,外加没有电子产品荼毒,5.0的视力妥妥的。 林子平在有木板的那座哨塔一层的靠近墙壁的地方发现一条缝隙,还从旁边上扒拉出来了一个铁拉环。 心中不由大喜,干劲十足,以拉环为圆心,开始向周边拓展。 黄天不负苦心人,不到10分钟,一道与地面泥土颜色相近的门浮现出来。 林子平将椅子腿卸下来充当棍子,套上拉带,就开始撬。 没费多大力,林子平就将那扇门打开。 等飞扬的灰尘平静后,露出一个洞。 虽然是白天,但却照不进半分光亮,洞显得黑暗幽深,宛如怪兽的巨口。 脑中不由浮现出盗墓二三事,林子平打了一个寒颤。 他摇摇头,晃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拿起桌上的蜡烛,为了避免烫到手还找了一块木板将蜡烛放在上面,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自从以前差点被拐,用火折子救了一命后,这就成林子平居家旅行必备用品之一,如今再一次派上用场。 林子平端着木板,举着蜡烛照到洞里,发现洞口呈正方形,大概0.5米宽,1人上下。 洞内设计还比较人性化,有几步台阶连接到下面。 多年的盗墓类影视作品不能白看,让空气流通了一会儿,林子平俯身将蜡烛放到洞口下的一个台阶上,见没有熄灭,才小心地走下去。 台阶有三阶,下来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然后转弯是一条甬道。 烛芯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林子平听的却很清楚,他将蜡烛挨近身体,试图驱散周边的黑暗。 突然,他看见前方有丝丝亮光,不由加快脚步靠近。 走近一看,是一处比刚才的甬道宽敞许多地方,墙上插着火把,刚才的亮光就是火把燃烧发出来。 林子平熄灭蜡烛走了进去,里面一分为二,一边是走道,一边是牢笼。 牢笼里面关着十几个女人,在火光映照下,女人们神情呆滞,衣不遮体,见到有人来了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随后一脸漠然。 阵阵恶臭袭来,让他差点吐出来。 随着靠近关着女人们的牢笼,臭味更加浓烈,林子平这才看见牢笼里地上淅淅沥沥的,臭味的来源也是那些东西。 而牢笼里面的女人们似乎习以为常,甚至有人赤脚踩在上面,依旧面不改色。 突然,几声高亢而又隐忍的哼叫声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 林子平循着声源,慢慢找去,在距离关押女人们4、5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刚才那声音愈加清晰,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吼叫和咒骂。 随着靠近,林子平也明白那声音的含义,心中泪流满面,自己耳朵不干净了。 果然,一转角,林子平就看到了一男子拥着一女子做着不可描述的事。 林子平连忙闭上眼睛。 虽然不是纯洁小白花,以前小电影也看过几部,但现在自己还是个未成年呢! 见动静没有停止,林子平悄悄睁开眼睛,扒在墙角往里看。 现场直播,能亲眼看到的机会不多。 蓦地,那女子抬起头。 林子平大吃一惊,手一松,放蜡烛的木板“哐……”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那不是胡蓉蓉吗? “什么声音?”男子停下动作,警惕问道。 林子平快速收回视线,蹲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自己一人下来的。 第137章 解救(一) “大爷,怎么这么不专心,是蓉蓉不好吗?”正在林子平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声音虽然嘶哑,但胡蓉蓉给林子平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里面的女孩是胡蓉蓉无疑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是什么声音?”男子道。 “哪有什么声音,可能是隔壁那群人羡慕蓉蓉吧。”胡蓉蓉娇笑,但她声音嘶哑,这笑声显得有几分怪异。 “哈哈,你们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如今张开双腿,紧紧缠着我的样子,真像一条狗啊。来小母狗,叫两声,哈哈……” 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让林子平拳头都硬了。 什么权衡利弊,什么大局为重,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堆,畜生就应该老老实地待宰。 他握紧手中的刀,打算冲进去给这个畜生做一个了结。 “谁在那里!”一道声音传来。 有人来了! 林子平理智回笼,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里不只有胡蓉蓉,还有外面的那群女孩。 电光火石间,林子平拔腿就开始往外跑。 “有人进来了,快抓住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一点,再快一点,马上就到了。 黑暗中,林子平放轻脚步,加快速度,气喘声回响在耳际。 突然,前面有光透进来。 林子平一个冲刺,一个跃起,三步并为一步,从洞里跳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骤然消失,但林子平双脚不住打颤,握刀的手还颤抖不停,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扶着墙壁稍稍喘口气,林子平环顾四周,又回到刚才的塔楼。 想到地道的情况,林子平快步跑出去找人进来帮忙。 刚到门口,突然想到李琼英的话,官府来的人算援军吗? 又想到老黄和石勇的推断,高炽的人可信吗?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维系关系最长久的是相互的利益。 两方都不可信,就都不信,相互制约,相互平衡,重要的是救地道的人。 思及此,林子平快步出门,见人就问陈风和魏知县在哪里,逢人就说自己发现了地道。 虽然耗费了一段时间,但成果显着,等找到陈风和魏知县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知道林子平发现地道的事,甚至还传出地下可能有前朝宝藏的消息。 “林子平你在哨塔发现了地道,可有进去?”魏知县问道。 林子平摇摇头:“大人,属下能力低微,不知地下有何情况,不敢冒然进去,所以第一时间就来回禀两位大人。” 陈风说:“你没进去,怎么有人说有前朝宝藏?” “回大人,卑职不知。”林子平抱拳道。 自己已经出来大概15分钟了,不知道胡蓉蓉是什么情况,心中虽然心急,但依旧瞪着愚蠢而清澈的眼睛看着陈风和魏知县。 “陈百户既然林……林子平有新的发现,那就安排人去查看一番,探探虚伪。”肖校尉道。 百户六品官员,比魏知县还高一阶,官大一级压死人,陈风还是皇朝近臣,难怪魏知县对陈风如此客气,甚至有些谄媚。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吧。”陈风意味深长看向林子平,“林衙役带路吧。” 林子平连忙上前带路。 不一会儿便到了山寨大门处的哨塔,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见陈风和魏知县到来,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这边情况怎么样呢?”魏知县问。 刚好此时离得最近的是肖家正。 只见肖家正抱拳道:“我们到这里大概半炷香的时间,里面没有人出来,我们的人不敢擅自行动。” 魏知县点点头,看向陈风说:“大人,你看?” 陈风低眉沉思半刻安排道:“肖校尉你和这位兄弟带一队武艺高强的人先进去看看情况,魏知县你将手下的人都召集回来,随时准备支援,若肖校尉半盏茶内没有消息传出,由林子平和我再带一队人进去,魏知县留守此处接应我们,各位意下如何?” “是。”在场的众人抱拳行礼。 随后肖校尉亲点了8人,皆是他带来的亲兵,肖家正也叫了2名衙役,简单组队便直接奔赴哨塔里的洞口。 林子平见此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论以后是什么结果,现在能行动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希望下面的女孩们,尤其是胡蓉蓉能坚持住。 “魏知县,现在还有多少人没过来?”陈风和魏知县的谈话传过来。 魏知县扫视了一圈说:“基本都在这里了,还有老黄和石勇没来,应该还在木塔中,对了,林子平你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在木塔中吗?” 剩余的人闻言皆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不由头皮发麻。 完了,刚才情急,一时没想到自己这算擅离职守了。 正在他绞尽脑汁编理由找借口的时候,陈风道:“这些事随后再说吧,林子平去将那两人叫过来。” 林子平抱拳称是后便向广场中间的塔跑去。 “快,快和我走。”林子平跑到塔一把将门推开,大声喊道。 推开门,只见老黄和石勇蹲在墙角,被林子平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你们在干什么?”林子平一边向两人走去,一边问。 老黄道:“我们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 林子平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哨塔的发现说了,然后走到两人身旁。 “这是什么?”林子平指着两人面前地上一扇带铁环的门问道。 这和哨塔发现的铁环及大门除了尺寸不一致,其他的一模一样。 哨塔的那扇门下是地道,连接了一群女孩子的牢笼,这扇门后又通向哪里? 第138章 解救(二) “这里也有地道!”林子平面露惊讶,喃喃自语。 老黄说:“这掩藏在楼梯下,与周边的颜色一致,要不是小石下楼梯时踩空,我们也发现不了,太隐蔽了。” “是啊,看来这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石勇感叹道。 林子平认同地点点头。 “小石你和子平先去向几位大人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我在这里守着,你们意下如何?”老黄说。 林子平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石勇,自己本来就要回去复命,这样的安排,影响不大,重要的是速度。 石勇想了想说:“老黄要不你去,我在这里守着?” 老黄摇摇头:“这毕竟是小石你发现的,我去不太合适。” 两人又相互推辞了一番,最终由石勇和林子平回去复命,老黄留守在此。 石勇和林子平回到哨塔处,石勇向陈风及魏知县汇报了塔里发现的地道洞口的情况。 “袭击殿下的歹人难道就是从那里逃走的?”陈风若有所思,随后接着吩咐,“既然如此,林子平你去守在那里,我们立即从这里下去,老七你在这里守着。” 老七,就是和陈风一起留下的那位侍卫。 这人长得平平无奇,如果不是陈风叫他,林子平完全没有注意到,存在感太低了。 “陈风,地道入口肯定不只一个,先安排人去把其他的找出来。”老七淡淡道。 陈风点点头:“如此也好,魏知县,肖校尉你们先带人去找入口吧,我们守在这里。” 魏知县行礼道:“卑职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陈风示意魏知县继续向下说。 “反正这是一山匪窝,我们地上、地下各放一把火,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放火?! 林子平心中一惊,这能不能捉到山匪不知道,但地下那群女孩子肯定跑不掉。 思及此,林子平道:“不可!” “林子平,你有什么异议?!”魏知县面露不悦。 “大人,现在肖家正带兄弟们下去不一会儿,下面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如果这样贸然行事,属下担心可能伤及无辜百姓。”林子平急忙解释。 “都是山野村夫,况且能绑架六……绑架他人,跟着造反,算什么无辜百姓,更何况万一染上了病,传染出去,林子平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魏知县言辞犀利,神情中甚至带了丝丝狰狞,看着有几分扭曲。 “我……我……”这么大的锅砸下来,让林子平有些不知所措,底气不足道:“那……那……毕竟是人命,我们的职责不也是保护他们吗?” 说到最后,林子平语气越发坚定。 自己没有什么能力,来到这个时代只求自保,也许是地下的那群女孩子触动同为女子的怜悯,如今他想做点什么。 “好了,我和魏知县亲自下去查探,老七你在此接应我,林子平你去那塔中守着。”陈风一锤定音直接安排。 “是。”众人抱拳称是,开始行动。 肖家正他们下去一段时间了,可是现在还没有人出来,关押那群女孩的牢笼距离哨塔的洞口没有多远,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平惴惴不安地回到塔中。 “怎么回事?”老黄见林子平回来急忙追问。 林子平将陈风安排告诉老黄。 老黄说:“如此我们便在这里守着吧,小林你也是按照领导安排做事就行,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还有你去了哪里,鞋上沾满了泥?” 林子平看了看鞋子,穿了这么多天,又是爬山又是进洞的,居然没有坏,质量挺好的。 “许是上山粘的吧。”林子平敷衍道。 “山路上泥是黄色,你看你这是红色的。”老黄指着林子平的鞋说道。 颜色不同,难怪自己说没进洞的时候陈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等,红色?! 想到前两天自己还在铁矿洞里搬石头,那石头就是红色的。 林子平看着脚上的泥,试图想出一个劝阻陈风执意要烧这个山寨的办法。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两人相顾无言,看着面前的洞发呆。 “轰——” 突然一声巨响从脚下响起,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地震了吗? 林子平本能地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向塔外跑。 跑出去,又是一声巨响。 “轰——” 林子平急忙问道:“怎么了?” 老黄随着林子平跑出来,闻言凝神侧耳倾听。 半晌老黄神情一变,气急败坏地骂道:“这群龟孙居然在地下用火药!真他娘地不要命了……” 火药?! 是了,前两天矿洞坍塌也是同样的巨响。 林子平知道火药的威力,但在以前自己连鞭炮的不敢放,只能在旁边看着弟弟放,图个声响。 如今三声巨响,让林子平身临其境感受了这个时代的威力。 糟了,地下还有那群女孩子! 林子平顾不得那么多,匆匆忙忙就向哨塔那里跑去。 “哎,小林,林子平,你干什么?”老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子平边跑边回头道:“我去哨塔那里看看!” “快回来!”老黄的声音从耳边滑过,林子平头也没回地继续向哨塔跑去。 跑着跑着,想到什么拐到几间屋子里面搜罗了几块布。 跑到哨塔处,除了和陈风一起的老七还在那里,其他人都没在。 “七……七大人,其他人了?”林子平不知如何称呼,磕磕巴巴叫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七大人”。 老七淡淡的眸子扫过林子平,没有回话。 林子平抱着布的手尴尬收紧,看向哨塔,只见哨塔有些坍塌,一些木头散落在地。 “这……”林子平心中一紧,也顾不上心中的尴尬,快步上前找地道入口。 所幸,哨塔与周边围墙相连,主体结构没有问题,林子平很快找到入口,就要进去。 “把这个带上。”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子平没有说话。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趁林子平愣神之际,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塞到手里。 是老七。 塞过来的东西是一颗直径5厘米大小的白色珠子。 林子平没有拒绝握着珠子走了下去。 黑暗中,珠子发出淡淡的光芒,不是很亮,但照亮了脚下的路。 第139章 解救(三) 几声巨响,对此处的影响也很大,可以明显看出地道两壁上已经有了很多裂缝,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坍塌,通道中散落着红色的泥土和碎石。 林子平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石,抱着布快步走在地道里。 老七默默地跟在后面。 原本墙上照明的火把已经熄灭,幸好有老七给的珠子,不至于陷入黑暗。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来到关押那些女子的牢笼,看到眼前的的场景,林子平心中震惊无比。 牢笼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但没有一人走出来,她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快走,这要塌了!”林子平大声喊道,但里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林子平走进牢笼里,想将人带出去。 谁知仿佛大灰狼进入了羊群,女子们越发惊恐,颤抖声更加厉害。 林子平放缓语气:“不要害怕,我们是官府的人,是来救你们的,这里要塌了,快和我离开。” 女人们依旧没有反应。 见此,林子平有些不知所措。 “哐哐……哐……” 此时有声音从通道中传来。 林子平退出牢笼小心地朝声源处靠近。 “呜呜呜……救……救命……” 有人在求救。 声音是从先前进来看见胡蓉蓉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林子平快步跑过去。 在刚才林子平差点被发现的地方,一道身影正趴在地上。 林子平走近一看,正是胡蓉蓉。 只见她满脸都是鲜血,蜷缩躺在地上,手上拿着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林子平掉落的木板上。 林子平急步上前,将手中的布放下,将胡蓉蓉扶起来。 “救……救……救我……”胡蓉蓉嘴角泛白,说话气若游丝,但眼神发亮,双手死死地抓着林子平的胳膊。 不知为何,看见胡蓉蓉如此,林子平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脑中想起一句话,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这世间水火。[1] 他不知胡蓉蓉在自己走后经历了什么。 重重地点头:“好!” 胡蓉蓉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在珠子的映照下,眉眼都舒展了几分,但手依旧紧紧地抓着林子平的衣袖。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这里快要塌了,我们要赶紧出去。”林子平轻声问道。 “我能!”胡蓉蓉抿了抿唇,咬牙道。 林子平也不多言,慢慢地将胡蓉蓉扶起。 “嘶……”胡蓉蓉忍不住痛呼一声。 “你忍忍。”林子平不知道胡蓉蓉伤到哪里,只能劝她忍耐。 “嗯。”半晌,胡蓉蓉应道。 终于在林子平帮助下胡蓉蓉站了起来,她努力站直身体,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不碰着林子平。 见此林子平也不多说什么,一手扶着胡蓉蓉,一手夹着布就往外走。 走到关押女子们的牢笼前,此时依旧没有人走出来。 胡蓉蓉看了眼牢笼里面女子,转向林子平哀求道:“求求你,救救那个孩子。” 孩子?哪里有孩子? 似看出林子平的疑惑,胡蓉蓉朝女人们的身后一指。 林子平仔细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黑暗中果真有一个小小的孩子,隐藏在角落中。 “能站稳吗?”林子平问道。 胡蓉蓉收回抓着林子平胳膊的手,依靠着牢笼的门站着。 林子平走进牢笼,走向那个小孩。 只见小孩大概两三岁的样子,蓬头垢面,全身脏兮兮的,黑漆漆的,完全分辨不出相貌,而身上仅用一块破布遮着下半身。 林子平走到小孩身前,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 小孩身上没有什么肉,抱着甚至还有些硌手。 走出牢笼,林子平将小孩放在地上,撕下一块布将他包起来,又撕了几块布条将他捆在背上背起来。 整个过程小孩不哭不闹,仿若一个洋娃娃,任由林子平摆布。 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造孽啊! 将孩子背好,林子平回头看了看依旧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十几个女子,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剩余的布展开,盖在她们的身上。 然后走到胡蓉蓉面前说:“走吧。” 老七斜靠在地道的墙壁上,静静地看着林子平做事,不说话也不帮忙。 见林子平身边多了两个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胡蓉蓉一眼,又看了看牢笼里面的女子,声音中带了一丝讥讽:“佛不渡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子平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些女子。 佛不渡人人自渡,能拯救自己于泥沼的唯有自己。 回头,林子平扶着胡蓉蓉,背着小孩大步离开。 第140章 轻功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随后地道开始剧烈抖动。 “快走!”待震动停止下来,林子平急忙说道,并拉了拉肩上的布条,揽紧胡蓉蓉。 胡蓉蓉点点头,突然一顿,转过身。 林子平见此疑惑地看向身后。 十几个女孩子相互搀扶着跟了上来,见有人回头,脸上不同程度地露出了几分局促不安的神情。 林子平先前留下的的布,此时被分成了很多块,披在她们身上。 “走吧。”林子平回头轻轻说道,表情淡然,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终于,所有姑娘都走出地道。 胡蓉蓉似乎积攒了力气,拒绝了林子平的帮助,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出倒塌的哨塔,神情舒展,唇角带笑,虽然天阴,但好像沐浴在阳光中。 其他的女子们也纷纷走出哨塔,紧紧相拥,有的甚至掩面哭泣。 林子平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莫名涌出丝丝欣喜和缕缕担忧。 这时,背上传来小小的一声嘤咛。 林子平反应过来自己还背着一个小孩,连忙解开布条将小孩放下来。 “嗖——”小孩脚一着地,就跑到另一座哨塔中。 “小心!”林子平见小孩跑得飞快,下意识叮嘱。 两座哨塔经过多次震动,已经坍塌得很严重了,有地道出口的这座哨塔还好,经过两次清理,基本清理出来,没有什么悬掉的东西,但另一座则基本全塌了,断壁残垣堆积在一处,看起来十分危险。 林子平急忙跑过去,只见小孩子仗着身子小,找了个缝隙就钻了进去,躲在角落里。 “快出来。”林子平蹲到地上歪头喊道。 见小孩一直不出来,林子平小心清理坍塌的碎石破木,想要将他带出来。 “随她吧。”不知何时胡蓉蓉走了过来道。 林子平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他在里面太危险了。” “她从出生就在那个牢笼里面,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危险。”胡蓉蓉叹了一口气。 林子平闻言蹲下身,朝小孩躲的地方看去,大概自己的动作惊扰到他,他又往深处缩了缩。 唉—— 林子平不再动作,打算等他自己出来。 站起身来,看向胡蓉蓉道:“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胡蓉蓉不在意说道:“我爹不让我离开,那我就回家吧,呵呵,不知道现在他还会不会让我离开?” 先是被渣男背叛,又落入狼窝,期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想到胡蓉蓉的遭遇,林子平心中升起一抹同情。 似是看出他的同情,胡蓉蓉自嘲道:“不必同情我,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林子平一愣,脑中浮现出一抹虽然疼的蜷缩在地,依旧拿着石头用力敲击木板的身影。 自己到底是狭隘了,在那样的情景下依旧不放弃自己的人,哪需要的是同情。 “她们呢?”胡蓉蓉看向其他十几个女孩问道。 张了张嘴,林子平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正是自己担忧所在,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放在以前自己的时代,都鲜有人能坦然接受,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见林子平没有说话,胡蓉蓉叹了口气道:“将我们交给县衙吧,以后如何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林子平低头不语,自己将她们从那个牢笼带出来,好像又将她们带到了另一个牢笼。 “外面风大,你们先找个屋子躲躲风吧。”林子平转移话题。 胡蓉蓉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避开林子平想要搀扶的手,慢慢向那群姑娘走去。 “林子平——快来帮忙!”这时远处传来老黄的吼声。 发生了什么事? “快躲起来,保护好自己,不要出来!”林子平对那群姑娘急声道。 顾不上等躲在角落的小孩出来,拔腿就向老黄的方向冲了过去。 跑到近处,看见老黄正拿着刀和十来人在距离塔不远的广场上对峙着。 话不多说,林子平拔出刀就加入到双方的对峙中。 林子平一边打斗,一边向老黄靠拢,两人间距离慢慢缩小。 “怎么回事?”林子平问。 “这群人从那塔里面出来的。”老黄简单解释了一句。 现在从地底下冒出来,还有战斗能力的人,那就是敌人了。 林子平不再废话,左支右绌,一边躲闪,一边攻击,提刀朝人的手脚砍去。 “林先生。” 林子平望向面前和自己打斗的人,这不是刚来这猫猫山,那山寨训练的人吗?怎么在这里? “现在发什么呆,不要分神!”老黄的声音传来,刚叫林子平“林先生”的人已经倒在地上。 看了看地上哀嚎的人,林子平一脚将他的武器踢开,点了点头,握紧手上的刀,继续投入战斗。 对面更多人认出林子平,眼中有多少不可置信,手中攻势就有多猛烈。 “杀——” 这时有一伙人从广场周围的房屋冲出来。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又来敌人了? 等那伙人走到近处,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己人。 这是没和陈风和魏知县下地道的人,现在有了他们的加入,压力骤减。 不多时,林子平一行人就将对面十几人制伏。 搞定! 林子平抹抹额头的汗水,回去必须好好补补,这半个月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咻——” 此时一支箭直冲林子平面门而来。 场景太过于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 林子平呆愣在现场。 “咻——” 一个石头打在林子平膝盖。 太痛了,林子平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刚好与那箭擦肩而过。 林子平抬头看向射出箭的地方,是广场中心得那座塔,射箭处露出一张与姜万钰相似的脸。 那是跟在姜万钰旁边的姜小八! 林子平哆嗦着手指向塔的方向:“快,那里有人!” 一阵风从林子平身边掠过,只见几个起落间,一道身影就靠近了广场中间的塔。 随后又有几道身影从人群中飞出,快速朝塔中袭去。 目瞪口呆此时不仅仅是形容词,还生动表现出来了林子平的状态。 家人们,谁懂啊,自己亲眼看见了传说中的轻功! 第141章 抓捕 “没事吧?”老黄问道。 嘶—— 林子平揉了揉膝盖,估计磕了一个大包。 比起爆头,膝盖只是被磕个包完全不算事儿。 “能站起来吗?”老黄向林子平伸出手。 林子平勾唇一笑,握着老黄的手站起来。 “谢啦,老黄。”林子平一边拍身上的灰,一边说。 “你该多吃点,看你那手,太小了,像娘们儿一样。”老黄随口道。 林子平心中一咯噔,虽然自己尽力伪装成男子,但男女身体上的差距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暴露,看来以后得尽力避免与人接触了。 “黄叔,我还在长身体呢。”林子平嬉皮笑脸尝试插科打诨。 老黄失笑:“还在长身体,我在你这么大都议亲了。” 林子平嘿嘿笑着不再接话,走到旁边,解开倒在地上人的裤腰带将人捆起来。 不管哪个时代,催婚催生仿佛永恒的话题,只要没和其他人一样,好像谁都可以打着为你好的旗号站在制高点说教两句。 林子平和其他同事将地上的十几个人全部捆起来,找了些布将先前抬出来的人遮盖起来。 见塔里面的人还没出来,林子平不由问道:“黄叔,那群人进去好半天了,我们不去看看吗?” 老黄看了伫立在广场中的塔一眼:“急什么,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咯,等着吧。”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人从塔里走出来。 林子平眯着眼睛看去,是老七,手上还拖拽着什么东西。 见老黄向老七跑去,林子平也急忙跟上。 “大人。”老黄向老七抱拳行礼,顺手接过他手上的人。 林子平随后抱拳虚虚行礼,转头看向老七拖着人。 老熟人了,姜小八! 姜小八双手被捆绑在胸前,嘴上塞了一块破布,双腿不正常地扭曲,双眼涣散,看见林子平,他瞳孔收缩,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林子平不由一顿。 老七见此淡淡说道:“小东西不太听话,让诸位见笑了。” 林子平讪笑着退了两步。 随后刚和老七一起使用轻功进去的人,也拖着几人出来。 都是林子平当时在山寨议事厅看见的人。 他们见到林子平和姜小八一样,瞳孔收缩,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此,林子平又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姜家叔祖请吧!”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子平转身就看见陈风、魏知县站在塔前,魏知县惨白着脸,陈风淡然对塔内喊道。 陈风话音落下,不一会儿姜家叔祖披散着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身躯从木塔中走出来。 路过林子平的时候狠狠地朝他啐了口痰。 林子平连忙避开。 姜家叔祖愤恨地望着林子平,嘶哑着声音大喊道:“都是因为你,你不得好死!” 一边说一边作势朝林子平扑过来。 突然,一人从塔中冲来,一脚踢将姜家叔祖踢倒,低低地骂道:“真是不知好歹!” 林子平看了看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姜家叔祖,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肖家正啊。 林子平像是才反应过来,忙向陈风和魏知县抱拳行礼。 “老七了?”陈风问道。 林子平指了个方向,陈风不再多言,直接离开,魏知县抹抹额头上得汗,小步跟着陈风离开。 陈风两人离开,肖家正收回踩着姜家叔祖的脚,不解气似的又踢了两脚,转身对着林子平大骂道:“林子平你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躲!” “没反应过来……我没反应过来……”林子平赔笑道。 说话间,刚才和林子平一起捆人的同事,上前就将姜家叔祖拖了下去,业务十分娴熟。 “回去多练练,里面还有人,快随我去帮忙。”肖家正见姜叔祖被带走,抓着林子平的手就往塔里走。 “哎——” 下意识地林子平想抽回手,但肖家正力气大,两人拉扯间,林子平险些摔倒。 林子平连忙稳住,跟上肖家正的脚步。 走到门口,肖家正停下脚步,松开手,一边拆卸门,一边道:“林子平不要傻站着,快来搭把手。” “哦,好。”林子平连忙上前扶着门板,“你拆门干什么?” “我们的人受伤了,得把他们抬出来。”肖家正神情严肃。 见此林子平也不多问,想必是火焰爆炸过程中,地道坍塌导致人员伤亡。 两人抬着门板走进塔,来到石勇和老黄发现的那个洞旁,正要进去,里面就有人出来。 来人胳膊不自然地下垂,头上满是灰尘,脸上沾满了泥土,虽然穿着铠甲,但铠甲上能看出明显的刀痕,衣角有明显的血迹。 “哥。”肖家正喊道。 此人正是肖校尉。 林子平低声喊了一句:“肖校尉。” 肖校尉拍了拍肖家正的肩,向林子平微微颔首便走了出去。 两人不再多言,抬着木板走下地道。 地道重新点燃了火把,因为震动落下的碎石泥土被清理堆在两旁。 林子平跟着肖家正在地道里面七拐八绕,渐渐有些不太分的清方向。 “跟紧我,这地下就和迷宫一样,能找到刚才那洞口还多亏了陈风大人和七大人,不愧是皇宫出来的身上宝贝就是多。”肖家正叹道。 林子平闻言,问道:“两位大人都没在一起,他们怎么找到的洞口?” “我和我哥带着几个弟兄从你发现的那里下来,没多远就发现了一个牢笼,你知道那里面关着什么吗?”肖家正反问,想要吊起林子平的好奇心。 “关着一群女人,你们下来后,陈风大人和魏知县也跟着下来了,听见几声巨响,老黄说是在炸火药,见你们一直没上去,我不放心也下来了。”林子平解释道,“顺便将那群女人带出去了。” “是啊,那群女人就像傻了一样,我把牢笼的门打开都不会跑,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肖家正笑着说道。 林子平听到此,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舒服,辩道:“她们……” “肖五?!”突然前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林子平的话。 第142章 扫尾 谁?! 林子平虽然依旧抬着木板但脚步一顿,身体紧绷,全身进入了警惕状态。 肖家正似乎也感觉出来林子平的紧张,回头道:“不要慌,歹徒已经全部抓起来,里面的是县衙同僚,还有……肖家亲卫。” 后面几个“肖家亲卫”声音极低,要不是林子平耳力好,注意力集中,不然都听不见。 还有刚才肖家正的语气怪怪的,听着和以前时代霸总有种低音筒,气泡音的感觉一样。 想到上次穿女装去买月事带碰到肖家正,林子平心中警铃大作,虽然蒙着头巾,但身形体态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人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气氛突然有点奇怪,林子平干笑两声试图打破这种氛围:“呵呵,我们的人就好,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肖家正你还是出来的时间少了,还是得深入基层,接触民意,你说是吧。” “嗯,你说得对。”虽然看不到肖家正的脸,但林子平感觉到他上扬的语气。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明是想打破尴尬,顺便阴阳两句,怎么感觉更尴尬了! 林子平不愿意说话,默默抬着木板跟在肖家正后面。 不多时候,肖家正便停下来说:“到了。” 放下木板,林子平环视四周,这是一段稍微宽敞一点的地道,一些人躺在地上,一些人忙碌照顾躺在地上的人。 他仔细看去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残缺着手脚像破布娃娃,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是火药伤的?”想到以前电视中的场景,林子平喃喃自语。 肖家正一脸悲愤:“谁知道这群歹人丧心病狂,居然用火药炸地道,石勇他们还在那边清理垮塌的地方,这深得很呢。” 林子平回忆了山形道:“这座山看着像悬崖,这地道会不会通往崖底?” “谁知道了,这猫猫山绵延几百里,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不说这个了搭把手把他们送出去。”肖家正说。 林子平点点头,不再多言,和其他人一起照顾地上的伤员,将他们带出去。 受伤9人,死去2人,30来人的队伍折损三分之一。 山匪那方也损失惨重,十来人的精锐被捕,外加七七八八中高层,还有姜家叔祖和姜小八这样核心人物。 林子平心中暗暗将人数进行对比,来山寨时议事厅的看到的人还有三个人不在此列,还有那几百个操练的小伙子。 回顾此次剿匪,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官府这边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林子平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昨晚山上的火光是因何而起? 山寨中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还有那一箭救了李琼英和自己的人在哪里? …… 迷雾重重,显然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另一方人马。 “官爷。” 林子平心中思绪万千,但手中动作不停,和同僚正统计伤亡人数就听见胡蓉蓉的声音。 是了,还有胡蓉蓉她们的安置问题。 “官爷,请问知县大人在哪里?”林子平停下手中动作,回头就见胡蓉蓉面带笑意,温婉地问别人。 这人是个年轻小伙子,约莫十五六岁,穿着官兵的衣服,不是县衙的人,林子平不认识,只是有些眼熟。 年轻小伙看着胡蓉蓉,脸色微红,挠头说不出话:“我……我……” “兵大哥,你忙,我带她去。”林子平急忙上前说道,“我知道魏知县在哪里。” 年轻小伙看向林子平,放下挠头的手,憨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你了。” 胡蓉蓉看向林子平,微微后退一步,一顿微微福身道:“有劳官爷。” 她跟着林子平的身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不应该站出来的。” 林子平知道胡蓉蓉的言下之意,她以为只有老七知道自己救了他们,如果老七不说,别人不会知道林子平干了什么,追究责任也找不到他身上。 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谁能保证老七一直不说,况且老黄也是看着自己离开。 提前说明,总比别人拿着短处,以后形成潜在威胁强得多。 林子平不多做解释,笑着回答:“无碍,就当送佛送到西吧。” “你可知道……算了一会儿你就将我带到就行,不用亲自出面。”胡蓉蓉说。 林子平不置可否。 为了便于修整,临时清理出来几间房子,魏知县和陈风等人正在审问姜家叔祖,屋中传来低沉的哀嚎。 林子平低垂着头恭顺地等在旁边。 等姜家叔祖被带出来,看见林子平姜家叔祖痛苦的神情变得愈加目眦欲裂。 “进!” 疑惑之际屋内传来声音。 林子平带着胡蓉蓉进去,先一步抱拳禀报道:“大人,我从地道里面救出来一些女子,请问大人如何安置?” 胡蓉蓉一怔,神情闪过一丝懊恼,但快速跪下以额触地大声哭喊:“请大人为民女等人做主!” 魏知县看向陈风道:“大人你看这……” 陈风一笑:“这是魏知县管辖之事,不必在意我等。” 魏知县收起笑容正襟危坐:“你是何人?” 胡蓉蓉道:“小女子为城中粮商胡家女儿,被山匪抢上山。” “哦,你是胡强之女啊。”魏知县想了想问道。 “是,家父胡强。”胡蓉蓉道,“其他还有姐妹也是被山匪抓上山的。” “还有其他女子,想不到福春居然有强抢民女之事。”魏知县义愤填膺,“她们所在何处?” “在……” “属下将她们安置到哨塔旁的一个房子里。”林子平打断胡蓉蓉的话说道。 魏知县皱眉:“林子平你救了她们?” “是。” 魏知县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情。 “大人,她们该如何安置?” 第143章 归来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半晌,陈风道:“现在天色已晚,魏知县我们是不是先回去了?” 魏知县急忙点头附和道:“大人所言即是,卑职这就安排。” 陈风思索道:“还有姜家这些山匪也得带回去,受伤的兄弟也得及时送回去医治。” “是。”魏知县颔首。 “让林子平一起回去吧。”老七的声音传来。 魏知县看向林子平道:“也好,子平也出来多日未归,今日便回去吧。” 林子平猛地抬头,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嘴角压都压不住。 谁懂连轴转接近二十天不带休息,期间夹杂着挖矿、地下等特殊工种,还得时时刻刻担心生命安全的感觉啊! 如今终于能回去了,林子平差点喜极而泣。 “是,属下遵命。”这句绝对出自林子平真心实意,毫无半分虚假。 魏知县道:“将这位……姑娘带下去吧,让老黄过来见我。” 林子平抱拳退出。 胡蓉蓉起身行礼后也跟着林子平走出房间。 “刚你怎么按照我们说的做?”远离人群,胡蓉蓉问道。 林子平察觉她语气中带有一丝责问,微微皱眉说:“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救你们我不后悔,由此产生的后果理应由我承担。” 胡蓉蓉看了看林子平,留下一句“呆子”转身就走。 “你回去告诉其他人一会儿下山的消息。”林子平对着她的背影道。 胡蓉蓉脚步一顿,加快速度离开。 林子平也没在意,找到老黄传达了魏知县的话,继续开展自己的统计工作。 不一会儿,即将回去的消息便传开了。 肖校尉带着5人留下值守。 老黄安排人将门板卸下来安排人抬着受伤的人和2个殉职的兄弟先行先行下山,众人神情肃穆目送他们离去。 对于死去的山匪就地掩埋,其他抓住的人堵住嘴,捆着手,串成一串从山上带下去。 胡蓉蓉和其他十几个女子用布包裹着面容,相互搀扶着一起下山。 林子平也将躲在哨塔废墟下的小孩背在背上一起带下山。 几缕阳光冲出云雾的桎梏,洒向人间,夕阳透过云层将天空渲染出一抹红色。 林子平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回头望了望,广场上塔依然静静地伫立着,远处依旧云雾缭绕,翻滚不息。 一路向下,四处可见散落着扁担、箩筐等物品,破烂的衣服、鞋子随处可见,泥土中甚至还有一些不正常的暗红。 山高林密,赶路要紧,至于曾经发生了什么,无人关注。 终于来到山下,看见一片蜿蜒的火光,林子平忍不住湿了眼眶,飘浮的心安稳落地。 林子平抬手擦脸假装掩饰,环视四周,押送的山匪如丧考妣,其他人气氛明显活跃起来,尤其是魏知县在火光映照下更加春风满面。 他又看向胡蓉蓉等人,只见她们肉眼可见的紧张,用手掩了掩头上的布,往人群后缩了缩,站到了最后面。 背上传来轻轻的力道。 林子平往胡蓉蓉她们那边移了移,站在她们前面。 “大人安。”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人群突然安静。 林子平踮了踮脚尖,想要看清说话的人。 无奈,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地上微微晃动的人影。 “林子平!”突然前面传来一道声音。 林子平愣了一下,这是叫自己? “是!”林子平大声应道,挤开人群向前走去。 走上前,林子平终于看清来人,是张二顺。 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抱拳行礼。 “这你可认识?”魏知县问道。 林子平道:“他是平顶村张二顺,在新坪村监工修路的时候见过。” 魏知县点点头:“他说是你叫他在山下接应,可有此事?” 林子平微微抬头扫了一圈魏知县的神情道:“猫猫山与新坪村临近,为确保成功救人,卑职特向新坪村崔里正求助,想必二顺是崔里正安排的。” “是,是的,知县大人是崔里正让我在这里接应大家的。”张二顺连忙点头说道。 “崔?”陈风面露疑惑。 魏知县连忙向陈风解释道:“大人,他是新坪村的里正,叫……叫……” “崔渊。”一天没有存在感的冯县丞在魏知县身边低声道。 “对,叫崔渊。”魏知县道。 陈风摩挲着手指低低重复了一句。 “咳”老七轻咳一声。 众人的视线向老七投去。 老七道:“天色已晚,这些人还是早些带回去,而且殿下还等着。” 见陈风没有说话,魏知县说:“七大人言之有理,县衙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老黄带领身后的同僚上前,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露出后面的马车。 “陈大人,七大人这边请。”魏知县将陈风、老七迎到豪华的马车面前,示意他们上车。 “不用。”陈风拒绝,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不一会儿,两匹威风的骏马哒哒地跑来,亲昵地蹭了蹭陈风和老七。 两人翻身上马道:“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勒马而去。 见两人离去,冯县丞上前掀开马车的车帘道:“知县大人请。” 魏知县没多说什么,踩着长凳上车就走。 马车跑远,冯县丞转身吩咐道:“老黄叫几个人将山匪带回去,石勇帮忙安置那群女人。” “是。”两人抱拳行礼。 冯县丞带着柴巡吏离开。 老黄和石勇又是一阵安排,但林子平好像被人遗忘一般,两人谁都没安排他。 林子平乐得轻松,默默跟在人后。 经过人群时,扫过人群,突然一顿,那个小姑娘拿着的布袋还挺熟悉的。 看了一眼,林子平便移开视线,在山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感觉异常疲惫,身上阵阵疼痛袭来,还是快点回去吧。 想到此,大步离开。 第144章 回家 林子平随着众人回到福春县城,将背上的小孩放下,交给石勇就自行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街上没什么变化,甚至都没多少人,但林子平依然觉得莫名的新奇愉悦。 推开小院,十多天没回来了。 院子里干净整洁,柴火整齐地码在墙角。 厨房中透出微黄的光。 “少爷,你回来啦。”柱子端着碗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看见林子平眼中露出几分欣喜,“正好可以吃饭了。” 林子平柔和了眉眼,揉了揉肚子道:“正好饿了。” 话不多言,林子平进厨房洗了洗手和柱子一起将碗筷摆好。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林子平满足长叹一口气,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柱子这几天怎么样啊?”林子平喝了一口汤,看向柱子道。 “家里挺好的,就是前两天有县衙好多人出城不知道干什么去,我看那场面好像全县衙的人都去了,可惜少……子平你没在。”柱子眉飞色舞描述着。 林子平暗笑柱子这个傻小子,县衙人干什么去,找自己去呗。 “嗯嗯,是可惜了,不过我如果在县衙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林子平笑道,“你这些怎么样啊,药房里面忙不忙?” 柱子叹了口气道:“看病的人越来越少,掌柜的这几天一直发愁,说是那些人应该差不多快死了。” 林子平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忘记给魏知县说这次瘟疫可能是山匪下的毒。 不过他已经将此事隐晦在信中告知了崔里正,想必他会安排吧。 更何况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不是了,今天已经够出风头了,这事就暂时不要去叨扰各位领导了。 林子平看了看低头往嘴里扒饭的柱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听说这病是从峁峁村开始的,猫猫山紧邻峁峁村,我今天看那些抓下来的山匪怎么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柱子抬头看向林子平。 他继续说道:“那边又没有药房、大夫,按理来说更容易生病啊?” “是……是的。”柱子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林子平喃喃道。 见柱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子平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他碗里,深藏功与名。 “少爷,我出去一趟,辛苦你收拾一下,水我已经烧在锅里面了。”突然柱子放下碗筷说道。 林子平看向他,见他神情激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柱子见林子平点头,大步向屋外走去。 看着柱子的背影,林子平一顿,这身形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少爷,中秋老爷和廖嬷嬷要来福春。”这时柱子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打断了林子平的思路。 林忠和廖嬷嬷要来?! 林子平应道:“好,知道了!” 不一会儿传来关门的声音,是柱子出去了。 中秋?就要中秋了?! 林子平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果然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中秋了! 出去的时候还是盛夏,归来已是深秋。 回想起刚才的想法,林子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可能是得了上班综合症,看什么都觉得熟悉,必须洗个澡去去班味儿! 林子平几下扒拉完饭,收拾干净碗筷。 提水倒在浴桶里,准备美美的泡个澡。 宽衣解带,躺在浴桶里,林子平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将自己收拾干净,已经夜深,此时柱子还没有回来。 这不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吧? 林子平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心,正准备出门寻找就与开门进来的柱子碰上。 “啊——”林子平稳稳心神,没好气地说道:“正要出去找你了!吓我一跳!” 柱子接过林子平手上的蜡烛道:“少爷,顺子来了。” “顺子来了?!”林子平惊喜道,“快让他进来啊。” “少爷安。”柱子身后传来顺子的声音。 “顺子。”林子平微笑着打招呼。 庆阳和福春离得还是有些距离,这个时代没有汽车,到福春后就没回庆阳,如今见到顺子颇有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的感觉。 几人来到客房,柱子去厨房端杯水,房间中留下林子平和顺子两人。 “柱子不是说舅舅和廖嬷嬷中秋的时候来吗?”林子平问道。 顺子抱拳行礼道:“老爷安排我提前来看看少爷。” “呵呵,我这有什么好看的。”林子平道,“顺子别站着了,快坐。” “少爷,这于理不合。”顺子恭敬道。 “有……”林子平刚想说有什么不合,见顺子一脸严肃的样子,激动的心情瞬间平复。 是了,顺子不比柱子和小丫,虽然几人一起长大,但顺子都是跟着林忠和陶管家,自己和他好像真不太熟悉。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尴尬渐渐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顺子哥,喝水。”柱子端着一碗水走进来。 顺子没有说话,再次向林子平抱拳行礼:“请少爷恕罪。” 刚刚的尴尬还没被打破,如今的气氛才真是尴尬到家了。 林子平不明所以,只得干巴巴说:“无碍无碍,你们聊,我先回屋了。” 不待两人做出反应,林子平起身匆匆离开。 走出院子身后恍惚间传来顺子教训柱子的声音,“成何体统”、“尊卑有别”的字眼从门缝中漏到林子平的耳朵里。 哎,自己勉强算一个事业编,怎么担得起“成何体统”、“尊卑有别”的形容词。 如今,果然是时代不同了! 第145章 到来 顺子的到来好像没带来什么变化,又好像引起了很多的变化。 休整一晚上后,林子平和柱子回归正常上下班生活,顺子也早出晚归,一天不知道干什么。 林子平的小院像是绷紧了一根绳,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县衙里突然之间增加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气氛变得也奇奇怪怪的,林子平尝试打听胡蓉蓉等人的安置情况,但石勇绝口不提。 对于峁峁山山匪的后续情况也沉寂下来。 林子平有种被排斥的感觉。 对此林子平依旧秉持着打工人的基本素养,保持和从前的作息。 只要工资没降,上班打卡,下班走人,安排事就做,没有就休息,工作嘛谋生而已,任何时候都不要太上头。 更何况他的背包还在山寨里面,“五菱宏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还有柱子给的“暴雨梨花针”,现在还没个说法,这些东西不会充公了吧? 没人说,林子平也不敢问。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天,转眼就临近中秋。 想着可以放假三天,林子平充满的期待。 “林子平。”这天下午,林子平正准备到点下班,就被柴巡吏叫住。 “柴巡吏。”林子平抱拳行礼。 “明晚县衙将在福春楼设宴为六皇子殿下接风,你准备一下到时候一起去。”柴巡吏道。 后天,不就是中秋了吗?! 中秋节还要参加团建?! “后天我的家人要从庆阳过来。”正好林忠他们要到福春来,林子平想以此为借口拒绝。 柴巡吏淡淡说道:“这是魏知县安排的。” 这……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刚才是通知不是商量。 柴巡吏拍拍林子平的肩:“年轻人有些机会还是得把握住。” “是,属下明白,多谢柴巡吏指点。”林子平抱拳道谢。 清朝的太监回答“喳”,现代的牛马回应是“收到”,现在的林子平应的“是”。 时代不同,地点不同,虽然回答也不同,但内核总是相似,都是打工人得口头禅。 中秋,休沐。 辰时,林子平、柱子及顺子前往城门等候林忠和廖嬷嬷的到来。 这次街道上得人明显比林子平刚回来的时候多,人们脸上少了几分愁容。 想必是接连几天的下雨,旱情得到了缓解。 三人走到街上,不时有人上前打招呼和柱子打招呼。 “柱子逛街了。” “柱子这菜拿回去吃。” …… 柱子面含笑意,朝路过的人微微点头。 看到这样得情形,林子平突然有一种与有荣焉得感觉,暗暗向柱子竖了个大拇指。 “咳咳……”顺子突然咳嗽两声。 柱子收敛着笑容,恭顺地跟在林子平身后。 “顺子哥怎么了?生病了可以让柱子瞧一瞧,你刚来不知道福春还有瘟疫呢。”林子平状是关切地问道。 顺子一怔,抱拳道:“是,多谢少爷关心。” “嗯,柱子,回去给顺子哥瞧瞧。”林子平道。 “少爷,医馆的大夫怀疑这次大面积的生病不是瘟疫,可能是山匪下的毒。”柱子道,“顺子哥这应该是风寒。” 医馆大夫已经怀疑是中毒了吗? 看街上行人的样子,想必已经得到初步遏制。 林子平突然想到,柱子和顺子还没有姓氏,他们虽然明面上是廖嬷嬷的侄子,但实际上是廖嬷嬷收养的孤儿。 自己也曾经问过廖嬷嬷为什么不让他们姓廖,但两人为了不拖累廖嬷嬷,与林忠签了卖身契。 柱子年纪小,又和自己一块长大,其中情谊不必言说。 就是顺子,一直恪尽职守,上下尊卑仿佛刻在骨子里面,这几天因为这事不知道训了柱子多少次。 入乡随俗,林子平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说了几次,顺子依旧我行我素,也就随他了。 想到这个时代仆人以跟随主人姓氏为荣,实在不行等林忠来的时候说说让他们随自己姓。 还有小丫,自己从庆阳走的时候,廖嬷嬷就说要给她取名字,不知道取了个什么,前面写回去信也忘了问这事。 三人约莫是辰时三刻到的城门,没等多久,就看见挂着“林府”牌子的马车驶来。 林子平连忙挥手。 马车在慢慢减速,最终在林子平面前停下。 车帘掀开,只见小丫扶着廖嬷嬷缓缓走下马车,向林子平走来。 “少爷……”廖嬷嬷作势就要行礼。 林子平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扶起道:“嬷嬷。” “哎,少爷瘦了,是不是柱子没有照顾好你。”廖嬷嬷上下打量着林子平道。 林子平拉过她的手,笑道:“哪里,我这是长高了,晒黑了,更壮了,嬷嬷我好想你啊。” 廖嬷嬷捏了捏林子平的手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 柱子和顺子也向廖嬷嬷抱拳行礼。 廖嬷嬷拉着林子平,微微抬头向他示意后面这一辆马车。 这里面的应该是林忠了,自己的便宜舅舅。 林子平松开廖嬷嬷的手,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道:“舅舅安。” “子平,不必多礼。”马车内传来林忠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陶贤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陶叔。”林子平向陶管家颔首示意。 “老爷意思先回去。”陶管家说。 “如此也好。”林子平连忙说道。 廖嬷嬷拉着林子平上了马车,柱子和顺子在前面带路。 小丫放下车帘,马车里只剩下廖嬷嬷和林子平。 廖嬷嬷仔细打量着林子平,伸手捏了捏林子平的胳膊,突然红了眼眶:“少爷在这里受苦了。” 林子平急忙抽出衣袖中的手帕,为廖嬷嬷擦去眼泪说:“哪有,嬷嬷,这是都是肌肉。” 说完抬起手,握紧拳头,展示手上的肌肉给她看。 “扑哧——” 廖嬷嬷见林子平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见此,林子平松了一口气,抱着廖嬷嬷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嬷嬷,我想吃你做的吃食了。” 廖嬷嬷抹去脸上的泪,点了点林子平的额头道:“馋猫,回去嬷嬷给你做。” “好。”林子平弯着眼,重重地点头。 第146章 中秋家宴 柱子和顺子将马车引到林子平他们居住的小巷。 如往常一般,小巷十分安静,一行人顺利到达。 林子平扶着廖嬷嬷下车,林忠也掀开车帘下车。 “柱子将后面马车的东西拿进屋。”陶管家安排道。 林子平将门打开,林忠跨步进去。 廖嬷嬷打量着这个院子,又叹息了一句:“少爷受苦了。” 其实想比庆阳林子平住的那个院子,这个也差不了哪里去,但可能在长辈心中,家里永远是最好的吧,在外就存在受苦的可能。 思及此,林子平缓声安慰,将人迎到堂屋。 林忠坐到上首,陶管家站在他的身旁,廖嬷嬷带着小丫到厨房,打算给林子平准备吃食。 “舅舅。”林子平站在下首拱手行礼,端了一杯茶放到林忠旁边的桌子上。 林忠端着茶杯轻呷一口道:“子平这段时间怎么样。” 林子平将来到福春自己做的事一一做了汇报。 不知为何小时候还能仗着年纪小的原因和林忠撒娇卖萌,如今虽然欣喜他的出现,但相处起来依旧感觉越来越生疏,就连说话也如工作汇报。 “如此甚好,子平长大了。”林忠满意地点头。 林子平不再说话,沉默站着。 林忠低头慢慢地喝水。 房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陶管家见此说:“老爷,不知廖嬷嬷准备得如何了,要不让少爷去看看?” 林忠沉思一瞬,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子平去看看廖嬷嬷饭菜准备得如何了。” “是。”林子平拱手行礼退出来到厨房。 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阵阵袭来,烟火气中廖嬷嬷炒菜,小丫帮忙烧火。 “少爷怎么过来了,饿了吗?”廖嬷嬷看见林子平问道,“怎么不陪陪老爷。” “没呢,舅舅叫我过来看看。”林子平洗洗手,顺手拿起菜板上的菜开始切。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做这个,快快放下。”见林子平拿刀,廖嬷嬷急忙唤道。 小丫也站起身想要接过林子平手中的菜刀。 林子平笑着避开:“嬷嬷无事的,这段时间我也偶尔做饭,发现里面有好多乐趣。” “少爷,怎么可以做这些,这……这……这有辱斯文。”廖嬷嬷急得放下手中锅铲。 林子平放下菜刀,接过锅铲翻炒起来。 “小丫,你取了个什么名,怎么也不来信和我说说?”林子平开始转移话题,“火大了。” 小丫连忙蹲下将柴火取出两根说:“陶管家给我取了个名,叫黍苗,少爷觉得如何?” “梵梵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1]。”林子平道,“想不到陶管家也爱看诗经。” “什么诗经,歌经,少爷不知道吧,小丫以前家里就种过黍。”廖嬷嬷掩嘴笑道,拿过林子平手中的锅铲,“还是奴婢来吧。” 小丫,黍苗也笑着说:“是呢,魏大娘也说我家以前种了黍。” 林子平也跟着笑了起来,名字嘛可以阳春白雪、别致典雅,也可以朴实无华、大道至简。 “那姓什么?要不和我一样姓林?柱子和顺子也和我一样姓林”林子平说。 两人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林子平还没反应过来,廖嬷嬷又挂上笑容:“少爷恩典,但这事还得老爷同意。” 林子平当然明白这需要林忠同意,现在提出来也不过是打预防针,给大家提提醒。 “我一会儿和舅舅说。”说完继续切手上的菜。 “黍苗,去把碗筷摆上。”廖嬷嬷安排道。 “好的,嬷嬷。”说完黍苗起身洗干净手,拿着碗筷出去。 黍苗出去后,廖嬷嬷靠近林子平道:“少爷饿了吧,快尝尝这个。” 说完塞了一块肉到林子平嘴里。 林子平一怔,脑中浮现出小的时候过年,妈妈在灶台做饭趁人不注意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的场景。 那味道好极了了,后来自己吃过鸡鸭鱼肉,也吃过山珍海味,但与记忆中的味道总是差了几分。 “好吃吗?”廖嬷嬷问道。 林子平细细咀嚼,重重地点头:“好吃!” “哈哈,一会儿多吃点。”廖嬷嬷笑弯了眉眼。 端着盘子走到屋外,摆放了两张桌子,林子平将手中饭菜放下。 几人合力,不多时就将饭菜摆好,这应该也能算中秋家宴了吧。 林子平和林忠坐了一桌,其他人坐了一桌。 随着林忠端起碗开始夹菜,众人纷纷开始动筷。 林子平尝了一口刚才廖嬷嬷塞到自己嘴里的菜,奇怪,怎么味道不如之前了? 看着其他人津津有味的样子,林子平神色如常继续吃,偶尔还用公筷给林忠夹菜,不时收到他一个欣慰的眼神。 酒足饭饱之余,黍苗带领柱子顺子开始收拾碗筷。 林忠、陶管家、廖嬷嬷以及林子平齐聚堂屋。 林子平先讲了今晚县衙的安排,表达不能相陪他们的歉意。 林忠摆手道:“无碍,公事要紧,我们住的客栈正好在福春楼,倒是可以一起去。” 也住福春楼?! 想到晚上林忠等人可能会和县衙里面的人遇到,林子平心中突然涌出几分小时候家长见老师时的窘迫感。 “怎么,子平不想我们和你一起去吗?”林忠似察觉出林子平的情绪问道。 “没……没有。”林子平摆手道。 林忠叹了口气:“也罢,未事先通知知县大人,我也不好贸然拜访,子平晚些时候便自己去吧,我们在福春逛逛。” 林子平看林忠的样子,估计是觉得自己嫌弃他。 陶管家和廖嬷嬷也不认同地看向他。 张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解释等于掩饰,虽然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但又确实不想让他们和县衙的人遇到。 原本还想趁着林忠高兴提让黍苗、柱子、顺子姓林的事,如今看来还是暂时不触这个霉头了吧。 都怪自己这不会说话的嘴。 第147章 醉酒 申时,林子平穿戴好后便朝福春楼而去。 林忠、陶管家、廖嬷嬷让林子平安心赴宴,在未时便带着柱子、顺子、黍苗出门,说是想了解福春的人文景观。 虽然福春现在大面积生病的情况已经开始管控,但外出游玩依旧存在一定的危险。 因中午的事闹得大家有些不愉快,林子平不好多问,交接了柱子让他注意,做好防护,便也没多加阻拦。 走到福春楼,肖家正已经早早在此等候,看见林子平亲热上前搂住他的肩膀。 林子平不自然地退让两步,肖五这段时间怎么奇奇怪怪的。 见林子平避开,肖家正也不尴尬,笑着说:“你来了,魏知县他们还没到,外面风大,先进去等一等,小四快带客人进去。” “多谢。”林子平抱拳行礼,绕过肖家正走进福春楼。 肖家正面带微笑目送林子平离开。 视线太过于灼热,林子平脚步僵硬,后背发麻,走近房门,感觉从屋外看不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叫小四的伙计将林子平带到一个房间,上了一壶茶,两叠果脯和瓜子便恭敬离开。 林子平倒了一杯茶,拿起旁边的书随意翻阅。 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林子平倚门而望,是肖家正迎着魏知县、冯县丞等人进来。 林子平正要出去,肖校尉从楼上走下去,抱拳道:“魏知县这边请。” 魏知县带领几人随着肖校尉上楼。 看见这样的情景,林子平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心中不由暗暗后悔,明知肖五不安好心,怎么就放松警惕了?! 无奈,趁着高炽等人没到,林子平硬着头皮走出去。 “知县大人。”林子平抱拳行礼。 “来了,坐吧。”魏知县道。 林子平讪讪一笑,寻了个角落坐下。 肖家正向林子平呲牙一笑。 看他无辜的样,心中的气更是不上不下,要不是场合不对,林子平高低上去来打一架。 小四进屋在肖家正耳边低语几句。 肖家正站起身来抱拳说:“大人,六皇子殿下到了。” 闻此,魏知县等人起身整理衣冠,严守以待。 各色佳肴鱼贯而入,香味扑鼻。 大约5分钟,肖掌柜推开房间的门后恭敬站在一旁。 随后高炽缓步跨门而进。 “六皇子安。” 林子平随着其他人拱手行礼。 林子平微微抬眸向高炽望去,只见他头戴玉冠,身披着黑色披风,腰间挂着玉佩,脚踩锦靴,身后跟着王昌平和小春子。 高炽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上首,随意坐下后道:“不必多礼,今天只是家宴。” “多谢殿下。”魏知县起身道。 “中秋家宴,大家不必拘泥繁文缛节。”高炽再次说道。 随着高炽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起身,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排练数次,安静地按照职位的高低落座。 这吃的是饭,修的是人情世故啊! 林子平在众人落座后,自觉坐到门口位置。 “不知殿下爱吃什么,粗茶淡饭不知合不合殿下胃口?”魏知县道。 高炽笑容温和:“这都是福春县的特色吃食,魏知县有心了,想必大家久等了,就开动吧。” 随着高炽话音落下,小春子拿着银针上前,每道菜逐一进行查看,又用公筷一一进行品尝。 经过人工食品质量监督环节专业检定,高炽才拿着筷子开始夹菜吃饭。 饭桌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林子平作为本次捧哏担当及话题贡献第一人,酒自是没少喝。 酒过三巡,林子平趁着酒意尿遁离开。 福春楼作为福春县第一酒楼,牌面自然是有的,如今更是因为皇孙贵胄亲临,更是好好修整了一番。 林子平支开引自己去恭房的伙计,晃晃悠悠地走着。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林子平吓得一激灵,三分醉意荡然无存。 “子平。” 是肖家正! “子平。”鼻息间呼出的热气从林子平耳尖擦过。 林子平起一身鸡皮疙瘩,死变态! “子平,你怎么躲着我啊?”肖家正并步上前,勾起林子平一丝头发。 林子平向肖家正望去,只见他眼神迷离,双颊酡红,恍然一副喝醉的样子。 “肖五,你我兄弟,何来躲啊藏的。”林子平也装着一副酒醉的样子,大力拍着肖家正的肩,大声说道。 心中暗道,还跟你爹爹来酒后吐真言这套,你爹喝过的酒比你喝过的水都多,度数比你温度还高! “那为何……为何你不理我,还……还打我?”肖家正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肖家正,谁让你和我争功!”林子平佯装生气,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md抓你爹秀发做甚! “我……我只是与你玩笑罢了。”肖家庄一把握住林子平的手。 玩笑?!当事人觉得好笑才是玩笑! 手上传来一阵摩挲,林子平心下一惊,这小子不会觊觎你爹我吧?! 果然,肖家正道:“子平,我心悦于你!” ??? 林子平先是一惊,随后心中大怒。 悦你妈! 肖家正凑上来就要抱林子平。 借着酒劲林子平将肖家正掀翻在地,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同时伴随着毕生收藏的骂骂咧咧。 发泄出心中的郁气,肖家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子平上前又补两脚,又晃晃悠悠离开。 “家正,家正你没事吧,怎么躺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肖掌柜走来将肖家正扶起来。 “二叔,我无碍。”肖家正的声音中哪里还有半分酒意。 肖家正趁着肖掌柜的力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肖掌柜心疼道:“还说没事,你看你这脸被打成这样。” “嘶——这女人真狠!”肖家正摸了摸脸问,“我哥呢?” 肖掌柜弯腰替肖家庄拍衣服上的灰,回答:“家兴还在陪着六皇子殿下呢,走,这里风大我带你去上药。” 肖家正点点头。 肖掌柜搀扶着肖家正离开。 月光如水,如梦似幻。 半晌,林子平从阴影中走出来,得亏自己牢记“醉酒意外,同饮的人要一起承担责任”规定,回来看看,不然就错过这出好戏! 男人一酒醉演到你流泪,果然肖家正发现了自己女子身份! 如此这般,所图几何? 第148章 琴声 林子平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思索着肖家正的目的。 不是没想过他对自己动了心,但这个念头冒出来,林子平就pass掉了。 不说自己现在男子打扮,就以前木少英的时候就不相信动心这事。 首先自己没有姣好的容貌,没有富裕的家境,没有较高的学历,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能力,放在人群中就是最普通的那个,凭什么动心,就凭性别女吗? 况且这种动心谁说的准是荷尔蒙的悸动,还是多巴胺的分泌? 纯粹的爱情过于奢侈,怎会眷顾自己这样普通的人,突如其来所谓心动,更像是图谋不轨。 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中一阵琴音袭来。 林子平放下心中所想,顺着琴音寻去。 穿过几座假山,就看见李琼英端坐在亭子中奏琴。 林子平不由驻足倾听,琴声时而高昂如潮,时而清澈如泉,时而哀婉如泣,时而缠绵悱恻。 虽然听不懂,但也能听出弹琴人技术高超,情感丰富,不知不觉间林子平就沉迷其中。 刚才因为肖家正知道自己身份而烦闷的心慢慢静下来。 林子平索性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躺在上,手随着琴声的律动而打着节拍。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 “谁!出来!”李琼英厉声道。 林子平准备起身,打算出去和李琼英打招呼。 “英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平身形一顿,探出头看见说话人的面容,不由一怔。 林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两人的样子还是认识的样子? 林子平的位置选得十分巧妙,在林忠对面,居高临下,侧头就能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直觉告诉林子平,其中必有蹊跷,他掩好身形,没引起林忠的注意。 “铮——” 李琼英勾动着琴弦道:“你不是在庆阳吗,现在怎么在这里?” “我听闻你在福春,专程过来看看你。”林忠的声音小心翼翼。 “呵,看我,你外甥不是也在福春吗?”林子平听出李琼英声音中有几分嘲讽。 “他?!林子平?!”林忠皱眉道,“英儿,你应该知道他身份的。” 自己什么身份? “所以这是你把我留下的理由吗?”李琼英咄咄逼人问道。 林忠一怔半晌才说道:“我也是逼不得已,英儿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懂的。” “你要我懂什么?!”李琼英冷笑道,“快离开吧,不然我叫人了,你一个出宫多年的老太监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林忠嗫嚅着嘴说道,“这是我做的头钗,希望你喜欢。” 李琼英没有说话,自顾自开始弹琴。 林忠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靠近李琼英。 林子平偏过头,不再看下面的场景。 话语能骗人,但刚才林忠慈爱的眼神在月光映照下却一览无遗。 毕竟曾经也从很多长辈眼中看见过。 还有那明显与自己说话不同的语调。 林子平突然有些讨厌这个时代自己有那么好的视力和听力了。 幸亏不是自己的亲人,林子平望着月亮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原身真可怜,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只是假象。 幸好现在这个身子里面的是木少英,曾经拥有过父母关爱的木少英。 突然想起以前刚参加工作时,妈妈告诉自己的话,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那么倔,适当地低头,多交朋友,收敛自己的性格,这世界哪有人会一直围绕着自己转的。 工作后,虽然一直牢记妈妈说的话,身边也有那么几个朋友,但真正交心的一个也没有,尤其是周围的人结婚生子后,孑然一身的自己仿佛是一个异类。 想起多年前看到的那句觉得矫情的话“你给我的和别人的一样,那我就不要了”,慢慢才明白这世界确实没人会一直围绕着自己转,但自己一直想要的偏偏就是那一份独一无二。 想到前几天还欣喜林忠来看自己,原来也只是顺便,如此不要也罢。 林子平看着明月,自以为洒脱地勾起嘴角。 但不知为何,鬓角有阵阵湿意传来。 这时又传来李琼英的琴声,林子平干脆闭上眼,彻底躺平。 可惜妈妈说的一直没学会。 恍恍惚惚,林子平感觉有人靠近。 他猛地睁开眼睛。 李琼英怎么到这里来了?! 情绪来的汹涌,去的也澎湃,林子平现在只剩下被李琼英看到的窘迫。 “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哈。”林子平挥挥爪子尴尬说道。 李琼英抬头看看月亮,半晌道:“确实,月亮又大又圆。” 林子平仰着头看着李琼英,白月光此刻具象化了。 “地上不凉吗?”李琼英低头问道。 “哦……哦……什么……凉……”林子平着急忙慌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琼……琼英小姐。” 林子平以为她要质问自己为何在此,甚至会诘问自己刚才有听到多少。 谁知李琼英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林子平说:“中秋快乐。” 林子平一怔,呆呆地接过木盒,喃喃道谢。 “打开来看看。”李琼英道。 林子平打开,是一串红色珠子连而成的手串,在月光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润。 “喜欢吗?” “喜……”林子平刚要脱口而出说喜欢,转口推辞,“琼英小姐,这太贵重了。” 李琼英淡淡说道:“不喜欢就扔了吧。” 林子平看了看李琼英,见她一脸认真,微微低头说:谢谢,我很喜欢,不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无碍,你也不知道我会送你礼物,陪我看看月亮吧。”李琼英说道。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木盒,抿了抿嘴道:“琼英小姐,谢谢你送我的东西,我……我为你唱首歌吧。” 说完,不待李琼英回答,便自顾自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1] 第149章 自罚 “这词很有韵味,是你作的吗?”林子平唱完,李琼英连连赞叹。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林子平大吃一惊,头摇的像拨浪鼓,连声道,“作词的人是苏轼,名字叫做《水调歌头》,填曲的也不是我。” 李琼英看着林子平的样子“扑哧”一笑。 月亮不知何时升高,越来越亮。 “琼英小姐,这真不是我写的。”林子平绷着脸严肃道。 “嗯,我知道了。”李琼英笑着点点头,“听说你在山寨救出来了一群女子?” 林子平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将她们带出了地道,不算救,况且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子平少爷谦虚了。”李琼英道。 “世道艰难,有时流言蜚语就可能要了一条命,女子尤甚。”林子平叹息道,“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李琼英没有说话。 似有乌云将月光遮住,周边渐渐暗了下来。 林子平与李琼英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去了趟后厨,然后循着原来的路回到饭桌,除了肖家正没在,其他人还在对饮。 高炽见林子平回来道:“子平若再不回来,我就安排小春子去恭房捞人了,哈哈哈……” “家兴,还有你这弟弟,还得练练,这才多少就醉的见不着人了,况且殿下还在了。”魏知县道。 其他人闻言也笑着附和。 “殿下及诸位大人见谅,卑职实在是不胜酒力。”林子平抱拳连连告罪。 “什么卑职,今天这里都是知己好友,小春子去给子平满上,自罚三杯。”高炽笑道。 “殿下说得是,哈哈哈……” 小春子上前欲给林子平倒酒。 林子平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空碗,接过小春子手上的酒壶,倒了满满一碗,说道:“殿下说的是,子平是个粗人,承蒙殿下看重,引为知己好友,卑……子平感激涕零,无以为报,羞愧难当,就自罚三碗。” 说完端着碗便一饮而尽,接着连喝两碗。 “好!” 林子平的行为将屋内气氛被推向一个高潮。 “如此,家兴也自罚三碗,替我那不成气的弟弟向各位道歉。”肖校尉也倒了一碗酒说道。 高炽赞道:“好酒量!” “好!”肖校尉三碗酒下肚,林子平跟着高声大喊,一激动滑坐到桌子下面。 咚—— 屋中气氛瞬间一滞。 林子平慢悠悠爬起,迷离着双眼,端着酒杯嚷嚷着:“来,喝——”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高炽道:“痴儿……痴儿……哈哈……这是醉了。” 林子平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道:“殿下……喝酒……” 说完就往嘴里送,谁知一杯酒竟倒在自己身上。 高炽更加乐不可支说:“罢了罢了,小春子送子平回去。” “是。”小春子应道,上前就要扶林子平。 林子平推开他的手急道:“满上!” 小春子看向高炽。 高炽挥挥手。 小春子扶着林子平,直接将他带出来。 “喝……喝酒……”林子平一路上推搡着小春子,嘴里闹着要继续喝酒。 走到福春楼外,远远就见柱子坐在马车上等着。 小春子向柱子的方向挥挥手,柱子驾着马车靠近。 林子平将全部重量压在小春子身上,手还不由自主地挥着。 “子平少爷喝醉了,你带他回去。”柱子走近,小春子连忙道。 “是。”柱子下车扶过林子平,“少爷,回家了。” “不,喝酒!”林子平推开柱子,闹着要喝酒。 “回去喝啊。”小春子连忙上前帮忙。 林子平推了小春子一把。 刚好柱子上前扶住林子平,借着柱子的力,林子平爬上马车。 柱子将车帘放下,向小春子抱拳行礼后驾着马车离开。 福春楼前,小春子望着远去的马车,掏出怀中的东西,是个油纸包裹的馒头,还有余温,他不由低头失笑,打开油纸拿着馒头咬了一口。 车帘落下,马车里陷入黑暗,林子平躺着,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刚那一折腾还有点累,演戏也是个技术活啊! 马车哒哒前行,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柱子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林子平听见了,但躺着不动。 “少爷。” “怎么回来了,还不进来?”廖嬷嬷见柱子一直没进去走出来问道。 “嬷嬷,少爷应该是喝醉了。”柱子回答。 “怎么喝醉了?”廖嬷嬷的声音慢慢靠近。 林子平闻言连忙闭上眼睛。 廖嬷嬷掀开车帘,是看见林子平躺着,责备柱子道:“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怎么让少爷躺在马车里,着凉了怎么办,小……黍苗快扶少爷进去。” 林子平感觉自己被人扶下马车,适时睁开眼睛,看着廖嬷嬷喃喃道:“嬷嬷。” “哎,少爷,快回屋别着凉了。”廖嬷嬷说,“黍苗将少爷扶进屋。” “是。” 黍苗将林子平带回屋,将他鞋子脱去,安置在床上道:“少爷先休息,奴婢去看看醒酒汤好没有。” 林子平没有回答微微皱眉,感觉自己完美呈现出一个醉酒之人难受的状态。 黍苗给林子平盖好被子,喂他喝了一些水,就退了出去。 “少爷。” 林子平睁开眼睛见廖嬷嬷坐在床头。 他没有说话,迷离着眼,一副不清醒的样子。 廖嬷嬷摸了摸林子平的额头道:“还难受吗?” 感受着廖嬷嬷上手的温度,林子平想到刚才看见林忠和李琼英的情形,心中涌上一阵委屈。 他起身一把抱着廖嬷嬷:“嬷嬷。” 林子平的动作有些大,廖嬷嬷稳了稳身子,嗔道:“少爷怎么还像小孩一样。” 说着一边轻拍林子平的背。 林子平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试图汲取她的温暖,鬼使神差间,问道:“嬷嬷,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廖嬷嬷手上动作不停,笑着说:“少爷说什么傻话,嬷嬷会老,会死,怎么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嬷嬷,会吗?”林子平搂住廖嬷嬷的肩膀不放,不依不饶地问道。 廖嬷嬷拍了拍林子平的肩说:“会的,会的,来快把这个喝了。” 林子平似得到心爱的糖果,放开廖嬷嬷,乖乖坐好。 第150章 来客 廖嬷嬷起身端过碗,见林子平的样子,不禁失笑,哄道:“少爷快喝吧。” 林子平接过碗,往嘴里送,一股熟悉的腥味传来。 他手一顿抬头看向廖嬷嬷,廖嬷嬷脸上一副慈爱的表情。 见林子平看来问道:“少爷怎么了?” “嬷嬷苦。”林子平撇撇嘴。 廖嬷嬷说:“快喝吧,喝完嬷嬷这里有糖,吃完就不苦了。” 林子平怔怔地看着廖嬷嬷,端着碗一饮而尽。 “呕——” 林子平趴着床沿忍不住干呕。 “快喝点水。”廖嬷嬷连忙端一杯水放在林子平嘴边。 说话间不停地轻抚林子平的背。 林子平抹去眼角流出的生理性盐水,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平复喉咙翻涌的感觉。 半晌,林子平虚弱道:“嬷嬷,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少爷你这脸白得像纸一样,下次少喝那么多酒,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嬷嬷,我想休息一下。”林子平打断了廖嬷嬷的絮絮叨叨。 廖嬷嬷一怔,张了张嘴替林子平理理被子道:“好,那……那……那少爷你休息。” 屋中又变得安静,林子平拉着被子蒙住脸,翻身背对着门。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林子平悠悠转醒。 大大地伸个懒腰,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林子平突然感觉嘴里难受,猛地想起,昨天居然没洗漱就直接睡觉了,真是喝酒误事,个人卫生都忘了。 不由干呕两声,又是嫌弃自己的一天。 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啪——” 一个木盒掉落在地上。 林子平捡起来打开,是李琼英送的手串。 看着挺好看的,可惜自己的身份不能带,想了想,随手放到从戴勤家拿回来的箱子里。 走出房门,柱子和黍苗在院子里忙活,见到林子平齐声行礼。 林子平对此也不想再纠正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勉强只会让大家都难受,于是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少爷,我伺候你洗漱,廖嬷嬷在做早餐,马上就可以用饭了。”黍苗道。 林子平点点头,走进厨房和廖嬷嬷打声招呼,就在黍苗的伺候下开始洗漱。 洗漱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应该是老爷来了。”柱子一边说,一边跑去开门。 林子平快速洗完,然后回屋打算换一套衣服。 屋外传来行礼的声音,林子平慢条斯理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揉揉脸开门而出。 “舅舅安。”林子平低着头拱手行礼。 “家中来客,怎么现在才出来?”林忠道。 来客? 林子平抬头,看见站在林忠旁边的李琼英和她身后的老七。 她怎么来了? 还和林忠一起? 林子平佯装不记得昨晚的事,连忙抱拳道:“琼英小姐。” 李琼英微微福身道:“我也是不请自来,还望子平少爷海涵。” “哪里哪里,琼英小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林子平笑着说。 “我是在福春楼刚好遇见李小姐,闻言她刚好找你有事,便和她一起过来。”林忠解释道。 林子平点点头说:“有劳舅舅,刚好早餐马上就好,李小姐若不嫌弃随我一同用餐?” “琼英的荣幸。”李琼英道,“我带了礼物过来,不知子平少爷可否随我一同去取?” “好。”林子平应道。 向林忠行礼,便随着李琼英出去。 “琼英小姐怎么今天来找我?”林子平问道。 李琼英微笑道:“昨日在城门看见子平少爷和家人相聚,恰逢中秋我便过来拜访。” 中秋,不是昨天吗? 这个时代的中秋什么时候也和春节一样流行串门了? 林子平也不拆穿回复道:“琼英小姐有心了,福春这段时间多事之秋,琼英小姐出门在外还是当心为妙。” “子平少爷是庆阳人吧,怎么想着来福春呢?”李琼英疑惑问道。 怎么谁都有这样的疑问,林子平叹了口气说道:“远走他乡,不过是谋生罢了。” “那为何不去京城?”李琼英继续问。 林子平看了看李琼英,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天真。 大姐那是京城,不是门口大街,说得只要想去就能去一样。 林子平不由心中暗道:这琼英小姐看着聪明,实际上也“不食肉糜”,不懂人间烟火。 林子平随口敷衍:“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嗯,一定要去!”李琼英低声道。 “什么?”林子平没有听清。 李琼英摇摇头道:“还有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东西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记了。” 话题这么跳跃吗? 林子平挠挠头,不记得自己忘记什么东西啊? 李琼英神秘一笑,也不回答。 说话间,两人走到马车旁。 林子平租用的小院在巷子里,平时走路挺宽敞的,停几辆马车就显得十分拥挤,此时就显现出停车场的重要性,可惜这个时代还没这种观念。 “也没什……” “昂——” 林子平脸上疑惑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喜。 是“五菱宏光”! 他高兴地摸着凑上来的大脑袋。 好家伙,自己累死累活,脑袋几乎别在裤腰上,这坐骑还长胖了。 幸好这个“五菱宏光”不烧油,不然驱动大了,油价涨了,自己还得忧心油费的花销。 林子平懒得追究李琼英是怎么遇到自己驴的,本来都做好充公的准备,如今失而复得,心中只剩感谢。 “琼英小姐,谢谢你。”林子平向她抱拳行礼。 李琼英笑道:“先不用谢,马车里面还有。” 第151章 早餐 马车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林子平不记得自己遗失了这么多东西啊?! 心中虽有疑惑,还是听话地走上前,掀开车帘。 “哥哥……哥哥……”林子平刚掀开车帘,就露出了洪老二欣喜的脸。 这几天没有洪老二的消息,自己正担心他了,本以为下山后李琼英会把洪老二交给县衙,想不到他俩在一起。 “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娘亲?”洪老二从马车上蹦下来,拉着林子平的衣袖问道。 呃…… 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怎么忘了还要带他找妈妈这一茬。 可是他娘应该被洪管事害死了,哪里去找啊? “洪洪,我先带你回家哈。”林子平哄道。 洪老二松开林子平的衣袖,拍着手高兴道:“好,回家!” 说完就朝前跑去。 林子平迈步就要去追,被李琼英拦下。 李琼英向老七使了个眼神,老七转身开始追洪老二。 “子平少爷,你还忘了什么东西?”李琼英道。 林子平顿下脚步,疑惑看向她。 李琼英从车夫手上接过一个木匣,递给林子平:“打开看看。” 林子平拿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自己的背包,爱惜地摸着:“谢谢。” 这可是这个时代自己做出来独一无二的包包啊。 “还有这个。”李琼英拿出一个东西。 林子平看过去,是“暴雨梨花针”,还好找不到了,真丢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柱子。 李琼英递给林子平道:“这是宫里出来的吧,你可要拿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不要让人看见? 林子平看了看旁边的车夫。 “无碍,他不会说的。”李琼英看出林子平的顾虑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说得太多了就显得不真诚,林子平接过“暴雨梨花针”抱拳行礼。 “走吧,回去尝尝你家的早餐。”李琼英道。 “荣幸至极。”林子平将“暴雨梨花针”放在背包里,牵着“五菱宏观”追上李琼英的脚步。 回到小院里,早餐已经摆好。 廖嬷嬷烙了鸡蛋饼,熬煮了稀饭,还有从庆阳带过来的咸菜。 “琼英小姐这里坐,快来尝尝。”林忠招呼李琼英到他旁边的位置。 林子平小声对李琼英说:“清粥小菜,希望你不要嫌弃。” 李琼英微微偏头,对林子平眨了一下眼:“不会。” 林子平捂住心口,小姐姐的这个wink直抵心房。 “老爷这于理不合。”廖嬷嬷不赞同地对林忠道,又转身对李琼英行礼,“琼英小姐安。” 李琼英福身还礼:“嬷嬷。” “琼英小姐出身李家,是京城勋贵,祖上更是出过多位将星,更何况琼英小姐云英未嫁,与老爷同桌与礼不合。”廖嬷嬷对林忠正色道。 “这……”林忠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看看两人,一顿早饭还没开始就已经吃出了刀光剑影的感觉。 “那就我、嬷嬷还有这位姑娘坐一起,子平少爷作陪如何?”李琼英道,“毕竟嬷嬷说得也有道理。” 几人面面相觑。 林子平道:“如此甚好,就按琼英小姐说的,黍苗、嬷嬷我们一起。” “呵呵,那就按子平说的吧,大家都饿了,开始用餐吧。”林忠笑道。 “哥哥。”洪老二从门后走到林子平的身后,低低唤道。 刚才居然没有发现洪老二。 林子平将洪老二推到人前道:“他叫洪洪,是我的弟弟。” 洪老二一下退回去,小山一样的身躯藏在林子平身后。 “用餐吧。” 众人没有说话,随着林忠话音落下才动起来。 “走吧。”林子平拉着洪洪的手腕坐到桌子前。 廖嬷嬷无论如何都不愿坐到首位,最后李琼英坐到上首,林子平和洪老二坐在右侧,廖嬷嬷和黍苗坐在左侧。 黍苗为大家各盛了一碗粥。 林子平拿了一个鸡蛋饼,夹了一些咸菜放在洪老二的碗里道:“吃吧。” 转头自己的碗里也放了一个鸡蛋饼。 李琼英拿起汤匙小小地吃了一口,眼睛微眯,夸道:“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林子平用公筷夹了点咸菜放在她碗里,也不遵守什么食不语寝不言继续说,“怎么六皇子殿下没和琼英小姐在一起?” 李琼英道:“六皇子最近比较忙。” “哦,那一会儿我带琼英小姐到城里逛逛?”林子平想了想说。 “不用了,昨天六皇子我们已经一起逛过了,对了我们还在城门看见你了。”李琼英拒绝了林子平的邀请,继续说,“你家人刚来,还是多陪陪他们吧。” “当——” 林子平看向廖嬷嬷。 “不好意思,手滑了,黍苗帮我再拿一双筷子。”廖嬷嬷歉意一笑。 廖嬷嬷平时最守规矩,今天怎会如此失态? 想到刚才李琼英的话,难道因为六皇子? 林子平微微叹气,这林府真是大家都有秘密,还有李琼英刚才的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饭后,李琼英便告辞离开。 林忠也带着陶管家和顺子离开。 柱子向药房请了假,所以此时小院只剩下林子平、柱子、黍苗、廖嬷嬷还有洪老二。 因为林子平说想吃廖嬷嬷做的东西,廖嬷嬷就带着黍苗到厨房忙活,想在离开前给林子平留下足够吃的东西。 “柱子,我们好久没一起练了,今天正好没事,一起切磋切磋?”林子平从墙角的找了一根光滑的树枝递给柱子。 “少爷,这位公子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吗?”柱子没接,看向洪老二问道。 林子平想了想说:“暂时先和我们一起,能和你住一间屋子吗?” 柱子点点头:“如此我先去收拾收拾。” “不急,我们先来一场。”林子平道,“洪洪,你退远一点,先去那边坐一会儿。” 洪老二乖乖顺着林子平指的方向走去,林子平从客房端了一把凳子给他坐下。 “给你。”林子平拿着树枝再次递给柱子。 柱子还是没接,退后一步抱拳道:“那请少爷手下留情。” 两人各站一角,蓄势待发。 第152章 切磋 林子平先发制人,以树枝为刀,快步向柱子劈去。 柱子连忙后退躲避。 林子平不依不饶紧紧相逼,一根树枝武得虎虎生威。 随着时间得推移,柱子也由开始的一味躲避,开始主动攻击,神情越来越严肃。 林子平侧身一跃,一面避开柱子挥来的拳头,一面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再次向他攻去,树枝划过空气,发出“呼呼——呼呼——”的声音。 柱子眼见无法避让,抬起手臂生生挨了一下,顺势准备给林子平一拳。 “柱子。” 廖嬷嬷的声音传来,柱子急忙划拳为掌,向林子平袭来,林子平侧身避开,这掌落在林子平的手臂上。 “嘶——” 林子平忍不住痛呼,身子向后倒去,所幸院子狭窄,他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少爷小心。”黍苗不由惊呼出声。 林子平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再来。” 用力在墙上一蹬,借力跃起,再次向柱子攻去。 柱子不躲不避,握拳而立。 随着林子平靠近,一把握住迎面而来的树枝。 林子平急忙减速,就地一滚,避开柱子挥来的拳头。 柱子将手中的树枝扔到一边,林子平也握拳而立,两人你来我往,高低难分。 初级长拳、太极拳甚至是军体拳,以前那个时代当玩乐一样学习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勤加苦练,已成为林子平的保命手段。 小院尘土飞扬,两人汗流满面。 林子平佯装不敌倒地,抓了一把地上的碎石泥土,翻身而起,朝柱子脸上扔去。 柱子挥出一掌,连忙后退避开。 林子平站立不稳被这一掌推倒在地,电光火石间,终于他想起对柱子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不由心神一怔,连柱子攻击都没反应过来。 “柱子!” 廖嬷嬷大喝一声。 林子平回过神来,柱子的手掌擦肩而过,掌风将林子平鬓间碎发吹起。 “请少爷责罚。”柱子收回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赔罪。 “少爷!”廖嬷嬷和黍苗跑上前将林子平扶起来。 廖嬷嬷对柱子大声呵斥:“柱子,你怎敢伤害少爷!” 柱子的头埋得更低,跪在地上不说话。 “嬷嬷,我没事。”林子平安抚了一句,走到柱子面前将柱子扶起道,“你赢了。” “奴才该死。”柱子不敢直视林子平的眼睛。 林子平拉着他的手腕道:“本就是我让你陪我切磋,况且你我一同长大,现在如此生分了吗?” 说完,林子平面上带了几分苦笑。 “少爷……我……”柱子闻言抬头看向林子平,“奴……我绝无此意。” 林子平展颜一笑:“那休息两天继续,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你。” “好了,你们两个先去上药,我们回庆阳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受伤了我也看不见。”廖嬷嬷上前一边为林子平拍打身上的灰,一边说道。 黍苗在旁边也捂着嘴乐弯了眼。 柱子挠挠头也跟着笑起来。 林子平环视一周,原本还整洁的院落,经两人这一场打斗,又乱七八糟。 “黍苗,你收拾院子,柱子你进屋上药吧。”林子平吩咐道,又小声对廖嬷嬷说,“嬷嬷,我后背也受伤了,你进屋帮我上上药吧。” 廖嬷嬷闻言,神色肉眼可见紧张,拉着林子平就离开。 回到屋内,林子平褪去衣衫,廖嬷嬷看着直抹眼泪。 先被洪老二揍了一顿,被李琼英救回来,又和洪管事决斗一番,然后是和姜万钰打斗,还和山匪也发生过好几次斗争,现在又和柱子打了一场,细细算下来,这段时间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所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吓人。 “少爷怎么受伤这么严重,是柱子打的吗?”廖嬷嬷说完就要出去教训柱子。 林子平连忙拉住道:“不是柱子,是这几天公差受的伤,正好嬷嬷帮我上药吧。” 说完林子平走到床上趴好。 “这伤在后背,我不好擦药,又不能让柱子帮我,所以只能劳烦嬷嬷了。”林子平将头埋在枕头里。 “我要上药了,会有些疼,少爷忍着点。”廖嬷嬷说。 “嘶——” 说话间,林子平感觉背上有一阵凉意拂过,痛呼一声。 没过一会儿,林子平欣喜道:“嬷嬷这药好生厉害,现在我感觉一点都不痛了。” 廖嬷嬷给林子平擦药的手一顿,半晌才道:“这是皇宫密药,效果自然很好。” “那肯定很珍贵吧,我觉得我平时用的药也挺好的,嬷嬷给我用那个吧,我不怕疼的。”林子平道。 “趴好。”廖嬷嬷没有回答。 感觉廖嬷擦好药,在轻轻地揉捏受伤的位置,林子平闷闷地道:“嬷嬷,我不想当男孩子了。” 廖嬷嬷手停下来说:“少爷,那可不行,当年为给林家延续香火,支撑门楣,老爷没法才对外说你是男孩,如今……唉。” “嬷嬷,那我可以像我娘一样招婿啊。”林子平道,“反正我不想当男子了。” “少爷,你和嬷嬷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男子了?”廖嬷嬷听林子平说到招婿,心中一咯噔,急忙问道。 林子平急忙道:“嬷嬷哪有。” 语气中明显有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少爷,假扮男子这事你和其他人说过吗?”廖嬷嬷想了想继续追问。 林子平支起身子,摇摇头说:“我连柱子和黍苗都没有说过。” 廖嬷嬷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我感觉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林子平又将头埋在枕头里道。 廖嬷嬷看林子平的样子道:“无碍,我去问问他们,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了也无妨。少爷你自己上药,奴婢先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林子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上好药,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衣服。 穿衣期间碰到身上受伤的地方,林子平依旧面不改色。 不是药有多好,是这具身体有问题。 相比从前林子平明显感觉道这身体的痛感很高,原本以为是每个人的耐受力不一样。 但昨晚喝完廖嬷嬷的药后,今天和柱子对打时能够明显感觉出来,打在身上没那么痛,尤其还在原本就受伤的情况下,就更明显了。 第153章 最差的一届 还有柱子,刚才两人切磋的时候,他的身影和猫猫山上打偏射向自己那一箭而离开的身影一模一样。 回想以前看的小说,林子平不禁感叹自己这生活在什么水深火热中,没爹没妈也就算了,这舅舅也不知道是不是亲舅舅,当作亲人的嬷嬷和从小到大的朋友也好像各怀鬼胎。 虽然以前就有猜测,但这次几乎只差挑明,刚才情绪上头,林子平都想直接摊牌了。 但瞬间冷静下来,现在摊牌没有半分好处,知道所谓的真相,知道他们是欺骗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算了吧,算了吧…… 林子平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努力做心理建设。 世界破破烂烂,自己缝缝补补。 半晌,林子平推门而出,阳光刚好照进小院。 嗯,又是美好的一天。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三天假期就结束了,这几天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林忠和廖嬷嬷等人也在假期最后一天回去,小院又只剩下柱子和林子平,洪老二。 林子平回到县衙,被安排到巡逻大街的工作。 估摸一天下来,运动步数直接飙升到3万,所幸工资待遇没变,林子平忍了忍,也就淡定接受。 林子平的搭档每日一换,县衙里面就那么几个人,没几天就轮到了石勇。 想当初自己刚来福春的时候就跟在石勇后面屁颠屁颠的,如今几个月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回到原点。 但县城里面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为了迎接高炽的到来,安排了专人进行打扫,乞丐全部赶出城外,以张小虎的爹张二顺为首的城门拦路一霸也被遣散回家,前期受全城范围内病情影响的经济也在慢慢复苏。 在高炽的坐镇下,物价也在趋于稳定。 人们生活欣欣向荣。 一切都仿佛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小林,这次剿匪你得了什么奖赏?”石勇问道。 林子平一脸迷茫,什么奖赏? 看林子平这个样子,石勇道:“那天上山的兄弟都得了一块猪肉,半两银子呢,怎么你没有?” 一块猪肉,半两银子? 还上山的都有! 自己怎么没有?! 见林子平不说话,石勇靠近低声说:“最近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子平仔细回想,自己这段时间不是在新坪村修路,就在猫猫山剿匪,能得罪什么人? “没有吧。”林子平不确定地说道。 “呵呵,别担心,也可能是大人们还没想好怎么奖励你,毕竟你可是打入山匪中第一人,成功解救六皇子,还杀了山匪头子,你的福气还在后面了。”石勇见林子平迷茫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道。 林子平挤出一丝笑说:“那就借石哥吉言了,石哥你们后面搜那土匪窝是什么情况啊?” 石勇一顿,环视了下四周,将林子平拉到一个偏僻角落说:“你知道吃人吗?” 林子平不明所以。 石勇接着说:“我们后来将垮塌的地方清理后,顺着地道继续走,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修的,弯弯绕绕分了好多层。” 林子平脑中浮现出盗墓小说的情节,难道那是前朝古墓? 石勇继续说:“我们沿着地道而下,你猜有多少层?” 林子平想了想试探问道:“十八层?” 石勇给了林子平一个赞赏的眼神说:“每层里面还有不同的刑罚,有割舌头的,有分尸的……” “石哥,不会还有刀山火海吧?”林子平笑着道,“十八层地狱就是这样的,每层按照六尺算,十八层就是一百零八尺了,差不多整座山都掏空,姜家炸那几下,可能就不是地道塌了,石哥,没事少看点神神鬼鬼的话本。” “哎,小林你还不要不信,不信你问老黄,或者老朱也行,他们和我一起的。”石勇拉着林子平道。 “信,信,信,石哥说得我当然相信。”林子平敷衍着认真地回答,又问道:“老朱?是守牢门的那个老朱吗?” 自己上次去监牢里面看戴勤,守门的有一个好像就叫老朱,自己还塞了好些银子。 “你说的那个老朱早死了,我记得好像就在你上次说你去看那个……”石勇想了想,接着说,“那个叫戴勤的,对你上次去看那女人没几天他就死了。” “啊,就死了,难怪我好久没看见他呢。”林子平低低的说。 “没啥,放心上次你去牢狱的事,我不会和人说的。”石勇道。 林子平朝石勇拱拱手说:“那就多谢石哥了,老朱怎么死的。” 石勇清清嗓子接着说:“这老朱也是倒霉,夜里起夜摔在粪坑里淹死了。” “啊……”林子平一脸诧异。 “现在来这个是住那人隔壁的,是他堂弟,老朱死了就换了一个老朱。”石勇叹道。 “哦……”林子平看看周围,阴谋论道:“这,那老朱死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有什么隐情,他妻子儿子都证实那老朱入夜前吃了酒。估计是醉酒掉进去的。”石勇说,“不说那个了,就那山顶那个,真没骗你,那山崖下全是尸体,山洞里还有锅煮着肉。” “什么肉?”林子平问道。 石勇在林子平面前一撇一捺地比划。 林子平神情一惊。 “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现在那山被六皇子殿下全权接手了,上报了朝廷,过几天就会派人来,大家都下了封口令的,要不是我们关系好,我才不会和你说呢。”石勇说完便离开。 林子平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石勇平时也不是这样一个大嘴巴的人,今天怎么会和自己说这些? 多半是假的。 这山上肯定还有蹊跷。 首先人数上就对不上来,不说前面自己去山寨时说得千余众,就是照顾自己几天的大毛、二毛,抓自己的阿大等人,现在连身影都没看见。 还有铁矿,这在以前的时代都是国家战略资源,更何况现在。 这里面水深着呢! 想到自己,刚被推出来去猫猫山当炮灰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甘,现在,呵,活着就好。 曾经的时代没钱没背景,运气好努努力可能还可以翻身,如今还不如以前呢。 哎,这穿的什么越,自己可能时穿越洪潮中混得最差的一届了吧。 第154章 科学?玄学? 巡街没巡几天,林子平又被安排了新任务,带着州府和福春县的大夫们到各村子里布药施救。 前段时间经过排查,福春县的这场“疫情”果然是由猫猫山上的山匪在各村水源里面下药导致的。 因为前期干旱水源紧张,基本都是定点供水,所以这更方便山匪行事,中毒范围更广,除了新坪村等村落幸免,其他村落里面基本都有中毒的人。 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山匪配合县衙工作,交代了解毒药方。经过实验,成功后首先就在县城中使用。 如今县城中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下来,但是其他地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尤其山匪还一路抢掠,营造造反的气氛。村民们有能力的往县城跑,没能力的只能等死。 现在高炽基本全权接手了福春县的所有事务,听说了这样的情况,安排人前往村落救援。 经过层层选拔,林子平“脱颖而出”成功获得这份差事。 今天要去的平顶村,由于需要提前安排场地,对接时间,林子平天还没亮就背着背包,戴着口罩,骑着“五菱宏光”出城。 中秋已过,天气渐寒。 林子平披了一件披风,戴着厚厚的手套、耳罩和帽子,穿的温暖倒是不冷,就是天色未亮,虽然提着灯笼,但依旧不太看的清路,所以走得缓慢。 晃晃悠悠向平顶山前进。 突然,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传来低低的呜咽声音。 林子平顿时一激灵,由于早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勒停“五菱宏光”,林子平侧耳倾听,却有什么都没听见。 难道自己听错了? 想起曾经看过科学常识小杂志,风吹过物体时,引起空气的振动,从而发出声音。 林子平就没有在意,驾着“五菱宏光”继续前行。 “哒哒——”的马蹄声回响耳际。 “呜呜——” 没走多远,又传来呜咽的声音。 林子平环视四周,黑暗中,周围的树张牙舞爪,似要扑上来吃人一般。 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陵园的概念,有的人死了甚至草席一裹,被人随处一扔,就结束了一生。 脑中不由浮现山村老尸、贞子的画面,林子平紧了紧披风,拉拉手中的缰绳,加快脚步。 呜咽声又传来。 感觉有人就在耳边哭泣。 林子平不禁冷汗直流,自己今天不会是遇到玄学了吧? 再次停下,林子平重温入党誓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想这一路遇到的情况,很明显差不多一路正常,意外发生在那个岔路口。 看了看天色,一会儿自己加快速度应该能及时赶到平顶村。 思及此,林子平掉头往回走,心中暗道:科学玄学到底是要看看才知道。 不多时便来到岔路口,这时又传来呜咽的声音,他确定方位,骑着“五菱宏光”就寻去。 林子平警惕环视四周,缓慢前行。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就像巨兽趴在那里。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优于人类,林子平见“五菱宏光”没有什么异样,心中微微松了一口。 抽出腰间的刀,双腿用力,“五菱宏光”便驮着林子平慢慢靠近。 走上前,林子平提着灯笼凑近,是马车车厢。 想到以前看的抛尸案情解说,行李箱里面装着的不是人民币,就是人民,这马车里会不会也一样? 林子平想着里面不是活人就是死人,走向前大着胆子一把掀开车帘。 “呜呜——” 里面的人发出声音。 林子平再次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活的! 听声音还是个女子。 翻身而下,林子平提着灯笼上前查看。 站在车厢外,往里看,只见里面除只有一个女子侧躺在地,空无一物。 女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证明她还活着。 走上车厢,走近一看,他才发现女子双脚弯曲与双手反捆在身后。 林子平连忙将绳子切断,解开手脚,将人扶起。 拿着灯笼一看,居然是胡蓉蓉! 她嘴上还绑着布条,林子平放下灯笼,急忙解开。 “咳咳——” 胡蓉蓉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子平将背包里的水囊取出递给她。 胡蓉蓉哆嗦着双手准备接过,但却没拿稳。 林子平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将水囊解开,凑到她嘴边道:“喝吧。” 胡蓉蓉一顿,但还是张开嘴大口喝起来。 “慢点吃,这里还有包子。”林子平从背包里面取出一个包子塞在胡蓉蓉手里,原本是准备中午的午餐,算了少吃一个也没啥。 胡蓉蓉喝完水拿着包子大口啃起来。 林子平也不说话,将她扶着靠着车厢壁,便走了出来。 翻身而上,他骑着“五菱宏光”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胡蓉蓉掀开车帘,大概是手脚捆得时间太长,一下栽倒在地上。 造孽啊! 林子平赶忙上前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谁知胡蓉蓉“哇——“的一声便哭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阵仗多年没见过了,以前身边的人基本不会在人前哭,来到这个时代,看到的哭泣也差不多是默默垂泪,这种嚎啕大哭属实稀罕,上一次这种情况……嗯,还是上一次了。 林子平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从背包里面抽出一条手帕塞给她,温声问道:“你怎么哭了?是哪里摔疼了吗?不要哭啊!” 谁知胡蓉蓉越哭越伤心,一手擦眼泪,一手死死拉着林子平的衣袖。 “为什么……又是你,怎么……又是你看见了?”胡蓉蓉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 林子平也没太听清楚,以为是刚才自己看见她摔了个狗吃屎,面子上挂不住。 连忙保证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摔跤!” 胡蓉蓉一顿,哭的更厉害了:“呜呜,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林子平已经无力吐槽,大姐你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放开啊! 见胡蓉蓉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林子平不好挣脱她的手,又没有办法让她不哭,又找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在一旁着急得抓耳挠腮。 第155章 自己救了救自己 一时半会走不了,林子平脱下披风搭在胡蓉蓉的身上,默默地坐在她旁边。 “五菱宏光”也静静地立在一旁,不时打两个响鼻,鼻子里就喷出热气来,热气又凝结成白色的雾气。 终于,胡蓉蓉哭声渐停,林子平将刚才摔在地上的水囊捡起,晃了晃,确认里面还有水,又递给了她。 大抵是哭累了,胡蓉蓉伸手接过打开盖子猛喝两口,随后又盖上盖子还给林子平。 林子平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手帕,试了试水囊中的水,还有温度,倒了一些出来沾湿手帕。 “擦擦脸吧。”林子平将手帕递过去。 胡蓉蓉拿过手帕,在脸上揉了揉,站起身来狠狠地将手帕扔在林子平身上,大声道:“你是不是在同情我,我才不要你的同情!” 林子平拎起帕子,看上面湿哒哒的,嫌弃地扔了出去,捡起滑落的披风,拍去上面的灰尘说:“没事我走了。” 说完站起身来,拉着“五菱宏光”,看见脚边的灯笼,想了想,继续说:“算了,灯笼留给你吧。” 翻身而上,拉着缰绳示意“五菱宏光”离开。 谁知胡蓉蓉一下拦住“五菱宏光”前面说道:“你怎么能离开?” 林子平翻了个大白眼:“我还要去平顶村,怎么不能离开?” “你走了,我怎么办?”刘蓉蓉声音中带着哭腔。 林子平皱眉,什么时候帮人还得附带终身承诺了。 但见对方一个女孩子,林子平耐着性子道:“马上就要天亮了,你一会儿顺着路走就可以直接回县城。” 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包子,递给她:“你路上吃。” 胡蓉蓉抬着手,一把打掉林子平手上的包子道:“谁稀罕你的包子。” 这可是自己中午的午餐! 林子平有些不高兴,下来捡起地上的包子,拉着“五菱宏光”绕开胡蓉蓉就离开。 “你生气了吗?”胡蓉蓉得意地大笑,“你可知道,我告诉县衙说你通匪,那姜老头也说你串通了他们,哈哈……” 林子平脚步一顿,难道这就是这几天被排挤的原因? 算了,无所谓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林子平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胡蓉蓉见林子平没有反应,提着裙子快步跑上前,拦在林子平面前:“你怎么不生气?” 林子平说:“不要胡闹,我该去平顶村了。” 胡蓉蓉拦着林子平不放,执拗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生气,生气,我很生气。”林子平大声吼道,“我救了你,你居然恩将仇报,我生气死了!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胡蓉蓉被林子平吼得一阵,转瞬又开始哭起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为什么救我的都是你!” 林子平闻言,算是品出味儿来了,小姑娘这是有情绪了。 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十六七岁,在以前还是上高中懵懵懂懂的年纪,林子平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认真说道:“我并没有救你,是你自己救了救自己。” 胡蓉蓉哭声一顿,迷茫地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继续说道:“在山洞里,是你一直没有放弃呼救,是你一直没有放弃自己,我才发现了你,这里也是一样,是你一次次呼救,我才来到了这里。救你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是我吗?” “是!” “我想活着没错吗?” “没错!” 胡蓉蓉呆愣一瞬,捂着脸蹲在地上。 林子平轻叹一口气,将她拉起来,与她对视:“胡蓉蓉你没有错,想活着没有错!” 胡蓉蓉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子平,泪如雨下,轻轻道:“你觉得我脏吗?” “你觉得你脏吗?”林子平反问道。 “那为什么我爹要把我扔了?”胡蓉蓉喃喃说道。 林子平对胡蓉蓉出现在这里就有几分猜测,如今听了她的话,依旧震惊不已,但转瞬震惊又转变为愤怒。 “他不要你,你也不要自己吗?那在山洞里你死了就好了,刚才你闭嘴就行了,可是胡蓉蓉你甘心吗?”林子平冷冷地说道。 胡蓉蓉一怔,慢慢眼中有了几分神采,缓缓道:“不甘心。” “那就收拾收拾回去!”林子平说 “我……”胡蓉蓉垂眸道:“你能送我回去吗?” 林子平摇摇头:“我要去平顶村,何况现在我送你回去不方便。” 胡蓉蓉眼中神采淡了几分,捏着衣角不说话。 “你和我去平顶村吧,一会儿我请里正安排人陪你回去。”林子平不耐烦说道。 胡蓉蓉点点头。 只有一匹毛驴,林子平现在展露于人的又是男子形象,不能骑在一起。 所幸胡蓉蓉待的车厢除了马没有,其他配套设施都在,林子平将套缨子和夹板儿套在“五菱宏光”身上,带着胡蓉蓉赶着驴车就走。 胡蓉蓉坐在车厢里,隔着车帘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你通匪的。” 林子平摆摆手。 自己刚才也想明白了,现在县衙的事都是围绕着猫猫山展开的,那山上情况复杂,自己现在不参与也是明智的。 还有,这不是工资没降,升官升不了,打工人不就图个工资按时到账,期望以此发财嘛。 胡蓉蓉自顾自继续道:“我家是福春县的粮商,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我爹想找一个上门女婿,但后来他却想要把我送给魏知县做妾,魏知县的年纪都能做我爹了,我怎会同意。” 胡蓉蓉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刘勇以前救了我,那时我已和刘勇私定终身,可是我争不过我爹,就和刘勇跑了,谁知刘勇……刘勇抛弃了我……” “当时你不是随着姜万钰离开了吗,后面你怎么在山洞里?”见胡蓉蓉想说,林子平尽力当好一个听众。 “我本来是打算假意投靠然后借机逃跑的,谁知在逃跑中,我被抓了回来,然后就被关在那地洞里。”胡蓉蓉说。 想到在地道中看到的情况,林子平没再多问,扬起缰绳重重落下,“五菱宏光”一下加快速度。 第156章 靠山 谁知车帘后,胡蓉蓉徐徐道来:“那地洞里面关着都女人,短短十几天进进出出不知换了多少,有的人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有的人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 林子平也不知道说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出来就好了,谁知道出来……呵……可能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吧。”胡蓉蓉声音低落,“要不是遇上你,大概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林子平不想听她的丧气话说:“今天你活着就说明你命不该绝,你才多大就一辈子了,你手刃渣男的勇气去哪里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了我爹吗?”胡蓉蓉惊诧道,“那……那是我爹啊。” 林子平连忙否认,教唆犯罪也是犯罪。 转而问道:你阿娘呢?” 胡蓉蓉含糊说了句:“她走了。” “什么?”林子平没有听清,不过也不重要,接着说道:“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为什么要招上门女婿,你接手你家生意不行吗?” “女子……”胡蓉蓉道,“我不行的。” “你能从那里出来,死都不怕,试试又何妨?”林子平扬起缰绳,呵了一句,“驾——” 随着缰绳落下,“五菱宏光”哒哒跑得飞快。 来到平顶村天色已亮,林子平直接找到张大顺,说明来意,安排他去准备。 胡蓉蓉蒙着脸跟在林子平身后。 “药房的大夫们应该过一会儿就到,先安排人烧水,一会儿分成几批人,生病的先去,随后是老人,最后是孩子。”林子平对张大顺说。 张大顺也知道情况紧急问道:“林差爷,你看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 林子平想了想,平顶村没有小广场,房屋都是挤挤攘攘地建在一起。 “张二顺家?”林子平想了想,试探性问问,“那边比较宽敞。” 张大顺皱眉:“那,那里不太合适吧,旁边……旁边刚死了人,房子还被烧了,这……这不太吉利。” 林子平点点头表示赞同:“那里正觉得哪里可以?” 张大顺道:“就村口吧,我多安排点人去帮忙。” “也行。” 林子平同意后,张大顺就离开准备去了。 “胡小姐,我让人送你回城?”林子平看向胡蓉蓉问道。 “林差爷,你什么时候回去?”胡蓉蓉问。 林子平想了想,这布药虽然不需要自己亲自上手,但还得在旁边看着,于是说:“应该是下午。”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胡蓉蓉道,“刚才我听说这村里发生了命案,不知林差爷能否给我讲讲?” 戴勤的案子已近结案,而且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福春县男女老少都有所耳闻。 于是林子平挑挑拣拣了一些不涉密的内容讲给她听。 胡蓉蓉听完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世上竟然有如此之事。” 林子平看着胡蓉蓉,早上才经历了生死,但现在好像已经想通了,言行中完全看不出先前崩溃的样子。 见此林子平有些心疼,如果她在以前自己的时代,可能现在发愁的是作业多不多,或是零花钱够不够。 “胡小姐,现在暂时无事,我带你转转这个村子吧。”林子平建议道。 胡蓉蓉点点头,跟着林子平在村子里转悠。 早晨村子里空气清新,不时传来鸡鸭的叫声,两人从村民屋子前路过,引来声声狗吠。 张大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这没一会儿,几乎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 林子平先前在平顶村待了一段时间,大多数村民都认识他,虽然蒙着面巾,但还是颔首向他打招呼。 两人来到戴勤的屋子,这么多天过去,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片焦黑,难怪张大顺不愿意选在这里。 “这就是那戴勤家的房子吗?”胡蓉蓉见林子平停下脚步问道。 “是的,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都烧没了。”林子平伸脚踢了踢地上黑色的东西。 从猫猫山和平顶山遗留的东西来看,这福春县应该有个油田,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还有在庆阳山洞里发现的石油,可惜以前学的和工作内容和与石油炼化都不沾边,这个时代也没有设备,不然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成为工业革命的引领者。 想想飙升的油价,现在这样只当普通的燃烧物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林差爷,先前你说的,我想试试。”胡蓉蓉低垂着头,手紧紧捏着衣角。 林子平呆愣了一瞬,反应她说的什么道:“可以啊,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家的家业是我外公的,是我娘的,可后来外公去世,便逐步被我爹侵占,他打压原来的掌柜,后来还和魏知县勾结,哄抬粮价……” 林子平连忙捂住她的嘴,警惕看了看四周。 见四下无人才放下手道:“胡小姐这些话可不要乱说。” 胡蓉蓉虽然戴着面巾,但能明显感觉她黯然的情绪:“林差爷放心,这些我都晓得,知道我爹背后是福春的天,我有心也无力啊。” 林子平挠挠头,这做生意也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啊. 真佩服那些穿越之前平平无奇,穿越后就成为五项全能的六边形的先辈们,也羡慕那些拥有金手指的人。 多年影视电影不是白看的,众多小说作品也不是白熏陶。 林子平脑中高速运转,半晌后建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1],胡小姐你爹与他们的来往相必是利益的往来,我觉得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胡蓉蓉诧异地抬头,声音中带有苦涩:“林差爷是建议我出卖这身皮肉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子平连忙否认。 胡蓉蓉道:“可我现在与我爹相比除了这一身皮肉,哪还能拿出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 说得也是,相比起虚无缥缈的画饼,能马上拿到手里的东西更加实际一点。 “那……那就找一个更高的靠山。”林子平看了看远处的山,突然福至心灵道。 胡蓉蓉喃喃道:“更高的靠山……” 第157章 平顶村施药 “正好现在六皇子在福春,可以找他试试。”林子平说。 胡蓉蓉希冀地看向林子平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子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你可以去福春楼碰碰运气。” 胡蓉蓉“扑通”一声跪下。 林子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将她扶起:“胡小姐,这是作甚?” “林差爷多次救我于水火,先前是我不懂事,陷害于你,林差爷不计前嫌再次救我,从此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胡蓉蓉将林子平推开,以额触地,深深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子平蹲下身拉着胡蓉蓉,“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胡蓉蓉道。 林子平使出力气将她拉起:“不是说了救你的是你自己吗?” 胡蓉蓉抿了抿嘴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子平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胡蓉蓉偏头躲开,不悦地瞪了林子平一眼:“女子的头不能随便碰。” 林子平讪讪收回手,忘了现在自己是男子,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就当你欠我吧,以后我想要什么了再问你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还很有仪式感地击掌见证。 “好了,我要去做事了。”林子平道,“你是回马车,还是自己逛一会儿?” 胡蓉蓉像是打开了什么枷锁,整个人突然就变得鲜活起来。 “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还是回马车。”说完白了林子平一眼,“以后你也少一个人在外面。” 林子平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抽出别在腰间的刀晃了晃,“看,这是我的武器。” “我知道你厉害,但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那山洞……总之听我的就是了,我还欠你一个约定,你可别死了。”胡蓉蓉道。 “知道了。”林子平将刀放回刀鞘,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变,但与接受她的好意并不冲突。 两人来到村口,张大顺已经安排人支好了桌子,两口大锅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泡。 林子平戴好口罩,对张大顺道:“叫来的人都掩好口鼻,谁家里有酒拿来洒着。” “林差爷,你说笑了吧,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家有酒,就算有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张大顺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说。 是哦,林子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怪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就掩好口鼻,间隔远一些。”林子平大声说道。 “叮——”身后传来铃铛的声音。 林子平回头,一辆骡车缓缓而来,不多时就到了林子平面前停下。 车上的人掀开车帘从车上走下。 是一个穿着红色襦袢,衣袖上面绣着兰花的图样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的人穿着短褐背着一个药箱,两人都紧捂着口鼻。 中年男子走向林子平拱手行礼道:“差爷鄙人姓钱是药堂大夫,这是柱子,本次受知县之命,特来平顶村施药。” 林子平向中年男子抱拳道:“有劳钱大夫了。” 然后颔首向柱子打招呼:“柱子你也来了。” 钱大夫诧异道:“差爷认识柱子?” 林子平点点头:“我俩是同乡,一起来的福春。” 钱大夫看看柱子,见他点头,笑道:“如此便都是熟人了。” “钱大夫,我已经安排人将水烧好,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林子平道。 钱大夫点头:“车里还有药材,劳烦差爷安排人搬下来。” 不用林子平吩咐,张大顺带着人走向骡车,往外搬货。 施药有条不紊的进行,柱子负责将药材放在锅里熬煮,平顶村的几个小伙子负责舀,几个妇人负责分发。 钱大夫看着柱子将药材放下水,然后就坐在一旁。 听说他是药堂的大夫,喝完药后,又排着队找钱大夫看病。 钱大夫看病,柱子写方子,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看病的人拿着药方,放下十个铜板在桌子上的布袋里。 流程之顺畅,林子平看得目瞪口呆。 似乎看出来林子平的疑惑,张大顺对他说:“村里偏远,看病不容易,钱大夫也不能白来,大家都这样。” 林子平看出张大顺是在解释村民给钱的事。 看大家流程这么熟悉,想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个人能力有限,林子平能改变什么?只当没看见。 到最后排队看诊的人比喝药的人还多。 以前的时代都说看病难,现在林子平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又有了直观体会。 一个村子别说卫生所了,连个大夫都少的可怜。 这场大面积的生病,也有这方面的关系,很多人看不了病,拖着拖着全家都躺下了。 哎,现在这个世道啊,活着都不容易。 不知何时,胡蓉蓉也站在林子平的旁边,看着就诊的人。 日头偏西,施药就诊才告一段落,钱大夫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肩膀,柱子送了一碗水给他。 钱大夫端着水揭开面巾一饮而尽。 林子平道:“今天真是辛苦钱大夫了。” 钱大夫摆手道:“有劳差爷了。” “那我们回去了,明天再来?”林子平询问。 “平顶村差不多了,明天到峁峁村看看。”钱大夫说。 林子平有些诧异,什么神丹妙药,吃一碗就好了? 心中这样想,口中也这样问。 钱大夫看着林子平笑道:“差爷说笑吧,这施药哪有一直施的,时间久了这药从何而来,这买药的钱从何而来?” 林子平傻眼,还能这样算的吗? 自己以前那个时代的疫情,也没见去一次直接就走的事啊,那不就成了作秀吗? 看钱大夫习以为常了样子,这肯定不是个例。 林子平看看身后,张大顺安排人将药渣捞起来,旁边涮碗的水也被收起来,村民们动作迅速,手脚麻利,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做。 回去的路上,钱大夫和柱子上了来时的骡车,林子平载着胡蓉蓉。 想到今天的事,林子平有些心不在焉,今天的平顶村施药就这样结束了吗? 第158章 为县衙站台 林子平带着胡蓉蓉回到县城,在福春楼将她放下,径直就离开。 回到小院,正好碰上回来的柱子。 林子平想到前两天的比武时发现的事,心中还有几分膈应,也没和他多说。 正好洪老二去找李琼英了,这几天没有在,随便吃了些留下的点心热了个包子吃,借口太累洗漱完就回屋。 林子平躺在床上,为洪老二的去处忧心,想自己平时要当值,这洪老二像个孩子一样,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经常去李琼英那里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想不到在这个时代,林子平突然与以前公司里面那些要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的同事产生了一点共鸣。 辗转反侧都没想出好办法来,只得作罢,改日去问问洪老二的意见。 一夜无梦,转瞬便到了第二天。 临时计划有变,接连几天去了其他村落。 情况与平顶村几乎一样,施药就是一人一碗药,随后就是钱大夫的看诊阶段。 后来听柱子说起,林子平才知道,施药的药材是药房供应的,大夫看诊时的诊金一半给药房,一半给看诊大夫和随行人员,这事也是官衙认可的。 走了一圈林子平算是看明白,这所谓的施药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老百姓自己花钱给自己看病,还要感激官府爱民如子,高炽仁义爱民。 而且这一碗药就是试用装,过后想要继续那就得付费,真是打了一把好算盘。 林子平在其中也就是个为县衙站台的作用。 想通其中的关窍,他也就开始摆烂了,陪着他们一起去一起回,中间时间就自由发挥,摸鱼也摸得十分心安理得。 他们施药看诊,林子平就骑着心爱的小毛驴在村子边瞎溜达,自己现在武力值还可以,又穿着县衙的工作服,一般人都不敢上前招惹。 这日,林子平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新坪村自己修的路修好后都没走过,准备去走走,顺便看看崔里正怎么样了。 想干就干,和钱大夫说了一声便离开。 半晌,来到新坪村,又被一群小孩挡在村口。 林子平翻身而下,自己在新坪村待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但基本混了个脸熟,将面巾和口罩拉下来,走上前道:“你们不认识我啦?” 小孩子们手持竹竿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林子平看向小孩们说:“石头,你哥何顺呢?” 其他人纷纷看向被林子平叫到的小孩,小孩先是警惕地打量着林子平,然后脸上的神情转变为惊喜:“子平哥,你怎么来了?” 不待林子平回答,转头对其他孩子说:“这是林差爷,就县衙里面帮我们修路的那个。” 孩子闻言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将面巾和口罩又往下拉拉,露出整张脸。 “是他,以前还给过我糖吃。” “对对,我还看他搬过石头。” ……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大家确认了我的身份,谁帮我通报一下啊?”林子平笑吟吟地问道。 他们看看林子平,最后石头站出来道:“子平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虎子哥和我哥。” 说完哒哒跑开。 孩子们虽然认出林子平,眼中戒备倒是没有,但仍旧离林子平远远的,好奇地望着他。 林子平找了棵树将“五菱宏光”栓好,将口罩和面巾戴好,然后走向剩余的这些孩子面前,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糖,蹲在他们面前道:“一会儿我要进去找崔里正,你们帮我照看这毛驴,我请你们吃糖怎么样?” 孩子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子平手中的糖,但没人上前。 自己基本将福春大大小小的村落走了一个遍,这新坪村与其相比,太过于与众不同。 首先村子里面的人的精神面貌就与其他人不同,还有早上的操练,怎么说感觉和自己在电视中看到的那种全民皆兵的情况很像。 村里面的建筑也与其他不同,布局好像有点像罗盘,建设方面展露出来建筑规划的雏形。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将洪老二安置在此的念头。 林子平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一会儿可以和崔里正商量商量,若他同意再问问洪老二的意见。 “林小官爷你怎么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抬头望去是张小虎和何顺并肩而来,石头跟在两人身后。 林子平站起身来:“刚好在这边办差就过来看看。” 两人走到林子平旁边,何顺说:“好久没见林小官爷了,前两天村子里的孩子还在念叨你呢。” 林子平看了看旁边站着好奇望着自己的孩子,回想刚才的情况,笑着道:“是吗?崔里正在吗,我去看看他。” 张小虎面露遗憾:“林小官爷来得可真不凑巧,崔叔这两天刚好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没啥,就是县衙这两天在施药,我来和他说一声。”林子平回答。 张小虎道:“这我倒是听我爹说过,前几天是不是林小官爷到平顶村就是去施药?” 还不待林子平回答,何顺问:“什么施药,我们新坪村从来没有过啊。” 张小虎想了想道:“我差点忘了,好像是当时崔里正带领大家建新坪村的时候就和县衙说过,新坪村每年税收照给,徭役照做,就不要官府的救助这些了。” “啊,这是为啥?”林子平疑惑问道。 “这我倒是听我娘说过,县衙把这一片划分给我们让我们修房子,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在厚着脸皮要帮助。”何顺回答。 张小虎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我倒是没有听过,那我回去核实核实。”林子平道,顺手将手中糖放在何顺手中,“今天来得匆忙,就不去叨扰何大娘了,改日再来。” “林小官爷进去喝口水吧。”张小虎道。 林子平笑着婉拒,走向“五菱宏光。” 何顺将糖塞到石头手中,和张小虎跟在林子平身后道:“那我们送送你。” 林子平摆手不用,三人又是一波拉扯,最后张小虎两人一起送林子平离开。 第159章 古怪的屋子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林子平啃着包子,一边哼着歌,悠闲地走在新坪村新修的路上。 想到刚才何顺说上次“五菱宏光”跑到新坪村,正好看见路边的一丛绿草,林子平翻身而下拔起来喂给它吃。 “五菱宏光”也不挑食,吭哧吭哧吃得起劲。 林子平摸摸它的鬃毛,不由眉开眼笑,真不愧取名“五菱宏光”和神车一样92,95都能用。 道路渐渐崎岖,林子平和“五菱宏光”走走停停,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了峁峁村。 上次从猫猫山下来,匆匆而过都没仔细观看,和被抓的那天情况一样,村子里十分破败,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更加萧条。 林子平越走越奇怪,上次来没人可以理解是被抓到猫猫山去了,如今山匪已经被抓,按理说被抓上山的人应该也回来了,怎么这个村子里面还是没人呢? “五菱宏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踌躇不前,不安地刨着地。 林子平小心地查看四周。 突然他感觉右侧有什么东西袭来,急忙弯腰躲避。 “啪——” 东西落在地上,林子平看去,一团灰扑扑的布,看上去有些眼熟。 林子平收回视线向袭击自己的方向看去,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驾——” 他驱马追去。 那身影小巧灵活,依靠地理优势穿梭在房屋间。 “五菱宏光”此时也高度配合,在林子平的指令下撒丫子就开始奔。 “吁——” 林子平勒停“五菱宏光”在一间茅草房前停下。 这好像好像上次自己扔下布袋的地方。 袭击自己的是上山前提醒自己的小女孩吗?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股难闻的味道,直冲林子平的鼻子。 “呕——” 太难闻了,林子平忍不住弯腰干呕。 就像老鼠死了,尸体腐败的味道,上次来也有,这么多天还没消散吗? 林子平掩住口鼻,重新走向那房屋,谁知随着靠近味道越来越烈。 心中不由骂骂咧咧,走进房门,一脚踹开。 房门摇摇晃晃轰然倒塌,惊起一片灰尘。 “呕——” 房门打开,那腐臭味扑鼻而来,林子平连忙推开,真正地吐出来。 这里面是死了多少老鼠,才能这么臭啊?! 待灰尘散去,林子平抽出腰间的刀,小心翼翼地走进屋。 讲真,有时林子平都很佩服自己, 说胆子大吧,有时唯唯诺诺,说胆子小吧,从小就对奇闻轶事相当感兴趣,更是各类刑侦视频的忠实粉丝。 也仅限于看看,对什么“一人不进庙,两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之类也比较避讳,但来到这个时代,自从有武艺傍身后,曾经讳莫如深的“青纱帐”“深树林”也敢独自前去了。 就像现在,明明知道那房屋有古怪,还是进去了。 谁知进去后,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屋子布局很简单,一室两厅,外面一切正常,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一张桌子摆在中间,几把椅子,一堆杂物。 而里面一间,由于阳光不能直接照射进来,显得有些昏暗,但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一间卧室。 屋内摆了一张床,床上还依稀可以分辨躺着一个人。 林子平以为是刚才看到的身影,握着刀缓缓靠近。 鞋子踩到地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声音在房间显得格外清晰。 “嗡嗡——” 林子平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自己面巾上,也没在意偏偏头试图驱赶,全身心的屏住呼吸,走进床。 床上的人盖着被子背对着林子平。 他用刀将被子挑开,又用刀背扒拉了一下那人。 明明动作不大,使得力气也很小,那人却一下翻过来平躺着。 林子平按捺着心中的诧异,又靠近了一些。 谁知看清后,不由吓得一声尖叫。 床上的人披散着头发,没被头发覆盖的地方已经腐烂,上面还是蛆虫在蠕动。 旁边还有一个人,睁着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反着光。 现场画面太过于冲击,大型刑侦片照进现实。 上一次看见这样骇人的场面还是上一次了! 不合时宜地,林子平脑中响起曾经晚上刷的视频里的话:躺在床上的不是活人就是死人。 “你吵到我娘了。”一道声音打断林子平的尖叫。 林子平呆愣三秒,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和自己说话。 事实证明躺在床上的不是活人就是死人是道假命题,因为还有死人和活人。 林子平还是有些叶公好龙了,面对如此情形,吓得两股颤颤,尖叫后转身就跑。 所幸“五菱宏光”还等在外面,林子平扶着它的背,扯开面巾开始大吐特吐。 什么一群死老鼠,里面明明死了一个人。 “你弄脏了我家,我可是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身后的声音中有些生气。 听到这声音林子平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想到屋里的人又退后了两步。 “不好意思哈,我马上清理。”林子平讪讪地笑道。 用脚扒拉路边的泥土,将刚才吐出来的东西掩埋起来。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走了。”林子平想到刚才屋中的画面不敢直视面前的人,垂着眼说道。 “我认识你,你上次在我家门口留下了包子。”那人继续说。 林子平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小小的一个,看上去还没有“五菱宏光”的腿高,蓬头垢面看不出长什么样,破破烂烂的衣服挂在身上,踢踏着一双破鞋。 “嗡嗡——”的声音又传来,林子平似又看见屋中的情形,偏头干呕起来。 “你是官府的人,我知道你在找什么。”眼前的小人继续道,“跟我来吧。” 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林子平还是老实地拉着“五菱宏光”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两人便绕上了山,小女孩踢踏着不合脚的鞋,穿梭在林间走得飞快,不时停下来等着林子平。 随着时间推移,林子平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问道:“这村子其他人呢?” 小女孩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石子抛出去:“死了吧” 都死了?! 林子平大吃一惊,原来以为被抓到山了,其实是死了吗? 但看了看前面的小人和屋中的情况,林子平猜测她不一定懂得生死的概念。 “你怎么一个人在村子里?”林子平继续问道。 小女孩转头看了林子平一眼:“你不是看见我娘了吗,你还吵醒了她睡觉,要不是我娘说你是个好人,上次我才不提醒你。” 第160章 杀! 什么? 林子平感觉脊背发凉,汗毛倒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希望上次的时候她娘还活着。 想自己曾经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如今这个信念又开始摇摇欲坠。 林子平心中默念核心价值观,嘴上什么都不敢问了,脚下放慢脚步,再次拉开和小女孩的距离。 越走树木越密,拉着“五菱宏观”走得越发艰难,林子平只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小毛驴绑在树上,继续跟着小女孩走。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村其他屋子怎么空着的?” …… 吧啦吧啦,林子平嘴都说干了,小女孩也没搭理林子平一句,还越走越快。 林子平暗暗加快脚下的步伐,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果真是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以前那个时代走过再难走的路也至少有人走过,如今,一脚走下去都不知道脚下有什么。 “就在前面了。”小女孩回头道,“小心一点。” 两人爬上一个山坡。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 林子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山坳,山坳里面建了几间房子,房子外还有人拿着兵器不时走动。 这……这是山匪?! 林子平手不由自主摸着腰间的刀,准备走近去看看。 小女孩一把将林子平拉住低声道:“你干什么?” 林子平压低声音回答:“你躲在这里,我去看看。” “跟我来。”小女孩拉着林子平的手就走。 林子平思索一瞬,顺着她的力道就走。 两人走到高处,爬在一块巨石上,山坳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小女孩道。 找什么? 林子平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你们县衙都来了好几波人了,我知道你们在找山匪,那天我看见你和县衙的人押着山上的土匪一起下山的。”小女孩回答,“人在下面了。” 那天这个小女孩在场吗? 林子平仔细回想了一下,按理说她这么特别,看过应该有印象啊,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看下面。”小女孩指了指下面。 “哦哦。”林子平收回视线随口答应。 刚刚这小姑娘的那眼神是鄙视吧。 想自己好歹活了接近五十年,怎么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鄙视了。 林子平心中隐隐有些不服气,但没有表现出来,看了小女孩一眼,转头仔细观察下面的情况。 山坳里有六间木屋子,一人站岗两人在巡逻。 如果只有这三个人,加上偷袭,林子平估摸有20%赢的把握,但问题的关键就不知道屋子里面还有没有人了。 “出去。” 在林子平盘算之际,屋中有人出来。 他连忙压低身体,微微抬头向下看去。 又有几个人从木屋里面出来。 哦豁,1v五人以上的多,硬上毫无胜算。 林子平审时度势,打起了退堂鼓,准备趁着山坳没人注意悄悄离开。 “动作麻利一点,将这些人斩杀后我们就离开。”山下传来声音。 林子平闻言,再次抬头看下去,有三个人手脚被绑,推倒在地,旁边站了两人。 “救……我……“ 林子平的视线与其中一个瘦高个在空中交汇。 被人看见了! 林子平连忙缩回头。 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自己? 林子平心中斟酌一瞬,果断从背包里摸出弹弓。 眯眼——瞄准——放—— “啊!是谁!”下面的人声音中有明显的慌乱。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林子平又连续射出几个石头。 “走!” 林子平拉着小女孩起身就开跑,见旁边有泥土,又扒拉了一些下去。 “在那里!快上去抓住他!” 山坳中一片嘈杂。 林子平拉着小女孩东躲西藏。 “你从那边走,一会儿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林子平放开小女孩的手嘱咐道。 不待她回应,林子平朝山坳中跑去。 靠近山坳,林子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暗暗观察。 刚才在巨石上的动静,引起两人去查看,现在还没有回来。 山坳里留下的人一人被打中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另外一个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木屋里可能又有四个人出来,正持刀警戒,严阵以待。 现在可见的就是敌方九人,四个正常,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个伤员,还有一个生死未知。 “官府的人来了!”林子平一边朝山坳跑去,一边大喊。 山坳的人看见突然出现的林子平一阵慌乱。 虽然这工作服丑是丑了点,但现在还是有点作用。 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林子平冲过去就朝最近的人飞踹过去。 场面更加混乱。 林子平左支右绌,暂时占了上风。 时间流逝,见林子平没人支援,山坳中的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大喊道:“只有他一人,大家一起上,捉住他找当家的领赏!” 林子平握紧手中的刀,攻势更加迅猛。 对方却仗着人多,打起了消耗战。 男女之间体力的差异是一道难以越过的鸿沟,尤其是在对方人多的情况下,林子平渐渐露出疲态。 此时出去查看的两人也回来加入争斗中来,双拳难敌四手,形势对林子平越发不利。 林子平抿了抿嘴,一边打,一边找寻时机逃跑。 见林子平已落下风,对面的攻势也渐渐缓的下来,领头的人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兄弟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别把人玩死了,官府的狗腿子,可值好几两银子。” “哥哥说得对,不要一下弄死了,还得给老五报仇,哈哈……” “看着细皮嫩肉的,又这么能打,肯定带劲!” …… 见对方越说越离谱,耳边萦绕着污言秽语,林子平明白今天这事不能善了,比其死落入对方手里的下场更惨。 咬紧后槽牙,林子平握紧刀,趁几人说得起劲,一刀砍向最开始开黄腔人的脖子。 顿时鲜血涌出,喷到林子平脸上,刀也卡在那人脖子上拔不出来。 林子平连忙退后,抽出绑在靴子里的匕首,与几人对峙。 “嚯嚯——”那人捂着脖子,轰然倒地。 剩余的人被突然的变故惊得呆愣在原地。 领头的那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老三——” 其他人目眦尽裂指着林子平说不出话来。 “杀!” 第161章 从众 几人大喝一声,就朝林子平冲来。 此局已成死局,唯今只有死战到底。 林子平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对方撒去,随后握紧手中的匕首迎战。 上步上刺、弓步反刺、马步侧刺…… 再一次感谢大学军训教官的辛勤指导。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平累的气喘吁吁,身上也伤痕累累。 对方几人也没讨到便宜,地上躺了五个,另外四个也是鲜血淋淋。 但无奈林子平还是落败,被打倒在地。 见他躺在地上四人踌躇不敢上前。 过了半晌见林子平不能动弹,四人中较矮的一个按捺不住上前查看。 他伸腿踢了踢,见林子平没什么反应,泄愤一般狠狠踹了两下。 “你不是很能打吗?起来啊,继续啊!”见林子平还是没有反应,他转头对其他三人道:“大哥,我将他带过去,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说完弯腰想把林子平拖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子平蓄力而起,将手中匕首狠狠扎在他脖子里。 熟悉的“嚯嚯——”声响起,林子平也重重摔倒在地。 剩下的三人担心林子平还有什么后手,推搡着都不敢上前。 见此,林子平心中暗笑,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天。 山坳不算高,但在地上看上去,天空离得还挺远的,虽然被山壁阻挡切割,但现在看着天也挺大,好像还有鸟滑过。 想到曾经电视中描写的“杀一个够本”,林子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今这样算来自己也算回本了吧。 眼神余光中三人握着刀缓缓靠近。 林子平动了动,刚才那一击可能耗完了所有的力气,现在连手指头都使不上力。 双方都在无声对峙。 突然,林子平闻到一股糊味。 随后地面振动起来。 林子平转头看去,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朝自己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自己躺在地上不会被踩死吧? 想到以前报道的踩踏事件中的受害者,林子平打了个激灵。 本来都打算认命了,见到这样的情况,咬牙向旁边滚去。 “这边。”林子平的衣服被人拉住。 顺力看去,是和自己一起上山的小女孩,此时正使劲拽着林子平衣服。 林子平借力一滚,人群和自己擦肩而过。 小女孩将林子平扶到旁边,找了个地方靠着。 “帮我把背包里的水拿出来。”林子平缓了一口气道,“在这里。” 林子平侧身,方便小女孩将背上的背包取下。 “从那里打开。”林子平指挥着小女孩将背包打开,从里面取出水囊。 “喝吧。”就着小女孩的手,凑到水囊口,大口喝起来。 几口水下肚,林子平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等有力气,又翻出药对伤口进行了简易的包扎。 受伤并不严重,主要是外伤,伤口流血过多,外加太累导致力竭。 林子平趁着恢复力气的时间,顺便关注山坳的其他情况。 那群人是冲着那三人而去的,虽然没有武器,但人数上占优势。 那三人见形势不对,朝山坳外逃跑,其他人紧追不舍。 刚才的木屋,燃起熊熊烈火。 “是你点燃的吗?”林子平看向蹲在旁边的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定定地看着林子平,过来一会儿缓缓道:“我看你躺在地上都不动,以为睡着了。” 呃…… 睡着?!这种情况下能睡着也是个人才了! “躺着不动不一定是睡着了,还有可能是死了。你要探探鼻子这里看有没有呼吸,摸摸脖子有没有脉搏。”林子平指着脖子给小女孩科普。 “鼻子这里怎么呼吸?”小女孩问道。 林子平将手放在鼻子下示范:“可以一时屏住呼吸,但不可能一直鼻子不出气不进气。” 小女孩怔怔地摸着鼻子不说话。 “那屋子的火是你放的吗?”林子平问。 小女孩抬头直勾勾地望向林子平。 “官爷,官爷,这几个人抓到了该怎么处理?”一个中年男子佝偻的腰走到林子平面前道。 林子平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力气恢复了一些,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带我去看看。” 中年男子走在前面带路。 走近一看,一群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眼中神采奕奕。 见的林子平过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三个人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起伏的胸膛证明还活着。 其余的几人,有三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其中两个人脖子上还扎着林子平的刀和匕首,看着有些骇人。 还有三人一脸痛苦,小声地哼唧。 林子平走上前抽出刀和匕首,将血迹趁干净,收了起来。 “你们都是哪里人?”林子平看向那群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明显是被抓来的人问。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林子平听了半晌,了解到他们有的是附近的村民,有的是路过的人,有的是抓来的工匠。 “最近福春县衙在剿匪,正好你们可以到县衙去登记,好联系你们的家人。”林子平说,“家在这附近的可以直接回家。” “官爷,那……这几人怎么处理?”刚带林子平过来的中年男子问道。 看了看地上的人,这一段时间已经够扎眼了,现在就不要再往各位领导身前凑了。 想及此,林子平道:“你们将他们带到县衙,你们奋力反抗才将他们制服的。”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中年男子连连摆手,“这是官爷你的功劳,我们怎么能冒领。” “对啊,官爷是你制服他们的。” ……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林子平压压手,待人群安静下来说:“诸位,请听我一言,今天没有大家的帮助,仅凭我一人难以抵抗这几名匪徒,这是大家的功劳。” 见众人没有反对,林子平接着道:“大家被山匪抓来,本就是平白无故遭罪,用他们换取赏银也算一种补偿,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分内之事,算什么功劳。” “好,说得好!”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 “说得好!”其他人也跟着大声喊道。 中年男子也一脸感动。 这要换一个时代,林子平高低能收一打锦旗了。 他看向第一个说话的人,是最开始看见自己的瘦高个。 这时,又有人说:“官爷这样说,让我们情何以堪,你和我们一起回县衙,我们给你作证。” “是的,我们给你作证。” …… 林子平想找到说话的人,但从众的太多,完全找不出刚才是谁说的。 第162章 后会有期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办。”林子平摆手拒绝,“带着人你们自己去县衙。” 中年男子还想劝说,见林子平态度坚决也不再说话。 林子平见他们围在一起不知商量着什么,便慢慢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休息。 想当初杀了洪管事后,还崩溃大哭,第二次在姜万钰死了以后也感到不安。 如今一天好几个人没了性命,虽有一些触动,但不多,难道真是经历多了就习惯了? 小女孩见林子平离开,也跑过来蹲在他的旁边。 林子平想起来背包里面还有个馒头,拿出来掰成两半,递了一份给小女孩道:“吃吧。” 小女孩接过来,又分了一半揣在怀里,捧着另一半小口小口递吃起来。 “这也给你。”林子平将手上剩余的馒头也塞在小女孩手中。 小女孩有些惴惴不安,小声解释:“我娘还没吃。” 林子平又想起山下屋里的情形,更加没有胃口,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我不饿。” 小女孩不再顾忌,捧着馒头大口吃起来。 “你娘……”林子平想提醒小女孩她娘已经死了,张了张嘴又咽回想要说的话。 算了,有时候相比谎言真相更加残忍。 “躺着不动真的是死了吗?”林子平没说,小女孩倒是问起来。 林子平想了想道:“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睡着,还没到醒来的时间。” “嗯嗯,这馒头真好吃,等我娘醒来我让她给我做。”虽然头发遮挡了她大半部分脸,但声音中听出来小女孩还是高兴的。 真是小孩子,话题转的开,林子平问:“你叫什么?” “我娘叫我阿宝。”她回答。 “阿宝你慢点吃,别噎着。”林子平嘱咐。 两人说话间,刚才的中年人带着人走过来道:“官爷,我们商量了一下,他们下山去县衙,我们几个就不去了。” 林子平看他指的人,一共四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刚才的瘦高个。 “你们商量妥当就行,天色不早了,你们先离开吧。”林子平道 此刻他力气还没完全恢复,而且本来安排监督施药的,结果弄一身伤回去,别人问怎么受伤的,太难解释了。 见林子平没有意见,其他人纷纷上前和他告别。 叮嘱他们一定要看好山匪后便让他们离开,里面有周边村子的人,倒也不怕他们找不到路。 看着他们离开,林子平稍稍放松下来,好几次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但仔细看去又找不到人,那种如芒在刺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几人又合力将木屋的火扑灭,结伴下山。 林子平转头看向中年人问:“你们怎么不和他们走吗?” 中年人道:“鄙人姓张,官爷可以叫我张立生,这是我的两位堂弟,天生、地生,我们是来福春投奔亲戚的。” 林子平从善如流抱拳行礼:“叫我林子平就行,这两位?” 剩下的男子向林子平拱手行礼:“小生王乡演,这是内人,我们出来游学,准备到京城赶考,谁知到了这里……让你们见笑了。” 林子平道:“自古功名亦苦辛,如今也算柳暗花明,不必介怀。” 王乡演神情一愣,随后笑道:“林官爷说得是。” 林子平转头看向张立生问:“张……立生,你们不是去福春投奔亲戚吗?怎么不一起去县衙?” “这小姑娘为了救我们,将这房子点燃,也不能不管不顾,看它烧完我们再走。”张立生回答,“这木屋还是地生搭建的了,烧了……烧了也好。” 林子平诧异的看向张立生还怪有安全意识的。 “地生搭的?!”林子平看向其余两人。 矮一点的那个腼腆笑了笑说:“让林官爷见笑了,我在家跟着伯叔学了几年。” “那山寨里的房子也是你建的吗?”林子平想到短短十几天就变样的村子问道。 张地生挠挠头:“山……他们要求我们几天重新建一批房子出来,我们商量将就原来的材料随便搭起来的。” 林子平默默伸出了大拇指,果然高手在民间,算得上换了一个村子,居然说随便搭起来的。 “林官爷谢谢你救了我们。”旁边的瘦高个说,也是张天生。 “你当时怎么看见我的。”林子平觉得在石头上还是藏得比较隐蔽的。 不过要不是张天生看见,自己会偷偷地跑点,也不会这么狼狈。 “我……小人天生看到比别人远。”张天生不好意思道。 “看得比其他人远?” 看来张天生这是视力好,别说来到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脑自己的视力也好像不错。 “对,前面那棵树上有标记,那背后还有什么东西。”张天生现场就开始演示。 林子平眯着眼看了看,都是树没什么特别的啊。 “林官爷,天生确实看得比较远。”张立生道。 林子平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看到张天生说的,不过这地方倒是有些熟悉。 王向演说:“既然这样,我们去看看吧。” 林子平没有反对,一行人又向张天生说的方向走了大概十分钟。 果然树上有标记,还是林子平自己刻的,那树后的东西就是“五菱宏观”。 “张天生,你果然厉害,这是我的毛驴。”林子平解开栓“五菱宏观”的绳子,又转身对张天生赞赏道,“可有学过射箭?” “农家子弟,哪有机会学这个。”张立生笑道。 “不要浪费这个好天赋,没有弓箭可以扔石头嘛,这样一扔一个准。”林子平示范着。 “林官爷讲的有理,天生回去我们就联系。”张立生笑道。 …… 几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到了山脚。 “山高水长,林官爷我们来日再见,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以后有用得着我王某人的,到京城王家酒楼找我。”王乡演拱手行礼道,他旁边的女子也微微福身。 “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俩这个时候赶路恐怕有危险,何不先到县衙歇歇脚再离开?”林子平建议。 王乡演摆手:“出来好多天了,该回去了。” 林子平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王乡演夫妻俩离开后,张立生三兄弟也向林子平告辞离开。 第163章 救火 “你们不是要到福春投靠亲戚吗?”见三人也要离开林子平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们也没有来过,但来信说就在这附近,我们再找找看。”张立生回答。 阿宝的村子除了她就没其他人,除此外这附近好像没什么村子吧,难道是去新坪村? 林子平想了想咽回要说的话,几人不过萍水相逢,不刨根问底是最大的尊重,就算三人是坏人,这个时候挑明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反而不利。 他也不做挽留,相互见礼后便各自离开。 见三人离去的背影,林子平再次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到三人离开时怪异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子平还是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又看向跟在自己旁边的小女孩问道:“阿宝,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阿宝看了看林子平,摇了摇头。 见此,林子平也便没放在心上。 但看着阿宝,不知为何,她从下山开始就看起来呆呆的,全没有上山时候的机灵劲。 林子平习惯摩挲着下巴,感觉到脸上有东西,从背包里掏出手帕擦脸,擦了一帕子暗红的血渍。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刚才那山匪的血喷在脸上了! 想必张立山三人想提醒自己的也是这个吧。 一脸暗红的血,原本的相貌都看不见了,这个样子回去确实有些吓人,还容易引起恐慌。 林子平用了好几张帕子才将脸擦干净。 又是想念卫生纸和湿巾的一天。 看了看旁边不在状态的阿宝,林子平蹲下身,和她对视:“你愿意和我离开吗?” 阿宝看向林子平道:“我该回家了,我娘还在等我。” 两人对视,林子平从阿宝执拗的眼睛中看出了执拗。 “好吧。”最终林子平妥协。 两人共行一段路,便分道扬镳。 目送阿宝的离开,林子平也翻身骑着“五菱宏观”离开。 回想今天的事,好像是有一些冲动了,不过结果还算可以。 想起刚才问阿宝要不要随自己走,还是嘴快了,没考虑后果。 带回去了怎么安置这就是一大问题,就像洪老二现在还没有一个妥善的去处。 这个时代没有完善的福利体系,没有成体系的学校,随自己离开也只能送县衙,由县衙统一进行安排,就像从地道中带出来的小孩一样,都不知道现在去哪里了。 林子平认真反思,超出能力的善意对人而言就是一场画饼。 “五菱宏光”突然加速,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林子平回过神来,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疼痛的承受能力较以前果真有较大的提高。 以前磕破皮,扭到脚都能疼的呲牙咧嘴,如今这么伤口也能面不改色。 还有以前鸡都不敢杀,现在杀人也好像没什么感觉。 林子平有些懊恼夹杂着丝丝恐慌。 自己和这个时代的人越来越像了。 思及此,林子平拉紧缰绳,驱动着“五菱宏光”快点走。 到拐弯处,突然看到远处冒起了黑色的浓烟。 林子平急忙停下来,第一反应是山上的屋子的火又燃起来了。 但仔细看了看方向不对,微微放下心来。 虽然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树木潮湿,不一定能烧起来,林子平还是不放心地赶着“五菱宏光”朝那方向走去。 越走越心惊,这不是去阿宝村子的方向吗? 难道山匪还有漏网之鱼,现在来寻仇了? 还是张立山和王乡演几人是坏人,追着过来了? …… 心中千回百转,林子平按捺住着急,重重挥动着鞭子,让“五菱宏光”加快速度。 阿宝的村子大部分是茅草屋,火势蔓延地相当快,等林子平到的时候熊熊烈火,难以靠近。 “阿宝——阿宝——” 林子平只能隔着火焦急地呼喊,但嗓子都喊哑了毫无回应。 他找了一把树枝扑火,但火势太迅猛了,根本没什么用,反而被浓烟熏得咳嗽不止,睁不开眼睛。 “嗯昂——嗯昂——” 热浪袭来,“五菱宏光”烫的直叫。 这走了也没多长时间,这火怎么燃的这么快啊?! 根本靠近不了,林子平将周边的可燃物清理,避免火势蔓延。 “林小官爷,你怎么在这里?” 林子平回头看是张小虎和何顺。 “你们来得刚好,快来帮忙……咳咳……咳咳……来帮忙灭火,里面还有人!”林子平擦了擦溢出来的眼泪道。 两人脸上虽有疑惑,但听到里面有人也赶紧过来帮忙。 三人用树枝扑火的扑火,铲土的铲土,天色全黑,大火依旧没有半分衰减。 没有办法,只能清理一条隔离带出来,等火势慢慢地熄灭。 “林小官爷来喝口水。”何顺递来一个竹筒,里面盛满了水。 林子平也没客气,接过来大口喝起来。 “这火一时半会熄灭不了,林小官爷来这边歇歇。”张晓虎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石头招呼林子平过去坐。 林子平将竹筒递给何顺,走到张小虎旁边一屁股坐下。 一坐下就感觉全身发软,浑身酸痛。 这一天过得什么日子,早出就算了,晚上看来也归不了,期间又是捉匪,又是救火,受伤还不能报工伤。 敬业福都已经配不上自己了。 “林小官爷,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张小虎问道。 林子平叹了一口气:“我从新坪村出来,本来是打算回县城的,这不是路修好了从来没走过,我就打算走走看,谁知走着走着迷路了,好不容易绕出来,看这里起火了就来救火。” 三分真七分假,挑挑拣拣,林子平将今天的经历编造了一番讲出来。 “不对啊,林小官爷,你是看见起火才来救火的,怎么知道里面有人啊?”何顺问。 呃…… 这…… 这何顺看着老实巴交的,想不到还是个逻辑小天才。 林子平一脸诧异反问:“村子里面不住人吗?” 张小虎说:“村子里面当然住人,但这个村子不一样,这里好长时间没人了。” 好长时间没人了? 林子平心中一惊,他很确定那阿宝是个大活人啊,怎么会没人?! 想必张小虎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潮,危言耸听,林子平诧异道:“怎么会好长时间没有人了?” 第164章 机遇 “听说被山匪杀了。”张小虎道。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的火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火光映照下,将黑暗的夜空照的通红。 林子平想到阿宝,想到床上躺着已经腐烂的女子。 他们可能是村子的幸存者,可能是路过的旅人,但不管他们是谁,从何而来,最终都化成一缕尘烟消散于天地。 大火燃烧了一夜,在第二天中午才渐渐显露出熄灭的迹象。 三人一边用土掩埋,一边进村子里查看。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瓦片也被烧的黑漆漆的,与灰白的灰烬交织,木梁也烧的变形,东倒西歪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烟味。 按照记忆的方向,林子平走到阿宝的住的屋子,茅草盖着的屋顶早已成为一捧灰。 见张小虎和何顺拿着树枝在灰里扒拉寻找着什么,林子平向两人说了一声便离开。 回到小院里,柱子没有在,林子平也不想去县衙,翘班躲在屋里。 将身上的伤重新清理的一遍。 手臂上被划了好几道伤口,大腿上也有。 林子平照镜子时,才脸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大概有五厘米长,正好在脸颊上。 不会毁容了吧?! 这张脸可比以前的好看太多,因为天天朝外跑,显得有些黑,林子平还嫌不够,还增加了几个黑度,又把眉毛描粗,鼻翼画高,相较于女子的柔美多了几分刚毅。 虽然装扮成男子,但到底不是,能接受黑,但有疤是万万不行的。 脸上的伤痕虽然没有再流血,但伤痕两边有些泛红。 林子平不敢将用在身上的药用在脸上,只能用淡盐水轻轻擦拭。 镜子是铜镜,看得不太清楚,林子平只能拿近了仔细看。 本来是看脸上的伤痕,看着看着就转移了注意力。 这眼睛真亮,和以前那个时代戴着眼镜,有些黯淡的眼神真不一样。 还有这脸蛋看不出一点毛孔,没有红血丝、没有痘。 就是这黑眼圈有点重,挂在脸上不太协调,看来得改善作息了。 林子平又将镜子拿远了一点,学着李琼英的样子柔柔一笑,别说还挺像。 又学着高炽的样子,斜睨一眼,尽显霸气。 哎,这个时代娱乐项目真是太少了,对着一块模糊的铜镜都能玩半天。 林子平停止自己幼稚的行为,戴着头巾出去吃了一碗面,回来补觉。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林子平被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福春县城,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 披衣下床,林子平整理仪容,推门而出。 昏黄的光亮从厨房投射出来。 “少爷,你回来了,锅里面我留了饭菜,现在还热着呢。”柱子本来蹲着烧火,看见林子平连忙起身招呼。 林子平摸摸肚子,下午吃了一碗面就躺着睡觉,现在还真有点饿了,看来睡觉也是体力活啊。 “是有一点饿了,你坐着,我来拿。”林子平说话间走进厨房,打开锅盖端出饭菜。 林子平嫌麻烦,站在灶台前就开始吃。 “柱子,这两天怎么样,钱大夫有没有问起我来?”林子平一边吃,一边问。 “这两天分给我们的村子基本上都走了一圈。”柱子添了一根柴,头也不抬地说道,“钱大夫比较满意。” “村民们病情控制得怎么样?”林子平继续问。 柱子说:“差……差不多了,基本都来喝了一碗药,药渣我们也没收走。” 林子平点点头,还想继续问,柱子道:“少爷在外面累了一天,水烧好了,我提进屋去。” “好,我洗完碗来帮你。”林子平几口将剩下的饭扒拉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三下五除二,林子平将碗洗干净,就过来帮柱子提水。 “少爷,你脸怎么了?”柱子看到林子平脸上的伤口问。 “无碍,划了个小口子。”林子平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会无碍,女……怎可脸上留疤?”柱子拧着眉严肃道,“嬷嬷好像留的有药,我去找来。” 说完柱子便匆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白玉小罐子过来。 “少爷,你洗洗手擦药,这里我来。”柱子将罐子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接过,也不矫情推辞,洗干净手,顺便洗了一把脸,回屋敷药。 先在手上的伤口轻敷了一层,凉凉的,润润的,没过一会儿就伤痕看着就没那么红肿。 虽然整个林府都神神秘秘的,除了自己喝的那个药有些副作用,其他的药效果是真不错。 林子平又跑到外面将涂药的小勺子用开水煮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小团药抹在脸上。 又将背包拿过来,林子平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打算重新整理一遍。 水囊、手帕、火折子、馒头屑、药瓶、还有阿宝还回来的布袋。 “少爷,水好了。”屋外传来柱子的声音。 林子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打开门接过柱子手上的水:“你早些休息吧,我自己来。” “那好,锅里我还烧了水,灶膛里面还有火,少爷不够加一些。”柱子道。 “知道了,早点休息。”林子平回答。 柱子打了一个哈欠,不好意思地向林子平告辞。 林子平将水提进屋。 这个时代没有浴室,没有自来水真是麻烦。 虽然下了一段时间的雨将基本的吃水用水需求解决,但水都在井里,还要打水,用起来太不方便了,尤其是冬天快到了,热水供应滞后,生活水准大打折扣。 心中吐槽万千,但实际却半点办法没有,没有水泵,水管,热水器,小环境不允许,大环境更没条件,林子平也不会做,目前只能维持现状。 就着水将衣服、刀、匕首清洗干净,林子平准备把背包和布袋也洗洗。 布袋是原本是白色的,但现在灰扑扑,看起来脏兮兮的。 林子平放在水里泡着,准备明天在洗,谁知泡在水里没一会儿就浮现出来一幅图。 见此,林子平有一瞬的惊讶。 遇水显字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特殊的颜料,牛奶、柠檬水、白醋写字加热也能实现。 重要的上面的图,在这个时代用这个隐蔽的方法,肯定掩藏着什么大秘密。 穿越果真享受的是主角待遇啊,这妥妥的明显就是机遇啊! 不容多想,林子平找来纸笔,急忙记下来。 第165章 征税 照着布袋上的图样,林子平完完整整地勾勒出来。 好消息是能看懂上面是一个房子,房子后面有座山,山上有棵标志性的大树,还有一些是弯弯曲曲的线。 坏消息是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 林子平将布袋捞出来,拿着纸张对着烛光仔细翻看。 半晌,最终放弃。 想想也是,以前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使用导航都要转几个圈才能分清方向,现在这张信息不明确的纸能说明什么。 林子平翻出藏在床底下的柜子,里面放着从戴勤家拿出来的金子和书,还有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写写画画, 他将纸塞了进箱子里,又里面拿出一张纸,上面已经写了两笔,林子平又增加了三笔,刚好是个“正”。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一夜昏昏沉沉,将睡未睡。 今天当值,林子平揉揉发懵的脑袋,又开始打工生活。 来到县衙,当时耗资百两银子用于正衣冠、辨善恶、明是非的铜镜已经落上厚厚的一层灰,原本摆在县衙进门处,现在也被挪在角落,进出的人还嫌碍眼,不时还有骂上两句抱怨一通。 林子平照着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口,药效不错在慢慢结疤了。 来到兵房向柴巡吏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进展,请示下一步计划。 柴巡吏听完道:“既然已经差不多,你便不用去了,顺便将这两天的事梳理梳理写下来。” 林子平一愣,这个时代也要写工作总结? 见林子平没有回应,柴巡吏补充道:“魏知县要上报给六皇子殿下。” “是。”林子平虽仍有疑惑,但还是抱拳行礼。 “对了,快要征税了,你和户房对接一下,如果没事就和快班壮班的人一起去。”柴巡吏安排道。 白新就在户房,上次戴勤的房子还没感谢人家了。 “好,柴巡吏那我去户房看看。”林子平抱拳告辞。 柴巡吏没有说话,挥挥手同意林子平离开。 从兵房走出来,正好遇到石勇。 “子平来了。”石勇向林子平打招呼。 林子平笑着道:“石哥,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石勇道:“能有什么,猫猫山的事呗。” “这事我听说由六皇子殿下负责,恭喜石哥能跟着皇子殿下做事,飞黄腾达就在眼前啊。”林子平恭维道。 “八字没一撇,不要瞎传。”石勇佯装生气,但眼中嘴、角笑意怎么都忽视不了。 林子平一脸惶恐压低声音道:“石哥说的是,以后还承蒙你多照顾。” “没问题,我俩谁和谁。”石勇挑了挑眉笑道,“听老黄说你这两天陪着药房的人到村子施药,其他人都还没回来,你今天怎么来县衙了?” “这不是哥哥们照顾,给我分的村子少,昨天就结束了,今天来向柴巡吏汇报。”林子平道,“本想今天下午和石哥喝一杯的,谁知要去征税了,改天约。” “征税啊,以前这倒是个轻松的活,但今年……”石勇啧啧两声,拍拍林子平的肩,“兄弟你自求多福。” 林子平一惊道:“这……从何说起?很危险吗?” 石勇看看周围见没人,凑近林子平低声道:“以前县衙里自有银子可以补齐税收,但今年这笔银子只能从百姓头上出了,以前给一担米就可以,现在要三担米,搁你你愿意?” “怎么会涨这么多?”林子平诧异问道。 “还不是因为……”石勇猛地收回话,看了林子平一眼,接着说,“别管这么多,反正我们不用上税,你跟着其他人收齐税就行,不说了,我找柴巡吏。” 石勇明显已经不愿多说。 林子平见好就收,抱拳道:“好,石哥忙去吧,我去户房看看。” 来到户房,果然负责这件事的还是白新。 现在除了两人是同时进县衙的这个共同点外,其他的天差地别。 林子平还发挥着一块砖的作用,哪里需要哪里去,偶尔还负责背锅,白新已经管理税收和土地了。 哎,真是物比物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这是往年征税的税收名录,你自己看看。”白新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么多啊。”林子平随意翻了两页。 什么户税、丁税、关税、市税、盐税、茶税、矿税、契税…… 各种乱七八糟的税看得头晕眼花。 林子平有些懵圈,以前自己哪里接触过这么税啊,用到的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增值税、车船税,听说过就营业税、关税。 以前单单企业所得税的小规模纳税人和一般纳税人就绕晕,现在这么多种类,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税怎么分啊?”林子平问道。 白新诧异地抬起头:“分什么?你们就负责收回来就行,核对自有户房和皂班的人。” 哦,原来如此,不用去记这绕来绕去的各类税的标准就行。 “对了,今年上面专门说了粗粮和细粮分开。”白新提醒道。 “分开?”林子平诧异。 “嗯,听说是魏知县说了细粮和粗粮的税收不一样。”白新解释。 “不一样?”林子平疑惑问道。 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因为粮食涨价,挂着季巡的名头给魏知县说的细粮和粗粮的税收不一样的事。 “是的,魏知县以前去过户部,各地各种税收烂熟于心,福春的征税还是他和申主簿、冯县丞商议定下的,也没说过细粮和粗粮的税收。”白新道。 林子平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谁知道魏知县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当时自己还有勇气在他面前胡诌。 幸好知道这事的人少,林子平尴尬揉揉鼻子继续问道:“这要怎么做?” “这事我和齐捕头讲过,你问他就行。”白新回了一句,便继续开始手上的事。 林子平点点头,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这边,凑近白新道:“下午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酒?” 白新抬头看向林子平。 “叫上肖五,我们三人一起进的县衙,这么长时间还没机会聚聚。”林子平解释道。 白新说:“你不知道肖家正已经回府城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林子平诧异道,“我没听说过啊。” “中秋休沐回来以后就去府城了。”白新说,“就我们两人喝酒没劲,改天吧,我要忙了。” “好好,你忙。”林子平随口应道,转身离开。 第166章 作秀 林子平从户房出来就向班房走去,脑中回想着白新说肖家正中秋后去府城的事,白新原来在吏房待过,这人事变动最清楚不过。 前几天还一直在担心肖家正知道自己女子身份后拿捏自己,现在好像上天保佑,问题迎刃而解。 林子平心中隐隐有丝窃喜,转念却感觉不对,中秋和高炽吃饭还一副重用肖家正的样子,怎么还没两天就回府城了? 而且好像有些太巧了,为什么恰巧是中秋后呢? 这是真正的调到府城了,还是借调动的名义做其他事情去了? 想起中秋喝酒后和廖嬷嬷想当女孩的事,虽然这是林子平基于林忠和李琼英私下认识而来的“酒后吐真言”,是对他们身份的试探也是对自己年纪大身体结构、心理变化的提醒。 看当时廖嬷嬷就觉得自己看上哪个男子了,表明“真言”和谈心还是有点用的。 就是不知道肖家正调离县衙和这事有没有直接关系了。 …… 两处隔得不远,不一会儿林子平就到了班房。 刚好齐捕头在,便向他传达了柴巡吏的安排。 柴巡吏和齐捕头应该早就通过气。 齐捕头也没为难林子平直接就开始安排工作。 “小林,你是新来的,柴巡吏也是安排你来帮忙的,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齐捕头说道。 旁边站着就行,这不是就是参观学习吗?! 林子平有多年学习经验,站着看看不用动手,这流程他熟悉。 到时候自己站远一点,应该没什么危险,整体风险可控,此事可行。 心中乐开了花,但面上一副清澈愚蠢的样子:“齐捕头,柴巡吏安排我来帮忙的,我怎么能站在旁边看着。” “哈哈,小林我可是见过你的战力。”齐捕头凑近林子平压低声音,“猫猫山的那个山匪头子是你击杀的吧?” 山匪头子? 谁? 姜万钰吗? 林子平想谦虚两句,但却猛然觉得不对劲,和姜万钰的决斗是晚上,只有高炽等人清楚,况且这也并没有传回县衙,齐捕头是怎么知道的? 思及此,林子平打着哈哈岔开话题:“这只是去征税,怎么齐捕头说得像上战场,还要打打杀杀的?” 齐捕头一楞,半晌摸着两撇胡子笑道:“小林说得对,就是征税而已,有理有据,何须打打杀杀。” “何况县衙什么地方,魏知县作为福春的父母官一心为民,我们作为他的下属更应该以身作则,事事向民。”齐捕头喝了一口水,突然提高声音。 林子平被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随口附和:“齐捕头说得对,想必大家都会体会你的真心,体会知县大人的良苦用心,福春也会越来越好的。” 齐知县满意地点点头,看林子平的眼神里充满着赞赏。 林子平藏在靴子里的脚趾微缩,真是太尴尬,以前套话说得太多了,搞得现在都成条件反射,类似这样的话张嘴就来。 正在林子平脚趾要扣除三室一厅的时候,屋外跑进来一名差役。 “头儿,走了,大人们走了……”差役抱拳向齐捕头汇报。 “六皇子殿下、知县大人、知府大人走了吗?”齐捕头看向进来的差役问。 “走了,刚好他们来得时候听到头儿你的话,我看魏知县一直带着笑的。”差役高兴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齐捕头站起身来,搓着手来回踱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拍拍林子平的肩道:“不愧是莫山书院的,不愧有秀才功名,多读两年书果真不一样啊。” 林子平不明所以,只能陪着干笑。 “齐三,正好你来了,带小林下去和他讲讲明天去村子的事。”齐捕头安排。 又对林子平道:“小林啊,正好我有事,这征税门道多得很,齐三正好熟悉,让他和你讲讲。” 这是下逐客令了。林子平也不是个缺心眼,抱拳道:“齐捕头那你忙,我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向齐三兄弟请教的问题还多得很,齐捕头你忙,若有什么不懂的事再向你请教。” “哈哈,随时欢迎。”齐捕头笑着道。 林子平随着齐三离开。 “齐小哥看着眼生,原来是在哪个部门当值?”林子平问。 “我以前跟着齐捕头。”齐三回答道,“最近才来县衙的。” 哦,林子平秒懂,齐捕头的亲戚,塞进县衙的关系户。 想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离家那么远,才能得到这个岗位,果真是有的人费劲才能抵达罗马,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事实如此,真让人无法嫉妒。 “听齐捕头说,齐小哥对征税比较熟悉,我初来乍到,还得麻烦你多多关照。”林子平抱拳道。 “叫我齐三就可以了,你可是秀才了。”齐三不好意思道,“在我们村子,秀才都是老爷,见着都要行礼的。” 林子平一愣,齐捕头的亲戚这么……淳朴可爱吗? “刚才你厉害,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我见到县老爷都走不动道。”齐三夸赞道。 “你以前见过魏知县?”林子平问。 “那倒没有,不过我来县衙见过,这几天天天都见到,齐……捕头让我们在门口躲着,他们来了走了都要进去和他说。”齐三挠挠头憨笑。 原来齐捕头是领导莅临检查的作秀,一无所知的自己增加了这场作秀的真实性,算是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子平以前最是膈应这种陪领导演戏的事,基层什么样作为领导心中没数,哪个员工不想升职加薪。 只谈理想不论实际,只说奉献不谈待遇,唱高调,戴高帽不如来点实际的。 要是一天日薪能达到领导水平,天天干18小时都没意见。 没想到现在还是逃不掉。 真是晦气。 算了,打工牛马没办法反抗。 林子平收回将要溢出屏幕的怨气,挤出一抹笑容道:“哪里哪里,齐小哥你过誉了,那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只有福春好了,我们才好嘛。” 呕—— “齐小哥应该随齐捕头去征税过,给我讲讲吧,不然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拖大家后腿。”林子平转移话题。 齐三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到时候带好武器,离远点就行。” 啥? 林子平满头问号。 说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明天你和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第167章 缴粮 无所事事忙碌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眼睛一闭一睁又是新的一天。 林子平打算到县衙领了新装备便跟着齐捕头离开。 因为领东西,晚到了一会儿,约定的是城门口旁的空地,这里离县衙拴骡子养马的地方近。 等林子平到的时候,都来了好些人。 “林差爷,你来了。”齐三见到林子平急忙上前打招呼。 林子平笑着回应:“齐小哥,什么时候出发。” 齐三闻言,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看向林子平的神情更加真挚,挠挠头憨笑道:“等齐捕头来了就走。” 林子平点点头,向周围扫视一圈,旁边的人或蹲或站,有人发呆,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见此林子平也和离自己比较近的齐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没过多久,齐捕头匆匆而来。 刚才还懒懒散散的一群人,瞬间站直了身子。 林子平这才发现一群人除了齐三的衣服外,其他的明显不合身,歪歪扭扭挂在身上,有的连颜色都不一样。 县衙经费如此紧张了吗,连个员工工作服都发得参差不齐,质量不一。 又看向他们腰间的佩刀。 还好和他们是统一的,不枉费今天专门跑去县衙领取。 林子平视线从一行人脸上扫过,一共十三人,除了齐捕头和昨日见过的齐三其余都是生面孔。 齐捕头废话不多,简单说了两句就出发。 众人步行而至,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正好,这个村子前几天还来过,村里的一位大娘还给自己了一块饼,还有几个村里的小孩分给自己山上的野果。 村里的里正已经年入古稀,读了几年书,见识颇广,得知林子平是个秀才,高兴不已,两人相谈甚欢。 将要到村子的时候,齐捕快拉了林子平一下道:“天气冷,用布巾将口鼻遮住。” 冷吗? 这还没入冬了。 但看见齐捕快严肃的眉眼,林子平乖乖照做, 走到村口,牌坊下已经站满了人。 里正站在最前面,旁边堆着满满的几筐粮食。 见到来人,里正堆着满脸的笑:“差爷,你们来了,这……这些……我们都准备好了。” 齐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见此走上前,拿起筐里的粮食,食指和拇指揉捏两下,点点头。 其他十一人见此,也走了几人出来,在几个筐前挑挑拣拣,还有两个拿起麦子放在嘴里细嚼。 刚才齐捕头提醒戴上头巾,林子平落在人群最后面,见齐三等人一副专业的样子,林子平想上去看看,跟着学习学习。 “你干什么?”齐捕头一把拉住林子平。 林子平一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去看看。” “忘了昨天我和你说的吗?”齐捕头拧着眉道。 昨天说了那么多话怎么记得住?林子平心中无力吐槽。 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在……在旁边看着?” “那你往前凑什么?” 林子平此刻也看出齐捕头的不对,想脚底抹油溜掉,但看了看此刻站在村民堆里的齐三,停下了脚步。 这齐捕头再坑总不能连亲戚也一起坑吧。 林子平不说话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齐三看向齐铺头 齐捕头微微点头。 这时村口响起了一阵铃声,三个穿着县衙差役的衣服赶着骡车飞驰而来。 “吁——” “叮叮叮——” 骡车勒停,脖颈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齐三指挥着人将粮食搬在骡车上。 不多时,三辆骡车满载而归,又是一阵清脆的铃声,骡车向回驶去。 这就完了?! 看征税也没什么难度嘛! 林子平整整衣襟,准备收工下班。 但见其他人神情严肃,半分没有离开的想法,林子平默默收回迈出去的半只脚。 骡车渐渐远去,铃声也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齐三转身看向里正说:“老李头,你们村今年这粮税没有交清吧?” 里正一听连忙道:“怎么会,我一家一家清理上交的。” 齐三等人看着里正不说话。 双方僵持不下。 里正最先败下阵来,避开与齐三等人的对视,向旁边的两个青年使了个眼色。 两个青年脸上愤懑不平,但还是按捺住堆着笑将手中的布袋子递给齐三。 里正道:“各位官爷辛苦,这是鄙村的小小心意,还请官爷笑纳。” 齐三掂量掂量了两个布袋子,随手递给旁边的人。 “老李头,你们村一共二百三十八人,五十二户,哦,前些日子还新增了两个孩子,按理说应该缴纳二百斗米,但你算算刚才有这么多吗?”齐三大声道。 里正没有说话,但旁边的一个青年却忍不住说:“去年一户两斗米,今年怎么就一人一斗,你们这分明是强取豪夺。” 齐三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打来道:“这是县衙新下的公文,看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一人一斗。” 说完将纸递到青年面前说:“识字吧,好好看看,一户一斗是有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的村子,有公职的村子,你们这里有吗?有吗?” “你……你……”青年指着齐三愤怒说不出话。 齐三继续说:“而且今年明确说是区分粗粮和细粮,两斗粗粮抵一斗细粮,刚才你们只有三框麦,六框菽[1]可全是粗粮。” 里正闻言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官爷行行好,水娃子读书好,后……明……明年就能考中,我们实在没有粮食了。” “行行好。” “我们实在没有粮食了。” …… 顿时,请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林子平心中不是滋味,不说以前,就穿越到现在从来没有为粮食发愁过。 看到前些天还笑意挂在脸上的村民,如此一副凄苦的面容,林子平准备向前制止齐三,帮村民们说说话。 “你干什么?”齐捕头死死拉着林子平的手腕,“好好在这里待着。” “没有粮食,狗东西不要给脸不要脸。”齐三一声大喝,“兄弟们他们不给我们自己拿。” 说完十一人抽出腰间的大刀,挥舞着向村子走去。 第168章 冲突 齐捕头见此拉着林子平就到旁边树丛躲起来。 林子平使劲挣扎道:“齐捕快场面控制不住了,我们得过去帮忙。” “帮什么忙,林子平你怕是忘了你来是干什么!”齐捕头喝道,“征不到粮食你来负责吗?” “刚才不是已经拉走好几筐了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强抢吗?”林子平反问道,“更何况城中氏族乡绅,商户不是更应该上税。” “氏族乡绅、商户?林子平你说得容易,你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吗?”齐捕头冷哼道,“况且今天这种局面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这与我何干?”林子平怒喝道。 齐捕头说:“与你何干?我且问你粗粮细粮之分不是你提出来的吗?猫猫山山匪不是你参与的吗?” “粗粮细粮之分是我说的,可我是想让县衙管管城中粮食价格飞涨的事。”林子平道,“山匪和现在征税收粮又有什么关系?剿匪不是县衙应该做的吗?” “林子平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县衙的人不是瞎,粮食涨价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又不是买不起,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较真。”齐捕头道。 顿了顿,齐捕头接着说:“你知道山上每年给县衙多少吗?能抵多少税吗?” 林子平闻言,瞳孔微缩。 在山上发现铁矿的时候,林子平就隐隐感觉,私自开挖铁矿这件事可能和县衙的人脱不了干系 原本猜测可能是冯县丞,但现在看来,好像整个县衙都参与其中。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此时豁然开朗。 为什么县衙年年剿匪,年年都有匪。 为什么粮食价格猛涨却没人管。 为什么福春县发生大规模传染性疾病,县衙的人却不慌不忙。 原本以为县衙应该是为百姓遮风避雨的地方,后面才发现所有的风雨都有它的参与。 见林子平不说话,齐捕头放缓语气道:“年轻人少年血性都能理解,但要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一外乡人,来福春无依无靠,更是要谨小慎微。” 以前的那个时代虽然有刀光剑影,但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能在世界500强的企业有一席之地,除了足够努力,认清位置,还有的就是谨小慎微。 如今来到这里还要继续和以前一样吗? 齐捕头拍拍林子平的肩:“我们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大家都懂,但这事就不要冲动了,远远看着就行,不然大家都不好交差。” 林子平嗫嚅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 此时村口两拨人的对峙进入白热化阶段。 齐三等人腰间的刀已脱鞘。 村民们扛着锄头,拿着镰刀,举着木棍,扞卫着进村的道路。 齐三狠狠吐了一口痰:“这群狗东西,给脸不要脸,兄弟们上。” 齐三率先冲向村民,一脸的狠厉,嘴中骂骂咧咧。 林子平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怎么都无法和昨天憨厚的小伙子联系在一起。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冲了上去。 村民和齐三等人混合在一起,推搡着,撕扯着,原本就不合身的衣服也被拉扯着松松垮垮,一眼望去竟然分不清彼此。 齐捕头死死按住林子平的肩,冷漠地看着村口的一切。 里正站在最前面,竭力阻挡着两方的冲突,但个人力量微不足道。 推搡间他被推倒在地,这就像热油里面滴了一滴水,瞬间溅开。 “杀人了,这群官差杀人了!” 锄头、镰刀和佩刀间的碰撞,棍子和刀鞘冲击,场面更加混乱。 突然,眼见一锄头就要打在齐三的脸上。 “小心——”林子平使劲挣扎。 齐捕头加大手上的力度。 林子平转头眼中是熊熊烈火:“齐捕头你不制止吗?” 齐捕头淡淡道:“一群刁民,不见血不老实,这事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你——”林子平心中焦急不已,但完全挣脱不了,只能愤恨地转过头闭上眼。 哭喊声,叫骂声,铁与铁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林子平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忽然林子平闻着一股焦味,睁开眼,只见村子里冒起了阵阵浓烟。 村民们也闻见了,纷纷回头,看向村子里。 “他们居然放火烧房子!”人群中不知谁大声喊道。 “那是我家房子,我儿媳妇和小孙孙还在家。”一妇人看着着火的方向,猛的拍腿道。 “赵大,你家房子也着了。”有人人指着浓烟的地方说道。 这个时代农村的房子大多是茅草屋,加点阻燃剂,一点就燃,房子密集的一烧就是一片。 “这群孙子不让我们活啊!”好几位老妇人拍着腿坐在地上嚎哭。 林子平以前是农村长大的,妇人坐地拍腿哭骂的情况曾经也见过很多,以前看着的时候觉得厌烦,如今心中涌出阵阵心酸。 渐渐地村民们停下手中的锄头和镰刀。 齐三摸了一把脸上的血道:“你们想好了吗,交出粮食,不然下次烧的就不是一家了。” “老天你开开眼吧。”给林子平饼的大娘泪眼婆娑无力地哀嚎。 曾经给林子平野果的小孩子拿着树枝依偎在大人脚下,愤恨地看着齐三等人。 里正刚才还整齐的衣衫此时已变得皱皱巴巴,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脚步颤颤巍巍。 “李叔——” 旁边的人想上前搀扶他。 里正挥挥手,拒绝了,倚靠在村头的牌坊,站的挺直。 “还请各位官爷回去,剩余粮食明日必定奉上。”里正的声音铿锵有力。 齐三没有立即回答,看向林子平和齐捕头藏身的方向。 林子平也转头看着他。 齐捕头思考一瞬,微微点头。 “老李头你是全村最有威望的人,我们便信你一回,明日再来。”齐三道,“我们走。” 其他十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走。”齐捕头扯着林子平的手腕避开人群离开。 林子平顺从跟在齐捕头后面,频频回头张望,直到看不见村口的牌坊道:“齐捕头可以放开我了。” 齐捕头看看身后放缓语气道:“小林啊,你第一次来,不习惯很正常,我第一次的时候也这样,但千万不要犟,征税完不成我们大家不仅挨板子,说不定职位都不保。” 林子平深吸一口气向齐捕头抱拳行礼:“多谢齐捕头指点,以前征税也这样吗?” “以前可比这激烈多了,只是近两年猫猫山发现铁矿,这征税才好了一点,只是如今……哎,不说也罢。”齐捕头道。 第169章 处理伤口 林子平还要继续问,齐三等人这时追赶了过来。 见此只好止住了要问的话。 “齐捕头——” 齐三等人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还不同程度上都受伤,尤其是齐三脑袋上一个大口,现在还往外冒血。 “辛苦了。”齐捕头点点头,“伤势没有问题吧。” 齐三等人挠挠头不好意思憨笑道:“谢齐捕头关心,我们皮实,这点伤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一会儿道县衙领点伤药。”齐捕头叹了口气,“明天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 “多谢齐捕头。” 众人纷纷道谢。 “人齐了吗,齐了我们就走。”齐捕头问。 齐三环顾了几人道:“还差狗剩。” “那我们等等他,顺便修整一下,今天兄弟们辛苦了。”齐捕头道。 “不辛苦——不辛苦——”齐三等人一脸欣喜。 林子平看着齐三实在没办法将眼前人和先前狠厉的样子相重合。 “小林,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方便方便。”齐捕头捂着肚子对林子平道。 “好。”林子平随口应下。 齐捕头捂着肚子就往旁边的树林跑去。 林子平心中装着事,此时也没人上前搭话,自顾自地坐在一旁。 “齐哥,这血止不住啊。” 林子平看去,吓了一跳,齐三满脸是血。 这么流下去恐怕走不到县衙就得交代在路上! 虽然不认可他们刚才做的事,但林子平也不能眼看着人去死。 急忙走上前查看。 “我看看怎么回事。”林子平掀开围着的几人撩起齐三的头发仔细查看。 伤口在额头上,此时往外冒血,表面不知沾着什么东西,有的和着血黏在头发上一起,有的顺着血留在脸上。 “这是什么?”林子平问道。 齐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此时嘴唇发白,全没有在村子中的嚣张,和刚才回齐铺头话的劲头。 旁边的人解释道:“这是灶膛里面的灰,我们都是用这个止血的。” 灶膛里面的灰,那应该就是草木灰了。 以前小的时候,村子中的老人确实有用草木灰止血的。 但很明显现在齐三额头上这伤口用草木灰根本不行。 林子平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将伤口旁边的血迹、草木灰清理干净,这才看见额头上的伤口大概十厘米长,应该是锄头伤的。 不知那锄头有没有生锈,会不会得破伤风。 “有酒没有?”林子平又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按在伤口上,一边扭头问道。 其余九人相互望了望,摇摇了头。 齐三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说话间林子平按着的手帕也被浸湿。 早知道今天就把背包背上了,里面还有药现在还能救救急。 “林差爷,你放手我自己来。”齐三道。 林子平看了齐三一眼道:“好,你可得按住了不要放手。” 齐三咬咬牙道:“我知道了。” 林子平收回手,帕子上的血渗了一部分出来,粘在手上,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狗剩,狗剩你回来了。”其余九人欣喜地道。 林子平看向狗剩,脸黑漆漆的,个子不高,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和齐三差不多。 “我回来了,齐捕头呢?”狗剩说话间看见躺在地上的齐三又急忙上前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就是头上被那群狗东西开了个口子,我没事。”齐三道,“你没受伤吧。” 狗剩摇摇头。 “狗剩你那里有酒吗?”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人问道指了指林子平,接着说,“这位差爷要。” 狗剩看了看林子平,低下头没说话,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递给林子平。 “差爷,这是我刚才在村子里面拿的,本来是想带回去给我爹的,给你。”狗剩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那个葫芦。 林子平接过葫芦,晃了晃里面还有半瓶。 听了狗剩的话,林子平白了他一眼,算了大家都是打工人,就不要相互为难了。 倒了一点酒出来,是米酒,还十分浑浊,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 条件如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子平让齐三将手拿开,揭开帕子,将葫芦里面的酒倒在上面。 “啊——” 齐三忍不住痛呼出来。 “忍忍就好了。”林子平道,“回去找医馆看看。” 狗剩离得近,小声嘟囔道:“我们哪有钱?” 林子平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每天用淡盐水清洗。” 齐三脖颈上青筋直冒,但还是应道:“好,多谢林差爷。” 手帕已经被鲜血浸湿,林子平看了旁边的狗剩,其他人的衣服扯的乱七八糟的,就他衣服还算整齐。 “将你的里衣扯一块干净的布下来。”林子平安排道,“压在他的伤口上。” 其他的九人身上不同程度都有刀伤,但看着都没齐三的严重。 林子平将葫芦放下,道:“你们的伤口自己清理一下。” 说话时,林子平注意到路边的草丛,走了过去,摘了一片叶子闻了闻,拿着叶子仔细翻看,这应该是艾蒿。 小时候鼻子出血就把这个塞进去,没多久就不流了,想必应该能止血吧。 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 林子平不是学医的,仅有的中草药医学知识都是小时候的所见所闻,能不能有用只能看天意。 摘了一把艾蒿,林子平找石头砸烂,敷在齐三的额头上。 兴许真用,不多时血慢慢不流了。 “这种叶子,你们找来砸烂了敷在伤口处。”林子平对其他几人说道。 其余几人亲眼看见齐三的伤口没有流血,此时对林子平的话比较信服,学着林子平的样子摘了一把艾蒿敷在伤口上。 狗剩是个实在的,撕了一长条布,把齐三的额头缠了一圈。 齐三站起身来向林子平抱拳道:“多谢林差爷。” 林子平侧了侧身:“都是你命大。” 见齐捕头还没回来,林子平指了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去看看齐捕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用了小林,我回来了。”齐捕头从旁边的树林走了出来,“人齐了,我们回县衙。” 第170章 上吊 林子平看看齐捕头,不知道他是恰好刚到,还是早就回来不知在树林里待了多久。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言行,好像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林子平感觉来到这个时代,好像患了ptsd,草木皆兵,有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不安。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齐捕头回到县衙,向柴巡吏汇报了一天的进程,便下班回家。 下班的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天。 按照齐捕头的要求,林子平换上了短褐,赶到城门集合处,其他十一个人已经到齐。 几人穿的还是昨天的县衙的衣裳,受的伤也经过包扎。 见到林子平大家都围了过来。 “林差爷,昨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想办法给我止血,今天我……。”率先说话的是齐三。 只见他额头上缠绕着几圈布,简单地包扎了下。 大概是昨天流血过多,今天齐三嘴唇发白,脸色蜡黄,甚至走路还有些飘忽。 “齐小哥,你这样还得休息一天吧。”林子平建议道。 齐三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狗剩道:“林差爷,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我们这位置了。” “是啊,是啊,这可休息不得。”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林子平看向狗剩,应该是齐三和他说了什么,今天说话态度好很多了,还给了个微笑。 “话是这样说,但身体也要紧啊。”林子平说道。 齐三笑道:“我这一条贱命能值几个钱,现在至少不用缴税,有工钱。” 又得意伸出两个指头小声对林子平道:“这可够我一家老小半年的吃喝了。” “林差爷,齐哥说得没错,我们村好多人都争着抢着要来了,我们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旁边的人也笑着道。 林子平不忍打击他们,附和着跟着笑。 “齐小哥你昨天演的有点过了,我在旁边看着都为你捏把汗,还有其他几人也是,真怕村子不放大家离开。”林子平佯装后怕地说道。 说笑声戛然而止,齐三等人齐刷刷地看向林子平。 “怎……怎……怎么?那里不对吗?”林子平结结巴巴道,“我们才十几个人,对方可有好几十人了,发起狠来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我们。” 几人直勾勾看向林子平,场面有些尴尬。 “林差爷,第一次去不太清楚,这村子我们都是挑选过的,村子里的年轻人好些去当兵了,村子里剩下的大都是老弱妇孺。”齐三解释道。 狗剩也笑着打圆场:“是啊,林差爷这不是大家第一次征粮缴税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是啊,这些人都贱皮子,我们见多了,林差爷不必担心。”旁人几人接过话。 “呵呵,是吗,这样啊。”林子平看着渐渐变得义愤填膺的众人,干笑地附和。 说话间,齐捕头姗姗而来。 齐三等人收住脸上的笑,恭敬地站成一排。 齐捕头今天穿的也是短褐,衣服上还沾着泥巴,一双灰扑扑的布鞋。 林子平抱拳行礼:“齐捕头。” 齐捕头上下打量着林子平。 “你这衣服太新了,鞋子也不行。”齐捕头皱眉道,“算了,将就吧,去那里蹭点泥巴。” 林子平不明所以,看看齐捕头,按照他的意思朝水坑边走去,将泥巴沾到鞋子和衣服上。 直到齐捕头点头,林子平才走回来。 “人都到齐了,大家就出发吧。” 随着齐捕头一声令下,众人从福春县城出发。 齐捕头和林子平走到队伍的最后面。 “小林,今天和昨天一样我们就离得远远的。”齐捕头道。 林子平转头看向齐捕头:“今天和昨天一样?” “小林啊,看来你昨晚回去还是没有想清楚啊。”齐捕头放缓脚步,“要不是看你跟着老柴,这些话我是不会说的。” 林子平随着齐捕头的步伐减慢速度:“齐捕头你请讲。” “小林这县衙里面做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结果。”齐捕头道。 这?! 好歹有近十年社畜经验,这个道理当然懂。 但林子平还是瞪着清澈愚蠢的眼神望着齐捕头。 齐捕头叹了一口气:“就比如福春要上缴朝廷一百担粮食,这粮食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有一百担粮食。” 林子平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好好想想吧,想明白就好了。”齐捕头拍拍林子平的肩加快步伐。 一路无话,快接近村子时,传来一声唢呐的声音。 狗剩小声嘀咕:“没听说这村子有红白事啊。” “大家警醒点,将头巾戴好。”齐捕头嘱咐道。 “是。” 众人用头巾将脸蒙了个严严实实。 昨天没有注意,今天才发现,齐捕头和齐三等人将脸蒙的严严实实,就漏了两只眼睛。 尤其是齐三等人,除了那身衣裳能看出是县衙的人,这装扮和电视剧打家劫舍的土匪毫无区别。 转角,还没靠近村子,远远就看见耸立在村口的牌坊。 齐三等人沿着路继续向前。 齐捕头带着林子平拐进旁边的树林,绕道向村子靠近。 “你们要干什么?” 还没靠近,就传来争吵的声音。 “跟我走。”齐捕头带着林子平选了一个地方,隐蔽正好能看见村口的情况。 齐捕头双手捂嘴,发出一声急促的鸟鸣声。 林子平不明白此举是什么意思,见齐捕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将视线转向村口。 只见村口牌坊悬挂着什么东西,村子的人跪在村口。 林子平眯着眼睛望去。 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那……那挂着的是个人! “齐……齐捕头,那……那……有人上吊了。”林子平结结巴巴说道。 齐捕头顺着林子平的指的方向看去。 “真是麻烦。”齐捕头皱眉吐出一句,双手捂嘴发出一声长长的鸟鸣。 不多时齐三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缴粮,这是干什么?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去。” 林子平看见齐三偏头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旁边的两个人上前准备将吊在牌坊上的人取下来。 “你们干什么?”昨天在里正旁边的两个小伙子跪在最前面,见到这种情况急忙起身阻拦。 “就是,你们要干什么?!”村民们也起身拿着旁边的棍子阻拦。 齐三伸出手向下压压放缓语气:“不要激动,你们总不能让人这么一直吊在上面吧,大伙搭把手将人取下来。” 村民们相互对望,最终点点头。 众人搭着梯子小心翼翼将吊在牌坊的人放下来。 林子平隐隐还听见村民的哭声传来。 他不禁疑惑这在牌坊上上吊的人到底是谁? 第171章 抢粮 村民们将人救下,找来了一块木板将人放在上面。 人放下半天没有动静,多半是已经死了。 林子平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向下看。 “齐……齐捕头,那是……那是这个村的里正。”林子平指着下面,结结巴巴道:“里正……里正怎么死了?” “什么?”齐捕头也大吃一惊,伸着头向下看。 “该死。”齐捕头狠狠地捶了旁边的树一拳。 林子平有些手足无措:“齐捕头怎么办,我们回去告诉柴巡吏、冯县丞吧。” 齐捕头绷着脸没有说话。 林子平将视线投向村口。 村子里面的人跪在里正尸体后面。 齐三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半晌,齐捕头捂嘴发出三声急促的鸟鸣。 “齐捕头,走吗?”林子平不明白什么意思,继续问道。 齐捕头冷哼一声:“走什么走,现在走前面做的白做了,交不上粮,拿什么抵?!” 下面,齐三等人有了动作。 “好了,留下几个人收尸,其他人带我们去搬粮食吧。”齐三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们逼死了里正还不够,还要逼死我们吗?”村民哭骂道。 “这死人的戏,我看够了,过年几年安生日子,忘了从前缴粮的情景吗?”齐三一脚踩在里正的尸体上,“少废话,交粮。” 林子平心中浮上担忧,这个时代都讲究死者为大,齐三这样不管不顾的,这是要和这村子结下死仇啊,还能平安离开吗? 转头看向齐捕头,只见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村口,不知在想什么。 阵阵喧闹声传来,村民和齐三等人又发生了冲突。 看着下面的情景,林子平产生了怀疑,剿匪和找魏知县说粮食涨价真的做错了吗? 这时村子里燃起一阵浓烟。 狗剩又去烧房子了吗? 齐捕头见此,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发出三声悠长的鸟鸣声。 这场景今日已经上演了很多次,林子平已经看出来这是齐捕头和齐三等人的暗号。 果然,林子平看到齐三等人边打边退,逐渐远离了村口。 村民们还没意识过来,见齐三等人抵抗没有那么激烈,慢慢停下了手中的锄头镰刀等武器。 “太好了,他们走了。”村民脸上浮现出笑意。 突然,一道声音从村子里破空而来。 “不好了,粮食被人抢走了!” “什么?” “粮食被抢走了?” 村民收回脸上的笑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被抢走了,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知道了这是里正爷爷说得声东击西。”一个小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旁边的大人一巴掌拍在小孩的脑门上:“声个屁啊,快去追这一群天杀的。” “对,对,对,追人。” 村民们如梦初醒,拿着武器朝齐三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里正的尸体在他们脚下被踢来踩去,最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齐捕头,他们都去追齐三他们了,我们在这里等吗?”林子平见村民离开问道。 齐捕头叹了口气,起身朝村口走去。 “跟上来啊。”齐捕头转身对傻站在原地的林子平道。 林子平连忙跟上齐捕头的脚步。 两人来到村口,里正的尸体趴在地上,而刚才说话的小孩躲在牌坊后没有追去。 林子平认出来,这是上次给自己果子吃的其中一个小孩。 “你们是谁?”小孩从牌坊后伸出一个脑袋问道。 齐捕头回答:“隔壁村的,在山上找吃的。” “哦,你们快走吧,我们村也没吃的了,都被那群天杀的狗官抢走了。”小孩忿忿说着。 “小林来搭把手。”齐捕头走到里正尸体旁边对林子平说道。 林子平快步走过去。 齐捕头又对小孩说:“小孩,把木板捡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们村的里正。”小孩“噔噔噔”跑过来拦着不让人靠近里正的尸体。 “不管是谁,都不能这样躺着。”齐捕头俯下身子对小孩道,“去把木板拿过来。” 小孩瞅瞅齐捕头,又看看林子平。 最后跑过去将木板拖了过来。 林子平和齐捕头合力将里正的尸体抬到木板上。 齐捕头甚至为里正整理好衣服,拍去衣服上的灰,脸上的泥。 “呜呜——” 小孩在一边伤心地擦眼泪。 “小孩,他怎么死的?”齐捕头问道。 “嗝~里正爷爷是为村子死的嗝~村里面没那么多粮食,里正爷爷嗝~就自己当成粮食,昨天嗝~昨天晚上上吊死了,让人将他挂在牌坊上,哇——”小孩一边说一边打着哭嗝,最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你认出来那些狗官长什么样子了吗?”齐捕头一边给小孩拍背一边问。 “没有——我没有认出来——他们和你们一样捂得严严实实地看不见——”小孩越来越伤心。 见怎么也哄不好,林子平和齐捕头也不管那小孩,将里正的尸体抬到路边。 小孩抽抽噎噎亦步亦趋地跟着后面。 林子平看见里正的尸体五味杂陈,曾经刚来村子时和里正谈话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哎—— 而且林子平与事情发展成这样的情况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酸楚涌上心头,渐渐红了眼眶。 “怎么了?”齐捕头问道。 林子平转过头默默擦了擦眼睛,摇摇头。 “我们该走了。”齐捕头对林子平道,又俯身对小孩道,“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们要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林子平从袖中掏出一块麦芽糖,随手塞到小孩手中,便急忙跟上齐捕头的脚步。 回程期间,和村民们擦肩而过。 村民们骂骂咧咧,一脸苦闷。 显然没有追上人。 齐捕头双手抄在袖子里,佝偻着腰,见到村民们,停下来颔首打招呼。 村民们也看见了两人。 林子平和他们的视线碰撞,心不由提到嗓子眼,担心他们看出什么来。 所幸,他们只是看了两眼便转移开了视线。 林子平随着齐捕头离开,与村民背道而驰。 回到县衙,齐三等人还没回来。 林子平解下面巾,发现满头都是汗,手心还被掐出血,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粮食数量征缴不够,明日继续。” 第172章 贪杯 林子平又跟着齐捕头跑了几天,去了几个村庄。 和第一个村庄一样,征粮已然变成了一场得到官方授权的抢劫。 县衙中所有人沉浸其中。 林子平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申请了看守粮食的工作,假装不知情。 征收回来的粮食现在都放在县衙的粮仓里面,二十四小时安排人看守。 短短几天里面已经堆满了粮食,但县衙中的粮仓只是一个中转站,还要秘密运送到府城的储粮仓里面。 这类似于现在的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在危急关头救命用。 “小林,今晚粮食就要运走,不用守着了。”齐捕头道,“辛苦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这交接都不需要安保吗? 林子平这样想也是这样问的。 “这交粮食是户房的事,和我们没多大关系。”齐捕头随意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跟着齐捕头出去的那些天,林子平也看出来一些门道。 征粮里面的水太深,流血受伤也只能算稀疏平常。 从以前到现在,林子平都只是卑微打工人,力量太过于渺小了。 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摆烂。 思及此,林子平也不多问,收拾东西,早点下班。 走出县衙,天气渐渐寒冷,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走过一两个人也是脚步匆匆。 林子平漫无目的走在其中,显得有些异类。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福春楼。 太阳还没下山,林子平也不想回去,于是走进福春楼,叫了几个菜,点了一壶酒,寻了一个二楼靠窗的隐蔽角落坐下。 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多调料品,但胜在食材新鲜无添加,尤其是福春楼,作为福春第一酒楼,厨师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没有鸡精料酒耗油,饭菜做得相当好吃。 酒是米酒,度数不高喝着还有淡淡的甜味,比起52°白酒,这只能算饮料 美食果真是治愈心情的第一良药,加上甜丝丝的饮料,效果翻倍。 一口菜,一口饮料,一不小心就多了。 林子平扶着桌子起来,脚步趔趄,身体发软“蹬蹬”两步又退回凳子上。 这是醉了?! 果然米酒虽好,可不能贪杯。 所幸,林子平撑着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楼下忙忙碌碌。 “林子平,你怎么在这里?” 门帘被掀开,露出高炽和李琼英的脸。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们? 林子平一时愣神,没有搭话。 高炽看了看桌上的酒壶,笑着摇摇头:“不知喝了多少,我看是醉了。” 小春子走上前轻轻推了推林子平,唤道:“子平少爷,子平少爷……” 林子平头脑清晰,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呆愣地看着小春子。 小春子见林子平没有反应,走到高炽旁边道:“回殿下,子平少爷可能是真醉了。” “这林子平将洪老二扔在我那里不管不顾,自己倒出来喝酒买醉。”李琼英皱着眉说道。 “算了琼英,明天在和他说,现在这样估计什么都不知道。”说完高炽走到在林子平旁边坐下,转头对小春子说:“去让掌柜的把这里收收,再送点菜上来。” “殿下,我们换一桌坝,我让人送子平少爷回家。”小春子道。 高炽挥挥手:“无碍,这家伙倒是会选位置,这里风景甚好。” 小春子躬身退下。 “洪洪,你也随小春子去看看想吃什么。”李琼英对着门外道。 “好,姐姐。”屋外“啪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高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招呼着李琼英道:“不是你说想出来用餐的吗,怎么不过来坐?” “六哥,我们还是换一处吧。”李琼英说道。 “无事,林子平又不是外人,况且他现在这个样子没人看着也不行。”高炽道。 李琼英也在林子平旁边坐下。 看着这一幕,林子平心中泪如雨下,止不住呐喊谁来救救我? 手好酸,头好重,半边身子都麻了,后背还有点痒,这两人怎么还不走?! “快要过年了,六哥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李琼英问道。 高炽叹了一口气:“我们原先待的那山洞这两天才清理出来,到处都是没跑出来的人,现在还得找新的矿洞。” “工部还没派人来吗?”李琼英道。 高炽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着手:“现在盯着福春的人太多了,父皇也拿不定主意,我只能先在这边守着。” “只好这样了。”李琼英道。 高炽回头看向李琼英:“这是辛苦琼英你了,你本该在京城锦衣玉食,如今却跟我在福春风餐露宿。” 李琼英笑着摇摇头:“我还要感谢六哥带我出来,这一路的风土人情是书上没有描写过的,古人诚不欺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琼英如此想甚好,不过我好像听说季巡进了工部,可能要派他来福春。”高炽道。 李琼英笑道:“是吗?这我没人听起过。” “我这不告诉你了吗?”高炽笑道。 李琼英一愣,随后掩嘴弯了眉眼:“六哥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小春子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殿下,饭菜准备好了,我让人进来收拾收拾。”门帘外传来小春子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高炽回道。 这时,林子平撑着头的手一松,“嘭”的一声磕在桌子上。 “哎呦——” 林子平痛苦地捂着脑门。 哎嘛,痛死了,这假装酒醒的代价有点大啊。 “六皇子殿下、琼英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林子平一脸惊讶。 高炽道:“酒醒了?” 林子平连忙站起身,差点被椅子绊倒。 “我……我……卑职不知殿下在此,失态了,还请殿下见谅。”林子平抱拳行礼。 “殿下?”小春子道。 “进来吧。”高炽说。 小春子掀开门帘,酒楼小二端着饭菜进来。 林子平连忙上前收拾桌子先前吃的残羹剩饭。 小春子也进来跟着收拾。 “哥哥。”洪老二跟在小春子身后进来,挤到林子平旁边。 “林少爷,洪老二今天你要带回去吗?”李琼英问道。 林子平没有说话看向洪老二。 “姐姐,我想和陈风一起玩。”洪老二回答。 李琼英道:“算了,那林少爷你先回去吧。” 林子平看向高炽。 “子平少爷这里让小春子弄,你早点回去吧,要找人送你吗?”高炽看向林子说。 林子平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一边抱拳道:“不用不用,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正好醒酒,正好醒酒。” 高炽点点头,林子平躬身退出。 走到福春楼门口,林子平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紧紧衣服,搓搓手往家里走去。 第173章 小寒 林子平住的地方在城东和城北结合处,福春楼在西南位置。 吃得太多了,林子平打算溜达溜达,戌正(晚上八点)开始宵禁,走一圈刚好到家。 天气冷,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你又不是个演员 别设计那些情节 没意见我只想看看你怎么圆 你难过的太表面 像没天赋的演员 观众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收起了底线 顺应时代的改变看那些拙劣的表演 ……” 冷风一吹,林子平又感觉头开始晕乎乎,控制不住扯着嗓子开始嚎。 可能是唱得太难听,引起一片狗吠。 林子平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房子里。 “谁这么缺德,往人屋子里扔石头。”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骂声。 林子平见此捂着嘴往前跑。 跑到拐角处见没人追上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上次做这样人嫌狗憎的事还是……上一次。 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不过刚才这一跑,就偏离了主街道,跑到小道上来了,林子平也不想走回头路,慢悠悠向前继续走。 突然,林子平发现前面有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黑灯瞎火两人守在街道上,一看就没做什么好事。 林子平半年多的差役不是白当,职业素养是杠杠的,经验是足足的。 转眼间,他就找到了一个角落躲起来。 夜色虽然暗,但还是可以模模糊糊看见。 林子平习惯性地眯着眼睛,揣着手站在阴影里。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哒哒”跑来。 “你们终于来了。”等在这里一个男子搓着手走上前去牵马,“这一路没事吧?” 马车上的人满不在乎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还是小心点。”一中年男子走到马车旁,将盖着的篷布掀起来查看。 “梁叔放心吧,他们亲自带我去搬的。”车上的人回答。 林子平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那梁叔掀开的一角篷布。 看到里面的东西,林子平一怔,酒醒了一半。 马车上放着的袋子和县衙装粮食的袋子一模一样。 三人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小,林子平逐渐听不清。 不过他的视线全部被马车上的东西吸引。 看这形状,和他们来的方向,这不会是县衙粮仓里面的粮食吧? 林子平缩了缩身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时,另外两人也上了马车。 三人驾驶着马车离开。 马蹄声渐渐远去,林子平从角落里面走出来,循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寂静的夜里,清脆的马蹄声传得很远。 林子平跟着马蹄声,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一路还算顺利,没遇到其他人,也没被前面的三人发现。 但一拐角,在一十字路口马蹄声没了。 跟丢了吗? 林子平不由有些懊恼。 平复了下因为跑动怦怦乱跳的心,林子平还是不愿放弃。 不死心地朝几个方向来来回回地找了一圈。 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林子平又躲在十字路口隐蔽处等了一会儿,消失的马蹄声依旧没有出现。 无奈,只得悻悻而回。 第二天来到县衙,林子平第一时间跑去仓库。 不出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齐捕头,粮仓里面的粮食呢?”林子平跑到班房找到齐捕头。 齐捕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昨晚就搬走了,怎么了?” “全部搬走了吗?”林子平双手撑着桌子问道。 “肯定的,户房的人一一清点的。”齐捕头放下茶杯道,“有什么问题吗?” 林子平摇摇头,自我安慰道昨晚的一切可能是巧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用浇水就能很快地生根发芽。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回家。 以前看小说觉得穿越主角解决阴谋轨迹的时候游刃有余,如果穿越肯定和他们一样。 但如今,林子平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环是谁。 可能会说将这事告诉其他人,但林子平现在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再说告诉其他人,告诉谁? 这其他人是不是其中的利益者? 不要事情没解决,还把自己牵连进去。 林子平不知道怎么办,选择了沉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天气渐寒,从庆阳寄来了很多冬衣和炭,还有一些粮食。 这个时代没有大棚,到了冬季绿叶越来越少,林子平吃的蔬菜大多是咸菜,水果什么的就想都不要想。 还好的是来了这么多年,林子平也差不多习惯了。 但谁知福春会那么冷,明明就和庆阳隔了200多里,差别太大了。 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1] 小寒未至,福春就开始飘起来雪花,直到小寒这天,连续十来天的下雪,堆积的雪扫也扫不完。 林子平以前是南方人,有生之年也没到过北方,在庆阳的时候见过下大雪,但也没下这么大。 积雪没有清扫,这个时代没有钢筋水泥,大多是茅草屋、木屋,瓦房,连续几天的堆雪,已经发生很多房屋倒塌的事件。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林子平这两天县城各处救灾,发现已经有人断粮,开始卖儿卖女,尤其是城西。 城中粮食价格飞涨,但依旧供不应求。 县衙中对于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表示,基本是默认的态度。 鉴于上一次的教训,林子平这次不敢随意出头。 每天往外跑,天气太冷,人都已经冻麻木了。 积雪太厚,城外是去不了,更何况城里的事都忙不过来,所以大家都留在县城里。 忙忙碌碌间,转眼半个月便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寒。 实在太冷了,县衙给大家放了假,轮流当值。 林子平在家睡到中午,起床活动一番,身体才暖和些,将院子中雪清扫堆在一起,准备出去买点猪肉。 肉价也飞涨,原本不好卖的瘦肉,一斤从十文涨到五十文。 没办法,天天吃腊肉也受不了,上火,林子平嘴角已经长了好几个泡。 提着菜筐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喊:“城门被围了,城门被围了!” 街上的人慌慌张张地乱跑。 第174章 围城 发生了什么事? 县城怎么会被围呢? 林子平提着菜筐就往城门口跑,中途因为地上太滑,还摔了好几跤。 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 林子平提着菜篮子奋力往前挤。 “不好意思,让一让。”林子平不停向旁边的人道歉。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热出了一身汗,菜篮子也被挤变形了。 看着城墙,林子平不禁感慨以前每天走的时候没觉得这个城墙高,如今站在脚下,向上仰望才感觉这城门真高啊。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城门就关了?” “不知道啊,前两天进出的人少,今天直接就关了。” “谁说围城了?” “是山匪打来了吗?” “什么啊,前几天不是才剿完匪吗,怎么会又有?”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隔壁大娘外甥的姑爹的儿子的堂兄的表妹的丈夫在县衙当差,说是山匪是周围官兵假扮的。” “啊?官兵为什么假扮山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什么来钱快,当然是抢钱了啦!” …… 众人站在城门前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渲染得空气都仿佛温暖了几分。 林子平沉浸其中,试图从他们的谈话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可惜除了开始有的价值,后面渐渐偏离主题。 不是谁家房子塌了,就是谁家女儿没了。 完全成了八卦。 “知县大人到!” 随着声音落下,县衙衙役们齐齐跑来,刚刚嘈杂的人群噤若寒蝉。 随着衙役们走过,人们自觉分开跪在两边,到城墙上的路瞬间疏通。 林子平退到人后,蹲在人群里,微微抬眼偷看。 只见魏知县身着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脚踩官靴,身后跟着冯县丞和柴巡吏,大步向城门处走来。 这么大的阵仗?! 林子平见他们走来,连忙埋下头。 魏知县等人从林子平前面经过。 见他们目不斜视,林子平微微放下心来,应该没有发现自己。 林子平慢慢向后退,准备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林子平,你干什么?” 突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子平没有搭话想假装对方认错人。 “蹲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见糊弄不过去了,林子平站起身来,抱拳行礼:“柴巡吏。” 柴巡吏黑着一张脸背过身道:“过来。” 林子平不再多言拎着地上的菜篮子,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你的佩刀了?”柴巡吏边走边说。 林子平提着菜篮子弱弱回答:“柴巡吏,今天不是我当值。” 柴巡吏转过身瞪着林子平道:“不是你当值不等于休息,这种情况你不去县衙,在这里看什么热闹,没人告诉你当差要时刻待命吗?” 哦,原来没有手机也需要二十四小时时刻待机啊! 林子平低垂着眼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柴巡吏后面。 “你看大家都来了,就你特殊?”柴巡吏有些气急败坏。 林子平抬眼扫视一圈,果然老黄、石勇等人都在不远处站岗。 “柴巡吏,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林子平将菜篮子藏在身后,试探性地问道。 柴巡吏转身瞪了林子平一眼:“来不及了,魏知县还等着,先和我上城楼。” “哦,好……好好……”林子平连忙回答,快走两步,跟上柴巡吏的步伐。 “你还提着你那菜筐子干什么?”柴巡吏声音中隐隐可以听出来一些恨铁不成钢。 林子平连忙将手中的菜篮子放下。 偷偷看了柴巡吏两眼。 讲真,柴巡吏平时都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还没见他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 林子平默默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人上了城墙,魏知县带着人早已经在上面。 “来了?”魏知县双手揣在袖中,看着城墙外,头也不回地说道。 柴巡吏拱手道:“大人。” 林子平也跟着柴巡吏向魏知县拱手。 “那谁……”魏知县道。 冯县丞凑到魏知县耳边小声提醒:“林子平。” “哦,小林听说你是秀才,来看看有什么感想。”魏知县道。 林子平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柴巡吏瞪了林子平一眼。 见此,林子平反应过来,急忙恭敬地回答:“是。” 冯县丞向旁边退了退,魏知县身边空出来一个位置。 林子平从善如流地走到魏知县旁边站定,向下看去。 这么多人?! 城门外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只见他们神情麻木,脸色发紫,像一根木桩沉默地站在那里。 靠近城门的位置堆着一堆东西。 林子平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尸体! 一层一层叠在一起,掩埋在雪里,堆成一堆,像一堵墙,又像大型的坟包。 “少英,见到这,你有什么感想?”魏知县叫着林子平的字。 林子平看了看魏知县,斟酌着说道:“他们要干什么?” 魏知县嗤笑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活下去!” 林子平看了看城下,又看了看魏知县,有些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魏知县没有解释,转身对柴巡吏安排道:“派个人去问问他们要干什么?” “是。”柴巡吏抱拳道。 柴巡吏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儿,有人站出来对城下喊道:“城门重地,无关人员速速散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喊话的人看了看柴巡吏。 柴巡吏微微点头。 “城门重地,无关人员速速散去!” “城门重地,无关人员速速散去!!” 城门下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男女老少,依旧神情麻木,呆滞地看着城内。 “拿箭来!”柴巡吏道。 旁边的人取了弓箭递给柴巡吏。 只见柴巡吏弯弓搭箭。 “嗖——” “嗖——” “嗖——” 三支箭狠狠地射到城外地上。 箭尾颤动,发出阵阵嗡鸣。 冯县丞挥了挥手,站在城墙的差役靠近城墙,举起弓箭对准城外的人。 城外和城墙上无声地对峙。 半晌,城外有声音传来:“我们要粮。” “我们要粮!” “我们要粮!!” 声音越来越大,汇集在一起震耳发聩。 第175章 协商 “城中没有粮食。”刚才喊话的人对着城外的人说。 城外的人听到这话更加激动,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城墙上扔来。 “知县大人小心。”冯县丞推开林子平挡在魏知县前面。 扔出的石头划出一道抛物线,无力地砸在城墙上。 柴巡吏道:“魏知县这群愚民聚集在此,长此以往恐有不妥,况且现在六皇子殿下还在福春县里没走。” 魏知县目光沉沉看着城下没有说话。 “大人要不……”柴巡吏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不可!”冯县丞打断柴巡吏的话,“大人,现在这闹得人尽皆知,处理不当恐怕惹祸上身。” 魏知县道:“冯县丞有什么高见?” “大人卑职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们赶紧离开。”冯县丞道。 这真是问题的关键就是关键的问题! 林子平心中不由吐槽,说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说,废话文学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要粮食,我们给他们粮食?”柴巡吏疑惑道。 “那当然不是。”冯县丞捋胡子,“城外的人都是周边村落的,村户人家哪里会没有存粮的,聚集在此不过是向县衙讨要好处。” 林子平看了看城下的人。 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单薄,裸露的皮肤发青发紫,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存粮的人啊。 奈何林子平人微言轻,此时并没有说话的资格。 “方师爷,你怎么看?”魏知县看向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 林子平也看去。 这是魏知县的私人秘书,在县衙里面遇到过几次,话不多,存在感极低。 此时要不是魏知县叫他,林子平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上面有这么一号人。 方师爷穿了一身长衫,外面裹了一件灰色的斗篷。 “我认为冯县丞和柴巡吏说得都有道理。”方师爷拱手行礼,“现在关键在于让他们自行离去。” 柴巡吏道:“方师爷说得有理,但怎么让他们自行离去?” “满足他们的要求?”冯县丞说,“可是县衙也无粮啊。” “买菜都有商讨的余地,冯县丞思维不要这么局限嘛。”方师拍拍冯县丞的肩,语重心长。 魏知县突然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 魏知县37度的嘴吐出0度的话:“小林,你去问问吧。” 林子平震惊ing,看向其他几人,心中不由后悔,来看什么热闹! 他就应该在家里,而不是在这里。 个人意志在此时毫无意义。 作为福春县一把手的决定,其他人未经表决就已经同意。 无奈,林子平抱拳道:“是。”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城墙。 城内百姓此时已经清场得差不多了。 老黄和石勇等县衙的衙役聚集在城门处,严阵以待,见林子平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老黄和林子平比较熟悉,率先问道。 林子平摇摇头道:“开城门吧,我要出去。” “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老黄拉了林子平一把。 “这是大人安排。”林子平苦着脸道,将城墙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以为众人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只见老黄听完,递了个菜篮子过来。 林子平仔细一看。不就是刚才放在墙角的那只吗? “出去要快,问完就回来。”老黄道。 石勇指了指林子平的头发:“理理头发。” “衣服也该换。” “脸上抹点灰。” …… 衙役们低声给林子平支招。 开始时林子平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面越听越明白,这是教自己打入“敌人”内部啊! 林子平感激地看向众人,这才发现其他人都穿的统一工作服,现在就自己异类,提着菜篮子像是买菜的。 难怪魏知县要叫自己呢,林子平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领导的良苦用心。 问话嘛,又不能做决定,起的就是一个传声筒作用。 现在时间来不及,林子平随意将头发弄乱,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抄在袖子里,提着菜篮子朝城门走去。 老黄叫人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林子平从中穿了过去。 刚出城门,一阵寒风刮来,冷得直打哆嗦。 “喂——” 林子平边走边喊。 在距离他们大概5米的距离停下。 隔着尸体筑起的“人墙”与站着的人遥遥相望。 林子平一眼扫去,大概有几十具尸体,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蜷缩在一起,衣不蔽体,有几具尸体头朝上,脸上还挂着怪异的微笑,看着十分渗人。 “城中没有粮食了,你们聚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赶紧回家吧。”林子平忍着心中的恐惧喊道。 人们齐刷刷地看向林子平,没有人说话。 半晌,林子平重复道:“县城里面真没有粮食,这里风大,等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回去山上找找,河里寻寻,总会有吃的。” “山上?找山匪吗?河里?福春有河吗?”有人嗤笑道。 声音不大,正好林子平听到。 林子平不由老脸一红,不过总算有人搭话,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这也不算毫无用处。 “咳咳——” 林子平清清嗓子,“那你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啊,县衙没有粮食,也没办法给你们啊。” 这时有人走出来。 林子平看去,是第一个和齐捕头征粮的村子的人。 这个村子的里正还上吊死了,出来的这人是当时陪在里正身边的人。 想到去世的老人,林子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心虚地移开眼睛。 “林小差爷,我知道你是衙门的人。”那人双脸冻得发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你到我们村子去送过药。” 马甲掉了,林子平也没否认,直接承认道:“是的,我是县衙的人,现在县衙的人都在这道城门后,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造反吗?” “林小差爷可能不认识我了,我是上原村李震,我爷爷李钰是上原村里正,我爹,我哥哥,我全族三十五人征战沙场,可我爷爷……”李震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天。 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可我爷爷被人逼死,上原村的粮食被人抢走,不要我们活就大家都不要活!” “对!” “大家一起死!” …… 李震身后的人也嘶哑着嗓子吼道。 第176章 出城门 征战沙场啊?! 林子平有些恍惚。 突然觉得这时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自己现在就是助纣为虐。 都逼得人活不下了,还不允许反抗了?! 要不是有县衙这份工作束缚,林子平都想跟着他们一起了。 城墙上突然射出一支箭,定在林子平脚边。 林子平转过头看向城墙上,魏知县、冯县丞、柴巡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透过城门的缝隙,林子平好像看见老黄和石勇等人的脸。 林子平瞬间清醒,长长叹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收回心中那没什么用的同情。 秉承着职业操守重复道:“县城里面也没有粮食,你们待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天寒地冻早些回去吧。” “林小差爷,莫要诓骗我们了,征粮不过半月怎会没有。”李震道,“如果没有,那我们的粮食去了哪里?” 说话间,已带有些许哭腔。 “不管,不给我们粮食我们就……我们就自焚于此!”李震红着眼,神情已有些魔怔。 “自焚于此!” “自焚于此!!” …… 李震身后的人大声地呼喊。 林子平看向李震的身后。 男女老少,羸弱瘦小,衣着单薄。 同李震一样,红着眼张着嘴,发出绝望的哀嚎。 林子平点了点头:“还有其他要求吗?” 李震呆愣一瞬,摇摇头,抬手搓了搓脸:“我们只想活着。” “好,我会传达你们的意思。”林子平转身回城。 城门开了一条缝,林子平从这道缝中挤了进去。 “怎么样?”众衙役见林子平回来询问道。 林子平没回答,匆匆说了句:“我先回禀大人。” 说完大步走向城墙上,将城门的事陈述了一遍。 城墙上烧了一盆火,魏知县等人围着火盆取暖。 几人都没有说话,火盆里面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火光映照下,几人神色不明。 几位大佬没有指示,林子平不敢随意乱动,汇报完毕,恭敬地站在一旁。 “冯县丞、柴巡吏二位说说你们的看法吧。”魏知县打破沉默。 冯县丞和柴巡吏二位双双对视。 柴巡吏道:“大人,先让小林说说他的想法,毕竟他和城下的人刚接触过。” 魏知县点点头:“小林,你讲讲吧。” 林子平抱拳道:“这雪不知持续多久,卑职认为现在重要地是安抚众人的情绪,要不先给城门下的人准备些许姜汤……” 抬眸偷偷看了看魏知县的神色,林子平小声补充道:“避免……避免他们受不了,冻死在城门口。” 魏知县没有表态,冯县丞和柴巡吏也沉默着。 “好,小林先出去吧,我们几人商量一下。”魏知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林子平抿了抿唇,抬眸正好与柴巡吏对视。 “是。”林子平收回想说的话,抱拳离开。 越过城墙,看了看城门外站着的人,林子平默默收回视线,快步走下城墙。 “子平,你怎么下来了?大人们有什么安排吗?”老黄站的位置更靠近城墙,率先看见林子平。 声音引起其他人注意,纷纷看向林子平。 林子平摇摇头:“大人们还在商议。” 老黄搓搓手:“也是,这么大的事,是的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诸位兄弟先在这里候着,我回去换件衣服过来。”林子平道。 石勇道:“快去快回,一会儿大人找不到人,记得多穿点。” “知道了,谢谢石哥提醒。”林子平道了句谢,不待众人回应便大步离开。 转过弯,林子平回头看向守在城墙下的众衙役,他们缩着肩,抱着手,不时原地蹦跶几下。 一道城墙三种状态。 林子平回小院匆匆换了县衙的衣服,便折回城门处,一来一去大约花费半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少了几个衙役,林子平也没多问,寻了一个背风的位置站着。 不多时,街头传来一阵喧嚣。 林子平向声源处看去,是齐捕头过来。 看了看齐捕头的身后,几位衙役还押着几个人。 被压着的几人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看不出长什么样。 林子平眯了眯眼,几位大佬不安排人去搬粮食,安抚城外的人,这个时候带人来干什么? 收回视线,收起心中的疑惑,林子平垂眸望着地上发呆。 这些天遇到的事,让人压抑又迷茫,想做些什么又什么都做不了,好难!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不一会儿就白了一片。 忽视周边打量的目光,林子平跺跺冻僵的脚,手伸到嘴边哈哈气,又搓了搓,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城墙。 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魏知县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齐捕头带着人下来。 林子平看去,齐捕头身后还有十来人,手上都押着人。 将视线转移到押着人的身上,林子平居然在其中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齐三和狗剩。 他们怎么在这里?还以这样的姿态? 林子平随着其他的衙役向齐捕头靠拢。 “头,上面有什么吩咐吗?”说话的人挨着城墙,他指了指天问。 齐捕头环视众人,目光在林子平身上停留了片刻。 林子平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正要问齐捕头有什么吩咐的时候,他却移开了视线。 正好,林子平与齐三视线对在一起。 齐三定定看着林子平,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话。 林子平有些不明所以。 齐三的嘴唇张张合合。 “开城门!”齐捕头沉声道。 “什么?”旁边的衙役没有反应过来。 齐捕头厉声喝道:“把城门打开!” “是……是……”刚才回话的衙役连忙回答,边说边跑去开城门,路上太滑,还差点摔跤。 手忙脚乱间,“嘎吱”厚重的城门被打开。 瞬间,一阵寒流涌入城中,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将他们带出去。”齐捕头安排道。 说完朝前走了几步后回头,对林子平道:“你在这里守着。” 林子平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都跟在齐捕头身后准备出城。 齐捕头的这一停顿,大家也停下了脚步,将视线投向林子平。 “是。”林子平抱拳道,退到城墙处站着。 第177章 帮役 林子平背对着城门,面朝着大街。 城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不多时就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风雪越来大,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林子平不停的跺脚,试图驱散身上的寒冷。 这该死的天气,回去必须好好喝一碗姜汤。 脑中浮现出城门外李震等人的情形,心头不免浮上一丝担忧。 转念又开始怀念起以前的空调地暖羽绒服,再再再次后悔没有好好爱惜身体。 哎,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爱岗敬业多发一点年终奖? 哎,不知道这个时代县衙会不会发年终奖? 是不是该发年终奖了? …… 怀着对年终奖的期待,齐捕快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回来。 林子平调整好面部肌肉,连忙迎了上去:“齐捕头……” 齐捕头没有搭话,径直走向城墙。 这…… 林子平尴尬地收回手,木着脸缩了回去。 与齐捕头一起出去的衙役们鱼贯而入。 林子平老神在在,心中纠结着要不要上前问问情况。 “子平,过来搭把手。” 这时传来老黄的声音。 “好嘞。”林子平转身向老黄走去。 城门此时正在缓缓关闭,透过门缝,林子平看见外面站着的人。 风雪中,像一块块立着的墓碑。 “这里!”老黄道。 林子平看去,老黄正扶着齐三。 齐三满头大汗,惨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嘴角还挂着血。 身后的狗剩等人和齐三一样,相互搀扶,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了?”说话间,林子平走过去扶着齐三的另一边胳膊。 “嘶——”齐三一声闷哼。 “怎么了?”林子平吓得连忙放开。 老黄道:“不要大惊小怪的,不过是挨了板子折断了手,养几天就好了。” “哦——”林子平应道,但看见齐三浑身是伤的样子,手忙脚乱不知从何下手。 “林差爷,我无碍。”齐三咽咽了口水道。 “齐三带着几位兄弟回去好好养伤,后面还要用着你们。”老黄道,“你们也别怨恨县衙,怨恨齐捕快。” “我等怎敢!”齐三连忙跪下。 狗剩等人见此也连忙跪下。 老黄叹了口气:“齐三,我们认识多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 “黄差爷放心,什么事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和我这一帮兄弟是晓得的。”齐三急忙说道。 老黄将齐三扶起:“我自然是信你的。” 林子平见此上前将狗剩扶起。 狗剩避开林子平,挣扎着站起来。 “多谢黄差爷,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随时叫我们。”齐三就着老黄的手站起身,又退后两步避开。 “要不我让人送送你们?”老黄问。 狗剩走上前说:“我们自己回去。” 齐三用原来老黄扶着的那只手扯了扯狗剩的衣服,赔笑道:“黄差爷、林差爷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我们就回去了。” 老黄摆了摆手。 齐三等人抱拳行礼,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风雪中。 “好了,人已经走远了,不过是几个帮役,县衙还给了工钱的,你至于这么上心吗?”老黄见林子平看着齐三几人离去的方向发呆,凉凉说道。 帮役?! 林子平有些吃惊:“那安排他们征粮?” 老黄道:“他们本来就是征粮的啊,大家都是本村本地的,谁没有几个亲戚,要是像今年这样发生几条人命谁都不好交代。” “那他们也是本地人啊。”林子平问道。 “现在这个世道想做的多了去了,几个铜板一点粮食,多得是人争着抢着的来,要不是齐捕头,这事怎么可能落在齐三头上。”老黄压低声音,“你可别往外说啊。” 在老黄的殷切目光下,林子平点了点头,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齐三他们只是帮役,以前种种违和之处就解释得通了。 难怪说对征税流程熟悉,职业收税人,肯定工作经验丰富。 还是一帮临时工,便宜又好用,不占编制,出事的时候还是最佳背锅侠。 关键就这样了还一群人屁颠屁颠地争着抢着要上岗。 “那他们这是?”林子平又问道。 老黄看了林子平一眼道:“刚才打了一顿板子给城外的人泄愤,可惜收效甚微。” “啊——”林子平大吃一惊,“城外的人不是要粮吗?” “这粮都上交州府了,县衙哪里有粮?况且不是齐三他们收粮的吗,数量几何,去处是哪里他们最清楚了。”老黄道。 “齐捕头不是也——”林子平看着老黄的目光讪讪闭上了嘴。 “小林啊,你来县衙也接近半年了,有些事我想你心中也有章法,无论何时自个是最重要的,活着才能去想以后如何。”老黄说完拍拍林子平的肩大步离开。 边走还边说:“这雪啊,还要一直下哦。” 城外寒风呼啸,林子平看着满眼的白,突然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 城墙上的灯火亮了许久,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熄灭。 见魏知县等人从城墙下来,林子平抖了抖冻僵的身子,打起精神殷切地看着他们。 火光映照下,仿佛人们脸上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大家辛苦了!”魏知县挥手道,“如今流寇就在城外,大家还得打起精神来。” 流寇?! 不是周边的村民吗? 这怎么被定义为流寇了? 林子平掩下心中的诧异,凝神屏气试图听清魏知县的话。 “今日风雪甚大,想必流寇受不了自会散去,留下几人值守,其他人回了吧。”魏知县道。 冯县丞道:“知县大人宅心仁厚,不忍驱赶流寇,真是我辈之楷模。” “我辈之楷模……” 耳边恭维声音不断,林子平也抱拳弯腰。 不由有些心寒,商量一下午就这?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魏知县、冯县丞面带笑容离开。 柴巡吏和齐捕头留下来安排后续的事。 林子平运气好,没被安排值守,飘飘然回家,喝了一碗姜茶,泡了泡脚,争分夺秒地躺在被窝里。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传来狗吠,不远处还传来毛驴惊恐的叫声。 林子平连忙起身。 院内也传来动静。 “柱子怎么了?”林子平隔着门喊道。 第178章 炮灰 “少爷,外面凉,你先别出来,我出去看看。”柱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随后院门“嘎吱”一声,应该是柱子出去了。 林子平有些心神不宁,穿好衣服,也打算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折回来将匕首绑在腿上,又拿起挂在墙上的刀。 “少爷,听说有流寇进城了!”柱子声音中带了一丝焦急。 “什么?!”林子平拉开房门看向柱子。 柱子道:“外面乱糟糟的,听说城门那里发生了冲突,流寇进城了,县衙那个方向起火了。” 出事了! 林子平心中咯噔一下,一头扎进风雪中。 “少爷,加点衣服再去。”林子平忽略身后柱子的声音,匆匆就往县衙而去。 走到街上,果真如柱子所言已经乱成一团。 鸡鸣狗吠,打架斗殴,哀鸣不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街上的人鱼龙混杂,在去县衙的路上看见城中几个大户人家门前聚满了衣衫褴褛的人。 这群人恍若疯魔,见人就抢,开始无差别攻击。 林子平这一路差点和他们直接碰上,七拐八绕才堪堪甩掉他们。 紧赶慢赶也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抵达县衙。 县衙倒是没有着火,但门口此时一片狼藉,魏知县用来正衣冠、辨善恶、明是非的铜镜被推倒在地。 走到县衙内,到处散落着纸张,还有木棍锄头等工具。 林子平里外找了一圈,不见一人。 不应该啊,这县衙相当于一个县城的心脏,平时24小时都有人值班值守,这才刚开始就被拿捏了要害? 林子平回想起以前历史课堂上老师讲的农民阶级起义,虽然人数众多,但始终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就目前林子平遇到情况来看,这连起义都算不上,怎么县衙就被攻陷了? 林子平不死心走到县衙最里面,这是平常知县大人办公的地方,后院就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 除了向魏知县反映粮食价格高那次来过,后面就再也没来过。 林子平仔细查看了一番,依旧没有人,通往后院的小门上了锁,透过门缝看去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林子平想到库房,急忙跑去查看。 谁知库房房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见此,心中疑惑更甚。 这时,林子平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分不清是敌是友,林子平急忙找了地方藏起来。 “大哥,这县衙黑漆漆的,都没有人?”声音清亮,应该是个年轻人。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你这憨货,外面乱成这样,县衙里面的人还待得住。” 听不出说话人的年纪,从话语中,应该是那个年轻人口中的大哥。 林子平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哈,大哥言之有理,那我们来干什么?”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们是贼,来这里当然是偷东西的,不让来玩啊?!” “大哥,这是县衙,我怕。”年轻人声音中带有一丝哭腔。 “怕锤子,我孙老二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还没来过县衙偷过了,况且刚才那些人抬了几个箱子出去不也没事吗?” “大哥威武,这福春穷得叮当响,这县衙油水还足得很,前几天拉了几马车东西出去,现在又是几个箱子。” “好小子,没白跟我,是学到点东西,今天在教你一招,浑水摸鱼。” “嘻嘻,这个我知道。” …… 两人后面的话都是吹嘘,完全没有什么价值,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知是两人翻找到了什么东西。 林子平本想将两人抓住,但当务之急有更要紧的事。 于是他扔了两个石头打在院子里,发出“咚咚”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声音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啪啪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子平等了大概15分钟,见没什么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暗处出来。 脑中想着两个小贼说的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什么。 林子平望了望,虽然依旧在下雪,但天边已有点点亮光。 县衙的人至今未见,林子平复盘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事情的起源是李震等人围城,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思及此,他打算到城门处看看。 刚走到县衙门口,就和李震等人撞个正着。 “你们来此干甚?”林子平手中刀反射出阵阵寒光。 李震走在队伍最前面,被林子平突然的声音吓得后退两步。 林子平缓步上前厉声喝道:“城中的火是你们放的吗?” “林差爷。”李震唤道。 “别废话,说,你们来此干甚?”林子平晃了晃手里的刀,“你们其他人呢?” “我……我……我们来找粮……来找粮食。”李震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孩道。 林子平板着脸税利地看向小孩。 只见齐李震腰的孩子在林子平的目光下往后缩了缩:“他们说县衙有粮。” 他们? 林子平正要追问。 李震道:“林差爷何必步步紧逼,我们也不过为了活命。” 林子平打量了李震几眼,看看跟在他身后的十来个人,都是些老弱妇孺,衣衫单薄,瑟瑟发抖,垂着眼,不敢和他对视。 “其他人呢?”林子平收回视线问道。 李震苦笑一声:“不过萍水相逢,又无利益图之,目的达到了自然各奔东西。” “呵,什么目的?”林子平道。 李震目光灼灼看向林子平:“活着。” 林子平在此环视他及他身后的人,认同了他的说法。 “县衙里面没有存粮,到别处去吧。”林子平叹了口气,“听你的口气像是个读书人,想必知道带人夜闯县衙是什么后果。” 李震看向林子平道:“我不怕死!” 林子平点点头看向李震身后的人道:“那他们呢?” 雪花伴着寒风呼啸而来。 这两天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林子平心中总是七上八下。 对于传说中的第六感,林子平还是有些顾忌的。 看李震等人的样子,和从前小说中描述的炮灰情节太像了,林子平忍不住提醒。 “咚——” 李震跪下。 林子平一惊,连忙上前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林差爷,我们穷途末路,还请你指点。”李震倔强跪地不起,以额触地,向林子平行了个大礼。 他身后的人见此也纷纷跪下。 林子平见此一怔,随即气急败坏道:“你这是何意,什么事跪我一小小差役,有何冤屈,县城中县丞、知县,再不济皇子殿下也在,你跪我作甚?” 说完,将刀插入刀鞘,大步离去。 第179章 王客生 李震等人看着林子平离开的方向,眼中满是失望。 “震哥,我们还进去吗?”李震身后的小孩怯生生地问道。 李震垂眸不语。 “阿震……” “小震……” 见李震没有说话,身后的十几个人担忧询问。 半晌,李震站起身来,看向县衙大门。 天空虽有光亮,但依旧灰暗,县衙隐藏在黑暗中,像一只吃人的怪兽。 “走!”李震坚定地转过身。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但依旧坚定地跟在李震身后。 而他们离去的方向,正好通向福春楼。 林子平对于走后李震等人的情况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好走到城门处。 只见离开前紧闭的城门,此时大大的打开,而县衙中留下来守城门的人不知所踪。 风雪不知何时停止,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林子平不敢贸然前进,以城门为圆心,十米为半径开始搜索。 魏知县白天亲自安排的工作,才过了几个小时,想必这几人还不会擅离职守。 雁过留痕,几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如今这种情况,期待会有奇迹发生。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林子平将要放弃的时候的时候,在一条小巷拐角处发现了人。 几人晕倒在地,被白雪覆盖,浑身冻得僵硬,要是林子平没有发现恐怕得交代在这里了。 “有人吗?开一下门!”林子平就近找了一户人家,使劲地拍打着大门。 屋子没人答应。 “县衙办案,速速开门!”林子平没有放弃继续喊道。 终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道缝。 林子平推门而入,里面是一对老夫妻。 “官爷,我……我们……”男主人抖擞道。 林子平道:“劳烦烧点热水,那间屋子空着的?” 男主人指了一个方向。 林子平摸出身上的银子放在他手里:“多谢。” “老婆子快去烧水。”男主人对旁边的女主人道。 林子平没管他们,出门将冻僵的几人拖进男主人指的屋子。 这是一间柴房,柴火码的整整齐齐,收拾得干干净净。 男主人还贴心铺了两床旧被子,烧了一盆柴火。 女主人也很快将热水端来。 林子平道:“多谢!” 试了试水温,给几人灌下。 柴房里面的温度渐渐升高,林子平检查了几人,没有明显外伤,不知道什么导致的昏迷。 “官爷,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也喝口热水吧。”男主人端了一碗水过来。 一晚上都在四处奔波,林子平抿了抿嘴,确实感觉口干舌燥。 “谢谢老丈,请问贵姓?”林子平接过男主人手中的碗放在一边问道。 “我姓王,王客生。”男主人答道。 “王大爷。”林子平从善如流,“家中其他人呢?” 王客生叹了一口气:“老大服了军役,好几年没有消息,老二前两天也服役去府城挖水道了,老三闹着要去找他大哥,也跟着人跑了。” 林子平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天这么冷还去挖水道?” “没办法,老婆子要吃药,我身子也不好,家里哪里来的银子交税银,还好我们在县城可以以工抵税。我听说……咳咳……”王客生看了看林子平,猛咳两声,止住了话头。 林子平没有在意,继续问道:“王大爷,今晚你可听见了什么动静?” 王客生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睡得深,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去厨房看看老婆子要不要帮忙。” 不待林子平回答,王客生走进旁边的厨房。 林子平看着王客生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怀疑。 发现县衙等人的地方就在王客生家的墙脚下,再怎么都会有点动静吧,怎么会什么都没听到了? 这时屋内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林子平急忙进屋,见其中一人正挣扎要起身。 “老四。”林子平道。 这人虎背熊腰,看起来凶神恶煞,姓胡,家中排行第四,家中几个哥哥都是杀猪的,他爹花费了一番心思才将他送进县衙。 县衙里面都猪肉就是他家供应。 林子平不知道他叫什么,跟着老黄叫他胡老四。 “胡老四,今晚怎么回事,怎么城门被打开了?”林子平不待他说话,急忙追问。 “咳咳——”胡老四捂着脖子沙哑道:“水……” 林子平端起刚才王客生递来的水,给胡老四喝下。 “咕噜——咕噜——” 胡老四大口吞咽。 一口气将碗里面的水喝完。 胡老四靠在柴垛上:“我也不知道,我们守在城门处,见到旁边巷子里有身影晃过,我们就追了上来,谁知……” 林子平皱眉:“你们几个都追过来了?” 胡老四想了想道:“我们几个都追过来了。” “没人守在城门那里吗?”林子平追问。 胡老四皱着眉没有说话。 林子平也没打扰,很明显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你好好休息,县衙里面没人,我到福春楼看看,六皇子殿下那边的情况。”外面天色已亮,林子平丢了一根木柴在火盆里面。 胡老四点了点头,看了看林子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去药房看看,给你们找个大夫看看。”林子平假装没看见他纠结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你看好他们。” 说完起身向屋外走去。 “老黄,老黄说和我们交班,他在那里守着。”胡老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子平脚步一顿,没有说话关上了门。 走出柴房,王客生搓着手等在院子里。 “官爷,里面的人可是醒了?”王客生见林子平出来迎了上来。 林子平点了点头,又摸出一块银子,大约有一两,塞到王客生手里:“一会儿送点吃的进去。” “官爷,这太多了,我……我已经收过你的银子了。”王客生连连摆手,推送着不要。 “收下。”林子平将银子塞回给他:“还要麻烦你去找一个大夫。” 王客生见拗不过林子平,将银子收了起来,点头道:“我马上就去,老婆子做了饼子,官爷要不吃一个垫垫肚子?” 林子平揉了揉肚子,一晚上没吃东西,胃里火烧火燎的,饿得前胸贴后背。 见此林子平也不矫情,点了点头,跟着王客生走到了厨房。 第180章 煎饼与姜汤 王客生的媳妇正在灶台忙碌,见林子平进来,有些拘谨,不知所措。 林子平看向灶台,她做的饼,类似煎饼果子,刷了一层酱料,里面放了些咸菜。 动动鼻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婶子,给我来一个。”林子平揉揉肚子,“好香啊。” “这是贱内,姓张。”王客生介绍道,“老婆子,快给官爷一个。” “哦哦,好。”张婶子手忙脚乱地将一个饼子盛放在盘子里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接过咬了一口,向张婶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婶子,真香,比福春楼的都香。” 张婶子抿着嘴笑:“自家做的,哪里比得上福春楼,官爷你莫要打趣。” “张婶子,叫我小林吧,官爷官爷的生疏了,我就是个打杂的。”林子平一边呼哧呼哧哈气,一边说道,“我没说谎,是真好吃” “不着急,爱吃就多吃点,婶子继续给你做。”张婶子看林子平的样子笑得更开怀,“我家三小子和官爷一样,都喜欢吃我做的饼。” 林子平几口下肚,感觉胃里的温暖,满足地喟叹一声。 向王客生和张婶子告辞,林子平便离开。 “小林,小林……”身后突然传来叫他的声音。 林子平回头,是张婶子。 张婶子快步走来,鼻子冻得通红。 走到林子平面前差点摔跤,林子平连忙扶着她。 “看你爱吃这饼,婶子多做了些你带去吃。”张婶子塞过来油纸包。 林子平打开,香味扑鼻。 “婶子我刚吃过,这怎么使得。”林子平急忙推辞。 “拿着,婶子在里面加了鸡蛋,这么冷的天正好补补。”张婶子笑道。 林子平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拿出一两银子塞给张婶子:“婶子这钱你手中。” 张婶子连忙避开:“收什么,婶子看你和我家三儿一般大,你吃就当他吃了。” “这……这……这如何使得。”林子平继续将银子递给她。 “不用了,你这孩子。”张婶子面露不悦,“昨天晚上闹哄哄的,你自己注意安全,这福春不是你一个人的,自个还是个孩子呢,在忙也记得好好吃饭。” “婶子……”林子平喃喃道,将油纸包揣进怀里,“婶子这几天可能有些乱,你们在家好好待着。” “好了,婶子晓得,我回去了,你快去忙吧,你叔还在家等着。”张婶子不待林子平回话转身离开。 林子平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离去。 寒风刺眼迷眼,怎地吹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来到这个时代,好久没人叫自己好好吃饭了。 以后恐怕也没有了吧。 此时天色已亮,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光线在大雪反射下更加耀眼。 林子平收拾心情,想着张婶子的话,放慢了脚步。 确实,福春不是他一个人的,一份工作而已,可不能太上头。 先到县衙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依旧没有什么人。 便朝福春楼走去。 走到福春楼,此时还没有开门,但福春楼门口却聚着人。 林子平走近一看,是李震带着人跪在福春楼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这条街住的都是商户,虽然大门紧闭,但藏在门后探究的目光咄咄逼人。 林子平视线从李震等人身上扫过,一群人神情比昨晚更加萎靡,身体弱的几个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福春楼二楼闪过肖掌柜的身影。 林子平高声道:“肖掌柜……六皇子殿下可安好?” 这话好像一滴水掉入油锅。 李震带头呐喊道:“请六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请六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请六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 声音此起彼伏。 林子平佯装被吓到,一脸惊愕地退后两步。 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拍打福春楼的大门。 边拍边喊:“肖掌柜,肖掌柜快开门啊,我有要事求见六皇子殿下。” 感觉吃了张婶子的饼,喊门都喊出了雪姨的气势。 屋面没人应答。 “肖掌柜——肖掌柜——”林子平加大拍门的力度。 “嘎吱——” 二楼窗子打开。 露出肖掌柜怒气冲冲的脸。 “肖掌柜,是我,前两日还在你店里吃过饭,可还记得。”林子平朝肖掌柜抱了抱拳,“哦,还有六皇子殿下。” “差爷本店今日不营业,你请回吧。”肖掌柜压抑着怒气道。 “我可不是来吃饭的,我有要事求见六皇子殿下,劳烦掌柜禀报。”林子平朝肖掌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讨好道。 “这哪有什么六皇子殿下?”肖掌柜道。 “前两日我还和他一起的呢!”林子平叉着腰。 两人开始了极限拉扯。 直到—— “肖掌柜,让他上来吧。”小春子的声音传来。 “春少爷,这……”肖掌柜为难的看向小春子,“是鄙人没有处理好。” “无碍,殿下应允了的。”小春子微微颔首。 肖掌柜挥挥手,不一会儿,福春楼大门开了一条缝,正好够林子平进去。 林子平抬步,又收回了脚,抬头问道:“肖掌柜,这大冷天可备有姜汤?站了这么长时间,可得好好暖暖。” “你——”肖掌柜指着林子平道。 讲真林子平看见了肖掌柜抽动的嘴角。 随后他道:“去给林差爷端一碗姜汤。” “一碗可不够,这里这么多人呢!”林子平指了指李震看向肖掌柜,“这么多人看着,想必福春楼也是不差这一碗两碗姜汤的,对吧,春……春少爷?” 小春子看着林子平,嘴角挂着笑,没有说话。 林子平也仰头看向福春楼二楼,微微动了动手指,握紧了拳头。 “请六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李震带头呐喊。 小春子朝着肖掌柜微微点头。 “子平少爷快上来吧,莫让殿下等急了。”小春子声音依旧温和。 这时,福春楼小二正好抬了一桶姜汤出来。 林子平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松开。 李震以额触地高呼:“谢六皇子赏赐!” 身后高呼声此起彼伏。 林子平大步走进福春楼。 小春子从二楼走下来道:“子平少爷一如当年。” 林子平抱拳笑道:“六皇子殿下仁厚。” 第181章 演技 小春子将林子平引到二楼,正好在刚才肖掌柜站的包间的旁边。 “高兄——” 还未进屋,林子平担忧地喊道。 推开准备开门的小春子,一溜烟就跑了进去。 这是一间接客室,高炽坐在正中间。 林子平看到高炽后,一股脑地朝他冲来。 “殿下——”林子平一个滑跪在高炽前两米的距离停下,“县衙被抢了,我寻不到几位大人,其他人——其他人也不见了——” 林子平一只手掩面哭泣。 无奈演技太差,只能干嚎,所幸一夜没怎么休息,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看着像是着急上火的样子。 另一只手垂下偷偷揉揉膝盖,虽然冬天穿得厚,但这一跪,膝盖多半也磕青了。 林子平喘了口气,继续说:“城门也不知被谁打开了,街上都乱套了——” “咳咳——” 旁边传来了一阵咳嗽。 林子平捂着脸,一副颓废的样子。 “林少英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一点变化没有啊。”旁边传来嗤笑的声音。 林子平一僵,这声音…… “阿巡,子平也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高炽的声音响起。 林子平放下掩面的手,呆呆地看向上首。 不是季巡是谁?! 季巡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傻样!” 想着现在自己还跪在地上,跪跪高炽无可厚非,演戏总要有点牺牲。 但跪季巡…… 林子平感觉哪哪不得劲,一骨碌爬起来。 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重复刚才的话:“殿下县衙被抢了,几位大人也寻不到,我……” 高炽道:“他们在那里!” 林子平后知后觉环顾四周,只见魏知县带领着福春县衙的领导班子齐刷刷地跪在一边,地上还有茶杯碎片。 一看就是摔碎的, 林子平心中暗暗庆幸。 刚才运气真好,没跪到这些碎片上面。 “大人——”林子平向魏知县等人行礼,“大人,县衙被抢了——” 高炽语气似刀:“好了林子平人也见到了,我们还有要事要谈。” 林子平秒懂,抱拳道:“殿下我去城里看看。” “张墨在隔壁,林子平你去寻他,我一会儿有事询问你。”季巡突然开口道。 林子平抱拳的姿势没动,恭敬地等着高炽回话。 高炽见此道:“子平既然阿巡有事问你,你便去吧。” “是。”林子平抱拳回答,随后退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小春子守在门口。 林子平见此向他歉意一笑。 小春子也以微笑回之。 指了指隔壁道:“墨少爷在里面。” 林子平点点头。 推开旁边的房门,林子平缓步走进去。 屋里烧着炭火,比较暖和,但也比较闷。 一男子端坐在桌台前,手捧着一本书看到入神。 林子平没管他,自顾自地推开窗子,寒风涌入,冷冽中带着清新。 只见那男子翻动着手中的书,咳嗽两声道:“你不冷啊?” 林子平没回话,走过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两口喝完道:“满上。” 男子不为所动。 林子平直接将他手中书抽走:“好了,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什么文弱书生了,看什么书,画本子吧?” 一边翻看一边继续说:“围个大毛领,你不热啊?” 男子笑着摇摇头,拿起旁边小炉上茶壶给林子平面前的茶杯满上。 没等到男子的回答,林子平也不在意,随手将手中的书放下问:“张墨你不在庆阳待着,怎么来福春了?这还没到分红的时间嘛。” 男子,也就是张墨道:“林子平这大半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长进没有,演戏就知道干嚎。” 林子平白了张墨一个大大白眼:“不要顾左言他,来福春干嘛?” “允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了?”张墨摇头晃脑道。 林子平喝了一口水:“你的看着我们的茶楼,东跑西跑干什么?” 说完林子平叹了口气:“你兄弟我现在可全指望那茶楼的分红过活了。” “你知道吗,这福春县衙一个月才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才够我吃饭。” “每天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还时不时背锅。” “呜呜……这是工钱吗?这是我的卖命钱啊!” …… 工作槽点太多,说到情深处林子平甚至还红了眼眶。 比刚才在高炽面前干嚎情真意切多了。 林子平喋喋不休:“阿墨啊,你一定要好好经营茶楼啊,还有何金宝和赵先诚,苟富贵,莫相忘当年说好的啊!你们可不能忘了!” “这么惨,当年给你茶楼的两成,你还不要。”身后季巡揶揄的声音传来。 “哎,曾经有一个一夜暴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今我后悔莫及,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紧紧抓住机会,如果非要加一个期限,我希望一万年。”林子平学着星爷《大话西游》的语调道。 “噗——” 张墨一口茶喷到林子平脸上。 “张——墨——”林子平一字一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找死!!!” 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就朝张墨打去。 “咳咳——林子平我不是故意的——咳咳——”张墨一边躲避一边说。 说话还不时咳嗽两声。 季巡上前拉开林子平,递来一张手帕。 林子平顺手接过将脸擦干净。 “咳咳——”张墨咳嗽不停,季巡连忙上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张墨一饮而尽,半晌才止住了咳嗽。 “放心,庆阳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张墨道。 林子平皱眉道:“不是吧,你真成文弱书生了?” 张墨摆手道:“放心,我无碍。” 林子平看向季巡:“他怎么了?” 季巡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林子平看看张墨,又看看季巡。 半晌站起身道:“茶也喝了,人也见了,既然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抱拳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走。 忽略身后唤自己的声音,林子平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由热转冷,林子平不由瑟缩了下双肩。 外面这么冷啊。 心中的情绪瞬间散去,刚才好像有些冲动了。 看张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但明显他不想说。 哎不想说就不说吧,自己生哪门子气,要不回去看看? 但这样回去好没面子。 林子平懊恼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第182章 熊孩子 “我们要见六皇子!” “皇子殿下为我们做主!” “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 林子平快走两步,扶着栏杆往下看。 一楼挤满了人,神情激动地呐喊。 林子平眉头紧皱,下面的人是一群陌生人。 李震他们呢? 眼见楼下的人挤开店小二和肖掌柜就要往楼上冲。 林子平急忙转身。 正好与打开房门出来查看的季巡对上。 林子平言简意赅地说道:“楼下不对劲。” 季巡闻言皱眉道:“保护殿下。” 林子平点点头,抽出腰间的刀站在楼梯口。 季巡叩开高炽待的那间房门,走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他和王昌平神色凝重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王昌平问。 “楼下百姓聚集,恐有暴动。”林子平道。 王昌平道:“不是刚才城外的流民吗?” 林子平摇摇头:“我见他们虽然衣衫破旧,但面色红润,而且以男子居多,恐怕是有备而来。” 王昌平垂眸思考一瞬,看向林子平:“林子平你可愿助六皇子一臂之力?” 林子平没有马上回答,将视线移到季巡身上。 季巡没有看林子平。 “高兄有事,子平义不容辞。”林子平抱拳道。 王昌平欣慰地点点头:“殿下果真没有看错人。” 林子平绷着脸:“请王首领安排。” “琼英小姐身边的人都被调配到这里,你过去保护她。”王昌平道。 林子平一听这应该是有安排了,紧绷的心情一松。 想到醉酒那天高炽和李琼英的话,暧昧地瞅了一眼季巡。 王昌平道:“不过现在你不能从一楼过去了。” 林子平心中还在八卦季巡和李琼英,随口应下。 “你想好怎么去后院了吗?”王昌平问。 林子平一愣,这还真没想过。 “他们在这里!” 一道喊声打断了林子平的话。 季巡将林子平推到张墨待的那个房间道:“注意安全。” 屋内张墨正襟危坐,看着被推进来的林子平一怔。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他问道。 “可能不太好,找六皇子的,你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我去后院看看季巡的小青梅。”林子平一边说一边打开窗户往外看。 这里正好临街,高度大概在4米左右。 林子平环视屋内一圈,将屋里面装饰的帘子、桌布这些取下来。 “别看着了,过来帮忙。”林子平对张墨说道。 两人将东西系在一起,做成一条三米左右的绳子。 “你干什么?”张墨问。 林子平没有回答,将绳子系在窗框上,翻到窗台上准备跳下去。 张墨明白林子平要做什么说:“这有点短了。” “够了,你自己躲好,不要出去啊。”林子平想了想将绑在靴子上的匕首解下,塞在张墨手里,“拿好。” 说着拉着帘子桌布做的脆皮绳子,向下滑去。 绳子不够长,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林子平松开手一跃而下。 落地前抱住了头。 就地一滚。 选的位置下面还有积雪,松松软软的,林子平拍干净身上沾着的雪,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受伤。 未做停留,林子平绕到福春楼的后门,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开门。 估计是跑到前面帮忙去了。 林子平看了看围墙,准备翻墙进去。 围墙高度大概是三米,林子平蹦跶几下,都没有爬上去。 林子平不由骂骂咧咧。 “哈哈——” 突然旁边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林子平回头,两个裹得像粽子的小孩趴在墙头看着林子平笑。 见被发现还嬉皮笑脸做个鬼脸。 “你好像在耍猴。” “哈哈哈,他就像一只猴!” …… 两个小孩旁若无人开始讨论起来。 鉴定完毕,是两个熊孩子无疑了。 林子平也不废话,抓起地上的雪团吧团吧,扔了过去。 “啪——” 雪团在两人挨着的肩上散开。 两个小孩呆愣了在原地,林子平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雪团子扔过去。 “小孩,你家有梯子吗?”林子平掂量着雪球问道。 两个小孩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雪朝林子平扔过来。 无奈力气太小,虽然占领了高地,但依旧失了点准头,还没到林子平面前就掉在地上。 “哇哇——” 两个小孩被林子平打得溃不成军,开始魔音攻击。 “小少爷,你们怎么爬在墙头啊,多高啊,快下来!” 两个小孩待的院墙内传来说话的声音,估计是仆从寻来、 “他打我们!”两个小孩指着林子平告状。 “什么?!” 墙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探出两个脑袋。 林子平将县衙的腰牌拿出道:“县衙办案,征用你家楼梯一用,速速开门!” “官爷……”两个“”脑袋“”揉揉眼睛,仔细看向林子平的腰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林子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速去取来,影响县衙办案,该当何罪!”林子平呵斥道。 兴许被林子平散发的气质震慑,两个小屁孩蔫了吧唧地趴在墙头。 “这两小孩冒犯官差,按律法掌嘴二十,是你们取梯子来我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还是我去找你们老爷喝喝茶?”林子平眯着眼,慢条斯理地将腰间的刀抽出来。 “别……别……别……官爷我马上去找梯子。”其中一个“脑袋”道。 “你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我要长一些的梯子,能上这围墙的。”林子平指了指他们趴在的墙道。 “是。”两人正要抱着两个孩子从围墙上下去。 林子平团了一个雪球扔在墙头,指着后面上来的其中一人:“你去取,他们留在这里。” 两人对望一眼,将两个小孩放下,其中一人离开。 不一会儿,一把竹梯子就顺着墙落下来。 林子平上前接过梯子搭放在福春楼的围墙,正好! “多谢两位小少爷相助哦,等我上报县衙给你们颁奖。” 林子平爬上福春楼的墙头将梯子抽上来放到另外一面,对着对面含着泪的两个小孩抱拳行礼。 摸摸袖口,正好有两颗糖。 林子平将两颗糖抛到两个小孩的怀里:“感谢你们协助县衙办案,这是我给你的小奖励。” 说完从翻身从梯子下到福春楼的院子里。 所以林子平没看见那两个熊孩子学着林子平的样子抱拳还礼。 第183章 对与错 林子平翻墙进入福春楼的后院,本想找人问问路,奈何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半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全都跑到前面了。 回想着上次中秋看见李琼英弹琴的地方,估计她应该就住在那附近吧。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林子平找了过去。 算了算时间,距离从二楼出来,大概有四十分钟左右,林子平心中有些焦急,不由加快了脚步。 来到中秋时候遇到李琼英的假山亭子。 一场冬雪,银装素裹。 李琼英小姐姐在哪里啊? 走过假山旁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致的小院子。 院子里种了梅花,如今开得正艳。 林子平打量着院子,估摸着应该是这里了。 “琼英小姐……”林子平没走进院子,站在院门口喊。 等了半晌没人应答。 难道不是这里? 林子平又唤了两声,依旧没人应答。 早知道刚才再急都应该问清楚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要找到什么时候? 要不算了,反正也自己来过但没找到人,客观事实不应外力改变。 林子平做好心理建设,准备离开。 “嘎吱——” “林少爷留步!” 小院屋子房门打开,一道女声传出来。 林子平回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头顶上扎两个小包包,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个小丫鬟。 “林少爷请留步,我家小姐有请。”小姑娘向林子平福了福身,脆生生地说道。 “你家小姐?!”林子平疑惑道。 小姑娘做一个请的手势。 林子平垂眸思索一瞬,将认识的人在脑里过了一遍。 应该是李琼英了。 “劳烦姑娘了。”林子平抱拳行礼。 走到房间内,果然是李琼英。 屋里烧着炭火,火上煮着茶,胡蓉蓉在旁边翻烤着板栗花生。 李琼英一边和洪老二下棋,一边看书。 后面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红梅。 此情此景,真正的围炉煮茶无疑了。 “林公子来了。”李琼英道。 林子平抱拳行礼:“琼英小姐。” “随意坐。”林琼英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道。 洪老二抬头看向林子平唤道:“哥哥。” 说完又低头开始关注眼前的棋盘。 林子平应了一声,在李琼英指的位置坐下。 随后胡蓉蓉放了一杯茶在他面前。 林子平轻叩桌面。 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鼻间有淡淡的梅花香,入口微微苦涩在唇间化开, 林子平随口道:“好茶。” “好在哪里?”李琼英抬头问道、 这…… 林子平尴尬摸摸鼻子道:“就……就挺好的。” 李琼英和胡蓉蓉见此掩嘴轻笑。 “呵呵……”林子平跟着附和。 突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洪老二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着几人。 林子平想到上次打算将洪老二送去新坪村的事。 于是问道:“ 洪洪你以后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屋子只剩下“咕噜咕噜”的烧水声。 李琼英和胡蓉蓉直愣愣地看向林子平。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林子平道:“本来是我将你带下山,但一直没时间好好照顾你,反而一直麻烦琼英小姐。” 林子平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新坪村的里正和我相熟,我看村里面……村里面的人淳朴善良,你可愿意……可愿意到新坪村里去生活。” 洪老二懵懂地看着林子平,似乎在努力地理解他话语的意思。 “你送他到新坪村和在琼英小姐身边有什么区别?”胡蓉蓉道。 林子平小声解释道:“琼英小姐毕竟是女子。” “不过是你从欠一个人的人情到欠另一个人的人情。”胡蓉蓉道,“你根本没有能力负担一个人的责任,为什么还要逞能,为什么一开始……” “蓉蓉……”李琼英皱眉打断了胡蓉蓉的话。 林子平听到胡蓉蓉的话一怔。 好像确实如此。 洪老二他不知如何安置。 山上救下的那群女子他不知道如何安置。 山上跟着他的那个孩子他不知道如何安置。 还有李震等人。 还有杨家慧。 …… 甚至还有胡蓉蓉。 林子平突然有种无力,自己的怜悯好像对于这些人而言好像没什么用。 或者说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用。 如果在现代,林子平想了想,最大的可能,会选择报警,帮他们寻求政府的帮助。 林子平陷入沉思,为什么来到这个时代他会大包大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但遇到这样的事就眼睁睁放任不管? 多年的教育让林子平真做不出这样的事。 帮还是不帮,对还是错,林子平陷入了天人之战。 “蓉蓉,林子平并没有错。” 李琼英的声音如当头棒喝。林子平瞬间清醒。 好险,刚刚差点道心不稳。 胡蓉蓉红着眼,倔强地看着李琼英。 “蓉蓉,如果没有林子平,你的生命终止于那个山洞。”李琼英声音平淡,语气平静,但话语如剑般锋利,直劈胡蓉蓉。 林子平有些愕然,想不到李琼英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她接着说:“每个都有要走的路,你是陷于泥泞,一生止步不前,还是大踏步跨过?” “我……”胡蓉蓉没有说话,掩面跑了出去。 李琼英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丫鬟道:“小桃出去看看。” “是。”带林子平进来的小丫鬟应道。 拿着衣架上的斗篷追了出去。 屋中就剩下李琼英、洪老二、林子平三人。 “林公子不要介意蓉蓉的失礼之举。”李琼英淡笑道。 “啊?”林子平有些诧异李琼英会代替胡蓉蓉道歉,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哪里那里。” “哥哥,我想当侍卫,以后保护你和姐姐。”在林子平纠结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洪老二大声说道。 李琼英解释道:“他是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林子平想起刚才问洪老二那个“以后想做什么”的问题。 “我跟着陈风和老七学功夫,以后就能保护你们了!”洪老二道。 “咕~咕~” 窗外传来鸽子的叫声。 林子平思维被打断,不合时宜地想鸽子不冬眠吗? “姐姐,小黑回来了。”洪老二指着窗户的方向兴奋地道。 李琼英点点头:“姐姐听到了,洪洪帮我把小黑带进来好吗?” 第184章 对弈 洪老二应了一声,站起来向屋外跑去。 林子平看着他急冲冲的背影想着要不要跟着出去。 这个时代规矩严苛,对女子尤甚。 现在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李琼英不好。 “我……”林子平准备告辞。 “林公子不必介怀。”与此同时,李琼英给林子平的茶杯中续上茶水道,“洪洪很听话,六皇子殿下的侍卫都很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练武奇才,都很乐意教他。” 林子平看了看李琼英,重新坐到椅子上:“但一直麻烦琼英小姐,我于心何安?” “无碍,李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人。”李琼英不在意地说,“林公子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对弈?下棋? 这莫山书院虽然设置了下棋这个学科,但林子平就是个臭棋篓子,当年能通过考核,全靠张墨放水。 “我棋艺平平,怎敢献丑。”林子平连连摆手。 李琼英笑道:“莫山书院以‘书、棋、算’闻名天下,林公子过于谦虚了。” 林子平表示这是谣言。 李琼英又道:“莫不是林公子看不上小女子?” 这……激将法都来了,看来是不下不行了。 林子平抱拳无奈道:“还请琼英小姐手下留情。” 李琼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子平坐到她的对面。 将棋盘上的棋子清理干净。 李琼英手握数枚白棋。 林子平随意道:“双数。” 李琼英摊开手,手中刚好有两枚白棋。 林子平执黑棋先出。 这围棋的知识差不多全还给当时教导的夫子了,如今赶鸭子上架,林子平手执一颗黑棋随手放在面前。 李琼英紧逼而上。 林子平急急退让。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便过招十余次。 这时洪老二拿着鸽子“咚咚咚”地跑进来:“姐姐,我将小黑带进来了。” 说话间将鸽子小心翼翼捧到李琼英的面前。 李琼英顺手接过,将鸽子脚上绑的东西取下,又递了回去:“小黑可能饿了,洪洪喂它点吃食可好。” 洪老二点点头,拿着鸽子又“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林子平此时顾不上什么“男”女共处一室的想法,脑瓜子飞快旋转,想着下一步棋走哪里,不知不觉脑门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林公子,不要急,下棋而已。”李琼英道。 “呵呵。”林子平尴尬附和。 这是着急吗? 是下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中的惊骇! 林子平本来就是随意乱下的,但渐渐发现每一步好像都被李琼英牵着走。 “林公子你问洪洪以后想做什么,那你呢?”李琼英问道。 林子平随口答道:“我当然知道,以后我……” 说着说着林子平便说不下了。 以后想干什么呢? 小的时候想好好读书去城里和父母一起。 再大一点父母回来,想着好好读书以后赚大钱。 再后来,想考一个好大学。 再后来,想找一个好工作。 再后来…… 林子平好像实现了以前的想法,又好像没有实现。 和父母距离千里之外,赚了钱但还是负债累累。 上了大学,有了工作。 然后了…… 好像没有什么想做的了,每天沉浸在做不完的工作,机械的操作磨灭了所有的想法。 林子平突然惊觉,如今的自己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一成不变的生活,按部就班,得过且过。 李琼英追问道:“以后一直在福春吗?当一个衙役吗?” 林子平看着棋盘沉默不语。 “这个目前看起来倒是比较稳定,不出意外应该能做到老。”李琼英道。 稳定? 做到老? 林子平想到了木少英。 因为求一份稳定,最后倒在了工位。 稳定吗? 好像确实很稳定。 可为何现在想起来那么的不甘心。 一辈子最后的记忆居然是做不完工作,写不完的方案,报不完的报表。 这一辈子难道也要这样? 但离开了福春县衙能干什么? 而且这可是好不容易考到的编制啊! “我还不知道以后做什么,人不就图一个健康平安嘛,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就……就先在福春待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子平没有抬头,拿起棋子随手一放说:“琼英小姐到你了。” 李琼英看了一眼棋盘,笑道:“林公子确定下这里吗?” 林子平一看,刚才这随意的一步,走进了李琼英的包围圈。 “落子无悔,虽然我棋艺不怎么样,但哪有悔棋的道理。”林子平说。 两人继续下。 鉴于林子平棋艺太烂,心绪不稳,没多久就溃不成军,直接宣布投降。 “琼英小姐,我说棋艺不精,你还不信,在你手上还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节节败退。”林子平笑着打哈哈。 李琼英笑着没有接话问道:“林公子今日为何来福春楼后院?” “只是来看……看……”林子平在李琼英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为何,林子平觉得今天在李琼英面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好像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在她的掌控中。 李琼英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林子平一愣。 啥? 羡慕他? 李琼英羡慕林子平? 他有什么好羡慕的。 “看看这个吧。”李琼英将刚才洪老二送进来的鸽子腿上解下来的东西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看看李琼英,见她一脸平静,没有试探之意才接了过来。 这是一张裹起来的字条。 林子平将其展开,里面详细记录着外面发生事,还将他为什么来这里和怎么来这里描述了一遍。 看到里面“与二稚童打闹”不由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这记录的人懂不懂啊,那是策略,不然这么高的墙飞过来吗? “你可知道你为何安排在这里?”李琼英问道。 林子平摇摇头老实道:“是王昌平安排我来保护你。” 李琼英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吗?” 林子平继续摇摇头。 这里岁月静好,哪里需要自己保护啊,而且李琼英能收到前面传来的消息,要么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要么就是她能力强大已经安排了自己人看着。 第185章 棋子 无论哪种情况,好像与林子平这个小兵都没有什么关系。 “你不好奇吗?”李琼英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子平,“你不好奇王昌平安排你来这里?” 好奇害死猫。 多年的小说电视表明推动剧情发展的就是莫名其妙的好奇,而这种情况下总有炮灰牺牲。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林子平不想当炮灰,也不想有人当炮灰。 果断地摇摇头:“我不好奇。若琼英小姐没什么安排,我便回去了。” 李琼英一愣,随后掩嘴笑个不停。 “林子平,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李琼英用手帕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道,“那你好奇齐巡为何来福春吗?” 顿了顿又道:“还有张墨,你不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吗?” 这李琼英到底是什么来头,养了一群八卦小能手专门打听消息吗? 怎么听她话里面的意思感觉什么知道? 要是换一个场景,林子平说不定还有兴致当个故事听,但今天受的冲击太多实在没什么兴趣。 林子平起身准备告辞。 这时,胡蓉蓉从屋外大步走进来,向李琼英福了福身。 神情严肃地道:“林子平,这征粮的事你万不可再插手了!” 什么? 林子平要告辞的话被这一打断,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又听到这一席话,过于震惊,呛得咳嗽起来。 林子平端起旁边的茶杯连喝几口,才压下喉咙间的痒意。 沙哑着问道:“胡小姐……这……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胡蓉蓉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外面全乱了。” 林子平心中“咯噔——”一声。 看了看李琼英泰然自若的神态,回想进到这个院子的种种。 心中明白,从在新坪村救下高炽和李琼英开始,自己恐怕就不能独善其身了,作为一个事不关己的小兵有些不切实际。 已入棋盘,只能当一颗棋子了。 林子平看着棋盘上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局。 既然如此,不知道干什么,就从好好当一个明白的棋子开始吧。 林子平站起身来,郑重向李琼英拱手行了一礼:“还请琼英小姐指教。” 李琼英道:“林公子可有兴趣到京城。” 啥? 按照剧情不是应该为自己答疑解惑吗? 怎么开始问自己去处? 这是hr职场面试吗? 林子平将脑中乱入的抛开道:“请琼英小姐指教。” 李琼英见此满意点点头:“年后将有一场吏官选拔考核,你是吏官选拔考核其中之一,至于能不能去京城,在于你自己。” 这是这个时代的遴选?! 信息没有公开的时代,消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李琼英能知道这个消息不太奇怪,让人惊诧的是她肯定地说林子平能参加。 林子平压下心中的震惊,拱手道:“多谢琼英小姐指点。” 可能这是以后一段时期的金……合作对象,大腿必须抱好了。 “蓉蓉,到时候你将历年考核官、考核题转交给林公子。”李琼英道。 “是。”胡蓉蓉颔首,转头对林子平眨眨眼道:“林差爷可要争口气,不要辜负琼英姐姐的心意。” 感谢合作对象赞助的遴选版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刷题学习,林子平表示毫无压力。 经此一遭,三人之间的友谊感觉更加深厚了。 三人说笑一番,主要是胡蓉蓉说林子平,李琼英在旁边笑。 林子平不时回两句,情绪价值拉满。 不能反抗,只能随遇而安,多年的牛马经验,林子平自我攻略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李琼英道:“林子平你可知昨天县衙丢了什么?” “昨晚我去县衙的时候,县衙里面已经没有人,还遇到两个小偷,不过我躲起来了……” 见终于切回正题,林子平将昨天的事细细讲解了一番,真诚是对于合作对象基本的尊重。 “你叫李震他们来找高炽?”李琼英道。 高炽?! 看来两人不像表面那样感情好啊。 这样看来李琼英对高炽也不见得有多尊重。 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面上林子平无奈地点点头:“他们太可怜了,我……我于心不忍,就……就多嘴了两句。” 胡蓉蓉冷笑一声:“真是一群懦夫,威胁人都是以自己性命为筹码,殊不知他们的命值几个钱。” 李琼英道:“蓉蓉你这话有失偏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1] ” “他们里面又没有那所谓的士。”胡蓉蓉语气中有些不服气。 “布衣之怒初始之时只是涓涓细流,不足为惧,但汇聚起来便是江湖河海,不容小觑。这天下多的是布衣,其中也不乏行侠仗义的士,但天子就那么一个。”李琼英轻抿了一口水接着说。 “蓉蓉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胡蓉蓉见李琼英严肃的样子,点了点头:“晓得了琼英姐姐。” 林子平在旁边震惊得差点下巴掉砸地上。 李琼英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吧?! 不由得喃喃而出:“天王盖地虎……” “什么?”李琼英疑惑看向林子平,“林公子你说的什么?” 林子平瞬间清醒,低下头道:“没……没……没什么。” 刹那间,又抬起头道:“琼英小姐知道北京吗?” 李琼英摇摇头:“我在京城长大,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哦。”林子平有些失落,解释道,“这是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提到的地方,里面还有提到过上海、杭州这些地方……” 说着说着喉咙中涌出一股涩意,林子平张了张嘴。 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压住心口涌上的情绪接着说:“书中的有些言论倒是和琼英小姐说的相差无几,可惜那书找不到了,不然琼英小姐定然喜欢。” 李琼英不甚在意:“书籍浩如烟海,人生岂能尽阅[2],林公子不必歉疚,有时间你可以向我们讲解一二。” “呵呵,琼英小姐说得有理。”林子平心不在焉地附和。 她们哪里知道这哪里是一本书? 林子平心中轻轻叹一口气,收回思绪继续问道:“琼英小姐,李震等人来找六皇子殿下是不是不妥?” 第186章 合作伙伴 李琼英和胡蓉蓉对视一眼,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林子平继续问道。 李琼英放下茶杯:“你知道大周税收几何是由哪里定的吗?” 林子平点了点头,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就将大周律研究了好几遍。 “这由户部拟定,分配到各州府,再由各县进行细化。”林子平回忆着道。 李琼英点点头:“所以这意味着户部和州府每年只要收到固定的税粮就行,上报而来的在律法拟定的范围之列就行,至于以什么名义,怎么收的,京城和州府并不在意。” “对。”林子平回答。 这也是他当初会向魏知县胡诌的粗粮和细粮税收不同的原因。 大周收税名录太多了,各县还不同,甚至还有很多没有记录在册,真假根本没有办法考究。 外加林子平扯了季巡这张虎皮做大旗,山高水长也怕魏知县去对峙。 原本想着魏知县在知晓两种粮食的差异后,会适当控制物价,降低粮价。 谁知粮食价格没降低,反而还给他提供了多征税的思路。 林子平现在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突然,林子平抓住李琼英话语中的“固定”二字。 既然朝廷征收的粮食是固定的,那意思今年和去年就是一样的,那今年多余的税粮呢? 上次在福春楼遇见李琼英和高炽后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几人,好像就是从县衙出来,难道当时车上的就是多余的税粮? 想到当时跟踪几人消失的,最后他们跟丢的地方就在胡蓉蓉家附近。 胡家又是粮商。 …… 林子平揉揉头,感觉cpu都被烧报废。 环视屋内一圈,眼睛咕噜一转。 现在是有合作对象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直接问, 思及此,林子平又将那天遇到那几人在胡家附近消失的事说了出来,讲了讲县衙对征粮的态度,顺便说说自己的猜想。 “想不到林差爷胆大心细,从这些琐碎的事就能推测出大概。”胡蓉蓉道。 林子平面上谦虚摆摆手,连连笑道:“哪里哪里,我也只不过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而已。” “没错,胡家确实是给县衙售卖多余税粮的,不仅税粮,还有猫猫山的矿胡家也有参与。”胡蓉蓉道。 “原来如此。”林子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但皱眉道:“但你为何你在猫猫山没被认出来?你可是胡家唯一的子嗣。” 胡蓉蓉嘲讽一笑:“唯一的子嗣?我爹的外室子都有两个,小的那个都已经快十岁了,大的就是我爹身边最得力的管事。” “那老东西对外营造出一副怀念我娘,宠我如珠的样子,我想想就恶心。” “他一个入赘的,是我阿爷和阿娘不嫌弃他,让我跟着他姓,更是同意阿爷死后改为胡府,这次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恐怕会被他骗一辈子。” …… 胡蓉蓉说得咬牙切齿。 林子平感觉到胡蓉蓉身上的怨念,默默地倒了一杯茶在她面前,使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了,蓉蓉。”李琼英淡淡地道。 胡蓉蓉的话戛然而止,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取出帕子小声啜泣。 半晌抬头不好意思笑道:“让林差爷见笑了。” 林子平摇摇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现在应该都过去了吧。” 胡蓉蓉一怔,粲然一笑:“是的,那些现在都过去了。” 林子平看向李琼英问:“琼英小姐知道昨晚县衙丢了什么吗?” “银子,采矿的官银。”李琼英直接回答。 如此也就对得上今早在福春楼看到魏知县带着县衙领导班子跪在高炽面前的事了。 “季巡他们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吗?”林子平道。 “林公子真直接。”李琼英弯了弯眉眼。 林子平认真地点点头:“现在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还有我说话直,你们不要介意啊。” 李琼英跟着认真地点点头:“没错,季巡进了工部,安排他来接手猫猫山采矿。” “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掺和进李震他们的事?”林子平话锋一转重新回到李震他们的话题。 李琼英道:“是,陛下年纪渐长,而几位皇子也到了能担事的时候。” 李琼英说得隐晦但林子平秒懂。 天下最有吸引力的位置,古往今来都要争得头破血流的。 这样看来,李震去找高炽确有不妥。 若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引发暴乱的导火索。 高炽还有可能死在这场暴乱中。 没多少成本,淘汰一个竞争对手,何乐不为? 或者高炽活了下来,影响也不大。 可以将管理不当这顶帽子扣在高炽头上,成为他在大周领导班子心中的扣分项。 此消彼长,其他人胜算不就又多了几分。 可能后期安排来处理福春暴乱的人,现在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子平藏在袖中的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 看来这场穿越是权谋类型的。 “所以这些事其他几位殿下也参与了?”林子平睁着清澈的眼睛道。 李琼英抬起茶杯,没有回答,一切回答都在茶水中。 “李震等人会怎么样?”林子平语气中明显有担忧。 “运气好可能心想事成,运气差一点泯于众人。”李琼英回答,“不过去征粮的那些人就不好说了。” 这个回答在预料之中,现在得到了证实,林子平沉默了。 “哦,对了,我刚才听外面人说,前面街砍头杀人了。”胡蓉蓉道,“说这些人鱼肉百姓,罔顾律法,假传县衙的命令。” “是齐三他们吗?”林子平看向李琼英。 李琼英点头。 林子平眼前一黑,靠着椅背才没滑到地上去。 什么鱼肉百姓,罔顾律法,假传命令?! 这几个就是给县衙背锅的。 难怪当时要蒙着面巾。 难怪要在城门当众仗打。 都是现在的铺垫。 “琼英小姐,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林子平问。 李琼英道:“我也不知道,但林公子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想到齐三在城门对自己做的口型。 心中反复模拟。 突然,灵光乍现! 那是快跑! 跑什么? 为什么跑? 心中思绪万千,一时没有头绪。 屋中没人说话,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 第187章 狗血剧情 林子平稳稳心神,开始从遇到齐三开始整理这件事情。 越想越觉得齐三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那为什么要叫自己跑呢? 猛然意识到,如果外面类似李震等人的“怒火”没有平息,那自己就是下一批鱼肉百姓,罔顾律法,假传命令的背锅侠! 想到这一点,林子平心中口吐芬芳冒出数句国粹。 “琼英小姐,六皇子殿下为什么安排我来保护你?”林子平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继续发问。 李琼英放下手中的书揶揄道:“可能是我这里安全吧,又或者是觉得林公子能力不行,留在现场会拖后腿?” 这…… 瞎说什么大实话。 林子平尴尬地傻笑。 李琼英拿起桌上的钳子伸手挑了挑炉中的炭火。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红色手串。 林子平视线刚好撞在上面,想到现在男子的身份,连忙移开目光。 晃眼间觉得那手串和中秋的时候她送自己的那串挺像的。 想到中秋,心中又涌现林忠见李琼英的情形。 这本压制在心底的疑惑,随着时间发酵,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加汹涌澎湃。 林子平抬头偷偷看了李琼英两眼,现在都是合作伙伴了,问点私事进一步拉近双方距离,应该也可以吧?! 嘴巴张张合合无数次,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天人交战之际。 李琼英道:“蓉蓉去看看洪洪,然后让小桃安排一点吃食过来。” 林子平估摸着时间,吃饭时间到了,应该快中午了。 “已到晌午,想必也没什么事了,子平告退。”林子平抱拳道。 李琼英挽留:“就在这里用餐吧,你保护我这么长时间,就喝了一肚子茶,传出去让人笑话我。” 转头又对胡蓉蓉道:“蓉蓉也陪我一起用餐吧。” 胡蓉蓉笑道:“如此我便沾了林差爷的光,今天福春楼的厨子恐怕没时间做菜,我去找小桃看看。” 说完,胡蓉蓉浅浅福身,翩然而去。 “林公子莫要推辞。”李琼英笑吟吟地说道。 顺手往林子平茶杯中又添了一些茶。 林子平见此只能夹着腿坐下。 面上笑得一脸感激,心中却泪流满面。 谁懂一大早没有上厕所的心情? 李琼英翻书翻得“哗哗”作响。 林子平坐立难安。 终于,林子平道:“琼英小姐,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失陪了。” 李琼英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上道:“院中有龚房。” “多谢。”林子平随意回答。 转身向屋外走去。 在跨出房门的一瞬间,林子平停下脚步:“琼英小姐,这是你的院子吗?” “放心,这里很安全。”李琼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子平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感觉周遭的时间都停滞了。 “你先去,我在这里等你。”李琼英继续说。 林子平心中划过千万种想法,最后屈服在小腹阵阵涨意。 “好。”林子平说,大步走出屋外。 解决完个人问题,林子平整理好衣衫。 在院子中冷冽的空气刺激下,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林子平树上捧起一捧雪,握在手中融化,将冰冷的手往额头上拍了拍。 头昏脑涨可不利于一会儿的谈话。 林子平回到屋内。 李琼英依旧捧着书仔细翻看。 这一次林子平没有询问,直接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琼英小姐知道了我是女子?”林子平率先问道。 语气中没有恭敬,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还顾得上什么人情世故。 “嗯,我知道你是女子。”李琼英放下手中的书。 林子平死死地盯着她,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腰间的刀上。 “林公子,我知道你武艺了得,但这里可不是动手的好地方。”李琼英道,“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而言,这里很安全。” 林子平不知她话中真假,权衡利弊,将手摆放在桌上。 笑道:“琼英小姐说笑了,我平平无奇一衙役,以后还得仰仗于你了,怎敢冒犯,哈哈……” “更何况大家都是朋友嘛。”林子平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果真是好茶。” 李琼英为林子平续上茶水:“好喝就多喝一点,说起来我可能是你姐姐。” “姐姐?”林子平疑惑道。 “嗯,可能是表姐,也有可能是堂姐。”李琼英道。 林子平夸张道:“那我还真幸运,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以后就不是琼英小姐了,应该是琼英小姐姐。” 李琼英抬头皱眉看着林子平。 林子平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 “这么多年林忠和廖晴雨怎么教你的,在莫山书院怎么学的,你这阴阳怪气是在怨我?”李琼英拧着眉道。 呃……小姐姐就阴阳怪气了吗? 林子平想了想,好像心中那一点点怨气。 “没有,只是突然知道可能有位亲戚,比较激动。”林子平随口胡诌。 不欲与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争辩,正好要问她林忠的事,话都到这里了,没什么好纠结了。 于是林子平接着说道:“琼英姐姐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你想知道什么?”李琼英道。 林子平想了想:“先告诉我,你和林忠的关系?或者我们和林忠的关系?” “中秋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李琼英道。 林子平摇摇头:“没有,等着姐姐给我解惑。” 李琼英叹了口气。 “你可听过崔家?” 林子平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季巡当年讲的宫闱秘史。 自己不会真和崔家有关系吧? 果真穿越不和狗血剧情扯上关系都对不起穿越这两个字。 林子平脑补出一系列真假千金,前朝公主,落跑甜心的虐恋故事。 再将主角换成自己,深深打了一个寒颤。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剧情晃飞,林子平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问:“高炽母族的那个崔?” 李琼英点点头。 “你我都是崔家子嗣,不过我是嫡支,你是庶支。”李琼英道。 “在天子抄家灭族时,你我被送出,我被送到了李家,你被林忠带走。” “原来如此。”林子平捏着下巴,“那林忠、廖嬷嬷他们为什么跟着我?” 第188章 必然性和偶然性 “廖晴雨、林忠都是崔家送到皇宫里面的暗桩,且崔家对他们都有大恩。”李琼英道,“廖晴雨以为你是崔家嫡小姐,所以……” 林子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跟在我身边,其他人也以为我是崔家嫡小姐,所以关注你的就少了。” “子平……”李琼英移开眼神,“这也是逼不得已,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林子平问。 “崔家不能被灭得不明不白,其中必有隐情,作为崔家子嗣,重振崔家你我义不容辞。”李琼英重重道。 林子平看突然像打了鸡血的李琼英。 心中出现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 这崔不崔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姓林或者姓木。 这当年老木家都没有重振起来,现在没什么关系的老崔家让自己振?! “那小姐姐你有什么计划?”林子平不忍打断热血少女的问。 李琼英说:“等你到了京城就知道了。” 哦,画饼啊?! 林子平看着和往日大相径庭的李琼英,此刻她眼神火热,还带有一丝偏执。 “姐姐,你在李家这么多年还好吗?”林子平问。 李琼英一怔,垂眸不语,半晌后挂着淡笑:“挺好的。” 林子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此就好,我也挺好了,林叔和廖姨也挺好的。” “是吗?”李琼英问。 林子平点点头,握拳捶在桌子上,斗志昂扬:“以后我们就姐妹同心,齐力断金,做大做强,共创辉煌!” 李琼英掩嘴笑道:“那我就在京城恭候妹妹的到来了。” 林子平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有些上头了。 端正坐好,面露担忧:“姐姐,我女子的身份能才参加这次选拔吗?” “你做好你该做的就行。”李琼英将手中的书递给林子平。 林子平接过一看《中庸》,晃眼扫过正好看见:“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这…… 该死的眼睛,接书就接书,瞎看什么。 林子平将书合上,放在一边。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林子平问。 “你的信息林忠每月都会写信来告知。”李琼英回答,“而且在猫猫山顶时,你扶住了我。” 林子平心中将林忠从头到脚骂了一次,这是侵犯个人隐私,太没人权了。 面上诧异道:“那时你就知道了吗?这事六……其他人知道吗?” “只是在那时确认的,毕竟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李琼英道,“这事除了我们几人,其他人还不知道。” 林子平闻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枉费前面装疯卖傻的铺垫。 和心眼子多的人说话,真是太累了。 两人相谈甚欢,中途共进午餐,林子平大概下午4点才从李琼英的小院离开。 这次走的是福春楼的后门,街道上空荡荡的,十分安静,除了踩在雪地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回荡着在耳边的就只剩下自己呼吸的声音。 一夜未睡的后遗症在此时凸显,林子平顿感头昏脑胀。 也没心情去打探什么消息了。 反正什么都做不了。 尊重他人命运,勿担他人因果。 摇摇晃晃走回家,柱子又没在家。 对此林子平也不甚在意。 说不定柱子就像007一样,药房学徒只是保护色,说不定柱子实际任务是拯救世界呢。 脑补了一大堆柱子变成超人的画面,林子平想着想着就乐了,洗漱完毕美美进入梦乡。 多年老打工人了,别的不行,抗压、自愈经过组织考验的。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林子平是被饿醒的。 随便煮 一碗面,唏哩呼噜地吃下。 林子平满足地喟叹一声。 吃饱睡足这才是人生啊。 将屋内院外好好打扫一番,又锻炼了一会儿,出了一头汗才感觉活了过来。 林子平烧了一盆火,泡了一壶姜茶端到客房里面。 现在县衙乱糟糟地一团,这半天自己就不去添乱了。 林子平喝了一口姜茶,感觉胃里暖暖的。 一闲下来昨天发生的事全都涌上心头,林子平理理思路一帧一帧地从脑中回放。 又将昨天发生的事在纸上一一写下。 思考半晌用直线、箭头标注事件之间的关系。 写写画画,林子平不由皱眉,怎么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像一张多米诺骨牌。 最先倒下的那张是去猫猫山剿匪。 不,不对。 应该是高炽他们来福春县。 林子平盯着手上的纸思考,如果高炽和李琼英没来福春县,那就没有剿匪这一说法。 山上的铁矿不被发现,那一定程度上县衙还会增加粗粮和细粮的税收吗? 如果没有还会有后面这一列的事发生吗? …… 越想林子平越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自己在其中好像起到了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 耳边又回荡着县衙里其他衙役说的话。 林子平不禁怀疑,发生这些事难道真和自己相关? 这个时代因为自己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 “哒——哒——哒——” 屋外一阵声音传来,打断了林子平的思路。 他放下笔走出去看,是屋顶的积雪滑落在地面。 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过,林子平打了一个激灵。 回到屋里看到纸上写的东西,回想刚才的想法。 林子平后背平白一股凉气。 刚才的想法有些危险。 又看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 不可否认确实因为高炽和李琼英的到来,推动了这件事的发展,恰好自己参与其中,所以造成了一种命中注定的错觉。 事还是那些事,猫猫山山匪是福春县长期存在的一个雷,或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一定阶段不会爆发,但以后呢? 山上埋葬的那么多人怎会甘愿? 其次征税也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人心的贪婪是一个无底洞,猫猫山只是一个导火索。 齐三等人作为县衙的打手强制征税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李震等人的事在古代历史也不是个例。 林子平不由想起曾经哲学上所描述的历史的必然性和偶然性。 猫猫山剿匪是必然发生的。 李震等人的围城就是这个时代农民起义开端的缩影,就算没有李震,后面也可能会有张震、王震。 没有福春县也可能有其他县。 社会历史发展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第189章 官兵 林子平思及此,收回思绪。 社会历史的必然发展落在个人头上就是无法撼动的大山。 也许高炽等人的到来是偶然,认真论起来只有极小极小的概率。 但林子平一直不喜欢概率这种将一滴水放在一片大海中的算法,对于大海无足轻重,对于其他水滴可以心存侥幸,而对于分子的那滴水确实百分之百。 就如现在的李震,也如齐三。 林子平喝了一口姜茶,将纸扔在火盆里,一阵火焰燃起,转眼便成了灰烬。 来到这个时代秉持谨小慎微的态度,虽然偶尔冒头掐尖,那也在职责之中,权限之内,这几天的事,仔细想想是有点激进。 林子平再次反省。 又想起李琼英所讲的身世,讲真他其中觉得可信度40%。 能让自己知道的,都是别人想让自己知道的。 事实的真相如何,对目前没有太多的影响,林子平没有能力也没精力去追究。 不过京城可以去去,好歹是一个国家的经济文化中心,不去看看可惜了。 还有身上的毒,是得想办法解决了。 既然廖嬷嬷出自皇宫,而且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疗团队也在那里。 很好去京城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现在又得到李琼英的内部消息,更应该去了。 不知道以后做什么,那就能做的都做做,前路迷茫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大踏步向前,总会走出一条路的。 完成自我攻略,林子平心情良好,感觉身上轻松不少。 站起身上活动活动,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林子平突发兴致想要学着影视剧雪中舞剑。 想想画面,肯定特别帅。 四下无人,适合发疯。 林子平从柴垛里一根木条,在院子里面“吭哧吭哧”耍起来。 一番运动下来,耍不耍不知道,但衣服鞋子全打湿了。 平静下来的林子平,想到要洗衣服,不由捂脸后悔。 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奢侈地烧了一锅热水洗衣服。 “哐哐哐——” 林子平正和衣服拉扯奋斗期间,传来砸门的声音。 谁? 林子平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气倾听。 柱子有钥匙可以自己进来,正常串门的也是敲门,谁这么没有礼貌! “有人没有,快开门!” 停歇了半晌,屋外传来喊门声。 林子平将锅里面加满水,盆子和衣服端回屋。 找出匕首绑到腿上。 穿好县衙的衣服打算出来开门。 屋外的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撞门。 林子平坏心眼的一把拉开门。 撞门的人没收住力,一下滚到院子里。 “哎哟——”地上的人抱着胳膊痛呼出声。 林子平佯装着急将人扶起:“兄弟,对不住啊,我……我不知道……你就撞进来了,没事吧?” “你在屋内怎么不答应?”林子平看去屋外还站了一个。 那人穿着官兵的衣服,此时不满地看着林子平。 托猫猫山的福,林子平和官兵有些接触,虽不认识,但起码混了个脸熟。 但仔细打量这人,没见过。 林子平堆着笑解释:“大哥对不住,这没听见,昨晚刚当完差回来,还在补觉了。” 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我也在县衙当差,城里闹事的被抓了?” 屋外站着的人问:“你是林子平吧?” 见这两人的阵仗,恐怕来者不善。 林子平将最近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应该没什么异常。 再次打量了两人,林子平收敛了笑意道:“我是,请问两位官大哥有什么指教?”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吧。”摔倒在地的人看向林子平的眼神中带有怨恨。 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平脑中飞速转动,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官大哥,我们虽然隶属不同,但都是为朝廷办事,随意跟你们走恐有不妥。” “你要违抗命令?”摔倒在地的人喝道。 林子平摆手道:“怎么会,只是二位一来就要带走我,就算不讲明原因,至少应该允许我去向县衙魏知县或者我的上司柴巡吏汇报一下吧。” “林小差爷,发生了什么事?”隔壁屋子探出一个脑袋问道,“需要帮忙吗?” 三人在院门口,外加两位官兵的动静,林子平出来时就感觉到了周围明里暗里多了好多打量的目光。 只是没想到这平时没什么交集的邻居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发言。 林子平对这位热心邻居挥挥手:“没什么事,县衙公事,动静有点大,打扰到街坊四邻了,实在抱歉啊。” 热心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平时也没见几面,林子平也不知道叫什么,借着和他的说话,也向其他观望的邻居解释。 邻居看了看两位官兵道:“有事就说,大家都是邻居可不会看着人被欺负。” 林子平抱拳感谢。 邻居见此虚掩上面。 这位邻居大哥好勇,一点都不害怕官兵。 “两位官大哥若是在不好透露何事,至少要告诉我去哪里吧。” 来不及多想,林子平将视线移到门口两位官兵身上。 “我也好找人给县衙传信,不然擅离职守可是要挨板子的。” 现在情况不明,不适合硬刚,避免节外生枝,林子平主动退让一步。 摔倒进屋的官兵1号估计是个小弟,真正拿主意是站在门口的这位,姑且叫他官兵2号吧。 官兵1号沉默没有搭话,目光频频地看向官兵2号。 半晌后官兵2号道:“不必找人传话了,你和我们去县衙。” 啊? 去县衙? 捉拿应该是衙役的事吧,怎么也轮不到这面生的官兵啊。 再不济高炽翻脸,来的也应该是王昌平的小弟吧。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子平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道:“你们可有魏知县的手令,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说得真假?” 官兵1号冷笑一声:“你们魏知县现在都自身难保,看清楚这是州府大人的令牌。” 说完从手袖中拿出一块令牌。 令牌一晃而过,林子平没看清,当然他也没见过。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两位是府衙的兄弟啊,稍等片刻,我锁上门就和你们走。” 林子平将院门锁好,跟着两人离开。 第190章 牢房 从小院到县衙大概十来分钟,一路上林子平尝试找来好几个话题和两人搭话,都无功而返。 两人只顾走路,一句话都不说。 天空飘着雪花,看起来灰蒙蒙的。 走到县衙,从里到外点起了灯笼,照的明晃晃的。 “走,快进去。”从离开林子平的小院到县衙,两人终于说了一句话。 林子平莫名有些紧张。 咽了咽口水,脚步沉重地走进县衙。 门口的铜镜已经不知去处,来福春大半年了,这县衙就像自个家一样熟悉。 格局没发生什么变化,但不知为何今天走着,却有些许陌生。 “这边。” 两名官兵将林子平直接带到县衙正堂。 林子平踏入门槛,默默环视正堂中的人。 正上方坐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穿绿色官袍。 高炽坐在右侧,旁边还有一个面生的男子,季巡坐在左侧。 两侧站着衣着盔甲的官兵。 “堂下何人?”上方的老者一拍惊堂木。 林子平抿着嘴抱拳道:“卑职林子平,在福春县衙当值。” 老者看向旁边的戴纶巾的人。 那人翻了翻面前的一册书,点了点头。 “前日你在何处?”上方声音传来。 林子平维持着抱拳行礼的状态,思考了一瞬将这两日的行踪讲了一遍。 县衙正堂回荡着林子平的声音。 事无巨细,林子平一边回忆一边说,讲得断断续续,所幸无人打断,约莫二十分钟就将前天到现在自己的行踪汇报清楚。 “前天夜里你到县衙可发现什么异样?”老者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直起身子,和老者对视:“大人前天有人围城后,魏知县安排我们没有值守的先回去休息,回到家后不一会儿就听到城中嘈杂,县衙方向隐隐有火光。” “我不放心便来县衙看看,谁知县衙漆黑一片,大门敞开,值守的人员不知所踪。” 老者道:“依你所言,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林子平接着说,“而且我到县衙库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物。期间有两人来县衙,我担心寡不敌众躲起来了。” “你为何要躲起来,按照衙役职责你不应该捉拿他们吗?”老者皱眉道。 林子平解释:“我不知他们有没有其他同伙,不知他们来县衙是干甚,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我没现身。” “你到库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物?”老者继续问。 林子平点点头。 突然想到两个盗匪所提到的箱子。 “不过那两个小贼应该是惯犯,听他们说他们看见有几个箱子从县衙运出去。”林子平回忆道。 “箱子,什么箱子?”高炽旁边的男子询问,“他们说什么箱子?” 林子平摇头:“他们只说了箱子,细节没说。” 老者道:“四皇子殿下莫急,下官一定细查。” 又是皇子? 林子平抬眸打量着年轻男子。 四皇子殿下那就是高炽的哥哥,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嘛。 “林子平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老者再拍惊堂木。 “大人胡老四等人还在王客生家里,还请你安排人将他们接回。”林子平抱拳道。 老者向旁边的官兵使了个眼色,有两人当即便离开。 “本官会安排的。”老者道,“挖山采矿的银子丢了,林子平你身上嫌疑还未洗清,暂时将你关押,可有异议?” 这…… 林子平能说有吗? 抱拳道:“县衙之事,责无旁贷。” 老者挥挥手,带林子平来的两个官兵上前,将他带了下去。 林子平看向季巡。 只见他微微颔首。 将视线转向高炽。 高炽没有给林子平一个眼神,凑到四皇子耳边不知说什么。 好吧,一个六皇子,一个四皇子,兄弟见兄弟叙旧无可厚非。 林子平跟着两位官兵走到牢房。 两世第一次坐牢,还挺新鲜,不知道能不能争取到一个单间。 “进去吧。”两个官兵惜字如金。 林子平也不做挣扎,朝两人抱拳行礼,自觉地进入牢房。 许是林子平的主动,两人没有为难他,锁上牢门便离开。 心想事成,目前这间牢房暂时只有林子平一人。 里面摆设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扇小小的窗子。 角落里还有一只桶。 林子平还没走近,就一股臭味袭来。 是恭桶!! 难怪这么臭。 想到接下来不知多少天都要在这里解决人生问题。 林子平不由得眉头紧锁。 身上穿的还是县衙衙役的工作服,腰间的佩刀在上正堂时就被拿走,还好没有搜身,腿上的匕首没被拿走。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林子平走到椅子上坐下。 “林子平——林子平——” 牢房外传来老黄的声音。 老黄来看自己了? 林子平走到牢门前应道:“黄叔,叫人送点炭来,这里面太冷了。” “林子平,你想屁吃,我们都没关进来了,我和老黄在一起,你和谁一起的?”这是石勇的声音。 都被关进来了? 林子平大吃一惊,还是回道:“我这边就我一个人,你们怎么进来了?” “不仅是我们,县衙的人都进来了,魏知县、冯县丞他们被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让去。”石勇说。 “都进来了?县衙所有人吗?”林子平问,“有谁进来了?” “我——” “我——” “还有我——” …… 随着林子平声音落下,熟悉的答到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这就算不是全部,也有四分之三了吧。 福春县衙这是“全军覆没”,集体蹲监狱啊。 “黄叔,石哥,大家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关进来吗?”林子平继续问。 “听说采矿的银子丢了,我们都是嫌疑人。”石勇道。 林子平说:“什么采矿银子啊,什么时候进县衙的我都不知道,这丢了关我什么事?”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们抓起来。” “对啊。” …… 林子平的话具有煽动性,三言两语间,关在牢房的同事议论纷纷。 听来听去他们基本都是重复林子平的观点,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第191章 共患难 林子平又说:“我们没做的事谁也不能冤枉我们,兄弟们相信州府很快能查明真相,还我们清白,放我们出去。” “林子平说得没错,大家稍安勿躁,这几天辛苦了就当休沐了。”石勇道。 “对,石哥说得没错,就当带薪休假啦。”林子平接过话,“就是这里面有些冷,不知道能不能加两个炉子。” “哈哈,林子平要不要再给你温一壶酒。” “再叫两个春华楼的美人……” “你们不要乱说,我们的林小差爷可是洁身自好得很……哈哈……” …… 讨论的内容渐渐偏离主题。 “各位兄弟莫要调笑我,家中已经给我定了亲,这让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听到了可不好。”林子平道 “哈哈,林小差爷还是个惧内的……” …… 林子平佯装羞涩,退出他们的聊天群。 环顾牢房四周,真是简陋。 林子平拉过椅子,翘着腿坐下。 扯过床上的被子,随意披在身上。 差不多天黑了,正好睡觉。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林子平差点就从椅子上栽下来,瞌睡吓得不翼而飞。 林子平连忙坐好,揉揉发酸的脖子,牢房里漆黑一片。 外面的光透过小窗刚好照在小床上。 林子平起身,慢慢摸索走到床边坐下。 说是床实际就是三根凳子加一块木板组合而成,坐在上面都嘎吱作响。 屋内温度越来越低,一天就吃了一顿饭,此时肚子饿的咕咕叫,真正的饥寒交加。 林子平也来不及嫌弃,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透过窗子正好看见月亮高挂,月光洒在身上,真有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的感觉。 昏昏沉沉林子平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醒来,屋里虽然还是暗的,但朦朦胧胧之间可以见物。 林子平忍着窘意,解决完人生大事,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截蜡烛和火折子。 估计现在类似看守阶段,放在库房里面的东西丢了,县衙所有人都有嫌疑。 魏知县这样领导就“保释”在家,自己这类的小米小虾就关押在牢房。 就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安排人来,如果来人自己的身份可能就保不住了。 林子平担忧一瞬,就抛诸脑后。 既来之则安之,心中担忧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牢房中的温度还是有些低,林子平拢拢披在身上的被子,又躺回床上。 县衙怎么会丢了银子了? 能这样大张旗鼓,肯定数量肯定不是少数。 林子平仔细回忆前天夜里去县衙的情节。 从头到尾捋了好几遍,可惜一无所获。 罢了罢了,林子平甩开脑袋中的想法,趴在桌子上摆烂。 这桌子不知在这里摆放了多久,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渐渐泥化沾在桌面上。 微微用力,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屋中越来越亮,林子平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空城计唱的相当激烈。 “有人吗?快来人!”林子平晃动着牢门,朝外大喊。 “小林怎么了?”隔壁老黄问。 林子平道:“黄叔我饿了,这牢房又黑又冷。” 说话间言语中带着一丝哭腔。 “哈哈,小林今年十七了吧,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昨天还说有相好的,今天就开始哭唧唧了。” …… 周边的几间牢房都被福春县衙的衙役承包了,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此时显得格外熟悉。 估计这就是共患难的魔力吧。 林子平说:“各位大哥不饿吗?我从昨天进来就没吃东西,正要办差就被抓进来了哎。” 林子平的话像是打开了话引子,大家纷纷开始吐槽 “谁说不是呢,我前两天晚上就被抓进来了。” “是啊,三班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吧?” 林子平接了一句:“不知道胡四哥他们在没在这里,前天我去城门那里发现他们被打晕了丢在巷子了,把他们送到旁边的住的人家里,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小林,你救了胡老四?”石勇的声音传来。 林子平点点头,突然想到中间隔着牢门看不见道:“是啊。” “前天啥时候?” “早上吧,什么时辰我忘了。”林子平老实回答。 “你怎么会跑城门去?” “大家都饿了吧,一起叫人送吃的过来吧。”林子平正要答话,老黄就出声打断。 “这群官兵接管了福春县衙真不办事,现在还不送饭过来。” “是啊,快来人啊!” “我们要吃饭!” 附和声此起彼伏。 在众人的争取下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还在每间屋子配了一个炉子和水壶。 待遇直线提高。 林子平看了看斜上方的窗户,虽然小,但通风应该没有问题,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林子平过上了真正的米虫生活,吃了睡睡了吃,闲下来没事就和隔壁的人吹牛。 除了不能洗澡,不知天日,其他还是比较惬意。 第五天的时候,迎来了小春子的探监。 小春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林子平受苦了。 林子平适时展现了这几天的锻炼成果,高兴接收下了小春子带来的衣服被子等东西。 其他关押的衙役家属也陆陆续续来探望,送了衣服被子这些必需品过来。 林子平收下小春子带来的东西,仔细查找居然看见四书五经等书籍,还有笔墨纸砚。 想到答应李琼英的要参加京城的遴选,林子平开启了学习模式。 两个时代的知识体系不相同,曾经那个时代呆了接近三十年,知识理念更加扎实。 这个时代的知识学的也吊儿郎当的,这半年基本忘得也差不多了。 看着手上的书,林子平默默给自己打气。 回想曾经高中的时光,如今也不过是重走来时路,更何况现在关在这大牢里,无所事事,正是学习的好时机。 自此,林子平开始沉迷学习,不可自拔。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林子平看着纸张上的7笔,这是从小春子来后每日画的一笔,用来记时间的。 几本书已经翻看了好几遍,曾经的考试真题林子平也做了好几遍。 可惜真题都是主观题,还没参考答案,也不知道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