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瓦因之歌》 入门 关门的声音在楼道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回声,随后是稍显沉重的脚步声。旧鞋踩着旧楼梯,完美而单调的适配。走出单元门,阳光令他伸出手稍作遮挡。他按了按眉头,思维终于在此刻缓慢运行,而潜意识中的世界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情绪。 就像现在正从东方升起却只有惨白光芒的太阳一样,被阴沉的云层包裹,吞噬。对于他来说,生活只是痛苦和失望罢了。就像现在他要走一条既定的道路,去既定的学校,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学业,做自己还不一定有机会的工作。 这就是他的一生。 他并非对任何东西都失了兴致,相反,他的兴趣相当广泛。除去天文地理,物理数学之外,人文历史与军事方面也是他了解的领域。读书,学习知识。这些给了他远远超出课本与试卷的宽广眼界,也令他厌倦眼前的生活。 但没有人能违抗完整而庞大的体制。出身决定了人一辈子的生活,这句话已经成为事实。不管何等不甘,他也只能看着既定的未来越来越近,直到它张开巨口把自己吞噬,然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生锈的满是尘埃的机器,迎接被淘汰报废的结局。 也许是没有休息好导致了思维的蒙尘,他并没有注意到街上反常的空荡。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早晨七点,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是反常。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虚假。” 他忽然感觉到心跳慢了一拍。正因如此,他放弃了自己最习惯的姿势,像是到了什么感应一样,缓缓的抬起了头。 睁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 只是惊讶并不足以至此,让他变成这样的是一项无法理解的事物一股脑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于是,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企图解释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但呈现出来的表层意识却只是让他傻站在原地发呆。 一扇门。他的面前出现的是一扇门型的东西。那是一个漩涡被禁锢在门框里,说不好像海上风暴形成的漩涡还是更像星系中间吸引吞噬一切的黑洞,它的中心是最深邃的黑色,而到了边缘,蓝色,紫色,浅红色的光芒才得以从黑暗中显现。空气出现了轻微的扭曲,它似乎在吸收这个世界中的某些东西。 或者,是某个人。 庆幸的是,回过神的他并没有去尝试那些验证自己是否在梦境中的手段,他现在非常清醒,面前出现了无法解释的事情,周围没有目击者。一切只关乎自己。 他生出一种冲动,想要走进这扇门的冲动。 孤独在此时成了好处,做出决定之前并没有亲情与友情的牵绊。他并无挚友,大概是源于性格,他并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和别人保持浅尝辄止的所谓的友谊关系,也并未找到值得深交的人。至于家人,如无意外,自己的父母今天就要正式离婚了,所以今天从学校回来之后,自己还可能会无家可归。一切都可以轻易舍弃,比起失去,这更像是一种解脱。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他迫切的想改变,他不想走向毫无意义的未来。血液滚烫,渴望,渴望冒险,渴望新生。 他忽然大笑起来,记忆里,他从未如此畅快的笑过。抬头看天,并没有焦躁的阳光,也没有深重的阴沉。微风拂面,人与天空皆是云淡风轻。他不再犹豫,一步一步走进那扇门中。 最后,他对这个世界说了句再见。 在他进门的一秒之后,限制着那个漩涡的门框立刻化为粉末消失,漩涡摇晃一阵之后发生了爆炸,耀眼的光芒过后,漩涡也消失不见。 车辆,行人。这条街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人们按部就班的生活,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个人消失不见,它就是真的毫无改变。 一个人,仅此而已。 第1章 觉醒之日 难以形容这样的感觉,像是睡了安稳的一觉,一些在黑暗之中闪烁的光斑,不算梦境,更像是漂流。长河悠悠,将河中之船送向远方。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思维是正常的,概念,清晰。那,记忆?随着这个念头,记忆如同潮水般涌现,纷乱复杂,令人头痛。好了,记忆也在,那就先睁开眼看看吧。 房间,天花板。有灯具,不过是油灯。墙面是白色的。身体……诶,奇怪了,为什么感觉这么无力?这……他勉强转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他彻底释然了,现在自己的意识在一个婴儿的体内,而且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不然身体不会连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明,妈妈终于见到你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声音虽然不大,饱含的温柔却呼之欲出。他看着自己旁边,同样躺在床上的人。这是,母亲。自己的母亲……不,应该是这个婴儿的母亲。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在她的脸上,看着这圣洁的面庞,一个意识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自己的意识占领了这个婴儿的身体,算不算杀了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身旁这位母亲所期盼的,是一个从其他世界来的十八岁成年人的灵魂吗? 一阵恍惚之间,他已经被母亲抱起。他看着母亲的脸,她年轻而美丽,就像素白的百合花一样,并不张扬的温婉。刚刚完成生育,疲惫不可避免的爬上她的面庞,但那些疲惫无法阻挡她的喜悦,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爱着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母亲爱着自己,无论是婴儿的身体,还是身体中从异世而来的疲惫不堪的灵魂。她都深爱着——自己的血脉,骨肉,孩子。 …… 一声炸雷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在窗外炸响,这让走廊中的斯图尔德公爵更感烦躁。已经快一个钟点过去了,自己的妻子还没有完成分娩。他试图不去想那些糟糕的可能,但越来越漫长的时间让他愈发焦躁,若他脚下的清水石地板是泥土的话,那他周围大概已经被踩成坑了。 啪的一声,用来关好窗子的横插掉到了地板上,随后呼啸的风就飞快的来到了他的身前。雨还未落下,浓重的阴云与狂风呼啸了三个钟点,在其中酝酿的暴雨又会何等恐怖。很快,家中的佣人便捡起了地上的横插,关上了窗子,用黑银锁链将它彻底捆好。 风已停歇,面前精致的大门也打开了。 满头大汗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在颤抖,跟着,公爵不想听到的话就颤抖着从他嘴中说出:“大人,我真的尽力了。小姐她平安无事,但夫人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您……” 公爵轻轻推开了医生,这并非什么判决,可精疲力竭后又感到恐惧的医生立刻就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公爵快步来到床边,他看着受尽折磨的妻子的眼睛,现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留恋的泪水。大公握住妻子的手,他不愿意,他无法改变。所以他只能以眼泪送别。 “亚伦,我……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我们的女儿。你……你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我先去,阿尔卡伦等你……”说完这句话,她的双眼缓缓合拢。“不,艾丽莎……”公爵双手合拢,将妻子的手牢牢握住,泪水一滴滴淌下。窗外狂风呼啸,他缓缓的低下头,一阵阵刺痛感涌上了自己的额头。风暴将近,他心如死灰。 许久之后,斯图尔德公爵站起身来,他心情复杂的看着躺在自己亲自设计建造的保温室中的女婴,她没有哭泣,也不愿睁开眼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似乎害怕着这个世界。 公爵打开保温室的门,走了进去。 …… “我回来了。芸儿,你怎样了?”房间的门被打开,沉稳的男声传来。“天纵,我没事。快来看看吧,我们的孩子……”母亲回答着。母亲怀里的他也听见了这番对话,他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父亲。一步,两步,被称为天纵的男人走到他眼前,伸手抱起了他。他这才看清男人的脸,他的父亲长相并不粗犷——正相反,甚至可以用清秀来形容。从他的臂膀来看,这副强壮的身体和他的脸并不匹配。“好啊,我的儿子,曜辰明。儿子,你就快点长大吧,好好保护你妈妈。将来……”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说下去,将我重新放回母亲怀里,转头去为母亲倒了杯水。 “我的父亲,叫……曜天纵。我,我是曜辰明。这是我的名字,这是我的新生。”来到这个世界,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从此刻起,他就成为了曜辰明。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无法看向其他地方,他的视线变了,变得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太阳。可太阳并非散发着耀眼的白光,而是一个深邃的……黑洞。 “天纵,我好像看到了黑色的……”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曜天纵闭上眼,低下头,试过各种方法之后,他也打了个寒颤,重新睁开眼睛道:“不,芸儿,这可能不是错觉,我也看到了,无论怎样都能看到……不要怕,我去外面问问其他人是什么情况。”曜天纵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房间。“孩子,别怕,妈妈在这里……”明明自己很害怕,她却依然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安慰着他。听着父母的话,曜辰明却感觉不对。他也试着闭眼,但画面依然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里。“这并非视觉,这是意识,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念头刚刚出现,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不,并非声音,而是意志,出现在脑海中的意志。 “这个世界所有的智慧生命,所有的人,今日聆听天谕。你们得天独厚,成为智慧的选民,力量却如此渺小。故今日于此,赐你们种族觉醒。” “话音”刚落,一块石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它正反重力的浮在空中,不远处有另一块石头,那该是自己母亲的。 “你们的种族全体,都将见证自己的觉醒,进化。这命之石从此之后,便是你们身体的器官之一,与人同生共死。” 曜辰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命之石,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甚至比身体大部分器官更加灵敏,他能让它移动,能让它回到自己体内。他还感受到石中孕育着一些东西,如同心跳或是潮汐,不断起落。 “天地之间,能量本就不断交换。凡是宇宙中存在概念的能量形式,这个世界都将拥有。神话传说,玄奇异事,此间万物皆允。” 曜辰明的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的光芒。如神话传说中,空气中流动着仙灵之气,元素之力,星芒,魔力,还有本来的恒星能,风能,潮汐能……还有成百上千种因为自己并不理解概念而无法知晓的能量。各种颜色形态涌动交汇着,能量无处不在。 “命之石,会为每个人带来一些能力。能力之来源,源于内心。所想所念,意志所渴求的,便会成为能力。能力可大可小,源自意志,终于意志。广阔天地,无限可能。事在人为,胸有大志者,可改天换地,威能无穷。” 意志,渴望。对于婴儿来说,意志微弱而不清晰,所以此时生成之能力,理应弱小而不可见。然而,这具婴儿的身体中却有着异世成年人的意志。曜辰明眼中浮现出那其貌不扬的灰色石头中的景象,石中是一块晶体,一边澄金,一边暗紫。星光流动,环绕晶体,如同土星的星环一般。至于其中是否有其他东西,目前仍是看不清楚。 “智慧之选民,万物之灵长。族群与世界,联系至深。能量充斥,人族觉醒,此世界也将因此改变。天气与地貌,自然与物种,乃至时空都可能发生改变。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作为智慧生命的人成为了掌控这个世界的种族,他们的改变也深刻的影响到了世界。话音刚落,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源自自己身体中的一阵轻微的震颤,这是世界改变的预兆。从此之后,世界也许还会呈现原来的样子,也许会焕然一新,但答案便不是人们现在能得知的了。 “伟力藏身不自觉,心化坚石梦初醒。此间天地多宽广,浩瀚人志敢为先。池中游鱼争月影,岸旁渔人笑井天。争天斗地平万物,漂泊星尘时空间。” 最后一首诗收尾,天空中的黑洞消失不见。那个“声音”并未再响起,只留下了还沉浸于震惊中的人们。 …… 公爵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即使他被贵族们称为最有创造力的冒险家,刚刚发生的事也完全超出他的理解。他看着手中的石头,现在黑色的外壳已经消失不见,手上是缠绕着旋转的金色丝线。他感到自己的能力与“命运”有关。他看着面前的女儿,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温暖的灯光下,她终于不再蜷缩着身体。他试图用自己刚获得的能力去观察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的命运。 他看到了。 那是一片苍白的荒原,时而一片死寂,时而充斥着恶魔的尖啸。遍地荆棘的地上,女孩向前踏出一步,浑身便血流成河。接着无数恶鬼飞出,将她彻底撕碎。 公爵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眼角流淌着两行血泪。 他逐渐熟悉着自己的力量,他的力量,可以看见命运。如果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便能获得改变命运的方法。不同的人要付出不同的代价,而为自己的血脉至亲所需付出的,便是自己的寿命。 他并没有犹豫,即刻选择付出自己的寿命。他感觉一些东西从他体内流失,直到自己快要窒息的前一刻,这样的感受才停下来。顾不上休息,他赶紧看了看预言的结果。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深。直到最后,他闭上了双眼。 然后是一声漫长的叹息。 窗外,酝酿了半天的暴雨终于泼洒了下来。电闪雷鸣,公爵府中的人们从未见过这样恶劣的天气,好像是海中的风暴来到了陆地上。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会听到一声叹息。 阿尔卡纳斯日历1700年五月水蓝周5日,赛瓦因星球上的高等智慧生命——人类,迎来了他们的觉醒。这也是两个孩子的生日,在这样特殊的日子的生日。从今往后每年五月水蓝周的第五日,人们都会想起这改变历史的一天。 人类的“觉醒之日”。 第2章 凌海 “诶,芸儿,好久不见你了。”青石街边一条小巷口,一位中年大娘的声音传来。 “啊,李大娘,最近工作忙,每天比原来多了两个小时,今天提前下工了,所以才能见到您。”回应她的是还不到三十的女子,她本应美貌依旧,却因为劳苦的风霜显得有些憔悴。 “唉,你真是辛苦了,一个人把这孩子拉扯大。不过啊,小明是个聪明孩子,他将来肯定考取功名,好好报答你。”说到这里,李大娘便用孩子来宽慰她。 这话说得可谓恰到好处,青芸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疲惫才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流转在眼中的欣慰与爱意。是啊,无论怎么说,她的孩子曜辰明并没有让他失望。明天就是孩子的六岁生日,也是“命石出窍”的日子。若是命之石为他带来了强大的能力,他就可以凭借这能力只需缴纳一半的学费便可进入凌海唯一的官营初级学校,也只有官营学校中的学子,才有资格参与面向全国的高等学院考试,毕业后便可成为朝廷官员,仕途便是帝国最有前途的道路。所以青芸才选择了工作时间更长薪资更高的纺织工厂,还利用自己的能力在闲暇时间去医馆兼职。只有这样才能攒够官营学校的昂贵学费。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来找我,大家都是邻居,别客气。”李大娘嘱咐了几句,便挥手告别:“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做饭呢,下次见面再聊。”“诶,我会的。您先忙,有时间了我去看您。”青芸回应着。目送李大娘离去,青芸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明,妈妈回来了。”青芸在门口喊了一句。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这孩子,肯定又看书看入迷了。我先去做饭吧,他知道时间,一会儿就回来了。” …… 青石街街尾也有一条小巷,不过这条巷子却是与众不同,没有民房,巷中却有一棵树,在青石板间生长,拔地而起,高过小巷两边的墙壁。巷中左侧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块普通的木板,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闲人书斋”。 夕阳的最后的灿光穿过云木雕琢的窗户,斑驳的光影洒在窗边男孩的身上,他正捧着一本书席地而坐,靠着身后的墙壁认真的读着。男孩方才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眉眼间却是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淡漠。这男孩正是曜辰明。和其他孩子不同,他从小喜欢的并非玩乐,而是读书与写画。一岁便可言语,三岁就识得常用的数千字,经常自己一个人用石头在地上刻画,可他画出来的东西没人能看懂。正因如此,居住的附近的人或当他是神童,或以为他是怪胎。但他不以为意,如果要求这个世界的人理解这个孩子的身躯里容纳的是异世成年人的意识,那只能算是强人所难。 “刘爷爷,我该回家了。我现在就去整理。”曜辰明合上书,对门口坐着的老人说着。老人躺在躺椅上,阳光照着半边身子,他悠然的闭目养神。闻言,他连眼睛都没睁开道:“不用收拾了。今天一天都没别人来,有什么可收拾的?快回吧,迟了你娘又该找上门来了。” 闻言,曜辰明只得摇摇头,放好了自己手中的书,便走到门口。临走之前,他端起门口摆的那桌上的茶壶,为老人添了一杯茶水,随后他便静静地走出了门。 脚步声逐渐远去,老人依旧悠然的躺着。不知是半醒的美梦还是其他什么,他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 “妈,我回来了。” 一路小跑赶回家中,曜辰明推开门,母亲正好从厨房中端着菜走了出来。“明,你回来的时候刚好,我刚做好饭。你先坐着,妈去给你盛饭。”“妈,我来端菜吧。”曜辰明接过自己母亲手中的盘子,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然后就坐了下来。不久,母亲端着两碗粥走了出来,将一碗放在他身前,刚刚坐下,青芸便问道:“明,明天你就要去官府进行出窍仪式了,应该没问题吧……”自己并未经历过这仪式,她不禁担心起儿子来。“没事的,妈。命石出窍还从来没有传出过伤人性命的事,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曜辰明心中轻叹一声,自己的母亲温柔善良,十分关心自己,可就是因为太过爱护自己,一遇上些事情便会担忧许久。小一些的时候自己在书斋看书,太过入神忘了时间,比平常晚了一刻钟。正准备回去时,母亲已经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一见到孩子安然无恙,青芸眼中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随后,她便带着泪眼看着书斋的主人刘文远,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却让平时心平气静的老头慌乱万分。母亲如此深爱自己的孩子,他又岂能反驳?纵使不是他的问题,他也乱了方寸,哑口无言。回家之后,曜辰明只得一再向母亲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回家,这才能继续前往书斋。 曜辰明一口口的喝完粥,随后他便用勺往自己的空碗中舀了几颗蓝水菜。他一边吃着碗中的菜,一边想着明天的事情:“不知道明天我的命之石出窍之后会觉醒什么能力。如果是有用的能力最好,不然的话我就得展现一下在其他方面的‘天赋’,一定要进官营学校。无论是学习更多知识,还是赚取钱财,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最好的渠道都是成为朝廷官员。不过,就现在这个世道,这个国家应该要迎来变革了。不管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吃完饭后,他帮母亲洗了碗。刚走出厨房,就看到母亲将手中的布袋递给了自己道:“明,明天是你生日,可一整天都忙着,妈妈今天就提前把礼物送给你,快看看吧。”“诶。”曜辰明赶忙走上去,将布袋中的东西拿出来:一沓厚厚的写画纸和一支精致的墨笔,还有一瓶墨水。”“妈……”难以形容的心情在心中回荡,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年,他已经有了割舍不下的——亲情。“明,喜欢吗?妈知道你喜欢写画,便给你买了些纸笔。其实本该一早就买给你的,但是要给你上学攒钱,所以才一直拖着。妈最近攒够钱了,刚好赶上你生日,就赶紧给你买来了。”青芸还在说着,曜辰明却一言不发的抱着母亲。见此情景,青芸终于笑了出来,温柔的将她的孩子抱入怀中。 片刻过后,母子再聊几句,曜辰明便自己回了房间。看着桌上的纸笔,一时感慨万千。来到这个世界,他不断写画的原因便是为了加深原先世界的记忆,从诗词歌赋到物理化学公式,从蒸汽机设计图到战列舰设计图,他将脑海中原先世界各种知识的精华反复写画出来,加深记忆,究其原因便是他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原先生活的世界有很多共通之处,所以原本世界中的知识可能也能用于这个世界,能给这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说,通过阅读书斋中关于医学的书籍,曜辰明发现这个世界中的人类与原本世界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器官只有因为两个世界环境不同而导致的细微差异,还有一个因觉醒而多出的器官命之石。除此之外,两个世界的人类几乎是同一个物种。 两个世界的人类如此相似,追根溯源还要从这个星球与地球的相似性说起。这颗星球名为赛瓦因星,赛瓦因,即是罗斯特瓦伦语中“生命之源”的意思。这颗星球的体积目前未知,但估计和地球相差不远。它和地球一样绕着恒星旋转,这颗恒星应该是比太阳质量大得多的主序星,其光芒是蓝白色的,绝对温度比太阳高出很多。理论上这样的恒星周围存在行星的概率并不高,更别说是宜居行星了。达成现在的结果,应该是恒星与行星间的距离十分遥远,而且赛瓦因星的大气层也要足够厚,否则这里就会变成充斥着辐射的炎热地狱。总体来说,整个星球的气候相对于地球更加温暖。因为大气色散的缘故,赛瓦因白天的天空并非蓝色,而是呈现为淡紫色。每天日出日落之时,太阳的眼神呈现出橙黄色,正午时分则是蓝白色,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散发着白色的光芒。赛瓦因星有三颗卫星,也就是夜空中会出现三个不同的月亮。离赛瓦因最近的卫星埃拉,在东方被称为胭脂月。它所出现的夜晚,夜空会被庞大的淡红色月亮占据。第二卫星琪亚娜,在东方被称为水蓝月。它会带来幽静的蓝色光辉。相对于地球上的月亮,它也是很大的。第三卫星海伦娜,在东方被称为清明月。它是最像地球上月亮的卫星,无论是大小颜色都与月亮相仿。三个月亮轮番在夜空中出现,先是埃拉,再是琪亚娜,最后是海伦娜。每个卫星在夜空中的时间是十天,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周,三周一循环,也就是一个月。一年有十二个月,360天。每天则是26小时。 现在世界的通用历法,是古罗斯特瓦伦王国的“历法之王”,阿尔卡纳斯所制定测算的历法。罗斯特瓦伦帝国位于大陆中间,在与大陆其他各国交流的过程中,准确的阿尔卡纳斯历法就逐渐被各国采用。今天,便是阿尔卡纳斯历1706年五月水蓝周4日。这个世界也有四季更替,风霜雨雪,不过这里的四季并不明显,但极端天气出现的概率却远高于地球。至于自然界中的矿物、动植物等,以及人类耕种的作物,都与地球相去甚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工业时代,但动力来源并非蒸汽机,而是通过燃烧一种矿物——黑烟石的燃气轮机进行的工业革命。不过,世界各国仍在封建王朝的统治之下,变革本应到来,却被人的觉醒延误。最令曜辰明感到意外的是,六年前的觉醒并未给世界带来巨变,反而稳固了现有的秩序。究其原因是各国的统治者都觉醒了强大的能力,皇室家族中,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也比比皆是。皇帝通过自己的武力令封臣及军队忠诚,军队又将一些蠢蠢欲动的强大能力者镇压。所以当今的各国反而变得更为稳定。王侯将相们似乎确实得到了天命之赐,让他们得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过,时代是在进步的。觉醒之后,发展的速度更加令人震惊。人人从古籍之中寻出传说中神仙、法师、圣者们的故事,以此创造出了数不胜数的修行方式。同时,人们也在尝试用自己的能力去制作物品,开辟秘境……整个世界当真是日新月异。在这不断发展的时代,有着更大眼界的曜辰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在这充满可能性的世界一飞冲天,大展宏图了。 不过,自己目前还只能待在这个名为凌海的海滨小城。自己的父亲曜天纵,在觉醒之日那天离开了自己和母亲。母亲通过各种途径寻找许久,也没有丝毫线索。于是,抚养他的重担就必须由母亲一人承担。除了纺织工人那被层层剥削的微薄工资外,还有些通过她治疗类能力到医馆赚的钱,两人过着清贫的生活,这才为他攒下了学费。想到这里,他不禁怨着自己音信全无的父亲。现在,也只能自己来想办法赚钱,让母亲不要操劳过度了。 思考许久,转眼间,已是深夜了。曜辰明看着窗外幽蓝的月光如水般照在窗前。夜,如此寂静的夜晚。他用自己孩童的声音唱着原来的世界中自己最喜欢的歌。 他躺在床上,轻轻的闭上眼睛。 他在等明天,等自己万丈光芒。 第3章 命石出窍 “唉,明,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你啊。今天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城中衙门大门前,青芸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不想留儿子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妈,这是官府,没有贼人敢来这里生事的。你放心,仪式举行完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中午下工之后来接我,可以吗?”曜辰明无奈的安慰着母亲。“那,你一定在这里等妈,我下工了就立马赶回来。”青芸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去还没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儿子对她挥手,这才不再回望匆匆离开。 目送母亲远去,曜辰明这才步入官府之中。“小子,你来这里是参加命石出窍仪式的?”一个衙役问他。“是的,大人。敢问我该去何处?”曜辰明恭敬的回道。“大人不敢当,你走进前面的内门,向左边行五十步,看到铜雀雕像便向右行,仪式举行之地就在那里。” 向衙役道谢之后,曜辰明便向左行走,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铜雀雕像,虽然雕琢精致,但已经显得老旧,估计是个前朝的物件。 走到铜雀处,向右一转,眼前已有三十余孩童在这里。这是一处院落,两边有凉亭,中间则是一处祭台,青石筑成,上面有各种花鸟鱼虫的纹路。祭台之上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的命之石于身前悬浮,碧蓝的光芒闪烁,附近的能量好像也正在被他吸收。看到孩童已来了不少,男子便开口道:“各位小友,在下乃凌海城防军大队长,平邑修。今日,我在这里引导你们进行命石出窍仪式。请各位排成一列,陆续到祭台上来。”言罢,站在周围的衙役便开始引着这些孩童排队。在这期间,平邑修又开口道:“按照惯例,我要给各位小友和一旁观礼的家长们说明这命石出窍究竟是何事。自六年前觉醒之日后,六岁以上的人都直接觉醒了能力,而六岁以下的小童,其命之石出于封印状态,能力并未觉醒。据洪山书院院士研究,其原因便是小童不知世事,觉醒的能力可能被他们不经意间滥用,伤及自身或是他人。六岁,孩童大都开始懂事,此时觉醒加上父母教诲,能力才不会被滥用。出窍的过程则是在他人法力引导之下,让这外壳之中真正的命之石苏醒,以本身力量冲破这束缚,这便是出窍。这出窍分为三种,若他人法力入壳,苏醒的命之石没有能力自行冲破外壳,这觉醒的能力便是下等;若苏醒的命之石在引导下能自行冲破外壳,那能力便是中等;若苏醒的命之石感知到外来力量并将其驱逐,同时蛮横的破壳而出,这便是觉醒了上等能力。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能力觉醒之优劣并不代表日后的成就。人成长过程之中,意志强弱也在不断变化。这六年间已有觉醒时弱小之人,凭借其意志成为名动天下的强者。说了这么多,诸位,觉醒仪式现在该开始了。” 第一个男孩登上祭台,平邑修发动自身能力,一时间蓝光大作。十几秒过去,那男孩的命之石破壳而出,散发出阵阵红色光芒。“你可试着催动一番。”平邑修说着,男孩点点头,催发自己的能力。忽然,命之石上窜起了一米高的火焰,不过只持续了一秒就结束了。火焰消失后,男孩就累得在原地喘着粗气,这一下催动已经耗尽了命之石中储存的能量,需等它自行从天地中吸收能量恢复。而修行则能让命之石中储存更多能量,因为自身主动吸纳,恢复速度也会更快。“恭喜小友,这便是中等能力。去后面登记姓名和能力吧。”平邑修说着,一旁已有衙役带着他去后面登记了。“这就是命石出窍的过程啊,我会是什么等级的能力呢?不会是下等吧……”因为来的晚,曜辰明此刻站在队伍的末尾。等待的时间里,他的思绪便又各种跳脱了起来。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着,曜辰明向身后张望着,许久都没有新的人来。看来自己就是最后一个了。 仪式顺利进行着,大多数孩子都觉醒的是中等能力,只有寥寥几人觉醒了下等能力。有两个孩子当场哭了出来,另外的大都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毕竟还是孩子,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这些再正常不过。很快,长长的队伍只剩下了末尾,而觉醒后的孩子们也跟着家人离开。于是,当轮到曜辰明进行仪式时,这院落中便只剩下了他和平邑修,还有旁边的几个衙役。“嗯,小友,看来你是最后一个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平邑修见两边亭中已没有人了,便认为这孩子是独自前来的。“是,大人。家母忙于工作,无暇前来观礼,我是一人来此的。” 曜辰明回答着。平邑修笑着说:“小友,你小小年纪,说话却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当真机敏过人啊。好了,快上祭台来吧,我为你主持仪式。”“是。”曜辰明应着,走上台去。站定之后,平邑修又问道:“可准备好了?”“是,大人。可以开始了。”曜辰明答道。他将自己的命之石从体内招出,让它浮于身前。 “好,那我便开始了。”平邑修交代一句,运起自身法力,将一小团法力送入命之石内。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曜辰明紧张的感应着自己的命之石,期待着它能破壳而出。 心跳一声接一声,激动、兴奋、恐惧、担忧……情绪不断流转,但半分钟过去,命之石没有丝毫反应。曜辰明叹息一声,看来自己是下等觉醒…… “不对!” 下一刻,曜辰明和平邑修同时大喊道。两人对视一眼,对自己的判断又多了几分自信,可真正的疑惑却并未解决。 “小友,你一定不是下等觉醒。不,你现在的状态是并未完成出窍仪式,也就是说,你还未觉醒。正常的下等觉醒,命之石中的能量并不足以冲破外壳,但进入命之石中的外力会把外壳冲破。而我的那股力量进入你的命之石内,却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小友,你的感觉如何?”见状,平邑修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曜辰明,接着便问他感受如何。感受?命之石乃自身器官,其敏感程度更是远超其他器官。像外力进入这种事情,本应清楚的感知到,可结果却是,曜辰明并无丝毫感受。“大人,我刚刚并未感觉到命之石中有东西进入。不过……”话说一半,曜辰明有了新的发现。自己命之石外壳中的双色晶体,两边竟各出现了一道虚影。现在它们还很模糊,如同烟尘一般。“大人,我感到自己的命之石中正在形成一些东西,而形成这东西可能需要能量。所以,该是我的命之石将您的法力吸收了!也许我的命之石想要出窍,大概要让着命之石中的东西形成才行。”以自己的智慧,曜辰明很容易就做出了这样的推断。只是,一个小孩说的话,这位城防军大队长会相信吗?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那小友你的觉醒定十分不凡。我的法力还多,既然如此,我就继续注入法力试试。”平邑修本不会信这六岁小孩的言语,可事实摆在眼前,如此奇异之事由不得他不信。他将上次双倍的法力注入曜辰明的命之石当中,依旧毫无反应的飞速被吞噬。“小友,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平邑修又问道。“并无。大人,我感到那虚影确实因吸收能量而在逐渐形成,恐怕等它形成需要大量能量。大人,要不我就不劳烦您了……”曜辰明此时内心已被喜悦占满。仅仅是成形就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其能力必然不会弱小。他出此言,正是给平邑修下套。观其言语表现,此人必然十分在意面子。用这话一激,他就会全力为自己的命之石注入能量,助自己完成觉醒。不出曜辰明所料,平邑修果然说道:“小友这是说什么话。我看小友这觉醒的能力定然与众不同,身为主持仪式的官员,怎可不尽职尽责?身为陛下的臣民,能将小友这珠玉从泥沙中捡出,也算是为帝国尽一份心力。接下来我便将法力持续注入你的命之石,若是有不适之感就说出来,免得伤了你。”“谢大人成全。”曜辰明大喜过望,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感知命之石之中。 命之石中,盘环的虚影还在不断的形成。不过,现在所形成是似乎只是构成这两样东西的“质”,至于它们的“形”,距离形成还十分遥远。几分钟过去,法力的传输停了下来。曜辰明看着平邑修,平邑修的讶异之色不经遮掩的显露出来。“小友,我的法力已经用去一半,你命之石中的事物还未形成?”“是。大人,我感觉距离形成还相去甚远。”曜辰明也如实回答着。“既然如此,我便继续注入法力。”平邑修不再多说,继续将法力注入命之石内。虚影越来越多,又过了一会儿,传输再次停下。这次,平邑修再也不是只有讶异,他的面色显露出一丝恐慌,显然是眼前发生之事过于惊人。深呼吸平复之后,平邑修开口道:“小友,我有三等修为,传输法力仅仅一刻钟,法力便彻底耗尽,就算如此,你那命之石中的事物还未形成……小友啊,你这命之石,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啊!” “呵呵呵,还‘小友’呢。平邑修你这军营里的粗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文人了?一个命石出窍仪式,现在还没搞完。怎么着,难道是昨夜去青楼逍遥了,今日状态不佳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戏谑的望着平邑修。闻言,平邑修脸色一变,再也按耐不住道:“张铁你这个粗鄙之徒,我在这里主持命石出窍仪式,你却来冷嘲热讽,造谣污蔑,干扰仪式进行。哼,我问你到底居心何在?” 张铁闻言也是见好就收,不再嘲讽,而是询问道:“并非如此。今日我几人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这里的情况。刚刚你说耗尽法力,和这小子的命之石有关系?详细说来听听。”张铁身旁还有另外三人,皆是城防军中修为较高的能力者,张铁本人是三等修为,旁边的女子也有三等。剩下两个则是二等修为。平邑修轻哼一声,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向几人说明了情况。 听完平邑修的话,张铁哈哈一笑,对着祭台上的曜辰明道:“小子,既然你那命之石需要如此多能量,我们给你便是。几位同僚,我们便一同将法力注入这小子的命之石内,见证这奇事可好?”几人闻言,也是十分好奇,纷纷点头相应。平邑修见状便原地坐下,运功恢复法力。张铁及另外三人则在祭台四角站定。接着,张铁笑着对曜辰明说:“小子,我要看看你这命之石究竟能吸收多少法力。我们四人将一同将法力注入你命之石内,你可准备好了?” “是,大人。请您几位运功吧。”曜辰明说着,又把自己的感知投入命之石。四股力量同时进入命之石内,能量涌动,晶体中的虚影也飞快的形成。 几分钟过去,虚影的“质”好像已经到达了极限,接下来的能量便是助其成型。“几位大人,我命之石中的事物现在开始成型了。”曜辰明赶忙说上一句,否则这几人怕是会因为惊异而停下。 “好小子,我们四人之法力已消耗过半,现在才开始成型吗?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命之石中生成的是什么物件。”四人继续将法力注入。又过了几分钟,几人法力耗尽,纷纷停下。 “额,几位大人,只差一点了,真的……”曜辰明真诚的注视着几人,他们显然还在震惊之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来吧。刚刚我已恢复了一半的法力。”平邑修重新站起,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将能量注入。 曜辰明看着自己命之石中的虚影渐渐凝结成型,终于,他看清了正在形成的事物——那是两把刀,性质与原先世界的唐刀相仿,晶体的澄金与暗紫部分中各有一把。能量继续注入,曜辰明仿佛感觉到了它们的心跳正与自己的心跳同步。这样的感觉难以言喻,那两把刀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感应越来越强,他明白,已到了自己的命之石出窍的时刻。 这时,他闭上眼,似乎预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两声清脆的破空声响起,带着金色与暗紫色两种光芒猛烈的炸开。周围几人闭眼不及,在这强光中短暂失明。曜辰明睁眼一看,自己的命之石已然出窍。蜕去了曾经灰色的外壳,双色晶体在面前悬浮着,周围星尘环绕。晶体之中,两把刀已然清晰浮现。心意一动,两把刀便出现在双手之中。此刻,一切豁然开朗。能力逐渐觉醒,身体亦在发生变化。感知增强,身体也长高了一点,这畅快的感觉让曜辰明不禁大笑几声。 此时众人都恢复了视力,然后就看见一米多高的孩童双手分别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长刀。细看刀的样貌,一柄为金色,刀刃如精钢般闪光,刀背是与命之石一样的澄金晶体加上金纹所成,刀柄处有一金龙栩栩如生,绕着刀柄缓缓飞转;另一柄刀刃青灰,暗紫晶体与蠕动的黑线在刀身上描画出妖异的魔纹,刀身的纹路黯淡深沉,似乎在吞噬周围的光芒。刀柄处则有鸦群环绕,黑风涌动。 “小友,你这双刀如此神异,此等气象必定非凡啊!”平邑修最先开口,接着张铁问道:“小子,你这兵器如此非凡,那你可感觉到你的能力是什么?还有,这两把刀你如何拿得起?难道是它们没有重量?”曜辰明心情大好,随意挥舞了几下双刀,几人连忙退后。接着他说:“几位大人,我这双刀是我命之石中所生的武器,这刀在我手里轻如鸿毛,可斩中其他地方却能显现它们本身的重量。至于我的能力,貌似是可以将我认识的事物在我命之石中复现出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话虽这么说,曜辰明却丝毫不觉得这能力无用。相对别人而言可能一时找不到好用处,可他却能将原先世界中的事物在命之石中记录下来,以后定然用得上。 沉思片刻,平邑修开口道:“小友这双刀真可谓神兵,这能力也是大有作用。朝廷这两年极度重视机械设计,小友这能力简直是为设计量身定做的。不过仅凭这双刀,你的战斗天分也很强,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留个位置,等你长大来我城防军中如何?”看到这神异的兵器,平邑修顿时起了招揽之心。“抱歉,大人。家母这些年与我生活清贫,原因便是要攒钱送我去凌海的初级官营学校。她更愿意看着我去读书,我不想令她寒心。” 张铁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连感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实在难得。不过依朝廷去年颁发之政策,上等觉醒者可收呈云币五百元,你得了这笔钱,也能为自己付上学费,还能补贴家用了。” 听到这里,曜辰明瞬间大喜过望。呈云帝国还未出现报纸一类的东西,普通人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刚才平邑修在仪式之前也未说明,可能他认为这边远小城难见上等觉醒。实际上,平邑修单纯是忘了这一政策,张铁一说,这才想起来。 不过这时,刚刚随张铁一同来的一个二等修为的男子突然开口问道:“现在有个问题,不知诸位以为这小子的觉醒可算上等觉醒?”闻言,几人才想到了这一点:曜辰明的觉醒与过去所见的种类皆不相同,是吞噬大量能量,形成两把刀后命之石才得以出窍。这样的觉醒究竟该怎么算? “哈哈哈,依我看这自然是上等觉醒。小友这命之石,比那已知的上等觉醒更为霸道,更何况他家中贫苦,小小年纪便有孝敬母亲之心,难能可贵。既然如此,我们怎能帮衙门省这些钱呢?”平邑修此言一出,就等于为此事下了定论。众人纷纷笑着称赞。随后平邑修更是亲自带着曜辰明完成登记,领了那五百元,还将他亲自送出门去。路上,曜辰明一再感谢,平邑修只是笑道:若是小友将来飞黄腾达,莫要忘了自己。曜辰明闻言只能一笑而过。 时候已近中午,曜辰明在门口等了不久,就见到了火急火燎赶来的母亲。二人一同走在路上,曜辰明便将今日仪式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母亲。青芸自然大喜过望,不单是因为儿子的能力,更是因为这五百元刚好够付官营初级学校的学费,那她这些年攒的一千元就终于能舍得在其他地方花了。母子二人,皆是喜气洋洋,一同回了家里。 这一天,凌海的一个普通孩子迎来了自己非凡的命石出窍。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对于这个还在王权中的时代,千奇百怪的世间万物也比不上宫中几句流言蜚语。只有一些人将这事默默记下,期待这个孩子未知的旅途。 第4章 命运之选 “刘爷爷,我来了。”曜辰明说着走进了屋内。老人睁开眼睛,然后起身问道:“今天命石出窍的仪式可还顺利?你的能力又是什么?”知道老人要问这些,曜辰明就将自己觉醒的过程向老人说了一遍。听完这些,老人沉吟片刻,对曜辰明说道:“让我看看你那两柄刀。”曜辰明将自己的双刀召出。老人凑上前来细细端详,又绕着它走了几圈,越是细看,他越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自己可算见多识广之人,可这两柄刀确实不似人之造物,实乃天工。至于曜辰明的能力,老人也想到了用途。而且比起那双刀,他更感兴趣的其实是这能力。“你这能力可是你的一笔宝藏啊。复现你了解的事物,那你试试能否把我这书斋复现进去?” “这……”曜辰明想在命之石中复现的只是一些图纸或者模型,他还未想过将如此庞大的东西复现在命之石中。不过,经老人一点,他倒是很想将这书斋复现在自己的命之石中。毕竟自己不能一直来这里看书,若能把这些书的备份带走,对他而言无疑是十分珍贵的宝藏。 “那,刘爷爷,我现在就先试试。”曜辰明对老人说,老人点点头,曜辰明便开始进行尝试。思维开始运转,就在自己“将这个书斋完整的复现在命之石中”的意志出现的一刹,强烈的头痛传来。 “啊……呃……”剧烈的头痛让他跪倒在地上,眩晕感也跟着一阵阵传来。“啊,小明,你怎么了?”刘文远顿时慌了神,他让这孩子尝试复现书斋,却忽视了自己对这能力完全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贸然尝试会出现什么后果。一边在心中痛斥自己,另一边他已经催动自己的能力。他的能力是可以“整理思维”,可以让人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平复人急躁的心情。近几年自己修行途中,还自行研究出了治疗人精神的方法。此时,他催动自己治疗精神的能力,缓缓修复着曜辰明受创的精神。 几分钟过去,曜辰明终于睁开双眼,此时疼痛已全消,但眩晕感还是一阵又一阵的传来。“小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刘文远焦急的问着,他生怕曜辰明有个三长两短。若真是如此,自己的余生良心难安。 “刘爷爷,我没什么事。这能力我不了解,不该贸然尝试的。现在看来,是因为我的精神还太过弱小,承担不了这样的压力。等我在仔细研究一下自己的能力,随后再做尝试。”曜辰明知道老人的能力与精神有关,自己恢复的如此之快必然是源自老人的治疗。不过这次尝试也给他提了个醒:觉醒的能力有的简单,有的复杂。像他这样的能力,觉醒时的体悟可以说是模棱两可,关于能力的用途、用法和限制,还有待研究。像今天这样贸然尝试复现如此庞大的实体,本来就是种十分危险的行为。今天觉醒之后,自己的心情还是太过亢奋,冷静被抛到了脑后,以至于犯下低级错误。 “唉……罔我活一世自认肚子里有几两墨水,今天却因此事而冲动,给你意见让你未经掌握能力就胡乱尝试,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混蛋。还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就酿成大错了。小明,老夫给你赔不是了。”话说完,老人对着曜辰明行了个大礼,眼角泪水淌下。 “哎,刘爷爷使不得。这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了。况且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您是我敬重的长辈,千万不可这样。”老人的反应把曜辰明吓了一跳,他赶忙扶着老人劝阻着。让自己在这里几乎白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这老人家对他有恩。这次的事件也有他自己的责任,所以对老人他毫无怨怼之心。 “唉,你这孩子。口说这些并无用处,你跟我来内室,我给你一样东西。这东西你定能用得上,就算老夫给你的赔礼。不要拒绝了,跟我来吧。”说完,老人便转身向屋内走去。见此情形,曜辰明只得轻叹一声,跟着老者走向内室。 来书斋这么多次,他从未到过这里。内室是老人休息之所,自己当然没必要来这里。老人打开床边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拿出来一个浅灰色的银盒,接着他打开银盒,从河中取出一个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吊坠,将其放进曜辰明手中说道:“你还是孩子,所以精神薄弱,但你的能力让你必须拥有强大的精神之后才能更好的使用,这个物件你就随身携带着,能在你成年之前持续增强你的精神。虽然提升微弱且缓慢,却也算得上是细水长流。这玩意儿对我已经没用,在这里放着也是放着,今日就赠与你了。” 曜辰明自知此时推辞并无效果,反而会令老人更加苦恼,便向老人道谢后欣然接受。 “当然,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老人又将抽屉中的薄本递给曜辰明,曜辰明伸手接过,却听老人说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的精神修行方法,以此方式修炼精神,速度也是十分缓慢。但其胜在安全,不会有任何风险。这两件东西应该能帮到你。” “刘爷爷,您赠与的东西都于我有用,我便收下了。将来我必会报答您的恩情。”曜辰明此时收到这两样东西,如同雪中送炭一般。若是自己去寻找,不知何时才能得到提高自己精神的手段,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唉,好小子,真是太懂事了。你肯收下这些,我才能得一分心安啊。至于报答,老夫可还配不上。将来有空的时候再来我这书斋坐上一坐,我便心满意足了。”刘文远怎么说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生不说是见多识广,凭着这些年的经历他也看出,这六岁的小孩绝非池中物。这年岁的孩童都在街头玩耍之时,他从三岁就来这里看书,无论怎么想都非常人所能。自从这孩子来到这里,自己的孤寂之感也随之消了几分。现在……想到这里,他也只能轻叹一声。 下午,刘文远在书斋院中亲自指导曜辰明修行精神。那修行之法十分神奇,运此功法,精神之中如有春雨淅淅沥沥,滋润精神。曜辰明沉醉其中,再睁眼时已近黄昏。见时间已不早,曜辰明便起身向老人道别,踏上回家的路。 “今天之后,我的生活就从此不同了。能力觉醒,未来发展的方向暂且有了眉目;有这双刀,随着我修行再加习武,就能在这世界中有一定自保能力;有此精神修行法,我便能先行提升自己的能力……”想着想着,曜辰明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呃……”一摸口袋,他顿时有些尴尬。今天出门过急,把钥匙忘在了家里。如此一来,就只好等母亲回来了。曜辰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从巷中走到了街边。他看着手中的石头和地上一道道划痕,不由得轻笑道:“便在这街上多刻画几次,我的童年也该结束了。” …… 青石铺成的街上迎来了一个它从未见过的东西,一辆带着如豪华的星角马车车厢的燃气机车在这路上缓缓前行。它行驶的速度很慢,很显然这并非性能所限,而是刻意如此。不久,车子缓缓停下。前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中年男人转身敲了敲后面车厢的窗户道:“小姐,老爷交代了要在这街边为你购置些要用的东西,您在这里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嗯,我知道了。克里斯伯伯,你快去吧。”车厢中传来女孩细软的声音。听这声音分明还是个几岁的孩子,本应充满活力的年纪,她的声音却如此细微,就好像风中摇曳的火苗,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听到自家小姐的回复,管家轻轻的下了车。他不知道这不公的命运将会把这可怜的孩子送到哪里。他走进了身旁的小巷,离那女孩越来越远。 “爸爸之前在家里时都很少让我出门,现在却把我带到了跨过那么远海洋的呈云帝国。外面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呢,让我看看吧……”女孩小心翼翼的来到车厢的左边,伸手打开窗户,然后拉开窗帘。随后,她把头探出窗外,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 专注该是曜辰明的一个优点。在地上刻画出了好几个设计图纸,看到自己的记忆依然没有出现错漏,曜辰明也微微的笑了起来。就在这时,集中的注意力稍经松懈,他便发现本该在自己面前的夕阳光芒被遮住了。他疑惑的抬头一看,看到了一辆车,车窗被推开,随后,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 唔,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可是他在做什么呢?女孩看着他手中的石头和地上复杂的图案,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他难道是在画画吗?他才这么小,就能画出这样的画了。一时间,崇拜的感觉在女孩心中油然而生。 “诶诶诶,他,他好像在看我,怎么办?爸爸告诉我,不论对谁都要表现自己相应的礼仪,那我……”想到这里,女孩又伸出了一只手,微笑着对他挥了挥。“这就算是打了招呼吧。”女孩心想。 …… “这女孩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他就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她那天蓝色的眼睛说明了自己不是呈云帝国的人,可她会是哪里的人呢?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可是据他看过的书中了解,没有那个国家的人会天生长着银色的头发。还有,她看起来很虚弱,苍白的皮肤,身体虽然没露出多少,但仅凭上半身已经能看出她有些瘦弱,就像是慢性病患者一样的身体状态。思维运转之时,他看到了女孩微笑着朝他挥手,突然愣了一下。 回过神之后,他也朝着这车上的女孩挥了挥手,轻声用呈云帝国的语言说了一句:“你好。” …… “诶,他也对我打招呼了,真好。可是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呈云帝国的话啊……唔,回去该让爸爸教我了。”女孩正想着,又听到了管家的声音响起。“小姐,这里的店关门了。我们该走了。”“啊,好的,伯伯……”女孩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应该没被发现吧?她轻舒一口气,又向左手边看去:隔着一层窗户,她依然能看见那个孩子。那孩子正注视着眼前的车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什么时候我能像他一样,在外面呆上这么久呢……”看着他,女孩心中不由得泛起羡艳的感觉。还有,我将来是不是还会生病,是不是一直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玩……想到这里,她的眼角不自觉的泛起了泪光。 机车重新开动,女孩离开了这个名叫凌海的小城。夕阳的光芒逐渐黯淡,装潢精致的车厢里,女孩只能与孤独为伴。 公爵的车从城中开出,很快便追到了自己女儿所乘坐的车后面。隔着车厢的墙壁,公爵看不见女儿的表情,也不知自己究竟成功与否。 人类如此可悲,就算已经觉醒,但依旧要在伤痛与泪水中接受支配。 接受那命运的选择 第5章 入学 赛瓦因的九月并不被人们称为秋天,因为这时热意还未消去,就算是来了阴雨,这天气也只能算得上凉爽。曜辰明站在这木质大门之前,看着上面“凌海官办初级学府”的几个大字。片刻之后,他便背着自己的布包一步步走近大门。 这学堂建在山中,原先是私塾,可这里的先生因为意外而死,所以这里便荒废了一段时间。朝廷当今的内阁颁布教育改制之后,这里就成了官营的学校。曜辰明沿着台阶一路上山,石阶两旁便是高耸的翠山竹,这竹子的竹竿晶莹剔透,宛如翠玉,肉眼便能看见竹子空心中的水分。这物种便是觉醒之后,由原本的竹子变异而成的。据说这竹子中的水是自然而成的美酒,仅是闻一闻香气便令人陶醉。山林之中,清凉之意更显,这让刚经历赛瓦因夏季炎热的曜辰明心情舒畅许多。再往上几步,建筑终于出现在眼中。看那屋檐,这几间屋子已有了不少年头,墙壁则是翻新过的。 “孩子,你可是今年新入学的一级学子?”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曜辰明转头一看,这女子穿着教师服,想必是这里的老师了。“是,请问您是老师吗?”曜辰明还是问了一句。“当然,我是教你们修行的老师,我姓方,叫我方老师就好。新学子向右行八十步,到那红瓦顶的库房中领取学子制服。领好了便去中间最大的教室,聆听校长讲话。”女子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便转身离去。 “领制服,听校长讲话……呃,我这真是在赛瓦因吗?”曜辰明心里嘀咕着,这过于熟悉的流程一时让他有些恍惚。不过至少还有修行课程?曜辰明这样安慰自己,接着便去领了制服,顺便将其换上。制服是一身黑色的长袍还有一身轻便的短衣,分别是平时上课与需要运动时的穿着。他先换上了长袍,将自己的衣物和另一身短衣装进布包中。 从几间教室外穿行而过,他看到了那间最大的教室,这教室大小如同礼堂一般,估计能站下几百人。此时里面只有二十多名学生,而正对着大门的讲台上,一位老人正端坐桌前,他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正在阅读。进了教室,便有助教引他放下随身行李,站到合适的位置上。他一一照做,在位置上站定不动。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讲,站在这个位置超过五分钟他们便会失去耐心。曜辰明一看,来的比他早的这些学生们根本没有好好站着。有几个还算有敬畏之心,只敢站着互相交谈,剩下的就干脆坐在地上,或是一起玩乐。两边站着的助教则是无动于衷。 时间流逝,十分钟之后,全部学生都已到齐。然而台上的老人依然在读书。又过了五分钟,曜辰明还在自己思考着问题,但其他学生们已经开始放肆的说笑玩乐了。再过五分钟,台上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桌上的戒尺向桌子狠狠一拍,一声如炸雷般的响声骤然响起,惊得下面这些孩子们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被吓的哭了出来。“好了,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通通按进来时助教给你们指定的位置站好,一分钟后没在自己位置上的,通通戒尺打手一次。” 闻言,所有孩子都慌乱了起来,急忙寻找自己的位置。可那些不算放肆的和刚来没多久的还能记住自己的位置,在周围奔跑玩乐的已经将这位置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些忘记位置的孩子有的想起去问两边站着的助教,但助教都一言不发。一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五十多个孩子有三十多个都站到了位置上,剩下的则在原地惊惶的看着老人。老人冷哼一声道:“让他们回原位。”此言一出,刚才一直不为所动的助教们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样子,温和的引导着孩子们站回原来的位置。等所有孩子站定后,老人向队列中一指:“你,这个男孩,上前来。” “啊?我吗?”曜辰明回过神来,便看见老人指着自己。自己明明一直站着,怎还有无妄之灾来的? “对,就是你。上前来。”老人继续说着,伸手在自己衣服里一阵摸索。曜辰明听到老人这么说,也只能乖乖的走上前去。 “呐,这个给你。这是学院中的令牌,凭这个可以抵消一次犯错误的惩罚,也可以教给某个老师,让他单独指导你。”老人从衣服里取出一块木头令牌,这令牌显然是用了很长时间,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曜辰明伸手接过令牌,还想说些什么,老人却摆摆手让他回去。 等他回到队伍里,身后已经喧闹了起来。“为什么只给他这个了……”“是不是他家里……”种种言论混杂,曜辰明却未有所反应,他只是自己在思考着,自己这两天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本来以为是有无妄之灾,现在一看分明是天上掉馅饼。 此时,台上的老人依然开口:“小子们,老夫便是这学府的校长。你们今日入学,正式成为学子,那么身上的毛病就要改一改了。这学府的学费并不便宜,你们来了这里,最好对得起自己的父母。若是你们三番五次不遵守纪律,那老夫也自然能将你们逐出这里,学费也不退还。想去衙门讲理?老夫身为校长,本身便是官府之人。所以,学府之规矩就是这里的法,你们必须得守。刚才给这孩子的奖,是因为他从进来到现在也不曾讲话,不曾走动。而你们这些刚刚没能找到位置之人的罚,老夫就先给你们记着。将来若再有违规,加倍并罚。好了,最后还是要祝你们这些混小子们这六年在这里学有所成。现在,去国文教室,上你们的第一堂课去。” 一席话不长,地下的孩子们却都被老人镇住,一言不发的听完讲话,随即便跟随助教离开了大教室。至于那老人,送走这些小孩后只是打了个哈欠,随后便站起身来自语道:“真是无趣,给这帮小子讲话,还不如给他们教教下棋。罢了,下午才要给其他级的学子讲话,老夫就先睡他个一早上。” …… 这国文课,顾名思义,便是教授呈云帝国官方语言文字的课程。这课程对于其他学子来说可能必不可少,但对于已经将常用字识尽的曜辰明来说只是浪费时间。一上课,他就开始用刘爷爷给他教授的精神修行法门修炼精神。脑海之间,甘霖降下,这舒适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一个小时过去,令这满教室孩子们叫苦不迭的国文课终于结束。于是这山林之间,翠竹碧瓦之下,这群孩子们便趁着课间玩闹起来。学府之中对课间学子们的管理相当放松,只要不进行打架斗殴这种恶性事件,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曜辰明趁机在学府中走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学校的具体结构。很快,下一节课要开始了。一听这课是修行课,曜辰明瞬间来了兴致,早早的就来到了修行课教室之中。修行课教室里并无桌椅,而是放着一个个蒲团。这些蒲团的来历也相当有趣,源于一种名为凤羽草的植物。一到秋冬之际,这草便会变得如羽毛般柔软轻盈,只需一阵风便能将它们吹到很远的地方。但它们并不通过这个传播种子,所以显得奇异。曜辰明第一个来到教室,他便选了第一排最中间的蒲团盘腿而坐,静等上课。 时间一到,负责摇铃的人便一拉绳子,铃声便跟着响了起来。这时,玩闹的孩子们才从院中陆续进入教室。孩子们基本都进入修行课教室时,这节课的老师也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曜辰明转头一看,正是自己刚上山后遇到的那个姓方的女老师。因为曜辰明坐的位置很是显眼,方老师进来后也一眼就看见了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孩子。不久,所有孩子都到齐了,方老师便拍拍手开口道:“同学们,我是你们修行课的老师。我姓方,你们叫我方老师就好。现在,我就来给你们上第一节修行课。现在,曾经修行过的同学请站起来。”曜辰明环顾四周,只有六个人站了起来。这几个孩子都是去年觉醒之日便完成命石出窍仪式的,他们家中掌握了一些修行方法,便让他们提前按家传的方法修行。 “你们几个也一起听着,待会儿也跟着尝试一下学校教授的通用修行方法。等你们学会这修行法后,可以回去与你们的家人商议,决定你之后的修行使用什么修行法。明白了吗?”方老师问那几个孩子,有些孩子点头,有些则不以为意,这些孩子是出身较好的,对学校教授的通用修行法本就不以为意。方老师并未继续追问,看了他们几眼便让他们都坐下了。 “现在,我们的课程便正式开始了。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修行的概念。我们的命之石,本身便拥有吸收、储存天地间各种能量的能力,但命之石中原本能容纳的能量很少,而从天地间不加筛选的自动吸纳的能量十分驳杂,而各种法术释放时所需的能量又不尽相同,所以我们便需要修行法。所谓修行法,一般是指能将天地中某种能量以特定的方式吸纳到命之石中,并进行运转。精纯的单一一种能量占满整个命之石,这样的状态下才能更好的使用这种能量所对应的法术。而我们要学习的通用修行法,则是与众不同。它是将天地中的各种能量提取成一种名为‘空无’的能量,这能量天地之中没有,只存于人的命之石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你要使用某种法术时,你就可以将空无转化为那种法术所需的能量。使用此修行法,便代表着你可以使用任何一种法术。” 讲到这里,方老师暂时停下,给一众学子思考的时间。曜辰明一字一句的听完,顿时感到这修行法神奇非常。能将自身能量转化为所有法术所需的能量,这么说来,自己若是有着如海洋般充沛的能量,就能用出所有法术了? 将这段话说完,方老师停下观察着每个学子的反应,结果却让她只能无奈叹息。给这么小的孩子讲这些,大多数孩子都不可能听懂,可偏偏修行有关之事并非儿戏,无法用通俗的语言讲清。她大概看过去,只有几个孩子在思考,剩下的早已心不在焉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听懂了这修行法的好处,眼中开始期待起来。不过这课还要接着上下去,她又拍拍手说:“这修行法虽然有很大的优点,但也同样有明显的劣势——这劣势主要就在吸纳天地间各种能量并将其转化为空无的过程。天地间能量如此驳杂,将其转换为同一种何等困难。同样是修行法,帝国军中通用的《呈云军战诀》只吸纳灵气这一种能量,吸收的速度是这种修行法的三倍以上。其他各种修行方法若是适用于自身的能力,修行速度就有这修行法的五倍以上。慢,就是这修行法最大的缺点。不过现在你们年岁尚小,还没有到真正修行的年纪,等你们长大时便能随时更换更适合自己的法门,先修此法再合适不过。接下来我就为你们讲解这法门。” 第6章 《空无》 说完这修行法的缺陷,方老师就打算正式将这修行法教给这些孩子们。她心念一动,从身体中召唤出命之石,同时释放了一个显字法术。瞬间,那修行法运转所需的箴言便出现在众学子眼前,先前失了兴致的孩子们瞬间都聚精会神起来。曜辰明看着这文字,在心中一字一句的默念起来:“天地初开,清浊有分。心意觉醒,控仙于人。万千法门视为一物,诸能蒙尘皆化空无。空无……”箴言并不长,可就在曜辰明说完几句箴言之后,他竟思绪一空,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接下来便是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可能?这孩子……”方老师震惊的看着和她离得最近的曜辰明,这个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孩子,此时命之石外现,周身仿佛有一个漩涡正吸引着天地之间的能量。他的命之石正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晕,这正是将其他能量向空无转化时会出现的现象。“他不但认得这些字,而且在读完后立刻进入了入定状态,不,这是独属于《空无》的空无状态。这样的修行天赋……”强行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方老师对周围同样看呆了的众学子说道:“这位同学已经掌握了修行法,开始入定修行了。下面我来给你们朗读这修行法箴言,你们要放空精神,不要想其他事情,听着我朗读,自己在心中默念或直接跟读。开始吧。” …… 转眼之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只有八个孩子自行掌握了修行法,其他孩子有的尝试之后就放弃,有的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方老师十分无奈,让这个年纪的孩子修行本就不太合理,但学府这样制定她也只能照做。于是她便一个接一个的用自己的空无能量引导这些孩子在体内运转法门。只是这样的情况修行的速度会更加缓慢,他们想要使用能量时也会感到吃力。不过也没有人会毕生以此法修行,所以这样的结果也无所谓。方老师做起这事情很有经验,很快就将所有学子引导完毕。回过头来,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的被这个处于空无状态的男孩吸引。“不知他进入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初次修行效果便这么好,若是进入空无状态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他便能在这修行法上取得惊人的成就。” …… 黑暗?这样的感觉。这是梦境吗?不,这更像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觉。可是……对了,我是念出了空无修行法的箴言才来到这里的……记忆逐渐恢复,曜辰明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躯体。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试着移动,但他的双脚仿佛深陷泥潭。“所以,这里没有光吗?”他疑惑着自语道。话音刚落,正前方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发光的小点。看到这光点,曜辰明有些哭笑不得:“只有这么点光吗?我想让这里充满光芒,就像外面的世界一样。”这句话说完,他的头顶骤然发生爆炸,一阵刺眼的强光过后,曜辰明再次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世界已经焕然一新,无尽的黑暗被蔚蓝的天空所取代,而他头顶正上方,太阳正在那里高悬。“啊,天空是蓝色的。说明我的内心还是更能接受地球上的天空吗?既然我能用心念让这里产生变化,那便给天空中添些云吧。”很快,空中一朵朵云便就此出现。曜辰明又加上了风,于是天空中的云便飘动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这里也要有天气变化,还要有昼夜更替。”这心意一出,天空却没有任何改变,想必是未到时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曜辰明哈哈大笑,他已然沉迷于这创世的快乐之中。“嗯,诶,这地面……”方才他只注意了空中,却没看地下。现在低头一看,他的脚仍深陷黑色的虚无之中无法拔出。“黑色,宛如泥潭。既然如此,那脚下之大地便由肥沃的黑土覆盖。”心念一动,脚下大地顷刻间便形成。他将双脚从黑土中拔出,然后伸手掬起一捧土,放到身前用鼻子一闻,芬芳的土香便从中涌出。 “好啊,这么好的土地,怎可这样光秃秃的?这里便种满草,成为草原好了。”将这个念头送出,地里却没有青草长出,曜辰明疑惑的低头一看,原来这土壤中已经洒满了草籽。“这样看来,这里不能直接创造生命,只能创造其最原始的状态,比如种子,蛋……那哺乳动物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曜辰明赶紧终结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现在他还是更想看见大地被绿色覆盖。他仰头指天,大声喊道:“天空,你还在等什么?我方才已经设定,这世界中应该有天气变化。那现在,便让春雨降下吧!” 最后一句话与雷声一同响起,天空中阴云密布。而这方新生的世界,空空荡荡的荒原上,只有曜辰明一人迎来了这第一次惊蛰。很快,淅淅沥沥的春雨便悄然降下。雨轻轻淋洗着身体,如母亲的爱抚般温柔。曜辰明躺在这黑土之中,躺在这柔软的大地上。他的周围,娇嫩的青草正在这温和的春雨中尽情生长,很快,这片大地已绿意尽显。呼吸,这世界开始了呼吸。这便是生机的开始。 …… 这节修行课很快便过去,但空无状态中的曜辰明却迟迟没有醒来。方老师不敢打断他,只能将校长叫来定夺。老头子绕着曜辰明转了几圈,看前看后,嘴中啧啧称奇。周围来上修行课的其他级学子看到校长这样的表现,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方老师在一边无奈的看着,为什么这校长在这时像个老顽童似的。不过很快,校长便转过身对方老师说:“我先将他带走,让他在我那里继续修行。空无状态可遇不可求,强行打断他是万万不能的。我亲自看着他,你继续上课吧。”方老师点头应着。只见老人使出些法力,向曜辰明座下的蒲团一指道:“浮空御物。”顿时,那蒲团就与上面的曜辰明一起被这些法力包裹着离地,微微浮起。老人用双指一捏,蒲团就像挂了根绳子一样被老人拉走。其他级的学子们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段,纷纷出声赞叹。方老师无可奈何,只能对这些学子说:“你们认真修行,这样的手段将来自己也能使出来。” 却说校长这边,他将曜辰明牵引到自己的居室。这居室并不奢华,只是一张桌,几把椅子,几盆花。屏风后面就是自己的床。校长进了门,随意将蒲团放到墙边,自己坐下,用御物之术为自己煮了一壶果茶。校长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却是不断想着:“这小子马上就要进入空无一个小时了。这样他以后的修行空无法门时,速度就将不会与其他人修行与自身能力相适应的法门有什么差别。他现在还在吸纳能量,就像个无底洞。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空无状态,他在心中看到了什么。” 校长以为超过一小时曜辰明就定然会醒来,可事实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四个小时过去,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进入空无状态五个小时的曜辰明依然没醒来。 又是一下午,七个小时过去,已到了学校放学之时。青芸在山下等了许久,仍未见曜辰明下山,心中焦急万分。不过很快,校长便亲自下来寻到青芸,将她引上山去。听到校长说自己的孩子进入了特殊的入定状态,而且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她的担心才逐渐消退。不过她仍不安心,又去校长的居室看了一眼还在空无状态之中的曜辰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她这下才回了家。可一个多小时过去,校长又看她来到了山下,便下山问其缘故,青芸却捧起手中食盒向校长说明。原来,青芸是担心自己孩子太长时间没有吃饭,从入定中醒来会挨饿。校长顿感青芸对其子爱之深沉,立刻答应她自己会照顾着曜辰明,青芸当场向校长行礼道谢。送别青芸,校长回了自己居室。他将食盒放到还未醒来的曜辰明身前,又用阻隔保温法术将食盒封起。做完这些,他叹息一声,也寻来一个蒲团盘坐其上。今晚他要亲自在这里看着曜辰明,所以便只能在这里与其一同修行。 刚坐下没多久,校长便睁开眼睛。实在是因为曜辰明这空无状态吸收能量的效率愈发恐怖,他若是全力运功,自然能将能量抢来,可他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跟六岁小孩抢?想到这里,他便只能在心中郁闷着。 夜早已降临,窗外巨大的胭脂月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照进窗户,照在着六岁的稚童脸上,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7章 拜师 “唔……”一丝凉意让曜辰明悠悠醒转。他坐起来向周围一看,这方世界的大地再也不是黑土荒原,而是一片青绿的草原。淅淅沥沥的春雨早已停下,天空中却还挤着不少云。曜辰明感受到了身上身上水珠带来的凉意,才发现自己一直赤身裸体,而自己的身体也完全不是六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我现在长什么样呢?”一个念头生出,曜辰明的确很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既然如此,便在这草原上添上一条溪流。”一条浅溪很快便在草原上出现。曜辰明走到溪边一看,发现自己的面庞还能隐约看出那个六岁孩子的影子,顿时明白过来:“这该是我长大之后的身体样貌了。”知晓这一点后,他便站起身来环顾这个世界。 创造了一个世界,还有绿草如茵的生机,这些固然令人欣喜,可眼前的风景看多了便会觉得单调。这时,曜辰明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思维涌动着灵感,随后,心念便自然而然的出现:“这世界的西方要有一座高耸的山脉,东边要有一个湖泊,但不需要太大。这世界的中心要长出一棵树,这棵树的树干很粗壮,树冠也很发达,大概有二十多米高……”一个个想法喷涌而出,有的粗略,有的详细。过了一会儿,他设想的环境全部被创造出来。曜辰明感到十分满意,不过他也有些累了,便来到树下靠着树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忽然想吃点水果,便想让这树上掉一个苹果下来。 几秒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苹果已经长了出来,就在树枝上挂着。可它并没有掉下来。一股感觉忽然疯狂的在意识中回荡,曜辰明想到了自己在创世之时忽略的一个关键问题。 他忘了制定这个世界的“法则”。 地球之上,牛顿被一个苹果砸到了头,因为这件事,他后来研究出了那项人尽皆知的重要物理定律:万有引力。而他在创世之时,并没有赋予这个世界统一的法则。之所以雨会从天上落下,不是因为雨受到了重力影响,而是在曜辰明的思维之中,雨本就会这样落到地面。在地球上,他曾很多次见证雨落下的画面,所以“雨落”这一印象或概念便与雨深深的链接在了一起。这样一来,他想让这个世界下雨之时,雨便会落下。而苹果从树上掉下则不同。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未亲眼见过苹果从树上掉下的景象,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经常发生。苹果更应该是被摘下来而非自己掉下来的。想到这里,他便豁然开朗。随后,他就为这个世界设定了一条法则:“万有引力”。 做完这些,他便又一次坐到了树下。那个苹果也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头上。不过,曜辰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又一次进入沉眠。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缓缓飘下。这个世界安静的呼吸。 …… “呃……”口渴是最先到来的感受。曜辰明缓缓睁开眼睛,但他很快又选择了闭上。眼睛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强光,可一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出现:“诶,好像动了一下,他这是醒了?”方老师看着眼前的曜辰明自言自语着。又眨了几下眼睛,曜辰明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芒。他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方老师,便开口问道:“啊,老师。现在还是修行课吗?我修炼了多久?” 见到眼前之人还是进入空无状态之前的方老师,曜辰明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只修行了几十分钟。“修行课?哈哈……”方老师一时间哭笑不得。的确是修行课,不过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见曜辰明还未来上课,她便在引导完诸学子后来校长这里看一眼,没想到正好赶上曜辰明醒来。 “整整三十个小时,小子。你进入了空无状态整整一天!”校长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脸上写满了疑惑,装若疯狂的举手仰天,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所知的初次入定,最长的时间也只是七个小时,可他?三十个小时,还不是普通的入定,而是空无!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校长飞快的走到面前,曜辰明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蒲团上倾倒下去。一旁的方老师见状,对曜辰明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从这里离开。 曜辰明赶紧开口喊道:“老师,我跟你一起走,回去上课……”“不用,这节课内容与昨天并无分别。你这种表现,一年之内修行课都不用上了。我先去教室了。”方老师匆匆说完,很快便离开了这里。曜辰明小心翼翼的扭过头来,对着面前的校长嘿嘿一笑。 “……”看到曜辰明这副样子,校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不过一瞬之后,校长便亲切的蹲在曜辰明身前,尽量展现出自己最和蔼可亲的样子问道:“小子,能不能把你空无状态中的感受告诉我呢?”曜辰明见状,微微咳嗽几声。校长二话不说,用御物术倒满一杯温水,亲自递到曜辰明手中。曜辰明举杯一口饮尽,校长便再添一杯。喝完水,口渴的感觉渐渐消除,曜辰明将杯子放到地下,重新抬头看着校长。校长满心期待的等着他开口。就在这时,曜辰明的肚子忽然不知是不合时宜还是时机正好的咕的叫了一声。听到这声音,校长便看着一旁在阻隔保温法术之中的食盒,他犹豫了一下,可这时又想到了昨天青芸将食盒交给他时对他行的礼节……想到这里,他只能冷哼一声,用御物术将食盒递到曜辰明手中。“你母亲昨天晚上给你送来的。快吃吧。”校长对曜辰明说着,自己则是找来一把椅子坐在曜辰明身前。 其实不用校长说,打开食盒闻到那饭菜的香气,他便知道这是母亲的手艺。食盒中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付了学费之后,家里的用度也宽裕了不少。看着曜辰明如饿虎扑食一样吃着饭,校长还是稍微满意了一点。照这样的吃饭速度,很快便能听到这小子说他这么长时间空无的感受了。很快,曜辰明吃完了饭。他打了个饱嗝,又喝了口水。正当校长准备听他讲话时,他却站起身来,三两步踏出房门道:“校长老爷子,我先去上课了。就算不上修行课,其他课也不能落下啊。” 听到这话,刚才温和的老人瞬间勃然大怒道:“给我回来!”法力化为一只大手,正是法术“擒贼”。 被法力捉住,曜辰明不再反抗,只是委屈的说着:“老爷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自小家里便穷,和母亲过得都是清贫日子,原因便是母亲想将我送到官营的学府上学,期待我以后能长大成才,过上好日子。我也想报答母亲养育之恩,所以发誓来到学府之中要发奋苦读,所以我才急着想要上课,唉……” 看着曜辰明的样子,校长紧皱的眉头缓和了不少。他解除了法术,接着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曜辰明见状便是一笑,随后便问校长:“您应该是很喜欢研究修行之事吧,那我这经历您应该会很感兴趣。这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就很长了,您说是不是?” 校长一听,顿时皱起眉头一想,曜辰明所言不虚。他便回应道:“确实如此。你这状况我很想了解。时间一长,确实会耽误你课程。不过……” “我有一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您老可愿听听?”曜辰明抓住时机问道。 “哦?你先讲出来听听。”校长看着曜辰明,观其言语表现,显然这孩子有早智。正因如此,他才决定听听这孩子的想法。 “那好,我有一问请教您老——请问您作为学府之校长,算不算是老师?”曜辰明认真地看着校长问道。 “老师?我自然是老师。纵使身居高位,我也当自己是为人师长而非官员。”虽然该提问的自己现在反被问了不少问题,但曜辰明的问题也令他好奇,所以校长便认真地回答了。 “唔,那就好办了。”曜辰明松了口气,从自己的衣服中拿出那块令牌道:“既然您老也是老师,那这令牌也能用在您身上!” “这……”听到曜辰明这样说,校长一时竟无法反驳,不过仍未明白曜辰明之意,他皱起眉头道:“你那空无状态中的体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这样,你大可将那部分隐去不说,何必如此呢?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并非如此。”曜辰明摇摇头,充满期待的看着校长说道:“您当时说这个令牌还有第二个作用,便是能让老师单独指导自己。您身为校长,学识广博,自然能指导我学习。所以,我要拜您为师!” “什么?”校长大吃一惊,细细回想起自己所说之话,这才发现曜辰明所言没有一丝漏洞,他瞬间咬牙切齿的看着曜辰明,这小子真是好算计!若自己不收他为徒,他言而无信的事情传出去,声誉就毁得差不多了;可是要他收徒,他又不想。他这个人最怕麻烦,老了好不容易过上清闲日子,要是收个徒弟,把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那得多麻烦?见校长犹豫,曜辰明又跟着说:“您放心,我的国文和算数这些都不用您教,历史和自然您就适当补充一点,主要学的还是修行方面。不瞒您说,我学起东西来还是很快的。绝对不让您多费心。” 听到这里,校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叹了口气问曜辰明:“行了,小子,你可真是厉害。这么长时间,我这老头子被你耍的团团转,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说吧,你叫什么?” 闻言,曜辰明知道自己已经成功,顿时大喜过望道:“老师,我名为曜辰明。” “好啊,曜辰明。好小子,你这不是天生早智,而是多智近妖。好了,老夫也不再多说。我名为张起,从今日起,我便收你为徒。”曜辰明在蒲团上诚心跪下,向张起磕头道:“弟子曜辰明拜见师傅。” “好了。起来吧。做我的弟子我只有三样要求。第一,你仍是学府中的一员,不可借我名头欺压其他学子;第二,修行学习当刻苦认真,不可荒废。学府中的武术课你也需按时参加,老夫可不会那个;最后……”张起摸了摸胡子,悠悠看着曜辰明道:“身为我的弟子,修行体悟还不给师傅汇报吗?” 曜辰明闻言笑道:“师傅莫急,我现在就给您细细道来。” 校长居室中,一老一小于蒲团上相对而坐,老人听着对面的孩子将那神奇的经历娓娓道来。园中的青鸟在树枝上倾听许久,偶尔也跟着一声附和的鸣叫。 第8章 自在之人可敢为先 啪的一声清响,一颗白子落到了棋盘之上。先前棋盘上白棋只是苦苦支撑,甚至还下了两步不明所以的棋,执黑的老人一路高歌猛进,却在这时停了下来。他先是不断思考,然后便眉头紧皱。流桜树盛开的花朵摇曳着展示自己的身姿,风吹过,飘落的花瓣轻轻散落在棋盘上。老者对面的孩子正云淡风轻的接住一片花瓣,然后轻轻将它吹走。看着男孩的模样,虽然身子已经长高,但眉眼间还是显出稚嫩。老者犹豫半天,最终只能叹气道:“你这小子,真是妖孽啊。老夫自认棋力不算太低,你学棋三年,还只是一个简单的兴趣,现在你就赢了我……” 闻言,男孩微微一笑道:“师傅,我不过是侥幸而已。究其原因还是我输给您太多次,您无意之间已轻视了我,这才被我示敌以弱,布局成功。” 原来这流桜树下对弈的二人正是曜辰明与张起师徒二人。转眼之间,三年多时间过去,曜辰明已经十岁了。这四年间,他一直跟着张起修行,而刚刚下的这棋乃是东方最盛行的军奕棋,玩法像是围棋与象棋的结合。下棋正是张起的爱好之一,得了这徒弟,他便有了个随时可对弈的人。他没想到的是短短四年过去,曜辰明竟然已经能胜他了。张起看着眼前的徒弟,不得不感慨人外有人。且不说这孩子国文与算数方面已经完全掌握;这修行方面,才修行四年的他竟已有了二等修为。有这速度的原因便是那三十小时的空无状态所带来的收益,曜辰明运转空无之时修行速度等同于张起的两倍,是常人运转空无修行速度的十倍。这样的惊人速度才令他于小小年纪便进步神速。 “师傅,今天可还有课程?若是没有了,我便先行回家看看母亲。”曜辰明在树下询问着。是啊,这孩子追寻修行与知识的同时,并未忘记自己的母亲。他从张起这里学到的第一种法术便是浮空御物之术,以此术在家中帮自己的母亲做完家务…… “好了,你便回去吧。你若没有什么想学的,老夫还留你做什么?今天下午有武术课,你回来上武术课就好了。还有,收拾好东西。接下来三天随老夫到白山游学一番。”张起摆了摆手,转身向屋内走去。“是,师傅。弟子告退。”曜辰明恭敬行礼,随后便以御物之术带起一些花瓣下山而去。 回说曜辰明这几年,当日进入空无状态,他在精神中创造了一方世界,这难言的喜悦让他沉迷其中,欲罢不能。可偏偏自那日醒转之后,自己的脑海中与命之石里全然不见那方世界的踪迹,以至于曜辰明自己也认为当日之事不过一场幻梦。虽然留下遗憾,不过这空无状态给修行带来的好处他却是实打实的体验到了。那比其他人快十倍的空无修行速度让他毫不犹豫的将空无作为自己的修行法门,而精神方面他也用刘爷爷给他的宝物与法门持续而缓慢的修行着。不过奇怪的是,曜辰明多次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将事物复现在命之石中,可感悟命之石的时候却发现命之石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留下。自己似乎失去了能力,这自然令曜辰明十分懊恼。不过法术方面,他目前命之石中能量可以使用的他都学会了,如浮空御物、听风诀、疾行步等功能型法术;赤炎喷吐、水流冲击、化气为剑等攻击型法术;强身健体、生机恢复等治疗辅助型法术,他现在已经尽数掌握。再加上每天练武和自己一个人练习刀法,他的战斗能力已经能与当日城防军中那几个二等修为的人相比了。 带着漫天花瓣,下山后曜辰明当即便施展出了疾行步向前飞驰。以这法术加持过后,他便能在五分钟之内赶到家里。很快,曜辰明便冲进巷子,用钥匙打开家门。“妈,我回来了。”曜辰明向屋内喊了一声,同时以浮空御物将那些花瓣攒成一大朵流桜。青芸听到儿子回来,赶忙从房间中走出,却见这房中浮空的流桜。青芸看着儿子欣喜道:“明,你这法术当真神奇,竟能被你用到如此地步。”“那是当然。妈,你看。”正说着,曜辰明又将这一团花瓣炸开,霎时间流桜四散,很是好看。青芸也被儿子惹得开心,在一旁轻笑着。母子俩再聊些家长里短,到了中午,曜辰明便去厨房做饭。有浮空御物之术,再加上他愈发强大的精神力所带来的一心多用之能,他能同时经营各处。十分钟之后,一顿饭便装好在盘中悠悠飞出,落在桌面之上。母子俩吃完饭,曜辰明又说自己将要出行几天,青芸便立刻帮忙收拾东西。又在家中陪了母亲一会儿,曜辰明便与母亲道别,出门回学府去。 学府之中,武术课正要开讲。老师正检查人数之时,曜辰明便如风一般进入道场。其他学子见状,纷纷为他让出位置,让他站到前列。 这些年随校长张起修行,好处自不必多说,可这多少有一些“负面”影响——比如他和其他同级的学子除了武术课就没在一起上过课,彼此之间根本不熟悉,所以曜辰明在这里并没有朋友。不过其他人并非对他没有印象,因为他在武术课上打出了赫赫凶名。就像这节课,一听到老师说是擂台比武,所有学子的脸都垮了下来。 很快,所有人都分别站到了擂台两边——右边是五十五名四级学子,左边则是曜辰明一人。看到这场景,老师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在一旁紧盯着曜辰明。曜辰明爬上擂台,穿好防护棉甲,轻松的站在擂台上。 右边的众学子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过了一分钟,右边的第一位学子才上台来穿上防护。被派来打头阵的他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最早下场,忧的是那皮肉之苦自己还得受着。 双方在擂台上站定,互相行礼之后,比斗便正式开始。下一秒,只见这学子大吼着冲了上来,向曜辰明挥出一记直拳。曜辰明不慌不忙,原地下蹲躲过这一拳,然后一记直拳击中他的腹部。这学子遭此重击,立刻面色苍白着后退,可身形却因此不稳。得此机会,曜辰明飞身上前,一记鞭腿将他抽飞到擂台边缘。刚倒地,他便露出解脱的表情,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认输。随后几人扶着他下台脱下防护棉甲。 一旁的武术老师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但细看那眼神中却是充满无奈。曜辰明在这学府中唯一上的就是他的课,一开始教武术时这孩子学得快,态度也十分谦虚,他还有些喜欢。可是后来他开始让学生们在擂台上实战操练之时,这小子就显示出他可恶的一面。第一次登台,他就在台上连战二十四人夺得魁首。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在台上连胜三十人后直接认输,然后像是未尽全力一样悠然离开。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来去之时如风般轻盈,可在那擂台之上摆出架势的时候,他却如火般汹涌激烈。 很快,这一级的其他学子们在擂台之上的想法从争取得胜变成了轮流挨打,所有人都被揍过,也都在一次次失败的复仇中失了心气。这让自己这个老师面子挂不住,可他又不能拿曜辰明怎么样。 回看台上,不出四十分钟,曜辰明已经将第三十个对手轰至倒地。地下的人都在数着数,现在第三十场比试已经结束,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接下来应该是曜辰明云淡风轻的承认自己战败,然后离开这里。不过,事情并不如众人所料。有人看到了站在擂台上并未离去的曜辰明,随后他便朝众人勾了勾手指,口中吐出恶鬼的低语:“下一个。”众人一时间慌了神,本该离去的曜辰明现在却要再打下去,有几人甚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武术老师,换来的却是一声冷哼。无奈,没上场的人只好再次商议,决定上场次序。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就像之前一样,击倒这些毫无斗争的孩子并不困难,可他自己的身体也是十岁的孩童,疲惫很快便占据了他的身体。汗水早已将衣服浸透,而心中燃起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为什么今天会选择这样?曜辰明在心中质问自己,而答案本就十分明晰。 这三年多的时间,他一直在悠闲的修行。靠着成熟的思想和远超同龄人的心态,他早已将胜负这样的小事抛到脑后。赢了,输了,他都不在乎。可今天与师傅对弈之时,赢下的那一局好像改变了什么东西。一种冲动,悄然点起的火。他渴望证明,并非证明给他人,而是证明给自己——我曜辰明若要得胜,就算是面前有千万人阻拦也无法阻挡我的胜利!斗志昂扬,曜辰明脱去了碍事的防护棉甲。这本是擂台上违规的行为,但台下的武术老师仍未加制止。因为作为一个武者他明白,真正的武者在战斗时不需要这样限制自身的外物来防护。拳脚、身体、精神、意志……这些本就是人类最好的武器,最完美的盔甲。作为一个武者,他的心已被这台上奋战的孩子点燃。 力量在消退,攻击在减弱,速度在变慢。之前仅需两三招就能击败对手,现在则需要十几招甚至更多。 四十九,五十,五十一……第五十二个对手上台时,曜辰明已经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名学子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正打算上前将他击倒,可他向前冲刺的一刹,曜辰明便抬起头来。看到曜辰明那如火般的眼神,他的呼吸为之一窒,可当他视线微微下移,竟发现曜辰明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过去曜辰明每次认输之时,嘴角便会带着这样的笑意。可现在他分明已经脱力,还在这里笑着,这是在嘲笑自己吗?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的怒火便从胸中升腾起来,紧跟着是进攻的动作……可自己的思维刚刚运转到这里,眼前的拳头已经扑面而来。 一拳,又是一拳结束了战斗。所有人都看出了曜辰明的虚弱,可他就是不倒下。第五十三个人终于享受到了其他人没有机会享受的待遇——他将曜辰明堵在角落打了六七分钟。曜辰明无力做出其他动作,只是抱头蜷缩起来护住要害。挨打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有了些力气,抱住面前的人一记膝击再接一记肘击快速结束了战斗。这下他彻底坐到了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第五十四个人登台,他此刻的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一方面是曜辰明连战五十三人而胜的赫赫凶威令他感到恐惧,可另一方面他也同时注意到了曜辰明的虚弱。就像是风中苦苦支撑的破旧茅草屋一般,只需踹一脚就会轰然倒塌。正当他登台行礼,准备攻过去之时,曜辰明从地上缓慢但坚定的站了起来。他浑身的肌肉因疲惫而颤抖,汗水则是已经汇聚成流的洒落地面。呼吸 已经如此混乱,这样的状态甚至有些可怖——就像将死之人一般。登台的学子看着曜辰明的样子,再也按耐不住,将自己所有情绪的交织化为坚定的冲刺。 一拳。曜辰明丝毫没有挡下这拳的力气,他被这拳击倒,重重的砸在擂台之上。第五十四名学子大笑着走向自己的对手。他要听到曜辰明向自己认输,要亲自将这个可怕的对手终结。 他向前走去,一步,一步。 疲惫,混乱还有疼痛,都让曜辰明想要陷入一场深沉的长眠。思绪很混乱,而在无数闪过的画面中,有一个留了下来。他在精神世界创世之时降下的那次春雨。它留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浇灌着曜辰明的身体。雷声轰鸣,惊蛰之时长眠的动物都该醒转,可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即使恣意奋战,精疲力竭,听到这雷声也该醒转而非沉眠。先得自在固然是好事,可未经风暴怎知其中壮美? 曜辰明睁开眼,一把抱住那学子的双脚。那学子察觉之时,他大喝一声,抱着他的双脚向一旁摔去。倒地的重响后便是熟悉的惨叫,曜辰明借力起身,一脚把他从擂台上踢下去。 台下的学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有人甚至以为刚才曜辰明力竭的样子只是伪装。总之,此刻的曜辰明微笑着起身,虽然还是疲惫万分,但脸上只剩下云淡风轻的自信,正如往常一般。无论接下来一战是胜是败,他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第五十五个学子上台,曜辰明定睛一看却不禁失笑。原来上场的是本级学子中最胆小的那个姑娘,其他人一直都对她照顾有加。上台之后,她便浑身颤抖着,已是泫然欲泣的样子。曜辰明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待到他走到这姑娘身边时,这姑娘便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见状,曜辰明只是轻轻推她一把,让她坐到地上。几乎同样的瞬间,那姑娘喊了句我认输。 听到这话,武术老师终于吐出一口浊气。这个他曾讨厌的小子,如今迎来了他完全的尊重。他站起身来宣布了最终结果:“本次擂台,曜辰明连战五十五人,夺得魁首。” 遵照规则,曜辰明全程没有动用命之石的一丝力量,他也不屑于提前施放增幅法术加强自己,所以这连战之后身体才如此疲惫虚弱。 正当他准备催动治疗法术之时,一道声音出现在耳边:“真是了不得啊,小子。明日就要出行,你今天来这里逞什么威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曜辰明一看门口,正是自己的师傅张起。周围学子与武术老师纷纷对校长问好,张起只是摆摆手。 “师傅,弟子一时冲动。今夜一夜修行之后,身体上便不会有问题。明日自然可以跟师傅前往游学。”张起闻言则笑道:“今日之事并无不妥之处。你若是一直风轻云淡,失了斗争之心,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调养生息’,去。”言罢,一道法术向曜辰明飞去,正是三等修为才能使用的治疗法术。一道绿光没入体内,曜辰明顿感自己的伤势被治愈,身体上的疲惫也完全消除。若非自己同样疲惫的精神还在令自己隐隐头痛,他几乎都察觉不出自己刚才苦战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了。 “谢师傅。”曜辰明向张起行礼道。张起点点头道:“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你就先回家去休息吧,免得你娘担心。明天一早六时你到山门前,我们一早出发。”“是,师傅。弟子告退。”曜辰明不再多说什么,运起疾行步便离开这里。 下山后,曜辰明径自回到家中。到家之后他便向母亲说了这事,青芸并未责怪他,只是让他好好休息,今天自己来做饭。曜辰明也不多说什么,在桌边老老实实坐好,同时运转精神修行法恢复自己的精神。过了一会儿,青芸从厨房中端出饭来。曜辰明睁开眼睛,接过碗勺,与母亲一起吃饭。 曜辰明一直在等待母亲的说教——不,应该是关切和嘱咐。 似乎是看出了曜辰明的心理,青芸便轻笑道:“明,你可是在担心妈又会多嘴了?放心,妈知道你聪明,平时不喜欢争,可这不代表你不能去争。你父亲早些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便常对我说:‘人生于天地之间,相对于山崩地裂、野火洪水,甚至各种猛兽都是弱小的存在。若因一时安定而放下了斗争之心,就是在自取灭亡。’你早晚会长大,你很聪明,又有这样的修行天赋,妈不能,也不用管你一辈子。你迟早要离开我,这片广阔天地会任你遨游。到时你只记得闲来无事,就回家一趟看看我,这就足够了。” 青芸虽深爱自己的孩子,但她绝非迂腐之人。爱若变为溺爱,只会伤害到自己与孩子。“妈,您放心。将来我上完学后就会带您去别的地方,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不想追求什么大志,只要有您在,我就一直在家呢。”曜辰明深深低下头去。上个世界里未曾得到的真正亲情,此世已成为割舍不下的羁绊。 “傻孩子,你还年轻,说这些做什么?等你见过广阔的天空,等你遇上深爱你的女孩,等你找到自己坚定的追求……和妈妈一起待在家里,就只会显得无趣。你要走自己的路,我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啊。” 不知青芸出身如何,但她明明只是纺织厂的一名女工,此时对自己的儿子说的话却是字字珠玑,震撼人心。 “妈,您说的我都记住了。只是无论过上什么样的日子,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曜辰明心中为之感动,却是不敢再与母亲深谈,他害怕自己因此失态,便与母亲道声晚安回到了房间。 已是夜来临之时,水蓝色的月光轻轻照在曜辰明身上,宛如一层轻纱般柔美。在这温和的夜晚,他的命之石像是也想享受这样的美景,在身外浮现,静静的漂浮着。 原来是这样。 顿悟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 这几年,精神世界从未在曜辰明脑中浮现。这个问题曾困扰他许久,如今却是迎刃而解。人的内心之中不能只有静,若只有静,便是失去了活力。无论是欲望,动力,亦或是涌动的亲情……只有得到了这些千姿百态的体悟,人的精神与思想才会得到真正的完善。此刻,曜辰明再次进入了空无状态,而三年多前创造的世界也重新映入了眼帘。他看着这世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满山遍野之间,流桜树一棵棵生长起来。草原之上钻出了老鼠,还有灰白的野兔。捕食与躲避,生存与繁衍,食物链的法则逐渐开始显现。不过此时若是将视线移向上空,你便会看见那盛开的流桜的花瓣已开始随风飘落,而这花雨之上,一只苍鹰正在云间展翅翱翔。 站在大地之上,他似乎看到了生命的流转,看到了属于这天地之间的大美。这感觉令人欣喜,令人……落泪 第9章 白山行 凌海官办初级学府的山门之前,天刚蒙蒙亮,有一人已在门前等待。此人正是曜辰明,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提前十分钟来到了山门前。闭眼等待,五分钟过去,他便有了感应。张起也提前来到了山门前,看到了自己来的更早的徒弟。“师傅,您来了。”曜辰明睁眼道。“嗯,走吧,去城西。我带你一程。”张起不多废话,运起疾行步和牵引术将曜辰明带在身边,向城西飞驰而去。 “师傅若是能一路将我带去白山,那就太好了。一路不用出力,想想就高兴啊。还有,不知这世界中是否有人已开发出了飞行之术?若是能在空中飞行,那还真成修仙世界了。”胡思乱想之时,张起已经停了下来。曜辰明向周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原来这是一处路边的平地,上面停着不到十辆燃气机车,甚至还都是敞篷的。张起走到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车前施展一个法术,又低语几句,车周围一层如水幕般的透明隔离就消失不见。 张起熟练的坐上驾驶位,对着原地呆立着的曜辰明说道:“上车呀,徒弟。你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我以为你博闻广识,看见这些都不会惊讶呢。快上车,为师告诉你,这东西可好用了……”坐上车,张起就又变成了老顽童,兴奋的样子虽不至于是摇头晃脑,但平时沉静的架子算是彻底丢掉了。曜辰明一言不发,茫然的上了车。 崩坏了,这绝对是画风出现了问题,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其他地方了?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世界进入了工业时代,可教自己修行,如凡间仙人一般的师傅邀请自己上敞篷车去旅游,这样的画面给他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太强了。不管曜辰明怎样想,张起还是兴致勃勃的发动了车子。燃气机轰鸣着吐出黑烟,驱动着车辆在道路上疾驰。 白山在凌海西北一百余里之外,就算一路畅通,以这车辆的速度也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曜辰明曾测算过这个世界的长度单位,结果是这些长度单位大概相当于地球上同等单位的97%,如一米相当于地球的0.97米。而呈云帝国所使用的度量衡中的一里大概是970米,更加近似于地球上的一公里。此等车程算不上长,但这发动机的剧烈噪音还是让人有些烦躁。 走出一段路后,这路变得有些崎岖不平,颠簸倒是小事,主要是速度也被拖慢很多。“唉,这节路真是不好走啊。”失去畅快行驶的感觉,张起也感觉有些烦躁。这时,曜辰明忽然有了个想法,他运转法力,施展了浮空御物之术。瞬间,车辆前进的速度骤然上升,张起吃了一惊,转头看见曜辰明身上的微弱蓝光,便问道:“我的好徒弟啊,你这是用什么法术了?这车行的速度变快可是你所为?” 见自己的想法有效,曜辰明高兴道:“师傅,我们在这路上行驶缓慢,还是因为这坑洼和石子摩擦车轮,这便影响了我们的速度。于是我便试着用浮空御物让车轮微微离地,这样我们就能行驶的更快了。不过我法力太弱,若是师傅您出手效果肯定更好。” 张起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跟着便连道几个妙字。“好好好,我收你为徒真是我的福分。浮空御物这样简单的法术竟能被你用成这样,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张起大喜,对曜辰明赞口不绝,旋即使出浮空御物,又向车辆施展一个轻盈术,这车子立刻开始奔驰起来。师徒二人这便一路向白山驶去。 两个多小时过去,曜辰明已经看见了白山。这白山真是如其名,通体白色,而其成因更是十分有趣。这山脚到半山腰是满山的白檀树,树上开满了花瓣很小但却密密麻麻的白花。神奇的是这树只要气候适宜,无论一年什么时候都会开花。而这山体之上裸露的岩石也都是白色的页岩,再往上的山顶则是终年不化的积雪。见此壮美的风景,曜辰明也不禁出声感慨。很快,车便开到了山下。山下有个小村庄,就依着山名命名为白山村。村中还有个客栈,想必是为来这里的游人准备的。张起把车随便停下,又接连施展好几个法术,那水幕般的隔离又重新出现。“走吧,徒弟。我们上山去。”张起将自己花白的长发拨到脑后,走上了上山的路。 这世界还只是工业时代,旅游这种事物还未大范围出现,所以这爬山是真正的爬山,而非沿着修好的山路行走。起初还有村民去伐木和采集草药时踏出的小道,入山不久就只剩下泥土和岩石构成的大山本身。张起提前用联结绳法术将曜辰明和他联结在一起,这样曜辰明不慎滑落之时自己就能将他拉上来。就这样,师徒二人开始一路向山顶攀爬。 虽然提前释放了多种法术加持,但连续攀爬两个多小时后,师徒二人还是决定在这难得的平地休息一下。这是一处平坦的巨岩,所以并无树木生长。“徒弟啊,你注意观察四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张起说着,自己找了块木头坐下。曜辰明直接席地而坐,闻言,他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那是一个蘑菇状的植物,菌柄呈白色,可上面却闪着蓝光,偶尔还会冒出一些蓝色的气泡,不过很快便破裂消失。曜辰明当然好奇这是什么,立刻问张起道:“师傅,那边蓝色的植物是什么?” 顺着曜辰明指的方向看过去,张起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先问这个。这是一种草药,其名为梦语。长时间待在那植株旁边,吸进很多那蓝色气泡爆裂后的气体,人便会昏昏欲睡,进入梦中,嘴里会将梦境中的经历讲述出来。至于它在药道上的用途,则是能缓解失眠症状,调理精神。” 一问一答,曜辰明几乎将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都问了个遍,而张起也似乎对这白山上的事物熟悉非常,一一作答。曜辰明越听越感慨这方世界自然之神奇,更是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研究学习移动飞行之术,游览这世界的各方美景。 歇息一会儿,师徒二人接着上路。在攀援一阵后,已是正午。二人掏出身上的干粮吃了午饭,随后就前往了不远处的飞素瀑布。此地有瀑布从山崖间飞射而下,在那山谷中形成一个大池,池水碧蓝,游鱼自在。师徒二人便在这池中清洗一番,享受这天地美景,心中自是喜出望外。随后半天,二人都在攀爬。直到天色渐晚,师徒二人便在一片林中空地生起火来,准备在此扎营休息。曜辰明前去收集周围的木材加工了一番,制作了两块简单的木板。而张起则是用土系法术平地起高台,将木板放上去之后,师徒二人今夜休息的地方便准备好了。师徒二人又交流了一番修行经验。夜渐深,张起在周围布下几个防护法术便早早入眠。而曜辰明却选择继续修行,他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就好像他将在这白山之中取得什么领悟一样。 一如既往的运转空无,不同的是自从昨夜进入空无状态之后,现在的他终于能随时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美景再次出现在眼前,而曜辰明则是还在思索。“我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我这些年尝试在自己的命之石中复现出一些东西,可它们并未在命之石中出现,难道……” 曜辰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沉心静气,尝试着在这精神世界中运转自己的能力:“将我原本世界中那一型号的步枪的设计图纸复现出来。”过了几秒,曜辰明睁开眼,自己的手中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张图纸!纸张的材质也是自己在地球上最熟悉的那种。仔细一看,这是他自己在电脑上仿照原图纸自己画出的,之后便将其打印了出来。现在手上拿的这份,与地球上的可谓分毫不差。“原来使用能力必须在这方世界之中!原来如此……不,说不定这世界会形成,正是因为我的能力,而形成这世界的能量便是空无状态时所吸收的大量能量!” 终于想明白问题的本质,一切豁然开朗。曜辰明顿时大喜,将自己需要记忆的图纸、文章等纷纷复现在这世界之中。他在草原上建起一个小木屋,将这些资料存放进去。一切妥当之后,曜辰明便从精神世界中离开。修行之时虽然身体不觉疲惫,但精神却无法得到休息。虽然曜辰明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精神世界之中进行睡眠,不过这样的缺点是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若是修行时间过长,耽误明天的行程就不好了。修行不急于一时,曜辰明从精神世界中脱离,随后便在木板上躺着准备入睡。 …… 怎么还未入眠? 不知为何,在木板上曜辰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这时一种感觉便在他心中回荡。“有哪里不对,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可究竟……”侧躺在木板上,曜辰明看见了火光照耀下的林中某个跃动的黑影,下一秒,冷汗便在背后狂飙。“原来是这里不对!师傅的那些法术并无屏蔽声音的效果,刚才修行之前也能听见林中的声音,可现在却这么安静,诡异的寂静……” 曜辰明缓缓躺平,心里则开始谋算。“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叫醒师傅,他有四等修为,在凌海附近都是最强,让他来处理更为稳妥。”曜辰明下定决心,悄悄为自己释放强身健体增强自身气力,又用了一个名为石肤术的防御法术,这才跳下台去,运起疾行步飞速冲到另一个土台旁边,大喊到:“师傅,有怪异之事发生,你快起来!”喊叫半天,也未见张起动静。可这时曜辰明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用手一戳木板上躺着的师傅,果然,这只是一阵虚影。“这……”曜辰明见状,便开始飞速的思索。这手段大概率是人使出的,能突破四等修为的师傅布下的法术,这人究竟是实力更强,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无论如何,这样的手段都不是他能对付的。现在重要的是先保护好自己,保存战力,等待救援。 想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后,曜辰明重新回到土台之上。他运起空无,原地修行回复法力,同时释放听风诀和精神感知。这些简单的辅助、功能性法术消耗很少,便于控制,所以即使需要一心多用也能边使用边修行。沉默的一刻钟很快就过去,正当曜辰明疑惑之时,一个可怕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那是野兽嘶哑的咆哮,那低沉的声音从喉中发出,带着牙齿摩擦的刺耳声音。曜辰明一看,心立刻沉了下来。这是一种可怕的野兽,血月狼。自己周围至少有十只狼,它们都饥肠辘辘,眼睛已经被染成了恐怖的血红色。天上的月光不知何时也悄然浮现。昨夜是水蓝周的最后一天,今天,胭脂月已经在空中高悬。而血月狼的力量会在胭脂月的月光下被大幅度提升,使这些本来可以较为轻松对付的野兽变得无比棘手。 曜辰明正在考虑自己的战术,若是以法术对敌,他的攻击性法术可以释放近二十次,完全可以将这些血月狼尽数击杀。并且法术都是远程攻击手段,自己在土台上攻击不会有丝毫危险。不过这里十分危险,若是消耗的法力得不到补充,那……曜辰明下定了决心,他选了一个血月狼最少的方向,然后运起疾行步一跃而下。胭脂月光下的血月狼视力可谓相当之好,一眼就望到了这个招摇的猎物。附近的两头狼当即转身向他飞扑而来,曜辰明在原地站定,不慌不忙的从命之石中招出自己的双刀。两把神异的武器散发的意向如此神秘,让饥饿的血月狼都在原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生理上的需求便盖过了这小小的好奇,它们张开大口向着这手持双刀的男孩飞扑而去。 “嚓——”轻微的摩擦声响起,随后是利器划破空气的轻啸。银色与黑色的刀光分别划过两头血月狼的脖颈,随后便是血液飚飞,狼头应声落地。这两柄刀第一次见血,似乎预告了它们将凶名赫赫。刀上的血液向下滴落,强烈的战意也在曜辰明心中涌现。其他的血月狼似乎震惊于同伴如此飞快的失了性命,纷纷在原地观望,可还是有几个按耐不住的又向曜辰明飞速冲来。 第10章 身陷危局 一刀横于身前,一刀侧斩左翼,曜辰明精准的判断出了血月狼进攻的位置。血液洒向地面,浸透土壤,来源于同类的血腥之气彻底激发了它们的凶性,让整个狼群都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压力骤增,曜辰明自知肯定扛不住狼群连续的攻势,便运起疾行步开始进行运动战。 双刀锋锐无比,削骨如泥,每次出刀都能带走两头狼的性命。可血月狼的数量远远超过曜辰明所预测的,狼群的数量至少来到了上百头。曜辰明且战且走,顺便摸清了这不知何人布下的结界之范围。方圆百米,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正适合狼群围杀。曜辰明三两下攀上一棵树,在树上思考一番,顺便回气。 “现在我必须接着杀更多的血月狼,腾出一片供我尝试打破结界。”环顾四周,血月狼已经将这棵树团团围住,有几头狼已经开始爬树。选好自己要前往的方向后,他又释放了好几个增幅型法术,将自己的身体状态强化到极致,随后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落到地面,曜辰明当即挥舞双刀横扫身前,六七头血月狼瞬间丧命。他并未恋战,而是转身加速向结界边缘冲去。速度最慢的水流冲击先发,再加上冰锥术,最后是将化气为剑附着在双刀之上。精确的判断使这些攻击几乎同时命中结界的障壁,爆发出曜辰明现在能做到的最强攻击。 可惜,障壁只是震动一番。当曜辰明再次用刀砍上去时,那障壁已经恢复原状的纹丝不动。 曜辰明的心瞬间跌落谷底。这次尝试消耗了不少法力,可结果却很不理想。血月狼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他连机动空间也失去了。 现在似乎只能贴着障壁背水一战了,如果只有这些血月狼,曜辰明一定能将这狼群尽数杀灭。可布置这结界之人会只安排这一种手段吗?这点才是曜辰明一直以来顾虑的。思考着,曜辰明手中双刀不停,不断的收割着冲上来的血月狼的生命。如果就是这样,那…… 危险!危险!危险! 剧烈的尖啸在脑海中炸响,这是精神修行的成果——危险预知。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太过短暂,他只能将身体尽量倾斜。 下一秒,巨大的爪子拍上了他的左肩。血液飞溅而出,剧痛随之而来,这疼痛差点让曜辰明的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的晕厥过去,还好脖子上的吊坠传来一小股精神力量稳住了心神。而曜辰明的左肩之上已经留下了三道深深的伤口,血液已经沾满了左臂。还好他并未解除石肤术的防御,否则这一击可能会直接将他的左臂废掉。再次闪避之后,曜辰明收起了左臂中闪耀着光芒的那柄刀,右手持着那阴暗深沉的魔刀向结界中心杀去。 绝对不能在这里停下治疗!曜辰明连确定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在这包围中停下,他一定会死。化气为剑附着在魔刀之上,曜辰明在令人昏沉的剧痛中杀向前去,屠杀着因胭脂月光和血腥气味而疯狂的血月狼。快一点,再快!曜辰明心中疯狂的大喊着,他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拼尽一切求生。 “先杀左边这三只,再看右边,前面只剩一头狼了。上土台!”疼痛感被肾上腺素暂时冲退,曜辰明飞身向前,终于来到了土台之上。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运起法力,释放土石高筑法术,让土台继续拔高,又将土台上方修为倒着的台体。这高度和形制都能让狼群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曜辰明终于松了口气,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肩膀上伤口的样子——正是一个爪痕。“这是……狼”曜辰明辨别出了爪痕正是狼留下的,从身后,如此恐怖的力量……曜辰明向台下看去,狼群现在竟然有了秩序,在某种指挥之下形成了阵型,将这土台团团围住。而那狼群之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头体型相当于正常血月狼两倍的巨狼,血月狼王。这是这世界随着人类的觉醒而产生巨变的体现之一,血月狼王在天地间某种能量的加持下变得更强壮,更具智慧,让它能成为狼群的领导者,成为它们的——王。曜辰明正是被狼王所攻击,若不是危险预知及时提醒,他现在就已经死在那一招之下了。 对付狼王是件难事,可眼下自己的伤势更亟待解决。曜辰明先用法术召出清水清洗伤口,又取出母亲在整理东西时给他装上的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虽然这剧痛常人难忍,但曜辰明却不甚在意。平常医疗手段用完后,曜辰明又为自己释放生机恢复法术。一阵治疗过后,伤口已经止血,而痛觉却仍一阵阵传来。“伤口太深了,左臂暂时不能用,我的战力下降了很多。即便如此,若是与这狼王单打独斗,我必能将其斩杀。可还有六七十头听它命令的血月狼,有指挥的狼群……”敌人太过棘手,而经过刚才的消耗,自己的能量只剩一半,还只能使用一把刀,想要破局十分艰难。不过慌张并无作用,曜辰明仔细观察着狼群,发现它们在狼王的智慧下开始叠在一起,为其他狼提供一条登上高台的路。计策虽好,可曜辰明早有准备。发现狼群这样做,他反而安心下来,原地盘坐准备恢复能量。可就在这时,一声更低沉恐怖的嘶吼如雷声轰鸣,曜辰明赶忙转身望向结界的障壁处,随后心彻底沉了下来。铁背熊,这片森林中毫无疑问的最强动物,出现在曜辰明眼前。这头巨熊的体型比地球上最大的熊还要大上不少,若是站起来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至于它的体重却无法判断,可能是因为了解这一点的都已经命丧黄泉了。“哈哈,刚才我还有机会恢复,现在,彻底的绝境啊。”曜辰明看着眼前的铁背熊,释然的自言自语着。这个结界的性质目前已然明了,是“只进不出”的,所以这些动物可以轻易进来,但却无法出去。曜辰明已经被困死在里面,而这铁背熊可以靠自身的力量撞断粗壮的树木,自然也能对付曜辰明赖以求生的土台。“到底谁要杀我?我一个十岁的小孩招谁惹谁了?”曜辰明胡思乱想着。铁北熊已经开始进攻土台,曜辰明向下一看,巨熊长着坚硬甲壳的背部令他束手无策。“呵呵,我要不跳下去宰了这畜生?手中这把刀,应该有将它隔开的锋锐。虽然下一秒就会被狼王杀了,但是……”曜辰明想起自己昨日的感悟,接着悠悠说道:“总好过等死啊。” 来到这世界十年,他只是体验了亲情和学习的乐趣,还有精神中创造世界的美好。曜辰明还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可惜…… 那现在…… “诶?” 曜辰明转身看向了结界障壁的一个方向。 有声音,没有被这结界遮盖住的声音。这声音似乎不仅仅是在物理世界中传播,还渐渐在精神中响起。这声音是话语,不,更准确的说法是与初次修行《空无》时颂念的一类的东西,“箴言”。“煌煌天威,化为雷霆。道生天人,伟力加身。灭除险阻,雷罚恶人!天威昼明雷,起!” 下一秒,坚不可摧的障壁从外界被击碎。刺眼的金光逼得曜辰明闭上眼睛。雷电轰鸣,野兽嘶吼。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曜辰明睁开眼,看着那些金色的电光流回那老人的身上。他的眼睛已被璀璨的炽金沾满,身体上,金色的雷光不断流动,而未知的符文也在他身边有规律的移动着。这便是张起真正的实力,四等法术中攻伐最强之一的天威明昼雷,十几秒就将这兽群完全清除。雷光渐渐消失,张起急忙来到曜辰明身边,看见徒弟的伤势,张起心中更为后悔。“师傅……”曜辰明开口欲言,却被张起打断:“徒儿,师傅知道你要问什么。要杀你的人,我亦未查清楚,但我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你的成长,有些人不希望看见,于是企图将你扼杀在摇篮中。师傅考虑不周,低估了他们的胆量,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方法将我的感知暂时隔绝,还能布下这等结界……这才让你伤成这样。”张起一边叙述,一边用出四等法术生机再现和血肉重生。“我带你来白山,最根本的目的不是研学,而是要带你去一处地方。那是白山山顶附近的一处山洞,这洞中有一石壁,上面刻着一位古人留下的问题,也就是在这附近广为人知的‘愚夫五问’。”“愚夫五问?传言中回答上来就会有巨大好处的问题吗?”曜辰明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正是。那五个问题几乎没人答得上来,所以有人不相信那地方有如此威能。可我却曾见识过有人回答出了其中三问,得到的力量已经令人咂舌。所以我才想带你去那里,可如今你受了伤……所以,去不去那里,师傅便交由你决定。”张起把话说完,接着便沉默下来,等待着曜辰明的抉择。 “原来如此。师傅,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伤势并不要紧。只是这些人此番试图杀我不成,必然会再试图尝试。我若在学府中自然安全,可无法确定我母亲是否会收到牵连。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可能再也无法来到白山之中,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再担忧中度过。师傅,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我去答一答这愚夫五问,同时当做诱饵,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有效的信息已经足够,很快曜辰明就做出了完整的判断。危险并不可怕,若是祸及家人他才更为担心。听完徒弟的分析和决议,就连张起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不已。他当即答应下来。正值深夜,张起便让曜辰明继续休息,他则亲自守夜。这次,他又在原地设下重重法术,还在曜辰明身上施加了不少防御法术,这才略微安心。 一夜平安度过。 清晨,曜辰明从睡梦中醒转过来。疲惫还未完全消除,可伤口已经在两个四等治疗法术的影响下基本愈合。见曜辰明醒来,张起便去询问他伤势如何。看到曜辰明已无大碍,他这才放心。吃过早饭之后,师徒二人便继续踏上登山之途,向山顶进发。 第11章 愚夫五问 白山虽然不是什么高峰,可上山的路却依然险峻。穿过山上的白檀树林,再翻阅那些形态各异的白页岩,师徒二人已经来到了常年积雪的高度。张起施展保温术在二人身上,接着便施展各种增幅和移动法术带着曜辰明飞快地向山顶前进。同时催动如此多移动法术,还要带着另一个人,这种状态下的持续消耗甚至更胜于催动天威明昼雷。如此速度,就算身后有跟踪的人也会被远远甩开。曜辰明被带在张起身边,这在高山上疾驰向上的感觉着实新颖,不过还是让人有些头晕。十分钟过去,二人已经到达目的地。张起停下自己释放的各种法术,然后对曜辰明说:“徒儿,这山洞就这么点大小。你进去看看那石壁上的问题,而回答问题的方式便是运转命之石中的能量,进入修行状态,你就会听到‘愚夫’的声音向你提问,这时你就将你心中的答案说出来。若是得到愚夫的认可,你便会得到一些好处。至于这好处是什么,因人而异。我在洞口守着,没人进得来。”说着,张起已经开始布设各种防护法术。这山洞只有一个入口,张起守在这必经之路上,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以他的四等修为加上天威明昼雷之威能,有这样的自信在正常不过。听完师傅的叮嘱后,曜辰明点头称是,也不再多说什么的走进山洞之中。 这山洞确实不大,从门口到那刻字的石壁只有十几米,而左右两侧也不过五六米。山洞之中除了岩石,也并没有其他特殊的东西。若不是这里关于那愚夫五问的神奇传闻,这里可能就会像自然中绝大多数地方一样,静静的随时光流逝。或静止或变化,总之无人问津。可有人来到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这地方就被赋予了非凡的意义。曜辰明走近石壁,看到了那石壁上刻着的文字。那五个问题明明清晰可见,可在曜辰明眼中却变得模糊。这时,一种不知为何的直觉让曜辰明原地盘坐,命之石从身体中飞出,在周身悬浮。空无开始运转,曜辰明的眼中终于有了确切的事物,但那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图景。 …… 白山村里有个怪人,这怪不是说他长得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两条腿。可大家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这白山村中的村民在山下生活,虽然这里的村民们还是要种地养活自己,缴纳赋税,但这山林中的菌子、野果、猎获和草药也是村民们补贴家用的好手段。干完地里的活,村民们都习惯去山里采集打猎,可那怪人却不同。他一个人住在村东头,只种自己那一片地。一年下来饿不死,但是也吃不饱。要说他耕地用心那倒还好,可这人种地显得很随便,对,就是随便。随便播种,想起来了才会去浇点水,除草也是只去除几棵。所以他这地,年年有收成,可收成从来没好过。 他要是只这样,那就只能算是个懒汉。可他不一样,他经常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别人面前自言自语,有时还去追问别人。比如有一次王老汉刚从地里回来,路上撞见这怪人,就被他拦住追问:“这天外有什么?”天外有什么?王老汉一辈子连这天空都没看过多长时间,怎会知道天外有什么东西?只得快点跑开,免得再被他纠缠。别人不答,他便自己想。可这怪人自己并不聪明,也没念过书,怎能想出这问题的答案呢? 他想去问问那学堂的教书先生。他们肯定知道这些。他去找教书先生,可这先生也不知道,又不想失了面子,就随便搪塞几句后将他赶走。他没走,而是在偷听教书先生给孩子们上课。可那课上的东西都是圣人之言,而圣人的教诲,没有一句能解他的疑惑。 他想,也许这土地给不了他答案。选了一个天晴的日子,他抛下了自己那块地,准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行走在山间或是原野,他便风餐露宿,吃些野果野菜便可果腹。可进了城里,他就没有东西能吃了。所以他路过的县城都只是匆匆游览一番,不做停留。在外面走了三个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地里种的庄稼也早就枯死。他只能去山里,和其他村民一样采些菌子和野果果腹。 知道他外出游历的村民听到他回来了,便好奇地去问他是否得出了自己疑问的答案。他摇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弄懂。地荒了,问题一点没弄懂,这样的结果换来的只能是大家的嘲笑。白山村中的村民都知道了他的愚蠢,便开始叫他愚夫。至于他的本名,他自己都记不清。现在有了这称号,更是没人在意了。 得了愚夫的名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一直追寻着这些问题的答案,可答案却似乎永远也不会揭晓。他在田中躺着,望着这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淡紫色的天空,天空没有告诉他答案;他去山中的白檀树林里躺下,一阵风吹过,漫天的白檀花飘落,为他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这随时都可能开放的花朵没有给他答案。他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最后,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走向消亡的时候,他想去白山的山顶看一看。 爬到山顶,就算自己最强壮健康的青年时期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可他没有犹豫,也许正如旁人所说,他是个不计后果、不虑得失的愚夫。于是,他就拖着这即将入土的身体开始了登山。 遭遇的野兽、摔倒、疲惫……各种痛苦与折磨摧残着这个老人。他甚至在途中晕倒过,醒来之后他似乎已经虚弱到无法行动,他的身体在渴望着一场长眠。但不知哪里来的精力注入他的身体,一股一生伴随他的执念要他继续坚持下去。最终,踩着寒冷的积雪,他跌坐在山顶附近的一处山洞中。 这山洞从未有人来过,因为高度的关系也没有成为某些动物的巢穴。愚夫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他走到正前方那石壁前,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把自己追寻最久,也是最为困惑的五个问题写在了上面。这五个问题让他在意了一生,所以他这个没有文化的人也专门去学习了这几个字的写法。他一笔一笔的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就像在书写自己的生命。这里人迹罕至,能看到自己问题的人肯定少之又少,可他还是将这些问题留在了这里。人总得留下点什么,就算自己的生命再荒诞,也要留下些东西证明自己来过。 刻完那些问题,他感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也许是纪念了自己这愚蠢的一生?愚夫再次上了路,他很轻松的爬上相距几十米的山顶。站在山顶之上,他第一次发现遥远的天空离得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流云,大风,寒冷,温暖……一切感受向他奔涌而来,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用一个最准确的词形容,这种感受便是——感动。 他好像听到一位女子的歌声,她的声音如此悦耳,却又带着浑厚与粗犷。她在歌唱,歌唱漂流的星球,歌唱生命的奇迹。愚夫闭上了眼睛,泪水渐渐从眼角流下。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一些自己这个愚蠢的人一生都未能明白的东西。 …… “这……就是愚夫的记忆……”曜辰明从回忆的幻象中醒来,很难形容他是用怎样的视角见证了这些回忆,有时是愚夫本人,有时是旁观者,有时却又像是上帝视角……暂且放下这些思虑,曜辰明睁开眼睛,下一刻,惊讶便无法压抑的出现在他的脸上。 面前正是一片种满乌稻的田野,这是赛瓦因最主要的农作物,那稻穗中拨开便是黑色的米,平常老百姓吃的主食都是这个。这片田地经营的不是很好,别说那没除完的杂草,地都只浇了一半。淡紫色的天空风和日丽,顺着那太阳的光辉向下,曜辰明便看见了那个躺在田边的人。他就这样躺在土地上,嘴中叼着一根野草,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眯着眼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天空。曜辰明认识这张年轻的脸。他就是愚夫,只不过现在他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原来如此,这就像梦中梦一样……那现在,我要对这个愚夫说什么吗?”曜辰明心中自问。 大概是发现了自己被注视,愚夫开口说:“这位朋友,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他的语气如此轻快,正如他的年纪,还是向往着一切的少年。“当然,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曜辰明也平静的回答。他早已做好准备,聆听那些自己在记忆中从未得到过清晰内容的问题。 “那好。”愚夫笑了笑,带着一丝憧憬问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天地如此广阔,人为何如此渺小?” 不出曜辰明所料,让愚夫困惑的问题大概就是一些哲学的思考。唯一和地球上某些哲学家不同的是他并非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去思考这些问题,而是一些偶然的念头令他好奇,令他一生追寻。 “这个问题若是严肃一点,在物理意义上,生命体的大小是进化过程中受环境影响的结果,比如星球上的重力、温度等等。但你想说的大概是人在面临广阔天地时自身那种无力感,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其实这只是个心态的问题。你若一直自怜自叹,事实摆在那里,又能如何呢?人与天地的关系都是自己决定的,你可以屈服于天威,可以享受天地自然之乐,也可以战天斗地……选择一条路,你便能找到这个问题变化中的答案。”曜辰明这一番话,愚夫肯定听不懂。毕竟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研究成果,不过曜辰明知道这只是愚夫的执念,他并不是要理解这答案中的一字一句,而是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一番能给他带来感悟的言语。 曜辰明回答完,才发现年轻的愚夫已经端坐起来。他表情严肃的听完这些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就请你回答下一个问题吧。” 曜辰明正要回应,眼前的光景却一阵旋转。一秒钟过去,曜辰明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是一条山路之上,道两旁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稀少的光点能突破这样的封锁照到地面,宛如夜空中的星辰般只留下微弱的光芒。曜辰明的面前,青年时期衣衫褴褛的愚夫正坐在道旁休息。 见到曜辰明,他接着开口道:“你来了。那就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吧。人生如此短暂,又受制于世间种种,到底该怎么走上自己的道路?” 听到这个问题,曜辰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明显和自己刚才的回答有关联,难道……暂且把自己的猜测按在心里,曜辰明开口答道:“实话讲,这也曾是困扰我的问题。有的时代你没有知识,便只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然后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可同样的,有的时代你的知识让你看到了更多更远的东西,你才发现自己的一生同样早已注定,一眼望得到头。可认识到这些,难道我们就要直接放弃生命吗?当然不是。所谓的命运根本就不存在,决定道路的永远是选择。你不会知道人生之路上会遇到什么,也许顺风顺水,也许充满意外……但你若不去亲自走一遭,就永远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风景!所以,受制于人也好,艰难险阻也好,遵从自己内心的走吧。只有走下去才能见证,只要是自己走出的路,便无悔。” 一席肺腑之言振聋发聩,青年愚夫浑身震颤道:“是啊,走下去,要见证……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感叹之中,愚夫起身向曜辰明告别,接着踏上了自己的路。 第12章 异世智者 画面再次切换,曜辰明睁眼一看,现在却是中年的愚夫,他躺在白山中的白檀树林里,看着这如漫天飞雪一般的花瓣缓缓飘落。“朋友,我终于等到你了。我走上了自己的路,但我还有很多疑惑。我的第三个问题是:这大地之上还有这广阔的天空,这天空之外还有何等的广阔,而这广阔之外又是什么?” 闻言,曜辰明会心一笑,这实在是最好回答的问题。而且他也为愚夫感到高兴,因为他在认识到天地的“大”之后又认识到了天地的“小”,所以现在才对更加广阔遥远的地方有了兴趣。曜辰明低头看着地上的愚夫说道:“这个问题我能给你最准确的答案。我们生活在一颗星球上,它的形状就是个球,嗯,就是山里面红林果那种形状的,只不过这个球很大很大,让大家以为这地是平的。你现在生活的朝代,帝都里的皇帝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生活在星球之上,因为有人驾驶着船完成了环球航行。天外的地方,就是宇宙。宇宙的底色是黑的,没有空气,其他物质也很少。宇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这样的,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天上的太阳,它也是个球,很热的大火球。它在燃烧,就像火堆一样,发光发热。正是有了光和热,我们这星球上才能有生命诞生。太阳是一颗恒星,我们脚下的是行星,行星绕着恒星转,自己也在转。同样的,三个月亮都是我们这颗行星的卫星,卫星绕着行星转。还有更小的,陨石,就是一块大石头,只不过是在宇宙中飘着。你平时看见过夜空中的星辰吧?那些也是恒星,只不过离得太远,你只能看见那么点光。太阳看着明显,是因为离得近。数以千亿记的恒星,都会绕着一个黑洞旋转。黑洞的引力太强了,它会把范围内的东西吸进去。而围绕着黑洞的那些星体,就会形成一个星系。这样的星系,宇宙中也有不知多少万个。宇宙并不是无限大的,它有边界,终有一日会停止扩张。宇宙之外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但我有个猜想,也许是一个个宇宙在虚无之中扩张着,就像一个个气泡……” 关于宇宙的知识实在太多太深,曜辰明讲了半天,也只是用最浅显的方式讲了个大概。愚夫只是安静的听着,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听到曜辰明停下,他才开口道:“原来这天地相对于宇宙也是渺小的,哈哈,看来这天地与我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分别。” “是啊。”曜辰明同样感慨。“想象这宇宙的广阔与神奇之时,那种激动、好奇与敬畏的感觉便疯狂的涌现。可是自己一睁眼,这种落差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愚夫闻言,轻叹一声道:“朋友,感谢你为我答疑解惑。我们下一段时空再见。”说完,眼前情形便再度转变。 一秒过去,曜辰明又回到了田间。只不过这次的农田打理的很好,目视范围之内杂草基本除尽了,田间的乌稻长势十分喜人。愚夫正提着一桶水在田间浇地,烈日之下,汗水从他开始变得斑白的鬓角淌下。再见曜辰明,愚夫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他哑着嗓子开口道:“老友,你终于,终于来了。你看我现在种这地,比年轻那会儿啊,真是好太多了。我这人跟别人确实不一样,就是种个地,也能有一堆问题。好了,不絮叨了。我的第四个问题是:人的终点是死亡,那么这世界的终点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曜辰明的心中情绪也是复杂万分。经过前几幅图景,他已经明白——所谓的愚夫五问,便是愚夫在人生当中各个阶段最好奇的问题。现在这场景中,愚夫已经开始衰老,他意识到了所有生命的归宿都无可避免的走向了死亡,但他还不明白这个宏大的宇宙会不会迎来终末,还是这宇宙会亘古长存?也许这还是怪曜辰明自己没能在上个问题里向愚夫告知宇宙的起源,否则也许愚夫会自己领悟到宇宙的终末。可惜,这只是愚夫残存的执念。如果已经把自己当做挚友的愚夫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大可以将一切所知慢慢的向愚夫叙述、解释,可现在他没有这能力,也没有这时间。 叹息一声后,曜辰明悠悠开口道:“朋友,若要了解宇宙的终末,你需要先知道它的起源。人的诞生一般被认为脱离母亲的身体,剪断脐带的那一刻,他(她)便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生命。而如果这个星球和我原来生活的星球是在同一个宇宙中的话,这个宇宙存在的时间只有大概150亿年,对于人不到百岁的一生来说,这个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但站在宇宙的尺度,这个数字很小。在宇宙诞生之前,什么都没有。没有时间或空间的概念,只是一片虚无,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在这空之中,有一个没有大小也没有质量的点,那便是奇点。奇点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从此开始,属于这个宇宙的时间开始流动,而有大小概念的空间也开始出现。爆炸开始后是一段时间的极速扩张,宇宙中有大爆炸诞生的各种物质,但它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演化。很久很久过去,宇宙中较重的物质开始相互吸引,它们在碰撞之中演化为新的物质并释放能量,然后宇宙中的各种星体就以这样的方式逐一诞生。大爆炸后一段时间,宇宙膨胀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地步,所以扩张的速度便越来越慢。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得出的结论是,宇宙会膨胀到一个未知的质量,然后它将到达极限,再根据万有引力定律塌缩回来……简而言之,就是时间和空间都会沿着反方向移动,最终回到奇点。当然这只是推论,并不代表宇宙的终结就一定会是这样。毕竟谁都没有亲眼见证,一切都是猜想。只有有依据,谁都可以猜想。你我也一样。” 曜辰明将自己从地球上所了解的内容简洁的告诉了愚夫。愚夫听完却是眉头紧皱。不知道他理解了多少,曜辰明只听见他说:“无论这推断是对是错,我只感觉它相当无趣啊。” 无趣?是啊。曜辰明也有这样的感受。如果一切从无到有,又倒放一遍的从有到无,那一切仿佛都成了虚无的。再看愚夫,他又开始干起了农活。将手中这桶水浇完,愚夫又要去打水了。愚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曜辰明说:“老友,下次再见,我会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多珍重。”说完,不等曜辰明的回话,眼前的场景再度消失。 又过一秒,眼前的场景再度发生变化。这是一处白雪皑皑的山顶。已是日暮之时,昏黄的夕阳即将沉下云端。白山的山顶之上风云涌动,在这常人难以一赏的奇景中,山顶的愚夫缓缓转过身来。他已经如此苍老,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今天。风轻轻吹起他的胡须与长发,仿佛要带他离开这个世界。看见愚夫这般模样,曜辰明心中生出一些说不出的苦涩。愚夫眼神复杂的看着曜辰明,他虽然接近死亡,可现在却是他近期精神最好的日子。而就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等来了这个他一生只见了五次的挚友。这一刻,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深吸一口气,愚夫面带笑容道:“老友,我就要死了。而在我死之前,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时间是什么。” 听到愚夫这句话,曜辰明浑身一阵颤抖。 时间是什么? 这问题他当然可以再用宇宙大爆炸的理论重复一次,但曜辰明知道并没有这必要。他很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愚夫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 思考片刻,落日已到了即将消逝的时刻。曜辰明看着这即将消散的光芒,内心变得无比平静,他开口对愚夫说:“时间,就像水一样。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时空,这个维度中,它只是一条单向的河,没有支流。而伴随着维度的上升,这条河会变成海洋。从始发的那一点开始,有无数条不同的时间,时间变成了一个面,你若从起点出发,便会有无数个三维的世界。如果维度再升高,它也许还会变成别的东西,但我就不得而知了。当然,这也之是我在上一个世界中见识的一种观点,我无法证明它,也不知道随着维度的上升,时间会变成怎样。老实说,朋友,我很想对你说一句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诉求,我知道你的执念在追寻什么。所以我便告诉你这些我也一知半解的猜想,虽然这是猜想,但这也是许多人智慧的结晶。他们像你一样,都是对这世界抱有无数疑问的求知者。你和他们一样,追寻着也许无法被证明的终极。我也曾这样追寻过,但并没有一直进行下去,因为我并不将其作为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事。但是,你要知道,你的道路并不孤独,你的疑问困扰着许多智慧生命……而你的一生,在我这个朋友看来,无比精彩。” 听完曜辰明这一番话,愚夫已经热泪盈眶,但他也放肆的大笑着,这是感动与狂喜交际的极致,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取得了顿悟。愚夫闭紧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道:“是啊,我明白了……意义,道路,我走过了……并不孤独,精彩,幸福……”一阵吟咏之后,愚夫听到了那悦耳而又磅礴的歌声。他重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曜辰明,向他轻轻的行礼道:“我的朋友,感谢你,再见。” 愚夫的背后,夕阳彻底沉下。而他的眼前,星月已经挂满了天空。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肉体的感觉逐渐消散。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听到了一句轻声的再见。 …… 大梦初醒,曜辰明缓缓睁开双眼。他很快便察觉到自己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大量记忆充斥在他的大脑中,让他有些渴望沉眠。混乱的思绪重新连接后,曜辰明喘息着靠近身前的石壁,他的双手按在石壁上,定睛一看,这石壁已经空空荡荡,再也没有文字。“愚夫……”曜辰明默默念出这个名号,自始至终,他都未能得知这个挚友的真名。 愚夫只是这世上一个平凡的人,但他的所思所想,却令曜辰明这个异世之人感到钦佩与亲近。他一生求了自己的道,留下的执念也因觉醒对天地的改变而生成了这方奇景。最终,这道执念孤独的守望迎来了终结,愚夫得到了自己追寻的答案。也许这个追寻答案中收获的朋友,对他来说更加重要?这问题的答案便永远无人知晓。 一段经历,一个永远在回忆中的未曾谋面的挚友。曜辰明此刻无心体悟自己的收获,他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珍藏这份独一无二的友情。 白山的山顶之上,落日的光芒即将消逝。一阵风吹过山顶,吹过那洁白的积雪,仿佛低吟的乐曲,轻语的诗篇。 …… 第13章 期待 斯图尔德城中生活的人们出门时都会戴着遮阳帽的同时拿着雨伞,这并不是为了礼仪或者造型,而是为了应对那可能在两个街区范围内的暴雨和不远处的艳阳。凯尔德帝国的天气总是这样多变,不知好歹的乌云对皇帝的宫殿和佃农的草棚一视同仁。不过皇帝不会任由天象摆布,皇宫中的气象大法师会为皇城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今天的斯图尔德城终日都在明媚的阳光中,这让街上行人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今天太阳真好啊。”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女孩素白的脸上,她似乎想对这阳光回以一丝微笑,可眉眼间的忧愁却让她无法得到真正的快乐。 “咚咚——”两声敲门声传入女孩耳中,她并未转身,只是略微提高声音的说了一句:“进来吧,我没关门。” 精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公爵看到了坐在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轮椅上的女儿,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女孩静静的坐在床边,窗外是一棵开满花的月桃树,青鸟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公爵知道,女孩只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外面的一切。她渴望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自己的童年。可无情的命运偏偏要将这一切剥夺,使她成为这精致鸟笼中折翼的雏鸟,在痛苦中活着。 “父亲,今天有什么事吗?”女孩终于手推墙壁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父亲。公爵轻叹一声道:“奥莉菲亚,我的孩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这一个月我将平常的事务都安排了出去,然后布置了辅助法阵,进行了一次占卜。我知道了下一步要怎么做,可这实在是有点……令人难以接受。所以,我必须先来告诉你。”“父亲,你不必这样的。”奥莉菲亚摇了摇头,接着看向父亲带着血丝的眼睛说:“这次占卜的结果,肯定还是我必须待在家里。我明白,去外面我就可能死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乖乖听话的。”这个十岁的女孩平淡的对父亲说出这些,虽然她的表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但那平淡总是让人感到无奈的冷漠,或者说——绝望。 她习惯了,她接受了,她不想看见父亲为她付出更多代价。 “不。”公爵摇头否定道。 “诶?”女孩的脸上出现了新的情绪,这是她已经很久未曾经历过的感觉——惊讶。她抿着嘴紧盯着父亲的脸庞,她在……好奇,甚至期盼着父亲继续说下去。有改变,有不一样的地方,哪怕是更差的也好,一定要是不一样的生活。女孩心里悄悄地许下了这个愿望。 “奥莉菲亚,我占卜的结果是:‘改变你命运的地方已经出现。两年后你十二岁时,你可以前往呈云帝国帝都郊外的呈云帝国高等学院,在那里上学。若走上这条路,你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但你可能会得到真正的自由。’这就是占卜的内容,是这些年占卜中唯一出现的变数。你看。”公爵召出自己的命之石,接着释放显像法术将命之石内部的场景展示出来。象征着命运的金线在纺锤上缠绕,大多数丝线都是在原地绕圈,而一个线头却从中脱出,正向着东方延伸。这便是命运的分支,此次占卜的结果。“我的女儿,我知道你渴望自由。现在,命运给了你选择,我就把这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你。如果你不害怕那可能夺取你生命的风险,你便可以选择这危险的自由。”话刚说完,公爵就有些后悔了。这十年来他对自己的能力知根知底,占卜中说可能遇到危险,那就相当于一定会遇到,但程度可以通过选择改变。比如,最轻微的危险可能只是划破了手,但选择的叠加也可能导致最严重的后果——死亡。他昨晚一夜难眠,思考了那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让女儿自己选择,可现在……公爵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那个答案。 就在公爵心如乱麻之时,奥莉菲亚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去,父亲,我要去呈云帝国!”女孩的言语中再也不见往日的平淡,她的激动与喜悦已经无法掩饰。公爵睁开双眼,他看到了女儿嘴角无法掩饰的笑意。 这一瞬的喜悦,是否已经胜于鸟笼中的十年? 恍惚过后,公爵整理好思绪。他开口对女儿说:“好,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这两年里你要好好准备,试着掌握自己的力量。我会找大元素使梅琳娜女士当你的老师,让你学习元素魔法。使用能力可能会伤害到你自己,但如果你要去呈云帝国,就必须要有自保的力量。还有,你要开始学习呈云语了。在那里可没几个人听得懂凯尔德语。”想想需要做的准备,哪怕是公爵都一阵头疼。除了需要她亲自学习的,剩下的就由她这个父亲承担。对于这孩子来说,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奥莉菲亚,你能做到吗?面对这些给你带来痛苦的,神赐的伟力……”公爵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奥莉菲亚看着眼前的父亲,也许父亲还在为自己担心,可她却早已坚定不移。幸福,她感受到了改变的幸福。谁会不为自由心花怒放?温暖的晴天里,轮椅上的女孩心中充满期待。 …… 师徒二人的归途一路无言,张起本想询问曜辰明的收获,可曜辰明却始终沉思着一言不发,张起无奈,只好先带曜辰明下山。回到凌海城中,无论意欲杀害曜辰明的人是谁,都不敢轻易动手。这种操纵兽群围杀的方法也无法使用,安全程度比城外要高得多。张起全力运功,带着曜辰明飞快的来到山下,然后开车连夜赶回凌海。 坐到车上,曜辰明的心境才平复下来。他开始查看自己的收获。过了一会儿,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这愚夫的执念本就是精神引动能量而成,执念消散之后,这精神力量便尽数给予了曜辰明。人类觉醒才不过十年,凌海这种小地方对于精神的研究可以说微乎其微,所以曜辰明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曜辰明发笑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那木屋的门口,从左到右的贴着几张“照片”,那些其实是类似于成像法术留下的影像,上面分别是曜辰明与愚夫几次相遇时的场景。自己并未想到这一点,大概是愚夫留下的吧。想到友人如此手段,曜辰明才会心一笑。同时,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回答问题时再次进入了修行状态,曜辰明的修为又精进不少,体内的能量比之前多了一半,离三等修为越来越近了。见一路无言的徒弟发笑,开车的张起忍不住好奇询问。曜辰明心境已经平复,哪还有瞒着师傅的道理?自然将收获全盘托出。张起闻言,直呼不虚此行。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凌海城。 已是深夜,曜辰明心想此时归家怕是不妥,便随师傅一起回到了学府之中。夜凉如水,张起已经回房休息,可曜辰明却盘坐在庭院之中,难以入眠。来到赛瓦因十年,他已经收获了太多地球上没有的东西。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刘爷爷、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师傅,还有一个百年前的朋友……这世界美好甚至让他感到了虚幻,他有点害怕这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醒来之后,他依然是那个地球上在晦暗之中过着绝望生活的学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曜辰明不禁质问自己。想起他之前给愚夫的答案,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来。“不过……”曜辰明看着胭脂月下自己的双手,他伸手触摸下方庭院中的石板,深深呼吸着夜晚带着凉意的空气。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如果这样的世界都是被创造出的虚伪,那么在这虚伪之中过上一生又何妨?曜辰明想着他之后的生活,他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并非为了争权夺利,而是想探索这颗星球,领略自己未见过的美景。他要用这觉醒带来的伟力,让自己度过无悔的一生。 思绪万千过后,曜辰明沉下心来,在庭院中运转空无,开始继续修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行走在这路上的男孩,对未来充满期待。 第14章 招生 “嘿,前面的贼子休走!我王大侠今天必将你斩于此地,维护正义!”“哼,你当我怕你吗?我们就来拼个鱼死网破!”听这言语像是江湖中人的争斗,可若是辨别声音,就能发现原来是两个孩子在一起玩闹。无论何处,总有男孩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也许这便是世界的本质之一——争斗。无论是当今社会还是自然中,处处皆是争斗,只要是其中的一份子,就无法摆脱。 “这些孩子真有活力啊,不像我,已经是个十二岁的老头了。”曜辰明摇摇头,从这些低级生身边走过。 穿过面前的走廊,曜辰明看见那厅堂之内已有几人,便直接走了进去。坐在主位的当然是曜辰明的师傅,学府的校长——张起,而他面前坐着两名学子,有趣的是他们分别坐在了两侧,而中间的位置却是空下的。至于两边,则是分别坐着两位老人。如无意外,这两人便是那两名学子的家中长辈了。 “师傅。”曜辰明向张起行礼,闻言,张起抬起头微笑道:“徒儿,不必多礼。快坐吧,我们已经等了你一阵了。”曜辰明倒是并未来晚,只是这两名学子与其长辈貌似更在意此事,早早来此等候。张起不想失了礼数,便没有将几人一直晾在这里,提前赶来与几人闲聊。听到师傅这样说,曜辰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径自坐在师傅正对面中间的位置。 等他坐定之后,张起便轻拍双手,面带笑意的开口道:“诸位,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该说正事了。大家都知道,四年之前,陛下下令在帝都北边的瑕灵山谷中开办了一所学校,命以呈云之名,旨在教育天下有才之少年,钻研知识,磨炼本领,最终成才为帝国效力。不同于皇家私学,这呈云帝国高等学院是向全天下开放的。只要你能在当地的选拔中达到对应的名次,无论出身都可进校学习。而明日,负责为学院招生选拔之人便会来到凌海,通过考核决定能前往学院学习之人。而凌海的名额——只有一人。” 张起一席话毕,台下却陷入了死寂之中。名额只有一人,这是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可身为校长的张起亲自开口,其中还是带着一些不同的韵味。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曜辰明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开口。最先按耐不住的还是左边那老者,他哈哈一笑道:“张老,您提醒的是啊。我这孙儿楼方,资质只是一般。虽然平常勤奋刻苦,但与您的弟子相比还是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啊。小方啊,不如我们便主动退出,将这名额直接让与人家,免得凡夫俗子与天才相争,只落个出丑的境地啊。”这姓楼的老者真不愧是老油条,先是为自己一方挂上弱者的标签,又主动退让显示风度,真可谓是好谋算。话音刚落,那个叫楼方的少年便开口道:“爷爷,我虽资质平庸,但这六年中一直勤奋刻苦。虽然未得他人外物相助,但我相信天道酬勤,我自然是要先争一争的。”楼方这话却是相反,虽然承认自己资质不行,但又说自己刻苦勤奋。楼家是凌海大家之一,他说未得他人相助确实可笑,但也有嘲讽曜辰明跟随校长修行承了近水楼台之便。最后在表明自己争取之意,也是将目的尽数达成。 “嘿,这爷俩的表演倒是有意思。也好,听这三言两语就当听戏了,省的我无聊嘛。”曜辰明一边分析着两人的心理,一边看热闹。见曜辰明并未开口,张起则是笑道:“少年有此志向,于我帝国而言当然是好事。楼方你自然不用主动退出,我们公平竞争就好。”张起在公平二字上加重了读音,两边站着老者闻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若真的公平竞争,这两名学子在什么方面争得过曜辰明?若想得到那唯一的名额,非要用些手段不可。不过在张起面前,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几句便借回去早做准备之名告辞离开。 众人离开之后,曜辰明这才开口问道:“师傅,这两人是如何获得考核资格的?”张起微微摇头道:“那叫楼方的小子还算有些能耐,但跟你完全比不了。楼家那老头子从自家的纺织厂里掏了不少利益给了官府,所以才有了资格。至于另一个小子,他名叫孙永善,也只是在设计方面有些才能。不过孙家在官府中有人,又经营着粮食和一部分黑烟石买卖,是凌海最有势力的家族,这次也是献上了不少钱财。两人这会都下了血本,官府发话,我也不好违抗。不过……”张起忽然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大笑道:“虽然不能确保公平,但老夫可以狠狠敲他们一笔啊。来,徒儿,拿着这个。”运起浮空御物,一张精致的硬质卡片飞到了曜辰明手中,这卡片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呈云钱庄”。卡片的中央有一个透明式水晶片,很容易便能感觉到其中微弱的能量波动。“这特么是银行卡?”曜辰明心中大受震撼。他这几年潜心修行,并未过多接触社会,看到这张卡片自然是吃惊不已。“师傅,这里面是……”“当然是钱啊。一百万呈云币,在各地钱庄都能取用。”张起乐呵呵的起身,顺带拿起桌上的茶杯啜饮一口。未等曜辰明开口,张起收起笑容,仰天叹道:“你此去帝都,师傅却不能和你一起了。这一别,兴许今后无缘再见。你家里只有你娘照顾你,她的薪资怎么够你去帝都的开销用度?徒儿,师傅知道你智慧过人,肯定能好好利用这些钱财。你将来的路还长,我这老头子帮不了你更多了……” 张起毕竟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的修行境界也止步于四等,再难进步,而曜辰明在短短六年里已经升上三等。这大概就是朝阳与夕阳之别。人生就是如此,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衰老已经将这老人深深缠绕,而那可以遇见的远方,死亡的终末已经接近。不过作为老师的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教出了这样的学生,他的心中也因此充满喜悦与自豪。“师傅……”曜辰明眼眶一红,跪下向自己的师傅恭敬的磕头道:“您的教导,弟子永世不忘。这些恩情,我知道您不需要我还。您放心,有时间我便会回来看您。到时候我们再去游山玩水,或是在这学府中对弈……只要您愿意,弟子一定陪您。”张起笑着扶起曜辰明道:“你有这心意,师傅便有盼头了。好了,你跟我来,我还要交给你一些东西。”张起此时已恢复往日的自如,此刻便招呼着曜辰明和他向自己的居室走去。“师傅他……还有东西要给我?”曜辰明心中疑惑,但也快步跟了上去。 …… “原来如此。”曜辰明看见眼前的这一堆形态各异的典籍,心中大为震撼。张起将自己收藏的所有修行法门尽数交给曜辰明,让他动用能力将这些复刻在精神世界中。人精力有限,而法术的创造却是日新月异。这几年来,就算是以曜辰明的修行速度,所掌握法门也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未曾研究。这些法门比起那一百万元,珍贵了不知多少。就算不去修行,仅仅研究这些法门也能触类旁通,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曜辰明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这些资料全部在精神世界中复现出来,放在那小木屋之中。 等他做完这些,张起已经不见踪影。曜辰明并未再去寻师傅,而是径自下山回到了家中。 推门入内,青芸已在家中等候多时。可母子二人见面,却都沉默不语。曜辰明看着自己母亲清亮的眼睛,不甘心第十五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妈,您真的不跟我去帝都?今天师傅给了我一百万呈云币,有这笔钱,您在帝都无需工作都能生活一辈子。您再……”话未说完,曜辰明便看见青芸轻轻了摇了摇头,只是这一个动作,便让曜辰明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里。青芸见状赶忙开口道:“明,妈也想跟着你照顾你,可你也说了,学院周围没有住处,家长也不能随学员进校,那我去了帝都又有何用?况且我在这小地方住惯了,去了帝都反而会觉得难受啊。那城中虽然繁华,但街上行人都非亲非故,又与我何干呢?况且……”不经意间,一丝忧愁已经爬上青芸眉梢。她叹气道:“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呢。” 听到这里,曜辰明也只剩下了苦笑。他自己都快忘记了那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并非只有母亲青芸一个家人,他还有自己的父亲——曜天纵。可这个作为自己父亲的男人却在觉醒之日当天失踪,如今十二年过去依然音信全无。母亲这些年,大概一直记挂着父亲吧?对于这一点,曜辰明还是相当理解的。虽然他和曜天纵并未相处过,谈不上什么父子情谊,可母亲和这个男人之前的爱情岂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既然母亲留下是为了等待他的丈夫,那作为儿子的曜辰明又岂能阻拦?明天考核过后自己就将要远行,曜辰明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向母亲道别之后。他便再次出了门。 老旧的木门再次关闭。青芸看着这扇门,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秒,两秒……曜辰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而回看青芸却是早已泪流满面。自己亲自把曜辰明从婴儿抚养长大,什么苦她都吃过,什么累她都受过。和儿子十二年朝夕相处,她怎舍得让他独自一人远走他乡?可她心中却对那宏伟的帝都感到十分畏惧。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害怕陌生,她不想住在那里也只能一年只见儿子那么几回。可她不能将曜辰明留在身边,她知道,这个方才12岁的少年,志向与眼界早已宽广如天。自己如此深爱这个孩子,怎舍得让他放弃自己人生的追寻?孩子总要过上自己的生活,而阻拦与挽留只会造成矛盾,徒增伤悲。况且……她是真的想念自己的丈夫,这十二年非但没有让那感情逐渐平淡,刻骨的思念已将过去的美好铭心。“为什么,为什么这苍天要如此对我……”青芸终于无力的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 从凌海开设的呈云钱庄中出来,曜辰明手上的卡片已经变成了两张。曜辰明专门去用母亲的名字新开了一个账户,向这账户中转去70万呈云币,剩下30万他便自己带着,以备开销。“既然要和母亲分别,就给她留下这些钱吧。有了这些,她就不用去工作了。纺织厂那种环境迟早会让人得慢性病,她这些年这么辛苦,还是多休息休息比较好……”回到家里,曜辰明将这卡片交给母亲,又亲自带着她去辞掉了纺织厂的工作。接着,母子二人第一次一起上街采购,为家中挑选了不少家具,又给青芸添置了几件新衣。待到黄昏之时,母子二人便有说有笑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下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一路缓缓前行。离别将近,让人不禁发问:时光可否因此变慢些许? 最后一顿晚饭,可谓是十二年来最豪华的一餐。母子二人坐在桌前,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夹菜,咀嚼和吞咽。该说的话都已说完,此时二人心中只剩下了离别的愁思。吃完晚饭,曜辰明回到房间,取出纸笔,为自己的母亲留下最后的离别之信。今夜,天空中的清明月正将清辉洒下。这如同地球一样的月光让曜辰明有些恍惚,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望月相思之情将他的思维完全占据。自己早就想到会有离开母亲的一天,可真当这一天到来时,他却有些难以接受。人总是这样,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会将内心的情感完全释放,而在这月光之下,离别之忧愁就如流水般漫延。 “异乡同见三色月,游子愁无限,慈母泪绵绵。” 第15章 公平竞争 学府的后山对于众学子来说一向是个神秘之地,从外面看那只是一片密林,可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校规严禁学子去后山之中。不过曜辰明却知道里面有什么——一片粉葡萄林,长在树上的葡萄。可以说,这是比较少见的外表和味道都很美妙的水果。这是张起自己经营的树林,而作为亲传弟子,曜辰明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这果子。“到了学院是不是就吃不到这东西了……”曜辰明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他摇了摇头,而这个动作却让周围两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又来,我说你们两个至于嘛……”曜辰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不久之后,负责考核的人就要来到后山,所以曜辰明便和楼方、孙永善二人一同来到后山提前等候。只是这两人似乎是因为即将面对曜辰明儿过于紧张,曜辰明只要稍有动作,他们便会紧紧盯着。被人这样看着属实是有些不自在,曜辰明现在心里期盼着负责考核的人赶紧过来,早点让他结束这种折磨。 “嗖嗖——”几道破空声接连传来,很快,引发这动静的三人便出现在三名学子面前。曜辰明抬头一看,中间那位不必多说,正是众学子都熟悉的校长张起。左边那位则是一名老者,右眼戴着单片眼镜,衣兜上还挂着一支笔,仅从外貌和气质就能判断出他是个学者。刚刚站定,他就已经在审视这三名学子,想来是平时某种研究的习惯吧。而右边那位年轻男子却是有些怪异,且不说那引人注目的从眼角到下巴的一道深长刀疤,单看他右眼之中流转的黑色就令人有些恐慌。他只是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当目光落到曜辰明身上时,停留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曜辰明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顿时有些奇怪。不过他并未在意,因为那老者已经开口道:“那么,张校长,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考核了。请你退到此地一里之外,以保证选拔的公平。”“这是自然。”张起点头,运起移动法术离开。 “好了。”年轻男子这时开口,声音沙哑的说道:“现在,我们就正式开始考核。考核很简单,一共分为两项:第一项是战斗能力,考核方式是对战。其中你们各自展现出的法术和手段都会计入分数。第二项是设计,没有要求,只要是设计出有用的东西且为原创就可以。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年轻男子说完,便用成像法术在面前生成一个表格样的东西,接着开口道:“把你们的修为等级说出来。”年轻男子本不想浪费时间询问,因为这年龄的孩子修为几乎全都是一等二等,而能来参与考核的几乎都是二等,否则根本没有竞争的资格。可跟自己搭档的这个叫陈岩俊的老头子比较多事,若是不按规矩进行又要给他找麻烦,这就逼得他不得不这样。“二等。”“二等。”楼方和孙永善接连开口,等二人说完,曜辰明才开口道:“三等。” 死寂。周围的几人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楼方和孙永善两人更是面如死灰。要他们以二等修为去与三等战斗,这怎么可能会赢?此时陈岩俊已经忍不住开口道:“你刚刚说你的修为是几等?”“三等。”曜辰明平静地开口重复。此时那年轻男子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阴沉着脸道:“将你的命之石召出!小子,若是让我知道了你胡言乱语蒙骗考官,我就先除了你的名!”曜辰明闻言,心中却奇怪道:“明明让我释放一个三等法术就可以证实的,这人……” 那男子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曜辰明非要出示自己的命之石不可。可命之石是人身体器官之一,若是受到攻击便会石毁人亡,怎能轻易给陌生人展示?于是曜辰明当即施展了一个防御性法术,以防万一。年轻男子看着曜辰明的命之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只送了一缕精神入内。陈岩俊也来到曜辰明身边,如法炮制。 几秒钟过去,难以置信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脸上。“居然真的是三等……”陈岩俊只觉得荒唐,从未听过有人能在十二岁拥有三等修为,要知道,他苦修十二年才有如今四等的修为,而这十二岁的孩子只修行了六年就到了三等!呈云帝国已对修行境界有了完整的研究,而各等级修为的表现是错不了的。所以就算他不想相信也不行。“哼,小子,你是三等,而其他两人都是二等,一会儿的对战测试你不是以大欺小?那我们的考核哪有公平可言?”陈岩俊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赫连擎,你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难得修为更高不是加分项目?十二岁的三等,难道你觉得这等天才还需要和别人争?”名叫赫连擎的年轻男子闻言冷哼道:“陈岩俊,按照规定,比是一定要比的。可三等对两等实在太不公平!我想个办法,让这个对战公平一些……” “两位考官,我有个提议。既然您觉得不公平……”曜辰明有些戏谑的看着赫连擎,淡然的说道:“我以一敌二,让他们二人联手战我,这可公平?” “什么?虽然你这个年纪有三等修为,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以一敌二?且不说你是否自大,单说规则就没有这方面的规定,这是未开先例之事……”多年研究修行,曾经当过老师的陈岩俊已经起了爱才之心。况且,赫连擎的行为让他觉得很不对劲,若是一心为学院招收人才,他绝对不会对一个十二岁三等修为的天才如此态度。他正想站出来为曜辰明说话,却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提出来这样的意见!“狂妄自大,这小子……”心绪翻涌,陈岩俊看着眼前十二岁的少年,对他的观感逐渐复杂起来。 “以一敌二?若是这样,还勉强算是公平。”赫连擎心中大喜过望。但他仍装作平淡的样子,“勉强”答应了曜辰明的请求,然后便急着说:“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布置场地,让你们开始比斗。”赫连擎伸出手,法力在他手中凝集,并不耀眼的蓝光越来越多的汇集过来。紧跟着他开口道:“平武斗场,开。” 光芒凝结,眼前逐渐出现一个看上去有些虚幻的演武场,场地呈正方形,四角是四个有着古朴雕琢的立柱,两柱之间以粗壮的红绳相连,看上去气势磅礴。 “好了,你们都上去吧。”赫连擎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走上斗场。楼方和孙永善二人低声交流几句,接着便爬上了斗场。他们自可以选择更好的上场方式,可强敌在前,他们不敢浪费一丝法力。反观曜辰明,竟是直接使用了一个三等法术轻身术,接着便在地上轻轻一点,稳稳落在斗场之上。曜辰明站在台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两人,似乎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就算对面只是两个二等修为之人,可他如此轻敌,是否会收获个败局的收场了? 看到双方均已上场,赫连擎便专门看向楼方和孙永善一边发问:“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二人见状,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喜,连忙答道:“当然。”他们看见曜辰明施展法术,知道他法力已有消耗,当然不想给他恢复的时间。 “好,那么现在,对战正式开始!”赫连擎毫不犹豫的宣布道。 “土石高筑!”话音刚落,楼方就使出此法。土台很快便拔地而起,带着两人缓缓升高。这时孙永善同时大喊道:“闪光炸弹!”接连三道光球从他手中发出,这是一道二等攻击法术,不但会产生爆炸,还会发出强光造成致盲效果。三道连发便是为了给楼方争取时间,等到土台成型,二人以高打低,自然胜券在握。 回看曜辰明这边,他居然已经急速冲刺来到中场的位置!自赫连擎宣布开始后,曜辰明便毫不犹豫的将轻身术和疾行步释放出来,接着便向斗场另一侧狂奔过去。此时孙永善的闪光炮弹已经近在眼前,但曜辰明不闪不避,竟是接着向前冲去!为何他会这样选择? “哼。”曜辰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闭上眼睛,接着向前冲刺。 三声巨响接连响起,闪光炸弹在曜辰明周身爆炸。强光乍现,孙永善和楼方赶忙闭上双眼。爆炸有范围,但强光却是不分敌我的。强光消散之后,二人赶忙睁开眼睛,却不见曜辰明踪影。下一刻,他们听到一个令人绝望声音响起:“平地起高台!” 三等土系法术平地起高台,其作用和楼方的土石高筑别无二致,但效果却天差地别。仅仅三秒过去,曜辰明狡黠的土台已经上升到和楼方二人一个高度。孙永善看着曜辰明身上浮动的灰色虚影,表情顿时苦涩起来。曜辰明直接催动石肤术硬扛三记闪光炸弹,身上连一点伤势也没有。 楼方见自己的土台被追上,心中绝望几乎要压抑不住。他们失去了仅有的优势,究其原因便是曜辰明不但有三等修为,还是空无法门的三等修为!楼方的修行法与土石相关,命之石中的能量便与此相关。使用对应的法术也会获得增幅,但使用其他法术消耗的能量更多,并且效果也不是很好。而曜辰明的空无能量本无属性,需要使用什么法术,便将能量临时转化,因此可以轻松使用所有类型的法术。这样的差距,不是人数能弥补的。 曜辰明此时已经准备好进攻,他先使出化气为剑,又同时释放四道冰锥术直取楼孙二人。楼方见状,自然是运起法力,以飞石法术一一应对。刚解决冰锥术,楼方定睛一看,曜辰明已经化为幻影疾驰向孙永善。孙永善此时已然惊惶失措,赶忙跳下土台。曜辰明丝毫不慌,一道水流冲击竟从地面飞射而出,将下落的孙永善反冲上天空。受到攻击,孙永善佩戴的护身法器自动触发,形成一个淡黄色光罩。曜辰明不慌不忙,双臂操纵着剑气斩下。“一、二、三、四!”接连四剑斩下,那法器不堪重负,当场碎裂。孙永善此时已经闭上双眼,绝望地大喊道:“放我一条生路,不要杀我……”曜辰明并未回应,只是飞起一脚将其踢到场外。 “我竟然,没死……”孙永善跌落地面,顿时感到身上剧痛。不过好歹捡回一条命来。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因为身上的剧痛一时半会儿没法站起来。此时赫连擎已经走了过来,对孙永善施展了一个治疗法术。接着又低声道:“无须担心。”说完这个词,他便离开这里,继续回去观战。听到这四个字,孙永善心中大喜,立刻不再思想刚才的失败,而是开始检查自己提前准备的设计图纸。 回看斗场,曜辰明这一番举动只用了不到十秒。说快也不快,因为这时间足够楼方施展法术,可他却放弃了。因为,名额只有一个。就算他与孙永善联手击败曜辰明,他不能确定两人的分数谁高谁低。但他知道的是,孙永善本就有设计方面的能力,他在设计上的得分一定高于自己!楼方心里清楚,自己的目的是得到名额,前往帝都学院,而非赢下一场比斗。所以这队友,他可以不救。可这比斗若不赢,那曜辰明几乎必然会得到名额! “要用那一招了……”楼方虽然还有些纠结,但他并非婆妈之人,为了得胜,即使不择手段又如何?曜辰明刚刚转身,此时,楼方已经全力催动那最后杀招。 一根针,黑色的针。若不从侧面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物体于空气中飞射。楼方的法力并未给这根针附加任何威能,只是提供给了它速度。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米,这一击,必中! “危险!危险!危险!”曾经救过曜辰明一次的精神感知疯狂的传递着危险的讯息,曜辰明也感受到了楼方身上的能量波动。到底是怎样的一招,能给他带来这样的危险感觉?已来不及思考,曜辰明只能将身体交给潜意识中的本能。 “叮——”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随后是一阵轻微的震动。那黑针失了力,很快便掉落地面。神圣的光芒在曜辰明身前浮现,正是曜辰明那柄光明之刃。危机时刻,自己的本能反应从命之石中召出双刀抵挡这要命的一击。而另外一把魔刀,此时正被浮空御物所操纵,抵在了楼方的脖子上。 楼方此时全然失了风度,惊慌失措之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台下三人皆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赫连擎大喝道:“停手!比斗之中不可伤人姓名!”曜辰明却是全然不理。他感到惊险,那强烈的危机感不是开玩笑,若是自己中招必有性命之危。那暗招是一根针,在它接触到刀时,曜辰明已看清楚。一根普通的针自然无法杀人,除非……那针上有剧毒。靠着自己掌握的知识,曜辰明很快做出了判断。也正是因为得出的这结论,他心里已经怒火中烧。“楼方,你最好把刚才那根针的来历和威力说出来,否则……”曜辰明踏步向前,轻轻抓住浮在空中的魔刀,冷漠的盯着楼方的双眼。楼方终于缓过神来,他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道:“我说,我说……这是我爷爷给我的,最后取胜法门。他说这针有剧毒,一入人体便会让人迅速中毒昏迷。但这毒很难解,他说就算我杀了人也没事,因为……”到底是心智不成熟的少年,恐惧之下,楼方将此事全盘托出,等到基本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失言,赶忙停了下来。不过曜辰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赫连擎此时已经冲上斗场。为了保证公平,斗场对外界能力和法术都有一定的抵御效力。所以要冲进斗场之内,就得先破除这层防御。就在这短短十几秒中,楼方已将事实全盘托出。赫连擎面色铁青,指着曜辰明道:“一场比斗而已,你这小子竟意欲行凶?你……” “赫连擎,你差不多得了。”陈岩俊冷冷地打断了赫连擎的话,接着说:“从一开始,你就着重针对这个曜辰明,发现他十二岁已有三等修为,却是那样的反应……如今楼方已将实情说出,你还在这里避重就轻?赫连擎,我若不是傻子,都该知道你收了这另外两名学子家中的好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借考核之名中饱私囊,影响帝国招收天才学子的大计!你该当何罪?”陈岩俊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早就看不惯赫连擎的作风,如今看着他这样的表现,陈岩俊索性直接撕破脸皮把话说明,毕竟他才是占理的一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赫连擎并未继续纠缠下去,而是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道:“陈岩俊,我只告诉你一点:我才是负责对战考核的那个。所以,这个分数只能我来打。至于现在,我便公布你们各自的分数。楼方,有勇有谋,最终一击差点得胜。得分,98;孙永善,善于配合,以自身创造机会,得分,96。最后……”赫连擎看着曜辰明,用他毕生最恶毒的语气道:“曜辰明,以大欺小,破坏公平。最后关头违规使用武器,试图伤人性命。无视考官警告,一意孤行。综上,得分为110分减去违规的30分,最终结果便是——80分。” “呵呵。”对于赫连擎判出的得分,曜辰明只用两声冷笑回应。有钱能使鬼推磨,至于这种本就心术不正的狗东西,与其争辩只是浪费时间。 尽可能的给曜辰明打到低分,赫连擎所能做的就仅限于此。“有这该死的老东西在,我不可能给他打更低的分数,否则就太过明显……”至于他打得分数,则是按照考核的标准来的。考核标准分100分,主要得分点在于战斗中表现出的能力、法术、武术、战术、临场反应等项目,而那二十分则是得胜的分数。曜辰明的表现若是客观判断,绝对能达到120分满分,但赫连擎先是克扣了十分的战斗表现,又扣除了三十分的违规惩罚,最终将曜辰明的分数定到了最低。现在,只要楼方和孙永善其中一人在设计考核中得到好成绩,那他就能得到那人所属家族的厚礼。现在,他已经胜券在握。曜辰明或许是修行天才,可专注于修行,他怎可能在设计方面还有成就?想到这里,赫连擎已经放下心来,思考着之后的计划。毕竟他所做之事已经暴露,从此之后只能借着这两家给的资源找地方隐修,借着呈云帝国领土辽阔之利躲避通缉了。 陈岩俊看着赫连擎的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最多是捞完一笔就跑,他绝无胆量再回到帝都。从此之后他将成为朝廷通缉犯,只能亡命天涯。两人同为四等修为,此时与他相争实属不智,他看了曜辰明一眼,暗叹道:“是个好苗子,不过他已落后十几分,怎么追得回来?不过赫连擎叛逃已成定局,他所打的成绩兴许已经作废了!我到底……”陈岩俊思考一番,决定还是先进行设计方面的考核。 第16章 惊世设计 斗场已经消散,三名学子站在他面前。不过如今的形势有些不同,曜辰明站在一边,而楼方和孙永善都站得远远的。不久前两人还关注着曜辰明的一举一动,现在却是一眼也不敢看了。 “好了,我不管你们究竟在刚才的比斗中作何手段,现在的设计考核,你们的手段都没了作用。设计时间一个小时,如果早有准备,可以拿出来对照着再画一份。现在便开始吧。” 陈岩俊施展牵引术,被放在一边的三套桌椅飞到三名学子面前缓缓落地。曜辰明直接坐下,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都是经过陈岩俊检查的物品。曜辰明拿起笔,将意识潜入精神之中,他走过生机勃勃的原野,来到小木屋之中。推开门,他看着自己放在木屋中桌面上的那张设计图,那是自己根据地球上的半自动步枪的设计图设计出的步枪。只不过他将子弹的底火换成了一个注入法力的装置,以此来击发子弹。只要法力充足,这把步枪的有效射程将达到地球上同类型枪械的两倍,精度也有一定提升。直至此刻,曜辰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张设计图交上去。若只是借此获得进入学院的名额,那就再好不过。但如果这图纸被帝国军方采用并大量制造,那样的话如果爆发战争…… 如果自己在对战环节得了高分,他完全可以重新设计一些民用机械与另外二人竞争,可如今落后十八分,他只能用足够完美、必定重要的设计图来完成反超。想到这里,曜辰明叹了口气,将这设计图深深印在脑海中,然后退出了精神世界,开始动笔。 不到二十分钟过去,楼方就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这是用于改进纺织机的一个小物件,而改进的对象却是十年前的旧式纺织机,现在的纺织机已经经过了更好的改良。陈岩俊看后摇了摇头,这毫无实用性和创造力的东西,给五十分他都嫌多。不过他还是意思意思,给了楼方七十分。楼方听到成绩,立刻跪地痛哭。专修设计的孙永善再不济也会比他高十几分,他已经与学院的名额无缘了。 一旁观看的赫连擎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他便放下心来。曜辰明和孙永善的分差足足有十六分,而孙永善又是专修设计,这考核他必不可能输! 又过了二十分钟,孙永善也将自己的设计图纸交了上去。陈岩俊看了许久,最终点点头道:“你这设计相当不错。利用翠金本身的性质和符文法阵,能够将法力保存十天以上。用这个主体加上其他部分,组成一个可以监控粮仓温度的装置,成本只是十天注入一次二等法术所消耗的法力。有创意,有实用性。至于得分,暂且是95分。” 听陈岩俊说完,孙永善顿时大喜过望。设计评分的规则与对战不同,总分同样是120分,但并没有强制将几项标准分开。孙永善得95分,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设计能力了。之前对战之中,他因为家族提前贿赂赫连擎而得到96分,如今再加95分,他的总分已经来到了191分。楼方已被淘汰,而他领先曜辰明111分,此时他已胜券在握,心中自然无限欢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间已所剩无几。可曜辰明此时却还未将设计图画完。而这段时间里,陈岩俊几乎一直在观察曜辰明。他到现在还没画完并不是因为他不会设计——他绘制的速度很快,线条精准无比,这样的表现不可能是外行。而画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画完,只能说明他所绘制的设计图十分复杂精密。“若是到时间他未画完,我便给他宽限一些……”陈岩俊暗中下定决心,他一定要看看如此复杂的图纸所设计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 “啊,终于花完了……”曜辰明长舒一口气,心中感慨自己的能力当真奇妙无比。这图纸他手绘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但在精神世界中,仅需一个念头便能完整的复现出来。曜辰明拿着图纸站起身,走到陈岩俊身边道:“考官大人,请过目。”陈岩俊伸手接过图纸,面色有些怪异道:“你还真是厉害,赶着一小时时间的最后一分钟完成了设计图。那,让我看看……” “什……这?我是看错了吗?”陈岩俊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擦自己的单片眼镜。再一看,他感觉自己简直是疯了。在凌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个12岁的少年,给他交上了一份以法力催动的步枪设计图?要知道,呈云帝国军方现在使用的还是50多年前定型的单发步枪,在单兵武器方面,这些年来帝国毫无进步。曜辰明这设计,对于呈云帝国的军队来说是划时代的突破!这些年的军队改制都是为了觉醒之后的能力如何用于战场而服务,可这种枪械却能直接改变战争! 陈岩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用尽毕生所学,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求证这张图纸的真实性。很快,他便得出了一个让他激动到心脏几乎停跳的答案:这种枪械不但可以生产使用,而且可以量产。 任何可以量产的东西,都与不能轻易复现的那些东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比如曜辰明设计的枪械,若其原材料使用的是极其稀少的矿物,那这设计顶多算是王公贵族打猎用的高档玩具。可这枪身用的只是白铁和木头,核心部分的符文法阵也只是雕刻在青银上而已。这几种矿物都是产量很多的常见矿物,所以只要帝国有这个意愿,便可以生产出成千上万的这种步枪,武装所有军队! 意识到了这图纸的珍贵,陈岩俊眼中的曜辰明已经变成了一块无价之宝。他兴高采烈地大喊道:“120分,满分!这设计太过完美,你一定要跟我去帝都!120加80,总分二百,曜辰明,这个名额是你的了!”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陈岩俊意识到了这份设计图的珍贵,而曜辰明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前往学院的名额。但陈岩俊必定会将这图纸上交,若是帝国重视,那这武器就将被大规模的生产,列装……“希望战争不会因我而爆发,我可不想背上那么多人命啊。”曜辰明叹息一声,心中却是有些复杂。不过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没必要现在就杞人忧天。曜辰明正欲开口询问陈岩俊后面的安排,却听见一个声音阴恻恻道:“小子,你不会以为你这就过关了吧,我可以修改你的成绩,你……” “赫连擎!”陈岩俊怒吼一声道:“你收取贿赂,胡乱评判成绩,现在还妄想改变结果,贪图利益?曜辰明必须要去帝都!你若再做阻拦,我现在便与你拼个死活!”赫连擎从未见过陈岩俊如此愤怒,此时已被吓了一跳,已经开始萌生退意。 “哼。”一声冷哼传入赫连擎耳中,随后是轰鸣的雷声。一道雷光飞射过来,在赫连擎身后停下。赫连擎被惊了一身冷汗,赶忙运起防御法术。“天威明昼雷,五雷轰顶!”金色雷光包裹之中的张起握拳蓄势,然后带着雷光一拳轰出! “噗——”赫连擎喷出一大口鲜血,心中惊惶不定。他知道攻击他的人就是这地域中的第三位拥有四等修为之人,张起。可他想不到的是,同为四等修为,这一拳之威竟如此恐怖,哪怕他提前运起防御法术,也一击将他重创。“不能在停留了,张起和陈岩俊若是联手对付我,我必葬身于此!快走。”心念一闪,赫连擎运起自己的最强法术——黑雾血遁。黑雾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而刚刚喷出的鲜血如同有生命一般连成一条细线。赫连擎手握细线,速度瞬间飙升,转眼间就在黑雾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让他逃了,可惜。”张起缓缓收功,将眼神从那黑雾中抽回。他看着曜辰明,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欣慰之情。“徒儿,干得好。那两个老鬼买通赫连擎这狗种,故意对你不公,甚至意欲杀你。你放心,师傅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其实刚刚我几次想要插手,担心你遭遇不测,但你应对的十分完美,既不失气度,又最终获取资格。你真的长大了啊……” 曜辰明听到师傅的夸赞,自然也回到了平时轻松的状态:“师傅,我这么机灵可不是您教得好嘛,嘿嘿嘿……”曜辰明笑着瞥了楼方和孙永善一眼,他们二人亲眼看见张起一拳重创赫连擎,又听到张起刚刚说的“讨回公道”,心中又失望又害怕,就差缩成一团了。张起并未理会二人,而是对陈岩俊问道:“陈考官,请问你准备何时带辰明出发?” 陈岩俊看这师徒二人其乐融融,一时间竟忘了开口,此刻张起一问,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张校长,去帝都的专列要在东海城坐。专列17时出发,去东海城需要耗费三个小时。所以我们最晚14时出发。” 曜辰明闻言,心情顿时有些低落。还有三个小时自己就要离开这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乡凌海,他心中有些不舍。不过眼前,他还是要抓紧时间,和这里的故人一一告别。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问道:“陈考官,我需要与故人告别,还要回家拿上行李,可否请您等候一番?14时之前,我会到学府门口与您会合。”曜辰明开口询问陈岩俊,陈岩俊对曜辰明喜欢的紧,自无不可。张起此时便笑着开口道:“那便请陈兄去我屋内一叙。”陈岩俊也行礼道:“叨扰张兄了。” 两位老人并肩而行,向前山行去。曜辰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离别之时已至,这六年间师徒二人一同经历的种种轮番在曜辰明脑海中浮现。粉葡萄已经成熟了,散发着那熟悉的诱人的香甜,只是自己这个偷葡萄的贼,现在却要离开这里了。 曜辰明看着眼前老人的背影,眼中有些模糊。他站在山上大喊一声:“师傅!”声音穿过树林,掠过房檐,传得很远很远。 远处的老人慢慢转身,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的挥了挥。衣袍的长袖跟着滑落,露出了一侧苍茫的天空。 第17章 告别 青石街街尾的小巷还是如此寂静,六年的岁月并没有给这里带来什么改变。树还是那棵树,巷子里还是空无一人。曜辰明慢慢地走进巷中,走进自己熟悉的闲人书斋。 这些年他忙于修行,虽然某些时候为了查阅资料来过书斋,还将学府后山中的葡萄带了一些给刘文远,可他自己也清楚,他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一整天泡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第二个家了。 庭院中的那棵树稍微遮盖了些正午炽热的蓝白色阳光,曜辰明继续向前,走过树荫。书斋的大门敞开着。曜辰明走进去,习惯性的向右边一看,果然。那老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喝茶。就像门外的小巷,丝毫未变。 “刘爷爷。”曜辰明站在门口,叫了一声老人。 老人抬起头,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曜辰明。他当然知道这是谁,也能分辨出这熟悉的声音,可他有些看不清。那蓝白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仿佛成了光的一部分,不再清晰。他听到了曜辰明在叫他,他想要回应,但却不知说些什么。 老人没有开口回应,曜辰明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曜辰明心中一阵翻涌。他径自走到自己以前常坐的地方,一言不发的盘腿坐下。空无运转,曜辰明将自己的精神覆盖到整个书斋。他并没有看完这里的每一本书,但他的精神已经足以将所需的一切探查,然后,复现。 精神世界的荒野上,书斋骤然出现在木屋的旁边。这是这世界中的第二栋建筑。因为这建筑并无生命,所以在一瞬之间就已经复现完成。六年前自己因贸然尝试而受到伤害,可今天的他完成这件事简直轻而易举。曜辰明来到不远处的河边,河面此时已被飘落的流桜花瓣覆盖,顺着水流前往远方。一片美不胜收的风景中,曜辰明却有些惆怅。有些人或许真的只是过客,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吧。他脱下衣服,跃入河中,随着这些花瓣一同漂流。 也许,真的该顺其自然了。 …… 片刻过后,曜辰明悠悠醒转,他站起身来,重新走到刘文远面前。他恭恭敬敬地对刘文远行礼道:“刘爷爷,六年前我没做成的事情,今天我已经做到了。感谢您的礼物与这些年的照拂。此去帝都不知何时归来,若我未能前来看望您,还请不要怪罪。”说完,曜辰明看着老人的脸。他看见老人抽动的嘴唇,闭合的双眼,还有……翻涌的内心。曜辰明不再等候,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脚跨过门框的一刻,曜辰明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随之而来的是老人的一句话:“小明,一路顺风。” 闻言,曜辰明笑道:“刘爷爷,再见。” …… 书斋到家中的路很短,短到他催动法术能在十几秒内回去。可站在家门口,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木门,曜辰明一时竟不敢进去。 “怎么,因为马上要离别,结果都不敢见面了吗?”曜辰明苦笑着自嘲道。“快进去吧,再到母亲身边待一会,马上就要走了……”他整理一下心情,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今天青芸还是亲自做了饭。她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时,刚好看见房门被推开。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便一同笑了出来。曜辰明去厨房拿出碗筷,在桌旁坐下。青芸接过碗筷,看着曜辰明的脸,心中感慨万千。不过负面情绪已经在昨日消弥,现在她要做的,只是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最后几小时。 “明,今天一切都顺利吗?”青芸觉得以曜辰明的能力,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作为母亲,她还是想听儿子亲口说出来。 “嗯,当然。没遇到什么麻烦。名额我拿到了。”曜辰明虽然被刁难数次,还差点被致命的暗器攻击道,可临别之时,他不想再让母亲担心这些。 “那就好。什么时候走?”青芸问出这个问题,她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得到确切的消息更好。 “最晚14时就要出发了。”曜辰明答复母亲。他看着手中的碗筷,心中同样感慨:“去了帝都,肯定吃不到这小地方的饭菜了。虽然这几年饮食一直很朴素,可人嘛,就是喜欢熟悉,讨厌陌生。” …… “这样,那你一会儿就收拾收拾,早点出发。给自己留些处理意外状况的时间,以后到学院里,干别的事也一样。” “嗯,妈,我记住了。” “还有啊,你给妈留的钱太多了。你知道咱们这里的开销,并没有多少。这些钱放到我这里也没用。你把那七十万元拿去,我留着这三十万,这样就合适了。” “可是……” “别瞎操心了,妈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再去厂里工作的。我就自己在家也试着修行一下,养养花,散散步,提前过上老人们的生活。你在帝都开销大,多带些钱才能专心修行学习,不为赚钱发愁。听我的,啊。” “……好,您照顾好自己就行,平常多休息。要是遇上麻烦,您就去学府找我师傅,他会帮您解决的。” “好,妈答应你。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在学院里不用过得太节俭,最起码要吃些好东西给你补补营养。这几年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可别到时候成个瘦矮子了。” “嗯……” …… 最后一顿午饭,在母子二人的对话之间结束。这些话,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互相嘱咐,可曜辰明却感受到了十倍百倍的温情。似乎是地球之上的生活过于单调,情感过于匮乏,到了赛瓦因所收获的任何情感都让他更加珍惜。曜辰明带上自己要带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些换洗衣物和自己这些年写画出来的有用的东西。其实各种设计图纸和文章他完全可以在脑海中复现,可他完全不想再誊抄一遍,所以就带上这些省的麻烦。收拾好这些东西,曜辰明便走到客厅,与母亲正式告别。 他先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向母亲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养育自己这么多年,为自己付出青春的母亲值得自己这样做。 站起身来,他给了母亲一个深深的拥抱。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这就是最好的爱的表达。 最后,他将自己所知的能持续较长时间的保护性法术,都向母亲施展了一遍。虽然最长的一个也只能持续一个月,但只有这样做了他才心安。 做完这一切,曜辰明站在房门前,轻轻的握着门把手将门打开。他手中拿着这木门的钥匙,因为这还是他的家,他总会回来。 他总要回来。 …… “师傅,我要走了。”曜辰明看着自己面前这未下完的一局棋,微笑着起身。张起叹了口气,他知道曜辰明的心意。这局棋未分胜负,曜辰明在告诉自己,他会回来和自己下完这局棋。只是,我究竟要等多久呢?张起心中浮现出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流桜花开的季节早已结束,现在流桜树上长满了黄白色的树叶,为这庭院带来了不少阴凉,曜辰明走到已经等候多时的陈岩俊身边开口道:“陈考官,让您久等了。我们出发吧。”陈岩俊点头道:“无妨,现在离14时还有不少时间,我们可以慢些赶路了。那我们现在就走?”陈岩俊十分重视曜辰明,各项事务上都先征求他的意见。“嗯,我们现在就走吧。”做完这一切,曜辰明现在一身轻松。他已和这些亲人故人一一告别,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下一段崭新的旅程。 “师傅,弟子便告辞了。”曜辰明说出这句说过很多遍的话。 张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好徒儿,我等你回来和我分个胜负!” 运起移动法术,陈岩俊带着曜辰明飞速下山。那短短的一句话很快就消失不见。工厂、街巷、学府、医院,还有官府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曜辰明向这座名为凌海的小城告别。 告别他的新生之地,告别他十二年的人生。 第18章 离乡 东海城,帝国东南最大的城市。这里有繁忙的贸易集市、一座座排放着黑烟的工厂、三条经过的铁路和货船客船不断进出港的港口。不过这等繁荣景象,曜辰明却没时间欣赏。陈岩俊到东海城的官府中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提供证据之后,东海官府便下达了整个州郡范围内对赫连擎的通缉。办完这件事,两人就直接来到了东海的火车站,到站台上等待前往帝都的专列。陈岩俊对着手中某项记录的信息寻找一番,找到了为两人提前预留的位置,便带着曜辰明站在对应的位置上。 东海城的站台并不豪华,反而看着有些老旧,也许是因为东海城发展的时间相当早,这运行了将近百年的铁路和这四十年前翻修过一次的车站都被工业的尘烟彻底浸染。木质的立柱被熏黑,空气中弥漫着黑烟石燃烧过的气味,闻着有点像石墨和石油的结合。曜辰明静静看着眼前的铁轨——不,准确的说是黑银制成的轨道。在这个世界最多的矿产是各种性质不同的银矿,他们并非都由银构成,但或多或少的都带着银光,也因此得来了这些名字。黑银正是一种在强光下发黑的银矿,硬度和韧度都相当不错,是这个世界制造机械和武器最主要的矿产。在这星球上,铁矿反而成了珍稀物。“还好我那枪的设计所用的材料用得只是人工合成的白铁,要不然就没什么实用价值了。不,不对。少一点武器应该更好吧。”从周围的环境,曜辰明又开始为自己的设计纠结起来。 虽然周围的一切曜辰明都在书上看过,可第一次亲眼见到还是令他浮想联翩。几句对话的声音将他的胡思乱想打断,曜辰明环顾左右,原来是来自附近其他片区的考官和学生到了站台上。很显然,每个片区的考官都有两名考官,而学生的数量却不尽相同。大多数地方都有两个名额,当然也有更多的,比如东海城当地就有五个名额。而那些议论除了正常的对话之外,也有些是好奇曜辰明身边为什么只有一名考官。只不过陈岩俊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只在原地站着闭目养神。曜辰明很快就不再关心这些人,又重新将思维投入自己的世界中。 从不远处鸣响的笛声将曜辰明拉回现实,而站台上的铃声也紧随其后的响起。列车进站了,带着滚滚黑烟和刹车制动的轰鸣缓缓停下。十几秒钟过去,车厢的门被人拉开,身着帝都最新款式制服的乘务员做出一个标准的呈云礼节,同时开口道:“尊敬的考官和学院学生,请您二位上车。本节车厢是专门为您几位准备的。随后我将前往第六节车厢,如果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在那里找我。”说完。乘务员就运起法术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真不愧是直接对皇帝和内阁负责的学院,真是阔气啊。每个片区的人提供一整个车厢,真是了不得。还有,这乘务员的素养也很不错。我们这车厢只有两人,他却一句话也不问,真是……”曜辰明一边感慨,一边观察车厢的布置:这车厢内部装潢不可谓不精致,且不说那白玉石制成的桌椅和两侧巨大的观景窗,就单说这分布在车厢中独立的小房间,就足以令人惊叹。每个单间中都有一张宽敞的床铺、储物柜、修行用的蒲团,还有不少提前包装好的美食,这些还只是实用物品,要是再看那些用于装饰的金纹和各种宝石,还有那些精致的烛台和油灯……这一切元素加起来简直就是一所豪华酒店的单间,然而这些是出现在火车的车厢之中,这才令人惊叹不已。 将自己的东西放下之后,曜辰明便找到了陈岩俊。两人闲聊几句,曜辰明也询问了一些关于学院中的问题,陈岩俊自然是一一解答。最后,陈岩俊还告诉曜辰明自己将会带着他设计的图纸直接去帝国设计院中,并且申请上报内阁,交由皇帝和首辅审阅。他还专门说自己不会贪图功劳,会将曜辰明的名字一并上报。曜辰明自无不可,况且现在就算他有心阻止也是不可能的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交上这图纸,顺便让自己得些名声也没什么。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登上了专列。站台重新变得空空荡荡。黑烟石燃烧,发动机轰鸣着继续运作。车上的各种法阵也在法力的推动下运转起来,有些用于加速列车,有些则是保护列车安全的防护法阵。列车轰鸣着出站,在轨道上逐渐加速,驶向数千公里外的帝都。 窗外的田野上,太阳已渐渐西沉。而东方那逐渐被染成金色的海面上,再过一会儿明月就将升起。自己已经离家乡越来越远,看着窗外逐渐掠过的风景,曜辰明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几个小时前的场景。 …… “师傅,徒儿马上就要走了。虽然这些年已经麻烦您很多,可我还要再求您一件事。”张起的居所中,曜辰明向眼前的师傅深深拜下。自己能做的事终究有限,而有些事情也只有师傅能做。 张起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道:“我都教导你六年了,还有什么事不能为你做?快说吧,别婆妈了。只要师傅能做到,我一定为你做。” “好。”曜辰明答应着,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张起说:“师傅,您不必为我去寻那两家的麻烦了。您还记得两年前白山中发生的事吗?” 听到这话,张起瞬间明白了曜辰明的意思。他皱起眉头思考片刻,接着对曜辰明说:“当然记得。那次你遇袭后,我还专门摆下阵势等待他们进攻,可最终直到我们返回,他们都没有再度袭击。从头到尾能得出线索的就只有那个幻境结界法阵,那法阵必须是几个三等修为的人一同布置才能完成的。你的意思是,那次袭击你的就是楼家和孙家的人?” 曜辰明的推断自有他的道理。这两年中他在城中也遇到过两次袭击,不过第一次袭击的人被曜辰明引到城防军巡逻队的位置吓退,第二次袭击之时曜辰明已有三等修为,与那两名同有三等修为的人大战一番,将两人逼退。这两次袭击之后,幕后之人便偃旗息鼓,不再对曜辰明动手。杀死一个二等修为的人和杀死一个三等修为的人难度可谓天差地别。曜辰明也正是在那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师傅,六年之前凌海有三等修为的大概只有三四个,而且都在城防军和学府中;而到两年之前,这数字已经变成十几个了,新增的几乎全在这些大家族里。三等修为的人少的时候,这些家族都对官府和学府带着敬畏之心,而当他们自己家族中有了此等力量,他们就蠢蠢欲动了,依我看,两年前试图谋杀我的,并不止楼孙两家。那些家中有和我同级的学子的,都有很大的嫌疑。”临别之际,又在不久前考核中遭人陷害,曜辰明还是觉得将自己的推论告诉师傅。 “这样一想,你的推论很可能是正确的。这些家族一早就计划让自己家的孩子争取到这个名额,而其中最有威胁的人就是你。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先行除掉你,却接连遭遇失败。最后,其他家族中竞争的学子都比不上楼方和孙永善,他们自然也就退出了对付你的计划。而决心继续争取的楼家方家却想出了贿赂考官和携带暗器这样的手段,原来如此……”张起同样智慧过人,听完曜辰明的推断后,他很快就将背景推测完全。说完这些,他又看着曜辰明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要求我做的事是什么?” “我请求师傅您不要找这些家族的麻烦。我远走他乡,家中只剩母亲一人。这些家族没有获得那关键的名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我母亲下手以作报复。我不在的时候,还请您多关照我母亲。”曜辰明说着又行一礼。他知道张起是怕麻烦的人,可在凌海这地方,能镇住那些家族的也就只有四等修为的师傅了。 张起闻言,只是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件事你不嘱咐我也会去做。你放心,只要我这老骨头还能动,他们就动不了你母亲一丝一毫。”虽然是笑着说出这些话,可老人身上那无形的声威已然让人信服。若是他来做,肯定能做到。许多人都曾这样相信张起,而曜辰明也对此深信不疑。 “师傅……”曜辰明正欲开口言谢,张起却打断了他。只听张起开口道:“徒儿,既师傅答应了你一件事,你也要答应师傅一件事。” “哦?”曜辰明心中好奇,可师傅已经这样发话,他自然是答应下来。“师傅有何事要我去做?我定尽力完成。” “哈哈哈,好啊。徒儿啊,我问你,当年你拜师之时我给你定下的规矩,你可还记得?”知道曜辰明必然会答应,此时张起说起话来也十分轻快。正如山间的风吹起一片树叶,轻快之间无形似有形。 “自然记得,可……”曜辰明一时也想不出那几条规矩里有什么值得强调的,苦思无果,只能再听师傅说下去。 “嗯,我要说的便是那些规矩里没有一条说你只能认一个师傅,这样你就不用叛出师门了。”老人在原地大笑几声,似乎是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那些传统的东西,我并不喜欢。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阶段的老师,你将来还会有很多老师。帝都那地方人才辈出,你肯定能遇到各种能人异士,而其中自然不乏想真正收你为徒的。要是有好师傅要你,别犹豫,发挥你当年拜我为师的时候那本事,直接缠上他,哈哈哈哈……”说着,张起却想起了曜辰明当年拜师时那一副无赖的样子,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听到师傅又提起自己当年的事,曜辰明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可张起这一番话却令他心中感动。这师徒二人都放不下这六年的情谊,所以这师徒关系不会断。但张起并不迂腐,对于那些传统一概忽视,绝不阻碍曜辰明的前程。此等情谊,又怎能不让曜辰明热泪盈眶了? 说完这些,师徒二人便坐到那棋盘之前,下了一局没有下完的棋。艳阳天中的微风带走了那些浮躁,而留下的东西正如那甘甜美味的粉葡萄——晶莹美味的果子是为了不留遗憾,留在原地的枝干是为了等待下一次花开,故事未完。 …… 夕阳还未落下,但清明月已经升上了天空。而这转瞬即逝的一刻正呈现出了光暗交织的奇景。列车离家越来越远,可曜辰明却不再留恋。因为有了一个个约定,他一定会回来。 一个人,总要归乡的。 第19章 帝都 呈云帝国,它是这个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国家。从南方到中原这历朝历代都经营掌控着的领土就已经十分辽阔,而自1501年那场惊天大战之后,呈云的前朝殷朝更是扩张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庞然大物。北方的萨犹西亚帝国献出了他们富饶的南方领土,而西方的罗斯特瓦伦帝国则是献出了有着众多湖泊和矿产,气候适宜种植绝大多数农作物的斯堪特盆地。殷朝灭亡之后,呈云帝国自然也继承了这些血与火的遗产,成为了这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 从帝国东海领到帝都直辖领的铁路上,一辆专列正飞奔着赶往帝都。已是午夜时分,车上大多数人都已入眠,为明天的述职或入学养精蓄锐。可凡事总有例外,有人会因为各种事情难以入眠。曜辰明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已经在这白玉桌旁坐着沉思了许久。窗外的明月透过那巨大的观景窗,在车厢中洒满了银霜,看着窗外的明月,曜辰明决定重新整理一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得到的信息,让自己能更好的分析问题。 首先,他是主动来到这个世界的,并没有经历死亡这件事,而是主动走进了一扇门。随后,自己的意识就进入了这个刚出生的婴儿的身体,而且还带着自己全部的记忆。并且……在回忆途中,曜辰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呈云帝国的语言和自己在地球上使用的汉语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可他还是个婴儿时就能听懂自己父母的对话。再仔细回忆一番,曜辰明发现和他人对话时自己听到的音律正是呈云语的发音,可释义却不一定是这发音对照的意思,似乎是直接转换成了汉语的语法和语言习惯,让他自然而然的理解。毫不夸张的说,这两种语言在他的认知中已经几乎要混为一谈了。不知是某个未知的存在给自己带来了这种能力还是一直未被了解完全的潜意识作祟,总之这个发现让曜辰明心中生出了一丝警觉:自己是否在被他人摆布着? 还有,偏偏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后不久,觉醒就在这世界出现。这大概只是个巧合,但也许……这世界真的是因他而改变? 自己的父亲在觉醒之日当场失踪、自己觉醒了这个强大但对战斗没有助力了能力、莫名生成的两把性质似乎完全相反的刀,还有和空无法门之间奇妙的适应性……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异于常人。觉醒之时,那个神秘的意志曾说,能力之来源就是意志。意志所追寻的,就会以能力的方式呈现出来。自己的能力是创造一个精神世界,那他意志的渴望是否也与此相关?这点倒是可以解释,可命之石中的两把刀和他的意志毫无关系,完全无法解释。 不过再怎么怀疑,这疑问现在也无法证明。与其纠结于此,倒不如想想这方世界与地球的相似与不同之处,至少这能给自己带来些帮助。想到这里,曜辰明思维一转,开始整理关于这世界的信息。 一个类地行星拥有三颗卫星,绕着一颗比太阳大得多的恒星运转,这就是这颗星球的基本信息。而根据书上记载的地理知识,这个世界有三块大陆,最大的一块是包含了呈云、罗斯特瓦伦和萨犹西亚三个帝国的巨陆,大陆的最西侧还有凯尔德帝国的大片领地。可以说,整个世界近九成的人口都生活在这片巨陆上。 大陆中南部的一片高原成为了七条大河的发源地,文明正是在这河流边诞生的。山脉、江河、湖泊、盆地、裂谷、戈壁、草原……在这片大地上行走过的人们用自己的语言记录下了这些雄奇壮丽的风景,令人心驰神往。人们为这片巨陆起名为伊索恩(生命之土),这是这片大陆上曾存在过的清池文明所使用的语言。人们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文语言命名这孕育了无数生命的美丽土地,这也在今后成为了一种传统。 罗斯特瓦伦帝国南方还有一片大陆,中间隔着一片并不宽广的海洋,不过那片大陆并没有引来殖民,因为那片大陆的北方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而它的最南端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这样的自然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所以那片大陆至今人迹罕至。人们也给了它一个合适的名字——厄仑(遗弃之地)。 最后一块大陆则是与伊索恩巨陆隔着广阔大洋的一片大陆,在伊索恩上的文明漫长的数千年历史中,他们从未意识到大洋彼岸,星球的另一面还有一片大陆,还有一个文明。当1527年殷朝和凯尔德帝国在同一天发现这片大陆时,他们感到惊奇和欣喜,这是一片全新的荒无人烟的土地,而海边广阔的平原更是利于开拓的好地形。第二年的二月,一直向大陆伸出进发的军队终于有了新的发现——那是这片大陆的原住民,他们已经在这片大陆的中心建立了自己的文明,繁荣的艾尔玛帝国。探索者们为这片全新的大陆取了一个美好的名称——琪丽(如珍宝般的土地) 这便是赛瓦因,一个美丽的星球,她是孕育了生命的温柔之乡。来到这里的异乡人,究竟会感到幸福还是悲凉? …… 一道光芒在窗外闪烁,曜辰明抬头一看,空中已是阴云遍布,电闪雷鸣。不知列车已行到何处,但天空中深重的黑云似乎注定了它跑不出这场风暴。“一场风暴……在我有生之年,这世界定会发生巨变,这是时代的发展,它不可阻挡。我只是有些期待,或者说好奇——在这时代的巨变中,我将何去何从?” 当改变到来之时,人们一定会期待改变吗? …… 斯图尔德号装甲战列舰开进晋海港口的的时机并不合时宜,毕竟这是午夜时分。不过考虑到这艘巨舰上的那几个人的身份,何时入港他们自然可以随意决定。 岸边并不是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恰恰相反——通明的灯火与列队的士兵已经摆出整齐的阵型等待着。站在队列最前面的便是晋海城当地的几位高官,还有从帝都赶来的凯尔德使节。“这就是凯尔德帝国一位公爵的旗舰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位官员抚须感慨着。一旁的使节听到了,心中也漾起一丝崇敬。众人心绪各异,这时战舰已经入港抛锚。停稳之后,船只侧方的一处舱室打开大门,将合金制的楼梯缓缓放下。船上一众人沿着楼梯下船,岸上众人仔细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大一小二人。那高大的人影自然是斯图尔德公爵,他正搂着身边那个少女的肩膀。而那少女正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身上披着一条精美的裘皮大衣,很明显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二人一步步向前,而身后的卫队也很快跟了上来,在两侧站成标准保护队形与二人一同前行。 “公爵阁下,欢迎您来到呈云帝国。”站在最前方的州长向公爵行礼,公爵点点头还礼道:“几年未到呈云帝国,这里的热情还是丝毫未减啊。” 州长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对于帝国上下许多人来说,您已经是呈云和凯尔德两国之间友谊的象征了。” 公爵微微一笑,接着又看了一眼身边昏昏欲睡的女儿,便直入主题道:“现在已是深夜,我们就不多做叨扰了。况且我这女儿明日还要到帝都入学,今夜也不宜耽搁太久了。 ”州长自然明白公爵的意思,立刻回答道:“是啊,夜已深了,您明天在帝都还有要事,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车辆已经备好,这是我们为您家千金特意修改过的专车,只有轻微的颠簸。”不得不说,呈云方面确实下了功夫,连公爵女儿体弱的消息都打探到了,还专门为此改进了车辆。 公爵闻言也是微微点头道:“诸位有心了。过两日我回到晋海再与各位把酒言欢。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登上呈云方面早已备好的车辆。两侧站着的呈云士兵纷纷行礼目送。刚坐上车,女孩就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公爵坐在她身边,向诸位官员道别。车队启程,向着晋海的火车站驶去。为公爵准备的专列正在车站等候,准备启程前往帝都。 夜风轻抚,少女的发丝随风飘扬。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像是做了个美梦。 …… 穿过这片森林,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点缀着零星花朵的平原,黄绿色的野草占领了所有地方。不远处,那高大的灰色城墙已经映入眼帘。那便是这片土地上几任王朝的都城——帝都云安。它是抵御过数次蛮族侵略的战场,它是皇权的象征,它是大陆东方两百年霸权的证明。而现在,它已近在眼前。 曜辰明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重新来到车厢中间的桌椅处站着。陈岩俊正在准备一会儿要上交的报告,他准备先趁着在帝都的机会直接将这设计图交上去。曜辰明看到那张图纸,心中复杂的思绪又要涌出。他索性不再去想,专心致志的欣赏窗外的风景。 二十分钟后,专列终于开始减速,即将驶入帝都车站。曜辰明看着窗外,列车竟是直接驶入了城墙之内!原来帝都的车站就建在城中,而城墙之上也专门开了个大口以供列车通过。很快,列车便缓缓停下。等车辆停稳之后,早已赶来的乘务员已经站在门口为二人打开了车门。曜辰明和陈岩俊下了车,便看见了帝都方面赶来迎接的一些人。学院为每个地点的考官和学生都分别准备了车辆。拿到车钥匙,陈岩俊便带着曜辰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辆车。坐上车后,陈岩俊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将报告誊抄好几份,这些要分别交给帝国设计院、内阁和学院方面。曜辰明也不急,便利用这时间观察起周围来。 帝都车站的样貌显然与东海不同,东海的车站要为工业原料的装卸服务,而帝都却有两个车站,一个负责客运的起始与抵达,另一个则是负责货运的。而现在曜辰明所在的车站显然是前者。就算忽略那向前于木柱之上的鎏金纹路,车站上方蓝晶石制成的带着蓝色的透明穹顶也会将人的目光牢牢吸引。至于停车场之类的配套设施也是一应俱全。仅看这一处地方,就足以看出帝都繁荣的一角。 很快,陈岩俊便誊抄完毕,发动车辆。曜辰明开口问道:“陈考官,我们先去哪里?”陈岩俊思考一番道:“我们先去内阁在外城中的办事处,让他们带我们进内城。”其实以学院的名头,进入内城算不得什么难事,不过和办事处的人一同进城能少上许多麻烦。车子在帝都的道路上疾驰,向着外城的内阁办事处驶去。 …… 第20章 初见新天 “父亲,您真的要带我去见呈云帝国的皇帝陛下吗?”少女对着镜子打理好了她的一头银发。镜子将少女的美丽精准的还原,她的脸上并无任何红妆粉黛,也许是任何妆容都会破坏这美丽的缘故。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少女的脸色始终不见红润,皮肤显得有些苍白。她的身材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太过纤细,这正是病魔留下的痕迹。不过这样的身姿也多了些娇弱的柔美,在东方的文化中更惹人怜爱。斯图尔德公爵站在女儿身后笑道:“没事,奥莉菲亚。你去朝堂之上一句话都不说也是可以的。你在朝堂上出现是有很大意义的,因为这样,呈云方面才会明白你的身份,给你更多暗中的保护。我不能一直待在呈云,而我留下的那些保护你的人在这个庞大的帝国中完全不够。所以我需要呈云朝廷的支持……” 凯尔德帝国的一位公爵将自己的女儿送来呈云留学,这件事对于呈云帝国来说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了。有了呈云朝廷的保护,女儿在这里会安全不少。想到这里,公爵多少松了口气。 听父亲这样解释,奥莉菲亚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点头道:“我明白了,父亲。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车队从外城驶入内城,而到了皇城城门之下,便只有公爵和奥莉菲亚所乘的车辆能够继续入内。车子开到皇宫正殿之前,不少车辆停在此处。当然,只有身份地位够高的人才能将自己的载具开进皇城,停放于此。车辆停下,负责接引的官员已经在此等候。官员对两人行礼道:“请二位跟我来。陛下刚刚上完早朝,正在殿中等候二位。”公爵点头道:“可不能让陛下久等。我们这就赶去。”言罢,三人便向正殿行去。 奥莉菲亚还是有些紧张,她趁着父亲不注意,悄悄地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很快,三人便走到了大殿门口。官员走进殿中禀报,没过多久就听见官员朗声道:“宣凯尔德帝国斯图尔德公爵及其女进殿参见。”公爵拍拍女儿的肩膀,两人并肩走进殿内。 大殿正中那尊贵的圣皇椅上,呈云帝国的皇帝正端坐其上。这就是统治着这个当今世界霸主的帝国的男人,他已经老了,无论是那日渐增长的白发还是无法遮掩的皱纹,都证明了他已经日暮西山。可没有人敢小觑他的威严,人们只知道他在觉醒中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但并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因为呈云帝国的强盛让这位君主没有出手的机会。现在,亚伦·斯图尔德和他的女儿奥莉菲亚·斯图尔德就站在这个人面前。 地位崇高的公爵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他低下头开口道:“亚伦·斯图尔德拜见陛下。”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最好结果。若是像呈云帝国百官一样行跪拜礼,自己便有失身份,不妥。而若是在这个世界霸主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面前只是站着行礼,那自己未免太过狂妄。只有这个礼数做到了两全其美。一旁的奥莉菲亚也和父亲一样单膝跪地,但却沉默着一言未发。 “哈哈哈,亚伦先生,快请起。你都来了呈云这么多次了,我可不把你当成外人了。还有这小姑娘,你也快起来吧。”老皇帝笑着对面前的两人说着。 闻言,公爵这才将女儿拉着一同站起来,同样笑着开口道:“陛下,我知道您不在意这些。但必要的礼仪正是我向您表达尊重的方式,我相信真诚与尊重能让我们个人与两个帝国的友谊长存。” “好啊,亚伦先生。几年未见,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旁边这位便是你的女儿?”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皇帝还是要象征性的询问一番。此时,奥莉菲亚便在这合适的时候开口道:“陛下,我叫奥莉菲亚·斯图尔德。” 言多必失,奥莉菲亚只需要说出自己的姓氏便算是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公爵这时接着开口道:“是啊,陛下。这就是我的女儿,此次我来呈云,正是为了让她在呈云帝国高等学院留学。” 听到奥莉菲亚是用流利的呈云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等到公爵说完,他便开口道:“奥莉菲亚……小姐,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将呈云语说得这么好,若不是你的容貌尽显凯尔德特有的美丽,我可能都会把你当成呈云人了。”不得不说,呈云皇帝对于凯尔德文化了解颇深,单从这称呼就足见端倪。 “陛下,我从小就很喜欢呈云文化,决定来呈云留学之后我就学习了呈云语。也许我会在呈云生活很长时间……”奥莉菲亚冰雪聪明,瞬间便抓住了机会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好,好。只要你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呈云也可以。你放心,只要你在呈云一天,我便会派专人全力保护你的安全。”皇帝当然明白公爵的来意,因此这话看似是对奥莉菲亚的回答,实际上他是对着公爵说的。 “谢陛下。”父女二人几乎同时答道。 最主要的事情已经商议完毕,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皇帝邀请斯图尔德公爵参加皇室狩猎,公爵欣然答应。皇帝也亲自向学院下达了谕令,让学院负责将奥莉菲亚的入学和安保安排妥当。再闲聊一阵,公爵和奥莉菲亚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大殿。 车辆发动,继续向着北方驶去。他们是从南边进入的皇城,按理说也应该从南边出去,再绕行去北城门出城前往学院。不过皇帝给了他们特别通行权,让他们可以在皇城中穿行。 坐在车上,奥莉菲亚终于有了些闲暇时间去看看这异国的天空。天空还是那熟悉的淡紫色,在温柔而梦幻的颜色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每个赛瓦因人类的脑海之中。“在这里,我会认识什么样的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我到底……能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好奇与期待本应该填满少女的心,可偏偏一丝恐惧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来。“还是说,在我得到自由之前,这命运带给我的伤痛与折磨就会先将我处死?” …… 汇报的过程十分顺利。曜辰明的设计过于出色,就连内阁的官员都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巨大价值。帝国设计院的那些设计师则更为夸张,有的看完之后就嚷嚷着要面见皇帝,有的直接要把曜辰明留到设计院成为设计师。曜辰明只能无奈地拒绝,但迫于压力,还是答应自己有时间就回来转转。此言一出,那些看着他流口水的设计师们总算是喜笑颜开,稍微收敛了一些。办完这些事,曜辰明和陈岩俊就直接去了学院。 坐落在山谷中的学院不愧为皇帝亲自下令修建的现代建筑,既有宏伟美观、大气磅礴的外表,也有科技与法力结合所成的最新成果之内核。陈岩俊赶去给学员汇报关于赫连擎和曜辰明设计图的事情,曜辰明便自己去游览校园。 走到不同的地方,都有助教和管理员前来引导。很快,曜辰明便被分配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是舒适的单间,各种用品一应俱全。而学院食堂则是请来了天南海北的顶级厨师满足不同人的口味。其他区域则暂时还未开放,曜辰明只能听听介绍。比如用于教学武术和冷兵器技法的道场、用于枪支射击测试的靶场、为个人提供物品与法器设计的设计部,以及负责制造这些私人订制物品的工造所。至于教室、操场和各种测试场地自然不必多说。值得一提的是,校内专门搭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演武场,平时学院中安排的比斗就在这里进行,此外这里还为想要通过武力解决矛盾争端的人提供免费的场地服务。 “不愧是以帝国之名建设的学院,真是厉害啊。”游览一圈,曜辰明也感慨不已。现在他闲来无事,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正是学院的主楼大门之前,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学院的大门。曜辰明刚刚在学院里绕了一圈,所以现在正好回到这个地方。 “想想这几年在这学院里都要干什么吧。第一目标当然是提升修为,同时留意移动与飞行方面的法术,不能忘了本心。第二目标则是学习知识,能再找个师傅就很不错,这方面我应该有些本事……”想到这里,曜辰明也是会心一笑。这时,不远处传来车辆停下的声音,随后是一阵交谈。再过一会儿,几个人便从大门中走了进来。其中两个高大的男人显然是外国面孔,大概是凯尔德人?曜辰明用他在书上看到的对世界各国人的描述作出了判断。另外一个女人倒是纯正的呈云帝国人,好像还是学院的人?一直在做介绍。至于他们围着的那个人……曜辰明看着那个长着一头银发的少女,嘴里喃喃道:“这是哪家大小姐啊,阵仗这么大。漂亮是挺漂亮的,不过她看上去身体不太好啊……还有,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会有银白色的头发吧……总不能是个驻颜有方的七八十岁老人?” 曜辰明胡思乱想之间,几人已从他身旁走过。“行了,不在意这些了。咦?那是……”曜辰明抬头一看,淡紫色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很多粉色的云,最奇怪的是它们还在不断的转圈、涌动,那样快的速度简直如同有生命一样。“这是书上记载的赛瓦因天气现象之一的春霭?可现在是末夏,怎么会有晚春时分的天象呢?” 疑惑之时,那粉色的云团中骤然冲出一头巨兽。它是如此巨大,即使身在高空也能看见它完整的轮廓。巨大的羽翼冲散云层,它在空中自由的翱翔,上下返飞,滑翔,然后急速上升。它是这样的自由,因为它强大。这世界上没有能在天空中威胁到它的天敌,所以它便可以纵情翱翔,享受这美丽的天空。曜辰明看得如痴如醉,他也想长出翅膀,像这高傲的清宇巨鹰一般在天空中遨游——去向自己向往的远方,看那些难得一见的风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是作为原本的人类,这些想法便只能止步于幻想。在科技进步之前,这样的梦无法实现。可现在,伟大的觉醒赐予这智慧之灵一场进化,在这壮美的赛瓦因星上,人人皆可以意志获得伟力,去追寻心中所思所想。不要止步不前,那广阔的天地之间还有无数惊才绝景等你遇见。 在那巨鹰扇动的羽翼下,粉色的云霭随风消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少年在此刻终于初见新天。 (第一卷 完) 天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这之中最为神奇瑰丽的,非生命莫属。从水下的第一个生命开始的进化让这个世界遍布生机,而最终却只有一种生活在陆地上的生命凭借自己的智慧建立了璀璨的文明,成为了食物链顶端的种族,这就是人类。 随着文明的发展,有一些人去到了自然中某些危险的角落。他们见证了自然的伟力,他们亲眼目睹了赛瓦因星上仍可见踪迹的各种巨兽——天空中的巨鹰,密林中的狂蟒,深海里的巨鲸,还有人说自己曾见过传说中的巨龙……人类个体在这些生物面前就像是蚂蚁一般。感慨之余,很多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生物也有智慧,可它们的智慧为何无法达到人类的地步? 有人得出了答案——因为人类会问。 早在居住在洞穴中的时候,他们就会问如何生火。天上打雷闪电,劈到了树枝,就点起了火。他们得知了答案,把火带回洞穴,可火过了一会儿就灭了。温暖和光明不见了,他们很失望,心中又有了疑问:怎么让火一直燃烧着?他们观察,发现火能点燃木头。于是他们就找来了木头,扔在火堆里。火焰熊熊燃烧,他们知道了只有给火种加木头,火就会一直燃烧。他们派人在夜里守着火堆,为火堆中添上木头。人开始渐渐地依靠火,吃火烤熟的事物,用火来驱赶猛兽。人们习惯了有火的生活,可有一天,火却因为意外而熄灭了。他们想要再去寻找被闪电劈到着火的树枝,可等了很久都没有遇到。所以,人心中又生出了新的问题:除了打雷闪电,火还能从哪里来? 他们知道火燃烧需要木头,所以他们就开始尝试用木头生火。有一天,一个人用两块木头在一起摩擦。很久之后,他看到了熟悉的焦黑与白烟,火焰升腾了起来。人们重新拥有了火焰,他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生火的人给了他们答案。从此,人知道了该怎么生火。 这就是问的力量。因为有了问题,所以人会去寻找答案,有时甚至变成了一问接一问,环环相扣,追寻着终极的答案。而其他强大的巨兽或许也有智慧,但它们不会这样发问,不会这样探索,也就自然没有成为真正拥有智慧的种族,没有发展出文明。 古往今来,人类的问题太多太多。可有些问题始终无解。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及到世界的终极——比如生命的意义,比如天地的起源,比如时间的流逝……人类中的智者也被这些问题困扰,当无人能回答问题时,这些人就会抬起头,望向那美丽的淡紫色天空。 他们要问天。 云龙山的山顶之上此刻正下着绵绵细雨。站在山顶望向阴沉晦暗的天空,难免会感到一种压抑,就像这天触手可及,广阔的天地似乎也狭窄了几分。雨中的山顶本应无人,但那一抹白却和谐的出现在了那里。那是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他站在雨中,站在山顶,站在天地之间。他的身周有一层透明的幕布,将细雨全部挡住,白衣之上滴雨不沾。 “这天地,究竟为何会诞生出人这种生命?”男人在雨中自语着。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明明是说出了话语,听起来却像是自然中的风雨之声。他似乎已经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他的言语也像是天地的音律——这是自然的声音,真正的天籁。 “那人,又该如何对待这天地呢?”说完这句话,山顶的细雨陡然一变,倾盆暴雨从乌云中泼洒而下。男人在提问,可他周围并没有人。也许,他问的根本不是人。他在问天,而天无法以言语回应。强大的意志与法力引动着天象的变化,这是否是天的回答? 沉默片刻,男人撤去法力障壁,让暴雨浇在自己的身上。滴雨不沾的白衣瞬间湿透,而男人身上的带着的一丝仙气也在淋雨后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不过,淋过雨的他仿佛与这天地更为和谐,几乎要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呵呵,我懂了。天地可真是自私,你是否不愿接受这个智慧的种族?好,那我偏要你给我回答。你不回答,我便成为这天地,自己来找这答案!” 男人仰面向天,冰冷的雨水并不言语。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疯狂的境地,成为天地?这只是痴心妄想。哪怕是对于修行者也是一样。 男人看着自己的脚下,那里有一个雨水积成的小水坑。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熟悉而又陌生。 他忽然静止在了原地,不是因为某些涌现的回忆,而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我到底是为何而追寻?” 远离人世,游历山川,追寻天道。 不为人知,悠然自得,状若疯癫。 求道者?修行者? 还是单纯的一条丧家之犬? “我到底为何要问这天?只是因为我曾经经历的伤痛和屈辱?只是因为我的懦弱吗?” “我问天,问的其实是人。只不过人不回答,天也不回答。” “对于这天地来说,智慧不重要,情感也不重要。发展变化,循环往复。这些都不是什么意志,而是规律。不知谁设定的这规律,万事万物就要按照它来运转。” “可我要是不喜欢这规律呢?” “人世不容我,我便来到自然之中。可这自然,却让我感到有些无趣。我问天而天不答,那我若为天,天问是否有解?” 没有回应,有的只是继续落下的暴雨。 沉默着,男子笑了笑,迈着沉稳的步子下了山。 他该回去扫地了。 男子离去,山顶的暴雨就立刻化为的风雪,而山顶的积水也瞬间凝结成冰。这才是自然该有的样子,刚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影响。他的意志,能将自然规律改变。 人可问天,人可为天。 第1章 继承皇位 罗斯特瓦伦帝国的首都罗瓦尼城中,人们最熟悉的地方共有三处。有趣的是,这三处地方是紧挨在一起的。你只需要来到神谕广场,便能一眼看遍整个罗斯特瓦伦帝国的权力中心。位于广场中后方的是有着最悠久历史的皇宫,这是帝国世俗权力巅峰的皇帝居住生活的地方。而广场的两侧则是两座宏伟通天的高塔,这是全能之神艾塔的信徒们按照神启建造的双子通天塔,两座塔中分别是悯神教东西两大教派的总部。几乎每个罗斯特瓦伦人都信教,不过他们对神的教义有着不同的解释。尽管如此,两大教派的信徒都是神之光辉下亲如一家的兄弟姐妹。而最后也是最低矮的方形建筑则是两百年前那场战争催生的产物——决定国家经济发展政策的帝国议会。而在这建筑的顶层,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桌前。他在等一个确切的消息,一个会让他感到烦躁与气愤的消息。 “咚咚咚——”令人解脱的敲门声响起,男人带着烦躁的低声喝道:“进来。” 一个青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男人皱着的眉头,他脸上闪过一丝恐慌,不过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他向男人行礼,跟着便说道:“鲍威尔先生,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陛下已经决定了传位给大皇子殿下了。登基大典就在今日举行!” “什么?”杰森·鲍威尔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咆哮着站起身来,抓起身前办公桌上的花瓶摔得粉碎道:“这是无耻的欺骗,这是可耻的背叛!皇帝已经可以连二百年前的《圣权盟约》都不遵守了吗?”杰森的愤怒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是整个罗斯特瓦伦帝国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帝国议会的现任议长,可他居然要在新的皇帝举行登基仪式的当天才知道新的皇帝是谁。皇宫方面对他这种程度的隐瞒,无异于一种侮辱,可最关键的是他并没有反制的手段。 杰森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大约一个月前,自己安插进皇宫的人手忽然被一个接一个的排除掉。最初他还以为这只是皇帝发现了一些做得过火的人,将他们逐出皇宫给自己一些警告。不过三天过后,皇宫中已经没有一个属于帝国议会方面的人了。他紧急调遣了自己手下的情报人员试图查明真相,可却被防备严密的皇宫搞得束手无策。三天前,皇帝宣布自己即将传位,可他并没有宣布自己将传位给谁。得知消息的杰森赶忙派人调查,可结果却一无所获。皇宫就像变成了一块密不透风的高墙,里面的消息一点也不会泄露出来。所以直到现在,在皇宫方面主动放出消息后,他才知道了继承人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大儿子。 罗斯特瓦伦帝国的皇位传承与凯尔德帝国和呈云帝国并不相同,采取的是禅让制。皇帝有责任在其在位之时挑选贤能之人加以培养,并在自己死前传位给继承人,以此保证皇帝贤能,帝国永昌。不过这制度并未规定皇帝不能传位给自己的子嗣。毕竟皇子也很有可能成为贤明之君,若是一味的避免任人唯亲的嫌疑,肯定会因小失大。因此,许多任君主也会选择培养自己的子嗣,让他们获得继承皇位的资格。罗斯特瓦伦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个家族接连出现五位君主,治理帝国百年的情况。 但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继承人选拔仪式完全在隐秘之中进行,最后的结果是选出了当今皇帝十四岁的皇子继承皇位……之前议会方面所支持的继承人现在渺无音信,而他更是现在才得知新皇即将继位的消息。杰森除了感到气愤外,一阵接一阵的恐慌也不断涌上心头。帝国议会方面试图将皇宫方面的政治权力掌握在手中,可皇帝却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的布置……若是处理不好,帝国议会掌握的经济大权也可能被皇宫方面反吞回去。一阵思想斗争之后,杰森面色铁青的对那青年男子说:“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以议会之名为新皇献上。”议会的计划已经失败,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只剩下了如何挽回损失。 “是,先生。”男子点头行礼,随后迅速地走出了房间,将房门重新关上。 杰森沉默的看着紧闭的木门。屋内一片死寂。好像过了很久,杰森终于叹息一声道:“和经历一千五百多年风雨的皇权来说,议会还是太年轻了啊。” …… 上午,皇帝正式下达了自己的谕令,宣布将继承皇位的人是帝国的大皇子,并将于正午时分举行登基大典。经过法术扩音的谕令传播到几乎整座罗瓦尼城中,几乎所有工厂都同时宣布停工,民众也开始向神谕广场涌去。他们都要见证这件大事,在神的指引下,新皇将开始他对帝国的统治。 若要评选这颗星球上最宏伟的建筑,那么罗斯特瓦伦的皇宫一定能成为很多人的选择。那些琉璃与宝石,还有巨大的白玉石板勾勒出这些建筑的色彩与温润的触感,而象征着皇帝的神圣之鹰徽记也随处可见。各个宫殿之间有在空中横跨的廊桥,还有喷泉瀑布和空中花园的景观点缀其中,可谓美不胜收。而皇宫正中央的高塔——这是皇宫主殿这栋建筑的一部分,也是神谕广场上最高的建筑。只要这样的态势还保持一天,就说明罗斯特瓦伦的皇权依旧是三权中最高的那一项。至于这样的局势还会保持多久,大家都不清楚。也许只有全能的艾塔才能预知未来吧。 高塔之上,有一个向外延展的平台。细看这平台之上,竟是有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池边生长着花草,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飞鸟停靠到了池边,似乎想寻找一些事物。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拨了拨水,激起的水花便吓跑了胆小的鸟儿。一声轻笑随之传来。原来这温泉池中有一位少年正在池中泡着,且看他面如冠玉,一头金发散漫地垂在耳边,那双眼如幽蓝的泉水一般,时显深邃,但更多的是温柔与无限的光明。他周身流转着金蓝色的灿光,光圈射入水中,与阳光一同令池水变得澄澈。这光芒并非他刻意发散,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自动出现。少年从池水中站起,也将自己那健壮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他刚想走出池中,却看见周围防护法阵的光幕一阵回荡,随后,一个身着白色便服的老人便走了进来,笑着对他说:“阿伦,你该去准备准备了。”少年的心绪一阵恍惚,有一瞬间,他以为那个身着白衣的人会告诉自己他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当他仔细看清那白衣之上繁复精致的金纹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现今罗斯特瓦伦的皇帝,而自己就是那个即将继承帝位的人——伊缪·索尔思。 “当然,父皇。我这就去准备。”伊缪从池中走出,伸手将不远处的浴巾招来,随意裹在身上。他平稳的踏在光滑的石板上,一步步的离开身后的温泉池。 老皇帝看着儿子的背影,他终于可以登临这至高的皇位,他应该开心的,自己也一样。可为什么……那喜悦只是一闪而逝?“这是神的旨意,神不会有错。伟大的艾塔,请您保佑我的儿子,让他能带领罗斯特瓦伦安然度过乱世的风暴。”一生只是浅信徒的老皇帝此刻向神明深沉地祈愿,他希望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 皇帝? 我从来不想成为皇帝。比起华贵的宫殿与至高的权力,我更喜欢这热闹的罗瓦尼城和大地上无穷无尽的美景。可父亲并不希望我这样。他从小就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觉醒了很强的能力,也在治国方面有些才能。父亲很高兴,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我的名字不再是伊缪·索尔思,而是变成了罗斯特瓦伦皇帝。人们为了表达敬畏不可直呼我的姓名,而我会因此失去自我的一部分。 我曾经怀疑过,甚至有过反抗的心思。直到三个月前,父皇带我秘密前往了双子通天塔的西塔,在那里,两位教皇使用自己生命力驱动神术向神明祈愿,询问帝国以后的命运。神自然降下了启示,而我成为了命运的关键点。我当上皇帝,才能让帝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避免亡国的命运。 责任加于双肩,我何时才能担起如此沉重? 将散乱的头发梳的顺展,将向往平凡的心葬于黑暗。穿上皇帝的华服,从此将生命交还帝国。 …… 伊缪走上平台出现在民众视野中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便从四面八方如海啸般袭来。自己的父皇……不,以后就是父亲了,他正站在自己侧身略微靠后的位置,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他并未开口说话,但伊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戴起父亲头上的皇冠,成为皇帝。 等到欢呼渐渐平息,现任皇帝希斯德里·索尔思终于在扩音法术中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我亲爱的子民们,罗斯特瓦伦大地上生活的人民们,伟大的全能之神艾塔的信徒们,欢迎你们前来见证这宏伟而庄严的仪式。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帝国一千五百年经久不衰的关键便在于地位的禅让。作为罗斯特瓦伦第67任皇帝,我也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在有生之年找到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并将皇位禅让给他。经过历年的考察,我找到了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并决定在今天传位给他。他就是我的儿子,伊缪·索尔思。 不过,新任皇帝有个特殊之处。他继承皇位,不单单是符合继承人的标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是两位教皇向伟大的艾塔祈求之后得到的答案,是神明钦定的救世之君!” 老皇帝用高昂澎湃的声音说出这震撼人心的话语,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人民只是感到开心,他们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可某些人,比如那些贵族和议会议员,却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他们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有的人甚至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祈求,他们只是担心皇帝将与教皇联手,将近些年来发展迅速的议会势力铲除。这便是信徒与商人之间的区别,至于老皇帝的言语究竟是阴谋还是真相,现在不必多谈。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自然会现于眼前。 “现在,请两位教皇前来,在神的见证下为新皇加冕!” 两道耀眼的光芒应声而发。当人们再次睁开眼时,东西两座教皇塔的顶层各自散发出几道光束,随后,它们流动着前往皇宫高塔的平台。两条金色的悬空之桥在空中铺就,而在教会神圣唱诗班的吟诵歌唱中,两位教皇沐浴着圣洁的光芒走上光桥,向着高处的皇宫走去。他们的步伐随着圣歌的节奏而动,步调几乎完全一致。在这神圣的光芒下,不少民众都为这神迹动容,忍不住一同唱出圣歌。他们感叹于神的伟力,他们期待在神的光芒下,新的君主能让罗斯特瓦伦繁荣永昌。 后世的史书这样记载了继位的过程: “宏大的音浪中,两位教皇终于走上了平台。伊缪周身的金蓝色光芒一接触到两位教皇的神术,顿时散发出一道光束直冲云霄。在这异象之中,两位教皇一人一边的轻轻摘下老皇帝头上的皇冠。伊缪那美丽的眼中映着失去了皇冠的父亲,各种复杂的思绪也交织混杂。而年迈的希斯德里只是微笑着鼓励自己的孩子。两位教皇将皇冠戴上伊缪的头顶,又分别亲吻他的双手。此刻,伊缪成为了罗斯特瓦伦新的皇帝。他转过身,面对眼前如潮水般欢呼涌动的人民,眼中流下两滴清泪。” …… 第2章 迟到 “我的这方世界到底是精神中的具象,还是隐藏在某个不为人知之地的世外桃源?这里允许生命的存在,那……人呢?”如今已变得生机勃勃的荒原上,曜辰明正在来回踱步,思考着关于自己能力的问题。 自从能自由进出精神世界,曜辰明每晚便会在修行时来到这里。身体修行提高法力的同时,精神可以继续思考问题。不过精神也会疲惫,所以他又想出了新的方法——在精神世界中睡觉。现在他刚刚睡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 自己的能力无疑为修行提供了很大便利,但他并不满足于现状,而是想要更大程度的开发自己的能力,从而弄清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不过之前的教训让他明白了不能随意尝试,所以他只能先做思考。 “验证这里究竟是不是物质世界……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构成这世界中的一切都需要能量,我便能推测出这绝非完全的精神世界。至于能不能有人存在,我认为只要能量充足,一切都能被复现出来。只是这个被复现出来的人若只是没有自主意识,只能由我操控的傀儡,那耗费的能量并不会很多。但如果他(她)有独立的思维和意识,能够通过自己的行为对这个世界产生一定范围的影响的话,那需要的能量将会极速上升,并且可能对精神力量也有所需求……” 结合之前构建世界的经验,曜辰明很快便得出了自己的推论。抬头一看,昼夜却是更替了一轮。“这精神世界内的时间流动更是怪异,不但不受我控制,就连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比例都不是固定的比值,而是在不断变化……看来只能等我实力增长后再好好研究了。对了,我看看现在外面几点了。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得准备准备……”想到这里,曜辰明便主动离开精神世界,回到现实之中。 刚刚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就让曜辰明迅速闭上眼睛。“等等,阳光……”曜辰明赶紧睁眼看向宿舍中的钟表,上午8:07……“操,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之后,曜辰明急忙施展浮空御物法术将学校制服和要带的书本纸笔准备好,然后运起所有移动法术飞奔出门。 走廊、宿舍楼大门、学院主楼一层……终于,曜辰明找到了自己的教室,不过教室的门此刻紧闭着。看见这景象,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过,曜辰明很快便调整过来,轻轻的敲门道:“学院一级生曜辰明前来报到。” 话音刚落,教室前门砰的一声打开,台上的女老师看了曜辰明一眼,又看了看手里那张纸,沉默片刻之后道:“自己去找座位坐下吧。今天迟到十分钟,记过一次。” “啊?这就完了?”曜辰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曜辰明走进教室,环顾四周,所有的座椅都有了归属,而这些桌椅上坐着的学生们也都在看着他。“怎么又是这种既视感,两人一组的同桌,简直跟地球上一模一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嗯,最后一排好像还有空位置……”曜辰明发现了教室中仅剩的座位,便径自走向最后一排。 因为课程已经开始,所以曜辰明的速度相当快。转眼间,他就坐到了最后一排那个座位上。整个教室本就只剩两个空位置,曜辰明现在坐下,就只有他旁边的位置没人了。“我能一个人坐吗?真的太好了,这样平时做不少事都方便了。” 见曜辰明坐下,台上的女老师正欲接着讲话,却听到敲门声又不合时宜的响起。这次她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平淡的说:“进来。”教室前门被推开,随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学院一级生,星栖,前来报到。”女老师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骤然一缓,轻叹一声道:“下次尽量不要来迟了。去找地方坐下吧。” “我去,这不是昨天见的那个大小姐吗?她的呈云语这么好,难道真是呈云人?可她这外貌和昨天身边那两个凯尔德人又该怎么解释?”看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居然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少女,曜辰明心中顿感疑惑。教室里几乎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被这独特的少女吸引,这不能怪他们没有定力,实在是少女的言语与外貌太不相称。 议论声渐渐响起,许多人都开始猜测少女的来历。但星栖本人却对此不闻不问,她只是略微扫视整个教室,然后找到了教室中唯一一个有空位的地方。接着,她便迈步向那位置走去。 “嘶……老师居然一点处罚都没给,来头真是不小啊。她现在……好像只能坐我旁边了?”刚刚以为自己喜提单桌的曜辰明如今却要面对和一个身份神秘且背景不浅的少女待在一起的情况,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唉,希望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吧……”曜辰明心中默念着。 星栖来到最后一排,只是和曜辰明对视片刻,便一言不发的在位置上坐下。曜辰明还是有点郁闷的,不过更多的是庆幸。没有交际,就代表着没有麻烦。只是刚才看向星栖双眼时,那双在淡紫与蔚蓝之间流转的眼眸令曜辰明有片刻失神。修行多年精神的曜辰明知道这是她拥有远超自己的精神力量造成的现象,心中有些惊骇。要知道,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开始精神方面的修行——原因便是用不上。是的,精神力量的增加不会直接转换为修为和战力。比起费时费力的修行精神,提高修为和学习法术显然更实在。暗潮涌动之下,官府和各大家族、公司都需要强大战力来保证自身利益,所以对战力的渴求永远是第一位的。曜辰明的精神力量已经远超同龄人,可在星栖面前却宛如泥牛入海,根本无从比较。 “这样恐怖的精神力量,修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我还是少招惹她吧。”曜辰明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接下来,我就将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不只是为了迟到的两位,更是叮嘱你们在座的各位牢牢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我们这一级一共招收了98名学生,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帝国的栋梁之材。” 见有些学生还在走神,台上的女老师敲了敲讲桌,将众学生的注意力唤回,接着开口道:“你们来到这个学校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功名或是财富,或者是修为、学识……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能在学院中虚心求教、认真钻研、刻苦练功,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目前,学院为你们提供了两条学习道路,一条是提高修为与战斗力,成为拥有强大武力的强者。而这样的强者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朝廷会给予你们相当优渥的待遇,但不会强制你们为官府效力。不过另一条路线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设计,若你真的有天赋才情,那你的待遇肯定远超一般的强者。一个有价值的设计可能会让你余生享尽荣华富贵。但你若只是庸才,那就只能给设计院的设计师们打下手换取些微不足道的薪资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兼修,不过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你就要好好掂量了。在校的第一年,你们将接受统一的教学活动。在这一年结束后,你便要选择自己的主修方向。四年后,你们将初步进入各自的岗位进行试业,维持半工半学的状态直到两年后正式毕业。这就是你们未来六年需要做的事。” 三言两语间,女老师已经把学院六年的安排全盘托出。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已经听了一遍,但他们仍旧聚精会神。曜辰明闻言,亦是定下了自己的目标:以修行为主,增强自身战力;借设计换取修行资源。这便是曜辰明达成自己目的最简单高效的方式。 “关于这件事,我就不多废话了,有一年时间留给你们思考呢。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王,你们叫我王老师就好。我现在临时担任你们的修行课老师——在你们拜师之后,修行时就是跟着你们师傅了。”王老师简单的介绍了自己,而曜辰明也留意到了她话中的“拜师”二字,不禁心想:“这地方果然还是要拜师的,师傅临行前没叮嘱错啊。到时候可得好好选择……” 曜辰明思考之间,王老师已经再度开口道:“第一节课,我自然是要告诉你们有关修行的知识。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偏远地区,关于修为的知识还相当浅薄。第一节课,我要让你们完全忘记过去的经验,学习这无数高人在修行中总结出的知识。” 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这女老师竟然让所有学生从头学起。曜辰明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可他旁边的星栖却只是瞟了他一眼,心中暗想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认真?看来呈云帝国的小说不能轻信啊。” 第3章 七大境界 “要进入修行世界,我们要先从修行的概念讲起:命之石,人体的器官之一,和心肝胃脾肾这些器官同属一类。人体器官各司其职,命之石也不例外。它是储存能量和使用能量的器官。这结论并非推断,而是对觉醒之日那无上意志言语的总结。”王老师先从这点讲起,台下的学生们纷纷点头。这都是大家熟知的东西。 “人类的觉醒源于天赐,而意志是决定能力强大与否的关键。觉醒之时的能力与修为之间并无直接关系,有人一觉醒就有着强大修为,但他的能力却只能用来给饭菜增添香气。”说到这里,教室中便传来几声轻笑。不过大多数人都继续认真听着。 “不过,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长,正是因为我们拥有无边智慧与创造力。无上意志给予我们启示,让我们在神话传说和文学创作中获取修行的灵感。于是,万千修行者或在典籍中研究,或依靠自身创造与生活经验,创造出了以后天之创作弥补能力不足的法术。从最基础的功能法术到翻云覆雨的恐怖攻击,都是能量运用的方式,也是修行者提升战力的主要方式。” 王老师说完这些,不少学生已明白修为和法术的关系。修为代表着可使用能量的多少,而法术则是利用能量的方式。 “法术虽强,可绝大多数法术都是需要到达一定修为才能使用。哪怕是设计方面,有了修为和精神方面的提升也能事半功倍。所以,提升修为是相当重要的。你们谁还不知道呈云帝国最新的官方修为境界划分,举手示意一下。” “新的境界划分?确实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远程传讯的手段,凌海这样不在铁路附近的城市自然无法了解到帝都新的研究成果。曜辰明老老实实地举起了手,环视一圈,举手示意的大概有三十余人。自己的同桌星栖倒是没有举起手,看来是早就知道了。 王老师环顾教室,对学生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接着她便点头开口道:“没有了解过的各位一定要更加专注的听我讲解。只有理解了修行境界,之后修行进步才能顺风顺水。过去,我们只是将不同境界按数字划分,那时大家对修行境界的理解不深,也没有多少人潜心研究。不过现在,境界的划分已经有了更明确的答案。现在我们能窥探到的境界一共有七个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为:集气、聚能、修身、掌控、变化、法则、天命。” 仅仅是简单的名称按理来说无法让人理解,可此时的曜辰明思绪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将要取得某些顿悟,却始终差了一步。这感觉对曜辰明来说绝不好受。不过此时他也不能因此失落,继续聆听老师的讲解才是优选。 “这第一等修为集气,是修行之始,千里之行的第一步。在这个境界,人要通过命之石吸收能量,化为己用。集气境界没有门槛,只要做出‘吸纳天地间能量进入命之石内’这一行为,就算是达到了这一境界。只要沉心静气,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这便是集气境界。”王老师说完,地下的学生没有什么反应。这再正常不过,因为这境界太好达成,也并没有什么讲解的。 稍微停顿片刻,王老师接着开口道:“第二等修为聚能,就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的世界。要进入这一境界,我们需要借助‘修行法’来达成。这一境界的标志便是将自己从天地间吸纳进命之石能量通过修行法转换为特定的能量。比如一个人使用《离火》修行法将命之石中的能量转化为火属性的各种能量,那他就达到了聚能境界。相对应的,他使用火系法术也将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 说到二等修为,教室中的学生们都认真了许多。这个年龄的学生大都处于二等修为,对于这个境界的理解还算深刻。王老师又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了一句:“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我说完一段话后站起来提问。现在有人要提问吗?”几秒过去,并没有人起身提问。前两个境界大家的理解都相当清晰,没有疑问也是正常。 片刻过后,王老师接着开口道:“接下来便是第三等修为——修身。你们这些天南海北的天才们在这个年纪,最高也就是这个修为了。不过,关于修身境界的误解广泛存在于各个偏远地区,你们一定要认真听好。”王老师的表情相当严肃,一众学生也大都认真听讲,曜辰明也不例外。 虽然师傅张起身怀四等修为,可他对于修身境界的了解实在浅薄,他只知在一等二等修为时,人要修炼则必须把命之石置于体外。而到了三等,修行之时命之石则可以保持在体内,并且身体素质会提升不少。张起的理解只有表象而无原理,使得曜辰明对这一境界的了解只是一知半解,陷入瓶颈之中。如今他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讲。 “修身境界,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将命之石中的能量运用于提升身体素质的境界。这一点相当关键,也是你们中很多人过去没有理解的。命之石是身体的一部分,但它同样具有独立性。直到修身境界,命之石才算是真正的与身体相应,并以能量反哺身体。这一阶段的修行需要搭配各种能改善身体的草药,并让能量在体内顺着经脉血液流转。修行有成后,身体的力量、耐力、柔韧性都会有长足进步,最重要的一点是进过强化的身体也可以储存能量,比起原本只能在命之石中储备能量的聚能境界好了不知多少。” 听到王老师的讲解,曜辰明浑身一震,难以言喻的明悟之感在心中摇曳。“以能量改造身体,原来如此。怪不得修身境界难以突破,因为到了三等,改善自己的身体素质后,人就迎来了修行途中的一次‘进化’。”本就有三等修为的曜辰明一经提点便迅速领悟,眼前自是豁然开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两名学生先后提问,王老师也一一作答。等曜辰明回过神来,她已经开始讲解下一个境界了。 “第四等修为,掌控。这是对于能量运用的巨大进步,也是必须提升精神力量才能抵达的境界。掌控,掌控的便是命之石中的能量。一等修为的人用出浮空御物时,只能小心的控制物品从一个地方缓慢的飞向另一处;而若你有四等修为,掌控境界,那你便能同时操控几把铁剑在空中飞翔,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速度、力道攻杀对方,这便是境界的差距。修身境界讲究的是提升自己的身体,而掌控境界则是能让你对法术的理解和使用达到新的高度。掌控境界修行的关键便是精神力量,只要你的精神力量水平达到一定程度,在这个境界不会有丝毫瓶颈,进步一日万里;反之,若是精神力量迟迟无法提升,你便会一直卡在三等修为无法提升。” 讲完掌控境界,王老师照例停下等待提问的学生,不过这次却没有人提出疑问。想想也很好理解,自己未曾触碰到那样的境界,怎能提出有关的问题呢? 一片安静的教室中,星栖却是在心中暗想道:“这样一看,不同的修行体系中在某些地方也有共通之处。”想起自己学习的元素法术中划分的境界,星栖心中暗叹道:“但我学习的体系大多数境界还是与众不同,能从学院的课程中得到启发的地方很少。无论怎么说,这里肯定比家里好玩多了!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嘛……”她的思绪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我就继续讲解第五等修为,变化。变化境界,是最后一个相对好突破的境界。五等和六等之间的阻隔宛如天堑,拦住了无数修行者的进境之路。拥有五等修为,在世界各地都会得到尊重。现在,我便告诉你们这‘变化’境界如何突破。前面提到,聚能让你体内的能量固定在一个类型,这样体内的能量就会在你释放对应的法术时获得增幅。而变化境界的要求便是将自己体内的能量转化为其他类型的能量,让自己在释放和修行法属性不同的法术时获得相对应的增幅,这是其一;另外一点要求则是修行者必须将自己的能力开发出更多不同的用法。弱小的能量若是能被善用,也能发挥出相当大的效用。求变不一定要依靠外物,也可以仰仗己身。” 一席话说完,不少学生都陷入沉思之中。面对这些离他们相当遥远的境界,也许将这些话记住再慢慢钻研是合适的选择。 王老师等待片刻,依旧没有人提问。她看着台下,深吸一口气,接着满脸崇敬地开口道:“第六等修为,法则。这是目前世界上各强者们所达到的顶峰,也是真正强者与普通修行者的分水岭。要达到法则境界,修行者必须领悟和自身能力、修行法有关的天地法则,并运用这些规则提升自己的能力和修为。天地法则,用通俗语言来讲便是事物的运行规律。举个例子,水会从高处流向低处,这就是世界的运行规律之一。在座的各位都明白这一规律,可有人能从其中获得能力和修为的进步吗?” 听到这话,不少学生觉得荒谬至极。水往低处流,这简单的规律中怎么可能蕴含惊天动地的伟力?有的人皱眉思考,有的人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人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曜辰明脸上惊愕的表情和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会?从物理定律中得到力量。理解了物理定律就能获得力量?那掌握了更深刻物理知识的我怎会得不到那些力量呢?境界必须按部就班的提升吗?还是说……这个世界,不,这颗星球根本不是位于我所在的宇宙?”曜辰明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世界后并未验证某些重要的物理定律,大多数实验都因为缺乏器材和环境无法进行,而那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他又肤浅地认为“和地球上一至。”“看来以后要着手准备这些实验了……”曜辰明心中暗想。 教室中轻微的嘈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后是一片死寂。这些遥远的东西开始让学生们感觉不切实际,他们已经失了兴致,更不可能提出问题。沉默片刻后,王老师便开口解说有关最后一个境界的信息。 “第七等修为,天命。这是法则境界的强者所窥探到的风景,世上还没有一个人拥有此等伟力。正因为没有人达到,所以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都只是法则强者的猜测。他们认为,当修行者在法则之中获取了能力和修为的进步后,便可以与更高层次的‘天意’沟通。天意究竟为何物,这一点可谓众说纷纭。呈云方面认为天意便是觉醒之日出现的无上意志;全能神教的信徒则认为是他们信奉的神明——艾塔;还有人认为天意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命运启示,根本没有具体的概念……如今,这些猜测都没有被证实。只有某一日有强者真正突破到这一境界才能得知真相。” 和其他境界不同,天命境界完全是修行到一定阶段的强者获得的启示与想象,总得来说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着多么宏伟的绝景。就当王老师认为已经没有人会对这些感兴趣,准备结束关于修行境界方面的教学时,他看见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人缓缓起身,缓慢但坚定的开口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天命境界,就是修行的巅峰了吗?” 王老师看着最后一排站起的少年,她当然记得这张脸,也记得他的名字,曜辰明。听到这个迟到学生的问题,她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回应道:“我不知道。只有有人达到天命,才能知晓天命之上是否还有更高境界。我一生也无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抱歉,你得找别人回答了。而那个能回答你的人,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 “我知道了。”曜辰明缓缓坐下。 星栖看着自己身边默默坐下的少年,她理解出现在他脸上的这种情绪,因为她也曾无数次体验过这样的情绪——失望。 “失望吗?天命,呵呵……成为强者,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吧……”女孩美丽的双眸深处,命运的金线正轻微地跳动,缓慢地向前延伸。至于那预言中的“自由”,如今仍不见踪影。 正如这“山巅”令人失望的天命。 第4章 双刀战技 “唉……”队列的末尾,曜辰明又轻叹一声。他也没有想到,修行课上完之后就要直接来到道场练习武术和兵器技法……若是正常情况,曜辰明也不该有什么意见。不过让一个没吃早饭的十二岁少年去舞刀弄枪,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曜辰明摸了摸自己发出抗议的肚子,小心地站在了队伍最不起眼的角落。“能少运动一会儿就行。”曜辰明低声嘟囔着。 学院的道场规模十分庞大。比如现在九十九名学生和十几名武术、兵器方面的教师,空间依旧绰绰有余。整个房间仿古制,但整体布置了防护法阵,还用上了注入法力就能发出光芒的灯具,古今结合,十分巧妙。教师们在分别询问着学生们打算学习的武术或兵器,并为每个人定制训练方案。仅从这点便能看出学院与其他地方的差别。 曜辰明已经尽可能的隐藏自己了,可惜事与愿违,十几名老师同时进行教学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个胡子拉碴满头长发的壮汉走到了曜辰明面前,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问曜辰明:“小伙子,你想选什么武术或者兵器练习?要是自己决定不了也可以说说你的能力,我们来帮你制定计划。” 到底还是没躲过去啊。曜辰明心中轻叹,仰头对眼前的壮汉说:“老师,我要学习双刀的刀法。” “什……”壮汉好不容易装出的和善立马破了功,脸上也不断扭曲变化。最终,他勉强用低沉声音对曜辰明说:“你要不换一个?想学刀法可以,但是双刀不行。不只是双刀,任何双持武器都不行。” 看到壮汉的表情,曜辰明心中疑惑,听到他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他更是疑惑不解,便又开口道:“老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壮汉深吸一口气,本想拒绝这浪费时间的解释,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与过去不同了。他只得苦笑道:“小伙子,我好歹是当过几年兵读过几本书的人,在冷兵器中,双持武器一项是大忌,特别是战场上。双持武器最多就是匕首,其他的刀剑等武器动辄十几斤重,怎么能一手拎起一把呢?除非天生神力者,否则最多战斗几分钟就要力竭,毫无实用价值,比起常见的一剑一盾或一枪一盾的配置差远了。你才十二岁,力气能有多大?还是放弃吧。” “老师,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您忽视了一点……”曜辰明摇摇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已经觉醒了。” “呵呵,是啊……”因积累的愤怒而绷紧的肌肉缓缓松弛,壮汉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冷却中释然。力量已经不是只源自天生和刻苦锻炼的了,修身境界的修行者可以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以获得更强的力量,能增强力量的法门也数不胜数。 “放弃吧,小子。”壮汉沉默片刻,还是冲曜辰明摇了摇头道:“练习双持武器技法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够你精通其他武术和武器技法了。而且,双持武器不一定和你的能力有联系,在实战中也没有意义……” “可是……”曜辰明无奈地召出了自己的双刀握在双手中,向壮汉示意道:“您看,我的能力和双刀还是有关系的。” “这……”在兵器方面,壮汉算得上见多识广,不过曜辰明手中这两把长刀的神异形制还是让他惊讶不已。现在他就算再愚钝也能看出来,眼前这少年手中的两把长刀就是他能力所显化的。 “老师,这两把刀对于我来说没有重量,不会因为我力气不足而影响战力。而且,我的能力不用双刀战技不就等于自断一臂,浪费了一半的战力吗?”曜辰明开始用自己的拿手本事循循善诱,他看到了壮汉眼中的惊讶与犹豫,所以说出了这些话,然后停下让壮汉思考。过犹不及,通过交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事向来是急不得的。 …… 规模庞大的道场中并没有人一直观察曜辰明这边的情况,不过曜辰明召出双刀的场景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比如星栖。她不需要学习任何冷兵器技法,所以就选了最简单的武术来应付课程。负责武术教学的老师对她的教学过程也很简短,剩下的时间只是让她练习。无聊之中,她的目光就瞟到了自己的同桌,也正好看见了他召出双刀的那一幕。 “这……是跟随能力觉醒而伴生的武器!”星栖心中惊叹。整座道场中大概只有他一人看出了这一点,这也正是靠着身份的便利获取的知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能力觉醒时出现伴生的器物并不常见,大概是万里挑一的概率。星栖能确定这是伴生的武器而非能力本身,就是因为凯尔德方面有专门针对此事的研究。而研究的结果就是:若一个人的能力本身为某个器物,那这个器物的外表必定平平无奇,但有着各种妙用;而伴生器物则恰好相反——它们往往外表生有异象,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所以刚才曜辰明一召出双刀,星栖便做出了判断。 “呈云果然有意思,在这里这么短时间,遇上的趣事就比家里多了。”星栖心中暗想。正在此时,一个已经有些印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老师,您这是答应教我了?” 星栖接着看向曜辰明那边,那壮汉的脸色仍不好看,不过他还是勉强点头道:“如果你执意要学双刀战技,那你就挑选一个没有课程的闲暇时间来,我可以教你。双持武器的技法,无论是教授还是学习都需要很长时间,我不能为了教你而荒废了其他学生的武技联系。你若有时间和经历,那就来找我吧。” “只能来找您吗?”曜辰明低声问了一句。 星栖闻言,顿时皱起绣眉。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下去。 “当然,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会双刀战技的!”壮汉黑着脸,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这句话。 “诶嘿嘿,您别生气,那我午休时间来找您可以吗?实不相瞒,老师,我觉得现在您没空教我,我就自己出去做做准备怎么样?主要是早上没吃饭……”曜辰明贱兮兮的赔笑着,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也细若蚊蝇。 “滚。”壮汉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干脆利落的摆摆手。自己让曜辰明离开课堂并不违规,现在他更需要平复一下心情,以免中午见到他时直接把他打成重伤。 “我这同桌真是……用个呈云的成语来形容,油嘴滑舌?不不,他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都能用那个不太好的字形容,让我想想……有点‘贱’?呸呸呸,你太不讲礼貌了奥莉菲亚,怎么能说如此肮脏的字……”旁观了很久的星栖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狠狠吐槽了一番,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轻笑两声。 这世界真是有趣。 …… “西北金花草原的烤全羊、中原的炭烤珍珠鸡、西南的玉竹蒸甜米、东海捕捞的鲜活大青瓷鱼制成的八菜一汤全鱼宴……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认为自己吃不惯帝都的菜呢?不,是学院的……”只是在食堂里走了几步,喃喃自语的曜辰明就已经被这弥漫的香味所征服。一个饿着肚子的人会向很多事情妥协,比如自己曾经的某些言论。 学校的食堂向学生提供了两种服务——一种是向所有师生免费开放的自助餐,只在饭点提供,样式由食堂决定;另一种则是一日三十小时全时段开放的定制餐饮服务,只要你有钱,想吃上什么饭菜都可以。来自全国的顶级厨师聚集于此为你服务,甚至还有来自凯尔德与罗斯特瓦伦等国的特色菜厨师满足别样口味。 靠着这笔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飞来横财,曜辰明也能享受这些贵族少爷和富家千金们的待遇。他选了一份炭烤珍珠鸡——因为这是唯一有成品的饭菜,很适合他现在的饥饿状态。 很快,衣着华丽的服务生就把用金碟装着的烤鸡端到了他面前,还有免费赠送的蓝晶米饭和鲜橙果汁。看着鸡皮上滋滋冒着的热油,曜辰明再也顾不得体面,用手撕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外焦里嫩的鸡肉配上香气扑鼻的米饭,这样的美味几乎让曜辰明流下泪来。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对不起妈妈,我不是说咱家的饭不好……好吧,算上上辈子这也是最好的一顿。”打了个饱嗝之后,曜辰明心中低语着,又伸手拿起饮料一饮而尽。 事实证明,人很容易得到满足感。 且说这珍珠鸡,它的美味若是只源于厨师厨艺的高超与食客的主观判断,怎么也到不了这样夸张的地步。它的美味更多还是来自它变异物种的身份。十二年前人类觉醒后,天地环境发生巨变,生物为了适应环境自然也要进化。这珍珠鸡就是其中的物种之一,它的肉质中含有某种性质的能量,而这能量可以被三等修为以上的人直接吸收,还会将修为推进微不足道的一丝。平常的食物只满足味蕾,而这些因变异而身怀能量的动植物还能满足人的另一器官——命之石。这便是菜肴美味且昂贵的缘故。仅仅是这一餐,曜辰明便花去了180呈云币,相对于他过去十多年的日子可谓奢侈至极。“唉,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可不能总被这些外物诱惑啊……”曜辰明摇摇头,径自走出了食堂。 …… 一早上的时间被漫长的修行课和武技课填满。等曜辰明吃完饭心满意足的归来之时,其他学生已经下课向食堂赶去了。回到道场再见那壮汉,他的心情仍未平复,只是淡淡地交代一声让曜辰明在道场里等自己,便前去食堂吃饭。曜辰明自无不可,不说是等个吃饭的时间,就算是一天两天的他也等得来。要比忍耐,曜辰明绝对要强于大多数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修行时进入一个自己创造的精神世界解闷。 “我该想个什么法子知晓此地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比例呢?总不能次次迟到吧,况且还不知道那记过有什么负面影响……”精神世界的原野上,曜辰明在小河边来回踱步苦思冥想,试图找到一个解决这问题的方法。可惜思考许久,他仍未找到合适的方法。“看来只能通过外界的强烈刺激了。”寻求未果,曜辰明只能用笨办法解决——修行前在自己的腿上点一根蜡烛,等蜡烛烧完伤到自己,痛觉便会刺激自己醒来。接下来只要释放法术治疗伤势就可以了,虽说要受些皮肉之苦,不过总好过误事。 修行一段时间,曜辰明就主动醒转察看外界的时间。一睁眼,曜辰明正好看见吃完饭回来的壮汉。曜辰明赶忙起身行礼道:“老师,学生已恭候多时,您如果要休息,我便在等一段时间。”既已到了求学之时,曜辰明不会吝啬自己的尊敬。 壮汉面色微微一变,大概是吃惊于曜辰明态度的转变。回来的路上,壮汉心中还在暗想曜辰明会在道场中四处走动——以曜辰明不久前表现出的态度,他可不会相信曜辰明会安静的坐着修行。结果当他回到道场亲眼看到曜辰明的表现,惊讶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不过壮汉并未给曜辰明好脸色,而是恶狠狠地开口道:“是吗,小子。我不用休息,不过你得向我证明我有给你开小灶的必要。”壮汉说着,随手拎起墙边武器架上的一柄木刀,走到曜辰明对面,接着面色严肃地摆出起手式,将刀身指向曜辰明,口中继续说着:“我用这柄木刀保持这个姿势,你若能用你的双刀将我打退半步或是打断这刀都算你胜,我会尽心尽力的为你教授双刀战技。若你败了……”壮汉冷哼一声:“那你就滚去学别的东西吧。”说完,木刀的刀身之上出现了淡淡的橙色罡气,壮汉锐利的目光带着一丝轻蔑注视着曜辰明,周身蒸腾的空气仿佛无声的嘲笑。 看到眼前的场景,曜辰明只是缓缓点头,一言未发的在原地站定。他那未脱稚气的清秀面庞上生出和壮汉一致的严肃。曜辰明召出双刀,两把长刀在他身前交叉,圣光与魔影的交汇点对准了那柄木刀的中点。 法术强化、强身健体、力量增强……一个接一个的强化法术加持在曜辰明身上,让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焰。强化已经到了极致,接下来是开启疾行步,让自己的速度达到最高。一切就绪,可曜辰明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丝毫未动。 不是因为他面对面前的壮汉毫无对策。这一招他早有准备,本来是为争取名额而创造,可对手的弱小让他雪藏这道锋芒。 壮汉凝视着眼前光焰之中的少年,他的眼神越发凝重。 他能看出眼前的少年在“变强”。不是修为上的进步,而是一种“势”,能够作用于接下来那次攻击的势。他无法察觉这积蓄的势源于何处,只有本能告诉他,这道攻击的危险程度还在不断上升。 由静到动,神圣与恶魔先后向强敌奔涌。翻滚的情绪几乎凝成了实体,这就是势的来源。光明的圣刃先斩碎罡气的防御,嘶吼的魔刃在前一记攻势还未完全释放时命中木刀的刀身。 似乎是木头折断的清响,又像是剧烈爆炸的轰鸣。壮汉手上的木刀在他手中炸碎,而他自己也应声后退一步。 他输了。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遗憾或难堪,只有喜悦。那是对强敌的赞赏,那是对武技的尊敬。他第一次带着满腔欢喜开口:“这一刀叫什么名字?” 蓄势到极致,再以最强威能爆发。这便是此招的原理,简单而强大永远是得胜的真谛。曜辰明收起前冲的姿态,收刀微笑道:“那就叫势发吧。” 第5章 天武崛起 历史,它的魅力为大多数人所知。漫长的时光中发生的许多精彩由文字记载,金戈铁马的战场、才子佳人的爱情、文人墨客的诗作……投身其中,仿佛自己曾亲眼见证这些精彩绝伦的过去。读史以明志,从历史中得到的经验教训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当然,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取得胜利,胜者大可以隐去自己曾经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再给失败者泼些脏水,真相就被“正义”所掩盖。在赛瓦因文明的历程中,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不过,还是有一段历史保留了自己最真实的样貌。 “那是一场战争,一场没有人会在记录时弄虚作假的宏伟之战。数不尽的死亡最终成就了帝国至高的霸业,战争带来的余波至今仍未消散。”台上的老人庄严而肃穆的说出这些话,整个教室中也只有安静的死寂。这并不代表所有学生都愿意严肃的听他讲课,而是他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将所有人牢牢压制。他需要肃穆与安静的气氛,而当他对这些学生并无信任时,他便直接选择了这样的手段。 最后一排,曜辰明满脸期待的看着台上的老人。在这教室中,只有寥寥几人和他有着相似的精神面貌。不过不久之前,曜辰明对这课程的想法还不是这样的。 中午练习刀技后,他去浴室冲洗一番便来到了教室。和上午两场课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下午的第一节课——历史。当时他心中有些疑惑,疑惑的是学院为何要安排这种课程?难得目的是让所有学生忠君爱国吗?即便如此,他还是来到了教室。 教室之中,一位老人用法力显化出字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词,四皇之战。这是这片大陆历史的转折点,其规模庞大到近乎现代战争。看到这四个字,曜辰明的兴趣立刻被调动起来。他本以为历史这种课程会是按部就班的无聊流水账——自己早在四五岁时就看完这些了。没想到,这老人讲的第一节课就是那段最激动人心的历史。他自然想听听最权威的记载到底是如何描述这影响了二百余年大陆局势的战争的。 “好了,同学们。我们该上课了”老人拍了拍手,随后他便施展了一个显像法术。而那影像的内容却是两棵长势不同的青豆。 “为了理解那场宏伟战争的爆发,我们需要把时间倒回一个看似普通的年份,1478。那一年,凯尔德学者尤文·察里津在实验室中合成出了一种物质。他将这种物质埋入土壤中,种上青豆,在这片地旁边也种上了青豆,以此验证那种物质的效用。一个多月后,有这种物质的青豆长势远远超过了另一片地中的青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将这种物质命名为‘化肥’,就像生物肥料一样,是可以促进大多数农作物生长的肥料。最重要一点的是可以在工厂中生产。”一席话说完,老人略作停顿,曜辰明的注意已经被完全吸引。苍老的声音缓慢的讲述那悠远的往事,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听完这段话,曜辰明立刻明白了背后的含义:化肥的发明让农作物产量增加,一方面解放更多农村劳动力进入工厂,另一方面则是能为战争提供充足的粮草储备,这便是旷世大战爆发的前提。 “化肥被发明的两年后,凯尔德帝国的农田中已经开始全面使用肥料。时任凯尔德皇帝的补贴政策让凯尔德的农业产量大幅提升,很快便超过了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让凯尔德有了侵略扩张的野心,但当时的他们并未选定战争的目标。”说完凯尔德方面的发展,老人话锋一转道:“接下来我们将视线移回大陆的东边,看看我们的前朝——殷朝。1481年,殷仁帝闻温退位,16岁的殷朝太子闻界行继任皇帝,定年号为守御。这是其父对他的期望,想让这个已经统治东方百余年的王朝在他手中平稳发展,就像他自己做的那样。可是谁也想不到,他会有一个让世界铭记的伟大名号——殷天武帝。” 现象法术中的影像再变,新继任的年轻皇帝正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己的臣民,他的眼中,野心正熊熊燃烧。 “新皇继位后的前两年,他将朝廷局势稳定,收买人心,为自己招揽了不少心腹,更是将禁军完全控制。1483年,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天武帝宣布了一个消息:他将重组内阁。了解过历史的同学肯定知道,内阁制正是起源于殷朝,不过在1426年的殷明帝在位时期被废除。而当时废除内阁制的原因便是皇帝开始感受到了自己权力的流失。现在他恢复内阁制度,正是因为自己有信心掌控权臣,所以要通过这样的途径广纳英才为他治国。内阁重组后,首辅之位却一直空悬。天武帝下令,想要当上首辅的官员可以写一篇关于今后帝国发展方向的文章,由他亲自审阅。一个月后,首辅之人选确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张心成为了首辅。天武帝帝并未说出原因,众人只知皇帝看完那文章后,曾与张心密谈一夜。不久后结果便公之于世。” 影像再变,这是殷天武帝和首辅张心坐在桌前谈论国事时的场景。彼时的二人都很年轻,他们为彼此的想法一致而欢笑,他们都雄心勃勃地渴望着一番番大事业。 “张心的那篇文章名为《大殷引领世界》,主要内容便是主张大力投资引进凯尔德帝国的工业设备与技术,逐步推动殷朝从传统农业向工业化发展。这思想自然与天武帝的野望不谋而合。从那年起,张心全心全力的辅佐天武帝,直到自己寿终正寝。” 教室中的学生们毕竟大都来自权贵家族,文化程度总体还是比较高的。听了一会儿,他们也开始对那些历史感兴趣。要知道,修行和练武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苦”,而如同听故事一般的历史课让他们有了些放松的机会,因此,不少学生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曜辰明看着讲台上的影像再度转变,那是一个海滨城市的港口,一些官员和士兵正在欢迎外国大型商队的到来。 “1484年,天武帝改年号为革新,正式表明了自己的他态度。这一年,他降低关税,鼓励殷朝商人与凯尔德通商。一些技术和设备在商业交流的过程中传入民间,沿海城市对工业有了基础的认知。次年,殷朝与凯尔德互派使节交流,殷朝趁机引进了一大批工业机械设备。天武帝还派遣大批学者前往全国各地寻找黑烟石矿产,并责令当地政府组织开采,为工业发展解决了能源问题。 1486年,天武帝亲自向凯尔德皇帝写信表达自己想让两国友好合作的意愿,并愿意出重金购买设备和专业工人、管理人员。此时的凯尔德正苦于没有经费扩充军队,欣然答应了天武帝的请求。大量设备和人员运到殷朝的东海城港口,天武帝亲自前往查看,并投入大量资源支持工业发展。不过由于技术为完全掌握,工业发展的规模比较有限,完全无法和凯尔德相比。 1489年,经过几年生产的殷朝化肥工厂产量大幅提高,天武帝下令在产粮大州兴修水利工程,意图让农业生产从天象的掌控中独立一些。” 随着老人的讲解,台上的影像也一变再变,构建出了一个个生动的历史片段。台下的学生不知不觉间已是听得如痴如醉,不知几时,老人已将自己的无形的威压收回。他满意的看着教室中的学生们,接着讲了下去。 “凡是改变必会引起反对,天武皇帝大肆改革投资的钱财除了国库之中的储备外,多半都是来自于削减地方贵族的税收权利和查抄贪官污吏的贪腐财产所得。这样的行为当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愤怒,于是,地方贵族开始密谋造反。殷朝在开国之时大举分封有功之臣,这样的做法虽然安定了当时的局势,却让后世的殷朝之君主不得不分出精力以推行削藩事务,还要在这过程中力求平衡。矛盾积累到殷天武帝改革时终于爆发,在地方贵族与朝中大官密谋准备时,天武帝自然也知晓了一些消息,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台上的影像这次呈现出了手持火枪的士兵,列装新武器的士兵接受着新的训练,走着新的步伐从帝都的城墙下走过。城楼上的天武帝看着面前走过的士兵们,眼中尽显满意。现在,他要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对付那些谋逆者了。 “1490年,靠着前几年完成的军工业基础,火枪的生产终于到了一定的规模。天武帝宣布组建新军——不再是长矛与弓箭,亦或是统治了千年的骑兵,而是使用火枪的士兵。这种源自凯尔德的武器引起了天武帝的重视,他认为将来的战争火枪必然取代刀剑,而这种优势会随着技术的进步不断扩大,直到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彻底淘汰前者。于是他便组建了这样一支对他绝对忠诚的军队,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在随后的南王叛乱中,新军大展神威,以火枪轮射的战法收割了冲锋的南王精锐铁骑,一举奠定胜局。” 冲锋的骑兵惊恐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不管自己冲锋的速度有多快,那迎面而来的弹丸总会穿过自己和胯下战马的身体。轮番射击的火枪阵列攻击一刻未停,他们的面前仿佛升起了一道铁幕,将骄傲的骑兵们与胜利永远阻绝。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漫长的旧时代的一角也跟着被击碎。 “天武帝登基后的第一战如此顺利,新军的完美表现让所有谋逆者胆寒。得胜后,天武帝直接公布了一些谋逆者的身份,将他们逮捕处死。而那些地方贵族的统治也迎来了终结——叫出实权,可保性命。藩王们被责令带着家眷搬到帝都,他们的领地则由朝廷直接派遣官员管辖。 1491年,整个国家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靠着收缴藩王和贪官家产得来的大批财产,天武帝开始不计代价的投资工业,加上前些年的持续发展,终于让殷朝有了一套庞大的工业体系。接下来,天武帝强行征收各地私塾,由政府出资开展面向公共的教育,让城镇居民的孩子都能上学。 1493年,各地水利工程陆续修建完善,灌溉变得方便,再加上化肥的大规模使用,殷朝的农业产量迅速飙升,重新回到当时的世界第一。至此,十二年的革新已让这个国家天翻地覆,而它也做好了迎接新时代的准备。” 终于,老人讲完了关于殷天武帝推行改革的重要部分。他将显像法术略作变化,这次影像是整片伊索恩大陆,四大帝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而大陆的上空已经被战争的阴云笼罩。 发展与变革的时代,矛盾也会随之而来。而解决矛盾的方式往往就会回归到暴力方面。在大陆诸国发展的谋划中,一场战争已经占据主位,野心与欲望正熊熊燃烧。 第6章 四皇之战 “起源于化肥的新时代不只影响的殷朝,更影响了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国家。萨犹西亚与罗斯特瓦伦也陆续认识到了化肥的价值。不过这两个国家的境遇却有所不同。罗斯特瓦伦因为工业和商业的持续发展使得商人与市民阶层渴求着更多的话语权,皇权因此受到了一些挑战,但这并非强制镇压能够解决的;另一边的萨犹西亚却是因为长久存在的奴隶制而陷入动荡。皇帝与权贵的享乐背后是奴隶的血泪,现在,奴隶们无法忍受非人的待遇而选择反抗,多个地区都出现了奴隶暴动。 两个帝国的统治者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可矛盾不会因为人的忽视而消失,为了解决这些矛盾而不损失自己的利益,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方法:将矛盾引到外部爆发。”老人说着,又施展了一个法术。 这次的法术显示出的不是一个场景,而是一段影像,从头到尾完整了演绎了一个事件。在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下,他继续开口道:“1494年11月,寒冬大雪之中,一个男人穿过萨犹西亚和殷朝的边境,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一位好心的殷朝妇女让他进了家门。一夜过去,他从那木屋中离开。手中沾满了血。这一幕刚好被那妇女的丈夫看到,他伤心欲绝的冲上去杀了那个男人。奇怪的是,男人并未反抗,反而带着戏谑的笑容闭上了双眼。第二天,萨犹西亚边境的一位子爵宣称殷朝边防军杀死了自己领地内的一名士兵,随后以此为由让自己的私军越过边界屠戮了那个妇女所在的整个村庄。消息传到殷朝帝都,天武帝下令派遣三千火枪军前往边境,要让萨犹西亚血债血偿。 在军队向边境进发时,我们要先看看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天武帝正有条不紊的组建更多的新式军队,全国多地的军工厂一年生产的火枪数量达到了支,现在,有战力的火枪军兵力已经达到了四万。 时间来到1495年,此时以全心辅佐天武帝十二年的张心第一次与皇帝有了分歧。张心认为将来呈云想要称霸世界,必须加紧制造战舰,将海权从凯尔德帝国手中夺回,并且认为现在新军的数量已经足够,无需加大投入;而天武帝则坚信殷朝必须继续发展火枪军,海上的争夺并不重要。一顿争论后,天武帝只敷衍张心允许建造一艘战舰,继续全力发展新式陆军。同年,三千火枪军到达边境后,便依照谕令越过边界,将那位萨犹西亚子爵的私军和其家人屠戮殆尽,放走了所有奴隶,并把子爵带回殷朝国境内处死。 收到消息的萨犹西亚皇帝十分高兴,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正式宣布即将向殷朝开战。战争准备他已经做了很久,他在等待这一天,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一个月后,萨犹西亚皇帝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作为先锋开赴边疆,准备在殷朝的北边啃下一块领地。他坚信自己麾下的萨约克骑兵能用他们的弯刀为自己扫平殷朝的北方平原,他的帝国将从此繁盛。 殷天武帝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引起萨犹西亚的报复,他也派遣了包括五千火枪军在内的三万军队前往边境。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萨犹西亚已经正式向殷朝宣战,直到3月,天武帝才收到了萨犹西亚帝国向殷朝宣战的消息。而这时,萨殷两国边境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战场的景象在影像中呈现,排开的火枪阵列一轮接一轮的射击,两翼则是重装步兵严防死守,骑兵则在两侧更靠后的位置伺机而动。萨犹西亚的军队开始了有去无回的冲锋。 “‘冲锋就能得胜’,在平原战场上,自古以来萨犹西亚都是这样得胜的。他们的骑兵横扫原野,步兵大肆屠杀……然后他们就获得了理所应当的胜利。但是这一次,弓箭手的剑雨被重盾挡住,骑兵的冲锋被弹雨的铁幕淹没,而惊慌失措的步兵却被对方的骑兵堵住了后路,然后被蚕食殆尽。殷军以三百多人的代价全歼了两万余人的萨犹西亚精锐部队,让自信的萨犹西亚皇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过,第二日改变战术的萨犹西亚大军通过弓箭手的持续压制和正面步兵的推进消耗完了殷朝火枪手的弹药,随后靠着骑兵的包抄取得胜利。这场战役萨犹西亚方面损失兵力八千余人,殷朝方面则是损失了四千火枪军和六千其他部队。这样的交换对于萨犹西亚来说绝对是大胜。宽广的平原上无险可守,时任殷军统帅王虎成当即决定后撤入定北关以作防御,等待支援。 收到消息的天武帝大怒,当即回应萨犹西亚的宣战。半个月后,天武帝亲率二十五万大军开赴边疆,包括五万火枪军在内的殷朝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北境而去。粮食的增产让大军毫无后顾之忧,内阁诸官根据数据计算出了各地可提供给军队的资源,并按计划征收。运输补给的辎重队人数一度超过了军队。一个多月后,大军抵达北邙城,这是殷朝北境最大的城市,距离前线只有五十里,若是急行军可以在一天内赶到。大军刚入城就有人来报告前线消息,萨犹西亚大军在攻城中伤亡惨重,如今已经退去三十里开外。天武帝闻言,当即下令让骑兵部队出发切断补给线,自己率领大军正面向萨犹西亚军队驻地进发。 正如天武帝所料,此时的萨犹西亚军队在等待后方补给的同时进行休整,正是最懈怠的时候。两日后,当萨犹西亚军队主力收到前方侦察兵的消息后,殷军的先锋已经在十里之外了。他们苦等的后方补给已经被殷朝的骑兵焚烧殆尽,现在这还剩十五万人的部队正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冲破殷军骑兵的封锁突围。可这又谈何容易?亲率骑兵部队的郑飞将军直接从两翼向意图突围的萨犹西亚大部队发起冲锋,在混乱之中,一小拨亲兵带着萨犹西亚皇帝成功突围,但剩余的萨犹西亚军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殷军主力很快赶到,接下来的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十五万的军队最终只有三万多人逃走。殷军的骑兵也尝试过进行追击,但此时后续支援的萨犹西亚大军已经赶到,得到接应的萨犹西亚皇帝立即下令撤军,这支殷军骑兵也不得不无功而返。 至此,四皇之战的前奏萨殷北原战役以殷朝大胜而告终。” 讲完了这场战役,台上的老人略作停顿,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最后一排的曜辰明此时已对这老人生出不少敬佩。这老人可以说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历史学家,在分析问题时习惯追根溯源,认识到了技术进步导致的粮食产量上升对之后的战争产生的深远的影响。他所讲述的殷天武帝一系列改革的措施,也远比其他史书上的记载更加详尽。那即将开始的那场大战,又将以怎样的方式演绎呢?曜辰明继续认真倾听着老人的讲述。 “战败归国的萨犹西亚皇帝虽然愤怒,但他并非蠢货,自然想到了应对的方法。萨犹西亚有着战争的需求,而凯尔德与罗斯特瓦伦也不例外。尤其是凯尔德,十多年的战争准备已经彻底完成,现在等的就是选择一个战争对象。原本这个对象可能是萨犹西亚,但也不是不能改变。萨犹西亚皇帝主动联系了两国皇帝,表示愿意让出大多数利益,换取与两国结盟共同击败殷朝。战争计划的商议一直从三月持续到十二月,期间萨犹西亚的军队只是发动了一些试探性的进攻,面对陈兵边境而不进攻的萨犹西亚军,天武帝也没什么好办法,强行进攻无法发挥火枪军的优势,还不如就地驻扎防守。殷朝的粮食产量足够让百万大军十年内吃饱饭,等上一会儿也没什么。不过天武帝也不闲着,而是下令征兵的同时继续大力训练火枪兵,又将本年年初研究出的新型火炮大规模生产列装。 1497年2月,经过近一年的商议后,三位帝国的皇帝齐聚萨犹西亚与罗斯特瓦伦边界的一座小城卡玛伦亚斯中签订了《三皇对殷圣战盟约》,宣布正式联合,对殷朝宣战。萨犹西亚六十万大军陈兵边境,罗斯特瓦伦则征召了八十万大军向殷朝西北开赴。至于凯尔德则是将自己的主要兵力,包括十四万火枪军的五十五万精锐部队派往了萨犹西亚,而另一方面则是准备通过自己的制海权登陆殷朝东南海岸,使得殷朝三面受敌。四月,天武帝得到关于三国具体兵力的消息,立刻大肆征兵,四十万大军前往西北防守,八十万大军陈兵萨殷边界正面战场,海岸线则交由各地驻军防守,并组建一支万人军队以支援受到攻击的海岸城市。 6月,各国均已备战完成。罗斯特瓦伦的大军已经攻入殷朝西北,此刻正长驱直入。由于海军的弱小,殷朝东南领海已被凯尔德舰队封锁。 7月,萨罗两国联军跨过边境,向殷军发起进攻。然而,当他们一路未受抵抗的来到定北关城下时,却只是看见殷军密密麻麻的火枪阵列在城池周围的丘陵上排开,更远处是一门门布置好的新式火炮。三国在商定战争计划时,殷朝生产武器和训练兵员的脚步从未停下,现在这工业的成果终于显露出了威力。铺天盖地的炮击让联军不得不暂时退却,凯尔德军队同样搬出了自己的火炮与殷军对轰,可殷军的火炮都在城墙上或挖掘出的工事中,凯尔德的火炮能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现在,联军需要商讨出新的对策了。 西北的罗斯特瓦伦军一路高歌猛进,连续击破西北三道关隘继续向内地进发。终于,在旧日王朝的门户——天门关前,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天门关前有一条河流,这河流便是折河。折河本来在高原上流动,到了天门关前却飞流直下,化为瀑布流入河谷之中,然后向地势较低的西北方流去。阻挡一路沿河而来的罗斯特瓦伦军的是天门关前的护城河,这护城河足足有五米深,十米宽,长度则涵盖整个河谷。而这样的护城河甚至有前后两道。桥梁早已被殷军摧毁,护城河之间到城墙下那几百米的空地已经交错放置着拒马和黑银尖刺,城墙上火枪与火炮严阵以待。这几百米的地狱集齐了刀山火海水渊,暂时挡住了大军的脚步。 正面战场,联军终于商议出了对策。他们聚集所有骑兵向定北关西边发起进攻,同时进行炮击和步兵冲锋,让定北关无法支援。付出惨重代价后,定北关的西部阵地被攻陷,可仅仅是骑兵来到这里并没有作用,他们必须等待后方的步兵与云梯才能登上城墙。只是负责运送云梯的部队会遭到城墙上火炮的轰炸,运输只能绕一个大圈从侧面进行。为了掩护西边的进攻,正面的联军又一次发起冲锋,联军通过西边的火炮压制定北关西城墙,接着用人命换取运送云梯的队伍前进。在持续的火炮轰击下,定北关西城墙损失惨重,终于是出现了火力停歇的间隙。联军前线将领离开抓住机会将云梯搭在城墙上,指挥士兵发起了新一轮冲锋。 在联军的骑兵主力进攻定背锅西部阵地时,一直在战场东方的殷军骑兵主力得到了命令,趁机分别突袭联军的补给线和营地。为了隐秘行动,他们需要一路前进到联军东北方的森林中,然后绕行到联军的后方实施行动。与此同时,西部防线南方第二道防线的殷军开始向北推进,目标正是联军的骑兵主力和攻城部队。殷军阵列的前两排是手持大盾和长矛的步兵,负责提供掩护,他们后面则是四列火枪手,再往后还有负责与骑兵搏杀的剑士和运送弹药的辅兵,再往后则是负责远程压制的弓箭手和马车拉着的火炮。这样的阵型可谓面面俱到,进入射程后,火炮和箭雨立刻向联军骑兵扑去,而联军骑兵也向殷军战阵发起了冲锋。 殷军的战阵长度足有五里,兵力十余万,而联军骑兵差不多也是这个数量。火枪和阵列的优势磨平了步兵和骑兵的差距,联军骑兵付出了巨大伤亡才杀进阵中。可这时经过训练的殷军火枪兵忽然下蹲,第二排步兵来到了火枪兵后方举盾,顿时火枪兵前后都被防护住,他们停止射击,帮助步兵稳住盾牌,以这样的方式应对骑兵的冲击。联军骑兵想象中对火枪兵的屠杀并没有发生,他们一冲进去就陷入了和殷军剑士的鏖战。这些剑士练习过在地面滑行切开马腹、砍断马腿的技巧,让骑兵们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只能陷入苦战之中。等待骑兵的冲击结束后,前方的火枪手与步兵阵列居然直接抛下了这里的战场,快速向前推进,目标直指联军攻城部队。 西城墙的防守此刻也有了结果,殷军守军直接将油顺着云梯倒了下去,随后便点起了火。云梯上有防火的金属蒙皮,不会被烧断,但攻城的士兵却没有这番效能。登城的攻势一断,殷朝更后方防线的巨型投石机开始了工作,它们投射的弹药是被浸满油的布包裹的黑烟石,在点燃引线后由投石机投射出去。城墙下密密麻麻的联军士兵看见了这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火流星,然后在惊慌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爆炸与火焰点燃了整个战场,联军终于选择了撤退。被剑士纠缠的骑兵主力只能集结人马向西方撤退,否则会被此时位于他们北边的殷军阵列所包夹。 此时,突袭联军营地的殷军骑兵却吃了败仗。凯尔德火枪军的火力和营地的哨塔让这些骑兵损失惨重。他们当即选择撤退。这时,侦察兵向这支骑兵的统帅陈楚报告了前线联军撤退的消息,这位将军当即决定切断前线联军撤退的道路,率军向前线进发。更北边的地方,负责切断补给线的殷军骑兵大货成功。尽管联军为补给线上的运输队配备了相当规模的守卫,但在大规模骑兵的突袭面前还是显得羸弱不堪。此时殷军相较于联军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殷军有定北关和北邙城之间的官道作为连接,沿线防守严密,还能从北邙城中出兵支援,因此补给线毫无危险。而联军方面,在萨犹西亚边境的子爵领覆灭后,距离前线最近的萨犹西亚城市也有七十多里路,防守自然捉襟见肘。 收到补给线遇袭消息的萨犹西亚和凯尔德皇帝十分愤怒,但他们现在必须早做决定:是靠着目前还能维持三个月的粮草继续进攻,还是暂时撤回萨犹西亚领地?毫无疑问,他们选择的前者。殷军主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联军也在此时收到命令,不再撤退,而是回头全力进攻。两位皇帝选择御驾亲征,亲自率领主力正面推进。那只决心包抄联军前线部队的骑兵此时却陷入的包围之中。 就在双方的部队迅速接近,开始厮杀时,天上却是阴云密布,雷声轰鸣。不出一会儿竟下起大雨来。这天气对双方来说皆是有利有弊,不过当下显然联军占的便宜更大些。殷军之前的火攻失了效果,追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正面战场已经乱作一团,殷军试图包抄的那一拨骑兵已经被消灭殆尽。泥泞的原野上,火枪和长矛挣扎着搏斗,两边都被拖入了泥潭。 泥泞中的战斗持续了十日,到最后,尸体已经将战场填满,而泥泞的阻碍已经消失了。得以脱身的殷军立即撤退,而西边撤退不及时的联军骑兵此时已经折损了接近一半了。定北关的城楼只被几个联军士兵短暂的踏足过,最终联军的西路步兵撤回营地时已是十不存一。这场战斗联军方面死亡人数大概是十八万,殷军也有几乎九万人死亡,伤者不计其数。总的来说,还是殷军胜了。” 倾听许久,教室里有些学生已经彻底愣住了,他们开始变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人命只是数字,只是一个又一个不值钱的东西。这就是战争的真实面目。帝皇的霸业与野心,需要铁与血的浇筑。而士兵的姓名,就是他们献给战争的祭品。 “东南沿海地区,由于防卫的加强和那只随时支援的万人军,凯尔德的进攻只取得了相当有限的效果。他们的海上力量并未迫使殷朝投入更多的资源,不说兵力,就连新制造的武器都没有送到这里。背靠工业体系的殷朝与毫无工业能力的萨犹西亚在消耗中占尽优势,必须从本土得到补给的凯尔德军队给本国的经济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1498年的北方战场在整年的互相试探进攻中度过。在这一年,西北战场打出了关键了一战:罗斯特瓦伦军在天门关下付出数万士兵的姓名后攻下了这关卡,却因为殷军从山谷两侧向下抛投的火弹和滚石损失惨重。随后,罗斯特瓦伦军中因为水源被殷军下毒而损失惨重。大伤元气的罗斯特瓦伦军想要撤出峡谷休整,却被顺这峡谷两侧用绳索滑下来的殷军堵住了后路。和北方宽阔的平原不同,狭窄的峡谷中每一寸土地都经过了惨烈的搏杀。火枪阵列给罗斯特瓦伦军带来了最深重的绝望。在突围时被吓破胆的士兵们甚至发生了踩踏。号称八十万大军的罗斯特瓦伦军在这峡谷中扔下了近三十万具尸体,殷军也伤亡十万多人。据说两百里外罗斯特瓦伦帝国边境的居民都看见了被血液染红的河流,可见这场战役的惨烈。此战之后,罗斯特瓦伦立刻撤军,反倒是殷军接连攻下几城,不禁收复了失地,还打回了罗斯特瓦伦本土。 按照盟约,三国联盟必须维持到战争结束。罗斯特瓦伦皇帝一边同另外两国皇帝委以虚蛇,答应将军队派往北方战场。另一方面,他却主动向殷朝方面示好,提出了丰厚的停战条件。殷朝方面自然是不满足,趁机索取了更多好处,这才勉强签下三个月的停战协定。可就在联军以为只要等待罗斯特瓦伦的援军就可以继续进攻的时候,他们却遭到了最惨重的打击。 1499年1月27日,殷军趁着夜色和浓重的雾气大军推进,将投石机和火炮运输到了射程能覆盖联军营地的地方。随后,铺天盖地的轰炸将联军士兵从睡梦中惊醒,守夜的士兵看着如人潮般的敌军被吓得几乎无法反击。中军,天武帝亲自乘车指挥战场,更让殷军将士气势如虹。大概三小时过去,联军才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不过这时,伤亡已经是一个他们无法面对的数字了。本想逃离战场的两大帝国的皇帝在下属的劝说下留了下来,他们自己也清楚,如果这时候他们选择离开,那士气更加低落的联军势必兵败如山倒。 决定就地反击后,凯尔德的火枪军部队就开始彰显威力了。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凯尔德方面还有十万左右的火枪军部队。这些精锐并非在攻城战中送死的炮灰,而是专门与对方主力决战的精锐,这正是凯尔德十几年的积累。如今,他们的发挥也不负凯尔德皇帝的期望,殷军的攻势被抵挡住了。从惊惶中缓过神来的联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趁机重整部队,开始与殷军正面作战。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正午,僵持的双方都在不断的增添伤亡数据。不过殷军的投石机所造成的火攻伤害令联军的损失始终更大。终于,沉不住气了联军统帅派出了所有骑兵从两翼绕行,试图一举拿下殷军后方支援的部队。但这正中的天武帝的计谋。一直没有现身的殷军骑兵在这一刻出现,不少骑兵的马背上坐了两名战士。战马略过联军骑兵,坐在上面的剑士便一跃而下,开始与联军骑兵缠斗,同时,殷军预备队的火枪军也加入了对联军骑兵的围攻。殷军的骑兵主力并未与联军骑兵纠缠太久,他们正从两翼杀向联军后方。 联军统帅明白,现在已经没法在指望骑兵了。得胜的唯一方法便是赶在殷军骑兵绕到联军后方之前,投入所有兵力从正面击溃殷军主力!在皇帝的命令下,联军部队开始在正面发起前所未有的攻势。不计代价的进攻让殷军的正面防线很快被突破。殷军的预备队正在参与围剿骑兵,此时已无兵可用,但联军方面却将最精锐的预备队砸到了正面战场。最后,突破的最远的一支部队甚至打到了距天武帝的马车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不过他们就此止步了。联军的骑兵已经被击溃,预备队的火枪兵回援正面顶住了阵线。与此同时,殷军的骑兵已经在联军的后方冲杀起来。这一战,联军的失败已成定局。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这场战役基本结束。此战,联军方面死亡四十多万人,而殷军也要二十多万的损失,对殷朝来说可谓是一场惨胜。不过,对于联军来说更是惨痛的大败。联军的火炮部队和骑兵部队几乎全灭,剩下的残兵败将已经不足为患。失去两大中坚力量的联军已无法发动进攻,只能依托萨犹西亚境内的城池防守。殷军的骑兵一路追杀,最远的一支甚至奔袭了五百多里。 1500年,新世纪的到来也宣布这这场战争进入了尾声。北方战场大败后,罗斯特瓦伦皇帝当即不顾盟约,立刻向殷朝投降。年末,整个帝国南方都被占领的萨犹西亚也宣布投降。1501年初,收到海上进攻失败消息的凯尔德皇帝也心灰意冷的选择投降。至此,从1495年持续到1501年的四皇之战终于结束。殷朝以一国之力战胜三大帝国,成就殷天武帝无上威名。之后的两百多年里,制霸世界的帝国永远来自东方。” 老人以豪迈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段话。是的,一场战争,一场前无古人的大战,将来自东方的恐惧刻进了三大帝国的身心中,久久未散去。 大浪淘沙,天武之威名至今无人超越。 第7章 召见 “别急,您刚才说……谁要见我?”刚醒不久的曜辰明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毕竟这事情来得确实太过突然了。 “你没听错,事情就是这样。呈云帝国的二皇子殿下想请你去和他谈谈,还要亲自给你关于那张设计图的奖励。”陈岩俊不厌其烦的又说一遍,对于曜辰明,他实在是讨厌不起来。更别说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二皇子的重视。 明面之上,帝国共有三位皇子。只是三皇子年龄尚小,因此走到台前的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唔,我明白了……”确认消息后,曜辰明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个来自二皇子的邀约,他不得不去,也一定要去。现在他已经认识到了,修行这件事并非只要天赋或刻苦就可以攀上高峰的,而是需要资源。 世界巨变十二年,天地之间已发生巨变。就曜辰明所了解,学院所掌控的天地秘境就达到了十多处,蕴含各种形式能量的资源也在不断诞生,其中一些有着辅助修行的作用,更多的资源可以用来制造与法力有关的各种器物,曜辰明的步枪就是一种。这毕竟是一个进入工业时代的世界,资源的开放和利用已经不是什么难题。 所有,为了获得这些资源,以此来辅助自己的修行,曜辰明最好的选择便是通过这至高的皇权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二皇子要见他,自然是对他有所需求,而自己同样也要利用二皇子的地位获取资源。各取所需,这一面两人必须要见,而接下来的合作也是可以预想的。 陈岩俊见曜辰明答应,自己也松了口气。他本就是二皇子派系中的人,若是这小子执意不见,后面的麻烦可就大了。索幸曜辰明答应的很爽快,二人出了学院,陈岩俊便开车载着曜辰明向帝都驶去。 距离入学已经过去三日,曜辰明已经适应了学院的节奏。白天照常上课,中午和下午放学后去道场找那位叫铁双雄的壮汉练习刀法,晚上修行一整晚。其他人照这样的方式生活可能会感到压力很大,但有着精神世界的曜辰明却能在修行时完成放松,替他节约了不少时间。今天刚好是周末,学校放假,所以这趟出来也并不影响学业。 很快,车便开进了内城。奇怪的是,陈岩俊并未把车开进皇城,而是在内城中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见状,曜辰明不禁好奇道:“在这里吗?我们这就到了?” “没错。”陈岩俊点头,顺手将车熄火道:“这是二皇子的一处私宅,今日殿下要在这里见你,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是比较轻松的。你去见殿下吧,我在这里等着。” 曜辰明点点头,告别陈岩俊之后便向巷中走去。在这地方也不用别人告诉他怎么走,因为整个巷中只有左边一扇门。曜辰明敲了敲木门,却是没人回应。见状,他只能自己推开门。门后并没有什么庭院,而是直接进入了屋内。整座屋子的内饰都是木质的,并没有使用什么名贵金属宝石装饰,有的只是一些充满古韵的木雕和家具。进门右手边便是楼梯,他看向楼上,正好一个年轻男子和他对视,接着对他说:“曜辰明阁下,请您上楼与殿下一叙。” 曜辰明点点头,随即向楼上走去。 二楼的装修明显要比一楼精致许多,向南开的窗户让温暖的阳光照进室内,照在眼前这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身上。细看他的穿着,这一身黑衣并非长袍的形制,而是正常的衣裤分开,大概是他本人的喜好了。不过这黑衣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能看见隐秘的龙纹,显然是他皇子身份的象征。光芒照耀之下,曜辰明看清这年轻人的脸庞——自是面如冠玉,一头黑发有些散漫的垂下,眼中的光芒却温和而热切,他的神态也给人一种精神奕奕,随时准备探索求知的感觉。 “帝国高等学院学生曜辰明参见殿下。”曜辰明向二皇子行礼道,他并未跪拜,而是轻轻鞠了一躬。再加上他刚才的态度,他已经向二皇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是来谈合作的,而非前来成为你的手下。 “阁下不必多礼。今日邀你前来我这私宅,正是为了和你随意漫谈,兴许你我二人还能成为朋友。不知阁下可还瞧得上我这寒舍?”二皇子的态度如此温和,甚至称呼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为“阁下”,这可以说是来自一名皇子最高的尊重了。说完,他又对着站在楼梯口的年轻人道:“扶风,你先去楼下。我要和这位阁下私谈。”被称为扶风的年轻人立刻点头称是,很快便下楼出了门。 见二皇子如此,曜辰明心中不禁感慨:“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都没有小瞧的以同辈相称,这份尊重便值得我与他合作了。”感慨之余,曜辰明也跟着回应道:“在下不过东南边城一介草民,怎当地起殿下‘阁下’之称?您尊重他人的美德在十二岁的小孩身上都有体现,在下佩服。至于您这私宅,不怕您笑话,我认为这间屋子比上金碧辉煌的园林还要舒适。” 将自己置于弱势,顺水推舟,曜辰明的言语也滴水不漏。 “哈哈哈,好!阁下的品味已经胜过不少宫中俗人了。我向来是追求实用的,没用的东西在好看也是白搭。说到使用,就不得不提到阁下设计的那种新型法力步枪了。我这几日对着那设计图冥思苦想,虽然理解了它的威能,但始终不明白阁下为何有如此出众的才华,不知阁下可为我答疑解惑否?”二皇子大笑几声,随后用谦虚求教的语气询问着曜辰明有关设计图的事。 “来了。”正如曜辰明心中所想,此次会面的焦点还是自己的那张设计图。围绕这张图纸所争取到的利益和地位几乎决定了这几年他在帝都获取的修行资源的多少,因此他必须步步为营,在这场交流中隐晦的进行谈判,为自己摄取更大的利益。“殿下,在下的设计还远算不上精妙。这设计能入殿下法眼,关键便在于它结构简单,造价低廉,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曜辰明此言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却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是啊,阁下这设计的最大价值正在于此。阁下为我呈云无私献上此等无价之宝,我帝国自然不能亏待阁下。阁下请看这表格。”二皇子说着便用浮空御物之术将一张画着表格的纸送到了曜辰明面前。曜辰明伸手一把接过,细看起了表格的内容:原来这便是二皇子的诚意,上面写着他为这张设计图的估值:信用兑换券,这其实是一种货币,是二皇子以自身信誉进行担保的货币。凭借这种货币,曜辰明可以按比例兑换这表格上的各种东西,比如一点信用可以兑换一百呈云币。这些信用还可以兑换二皇子手中的各种修行资源、定制车辆、进入天地秘境的机会等等。如果有足够多的信用,还可以雇佣四等掌控境界的强者来保护自己——这自然是有价无市的业务了。比起钱财,二皇子的下属们更希望得到信用兑换券,实在是这货币能兑换太多好处。 估算了这些信用的价值,曜辰明心中颇为满意。自己还未提出要求,二皇子的条件就已经让他满意了。仅仅是将这些信用折合为三千万呈云币,就已经能满足他的需求了,更别说这些信用的价值远在三千万呈云币之上。想到这里,曜辰明立刻回应道:“殿下如此重赏,在下感激不尽。您放心,今后我必继续努力,争取为二皇子您,为我呈云帝国尽心奉献。”自己的设计还多的是,搭上二皇子的车就相当于有了更多的资源。曜辰明说完这话,忽然又想到一点,便直接问了出来:“在下有一事好奇,殿下明白我那图纸的设计,您在机械方面的造诣必然十分高深。您可是对这方面事物感兴趣?” 听到曜辰明的问题,二皇子不禁感慨道:“阁下果然机智聪颖,才聊几句就已知晓我最大的兴趣,真可谓我之知己啊。今日邀请你前来,其目的之一就是与阁下畅谈未来技术之发展。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请问阁下,对我呈云目前政局可曾有所了解?”曜辰明主动提出了这话题让二皇子不用将话题引向这里,所以他便直入主题的开始实现自己的真正目的:将曜辰明招揽到自己麾下。 “嘶……这个问题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回答了。”曜辰明当然知道二皇子的目的,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将政治问题说了出来,这种事情平民自然是讨论的越少越好,否则是要掉脑袋的。略微思考片刻,曜辰明答道“在下乃遍野之人,对我帝国政治知之甚少,只了解一些常识。不知殿下想问我何事?”这种情况,把球抛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哈哈,既然阁下了解不深,那我就为你讲讲吧。如今的呈云,我父皇独尊不必多说,但朝廷百官虽然都为国尽心尽力,可理念和追求并不相同。根据理念的不同,朝中官员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反对权力分散,主张解散内阁,重回百官提议,皇帝决策的时代。这一批人对技术的进步并不感兴趣,而是主张修行强国。并且,他们非常重视传统礼仪,认为不尊从传统礼仪的都是缺乏教化的蛮族;另一派则是认为内阁是必须存在的,既可以为父皇分担压力,又可以群策群力的规划国家发展,显然是一项好制度。同时,这一派人重视技术的发展和工业生产,主张将修行与技术结合,从而获得更强的力量。他们认为过多礼仪的束缚会让整个国家死气沉沉,发展新文化才能让国家充满生机。不知阁下,认为那边的观点有道理呢?”二皇子直接将目前朝中两派的态势说了出来,让曜辰明说出自己的观点。而曜辰明的回应也将决定自己的对他的态度。二皇子紧盯着曜辰明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一丝慌乱,然而他却一无所获。 曜辰明自然不会慌乱,因为他早知道二皇子的倾向。此时他也坚定的开口道:“若要让我呈云引领世界,革新是必不可少的。有些陈俗忘事该被抛弃了,只有技术和修为结合所推动的进步才是更好的未来!” 看着曜辰明坚定而热情洋溢的面庞,二皇子最后一丝担忧就此烟消云散。他大笑几声,接着开口道:“英雄出少年啊!那些自诩学识渊博的老头子们,究其一生都没有你这样清晰的认知。实不相瞒,我便是目前朝中革新派的一员。而我的长兄,呈云的大皇子,他是保守派的支持者。在他和那些老头子谈论礼仪时,我已经广招天下英杰,为我呈云的进步贡献力量。不知阁下可愿意做我的朋友?” 二皇子说出“朋友”这个词,份量可谓相当重。这份情谊同时也是巨大的利益,还能将自己的身份抬高几个档次。不过,做出选择后自己就会被卷进朝廷两派争斗的洪流之中。若是自己出了名,是否会遭到保守派的针对呢?大概率会这样。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冒风险得来的利益也不会太过诱人。曜辰明立即喜笑颜开道:“没想到殿下竟有如此心意,在下不愿寒了殿下的心,便斗胆应下了!” “好,那今后我们便是好友了。”二皇子豪爽应道,对曜辰明的态度极为亲切。接下来二人便畅通科技与工业之发展,就像真正的知己一般,曜辰明的言语让二皇子大为欢喜。 漫谈之中,时间流逝。曜辰明正欲告辞,二皇子却提出他要设宴招待曜辰明。曜辰明自然不好推脱,便欣然应下。于是二人下楼出门,共乘一车前往酒楼。 第8章 刺杀 “辰明老弟,这家酒楼的菜如何?呵呵,放心。我已经给这酒楼掌柜交代过了,以后你来这家吃饭不要钱。哈哈,不用跟我客气……”酒过三巡,二皇子更加不在意形象,随意与曜辰明谈天扯地。二人把酒言欢后,曜辰明向半醉的二皇子辞别,自己一个人在城中游览起来。 虽然自己很想每天修行,不过若是只埋头苦练而放弃了游览世间,只能说是本末倒置了。陈岩俊已经返回校园,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而将曜辰明这种有才之人推荐给二皇子,他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赏赐。“没想到啊……为了通过考核而上交的设计图,居然能引出如此反应……”想到这里,曜辰明不禁暗自感慨。 游览帝都的过程给了曜辰明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一座既忙碌又闲暇的城市。有些人会在一条条街巷中东走西窜,打牌、下棋、斗宠,通过各种方式消磨时间;有人却行色匆匆,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四五个来用。帝都的居民几乎人人都会法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都会使用各种辅助和功能性法术,这一点罕见的得到了朝廷两派的一致支持。“这里更像觉醒后的世界啊。”曜辰明心中暗想。 接下来的一下午,曜辰明都在游览与体验中度过。这个世界的茶水相较地球更加好喝,一种类似扑克牌的游戏也相当有趣。帝都还有不少好吃的小吃,在某些地方还能遇见来自其他国家的艺人……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城可谓包罗万象,不负盛名。 人在享受之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夕阳的余晖即将散去,夜幕已经降临。冷清的街道上,曜辰明边走边想着:“今天已经晚了,我要不就不回学院了,在帝都住上一晚吧。不管怎么说,现在要先去外城……嗯,是这个方向。”曜辰明认准方向,立刻拐进左手边的小巷中,这是前往外城最近的道路。 “为什么有些奇怪的感觉,这巷子里好像……有些阴风啊。”忽如其来的一阵凉意。“这里是帝都内城,应该不会……” 危险!危险! 精神感应在此刻又起了效果。曜辰明闪身躲过一击,那赫然是一支墨绿色的毒箭,若是被直接命中,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另一击则是被曜辰明发动的龟甲术挡住。这一击并未突破龟甲术的防御,可奇怪的是龟甲术竟在接触这一击后缓慢瓦解。血色飞镖飞回了屋顶,随后一个身着黑衣,遮住面容的男子持刀堵在了自己面前。 曜辰明微微皱眉,在暗处作战,对方至少有两人,修为大概都是三等。现在的状况对他非常不利。敌人一明一暗,眼前这人的攻击能破开防御,暗处的那人能射出有剧毒的箭矢,若不赶紧行动便必死无疑。跑肯定是不行的,对方敢于刺杀自己,就一定有能追上自己的手段。“毒箭可以挡住,而且我并不知道另一人的位置……哪怕受伤也好,先杀掉眼前这人!”曜辰明心中暗下决断,下一刻,增幅法术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曜辰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眼前的敌人。 “血轮,出。”曜辰明面前的黑衣刀客低喝着抛出飞镖,随后不退反进,举刀向曜辰明杀来。“太慢了。”曜辰明冷哼一声,双刀已然在握。极致的速度简单的闪过了黑衣刀客的攻势,接着从他身侧闪过,同时递出一刀。那一刀结结实实的命中了黑衣人,只听他闷哼一声,腰侧鲜血狂飙。一击的手,曜辰明立刻转身意欲再斩,毒箭却再度袭来。黑衣刀客的飞镖并未回来,这一击挡得下。做出判断,曜辰明开出龟甲术,挡下这一箭的同时双刀横斩,意欲直接将眼前黑衣刀客斩杀。 就在这时,诡异的红光闪烁。护盾挡住了曜辰明双刀的攻势,曜辰明被震得一退,正欲再度进攻时,他看到了黑衣刀客伤口中流出的鲜血迅速凝集到那飞镖上,随后,飞镖的速度骤然上升,直冲向曜辰明! “再用龟甲术接下这一击,然后……啊!”剧痛从曜辰明臂膀处传来,原来一念之间,那飞镖已在曜辰明身上割出一道伤口! “原来是这样……”顾不上伤势,曜辰明在墙上一蹬,三两下直接来到了屋顶。刚才曜辰明被飞镖所伤的原因正是由于屋顶的暗箭攻破了龟甲术的防御。“切换目标,先杀暗处这个……”曜辰明当即做出决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先除后患正面作战永远束手束脚。“光照术。”曜辰明在法术强化状态下释放光照术,顿时方圆百米内都被光芒照亮。“精神感知加谛听术,给我把他找出来!”曜辰明大吼出声,企图增加这暗中弓箭手的恐惧感。很快,法术便有了发现。“在东北方。”曜辰明定睛一看,果然在那个方向。只不过那同样身着黑衣的刺客手中握着的并非弓,而是一把形态奇怪的弩。 见到自己被发现,那弩手立刻射出一箭,随后飞快的进行转移。身后,血飞镖和黑衣刀客的刀同时向曜辰明攻来。三面围攻之势已成,但曜辰明却没有丝毫紧张,而是提前释放出了法术——土石高筑! 高大的土台迅速升起,三记攻击也全都打到了土台之上。曜辰明看到了那弩手的移动速度,那是远超自己的速度。若他刚刚选择逃跑,必然会被那弩手轻易追上。“只能对付这刀客了吗?我的伤口……”曜辰明这时才发觉自己的伤口有些不对劲——流血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原来如此,他的飞镖造成的效果不是破除防御,而是流血!”曜辰明赶忙施展治疗法术止血。可治疗法术的凝血效果实在有限,消耗了曜辰明大量法力。经过刚才的一系列战斗,曜辰明的法力已经消耗四成。若是在使用这么多治疗法术,他的法力将很快耗尽。“速杀刀客,尽量不中飞镖。”曜辰明立刻确定目标,转身向刀客冲去。 黑衣刀客看见曜辰明冲来,再次掷出飞镖,同时挺刀向前迎上曜辰明的攻势,可曜辰明却没有与他纠缠,一刀打飞飞镖,另一刀挡下攻击,然后便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曜辰明的行动让黑衣刀客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追了上去,心中冷笑道:“逃跑吗?我们最想看到的情况就是你逃跑啊……再往前一点,你就会……呃!”转瞬之间,向前奔逃的曜辰明忽然转向,举刀向黑衣刀客杀来。这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刚刚找好位置的弩手射出的一箭也落空了。惊惶之间,刀客只来得及横刀挡在自己身前。 “呵呵,正合我意。”战斗开始以来,前所未有的自信出现在曜辰明脸上。双刀在握,眼前之敌将迎来自己的死亡。 左手之刀先斩击在对方的刀刃上,此时本应略微后退的曜辰明却是立刻将右手之刀再度斩上。这样的动作势必会让他的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这样就会露出破绽……正当刀客这般思考时,曜辰明的身体果然无法避免的向左倾斜。“好,只要等我……”刀客正欲改换姿势反击时,却发现曜辰明居然跟随着那倾斜飞速旋转一圈,接着又是两刀斩来! “什么,他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刀客只能继续招架。一圈,两圈,三圈……刀客惊恐的发现,曜辰明每转一圈,接下来的两次斩击速度便会更快,更强!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抵挡不住。他会败,他会死! 肌肉与骨骼的酸痛被无与伦比的兴奋所取代,曜辰明需要更快,快到连弩手也无法进行瞄准;他也需要更强,让那威力无与伦比的一击斩开敌人的胸膛!圣刃与魔刀在黑暗中交相辉映,恶魔的咆哮与神圣的谕言伴随金铁鸣响。这便是“无上限”的双刀战技——无尽风暴。 …… 天赋,一个充斥着残酷的词语。生活中的点滴轮番证明了这个词语的存在,人们便不得不承认百分之一的灵感胜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铁双雄不得不承认,曜辰明在使用双刀这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每当他教曜辰明一个动作或者招式,曜辰明肯定能在十次练习之内得到这一招的精髓。这样的意外导致的结果便是曜辰明用两天学完了一个月的教学内容。 夕阳下,曜辰明手持两把木刀,将今日学习的一招一式认真的施展出来。强大的精神令他的记忆清晰而牢固,施展起招式来也是行云流水。“这小子,对他来说简简单单就能学习的招数还练得这么认真……”看到曜辰明的表现,就连自认要求严格的铁双雄都不得不称一句完美。铁双雄静静地看着曜辰明练完了所有的招式,接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过来,我再教你一招。” “哦,好的老师。”曜辰明干脆的答应道,很快便走到铁双雄面前。额头的一滴汗水滴到脚背上,迎着逐渐消散的光芒,他听到了铁双雄的言语:“这一招,并没有什么难度。决定它威力的,只有你的身体素质和法力多少。所以,只要你够强,理论上这一招是没有上限的。看好了。” 话音刚落,铁双雄拿起两柄木刀,大步走到不远处一个假人面前。曜辰明也跟了过去,走到半路他便听见铁双雄说:“曜辰明,我要是告诉你我只用这两把木刀且不用法力就能将这假人击碎,你信还是不信?” “怎么可能?”这就是曜辰明的第一反应。若那只是普通的假人,曜辰明可能还会相信,可那是注入了相当于三等修为的法力的假人,这些法力通过持续释放防御法术增加了击破它的难度,用于测试招式的威力。这样的防御,怎么可能是只有击打能力的木刀能做到的?不用法力更是天方夜谭。可曜辰明心底清楚,铁双雄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了能做到,那就一定有能做到的把握。面对铁双雄的问题,他只是回以沉默的注视。铁双雄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想让我相信,那就证明给我看。 铁双雄笑了笑,摆出了一个寻常的起手式。接着,他便如落叶一般缓慢的斩出两刀,接着是一次轻盈的旋转,之后再接两刀……曜辰明已经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他亲眼看着铁双雄转的越来越快,甚至带起了风声。木刀与假人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风声已经变成了呼啸的狂风,似乎要将这眼前的一切席卷殆尽。越来越快,越来越强,这一招的威力正如铁双雄所说,它正没有极限的逼近最强! 最后一击斩下,木刀的断裂和假人的粉碎同时爆发。全程没有一丝法力波动,曜辰明亲眼看见了这个奇迹——一个人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用木刀击碎了三等法力防御的假人。 理论最强的双刀战技。 …… 黑衣刀客麻木的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是手中长刀破碎的声音,也是死亡的钟声。速度、力量与材质结合所化为的连续打击终于撑破了他的佩刀所能承受的极限,圣刃与魔刀先后斩中了胸膛,疯狂跳动的心脏也被上下切开,血液如沸腾般井喷。疼痛已经无法察觉,自己的鲜血法术也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在这叠加了四十八次的重击中,他被这威力绝伦的一击彻底击杀。 斩杀敌人的曜辰明立刻闪身躲避。果然,自己刚才站的位置又被一支毒箭命中。杀完那黑衣刀客,曜辰明心中想的依然是如何脱险,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陷入慌乱之中。杀死想要夺取自己姓名之人再正常不过,自欺欺人的道德约束自然不起作用。曜辰明现在头疼的点在于自己只剩下了三成法力,只能使用三次龟甲术,也就是能挡下弩手的六箭。六箭之后,自己能跑到安全的地方,只是他必须从房屋等有障碍的地方逃跑。 犹豫就是自寻死路。曜辰明深知这一点。趁着弩手还未发现,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曜辰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向前。还有二十米就出小巷了,那时候…… 危险! 极度的危险预感在曜辰明接近巷口的时候出现,曜辰明信任这个救了自己好几次的直觉,立刻尽全力刹住脚步。下一刻,某个东西在曜辰明面前坠落,重重地砸进地面。曜辰明赶紧双手抱头,抵挡飞射的石块。烟尘散去,曜辰明再睁开眼,一个同样身着黑衣,手持重锤的壮汉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精神感知同样告诉自己,小巷的另一处巷口也有一个敌人将逃生之路堵住。两人身上的修为气息皆是三等,全盛状态的三等。 “呵呵,真是大手笔啊。”曜辰明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样的局面,便是真正的必死之局了。 第9章 星辰之枪 三成法力的修行者遇上三位和自己同级的全盛状态修行者,这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战斗。在三人未发起攻击前,曜辰明呵呵笑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指天。顿时,灿烂的光芒在几人头顶炸开,光芒的颜色正是象征危险与警示的红色。三人下意识的做出防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光照的范围只是扩散到了方圆百米。见状,曜辰明身后那人赶紧出手将光芒驱散,不过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现在,就只能看看我运气如何了。”曜辰明轻叹一声,手握双刀轻轻下蹲,准备做出最后一搏。 曜辰明感觉到了眼前壮汉的愤怒,他们选择在夜里行动本来就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所以才派出有比较隐秘的远程攻击手段的刀客与弩手执行任务,没想到这两人联手竟让曜辰明反杀刀客,他们这才不得不出手。二人的能力与法术都会闹出很大的动静,所以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一起上!”壮汉大喝一声,手中重锤闪烁着黄褐色的光芒带着厚重之感捶下。曜辰明双刀交叉,闷哼一声将这一击勉强挡住。与此同时,身后那人释放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冲曜辰明。曜辰明无奈,只得用龟甲术将火球挡住。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龟甲术破碎,火球也被挡下。不过那爆炸的威能还是在小巷两边的墙上开了洞。刀拼巨锤,龟甲术挡火球,此时曜辰明已无余力挡下别的攻击。暗绿的毒箭正飞快的向他射来,这一箭,必中。 “真是,到底是谁要杀我呢?”最后一刻,曜辰明才有功夫思考这个问题。 “嗖——”一道蓝光飞速闪过,恰好命中那飞行到一半的毒箭!将曜辰明置于死地的一击被精准的化解,曜辰明回头一看,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正手持长枪赶来。“他刚刚救了我,而且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我必须信任他,否则必死无疑!”眼前的少年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可能,他必须尽快赶过去! 壮汉明白了曜辰明的意图,立刻挥起重锤向曜辰明后背砸去。那少年见状又是一道蓝光打来,将锤子击退到一旁。少年刚刚落地,他背对的黑衣术士又凝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向他攻来。那少年刚刚挡下一击,要回过头来抵挡这记攻击肯定非常困难。曜辰明此时毅然出手,用龟甲术挡下这一击。剧烈爆炸的反推倒是让那术士本人踉跄几步。 趁此机会,曜辰明赶紧向身边的少年提问道:“感谢阁下救命之恩,只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身边少年银眸闪烁,立即答道:“我们是同级学生,我叫白星野。刚才我路过这里时感受到了法力波动,也看见了你发出的信号,正好看见这一幕。我们现在要赶紧突围,你伤势如何?” “原来如此。我身上没什么伤,只是法力已经消耗殆尽,只有进攻之力而无防守之能。”刚才释放龟甲术后,曜辰明体内法力只剩不到半成,连一个三等法术都无法释放了。 “没有法力吗?这个简单。”白星野伸手指向天空,两道耀眼的黄白色光芒落到他手指上,又被传导到曜辰明身上。顿时,曜辰明感到全身一阵清凉,法力瞬间回复到六成多。“好啊,这下法力完全够用了。”死亡的威胁逐渐消散,现在的曜辰明已经有信心杀出一条生路来。 “那么,现在我们一人一边解决战斗。”白星野转动长枪,银眸之中映出那壮汉的身影。另一边,曜辰明手持双刀,紧盯着刚刚调整好状态的术士。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两人却如老友一般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 “对了,你为什么救我呢?就不怕我是罪大恶极之人吗?”发动攻击的前一刻,曜辰明问出了这个问题。 “罪人应该在光明中被审判,黑夜中的暗杀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具体原因,事后你在详细告诉我吧。”简单的做出回答,白星野挺枪上前。耀眼的星光带着无与伦比的锐气向壮汉直冲而去。壮汉同样举起重锤,带着沉重与迟缓效果的黄褐色光芒逐渐凝实,接下来便是挥动重锤,那一击必将石破天惊。 另一边,曜辰明丝毫不吝啬法力,重新将增幅法术和移动法术全部施展。他根本不打算和眼前的术士打消耗战,术士这种攻强守弱的角色非常擅长消耗,那个威力强大的火球只能用龟甲术挡住,而火球消耗的法力只有龟甲术的一半。若是一直被动防守,便一定会败北。所以,曜辰明要速战速决,直取黑衣术士的性命! 长枪与重锤碰撞,双方都为对方的力量所震惊。壮汉和白星野同时倒飞出去。落地之后,两人的双脚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巷中则是碎石乱飞。白星野和壮汉对视一眼,面色都变得严肃起来。他们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前所未有的劲敌! 回说曜辰明,在极致的速度加持下他直接紧贴墙壁而行,当术士的火球扑面而来时,他又一跃而起,直上屋顶。等待已久的弩手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喊道:好机会!弩手几乎狰狞着使出自己的最强一击——毒箭三连射!三发毒箭带着墨绿色的光晕呼啸着扑向曜辰明的后背。曜辰明却像没看见一样,不闪不避的继续前冲,只是又一次释放了龟甲术。 “你的龟甲术只能挡住我两箭!小子,给我去死吧。”本应完成刺杀的弩手却屡屡失手,甚至害的同伴失去姓名,弩手已经彻底失了理智。现在,刺杀目标终于要死在自己的毒箭之下了! 一箭,两箭……本应完全突破龟甲术的两箭却只是让龟甲术出现了裂纹。第三箭跟着命中,这一箭才将龟甲术完全摧毁。弩手已经完全呆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曜辰明施展的一大堆增幅法术增强了龟甲术的效果,所以本来只能挡下两箭的龟甲术挡住了三次攻击! 此时曜辰明已经从屋顶一跃而下。最快的速度,一定要配上最快的一击——惊雷闪。 两道刀光在空中转瞬即逝。曜辰明稳稳落地,而他眼前的术士已经被一击斩首。人头落地的一刻,火球的爆炸声也在身后响起。至此,围杀的局面已经彻底被反转,现在的情况是二对二了。 “现在,赶紧回去支援白星野……”曜辰明正欲回援,却看见目眦欲裂的弩手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愤怒已经彻底控制了身体,本应单发射击的弩箭竟开始一根接一根的射出来。只不过每发动一次攻击,鲜血便会从弩手的七窍中喷涌而出。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这样的攻击完全是自杀式的攻击。只不过曜辰明的移动法术还未结束,失去理智的弩手根本无法击中曜辰明。正当曜辰明准备伺机了结他时,弩手却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弩指向了白星野。 此时,白星野正力拼那手持巨锤的壮汉。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因此战斗之时都是全神贯注。此时,白星野根本无法分出精力对付袭来的弩箭,否则会有性命之危!关键时刻,曜辰明飞身向前开启龟甲术,为白星野接住了弩手的三箭。不过这次释放后,刚才回复的六成法力再次消耗殆尽。弩手又出三箭向曜辰明袭来。此时曜辰明只得苦笑一声。万策尽,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闭上眼睛等待了。 他转身看向白星野,刚好迎上他回眸。 白星野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曜辰明。 三道光束从白星野指尖飞出,再次精准的击中了那三支箭。浑身浴血的弩手已经迎来了生命的尽头。他手中的弩如烟尘般消散,身体也如破麻袋一般重重倒下。 曜辰明看着白星野,看着他身后袭来的巨锤。 …… 剧烈的震荡,疼痛,全身仿佛碎裂一般。痛苦,生不如死的感觉。失去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 “为了救别人,自己要面临生命危险了。白星野啊,你这家伙……”曜辰明稳稳接住被巨锤重击一击的白星野,万幸的是,自己怀中的这家伙并没有死。“不过……”曜辰明看了看小巷另一头壮汉,没有法力的自己要打赢他……“没事,再拼一次吧。今晚我已经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太多次。不过一死而已。”曜辰明心平气静的将白星野轻放到地上,接着轻声说:“为了一个陌生的人做到这地步,你该是有多善良啊。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说完,曜辰明转身召出双刀,平淡地向那壮汉走去。 壮汉狞笑着发起了冲锋。 “住手!城防军在此,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停在原地,配合拘捕!”大声呵斥与法术一同攻向那壮汉。壮汉抬头一看,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立刻停止了攻击冲出小巷,沿着大街向西逃跑。曜辰明抬头一看,屋顶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城防军官。见壮汉逃跑,他立刻指挥手下追击,接着便从房顶跃下。 “长官,我们是帝国高等学院的学生,在这里遭到了一伙贼人的袭击,您快救救我这位同学!”见到军官,曜辰明立刻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说清楚,同时让军官赶紧为白星野治疗。 听到帝国高等学院这几个字,军官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这几年帝国高等学院的势力太强,对于这种话必须宁可信其有。“好,我先为他治疗。你也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亲自将你们送回学院。”说罢,军官便催动生机再现法术治疗白星野。能够使用四等法术,可见他的修为必然在四等以上。随着法术生效,白星野的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脱离了危险。 “哈——”曜辰明粗重的喘息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经过一系列激战后险死还生,现在的曜辰明已经彻底压抑不住身上的疲惫了。“我的运气怎么又好又差呢?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安全了……” 一片狼藉的小巷中,曜辰明仰天感慨着。 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让夜空温柔不少。大概是因为被某个人借用了力量,今天的星辰格外明亮。 第10章 生死之交 “诶,这家伙这么能睡啊……受伤的好像是我啊,他怎么睡这么久。”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阳光,微风。温暖的感觉。 曜辰明缓缓睁开双眼。不远处的床边,一个人影在阳光下闪动。 “白星野……”苏醒之后曜辰明看到了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记忆翻涌而出,他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做完初步治疗,曜辰明和白星野被那城防军军官亲自护送回学院。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学院中的医院,这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值守。在专业的医生使用治疗法术后,白星野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得到这消息,曜辰明顿时松了口气,于是便向军官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学院方面收到消息,也同样派人过来了解情况。一番解释后,学院方面决定彻查凶手以保证自身与皇室的权威。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曜辰明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曜辰明并未离开,而是在病床边守着白星野。眼前昏迷中的少年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一走了之。不过身心的疲惫却让他也陷入沉眠,结果…… “不是吧,我一觉睡到中午了?”顺着白星野手指的方向,曜辰明看见了钟表上的时间——现在已是12点,正午时分了。 “是啊,我都起来好长时间了。昨天你很累吧,多休息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坏事。”白星野体贴的回应道,脸上却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嘶,我怎么记得我刚刚听到的不是这些啊……” 曜辰明低声自语着,随后摇了摇头,笑着对白星野说:“既然都中午了,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可要好好感谢下我的救命恩人。” “嗯?”白星野眉头一挑,随后微笑着点头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有,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围杀了吧。我还想知道自己救的人是不是罪大恶极呢。” “好,那我们边走边说。”曜辰明欣然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 …… “你也不知道吗……这倒也正常。听你的描述,好像只能是因为你早上见面的那位身份地位很高的人,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你与那人交流中让他对你起了杀意;二,你和那人关系不错,对他来说相当重要。所以那人的仇家找人想要除掉你。”听完曜辰明讲述自己昨天的经历,白星野能得出的推断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我觉得真实情况大概是第二种……”曜辰明刻意隐瞒了二皇子的身份。他倒不是担心白星野向其他人泄露这个消息,因为白星野都不一定相信这件事。谁会轻信一个国家的皇子会召见一个没有来路的学生呢? “现在也只能等学院的调查结果了。”白星野轻叹一声,心中暗想道:“现在这世道,找麻烦都找到十二岁小孩身上了啊。” “是啊,希望学院能查出真相吧。”曜辰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正因如此,他对学院的调查丝毫不抱有期待。学院的背后是内阁与皇帝,但对于皇室来说到底还是外人。若是这件事真的是大皇子做的,那么再兴师动众的调查也只能不了了之。 “好了,不聊这个了。救命恩人,快来看看想吃什么吧。”站在食堂门口,曜辰明对白星野招手道。 白星野赶紧跟了上去。 …… “哇……”当两个服务生将烤全羊抬到桌子上时,曜辰明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精致的装饰,滋滋冒油的羊肉,恰到好处的美味让人垂涎三尺。“多亏了你啊,一个人来吃饭因为吃不完,所以都没点这些菜呢。两个人来就能吃好多东西。我说,要不咱俩以后每天一块来吃饭吧?”对于美食,曜辰明还是相当喜欢的。有人能与自己一起品尝佳肴,同样也是种享受。 “好啊,只要你请我就行。”白星野开了个小玩笑,接着便撕下一条羊腿,一点也不斯文的大吃起来。 “啊?”曜辰明有些惊讶的看着白星野狼吞虎咽的吃法,只觉得自己心中建立起的那个温和如玉,文质彬彬的少年形象立刻塌了一半。也许这就是美食的威力吧。不再多说什么,曜辰明也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曜辰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不少疑问。将一口羊肉咽下,曜辰明开口问道:“那个,你昨晚为我回复法力的那个法术,是什么原理?你给我了六成法力,难道也会消耗你那么多吗?”昨夜白星野战斗时的风采给曜辰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为自己回复法力的那一招,可以说是两人得胜的关键。 听到曜辰明的问题,白星野只是笑道:“那个是一种功能性法术,名为星力降身,原理便是引动星辰之力补充自身法力,在一等修为时就可以使用。不过一等的这个法术毫无作用,消耗多少法力,得到的也是多少。到了二等,得到的法力就会是消耗法力的两倍,三等便是三倍,以此类推。” “哇,这法术真的很强啊,你若是不断对自己使用,岂不是能无限循环了?”惊讶于这法术的强大,曜辰明心中的好奇更胜一筹。若是自己也能学会这法术,那岂不是能解决困扰自己很久的法力不足问题? “哦,你难不成也想学这法术了?”白星野摇摇头,继续解释道:“万事万物都要讲究平衡嘛。这个法术若是对引动星力者本身使用,一天之内只能生效一次。但只要是没有引动星辰之力的人,便可以无限次的享受这个法术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个利人不利己的无私法术啊,跟你倒是相配。”听到这个法术的限制,曜辰明的惊讶立即消散了很多。“不过,这个法术就算只能用一次也很强啊。白星野,你教我好不好啊?”曜辰明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腆着脸凑了上去。 白星野有些尴尬的挥了挥手,反问曜辰明道:“这个法术只有使用与星辰有关修行法的修行者才能使用。话说,你使用的修行法到底是什么?是和体术相关的吗?昨天战斗中也没见你使出相关的法术啊,从头到尾都在用乌龟壳……” “什么乌龟壳啊!那是龟甲术,龟甲术啊!还有,我的修行法是《空无》,大概还是能用你那个法术的。”乌龟壳这名字实在太难听了,要是自己的名声被传成“铁王八”什么的,那样的事情可太恐怖了啊。 听完曜辰明的话,白星野确实吃惊的合不拢嘴:“你说《空无》?就是那个初代的通用修行法空无?你用空无在这个年纪达到了修身境界?” 白星野的惊讶也在曜辰明意料之中。他随意挥挥手道:“没有,单纯的和空无适配度高,就这样修行下来了。而且空无能让法术不拘泥于流派,这一点我还是很喜欢的。” “若是成为全能的修行者,那一定很强。”白星野合时宜的鼓鼓掌,但是又说了一句让曜辰明死心的话:“不过,有的法术只要法力是不行的。比如说你想学的星力降身,要使用这个法术,必须要和夜空中的某一刻星辰建立联系,这样才能借用它的力量。而建立联系的方式,便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观察。我用了六年才和两颗星辰建立联系,如果没有联系的星辰,星系法术的威力便十不存一了。怎么样,你还要学吗?” “额……看来好东西都要下苦工才能学到啊。算了算了,以后就等你给我回复法力了。”曜辰明干脆的放弃了学习这法术,他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沟通星辰。“哦对了,修行法和法术效果不应该都是不传之秘吗?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嗯……也是啊。不过总感觉自己对你没有防备,昨晚和现在都是这样。”白星野沉思片刻,发现自己对曜辰明已经有了些莫名的信任。第一次并肩作战就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两人,已经在暗中结下了羁绊。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吧!好啊,我终于有第一个活着的朋友了。”曜辰明喜出望外的为这件事下了定义。 白星野的脸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接着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曜辰明问道:“你刚说的……‘活着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没什么,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 二人告别之后,曜辰明独自回到了宿舍。昨夜的战斗可谓九死一生,可他的收获也相当丰富。自己刚刚学会的刀法就在实战中应用了,效果也相当显着。无尽风暴的强大威能与惊雷闪的极致速度都让他有了杀灭敌人的手段,自己的攻击已是相当强大了。不过,法力方面和防御方面的短板也让他吃尽苦头。 “龟甲术防御威能不错,但性价比还是太低了。我的法力本就不多,再加上这样的消耗,根本就没有持续作战能力。学院现在的修行课只讲基础,而没有法术的教学。看来只能等到拜师的时候了,一切靠师傅才是最好的。归根结底,我也么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生命危险了。十二岁这个年纪可是一点也不适合打打杀杀啊。”略作思考,曜辰明还是决定从长计议。自己毕竟是来上学的,安全方面二皇子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曜辰明快步走到门口,开门一看,居然又是陈岩俊,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曜辰明,殿下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情了。殿下亲自来到了学院门口,要亲自和你交代些事情。”陈岩俊说出这些话,自己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能理解曜辰明那张图纸的重要性,可二皇子的态度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呈云的皇子将自己的身段放的这么低,对眼前的少年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曜辰明此时心中也是波澜翻涌:“没想到这二皇子对我居然如此重视……我要重新评估一下我和他的关系了。将来的麻烦和好处都会越来越多,我要赶紧做好准备。” …… 很快,曜辰明就来到了学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二皇子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一见到曜辰明,他就满面忧色,热切的迎上前来:“我的朋友,你身体如何了?今天一早我收到你遇袭的消息,就立刻派人严查此事。直到有了结果,我才赶来告知与你。”若是抛下二皇子的身份不谈,他现在的态度已经不只是热情了,而是接近谄媚了。 “殿下,昨夜我遭遇袭击可谓九死一生。幸亏有学院学生路过,仗义出手,与我力战贼人,最终他身受重伤,而我却并无大碍……”经过思考,曜辰明还是觉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事情可能涉及大皇子,曜辰明当然不愿意再把事情闹大。现在的自己,还远没有参与这种层次斗争的实力与地位。 “你没事就好,我之后要给那位学生好好补偿一番。能行此仗义之事,保护我呈云栋梁之材,他功不可没啊!”二皇子连连感慨,情感之饱满让曜辰明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若是情感在平淡一点,说不定我会信以为真呢。”曜辰明心中暗想。不过二皇子给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好事。 “我替我那新朋友谢殿下之恩。不过,殿下,您调查出来的结果,不知是不是我该知道的?”曜辰明不想卷进麻烦,于是便用了这种委婉的表述以作试探。 “朋友,你真的很聪明。你的智慧绝对不会比那些半身入土的老头子们差。那你也应该明白,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还是会将你默认为我的人。而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可以尽管放心。你的安全由我来保证,我要让自己这个二皇子的身份成为金字招牌,而非灾祸之源。我会去寻找父皇解决这件事,我的兄长,这次他做过头了。”二皇子面色一沉,逐渐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智谋与策略早已对这件事进行了完备的谋划。一件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因为它可以带来更大的利益。这便是政治家的手段,也是将来的帝王之道。 “殿下,我对您的承诺十分放心。不过作为朋友,我想提醒您一下。凡事都不宜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曜辰明感受到了二皇子的真诚,也从自己的眼界提出了看法。大皇子与二皇子的争斗是皇帝愿意看见的局面——父亲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打闹,这一过程中先去哭着告状的,招来的必然是皇帝的厌恶与鄙视。 二皇子智慧过人,一经提醒,心中立刻做出了权衡。本来自己的那句话也带着些安抚的成分,曜辰明这个台阶给的恰到好处。他接着开口道:“朋友,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你我真心换真心,我绝不会亏待你。我与大哥的胜负就会在这几年中分出,我也期待着你能再拿出一份改变世界的设计,成为我手中的最后一击。我等着你的成长。”二皇子知道,曜辰明已经是他的人了。 “殿下,请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曜辰明开始对二皇子生出一些期待,他期待这样的有着雄心壮志之人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 从自己记忆中,另一个世界智慧的结晶中开始的改变。 第11章 好天气 “在追寻这个世界的时间与外界时间的关联之前,有一个问题,或者说是前提——我是如何区分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我想,大概是我能在精神世界中用自己的意志让世界发生巨变,而现实却非如此。二者之间的关键变量,就是‘他人’。现实世界是他人与我共有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只属于我。那么这世界的时间……”想到这里,曜辰明伸手抓住岸边的青草,结束了在河流中漫长的漂流。他抬头仰望天空,此时正是繁星漫天的夜晚。 “现实世界的时间是整个宇宙不变的规则,只有空间扭曲到一定程度才会影响时间。同理,是不是因为我对这世界的改造才产生了扭曲呢?”曜辰明再做思考时,头顶的天空再度变化,现在是白天了。 “不,我明白了。不是我对世界的改造这个结果影响了时间,而是意志影响了时间!现实世界的基础便是物质与空间,而我的精神世界的基础,便是我自己的精神啊!意志推动着精神的改变,时间因此而变化!所以,当我集中精力,高速思考时,时间流速会变快;反之,当我不进行思考,在精神中进行睡眠休息的时候,时间流速就会变慢。也就是说,我睡觉时,外界时间流速便会和精神世界一致;而思考活动时,精神世界的流速就要比外界快上许多。”得出了推论的曜辰明当即决定进行实验,而方法便是——睡觉。 “好了,现在我出去看一眼时间。”曜辰明回到现实,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4时55分。“好了,接下来我就在精神世界中睡一觉。我睡眠的时间一般是七小时,等到醒来就能验证我的结论了。” …… “嗯……该起床了啊。”精神世界中,曜辰明缓缓睁开眼睛。伸个懒腰,意识逐渐清晰后,他立刻离开了精神世界。“好了,接下来就要看看我的实验结果了……”回到现实,曜辰明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时间是6时2分,距离他睡着的时间过去了七小时零七分钟。 “哈哈哈哈,好,我的想法果然没错!以后我可以更高效的安排时间了。我可以在修行的同时练习法术和刀法,还可以缓解精神上的疲惫。我的修为提升不一定很快,但我的战力应该能超过同龄人!”参透了时间变换的规律,再结合精神空间的无限妙用,曜辰明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没过多久,曜辰明又听到了另一个自己期待已久的声音——有人正在敲响自己房间的门。曜辰明赶去开门,门外的人也正是自己要等的人,陈岩俊。陈岩俊递给他一个提包,然后对他说:“这里面装的都是你需求的东西,还有殿下为你送的修身境界提升身体素质的药剂,使用方法也在里面。还有,殿下特意交代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补偿,不会消耗你的信用。” 曜辰明欣然接过包裹,对陈岩俊说道:“请您替我向殿下表示感谢。今后殿下需我效命之时,我当义不容辞。”陈岩俊点头答应,随后便径自离去。 宿舍楼的走廊中,陈岩俊不禁感慨道:“真是世事难料啊。几天前这小子还在为来学院上学而苦恼,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二皇子殿下的如此重视,我俨然成了跑腿的服务生了。再过几年,这小子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再说曜辰明这边,刚刚在精神世界的研究方面有所突破的喜悦还未过去,全新的喜悦又发自内心的喷涌而出。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换得了这些珍贵的资源,也算是一种很好的慰藉了。昨天,他向二皇子讨要的东西是各种防御和法力回复方面的法术以及能提高修为的道具。现在,他便要在这些法术和物品中挑选出适合自己的项目。 曜辰明先把提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番清点后,他了解了具体的情况。法术典籍共有二十二本,辅助修行的物品五件,药剂则是一共七种,每种都有一个月左右的量。 曜辰明先查阅法术典籍,这一看就是四十多分钟。当放下最后一本典籍时,他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他决定练习两种防御性法术和两种回复法力的法术。其实这些法术中还有效果更好的,但最适合三等修为的就是这些了。 第一个防御性法术名为浮鳞,这个法术的效果是可以召出和人手掌一样大小的鳞片,消耗的法力很少。就算是以曜辰明现在的法力,也可以同时召唤出几百片。不过这个法术的精髓在于召出的鳞片可以随时由精神控制,在身体周围悬浮的鳞片可以在周身不超过五米的范围内移动,阻挡来自特定方向的攻击。它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那就是会消耗精神力,分散人战斗时的专注度。 对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未达到掌控境界之前,一心多用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精神力量未取得进步时,仅仅是使用浮空御物缓慢的控制物品移动,时间长了都会让人头昏脑涨,精神恍惚。若是战斗中陷入这种状态,和送死也没什么两样。因此浮鳞这个法术被归为四等法术,不是因为法力需求,而是因为精神力量的需求。不过,曜辰明一直在坚持修行精神,而他的能力,那个精神世界,同样也在提升他的精神力量。世界成型,有了一套基础的法则后,精神世界就开始反哺曜辰明的精神意志。所以,这个法术对于曜辰明来说再合适不过。 第二种防御性法术名为纯御铁金刚,能在自己的皮肤表面添上一层如钢铁般坚硬的防护。当然,这个法术也可以选择只为身体的某一部分添加,不过若是为全身施加这个法术,身体周围会出现一道金刚虚影,这道虚影并无防御之能,但是能让所有进入其范围的攻击威能减弱两成。这样的效果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定有奇效。 至于回复法力方面,曜辰明只找出了两个能用的。防御法术实在好的里面挑最好的,回复法力的法术则是能用就走大运了。究其原因便是绝大多数法力回复的法门都是专门为某种类型的能量开发的,使用《空无》这类修行法的人本就很少,与之配套的法术自然也不会多。 第一个法术,也是曜辰明找到的唯一一个与空无有关的法术,名为空无念清诀。这个法术的效果很好,在三等修为时使用一次便可以回复一半的法力。不过它的限制也很多,使用这法术的方法是维持心平气静、不生杂念的状态五秒。战斗时,这五秒足以分出胜负。所以使用这招时必须提前使用足够强的防御法术,或是在友方掩护之下施展。此外,自己的身体也要足够强大,因为五成法力不可能一瞬间进入体内的命之石,而是要通过整个身体渗透进去。若是身体未经法力改造,则会因为能量流动而受伤甚至死亡。除非将命之石召出体外,这样倒是不用经过身体,可风险却上升了百倍。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效果好但限制大的法术。即便如此,曜辰明也很是高兴。与空无有关的法术,实在是太过难找了。 第二个法术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它名为取一生双,可以消耗一部分法力并获得双倍的法力,一天内只能使用两次。这个法术只有身体素质的限制,虽然次数有限,但胜在简单好用。 辅助修行的物品则是分为两种,第一种一个可以放大缩小的蒲团、一个手环和一个项链,它们的用途大同小异,都是辅助修行和提高周围能量聚集的效率,好在效果可以叠加,三者加起来能提升大约四分之一的修行速度。第二种则是一次性提升修为的物品:一张纸,在上面随意写画后并撕去那一部分,便可以快速推进自己的修为;一块玉石,可以在进境时使用,抵挡进境失败所带来的危险。这些物品都有用处,曜辰明决定将第一种的三件物品随身携带,另外两件存放起来,需要时再使用。 至于那七种药剂,有六种都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提升身体素质的,用法是加水药浴。只有一种叫冥神剂的药剂与众不同,引起了曜辰明的注意。原来,这药剂是用于提升精神力量的。 这类药剂极为罕见,属于有价无市的类型。说明上写着,服用药剂一个月,精神力量便能从普通人提升至掌控境界所需的强度。要知道,精神力量正是修身与掌控两大境界之间最大的差别,也是进境最大的阻碍。这样的药剂,无论放到哪里都会引发哄抢。“这可是好东西啊,我要不留下来暂且不用,卖掉这药剂换取更大的利益?”曜辰明起了这样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他又决定放弃。“我现在不缺钱,也不缺资源。精神方面的一切都十分珍贵,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抓紧提升自身才是王道。”下定决心,曜辰明直接喝下一管药剂,瞬间他便感到脑海中一片清明,一股冰凉的感觉沁人心脾。“真是好东西啊……”曜辰明感慨着收拾好东西,随后便走出了房门。 吃过早饭,曜辰明早早的就向教室走去。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淡紫色的天空如此瑰丽动人。曜辰明一路微笑着哼着小曲走进教室,他很快便走到了白星野旁边,将那些自己用不上的法术典籍全部交给白星野。看见白星野惊讶的样子,曜辰明笑着说:“送你的,挑点能用的,剩下的卖了就好。”白星野正欲推辞,曜辰明却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离去。 …… 教室的最后一排,星栖看着自己的同桌的奇怪举动,心中一阵翻涌:“诶,我果然没看错啊,他应该就是那种总爱惹事的人吧。喜欢出风头吗?还是单纯的小流氓作风……”从小就没出过几次家门的星栖对于社会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书中,有这样的认知并不奇怪。 “诶,还拍了别人的头……好没礼貌啊。不对不对,他们应该关系很好,这只是在开玩笑……”星栖胡思乱想的时候,曜辰明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面前。 “面前……有人在挥手……什么?”星栖骤然坐直了起来,双眼迷茫的看着曜辰明。这个看上去十分高兴的少年正开口对她说:“早上好,星栖小姐。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啊啊,啊……早,早上好,那个……”星栖被吓了一跳,不过她仍想起来要赶快回礼,只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观察过自己的同桌几次,不过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尴尬之中,星栖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不可避免的羞红了脸。 就在这时,曜辰明适时地做出了自我介绍:“我叫曜辰明。第一次见到你时,因为太过紧张就忘了打招呼,实在是失礼。希望星栖小姐能原谅我。”听到这句话,星栖立刻喘口气,慢慢放松下来,礼貌的回应道:“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曜辰明先生。早安。”同时,星栖也在心中暗想道:“他这句话真的很及时呢,要是他故意不告诉我名字,我肯定会尴尬很久的。这么看,他应该是个好人。不不不,不能这样轻易相信!小说里,有些男生搭讪就是这样做的!” 打完招呼,曜辰明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闭目修行起来。一旁的星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曜辰明,心中暗想:“他在修行方面真的很努力啊,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 过了一会儿,修行课老师终于走进了教室。课堂刚一开始,她便对学生们说道:“各位同学,先来通知一个消息:一周之后,学院将举行一年级生的秘境探索比赛,比赛以小队的形式进行,你的队友就是你的同桌,二人一队,合作探索秘境。秘境的具体内容保密,不过大家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根据比赛的名次,各小队将得到不同的奖励,请各位早做准备,争取更好的名次吧。” “秘境探索啊,没有生命危险,言外之意就是有其他危险咯?那么,这个秘境大概是以战斗为主的。”曜辰明很快便抓住了老师话中的关键部分,作出了一些判断。听到曜辰明的话,星栖也跟着开口道:“那么,一周后的探索,我们可要好好合作啊。”“那是当然,星栖小姐,你要保护我哦。”曜辰明随意一笑,接着便自己想象未来的战斗方式。而星栖这边,惊讶却是再度涌起:“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实力的?我从来没有表现过这一点。难得只是玩笑吗?不对,男人是很爱逞英雄的吧,怎么会让我保护呢……”星栖还是没想到,曜辰明正是用他远超同龄人的精神查探到了星栖恐怖的精神力量,这才得出了结论。“先不管这些了,等我们熟悉之后,我再去问问他吧。” 此时,曜辰明心中的欣喜再加一筹:“哈哈,这位星栖小姐的实力绝对是全级第一,比我还要强的多,可以躺着得第一了,太好了。”遇袭之后,曜辰明发现自己的好运倒是一次接一次了。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第12章 探索开始 接下来的一周,曜辰明都在规律的生活中度过。早上起来去上课,中午去练习刀法,下午接着上课,下课后再去练习刀法。回到宿舍后,躺在浴缸中进行药浴,最后坐在蒲团上的修行,在精神世界中尽情思考,然后休息到第二天早晨。这样的生活带来的修行方面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曜辰明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已经提升了很多,又向着完善的修身境界前进了一步。 在这一周内,曜辰明也开始了和其他人沟通。除了和白星野一起吃饭外,曜辰明和星栖也渐渐熟悉起来。星栖很喜欢听曜辰明讲述呈云这边的风土人情,而曜辰明也得到了自己好奇的答案:星栖在修行方面并没有学习呈云这边的修行体系,而是凯尔德特有的修行体系——元素法师。这一概念来自于凯尔德帝国传说之中的那位大魔法师。 凯尔德的魔法师们构建了一套以“元素”为核心的对世界的认知:水、火、气、土、金属这五种基本元素,光,暗两种高位元素和时间、空间两种至高元素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这个看似简单的理论却在分类方面与科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对气体、液体、固体、等离子体之间差别的认知。这也让这套体系能够很好的作为修行法的基础。 在凯尔德,能被称为魔法师的人有很多,但他们大都使用一种,最多两三种类型的法术。这样“烂大街”的职阶中,却有一种强大无比的路线——元素法师。 和正常魔法师不同,元素法师必须同时学习使用五种基本元素,这让他们修行的难度急剧上升,也为他们带来的同境界的最强战力。不过,知晓这一道路秘辛的人们却认为这是放弃未来的道路。虽然现在世间达到法则境界并没有几人,但大家都明白,想要超凡脱俗便必须跨过变化到法则这道天堑。而元素法师想要突破这天堑,比其他道路更加困难——他们需要在完全掌握五种基本元素的基础上修行光暗两种高位元素才能突破。目前达到变化境界的元素法师,都已经对法则境界不抱太大希望了。 不过,那些事情对于星栖来说还有些遥远。现在的她无疑拥有着强大的战力,这也让曜辰明信心十足。 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周一,今天一早,修行课老师就和另外几位老师一同将一年级的学生们带到了操场中。操场的正中央,一个衣着华丽的美妇人正手握一把钥匙等待着学生们。等所有学生进入操场站定。那美妇人微微一笑,摇晃着钥匙对一旁的学生们说:“早上好啊各位,我是学院的副校长李艳月。今天,便是你们进行秘境探索比赛的日子。秘境的内容,我还是不会告诉你们,未知的环境更能考验你们随机应变的能力。唯一能说的,就是你们在秘境中度过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十天。不过,另一个你们感兴趣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了,那就是——此次比赛的奖励。” 李艳月取下自己手上戴的戒指,略微注入法力,幽蓝色的光芒便缓缓亮起。随后,木桌在她身前出现。木桌上从左到右摆着一排物品,形态各异,应该就是这比赛的奖励了。李艳月此时也开口介绍起来:“这次的比赛,只有前三名有特殊奖励。剩下的名次,只有学院统一的修行资源奖励。第三名的奖励是两枚金玉果,可以增强精神力量,精进修为。吃下这果实,便能让突破到四等的瓶颈消失大半。至于第二名的奖励,除了两枚金玉果之外还有两次定制武器的机会,可以委托设计部进行免费设计,再交由工造所制造,所有费用都由学院承担。” 听到前两名的奖励,不少学生都开始兴奋起来。金玉果这种东西刚刚出现就被朝廷严加把控,属于根本不会流入民间市场的资源。毕竟稍微有些天赋的人吃下这果实,就等于将来一定能成就掌控境界。再财大气粗的人也不会把掌控境界的修行者当耗材使用,所以对于修行者来说,成就掌控境界的意义很大。而定制武器更是一件开销相当大的事,不仅要适合自己,还要具有一定的成长性,否则只能用一两年的武器太过鸡肋。不说那些有价无市的材料,就单论设计这一点,向来都是供不应求的。每个设计师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正是学院一直培养设计师的原因。 听到奖励的内容,也有一部分人兴致缺缺。这些人大都是高官家族的子女,家中有权有势,得到这些东西并非难事。现在有了背景的曜辰明同样也不在意这些奖励,心中暗想:“学院这是不想给新生好东西吗?有点抠门了。不知这第一名的奖励如何?” “至于第一名的奖励……”李艳月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中间的奖励,接着开口介绍道:“这是一支新配出的药剂,其名玉髓炼,主材是一头能与变化境界强者力战的巨蜥之脊髓,加以多种草药灵材精粹后炼制而成。服用之后,身体强度与恢复能力将获得极大提升,皮肤可转为金玉般坚硬的状态。而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奇石,外观呈现出红蓝交汇的晶体,水与火两种不同属性的能量神奇的交汇在了一起,不断引动周围能量。它的主要用途是引动能量辅助修行,其他的用途有待进一步开发。” 听完第一名奖励的介绍,对二三名奖励没有兴趣的学生们瞬间炸开了锅。来自帝都大家族的贵族子女们见识广博,当然明白这两项奖励的珍贵程度。前者可以大幅提升身体素质,而且是全新的药剂,还能让人获得珍贵的恢复能力,可以说是稀世珍宝;后者更是罕见至极的资源,能同时容纳两种属性相反的能量,其本身的材质就价值连城。所谓的辅助修行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价值必然远超现在发现的。 了解了奖励的内容,曜辰明面色有些古怪,小声对身边的星栖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奖励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星栖思索片刻,发现曜辰明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你需要提高身体素质,而我需要体悟元素,刚好对应这两件物品。”星栖也悄声回应着。 “哦,我还没说完呢。第一名的奖励还有一个。”李艳月再度开口,顿时,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又被吸引了过去。“第一名的奖励,还有我手上这枚空间戒指。它是一个钥匙,可以打开一处空无一物的空间,可用于储物。” 这句话一出,场上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空间类法宝,这是最抢手的宝物。几乎所有人都用得上这东西,它的价值太高了。举个例子,一个人在这戒指中储备了各种武器弹药、补给资源、治疗药剂,在与其他人对战时,优势将大幅提升。商人可以安全的随身携带财宝,狩猎者可以将猎物身上值钱的部分全部带走……人人都想有一件空间法宝,可这宝贝目前还无法制造,有些物件会在不为人知的条件下发生转变,成为空间类法宝。稀少而泛用,种种特性让它更显珍贵。 “好了,奖励已经介绍完了。再嘱咐你们一点,前三名的奖励将由获胜的小队自行分配。这也是对你们心性的考验。若是谁在分配之中企图陷害自己的队友,等待你的是学院的开除与帝都大牢。”李艳月轻轻挥了挥手,接着对众学生说:“现在,我将要打开秘境。你们准备好进入吧。” 李艳月伸手向前,法力涌动,一团漩涡在她身前形成。只听她口中念道:“惊惧驱策始向前,黄沙愁云苦连天。千潮万浪冲击过,此番艰险若等闲。”法力随着诗句的韵律流动,那团法力漩涡也化为一道土黄色的门框,风沙铺面而来。 “好了。现在按顺序进入秘境。”李艳月缓缓收起法力,对一旁的学生们说着。 98名学生,49个小队按照次序陆续进入秘境,曜辰明和星栖自然排在了最后。走到那扇门前,二人对视一眼,相继进入秘境中。所有学生进去后,秘境的大门并未关闭。在秘境中被淘汰的学生会从这个出入口返回。若是出入口没有保持开启,那学生们就有被困在其中的危险。不过,李艳月已经亲自布下了很多防御法阵,现在这些法阵已和操场上原本的法阵同步开启。此后的几天,她将亲自坐镇这里,以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居于法阵正中央的李艳月看着那扇门,低声自语道:“老林啊,我倒要看看被你‘内定’的冠军是否名副其实。她毕竟是个凯尔德人啊……” …… “唔,这里好像是沙漠啊。”跨过那道门,曜辰明和星栖来到了秘境之中。曜辰明有个习惯,那就是来到新环境之后必定会进行细致的观察与推断。片刻过去,曜辰明就对周围的环境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是一片沙漠地形,身后是出入的门,面前是不知延伸至何处的漫长之路。放眼望去,这里只有绵延起伏的沙丘和零星的沙漠植物。而他们的两侧都有边界,中间的距离只有十米左右。这是一条被限制出的道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沙漠地形,两边走不了。我们和其他人并不在一起,可能这秘境是按二人小队将所有学生分开了。不知道这里我们需不需要吃饭喝水……”曜辰明低声分析着,心中却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秘境究竟是不是完全的现实?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在这里,那么这里和现实没有什么区别?可这里如果和现实一样,那为什么副校长会说我们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这些问题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得出答案的。曜辰明暂时不想这些,他看向星栖,打算征求她的意见。感受到曜辰明的目光,星栖也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待在原地。既然这片秘境为我们规划出了一条前进的路线,我们就顺着这路线前进吧。等我们对秘境有了进一步的探索,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曜辰明缓缓点头,认同了星栖的想法。这种一切未知的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我们就先前进吧。不过,我们是走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呢?”曜辰明又有了新的顾虑。走得太慢,他们可能无法在这秘境中做出有效的探索。但走得快,就势必会消耗法力和精力。 曜辰明纠结之时,星栖却是微微一笑,接着对曜辰明说:“没关系。我用气元素的变种风元素魔法为我们增快移速,不会消耗多少法力。我身上有回复法力的道具,这点消耗可以忽略。还有,饮水问题我们也不用担心哦。我也会水魔法的。”看着星栖轻松的笑容,曜辰明也不再顾虑,立刻回应道:“好,那就靠你了。我们出发吧。” 风元素悦动着加持在二人身上,曜辰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一些。随意迈开脚步,跨出的距离就比正常情况远了一截。“仅仅是元素加持就有这样的效果,星栖真的很强。”曜辰明心中感慨。 茫茫沙漠之中,二人并肩前行。 …… 几个小时后,曜辰明看着眼前似乎永远不变的沙漠,心中疑惑越来越多。他曾试图记录他们走过的距离,可没有参照物的沙漠,做这件事可谓难上加难。最终,曜辰明只能放弃记录距离,转而记录时间。而这几个小时的形成让曜辰明产生了怀疑:这是不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我感觉……这可能是一条无限循环的路。我们这样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头。”曜辰明停下脚步,对星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星栖也点点头,认同了曜辰明的说法。她略作思考,又对曜辰明说:“我听说有些秘境分为好几个场景,只有满足一个场景中的条件,才能进入下一个场景。”听到这里,曜辰明有了一些猜想,便原地坐下,对着星栖说:“我有了点猜测,我们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静观其变。”星栖点点头,和曜辰明一起坐下等待。 十几分钟过去,二人都恢复了最佳状态,但周围的环境还是没有改变。正当曜辰明怀疑自己猜测有误之时,星栖却忽然站了起来,对曜辰明说:“我听到了声音,那是野兽奔跑与嘶吼的声音,就在我们来的方向!”“终于来了。”曜辰明也起身,向着身后的方向那座沙丘上攀登。很快,他就来到了沙丘的顶端。向远处眺望,一团移动的沙尘正向二人扑来。 星栖很快来到了他身边,二人一同眺望远方。精神力量更强的星栖很快便感知到了沙尘中的事物——那是凶残的寻血犬群。这是一种生活在荒漠中的野狗,体型与力量的差距让它们无法与狼群争锋,只能退出丰茂的草原,来到荒原甚至沙漠中求生。灵敏的嗅觉让他们能追着几滴血跑出三里远。呈云西北地区的荒漠中,商队和马匪的争斗让流血事件成为常态,这就给了它们生存的空间——吃人。 “寻血犬吗……”收到星栖观察的结果,曜辰明却一点也不紧张。对于他和星栖,这些寻血犬没有多少威胁。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达成条件,进入秘境的下一幕。 “也许杀光这些寻血犬就能进入下一幕?”星栖看着曜辰明说着。“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试试吧。”曜辰明点点头,召出双刀准备迎战。 第13章 下一幕 “所以……只是杀掉这些野狗,没有满足条件吗?”收起双刀,曜辰明看着眼前野狗的尸体如沙尘般消散,而秘境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难道要再在这里等吗?”星栖对此也毫无头绪。 “或许,我该用这秘境形成的原因来推断进入下一幕的条件。”曜辰明思绪一转,打算追根溯源做出推断。“我不知道这秘境的具体信息,只能结合秘境形成的原理和我们现在发现的内容推断了。” 十二年间,不断出现的秘境让人们从中获益不少。经过多番探索,人们发现了秘境形成的原因:形成秘境的地方,必然是历史上发生过某些特殊事件的地方。人们在这里进行各种活动时留下了强烈的意志,这些意志历经岁月洗礼,本应被世界遗忘,可觉醒带来的环境变化却将这些意志以未知的原理造就成了秘境。秘境中探索的方式与目标,都与形成这秘境的那些意志的主人所遭遇的事情有关。曜辰明正是要由秘境表现的形式反推他们的遭遇,从而进一步探索秘境。 “后方是入口,也就是这一场景开始的地方。两边间距狭窄,说明无法向别处前进,只能向前。身后有野狗群追着……”秘境中的表现给了曜辰明一些灵感,可始终差了一步。正当曜辰明苦思冥想,来回踱步时,一旁的星栖开口提醒道:“会不会和副校长当时念的诗句有关呢?”听到这里,曜辰明眼中精光一闪,兴奋地回应道:“是啊,正应结合那诗句想想!而这秘境的答案,诗的第一句就告诉我们了!” 看到曜辰明如此表现,星栖立刻好奇的看着曜辰明,等着他进一步解释。曜辰明大笑两声,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第一句‘惊惧驱策始向前’,就是这第一幕的真谛。在历史的某个片段中,一支商队走进了一片沙漠。他们或许是与马匪战斗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队伍中出现了伤员。流淌的鲜血滴在沙地上,吸引来了附近的寻血犬。寻血犬的数量相当庞大,战力不足的商队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战斗,只能向远方奔逃。而他们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定是这个方向有能帮助到他们的东西。” 听完曜辰明的分析,星栖恍然大悟。这样的推断相当合理,应该离真相很近了。可她还有不解之处,接着问道:“那我们杀光这些寻血犬,为何这秘境没有丝毫变化呢?” 星栖虽然已经能熟练的使用呈云语,但诗句这种文学形式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难理解。曜辰明自然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惊惧驱策始向前”,当时的人们并没有觉醒,只能靠着并不先进的武器与这些野兽争斗。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想要逃离这里,所以他们是被惊惧驱策着向前,逃离这个地方。我们杀光这些寻血犬,连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更别说是惊惧了。” 曜辰明话音刚落,便看见星栖一脸顿悟的表情。思考片刻,她又对曜辰明说道:“我明白我们要怎么做了!在这里继续等待,一定会有新的寻血犬从我们来的方向前来追赶我们。等我们产生惊惧的情绪时,下一幕就会浮现眼前!”星栖的分析正是曜辰明的观点。曜辰明笑着点点头回应:“那我们就再休息一会儿,等着让我们害怕的小狗们出现吧。” 又过了十几分钟,寻血犬群再次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等到他们来到眼前,不用曜辰明提醒,星栖就已经使出手段阻挡寻血犬群。“土石障壁。”星栖轻声吟唱,一道土石筑成的墙壁就从地上升起,将这些寻血犬挡住。这秘境通道两侧本就狭窄,再加上沙漠地形对土系魔法的增幅,高大的障壁直接让另一侧的寻血犬毫无越过的办法,只能发出低沉的嘶吼。曜辰明在双脚轻点,很快便站在了障壁的顶端。看着面前的几十只寻血犬,曜辰明眉头一皱,徘徊着低语道:“太少了。就这几只是不够的。” “它们的援军已经到了。”清风托举着星栖来到障壁之上,她伸手指向远方。曜辰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远处,一大团沙尘再度袭来。没过多久,这些寻血犬便再度堆积到了障壁之下。曜辰明稍作清点,面前的犬群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只了。“还不够,再等等。”这样的数量依旧没有让曜辰明感到威胁,他们需要等到更多的寻血犬过来。 一个小时过去,障壁下的犬群已经积累到了五百只。饥饿驱使着它们互相配合,通过踩在其他寻血犬的背上向障壁上方攀爬。再弱小的生物聚集够多的数量也会带来巨大的威胁,更别说本就凶残的寻血犬了。这样的数量,已经足以给曜辰明和星栖带来威胁。当一丝恐惧在曜辰明心中浮现时,他终于对星栖说:“好了,现在你也该感到害怕了吧。”没有实战经验的星栖心中恐惧更胜,面色有些苍白的点了点头。曜辰明微微一笑:“好了,那我们便准备逃跑吧。施展所有移动法术,向前拼命的逃。” 二人分别施展各种移动法术,法力消耗,各种光晕也在二人身上亮起。“我准备好了。”星栖平复呼吸,眼睛直望前方。曜辰明做出起跑的姿势,接着对星栖说:“倒计时结束后,你就将这障壁撤去。三,二,一……跑!” 高大的障壁应声消失,正在攀登的寻血犬也因此重重摔到地面。在原地迟钝几秒后,反应过来的寻血犬争先恐后的踩着同类的身体向前奔袭,追捕它们的猎物。再看曜辰明和星栖,他们已经跑出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奔逃的过程中,曜辰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远处的景色有些变化,就赶紧询问星栖:“你有没有发现,远处的景象好像变化了一点?”星栖定睛一看,果然有所不同。视线所能及的远方,居然能看见一片绿色!“那是什么?绿洲吗,还是其他地方……”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赶到那里! 狗群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比起多种法术加持的二人还是慢了许多。以这样的速度前进了五分钟,那一抹遥远了绿色便近在眼前。只不过,他们面前还隔着一道如水幕般的障壁,流动的水幕让后面的景象模糊不清。曜辰明毫不犹豫的对星栖说:“我们直接进去。”星栖心中也早就有了判断,面前的水幕后应该就是秘境的下一幕!下一秒,二人继续加速,并肩穿过了那道水幕。 来到水幕的另一边,曜辰明并未感到身上有水流冲刷过,只是思维略微震动,旋即恢复正常。看来这水幕只有形,实际上还是意志所表现出的精神力量。稍作调整,曜辰明立刻回头看向后方,那些寻血犬已经要追上来了。“现在就要看这水幕的效果了……”曜辰明拔出双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第一只寻血犬到达了水幕前,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向前扑击。曜辰明举刀欲斩,那寻血犬却如同撞上铁壁一般倒飞出去。跟着,后面的寻血犬也一个个撞到障壁,被弹飞出去。“看来暂时是安全了。”曜辰明松了口气,将刀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星栖已经开始观察这第二幕中的环境。他们所看到的绿色正是脚下的草地与零星的灌木,再往前一些便是一条河流。右手边有一片广袤的森林,还能隐约看见动物在林中穿行。这一场景就比刚才的沙漠宽广了许多。星栖正想问曜辰明接下来的计划,曜辰明却已经开口道:“我们该休整一下了。话说,你有没有感到口渴呢?我觉得我们在秘境中也有吃饭喝水的需求。”说着,曜辰明就来到河边,双手舀起一捧水直接送进嘴里。“别!这样很危险……”星栖劝阻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曜辰明喝下这河中的水。 “呃,味道还不错。”曜辰明咂咂嘴,这秘境中的水与现实世界并无差别。这时,他才听到星栖的话语,转身一看,她面色一沉,明显是对曜辰明的做法很有意见。“你知不知道秘境中的很多东西都不能直接接触?因为在秘境中接触某些事物而死去的修行者已经超过百人了!”见星栖生气,曜辰明赶忙道歉:“抱歉,我太过冲动了。以后做这些事的时候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的。”“而且我明明说过我可以用魔法给我们制造清水……”想到这里,星栖更感委屈。之前她与曜辰明的交流,现在想想,是否都是曜辰明在敷衍自己呢? “对不起,星栖,我真心向你道歉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曜辰明仔细一想,不禁一阵后怕。这秘境中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可是一直记着星栖所说的话,怎么会如此冲动行事? “你……”星栖有些犹豫,她很想相信曜辰明所说的都是真的,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转变心态着实有些困难。她正欲与曜辰明继续探讨,可这时一阵饥饿感却让她有些头晕。她想吃东西,几乎控制不住的食欲驱策着她将手伸向一旁的灌木,那灌木上结着不少鲜红的浆果,看上去十分美味。 此时,曜辰明注意到了星栖的异样。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自己刚才的异动,当即冲上前去将星栖的胳膊拉住:“停下,星栖!你现在陷入和我刚才一样的状态了。这个秘境很不对劲,你先冷静下来……”听到曜辰明的喊声,星栖在原地愣了一下,皱起绣眉,强大的精神力量猛然爆发,把曜辰明震得头晕眼花,倒退几步。再看星栖,她的双眼已经重新恢复清明。刚才的记忆涌上心头,星栖也一阵害怕。再看不远处被自己精神力量震退的曜辰明,心中升起一阵愧疚。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周前刚和曜辰明打招呼时的状态,支支吾吾的道歉:“对不起,我该相信你的……” 稳住心神之后,曜辰明抬起头,对着星栖微微一笑:“没事。这种情况我们都无法预料,接下来我们要好好合作,相信彼此……”曜辰明忽然停下,面色一变,心也跟着沉了下来。看见曜辰明的反应,星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脚下的那片草地已经有一大片变成了沙漠,而曜辰明身后那道水幕样的障壁缓缓下降,直到障壁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高度才缓缓停下。来自沙漠中的热风吹在曜辰明的身上,他却感觉有些冰冷。很明显,眼前的变化定与自己刚才喝的那口河水有关。 “果然,我干出的蠢事还是惹了麻烦啊。”曜辰明叹息一声,出现这样的变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有我的责任。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们要为秘境之后可能发生的变化做准备。”星栖走到曜辰明身边,指着那还剩一半的障壁问:“你觉得,这障壁彻底消失后,会发生什么?”曜辰明思考片刻,又想起了那首诗的第三句:“‘千潮万浪冲击过’,这句诗显然是他们离开沙漠,来到现在这个地方时的遭遇。能如潮水般冲击他们的,很大可能是那些寻血犬,甚至是更危险的东西。总之,我们接下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险。”星栖接着曜辰明的分析说了下去。“可是我们还有什么能准备的吗?”星栖到底缺乏经验阅历,此时此刻只能想到通过自己的能力战斗,而没有考虑到借外物之力。曜辰明呵呵一笑,走向不远处的树林。风中他的声音飘来:“很简单,我们建造些战争工事就好了。” 对于曜辰明来说,构想出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易如反掌,更别说现在这些对付野兽的东西。星栖将她作为元素法师的强大展露无遗,她用冰刃砍断树木,又用风魔法将木材运送到曜辰明那里。曜辰明用刀将木桩削尖,接着把木桩深深插进地里,斜向上的对着仅剩一半的障壁。很快,巨型尖刺组成了一道死亡森林。曜辰明又让星栖挖出一条壕沟,将那河流中的水引入其中。在这两道防线之后,他又用木材搭建起一个高塔,再由星栖用土系魔法填补缝隙,将其筑成坚固的塔楼。忙活了几个小时,二人终于将防线建设完毕。看着眼前的成果,曜辰明很是满意——这样的工事足以让他和星栖在千只寻血犬面前游刃有余,对他们战力的提升相当大。 防御完备,二人便赶忙坐下修行,恢复法力。将刚才的消耗恢复后,二人暂时闲了下来。这一闲,十个小时没吃饭的饥饿感便再度翻涌起来。星栖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地下灌木中的浆果,但她还得竭力控制自己。看到星栖的样子,曜辰明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吃掉这秘境中的东西或是喝掉秘境中的水会让障壁消弭,并且我们在这里仍有进食饮水的需求,这种需求甚至会让我们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既然饮食是必须的,那我们就去找些食物储备着,然后依托我们建设的防御工事进行防守就行了。” 曜辰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星栖也表示认同。正当他们准备去收集食物时,曜辰明又有了新的发现:那障壁的高度本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现在经过几小时,又缩减了三分之一。“看来这障壁不仅会受我们行为的影响,它自己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消失。”星栖想到这一点,更觉得曜辰明的意见完全没错。“是的,我们现在就去收集食物,将自身状态保持好,准备迎战吧。”曜辰明召出双刀,一头扎入林中。 半个小时过去,曜辰明在林中有了不少猎获,星栖则是收集了各种水果。曜辰明把猎杀的动物处理好,将肉分类,再让星栖使用冰系魔法将其冻住保鲜。做完这些,星栖那边已经生好了火,曜辰明一边烤肉一边鉴别各种果实,把确认无毒的挑出来。 半个小时后,饥饿的二人已经开始大快朵颐。随着他们将烤肉和水果吃下肚,那障壁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从第一幕沙漠中吹来的风将草地覆盖,而那些野兽也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视野中。不过,此时二人却丝毫不慌。那些寻血犬来到木桩尖刺之前,纷纷停下了脚步。它们也不傻,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些尖刺的危险,可本能的驱策与刚刚曜辰明宰杀猎物的血腥味又让它们蠢蠢欲动。终于,有几只寻血犬实在忍不住了,从沙地上高高跃起,企图跳过这些尖刺。可曜辰明布置的几百根尖刺前后就有接近十米距离,它们又怎能跳的过去?哀嚎之中,几只狗肠穿肚烂,好不凄惨。 填饱了肚子,塔楼上的二人继续休整。现在他们还可以继续休息,而随着源源不断的寻血犬到来,他们迟早要面对一战。 第14章 妖孽,天才 “怎么?今天你还挺负责任的,一直守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艳月耳边响起,不用回头,她已经知道站在自己后面的人是谁。这庞大的帝国中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背后。李艳月轻哼一声,带着些不满回应道:“这些累人的活,可不都是交给我来做?校长大人您总有要事在身,我这个副校长就得处理好自己的小事啊。” 听到李艳月这样说,校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赶紧换了个话题:“哎呀,我明白,给你加钱呐,放心。我听说上上周末学校一名学生被袭击了?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这事啊,你还是别掺和的好。”李艳月轻叹一声,眉头轻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事情,和那一位有关?”校长神色一变,眯起了眼看着即将消失的落日。一次简单的袭击事件,居然连自己都不能深追,这件事的牵扯未免太深了些。 “并不是,而是为那个位置争斗的两人。”李艳月同样以隐晦的方式说了下去。呈云虽然一直推行现代化,但有关皇室的话还是尽量少说。引来麻烦还算轻,太过激进的观点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呵呵,原来如此。这么说,这学生就是其中一方的重要人物了?现在的学生们真是了不得啊。”以校长的智慧,自然能推断出这一点。可李艳月却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对校长说:“给你汇报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几年级的学生?”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听汇报的时候一向喜欢简洁。能对那两位其中一位有大用的,怎么想都是五六年级在外实习的学生吧?你别告诉我是四年级的……”校长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这并不怪他,而是正常人根本不会往那个地方想。 “哈哈哈,你果然也想不到。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象力匮乏呢。”李艳月娇笑两声,跟着便说出了让校长难以置信的话语:“那是一个刚入学十几天的一年级学生,名叫曜辰明。”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校长终于憋出了几个字:“他……不会是谁的私生子吧?” 李艳月摇了摇头,紧接着释放了一个显像法术。细看这影像,正是曜辰明的步枪设计图。校长细看片刻,结合图纸上的文字说明,他很快就理解了这份设计的价值。“法力步枪,还能连发?威力远胜于传统火枪,造价低廉……这份设计甚至没有缺点。”校长惊叹至余,又想起一个有些可怕的事实:这份设计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手中。 “等等……”校长扶额思考片刻,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憋出了另外几个字:“请问他还是人吗?还是我们该修改‘妖孽’这个词的定义了?” “前些日子我详细了解了关于曜辰明的资料,这少年不仅才情惊人,心性也是远超常人。他被袭击的那晚,他先是靠自己杀掉了一名同等修为的杀手,又与另一名一年级学生白星野一起力战三名同等级杀手,斩杀其中两人。这样的战绩若是传出去,你猜他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同境无敌吧。等等,照你这个说法,他不会已经是修身境界了吧?”校长这时察觉到,若是那个人想将这学生置于死地,那派出的杀手至少也是修身境界的才稳妥。能连杀三名修身强者,自己至少也要是同境才行。 “修为是三等,境界未到修身。他是从一个叫凌海的小地方来的,接触的修行方法与概念都是旧式的简陋定义,按理来说,修为要比这些杀手差一截。”李艳月平静的说出了详尽的事实。过去的一周里,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些难以接受的事实,现在看着校长惊愕的模样,她心中居然有了一些拉人下水的快感。 “好了,现在我知道他不是谁的私生子了。毕竟这样的妖孽,让他们认他们也不敢啊……我真是小看觉醒为人类带来的伟力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可妄自菲薄啊。”校长一阵感慨,却听李艳月又问道:“那么,现在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我这几天任劳任怨的安慰。”“啊,当然没问题。”能用一句话解决,校长当然乐意至极。 木椅之上,李艳月翘起腿,用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奇怪表情看着校长,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不是一直鼓吹那个凯尔德的大小姐吗?说她是什么举国无一的绝世天才……那么,你认为这个曜辰明,比起她来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校长瞬间垮下脸来。不得不说,李艳月这个问题相当刁钻,根本没有确切的答案。不过,他还是按照想法回复道:“若论修为,星栖小姐的成就一定更高,但这曜辰明在设计方面定会大展宏图。天才与妖孽,庸人才会沉迷于比出个高低,智者则会好好培养这个两个年轻人,欣赏他们振翅高飞的样子。” “你说谁是庸人?”李艳月抓住了这段话中的重点,声音提高几分,连法力也开始涌动。 校长见状,赶忙认错:“我错了,你别生气啊,开玩笑的,哈哈……” “哼,别说这些没用的。在我看来,曜辰明在修行方面的成就未必会比星栖差。”李艳月坚持己见,在她眼中,比起修为的高低,更重要的是实战中能爆发出的战力。 “哦,对了。实在要考较他们的实力,这次秘境探索比赛就是机会啊。我给星栖内定了冠军,你觉得曜辰明有得胜的希望吗?”校长又想起了这一茬,赶忙反问李艳月。 “哦,我也忘了告诉你,他们俩是同一队的。”李艳月轻笑一声。再看校长,他现在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秘境中,曜辰明与星栖已经正式开始了防守作战。二人敲定的作战战术以星栖为核心,让星栖释放法术击杀寻血犬,直到星栖法力下降到只剩四成的警戒线时,星栖就要开始回复法力,曜辰明接替她进行作战。这样的轮换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他们的战线依然稳固。只是,这一幕中野狗的尸体不会消失。堆积的尸体很快让尖刺失去了效果,踏着尸山血海,狗群不断的向二人发起进攻。 “这样的烈度,我们的战术暂时有效。可这才一个小时,若是时间再长一点,精神的疲惫就会让我们出现失误。”趁着自己作战的时候,曜辰明对星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觉得这进攻应该会在某个时段停下。如果一直是这种强度的进攻,那学院让我们探索这个秘境就太不合理了。”星栖一边回复法力一边回应着。果然不出星栖所料,随着夜幕降临,还活着的寻血犬群尽数退去。 “夜间我们大概率不会受到袭击了。”曜辰明大口的喘着粗气,战斗的疲惫逐渐让身体变得疲软。“不过,我们还是要以防万一,交替休息。前半夜就由我来守夜吧。”星栖本想让曜辰明先去休息,但曜辰明果断的拒绝了这一提议。他更多的是仰仗星栖的战力,自己还是做好保卫工作就行了。 曜辰明守了大半夜,在临近凌晨时分才叫起了星栖。第二天的战斗和第一天别无二致,只是这漫长的作战所带来的煎熬让人身心俱疲。接下来还有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的夜幕降临,身心俱疲的二人确信晚上不会有危险,第一次一起进入了沉眠。 第二日一早,曜辰明从睡眠中醒来时,远处的沙漠中再度扬起了沙尘——这是敌袭到来的讯号。他赶紧叫醒星栖,随后照例观察起沙尘中的敌人。刚把视线投去,曜辰明立刻面色一变,赶紧对星栖喊道:“今天进攻我们的不是野狗,而是人!”马匹扬起沙尘,飞快的奔驰到了曜辰明面前。马背上,身着黄白布衣的骑手举起手中的弩,向曜辰明射出夺命的箭矢。 密集的箭矢飞来,曜辰明不慌不忙的运起法力,释放了自己刚学到不久的防御法术——浮鳞。如鳞片般的防护盾上下翻飞,精准的将箭矢一一挡住。此时星栖也从迷离中清醒过来,一抬手,密密麻麻的冰锥便如雨般飞射出去,刺穿这些面前的人马。在二人的配合下,战场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击退了第一波攻击,曜辰明面色凝重的来到星栖面前,有些遗憾的说:“情况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们估计要撑不住了。”听曜辰明这么说,星栖十分好奇地问:“可是我们刚才应对的明明很轻松,怎么会……”曜辰明却是连连摇头,眉头紧皱道:“不。根据这秘境形成的原因,这些意志的主人们应该在这里遇到了更大的威胁。比那些狗群威胁更大的,当然是有智慧的人类!他们当初有极大可能是被马匪逼到这里的,那这些马匪在他们心中的威胁远胜这些野狗!他们可能会很强……”曜辰明踱步间,又一团沙尘从远方扬起。曜辰明立刻回头,随后就看见了不合常理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依然是骑在马背上的人,可那至少十米的巨人身形冲破了黄沙的掩盖,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向二人发起了冲锋。高大的骑士穿着并不像马匪,他身着带着血迹与刀痕的旧盔甲,腰间挂着殷朝将军的配件,手中持着殷朝部队的制式重弩——可以看出,他曾经与殷朝的正规军交战过,杀死了一名将军,用着缴获敌人的装备继续掠夺与杀戮。曜辰明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知道这个人是这秘境中最强的敌人,是那些逃亡者的意志深处最恐怖的梦魇。他的强大已经让他在精神意志中成为巨人,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这魔神不可抗衡。 直到这一刻,星栖才明白了曜辰明的担忧。她柔美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现在,才是动真格的时候。 双刀在握,法术升腾。天才与妖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5章 共战 战马的嘶吼声中,巨人已越来越近。严阵以待的曜辰明已经使出纯御铁金刚护住身体要害,星栖也为他套上了一层冰甲以作防护。曜辰明和星栖严阵以待,而那巨人也没有再做拖延。冲锋途中,他举起重弩,弩箭之上金光蓄积,散发出恐怖的威压。曜辰明心中更感沉重,随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重弩上蓄积的金光,是涌动的法力!”曜辰明和星栖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互相提醒。星栖赶忙为曜辰明加上风之障壁与土石护盾,曜辰明也召出更多的浮鳞挡在身前。在前几日的战斗中为他们带来很大助力的塔楼,如今却是将二人困住。他们都明白,就算全力闪避也不一定躲得过这一击,还会丧失塔楼这个大优势。塔楼的高度比那巨人还要高上不少,在之后的战斗中一定会起到作用。 巨人的手中,法力已经尽数归于弩箭。诡异的宁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金色的流光便如闪电般射出。快,太快了!曜辰明来不及调整浮鳞的位置,星栖的风之障壁和土石护盾就接连告破,接下来又轻松的贯穿了浮鳞,被曜辰明交叉的双刀挡下。 下一刻,明亮的光芒在箭尖与刀刃的交汇处亮起,剧烈的爆炸点亮了整片秘境。 尘烟四散,土石纷飞。等烟雾缓缓散去,塔楼上的情况终于浮现在那巨人眼前:曜辰明身上的纯御铁金刚顶住了剧烈的爆炸,但他的嘴角仍溢出了一丝鲜血,这是强烈震荡所带来的破坏。看到这样的成果,巨人收起了重弩,从腰间拔出那曾属于殷朝将领的精美长剑,驱策着战马再度发起了冲锋。 巨人也许觉得自己刚才的一击并未造成多大伤害,但曜辰明的真实情况却比表面糟糕的多。抵挡住剧烈的攻击意味着法力的剧烈消耗,曜辰明的法力被纯御铁金刚消耗的只剩一成。察觉到自己伤势并不严重后,曜辰明立刻运起空无念清诀,心平静气地坚持五秒,让自己的法力回复到一半,再用取一生双将五成法力转为十成,瞬间将法力回满。“如果有机会,这样的手段还能再用一次。”曜辰明心中暗想。再看星栖,她也使出了同类型的手段回复法力,调整状态,接着又询问曜辰明伤势如何。曜辰明自然回应无碍。 正当他们调整时,那巨人已经收起了重弩。刚才的一击效果不好,这让他有些疑惑。不过这也正合他的意愿。他更喜欢用刀剑斩下敌人的头颅,用鲜血为自己的英勇增色。巨人拔出长剑,骑着战马对敌人发起了冲锋。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必须依托塔楼战斗,这样才能和那巨人对抗。”紧要关头,曜辰明立刻做出判断,星栖也立刻赞同。没有时间再作商议了,现在他们必须先应对眼前的危机。可曜辰明还面临着一个麻烦:他的战力基本都是近战手段,在塔楼之上战斗及其限制他的发挥。不过,人类的智慧为他带来了创造力。在这宝贵的时间里,曜辰明想出了应对的方法——这是星栖和他闲聊时说到的她的一种魔法,名为气流绳索。“星栖,用你的气流绳索缠在我的腰间,快!”曜辰明大声的对星栖喊着。 在星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奇怪的要求。气流绳索是一个用于禁锢地方的控制魔法,怎么能对同伴使用?但也正是因为星栖在这几日间对曜辰明信任的增长,她毫不犹疑的按照曜辰明的说法释放了这个法术。气流绳锁缠在曜辰明腰间,他感受到了这绳锁的牢固,因为这个法术没有实体,也不会被破坏,只要星栖法力未耗尽,这个法术就不会结束。 “星栖,听我说。接下来,你要把我当成一件武器来使用。你将负责操控我,让我来与那巨人近身格斗,同时抵挡他的攻击。分心做这件事应该不会消耗你太多精力,你可以同时清理其他马匪,再伺机攻击这巨人。”思维飞速运转,曜辰明很快便制定了初步战术。此时星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好。”气流绳索宛如信任的纽带将二人联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共抗强敌。 二人的应对之法只在片刻间发生,等他们做好准备之时,巨人已经骑着战马冲到了塔楼之前。一道道光芒在曜辰明身上亮起,辅助法术的增幅效果让他的力量与速度暴涨,拥有与巨人一战的实力。塔楼之上,星栖做好了自己的防护,接着便分出精力操控绳索,将曜辰明狠狠的甩了出去。曜辰明手中的双刀带着光与暗的咆哮挥砍下去,巨人也嘶吼着挥出剑刃。 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是刺耳的摩擦与法力的爆炸。巨人的冲锋被震的停下,绳索上拴着的曜辰明也倒飞出去。星栖操控法力,停住曜辰明的飞退,接着便再次将他甩了出去。调整好状态,曜辰明再次迎上巨人的剑刃,经过勤学苦练的刀法也在战斗中信手拈来,宛如本能一般使出这些刀招,将巨人的攻击一一应下。分心操控曜辰明的同时,星栖也用效率最高的方法清理其他马匪。一根根冰锥飞射而下,将周围马匪的身体贯穿。到现在,局面已经被二人稳住,现在真正棘手的就是这个被曜辰明攻击惹怒的巨人了。 战斗之间,曜辰明也在留心观察巨人的一举一动。巨大的身形为他带来了强大的力量,但灵活性也因此下降了不少。“既然如此,那我应该攻其不备,给他来个两面夹击!”曜辰明当机立断,对星栖喊道:“星栖,把我甩到他背后去!” 此时的巨人也意识到了二人能与他不断周旋的关键正是塔楼上的星栖,他很快便放下曜辰明不管,挥起长剑向着星栖重重斩下。见此情形,曜辰明正欲回援,却被星栖直接甩到了巨人背后。“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星栖的心中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她相信自己的实力,也相信曜辰明的战术。 “冰封断头台。” 星栖用这轻柔的声音说出了恐怖的词语,下一秒,巨大的冰柱从地下拔起,将巨人的斩击挡住。暴风雪开始肆虐,周围的光芒逐渐消散,只剩下冰面反射的光芒。黯淡的阴影中,一支支冰枪悄然凝聚,随后如暴雨般极速落下,向着巨人的盔甲刺去。周围的低温让巨人行动迟缓,而冰枪也渐渐让他的盔甲变得残破。他想要继续进攻星栖,但他忘记了一点:还有一个人在他身后。 各种颜色的光焰仍在曜辰明身上升腾。这样的力量在与巨人正面对抗时只能让曜辰明接下攻击,那现在面对巨人毫不设防的背部,曜辰明又能发挥什么效果? 斩击,持续的斩击。双刀飞舞,风霜的呼啸让无尽风暴不断加快,一刀比一刀更强!切碎钢铁,斩开肌肉,粉碎骨骼……血液飞溅,眼前的巨人不断地流失着生命。他感受到了疼痛,他愤怒的想要回身赶走背后的虫子,却被冰封之域牢牢控制住。他想要发出声音,叫自己的手下前来营救自己,却被巨大的冰刃砸到了头颅。冰封断头台,冰封只是前奏,而这断头台才是真正的杀招。破碎的头盔,飞溅的血液,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 “九十一,九十二……”曜辰明心中默数着出刀的次数,疲惫感已经将他的身体逐渐拖慢,沉重的呼吸也让他有些发昏。不过与这些难受的体验相伴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爽快感觉。战斗让人体会到了暴力的快感,再往深处看去,那便是生命的美。曜辰明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燃烧的生命,他为生命而战! 另一侧的星栖此刻心中十分平静,她终于施展出了自己的力量,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种价值——自己曾遭受过的苦难,会为她带来奔向自由的力量吗? 法力爆发,巨大的冰刃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下。与此同时,曜辰明的第一百零八刀也斩在了巨人身上。死亡,曾给这秘境之主人带来过无边恐惧的马匪首领,如今显化出的巨大躯体正狂飙着血液,迎来自己的死亡。 随着巨人轰然倒地,他胯下巨大的战马与周围的马匪都如烟般消散。曜辰明斩出那一刀后彻底脱力,还好星栖用仅剩的法力将他紧紧拉住,带回了塔楼之上。“结束了吗?”意识逐渐模糊,曜辰明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喃喃自语着。 秘境中各种奇异的光芒不断闪烁,一幕幕影像在二人面前浮现:商队在沙漠中遭遇寻血犬,一番争斗后击退了狗群,带着伤员继续前行。沙漠仿佛无边无际,他们不断前行,直到绝望前夕,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他们的目的地。走出沙漠,他们的危机并未停止,队伍里的伤员已经无法继续行动,他们只能留在这片有食物有水的地方等待更好的医生过来救治。商队的头领派了几个人去最近的城镇寻求帮助,自己则带着卫队留了下来。他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能赚大钱的商人。卫队和伤员在这里等了很久,期间又与寻血犬战斗几番,当他们经过一番战斗精疲力竭之时,那位身着盔甲的马匪头目和他的手下就如死神一般来到了这里。等到去城镇的几人带着援军回来时,这里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然后,再过几百年,这本应掩埋在岁月中的历史因为觉醒带来的改变而成为秘境,这些亡魂的意志期待着有人能战胜那可怖魔神,为他们复仇。直到现在,他们如愿以偿。 光芒闪动过后,秘境的场景尽数消失,周围只剩下黑暗的环境。不远处,一阵耀眼的白光亮起,那是一扇门,离开这里的门。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曜辰明和星栖体内,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二人看向彼此——就像是温暖的阳光照耀,温柔而舒适的感觉让疲惫的他们昏昏欲睡。与此同时,他们的修为与精神力量都在缓慢的提升着。不知过了多久,曜辰明先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上的内伤与酸痛已经消散如烟。再看星栖,过度消耗精神所带来的头疼也消失不见。“这是秘境的馈赠。”了解相关知识的星栖向曜辰明解释着。曜辰明点头,开始迈步向那扇纯白的门走去,“不管怎么说,这个秘境我们已经通过了。接下来就是出去看我们的成绩如何了。” 走出几步,曜辰明发现星栖并未跟上。他停步回头,星栖的眼角那隐约看见的泪痕就这样映入眼帘。她为何会流泪?这泪水又要向何处流淌?曜辰明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 复杂的思绪冲刷着少女的心灵,悲伤与希望都渴望得到她的选择。但最终,当她抛却一切的望向那光的方向,有一个人在光中站立,对她伸出了手。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看得见——光的彼端是一个广大的世界,是自己要踏上的前路。 “我们走。” 第16章 夺魁 回到现实世界,牵着的两只手便如闪电般分开。曜辰明若无其事的望着天空,此时已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偌大的操场上,除了他和星栖之外再无其他学生,只有闭目宁神的李艳月和另一个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的中年男人,他的睡姿着实不怎么雅观。感应到法力波动,李艳月睁开眼睛,转身看向二人轻叹道:“你们终于出来了。” “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该不会是最后一名吧?”听到李艳月的叹息,曜辰明不自主的往这边想了想。 “唔,嗯?他们俩出来了?坚持的时间真长啊。”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曜辰明耳边响起。他扭头一看,刚刚还睡得不省人事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经站在李艳月身旁,正微笑地看着他们。散乱的头发和胡子让人觉得他不拘一格,可那瞬间变得整齐的礼服又让曜辰明觉得惊讶不已。“真是个怪人啊。”曜辰明心中感慨。“好了好了,不出意料你们是第一名。坚持了这么久确实很厉害了。领了奖励后就快去休息吧。”中年男人摆摆手,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现在大概是要动身离开了。 “校长先生,您说坚持了这么久,难道这秘境通过的方式是坚持足够久的时间吗?”星栖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赶忙询问道。已经走出几步的校长再次回头,和蔼地微笑着:“星栖小姐,这个秘境的难度不是让一年级学生通过的,它的难度很高,决定排名的方式是你们在秘境中坚持的时间。坚持的时间越久,排名就越高。你们两个是最后出来的,所以你们是第一名。”对于星栖,校长还是比较上心的,因此专门停下详细解释一番。 “这个怪人就是学院的校长?”曜辰明心中惊愕,但更让他好奇的是校长的解释。“可我们是通过秘境之后出来的啊?难道不是按通过秘境的时间计算名次吗?”曜辰明心中好奇,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是啊,我掌握的那些知识应该不会有错……得到秘境的馈赠就是秘境通过的表现啊……”星栖撅起小嘴,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什么?”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的李艳月终于忍不住起身,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曜辰明和星栖。随着她惊讶的失声,校长也跟着飞速来到二人身前,几乎茫然的发问:“你们……你们真的通关了那个秘境?然后,得到了秘境的馈赠?”“是啊……”曜辰明疑惑更甚,虽然那巨人确实强大,但也不至于无法应对吧?击杀那巨人,难道是件很难的事吗?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我的秘境啊!”亲自施展打开秘境的法术而未得到结果,在经过反复确认之后,校长终于崩溃惨叫。星栖被吓了一跳,有些习惯地躲到了曜辰明身后。曜辰明也被吓的倒退两步,他看着双眼通红的校长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校长,您到底怎么了?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馈赠啊!秘境馈赠被接收之后,这个秘境就会逐渐消失啊!有的秘境消失的过程很漫长,但这个秘境几乎是立刻消失的!你这小子知道一个秘境有多珍贵吗?我选这个秘境,目的就是让一年级学生都无法通过啊!秘境馈赠是无价之宝,是非卖品……可秘境本身比这个还要珍贵啊。”听到曜辰明的问题,校长语气更加激动,挥之不去的心痛让他难以自制,他恶狠狠地看着曜辰明,等着眼前少年的答复。 “啊哈哈……您别生气,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您放心,如果学院要我赔偿,我肯定接受的。”曜辰明想起自己在二皇子那里的贡献,那些大概是赔得起的一座秘境的吧?他身后的星栖则是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小声的跟了一句:“校长先生,如果您要让我们赔偿的话,就去找我父亲吧。他肯定赔得起。” 听到二人的答复,校长一阵无语。仔细想想,现在面前的这对少年少女都是有背景的人了。凯尔德大公爵的女儿和呈云帝国皇子器重的人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一些尊敬,即使这里是这颗星球上最好的学院。想到这里,校长不再表现出气愤,面容恢复了平静。他对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说:“放心,没能正确评估你们的实力是学院方面的失误,不会让你们做出赔偿的。不过,鉴于你们在秘境探索中的优异表现,我个人代表学院向你们发出一份邀请——帮助学院探索新发现的未知秘境。如果你们愿意,之后我们可以详谈此事,报酬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怎样?二位先回去考虑考虑吧。”校长摆摆手,随后便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校长态度的180°大转变让曜辰明有些发愣,星栖此刻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不光是他们,就连李艳月嘴角也有些抽搐,心中暗自感慨:“这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会演了,面子真是一点都不要了。”校长匆匆离去,李艳月也不想再此久留,直接拿出了空间戒指递给二人:“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把第一名的奖励发给你们。成绩会在明天公布。奖励你们自行分配,我相信你们不会为这点东西打起来。你们谁拿着?赶紧领了奖回去休息吧。” 李艳月伸出手,却看见曜辰明指了指星栖,星栖连连摇头道:“曜辰明,还是你来保管好了。我有些东西和这个很像,万一搞混了就不好了。”“难不成这种法宝还能按斤卖?不愧是公爵的女儿啊……”曜辰明心中感慨,接过空间戒指道:“那我就先带回去保管着。今天我们先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再商量怎么分吧。”星栖乖巧的点头答应着。向李艳月道别后,二人便分别向宿舍疾行而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李艳月不禁感慨:“他们这些池中金鳞,不是我们这些暂时占据天空的飞鸟能够比拟的啊。” …… 秘境中的时间流速更快,曜辰明和星栖在秘境中经历了六日五夜,积累的疲惫自然是更多。秘境的馈赠治疗了他们的身体,但大脑还未得到充分的休息。回到宿舍,曜辰明什么都不想,躺在床上就直接入睡了。几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夜间进入精神世界。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曜辰明吃了早饭,早早地来到了教室里。刚坐下不久,星栖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到座位上,二人开始聊起奖励分配的事情。“这三件奖励对我有用的就是那支药剂,我就拿走它,剩下两个奖励都归你。毕竟我们在秘境中主要靠的是你的强大实力。”并肩作战后曜辰明已经明白,星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四等掌控境界。正是这领先同龄人两个境界的强大实力,让他们能击败强敌通关。曜辰明很有自知之明,多劳多得,他不会贪图这些利益。 星栖摇摇头,微笑着回应道:“只靠我一个人是没法做到的。没有你的指挥和保护,我肯定会被吓傻的,更别说战胜那个巨人了。那块石头对我有用,我就不客气了。空间戒指你还是拿着吧,父亲给了我三个空间戒指呢……”斟酌一番,星栖还是决定将实情说出,虽然这样可能会被当成炫耀,但为了让奖励给到更需要它的人,她还是告诉了曜辰明。 “三个空间戒指……”听到星栖的解释,曜辰明一阵无语。“好,那我就先收下了。以后我要是遇到适合你的修行资源就留着给你。”既然如此,曜辰明也不再纠结,直截了当的结束了此事。 又过了一会儿,白星野也走进了教室。曜辰明看见白星野,赶忙向他招手。白星野走了过来,面带笑意的询问:“怎么样,你们最后得了第几名?”曜辰明伸出一根手指,白星野立刻心领神会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和星栖,应该就是我们此次比赛的最强组合了。”“那你呢?名次如何?”曜辰明自然好奇,顺着问了下去。 “这个……我和我的队友最后得了第三名。”回答这个问题时,白星野的表情有些古怪。“第三名,也是很好的名次了啊,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曜辰明好奇,白星野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说:“第三名确实不错,可我们得来第三名的方式有点奇怪……你还记得我给你用过的星力降身吗?” “当然记得。”对于这个曾救过他一命的法术,曜辰明的印象十分深刻。也正是因为这个法术,曜辰明才想到寻找适合自己的法力回复手段。 “和我组队的队友,比较擅长防御性法术。最后的巨人我们无法对抗,所以就只能靠他的防御法术拖更久的时间寻找机会。他释放几次法术,法力耗尽后,我就会用星力降身给他回复法力,结果就是他一直挨打……”说到这里,白星野不禁掩面道:“唉,他肯定再也不想和我组队了……” “哇,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损……”曜辰明为白星野的队友默哀片刻,又庆幸道:“还好我能抱个好大腿。”虽然星栖比较谦虚,但曜辰明知道以她的实力,和这一级的任何人组队都能获得前三。“你……你说的抱大腿是什么意思?”星栖的声音响起,曜辰明转头一看,她正面庞羞红,有些嗔怒的看着自己。“完蛋,我忘了赛瓦因没有这个俗语了。”曜辰明赶紧开口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俗语,意思就是靠着有能力的人达成目的,哈哈,我毕竟是个乡下粗人嘛……” 就这样,曜辰明的家乡凌海被他扣上了一口“黑锅”。 三人又聊了片刻,老师终于走进了教室开始上课。刚站上讲台,她就匆匆宣布了比赛的结果:“昨天的考核中,取得第三名的小队是:白星野,重玄小队:取得第二名的队伍是:王前车,柳三元小队;取得第一名的队伍是:曜辰明,星栖小队。给他们的特别奖励都已经现场发放,其他同学的奖励今天下课后会发放。希望各位同学以这六位同学为榜样,勤奋修行,争取在下次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有不少学生已经记住了自己同级学生的名字。听到结果公布后,他们纷纷转身看向最后一排的曜辰明和星栖——这两人与同级的其他学生几乎没有交流,还坐在最后一排,却不声不响的在第一次比赛中夺得魁首……一切因素叠加,让他们瞬间成为了被关注的焦点。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曜辰明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 “好了,接下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告诉你们。你们大概都知道,修行方面不同于其他教学——指引一个人修行,需要付出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对于求学者来说,找到一个能教自己真本事的师傅也很重要。所以,学院方面会为你们提供选择——拜师。你们可以在学院的众多老师和执行部干事中进行选择,双方同意后即刻拜入师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从激动中缓过来的学生们又听到了这个重大消息。 台上的修行课老师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这次拜师不是面向所有人的。之后想要主修修行方面或者兼修的同学才能参加本次活动,准备向设计方面发展的,之后会有设计部的设计师们前来和你们沟通拜师之事。为了避免你们随便决定,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的拜师并非没有代价。你们未来的师傅,在指导你们的过程中,也会从你们这里获得一些好处。在学院执行部接取任务时,收益将会和你们的师傅按比例分配,这个比例由你们自行商讨,不过师傅不能拿走五成以上。还有,师傅一年内可以要求你至少为他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危及生命,学院方面不会介入。总之,拜师之事收益很高,代价也不小,还望各位同学认真考虑。” “终于等到了……”曜辰明此刻十分兴奋,自己的师傅张起临行前对自己的叮嘱,马上就能实现了。“什么代价,我根本不在乎啊。背靠二皇子,什么代价我负担不起?再说了,我这样的好徒弟,不管谁看了都会喜欢的吧,嘿嘿嘿……”想着自己能从新师傅那里得到的好处,曜辰明忍不住傻笑起来。 “拜师吗?这个我倒是不需要……毕竟我已经有老师了,梅琳娜女士当然是一位好老师。”星栖心中暗想,决定还是继续跟随自己的老师学习元素魔法。呈云和凯尔德的修行体系有不小的差异,自己现在还没有融会贯通的能力,不必贪图更多。 “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在操场进行本次拜师活动。有意向的同学下午18时之前找我报名。”说完,修行课老师便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好啊,又能找师傅学东西了。嗯,这感觉真不错。”曜辰明笑眯眯的看着窗外,心中早已开始期待。 第17章 扫地青年 “喔,这人可真多啊。还有,他们这宣传法真的没问题吗?”当曜辰明看见操场中站着的“师傅”们时,他着实惊讶了一番。放眼望去,大概有六七十人站在操场上,每人都用显像法术将自己的主修功法、擅长的法术与能力写了出来,以供学生参考。与这么多师傅相对的是只有三四十人的学生。这个数字曜辰明并不意外。学院中的不少学生都是帝都中官员或是贵族的子女,他们已经有家教老师,根本无需再学院中寻找。剩下的就是自认修行天赋不佳,决定主修设计方面的学生了。 “就算僧多肉少,也不至于变成这种和菜市场差不多的情形吧……这样的情况很奇怪啊,就算是五五分成,学生能完成的任务数量相当有限,又能有多少收益呢?怎会引来如此多人想要收徒……”带着心中的好奇,曜辰明走上前去,随便寻了一位老师问其缘故:“这位老师,请问为何如此多人想要收徒呢?据我了解,收徒并不能带来多少利益啊?”话说出口,曜辰明有些后悔,若这些老师都是渴望教书育人的高尚之士,自己的说的话也太有失涵养了。 “嘿,这位同学,看来给你们交代的那个人没告诉你最关键的一点啊。我们收徒,大多数人都不在意任务的分成。真正能让我们获利的,是学院方面的补贴。学院方面会为收徒的教师、干事、设计师们提供大量修行资源或研究经费,正是这样的福利才能吸引如此多的人收徒。”这位老师丝毫没有隐瞒,将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曜辰明点点头,觉得这样才符合常理。学院方面不会缺资源,因为学院背后就是朝廷。用资源换取这些修行者对学生的指导,既能培养更多人才,又能让修行者保持忠心,一举两得。 “那么,这位同学,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你看,我很擅长防御性法术,以守为攻,这就是我追求之道。防御可是很重要的,不管干什么事,先保住自己的命肯定最重要啊!放心,我不会要你任何任务分成,如果你急需资源,我还可以买下了借给你,你看……”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学生的老师显得十分热情,赶忙将自己的优点展示给曜辰明。只不过曜辰明的目光不止于此,他委婉地拒绝了这位老师,继续向操场中走去。 “啊?校长怎么也在这里?”一众宣传自己的老师中,背手而立的校长显得鹤立鸡群。曜辰明看见校长,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要拜师就拜最大的,校长,我来了!”想起自己六年前的经验,曜辰明飞快地跑到了校长面前,恭敬的问候道:“校长,您怎么也来了?” 看见曜辰明,校长警惕的后退一步:“曜辰明?怎么,你不去拜师,来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哈哈。我就想问您一个问题,今天在这里拜师,整个操场上的人都能选吗?”曜辰明含蓄地问道。 “是,操场上的人都能选,除了我。”校长显然不是好忽悠的人,直接就把自己拎了出来。 曜辰明有些失望的轻叹一声:“唉,看来我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您一看就是那种……” “停,停下。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不会收徒的。我可是校长啊,我很忙的,没时间收徒的。你别想了,老老实实地去找别人吧。记住了。除了我之外,这个操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校长的最后一句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说完,他向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随后便背着手离开了这里。 “虽然没能拜入校长门下有些可惜,但校长似乎给我了一些提示?”校长最后的着重提醒让曜辰明有了些想法,他继续在操场中游览寻找着。 “这样的提示,是让我不要把眼光局限于这些老师和干事们吗?那我要寻找谁呢……”曜辰明一边思索,一边走到了操场的角落。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个人在拿着扫帚慢慢扫地。 “等等,扫地?” 回过神来,曜辰明仔细观察那扫地的人。如果说要在这操场上寻找特殊的人,那他绝对是最特殊的。他身上的白衣纤尘不染,身如青松,面若冠玉——这样的人理应与扫地这项活动格格不入,可曜辰明却只能在他身上看到和谐。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周围环境的一部分。 “他……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曜辰明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之人绝非凡俗。再细看,他发现那青年的双眼竟然是闭着的!“他是靠精神感应在进行活动吗……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曜辰明快步走了过去,对着那扫地青年问候道:“您好,请问您也是学院的老师吗?” 那扫地青年也注意到了他,睁开眼面带微笑地回应:“我啊,不是什么老师,只是一个扫地的。同学,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呢?” “因为校长告诉我,我可以拜这操场上的任何一个人为师。我感觉您很厉害,所以想拜您为师。”曜辰明实话实说,在这青年面前,他感觉自己无需拐弯抹角。 “是吗,还是被察觉到了……是我境界不够,还是人本就无法与天地合一?”扫地青年喃喃自语一番,接着又问曜辰明:“算了,既然已被你发现,那我就问问你:你要力量,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保,为了保护自己重视的人,为了能游览这个世界,到达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欣赏那里的风景。”几年过去,曜辰明的初心并未更改,只是加上了保护自己重视之人。 “是吗……你的理想,倒是不怎么寻常啊。游览世界,探索未知,欣赏风景……这天地对你来说,究竟是何等模样?你对这天地又抱着什么态度呢?”宛如梦呓一般,扫地青年漫无目的发问。他也许是在问曜辰明,又或许是在问这天地。 “我首先是人,认清自己才能认知更多事物。人之生存所需的一切并非天地给予,而是自己争取的。若天地让我取走这些,我便热爱,与之共存。若天地不让我生存,我便战天斗地,夺取所求之物。”似乎是被某些奇怪的思绪所感染,曜辰明认真地回答了青年的问题,全然忘记了自己拜师的目的。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我执迷不悟,竟不如这少年理解的通透。”扫地青年轻叹一声,神色和刚才大相径庭。 “到底是何时,我连自我的认知也退化了?人与天地,终有差别。我不能化为天地,我之意志始终为我。情感并非虚伪,人一定要有心,才能有意义的活着。”光芒在青年的身上闪耀升腾后转而消散,他不再与环境融为一体,而是带着洋溢的生命的鲜活。自我的桎梏不攻自破,而他此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此时的曜辰明也如梦初醒,他茫然的看着扫地青年,对眼前的变化有些疑惑。“这位少年,感谢你点醒我这迷梦中人。就凭那番话,你已经是我的恩师了。为了感谢你,我会告诉你我的修行之法。你若认同,觉得能从我这里学到东西,我便收你为徒吧。” 看着青年脸上的笑意,曜辰明也微笑着说了一句题外话:“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要恭喜您。” “哦?恭喜我什么?”青年有些好奇的看着曜辰明。 “恭喜您,成为一个更平凡的人。”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我就向你展示一下我的修行之法吧。”青年淡淡地望着天空,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曜辰明的目光顺着青年缓缓升起的手指望向天空,接着,一声平淡的谕令在他耳边响起:“风起云涌。” 下一刻,天变。 高空中,呼啸的狂风将黑云携来,乌云遮天蔽日,涌动的云层宛如躁动的海面,似乎在酝酿着更恐怖的风暴。骤变的天色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觉,但当那些老师看到纹丝不动的校长时,心中的紧张便很快消散。此时的曜辰明已经愣在了原地。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就改变了如此大范围的天象,这还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天象,人们畏惧过,崇拜过。而现在,我可以掌控这天象了。这就是我的修行法,《气象》。我使用的各种法术,都是以这套修行法为基础的。你若是想学,就要舍弃之前的修行法,专修气象。如果你愿意,就拜我为师吧。”青年的白衣随风飘动,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新的神情,曜辰明知道,那是自信——掌控一切的自信。 “我愿意。师傅,请受弟子一拜。”曜辰明已经彻底被折服。比起这样的伟力,自己的战力简直不值一提。他向着面前的青年恭敬一拜,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仅仅一个意识,一阵微风便将曜辰明扶起。白云溪看着自己新收的徒弟,心中一阵感慨。“终于,我回到这人世了。” 接着他便和颜悦色地开口道:“我叫白云溪,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弟子曜辰明。” …… 不远处,校长已经感知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曜辰明,越发觉得神奇。“设计出那样的武器得到二皇子重视,自己修为还没落下,现在甚至让那家伙走出了笼子……这不是运气好,而是真正的惊世智慧啊。” 想到这里,校长又摇了摇头,带着惋惜感慨不已:“可惜啊,他们都不是能被掌控的人。总有一天,他们会挣脱枷锁,那帝国,又该如何对他们呢?” 白云溪和曜辰明已经并肩远去。背影落在画布上,宛如随意的两点黑白。 此时风起云涌。 第18章 转修《气象》 “好了,既然成了我的徒弟,那有些基本的概念我还是要给你讲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第一节修行课,老师会向你们科普新的修行境界划分吧?”白云溪的寝室之中,师徒二人相对而坐,白云溪不紧不慢地询问着曜辰明的修行基础。 “是的。修行老师告诉我们,近年来学院研究出的新的境界划分,不同于原来的等级数字,而是详细的各个境界的标准……”这是曜辰明在学院上的第一节课,这种基础知识他早已牢记。 “这种说法可以说是半对半错的。你们的老师混淆了等级和境界的概念,实际上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我问你,你在到达三等修为之前,知道要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吗?”白云溪再度询问,引导曜辰明理解。 “没有……您是想说,等级和境界不同,境界不足不会使修为等级无法进步?”曜辰明听懂了白云溪的话,可心中依然疑惑:若是修为等级进步不受境界影响,那现在岂不是该高手遍地走了? 白云溪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上腹部:“这就是命之石在我们体内所处的位置。你还记得你修为突破的三等时,是什么样的感受让你知道自己突破了?” “突破之时,命之石中会发出震颤,传来一阵热流。感应命之石,则会发现可使用的法力比原来多了很多。”张起之前教导自己时就对自己说过突破的标志,曜辰明也亲身经历过,自然明白这样的表现。 白云溪点头道:“没错,这就是人最直观的感受。突破到三等为身体带来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不会在瞬间体现出效果。修为提高后,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命之石也会持续地改造你的身体,而这个改造的过程就是境界的提升。修为的提升的前提,境界的提升是后续——这是一般情况。但是,这一过程是可逆的。也就是说境界的提升,同样能够加速修为的提升。”说完,白云溪就暂时停了下来。这些概念自己也钻研的许久,要完全理解得花上一段时间。 “修为和境界之间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但总之是修为为主,境界只是关于修为的先后变化。”思考片刻,曜辰明用自己的话语做出了总结。 曜辰明理解之快让白云溪惊喜不已,他一脸赞赏地开口道:“我还未见过如此聪慧之少年,你果然很特殊啊。没错,境界是先后变化,修为是法力增多、能力增强的主要途径。理论上,一等修为的人也可以领悟天命境界,但也只是理论而已。山脚下的人和临近山巅的人,看到巅峰的样貌并不相同。你的修行速度比常人快,那是因为你在某个境界所需求的方面取得了进步,因此境界的提升加速了你修为的提升。” “确实是这样,我从小就开始修行精神,精神力比常人强一些,这是掌控境界的需求。我提前达成了掌控境界的条件,因此修为进步很快,不过因为我没有达成修身境界,所以修为不会继续进步了。”善学者当能举一反三,曜辰明很快便理解了自己修行速度的奥秘。 一番分析之下,白云溪连连点头,心中暗想:“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还以为当师傅是很累的事情,看来只要徒弟悟性好,师傅也就只用领进门了。”讲完基础,接下来便是主题:改换修行法。这才是白云溪最担心的地方。改换修行法带来的影响很大,变化境界之下的修行者在改换修行法时,很容易因为能量的冲突而修为尽失。“那么,徒弟,你原先的修行法是什么?如果贸然更换,很可能会让你修为尽失。” “这一点您不必担心,我的修行法是《空无》。”曜辰明此时心中庆幸不已,自己的修行法可以无视改换时的冲突。 “什么?靠着空无达到三等……如果是这样,你的修行速度受到的不只是一个境界的影响。你一定提前理解了更多境界的关键部分,才会有这样的修行速度。”白云溪虽然惊讶,但并没有达到很高的程度。毕竟曜辰明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不凡,提前理解其他境界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既然如此,我现在就传你修行法。你且听好。” 曜辰明认真地注视着白云溪,没有丝毫懈怠。只见白云溪闭起双眼,沉心静气,声音变得宏伟而严肃:“修行法《气象》不同于其他修行法,它可以以多种方式运转能量,而这些运转方式都是参考自然界的天气变化而成,一种气象为一卷,一卷修行法即一个招式。我刚才施展的,就是《气象》的第一卷,风云。接下来,你就可以开始运功了。方法很简单,想象风起云涌的场景就可以了。” 沉默几秒之后,曜辰明忍不住开口道:“师傅,您这功法没有什么箴言吗?光靠想象,也可以运转修行法?” 白云溪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回应道:“当然。人的力量源于意志,所谓箴言,只是对想象力不足的补充。我模仿天象,天不会言语,只会用行动表达。”说着,丝丝缕缕的云气在他周身萦绕,若有若无的清风吹到了曜辰明的脸上,这就是风云卷修行时的模样。看到这里,曜辰明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如何想象。 精神世界中,此时的天空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曜辰明踩着荒原上的青草,呼吸着这方世界的空气。白云溪并不知道,他改换天象的能力曜辰明已然拥有——只不过是在精神世界之中。 曜辰明闭起双眼,仰面向天。他就那样站着,直到温暖的阳光让他感到燥热。一滴汗水从额头流下的刹那,他嘴角微动,轻风将这世界之主的谕令带向远方。 “风起云涌。” …… 曜辰明入定后,白云溪便立刻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果茶,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书。从那接近入魔的状态中脱离后,他的心态只剩下悠闲自得的部分了。“第一次接触《气象》,他肯定要花很长时间理解,说不定今天要待在这里一整天了。他下午的课……我记得师傅可以代替徒弟请假的?”白云溪自言自语着。历经许久破云而出的阳光照在书页上,为这个平淡如云的强者再增一分恬淡。 书翻过几页后,白云溪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转过身去,那白色的透明云气已经开始绕着少年流动。 这下,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 “我要自己的世界风起云涌,它怎会不如我愿?”睁开眼,天色大变。风从漫天乌云之中吹下,将满地的野草压得低垂下去。流桜花瓣毫无规律的在空中飞舞,就连平静的小溪似乎也卷起了浪。整个世界都变得无序,这是一种释放。风吹过曜辰明身躯,单薄的衣服如彩旗般猎猎作响,在这舒畅的凉意中,曜辰明感到自己的法力正飞快的增长,速度几乎达到了修行《空无》时的两倍。 “看来《空无》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修行法啊……”曜辰明知晓自己已经成功的专修了《气象》。因为修行风云卷,精神世界现在的天空被大风与乌云占据,这是他正在修行的标志。以后只要他还在修行风云卷,精神世界的天空就一直会保持此番模样。由能量使精神形态生变,还夺取了曜辰明的绝对控制权,这修行法的强大可见一斑。不过,这样的天气对曜辰明并无影响,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白云溪刚才现实世界中那一招的影响,曜辰明已经开始隐隐喜欢这种天气了。“好了,现在该回去给师傅汇报一下了。”曜辰明脱离了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 “你……我的修行法,真的这么好学吗?”刚睁眼,曜辰明就看见了白云溪那张被复杂情绪盖满的英俊面庞。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经过无数钻研体悟所创造的修行法第一卷,竟然在五分钟内就被曜辰明掌握了。“呃,那个,师傅,这和我的能力有关系。我的能力应该是精神方面的,在想象这一块比较有优势吧……”曜辰明并未直接说出精神世界的存在,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世界的来源与性质,向他人解释就太麻烦了。 “这样啊……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气象》修行法和你是很适配的。接下来你的修为会在风云卷的推动下快速增长,两年之内就能到达掌控境界。接下来,你可以试着催动风起云涌这一招。这招其实是一式增幅法术,它的作用你便自己探索体悟吧。还有……”白云溪说到一半,运起浮空御物之术,将房间角落的一个大箱子移到曜辰明面前:“这是修身境界可用的各种药剂,我用不上这些了,你都拿去吧。不用推脱什么,作为师傅,这点小东西我还不在意。好好修炼,有问题了就来找我。” “是,师傅。”白云溪想的面面俱到,曜辰明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只能点头称是。知道白云溪的意思,曜辰明对着师傅深行一礼,转身离开了白云溪的房间。 脚步声远去,周围重新恢复了熟悉的安静。白云溪重新坐下,阳光之下,他看见了自己手心的伤痕。曾经被风雨冲刷到近乎消弭的情感与记忆重新涌上,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容自回忆中涌现。“呵呵,情感啊。我快忘了,可我又想了起来。我且问问你,我这混乱不堪的心意,你要将这些扫进落叶中,还是翻出来点燃?” 沉默片刻,他轻笑一声。 拿起桌上的果茶痛饮一口。 “或者说,我还是先当个好师傅吧。” …… “真没想到,借助精神世界我能如此快的改换修行法。我的精神世界,我的能力,真是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啊。”回到宿舍的路上,曜辰明心中感慨。在白云溪那里的时间十分短暂,而曜辰明之后的每个上午都将成为修行时间——修行课被划归了自己的师傅,刀法则是自己在中午练习。“我也可以用这段时间干别的事情,比如完成一些设计。”曜辰明心中暗暗盘算,他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向二皇子展示自己的才能,这样才能一直保持这层关系。 “好了,这些是以后的安排。当下我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修行吧。” 第19章 修行生活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在这段时间中,曜辰明一直过着规律的生活。每天早晨,曜辰明都是从装满药液的木桶中醒来的。二皇子和师傅白云溪给自己的药剂实在太多了,多到自己每天用药液洗澡都要一两年才能用完。按照配方,曜辰明不断用药浴的方式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加上每天高质量的饮食和练习刀法的锻炼,他的身上已经开始明显地出现了肌肉线条,身体中也有了法力流动,身体的整体强度大概提升了两倍多。 早上,曜辰明会按时来到食堂门口,等候白星野和星栖一起吃早饭。有曜辰明在中间介绍,三人之间越来越熟络,都成为了彼此间为数不多的朋友。吃完早饭后,三人就分别去找各自的师傅修行。当日曜辰明拜师后,曾对白星野提起了白云溪,没想到白星野听到后竟面色复杂的沉默很久,好像与白云溪有故。不过白星野没有多说什么,曜辰明也不去问,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随着时间流逝,有些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一早上的修行后,中午时分三人再去吃饭,然后曜辰明再去练刀,接着是下午的课程。这方面是学院安排的历史、数理、艺术等课程。这些课程其实并非强制,但是每个月都要进行考核。若是学生缺席课程但考核通过,那就没什么事。可要是缺席的同时考核不及格,那就要面临处罚了。数理课的内容对曜辰明来说太过简单,他几乎没去过。而历史则是因为他想要从多方面了解,所以一直去听课。现在看来,凌海闲人书斋中的历史记载有很多缺漏之处。比如四皇之战结束后的影响,这一重要的内容被寥寥几笔带过。实际上在曜辰明看来,这段历史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战争本身。 曜辰明还记得那天下午,依旧是那个老人的历史课。这节课并没有什么壮阔宏伟的战争,所以不少学生都昏昏欲睡,只有寥寥几人认真听讲。这些人中最认真的大概就是曜辰明了。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就必须知道在觉醒之前文明的发展历程。 “战争结束后,三国同盟都要担负一笔沉重的战争财产。只不过,各种财宝对于天武帝来说毫无价值。他索取的,都是各国最有价值的东西,也是能让殷朝进一步扩张发展的东西。因为有卓识,所以有远见。天武帝非常喜欢阅读,他曾说过:‘一位皇帝每多了解一点知识,统治的帝国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也正是在这样的思想下,天武帝向罗斯特瓦伦索取了一份无价之宝——罗瓦尼大图书馆中所有藏书的副本。比皇宫还要庞大的大图书馆中存放着浩如烟海的书籍——这是罗斯特瓦伦千年文明的智慧结晶,囊括历史、政治、文化、艺术、数理、天文、地理、军事等方面的知识都被复印、誊写,直到天武帝去世时这项工作仍在进行。对于这些知识的消化直到今天仍未结束,如今的修行者偶然也能从这些书籍中得到灵感。从那时起,世界文化的重心就从西方移到了东方,殷朝与现在的呈云都成为了世界文化交汇融合之国度,引得各国争相学习。 除了文化,罗斯特瓦伦还付出了一片土地——那就是如今帝国西北的斯堪特盆地。这个盆地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周围山脉的阻隔和湖泊的影响让这里的气候四季如春,几乎适合所有作物的种植。水果、香料、蔬菜、粮食……这是全世界农业最发达的地方。曾经罗斯特瓦伦富饶的掌上明珠,如今成了呈云最好的农业生产区,这就是战争的影响。 影响从来都是双向的。当时殷朝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而其他的国家则是因为这些损失而产生了各种改变。四皇之战失败后,罗斯特瓦伦人民对皇室与教皇的联合统治感到失望,新兴的商人阶层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利,便联合市民组织游行,要求组建一个属于市民的民主议会,决定一部分经济政策和收税法案。这一组织在后续的《圣权盟约》被正式肯定,慢慢发展为罗斯特瓦伦‘三权’的其中之一。 表面上付出代价最惨重的自然是战争的发起者——萨犹西亚。萨犹西亚南方七个行政领的土地几乎全部赔偿给了殷朝,这些土地都是能种植农作物一年两熟的土地,还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失去这些土地的代价是几十上百万的流民向北方去,粮食短缺和皇帝为了还清赔款的大力征收造成了萨犹西亚历史上最严重的饥荒。农奴纷纷起义,城市中的工人也趁机相应。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合作,而是各自为战甚至爆发冲突。镇压国内叛乱的过程中,萨犹西亚战败的老皇帝被杀死。贵族扶持新帝登基,同时宣布废除奴隶制进行退让,最终将叛乱镇压。不过经历了战败和内乱后,萨犹西亚的国力一落千丈,再也不是大陆顶尖强国,在国际上失去了话语权。 实际上付出代价最多的大概是凯尔德了。所有大型货轮和军舰都被用于运输——将凯尔德的机械设备、技术人员、高级工人、各种矿石资源和能源运往殷朝。凯尔德和其他两国一样,都被迫签下了各种不平等的贸易条约,由此殷朝可以靠着强大的工业能力在市场上对三国进行掠夺。曾在战前与皇帝紧密合作的‘新式商人’——也就是凯尔德人自称的资产阶级们,在战后受到了旧贵族的彻底清算。他们的财产和机械都被夺走,财富与话语权也随之消散。旧贵族很快就学会了他们的生产经营模式——公司,继承了他们的遗产,在之后的时间里保持了自己的地位。而这个昙花一现的阶级却在殷朝得以重现,不过是在皇权的绝对压制下。” 一堂课听完,曜辰明不禁感慨:地球和赛瓦因人类不知为何有着几乎一致的生理结构,就连文明的发展也走向了同一个方向。文明在漫长时间中的积累让政治结构和文化体系得以确立,所以这个世界不会在觉醒之后出现过多的“门派”,一切都是国家机器的组成部分。因此,这个世界将来的体制也不会发生很大变化。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曜辰就去吃晚饭,然后回到道场接着练刀。直到铁双雄回去休息,曜辰明才回到寝室中,接好热水,倒入药剂,接着开始药浴。晚上,他进入精神世界,在风起云涌的荒原中修行、睡眠。 日复一日的练习下,曜辰明在现实世界中也成功施展出了风起云涌。只不过这一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消耗太大了,需要消耗他八成的法力。其实,白云溪创造的这一招式已经足够巧妙了。因为风起云涌这一式的实质是引动天象变化,需要消耗的法力只是用来引动的,后面产生的变化都是自然规律。借天力,这便是《气象》的核心。这一招式的效果曜辰明也基本清楚了:在风云笼罩的环境中,修行《气象》的修行者的速度、力量、防御、法术强度都将得到三成的增幅,同时还会缓慢回复法力。这是效果十分全面的增幅型法术,而且还可以与《气象》后面几卷的招式联动配合。如果说三等时使用这一式比较勉强,四等修为时这一式就将成为当之无愧的神迹。四等修为时,法力总量将达到三等的四倍左右,使用法术的成本会大幅下降。 曜辰明本想直接修行《气象》的第二卷雷雨,白云溪传给了他法门,但不建议他学习。雷雨卷攻伐之能远超风云卷,但修行速度比起风云卷慢了一些。三等到四等的进境本就很难,若是再拖慢进度就显得得不偿失了。曜辰明自然选择了继续修行风云卷,自己毕竟还是学生,急着要强大的战力用处不大。学院中遇到危险的可能几乎为零,他大可以安心修行,不必急于求成。 修行之事短时间内无法取得突破,曜辰明就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个领域——设计。曜辰明本想设计民用机械,但他发现自己设计的东西大都缺乏实用价值,无法与这个世界的工业体系接轨。“究其原因,还是没有电力导致的。我要不要直接将发电机的设计交给二皇子呢?”曜辰明心中有些纠结,自己有着干涉文明发展的能力,问题是——这样做究竟是好是坏? “发展和进步,应该是好事吧,而且他们是否选择电力还是两说。不过这份设计我却不能轻易交出去,毕竟发电机会引出电力整个概念的研究,我必须找个机会才行。” 民用机械方面暂时无法突破,曜辰明只得再次将目光投向武器的设计——这倒不是为了换取二皇子那里的贡献,而是单纯的在自己修行提升,战力匮乏的时期补充战力,用以自保。花了两天时间,曜辰明设计好了由法力驱动的转轮手枪。设计完成后,他便立刻来到了工造所发布了委托,让工造所的技工帮他制造。 等待了几天后,曜辰明收到了制造出的成品。他立刻前往靶场测试,结果击发了几次后,枪管就因为过热而炸膛了。精神世界中一切如曜辰明所愿,因此在实验方面局限性太大了。没办法,曜辰明只能重新设计。使用新材料后,他再次前往工造所发布委托。 收到成品后,曜辰明再次前往靶场测试。注入法力,瞄准。一枪射出,巨大的轰鸣声随之响起,精纯的法力能量缠绕在子弹上,在击穿标靶后发生了爆炸,将主目标两旁的标靶也跟着炸碎,威力十分可观。连续击发几十次后依然没有故障。曜辰明对自己设计的结果还算满意,只不过转轮手枪弹容小的缺点还是很明显的。曜辰明先设计转轮手枪,只是因为它设计制造起来比较简单罢了,即便如此,他还是遇上了一些麻烦。 “既然获得了成功,那么下一步,就是去设计自动手枪了。”曜辰明已经做好了下一步计划。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曜辰明的房门。曜辰明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白星野来找他了。“辰明,你现在有事吗?”白星野倚靠着门框问道。“嗯?没什么事。怎么,你有什么打算?”曜辰明没有什么急事,此时白星野来得正好。“是这样,我最近研究出来一个新的招式,想去演武场试试,所以请你来当我的陪练。”“那当然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曜辰明随手关上房门,和白星野一起前往演武场。 虽然来到学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曜辰明还是第一次来演武场。演武场的是一栋环形的建筑,中间是较低处的擂台,外围的建筑则是环绕了一圈的看台。这里留给观众的席位太多了,从建成起,这里的座位还没有坐满过一次——毕竟才十二年过去,值得让这地方座无虚席的战斗还未发生过。曜辰明和白星野走到了演武场的服务窗口,管理员无精打采的收取了他们五百呈云币的费用,为他们打开了通道。演武场除了为教学和公开决斗的人提供免费服务外,其他人想要使用都要进行缴费。毕竟这地方投入太大,维护成本也很高,这样的政策倒也说得过去。 走进演武场,二人登上擂台后,防护法阵便自行启动,避免其中战斗的人造成破坏。曜辰明和白星野相对站定,白星野笑了笑,对曜辰明招手道:“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曜辰明也轻笑着:“你只管出手,不必保留。” 白星野点点头,运起法力,直接出手。他确实没有使用曜辰明所熟知的招式,而是将法力化为如萤火虫般的细小星光,成百上千的星光向曜辰明迎面而来。“这……”这些星光看似人畜无害,曜辰明根本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威胁。不过习惯性的谨慎还是驱使着他施展浮鳞法术将这些星光通通拦下。就在这时,白星野忽然召出星光长枪,直接向他冲来。曜辰明也召出双刀迎战。 刀枪相击,曜辰明占尽上风,白星野很快就被曜辰明打得飞退。这不仅是因为曜辰明近战强势,也是因为白星野要先突破浮鳞的防御。一番激战之后,浮鳞被击破很多,白星野不敌曜辰明攻势,气喘吁吁地急退而去。反观曜辰明,法力几乎没有消耗。只是这些细小星光在浮鳞消失后纷纷沾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新招式的效果到底是什么?我要不要用法力直接将其清除?” 白星野嘴角笑意一闪而逝。他心中明白,时机已至。 “星荧流火。” 伴随着他的话语,涌动的意志与法力向曜辰明扑去。那些细小的星光忽然变成了燃烧的幽蓝色火焰。曜辰明第一时间释放了纯御铁金刚抵挡住了火焰。他第一时间感受这火焰,终于明白了这一招的效果:那些细小星光就像火药一般撒在他周身,而白星野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将其点燃,这些幽蓝的星火就会熊熊燃烧,造成伤害的同时持续侵蚀着目标,令曜辰明的法力急速下降。 招式起效,白星野乘胜追击,对着曜辰明大喊道:“再试试我的另一招吧。星空投影,流星。”一小片漆黑的夜空在二人头顶出现,闪烁的星光增幅着白星野的法术。法力涌动,流星的虚影在夜空中浮现,几颗人头大小的流星便直接向曜辰明砸去。 “喔,你也创造出场地型法术了吗?也许这种法术将来会成为潮流呢。”比起白星野,曜辰明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那一小片星空,轻叹着感慨道:“我和这些天才比不了啊。不过,我可以学。”运起法术,将自己的法力回满,曜辰明仰望着那星空,缓缓地伸出手指。 “风起云涌。” 引动,消耗了曜辰明八成法力的一招,只是用来引动天地的力量。在天地的伟力面前,星空的投影宛如一张纸般脆弱。涌动的风云将虚影撕碎,云雾包裹着流星,在片刻后将其消弭。曜辰明周身也有云气流动,附着在身上的火焰被清风吹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想到风起云涌的效果不只是增幅,还有一定程度的防御能力。天地间的风云会主动保护我,而这些保护不会消耗我任何法力。”实践出真知,经过实战的检验,曜辰明又发现了这招式的妙用。天地之力的强大在此刻展露无遗,仅仅是这一式的附带效果,就将白星野刚才的几招全都轻易挡下。 再看白星野,他此刻再也兴奋不起来了,只能无奈的举起双手向曜辰明走来。“这就是那风起云涌吗?说好的只有增幅效果呢?”白星野此刻心中万分无语。自己来试招,可最后没试出什么效果,倒是曜辰明有了新发现。“只是,这几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强了啊。”透过翻涌的风云,白星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表哥,你现在还记得家里的人吗?现在,你又会怎么看他们,怎么看……我?” 第20章 偶遇 设计部,学院中的又一重要地点。设计作为学院两大分科的其中之一,背后几乎是设计部一手撑起的。帝国设计院和学院设计部会定期举行交流活动,互通有无,交流想法,还有一些设计方面的比拼,这样的“文斗”不光能为各自赚回面子,也促进了在竞争中发展。就是这样一个实力底蕴深不可测的部门,他们在学院中的排场也是相当大的,单从他们的部门建筑就可见一斑——这是学院中最有科技感的建筑,整座大楼呈螺旋上升的状态,每一层都是一个环套在这大螺旋之外,看上去就像一颗巨大的螺丝。曜辰明走近这建筑,自动感应法阵就打开了大门让他进去。 “没想到学院的研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曜辰明原本还担心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知识会对这个世界产生重大影响,没想到赛瓦因星的智者们已经用法力代替了电力,探索出了一条新的发展之路。如果他们继续这样研究下去,说不定之后会发展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您好,这位同学。请问你来到设计部是为了做什么呢?”前台的接待员热情的服务着,毕竟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给设计部送钱的,服务当然要好一些。 “嗯,给我一间最高等级的设计室,先定两天时间。”曜辰明提前了解过设计部的情况,因此直接提出了要求。 “设计室……好的,请问您的支付方式是……”接待员并未质疑,只要能掏钱,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他们也一样接待。 “呈云钱庄通用卡,给你。”曜辰明掏出那张银行卡,卡中除了最初的七十万,还有二皇子支付的二百万。这就是二皇子对自己设计的支持——这些钱只算是支持研究设计的经费,而非报酬,可见二皇子对他确实十分重视。接待员接过银行卡,在面前法阵上感应一下,一丝微弱的法力波动传来,此刻若是有高手仔细感应便能发现,曜辰明那卡片上的法力减弱了一丝,而与那法阵相连的银行卡的法力多了一丝,这就是使用卡片直接支付的原理——钱庄也是通过蕴含法力的多少来判断存款数额的。只不过因为仪器精度有限,最多也只能辨别百元级别的法力流动,因此纸币依然是主流交易方式。 “好了,使用甲级设计室一天需要五千元,两天共计一万元,还有三万元的押金。您可以随意使用设备和材料,有特殊需求也可以随时联系服务人员。设备的损失您无需赔偿,只要不对房间本体造成严重破坏,押金都会在您离开时退还。您的设计室编号是:1308,位于第十三层。楼梯在接待台正后方,环形楼梯的中间还有法力升降梯,只要您按下楼层就会自动升降,将您送到对应位置。祝您的设计一帆风顺,马到功成。”接待员连着说了一大串的规则和注意事项,最后还给了一句祝福,显然是十分专业的。曜辰明点点头,收起银行卡朝旋转楼梯走去。 “他们的研究速度真快,这法力升降梯,和电梯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人是制造法力的发电机,法力储存装置相当于电池,而法阵则是电路。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掌握了电力工业的关键。以法力代替电力的新一轮发展就要开始了。也许我该把那些电力有关的东西也拿出来了。”曜辰明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但他明白法力的神奇之处,法力工业的最终高度一定是电力工业无法比拟的。 登上升降梯,曜辰明按下第13层的按钮,随后便观察四周——法力沿着法阵的纹路流动,带动着位于顶层的机械牵引升降梯上升。升降梯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到达了13层。“这效果,真厉害啊。”升降梯稳稳停下,曜辰明心中赞叹不已。来到十三层,另一名接待员赶紧向他走来,询问他要去的地方。曜辰明报上自己的房间号,接待员就去保险柜中取出钥匙交给了他。“设计室内有两个按钮,在进门后右手边的墙壁上。按下蓝色的按钮,我会赶来为您提供服务;按下红色按钮,代表着您遭遇了无法处理的危险,我们将派出修行者来对您展开救援。”接待员嘱咐两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曜辰明也打开房门,走进了设计室。 宽大的设计桌、占据了半个房间的资源分类储藏柜、用特制玻璃围起来的实验室、放着一些着名设计原案的书柜……甚至还有一张床,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确实贵有贵的道理。桌面上,各种仪器和纸笔摆放整齐,曜辰明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面前的白纸深深呼吸着:“直接在现实世界中完成设计并进行实验,这样就不会存在问题了。”曜辰明在桌上摊开纸,拿起笔,开始完成他的设计。 绘制出设计图可能是整个过程中最简单的部分。仅仅是两个小时过去,曜辰明就将完整的设计图画了出来。然而整个设计却只完成了三成。确定枪支每个部分要使用的材料,这才是重中之重。曜辰明拿起设计图,在分类储藏柜前一一对照着寻找所需的材料。 对比,选择,思考。一个下午很快过去,曜辰明已经确定了大部分的材料,但最核心的法阵他却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该使用什么材料。现在能适应法力流动的材料大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可以承受短时间的爆发式法力流动,但对于长时间持续性的法力流动耐受性普遍不佳,这就意味着自动手枪的射击速度可能还不能比转轮手枪快。用于制造法力灯中法阵的荧晶倒是一种选择,只不过它只能承受微弱的法力流动。用它来制作核心法阵,手枪的有效射程可能只剩20米了,实用价值和威力都大大下降。 思考无果,头昏脑涨的曜辰明决定出去休息一会儿。他走出房门,在环形走廊中踱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光芒透过大楼顶层的玻璃播撒在走廊中,让曜辰明的心情舒缓不少。但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曜辰明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如果没有合适的材料,那我还有第二种方案:在主法阵上镶嵌其他法阵,形成复合法阵,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是现在很多机械的设计思路。如果要使用复合法阵,那我至少要增添两个辅助法阵——一个降温法阵,一个保护法阵,前者防止过热,后者保护主法阵材质。为了稳妥,可能还需要一个抑制法阵——就像电阻一样,降低一些法阵输出效率来保证法阵材料不被烧坏,同时延长一些使用寿命。” 只有经过实践,人才能了解自己的不足。曜辰明也是在设计的过程中才发觉了自己知识的匮乏,最起码在材料方面,曜辰明的认知还是过于浅薄了。“增添法阵虽然能解决问题,但也会造成更严重的问题。一个主法阵加三个辅助法阵,最终制造出的枪械体积会膨胀到原来的两倍,而且工艺过于复杂,产量一定很低。归根结底,最好的方式还是找一种能制成耐高温、支持高频率高强度法力流动的材料,可这实在是太难了。”曜辰明懊恼不已,连连叹气。 “哦?这种材料当然有啊。” “谁?”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曜辰明扭头一看,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少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单片眼镜后的眼睛虽然有些小,但却闪烁着智慧的灵光。他的外貌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圆脑袋、寸头、眼镜,再加上有些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就像生搬硬凑成的。“嗯,我也是个设计师啊。你刚才需要的那种材料,我知道是什么。不过,我还得先听听你研究的是什么,这样才能告诉你。” 曜辰明眯起眼睛看了面前这少年一眼,最终还是无奈叹气道:“好吧。跟我来,我给你看我的设计。现在确实没办法了。”难得有此机会,曜辰明必须得抓住才行。 带着少年来到房间,曜辰明从桌上抄起设计图,递给了那少年,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等待着答复。那少年先是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眉毛又舒展开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一阵后,他又皱起眉头,手扶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这是枪械,理论上来说这设计没有问题。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设计出这个的?我觉得我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些。”少年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他面前的设计如此陌生,完全没有任何风格,也没有前人的经验参考,就像是凭空诞生的一样。若是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巧夺天工”。 “……我只是比较聪明而已,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有,快告诉我你说的材料是什么。”曜辰明自然不可能说实话,他现在更在乎那材料能不能帮他解决这问题。 “嗯,我现在就告诉你。赤玉晶钢,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几位前辈一同研究出了材料,耐高温,可承受高频率高强度法力流动,是一种相当好的材料。不过这种材料的制取比较麻烦,所以产量不高。对了,你想知道这材料的制取方式吗?”少年一脸兴奋的望着曜辰明,似乎很期待接着对曜辰明讲述。 “哦?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什么机密吗?怎么随便就告诉我了?”曜辰明有些不理解少年的态度,不过他早已被勾起了好奇心,还是接着问:“我确实很好奇,那你就接着说下去吧。” “是这样,红玉和赤铁矿你应该了解吧?这两种矿产都算比较常见的,不过在觉醒之后,这两种矿石经常会一起出现,接触时还会发黑。一开始我们把那当成杂质,可后来我们发现那其实就是赤玉晶钢的原材料,只不过它的性质很不稳定,接触空气就会变质。所以,制取赤玉晶钢的方式就是将红玉与赤铁粗矿混合在一起,再由四等以上修行者注入火属性法力,高温炼制一个小时后,矿物会因为法力的注入而改变形态,成为五边形的结晶块,里面蕴含着火属性法力,只要不与相反属性接触或置于低温环境,它的性质就会一直保持稳定。我想这材料应该很适合你的设计。” “没错,的确是天作之合。”曜辰明已经完全理解了赤玉晶钢的作用,确实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至于量产,原材料十分常见,只是加工需要修行者而已。这些代价曜辰明完全负担得起,而且这样的条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更加宽松——修行者的整体水平是持续上升的。“既然这样,你将赤玉晶钢卖一些给我可好?价格你来开,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都可以。” “赤玉晶钢我当然可以给你,不收钱都行。只不过,我想让你加入我们的设计师协会,你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和我们一起完成更多设计,推动世界的进。”少年看上去十分激动,比起一种材料,有资格加入他们的人显然更为重要。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想加入什么组织,也不会把精力全部投入设计方面。你还是开价好了。”曜辰明真正志趣不在于此,自然不可能为自己平添束缚。 “那,你以后肯定还会设计的吧?只要你让我参与设计,我可以帮你完成各种工作,还能帮你搞定材料!说实话,我想向你学习!”少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愿,这下可轮到曜辰明吃惊了。 “嘶,这样我好像不太好拒绝了。嗯,我想想……”曜辰明能想到最坏的可能就是眼前这少年把自己的设计拿出去卖,可曜辰明丝毫不担心这一点,他背后可是有人的。百利而无一弊的事情,再犹豫就没有必要了。“好,我答应你了。我叫曜辰明,以后请多关照了。” “我叫洪玉山,以后你有新设计,我就来给你打下手。”少年嘿嘿一笑,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日,曜辰明和洪玉山一同完成了自动手枪的设计。新材料的应用让一切轻松完成,曜辰明最终还是加上了一个可调节的抑制法阵,可以通过旋钮调节法阵输出效率,以此灵活调节威力。完成设计后,二人便一起来到了工造所。曜辰明没想到洪玉山居然也是工造所的一员,熟练的将任务分配给工造所的众人后,二人就原地等待起来。 三个小时过去,所有组件都被制造完成。曜辰明亲自将第一支自动手枪组装起来。看着眼前乌黑的凶器,曜辰明心中又犹豫了一阵。他不想再为二皇子设计武器了。设计自动手枪的初衷是填补自己战力的空缺,而不是再为帝国增添一份可以广泛使用的兵器。“我不能把这个交给二皇子了,把握好时间,从他那里获取需要的资源就可以了。我还有很多设计可以应付,不缺这一把手枪。” 接下来的实验也是一帆风顺,连续射击二十发弹药后,法阵的状态依然十分稳定,让洪玉山赞叹不已。他承诺不把曜辰明的设计泄露出去,这样曜辰明才放下心来。 “好了,我该去休息一会儿了。”感觉到自己的疲惫,曜辰明就回到了宿舍,进入精神世界之中缓解疲惫。 第21章 篝火 “嗯,这山里的空气真清新啊。”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曜辰明一刀劈开前面的木桩,继续向前走去。“山林之中原来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星栖好奇的观察着四周,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而新奇的事物。来到呈云三个多月,她和曜辰明与白星野一起吃了很多顿饭,现在面色比之前红润的许多,消瘦的身体也补起来了一些。 走在最后的白星野看着眼前的两人,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微笑。三个月的相处让他们彼此了解,而交流之中,情谊的增长增添着更多的喜悦。提出出来郊游的人正是白星野,他们趁着周末来到了学院北方的大山之中,游山玩水,共度佳期。 “诶,你们快看。”曜辰明拨开交错的树枝,一只奇特的动物出现在他眼前。星栖赶紧来到曜辰明身旁,仔细注视前方,却只看见了和树叶融为一体的淡绿色。“嗯……”再观察一阵,星栖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她悄悄地使用精神力探查,而这“作弊”也被曜辰明和白星野察觉到,只不过两人都是笑而不语。 “唔,这竟然是一只……兔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星栖还是感知出了这动物的外形。一只长着淡绿色毛发的兔子,颜色和这山林之中的树叶完全一致。“这动物好像就叫叶兔,躲藏的本事在林中当属一流。”曜辰明再向前一步,这小家伙才终于坚持不住,放弃了自己的隐藏飞速逃窜。 “自然真是神奇啊。看着这些风景和生命,人就会感到一种难言的愉悦。”赶上来的白星野也感慨不已。“现在,我也能理解辰明的理想和追求了。” 三人继续向前,很快他们就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走出密林,眼前是从山崖上飞落的瀑布和清澈的水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池边几只蝴蝶飞舞嬉戏,一只灰斑鸟衔走了一朵白花,俨然是一幅生机勃勃的人间美景图。“哈哈,这可真是好地方啊。”曜辰明走到池边,捧起池水痛饮一口,清凉甘爽的水从喉管划过,让炎热干燥消失的无影无踪。望着这清澈的池水,曜辰明忽然开口道:“我们要不进去玩玩吧?” 白星野自然是无所谓,可星栖就有些尴尬了。父亲早就告诉她男女有别,和男生在一起玩水,还是有些过于开放了。此时,白星野也适时体贴地开口道:“放心吧,星栖。我和辰明去瀑布后面,你在前面待着就好了。我们都是……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绅士,我们是不会偷看的。”星栖当然也想下水游玩,听到这里自然点头答应。 见二人都同意,曜辰明自己先脱去上衣放在岸边,接着一跃而起扎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淋在了星栖身上,她并未躲避,而是看着曜辰明如鱼般在水中潜游,好不快活。白星野同样脱去上衣,轻巧的进入池中,向着瀑布之后游去。曜辰明则是直接潜泳到了瀑布之后,等二人都到达之后,曜辰明就隔着瀑布的水幕对外面大声喊道:“星栖,我们都在瀑布后面了,你快下来吧。” 星栖脱下鞋袜放在岸边,然后在岸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伸了下去。池底的沙子触感很奇妙,双脚踩上去,星栖微微张嘴,似乎对这种感受很是吃惊。接着,她慢慢将整个身体都沉进水中。她的身体浸泡在有些冰凉的水中,但寒意并未传来,高悬的太阳带来的温度有些灼热,而水中则是更为舒爽的怀抱。星栖很喜欢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亲自体验书本中记录的每种活动都是新奇的,期待成真的感觉让她心花怒放。 瀑布之后,曜辰明和白星野已经开始戏水了。互相泼洒水花,欢声笑语连绵。星栖静静听着,她很开心。原来,人可以得到这么简单的快乐。也许会有人对此不屑一顾,毕竟只是少年间的玩乐而已——可当时间流逝,这一切成为旧日的尘烟,回响之声又会多么动人心弦? “原来,做一个正常人会有这么多简单而快乐的事情,如果,我也能这样活着……”希翼之后,星栖蓦然回首。曾经的痛苦还未远去,而未知的前路却依旧险恶。“我的生命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我想活下去,我想……” 恍惚之间,多年前的记忆又在星栖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的噩梦,血雨腥风的荒野,嚎叫的鬼魂凄惨而恐怖的面容,悲泣与怒吼不断地涌入脑海中,让她几乎陷入疯狂。生不如死,她理解这个词语,因为她亲身经历过。 “你到底,要怎样夺走我的生命?”星栖向未知的命运发问。 泼在脸上的水将她拉回了现实,曜辰明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嬉笑着钻出瀑布,泼出一捧水后又赶快钻了回去。冰凉的感觉让星栖变得清醒,打断了噩梦般的回忆。瀑布后的对话不怎么清晰,二人聊了几句后,白星野也悄悄钻了出来,闭着眼睛向星栖泼了几下水,又赶紧钻了回去。看见他们的样子,微笑重新在星栖脸上浮现。 “至少这一刻,我很开心。”笑容在她仍存稚嫩的脸上浮现,此刻,万物为之明媚。“不过,应该惩罚一下这两个家伙了。”星栖运起一丝微弱的法力,发动了水元素魔法。瀑布之后,水柱一个接一个的升起。水花拍溅,二人的惨叫声掩于其中,在少女开怀的笑声中成为欢声的余音。 …… “干杯!”三个杯子碰撞的声音响起,曜辰明将酒杯举起,把这一杯果酒一饮而尽。白星野和星栖年龄还太小,不能喝酒,所以选择了果茶。曜辰明的身体虽然还未发育成熟,但心理上的负担早就卸去了。他品尝着这醇香的果酒,一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 火光闪烁,所有人的面庞都带着一层隐约的温暖。当然,篝火之上烤得滋滋冒油的猪肉才是他们期盼的焦点。曜辰明凭借书上看来的打猎经验找到了一头野猪,顺便测试了一下自动手枪的日常使用——结果很不错,被射击的部位已经被高温提前加工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曜辰明用浮空御物给猪肉翻了个面,又从背包中掏出提前采购的各式调味料,一种接一种的洒在烤肉上。 翻烤的过程中,烤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星栖和白星野瞪大了眼睛,看着曜辰明熟练的撒调料,接着又用刀割开表面,爆裂的肉汁和表面的油脂混合在一起,将香味彻底挥洒出来。曜辰明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主厨一样,让两个与他同龄的少年少女惊讶不已。终于,在他们快要忍不住流口水的时候,曜辰明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好了,可以开吃了。” 随手挥出几刀,烤肉被切成厚厚的肉片稳稳落在盘子里,饥饿的三人立刻端起盘子开始猛吃。曜辰明一边吃肉,一边独自饮酒,好不快活。白星野在吃肉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体贴地为其他两人倒满酒水,递上纸巾。星栖在这两人面前也没有摆出什么架子,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肉,却因为嘴里空间太小而憋出了两个圆圆的脸蛋,活像一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浑身上下都是自然的可爱。 吃完烤肉,三人心满意足的洗干净手,捧着酒杯静静地坐在篝火前。火焰依旧在升腾,温暖的感觉未曾离去。一片祥和地安静中,曜辰明忽然开口道:“原来友情是这个样子的。就是几个人在一起,有能说的话,有能做的事。只要看见彼此,就会感到自然而然的开心。” 虽然有着前世的阅历,但对于曜辰明来说,很多事情确实在这个世界才有了新的体验。不知是不是这身体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影响,但他时常会做出一些自己看起来很幼稚的行为。也许这才是自己的本心?也许人人都该这样,在某个年纪自由的追寻真我。 “是啊,来到呈云,遇见你们,我才发现这世界这么美好,这么吸引人,让人再也舍不得离开了。”星栖眼中的色彩如梦中云霭般留在,映出的火光让一丝感动的晶莹更为璀璨。外貌的美丽与强大的实力之下是一颗曾受尽创伤的心灵,而现在,这满是伤痕的心被修复了一些,添上了一丝温暖。 听到友人的感慨,白星野心中同样一阵荡漾。是啊,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如此轻松愉快,完全摆脱了封建礼节的束缚,比家族中的相互恭维与勾心斗角好了不知多少。透过火光,白星野看着喝得有些微醺的曜辰明,终于开口道:“辰明,虽然再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救你,不过,我觉得救你应该是改变我生命的选择。能遇到你们,是我的福分。不管以后我们走向何方,只要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我必将全力以赴,舍命相助。” “好,好啊。不过你这傻子,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总想着照顾别人。行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来,接着干杯。”曜辰明再度举杯,伸臂向前,与二人碰杯共饮。 “唔,你小心别喝醉了。”星栖小声嘟囔着。 “是啊,你才十二,年龄太小不能喝太多酒的。”白星野见曜辰明脸红的样子,赶忙劝诫道。 “呵呵,没关系。我都三十岁的人了,额,应该没算错吧。哈哈哈,不管了。有你们保护我呢,醉了就醉了吧。”曜辰明此时已经有些迷糊,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只不过在场的两人都未在意。 觥筹交错,笑语连绵。月下,这片平静的林中空地热闹非凡。 …… “是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我喝醉了?没有没有。两大瓶果酒而已,这就喝醉了也太丢人了。不得不说,赛瓦因真是个好地方啊。总有一天,我要踏遍这星球每个角落,看见所有不为人知的风景。当然,我会带着你们一起的……”恍惚之间,曜辰明眼中的火光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又改换成壮丽的山川,再变幻为汹涌的海洋。他醉了。这世间的一切美景在朦胧之中映入眼帘,而随他欣赏美景的还有自己的两位朋友。曜辰明看着眼前的一切,真心实意的说出两个字:“真好。” 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旁边的背包上。 “嗯,到头来还是喝醉了啊。”星栖运起魔法,给曜辰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许是很久的压力得到了缓解,进入梦乡的曜辰明嘴角仍带着笑意,舒适而懒散的睡姿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婴孩,脸上则是带着笑意的红润。 今朝醉宿如梦绮,月下清溪浮光摇。 “好了,我们一会儿也该休息了。”白星野起身,开始检查他们刚刚布下的防御法阵。只要法阵不出问题,他们就不需要留人守夜了。更何况星栖的精神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在睡眠中也能感知一些周围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安全了。“好啊,我去取我们的被褥。”三人做得准备十分周全,只是曜辰明提前醉倒,剩下的活就要交给星栖来干了。分别为三人铺好被褥后,星栖也脱去外衣,钻进被子里。检查完法阵的白星野也躺了下来。 喧闹了许久的空地中,沉默的安静重新降临。白星野看着天上的星星,总有那么几颗星,即使在月色明亮的夜晚也会熠熠生辉。他们的光芒不增不减,只是不会被掩盖罢了。 “嗯,星栖,有一件事我要给你说说。”白星野转身背对着星栖开口。 “嗯?什么事,你说吧。” “我能感觉到,你之前,肯定经历过一些事情。我不是要问你这段过去,而是想告诉你一点:无论你的曾经是好是坏,现在,你可以向前看了。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嗯,好啊。我答应你。” 他们没有看着彼此的面容。 星月夜,篝火旁。 一个承诺。 第22章 突破掌控 时间如流水,而当人过着充实快乐的日子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很快。等曜辰明和白云溪来到云龙山的山顶时,曜辰明从山上眺望远处的原野,两年的日子宛如画卷一般铺展开来。 过去的两年,他一直坚持修行,在数不胜数的药剂支持下,他的身体素质早已超过修身境界的需求。不使用法力也可单手举起千斤重物,这已经超脱了正常人类的水准,正是法力改造身体的结果。 在二皇子那边,曜辰明把电力有关的设计交了上去。虽然得到了一些重视,但电器却未得到大范围的生产与推广,究其原因还是二皇子在政治博弈中始终未能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传统的大家族几乎都倒向了大皇子。二皇子的支持者虽然更多,但位高权重的人太少。这样的劣势让二皇子在很多事上只能吃闷亏,但二皇子也非等闲之辈,趁着这个机会,他让曜辰明射击的法力步枪成为了呈云帝国的制式军备,大力生产并全面列装部队。趁此机会,他在军队之中发展了不少自己的派系。 若是十几年前,这样的行为已经会被安上谋反的帽子了。可现在,最顶层的修行者正是国家的统治者。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无比自信,因此根本不怕军队造反。人不是机器,看见自己的同类被成片的屠杀,战力再强的军队也会投降。而且,皇帝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在争什么。他不怕他们跳出自己的掌控。到头来,他们要得只是个太子之位而已。 两年之间,曜辰明一直跟随白云溪学习,在白云溪身上,曜辰明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的张起经常带他外出游学,白云溪也经常带他出去游山玩水,按照他的说法,这应该叫“感悟天地”。无论如何,曜辰明在学院修行途中就能提前体验到自己想做的事,这种感觉肯定是很好的。 当然,这两年的假期曜辰明也没有忘记回去看望母亲。回到家中,母亲确实按照他们的约定,这段日子没有再去工作,而是在家养花读书,清心修行。良好的饮食与充足的休息让她提前衰老的身体得到了不少补充,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又多了几分风姿。临走之前,曜辰明又为母亲留下了一笔巨款,还为自己的恩师送上了几份礼物。再到告别时,曜辰明曾经的愁绪与伤感都尽数消失,因为远方的帝都也有了他在意的人。 曜辰明到达四等修为的时间相当漫长——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星栖在两年前就有了四等修为,而三个月前,白星野同样也突破了四等。曜辰明则是一直空有境界,修为无法跟上。虽然时至今日,学院的同级生们也只有一半到达了修身境界,但是曜辰明显然不是和他们比较的。至于修行缓慢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隐隐有一些感觉——可能是精神世界在暗中消耗这些能量。倘若真是如此,曜辰明也不可能想办法切断与精神世界的联系。精神世界给他提供的帮助太大了,即使代价是让修为进步变得缓慢他也愿意接受。无论是法术的演习、刀法的练习还是设计的时间,精神空间内的时间流速都能为他带来很大的优势。 不过,曜辰明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利用修行资源,加快自身修行速度。获取修行资源自然是从二皇子那里,这些资源大都价格不菲,大批量的换取很快便耗光了他的贡献。在这些修行资源的推进下,时至今日,曜辰明终于到达了四等的边界,可以突破到掌控境界了。 “唔,徒弟,准备好了吗?”白云溪拿出随身带着的酒壶啜饮一口,这习惯是从曜辰明那里学来的。 “嗯,师傅。区区破境而已,什么难度都没有。不过,师傅,我之前破境时所花的时间都很长,主要是在我精神中的一些体悟,劳烦您多等一会儿了。”曜辰明席地而坐,自信的回答着。破境之时,精神世界能给曜辰明带来一些新的体悟,而曜辰明同样需要进一步完善精神世界,可以说是相互促进了。 “没事,我在这山顶枯坐几个月都可以,你尽管放心。那么,我们现在便开始吧。”白云溪同样盘膝坐下,接着朝着山顶一指:“风起云涌。” 晴朗的天空顿时变了颜色,涌动的风云比之前更加汹涌,宛若风中翻涌的海。阴沉,这样的阴沉带来的是压抑——一场狂暴的雷雨即将到来。 呼啸的风声中,曜辰明轻轻闭起双眼,进入精神世界。 双脚踩在荒原之上,流淌的风吹拂着曜辰明的发丝,呼啸着掠过草地,前往群山之间。来到这熟悉的风景中,曜辰明一时也有些感慨。“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要给这世界改换新天了。”曜辰明向天空摆了摆手,向涌动的风云告别。 “风起云涌过后,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判断——要下雨了。” 阴云遮天之时,许多人都会陷入慌乱之中。佣人或是百姓家的妇女们忙着去收正在晾晒的衣服,学子急着去寻找躲雨的地方免得打湿书本,农民们加紧收割粮食……天象支配着众生的行为。例外的可能是强大的修行者们,他们不怕下雨,也不用干活。 “可是雷电呢?” 曜辰明闭上双眼,那终日不变的厚重阴云中终于有闪电落下,银色的光芒划过天际,那是恐怖的力量,天道的权威。轰鸣的雷声随着闪电光路的消失如战鼓般擂响。这是警示,也是威胁,更是预告——雷声之后,暴雨就要降临了。 第一声雷响起后,雷电就接二连三的劈下,宛如被激怒的雷龙一般在空中甩尾咆哮,狠狠的鞭挞着地面。有些闪电击中了树木,树上瞬间燃起大火,枝干被烧的一片漆黑。风助火势,短短几分钟过去,火焰便点燃了荒原上的野草,猛烈的燃烧起来。风中传来焦土的气味,曜辰明却并不在意,依然闭着眼睛。 “好了,该下雨了。《气象》的第二卷,雷雨卷。那一式的名字,正是——雷落雨生。”曜辰明伸手指天,涌动的风云与恐怖的雷霆终于孕育出了结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瓢泼大雨将整个世界涂上了湿色。刚刚燃烧的地方瞬间被扑灭,若是细细看去,之前纹丝不变的旧枝丫和野草都在燃烧之中化为养料,而全新生命的嫩芽正从它们的尸体上茁壮成长。这就是自然的更新,火只是暂时的,生命才是真正生生不息的伟力。 宛如枷锁在一瞬间解开,无与伦比的舒畅让曜辰明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是精神上的解放,曾经的精神力虽然强大,但却碍于修为,一直受着一种无形的束缚。直到现在破境,全新境界提高的精神力与本来强大的精神力在一瞬间爆发,愉悦与舒爽就趁机占领了思绪。潜意识中,许多本无法想通的问题迎刃而解,对于法术的解析和实战运用的思考立刻上升了一个大层次。之前的突破从未给曜辰明带来如此多的收获,修身到掌控突破之艰难显然有它的道理。 和场地增幅法术风起云涌相比,雷落雨生就是带着辅助效果的攻伐之法术。曜辰明的意念可以随意控制雷电劈向某个目标,也可令雨水增幅雷电的效果,或是令带有法力的雨水与普通雨水一起飞向敌人,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敌人很容易便会中招。此外,雨水淋到自身还有治愈伤势之能。曜辰明接着便开始尝试各种与雷雨卷相应的法术。比如雷罚,可以将雷电蓄积后释放,威能暴涨,可以轻松击碎三等及以下的防御法术。还有曜辰明期待许久的凝雨,可以吸收带有法力的雨水,回复法力的同时治疗自身较为严重的伤势。 “好了。从现在起,我便正式达到了四等修为,掌控境界。这下,我的战力终于跟了上来。一周后的考核对战,我就更有把握了。星栖,白星野,除了他们两个,我至少也要拿到第三才行。”原来,这水到渠成的突破也是为了迫在眉睫的需求。“好了,接下来我该……” 曜辰明忽然停下了言语。 精神感知之中,一个不和谐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他记得这是什么。 “门,当初将我从地球带到赛瓦因的门,再次出现了。”曜辰明颤抖着喃喃自语,他转过身,看到了荒原之上再次出现的门。吸收着色彩的漩涡让周围的一切变得黯淡。 再次看到这扇门,曜辰明竟感到一丝恐慌。自己难道要再回到地球?这扇门的开启,到底意味着什么?思想变得混乱,一阵阵眩晕感传来,曜辰明跌坐在地,双手抱头。他听见了无穷无尽的呓语,就像是某个被困在密闭空间中很久的生命迫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而结果,便是大量混杂着情绪的无意义言语如潮水般涌出,将曜辰明淹没。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歌声。这歌声像是在咏唱,但孤独的回音却如此悲哀而荒凉。 此时,漆黑的漩涡中心忽然有一丝白光亮起。接着,白光越来越亮,飞快的将黑色侵蚀。等曜辰明睁开双眼,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白光中浮现。光芒逐渐散去,门也跟着消失在原地,而这个人却留了下来。大雨还在持续,雨滴洗刷着他身上的污渍与血液。他茫然地睁开双眼,看见了眼前同样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年。 “这是……中学时期的我?”他认出了面前人的模样,现在,他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曜辰明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他身上的衣服紧贴身体,看上去像是军队作战服,关键部位还有乌黑光滑的盔甲保护,可能有防护效果。他头顶破碎的头盔下,是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就像十年后的自己的脸。血液从他额头流下,而那双眼眸之中,还残存着未洗去的绝望。可最关键也最让人恐惧的,还是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中学时期的……你?”曜辰明谨慎地反问着,他要先确定这个人——不,这个意识是谁。“你,是谁?” “我……我大概是,未来的你?这里是天堂吗?我死了之后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青年缓缓站起身来,在原地旋转一周,了解周围的环境。“呃,一片草原,周围有山有水,那边有树林,现在正在打雷下雨。这雨中泥土的气味,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真是……令人怀念啊。”说完,他才想起了自己面前那少年,他再三确认,眼前的少年确实和中学时期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身体看着强壮了一点。 “你到底是谁?来自未来的我……你身上的装备,完全不符合这里的科技。你是从哪里来的?”曜辰明肯定,眼前之人绝不会来自赛瓦因。若只是这一套防护服,曜辰明还可能会相信。可他的防护服上有着电脑一样的模块,还有系统正在运行——无论如何,这不该是十几年后赛瓦因的产物。 “嗯?我身上的……就是一身普通的作战服而已,至于我来自哪里,当然是和你一样的地方,地球啊。”青年随口回答着,反正他已经死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在亡者的过度有个闲聊的对象也是不错的。”青年随意地躺倒在地上,缓解着之前积累的疲惫。 “地球?你也来自地球……可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精神之中,而非现实世界?”曜辰明相信青年的话,不只是他们能够无障碍交流,也是因为他知道那扇门确实能让人从地球上来到赛瓦因,这青年就是从那门中出来的。不过,他为什么会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意识里? “什么叫也?难不成过去的我也从地球来到了这里?”青年对曜辰明的回答相当疑惑,而且,后半句就显得更加诡异:“精神世界……又是什么东西?现实,你说的现实难道不是地球?” “好吧,我先给你解释解释。”思考片刻后,曜辰明还是决定先告诉眼前这青年实情,毕竟他是和自己一样来自地球的意识,还说自己是过去的他,这一点必须要弄清楚才行。“我是从地球上来的。我和你一样,跨过了刚才出现的那道门,来到了赛瓦因星。然后,我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醒来,这身体也是那具婴儿的身体长成的样子。在我出生那天,这颗星球的人类获得了超凡能力,而我的能力就是这片精神世界。现在,你听懂了吗?你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我的真实身体在外面,那里是一颗类地行星。我们现在的状态,只是精神意志而已。” “嗯……我大概听明白了。你是从地球上来到这里的,你的身体是这个世界的,你来的时候应该也是意识形态,然后被送进了婴儿的身体中。可你现在的样子和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对了,你的名字应该和我一样吧?我叫殷暗云,你呢?”青年重新坐了起来,如果这不是死亡后的世界,那他的行动就要改变目标了。 “……我叫曜辰明。”曜辰明对殷暗云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 “不不不,我问的是你在地球上的名字,这是你地球上的名字吗?”殷暗云赶忙摆了摆手,当他想要继续询问时,他面前的少年面容忽然抽搐起来,疯狂旋转的眼瞳似乎在表达无边的恐惧。 “我,我在地球上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在地球上时,我长什么样子?我父母的名字,我同学的名字,他们的长相……不,不,不!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一股无边的恐惧迅速的席卷了曜辰明的精神,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问题。 “我是谁?” 第23章 我是谁 “我是谁?” 作为智慧种族的人类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能认出镜中的自己,绝大多数生物都没有这样的智慧。可是当智慧发展到一定阶段,生理上的认知就无法令人满足。于是,“我是谁”就变成了一个着名的哲学问题。 可若是生理上和精神上的认知都忽然消失了呢? 曜辰明一脸茫然地跪坐在地上,面前土地上积起的水坑中,模糊的倒影隐约可见自己的面容。平日里他对自己的长相有多熟悉,如今就有多陌生。如果这张脸是殷暗云十四岁时的脸,那自己到底是什么? “你还好吗?呃,不管怎么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还没有死?”曜辰明的崩溃让殷暗云有些惊愕,仔细想想,曜辰明的长相和之前的自己完全一样很明显是件怪事。不过,他此时并不在意这个,而是更想了解这个所谓的新世界的内容。 “呵呵,你死没死……获取信息,你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来交换信息,各取所需,如何?别忘了,这是我的精神世界,而我随时可以将你的意志泯灭,你将烟消云散,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选,就看你了。”曜辰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了弄清楚真相,他一定要从殷暗云口中得到答案。而现在,他就选择了最简单快捷的方式。 “啊,冷静,冷静……我选择做交易,为表诚意,我先回答你三个问题,接着我再问你三个,好吗?”殷暗云赶忙举起双手投降,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这身体里的人绝对不是十年前的我,这样的态度……”殷暗云心中暗想,眼下只能暂且屈服,走一步看一步了。 “哼,你凭什么狂妄到觉得能跟我平等交易?在这样的境地下,你觉得你的三个回答和我的三个回答等价吗?”曜辰明缓缓起身,他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他手中掌握着绝对的暴力,根本不怕殷暗云弄虚作假。恐慌之后,愤怒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一定要找出真相,无论用什么手段。毕竟,如果一个人连自我都无法维持,那他又怎算得上人呢? “好,我的问题。我现在毫无反抗之力,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底线。”殷暗云不敢尝试,只得退而求其次。不过,自己的安全应该可以得到保障——只要眼前的少年得到想要的答案。 听到殷暗云这么说,曜辰明只是冷哼一声,召出双刀用力插在自己面前。见此情形,殷暗云再也不怀疑什么,继续举着双手后退,接着缓缓蹲下表示服从。曜辰明沉默片刻,将自己的思绪理清,找出自己要了解的关键问题:“第一个问题,在你来到我的精神世界之前,你此前一直生活在地球,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对吗?” “对。我此前一直在地球,完全不知道其他星球也有生命。”这个问题相当简单,无需思考,殷暗云干净利落的回答完毕。 “这样,就排除了我是他某一年龄段的可能。”曜辰明心中暗想,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进入那扇门,是否出于主动?听刚才的话,你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因为死亡来到这里的?” “是的,在我的理解中,至少我的肉体已经完全死亡了。我的意志被那扇门传送到了这里,并非我主动进门的。这扇门很奇怪,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醒来之后就来到了新的天地……”殷暗云还记得之前的那种感受,自己的意志陷入了休眠,宛如闭上双眼漂流一般在温暖的怀抱中来到了这里。自己的记忆并未丢失,意志依然存在,而这是否意味着…… …… 听完前两个问题的答案,曜辰明再次沉默下来。他在想,他试着回忆有关自己的一切。首先,和人名有关的记忆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种感觉并非忘却,而是更像自己从未留下过关于这些东西的印象。此外,他连自己所居住的城市的名字也想不起来,街区、小区的名字也是一样。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家周围的样子,所以,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 “第三个问题……这是一个关于具体环境的回忆。我可能忘记了一切与名称有关的东西,所以我要验证我生活的地点和你是否一致。现在,你来描述一下你家周围的环境。”曜辰明觉得这是相当重要的问题——首先这个问题无法编造,只要对得上号就可以证明属实。还有,经过刚才的思考,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那就是同时收集自己和殷暗云的相同与不同之处。了解这些之后,或许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嗯,家啊……”听到家这个字,殷暗云的脸上划过了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最后,这一切都化为饱含怀念的一声轻叹。“我住在一个小城里,那城市名叫南杨市,和县城差不多大。我住在一个老小区里,原来是一所职业学校的家属楼,后来家属们都搬走了,卖出了不少房子。房子被我父母买下,后来他们生了我,我就在那里长大了。要说小区的特点嘛,大概就是楼比较低,只有五层。还有啊,小区道路两旁的树也算特点。西边种的是女贞树,东边种的是樱花树。小区西边有个大广场,东边是个公园,门口有个商店,还有一家银行。还……” “不用了。”曜辰明摆了摆手,听到这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殷暗云说的场景就是自己曾生活的地方,他对那周围的环境无比熟悉,和殷暗云描述的别无二致。女贞树,这是四季常绿的树木。樱花树,会开出粉色的花朵…… “等等……”曜辰明沙哑地说出这两个字。回忆,回忆中,世界的色彩应该是五颜六色的。可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中…… “你生活的世界,只有一片灰色吗?”曜辰明抬起头,用那满是血丝的双眼注视着殷暗云。 “你在说什么?世界,地球上当然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殷暗云再次后退半步,曜辰明这个奇怪的问题甚至让他忽略了他已经回答了三次。殷暗云眯起双眼,此时的曜辰明在他眼中就像是个疯子。 当然,是可悲的疯子。 …… 等待曜辰明平复一会儿后,殷暗云看着他那面若死灰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问那个问题了吗?” “嗯?当然可以。”曜辰明平静地回答着。他内心并没有什么绝望,只是想不通这件事情。回忆中的一切都没有色彩。自己在黑白灰的世界中生活了十八年,直到离开那里的时候才看见了门上的其他颜色。很奇怪,很诡异。自己从未察觉到周围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在他的记忆中,地球上天就是蓝的,草就是绿的,云就是白的,一切都有着对应的颜色,而这些也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也许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曜辰明愈发疑惑。自己了解的事物越来越多,可真相却越来越扑朔迷离。 “好吧。我想问的问题是,你现在所生活的星球,也就是赛瓦因星上,你说人类觉醒了超凡力量,那你能告诉我,最强的超凡力量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出人意料的,殷暗云并未询问返回地球的方式之类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修行者的最强力量。曜辰明瞥了他一眼,随口答道:“目前世界上有人达到的最高境界是法则境界。这个境界可以领悟与自身能力或修行法有关的世界法则,也就是物理定律,并从中获得更强的力量,也可以利用这个法则进行创造或者战斗。在这之上还有下一个境界天命,据说是能与天意沟通,至于有多强就不知道了,毕竟还没有人成为天命强者。” “理解和利用物理规律?这样的强大……也许,我还可以改变……”殷暗云心中震撼,这样的强大几乎到了概念的程度,如果自己掌握的是那些最关键的定理,那是否能改变分崩离析的一切? “好了。接下来,我要再问你三个问题。”事已至此,曜辰明能做的只有继续询问,拼凑出更多的真相。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是第二次了,是不是应该你问三个问题,我问两个问题?”听到曜辰明刚才的回答,殷暗云的心重新汹涌起来。他小心地尝试着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这要求并不过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曜辰明冷哼一声,拔起一柄刀向他砍来,同时冷漠的叙述着:“我并没有给你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你……” 刀挥舞的速度太快了,这是觉醒后人类的力量,殷暗云无法抗衡。身体无法从这攻击中逃脱,心却在疯狂地呐喊着:“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并非迎来了绝望的死亡,正相反,我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 刀刃落下,殷暗云闭上了双眼。 “嗡——”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殷暗云缓缓睁开双眼,那夺命的刀刃被无形的障壁挡住,再也无法前进。曜辰明疑惑地望着身前,他并没有想要杀掉殷暗云,只是想威胁他,让他不要再讨价还价。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刀根本无法抵达他的身周——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在曜辰明的精神世界中,为何会发生这种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此时的殷暗云也十分震惊,斩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下,可是自己明明是外来者,在曜辰明的精神世界中,而且也没有超凡力量,为何会有这样的异变?多年的经验与丰富的想象力让他有了一种猜测,而验证这个猜测同样很简单,也许只需要——一个意志。 “继续保护我,同时击飞眼前的目标。”殷暗云心中暗想,对着这世界发出了号令。 “砰——”一声巨响过后,曜辰明如同被炮弹击飞一般倒飞出去。殷暗云的指令起了效果,精神世界的主人受到了来自这世界的攻击。在空中翻滚一周重新落地,曜辰明面色凝重地看着殷暗云。现在他也大概猜到了——殷暗云能够对他的精神世界发号施令。 “哈哈哈,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现在的情况,让我想到了很多年前我玩过的一款游戏的设定。主角察觉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有异样之处,最终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发现自己只是个复制品,这世界也是虚假的数据对齐而成的。我能操纵你的精神世界,也许是因为你的身体本就是复制我的?而你,也是我的复制品,你生活的灰暗的世界大概也是这样吧?没错,这样一切都能说的通了。”结合刚才发生的一切,殷暗云先曜辰明一步得出了结论。他朝着曜辰明招了招手,接着说道:“那么,复制品,我们就来过两招,看看谁才是这身体的主人吧。” “是吗?复制品,可能这就是合理的真相吧。”曜辰明低头自语着,仿佛认命一般。但在下一瞬间到来时,近乎扭曲的狞笑就在他脸上出现:“呵呵呵,那如果复制品杀掉原先的样本,我不就是至高的唯一了?”曜辰明看着眼前的殷暗云,一手指天地怒喝道:“雷来!” 阴沉的云层中,一道接一道的亮光闪烁,雷霆劈向殷暗云,却被那无形的防护挡下。见此情形,曜辰明立刻提刀向前,直扑而去。殷暗云看见曜辰明的战斗方式,便照猫画虎的学习着,同样伸手指天,可雷霆并未听他号令。他又试着像曜辰明一样召出双刀,可结果还是失败。殷暗云无奈,只能再次将曜辰明击飞。不过一两次后,这一招就不灵了。早有准备的曜辰明稳步向前,手中电光涌动,声音宛若洪钟轰鸣:“雷罚!” 粗大的雷柱狠狠地劈在那防护之上,雷光涌动,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爆炸。烟雾散去,防护依然完好无缺。见状,曜辰明不再进攻,干脆直接收起双刀,对着殷暗云颂念着什么。等到箴言结束,一道封锁将殷暗云和他周身的防护全部关在了原地。这下,无论殷暗云怎样挣扎都无法破坏这封锁一丝一毫。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以为自己获得的强大能力转瞬间便被剥夺,殷暗云不由得有些恼怒。曜辰明则是轻蔑的笑了笑,向殷暗云解释道:“不知为何,我的精神世界在保护你。也许正像你说的,我只是你的复制品。不过,在学校打饭要排队,你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啊。我先来到这身体中,一路成长、学习、修行……这一路实打实的经历,怎会是你一句‘复制品’就能打发的?既然我无法杀死你,那我就不杀。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本来每打算杀你,只是想威胁你一下。可你却图谋不轨,那你便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吧。好好待在这里,我先走了。” 说完,曜辰明便转身,消失在了精神世界中。 狭窄的囚笼中,殷暗云独自沉默着。过了很久很久,他那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重新泛起了笑意。 第24章 真真假假,梦里梦外 苏醒。 从精神世界中归来,意志回归身体。熟悉,熟悉的是这种重新接触世界的感觉。曜辰明缓缓抬头望天,那涌动的风云已经随着他修为的突破而变成了雷雨。他主动解除了身周自动运转的法力,让雨淋湿他的身体。冰凉。这样的感觉如此真实。 “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曜辰明扭了扭脖子,低声自语着。 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自己曾经的记忆好像被篡改了一样。不,也有可能是记忆本就如此,只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因为他是复制品,这残酷的真相如钢针般刺进心里,痛苦如毒液般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经过刚才的一切,他开始怀疑一个问题:生活在赛瓦因的十四年,是否只是黄粱一梦?若是梦醒来,自己看到的仍是那个灰暗而绝望的世界,他又该怎么接受那个世界的真实? “怎么样,徒弟?突破顺利吗?你只用了这么短时间就出来了,天象发生变化就说明你成功了。”此时,在一旁休息的白云溪走上前来,询问着他的情况。走到近前,白云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曜辰明双眼空洞茫然,面色苍白,状态非常差。白云溪赶忙再问:“你是不是精神受到了损伤,还是出了其他问题?你……” “师……师傅,你……”曜辰明双手颤抖着向前,缓缓落在白云溪手臂之上。颤抖,这是恐惧的表现。“你,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什……”白云溪眉头一皱,这样的表现,曜辰明刚刚肯定看到了什么东西。白云溪赶忙开口劝阻道:“徒弟,不管你刚才看见了什么,不要沉浸其中。世界当然是真实的,没人拥有能伪造世界的力量。” 话音刚落,曜辰明竟然嬉笑起来,身体的颤抖更加严重:“师傅,你错了。你想象不出有人能伪造整个世界,而我知道,这是可以做到的。可就算这世界不是伪造的,那也不能确定其真实。毕竟,我是在做梦啊!哈哈哈哈,梦境,这只不过是梦境罢了。等我醒来,还是一无所有。是啊,这才是合理的情况。我……” “辰明,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精神世界中的经历让你认为自己在做梦,可你有很多手段去验证自己是否在梦境之中!”白云溪对曜辰明大喝一声,想要将他从这状态中拉回来。可曜辰明却依旧浑浑噩噩,拉着白云溪的手不断重复低语着:“这到底是真是假?我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师傅,你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呢,我到底是什么?我分不清啊……” “啪。” 清脆的一声响起,白云溪甩开曜辰明的双手,狠狠地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通红的手印印在曜辰明脸上,他终于不再言语,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脸。“疼……”是的,疼痛,真实的疼痛。他试着去感受,感受这种疼痛,感受自己被淋湿的身体,冰凉的雨,轰鸣的雷声。这一切都是梦境吗?或者说:“即使这一切是梦境,你愿意从这梦中醒来吗?” 雨中,师徒二人相对而立,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曜辰明以手抚面,低声对白云溪说道:“师傅。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世界的真实,我只是不愿意面对。我想问问您,如果我说我只是别人的复制品,是个假的,您会相信吗?如果我本就是虚假的,那这世界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因为我的存在本就没有意义。” “唉。”白云溪轻叹一声,拍了拍曜辰明的肩膀。法力涌动,他湿淋淋的身体被擦干,温暖的感觉重新涌上。白云溪看着迷茫的曜辰明,如同看到了往日的自己。“辰明啊,师傅过去也曾向你一样,认为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甚至想要将自己与天地合一,彻底放弃作为人的一面。可我最后还是想通了,而开导我的人,正是你啊。” 白云溪的言语中,曜辰明也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拜师的时候,白云溪曾问过他一个问题,而曜辰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我首先是人,认清自己才能认知更多事物。人之生存所需的一切并非天地给予,而是自己争取的。若天地让我取走这些,我便热爱,与之共存。若天地不让我生存,我便战天斗地,夺取所求之物。”这一字一句从白云溪口中念出,每一句都让曜辰明的身体一阵颤抖,让他的意识清明一分。经过漫长的痛苦与迷茫,曜辰明终于流出了一滴泪水。而这泪水,正映出希望的光芒。 “辰明,沉浸于真假的概念之间是没有意义的。想想吧,一个人如果生活在必须以虚伪面目示人的环境中,那他说得都是假话。可若是所有人眼中对他的印象都是这虚伪的一面,那纠结于他真实的一面还有什么意义吗?你只要问自己的心何为真就可以了。世界是要从你眼中看到,从你耳中听到,从你手中触摸到,从你心中感受到的。”如颂念诗文一般,白云溪轻缓地说完这段话。看着仍在阴雨连绵的天空,他眉头微皱,伸手轻轻一点,将漫天云雨驱散。璀璨的金光映照着雨过的天际,如宝石般明丽的淡紫色天空中,彩虹如长桥般横跨天际。山顶的积水重新凝为冰雪,在温暖的阳光下闪烁。 山顶迷茫的少年看着这幅情景,心中逐渐平静。他为何要纠结于此?犹记当年,曜辰明初至这个世界,心中就已经认定自己要以新的身份和新的名字来活出新的一生。如果自己这意识真的只是复制品,那又如何?对这个已经十四岁的曜辰明来说,前世只是获取知识的工具。他的人生不是灰暗的,而是充满了色彩与感情。自己的母亲、师傅、朋友,这些感情都如此真实,这壮丽的河山如此动人,属于曜辰明的人生,绝对不是虚假的! “是啊,我只要,将这里当做,我的新生。”翻涌的精神海洋终于回归平静,此刻曜辰明心清目明,再无魔障。“师傅,我已经明白了,感谢您的教诲。”曜辰明对着白云溪深深鞠躬,多亏了师傅的劝诫,他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无妨,只要你明白就好。还有,师傅要告诉你一件事。”看见曜辰明恢复正常,白星野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您有何事告知弟子?”相处两年,曜辰明还真没见过白云溪用这样轻快的语气说话,他很好奇白云溪到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白云溪微微一笑,手指着天空中一团如山峦般的云雾道:“看见那团云了吗?” “是,看见了。”听到这里,曜辰明更加不明所以。只是一朵云而已,有什么可注意的? “好,现在,你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在睁开。” “是,师傅。”尽管感觉很奇怪,但曜辰明还是乖乖照做了。 “好。那就走吧。”白云溪伸手抓住曜辰明胳膊,接着,向天空飞去。 双脚离开地面,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平时跳跃的时间太短,不会有什么感受。而这次,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仿佛没有尽头。呼啸,风的呼啸在耳边流过。曜辰明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激动人心,让他欣喜若狂的可能。他很想提前睁开双眼,证实自己的猜测,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与师傅的约定。 一段既短暂又漫长的时间过去,曜辰明感到自己缓缓停了下来,而他的双脚依旧没有着地。终于,他听到白云溪说出了那句他期待已久的话:“睁开眼睛吧。” 怀着心中的期待,曜辰明缓缓睁开双眼。 光芒。耀眼的光芒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早已迫不及待,用出法术来加快双眼适应。然后他就看到了如宝石般美丽的淡紫色天空。天空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其实他已经触碰到了。来自遥远恒星的淡蓝光芒如此耀眼,为这个世界带来无尽的生机。曜辰明低头一看,脚下是翻涌的洁白云海。 欣喜,源自本能及意志深处的热流从身体中涌出。这是天空,他在天空之中!在这云海之上,浩瀚苍穹间,唯一此刻心境相配的只有一个世上最为美丽的词语——自由。 “这是,天空。师傅,您可以飞行了……”现在,曜辰明终于理解了白云溪刚才有些奇怪的态度。飞行,这是师徒二人内心一致的渴求,现在白云溪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 “没错,辰明。我在前些日子找到了飞行的方法,我知道这也是你的愿望。所以,现在我就带你来到这天空中。我可能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立于云端之上的人,而你则是第二个。”白云溪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升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而这情绪的名字是——自豪。修行者修行,一定是为了心中所欲所求。而当所求实现之时,他又怎能不为自己自豪呢? “师傅,您现在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飞行的法术和我们身旁的阻隔又是怎样的原理呢?”身处高空却没有呼吸困难,这应该都有归功于萦绕在二人身周的丝缕云气形成的障壁。曜辰明到底还是勤学好问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并没有只顾着喜悦感慨,而是追根溯源。 “嗯,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六等,境界早已到达法则了,但我仍在变化境界停留。至于飞行的原理,我一会儿会将自己的心得直接教给你。”白云溪说出这句话,曜辰明更感疑惑:“这也太过奇怪了,您原来对我说的是修行者层级的构成以修为为主,境界为辅,二者都达到同一等级的水平后,境界就会突破,可您现在为何没有突破呢?”白云溪继续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你忽视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想想吧,命之石力量的来源是什么?” “力量的来源……是意志。”追根溯源,曜辰明想起了觉醒之力量的源头——人的意志。照这样说,那白云溪此时难道是不想突破?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没错,我不想突破的法则境界。只要我没有进境的意愿,余生之中我都不会突破到法则。对于你自己的能力与修为,个人的意志是绝对的支配者,修为永远不会超出意志。我不选择突破,其实是因为我还有心结未解。师傅与你相处许久,了解你的品性,所以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些事,这是对你的交代,也算是我找人倾诉吧。”白云溪无奈的笑了笑,回望往昔,那个离开家族的少年一定想不到,自己用了十四年时间才把这些破事告诉别人,才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您请说吧。”曜辰明曾在心中猜测过自己师傅白云溪神秘的过去,但却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是白星野与白云溪是旧识,但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这两年中,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少,而契机则都是寻找曜辰明。当然在见面之后,他们也都一言不发,有时张口欲言,却被无形的压力阻止。 曜辰明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青年,在自己心目中,他永远风度翩翩,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可事实又是否如此? 第25章 旧梦 “不知白星野有没有问过你关于我的事情,总之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就与他相识,可你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吗?”开头,白云溪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也正是曜辰明唯一理解的方面。 “我……不知道。只是弟子有一点猜测,您与星野……是不是有亲缘关系?”曜辰明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白云溪点了点头,接着叹气道:“没错。我应该算是他表哥,我们的白姓,源自当今帝都九大家族之一的白家。我已与白家断绝关系,而他仍是家族成员,这正是我这些年未与他有交集的缘由。” “竟是帝都白家……”曜辰明没想到,自己的朋友和师傅居然也有着这样的来头。不过按白云溪的说法,他和白家的过往定然是不怎么愉快了。 “我与白家,有仇。”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曜辰明却感到了一股寒意。这就是强者的意志,他们的一个念头都可能产生巨大的影响。能让白云溪说出有仇的家族,曾经做过的事情当然不是能一笔带过的。不过,白云溪却没有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往。而是话锋一转道:“辰明,我这些年来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本心。要想继续向前,我必须解决这困扰我多年的梦魇。我要复仇,要把我旧日中的伤痛与愤怒付之一炬,这样我才能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不过,我要等到你有了自保能力,我才放心离开。现在你已经成就掌控,再加上你的那些枪支武器,你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所以,我要向你告别了。” “师傅……”曜辰明也不知道,自己缓慢推进修行进度的两年中,白云溪一直在为他等待。曾经,白云溪品尝到了不负责任的人为他带来的苦果,因此他对自己的徒弟尽心尽力,绝对不会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现在,责任已经尽到,他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辰明,我房间的钥匙你拿着,回头去我的书桌上,上面有几本我自己写的典籍,主要是《气象》的后面几卷和以《气象》为核心的飞行法术原理,旁边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雨期果,对你修行大有裨益,尽快服用。”临行前,白云溪还是为自己的徒弟留下了一些简单的礼物。 “师傅,您的恩情我会记住。只是,您此次一去,何时归来?”两年的相处,师徒之情早已铭刻于心,曜辰明自然有些不舍。 “谁知道呢?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我要去找到自我,然后在回归人世,好好教导你。无需惦念我,使出气象法术的时候,就当师傅在陪你吧。”说到这里,白云溪重新开始飞行。“走吧,师傅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带着曜辰明一路向南,略过山谷中的学院,略过帝都的城墙,直接降落在一个小巷中。 巷中,一位老人正摆着摊卖冰糖葫芦,丝毫没注意到有人降落在身后。白云溪走上前去,在老者身后说:“摊主,来两串冰糖葫芦。”白云溪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纸币递给老人。老人确实没想到还有人从身后来,他的身后是个死胡同,因此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帝都人人都会法术,没什么奇怪的,拔出两串糖葫芦递给了白云溪。白云溪接过后,拿着糖葫芦走了回来,递给了曜辰明一串,接着自己便蹲在了墙角开始吃了起来。 “啊?师傅居然还会这样……”曜辰明心中惊讶不已,一时愣在了原地。“怎么了?辰明,快吃吧,糖葫芦很好吃的。”白云溪嘴里嚼着东西,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哦,好的,师傅。”为了不让师傅尴尬,曜辰明也跟着在墙边蹲下,大口的吃起糖葫芦。 甜,曜辰明没怎么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可今天尝试一下,好像确实很好吃。一股微风吹过,正在熬制的焦糖味飘入鼻孔,带来一种香甜的喜悦。这香甜如此真实,就像是这真实的世界,还有自己身边回归本真的师傅。 在这安静的巷中,师徒二人很快吃完了糖葫芦。白云溪起身拍了拍衣服,笑着对曜辰明说:“那么,辰明,我们来日再会。” “师傅,祝您一路顺风。”无以相助,曜辰明只能致以真诚的祝福。 “好了,你快回学院吧。不用担心路上有人袭击,你身上还有我的防护法术呢。再见。”白云溪轻笑两声,接着腾空而起,如风般远去。 目送师傅离开,曜辰明对着苍茫的天际默念了一声:“再见。” …… 白云溪并未离开多远,在离刚才的小巷不远处的一个巷中,白云溪走到了一块石碑之前。这石碑在小巷的尽头,看着就像一块墓碑。可这附近的居民看见这石碑,却从不觉得突兀,而是觉得自然,就像那里本应存在一块石碑一样,若是少了反而会觉得违和。也许,这石碑比周围的墙壁都更加接近自然。 石碑上没有碑文,碑顶甚至裂开了一条小缝,而这缝中竟然有着一朵小小的白花。白云溪轻轻地碰了一下白花,那不知名的小花在不知名的墓碑上摇曳着,清淡的环境中酝酿着无边的哀愁。 “母亲,我要去复仇了。为你,也为我。” …… 回到学院,曜辰明遇见了前来询问他情况的白星野,白星野正欲询问曜辰明突破是否顺利,就被曜辰明一把抱住。过了许久,等白星野实在受不了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时,曜辰明才放开手,解释道:“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最终还是想通了。而在这过程中,我也发现了在我心中,你和星栖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好了,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不要因为那件事就停滞不前。我们都会等你的。” “对了,师傅他离开了,也告诉我了你们的关系。” “他……” “他要去找回自我了。”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夜晚。曜辰明照常来到精神世界中,还若无其事的向殷暗云打了个招呼。殷暗云可不知道曜辰明情绪崩溃的事情,心中此时已经将曜辰明当成了冷酷无情的人了。 今夜,曜辰明不想思考问题。他直接走进了木屋之中,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眠了。 …… 笑声。 遥远而喧哗的嬉闹声在耳边响起,自己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只能听见模糊的回响。这样的情景曜辰明见过很多,但自己从未参与过。 漆黑的环境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那是空无一物的白。曜辰明用双手将裂口撕开,接着从黑暗中走出。 “好了,人都到齐了,今天大家想玩什么?”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声音沉稳而温和,似乎是这些孩子们的头领。 “跳格子!”“老鼠偷油。”“打水枪!”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响起,有男孩也有女孩,大家纷纷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经过一番统计,最开始的男孩得出了结论:“今天想玩老鼠偷油的人更多,我们就玩这个吧。” 陈旧的画卷终于在曜辰明眼前展开,略微发黄的色彩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是他小时候的模样,大概六岁左右。再看周围的环境,很明显是小区的样式。因此,这个男孩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殷暗云。在他做出决定后,当然有孩子表现出了失望,但没有人大吵大闹,还是服从多数的加入了游戏之中。 “那,老大,这次还是你当猫吧。”一个男孩提议道。殷暗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划分好区域,孩子们四散而去,只留下殷暗云一个在原地。 游戏开始,殷暗云的策略非常简单,那就是不惜代价的先抓到一个人。在这个游戏中,被猫抓到的老鼠也会变成猫,转换阵营后去抓其他老鼠。很快,殷暗云就抓到了一个小男孩,让他也成为了自己的伙伴。奔跑,嬉笑,玩闹……终于,赶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散之前,最后的老鼠因为没有油的储备而被“饿死”,游戏结束了。孩子们各自回家,殷暗云却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把两个胆小的孩子亲自送回了家,这才自己回去。 回到家中,殷暗云和自己的母亲聊了聊今天的事情。母亲温柔的笑着,而殷暗云也喜欢这种与家人倾诉的感觉。曜辰明在一旁观看,他是旁观者,以另一个角度亲眼看到这些往事,看到殷暗云的童年。 洗完澡后,殷暗云来到桌前,他从抽屉里掏出自己的日记本,一字一句地认真写着日记。 6月11日 星期二 今天还是和小区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了游戏,玩的是老鼠偷油,我选的是猫,还是用以前的方法,不出意外,我又赢了。 其实只要有玩伴,无论输赢都会很开心吧?我知道有些父母根本不让孩子出去玩,从小就让他们练习钢琴或者绘画、舞蹈,说学习了这些,将来才能有气质,能进入上流社会。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作为孩子,感到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所以我很快乐。老师告诉我,最快乐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幸福。 那我现在,应该就是幸福的。 …… 写完日记,殷暗云收起日记本。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曜辰明看着他深邃而乌黑的眼睛,此刻,他们都没有言语。 泛黄的回忆渐渐远去,无边的黑暗再度将双眼遮蔽。 第26章 登门 帝都。 内城西北,九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府邸正位于此处。此时已是深夜,但府邸外墙依旧灯火通明。家族的巡逻队在府邸外围巡逻,门口的两名家丁负责看守大门,但时至深夜,他们都有些犯困了。今夜,帝都的夜空被阴云笼罩,狂风吹过楼阁,卷起了旧日的烟尘。许多迹象都表明,今晚要下雨了。 灯光未照耀到的阴影之中,一个人悄然站立。他的白衣在黑夜中如此明显,但门口的家丁却没有发现异常。 “大门,呵呵。在我印象中,我唯一一次从这里出入就是那天被丢出去的时候。帝都的雨,可真是冷啊。”男人缓缓地叙述出当年的经历,此时正是九月,秋意已经渐渐取代夏日的燥热,而距离天气转冷,还差了一场秋雨。 “走吧,先进去看看吧。”男人继续自语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什么人?站住!深更半夜的来白府门口,你是不想活了吗?”脚步声与说话声同时响起,家丁终于注意到了这一身白衣的青年,他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白云溪的一个意识击退,昏倒在地。解决两个修身境界的家丁,白云溪连一句话都不屑说出。 一步,两步。登上阶梯,跨过门槛,在大院之中,白云溪停下了脚步。无需再向前了,他在这里就能办完要办的事。 “精神感知。”意志、言语和法力的三重力量交汇融合,白云溪的精神探知范围很快就覆盖了整座白家的府邸。他很快便找出了自己要找的那几张脸,他们有的已经苍老衰朽,有的已经中年发福。不过这都不重要,这些人的嘴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第一个,家族行刑手,白螺。”白云溪平静地念出仇人的名字,然后向着对应的方向伸手一抓,睡梦中的壮汉就一路击碎房屋的墙壁,飞到了白云溪身边。经过刚才的碰撞,他刚刚清醒过来。只不过在他睁开眼睛的下一秒,白云溪便做出手刀状,隔空向他挥舞。风刃呼啸,壮汉当场被腰斩。 血液飞溅出来,却无法接近白云溪的身周。他不会让这些货色弄脏自己的衣服。鲜血在地砖上流淌,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第二个,家族教师,白子建。”第二个人飞来,依旧是一道风刃将其腰斩。“第三个,家族主管,白泉冥。第四个,家族祠堂族老,白七伤。”又两道风刃,这些掌控境界强者如猪狗般被白云溪屠宰。杀了这四人,白云溪停手,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该死的人远不止这么些,但他并不是来屠杀的。家族体制本就是畸形的万恶汇集之处,养出多少败类都很正常。他只是报私仇而已。至于那些曾经随大流一起嘲笑、欺辱过自己的人,白云溪已经不在意了。 “好了,最后就是你了。最该死的人,毫无底线的畜生,现在白家的家主,白峰回。”念出仇敌的名字,白云溪终于释放了自己来到白家后的第一个法术,他伸手指天,面色无比平静,自信而冷漠地开口道:“风起云涌。” 狂暴的风云在帝都上空涌动,风起,似要吹翻这掩盖罪恶的幕布;云涌,酝酿着的雷雨誓要彻底击碎他的仇敌。整座帝都上空的天象被完全改变,而这样强大的法力波动也将不少高手惊动。同样是这一式,曜辰明手中的风起云涌和白云溪释放的完全无法相比。这并非修为的差距,而是对招式与修行法的理解有所不同。 距离最近的变化境界强者白峰回被这汹涌的法力惊醒,他赶忙释放出精神探知外面的情况,在他看到院中的情景后,他瞬间僵在了原地。虽然对那个人了解很少,但来自于血脉的微弱感应已经让他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这个看似普通,但随意出手就引发天象变动的人,正是那个不被自己承认的儿子,曾受尽欺辱的废物。白峰回甚至已经忘了他的名字,现在他也不再回想,因为已经晚了。恐惧已经将这家族之主深深缠绕。 十九年时间如此漫长,索命的厉鬼终于来了。 …… “陛下,深夜来扰您清修,臣罪该万死。不过帝都上空忽现异象,天色大变,疑似人为!还请陛下亲自探查,护我呈云百姓平安!”禁军四卫中的白虎卫在大殿前跪倒,上奏呈云皇帝。皇城之上涌动的风云让他焦躁不安,而未能察觉施法者位置的失职之罪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守着吧。这件事,朕亲自去处理。”大殿之中,老皇帝缓缓飘飞而出。白虎卫把头埋的更低,正欲请罪,却听皇帝又说:“快滚。无需通知其他三卫,这事除了朕,没人管得了。”老皇帝一改常态,苍老的声音如钢刀般锋锐,白虎卫眼睛的余光注视到了一点细节——皇帝的腰间挂着那把强大的神兵,集帝国各大部门,九大家族一同贡献材料制成的法宝——统御天地剑。剑仍未出窍,但它强大的气息已经开始震慑周围的生命,白虎卫的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些幻觉:他看见皇帝以自己的剑锋劈开了阴云缭绕的苍穹,漫天金光之下,龙鸣震寰宇,万民跪拜。 临行之前,白虎卫又向皇帝深深跪拜下去:“吾皇万岁,呈云永昌!” …… 护身法宝全部启动,防护法术尽数覆盖。白峰回将自己包成了一个铁王八,他害怕,他怕也和前几人一样,被白云溪一击腰斩。同为五等变化境强者,白峰回在白云溪面前完全无法挣扎,也像其他几人一样被从房中拉,一路撞碎亭台楼阁,山水花园飞到了白云溪面前。 “呵呵,畜生,当年你对我母亲和我如对待野狗一般,屠戮几百人修行血星之法,不可一世。那时的你一定想不到,你会被我这个废物杀死。现在,让你的狗命多了十九年之后,你可准备好去死了?”白云溪抛出了一个问题,但他不想听到面前之人的答案。他不喜欢拖沓,宣判之后,他就该去死了。 “雷落雨生。”箴言再起,狂暴的法力涌动,雷声轰鸣,暴雨随之降下。所有的法力都被白云溪汇聚在了白家上空,密集的雷电和蕴含法力的雨水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若是真的尽情挥洒,整个白家府邸都将被夷为平地。但如果这些法力全部倾斜在一个人身上,那他会怎样? 答案是死无葬身之地。 “雷罚。”狂暴的雷霆汇聚成足有十米宽的巨柱,向着地面狠狠劈下。此时白峰回早已闭起双眼,等待自己的死亡。 “这位道友,请先停手。先把话说清楚,直接在帝都动手行凶,是不是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就在这时,皇帝终于赶到,在空中高声一喝。他的声音洪亮如龙啸,竟然盖过了轰鸣的雷声。手中的统御天地剑一剑斩下,龙形剑气缠上雷霆,如巨龙绕柱一般盘桓其上,将这一式削减威力后消除。 白云溪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呈云帝国的统治者,虽然老皇帝已经是多年的法则境界强者,白云溪却丝毫不惧。至于皇权的威严他就更不在乎了。这就是强者的自信,在当今世上只要白云溪不想死,就没人杀得了他。 “皇帝陛下,你来这里的意思是?”白云溪淡淡发问,下一式已经蓄势待发。他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只要挡了他的路,一并收拾了就好。 老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向后一挥,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结界,将白家隔绝了起来。做完这件事,皇帝才开口回应道:“道友,我知你实力过人。但我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能让你在我眼皮底下逞凶。说出你的目的,否则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呵呵,没想到你还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阻止我。我本来只想杀几个人,包括这个叫白峰回的畜生。你如果不让我杀,那你要不要替他死?”狂妄,现在的白云溪与之前大相径庭——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虽然风轻云淡,但也高傲狂妄。即使是世界霸主呈云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在他眼里也只是厉害一点的修行者而已。若是真要阻止自己,一并杀了就是。 “竟然如此狂妄,我身为皇帝,岂能让你如此折辱白家家主?看来今日,朕势必要给你些惨痛教训了。”老皇帝不再遮掩气息,法力全面爆发,增幅法术一次性全部释放。金色的小龙和律法文字在皇帝身周萦绕,他的左手不知何时拿上了一块玉玺,气势通天,似有镇压一切之能;右手则是手持统御天地剑,龙吟阵阵,霸气侧露,尽显皇者无上威严。 决定要动手,白云溪便不再废话,直接驱动雷雨,交杂着互相增幅,向皇帝攻杀过去。皇帝不闪不避,左手玉玺向前一拍,巨大的金色法印虚影直接将雷雨拍散。另一边,皇帝直接手持长剑,向着地上的白云溪直刺而来。白云溪见状,直接向后躲避,随后也腾空而起,准备在空中作战。 见到白云溪飞起,皇帝心中一惊,短暂地停下了攻势。自己明明感觉得到眼前的人是变化境界,可他的法力却如此浑厚,甚至能飞行。结合这两点,白云溪一定是法则境界的强者。难得是他还未尽全力,仍在藏拙?可这又为什么?难道作为法则境界的自己都不能给他带来压力吗? “管你什么藏拙,只要我的攻击够强,你都得暴露出来。否则,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了。”想到这里,皇帝又是轻啸一声道:“真龙加身,力破苍穹。”顿时,环绕在他身周的金色小龙虚影钻进他的身体,接着化为金色的龙纹出现在皮肤上。力量暴增,皇帝再度出剑攻杀,打算将白云溪一击毙命。 面对这强大的一剑,白云溪竟直接站在了原地,不闪不避!只见他的双手被丝缕云气包裹,变得逐渐虚幻起来。剑刃已到眼前,白云溪伸出双手,竟是打算徒手接剑。可这是法则强者手持天下第一神兵的杀招,怎可能用手轻易接住? 碰到了。剑刃砍进了白云溪的双手,可却没有丝毫血液流下来。皇帝感觉自己像是将剑刺入了水中,看似无阻,实则无用。挡下攻击,白云溪的双手由虚转实,以巧妙的力度和角度拨开了剑刃。虚实结合,可攻可守,以四两拨千斤之奇招,此乃流云手。被挡下这一击,皇帝立刻改换战法,玉玺再度拍下,法印虚影攻来,而皇帝执剑从另一边攻来。面对此等危局,白云溪身上雷光涌动,等雷光流遍全身后,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很多增幅,此乃雷光转。攻击即将落下,白云溪身上出现一层薄如蝉翼的水衣,这水衣与法印虚影接触,瞬间就在强大的法力下崩溃。可这看上去只有一层的水衣,却如无穷无尽般层层叠叠,硬是将法印的攻势消耗殆尽。这也是白云溪的手段,水潺衣。 转眼间,皇帝的攻势被白云溪一一巧妙应对。此时只剩下身侧向他袭来的那一剑,白云溪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应对。 但他并没有看向皇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直被自己牵引着,只不过被隔绝在结界外的白峰回。他早已被吓破了胆,连逃跑的勇气都失去了。岁月催人老,而老东西一般都会失去意志、斗心与勇气。人类觉醒,力量的来源归根结底还是意志。没有战斗意志的人,空有一身修为也只是废物罢了。想当年不可一世的血星白峰回,如今却成了抱头等死的王八,令人不禁唏嘘。 白云溪看着白峰回,现在对于这个人,他都不想用仇恨这个词语了。这种废物不配得到他的仇恨,白云溪只是觉得他有些碍眼,看着太过恶心。 “好了,不能让你久等啊,母亲。”白云溪喃喃自语着,身后青绿色的光芒逐渐凝结,最终成为一个人形虚影。这虚影正弹奏古琴,琴声和呼啸的风组成了优美的伴奏,和人声一起演奏出美丽的乐曲。 “大风兮,欲请慢。候得游子兮,归故乡。 人去兮,三十载。何处寻亲兮,家何方? 大风兮,流云驰。刀剑相击兮,血明光。 来去兮,生死断。泪流满面兮,路何长?” 一曲尽,肝肠寸断。白峰回的王八壳防得住枪炮,防得住法术,但挡不住声音。凄美的歌曲正是在为他送葬,现在,他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层层防护之中。 “妈,我为我们,报仇了。”说完这句话,鲜血从白云溪口中喷出。强者之间的战斗怎容他这样分心?皇帝的剑此时已经刺穿他的后腰,鲜血如雨般喷涌而出。 疼痛,久违的疼痛。腥甜的味道愈发浓郁,让白云溪感到有些头晕。疼痛,旧日的疼痛。十七年前自己嘴角同样挂着血液,当时的他就像一条野狗。 在凄婉的大风歌中,记忆缓慢地沿着时间长河飘散。 第27章 伤痛与屈辱的残歌 白云溪出生的那天是一个清凉的秋日,天空中的白云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动着,宛如平静的溪流。云溪,这是他的母亲为他取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相信这美如诗句的名出自一个从没读过书的侍女口中。他的母亲名为乔婴,是白家大公子白峰回的贴身侍女,深受大公子的宠爱。去年冬日的酒会之后,醉归的白峰回和乔婴做了男女之间最为亲密之事,乔婴因此怀孕。深受宠爱的她得以将这个孩子生出来,她相信以白峰回的地位,这个孩子肯定会有着美好的人生。 可惜,事与愿违。 白家的大公子不可能娶一个侍女为妻。妻妾成群的时代在殷天武帝后就基本终结了,只剩下皇室和贵族可以继续享有这样的特权,因此这样的行为并非主流。更何况,乔婴的身份连个小妾也算不上。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峰回对乔婴的宠爱越来越淡,对于白云溪这个多余的产物,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在年幼的白云溪心里,父亲是自己母亲口中温柔而有才的公子,是完美的男人,是一个离他很远,如缥缈云烟般的存在。他从未得到过父爱,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母亲的寝室附近独自玩乐,吃穿用度都是母亲为他带来的,虽然孤独,但好歹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六岁这年,母亲对他说了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在母亲的恳求之下,白峰回以自己的身份为白云溪要到了一个上家族学堂的名额。母亲反复告诫他,去了学堂后一定不要惹事,认真学习就好。只要能学得知识,将来考取功名,便能出人头地,过上好的生活。白云溪记住了母亲的叮嘱,如果上学真的能让他过上这种好日子,那学堂肯定是个好地方吧? 第二天一早,乔婴摸黑起床为白云溪穿衣洗漱,提前做完各种工作后,她亲自将白云溪送到了家族学堂门前。此时已有不少孩子到了这里,他们看见白云溪身上的旧衣服和身后站着的乔婴,相互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白云溪惊惶的走进教室,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怯怯坐下。看到白云溪的样子,这些白家未来的少爷小姐们更是变本加厉,直接跑到白云溪身边,有的推搡,有的揪头发,还有些直接动手打人。 “你看看他这副样子。”“真是,没出息的家伙。”“大公子根本不在乎他,他可能是个捡回来的野种!”“对呀,他妈是个卑贱的下人,也不知道大公子……”“傻瓜,傻瓜,木头人,哈哈,他真的一动不动啊,我们可以随便欺负他……”学堂之中,从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有。家族体制塑造了他们的性格,让这种不合常理的恶得以成为主流。 恐惧。白云溪并非没有感觉的泥娃娃,他只是因为恐惧而僵直,身体无法动弹,每一句话语都像是从他头顶洒下的一捧泥沙,越堆越高,直到掩埋他的身体,让他窒息。平日里孤独的他本渴望与人交流,但当他第一次来到有这么多人的地方,他对这里留下的印象只能是——地狱。他没法说话,没法做出动作,没法告诉这些人自己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家族之中,没有权势和背景的人,只能收获这样悲惨的命运。 等到教书先生走进教室,这些孩子们才终于有所收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到白云溪的样子,教书先生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嘴角微微扬起。直接开始了课程。 “人不以恶为乐,可以称善……”教书先生按照惯例,接着昨日的课程开始讲课,白云溪赶紧调整状态,认真听讲。母亲交代过那么多次学习的重要,他当然要认真地听讲。 “白……那个,白云溪,你来回答一个问题。”教书先生看着白云溪,接着拿起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字:恶。“告诉我,这张纸上的字是什么?” 回答问题?我要怎么回答问题?就像母亲问我的那些?“今天穿这件衣服冷不冷”“吃饭吃饱了吗”,就像这些问题一样吗?可这个字是什么,我不认识,没有人教过我……如此种种思维在白云溪脑海中浮现,最终,他只是小声地说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白云溪,首先,回答问题时要起身。其次,回答不上来问题要受罚,也就是——挨打。现在,走上前来。”教书先生戏谑地看着白云溪,眼中只有满满地嘲笑。 在孩子们的嘲笑与刻意都牵绊下,白云溪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教书先生面前。教书先生看见他胆怯的样子,歪头轻笑着:“伸出手来,手心朝上。”白云溪只得照做,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地颤抖。教书先生拿起戒尺,对准了白云溪的手心,接着毫无风度地大喝一声,狠狠地将戒尺拍下。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教室,白云溪已经在地上蜷缩着抽搐,剧烈的疼痛刻骨铭心,让他毕生难忘。教室中的孩子们到底年纪还小,纷纷被这惨叫震慑,停止了嬉笑。教书先生看着地上的白云溪,一股莫名的厌恶让他再度扬起手,朝着白云溪的后背再接一击。这次,白云溪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教书先生摆了摆手道:“好了,惩罚完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教书先生开始继续讲课。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看见白云溪还躺在地上,他心中一沉,赶紧伸手试探鼻息,发现白云溪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他继续仍在那里不管。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几个小时过后,白云溪才从一阵阵抽搐中醒来。刚刚恢复意识,剧烈的疼痛就沿着神经传递到大脑,而在这疼痛中,白云溪也做了一个孩子会做的事——哭泣。因痛苦与恐惧而哭泣。他不明白为何会感到如此剧烈的疼痛,更不懂为何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只想回家,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在里面呆着,永远永远。 教书先生的教学被哭声打断,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白云溪,厌恶的感觉丝毫不减。打开房门,他把白云溪拖到门外,扔到门口,接着关上房门,将哭泣的男孩留在门外。到了中午,乔婴赶来接白云溪回去时,她看见了白云溪肿胀的手和被打出血痕的后背,以及那一双失去神采,哭干了泪的眼睛。她抿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将白云溪带回房中。那一夜,大公子的寝室中,有一位侍女整整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伤药和一封写给教书先生的手信。 养好了伤后,乔婴带着白云溪再度来到学堂,并把白峰回的手信交给了教书先生。白云溪再次跟着上课,教书先生不再刁难他,而是选择无视。至于其他孩子,也大都因为无趣而放弃了欺负他。只是,“野种”、“废物”之类的词语还是经常在他耳边回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产子过后的乔婴日渐色衰,再也没有当年的年轻美丽。而白家的大公子白峰回,此时也娶了柳家小姐为妻。而乔婴这个当年曾让他迷恋的侍女,现在已经淡出了他的视野。得宠的侍女重新变成了普通的侍女,大概是这些年用着顺手,白峰回并未刻意找人换掉她,而是继续让她当贴身侍女。白云溪自然也和以前一样,无人在意。 时间流逝,很快四年便匆匆而过。母子二人在狭小的房间中过着清贫的生活,白云溪在学堂中也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些尊重。学习上的刻苦让他与一些专注于学习的孩子有了交流,而与一直欺负他的那个男孩打的一架才让所有人真正看到了他的骨气,只有不再懦弱才能得到尊重。白云溪本应继续学习,然后考取功名。可在他十岁时,未来被永久的改变了。 觉醒之日。当这一天忽然来临时,家族中的不少成员都手足无措。有些人直接拥有了强大了力量,但使用起来却笨手笨脚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有了剥夺他人性命的能力。时任内阁阁臣的白家族长白正铭觉醒了一种沟通星力的能力,随后他就想到让整个家族修行同一种修行法,以此来提高家族影响力。后来这种做法也跟着广为流传,在几年内就传遍了全国上下。不过在当时,这件事最大的影响还是帮助白家找到了一位天才——在觉醒之前就地位很高的大公子白峰回。 白峰回觉醒的能力是血祭。这是一个危险的能力,可以吸收他人的精血乃至姓名作为养料,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被献祭的对象也有着硬性的要求——必须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异性。这样的要求可以说十分奇怪,但没有人怀疑过白峰回的说法。趁着各大家族与皇室都处于混乱之中,白峰回先是让自己的妻子“消失”,又广为掳掠民女,不断献祭提升修为。修炼白家的《观星》修行法后,只用几日,白峰回就成功与一颗星辰建立了联系。并且由于自身能力与法力的属性,星力产生了异变,血红的星力降临身体。让他变得更加残忍无情。通过与星力的沟通他发现,献祭的祭品最好是曾诞下自己血脉的异性,这样效果会更好。曾经献祭妻子时,白峰回就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现在,他更是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忘已久的人——乔婴。 雷雨交加的清晨,白峰回推开了乔婴寝室的大门。他的手上还残存着鲜血,这是他罪孽的证明,是这些日子疯狂献祭后洗不去的血腥。乔婴惶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曾将自己抛弃的男人,现在,他的眼中只剩下野心与欲求。他渴望力量,他要执掌这个家族,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而现在,他要取走一个侍女低贱的生命,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公子,您……”乔婴低下头,看着白峰回那满是血污的身体。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自己一定会赶紧去取来新衣服为公子换下。可现在,时过境迁。不只是自己早已失去宠爱,重新成为普通的侍女——不,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侍女,只是曾异想天开罢了。到了现在,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自己这种小人物又能改变什么? “公子,我为您换身衣服吧。”乔婴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当年一样。白峰回忽然感到一阵恍惚。那已经是十年前了,自己还沉溺于和这个温柔可爱的侍女的甜蜜之中,而现在他已经为了力量不择手段,正欲将眼前的人送上刑场献祭。“不用了。跟我走吧,之前你曾说过会为我献出一切,现在,到了你奉献的时候了。”白峰回甩开救援的回忆,赤红的眼眸无情的扫过眼前的乔婴。红颜一朝成枯骨,血祭命石人为峰。现在他在意的,只有自己了。 “公子,你变了。”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乔婴变得轻松而释然。人总是习惯幻想昨日,因为昨日确实有各种美好。遗忘总是从缺点开始,所以即使那些美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岁月的流逝却将这些缺憾自行补足,于是到了记忆里,那段日子就成了完美的时光。乔婴当然幻想过,她幻想过能和白峰回一起,组成家庭,和儿子白云溪一起幸福的生活。她幻想自己可以摆脱这个“低贱的侍女”的身份,成为一个可以被爱护的女子。但她心中的人,永远不会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幻想始终止步于幻想,一切成空。 “哈哈哈哈,我,我变了吗?”白峰回觉得可笑,这是他这些日子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乔婴啊乔婴,你不但没认清自己,也没有认清我啊。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曾真心爱你?无论何时,你都只是一个侍女,是我年轻之时的玩物罢了。有了感情,你也只是感情方面的玩物。我是白家的大公子,我娶的女人必须与我身份相称,但她也只是高等一点的玩物,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利益交换的工具,现在,他也成了我的祭品。权力,我从头到尾都在追求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能幼稚到连这都发现不了呢?”说完这些,白峰回用浮空御物之术抓起乔婴道:“好了,你该上路了。” “不许伤害我母亲!”十岁的白云溪终于再也忍不住,径自冲了上去。这些年他知道了,面对欺辱不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可他还没有学到,没有力量的人去抗争,这叫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第28章 死别 看着冲上前来的白云溪,白峰回甚至不屑于使用法术,只是一脚将其踹飞。这就是弱者的反抗,只有意志而无效果,看上去可怜又可笑。白云溪很快又爬起来,白峰回已经走出了房间,白云溪咬牙,很快便追了上去。对着白峰回的背影,白云溪积蓄已久的怒火化为一拳,向着白峰回后背直冲而去。白峰回转过身,轻轻挥了挥手,白云溪便被击飞出很远,狠狠地摔在泥地里。 雨,冰冷的雨。白云溪再度感到了无力,和第一日上学时遭遇的情景一样。他痛恨这种感觉,既痛恨不敢反抗的自己,也痛恨因弱小而无法反抗的自己。从积水中爬起,再度睁开眼睛,母亲却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缓缓将他扶起。 看着眼前自己的孩子,乔婴心中百感交集。最初,乔婴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和白峰回生命的结晶。可过了这么久,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抛下这个孩子。自己除了是一名侍女之外,还是一位母亲。而母亲在临走前,总要和孩子告别的。 “云溪,不要再做傻事了。改变不了的事情,就让它发生吧,然后忘掉这一切,自己向前走。妈对不起你,不能继续照顾你了。”乔婴从衣服中掏出一块漂亮的手帕,这是白峰回送她的手帕,用了这么多年,上面的花纹早已淡去。曾经她把这当成他们感情的象征,现在,这是自己最后的祝愿。乔婴拿着手帕,想要为白云溪擦干脸上的水。她温柔而细心,就像世上大多数伟大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可是雨一直在下,泪一直在流,一块小小的手帕,怎么擦得干生离死别的悲伤? 白峰回不再等待,继续带着乔婴离开。白云溪捡起地上的手帕,茫然地跟着向前。雷雨,雷雨。永无止境的痛苦,一颗心被不断撕扯,只能苦苦坚持,走向未知的前路。 “妈,妈……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能……”冰冷,下沉的意识伴随着无尽的呓语,驱使着身体向前。白云溪走过一个个平日里自己不配来到的地方,他并未注意四周,也没有人阻拦他。就这样,白云溪一路来到了一个大院之中,而这里已经堆起了尸山,挥之不去的浓重血气让白云溪感觉一阵恶心。祭台之上,之前放进血液已经再次浓缩成近乎固体的浓稠液体,白峰回取出那装着晶莹液体的容器,接着将其一饮而尽。 法力涌动,白峰回嘶吼着喷出一口血气,他的法力又上升了一些,现在,他离四等修为又近了一步。只差一点了,而补足这最后一点修为,就要靠献祭乔婴来完成。“马上就要达到了,四等修为……现在呈云大概只有一位五等修为的修行者,而那人的身份我无法觊觎。不过,四等修为意味着一人之下的强大,我将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将乔婴放置在断头台上,白峰回本想将其禁锢,可却发现乔婴根本没有反抗,而是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 白峰回也笑了笑,接着对着身边手持砍刀的行刑官说道:“白螺,动手吧。” 身边的行刑官举起砍刀,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本应对这些事情完全免疫,可白峰回的疯狂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恐惧。尤其是院中还站着一个双眼失神,不断颤抖的孩子。当着这个孩子的面将他的母亲砍头献祭,这样的场景居然让他想到了一个最不该想到的词——残忍。 “算了,不管怎么说,我死后定然是不得安生了。做了这些事,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得好死啊。”白螺暗自感慨一声。随后,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滚滚鲜血从脖颈处喷出,然后一滴不漏的落在容器中。白峰回看着眼前喷涌的血液,笑容越来越灿烂,逐渐走向变态。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是因为献祭仪式的条件——献祭场地、祭品、过程都需合规,这是记载在命之石深处的一种“本能”。他的能力有很多种用法,而他选择的是最强大最残忍的一种。 白云溪没有出声哭泣,他已知道自己无需如此。泪依旧流着,那就让他流吧。这是对自己弱小的纪念。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已无需用哭泣去表现自己的哀。懦弱到极致的时候,也无需用自杀去表现自己的蠢。记住,把这一切牢牢记住。他会有复仇的时候,这将是他人生的唯一目的,是他的必经之路。藏于心底,也许他之后会短暂的放下这件事,但要让自己的人生了无遗憾,他就一定要复仇。 血祭仪式顺利完成,白峰回喝下那最后的血浆。狂暴的法力让整个白家为之震动,时值正午时分,夜空的虚影出现在了白家上空,此刻,万星黯淡,只有处于中央的一颗血色之星辰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明亮无比,独领风骚。 突破完成,感受到自己的四等修为,白峰回仰天大笑,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而将来的一切都将变得美好,他愿意这样做,无论让他选多少次,他都只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现在,我该去找我那老爹商量,不,只是通知他一下——白家的族长之位,该交给我了。”白峰回朝院外走去,此时他才注意到,白云溪刚刚一直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在雨中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的眼睛黯淡而无神,血丝已经布满了双眼,简直就像死人的眼睛。 白峰回轻笑一声看着白云溪,饶有兴趣地说道:“我确实小看你了。你也许是个废物,但是个不像愚蠢小孩的废物。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应承过你的母亲。之后我会找管家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呵呵,即使你再贱,也是我的种啊。”说完,白峰回从白云溪身边走过,留他一人在雨中伫立。 今日,血星白峰回就此诞生。 …… “呵呵,小崽子,族长亲自交代我让我给你个活做,但不能是好的,一定得是最烂的。看来他对你也算很重视了?是啊,虽然你是贱人生的,但到底还是老爷的种,你就待在这等死吧。”家族总管一脚把他踹进马厩之中,接着踩着他的脸说道:“放心,我也会给你特别关照的。”说完,家族总管又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苍凉的夜色之中,白云溪静静地躺在地上。周围马粪的臭味,身上湿衣服的寒意……这一切并不重要。白云溪现在只是想一个问题,这个为所有人带来觉醒的无上意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想让人们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可是没有觉醒前的千百年历史中,人们也在向彼此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是想让弱者获得可以与权贵抗争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为何王侯将相刚刚觉醒就如此强大,让秩序继续稳固呢?书上教的知识,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读书既不能使人向善,也无法改变命运。这些令人困扰的问题在白云溪脑中重复,没有一个问题会在思考中得出答案。他只是不断的想,不断的想。 然后,思考就终结了悲伤。 …… 时间不断向前,一年又一年。白云溪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马厩的环境对他来说不再恶劣,喂马的工作并不难做,甚至有些轻松。作为下人,每日还是有饭吃的。美中不足的是,白家总管确实对自己关照有加。正常该发给他的工钱一分也没到他手里,没过几天身上就要多出几道被抽打的伤痕。每年冬天,其他下人可以用攒下了工钱为自己换上温暖的新衣,而他却只能穿着已经无法蔽体的破旧单衣,裹上一层茅草在寒冬中入眠。 直到一个夏夜,一位晚间归来的大人物路过了这里。他是曾经白家的三公子,在白峰回当上族长后,老族长白正铭便宣布隐退,同时也放弃了内阁阁臣之位。于是,白家方面便由三公子白天出任内阁阁臣,保证家族在朝廷政治中的地位。今夜白天忙于政事,因此深夜才回到家中,便走了这个第一次走的侧门。一进门,他就闻到了马厩的臭味,这该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了。 呈云已经进入工业时代很多年,骑马早已从出行方式变成了娱乐方式。喜欢复古的贵族们还在自己的家中养着几匹马,偶尔骑出去兜风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正当白天准备走过这个恶臭的地方时,他却听到了人的声音:“我要去哪里呢?” 他缓缓转身,就在那里,在他认为不可能有人的地方,一个少年正靠坐在墙角,嘴里喃喃自语着各种问题。“为什么……有人生活在这里?”白天难以置信的走上前去,来到这个少年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待在这里?” 白云溪看了一眼面前的白天,他身上华贵的官服与马厩如此违和。他这样的大人物为何要来这里,还与自己对话?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回答了问题:“大人,我叫白云溪,就是在这里喂马的。我晚上就住在这。” “什么?你姓白,却在家族中当了下人,还没有住的地方,身上的衣服也如此破旧……”结合这一切,白天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白云溪的身份有问题,还和某些人有过节。“那,你的父母是……”白天直接问了这个问题。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他也只能等待白云溪的回答了。 “大人,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一名侍女。至于我的待遇,是族长大人亲自交代的。”白云溪不想让眼前之人惹上麻烦,于是隐晦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哥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可能正是死于……”虽然血星崛起的过程不甚光彩,不过他的实力也保住了白家的地位,不像另外两个大家族,此时已经家破人亡,财产也被瓜分殆尽。觉醒的时代到来后,帝都就变得暗流涌动,各方斟酌着在不激怒皇帝的情况下争权夺利,因此强者十分重要。作为白家的一员,白天就算再讨厌白峰回的做法,也不能提出反对。“不过,这个孩子我倒是可以帮帮忙。大哥他若是在意这孩子,早就将其杀死了。现在他这种状态,反而说明他无关紧要。”白天脱下自己的外套,走上前去将外套披在白云溪身上:“你先穿着这衣服,晚上就不会太冷了。我这衣兜里还有些钱财,明日你为自己买身衣服。” “不,您……”白云溪正欲拒绝,白天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这些都是小事。现在你要考虑一个问题,你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马厩里。你要选择你自己的人生。我会给你两种选择,第一种是你直接离开家族,我会给你一些钱财。外面的世界很大,光是帝都就很广阔了,你可以自己去闯荡。至于第二种……”白天笑了笑,指着远处一栋很高的建筑道:“那里是家族祠堂。再过两年,白家会举办一次认祖归亲仪式,最初是为了广招人才而举行的。天下姓白之人,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来参加。甚至某些领域的天才、大师,若是愿意加入白家,还可以被族长赐姓。现任家族总管就是这样成为白家人的。你父亲不认可你,你可以自己去寻得尊重,在家族中取得更高的地位。一个向外,一个向内,今晚你好好想想吧。明天晚上,我来询问你的决定。”说完,白峰回便转身离去。 马厩之中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白云溪自己的呼吸声。外面的世界还是家族的地位?白云溪想起自己爬上墙头看到的风景,因为是内城,只能看到其他家族的府邸和一些高档的酒楼。听其他下人说帝都的外城很热闹,有手艺人,有摆摊的小贩,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游客和商人。外城没有宵禁,在繁华的地区,夜间也一直灯火通明。书上还写了这个世界上有高山、河流、大海,这些都是什么样的?白云溪很想去看看,去行走过这个世界,亲自见识这一切。 “可是,我是带着仇恨活着的。”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可自己若是贪图享受,岂不是违背了当初自己立下的誓言?复仇,一定要复仇。自己不能被迷惑心智。理智一点,自己不能用武力杀掉白峰回,但他可以让自己变得重要,逐渐成为家族中不可替代的一份子,这样才能借助整个家族体制的力量对付白峰回。 夜已深,困意也一阵接一阵的袭来。闭上双眼,恍惚之间,白云溪看到自己置身于热闹的夜市,华灯初上,灯火通明。他惊喜于眼前的一切,可当他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的尸体。 仇恨是永恒的梦魇。 第29章 洗涤过去之血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白云溪穿着白天那宽大而精美的外套走出了马厩。他来到家族库房为自己买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下人们洗澡的澡堂清洗了身上的污垢,剪短了自己的头发。换好新衣服,白云溪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有些陌生。 擦去污垢,白云溪的脸看着白白净净的,简直像个女孩。即使长年营养不良,这张依旧稚嫩的脸也可以用英俊形容。只不过身处黑暗之时,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脸。与面庞相反,他的身体如此瘦弱,简直就像脆弱的纸片。背上、手心、胳膊、腿部……几乎到处都有的伤痕记录着他所受的虐待,痛苦早已刻骨铭心。“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白云溪默默记下镜中自己的容貌,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马厩,白云溪看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背影——家族主管白泉冥,身为家族主管的他本应十分忙碌,可他却每天都能抽出时间来检查自己的工作。只要有一点瑕疵,白泉冥都会抽上曜辰明几鞭。现在白峰回早已忘了白云溪这号人,只有白泉冥还对他念念不忘,也许他只想以此来发泄,通过制造伤痕来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白云溪,你一大早不好好干活,出去做什么了?”白泉冥已经开始咄咄逼人。“总管,我只是去换了身衣服。还有,现在还没到检查工作的时间。”白云溪淡淡答道。白泉冥转过身,看见白云溪身上的新衣服,面色立刻扭成了麻花:“你这该死的东西,我一分钱都没给你,你用什么钱买的衣服?你手上拿的这是谁的衣服?该死的,你是把那位大人的衣服偷来了,还用他的钱给自己买东西?”看着白云溪手上叠好的华美外衣,白泉冥气得浑身发抖,他从身后抽出鞭子,对着白云溪怒吼道:“给我滚去趴下,今天我要把你打到残废,让你下半身动弹不得!” 白云溪没有动。 白泉冥心中怒火更甚,他最厌恶也最恐惧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有下人敢不听他的指令。他自认自己有很大的权力,而这些卑贱如狗的下人,特别是这个平日任他欺辱的白云溪,绝对不能不听他的指令! 饱含着怒火的鞭子高高扬起。 “住手!”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将白泉冥吓得浑身一颤,扬起的鞭子也赶忙垂落下来。白云溪记得这个声音,他扭头一看,果然是白天。“总管,你不去处理家族中各种琐事,反而是在此无故惩罚下人?”白天面色冷峻的看着白泉冥,总管赶忙辩解道:“白天大人,小人是见这贼子行窃,所以才……” “昨夜我路过此处,见这少年衣不蔽体,这才将我自己的外衣借与了他。若他是窃贼,那我岂不是同犯?”这白泉冥还敢还口,这让一向温和的白天有些生气,继续逼问:“还有,其他下人都有工钱,为何这少年没有?若是传出去我白家连一个月两百块的工钱都给不起,其他家族会怎么评判我们?” “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该罚。”白泉冥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随后又小声道:“但是这少年,是族长大人交代的……” “哼,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不可能在乎这孩子,最初也就是随口一说,可你好像对他很上心啊……”白天眯起双眼,自己的推测应该不会有错。 “是,是,小人自作主张了,我该罚!”白泉冥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见白天仍未发话,他就继续抽。“好了,以后不许再殴打他,你也别假公济私的来到这里了。别忘了你的姓是怎么来的,主人们只喜欢听话的狗,你明白吗?” “是,大人。您的教诲我定谨记于心,小人告退。”听到这句话,白泉冥立刻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白星野和白天二人。 “嗯……”白天看着曜辰明端详片刻,接着点头道:“洗干净了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放心吧,以后那条狗不敢再对你动手了。不过你身份比较特殊,我没法收留你,只能给你在家族中找个正经住处,等我晚上回来再带你去吧。” “大人,我住在这里就可以了,您不必费心……”三年时间过去,白云溪早已适应了在马厩中的生活。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若是真让眼前的恩人因牵扯进去,他肯定会后悔很久的。 “不必担心我。白家不能没有大哥,同样也不能没有我,他不会因为你就跟我产生矛盾。还有,不要再住在这里了。出门玩耍的孩子身上沾了泥巴,也要更换衣服,洗净身体。没有人应该生活在恶臭肮脏的环境中,把过去的污血擦掉吧,你的路还很长呢。”白天拍了拍白云溪的肩,脸上泛起了温柔的笑意:“昨天晚上我刚刚做了个决定,我要自己出资在外城中建一个孤儿院,把和你一样的苦命孩子都收留进去,给他们吃穿住,还有教育和修行的支持……无论什么样的斗争都是大人的事情,不应该把小孩牵扯进来。没有得到应有的父母之爱护的孩子,就由我代为照顾吧。” 白云溪仰起头,看着黎明日光下白天圣洁慈悲的面庞。良知与大爱让人变得伟大,此刻的白天就像真正的神明。 ……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白云溪还在思考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要复仇,但我不想一直生活在痛苦的地狱中。我想去看看人间的风景,母亲,你希望我怎么做?” “复仇,为我报仇!” “放下这一切,去做你自己吧。”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在白云溪脑中不断回荡。 他叹息一声,倚靠着墙角,缓缓闭上眼睛。 …… 夜,白云溪在门口等候了许久。终于,他听见了脚步声,跟着便看见了灯下的人,白天。他也注意到了自己,便笑着开口道:“怎么样?白云溪,你想好自己的去向了吗?” “大人,我想好了。我留在家族之中,争取更高的地位。”此刻,白云溪已经做出了决定。 白天点点头,将一册书交给了白云溪:“这是白家家族的修行法,你从今日起勤加苦练。觉醒之后,一个人最有可能也是最快得到礼遇的方法就是拥有强大的修为。下次认祖归亲仪式上,招徕最多的应该也是修行者。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要看你自己了。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白天将曜辰明带到一间僻静的小院中,白家其实有很多间这样的空房,内城中每个家族的宅邸都很大,有着相当多的闲置空间。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庭院中的灰尘、房梁上的蛛网、花坛中疯长的杂草……这一切都说明了这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虽然环境一般,但你一个人住是够用了,就是还要收拾一下才行。我找人给你带来了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都放在房间里了。进去看看吧。” 白云溪推开满是灰尘的房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这就是间普通的房子,床柜桌椅一应俱全。地板已经被打扫干净,被褥也在床上铺好了。桌上点着油灯,房间中满是微弱而温和的光芒。熟悉,他曾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过很久,和自己的母亲一起,一个普通的小房间中。 “我会为您复仇的,一定。”白云溪心中暗暗发誓。 在这小屋之中,白云溪开始了自己的修行。白家的《观星》修行法相比其他修行法难度更高,主要表现在修行法的核心——沟通星辰,并与之建立联系。要想与星辰沟通,首先要“看”。仰望星空,找到自己想要沟通星辰的方位,并运起修行法,将法力和精神力向那遥远的天际输送。当然了,精神力和法力并不能传递出那么远的距离。因此,白天在修行法的典籍中做了批注,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的沟通方式其实就是让人产生一种“心理作用” ,因为修行者一切力量的来源都是意志。只有意志坚信,事物才可能成真。 夜里,白云溪盘坐在院中,感受着周围的各种能量,吸收着源于星辰的法力。同时,他也选定了一颗星星,既不明亮也不黯淡。它很普通,但周围没有其他星辰,只有这一颗,所以不会搞混。夜间仰起头望天让白云溪很是疲惫,等到秋冬时节,寒冷的夜更是难熬,但他却一直坚持着。 就这样,规律的日子一直进行了下去。白天他去喂马,然后回来睡觉,睡醒之后去取自己的餐食,再用工钱买上几个馒头,晚上饿的时候吃。他的修为缓慢而持续的进步着。 一天早上,白云溪正在马厩中喂马,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人触摸了一下,白云溪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幼童站在自己身后。幼童见他回头,赶忙把手中的糖果递给了白云溪。白云溪并没有马上接过,而是询问幼童:“你为什么要给我糖果呢?” “因为,哥哥你身上有伤,受伤了会很痛,但是吃掉糖果,就没那么痛了。”幼童笑着再次递上糖果,白云溪笑了笑,欣然接过。“这孩子,真是善良啊。”这时,另一个人的声音在白云溪耳边响起:“看来不用我介绍,你们就认识了。”“白天大人?”白云溪看见白天出现,又听到那一番话,顿时明白了这幼童的身份。“这是您的……” “没错,这就是我儿子,白星野。昨日他自己摔倒在地上,因疼痛而哭泣。我就顺便告诉他,人受伤就会感到疼痛,又想起了你,就提起了你身上的伤痕,他就非要来看看。平日里他难过时就喜欢吃糖,他可能觉得分你一颗糖果,就能让你忘记疼痛吧。”白天看着自己的孩子,当自己有了孩子,他便更加坚定自己的理想,要让这世上的孩子们都有幸福的童年。在良好的教育中长大,任何孩子都将纯真善良,而这正是他们身上最美好的特质。 “大人,我已经擦干了身上的血。”白云溪看着眼前的白天,诚心给出了自己的答复。接着,他又对白星野微笑道:“谢谢你的糖果!你放心,哥哥不会在感到疼了。我的伤已经好了,当人的伤愈之后,就可以走向新的生活了。” …… 春秋如影,岁若流梭。一年过去,白云溪终于到达了二等修为。但白云溪自己也知道,二等修为什么都做不了,最多只是能比别人多干些活而已。他想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突破到三等修为,于是他便加倍苦练。可修行哪里是可以急于求成的事?若是想要快速突破,只能依靠这些年来不断涌现的修行资源。可这些资源都有价无市,白云溪怎么拿得到呢?他也不想去求白天的帮助,白天已经帮了他很多,而且还在自掏腰包的建设孤儿院,自己无以回报,自然不能再开口讨要。 就这样,又一年过去。认祖归亲仪式的前一晚,白云溪终于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三等了,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坐在庭院之中,夜色如水,和自己建立联系的那颗星辰正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力量,可自己到达三等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啊……《观星》的修行在夜间才有良好的效果,白天修行效率太过低下,否则我还可以在白天少休息一会儿……事到如今,也只能期待我明天能顺利完成仪式了。”临近清晨,白云溪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漆黑的房间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梦呓。白云溪早已沉睡,而在他无法察觉到的潜意识的角落,无尽的争论化为了梦境的一角。梦中,乔婴正温柔地抚摸着白云溪的额头。她在说些什么,可却没有声音传来。无声的梦境中,乔婴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接着,她的眼中流下了哀婉的泪水。 第30章 断绝 睁开双眼,推开房门,呈现在白云溪眼前的是遍布着乌云的阴暗天空。白云溪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叹息。阴雨天,这是需要利用星力的修行者最虚弱的时候。阴云会阻绝修行者与星辰之间的感应,让星力法术的威能下降,修行者能使用的法力也只有自己命之石中的储存,完全无法发挥星力修行者法力充沛的优势。 “遇上这样的天气,运气真是不好啊。”白云溪感慨一声。但机会就在眼前,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它。“不过这次认祖归亲仪式也太过神秘了。除了举办的时间、地点之外,其他的信息一律不知,就连考核的内容也没有提前告知,甚至连白天大人也不知道,只是告诉我有很大的可能是对战考核……”想到这里,白云溪又有些紧张。他毕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若是对上难缠的对手可就麻烦了。“不管了,我得先有信心才行。”白云溪把一切抛到脑后,大步向宗族祠堂的方向赶去。 宗族祠堂,这是整个白家府邸中最高的建筑物。白家已传承多年,源远流长,早在前朝殷朝之时就已是大家族之一,只不过当时的白家还未进入殷朝的权力中心,而今日在呈云,白家已是当今九大家族之一,这栋建筑见证了白家的兴衰。它曾是不起眼的小破屋,现在却是高大华美的塔楼,尽显白家之气魄。祠堂之前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大院,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等待。等到这里,白云溪才知道了本次认祖归亲仪式的项目分别有:修为、诗词歌赋、经商才能、管理才能、武术战技,重要程度从高到低排列,这就是当代白家之主白峰回的判断——关于现在白家更需要怎样的人才的判断。 白云溪走到院中,来到修行者考核的登记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修为。负责登记的人并未废话,干脆直接的把他的信息登记完毕。做完这些,白云溪便开始等待起来。 整个上午基本都是留给想要参与仪式的人报名,临近中午的时候,等候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顺着人们的视线,白云溪向那栋和祠堂相对的阁楼处看去,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已经在阁楼上出现——白家族长白峰回。五年过去,他眼中那鲜艳的血色逐渐淡了下来,高傲的气质也变得沉稳起来。没人知道他的修为到达了怎样的地步,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白家在他的带领下日益强盛,在多个领域蓬勃发展。对于白家的其他人来说,白峰回是绝对的明主,而在白云溪眼中,他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魔头。 “我要复仇,一定要复仇,不管多久都要复仇。”看着阁楼上意气风发的魔头,白云溪心中决心更甚。他继续注视着阁楼之上,很快他便看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容,白天。白天似乎也在寻找着某个人,很快,两人对上目光,相视一笑,白天对他微微点头。 “诸位来自天南海北的白姓之人,你们好。我是白家之主,白峰回。欢迎各位来到我白家府邸之中。曾几何时,我们这些人的先祖都曾生活在一起,后来因为岁月变迁才分布到天南海北,但这无法改变我们的身体中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之事实!我们先祖的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看到你们凭自己的才华与技能成为白家的一份子。考核即将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一席话毕,白峰回跟着便亲自主持了祭祖仪式。繁复的仪式过后,祭祖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考核环节了。 不同的项目分别在不同的场地完成,白云溪在修行者考核的区域等待。考核的项目果然是对战,看着阴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的天空,白云溪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强烈。他看了看自己衣兜里装着的那块手帕——这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这些年前进的动力。只是一念闪过,白云溪的担忧便随之消散,自信随着呼吸回归身体。 一个,两个……考核的人们不断对战,有的如愿以偿,有的惨遭淘汰。终于,轮到白云溪上场了。负责报幕的下人高声喊着:“下一场比赛,由白云溪,对阵……” “等等。”威严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虽然他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但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白云溪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正对上了白峰回戏谑的眼神。他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淡淡地问白云溪:“你怎么来了?” 收起内心的慌张,白云溪直视白峰回,坚定地回答道:“我要在家族之内取得地位。” “哦?取得地位,然后呢?你想找我报仇吗?”白峰回饶有兴趣地看着白云溪,期待着他的答复。 “……是,我要提高自己的地位,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在规则之内超越你,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峰回用力地拍打着面前的栏杆,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简直是他几年来听到的最令他忍俊不禁的笑话。“哈哈,谁告诉你可以这样做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幼稚,最纯粹的幼稚大概就是你这样的吧?” 听到白峰回的嘲笑,白云溪本该愤怒,可他心中的怒火却被无名的冰冷熄灭。他对白峰回留下的印象只有残酷无情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到了印象这一步就停下了,他没有想过,这样的性格会让他做出怎样的事情。现在,一种预感慢慢从他心底浮现,因此他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也许你每次入睡,都会想到那天的场景。不瞒你说,我也一直记得那个场景,甚至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白峰回将自己与白云溪单独隔绝了起来,外界的影像和声音都变得模糊,就像幻境一般。“这些年来,我忙于家族事务,连妻子都没有再娶。我本想过培养培养你这个废物,毕竟算是我的种。可没想到你受的苦非但没能让你成长,反而让你更加幼稚了。” “如果痛苦就能让人成熟,那你怎么不亲自体验?”白云溪很讨厌这样的说法,当即出言反驳。 “也许吧,可我不用去体验,而你需要。呵呵,我的‘儿子’啊,你那愚蠢而幼稚的脑袋还没想明白这背后的道理吗?”白峰回摇了摇头,看着白云溪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怜悯。 话音刚落,轰鸣的雷声在空中响起。天地一动,众生便慌忙应对。即使外界的声音已经在隔绝之中变得微弱而模糊,但那声雷鸣依旧如此清晰。也正是随着这声雷,白云溪终于明白了白峰回的意思。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 白峰回出身高贵,他曾是白家的大公子,天生便是家族之主的继任者。他享有最好的教育,不愁吃穿,有着花不完的金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变得对权力愈发迷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可白云溪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白峰回的重视。出身,仅仅因为自己的母亲是一名侍女,他就要受尽屈辱。母亲被杀,管家恶意的针对与鞭刑,在痛苦之中,他学会了不再哭闹。可他没学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条幼稚的道路,惹人发笑。 “不公平……”白云溪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是对白峰回的回答,是对自己的交代,是对整个世界的疑问。不公平,为什么? “是啊,你终于明白了。你想通过在家族中取得地位,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然后光明正大地将我从族长之位上拉下来,再将我处死。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问题。我不是个傻子,我不会看着你成长到对我有威胁的地步。你想要和我争斗,可这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争斗,你要怎么赢?”白峰回无情地嘲笑着白云溪,他到底只是个孩子,对权谋的险恶一无所知,以为自己可以只凭努力和一腔热血达成目的。而现在,白峰回就要给他一个教训了。 法术接触,隔绝消失。重新与现实接轨,白峰回立刻命令道:“白七伤族老,这个叫白云溪的小子就由你来亲自考核。” “我?族长,您确定……”头上已经长出不少白发的族老有些不解,以自己的修为,这里所有的修行者都没有取胜的机会,那让自己来对付眼前这个少年,岂不是完全的以大欺小吗?这个少年,也不会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是啊,我就是让你击败他,羞辱他,然后让他……滚出白家。”白峰回不再嬉笑伪装,他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这种事情理应发生一样。 “是,谨遵家主之令。”族老朝着白峰回行礼,接着缓缓转身,狞笑着看着白云溪。他自然明白羞辱这个词的含义,现在,他要开始了。 又一声雷响起,暴雨终于从天而降,场上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尤其是那些才子,抱起自己的诗文作品就向屋檐下逃去。白峰回随意挥了挥手,释放了一个法术,一道帐幕就在大院上空展开,将暴雨尽数挡下。众人纷纷对白峰回表达敬佩,可白峰回却只将目光定格在白云溪身上。 少年咬着牙看着眼前的敌人,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不断发抖,但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复仇,自己一定要复仇。不管他有多强,自己总要试试!可在暴雨之中,白云溪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星辰的感应。他刻苦练习的众多法术都失去了效果。他将为数不多的法力用以增幅与防护,接着便向着族老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族老运起法力,右臂星光闪烁,对准冲上前来的白云溪狠狠打出一拳。 瘦弱的少年宛如布娃娃一般倒飞而去,重重地砸向地面。他没有发出声音,他忘却了疼痛,只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若不是身上的伤与嘴角的血液,旁人可能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白云溪面无表情地再度发起进攻。 没有任何作用。祠堂族老白七伤,正是三等巅峰强者。且不说法力的充沛与更加熟练的法术,单论三等修为所提高的身体素质,就足以让白七伤在近身搏斗中立于不败之地。法术或是拳脚,每一次对招的结果都是白云溪被击飞。二人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这是一场无法取胜的战斗。 带着满脸的鲜血和满身的伤势,白云溪艰难地从地上站起,看着面前的族老一步步向他走来。他艰难地颤抖着举起拳头,却被白七伤一拳击倒在地,接着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哈哈哈,看看你的样子,真是一条死狗啊。”白七伤一边嘲笑,一边揪着白云溪的头发将他的头拎起。他想看着白云溪哭叫着求饶,可他看到的那张脸上没有泪,只有血液和那漆黑的眼眸。在战斗中,白云溪变了。他心中的恐惧在这过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他只剩下了冷静与专注。 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泪水,白七伤有些恼火。他将一口浓痰吐在白云溪脸上,接着抬起另一只脚踩在他的脸上,又一脚把白云溪踢飞。随着他再次如破麻袋般落地,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云溪身上。不少人因为白云溪的待遇而对白家产生了怀疑与恐惧,可白峰回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收回看着白云溪的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在自己身边的三弟白天身上——这个当朝内阁的阁臣,和自己地位不相上下的男人,正用他的生命来威胁自己放过白云溪。 “三弟,我真是没想到啊……我年轻时留下来的种,一个我根本不在乎的废物,竟值得你以死相逼?”白峰回有些感慨,作为家族之主,他要优先考虑家族的利益。家族需要白天,而且没有第二个姓白的人有资格接替他阁臣的地位,所以不管白天提出什么,他都要尽量满足。 “大哥,我理解你。所以我不会作出太过分的要求。你只要放这个孩子走就可以了。他从此以后不是白家的一份子,和白家毫无关系。把他赶出白家,只要让他活着就好。”说完,白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平常善于谋划的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给了白云溪选择的机会。他早该想到,留在白家之中白云溪就不会放弃仇恨。他的父亲亲手杀掉了他的母亲,还从未关心过他,他怎能不恨?而幼稚的他,竟然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以至于今天落得这样的结果。白天,后悔了。 “……好,三弟,我答应你,我会留这小子一命。”白峰回冷淡地回应着,他心中的气愤愈演愈烈,一刻也不想在白天的身边待下。于是他便轻点脚尖,缓缓落在白云溪身旁,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被殴打的满身伤痕的白云溪已经在地上躺了很久,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让白七伤放松了警惕,承受各种各样的羞辱后,他察觉到了一个契机。无与伦比的强大意志在此刻疯狂的燃烧,让暴雨的声响为之一顿。所剩无几的法力在身上流动,最终汇集于右手的指尖。起身,挥臂向前,穿刺!白云溪的两根手指精准地插入了白七伤的两个眼窝之中。人体最脆弱的部分遭到了致命的攻击,白七伤为自己的狂妄轻敌付出了致命的代价,他将永生不得见天日,变成一个瞎子。 痛苦的嚎叫中,白七伤挣扎着离开了白云溪。被戳碎的眼珠带着血液落地,满脸鲜血的白云溪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他想要一个体面点的结局。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小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痛苦与失明带来的恐惧让白七伤向着面前释放了最强的法术,想要将白云溪彻底杀死。 “停手吧。”白峰回沙哑着开口,为白云溪挡下了这一击。没有理会仍在狂怒不解中的白七伤,他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坐在地上的,已经成了血人的白云溪,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怀疑。那是对自己的怀疑。白云溪刚才的那一击,如此完美,如此果决。若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修为,不,甚至不需要和自己一样,只要差距没有那么大,自己很有可能在对战中被白云溪抓住机会击杀。仅仅是一个想法就令白峰回不寒而栗,因为他终于了解了白云溪,所以强横无匹的血星白峰回开始感到害怕——他怕死。 “是啊,我错了。他不是废物,纵使他的思想再幼稚,他也是修行者的好苗子,天生的战士。他完全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人。这种冷酷与果决,不就是我一直期待的吗?”白峰回也后悔了。合格的继承人就在他身边,但他却从来没有看向那里。现在,一切都晚了。纵使自己再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的脸。更何况,他无法拒绝白天的要求。想到这里,他只能叹息一声道:“白泉冥,把这小子,逐出白家。从此他与白家再无关系。” 第31章 埋葬旧日 “我没有死。” 即将消散的精神重新聚焦,白云溪强打起精神看向周围。白七伤已经退去,而自己的仇人白峰回却站在自己身边,用复杂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白云溪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用眼神对白峰回表达自己的意愿。 血液,仇恨,冷漠,悠远而深邃的眼神。血的鲜红胜过了白峰回赤红的瞳孔,将这抹血色牢牢印在白峰回的眼中。此后十几年,他会无数次因为这个眼神而从睡眠中被惊醒,直到他变得怯懦,直到他化为尘埃。 …… 白泉冥像丢一只死狗一样地将白云溪抛到白家大门前,然后便关上了白家大门。经过刚才的事情,参加认祖归亲仪式的人们跑了大半,毕竟大家都很惜命,看到白七伤对白云溪的殴打欺辱和白云溪那恐怖的反击后,大多数人都把白家当成了魔窟,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这里。毫无疑问,白家会因此损失很多。但白峰回并未采取什么措施,他只是撤去了帐幕,看着暴雨瞬间淹没地面,看着匆匆离去的人们。 满身的血与漫天的雨,合起来就成了地上赤红的血河。白云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可他偏偏没有死,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疲惫的跳动;他的鼻孔处还有微弱的呼吸,吸进去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空气。他很累,他不想睁开双眼,他不想再活下去了。他本应在刚才死去,可为什么他没有死?现在,他就连给予自己终结的能力都失去了。他只能等死,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等待这冰冷的与将他带向死亡的深渊。 脚步声接连响起,这时一批接一批的人路过白云溪身边。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因为白云溪的遭遇而赶着离开白家,可没有任何人去帮助这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这就是帝都的真正样貌——也许有人想要伸出援手,可为了不惹麻烦,独善其身,人们可以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 等到所有人离开,这条路又变得如此寂静,只剩下这像是永无止境暴雨淋洗着路面,将血液稀释,回归天地之间。随着时间的流逝,白云溪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向死亡,而是越来越清醒。气息逐渐稳定,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有力,他活下来了。 虽然事与愿违,但白云溪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路面上盘膝而坐。他的法力依旧没有丝毫回复,与星辰的感应也完全消失。他仰头望天,看着这阴雨连绵的天空,某种角度上,这样的天气也是他失败的关键因素。可他不能去让天不要下雨,让自己去完成那幼稚的复仇之路的第一步。天地之力如此强大,那如果…… 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在白云溪脑海中涌现:如果这天地的伟力能为我所用,那我会不会变得很强? 莫名其妙的想法。换谁来都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匪夷所思,也许真的是这样吧。白云溪诘问自己的内心:“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吗?就和你幼稚的复仇一样。” 然后,白云溪就看见了自己的意志。那个幼稚的孩子浑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他弹指间令风云色变,他挥斥雷霆与风暴,他执掌暴雨和霜雪。他是天地伟力的化身,而这一切将始于一个半死不活的二等修行者一次不切实际的幻想。 意志愈发强烈,这个念头逐渐化为实质。冰冷的雨不再是削弱白云溪的阻碍,而是成为了他力量的来源。枯竭的法力重新涌动,法力如同上涨的潮水,顷刻间便填满了命之石,但仍未停止。力量上升的同时,失去的心气也重新拾回。在一声宣泄的嘶吼中,三等修为应声而破。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疼痛也消除地七七八八。白云溪看着自己体内流动的陌生法力,他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力量,但如何去使用它还需要自己钻研很久。 “好吧,那我也该上路了。”白云溪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这周围的世界。他要先选一个方向。“先去外城吧。”他刚走出一步,就再次摔倒在地。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刚才身上多处骨折的地方只是暂时感觉不到,一旦向往常一样运动,就会重新断裂,他也会因为疼痛而跌倒在地。嘴角被石子划破,血液又从下巴流了下来,但白云溪已经不在意了。用自己简单的治疗法术略微控制伤势,他再度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着城外走去。 就在这时,白家的大门再度打开。白云溪扭头一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那个孩子——白天的儿子,白星野。他义无反顾地走进暴雨之中,来到自己身边。他看到了被鲜血浸湿的衣服,他不知道白云溪受了多少伤,他只是后悔自己今天没有随身带糖果。相视沉默许久,白星野从衣兜中掏出两个硬币,带着哭腔递给白云溪:“哥哥,我今天没带糖果,你去买一个吧,吃了糖,就不疼了。” “好啊。”白云溪接过硬币,轻抚白星野的额头,沙哑着声音道:“你快回家吧,再淋雨就要生病了。” 白星野点了点头,但并未离去。 白云溪收回视线,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出十几步,他听见雨声中传来一声大喊:“哥哥,你不回来了吗?” 白云溪淡淡地笑了笑,回头看着那个小小地身影:“我会回来,等我能报仇的时候,我会回来的。你要好好保重,还有,帮我给你父亲带一句——感谢。” …… 明明已是秋日,可这夏日的暴雨还在不断席卷着。这样的天气,街上的行人已经所剩无几,老人看着自己最后一串没有卖出去的冰糖葫芦,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样的天气,肯定是没有人来买了,自己一会儿把这串糖葫芦吃掉,等雨小一些就收摊回家…… “这东西……是甜的吗?”雨声中,一个沙哑地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思绪,他赶忙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血衣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他正专注地看着那最后一串糖葫芦,这小吃似乎对他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老人被吓得一哆嗦,这少年身上的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自己能给这种人卖东西吗?沉默片刻,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回答道:“客官您是外地人?这小吃叫冰糖葫芦,在帝都流行了两百多年,是老百姓最喜欢的甜食。今天就剩这一串了,您要不尝尝?” “嗯,这个多少钱?”白云溪伸出手,手中拿着那两个硬币。 “诶,客官,正好两块钱,您拿着。”老人接过硬币,把糖葫芦递到白云溪手中,然后看着他从巷口离去,摇晃着渐行渐远。 仅仅是行走这样的运动,白云溪身上的伤口就再次开裂,衣服被血染得更红。若是觉醒之前的人,失血这么多肯定早已死亡,可三等修为的法力却加持着身体,让新的血液不断被生产出来,维持着生命的活动。白云溪一边治愈伤势,一边吃着糖葫芦。第一口很甜,可雨不断冲刷走糖壳,后面吃进去的就只有黄山楂的酸味了。吃完糖葫芦,白云溪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个小巷,巷中有一处人家的屋檐,在这里可以躲雨。拖着被水浸泡过的身体,白云溪沉重地坐在了屋檐下。偶然间,他瞥见了自己衣兜中的手帕,手帕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 白云溪还记得自己母亲死去的那天,这手帕在雨中被浸湿,而今天又是个雨天,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宿命吧?想想这些年,自己这个不孝子甚至没有找到母亲的遗体将她安葬,现在,自己只有这手帕是关于母亲的东西了,也许他该找个地方将这手帕埋进去,让母亲的亡灵安息。 抬起头,白云溪的余光瞟见了小巷的尽头有一块倒在地上的石板,大概是从墙壁上松动脱落的。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扶起那块石板,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个水坑,这大概就是石板的原位了。“不如就将您葬在这里吧。”白云溪看着手中的手帕,淡淡地说了一句。 染血的手绢被放入水坑中,白云溪将周围的碎石和淤泥盖在手绢上,将其掩埋。随后,他将石板竖着放在坑里,这就成了墓碑。他本想将母亲的名字雕刻上去,但想了想并没有必要,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母亲的名字,也只有自己会来祭拜,除此之外还可能会让巷中住的人们认为这是不祥之物,将其推倒。于是,这墓碑就成了无字之碑,而世界上最后一个铭记乔婴的人,就是这块无字之碑的碑文。他是乔婴制造的最伟大的事物——一个独立的生命,而能让一个人永远记住自己,比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要重要得多。 在母亲的新坟前,白云溪缓缓跪下,接连磕了三个头。这是尊敬,这是想念,这是爱,这是誓言。他要做到他曾答应过母亲的事——为母亲复仇,然后,过上自己的生活。 片刻后,白云溪慢慢走出了小巷。这里重新变得安静,无人在意的角落中,一块墓碑立在这里。 记录着一段爱,一段血与仇。 暴雨将歇。 …… 秋天过去,冬去春来。不知何处的风吹来的一颗种子,落在了泥土之间。于是它便在此生长,开出了白色的小花,不过它太过淡雅,没有人注意到它的美。几年后,在这株小花枯萎时,它的种子也被一阵风吹起,不过却没有去到很远的地方,而是落到了石碑上的一条裂缝中。在积起的灰尘中,它缓慢地生长,直到有一天再次绽放花朵。 多年后,一次久违的梦境中,白云溪听到了很多年前梦境中母亲的言语:“仇恨只是过去的一部分,要想走向明天,你就要埋葬旧日的仇恨,带着对希望与美好的向往踏上那遥远的旅途。” 第32章 新生 苍白的回忆结束,白云溪回到现实。强者的思绪就是可以快到这样的程度,转念之间便是匆匆一生。回看现在,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伤势,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鲜血从他的伤口中喷涌,皇帝见一击得手,立刻接上下一招。 “我已经报了仇,将旧日彻底埋葬。解开心魔,除去困惑。现在的我,还有谁人能匹敌?”言语间,风云再变,白云溪的气势疯狂上涌,狂暴的法力直接将皇帝震飞!在那一刹间,皇帝捕捉到了白云溪散发出的一丝气息——强大到令人胆寒,不过这气息转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白云溪的气息重新被风云遮蔽,而这样的情况才最让人忌惮。 近战更有优势的皇帝此时选择拉开了距离,既然看不清虚实,那他就要选择最稳妥的打法。法力注入玉玺,化为连绵不绝的龙影向白云溪袭来。面对强猛的攻势,白云溪不闪不避,眼中灵光闪烁,正欲将刚才的顿悟化作招式。气象源于自然,而招式之间也不应该有隔绝,而是应该完成顺理成章的转换。风云雷雨,四种气象元素同时在白云溪身周出现,然后一齐涌入他的身体。 “四象风尘变。” 法力爆发,新生的法术也得到了自己的名字。腰部的伤口被修复,白云溪的气息再度爆现,此时,他已是法则境界的强者了。四种气象的力量加持他的身体,让他的力量与防御都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地步。挥起拳头,白云溪向前直冲而去,一改此前的战斗风格,主动向皇帝攻杀而去。 见此情形,皇帝也不再保留:“既然你已是法则境界,那就接我这一招。”只见玉玺竟化为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旋在长剑之上,天地间金光大作,让黑夜变得宛如白昼。下一秒,长剑向着面前狠狠劈出,璀璨的金光让人必须闭上眼睛,无法面对那强烈的光芒。龙吟随着皇帝的怒喝响彻云霄,如龙般的呼啸中依稀可见那两个字:“开天!” 斩开了。覆盖整个帝都的阴云与暴雨,被这王道的一剑劈开。剑气经过的区域已经变成了清澈的天空,其中金光闪烁,宛如晴日之光芒,久久未散去。这一剑的声威如此浩大,而迎接下这次攻击的白云溪应该也不会好过。 烟尘还未散去,皇帝并未松懈,而是紧盯着烟雾之中。他感觉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有一些变化——也许是常人能很轻松感觉到的变化,但强者却会将其忽视。皇帝提前准备好法术,继续感知周围的环境。半分钟过去,他终于知道环境有了什么变化。 冷了。 周围的气温在下降,藏在流动云气中的霜花正一朵朵盛开。烟雾缭绕之中,一块凝结的冰块出现在皇帝眼前。冰块将一个人封冻于内,而那人自然是白云溪。他身上的衣物随着刚才的一击消失,但他强大的肉体上却并未出现伤口,只有这冰块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开天之剑,竟然没有伤到他……”老皇帝那皱纹渐显的脸上,凝重的神情已在不知不觉间爬上眉头。虽然开天的消耗并没有那么庞大,可皇帝仍旧担心,目前白云溪表现的实力,已经让他无法取胜了。 冰中,白云溪赤裸地身体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不同于他着衣时身体呈现出的纤瘦,此时他身上的肌肉正一片接一片的隆起,儿时因缺乏营养而瘦弱的身体,此时变得强壮而健美。身体上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痕被霜雪覆盖,随后消散如水,将过去的伤痛掩埋。在身体的修复进行完毕之后,冰中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此刻他的眼眸呈现出的是如冰雪般亮丽的青蓝色,这同样也是一种预兆。 若是与他为敌,将付出痛苦的代价。 身躯一展,挡下开天剑的坚冰应声而破。白云溪大手一挥,有着强大防御力的水云琉缕衣便将身体遮蔽。看着眼前面色凝重地皇帝,他微笑着开口道:“怎么了陛下,这就失了斗志了?快,将你刚才的气势拿出来。多亏了你的攻击,才能让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理解更多气象之道的真谛。” “你刚才那一式,难道是一记法术的效果?”答非所问,皇帝显然对刚才包裹白云溪的坚冰很是忌惮。况且现在白家家主已死,自己再继续相逼已经很不明智,尤其是在对方还有很多底牌的情况下。 “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境界突破让我彻底掌握了《气象》的第三卷,霜雪。而那法术,也正是霜雪卷的核心法术——霜雪依旧。我也是第一次使用,看来这一招的防御力很强啊。”白云溪丝毫不紧张,而是跟皇帝闲谈起来,仿佛刚才他们不是在打生打死。 “原来如此,阁下真是好手段。”表面恭维的同时,老皇帝心中却惊愕不已。刚才和自己战斗时,白云溪使用的招式几乎都是现场领悟的,这样恐怖的修行天赋绝对在他之上。若是眼前这青年有掌控天下之野心,再过几年或许就能击败自己了。可看他的表现,却不像是有权欲之人,反而更像是心无旁骛的求道者。因此,自己现在最好让他离去,双方各退一步,相安无事最好。所以他该了解眼前之人与白家的仇恨到底是什么了。“那么,阁下可否告知,为何要来到白家行凶?” “私仇。”白云溪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但这句话中的杀意就让周围的空气再次下降几度。 “原来如此。”不必多问,只是这样的解释就够了。在呈云帝国的广袤国土上,修行者通过暴力手段报私仇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各地的执法也必须对这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便会激起民愤,执法队也会忙的不可开交。白云溪已是法则境界的修行者,站在了当前修行界的巅峰。他想报个私仇,又有谁能阻拦呢? “阁下的旧事朕不想深究,但既然大仇得报,还望阁下不要再做屠杀。否则,朕就要将你斩下,保我呈云子民安危了。”此刻,皇帝只需要白云溪的一个交代,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离开。 “好啊,陛下。既然你不拦我,在下便离去好了。”白云溪大仇得报,自然也不想在此停留。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未知等待他的探索,没必要在这帝都继续浪费时间。 “这样便好。”皇帝点点头,将周围的结界解除。白云溪挥挥手,漫天乌云和大雪便被驱散。漆黑的夜空与星月重新出现,寂静的白家大院中,不和谐的东西只有尸体与血液。 白云溪并未落地,而是准备直接飞离此地。正在他准备离开时,他却捕捉到了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 “云溪?你是……云溪吗?”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月光之下,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白云溪面前。他身着睡袍,显然是从床榻之上赶来的。白云溪当然认得这个人,因为他对自己有恩。 很大的,无法偿还的恩情。 “白天……大人。”也许这是整个世界上,唯一能得到白云溪如此尊称的人。就像十四年前时的称呼,丝毫未变。 当朝内阁阁臣,如今已是大学士的白天,此时眼中已饱含泪水。当年他照顾的那个少年,如今已经变得如此高大。不知他这一路经历了什么,但如今的他已经是最强大的修行者之一,他再也不用受到痛苦与欺辱,他可以保护自己,可以完成自己的复仇了。 “你已经……报仇了?”发现不远处院中地上的尸体,白天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白峰回已经死了。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对于眼前的少年和那数百亡魂来说,白峰回该死。但对于白家这个家族来说,修为强大的家主正是白家兴盛的根基之一。此后,白家一定会变得弱小,作为白家的一份子,这事究竟是好是坏?他无法给出答案。不过,比起让白峰回这个曾凶残的恶魔继续饱受煎熬的生活在世界上,也许这样的结局能带给更多人解脱。 “是的,大人。我已经报了仇,而接下来,我就要真正走出这白家府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白云溪无需扭捏,只用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无法给白天回报,也无需给白天回报。对于白天来说,最好的回报就是看到自己走出过去的仇恨,过上新的生活。 “好,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老人踮起脚,拍了拍白云溪的额头。他已经如此强大,但仍是一个需要自己关照的晚辈。“还有,当年我说要建设的孤儿院,现在已经建好很久了,我们收留了很多孩子,他们不会像你一样受苦,他们也会找到自己的生活。” “好,大人。我会去那里看看的。”白云溪低下头,认真地承诺着。 “那……” “白天大人,再见。” “嗯,云溪,一路顺风。” …… 夜空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飞跃天空,向着遥远的明月而去。他是白云溪,当今世上的最强者之一,在今夜重获新生。从此,天空中的生物们要接受一件事情,一直生活在地面,只能仰望天空的人类,从此将与它们一同在天空中翱翔。 夜色恬淡,他路过的天空中,流云如溪。 第33章 考核对战 “《气象》变化万千,仅是引动天象进行攻伐,随意挥洒便是一种强大的法术,更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及感悟创造许多实用的法术。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法力的来源始终是修行法的运转,而修行法每一卷的核心都是那一式法术。”精神世界中,曜辰明一字一句地念出白云溪留下的典籍中开头的一段,这是白云溪对于自创修行法的理解,也是给曜辰明最重要的指导。 “风云卷和雷雨卷的核心法术都是场地型法术,不,准确来说只是一个‘引’,借天地之力制造出有利于自己作战的环境。换个角度想,若是这样的环境被对手破坏,那我的战力就会直线下滑。”结合自己修行的经验,曜辰明理解了白云溪的言语。核心法术是战斗取得优势的基础,法术的释放和其他战术的选择都要为这核心的一项服务。 曜辰明继续向后翻,很快便看见了《气象》修行法的第三卷,霜雪。当他看到霜雪卷的核心法术“霜雪依旧”时,心中却倍感疑惑,原因便是这一式并非他想象中的引动场地型法术,而是一个以防御为主的法术,环境变化只是顺带的一部分。“如果以防御性法术为核心,那战术的选择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灵活了,而是只能以防御为主,难道这一卷的主要是以防御为主吗?” 接着看下去,白云溪在典籍中写下的内容的确是这样的。霜雪卷以防御为核心,在面对短时间内无法战胜的强敌时,可以使用霜雪依旧进行防御,消耗对方法力来取得优势。这一式的优点是消耗的法力少,防御很强,仅看这两点简直是完美的防御法术。不过它也有缺点,释放时自己必须在坚冰之内无法移动,只有精神力还能自由活动。 “只能被动防守吗……不过这一招已经很强了,只要实力差距不是很大,学会了这一招就是不死之身了。”曜辰明已经蠢蠢欲动了,但可惜,霜雪卷要达到变化境界才能修行,现在他也只能看着眼馋了。 “《气象》修行法的每一卷都各有特色,也各有优劣之处。只可惜,很多气象不能同时出现,比如雷雨和霜雪,在自然之中就是相互冲突的现象。虽然自然中也会出现这样的极端天气,但到底不是正常现象,想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引动时消耗的法力就是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了。”曜辰明心中正想着,手中的书本就翻到了新的一页,而这一页上只写了几个大字“修行法的气象切换。” “难道可以随时切换不同卷的修行法来作战吗?”这样的效果正是曜辰明所想要的。他心中大喜,赶忙认真阅读起上面的内容:“自然界中的气象在天地之间运行,可以自然而然地从一种天气切换到另一种。不过,这之中会有一个过程,比如晴天到阴天,接着再到雨天。有时这个过程会在短暂的时间内进行,但它始终是存在的。同理,《气象》修行法切换也需要一个过程。掌控境界稳定后,便可以切换修行法的不同卷,需要大约一天的缓冲时间。而到达变化境界之后,借着对‘变化’的理解,你便可以在十分钟左右完成修行法的切换,有着显着的实战价值。而若是到达法则境界,领悟与气象相关的法则,或许能做到同时运行这几卷修行法,威能无穷。” “原来如此,变化境界就可以快速切换了。不过今后我也可以将修行法转回风云卷,加快自己的修行速度。”曜辰明点了点头,这是一项对他很有帮助的法术。他赶忙将法术记下,然后直接现场练习了一遍。精神世界中的一天很快过去,而这法术也起了效果,将天上的雷雨重新转化回了风云。掌控境界下,风云卷吸收能量的速度进一步提升,修炼速度比之前加快不少。 短暂地回到现实世界中,外界的时间只经过了短短一分钟,但修行法的切换已经生效了。这对曜辰明来说却是意外之喜。自己精神世界的能力让他提前掌握了修行法不同卷的切换。之后到达变化境界之后,他切换修行法的速度就能在外界时间的一秒内完成! 休息片刻,他接着阅读那典籍中的内容。翻过气象切换法术的内容,接下来是气象修行法的第四卷。正当曜辰明准备阅读时,却发现书上之后的几页全部都变成了耀眼的金光,随后一道声音响起:“辰明,我怕你好高骛远,被下一卷的威能迷惑心智,因此暂时将其封锁。等你到达变化境界再来观看吧。”话音刚落,金光便化为两个数字,这是下一个有内容的页码。曜辰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翻到对应的页码阅读起来。 “《气象》之飞行法术!好,终于看到这里了。”曜辰明心中激动不已,赶紧开始认真阅读了起来:“我白云溪自创修行法《气象》,随后以此修行法为核心,创造出了特殊的飞行法术。不知赛瓦因其他诸国有没有这样的创举,至少在我已知的范围内,我是第一个飞上天空的人。”开篇,一向低调的白云溪毫不遮掩自己的骄傲自豪,肯定着自己的创举。曜辰明并不感觉奇怪,换做他,也会将自己这项堪称伟大之举记载下来。 “请注意,飞行法术的构筑十分复杂,对法力和精神力的要求都很高,请在修为至少达到变化境界之后再做尝试。本法术仅适用于修行《气象》法术的修行者。当然,构筑这个法术的原理可以通用,可供其他修行者触类旁通,创造适合自己修行法甚至通用的飞行法术。”白云溪不但将这份礼物留给了曜辰明,也隐晦的交代曜辰明将飞行术的原理透露出去,让其他修行者也有机会了解这个法术。白云溪也许不会去做,但他有这种无私的心意也很难得了。曜辰明觉得先将这个原理分享给身边的一些人,再让他们继续扩散比较好。这样的东西他是不会拿来出卖换取利益的——那样既不合他的本心,也对不起白云溪的心意。 “好了,暂时先不想这个,还是先来看看飞行法术吧。”曜辰明继续向下阅读:“要想飞行,要克服的是‘重力’,这是帝国科学院前些年的命名,指的是来源于地面的一种吸引力。克服重力的方法,人们已经想出许多,比如那个三等就能使用的轻身术,本来是用于加速移动的,但只要稍作改进,便能减轻自身的重量。其中原理我暂时未能明白,但实际上确实有这样的效果。除此之外,我还改进了日常最实用的法术之一——浮空御物,将施术的对象改为自己,这样就能让人在离地一米左右的高度悬浮。我将其命名为——轻空诀。使用这两个法术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利用风云卷的风将自己向天空中推动,并通过《气象》修行法本身与自然的联系感知气流,借天地之风飞翔。在这之前的内容很简单,只需要修为达到,会用法术就可以做到,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难题。 控制方向,保持自己的飞行朝着想到达的目的地。若是顺风还好,逆风就会面临强大的阻力,此时便需要使出云流障壁,在身前开辟出道路。及时调整障壁的方向,才能在逆风中保持稳定。否则一阵强风应对不当,就会失去平衡,坠落地面。这一点对精神的要求很高,必须专门修行精神,才能在变化境界掌握这技巧。 除此之外,为自己创造合适的呼吸环境和应对天空中的其他生物也是飞行必须掌握的方面,之后会有详细的解释,在此不多赘述。” 白云溪的飞行法术大概就是这样,曜辰明自然了解另一个世界有关飞行的知识,理解起来非常方便。这些法术也都十分简单,随便练习一下就能掌握。只不过,飞行法术在精神世界中练习并无意义,所以曜辰明只能先按下内心的期待。《气象》的很多方面只有在到达变化境界之后才能真正体现出其强大,所以曜辰明还是要继续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到达变化境界。 …… 一觉醒来,曜辰明回到现实,和往常一样来到餐厅,与白星野和星栖一起吃早饭。只不过,今天早上却有些不同的地方:很多学生都在讨论一件事。仔细一听,大概是有些学生昨晚休息时被惊醒,发现帝都上空有异象浮现——先是庞大的云层与狂风,接着变成了雷电与暴雨交加。到这里都算得上正常的天象,可还有人说自己看见云层被劈开,天上金光灿烂,宛如白昼,简直如同神迹。可惜只有两人看见了这一幕,大多数人都对此将信将疑。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曜辰明对这些现象再清楚不过。前面的那些显然是白云溪的手笔,他在昨晚便前去帝都复仇了。可那斩开云层的金光就不知道是谁的法术,威能如此强大,显然与白云溪经过了一番大战。这强者至少是变化境界,而且是变化境界巅峰的强者,这样才有与白云溪战成这样的能力。难道是白家之中有这样的强者?并不清楚实情,曜辰明也只能胡乱猜测。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在看过霜雪卷的威能之后,曜辰明毫不担心白云溪会有危险,就算他未能取胜,也绝对不会被重伤,毕竟霜雪依旧的防御力可能已经冠绝天下了。 吃过饭,曜辰明就兴致勃勃地向二人分享了飞行法术的原理。同为修行天才,在他们智慧的参与下,三人很快得出了更为完备的原理,甚至提出了几种通用飞行法术的构想,不过三人由于修为都不到变化境界,因此只能寻求他人进行实验。翻来覆去,可以完全信任的强者只有星栖的老师梅琳娜,于是三人便决定让星栖去把他们几个对飞行法术的研究成果交给梅琳娜,做初步的实验。 两天后,星栖带回了实验的结果:既成功,又失败。成功是因为梅琳娜很轻松的就用风元素魔法和其他法术结合,开发出了适用于元素法师们的飞行术。失败则是因为还是没有找到通用的法术——只有简单的一二等法术才能让所有人都能轻松使用,高等级的风属性法术能掌握的人很少,更别说还要考虑和自身法力冲突的问题。不过总得来说,这样的成果肯定是有用的,至少星栖到达变化境界后就可以直接使用飞行法术了。 关于飞行法术的研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几天里,包括曜辰明他们在内的三年级学生都在紧张地做准备,有的夜以继日的修行,有的互相约着进行实战演练,还有的大肆购买武器和各种消耗品,企图用外力战胜对手……而这一切,都要从此次考核对战的规则说起。 考核对战在演武场进行,赛制也并不复杂。首先是第一轮,抽签决定对手,然后先进行一对一的淘汰赛。一轮淘汰之后,场上剩下49人,将剩下的选手分为七组进行小组赛。小组赛中,要保证每个选手都与组内其他选手对战一场,胜者得一分,败者扣一分。赛程结束后,每个小组积分榜榜首进入八强,最后一个八强名额则由各组中除榜首外得分最高的人获得。若出现大量同分情况,则需要再进行加赛决出最后一个八强名额。而到八强之后,就是简单的一对一淘汰赛赛制,依旧是抽签决定对手,分为上下半区,两大半区的最终胜者间将进行最后的决战,决出最终的胜者。 比赛之中,可以使用修行者本身的法术、体术、战技,也可以使用各种武器,只要有钱,各种昂贵的法宝也都是随意使用,其他的道具也都可以使用,前提是必须一起带上赛场,使用空间戒指可以,但不能提前布置。至于限制方面却相当宽松,除了不能使用没有解药的毒素和致死的手段之外,其他手段都可以使用。激烈,精彩,残酷,这也许就是这个比赛的代名词。 呈云帝国需要天才,但最终也只是利用而非珍惜。或许在这比赛之中有人会因为这样的规则而导致伤残,但在帝国的大局之下,这些不值一提。不过,此次考核的奖励还是简单且丰厚的。参与的奖励只有一些修行资源和药剂,到了小组赛阶段,奖励会根据积分高低而变化,八强就能获得更好的定制奖励——获得适用于自己修行法和能力的资源。而前四名则将拥有进入秘境自由探索的机会,第三第四都只有一次机会,第二名有三次,第一名有整整五次!要知道,一次秘境探索若是运气好,获得的资源可能是其他名次资源价值的总和!因此,许多自认强大的学生们都蠢蠢欲动,而那些实力不济的也在想其他办法争取。 躁动之中,对决一触即发。 第34章 初战 很快便到了考核对战开始的日子。这天一早,三年级的所有学生都来到了演武场。除了裁判和负责场地的人员外,还有不少老师和其他年级的学生前来观战。简短地宣布众人已经熟知的规则后,抽签便正式开始。这时,曜辰明忽然想到,若是两个掌控境界的学生在第一轮就相遇,其中一个就会被直接淘汰,这样是否影响之后比赛的含金量?抽签之后,他特别注意了强者们的对手,发现并没有两名掌控境界强者在第一轮相遇。原来这第一轮抽签之中有规避原则,不会提前将强者淘汰。 抽签完成之后,比赛就直接开始了。因为是第一轮低烈度的比赛,所以负责场地的人员就将庞大的演武场擂台分隔成四块,四场比赛同时进行,这样就能节省时间。曜辰明是第十二场比赛,而星栖和白星野分别是第三十场和第四十一场。三人先是坐在一起观战,看了几场便发现:提前淘汰一半的人绝对是有必要的。不少人的实力弱的惨不忍睹,实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很快被对手轻松蹂躏。 虽然能来到学院的都是全国各地的天才,不过彼此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单拿修为举例,三年级到达四等的学员总共九个,除了曜辰明和另一学员来自其他地方,还有一个来自异国的星栖外,其余的学员全都是帝都大家族的成员。享受着远超常人的资源,这些人在修行之中可以轻易得到所需的资源与指导,而有的学员只能清贫的生活,有时还要去完成一些工作才能满足修行之需。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少人都放弃了苦修进取,而是一天天的混日子,反正只要不被学院开除,将来一定有事情做,至少是吃穿不愁的。 比赛一场接一场的进行,很快便轮到了曜辰明。向着星栖和白星野点点头,曜辰明从看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乘着云气滑翔到擂台之上,这样的出场可谓是出尽风头。擂台上,曜辰明的对手正目光坚毅地望着他,显然,这是一个认清对手实力依然坚持的学生,其态度值得尊敬。 “十二号对决,曜辰明对黄青,现在开始。”裁判宣布开始,名为黄青的少年立刻行动起来,左右闪躲着向曜辰明冲了过来,显然是准备进行近战。再看曜辰明这边,他没有运起任何法力,没有释放《气象》的核心法术,甚至连自己惯用双刀都没有召出。他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在倾听声音,并以精神感知。在主动封闭视觉后,曜辰明靠这样的方式来迎战。黄青依旧认为曜辰明随时可能释放技能,因此一直闪躲着前进,生怕自己反应不过来。不过曜辰明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 近了,又近了。十米,五米……到达这个距离,黄青立刻停下了脚步。这是他自己心理能承受的界限,再往前一步都会踏入万丈深渊! “好,在这里发动法术,你肯定来不及反应!”黄青运起法力,将自己准备已久的法术释放而出,他要让眼前狂妄的曜辰明付出代价! “岩峰尖刺!”土黄色的光芒如闪电般射出,直向曜辰明而去。在这个距离上,再快的速度也躲不掉这一击,曜辰明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有躲避。一击命中,烟尘四散。黄青赶忙全力探查自己一击的结果,却看到了烟尘中一片漂浮的鳞片。这鳞片之上还有细微的云气缭绕,周围微风阵阵,将烟尘吹散。这正是曜辰明之前学会的法术浮鳞,可现在它的样子却与之前有了很大差别。原因便是这是曜辰明改进后的法术! “不,这……”虽然黄青本来就更擅长防御,可自己平时惯用的攻击法术却被一片鳞片轻松挡下,这一幕给他带来的先是惊愕,紧接着就是——恐惧。 动了!在黄青还呆立在原地时,曜辰明终于开始了移动。冲刺,挥臂,一记重拳!黄青只来得及使用法术护身,接着便倒飞出去。曜辰明没有停下,而是飞快的冲上前去,继续徒手攻击。拳脚相加,虽然无法击破黄青的防御,但他也被曜辰明强大的力量压制,根本无法找到反击的间隙。一分钟后,曜辰明的攻势终于减慢了。一直在等待机会的黄青瞬间起身,摆出架势格挡住曜辰明的攻势。 挥拳的速度越来越快,曜辰明并未使用什么招式与技巧,他只需要速度和力量。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攻势如雷雨一般打到黄青身上。他的法力被这样持续的攻势不断消耗,而且他找不到释放法术的空隙,只能一直被动的格挡。若是他分心释放法术被击倒,那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时间流逝,曜辰明的精力就如同用之不竭一般,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攻势。黄青的法力很快便被消耗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他决定不再隐忍,直接释放出了自己的最强法术——沉岩积石坠! 一块巨大的岩石从空中砸下,随后碎裂成无数石锥飞散出去。曜辰明使出纯御铁金刚,同样是改造后的法术轻松将这一招倒下。等他走出烟尘,再次出现在黄青面前时,法力消耗殆尽的黄青只剩下了绝望,当场宣布认输。 就这样,曜辰明在五分钟的时间内仅凭两个防御性法术和拳脚就将自己的对手击败,成功晋级下一轮的小组赛。 回到看台,星栖看着曜辰明云淡风轻的样子,佯装生气道:“你这样也太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了,万一不小心被淘汰了怎么办?”曜辰明笑着回应道:“不会的,我有必胜的底盘,不可能在这里翻车的。而且,这次我的目标可是第一啊。” “哦?这么说你觉得你能战胜我咯?”星栖饶有兴趣的看着曜辰明,她当然好奇到达掌控境界的曜辰明到底有多强,居然有信心胜过两年多前就是掌控境界的她。 “嗯,惊喜等到我们遇见再说吧。”曜辰明还是保持神秘,对二人卖了个关子。 三人继续观赛,过了一阵,终于到了星栖上场的时候。曜辰明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他很想知道星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终结战斗。 冰片在星栖脚下凝结,又随着她的经过而破碎消失。踏着冰的长阶,她来到了擂台之上。很巧,她的对手也是个女孩,虽然面无表情,看似毫不畏惧,可她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瞒不过星栖的精神探查。“唉,我也不想欺负女孩子的。本来想用一击击败她的,可看她的样子,应该很怕疼吧。”星栖想了想,接着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显然是有了新主意。 随着裁判宣布开始,星栖毫不犹豫的释放了一个独特的魔法——激流喷泉。这原本是凯尔德的一位魔法师为了在自己庭院中浇花而创造的魔法,经过星栖改进后,高压水流会从水池虚影中喷射而出,冲击力很强,有了一定的实战价值。此招一出,对面的少女就只能开启防御法术苦苦支撑,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她的修为只有二等……”很快,星栖就探出了眼前少女的虚实。她是主修设计方面的,在修为方面基本没有什么成就。不到一分钟,她就失望地宣布了投降。也许她本来还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得到下一轮的奖励,但第一轮就遇上实力最强的星栖就有些倒霉了。 随着星栖的获胜,比赛进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势均力敌的战斗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之后基本都是单方面的碾压。回到看台之上,曜辰明用相同的话语对星栖说道:“你怎么也不认真了?还有,你的对手是不是有点太没斗志了?” 星栖淡淡地瞥了曜辰明一眼,随意说了一句:“如果你二等修为的时候对上了现在的我,你还能有斗志吗?” “啊哈哈,那确实不怪她……”只是想了想那样的画面,曜辰明就觉得有些可怕。几乎全能的元素魔法师本就有着越阶挑战的能力,更别说是这种差距了。 没过多久,白星野的比赛也开始了。他向着二人挥了挥手,脚尖轻点,一跃而起,接着稳稳落在台上。相比曜辰明和星栖,他就比较低调了。低调的上场后,他召出自己的星辰之枪,开始与对手交战。虽然与他对战的那学生实力也很强劲,不过到底还是有修为上的差距,仅仅坚持四分多钟就败下阵来。白星野也没有使用什么法术,而是一直用星辰之枪近战,可以说是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使出来。 第一轮的比赛很快结束,晋级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经过一轮淘汰后,剩下的学生基本都是修身境界的,之后的比赛也会更加精彩。等到刚才在比赛中受伤或是耗尽法力的学生们恢复完毕后,小组赛的分组便正式开始了。 根据学生们的修为情况,修行老师们将掌控境界的九名学生做了实力的排序,前七位不用参与抽签,直接分别进入一组,剩下的两人将和其他学生一起抽签决定进入哪一组。因为是一周前才刚刚晋升,所以曜辰明被排在了第九位,也就是老师们认为的九名掌控之中实力最差的一个。所以,曜辰明自然也参与了抽签。 “嗯,只要不跟星栖和白星野分到一组就好了。”曜辰明自然有信心取胜,只是不想提前与两个朋友竞争罢了。曜辰明走到木箱旁边,随手抽出一个纸片,上面写着一个“七”字,看来他是被分到了第七组。抽签完毕之后,修行老师们便把结果公示了出来。星栖被分到了第一组,白星野被分到了第四组。看到这样的结果,曜辰明十分满意,接着便看向了自己那一组。 “第七组,重玄,柳三元,曜辰明……等等,第七组怎么有三名掌控境界的学生?”不知是谁先提出了这个疑问,所有人都开始注意第七组。三名掌控境界的学生在此相遇,而重玄更是被认为是本届学生的第二强者,就连剩下的四名学生也都是修身境界!这一组的竞争势必激烈万分,必然会有一名四等被淘汰,而且由于赛制的问题,这一组中的第二第三可能会因为分数低于其他组的第二名,导致两名掌控都提前被淘汰,这是毫无疑问的死亡之组! 震惊和议论过后,许多人都选择离开了演武场,提前回去休息,并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所有人路过曜辰明身边时,都或多或少地对他投以怜悯的眼神。毕竟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最近才晋升掌控,和其他强者都有一定差距,现在还被分到了这个死亡之组,似乎已经提前注定了被淘汰的命运。 “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信心吗?”星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曜辰明身后,此时她的话语中俨然带着关切之意。“放心,我都说了会给你个惊喜,至少会走到能遇到你的时候。”曜辰明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看他那轻松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在小组赛阶段出局。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拿冠军也是一样的,从秘境中的带出来的东西你随便拿。”白星野也来到这里,随口开着玩笑。他倒是毫不担心曜辰明的心态,毕竟他已经很了解自己这朋友了。 “嗯,你们就放心吧,我的手段还多着呢。等我先拿这两位同学活动活动筋骨,接着再来挑战你们吧。”微笑着说出满是自信的话语,曜辰明此刻风采就像已经获胜一般。 人之一生,总有一些狂妄的时刻。不知天高地厚,未经风霜雨雪,便能以最是自信与骄傲的姿态展示自我。此刻正当少年,若此时不狂妄,还待何时? 欢笑之中,风华正茂的少年少女们互相打趣着,等待着之后的对决。 第35章 小组赛第一日 小组赛第一日,今天的比赛是按照组别顺序进行的,也就是从第一组开始,到第七组结束。每组的二十一场比赛在一日内只会进行三组,使用的场地规模也变成了全场。 第一组中根本没有能威胁到星栖的对手,今天开场的两场比赛中,星栖的对手都被她用迅捷的魔法组合击败,算上各种闲杂时间,她也只用了五分钟就结束了这两场战斗。当她从擂台上走下时,收获的目光大都是敬畏与崇拜,少数强者则是心中燃起了火焰,跃跃欲试地想要挑战星栖。 “星栖啊……她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对掌控这个境界的认知了。”看台之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台上星栖的风采,心中无限感慨。属于修行者的时代在不断发展,而向星栖这样的人甚至可以以自身的实力定义一个境界的巅峰。“小李呀,你觉得现在你有把握能胜星栖吗?”看台之上,校长向他身边的副校长问出了这个问题。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他们两个人竟然同时闲了下来,一起坐在看台上观赛。 “首先,别这么叫我。其次,我……确实没有把握。”李艳月一直在勤奋刻苦地修行,也在不久前到达了变化境界。成为变化强者后,她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在修为这方面愈发低调。境界的进步让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曾经掌控境界时看不到的东西。强者之间,亦有差距,而她只不过是最平庸的那一档。因此纵使境界高出一等,她也不敢说自己能稳胜星栖。 “是啊,觉醒至今不过十四年,绝世强者、少年英杰就已经纷纷现世,未来的几十年,整个世界都将因为他们变得波澜壮阔。”校长一边感慨着,一边看着场上的比赛。法术交织,刀剑碰撞,年轻的修行者们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才华,让这演武场中精彩纷呈。 比赛继续进行,临近中午时,终于轮到了白星野的比赛。他的第四组同样只有他一名掌控。面对自己的对手,白星野依旧只用星辰之枪迎战。不过他的对手也随机应变,不断创造出高台并在上面移动,一直用远程法术打击白星野进行消耗。可是他显然没有认识到,修身境界的法力本就比掌控境界少了很多,更别说现在进行的还是这种根本不划算的法力交换。等他法力消耗殆尽时,面对挺枪冲锋的白星野,也只能无奈认输。 上午的比赛结束,众人暂时离开了演武场。在食堂吃饭时,白星野和星栖不约而同地开始担心起曜辰明下午的那一场比赛——首战,他就要迎战同为掌控的柳三元。和他们今天早上的那三场比赛不同,曜辰明的首战就是一场硬仗。 “今天下午那场有把握吗?”吃完一根鸡腿,白星野随口问了一句。虽然他知道曜辰明的实力,可如果在小组赛阶段底牌尽出,就会提前被对手研究透彻,对之后的比赛十分不利。 “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更何况,我的秘密武器应该快到了。”曜辰明端起果茶喝了一口,接着道:“反正下午你们就能看见了,这绝对是给柳三元的大惊喜。” “大哥,你的东西。”正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响起。曜辰明微微一笑道:“嘿,刚说到这里,秘密武器就来了。”曜辰明转过身去,洪玉山正站在他身后,将自己的空间戒指交还回来。 这两年间,曜辰明和洪玉山一同完成了不少设计,只不过曜辰明大都只给予了思路,真正的设计还是洪玉山完成的。不过,相处的时间越长,洪玉山对曜辰明的崇拜之心就越盛。就像修行者们在达到更高修为境界之时会更认清自己的不足,设计师们也会在经验丰富后对一些不起眼的观点视若珍宝。举个例子,许多设计师在考虑自己设计成果的实用性时,只会自己不断实验。可更具智慧的人会选择去社会中考察,因为很多设备与经验都是底层劳动人民使用后总结过经验的,如此多现实社会中的实验经验可以说是最宝贵的数据,因此这些智者也会尊敬劳动人民的智慧。 总之,洪玉山对曜辰明的称呼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大哥”。纠正几次后,洪玉山还是会继续坚持,曜辰明索性就由得他了。二人的关系也因为这称呼在不知不觉间更加紧密。 “我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虽然对洪玉山的办事放心,但曜辰明还是走个形式,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亲自监督的,肯定没问题。”洪玉山拍着自己瘦弱的胸脯保证着。“好,辛苦了。等比赛完了我说不定就有新的思路了,到时候我再来找你。”曜辰明点点头,将戒指接过。 “太好了!”听到曜辰明可能有新的设计想法,洪玉山立刻喜笑颜开。此刻他已经完成任务,于是他便开口道别:“那大哥,我现在就回设计部了。还有……” “等等,拿两个鸡腿,路上吃了再回去。天天不好好吃饭,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人但凡痴迷于某件事,就会自动下降其他事情的权重。洪玉山平时在食堂按时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几乎都是在设计室吃干粮或者让别人送饭,久而久之就营养不良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因素,他一直停留在三等修为,身体素质太差,连修身境界都没有达到。 “哦,好……”洪玉山没有反对,而是照曜辰明说的,拿起两个鸡腿,向曜辰明告别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食堂。他就算再痴迷设计,也不会看不出曜辰明关心,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种来自友人的理解——在路上就能吃完的事物,不会让他觉得麻烦。 “所以说,你的秘密武器就装在戒指里了?”星栖好奇地看着曜辰明手上戴着的银色戒指,这是他们两年前共同合作得到的奖励,在这两年时间中给曜辰明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是啊,就是一些武器罢了,也算是我这几年设计的成果吧。这些年我虽然和你们交手过几次,但实战经验到底是少了,也从没用过这些武器。今天,我就来试试他们的效果。”曜辰明点点头,看着手中的戒指,他此刻更加自信。 “辰明啊,虽然我也见识过你的设计,可是,这些武器能与掌控境界修行者的法术对抗吗?”由于家族的倾向和自身的认识,白星野还是对这些武器的效果有些怀疑。修身境界的修行者当然没有多么强大的法术,但到了掌控,一切都不同了。 “放心好了,武器当然不能对抗修行者,但持有武器的修行者,当然可以对抗修行者。”说完这句话,曜辰明向前伸出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 …… “好,我看到了。”裁判对着曜辰明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戒指。赛前向裁判出示空间戒指,表示了自己将要在比赛中使用其他道具,同时也是遵守比赛规则的承诺。 擂台两边,双方对立站定。柳三元看着曜辰明,对他的对手点头示意,曜辰明同样回礼。看到两人做好准备,裁判立刻挥手道:“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场地中的二人便如闪电般行动起来。柳三元以极快的速度释放法术,一条接一条粗壮的藤蔓从地面钻出,如巨蟒般相互缠绕,成为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障壁,接着不断向前推进,一步步地挤压曜辰明的活动空间。而曜辰明这边则是释放出浮鳞法术,只不过他并未让这些鳞片浮于身周,而是将它们十几片成一组的组合起来,就像一面面盾牌在他面前层层叠叠地交错布置。 “他直接使用防御法术?居然敢给我留准备时间,那正好。”蔓延的藤蔓之墙后,柳三元通过精神感知探查到了曜辰明的行动,心中大喜。他的战斗方式最怕敌人速战速决,直接赶在自己未召唤出过多藤蔓之前强行进攻,完成斩首。但像这种给他留出准备时间的,他的胜算就至少有九成! 藤蔓不断推进,此时曜辰明也完成了他的布置。精神延展开后,他可以精确的操控这每一片浮鳞盾牌的移动,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主动进攻了。 空间戒指的光芒闪烁,曜辰明手中出现两个黑色的金属圆球。它们看上去很普通,对于赛瓦因人来说,这东西还是陌生的制品,不过对于曜辰明来说却很熟悉。 “星野,快看辰明手上拿的东西,那就是空间戒指里的!”星栖赶忙呼唤着白星野,白星野已经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了,甚至比星栖更加专注。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人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幕。 “轰——”投掷出那两个金属圆球,两声爆炸几乎同时进行。剧烈的声响让所有讨论停止,冲天的火光宛如强大的火系法术,声威浩荡。柳三元铺到半场的藤蔓立刻被炸掉了五分之一,更要命的是,曜辰明手中的手雷不单单是爆炸,还附带有燃烧的效果!炽火结晶碎片在手雷中央的小型爆炸法阵的推动下被顷刻点燃,附带法力的火焰熊熊燃烧,顺着这些藤蔓向后烧去。如果柳三元无应对之法,那他布下的藤蔓将会被这火焰烧尽,自然也会战败! 柳三元确实没有想到曜辰明既没有用法术,也没有用他擅长的双刀,而是用了这新奇的武器——可以燃烧的炸弹。不过,他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藤蔓会被克制,因此专门研究了法术。“液注。”法术发动,粗壮的藤蔓中出现了很多由法力生成的水,柳三元再度控制藤蔓,向前持续推进。曜辰明的轰炸还未结束,手雷一个接一个的扔出来,虽然火势无法蔓延,但爆炸的威力还是可以有效清除藤蔓的。柳三元见状却毫不慌张,仍然笑着发动了下一个法术:“藤蔓炮手,荆棘炸弹!” 柳三元的身周法力凝集,很快便形成了几个奇特的植株,它们由藤蔓构成,其形状就像一个小小的投石机一样,外面的气根被法力深深扎进地面,整个植株都处于紧绷的状态,蓄势待发。而它要发射的东西,此时缓缓从藤蔓上长出——一枚长相丑陋的果实,绿色的外皮凹凸不平,还长着很多红色的尖刺,看起来十分恐怖。 “发射!”柳三元伸手一指,藤蔓炮手们纷纷开火,将那些荆棘炸弹投掷出去。越过藤蔓高墙的抛物线精准地来到了曜辰明面前,但这些炸弹都被手雷的爆炸炸碎。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尖刺!那些尖刺并未被摧毁,而是燃烧着从火焰中冲出。这些尖刺也有火焰属性,所以并不会在爆炸的烈火中被焚烧,反而会产生更加猛烈的爆炸。 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不同的是,这次受到攻击的人是曜辰明。烟尘四散弥漫,看台之上的观众们都无法看清看台上的情况。不过,来自曜辰明的投掷已经停止了。 烟尘散去,众人终于看清擂台内的景象:地面已经一片狼藉,但曜辰明依然站在原地,站在那提前布置好的浮鳞盾牌组成的阵列之中。浮鳞盾牌挡下了刚才的爆炸,将四散的碎片阻隔在外。 “他们创造招式时的想象力居然如此丰富,这就是年轻人的智慧。”短暂的时间中擂台上的对决便如此精彩,校长不由得出声赞叹。且不说柳三元在掌控境界就触类旁通的创造了如此多方面的招式,可与变化强者媲美;曜辰明竟然能用自己在设计方面的成就转化为可以用于战斗的武器,还能以此对抗掌控强者,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快看,他又拿出新武器了!”顺着李艳月手指的方向,不少人都看见了曜辰明的动作。光芒闪烁,两个同样漆黑的物品出现在曜辰明双手中,而那物品的一侧还有着一个小长方形的开口,其中流动着璀璨的赤红,似乎有着强大的能量。此时,有人已经认出了那样东西,只不过它的形制和他们心目中的东西有很大不同。 “那是,手枪?”看台之上,一个贵族子弟有些疑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并没有猜错。 精神感知覆盖全场,透过前方那层叠的藤蔓,曜辰明看到了正酝酿着法术,面上带着满满自信的对手。他笑了笑,举起双枪,对准正前方。 然后,扣下扳机。 第36章 制胜利器 枪弹应声而出,透过曜辰明精确控制浮鳞盾牌而露出的小空隙疾射出去,穿透了前方粗壮的藤蔓,继续向前进发。到这里,曜辰明手中的武器还只是能被众人所接受的手枪,可在短暂的间隔后,又一发子弹被发射了出来。枪声不断响起,两支自动手枪所形成的枪林弹雨向着前方扑去。如此密集的火力,让人望而生畏。 若是普通的子弹,此刻应该被注入汁液的藤蔓轻松挡下,可这子弹却十分特殊,先不说曜辰明设计的手枪拥有十四毫米的恐怖口径,就凭那极强的穿甲能力,就足以让柳三元头疼。况且,射出的弹头不但能够穿甲,还能进行爆炸和燃烧!现在,藤蔓的阻隔甚至因为强度不够,无法触发弹头中的微型爆破法阵。 子弹不断穿透着藤蔓,距离柳三元越来越近。面对这棘手的攻击,柳三元咬紧牙关,脸上再无自信之意。在这小组赛的第一日,他竟然要被眼前这个最弱掌控只用外物逼到了这般地步! “这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形制有点像手枪,可一次能发射出这么多子弹,真是闻所未闻。”校长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场上的情况,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眼前的这一场对决可能会影响本次比赛接下来的进展,甚至对整个修行与设计领域都会产生重大影响! 看台的另一边,一个瘦弱的少年此时已经开始欢呼起来,看见自己亲手制作出的武器在比赛上大显神威,洪玉山心中的喜悦已经满溢而出,他高声呐喊着:“大哥,加油啊,用我们的智慧将他击败吧!”平常一向沉迷设计的他,现在居然坐在这里看比赛,可见他对曜辰明和他们一同完成的武器十分重视。 “原来辰明的武器威力如此强大……在恰当的时机使用,绝对是对战得胜的很大助力!”白星野这才开了眼界,曜辰明仅凭防御法术和这些武器就能占据上风,法力武器的强大可见一斑。最重要的是,激发法力武器所需要消耗的法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且法力武器和这些年来在修行界流行的各种法宝有所不同,而这不同的一点便是制造成本。没有任何一件法宝能像这样人为的大规模复制,因此大都价格昂贵,甚至是非卖品。 “星野,你就等着看吧。这场比赛结束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找辰明的。”星栖笑了笑,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想到了那一点。 “哦?你是说……” “是啊,后面的参赛者中,有些人要倒霉咯。” …… 这场对决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虽然两人仍分别处于擂台两边,但隔空交织的弹雨已经将气氛推向最高潮。之前被所有人轻视的曜辰明,如今已经能收获不少观众的助威之声。 整整四十发子弹燃烧着火焰,向着柳三元疾驰而去。在穿透了无数藤蔓的森林之后,它们终于撞上了一块墙壁。 “什么?”看清挡住这些子弹的东西,洪玉山吃惊不已,他在修行方面并不擅长,对眼前的情景自然是感到难以置信。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起,刚才无法挡住弹雨的藤蔓却陡然一变,在柳三元身前组成障壁,接下这恐怖的弹雨。爆炸之后,洪玉山看到了那障壁的样貌——那是泛着金属光泽的藤蔓! 挡下这些子弹,柳三元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将自己的“金属蒙皮”法术提前展露了出来,不过总比直接被淘汰,甚至受伤要好得多。就在这时,残破的藤蔓障壁左侧又被曜辰明的手雷炸了两次,柳三元立刻意识到曜辰明可能想从那里继续发动射击,赶紧专注于此,重新召唤藤蔓组成防线,接着让藤蔓炮手接着攻击…… 荆棘炸弹在浮鳞盾牌上爆炸,激起的声音有些沉闷。在这此起彼伏的爆炸中,有一声爆炸却有些特殊。那不是被盾牌阻隔后炸响的声音,那是在地面爆炸,土石纷飞的声音! “不对!曜辰明怎会让荆棘炸弹飞进去……”柳三元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到了曜辰明可能有异动,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注意到藤蔓障壁的右侧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两团烟雾,一道身影带着隐晦的电光从烟雾中穿梭而过,绕过了坚固的金属蒙皮藤蔓墙,来到了柳三元身后。当金色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也只能无奈的说出那句话。 “我认输。” 沉默片刻,观众席上响起了如浪潮般的鼓掌与欢呼声。洪玉山兴奋地跳了起来,白星野和星栖也笑得很开心,就连校长都连连鼓掌。这场比赛只有短短七分钟的时间,但精彩程度远超之前的比赛,曜辰明的计谋与手段更是令人赞叹。此战之后,之前给出评定的老师们大都对曜辰明刮目相看,想起之前他们的看法,自然也体会到了不了解足够信息就妄下定论所招致的结果。而那些之前想要从这个“突破口”身上取下一分的同组选手,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们有些人的心中又有了新的主意。 比赛结束,曜辰明看着观众席上的目光与欢呼,轻轻转动自己左手的手枪。乌黑的金属表面在此刻闪烁着华美的光泽,这是多么优雅而强大的武器!双手分别持着枪和刀,曜辰明对柳三元行礼,得到柳三元的回礼后,他将武器收起,离开了擂台。另一边的柳三元同样下了场,不同的是,曜辰明是春风得意,而柳三元却面色阴沉,有些咬牙切齿地离开了擂台。 …… 回到星栖和白星野身边,曜辰明沉默地注视着星栖,星栖同样没有说话,只是投以目光。几秒钟过去,两人几乎同时破功,开始大笑起来。“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吗?”星栖笑着发问。“不不不,不是给你的,这个只是针对柳三元的罢了。”曜辰明摇了摇头,接着问白星野:“星野啊,现在你该知道法力武器的作用了吧?” “当然!虽然这个不一定比得上法术,但真的好帅啊!辰明,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情谊……” “……好好好,送你一把。但是,我的设计不是用来耍帅的!” …… 吃完晚饭,曜辰明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心中想着之后的计划。就在这时,他的被动精神感应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转身,精神探查全开,很快就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自己……被人跟踪了? 整整四个人,同时挤在一个墙角后面,这样拙劣的隐藏在修行者面前有些搞笑。不过曜辰明能确定这些人没有恶意,因为他认识其中的两张面孔——那两个人也都是在比赛中与他分到同组的人。“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刻,曜辰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啊,真不好意思啊,曜辰明,其实呢,我们有一些事情要找你……”最先开口的少年名叫兰亭,曜辰明之所以有他的印象,正是因为他长相太过柔美,如女子一般,但在修行方面很是认真刻苦,实力属于掌控之下的第一梯队。 “嗯,我们想问问,你今天用的那些东西……卖吗?”另一个名叫周琳的少女同样询问着。她来自帝都九大家族之一的周家,周家在培养后代上的策略有所不同,其他家族是培养几个天才,而周家则是将很多后代送进学院,以量取胜。这也符合他们一贯的家族传统——多子多福。帝都内城各大家族规模庞大的府邸中,只有周家是几乎住满的,由此可见一斑。而这个出身周家的少女,自然也想在一众周家子女中脱颖而出,因此不放弃任何取胜的可能。 至于剩下的学生,他们渴望的不是晋级八强这种完全不可能的奢望,他们想要的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积分,获得小组赛阶段的更好奖励。曾经他们的想法是在“传闻最弱”的曜辰明身上拿下一分,但曜辰明的表现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不过,可以有效克制同组另一掌控强者的那些“外物”,他们就很想要了。因此,才有了现在几人一同寻上来的情况。 “卖?这个嘛……”曜辰明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需要思考多久。“枪我是不卖的。这个东西我自己要用,而且更加重要,制作工艺也更为复杂,不会对外出售。不过,我用的手雷,也就是那些炸弹,是可以向你们出售的。”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出来,曜辰明观察着四人的反应,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露出遗憾的表情,都是一副欣喜的样子。也许他们本来想要的就只有手雷? “好啊,那价钱这一块……”兰亭再度发问,这才是曜辰明真正需要斟酌的问题。他现在并不需要金钱,不过有些人根本拿不出金钱之外的东西。价格肯定不能低,因为制作手雷所需的材料成本…… “等等,材料……”灵光一现,曜辰明想到了定价的方式。“这样吧,我制作手雷所需的材料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你们需要多少个手雷,就给我五倍数量的原材料吧。材料的清单我会写给你们的。” 话语一出,四人皆是沉默。虽然他们的家境都不错,但是这样的性价比还是让他们有些犹豫。他们也需要思考,获取的积分得到的奖励,是否值得他们花费这等代价去支付。经过一番权衡,其中一人选择了退出,而剩下的三人选择获取不同数量的手雷。财大气粗的周琳直接要了二十个,兰亭和另一名叫文和的同学分别要了十个和六个。曜辰明当场交付了一半的订单,剩下的则是等到收到原材料后再交给他们。 “那你说的这些材料,我们要去哪里获取呢?”周琳更在意这一点,毕竟这样的收费对她来说负担不大,她更在意何时才能得到手雷。 曜辰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手枪子弹,将其放在周琳手上道:“你们拿着这枚子弹,去设计部大楼的十三层,找到1308号设计室,敲门,说你们是我的顾客,让洪玉山来带你们去买材料。”思考一番,曜辰明为了保险起见从空间戒指中拿出纸笔,用简短的话语给洪玉山写了自己和这三人的交易,拜托他帮忙做这件事。 拿着曜辰明的手信和子弹信物,三人当即告辞,急匆匆地离开,他们要利用傍晚这段时间去购买这些材料完成支付,因为其中两人在明天下午就要对战柳三元,因此十分急切。 办完这件事,曜辰明继续向宿舍走去。他的心中又浮现出今天柳三元输掉比赛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不但赢了人家,还要将对付人家的有效手段出售给别人,万一柳三元真的因为自己的手雷在与这几名修身境界的同学翻了车,那他会不会一直记恨自己? “算了算了,就让他记恨吧。只要自己有实力,谁会在乎这些小事呢?”本来,曜辰明做这场交易的目的就是通过这些原材料为自己生产更多的手雷自己防身用,并不打算用这个获得持续的收益。如果他能说服自己,继续给二皇子出售军工武器的设计图,那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堆积成山的资源和财富,但他并不想这样做。若是自己的设计的武器让呈云有了发动侵略战争的意图,那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只是生灵涂炭,他绝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现在,这些人只会在比赛中使用,而且他确定自己的设计不会被破解,才选择了这样的交易。 “好了,不想这些了。赶快回去修行吧。”不再多想,曜辰明走进宿舍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曜辰明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了桌子上放的一个盒子,他一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师傅说过,这雨期果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我要是早一些吃掉它,说不定修行速度会更快呢。” 想到这里,曜辰明赶紧走了过去,将盒子打开,看到了那雨期果的样子。那是一颗浅蓝色的果实,上面分布着深蓝色的斑纹,形状就像一个芒果。更奇怪的是,果实的表面不断冒出露水,可这露水一旦顺着果实表皮流下去,滴到其他地方,便会顷刻消失。看着这神奇的果实,曜辰明将他直接拿起,放在手中端详,一股好闻的芬芳气味立刻直冲他的大脑,让他心旷神怡。 “师傅也没说这果子吃下去后的效果,嗯……不管了,他总不会害我吧。”凭着对白云溪的信任,曜辰明不再犹豫,将手中的雨期果拿起,然后张开嘴。 一口吞下。 第37章 初识 吃下雨期果,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腹中蔓延到全身,让曜辰明浑身像结冰凝固一般动弹不得,如雕像般站在原地。不过,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便从这种状态中脱离。不过,身体的不适还是让他跌坐在地上。 “让我看看,命之石中出现了什么变化……”自从踏入修行之途后,曜辰明很少内视自己的命之石,毕竟法力的变化可以随时察觉到,整天注视几乎一成不变的命之石有什么用?只有在境界突破时,命之石的形态才可能发生小幅度的变化。不过现在,曜辰明倒是看到了一幅罕见的奇景:“我的命之石周围,怎么在下雨?” 是的。在命之石上,也就是曜辰明体内,此刻正下着雨。那雨的性质和雨期果上的露珠类似,都是接触到其他东西后就会消失,所以曜辰明也无需担心“腹中积水”的问题。“不过,雨期果的效果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疑问,曜辰明用心感知,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法力正在微弱的增长!不过……曜辰明眉头一皱,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另一变化:“我的精神感知能力变弱了,调动法力时也没有那么得心应手,难道……” 联想到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曜辰明释放了一个浮空御物法术,想要操控桌子上的空盒漂浮到他身边,可这个一等修为就能使用的法术,曜辰明释放起来却感到有些艰难,效果更是惨不忍睹。空盒悬浮飘飞的速度就像将死的老牛一般,艰难地来到了曜辰明面前。他又测试了几个其他法术,效果也差不多,比起正常情况下的威能大打折扣。 “接下来还有比赛……这下坏了。如果这样的状态持续很久,我就只能依靠已经使用过的枪支和自己的双刀了,连防御法术都无法使用,这样一来,我很可能在小组赛阶段就被淘汰!”在这种时候服下雨期果然后获得了这样的副作用,曜辰明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嗯,先冷静下来。师傅说雨期果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我先看看具体效果如何。”想到这里,曜辰明便坐到蒲团之上,进入精神世界中进行体悟。 荒原之上,本应是风云涌动的天空,此时却下起了雨。曜辰明仔细一看,这雨并非普通的雨滴,而是蓝色的雨,就像雨期果那样的浅蓝色。雨落在大地上,曜辰明顿时感到一阵舒爽,而这样的感觉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令人深深陶醉。曜辰明终于发现了雨期果的作用——极大的提升精神力,还会给予精神持续的滋养,也正因如此,他的精神感知和法力控制能力都暂时变得很弱,在这舒适的环境中安心沉醉。 “而且,我的精神世界也产生的变化!”曜辰明再度体会,他感到自己可以在精神世界中制定新的规则或者更高等的变化,这也证实了自己的能力所成的这片空间,性质很可能就是精神世界。 “好吧,那就让我接着晚上这个世界。首先,要有温度的变化。”这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条法则——温度随海拔而变化。 “接着,是磁力……”将自己学习过的物理定律一条接一条的复现,直到曜辰明感到自己的指令不再起效,他便明白这一轮的法则制定要结束了。 随着精神世界法则的完善,曜辰明也感受到了这件事的收益——他的修行速度几乎变快了三成!这样的加成放在什么条件下都是难以想象的。“虽然浪费了十多天的时间,不过现在倒也不迟。”因为这种事情后悔困恼没有任何意义。“好了,现在也该睡觉了。”曜辰明随意地躺在草坪上,在淡蓝的雨中入眠。 精神世界的囚笼中,殷暗云静静地看着曜辰明,一言未发。 沉默中,天色缓缓变暗。 …… “这是……”再次来到黑暗之中,曜辰明想起了之前的经历。“梦境,我再次进入了梦境。”环视一周,无边黑暗之中依旧有一条光的缝隙。曜辰明向前走去,伸手探入缝隙…… …… 光。 此起彼伏的蝉鸣,风过林间的摇曳,尚未退去的燥热,已经来临的初秋。熟悉又陌生的,属于某个季节的回音。 风掠过身体,脚步继续前行。身着黑衣的少年悠闲地在人行道上行走,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会让他在意。但姿态始终只是一种表现,随时都会变化。一片才刚刚泛黄的枫叶从树上飘落,被这少年一把抓住。他应该很喜欢秋天,也喜欢这刚刚泛黄的叶片。从青涩到成熟的阶段总是如此美好,强于初生稚嫩的绿,也好过虽然达到巅峰但却紧跟着走向灭亡的红。 继续向前,声音中多了一些元素。居民楼附近来往的行人,出门散步的老人在原地站定互相交谈,偶尔掠过道路的车辆……少年喜欢这些声音,这是属于人世的自然,属于社会的恬淡。但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出现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一声痛呼。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他还是精确的定位到了那里——一个身着淡雅白裙的少女,正捂着脚踝满面痛苦地坐在地上。 少年赶紧走了过去,来到了她身边。“你没事吧?”多余而礼貌的一句询问迎来了少女的回答:“没什么,只是要休息一会儿……”不知是否可以,面对疼痛时她并未流泪,也不再痛呼,只是抿着唇看着眼前的少年,若不是皱紧的眉头,可能别人真的会以为她没受什么伤。 “可是,你应该是脚崴了……”少年在她身边蹲下,想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势。“我可以帮你看看吗?”少年直视眼前少女的眼睛。她看见了他的眼神,只有一种想要帮助他人的善意,一种美好与真诚。 所以,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轻轻退去脚踝处的袜子,少年看到了伤处的状况,确实是崴了脚,而且情况比较严重。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里,准备询问少女是否疼痛,一声闷哼就给了他答案。致歉之后,他又跟着询问道:“你现在能联系你的父母吗?” “不……我没有手机。”少女给出了答复。他同样也没有手机,无法联系她的父母。“而且,他们工作都很忙的,应该没有时间来接我……” “这样啊……”少年想了想,转身背对着少女道:“那我送你回家吧。” “难道你的意思是……”少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背影。 “是啊,我背着你,送你回家。” …… 林荫小道上,身着黑衣的少年背着穿着白裙的少女,走在斑驳碎屑的光影之间,向着女孩的家走去。少年喘着粗气,显然这样很累,不过他依然紧紧搂住少女的双腿,害怕她掉下去受伤。不知事情真相的人带着戏谑议论,惹得少女有些脸红。虽然疼痛还未散去,但她却感觉如此安心。 终于,在少年粗重的喘息声中,他登上了最后一阶楼梯,来到了少女家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将少女放到床上,少年婉拒了她挽留的话语,也没有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而是直接离开了这里。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对于他来说,自己并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一段凭空而来的关系。 他只是帮助了别人,然后离开而已。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毕竟只是一次偶遇,并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地方。暑假很快结束,他也上了高中…… …… 恍惚的梦境在此刻陡然停止,曜辰明重新拾回了意识。刚刚的经历和之前的梦境完全不同,他失去了作为旁观者的身份。不,他根本就没有主体,也没有自我认知,而是完全沉浸在意识海洋中。他没有思考的能力,因此在梦境中根本无法判断出那少年的身份——其实那就是殷暗云,可面对那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曜辰明甚至有些代入进去了!也就是这样的情况,才让曜辰明被彻底惊醒,重新回到了那片黑暗的空间中。 但很快,曜辰明就发现了另一离奇之处。他虽然有意识,但无法离开这个黑暗的空间,他无法主动醒转。“我到底为什么会看到殷暗云曾经的经历?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体正在接引‘正主’?不,不应该是这样……”曜辰明苦苦思索,却连一个合理的答案都找不到。在黑暗中沉思许久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是因为他必须经历完整的梦境,而自己刚才在梦境结束之前就选择了脱离。 “如果是这样……”曜辰明看着眼前那道缝隙,再度向那里走去。 …… 正如殷暗云预料的,高中生活并没有什么难以适应的地方。增加的科目对他来说并无难度,班里还多了不少和他一起打篮球的同学。美中不足的一点是,他的同桌从开学以来就没有来过学校,大概是因为生病?总之,他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他习惯这一点时,这样的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开学一个月后,在那个平常的一天,正在主持早读的老师忽然走出了教室。没过多久,她再次走了回来,身后带着一个人。“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最后一名成员,之前因为受伤一直没有来到学校,请大家在学习生活上帮助这位同学,让她尽快适应我们高中的生活。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看见了那件熟悉的白裙。自认没有可能再会的人,奇迹般的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必将发生的故事无法刻意甩去,就算今天逃离,也会在下个路口等你。” “大家好,我叫旅灵涵,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少女在讲台上鞠躬,赢得一片掌声。 她一步步走来,终于和他对上了目光。 然后,一切在恍惚中静止。 …… 梦境终于停止,曜辰明重拾意识之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脱离精神世界,外面的时间和自己平时醒来的时间一分不差。曜辰明大概明白了,自己之后大概还会有这种梦境,关于殷暗云的经历,而且是强制自己看完这些回忆。到底是谁有这种能力?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传说中的“神明”吗?不然,又是谁在这样摆布自己? 暂时放下这些问题,曜辰明走出宿舍楼,昨天那三人已经在等待他了。递上洪玉山的手信,曜辰明验证无误后就把手雷全部交付给了他们。 如往常一样吃完饭,曜辰明一行人来到了演武场,准备进行今天的比赛。 早上很快过去,前几组的比赛依旧毫无悬念,没有掌控在小组赛阶段翻车,修身境界学生之间的第二争夺战倒是非常激烈,其中不乏一些精彩的战斗。很快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曜辰明身上那精神感知能力变弱、法术几乎失效的情况仍未消失。他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白星野和星栖,然后三人一起实验了半天,仍然没有解决问题。 “辰明,如果你接下来参加比赛时还处于这种状态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如果强行参加比赛并因此受伤,就得不偿失了。”白星野对眼下的情况很是担忧,毕竟曜辰明还有六场战斗要打,其中有一场还是和掌控境界的重玄之间的战斗,这样的形势不可谓不险峻。不过就算到了这时,曜辰明似乎还是很自信:“放心吧,我会量力而行的。况且,我不一定会输啊。” 下午,第七组的两场战斗按顺序进行。今天是柳三元要打两场,而他的对手分别是兰亭和周琳。曜辰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期待着自己的手雷能起到一些作用。 果然,第一场与兰亭的战斗中,看到手雷爆炸的柳三元怒不可遏,当场用一波接一波狂暴的法术覆盖过去,将兰亭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甚至将他打到负伤认输。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柳三元面色狰狞地望着看台之上,那里坐着他如今最厌恶的人,曜辰明。 “喔,他好像生气了。”面对柳三元的眼神,曜辰明只是投以淡漠的眼神,若是再加上嘴角那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看上去既友善又很贱,柳三元看到之后,心中的怒火更是难以压制,低声自语道:“曜辰明,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修行片刻,柳三元的下一场比赛开始了。看着面前那个似乎胸有成竹的周家少女,柳三元嘴角微微抽搐——不用多想,自己又要面对那该死的炸弹了。“不过,曜辰明也不是靠那炸弹击败我的!面对区区掌控境界,我柳三元不会输,也不可能输!” 互相行礼后,柳三元狞笑着运起法力道:“我要让你们这群小小修身境界的人明白,仅凭外物,不可能胜我! 第38章 不战而胜 战斗开始,柳三元和刚才一样,以极快的速度释放出三个法术:正常的不断扩张的藤蔓,互于身前的藤蔓铁壁,以及身后不断投掷攻击的藤蔓炮手。面对藤蔓炮手的攻势,周琳面不改色,只是展开了防护盾,然后直直地向正前方冲去。 “嗯?向我冲来……”之前与曜辰明的战斗中,柳三元根本没有施展近战手段的机会,也许正是这一点让周琳误判。“好啊,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柳三元双手一挥,从地下钻出的藤蔓之上竟长出了许多尖刺,在法力的注入下不断挥舞着,就像恐怖的捕食者,要将路过的生物撕成碎片! “这是……他之前没有释放过的法术!看这样子,一定是进攻型的……”周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考片刻,随后从空间戒指中掏出手雷,向藤蔓投掷而去。 “果然。”虽然早已预料到周琳也从曜辰明那里得到了手雷,但他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硬扛手雷的消耗。柳三元面色抽搐着,咬紧牙关,不断召唤藤蔓来应对这样的消耗。可这次周琳并没有给他留下调整的时间,一个接一个的手雷不断的爆炸,将藤蔓清理的一干二净。 看台之上,曜辰明叹了口气道:“这柳三元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他只要稍微改变打法,扬长避短,就可以轻易在面对修身境界同学时取胜,可他固步自封,说不定要遭重了。” “可是,如果周琳没有能威胁到他的手段,那他顶多是拖的时间长一点,肯定是不会输的。难道你把手枪也给她了?”星栖丝毫不觉得柳三元会输,也许是因为她把所有掌控境界都当做和自己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吧。 曜辰明摇了摇头,正欲继续解释,却听有人大喊道:“快看!” 台上,二人的对决局势瞬间反转!柳三元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金属蒙皮能力加持到周琳附近的藤蔓上,将爆炸的威力挡住!这一下,周琳扔出的手雷就几乎失去了效用。在金属藤蔓的遮挡下,其他藤蔓正在飞速生长,逐渐将周琳包围! 四面八方的藤蔓中留下了不少缺口,周琳完全来得及从其中一道缺口中逃出,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站在中央一动不动,目视前方那道缺口,而那缺口之后,正是柳三元所立之处! 法术发动。一块洁白的水晶出现在周琳面前,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这是周家闻名天下的增幅法术——纯洁琉璃!接着,她脖子上的吊坠散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法力汇聚,蓄能…… 发射。 光束穿过纯洁琉璃,立刻变粗到原来的三倍,显然这法术对这攻击的增幅很大。光束笔直向前,虽然没有真正的光那么快,但也飞速射到柳三元身前。擂台边的裁判在此时出手,他判断出柳三元接下这一击后会有生命危险,所以选择出手挡下! 深蓝色的护盾和光束相遇,顷刻间就被融化。不过,光束的威力也因此下降许多。再次命中柳三元时,他身上的防御法宝被激发,为他抵挡住了这一次攻击,之后却瞬间破碎。好在这一招的威力被两重抵挡彻底化解,柳三元并未受伤,只不过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阴沉地要滴下墨来。裁判亲自出手为他挡下这次攻击,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输了。以掌控境界的修为,输给了一个只有修身境界的学生身上。 此战结束,裁判宣布了胜利者——周琳。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欢呼,这是开赛以来第一个跨越一个大境界以弱胜强的人,自然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赞赏,除了柳三元。输掉比赛后,他都没有给周琳行礼,就大步走下了擂台,独自离开了演武场。 “居然真的输了……”星栖有些难以置信,修身境界居然真的能击败掌控境界。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曜辰明是怎么预料到这点的。“辰明,你是怎么推断出柳三元可能会输的?”白星野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跟着问了一句。 “是这样,柳三元在和我打完之后,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底牌‘金属蒙皮’,还有自己的战斗习惯也展露无遗。这样的情报有助于后来的挑战者分析。而且周琳背后有周家支持,昨天购买我的手雷时丝毫不心疼,说明她很可能在周家中地位颇高,也就更有可能拥有法宝。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法宝和法术组合起来的攻击强度居然威能如此强大,以至于抓住机会一招致胜了。”曜辰明的猜测并不复杂,只是一些普通的情报组合起来得出的答案而已。 “原来如此。那你说的柳三元稳胜的方法又是什么?”星栖接着提问,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语,现在就可以见分晓了。 “柳三元之败,根本原因就是观念太过保守,认为自己是靠召唤取胜的,所以要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本体,而站在擂台边缘能让他背后无威胁,他自然会选择一直在原地不动。而他的急切破坏了自己的方略,中门大开,导致失败。我若是他,自然会发挥自己的优势。无需静止,而是高速运动起来,绕着场地转圈,同时召唤藤蔓。掌控境界的法力远胜与修身,疯长的藤蔓会将对手赶进场地中央,将其包围后关门打狗,用藤蔓炮手不断轰炸,自然能轻松得胜。”曜辰明向来喜欢主动,如果在战斗中只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那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也许你的修为不是最强,但战斗智慧却远胜常人。加油吧,我看好你。”听到这声音,曜辰明回头一看,竟然是校长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身后!“校长,您这是……”白星野满脸疑惑的问。“没什么,你们接着聊,我不打扰,我走了啊。”光芒一闪,校长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 比赛第三日下午,今天有曜辰明的两场比赛。看台之上,曜辰明正和自己的两名同伴分享着现在的状况:“所以说,现在我仍旧无法使用各种法术,不过精神感知能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所以凭着手枪、手雷和我的双刀,拿下接下来的两场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说辰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白星野忽然问了一句,让曜辰明有些疑惑。 “哦?是什么事情?”曜辰明好奇地看着白星野。 “你好像,一直没有给你那两把刀起名字。”白星野认真地说。 “嘶……”白星野这么一说,曜辰明立刻开始回忆起来:“是啊,这两把刀都跟了我八年多了,我还没给它们取个像样的名字……嗯,星栖,你读过很多书,要不你来给它们起名字?” “啊?我……应该不行吧,呈云人不是都习惯用诗句或者典故这类文学素材来命名吗?我对这些不太了解……”星栖有些犹豫,这并不是她擅长的方面。 曜辰明不再多言,而是召出自己的两把刀,仔细端详。八年过去,它们的形制没有什么改变,但刀身周围环绕的东西却有了变化。金色的那把长刀依旧是金龙盘旋,可那金龙身上的鳞片却变成了白色,刀身边也有丝缕云气缠绕,偶尔还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色的电光;那柄暗紫色的刀周围则是阴云密布,鸦群飞过云雨,带来深邃而凝重的黑暗。面对这样神奇的现象,不说文人墨客,就单是曜辰明自己就有无限言语词句可以形容,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我可以给它们很好的名字,但没有这必要。再华丽的名字,也比不上更珍贵的纪念。这把金色的长刀,我将其命名为‘明辰’,用来纪念在这个世界新生的自己。而这把暗紫色的长刀,我要将其命名为‘黯星’,星字取自你们两个的名字,以此纪念我两个最好的朋友。”两个简短的名字,饱含曜辰明的感情。而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个“黯”字,是纪念自己前世的经历——作为复制品的灰暗人生。他不但不会忘记,而且会将此事铭记于心,并在接下来的生命中一步步查明真相。 …… 曜辰明的第一场比赛是对阵胡灿宇,这也是唯一没有从他这里购买手雷的人。没有多说什么,互相行礼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刚一开始,胡灿宇就直接开启他的最强防护法术,以防曜辰明的手雷爆炸,接着,他的身周出现了暗红色的公牛虚影,庞大的牛角指向前方。伴随着法力的涌动和一声愤怒的咆哮,胡灿宇真的如一头公牛般直冲而来! 如之前一样,曜辰明依旧抛出了两个手雷,不过动作却非常随意。爆炸激起了火焰与烟尘,在短时间内遮蔽了胡灿宇的视野。曜辰明趁机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堆罐装的东西,纷纷投掷出去。顿时,全场都被烟雾覆盖。 “什么东西啊?搞这么多烟雾,这样我们还怎么看比赛?”有些观众对此相当不满,不过更多的强者则是运起精神探知法门,观察着擂台上的情况。 再看擂台上,曜辰明召出双刀,在烟雾之间高速地穿行移动着。胡灿宇和化身的公牛虚影只能探知到曜辰明的大概位置,只能对着各处不断冲撞。见状,曜辰明只是继续保持移动,用自己更加敏锐的精神探知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修身境界的法力和精神力都比掌控弱上很多,比起消耗,修身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掌控。时间一长,伴随着法力的不断消耗,一种急切的情绪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直到…… “露出破绽的一刻。” 是的,就是一刻。胡灿宇再次向曜辰明冲刺而来,这次,他找的方向完全没有错误。可是,他那一直坚持的防护,却因为冲刺时消耗的法力而出现了波动。薄弱之处出现的一刹,曜辰明高高跃起,双刀划出十字,重重斩向那一点。 防护应声而破。随后,一个手雷在胡灿宇面前爆炸,将他截停。而他的身后,曜辰明早已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认输。”胡灿宇沙哑着声音道。最终,他的努力还是未能助他取胜。听到这声音,裁判将场上的烟雾驱散,并且对着全场宣布道:“曜辰明对胡灿宇,曜辰明胜。” 在许多精神力不够强的人看来,这一战简直是莫名其妙。烟雾覆盖之后,他们看不到场上的信息,这一战的过程莫名其妙,特别是当很多人都没有看到曜辰明的取胜方式时,更是觉得他赢得莫名其妙。 一段时间的休息后,曜辰明再次登台。而这次,他的对手就是兰亭了。相互行礼之后,曜辰明正欲动手,却听到兰亭直接大喊道:“我认输!” “什么?”曜辰明吃了一惊,愣在了原地。要知道,在擂台上说出这两个字是会直接判负的,不存在以此作为诈降战术的可能! “没错,曜辰明,我知道你现在在隐藏实力。面对掌控之时,你都能靠着外物和一个防御法术游刃有余,如果你使用别的法术,我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还有可能受伤呢。所以,我还是直接认输好了。”兰亭真诚的解释着,曜辰明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完全不能使用法术。可之前战胜柳三元时的表现威慑了很多人,导致现在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那么本场比赛的获胜者是——曜辰明。” “什么?”要说全场最不希望看到这样结果的,非柳三元莫属。如果曜辰明能输一局,自己可能还有机会,可这样直接认输,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如果再联想到兰亭也曾拿到过曜辰明手中的手雷,一个合理的猜测顿时在柳三元脑中出现:曜辰明和同组的一些人做了交易,用自己的手雷换他们几个人认输! “我要举报,我要举报!裁判,他和兰亭肯定有幕后交易,这才能不战而胜。有黑幕,有黑幕啊!”柳三元愤怒地大喊着,不过却没人理他。黑幕?若有人随便都能付得起超过这次比赛的奖励,那他完全可以通过收买来为自己买来这个冠军。到头来,大家为的都是奖励,拿到奖励的方式并不重要。除了少数看重荣誉或喜欢战斗的人之外,没人在乎这一点。 “好,好,曜辰明……”柳三元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看着曜辰明走下擂台。 第39章 我认输 接下来的几日中,其他组的比赛逐渐开始多彩起来。也许是受到曜辰明依靠外物取胜的启发,其他学生们也开始使用各种武器、暗器、炸弹甚至毒药。有人以此收获了胜利,有人却反倒是弄巧成拙,因此输掉了比赛。然而,即使前六组的参赛者们都开始各显神通,参赛的受伤概率也大大上升,可人们注意最多的还是第七组的动向。毕竟前六组掌控强者们稳稳地赢下每一局,可第七组扑朔迷离的发展依旧让所有人惊愕不已。 柳三元败给了重玄,这本就在众人意料之中,可他最终只有零分——三胜三负的战绩意味着他连一丝进入八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其他组四胜二负得二分的修身境界选手就已经远胜于他,所以他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因此,他只能每天让家族中人调查曜辰明的信息,还亲自出马,试图抓到曜辰明违规的证据,但显然,他永远也无法如愿了。 比赛第四日,曜辰明对上了周琳。这次曜辰明又是摆好架势准备动手,然后便听到了周琳那句:“我认输。” “不是,什么情况?我记得我没交易这个内容吧……”一件事可以很轻易地被人当做偶然,但当一件偶然的事发生第二次,那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有鬼了。周琳微笑着看着曜辰明,同样真诚地解释道:“多谢你和我做交易,让我获得了增强自身实力的道具,而那些手雷也发挥了很大作用,让我多拿了一分,所以我很感谢你。而且我本来也打不过你,直接认输,我们都能省点力气。好了,再见。” 行礼之后,周琳走下台去。曜辰明愣了一下,同样行礼离开。这次,看台上的观众大都像明白了真相一样,互相讨论之后连连点头。这样的交易同样也是比赛默许的,不失为一种手段。唯一不安分的只有柳三元愈发愤怒的咆哮。 第五日,当曜辰明遇到文和时,文和同样选择了向曜辰明投降。对于这点,观众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到了最后一日下午,前六组的比赛都已经落下帷幕。每一组的掌控强者都达成了六胜零负的战绩稳居第一,晋级八强。令人遗憾的是,竭尽全力战斗的修身境界选手们没有一个达成了五胜一负的成绩,所以,现在都是五胜零负的曜辰明和重玄二人已经毫无悬念的晋级八强。至此,八强的人选已经敲定。而曜辰明和重玄的最后一场对战便只是决定谁才是小组第一,谁能获得全胜的成绩。 明明是小组赛阶段的最后一场比赛,但观赛的观众数量却达到了顶峰,原因便是这场战斗的双方是此阶段实力最强最相近的二人,若他们的战斗不算精彩,那整个赛程也没有几场好看的比赛了。在这样的期待中,重玄和曜辰明缓缓登台,在擂台上站定。 曜辰明看向擂台对面的对手——重玄,明明是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但强壮的肌肉和高大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像处于身体巅峰状态的青年,只有那相对稚嫩的面容才能一窥真实年岁。不说他强大的法术,仅仅是凭借这具强健的身体和武术,重玄就能击败不少对手了,而这并非他最强的方面。由此可见,重玄能被评为掌控第二人可谓名副其实。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都要予以尊重。 “比赛开始。”裁判的宣布和观众们的欢呼几乎同时响起,重玄前踏一步,法术应声而出。轰鸣的土石尖刺如山般向曜辰明冲去。而曜辰明却只是微笑着双手插兜,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认输。” 虽然感到无比的诧异,但形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让裁判迅速挡住了重玄的进攻。法术迅速消散,擂台的另一边,重玄面带怒意地直视曜辰明,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是不满。 全场的欢呼声陡然停止,沉闷的静默过后便是一片哗然。认输?曜辰明为什么认输,曜辰明凭什么认输?“前几日的比赛中他通过做交易的方式绕过对战,还有人说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可现在这情况,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好说?”“没错,我已经看清曜辰明的本质了,他就是个懦夫,不用自己的法术,不敢和强者对战,那些拼尽全力的败者都比他值得尊重!” 没错,曜辰明是逃避了,而且并非另有苦衷。他使用法术的能力在昨天已经完全恢复,战力早已回到巅峰,他只是不想打而已。 看台上,各种谩骂和攻击的言论此起彼伏。本应是小组赛最精彩的比赛,如今却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那些因为曜辰明轻取柳三元而对他印象有所改观的人们,现在又改了回去。不少观众都觉得自己被耍了,而怒火倾泻的对象也只能是曜辰明。 “曜辰明,你是瞧不起我重玄吗?”冰冷而洪亮的声音响起,重玄正质问着自己不战而言败的对手,他带着渴望战斗的热情而来,收获的结果却令他愤怒,让他感到自己被侮辱了——被一个懦夫侮辱了。 出人意料的是,曜辰明收起笑容,认真地回答了重玄的问题:“并非如此。重玄,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参加考核对战,不是为了奖励而来,对吗?” 虽然眼前已经认输的对手让他很不爽,但他还是回答道:“我是为了战斗而来,我要挑战强大的对手,磨砺自身,直到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帝都九大家族之一的重家以武立家,当代重家家主之长子重万里正是帝国的定北大将军,掌管北方边防,同时也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重家要求男子人人习武,姓重的女子也被鼓励习武——这是百年来的家族传统,而到了当代,就变成修行和武术结合并行。武者、侠客、战士、将军……重家人的追求与武息息相关,而重玄正是为了成为一名战士而修行,战斗。 “重玄,我并非不尊重你,而是我不想进行这一场对最终结果没有影响的对战。反正我也进入八强了,如果你真的想和我交手,就争取在之后的淘汰赛中遇到我吧。到时候,我会给你应有的尊重,堂堂正正地与你一战。”曜辰明郑重地说出这些话,面色严肃,不带半点虚伪。 “这样吗?你好像很狂的样子。曜辰明,你真的觉得以你的实力,一定能在淘汰赛中遇到我吗?”此时,重玄不再认为曜辰明懦弱,而是觉得他狂妄自大。他凭什么做出这样的承诺?还是曜辰明根本就是小人,只是用这样的话来欺骗自己? “我以我的名誉向你承诺,重玄。哪怕你是在决赛等我,我也会与你会面,然后与你一战。”声音回荡,重玄的视线不断向前,远处的景象拉近,他看到了那个少年的眼神——坚定、自信、游刃有余,还有对自己的尊重……他并非在随口应付,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坚如精钢。 “好,我答应你。”暂时按捺住内心涌动的思绪,重玄缓缓点头,接着对自己的对手行礼。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擂台。曜辰明同样回礼,接着便下台离去。 …… “辰明,相处这么久,我还以为我够了解你了,可你今天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我的意料了……”和曜辰明汇合后,白星野再也忍不住,终于将自己的疑问倾吐而出。 “星野啊,其实不是你不了解我,而是你不太会总结……”曜辰明随手掏出了一把手枪和几个装满子弹的弹匣递到白星野手上,接着从戒指中拿出一杯果酒啜饮起来。 “唔,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星野,我觉得这家伙单纯是因为懒罢了。”星栖随口嘟囔着,似乎有点不高兴,顺便踢飞了路上的一颗石子。 “什……什么?懒……这种东西,真的能成为理由吗?”从小接受的教育让白星野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心态,没有经历过那十八年无趣到绝望的复制品人生,这个世界很少有人能理解曜辰明的心态。听到星栖的话,曜辰明眼前一亮。星栖看似无心的话语却与他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让他有些高兴。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星栖的表情。轻咳一声,曜辰明又拿出另一把枪和弹匣,递到星栖手上:“嗯,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这小玩具也送你一份啦。等会儿我再教你和星野怎么用这把枪。” “唔。”收到礼物,星栖立刻高兴了不少。曜辰明扭头看向白星野,向他解释道:“就像星栖说的那样,我其实就是懒,或者说怕麻烦。和重玄打这一场连出线结果都不影响,只是争个小组名次,完全没必要。他很强,要跟他打就得认真,可我现在还不想出手呢。之后再打也是一样。” “既然这样,你干嘛随便立下承诺啊。如果你第一轮遇到我了怎么办?”星栖好奇地把脑袋探过来。 “啊啊,不要这样扫兴吧……”曜辰明扶额叹息。 说着,几人已经来到了几名裁判老师和正副校长所在之处。虽然比赛结束了,但仍有很多人在这附近围观,因为将要在这里进行的是抽签仪式,决定八强淘汰赛的抽签仪式。签筒之中现在只剩下了八根签,分别写着1、2、3、4四个数字,每个数字有两根签,同样的,抽到相同签的进行对战。1号和2号签属于上半区,3号和4号则对应下半区,决出四强后就无需抽签,直接按照上下半区继续进行对决。 晋级八强的八名掌控境界选手都来到了这里,彼此之间相互观察着,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对手,提前认识一下很有必要。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也不浪费时间了。八强战的抽签仪式,现在开始。”随着校长的亲自宣布,选手们轮流走上前去,抽取自己的号签。 “只要别让我们三个第一轮遇见就行。”曜辰明走上前去,随手抽出一根号签,定睛一看,上面写的“3”。星栖和白星野也紧随其后,他们俩分别抽到了“1”和“2”。 “太好了,至少我们第一轮没有遇上。”白星野先是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就垮下脸来,因为他如果进半决赛,要面对的对手就是星栖了。 裁判统计抽签结果后,将对阵情况写下,交到校长手中,让校长来宣读抽签的结果。 “好了,接下来我来宣布八强赛的对阵情况:第一场,星栖对阵何美莲。第二场,白星野对阵孙隆德。第三场,曜辰明对阵竹寒山。第四场,重玄对阵王平远。下周一,比赛开始进行。”校长将对阵信息宣读完毕,接着对八名参赛的学生说道:“各位请尽力而为,尽管大展拳脚。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之后淘汰赛时我将亲自在场边守候,及时为你们挡下致命攻击。不过大家安全第一,友谊第二,比赛第三,尽量做到点到为止,不要出手过重导致伤残。都听懂了没有?” “是。”“明白。”几名学生纷纷答应着。校长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周围围观的观众和站在中央的参赛学生们也都开始离去。曜辰明正欲离开,却感受到了身后目光的注视。转过身去,曜辰明听到重玄开口道:“曜辰明,可惜没能在第一轮遇到你。不过,我们同属一个半区,在半决赛时就能相遇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此刻,重玄真心希望曜辰明能得胜。给他立下承诺的对手估计此生也不会有多少,若是他不能赴约,可就太遗憾了。 “放心吧,重玄。我一定会和你打一场的。再会。”曜辰明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向重玄告别。 “哼,好啊。”重玄那满是肌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夕阳西下,少年少女们的影子在演武场中的道路上交汇,空隙处悦动的光芒如同摩擦出的火星,点燃了他们的激情。年轻的强者正如光如火般熠熠生辉。 第40章 火之支配者 “父亲,您说家主他……”家族议事厅中,白星野吃惊地看着身居主位地白天。一周过去,当他再回到家中时,白家内部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变化的原因他却早已知晓——自己的表哥,曜辰明的师傅白云溪,在这里终结了自己的仇恨,杀掉了白家前家主和其他仇人。 “是的。云溪将大哥杀死,随后便径自离去。而我受到家中众多长老的推举,暂时坐上了家主之位。而你,现在也成了白家的少主了。”看到儿子,白天依旧感慨不已。时光飞逝,转眼当日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心地善良的少年,小小年纪就已是四等修为,掌控境界。曾经白峰回为了得到这般修为杀害的多少人命,在白星野面前却显得如此轻而易举。人类对修行世界的探索还尚为浅显,关于天赋和能力的认知依旧太少。不过所有人都会承认,世界一定会属于这些觉醒后出生的孩子们。 “表哥他……总算报仇了啊。”不知该说些什么,白星野也只能感慨一句。虽然他对政治权谋的斗争并不感兴趣,但他也知道,白家的地位必然会因为失去白峰回这名强者而下降,压力几乎都落在了自己父亲身上。作为儿子的他,现在无法为父亲分担什么,只能看着白家在洪流中挣扎,争取不被滚滚前进的时代摔下。 “儿子,为父单独让你前来,是想告知你一件事情。因为今后一段日子里,决定白家事务的只能是我一个人。而我唯一需要告知的人就是你。”说到这里,这个有些年迈的大学士身上竟显出一种霸道的统御之气,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不符。也许白天本身也不愿意这样,但他已经被逼不得已了。现在的形势正如滔天巨浪中的大海,而白家则是受损的一艘大船,白天则是船只的掌舵者。 掌舵者正应这样,掌舵者必须这样。 白星野认真地听着,听着自己父亲说出的决定,听着只需要告知自己的重要事情。 “我将带领白家,正式投入二皇子一方,和其他大家族划清界限,改换阵营,孤注一掷。” …… 周末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表面平静的帝都其实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九大家族中已经有两家站到了二皇子这边,再加上革新派的庞大实力和这些年科技与工业发展的成果,二皇子已经占尽优势。不过这几日皇帝却喜欢保持沉默,甚至将更多的权力交给了内阁,而他本人只是沉默地坐在皇位上,所有人仰望他时都只能带着敬畏与恐惧。此时,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的支持者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皇帝到底在等什么? …… “欢迎各位前来观看学院三年级考核对战八强淘汰赛。自考核对战制度开始实行以来,这届参赛的学生无疑是有史以来实力最强的。究竟谁能更近一步,角逐最后的冠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擂台中央的校长说完这段独白后,便当即宣布道:“第一场,星栖对阵何美莲。请双方选手上场。” 众人的目光先是集中到场地的东边,妖艳的红色衣裙和那在微风中浮动飘飞的长发如此充满活力,美艳的妆容,精致的红唇……她将自己打扮的如此成熟,像是一团热情的火焰,尽情展示着自己的青春魅力。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何美莲。出身九大家族的她善于交际,小小年纪便实力强大,心思缜密,其魅力更是让万众为之倾倒。在欢呼声中,何美莲看向擂台的另一边,等待着自己的对手登台。 看到了。那独特的银发垂落肩头,在那纯洁的面庞之上,流转着淡紫与蔚蓝色的眼眸向何美莲投去了目光。她身上的特征都是这样罕见——罕见到独一无二的程度。就是让条件最苛刻的艺术家来评价,他们也无法否认这一双眼眸的美丽,如梦如幻的颜色倒映着整个世界,若你将自己的视线沉浸其中,你便会深陷迷梦的漩涡中,永世不得离开。她的身体已经不像两年多前那般虚弱,在曜辰明一句句“多吃点”的叮嘱中,她的身材也更加完美。这具身体本就是完美的艺术品,而身体之中对世界充满渴望的灵魂,会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温柔和强大。 观众席中的欢呼骤然停止。安静,不同于热烈如火的何美莲,星栖就像一片美好而梦幻的星空,值得每个人静下心来欣赏。美。就连满腹词句的文人都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台上的两名少女。在这安静的空间中,神志清醒的人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场两个绝世佳人之间的战斗,不是从法术开始,而是从外貌的美丽和无形的气质所开始的碰撞。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们的战斗都已经开始了。 对视。眼神交汇的短暂瞬间,何美莲的呼吸瞬间变得混乱。战斗前的交锋,她就已经败了,败在星栖的气场之下。“不过,就算你是最强,我也要先战过再说!”从小养成的骄傲让何美莲重拾自信,比赛还未开始,手下见真章! “何小姐,一会儿一定要尽力而为,我真的不想伤到你,但我必须取胜,若是没控制好分寸,还请你原谅。”即使何美莲说话的声音再小也逃不过星栖的精神感应,开始战斗之前,她也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不知是叮嘱还是单纯的交代。奇怪的是,本应怒火中烧的何美莲却无法生出一丝怒意——修行者的直觉让她明白,星栖是真的在好心提醒自己。 “好了,双方已经就位。八强赛第一场,星栖对阵何美莲,现在开始!”校长高声宣布着比赛正式开始。 “红莲,出。”随着比赛开始的信号,何美莲当即运起法力,将自己的核心法术——红莲释放出来。作为修行法的核心与各种法术释放的中枢,红莲对于何美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红莲成型之后,层叠的红绫带着焰光将红莲包裹防护住。发动法术的同时,何美莲也在观察着星栖的动向,不过星栖并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自己。 “好,既然你这样给我机会,那就直接面对我的最强一击!”一改平时不断消耗的战法,何美莲直接释放了自己的最强攻击法术——火莲盛绽。她明白自己和星栖实力的差距,若是拖延下去,星栖一定会赢,所以她只能试试自己能否速战速决地战胜她。 “你的能力是火啊,那我就试试到底谁的火更强吧。”作为元素法师,星栖本该利用自己的全能属性去灵活的使用不同的属性克制敌人,用自己变化多端的能力击败对手。可星栖这个在元素方面几乎全能的魔法师,却选择了和专精修行火元素的修行者比拼对火焰的掌控。这样的比斗,真的是能获胜的吗? “火焰掌控。” 看似平平无奇的四个字,不像是什么华丽的招式名,在场的观众们也不明白其中含义。可若是有凯尔德的魔法师在场,他们一定会惊叹到失语的地步。因为一个元素的掌控就说明魔法师对一个元素的领悟到达了极致,再往上就需要踏入对法则的研究。一般情况下,魔法师完成对一个元素的掌控后,他们就能从四等修为升至五等,但这只是一般的修行单元素的魔法师。至于星栖这种元素法师,对这种拥有着神秘而强大的能力的修行者来说,这只是修行过程中的一步。掌控境界巅峰,这样的修为之下,他究竟完成了对多少法则的掌控? 由强大法力组成的火焰莲花本应在绽放中炸裂,造成强大的爆炸威力,可眼下的情景却令何美莲震惊:说出火焰掌控那四个字后,星栖白皙的手心出现了一株小小的火苗,那火苗看上去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吹就能将其熄灭。可这小火苗却上下飘飞着,宛如顽皮的孩子一样边玩耍边前进,慢慢地逼近火莲。 早已到了火莲该爆炸的时间,可无论何美莲如何努力操控,如何注入法力,火莲依旧没有爆炸。焦躁,担忧,害怕……这些情绪也阻拦不住地,接连来到何美莲心中。当她有些绝望地将目光投向那小小的火苗时,她看见了让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构成火莲的火焰自动散去莲花的形态,如昆虫的触角一般试探地探向小火苗,然后,它们就感觉到了不同——眼前的小小一撮火焰是品级远高于它们的火,而这火的主人也是掌管元素的高位者。于是,这些火焰在魔法的神奇作用下流向那个小火苗,并在过程中被提取为更加精纯强大的火焰。很快,何美莲刚才释放的法术中的每一丝法力都被那小小的火苗吞噬殆尽。 安静。观众席中死寂的安静中,两个人的鼓掌声极其明显。曜辰明和白星野正毫不吝啬地向他们的朋友献上自己的赞美。他们了解星栖的强大之处,曾经的彼此之间的切磋中,二人都领教过了星栖的手段,自然不会像场上的观众一样震惊。仔细想想,大多数人都只知道星栖是最强的掌控境界修行者,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强大。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只要有个被大众认同的名头就行,哪怕你根本没有名头中这样神通广大也可以,因为没有多少人在意。 火莲沦陷之后,何美莲感受到了自己身前的红莲核心与周围保护的红绫都在一步步地失去掌控。这些火焰遇到了更高位的火焰,就像走在大街上的平民遇到了皇帝出行,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伏地跪拜。场上所有由火焰构成的东西都在向它们的王跪拜。 自始至终,星栖都只是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前进哪怕一步,她和之前在比赛中的表现一样,一场只释放了一个魔法。一个魔法,击败了聚能境界的修行者,随后击败了六个修身境界的修行者,而如今,仅凭一个魔法,星栖要将和自己同为掌控境界的修行者赢下了。 “唉,希望她看开些,不要因为这场比赛被影响太多……”大局已定,星栖已经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对手。以这样的方式输掉对战,对谁来说都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我,我……”何美莲有些哽咽地向着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法术伸出手,她想要抓住它们,抓住那些属于自己的火焰。曾经,她靠着火焰获得了无数关注与地位,可现在想想,人外有人,这些东西不会永远眷顾自己。在未来的某一日,关注自己的人们也会像着火焰一样,被更加耀眼的对象吸引而去。那时候,活在他人目光中的自己,还剩下了什么? 她已经输了,她完全承认自己的失败。隔着燃烧地火焰,她望向火焰后摇曳不清的面容,星栖。她才是元素的掌控者,支配火焰的王。而自己这种人,理应向掌管火焰的王跪拜。 膝盖几乎要软倒的瞬间,何美莲忽然有了一种特殊的感受,一股温和的清风扶住了她的双腿,让她继续站立,带着自己的骄傲站立。星栖破例了。在这场战斗中,她使用出了第二个魔法,但却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搀扶起自己的对手,让她保留自己的尊严,面对以后的生活。 “何小姐,站稳些,小心摔倒受伤哦。”星栖此刻温柔的话语宛如天籁,在何美莲耳边响起。听到这句话,一向骄傲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如露水般滑落。不要因为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而强行装作坚强,有时你需要让泪水流下。 “我认输。” 这样你才能看向更远的地方。 “八强战第一场比赛到此结束。我宣布,星栖对战何美莲的胜者是——星栖!同时,她将成为第一个晋级四强的选手。”随着校长的正式宣布,这场比赛落下帷幕。两名少女互相行礼,接着转身下台。直到此时,观众席上才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响起,为胜利者和失败者给予鼓励和赞美。 “好了,我赢下了比赛。辰明,星野,你们也要加油啊。”星栖一步步地向看台走去,那里正有人向她招手。 她以笑容回应。 第41章 游戏空间 第一战结束的很快,过程也很平和,以至于擂台的地面没有被破坏丝毫,可以直接进行下一场比赛。等两名选手到擂台附近,就可以宣布下一场比赛开始了。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第二场比赛。白星野对阵孙隆德,请双方选手上场。”校长话音刚落,两名选手就毫不拖沓的上台了。 孙隆德,孙家次子,自出生以来就被寄予厚望的孩子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掌控境界的修行者。孙家是九大家族中最为富裕的。百年前,他们的先祖还只是一个经营烧饼摊的小商贩,靠着自己的头脑将生意越做越大,经验代代相传,最终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经商家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孙隆德身上的一切都如此奢华——带着金纹的黑衣,脖颈上挂着的玉坠,手腕上的金链与手指上戴着的空间戒指,无不显示出他背后家族丰富的财力。 擂台的另一边,白星野自然没有这么张扬。今天他身着白衣,风度翩翩,银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辉。“哼哼,孙隆德,大家的目光都被辰明吸引去了,似乎没有注意到你也一直在隐藏实力。而你现在遇到了我,那就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吧。” 二人对立站定,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的对手,几秒过去,笑容同时出现在二人脸上。 “好,第二场比赛,白星野对孙隆德,现在开始!” “星空投影。”话音刚落,白星野便释放出星空投影,这一式既可以增幅他的法术,又是某些法术的前置,自然要提前释放出来。接着,白星野又召出星辰之枪。再看孙隆德,他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了那门小型龙首火炮——龙炎炮,这是孙家珍贵的法宝之一,只需要注入法力便可生成炮弹轰炸,威能强大。也正是靠着这法宝,孙隆德才能在不释放多少法术的情况下在小组赛阶段全胜。 法力注入,一颗接一颗的法力炮弹轰鸣着飞来。见此情形,白星野不退反进,以星力护体后发起冲锋,挺枪向前,向着孙德隆直冲而去。同时,星空投影中法力同样开始运转,一颗颗流星的虚影正在凝结。再看孙德隆附近,幽蓝的流荧正在他周身集结,正是白星野的星荧流火!如此短暂的时间中,白星野已经接连释放了好几个法术,这样的施术速度让所有人为之惊叹。而作为法术攻击对象的孙德隆,此刻已经身陷危局。 “嘿。” 细微的笑声被多个法术的组合攻势掩盖,转眼间,流星已经从天而降,星荧流火也开始燃烧。上下夹击之时,星辰之枪还直直地刺向孙德隆。面对这样的攻势,即使是星栖也必须全力防守。此时,孙德隆终于收起了龙炎炮,他还有什么手段能挡下这样的攻击? “白星野,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孙德隆站在原地,摊开手微笑着。 “什么?”明明自己的攻击已经到来,孙德隆竟然没有使出任何防御手段,还有玩游戏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满心疑惑,但白星野丝毫没有迟疑,还是继续将长枪刺出…… “啪。”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白星野手上的星辰之枪消失不见,而他释放的法术也如同蒸发了一般。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泛黄的色调,面前的孙隆德坐在座位上,前面摆着一个小车,上面放着各种用于玩乐的道具。“嗯,果然成功了。白星野,我们来玩游戏吧。”孙隆德笑着邀请白星野坐到小车另一侧的座椅上,进行这场游戏。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总之白星野知道,他不能按照孙隆德的意愿去和他游戏。这肯定是他的主场,在这里进行的游戏,绝对不可能公平!内视命之石,自己的伴生武器星辰之枪被收回了命之石中。白星野立刻重新将星辰之枪召出。 下一刻,星辰之枪化为粉末,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里……”此刻,白星野才认识到了周围环境的一些性质。自己召出星辰之枪后,这里的法则将他的武器迅速分解,但伴生武器的存在是和其主的生命关联的,只要白星野没有死,伴生武器就不会消失,所以这环境只能让星辰之枪回到命之石中。白星野又尝试了一下其他法术,发现没有任何法术能够生效。此刻,他立刻靠着自己的智慧做出了判断:“周围的环境,与精神有关?” …… 外界,观众席上,曜辰明和星栖看向台上那模糊的黄黑色影像,接着用精神感知全力探查,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精神力形成的空间!” “不是完全的精神空间,否则不会留下影像。”曜辰明补充道。 “这下糟了,星野刚才那波攻击的法术全部被消弭,我们还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星栖看着那些影像,试图从中判断出里面的情况。 …… 孙德隆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一丝赞赏在他脸上浮现:“白星野,你确实很聪明,一下就发现了我这手段的本质。没错,这正是我的能力所构筑的法术,其名为游戏空间。看看周围,你还能看到看台上的情况,甚至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不过外面的人却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投影,完全听不到这片空间的声音。这片空间现在处于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状态,这里的法则是只能进行游戏,所以你的法术都全部失效了。” 听完孙德隆的解释,白星野依旧沉默着,而孙德隆也没有向他发动攻击,而是静静等待着。十几秒后,白星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这个法术应该不是对所有人都能生效吧?” “是啊。”孙德隆翘起二郎腿,接着回答道:“我的法术只能对精神力和我差距不大的人使用。若是对方精神力太弱,根本承受不住精神空间的压力,会直接昏迷甚至死亡。当然,在面对敌人时,这就是正面效果了。而精神力比我高出一截的,我根本无法对抗他们的精神,自然也无法释放这个法术。” “原来如此。”白星野点点头,这样的情况和他设想的差不多。“所以,你使用能力本就是在赌博。若我的精神力比你高一些,那你就会直接被我的法术击败了。” “是啊。”想到这里,孙德隆也有些感慨:“为了使用这一招,我对所有掌控境界的同学在精神方面的表现都有所了解。除了星栖是我确定的比我高之外,其他人可能和我差距都不大。抽签结果出来后,看到星栖和我在同一半区,我的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战胜你。进了四强就算成功,毕竟我肯定打不过星栖的。” 若是外界的观众能听到这个特殊空间内的声音,他们一定会震惊不已。本应在激战的两人却只是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气氛和谐的完全不像是对手。 “嗯,你还是太乐观了。如果你在另一个半区,你照样打不过曜辰明。他的精神力也很强,其他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其实我才是我们三人中最弱的一个啊。”白星野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情况,干脆向前走几步,在孙德隆的对面坐下。 “哦?对你的同伴这么自信吗?算了,不管了。这场毕竟是我们在打,咱们分个胜负就好。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好跟我玩游戏了吧?”见白星野坐下,孙德隆赶紧询问着。白星野点点头道:“好啊,那我就来玩玩你这游戏吧。” “诶,那就好了。”孙德隆立刻喜笑颜开,换了一副口吻道:“这位客官,欢迎光临小店。您看看您喜欢玩那个游戏,挑好了我来陪您玩。” 白星野看着小车上摆着的道具,有骰子、纸牌、算盘、签筒等等,还有一些形状奇怪的精巧道具,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游戏。白星野当然不会选择复杂的游戏,毕竟规则越是复杂,游戏设计者留下可被利用漏洞的可能性就越大,对他来说取胜就更加困难。所以,他当即做出决定:“我要玩骰子,这是最简单的游戏吧。” “当然。”孙德隆点点头,变戏法似的将其他道具暂时收起,小车的桌面上只留下了八个骰子和两个金属罩。“这位客官,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骰子的玩法。每人四个骰子,其中有三个白色的普通骰子和一个黄色的特殊骰子。我们要用这四个骰子进行三轮游戏,在每轮游戏中,你可以选择使用一个、两个或者三个骰子,每个数量只能使用一次。盖上金属罩摇晃一番后,我们两个同时揭开罩子,对比我们各自所使用的骰子正面数字加起来的总和的数字大小,数字大的获胜。” “等等,那这个黄色骰子的作用呢?” “是啊,我正要说这一点。黄色骰子在三轮中只能使用一次,你可以将这个骰子加入某一轮的游戏中,和白色骰子一起在金属罩中摇晃,在那一轮的比大小中,这个特殊骰子掷出的数字也将参与计算,影响大小对比的结果。这就是所有的规则了。”孙德隆说完了规则,便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白星野的其他问题。 “那游戏的公平如何保证?如果我们都能看见对方使用了几颗骰子,岂不是能改变策略做出应对吗?”白星野接着问道。 “当然有保障。请看。”白星野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幕,将孙德隆和白星野之间隔绝开来。大概十秒后,黑幕解除,两人又重新面对面。“这就是保障公平的手段,每轮游戏开始后,这道黑色幕布将放下十秒,在这十秒钟内我们看不见对方的行为,也听不见另一侧的声音,这样便能保证公平。”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规则合情合理,白星野不再多说,选择了直接开始游戏。 “好。”将骰子和金属罩交给白星野,孙德隆当即宣布道:“第一轮,开始。” 黑色的幕布放下,十秒的计时开始。第一轮,白星野选择了只放入一颗骰子。十秒过去,两人同时开始在桌面上摇晃金属罩,先后停手之后再一起打开,白星野这边是单一个4,孙德隆那边是2和5得7,孙德隆赢下了这一轮。 第二轮,白星野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使用了两个普通骰子和一个黄色骰子。这样,他就等于有两次使用三个骰子的机会,获胜的概率更大。十秒过后,两人继续摇晃,打开后,白星野这边是2、4、3,孙德隆那边只有一个1。白星野赌错了。有领先一轮的优势,孙德隆选择了更稳定的方式。白星野赢下了这一轮,但他知道自己这一局要输了。 第三轮,白星野放入三个普通骰子。两人打开金属罩对比时,白星野是3、3、4合计10,而孙德隆则是2、2、5、3合计12,孙德隆获胜。 “唔,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一局游戏结束,孙德隆笑着拍拍手,作为失败者的白星野付出了代价——他失去了四成的法力,精神力强度也下降了一截,所以他现在感觉头昏脑涨,有些昏昏欲睡。此时,他的法力经过刚才释放法术和支付代价的消耗下已经不足三成,如果他再输一局,很可能会直接耗尽法力,并且因为精神力不足而昏迷。那时候孙德隆解除这个空间,他就会直接输掉比赛! 赢下一局,孙德隆已经建立了很大的优势。他本想直接解除空间,利用建立起的优势战胜白星野,可他最终却选择了退缩。之前,孙德隆见识过白星野的施术速度,如果白星野再次释放那一套法术,他可不能再次创造出游戏空间来。因此,他还是选择了与白星野继续进行游戏,一定要耗尽白星野的法力,并让他精神衰竭后再一举得胜! “好了,这位客官。第一局是我赢了。不过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你刚刚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游戏的胜利者不会得到任何奖励,但失败者却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游戏将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我们中的一方耗尽法力和精神力为止。当然,你可以选择更换游戏,也可以继续玩这个游戏。” “哦?是这样吗。”虽然输掉一局,处于绝对劣势之中的白星野却丝毫不慌张,也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只是微笑着回应道:“我选择继续玩这个骰子的游戏,来,我们开始下一局吧。” 第42章 智斗得胜 “我感觉,他们两个并没有在那空间中战斗。”通过那些虚影,星栖似乎看到了那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桌前,并没有释放法术,也没有在交战,反而像是在下棋一般。 “是啊,他们是在里面对弈,还是在品茗?这场战斗还真是奇怪啊……”曜辰明挠了挠头,现在那空间中发生的事情,也只有里面的两人知道了。 …… 新一局游戏开始,黑幕重新降下。这一次刚开局第一轮,白星野就毫不犹豫地将四个骰子全部放进金属罩中。十秒之后,黑幕降下。摇晃金属罩时,白星野和孙德隆都听到了骰子密集的响声,各自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摇晃几乎同时停止,接着,两人同时揭开金属罩,果然,他们都选择了在第一轮用四个骰子。孙德隆是3、4、5、4,合计15;而白星野却是6、2、5、5合计18,白星野赢下了这一轮。 输掉这一轮后,孙德隆表情有些扭曲。他别无选择,只能在第二轮选择放上两个骰子,如果白星野也选择放两个,自己才有赢下这局的希望,否则便是必输的局面。十几秒后,谜底揭晓。孙德隆是5和6,但白星野的稳健让他彻底绝望——他只用了一个骰子,数字也只是一个小小的1。 果不其然,最后一局孙隆德摇了6出来,可白星野那边是3和4得7,有些惊险的赢下了这一局。 孙德隆输了。法力和精神的下降也并无差异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现在他有些后悔,在他状态全盛时因为畏惧而不敢挑战消耗巨大的白星野,那现在状态不满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有勇气与他一战?“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选择了继续游戏,就一定要用游戏把他彻底击败!”暗自下定决心后,孙德隆望向白星野,等着他的下一步选择。 “好了,这一局你输了,我们继续进行下一局游戏吧,还是玩骰子。”白星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看他此刻的表情,虽然仍带着精神被消耗的疲惫,但他的自信仿佛在告知自己的对手,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黑幕降下,比赛再次开始。第一轮的孙德隆扔出了三个骰子,上一局的第一轮是他们两个彼此之间自信的猜测,但这一局他选择了稳妥。出人意料的是,白星野也只扔了三个骰子。谜底揭晓,孙德隆的2、2、1显得如此尴尬,白星野靠着5、6、1的结果轻松取胜。 第二句,孙德隆脸上已经丝毫不见自信,剩下的只是凝重地阴云与扭曲。运气不佳再次输掉第一局,他只能继续投出三个骰子孤注一掷。白星野这次并未选择稳妥,而是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3、4、2的结果不尽人意,而白星野的5、6、6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看运气的游戏,有人幸运有人倒霉很正常。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句话——“幸运是对勇敢者的奖励,倒霉是对懦弱者的惩罚。” “呵呵,最终还是被我猜到了啊。”实际上,这个简单的游戏有着很大的随机性。这个游戏的规则根本没有竞技性,有的只是随机性和心理层面的博弈。孙德隆出身商人家族,他认知事物的方式到底是偏向商人而非赌徒。商人在做生意时总会给自己留个后路,留下一点本钱,这样在失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赌徒则完全不同,他们习惯将每一份筹码都押上,要么一夜暴富,但更多的情况还是倾家荡产。孙德隆不敢冒着风险与白星野战斗,也不敢倾尽全力拿下第一轮的胜利,所以到了现在,一片大好的局势顷刻反转,来到悬崖边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连输两局之后,孙德隆别无选择,只能将游戏进行到底。在这个有精神参与的空间中,他无法改变自己扮演的角色——游戏摊位的“老板”,要玩什么游戏,他一定要征求“顾客”的意见,这是无法改变的规则。白星野还是选择继续玩骰子,他也只能玩这个游戏。 第一轮,孙德隆选择孤注一掷,使用四个骰子想要拿下第一局的胜利。5、5、6、6,这样的数字无比华丽,但当白星野揭开金属罩时,他只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2。赢了,孙德隆赢下了第一局,但他的脸上却无半点喜色。他中计了,在心理的推断上再次落败。接下来他只剩下一轮两个骰子和一轮一个骰子的机会,怎么赢得了对方的四二或者三三? 第二轮,孙德隆面不改色地使用了两个骰子,而白星野使用了四个。令人有些窒息的安静氛围中,骰子的摇晃声响起,白星野这样好像热闹的集市,而孙德隆那里却是冷清的小巷。白星野的结果是3、2、1、1,而孙德隆的结果却是两个6,孙德隆赢下了这一轮。 白星野抬起头,望着面部有些僵硬的孙德隆,随口说了一句:“呀,老板,刚才这一轮……你出老千了吧?” “什……”孙德隆辩解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游戏空间便已经轰然破碎!没错。这个介于物理和精神之间的空间,很大程度上依赖着精神所制定的规则。孙德隆作为这片空间的主人,他的精神强度变弱让空间的强度也随之衰减,而出千这种行为更是会削弱这片空间的法则。若他的精神还处于鼎盛状态,这样的作弊即使被发现,也不会让游戏空间破碎。可现在的状态加上白星野的主动突破,游戏空间怎能不破碎? 此时孙德隆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思绪,那就是后悔。自己一开始在介绍中的隐瞒与诱导,此刻都化作了空。他不该在第一局得胜后懦弱,也不该自信到不提前作弊。经验的浅薄让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心绪冷静思考,陷入了白星野的思维陷阱中。他输了,在智慧和心理素质的领域,孙德隆完全地败给了白星野。 回到现实世界,白星野再次展示了他恐怖的施术速度,这一次的速度甚至更快!星空投影、流星、星荧流火、长枪戳刺……完全相同的法术组合如闪电般释放而出。因精神消耗而头脑混乱的孙德隆只能疯狂运起法力抵挡,但却完全无法抵挡星辰之力。无奈,他只能懊悔不已地说出那句:“我认输。” 校长亲自出手帮孙德隆挡下法术,随后便向全场宣布道:“第二场比赛,白星野对孙德隆,白星野胜。” “唔,真是运气好啊。”以这样的方式赢得战斗其实在白星野意料之外,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另一套取胜手段,虽然有失败的概率,但同样很有把握。没能用上自己精心设计的手段,虽然有些失落,不过好歹赢下了比赛,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喔,我就说星野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可聪明的很呢。”台上,曜辰明对星栖说着,接着向着台上的白星野挥手。 “一会儿我们一定要问问他的战斗过程,看看他们到底在那空间内做了什么。”星栖和大多数观众一样带着满腔好奇,想要知道那空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白星野奠定了胜局。 上午的两场战斗结束,观众和选手们都陆续离开了赛场,白星野自然也赶来与曜辰明汇合。刚一见面,还未等曜辰明和星栖开口,他就先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别急,听我慢慢讲……” 三人一边行走,一边倾听白星野讲述游戏空间中发生的事情。听到最后,曜辰明感慨道:“虽然你对他的心理拿捏的很准,可是这种靠运气的游戏,如果真被他赢了,你该怎么办?” “嗯,其实我还有个备选方案,就算他将我的法力几乎耗尽,精神消耗过多直至昏迷,我也有取胜的把握。”白星野笑了笑,在曜辰明好奇的目光中接着说道:“进行游戏的同时,我一直在探查游戏空间的奥秘。观察许久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法术实际上是一个成功的半成品。这样说的原因是介于精神和物质之间的空间并不稳定,如果是完全的精神空间,那稳定性肯定要好上不少。孙德隆之所以将这法术营造出的空间定为物质与精神之间,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并不强,无法单以自己的精神构筑出空间,因此选择了这个下策。 在我知道那空间不稳定后,我便试着用各种方法破坏这空间的规则,试图解除这个法术。虽然不能使用法力,但我发现,缓慢地释放出纯净的法力,并不会被空间所排斥。于是,我的精神也可以顺着释放出的法力进行探查。我没能找到直接将这空间打破的方法,不过,这些精神与法力相当于被储存了起来,且可以随时回到我的身上。这样,就算我输掉游戏,留给我的反应时间也足以让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回到我的体内。这样在空间解除后,我就会从昏迷中重新苏醒,再用星力降身回复法力,这样就有了与孙德隆战斗的状态,也有很大把握取胜。” “原来如此。”听完白星野讲述,曜辰明和星栖纷纷点头称赞着白星野的智慧。弄清缘由后,三人再交流几句,就分别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回到宿舍,曜辰明进入精神世界中,打算在构思一番战术,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刚进入精神世界,曜辰明就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敲击——这是被囚禁的囚犯在敲击着监牢的门。曜辰明走到关着殷暗云的监牢旁,在那里缓缓坐下,静静地看着殷暗云那灰败的脸色。片刻过后,面前的囚犯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曜辰明,你就没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我吗?” “哦?是吗。那我就要麻烦你提醒一下了,我要告诉你什么?”曜辰明淡淡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应该是殷暗云先开口说。殷暗云毕竟是可能夺走自己身体的敌人,和他交流时必须谨慎。曜辰明深知信息的重要性,自己了解赛瓦因的情况,而殷暗云不了解,这才是他现在最大的优势。 “你该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一些场景,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看到的,是我的童年吧。” “……”沉默。曜辰明没有立刻答复。他已经两次在梦境中进入那个黑暗的空间,然后走进那有光的缝隙,看到了殷暗云曾经的回忆。殷暗云只是猜到了这一点,而非看到了这一点,说明在梦境的回忆中,并没有殷暗云的意识存在。那他能推测出这一点,只有一个可能。 “你也看到了我的回忆?”曜辰明波澜不惊地反问。 “是啊……我们之间确实有着紧密的关系,你能看到我的回忆,而我也能看到你的。可我很好奇,如果某个意志需要我的复制体,那他为何不将我的经历一同复制过去?难道是他没有能力吗?”殷暗云注视着曜辰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深邃的黑暗。 童年,自己的童年……不知为何,在殷暗云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一些久远的,早该被忘记的前世记忆骤然浮现在曜辰明脑海中。 当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前世的经历,而那赤子之心中饱含着对一切的温柔。当他看到有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时,他无法放任不管。于是,他选择了大声呼救,直到路过的行人有一个愿意拨通急救电话。 因为救助他人所耽误的时间,他迟到了。一上午的罚站让他双腿酸痛,而当他回到家时,他熟悉的房间里早已一片狼藉。父母又吵架了,而这次吵架的烈度已经失控,二人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打斗。破碎,嘶吼,鲜血,辱骂……这个八岁的男孩试图接受这一切,可这又谈何容易?他冲进房间,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父母的拳脚之间。他的出现让二人有了发泄之处,伴随着“要不是生了你,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之类的攻击谩骂,拳脚落到了他身上。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一切归于平静。他看着月光下遍布碎片的房间,看着身上凝固的血液。此时,他有一种感受,而这种特殊的感受演化成了词句——“周围的一切好像废墟一般,这是曾经家人间幸福的废墟。” 他不曾注意,周围的世界早已蒙上了灰。 第43章 刀光剑影 回忆掠过身体,让感官莫名地感受到寒冷。寒风过后,曜辰明从灰色的回忆中醒转。接上刚才的记忆,他重新看向殷暗云,他的推断其实很有参考价值。若这个意志真的需要以殷暗云的复制体来达成他的什么目的,那拥有一样的经历才能保证性格与观念不发生变化。可目前看来,他和殷暗云的经历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他们的性格与观念自然也有着很大的差异。那么,现在“曜辰明”的意志已经不能满足那个至高意志的需要,所以它又将“殷暗云”的意志送到了这里,其目的就是让这个“正主”掌控曜辰明的身体,以此完成它的谋算。 “既然你想到了这里,你应该也明白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在被人利用而已。你觉得你能靠着夺舍我重获新生,可你觉得那个意志会让你在新生后得到自由吗?不可能。你只会成为它的傀儡,任人摆布。”想到这里,曜辰明对殷暗云换了一副态度。他们的矛盾并非无可化解,只要殷暗云放弃占领这具身体,那曜辰明对这个精神世界中的意志还是很能容忍 的。只不过,殷暗云会答应这一点吗? “如果你身陷绝境之中,在你已经失去希望,准备寻求解脱之时,你的眼前出现了另一种可能,你又怎能不争取?”殷暗云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再颓丧,在这短短的话语中,有悲伤,有向往,有对着一种全新可能性的探索与追求。 无法反驳。曜辰明和这句话有着完全的共鸣。想当初,当那扇如漩涡般的时空之门在他眼前开启时,他毫无畏惧之心的钻了进去,渴望的就是能摆脱一成不变的绝望生活,开启一场新的冒险。如今殷暗云说出的话,又怎能让他不想起自己呢? “可我不会将这机会让给你。在这世界的十四年,是我自己的生活,是属于我的新的人生。我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在这个世界走向生命的终点。在这之前,我不会将这样的机会交给任何人。”情感或许是牵绊,但更多的还是力量的源泉,信念的基石。正因有了在赛瓦因上与这些人们的感情,曜辰明现在意志坚定,绝不动摇。 “可你刚刚也说了,你是复制品,本来就是某个意志为了达成目的而创造的。既然如此,我无法获得自由,那你不是也无法获得自由吗?”从囚笼中站起,殷暗云凑近看着曜辰明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绝望。 可他看见的,只有澄澈的希望。 “别忘了,我的经历,我的思维都与你不同。那个意志既然无法掌控我,自然也无法左右我的道路。我不会受到控制,我将变得强大,强大到脱离它的掌控,甚至查清它的身份。我将永远自由。”雷雨交织的荒原之上,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回荡。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这是他对世界的宣言! 一种眩晕感在殷暗云脑海中回荡。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向曜辰明一样的年少轻狂,想要将世界全部装进自己心中。可接踵而来的悲剧却让他失去一切,现在沦为命运的囚徒。 “我真的……还要争取吗?”喃喃说出这句话,殷暗云忽然感到光芒亮了一些,抬头一看,束缚他的囚笼已经消失不见。他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并没有障碍。 “好了。我就放你出来了,别搞破坏。”随口交代一句,曜辰明摆了摆手,离开了精神世界。 沉默之后,殷暗云看着雷雨交加的天空。他在想着一些事情,一些必须做出的决定。 许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了。” …… “各位,欢迎回来。八强淘汰赛已经进行了两局,上半区进入四强的是星栖和白星野,而在今天下午,我们将见证下半区四强的诞生。闲话少说,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下午第一场比赛,曜辰明对阵竹寒山,现在请选手登台。”到了下午,校长依旧兴致勃勃地主持着比赛,同时当着裁判。随着他的宣布,两名选手也分别从擂台两侧上台。 一席青衣身上披,一把长剑腰间挂。留着长发,剑眉星目,竹寒山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剑侠,让人无限向往。他的衣着和武器都很朴素,可却带着一种禅静之意,带着一丝侠气。观众欢迎着这位强者,期待着他能用剑击败对手得胜。 来了。同样是一席朴素的黑衣,英俊潇洒的曜辰明气质丝毫不逊对手。虽然饱受质疑,可直到如今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自信地微笑。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曜辰明真正认真动手的样子,有不少人都期待着这一点。当然,也有人觉得曜辰明根本没有实力,只是在装腔作势而已。在观众席上的一片嘘声中,曜辰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对着看台的一个方向招了招手,那是他的两个同伴所在的位置。无论如何,他们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理所当然的,曜辰明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曜辰明,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上台之后,竹寒山礼貌地询问着曜辰明。 “当然,请说。”对待谦逊有礼的人,自然要以同样的态度回应。曜辰明仔细倾听着竹寒山的话语。 “是这样,我自小练习剑术,自认小有所成后未尝一败。我听过你的刀法很强,所以在一会儿的战斗中,请你一定要使用你的双刀!当然,你可以使用其他的战斗手段,但我更期待的是我们刀剑之间的对决。”竹寒山将手轻轻放在剑柄上,他似乎感觉到了,这柄陪伴了他很多年的老朋友,此刻已经在吟诵诗句,准备与对手一战了。 “好啊,我答应你。既然你想见识我的刀法,那我就让你看看,刀剑之争,唯我必胜。”曜辰明自信地回应着,他的眼中已经开始燃烧,那是刀剑淬火的火焰,那是刀剑相击碰撞的火星。他要让所有人看看,得名的明辰与黯星,到底能在他手中发挥多大的威力。 “曜辰明对阵竹寒山,比赛开始!” 长剑出窍,竹寒山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提着自己的长剑笔直的向前冲去。也许是出于尊重,曜辰明同样只将双刀召出,一步步平稳地向前走去。 三米。到达这个危险的距离,两人同时挥舞起了刀剑,在空中重重相击!竹寒山一击之后立刻侧身,躲过曜辰明的斩击后,将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曜辰明左手明辰回防,用刀身精准地抵挡住剑尖,身体立刻向右回转,又是一刀斩出。 快,速度太快了。竹寒山曾经遇到过的使用兵器的对手,都会被他剑的急速所压制,最终露出破绽被击伤。可今天自己的速度只够防住曜辰明的进攻,他的双刀有着远超自己见识过的技法,简直是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 双持武器之所以一直不是主流,其原因便是大多数人无法做到左手和右手的武器不互相干扰。曾经力量不足的问题被觉醒带来的身体强化所解决,但协调性不仅需要精神力和身体素质,还需要长久的刻苦练习。而当双持武器的使用者能让自己的两把武器完美配合,攻守自如,在近战中他就讲变得毫无破绽,除非…… “以力破法。” 多少年来的勤学苦练让竹寒山明白,万事万物要想到达极致的境界,需要先追根溯源。将最简单的做到最极致,就能得到无与伦比的强。正如剑技千变万化,可师傅却说万变不离其宗,练好基础十三式便可达到剑道之极致。法力、肌肉、骨骼、神经、意志……当这一切要素如水到渠成般流淌时,他将长剑斩出。 长剑与双刀碰撞一处,狂暴的法力在锋锐的切割中爆鸣,一场剧烈的爆炸紧随其后,将二人分别震飞。虽然及时释放了防护法术,可竹寒山刚才的这一剑还是零曜辰明震惊不已,只是一记普通的斩击,可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如此强大,以至于刀剑的碰撞就能引发爆炸! “不过,这样的招式只能暂时打断我的攻势,你怎能凭借这样的剑法击败我?”曜辰明握紧双刀,各种增幅法术在身上浮现。雷雨卷的移动法术电流闪烁,此刻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曜辰明的速度快到彻底化为电光,向着竹寒山激射而去。三秒钟,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的双刀已经直逼竹寒山的胸口。而竹寒山,则只是把长剑横立于胸前。 灿烂的金与黯淡的暗紫色交织的光线划破空气,斩在剑身之上。奇怪的是,曜辰明这两刀并未起到效果,竹寒山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正当曜辰明欲挥刀再斩时,竹寒山手中长剑忽然亮起绿色的光芒,接着,法力凝集成了一把巨大的绿色长剑虚影,再次将曜辰明震飞! “这是我的青竹剑气,你的刀法确实厉害,我若不用剑气,根本无法对你造成威胁。所以,我要用我其他的修行成果击败你。”手握带着虚影的长剑,竹寒山气息暴增,再度向着曜辰明攻来。 曜辰明并不言语,他此时战意高涨,双刀挥舞,电光沿着他的身体流动,在沉默之间,他已经表露出了自己的态度——战。 得到法术加持的曜辰明如雷电般寻迹,双刀不断斩向竹寒山,而竹寒山剑气加持下的长剑同样毫不逊色,带着灵性的剑技不断攻向曜辰明的要害。随着时间的流逝,竹寒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一开始还可以找到曜辰明的破绽,逼得曜辰明频频回防,可随着曜辰明一刀接一刀的攻击,斩击的速度和力量都逐渐提升,现在他依旧能看到曜辰明的破绽,可他已经腾不出手进攻了! 一刀接一刀递出,身体在旋转着挥洒青春,曜辰明此刻感到无比舒爽。他同样渴望这样的战斗,他眼前的对手也值得自己用出这愈战愈强,直到无敌的刀法——无尽风暴。在他仅有三等修为,连修身境界都没有时,他就曾凭借这一招力战强敌,最终在白星野的救助下险死还生。此时已是掌控境界的他在用出这一式,其威能的上限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若是二人继续这样对攻,那失败的一定是竹寒山! 又是三十多刀斩下,此时竹寒山咬紧牙关,心中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以剑法击败曜辰明的刀法了。这样的招式简直匪夷所思,一刀比一刀更强,还不知道极限在哪里,此时他已经只能被动防守了,而且还不能保证一直坚持下去……也许到达身体和精神所能负荷的极限速度与力量,曜辰明的这一招就必须终结了。可问题是,自己真的能撑到那时候吗? 曜辰明还在不断挥刀,就在他隐隐感到自己能将竹寒山的防御攻破时,他面前忽然开始闪烁起青绿色的光芒,曜辰明赶紧警觉起来,运起法术进行防御。果然,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青绿色剑气斩出,打断了他的攻势,再次将他击飞出去。 “唔,该说这竹寒山的战斗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就差一点,无尽风暴就要叠加到他无法抵挡的程度了。”曜辰明重新摆好架势,但这次他却未主动进攻。打断自己的招式后,竹寒山必然会进行反击,若是贸然行动,很可能会正中他的下怀。 “真是难缠……”看到曜辰明并未中计,竹寒山有些无奈,从开战以来他就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取得优势,可都被曜辰明一一化解,现在处于劣势的是他自己了。不过,他当然不会认输,因为他还有自己的底盘。 “曜辰明,刀剑之争我已负于你,但我还有绝技未出。现在,就是我们决战的时候了!”直至这时,竹寒山的争胜之心依旧十分强烈。他需要胜利,需要一个对得起自己本心的结果。 “竹林剑客影杀诀。”轻轻说出自己招式的名字,竹寒山举起长剑,平静地目视前方,注视着自己的对手。 “好啊,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曜辰明淡淡地笑着,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风起云涌。” 第44章 困兽棋局 比赛进行到这时,二人终于拿了真本事出来。身处竹林之中的竹寒山在缓缓回复着法力,同时观察着进攻的机会。而曜辰明那边则是惬意地站在风云之下,享受着这种受到增幅和法力回复的舒适感觉。 “什么,这种范围的天象变化竟然是人引动的?而且,他还只是掌控境界……”许多未曾见识过《气象》的人们在此刻被深深地震撼了。一直被轻视的曜辰明原来有如此强大的法术,而且现在他的表现,很明显仍有余力。如果是这样,他能在这淘汰赛中走到多远的位置? 另一些坐在观众席中的学生此时却在想另一件事,他们想起的前些日子那个晚上,覆盖整个帝都的阴云和雷雨。如果那天晚上突兀的天象变化也是人引起的,那这个强大的修行者到底到达了什么境界?和他交手的又是谁?思考让他们恐惧,但按耐不住的好奇还是让他们把关于这些事的遐想深深埋进心里。 回看场上,面对曜辰明的按兵不动之计,竹寒山无法控制的内心焦躁在此刻愈演愈烈。自己到底该不该近身作战?现在的曜辰明到底在做什么?就连自己头顶上涌动的风云,竹寒山也不知道其作用。曜辰明在之前的小组赛阶段藏得太深了,以至于他展现出来的所有手段都是从未在他人眼前出现过的新颖手段,在此时便将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正在竹寒山还在犹豫之时,曜辰明却出人意料的动了。他握着双刀,一步接一步平稳而缓慢地向前走去。竹寒山咬牙,心中暗想道:“他果然还是想跟我近战的,那我就不能让他达成目的了。他一定想不到,作为剑客的我还有远程的攻击手段!” 手持长剑,竹寒山沉心静气,将竹林的范围改换到自己身后。青光闪烁,曾经竹林中月下练剑的男孩之身影,现在化为了无数道斩向对手的剑气。“竹岚剑气。”每一次挥剑都将一道青绿色剑气发射而出,竹林虚影中,一片片竹叶飘落,随后化为剑气飞射而出。此时的竹寒山就如一挺不断开火的机枪,而这剑气的威力则远胜子弹! 面对眼前密集的剑气暴雨,曜辰明毫不慌张,双手上下翻飞,风云在他手中流转。这样的招式像拳法又像舞蹈,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股天人合一的自然感觉。不过,这样的招式很显然只是残招,因为几个动作后就重新陷入了循环。不过,飞到曜辰明身边的剑气居然真的被带着云气的一招一式化解! 面对这样的情况,竹寒山面不改色,但剑气递出的速度和强度还在不断上升。当然,他消耗的法力也在逐渐上升。不出他所料,曜辰明这一式的化解能力是有极限的。很快,他便停止了动作,经过风云加持的浮鳞上下翻飞着,他自己的身体周围也重新生出电光。下一秒,曜辰明便化为极速的闪电在剑气中翻飞,浮鳞则在他强大精神力的控制下恰当地出现在剑气密集到无法躲避的区域,为他挡下攻击。 长达三分钟的剑气攻击后,竹寒山还是选择了停手。曜辰明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攻势所伤到,自己猜错了,曜辰明并非想和自己近战,或者说他可能确实想要拉开距离战斗,但竹寒山的剑气无法对他造成威胁。这样的速度,若他一直处于运动之中,自己的剑气永远也无法伤到曜辰明。 看着自己的对手毫发无伤的平稳落地,竹寒山正欲继续进攻,却看到曜辰明将双刀呈收刀之式交叉置于腰间,宛如腰间本来就挂着刀鞘一样。这奇怪的动作让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曜辰明为何要摆出这样的姿势,但他明白,绝对不能让眼前的对手再轻易地准备好新的招式。无论曜辰明在做什么,自己都要去打断他! 云气很快便将曜辰明包裹,一层接一层的浮鳞也组成了坚固的防护,将竹寒山的剑气挡下。气势在逐渐积蓄,受到的攻击让蓄势的速度不断加快。见攻击没有效果,竹寒山冲刺向前,将自己的竹林剑客影杀诀带到了曜辰明周身,手中的长剑与无数如利剑般的竹影同时向前穿刺,经过云气的削弱后,终于将浮鳞护盾击碎,可却被下一层防护挡下。起效了,这是开战以来竹寒山最能威胁到曜辰明的攻击。若是这样的手段早点使出,他也许真的能取胜。 可现在,已经晚了。 每一秒钟过去,曜辰明身上积蓄的气势就愈发恐怖,若是站在他面前,一种错觉就会将人淹没——在未可知的下一秒,曜辰明手中的双刀就将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能,将眼前的一切斩断!而现在,竹寒山已经开始被这气势影响,反应和行动的速度都减慢了很多。到底要继续进攻,还是赶快闪躲?在这犹豫的一瞬,竹寒山彻底失败了。 一刀。法力几乎沸腾地在曜辰明身上燃烧,强大的势带着无与伦比的意志,双刀接连斩出。明辰的神光击碎了竹寒山的防护,让他倒飞出去,而紧跟着的黯星的魔刃在空中划出的黑色裂口却被校长的攻击所挡下。赢了。这一击的命中宣告着比赛的结束,也让全场陷入震惊之中。 确认和治疗竹寒山的伤势后,校长终于宣布道:“第三场,曜辰明对竹寒山,曜辰明胜。” 赢了,但欢呼的人却寥寥无几。看着天空上涌动的风云,看着曜辰明手中神异的双刀,还有刚才那气势绝伦的一击……拥有此等战力的强大修行者和之前那个主动认输避战的懦夫,真的是一个人吗?沉默。这些观众只能先以沉默回应。 看台上,凝重和喜悦的表情同时在重玄脸上出现。此刻他明白,曜辰明对他立下的承诺的确真心真意。曜辰明的确有与他相应的实力,现在他对与曜辰明完成那一战的期待已经到达了顶点。 “好啊,曜辰明。为了挑战你,我就现将阻挡在我们之间的这个对手,碾压了吧。”重玄缓缓起身,一步步地走下看台。 …… 重新将擂台的地面修复,检查完毕所有法阵之后,八强淘汰赛的最后一组比赛即将开始。 台上的观众们纷纷议论着前几场比赛的结果——四强中的其中三个是星栖、白星野和曜辰明,这三个关系很好的少年少女竟然携手踏进了四强,让人不禁有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感慨。原以为是三人中最弱的曜辰明,此时展露出的战力却深不可测,再也没有人对他的实力妄下定论。这几日,曜辰明承诺与重玄全力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今曜辰明已经战胜对手前来赴约,那重玄这边呢? “八强淘汰赛最后一场,重玄对阵王平远,请双方选手登场!”随着校长的宣布,最后的两名选手也同时走上擂台。 王平远的形象大概是这些出身豪门的学生中最像大家子弟的那个。白衣公子面带微笑,英俊的面容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比起装束和面容,他携带的东西更加引人注目。左臂夹着一个棋盘,右手则是提着用绳子捆好的棋篓。带着棋盘和棋子上场,难不成他是想和对手通过对弈来分出胜负? 另一边,重玄也大步登上擂台。他赤脚走上擂台上的土地,在泥土中留下深深的脚印。今日,他褪去了上衣,将自己强壮的肌肉线条不加掩饰的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在他古铜色皮肤下的肌肉中,蕴含的是爆炸性的力量。无论挡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他只需要以力量将其彻底击碎。 “第四场战斗,重玄对阵王平远,现在开始。” 土黄色的光芒在重玄身上凝聚,他先是大步向前走,紧接着变成了奔跑,他身上的法力波动越来越强,很显然,重玄根本不准备试探。他的战斗风格就是这样,一上来就全力击溃对手。只有能接住他第一轮攻击的,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面对气势汹汹的重玄,王平远却十分冷静。他直接在原地盘腿坐下,不紧不慢地将棋盘安置在地面,然后将两个棋篓分别放到棋盘两边,在手中捏起一枚黑棋,悬于棋盘之上,久久未落子。 “居然在赛场上下棋吗?也许他的能力与这有关,据我所知,九大家族之一的王家曾经出过一个棋圣,号称千年第一,天下无敌的王真凌。他若生在这个时代,也许能成为很强的修行者吧。”看到眼前的一幕,曜辰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以前看书时了解到的人物。而现在,王平远又将有着怎样的表现呢? 奔驰的重玄已经近在眼前,看着仍在摆弄棋子的对手,重玄高高跃起,挥起拳头向着王平远直接砸落。 “嗡……”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整个擂台之上都闪烁起金色的光芒,空中的重玄被一阵无形的压力迫至地面,他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金色的格子里,在精神探知中,几乎全场都被金色的线分割开来,从空中看去,就像是擂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而重玄被困在了棋盘的边界。 在这时,王平远悬而不决的黑棋终于下到了天元之位,接下来,他又拿起了一枚白棋,随意地下到了棋盘的某个角落。此时重玄已经开始对着面前金色的障壁挥拳,障壁被他的力量打到形变,却并未破碎。随着黑子落下,重玄感觉到障壁的坚固程度又坚固了一筹,自己头顶也落下一道黑光。重玄抬手一拳就将这法术挡下。虽然不是很强的法术,但要是积少成多也会造成一些麻烦。而落下白子之后,障壁的修复性就增强了一些,在被重玄的拳头命中后,恢复的速度变快了一丝;同时一道白光在王平远的头顶降下,为他回复一些法力。可以说在棋盘上落子,每一颗棋子都象征着一分胜势,胜利的天平正一丝丝地向着王平远倾斜! 重玄并未停下进攻,因为他就在边界,和王平远只有一墙之隔,只要打破这一层障壁,他就能冲到王平远面前,一击将其击败。重玄的拳速度越来越快,如暴雨不断打击着荷叶,荷叶虽然在摇晃,但不会被雨滴打出洞来。金色的障壁如水波般起伏,没有一丝破碎的迹象。 与此同时,王平远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二十多颗棋子已经在棋盘上出现。棋盘障壁的强度仍在不断提升,黑色的法术不断攻击着重玄,被重玄土黄色的土石护盾挡下,但重玄却感觉到了,这法术的威力也是一次强过一次!同时,白色的法术也不断在王平远头顶上落下,重玄可以想到,这种法术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强! 盘坐在棋盘前的王平远看着一墙之隔的重玄,嘴角泛起微笑。落在他头顶的白色法术会为他回复法力,而这回复法力的效果正如重玄所料,会随着落子数目变多而增强,回复法力的效率将越来越高,直到超过自己维持棋盘的消耗。到那时,他就胜券在握了。 观众席上,许多观众都认为重玄陷入了劣势。虽然他的力量很强,可若是无法突破眼前的障壁,他一定会在消耗中落败! 正在这时,曜辰明却忽然站起身来,笑着拍拍手道:“我已经明白如何战胜王平远了。答案看似难以得出,实际上却近在眼前啊。现在,就看以力量着称的重玄有没有与之对应的智慧了。” 曜辰明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许多坐在这四强中三位周围的观众都好奇地看着他,星栖和白星野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大家亲眼见识过曜辰明的战斗智慧,自然相信他说的话。面对众人的注视,曜辰明却只是摆了摆手道:“战斗还在进行,此时说出谜底可能会影响此战的公平性。等到战斗有了分晓,我再为大家讲解其中缘由。” 第45章 局势反转 擂台之上,重玄终于停止了攻击。王平远手中的棋子还在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此时已经有五十多颗棋子了。黑子落下造成的法术威力越来越强,白子落下造成的法力回复效果也越来越强。重玄的劣势已经很大了,可他现在却丝毫不慌张,反而将手臂环抱于胸前,安静地看着王平远下棋。 虽然重玄自小习武,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文化的粗人。”恰恰相反,他读过很多书籍,对于琴棋书画也有一定的了解,至少对于围棋的基本规则他还是了然于心的。看着此刻棋盘上的局势,重玄感到一丝疑惑,因为正常下棋时想要获胜,一定要占据更多的地盘,蚕食对方的生存空间。可王平远在下棋时却几乎泾渭分明地将黑棋和白棋沿着对角线下到了两边,有一种划分好地盘各自安好的感觉。 “如果他是刻意这样下的话,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玄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这场自己与自己的对弈中,王平远不想让黑白之间任意一方输掉。 虽然推测出了这样的情报,但重玄并未将其作为唯一的突破点,而是继续观察着棋盘——已经落下的棋子中,似乎大都位于棋盘的边缘?而且…… 凭着精神感应,重玄很快便将自己在擂台的金色棋盘中所处的位置和那个普通棋盘上的位置对应了起来,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四颗黑色棋子牢牢围住。 “原来如此……”别的地方的棋子都在刻意的下的松散一些,有的地方也有这样的聚集,这些都是用以掩人耳目的设计。王平远真实的想法只有两个——一,困住自己。二,封锁边界。 “还有,他这边界的障壁居然能承受我接近全速全力的挥拳,若是整个棋盘的障壁都有这样的强度,那他的法力根本负担不起!我明白了,他的弱点,就在我刚刚没有注意的反方向——也就是,棋盘的中心!”一切疑问迎刃而解,思考的结果水到渠成。当力量不只是蛮力,而是与智慧结合时,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就会无比恐怖。 转过身去,重玄再次使出自己的岩峰冲拳,对着身后的障壁疯狂进攻。见此情形,王平远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赶紧加快了落子的速度。可就在这时,那障壁已经不堪重负,在呼啸的拳风中应声破碎! “啪啪啪——” 观众席的看台之上,曜辰明为重玄献上了自己的掌声,然后他便笑着对众人说道:“看来重玄也拥有不逊色于我们的智慧啊。他应该已经发现了王平远的弱点,那就是棋盘的中心!稍微感受一下那障壁的强度,那障壁简直就是带有修复能力的,在掌控境界几乎最强的防御法术,怎可能每个方向都有这样的强度?若真如此,王平远的法力没过多久就要消耗殆尽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观众们纷纷称是,他们都明白了曜辰明的意思。只不过一般人不会轻易想到这里,在战斗中的紧张气氛下更是如此。不过,曜辰明显然还有更多的推断,众人继续竖耳倾听。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曜辰明接着开口分析道:“各位不妨想想,王平远为何要在重玄离自己那么近的时候才发动棋盘,将重玄困在棋盘的边缘?这是对他心理的把握。这么短的距离,完全就是在以自身的安危诱惑重玄:不要考虑其他了,用你的力量打破这障壁,将我直接击败吧。用这样的战术拖延时间,王平远就能为自己建立起优势,然后慢慢对重玄进行消耗。他确实把握住了重玄的心理,战术起了一定的效果。不过啊,他还是低估了重玄,既低估了他的智慧与反应速度,又低估了他的——力量。” 擂台之上,击破障壁的重玄来到了相邻的方格中。这一格并没有被棋子所包围,重玄对着眼前的障壁继续挥拳,仅用一拳,眼前的障壁应声破碎。王平远赶紧在重玄下一步要经过的地方落子,加固那里的障壁,重玄却直接打碎侧面了障壁,来到了另一个格子里。王平远落子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重玄击碎障壁移动的速度。重玄一步步地接近棋盘的中心,最终,他击碎障壁,来到了天元附近的一格中。 此刻,擂台上的金色棋盘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各处分布的破坏让王平远完全没有精力去修复,他落子的普通棋盘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的划痕,王平远的身体在颤抖,这与他精神相关的法术被破解时,他也会受到强烈的痛苦。此时,面对天元的重玄举起右拳,对着天元之位一拳挥出。 这一拳的气势如此强大,如此霸道,宛如一座庞大的山岳带来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不可阻挡!土黄色的光芒激射,随后爆破的烟尘中金光闪烁,几乎覆盖了整个擂台的棋盘轰然破碎! 随着金色棋盘的破碎,王平远身前的棋盘也随之破碎,成了一地的木屑。一口鲜血从王平远口中喷出,黑白的棋子洒落满地。忍着剧烈的头痛,王平远勉强抬起头,看着那如山岳般逐渐走近的身影,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看来,离成为当代的棋圣,我还要走很远的路呢。”心中一声绝望的自嘲后,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那三个字:“我认输。” 随后,他便彻底昏迷。 比赛结束,校长当即出手释放法术给他做简单的治疗,负责治疗的校医团队紧随其后,将失去意识的王平远抬了下去。随后,校长便高声宣布道:“八强淘汰赛最后一位胜者是,重玄。自此,八强赛已经全部结束,进入四强的选手也已经确定,他们分别是星栖、白星野、曜辰明、重玄。四强战无需抽签,直接按照上下半区决定对手。上半区是星栖对阵白星野,而下半区则是曜辰明对阵重玄,上下半区分别决出胜者进入角色,争夺最后的冠军。四强赛将在明天进行,早上下午各一场,欢迎各位继续前来观看。战斗愈发激烈,我也将继续作为裁判,保障学生们的生命安全。” 比赛已经结束,观众纷纷开始离席。更加精彩的比赛还在后面,人们谈笑着期待明天的比赛。 学院考核对战八强淘汰赛阶段,至此结束。 …… 帝都,皇城。 黄昏时分,身着黑衣的青年带着身后因操劳而提前白头的大学士跨过石桥,走进了宣明殿的大门。放眼望去,大殿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夕阳从窗棂中投射进大殿,地上洒满了澄黄的光斑。黑衣青年的话语最先打破了这宁静的范围:“殿下,白大学士到了。” 自一侧的阴影中走出,身着华服的青年微笑着伸出双手,对着门外的大学士邀请着:“请进,白大学士,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走进大殿,身后的大门应声关闭。白天看着眼前青年黑衣上的龙纹,心中无限感慨。当年自己初入朝为官时,两位皇子都只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了雄心勃勃的青年,为了太子之位不断争斗。想想自己也是这样,在这个时候继任白家家主,他要做出选择,让那艘破船在时代的海洋中继续前行。 也许这繁华的帝都中被权与利牵绊的人们,只能度过看似权势滔天实则身不由己的生活。而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在椅子上坐下,那看似普通的椅子上法力流动,将椅背调整成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白天身旁的茶桌上,桌子中央铭刻的法阵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加热着上面放着的茶壶。本来有些阴暗的大殿中随着二皇子按下一个按钮而变得灯火通明,带着一层朦胧蓝色的白炽灯光如同正午阳光的颜色一般明亮。白天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在不知不觉之间,法力科技已经要融入日常生活之中了。它们不再是遥远的新颖发明,而是逐渐成为日用品。可以预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法力科技的各种成功一定会成为时代的潮流,这样的趋势不可阻挡! 进入大殿后,二皇子还未说什么合作的话语,可这几样物品的表现已经坚定了白天加入二皇子一方的心意。顺应潮流,才是白家这艘破船该做的事情。 “殿下,我就不在您面前说那些无用的东西了。我愿意代表白家全力支持您成为太子。而我们要商议的,是白家将要在今后扮演怎样的角色。” 刚一开口,白天就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目前的白家虽然少了一位变化境界的强者坐镇,但有着自己前途无量的儿子白星野,白家并不会因为失去顶梁柱而倒塌。不过,继续留在各大家族和大皇子的阵营中,白家一定会受尽欺压。所以,如今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唯一要斟酌的只是白家将要获得的地位是否能让白天接受。 “大学士,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在白家之前,孙家已经选择加入了我这边的阵营,周家也有接触我的意向。说这些并非让你屈从于我,而是我要让你明白,我们现在的优势很大,白家的到来并非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黑衣青年拿起在法阵上加热后的茶壶,为二皇子和白天分别添上一杯茶。二皇子举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不断上升的蒸汽,淡淡地将目光投向白天。 听到二皇子的话语,白天心中一凛,二皇子的言语是带着一丝寒意的警告。一个大家族的支持固然重要,可将来要成为皇帝的男人,岂能容忍和他人讨价还价?白天不能提出自己的价码,他只能将白家的优势告诉二皇子。“得到我们的支持,你将获得怎样的筹码,这便是我们的价值。” 只要说清这些,二皇子自然会有决断。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天将白家主要的优势全盘托出,连一些关键是数据都如实相告。半个小时过去,白天已经说的口干舌燥,总算是将重点讲完。他端起茶杯连饮几口,接着望向二皇子。 听完这些内容,略作思考之后,二皇子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已经明白了你的诚意,也明白了白家的决心。所以,我自然也会坦诚相告。在我还是二皇子的时候,我与各大家族之间是合作关系,我们通过交易互惠互利。当然,有的家族想要提前臣服于我,我也欣然接受。不过,等我成为太子之后,我和任何人之间都不会有‘合作’二字,你明白了吗,白大学士?” “……当然。”面对有着帝王之心的男人,白天只能这样作答。 商议完合作之事,白天便起身告辞。黑衣青年将白天送到门外,直到白天推脱不用再送时,他才转身返回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事后已经不早了,但二皇子仍未准备去休息,而是坐在了主位之上翻阅着收集来的各种资料。见他归来,二皇子立刻召唤他道:“林也,快过来吧。” “是。”被称为林也的青年立刻大步走到二皇子身边,在桌案的一旁坐下。时间流逝,两人再无言语。明亮的灯光下,林也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二皇子成为皇帝的样子,一代明君正在灯光之下批阅奏章,而那时这灯光不会只在皇宫里亮起,它将为千家万户带来黑夜中的光明。二皇子的身影越来越成熟,越来越高大,自己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直追随着二皇子,直到生命的尽头。 “林也,帮我看看这里。”读到了有歧义的地方,二皇子终于开口询问。林也赶忙回神,凑过去细看资料上的笔迹。 现在,一切还未注定。他还要继续等待,等着更多的资源、权力、人才都被二皇子掌握,等二皇子能完全胜过大皇子。那时,无论陛下怎么犹豫,最终他都会将太子之位给于二皇子,而且,二皇子会在万民拥簇之下成为帝国的继任者,成为未来呈云新的皇帝。 …… 第46章 元素与星辰 皇宫主殿,入夜后,这里的灯火全部在皇帝的吩咐下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象征着呈云至尊权力的龙椅之上,皇帝正端坐于此,而他的面前也跪着一个人,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他下跪的姿势完美遵从了传统礼仪,本应尽显恭敬姿势落在皇帝眼中时,皇帝只感到了一种烦躁。 不理朝政的这段日子,两位皇子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有的动作甚至到了影响稳定的程度。这种情况下皇帝本应直接干涉,可他却还是放任不管,因为他在担心另一件事——修为。自与白云溪一战后,皇帝就一直担心着一件事,自己若是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两名子嗣,有朝一日自己死去,那比他们强大的修行者是否就能轻易取而代之,成为呈云的新皇?大皇子如今在各种资源的堆叠下勉强成为了变化境界修行者,二皇子直到如今仍只是掌控境界,他们谁能担此大任,在这觉醒后的时代将呈云的国祚延续? 他不知道。 作为帝王,他本应无所畏惧,但他现在却害怕了。他怕呈云在他手中葬送,在这个修行者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可在自己忧虑之时,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努力修行,而是在他面前下跪,无需言语,他当然明白大皇子的意思,可这又如何?帝王无需向他人恳求。而企图用下跪得到皇位继承权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货色。 就这样,黑暗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跪在自己父皇面前很久的大皇子终于开口道:“父皇,儿臣在此只想问您一句,您对儿臣的忧虑到底是什么?我……要如何才能成为呈云的太子?” 嫡长子继承制,这是一种自古以来便流行的继承制度,在东方的呈云和西方的凯尔德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呈云现任皇帝也是先皇的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作为皇帝的长子,大皇子本以为自己也能轻易得到太子之位,可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并未交给自己,反而与自己渐行渐远。他疑惑,他愤懑,他伤心,到最后,他只想问问自己的父皇,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当上太子,或者彻底死心? 大皇子的问题等到的是最差劲的一种结果——沉默。龙椅上的皇帝依旧一言不发。他的心如这夜般冰凉,他的眼前如这殿中最深沉的黑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窒息感愈演愈烈之时,大皇子终于起身,有些绝望地向自己的父皇告辞,接着转身离去。 他明白了,自己无法索取,只能抢夺。 …… 金色的光芒逐渐亮起,皇帝开始了修行。若眼下之力量无法解决问题,那他就要掌握更强的力量,向那遥远的天命冲击,追寻力量的绝巅。到那时,自己的儿子们若还是不能从他手中继承帝国,那他就用自己的力量扫平一切阻碍。 这是皇帝的意志。 …… 早晨,当曜辰明一行三人如往常一样走进食堂时,他们收到了比平时多出百倍的关注。此时人们发现,这平日里天天一起吃饭的三人,居然都有着如此强劲的实力,而且今天要交手的白星野和星栖居然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随意地说笑着。 “你看他们现在还有说有笑的,是不是提前决定好了,其中一方直接认输?打起来肯定会伤了和气吧。”一些人这样猜测着。 “不一定是这样,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是很好,一场对战打与不打都不会影响关系……”另一部分的人们显然有着更好的理解。总之,在众人的议论中,三人已经吃完了早饭,前往演武场。 时间虽然还早,但当几人进入演武场时,观众席上早已人山人海,比之前任何一场比赛时来的人都多。很多其他年级的学生和外出执行任务的干员都在今日返回,顺便来看这场被冠以新生代最强之名的战斗到底有多么精彩。校长还应承了一些校外有地位的官员、公司老板和修行者们前来观战,因此今日的观众席上很是热闹。 曜辰明没有急着前往观众席,而是倚靠着擂台的边缘和即将参赛的二人聊天。就在这时,校长忽然走了过来。三人赶忙向校长问好,校长却只是摆了摆手道:“无需多礼,你们三个可以说是我们学院中本届最强的三名学生了,各自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我来找你们是要提前告知你们一件事情,未来几个月,学院可能会开展去别国的游学活动,而且一定有你们的名额,不过参加与否还是出于自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先好好考虑。”说完,校长便转身登上擂台,开始宣布今日比赛的内容。 “好了,我们以后再商议此事吧,你们该登台了。”曜辰明向二人挥手告别,随后运起法术,独自向看台上走去。二人也分别走向擂台两侧,准备上场。 “各位观众,今日要进行的两场比赛是本次考核对战的四强赛,败者将被直接淘汰,成绩定格于此。而胜者则会挺进决赛,与另一场的胜者角逐最终的冠军。第一场比赛时白星野对阵星栖,他们是彼此之间的好友,对对方的了解远胜于他人。而这对挚友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一场战斗呢?让我们欢迎他们登上擂台。”校长主持的能力似乎愈发专业了,随着他的开场词,白星野和星栖同时登上了擂台,在各自的方向站定。 来到这个阶段,不少观众心中都有了自己支持的选手,而他们已经开始喊出他们支持的对象的名字。从声音的大小和分布来看,显然是支持星栖的更多。不管是实力还是气质,以及在之前和何美莲一战时温柔的态度,都让无数人倾倒于她的魅力之下。支持白星野的则主要是因为他曾在孙德隆的游戏空间中战胜了对方,这样的能力和头脑都令人惊叹。在观众的欢呼中,校长宣布道:“比赛开始。” “那就按我们说好的,认真打上一场吧。”白星野对对面的星栖说着。见星栖点头,白星野的星辰之枪出现在手中,星空投影也在擂台上空浮现。星栖向前方伸出手,各种元素构成的护盾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星栖身上,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干扰。台上的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单单是这些护盾,都能让他们头疼了。 不过,作为对手的白星野却并未慌张,而是不断地释放出星荧流火的细微星荧,将这些小小地星光洒满整个场地。虽然是白天,但这些微弱的亮光组成的洪流依旧清晰可见。做到这一步,白星野并未将这些星荧点燃,而是一边前进,一边酝酿着其他法术。 不过,以远程作战为主的元素法师会放任他前进吗?星栖用她的魔法给出了答案。一座冰雪萦绕的高塔拔地而起,法力在其中流转,最终在高塔的塔尖处凝结成不计其数的冰锥,源源不断地发射出来。虽然速度和数量都达到了相当恐怖的程度,但白星野依旧能通过自己的反应将这些攻击闪避。 可就在此时,一座仿佛没有实体的风元素高塔在另一边出现,一道道风刃从另一个方向攻来。这下白星野再也没有躲避的空间,只能硬接下这些攻击才能前进。不过,白星野也没有用陈旧的星力护体手段,而是在身周召唤出一道类似星环的东西,上面还有六颗闪亮的星辰。这星环构成的力场将冰锥和风刃通通粉碎,让白星野得以继续前进。 “星环守御场。”作为亲自命名这法术的人,曜辰明自然而然地念出了这一式的名字。这一招对于远程攻击的防御相当有效,同时消耗也很少,是白星野自创的强大法术之一。不过,很快曜辰明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场上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星栖自召唤出身后的冰雪塔和左边的疾风塔之外,又在右侧召唤出了第三座元素塔——雷索塔。凯尔德的元素法师们普遍对雷电不太感冒,很多人将其定性为光与火的异种元素,就像冰雪是水的异种元素一样。来到呈云之后,结合呈云人对雷电法术的研究,星栖自创了不少雷电有关的魔法,眼前的雷索塔就是其中之一。和其他塔的攻击方式完全不同,雷索塔是直接发射出一道持续存在的雷电连接到白星野身上,持续不断地进行放电攻击! 三塔一出,全场皆惊。这样的攻击密度和强度,要想维持需要耗费多少法力?不少修身境界的观众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法力消耗,而且星栖明显还没有用全力! 受到三个元素塔的同时攻击,白星野的星环守御场压力骤增,他立刻将星辰的数量增添到九颗,同时释放几道星光暂时挡住了攻击。趁此机会,他从星空投影中召唤出两颗流星降临,落点直指冰雪塔和疾风塔。 令人疑惑的是,星栖并未理会白星野对那两座塔的攻击,根本没有释放任何魔法打击那两颗流星,反而是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免得被流星的威力波及。与此同时,她口中吟唱着咒语,无数金属碎片出现在擂台中。白星野也意识到了问题,再次召唤两颗流星,分别砸向仍在攻击的雷索塔和越积越多的金属碎片中去。 可惜,为时已晚。 冰雪塔和疾风塔不出意料地在流星的轰砸下轰然倒塌破碎,可冰雪塔倒塌之后,地面上被坚冰覆盖,气温骤降的同时,不计其数的冰锥与饱含法力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在另一侧疾风塔倒塌后引起的巨大旋风中成为了肆虐的冰风暴,在星栖的控制下向前疾驰而去,很快变遇到了刚才星栖释放出的那些金属碎片,结果这些碎片也被卷了进去,进一步增强了风暴的威力。在这种时候,另外两枚流星才刚刚砸下,砸向金属碎片的那颗威力被风暴尽数吞没,而砸向雷索塔的那颗流星达成了一半的目的——雷索塔的确被摧毁了,可一道巨大的雷电却在风暴中的金属碎片间传导,让那风暴的威能更加强大! 四种元素交相结合所形成的魔法,其威力已经到了很多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毫不夸张的说,参赛者中九成以上的人都没有手段能对付这个魔法,并且,九成九的人都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来控制这个魔法!“魔法中使用的元素越多,控制所需的精神力就越强,失控的概率也就越高。”这句话是元素法师之间共同认定的不变真理。控制四种元素的难度高到只有达到变化境界的元素法师才敢尝试,掌控境界就能操控这样的法术,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星栖踩着冰铺成的长阶,一步步地走到高处,立于天空之上,控制着那强大的风暴。与此同时,她的背后出现了一道散发着淡淡地白光和各种法力气息的圆环。那明明只是普通的白色,形状也只是光滑的圆环,可所有人都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种美——仿佛那圆环是智慧、神圣与勇气的化身,汇聚着一切元素的究极。 “世界圆环。”曜辰明知道这圆环意味着什么——这是元素法师步入高阶的象征,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魔法师的世界中,他们用元素来认知和解释这个世界,而世界圆环中包含了一切元素,是所有魔法的起点与终结,因此得以“世界”之名。当然,它的效果自然也配得上这个名字,简单而强大。在世界圆环出现时,元素法师所释放的每个魔法都将得到三成左右的增幅效果。无论是一个普通的火球,还是多种元素复合的强大禁咒,都会得到这样的增幅效果。元素法师中还没有到达法则境界的人,所以对于六等以上的法术增幅的效果就不明确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它的强大程度。 虽然强大,但这个法术的弊端也很多。首先,使用者必须能与元素产生“共鸣”,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星栖将其称为自然而然的理解和心意相通的操控。算上星栖,已知的元素法师中掌握这个魔法的只有五人。再者,这个魔法的消耗同样也不小,对于变化强者来说好上一些,可掌控境界的负担很大,无法长时间使用。 思考之间,经过世界圆环增幅的风暴变得更加恐怖,向着白星野直扑而去。 第48章 君子之战 听到曜辰明的言语,重玄心头一震。下一刻,他向曜辰明行了一个军人的最高礼数。这是对尊重的回应。很多人都对他的理想嗤之以鼻,而他现在得到的尊重,便是除了战斗之外最宝贵的礼物。 曜辰明同样回礼。这一场战斗的性质在此刻发生了转变。不是为了名誉与利益,而是单纯的战斗,纯粹如冰雪。 “这是,‘君子之战’。”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观众席上的议论与称赞渐渐响起,随后演变为了一阵掌声。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校长宣布道:“四强战第二场,曜辰明对阵重玄,现在开始。”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这场战斗刚一开始,两名选手的表现就出人意料。他们一步步向着擂台的中间,也是向着对方走去。重玄身上的肌肉一片接一片的隆起,法力形成的金色光焰在他身上流动,气势也随之攀升。曜辰明早已召出双刀,将刀反持着继续向前。等到二人终于来到三米这个距离时,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风起云涌。” “岩流奔纹甲。” 两个法术同时发动。对于这骤然改变的天象,观众们已经不陌生了。漫天阴云笼罩低垂而下,若是抬头仰望,所有人都会感到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似乎只有擂台中间的两个人能免受这环境的影响,一个是释放出这法术的曜辰明,另一个则是被那古朴的土黄色战甲包裹的重玄。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已经令不少修为低微者开始恐惧颤抖。这个看起来如此强大防御法术,到底是什么来头,而它又将发挥什么作用? “若要搞清楚这些事,还是用刀比较方便。”曜辰明摆好架势,将刀转至正手,随后便挥刀向前。正面迎上双刀的是重玄的拳头,岩流奔纹甲在他的双拳上形成了两个带有尖刺的拳套,让他的攻击更具威力。拳刃相击,两股法力的碰撞带来的结果是连绵不绝的爆炸。曜辰明无需试探对手的实力,刚开场他便用上了无尽风暴。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的双刀不断发动进攻,而重玄也跟得上。一分钟的激战后,他仍未显疲态,无尽风暴加速到如此程度,依旧不足以让重玄感到吃力。不过,两人的交战所产生的法力爆炸却到了极致的强度——令他们二人同时被一连串猛烈地爆炸击退。 交战暂停,曜辰明在原地站定,感受着风云为他回复着法力。照这样的回复速度,只需短短一分钟,他就能将刚才消耗的法力回满。这便是赛瓦因如今修行体系的特性,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有回复法力的能力。因此,战斗的烈度和持续时间都不会只限于命之石中储存的那些法力。虽然他还不怎么了解重玄的法术,但他一定也有回复法力的能力。自己现在还没有任何确定的优势…… “如此强大的力量与速度,这真是为我们的战斗带来了一个好的开始。”重玄活动了一下筋骨,眼中燃烧的战意丝毫不减。曜辰明并未回应什么,而是站在原地,继续回复法力。他完全没必要主动进攻,静待法力回复才是上策。 显然,重玄并不这样想。他缓缓低下头,身上忽然涌现出了一些纹路。这纹路呈暗红色,性质带着古拙的意味,宛如原始人在洞穴中作画,他们用那与自然斗争求生的坚实而灵巧的手臂握着石头,在石壁上以简陋的线条刻画出他们眼中所见的世界。太阳,天空,云朵,雨,大地,树,草,河流,动物……先是从一切自然中的元素开始,然后是手执长矛走出洞穴的人。他们利用工具与相互协作的智慧一同捕猎,获取食物与毛皮。而这原始的战意一直留存,通过这些简单的线条——如今,它们化为战纹现于重玄身体之上。 虽然不知道这些战纹意味着什么,但曜辰明还是立刻集中精神,随时准备迎接重玄的攻击。很难说过去了多久,总之在静默的下一瞬,重玄闪烁着红光的右拳便来到了曜辰明身前! 快,实在是太快了。这样的速度足以让绝大多数的人来不及反应,可曜辰明却无需慌张,他强大的精神力在此刻让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细微而不起眼的电光在曜辰明的身周和手中双刀的刀身上流转,而这电光的光芒和反应都被更加庞大的法力掩盖。同样在一闪而逝的机会中,曜辰明化为一道残影,精准地挡住了重玄的一拳。 与此同时,重玄的另一拳以同样的速度袭来。曜辰明挥刀再斩,可刀刃与拳头接触的瞬间,重玄的拳套上竟有尖刺向前延伸着刺去! “这才是真正的战士,不会拘泥于道德与尊严而不使用计谋与阴招,用自己的头脑和力量结合来取胜才是正解。”这时,曜辰明甚至还来得及称赞一句重玄。空气中一阵透明的波纹闪烁,随后,那尖刺竟在这波纹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重玄的心中泛起一丝不起眼的涟漪。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焦躁,而这细微的感觉也在战斗的激情中被顷刻粉碎。不清楚对手的能力又如何?如果曜辰明还有余力隐藏,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攻击还不够强!红色战纹如同会呼吸一般在重玄身上起伏,跟随着一次次挥拳所带动的爆炸性力量化为翻涌的赤色浪潮,不断向着曜辰明攻去。 “这些攻击的速度与力量,居然从一开始就相当于无尽风暴递出七十刀左右的程度!”再度以双刀迎上重玄的冲拳,曜辰明心中一惊,那红色战纹的效果已经显现——最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的增幅,重玄本就强大的身体变得更强,此刻曜辰明已经无法抵挡! 曜辰明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速度上和重玄的差距导致的结果便是曜辰明出五刀的时间,重玄已经打出六拳,而多出的那一拳便会结结实实地打在曜辰明身上。尽管已经经过那透明波纹的削弱,但拳势的威力依旧给曜辰明带来了一些伤势。 “流云风御守。”曜辰明赶忙发动防御法术,风云将他全身要害包裹住,将重玄的拳势挡下后,他脚底电光闪烁,飞速向后逃离。重玄自然不会给曜辰明任何休整的机会,健壮的双腿一蹬地面,他便如流星一般拔地而起,砸向曜辰明!与此同时,他大概预判了曜辰明即将停下的位置,对着面前的空中来了一记力量很强的上勾拳。 拳,空了。但地面的泥土中异变骤生——轰鸣声与地面的震动已经标注出了前奏,紧接着如一座小山般的尖刺便冲破地面直刺曜辰明! “不但体术强大,还能使用如此威能强大的土系法术……”看台之上,白星野不禁皱起眉头,此刻,他也感受到了重玄的难缠。而现在,曜辰明又该如何应对危局呢? “来的正好!”重玄的法术袭来,曜辰明非但不担忧,反而喜上眉梢,他不再掩饰身周的电光,速度骤然飙升,在法力的作用下,曜辰明竟然踏着这拔地而起的尖刺,与其一同上升。察觉到不对的重玄很快便停止了法力的输送,法术也当即消失,但曜辰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来到了空中。 一个个烟雾弹从空间戒指中掏出,曜辰明用极快的速度投掷烟雾弹,然后借着风云在空中滑翔,继续投掷烟雾弹。整个赛场很快被烟雾笼罩。 当然,以重玄的精神力,这些烟雾并不足以给他带来困扰。他自然可以直接用法力驱散这些烟雾,可这样所消耗的法力太过浪费,重玄作出的判断是没有必要。他以精神探知作为眼睛,跟踪着曜辰明的位置。 此时的曜辰明依旧在绕着全场高速移动。精神探知中的那个身影的动作依旧在空中盘旋滑翔,还不断从将一只手伸向另一只手。根据这些,重玄明白曜辰明依然在投掷烟雾弹。视线中的烟雾愈发密集更是证实了这一点。重玄双手一挥,地表再次钻出几根尖刺,直指上空的曜辰明。 就在释放法术的下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丝违和。细细感知,这是一种怪异的无力感。自己的右肩处本应是传导力量的必经之处,可那里现在的感觉逐渐麻木,肌肉也开始抽搐,不听使唤。很快,他全身各处都被这样的感觉包围。即使战纹闪动几次,依旧无法将这样的感觉清除!他看到了让自己身体失控的罪魁祸首——附着在自己身体上的灰色云雾。它们如此不起眼,颜色与状态和周围的烟雾都无比相似。在不知不觉间,曜辰明骗过了重玄的精神探知,将法术隐藏于烟雾中释放了出来。 重玄分心之时,对于土石尖刺的控制力随之下降。法术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样的破绽也被曜辰明抓住。他从尖刺包围露出的空隙中一跃而下,双刀直斩而下! 趁着身体还没有完全麻木,重玄勉强向着上空出拳,但这样孱弱的拳力又怎能抵挡经过重力加持的刀刃?双刀突破了重玄的防御,在他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与此同时,出现在重玄脸上的竟是不再掩饰的笑意。他笑着向后一倒,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曜辰明砍中了重玄,这本应是个奠定胜势的好机会,可重玄忽然躺倒却令他有些发愣。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本来自己能够借着拳刃相击的碰撞所产生的力结束自己的下坠,可现在,自己却无法停止下坠的趋势!即使现在使用轻身术和其他法术,曜辰明也只能将自己的下坠延缓,可他在空中无法借力,只能借风来调整角度。而当他准备把这些法术一一释放达成目的时,他却注意到了重玄的笑意,以及闪烁的金色光芒。 那是战纹的光芒!原先红色的战纹,此刻竟然开始燃烧起来。法力与意志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着,转瞬间覆盖在他身上的阴云便被燃尽。摆脱了束缚,重玄仰天长啸,金色光焰顺着声波化为音浪,驱散了周围一片云雾。曜辰明察觉到了危险,他想要加速落地然后逃脱,可更多的尖刺已经从地面升起,迅速封锁了他的退路。然后,他看见了重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以流星般的速度和力量轰出一拳…… “还真是无路可逃了……”曜辰明无奈地自语着。此刻他已经来不及躲开这攻击或是继续对攻。他收起双刀,将手臂交叉挡在胸前,只来得及做完这些,曜辰明就中拳倒飞了出去。 即使有着流云风御守的防护,这势大力沉的一拳依旧将曜辰明打得弓起身,口吐鲜血。他本来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势,但因为自己尝试的战术没有考虑落地时被伏击的风险,因此不得不吃下这一记重击。虽然受了伤,但曜辰明却丝毫不恼火,反而有些高兴,因为只有在实战中人才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是千金难求的宝贵经验,自然要重视,记住今天的伤痛,这样才能时刻警示自己。 虽然一拳将曜辰明打到吐血,但此时的重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知道曜辰明的伤势没有多严重,刚才的一拳远远称不上致胜的一招。他原本想借着曜辰明没有落地的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持续压制,将曜辰明逼到绝境。可曜辰明并未让他如愿,只是接下了他的第一拳,随后便借着这拳完成了空中借力,又用法术击碎了身后土石尖刺的封锁,然后又释放出能加速的闪电,迅速脱离了重玄的范围,安稳地落到地面。 燃烧着金色的光焰,重玄的心中并无半点犹豫。错失机会又如何?只要自己力量和意志尚存,他就可以用双拳继续进攻,继续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直到自己获胜为止。重玄用力踏向地面,他身上燃烧的战纹正如内心的烈焰,战斗还将继续,他向着自己的对手奔驰而去。 就在这时,他强大的精神力发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曜辰明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不过在一秒之后变恢复了正常。只是某个法术的作用。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重玄并未纠结于此,他只需要出拳就好。 近了,近了,重玄握起拳头。 而他眼中看见的,是曜辰明的微笑。黯星和明辰两把刀上分别出现了灿金与暗紫的刀光,还有闪电和云气萦绕。这便是曜辰明双刀的最强状态,自己的武技即将面对的,是刚刚战胜了一名剑术大师的刀客那强大而变化多端的刀法。 “来吧。”控制不住的笑意令重玄的面容有些扭曲,战斗的乐趣才刚刚开始。 第47章 喜悦与泪水 面对如此恐怖的魔法,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用尽全力进行防御。但用什么防御,怎样进行防御,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在这种环境下用最短的时间思考出对策,并冷静地将其实施,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眼下,面对那半空中在世界之环的光辉下安静的少女,白星野毫不慌张,反而在原地笑了笑。使用世界之环,才说明星栖在这一战中确实认真了,不惜将自己的底牌暴露于大众的视野中,也要给予自己尊重。这便是他们友谊的证明。 “至于这一招,我当然能将其破解。”白星野的银眸仿佛正在燃烧一般,覆盖整个场地的星荧,随着他法力的注入被尽数点燃!星荧流火的对法力的融蚀效果立刻显现,威力强大的风暴被持续的灼烧消去了一半。随后,一个黑色的圆球被白星野丢进了风暴之中。黑光一闪,风暴再次被削弱几分。 “这是暗星削。原来他也预料到了……”台上的曜辰明看着这些白星野的应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显然,在应对强大法术这方面,白星野已经走在了最前方。被削弱的风暴再撞上已经有着十二颗星辰的星环守御场,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如此,白星野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四种元素形成的魔法带来的杂乱法力让他受了些内伤,气息有些不稳定。刚才的应对也让他的法力急剧消耗,此时他只有不到两成法力了。 “我们还要继续吗?”位于高处的星栖关切地看着白星野,他不想让这场比赛变得太过火,最终导致白星野受伤。 “没事,我并未受伤,再让我试试吧,让我试试我为挑战你而创造的招式……” 说着,白星野引动星力降身,将自己的法力回复到最佳状态,随后举起星辰之枪,口中吟诵道:“诚如星光明长夜,枪若银河扫千军。星汉银枪。”此言一出,比刚刚风暴更加强烈的法力波动当即出现,白星野的身上被星空投影覆盖,只露出流淌着银光的双眼,继续注视着这个世界。星空投影同样蔓延到了星辰之枪上,这伴生武器的威力立刻劲增,给人带来无比强大的压迫感! 演武场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式的强大。如果说刚才星栖的四元素风暴是规模宏大的天灾,那白星野的长枪就是斩出的刀剑、发射的子弹,虽然两者都能置人于死地,但后者更加集中,更加精准,给人的感觉也更加危险。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还是两人都在留手的情况下! 星汉银枪一出,白星野的速度骤增,他直接从地面一跃而起,似要直上星河一般飞速移动到了星栖面前。长枪递出,锋锐的枪尖带出星空的虚影,在空中画出每一道枪影的记录,久久不散。星栖不断用元素魔法凝集出各种武器,冰之长枪、火焰重剑、金属巨斧、疾风长刀、土石重锤……可在星汉银枪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被白星野轻易击碎。手执长枪,白星野步步紧逼,借助风魔法在空中不断闪避的星栖还是被逼到了绝地,迫不得已从冰的长阶上跃下,重新回到地面。 见到星栖回到地面,白星野自然也从空中向着地面俯冲而去。星汉银枪消耗法力的速度太快,他必须赶在法力消耗完之前得胜。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星栖手中淡淡的红色光芒。 从火星到一大团火焰,一切在转瞬间完成。那火焰的颜色很是奇异,不只有红色和橙色,似乎还隐含着温柔的粉色。明明看上去如此美好,可为何当白星野看到这火焰第一眼时,他却情不自禁的流泪? 看台之上,曜辰明遥望着这令人难忘的一幕:漫天的星空投影将天空割的支离破碎,这里仿佛变成了梦境的世界,而挺枪俯冲的白星野就像一颗从天际坠落的流星,向着地面奔去。而在地上等待她的,是一个身后浮现出圣洁白色圆环的少女,少女的手中捧着火焰,不知为何,看到这火焰,自己的嘴角便泛起了笑意,记忆中那些美好的瞬间逐一浮现。火焰升腾,向着流星飞去…… “流离悦火……”淡淡说出这个法术的名字,少女的心中一阵感慨。这是她自己创造的法术,所有的技巧与法力运转方式都带着呈云这边的特点,因此不是魔法。令人想到快乐与美好的火焰,用于与友人的对战再合适不过。 “难道,星栖的能力也和精神有关吗?”虽然心中的喜悦难以压抑,但曜辰明还是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对情绪的影响这种高级的精神法术难以学习,更别说将其融入其他法术之中。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法术中运用了本人的能力比较合理。 下坠,下坠。 流星本应该划过天际,以燃烧的美丽降临地面,争夺胜利。可白星野却双眼失神,已经沉沦在这法术的情绪回忆中。山谷,瀑布,篝火……一次交谈,音容笑貌……复杂的思绪,心中的渴望,未知的感情……当这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时,这颗温柔而善良的星辰陷入了无休无止的迷茫中。而当一切思考的答案指向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结果时,他只能不由自主地落泪。 这泪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忽然的怯懦,为了某个未知的结果,还是因为他单纯追求着更深远的美好,更崇高的感情? 不知道。 若是回到现实,他会看到自己的身上还有他人的嘱托,还有一个家族的期望。而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下坠,下坠。眼泪随着星辰在火焰中晕染,然后在情绪的火焰中融化。走不出这无尽的矛盾,就将这一切倾诉而出吧?白星野这样质询着自己,他明明有两个很好的朋友…… “我的选择,也和你们有关。” 他要大喊而出吗,这让他纠结的根源之一。 流星落地。 他如解脱般躺倒在地面,眼中的泪水被并不炽热的火焰蒸发。星栖赶忙收起火焰,来到白星野身边,探查他的伤势,却发现他毫发无损,只是有些疲惫。 眼中少女的身影愈发模糊。他想睡去,暂时从思考中脱离。可他若真的这样做,会让朋友担心的。 于是他拖着疲惫起身,对着校长说道:“我认输。” “四强赛第一场,星栖对阵白星野,星栖获胜,并晋级决赛。”随着校长的宣布,这场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星野这是……怎么了?”不少人心中有着和曜辰明一样的疑问。在所有人都感到快乐与美好时,他为何如此疲惫,又为何……落泪? …… 比赛结束后,不管曜辰明和星栖如何询问,白星野都只是说自己是因为法力和精神力消耗过多而导致的疲惫。曜辰明和星栖当然不相信这样敷衍的理由,不仅是因为白星野明显还有余力未出,更是因为星栖明白自己法术的效果。而在那使人感到快乐的情绪中,产生这样的反应绝对不是正常现象。不过,作为朋友,他们也都为白星野留下了自己的空间,并未将这件事追问到底。 比赛结束后,白星野以休息为由自行回到了宿舍,曜辰明则是问了星栖那法术的效果。“令人感受到快乐与美好……这样的话,星野的反应就更不对劲了。他和我们在一起时,一直都很温柔开朗,只是偶尔表现出一丝忧愁,不过很快就会消散,这也是正常现象……”曜辰明回忆与白星野相处的点滴,他和家中的关系很好,也没有经历过很大的变故,所以这快乐与美好的情绪,怎会让他感到难受呢? 思考了很久,答案依旧隐藏在深深的迷雾中。曜辰明摇了摇头,暂时放下了这件事。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星野依旧缺席了。和星栖沉默着吃完饭后,曜辰明便来到了白星野的宿舍门前,轻轻地敲着门。 “是谁?”少年沙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曜辰明眉头一皱,白星野此刻的状态很让人担心。终于,在短暂的沉默后,房门打开,白星野那有些失魂落魄的面庞出现在了曜辰明面前。 “辰明……”白星野沙哑着开口,矛盾写满了他整张脸。他试图逃避,可却不想让友人担心。他想面对,可始终说服不了纠结的内心,提不起勇气。他可以向曜辰明倾诉吗?他可以终结心中可笑的纠结吗? 最终,他缓缓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星野,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你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别人无法理解。若是将其说出,反而会遭到怀疑与嘲笑。所以这件事就被深深埋藏在心中。可苦闷无法倾诉,在阴霾中发酵之后,若是迎来注定的爆发,带来的只会是加倍的痛苦。所以,无论是什么事,都要好好说出来,认真仔细地讲出来。哪怕不告诉任何人,也要对自己讲一遍。问题总会解决,一切都会过去的。”说出这一番话,曜辰明不再停留,而是直接帮白星野关上了房门。 “下午我等你来看我的比赛。”隔着房门说出最后一句话,白星野听见曜辰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用法力构筑出结界,然后在房间中按着曜辰明的说法向自己倾诉着。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各位,欢迎来到本校演武场继续观看比赛。下午要进行的是四强赛的第二场,曜辰明对阵重玄。今天早上的比赛最终由星栖得胜,她也先一步进入决赛,等候着最终的对手。而她的对手,将由即将进行的这一战决出。”随着校长的宣布,观众们的情绪变得热切起来。显然,他们对接下来的赛事已经迫不及待了。 擂台一侧,曜辰明漫不经心地低着头,注视着太阳光下自己的影子。他在等待着比赛的开始——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说法,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自己完全信任,倾注了最真挚友情的人。自己中午那番话或许起不到关键的作用,但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劝慰。 “也许没有人会注意到观赛的人少了一个,你的到来也并不会改变这场比赛的结果,不过……”曜辰明看着头顶的万里晴空,淡淡地说着:“如果你来了,我会更高兴一些。” 此时,校长已经在宣布请两位选手登场了。曜辰明双手插兜,以最平常的姿势走上擂台。而那百余米之外的自己的对手,此时也缓缓登上擂台。 如往日一样,重玄带给众人的感觉只有强大。强壮的肌肉,坚毅的眼神,以及当今世界最为重要的,强大的修为。参赛的选手们大都为了利益,少数则是为了荣誉。而他,应该只有他一人,是为了战斗。他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而在这过程之中,战斗不可避免。 再看曜辰明,他在众人眼中此时的形象却变得无比神秘。并未出身于帝都大家族之中,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的少年,却有着如此惊人的才华。他能做到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修行,设计,交易,说服他人……他还有什么能力没有展露出来?在这期待与怀疑交织的时刻,他们对曜辰明的关注就愈发显盛了。而此时,曜辰明却把头偏向了观众席的一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因为,他看到那个人按时出现在了那里。星栖和白星野几乎同时向他点头示意,但他只能做简单的回礼。因为,自己的身周已经被一种气势包裹。此刻,他已不得不集中精力,望向眼前的对手——他强大的战意与决心,让曜辰明必须还以尊重的认真应对。 “曜辰明,我果然没有信错你。你按时来到了这里,来完成你对我的约定。我对这一战期待已久,你该能感觉到我的心潮澎湃。”重玄的语气如此真挚,宛如对挚友的倾诉一般。而曜辰明自然也点点头回应道:“当然,我记得我的承诺。与你认真的,全力的一战。我不会轻敌,也不会惧怕,而是会以最好的态度对待与你的一战。我也真心祝愿,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第49章 筹划终幕 “原来,辰明认真战斗起来是这个样子……”星栖看着台上酣战的曜辰明,虽然有些惊讶,但她的目光却依旧持续注视着台上,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此刻的曜辰明和平日里状态完全不同,现在他凶狠,狂放,肆意挥洒着自己战斗的才华。他的表情如此嚣张跋扈,可星栖也能看到,在他那充满智慧的黑色眼眸中,有着埋藏在深处的冷静,如雪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坚冰,无论何时也指引着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可现在他是否需要冷静?重玄用他压倒性的力量不断轰出重拳,而有着刀光与闪电加持的双刀毫不逊色,配合上曜辰明敏锐的观察力,他自然能接下这些攻击,还会用自己的刀法不断给重玄造成威胁。二人在原地疯狂对攻,攻击附带的法力不断爆炸,让擂台周围的防御法阵不断激起涟漪,若是再看向擂台地面上如同被炮弹洗礼过一般的坑坑洼洼的景象,又怎能不令人担心他们的战斗会将这防御法阵的结界打破呢? 最狂暴的对攻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二人毕竟只是掌控境界,法力储量本就有限,这样不加节制的挥霍自然很快就将法力消耗一空。当他们都无力维持攻势的那一刻,剧烈的法力爆炸再次将两人分开。纵使是重玄的身体素质,在此刻也无法控制地在原地气喘吁吁,曜辰明自不必多说。当涌动的法力散去后,他们身上的汗水才有资格流下,沾湿了坑坑洼洼的地面。 可是,直到此刻。就算他们已经如此疲惫,身形也依旧笔直,在无穷战意的衬托之下,他们的身影如此高大,即便是坐在高台上的观众们也觉得自己需要仰视才能看见。看看重玄那雄壮的身躯,如山岳一般直上云霄,气势浩荡,摄人心魄。而他对面的曜辰明,虽然他的身体也相当健壮匀称,但身高和体型在重玄面前都只能用瘦弱来形容,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轻视他。平心而论,在座的观众中,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如此与重玄近身战斗。即使是公认最强的星栖也不能!而曜辰明不仅做到了,还在此刻与重玄打成了平手,这简直不可思议。若是再看看天空中由他引动的阴云,又有谁敢质疑他的实力?如果把重玄比作高山,那曜辰明就是山上苍劲的松柏,藏于云中,而那云中劲松,用迷雾遮掩着自己,也许它已经比这座山还要高了! 法力暂时耗尽,但战斗还未结束。即使法力趋近枯竭,他们还有身体和意志。战意高涨之时,没有人会表达自己的怯懦。曜辰明早已无法忍耐,明辰带着电光在重玄面前闪烁。而在重玄格挡之时,他又停下了右手的动作。重玄定睛一看,明辰还在远处,刚才只是曜辰明舞刀做出的障眼法!此刻,他左手的黯星已经直刺重玄腹部。重玄化拳为掌,立即下劈,将刀锋击落。可这时虚晃的明辰伺机而动,一刀斩下,在他的左手小臂处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重玄当即飞起一脚踹向曜辰明,被曜辰明轻松闪身躲开。不过重玄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暂时将曜辰明逼退。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重玄原以为曜辰明的各种法术会是他的长项,他已经做好了被来开距离远程攻击的准备,可曜辰明并未采取这样的战术,而是和他面对面的正面近战。很明显,在“蛮力”这方面的优势还是重玄更大些。而在法力几乎消耗殆尽后,曜辰明的技巧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此时重玄需要新的对策来面对这些棘手的变化。 转眼之间,曜辰明再度攻来。这下,重玄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并非挥拳迎战,而是躲避。双刀横竖交织的几刀斩空,重玄一拳直出,击打曜辰明小腹,曜辰明躬身躲过,又将双刀斩出,重玄下蹲再避,随后以手支撑,在地面上一记扫堂腿直攻曜辰明下盘。曜辰明只得跃起,重新调整姿态。可重玄丝毫不给机会,竟以单腿将身体从地下支撑起来,另一条腿向上狠狠踢去。这一招着实狠辣,曜辰明急忙收腿出刀格挡,却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踹飞。 在空中翻滚落地,曜辰明半蹲于地面,小腿处传来的痛楚让他皱起眉头,不经法力加持,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重玄相比。刀刃和手臂上闪动的电光只能增幅自己的速度,而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可我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弱点。在体术与武技的交锋中,一套战术可以无数次起效,因为人的反应力和力量都是有限的,只要无法应对一套组合技,对手就可以不断使出这样的招式,让你完全陷入被动,然后直接碾压得胜。”曜辰明深谙这点,因此他不会让重玄得到这样的机会。感受到自己命之石中枯竭的法力恢复了两三成,曜辰明起身,再次以风云之力增幅身体,御风疾行,向身后的方向退去。 重玄见状,立刻向前追去,可他很快便停下了脚步,因为曜辰明有了新的动作——他收起双刀,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他之前使用的两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他,随后,曜辰明将头偏向一侧,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便扣下了扳机。 喷涌着火焰的子弹如雨般泼洒,重玄也不托大,在原地凝起一层与结界相似的护盾,挡住铁雨爆炸与燃烧的烈火。随后,他一边控制着护盾,一边坚定而沉稳地向前推进。 此刻的观众们对于局面的判断各不相同,有些修为不够的学生和老师们早已被场上激烈的攻防惊得说不出话来,若是让他们评判局势,他们也许会说出一句:“难解难分。”没错,战斗到现在,从表面上看局势依旧是接近平局的。可若是让修为高一些的观众评判,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能得出更接近事实的评判——曜辰明已经陷入了劣势之中。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出破解重玄优势的手段——强大的力量与防御力。攻守兼备,速度和恢复力也很强,除了没有使出强大的远程法术,重玄的能力已经近乎完美。曜辰明不断变换战术,尝试找出真正能克制重玄的手段,可他真的能找到吗? 曜辰明继续用双枪射击,可这并不能作为长久之计——自己先是轮流射击,这样能保证火力的持续性,可这样重玄就可以大步前进,完全没有阻滞的效果。接着他便双枪齐射,这样的火力让重玄必须放慢脚步挡下子弹,可是当两把枪的弹匣同时打空的时候,重玄就抓住机会向前冲刺,将距离拉进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到了这般地步,曜辰明也不再拖延,重新拿出双刀迎战。重玄不由分说地打出一拳,曜辰明赶紧躲开,又以御风之急速略过重玄身侧,随手划出一刀,又为重玄添上了新的伤口。他改变了战术,想要以游斗的方式与重玄战斗。重玄一边在原地转身,一边思考对策。就在这段时间内,他的手臂、背后都多出了几道伤口。滴落在地面的不再是汗水,而是血液,虽然样貌有些可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伤势完全无法对重玄造成威胁,想必他本人也不会因此惊慌。可他到底要在原地站立多久?难道就让曜辰明在周围如风一般旋转着,不断给重玄制造伤势吗? 观众席中,众人早已屏息凝神,看着这场陷入白热化的战斗。但其中有两个人反应却完全不同,那便是星栖与白星野——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没错,他们了解曜辰明的一些手段——虽然他的近战已经很强了,可他为何迟迟不用各种精妙而威能强大的法术,他究竟在等什么? 在原地站立片刻后,重玄猛地转身,望向正欲挥刀斩下的曜辰明。看到他的眼神,曜辰明忽然感到有些憋闷,自己就像被牢牢地锁定了一样,精神力被动的危险预知在此刻久违的响起,他知道这是错觉,可这时无比真实的错觉——他被锁定了,无论多远都躲不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曜辰明挥刀斩向重玄,身体却迅速闪向另一个方向。可那被锁定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重玄居然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中闪现到他面前,然后递出一拳! 拳刃相击,正如所料,曜辰明不使用法力,根本挡不住重玄的力量。曜辰明被击退出几米,而他握着长刀的双手也不断颤抖着。显然,接下这种力度的攻击对他的身体负担很大,若是再来一下,他手掌的虎口可能就要开裂了! 法力的波动缓缓散去,对于这一击的效果,重玄很是满意。在他的精神察觉到曜辰明即将发动攻击时,他便会准确地找到那个方向,然后迅速移动过去,发动自己的攻击。自己的速度要想跟上曜辰明,消耗的法力就太多了。经过刚才的消耗战,重玄的法力所剩无几,所以必须精打细算着使用——保持原地不动,抓住机会后再消耗法力移动,打出强大的攻击。这样,曜辰明的战术便不攻自破! “哈哈……”自己的战术再度被破解,可曜辰明反而笑了出来。此刻,他竟收起了自己的双刀,然后双手握拳,摆出了格斗的架势!“什么?”“他疯了吗?”“还是说要准备认输了……”见到曜辰明的举动,台上的观众们一片哗然。曜辰明纵使再天赋异禀,才情过人,也不可能在体术拳法上与重玄比斗,更何况他的力量远不如重玄,放弃了自己持械的优势,这和认输有什么区别? 重玄见状,虽然有些惊愕,但他向来习惯用拳脚探明事实。法力流动,重玄瞬间移动,一拳轰出。曜辰明只来得及双手交叉护住头颅,然后便被轰飞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曜辰明重新调整好气息,再次站稳,重玄又冲到他面前,对准腹部一拳轰出。这一次,曜辰明直接飞到了擂台的边缘,被防护结界堪堪拦下,而他自然也不会好过——喷出的一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了长长的轨迹,似乎宣告了他的结局。 看台上,担心着曜辰明的人此刻已经无法控制情绪,星栖紧紧抿着嘴唇,因手指攥紧而褶皱的裙边混乱着纠缠,宛如她慌张的内心。而白星野则是直接站了起来,看他攥紧的拳头,他又在想着什么?洪玉山则是有些绝望地看着台上——法力武器并未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什么作用,而他敬爱的大哥很快便要输掉这场比赛了。 “哈哈,哈哈哈哈……”擂台边缘,满嘴鲜血的曜辰明却在放肆的大笑。可为何?为何在他的朋友担心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即将败给重玄的时候,他会这样发笑? “重玄啊,你真得很强。而我,也确实被你求战的意志所感染。将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战士。我已经给了你战斗的快感,而我也感到无比爽快,这场战斗让我受益良多。不过……”曜辰明抹去嘴边的血液,正欲接着说下去,却被重玄暂时打断:“不过什么,曜辰明?你要向我认输了吗?” 沉默。两三秒并不严肃的沉默后,曜辰明又大笑起来。“投降?呵呵呵。不不不,正好相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这位可敬的战士,早已落入我的算计之中。我的战斗智慧已经为你写好了谢幕的剧本,而现在,他就要开始执行了。啊,终章。乐曲的终章不应该如此沉闷,而是激情最高潮的爆发!”曜辰明站起身来,他衣服上沾染的鲜血和那在狂风中飘飞的黑发都为那最终的狂妄做好了完美的铺垫:接下来,便是最后的战斗…… 曜辰明伸手指向天空,带着无比的畅快大喊道:“雷落雨生!” “轰隆——”沉闷的雷声响起,天空变得更加阴沉,阴沉到乌黑的地步。雷声一起便连绵不绝,云中交织的闪电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短暂的酝酿后,暴雨便倾盆而下。而这样的天象变化,被克制地限制在擂台上空——既有曜辰明本人的控制,也有校长出手。一道闪电映出了曜辰明眼中的光彩,此刻他理应无比自信——因为他胜券在握。 第50章 战士 雷雨之中,重玄只是在原地站立着。没错,他中计了。曜辰明的算计很精妙,他不但有着法力回复方面的优势,还有着步步为营的策略。首先与他与自己近战,随意地宣泄着法力,似乎自己毫不在意。但事实上,他们两个都谨慎地给法力的消耗划了一个限度——剩余的法力少到一定程度,他们便会默契的停手。重玄剩下的是两成法力,而曜辰明那边只会更少。这样的情况下,曜辰明开始用多变的武技继续消耗重玄,同时暗自回复法力——虽然重玄仍不知道风起云涌的效果,但他此刻明白,曜辰明肯定有着比自己更好的回复法力的手段,而这是曜辰明达成目的的核心。 在近战中吃亏后,曜辰明选择拉开距离,利用手枪继续消耗。没错,这不是寻找能威胁到重玄的战术,而是明着消耗重玄的法力。“你的目的越简单,便越容易被人忽视,从而更轻易地达成目标。”这句话简直是至理格言。曜辰明就是为了通过消耗法力极少的法力武器来让重玄用法力防护,这一步很简单,只是为了消耗,十分有效的阳谋。 接下来的游斗则是进一步的引诱,只需略微试探,曜辰明就能判断出用游斗的手段与重玄近战才是最优解,之所以拖到现在才用,便是为了引诱重玄出手。这背后的逻辑也很简单,人的身体素质在战斗中不会有过多的变化,平时有什么强度,在战斗中也是如此。而能改变自己身体某一方面的优缺点的就是那神奇的变数——法力。对战之中,双方都要让法力在身体中流动,应对各种冲击,这样才不会因为激烈的战斗受伤。身体上,曜辰明的力量远不如重玄,所以他需要消耗法力来补足。同理,重玄的速度跟不上曜辰明,他要想使出能够追上曜辰明的速度,就必须要消耗法力。就这样,随着曜辰明是示弱,重玄仅剩的最后一点法力也被内心中对胜利的渴望而榨干。 他现在已是瓮中之鳖。 “雷来!”随着曜辰明的声音,一道道落雷接连劈向重玄,暴雨也增幅着雷电,不断攻向重玄。重玄身上的金色的光焰还有着最后的余威,将这些雷电挡下。可再过一会儿,这金色的光焰就变得黯淡,然后被冰冷的雨水浇灭。同样的雨落在曜辰明身上,却只是为他治疗着伤势,让他刚刚受的内伤迅速康复。终于,在一道道雷电的洗礼下,重玄身上的金色光焰彻底消失,身上的红色战纹重新显露出来,他身上的刀痕也展示在众人面前。 最精彩,最惨烈。对于这战,观众们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局势反转再反转,此刻曜辰明已经占尽优势。星栖和白星野也在此刻安心下来,原来一切都在曜辰明的掌控之中。他们自认已经相当了解曜辰明了,可还是想不到他竟聪明强大到如此地步,似乎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洪玉山已经大声的欢呼起来,到了最后,大哥还是赢了! “现在,就该给你最后一击了。”曜辰明看着眼前的对手,直到此刻,他心中对重玄的敬意仍然丝毫未减。不过,既然他身上的战纹没有消散,既然他的眼中还有战意燃烧,那他就应该让这最后一击落下。 “雷罚。”这两个字本就是特殊的箴言,而曜辰明说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宛如一阵低沉的雷鸣。云层中的雷电迅速聚集成一团恐怖的电光,随着曜辰明伸手指向重玄,如水桶般粗细的电光便从乌云中劈向重玄,带着曜辰明的旨意给予自然的惩罚。 面对这样可怖的雷霆,重玄能做的就是凝聚起最后一丝法力保护自己,可他并不想认输。他还未败,他一定还有得胜的机会!无与伦比的战意再度燃烧,宛如那金色的光焰一般。就在此刻,正在此时,铺天盖地的暴雨之中,金色的火焰重新在重玄身上燃烧起来。仔细辨别,这样的光焰与之前的有着很大的差别。更加虚幻光芒和那让场边观众不由得斗志昂扬的气氛,都说明了这光焰更接近纯粹的意志。重玄那无与伦比的强大意志,已经到了能帮助他战斗的程度! 自信重新回到体内,重玄对校长大喊道:“不要替我挡下这一击,我还能战!”这句话以无比坚定的意志喊出,准备出手的校长只能作罢。他必须要尊重重玄此刻的意志。可是,意志的光焰怎能抵挡真实的雷电呢? 粗大的雷柱劈在重玄身上,麻痹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原地抽搐着。金色的光焰很快熄灭,黑色的烟尘将重玄的身体遮蔽起来。而在这样的惨状下,重玄的意识缓缓下沉…… 等他从漆黑的深水中浮出后,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在此刻带给他的只有无比亲切的温暖。重玄睁开眼,等眼睛适应光芒的强度后,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传来声响的地方。 背影,一个男孩的背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粉雕玉琢,小小年纪他便显得十分健壮,皮肤也晒得黝黑。在这样的烈日下练功,被晒成这样也是再正常不过。他身上只穿着粗糙的练功服裤子,赤裸着上身,而身体上的汗水已挥洒如雨。对这眼前的一切,重玄都感到十分熟悉。而当他看到那个同样肌肉虬结的健壮男人的面孔,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 那是他的父亲。 烈日下,男孩终于打完了最后一拳,然后便缓缓收功,调整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一旁房檐下的地砖上随意坐下,然后开口道:“玄儿,来这里坐下休息会儿吧。”男孩点了点头,小跑着来到房檐下,坐在了自己父亲身边。此时,下人端来了两大杯加了冰块的凉茶,男人伸手接过,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男孩。男孩端起杯子,大口豪饮着凉茶,这样便能短暂地驱散酷暑。 “玄儿,现在你对拳法的掌握已经很好了,修为方面的进步也没有落下。你的刻苦,爹都看在眼里。经过这些年的苦练,你现在也该发现了,自己不再像当初那样需要有人逼着你练功,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因此,你现在便要前往下一个境界,那便是——认清你到底为何而练功,为何而努力。”男人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番话,他的语气很是严肃,因为这件事至关重要。 “为何练功……”男孩低下头,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想起几年前自己被父亲逼着练功时,是自己向父亲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一定要练功,练功到底是为了什么?”父亲当时没有给他答案。而现在,父亲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又该如何作答? “父亲,您能告诉我,您是为何而练功的吗?”男孩信任着自己的父亲,他也希望父亲能成为他的榜样和参考。 男子笑了笑,浑身壮硕的肌肉也跟着颤抖几下。自己当年也曾迷茫过,但后来选定了自己的目标,便有壮志凌云。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这一路的艰辛他自己知道,而他现在已经达成的自己的目标。他笑着对身旁的儿子说:“为父本来也要在今日告知你此事,既然你先行提出,那我就直接说了。一个月后,我便要前往北方边塞,成为定北关的一名副将。我习武练功的原因,正是为了成为一名将军。如今并无战事,我不能凭借军功封候拜将,只能凭着修为和兵法谋略的过人之处来成为武试魁首,这才成为将军。我此时让你选择你的目标,正是因为我在不久后就要离去。前往边塞,自然不能带着你和你娘亲。经此一别,也许要过去不少年月才能再相见。为父不能照顾你,便只能指引你的方向,让你不会迷茫。” “您……要走了?”自己的父亲,这个如山岳一般的男人,只要在他身边,男孩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全。听到父亲将要远行,他虽然不会流泪,但离别的愁绪却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是啊,玄儿。但在我走之前,我会给你最后的帮助。你可知,我们重家为何尚武?”男人问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当然,我们重家老祖的故事,所有重家人都铭记于心。”男孩当然知道那个故事,这是关于这个大家族起源的故事。 几百年前,重家的先祖是一名战乱之中的孩子。他的父母之前都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在偶然的相遇后深深爱上了彼此,随后他们一起在一座小城中定居,开了一家小店维持生计。过了几年,他们有了孩子。虽然他们都很爱自己的孩子,可这孩子却与大多数小孩不同,对于江湖、刀剑、武功根本不感兴趣。时间流逝,当那孩子十岁时,新皇继位。由于皇帝昏庸,朝政混乱,各地纷纷起兵叛乱。乱世之中,小城的平静也被打破。叛军与劫匪接连光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两位侠客虽已退出江湖许久,但心中正义之心未抿,想要惩奸除恶,可孩子却成了他们的牵绊。因此,他们暂且忍耐,收拾好行装,打算前往战乱还未到达的地区。 可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群山贼。两位侠客与山贼大战,最终寡不敌众,双双殒命。而年少的重家先祖却只能在父母的牺牲下逃离这里。随后,他又辗转来到一个村庄中,一名老婆婆收留了他,给他吃穿,和他一起下田干活,把他当做亲孙子疼爱。就当重家先祖以为自己会再次过上平静的生活时,乱军打到了这里,强行向当地百姓征粮。那老婆婆本可以交出粮食,吃野菜来艰难生存,可她却想要为那少年留下一些口粮,最终,她藏的粮食被兵士发现,她也被长枪贯穿胸口,当场死亡。 经历的这些,重家先祖终于明白:没有力量就没有话事的资格,也无法保护自己珍视的事物。此时,皇帝已经被赶下皇位,护国公拥立先皇之弟登基,起兵平叛。重家先祖加入军队,从无名小卒开始,一路杀敌,磨炼武技,战功不断积累。平叛得胜后,他便成了第一大将。随后他被封为王侯,他的后代也继承家业,逐渐将重家发展成了如今的大家族。 “是啊,每个重家人都听过。而先祖留下的话其实只有八个字,‘以武立身,武理明志’。这句话的意思是用武术中的精神来磨砺自身,用武术中的义理来明晰志向。这八个字,也是为父要对你说的。如今是修行的时代,一切关注的重点都在修为之上。可强大的修为需要更强大的意志,而最强的意志便是战斗的意志!修行者之间,战斗不可避免。甚至我可以预料,在不远的将来,战斗的潮流必将席卷整个世界。所以,我的儿子,你将要选择怎样的道路?”男子看着自己的孩子,他知道让这样的孩子做出决定并不是好事,可他必须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尽到责任。 “父亲,我已有了决断。”听到父亲的话,男孩的面容逐渐变得自信与坚定,他大声开口道:“父亲,既然未来是一个属于战斗的时代,那我就要做一名战士,一名真正的战士!” “好,好,好!”听到自己儿子的志向,男人高兴地连连称赞。没有选择将军这种地位更高的志向,男人非但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无需承担责任,只是在战斗中不断超越,不断变强,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壮丽前景!他的儿子,永远是他的骄傲。 重玄看着回忆在他面前重演,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如今仍是他不变的追求,而现在,他却因为即将战败而来到回忆之中。他明白失败并不可耻,但他永远也不想失去那颗炽热燃烧的求生之心。 时光飞逝,自己的父亲已经奔赴边疆,这个小院中只剩下了男孩自己。依旧是重复的拳法,武功,重复千万遍的熟悉无比的动作,男孩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打出。重玄看着四年前的自己,心中重新变得宁静。他笑了笑,走到那个还很小的自己身边,然后,和他一起练习这些拳法。 一拳,一掌……他对技巧的掌握已经无比纯熟,现在他在寻求一种真意,一种更强的意志。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水蓝月皎洁的月光下,重玄继续挥拳。无数次练习的身影跨越四年的时光和他重叠,意志与汗水交融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名为坚持的感动,一幕深沉的黑色,一种得胜的可能。 第51章 沉暗狂心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经过一刻。当重玄重新恢复意识时,恐怖的雷罚已经停止。自己的身周弥漫着黑色的烟雾,这是自己被烧焦的皮肤吗?重玄不得而知。他查探自己的身体,本应受重伤的他却几乎没有多少伤势,连法力也跟着回复了一些。 “既然如此,我要先站起来……”重玄低语着,在黑色的烟尘中,他重新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前走去。 擂台的另一侧,曜辰明刚刚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暴雨中蕴含法力的雨滴对他来说是沁人心脾的甘霖,治愈着他刚刚受到的内伤。校长已经在擂台之上,正向着那片黑烟走去。重玄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是校长能感知到的,但伤势却不可避免,如无意外,这场战斗应该要画上句号了。 就在这时,曜辰明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校长也停下了脚步。他们的感知出现了变化,而这变化来自于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一个人影从黑色烟雾中走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全身都是乌黑色,这是雷电留下的痕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状态,难道他全身的皮肤都被雷电劈成了这样的焦黑? “重玄……”曜辰明轻声开口,他言语中的敬意已经升为敬畏。觉醒所带来的一切都如此神奇,而发生在重玄身上的事就是活生生的奇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被雷罚击中,居然还能行动?现在驱使你身体的,到底是什么?” 暴雨冲刷着重玄的身体,将黑色的污垢洗去。浓烈的生命力气息同时出现,修复着重玄的伤势。就在此时,他向自己的对手解释道:“当然是我自己的意志,坚定不移的意志。意志是命之石力量的来源,就在刚才,我达到了掌控境界的巅峰。本应回复完毕的法力却所剩无几,想必是用于修复我的身体了。但现在,我还是要与你完结这一战。” 重玄已经将自己的状况如实说出,但曜辰明的注意却被另一事物所吸引,那就是重玄身体上的战纹。平时,这战纹不会浮现,在与曜辰明战斗之时,重玄身上的红色战纹才浮现出来,为重玄带来的全面的增幅。后面战纹演化为燃烧的金色光焰,驱散了附着在他身上的乌云,让重玄的战力达到巅峰。可现在,重玄身上的战纹不是红色的,也不是金色的光焰,而是诡异深沉的黑色。这是曜辰明从未见过的变化,这战纹中又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像是了解曜辰明心中的疑问,重玄接着开口道:“曜辰明,我的对手,你很强,是我决心成为战士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而我认为,将你击败就是给你最好的尊重与感谢。”说着,重玄向前踏步,身上的气息逐渐上升,前进途中,他继续解释着:“我身上的战纹,是我的能力。其原始形态名为——血红战意。而在我战斗修行的过程中,它有了第二形态,也就是你刚才见识过的金色决念。在刚才的突破中,战纹也迎来了他的第三形态——沉暗狂心。你将第一个见识它的力量,见识我因战而狂的心意。” 终于,重玄走到了曜辰明面前,曜辰明点了点头,重新召出双刀,曜辰明看着黑暗之中的重玄,心中的战意同样高涨至极限。他本以为自己为这场战斗设计了完美的终幕,但突如其来的插曲将计划改变,现在,他需要为了这个有趣的变化,演奏更狂放的终章。 “来吧,来吧!”雷落雨生中,加持曜辰明的电光强度更胜,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裹。速度已经到了极致,曜辰明不再等待,双刀乱舞,向着重玄直攻而去。重玄大吼一声,如山中黑虎一般扑向自己的猎物。沉暗狂心的加持让他的拳头在空中划出黑色的轨迹,这扭曲的虚影正是周围空间受到影响的证明!虽然轨迹虚影消失的速度很快,但这样强大的能力还是让人感到一种恐怖的强大。 刀光与拳风碰撞,居然是拳意被双刀极速的攻击直接撕碎!与此同时,天空中道道落雷持续轰击着重玄。曜辰明居然能在一边发动这种速度的近战攻击的同时,还精准地操控法术!这样需要多强的精神与意志?所有观众都没有答案。但他们知道,这样的战斗姿态他们没人做得到,也无人可以匹敌。 曾经与曜辰明交过手的那些学生,此刻一个个脸色苍白。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幻想过能战胜这个在战前被指定为“最弱”的新晋掌控境界修行者,但经过这么多场战斗,曜辰明的实力早就让他们放弃了幻想。可在与重玄的一战中,曜辰明的表现却让他们感受到了真切的恐惧。这样的攻击下,他们能坚持多久?几秒钟?别开玩笑了。也许当曜辰明刚动手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判定为会受到致命伤害而被裁判保护了! 纵使这样的攻击强度十分恐怖,但依旧无法将重玄击败——沉暗狂心状态下,重玄出拳的速度变慢了,可每一拳都带着让曜辰明无法轻视的强度,接下了曜辰明狂放的刀锋。至于那不断落下的雷霆,本应给法力不足的重玄带来很大的麻烦,但当重玄被第一道雷电命中时,他又发觉了一项沉暗狂心的重要属性——它可以削弱法术。雷电经过削弱之后,剩下的强度便只有原先的三成,对重玄的威胁就变得少之又少了。整整一分钟的攻势过去,重玄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后退。 “这战纹的效果真是难缠啊,既然如此……”曜辰明不再进攻,而是将速度加到极致,一瞬间他就来到了重玄身后。重玄没有刻意跟上曜辰明的移动,而是简单的转身出拳,预判曜辰明停下的位置。这是战斗本能带给他的判断力,而他的预判精准无比,刚好打向了曜辰明双刀交叉点。 见状,重玄不由得面露喜色:“他的力量本就不强,现在也没有出刀,这样我的拳头就一定能打飞他的双刀,然后给他关键一击!”就在重玄的重拳即将击中刀刃的前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 因为,曜辰明收起了双刀。 爆发性的法力回复化为白色的光柱,涌入曜辰明的身体。这样的法力增长在掌控境界就会显出明显地副作用——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内伤还未完全愈合的身体自然吃不消这样的冲击,鲜血再次从嘴角流出。不过,曜辰明的意识依旧清醒,他立刻释放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法术。 暗黑的拳风扭曲着眼前的空间,终于命中了目标。这本应是曜辰明的身体,这拳的命中本该结束这场战斗,但事情并未按着重玄的预料发生。拳头命中的地方泛起如水幕般的波纹,能摧毁巨石的重拳现在却像丢进池塘的小石子,只能激起一阵涟漪,攻击的威能立刻被消弭许多。可是,重玄明明感知到这个法术可以将他的攻击完全消解,为何曜辰明要主动将这法术停止?旋即,重玄想到一种可能,而这样的事情在这场战斗中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没错,曜辰明正是要化解这一拳的威胁,然后借着这冲击力拉开距离!配合上他闪电般的速度,曜辰明转瞬间就从擂台的一侧来到了另一侧!重玄心中一沉,当自己的战斗本能都会被人利用,这样的对手到底要怎样战胜? 就在曜辰明落地的那一刻,他的精神感知又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曜辰明的眼中再次短暂的失神,时间依旧是一秒钟。重玄想起了之前的战斗中曾被他忽略的细节,再结合眼下的情景,重玄心中灵光一现,在此刻,他似乎明白了隐于迷雾中的一切。 “眼中短暂失神,这也许代表了曜辰明正处于意识无法掌控身体的状态,也正是这样,他才会两次借我的拳力拉开距离……可曜辰明为什么要这么做?”重玄一边思考着,一边向曜辰明冲去。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曜辰明身旁,无论曜辰明谋划着什么,自己都要去打断他,这样才有一丝得胜的机会。 “轰隆——”天上的雷声再次轰鸣,一道惊雷也在重玄心中炸响。是啊,线索如此明显,曜辰明眼中短暂的失神后,改变的是覆盖在擂台上空的场地型法术!“由风起云涌切换为雷落雨生,之前是辅助的效果,现在则是法术的轰击,而这两个法术转换时必须要经历短暂的失神!没错,也只有这种重要的转换,才值得以伤势交换……”此刻,重玄终于明白了曜辰明的目的,可他现在明白,为时已晚。 二人之间还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而现在,曜辰明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雷落雨生转变为风起云涌,曜辰明站在原地,他是风云涌动的中心。法力不计代价的疯狂涌动,曜辰明的身后,青绿色的光芒逐渐凝结成古琴的虚影,而后又凝结出一个残缺的人影。若是呈云帝国的至高统治者看到这一幕,心中定会震惊不已,因为曜辰明此刻用出的法术,赫然是白云溪曾用来在他面前杀掉白峰回的大风歌!只不过曜辰明显然还不能将这法术的威力完全展现,因此琴师才只有残缺的形状。不过,这样的威力就已经足够奏响最终的曲目。 琴音响,清风拂面。一股悲凉的气氛随着琴音蔓延,将重玄团团包裹。这是带有精神属性的攻击,重玄不怕刀剑劈砍,不怕法术轰击,但面临这攻心的琴音,他又该如何应对? 坚定的意志被风霜消弭,重玄像是一下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了饱经风霜的老人,他哀叹命运,他怀念往昔,他感慨自己的无力,屈服于时间的伟力。重玄还想向前,可逐渐衰颓的心灵却让他放弃。等他从无尽的哀愁与叹息中醒转,他看到的是明辰闪烁着金光的刀锋。 重玄轻叹一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正好对上曜辰明的眼神。没有自傲,没有嘲讽,有的只是那璀璨的胜利带来的喜悦与战斗的快感。“重玄,我遵守了约定,以我全力与你一战。这样的战斗,能否得到你的认可?”曜辰明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能与你一战,是我的荣幸。我认输。”重玄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是他第一次战败,可一旦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战斗,自己便按捺不住地热血沸腾。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战败,胜过无数次无意义的简单胜利,他又怎能不喜悦呢? …… “四强战第二场,曜辰明对重玄,曜辰明胜。同时,最终决赛的两名选手现在也已经确定。本次考核对战决赛,曜辰明对阵星栖,将在明天上午开始。”随着校长的宣布,这场比赛终于落下帷幕。台上的观众终于开始热情的为胜者鼓掌欢呼。赛前最不被看好的曜辰明,如今已经保底前二,用一场场战斗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经过与重玄的战斗,本应毫无悬念的决赛如今又有了看头,曜辰明好像有着使不完的手段,谁知道他现在手中还有没有底牌?若是他还有底牌,那战胜星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在观众们热烈的讨论声中,曜辰明来到了星栖和白星野身边。三人再度同行,星栖忍不住好奇道:“辰明,你到底瞒着我们多少?这么多法术都是我们不知道的……” “哈哈,这几日一直在进行比赛,哪有时间给你们演示这些法术?再说了,你也有很多手段没使出呢。星栖同学,我们现在可是竞争对手,我可是要拿到冠军的。”曜辰明随意打趣着,在星栖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向前走去。 看着两位友人的背影,一种平淡的喜悦在白星野心中浮现。也许他心中仍有其他的追求,可世事无常,如今这样大家能在一起欢笑的日子怎能不好好珍惜?“如果可以,我愿让时间定格于此刻。”白星野心想。 风带着几片落叶,夕阳逐渐沉默,显然他未能如愿。 第52章 决赛 在几日的角逐后,本次考核对战终于迎来了最精彩的终幕,这场比赛的意义早已从争夺此次比赛的第一变成了新生代修行者之间实力比拼的角逐,而最终的胜者自然是毫无疑问的最强。令许多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进行决赛较量的两人分别是赛前被认定为最强的星栖和最弱的曜辰明,而他们之间的友谊更是为这决赛增添了更多戏剧性。总之,万众期待的最终决赛已经随着校长的开场白拉开帷幕。 “各位观众,考核对战的决赛即将开始。无需赘述,我们都期待着这场精彩的比赛。经过了这些天的角逐,最终来到决赛争夺冠军的两名选手分别是星栖和曜辰明,请两位选手上场。”随着校长的言语,曜辰明和星栖几乎同时登上擂台。在观众们热烈的欢呼中,他们对彼此露出笑容,自然地打着招呼。已无需等待,校长当即宣布:“比赛开始。” “星栖,记得保护好自己。我的有些招式并不能完全控制威力,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样我才敢放开战斗。” 曜辰明此刻的心境有些奇怪,他知道星栖比自己更强,也知道输给挚友并不是丢人的事情,可有一种渴望战斗与胜利的心意不断地在他心中跳动,如一只调皮的猿猴般让他有些浮躁。可有一种思绪完全在这些心意之上,那就是他不想让星栖受到伤害,这是埋藏于心底的情感,此刻莫名地喷涌而出。可他为什么会担心星栖?自己能威胁到她的法术与招式寥寥无几,还有校长会出手保护,他的担心到底来源于何处? “不用担心我,我也想告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当然,我也会注意分寸的。” 星栖的笑容暂时融化了曜辰明心中的疑虑。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发动了法术。 “雷落雨生。” 无论是拖延还是试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毫无作用。既然如此,还不如开场便抛出王牌,这样或许还有一丝得胜的可能。与此同时,星栖也直接使出了世界圆环,这是对曜辰明最大的尊重,也是让曜辰明取胜机会渺茫的根源。 “好了,那就再试试吧。”曜辰明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深吸一口气,在原地颂念箴言!“煌煌天威,化为雷霆。道生天人,伟力加身……”这赫然是天威明昼雷的箴言!随着箴言的颂念,一道道雷电从天空上的阴云中劈向曜辰明,雷电并未造成伤害,而是如此前的云气一般萦绕着曜辰明的身体漂浮,颜色也渐渐变成金色!此时,星栖的冰风暴已经酝酿完毕,带着无比气势横扫一切,向着曜辰明直奔而来。 涌动的电光似乎到了极限,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两个法术的结合应该是通过精妙的手段完成的,可曜辰明显然对此并不熟悉。这只是依赖雷电属性想通而粗制滥造的法术,要想让法术不失控,必须要精神力足够强大才行,现在的威力已经到了极限。曜辰明终于动了,在电光的加持下,他从冰风暴中最弱的地方飞快地穿行过去,仅仅损失了一些身上的电光,就让冰风暴失去了效用。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冲向星栖,试图将她拉入对自己有利的近战中。 轰鸣声打破了妄想,一道金属障壁拔地而起,直接将擂台的两边封锁,曜辰明试图从障壁的顶端越过去,可障壁上升到十米左右的距离后便开始向曜辰明这边倾斜。光滑的表面根本无法借力攀爬,这道障壁瞬间成为了无法越过的天堑!与此同时,曜辰明又感受到了身后新的变化——那冰风暴在被阻绝之后并未失去效用,星栖的精神力完全可以绕过障壁,继续对那魔法进行精密的操控。此刻的风暴中除了冰雪之外,还加上了金属碎片与土石块,威力急剧上升,这赫然是四元素融合魔法!上次的四元素风暴时,星栖还借助了元素塔的破碎来释放,可现在星栖已经能直接在已成型的魔法中用法力增添其他属性,这样的控制力简直恐怖! 台上的观众心中震荡不已,这就是元素法师的力量——不计法力成本的金属障壁能确保自己魔法的命中,善于在战斗中应变的曜辰明此刻根本没有选择的资格,他要出去,就只能击碎眼前的障壁! 可击碎法力形成的金属障壁谈何容易?几乎所有人都会对此绝望。修行者的伟力可以移山摧石,但一块精炼的金属就可能将他们难住。这种坚硬的程度并非简单的法力倾泻可以破坏的,而是需要更强的体术或是更精妙的法术控制才能将其破坏。曜辰明站在障壁前,明辰与黯星赫然在握。身后的风暴不断逼近,他现在只能向前。 双刀在手中挥舞,金色的电光流转着炸裂。斩,斩,斩!不管面前是什么,都会在无尽的刀光中被砍碎。风暴很快将他吞没,曜辰明以浮鳞挡住纷飞的碎片与冰刃,再用水潺衣消解法力,勉强挡住元素风暴的肆虐。快一点,再快一点!双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变成了低沉的咆哮,电光炸裂的速度也变成了细密的鞭炮声。也许只有风暴才能对抗风暴,而这无尽的风暴,已经将金属障壁斩开了一条裂隙! 电光在金属间流转,这本应是遵从定律的自然现象,可这电流中还带有人的意志。电流如毒蛇一般涌动,直到那个意志传来的命令——炸裂。于是,电流化为纯粹的能量在此爆炸。顺着金属障壁上的裂隙,曜辰明大喝一声,将双刀伸进缝隙,然后分别斩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配合着法力的爆裂,这道金属障壁在爆炸中轰然倒塌! 十秒。只用了十秒的时间,在斩出67刀后,这道如天堑般的障壁便被突破了。曜辰明再次向前冲刺,地上忽然有几道火柱升起,挡住曜辰明去路。一团团火焰在轻风吹拂下将曜辰明环绕,将他与外界隔绝,随后又是几道金属障壁落下,但这样的阻拦完全无法生效,金属障壁还未来得及生成便被斩碎,一团金色的电光终于来到了星栖面前。 速度,这是曜辰明获取优势的最佳手段。只有速度够快,才能完全破解星栖围困后进行法术倾泻的战术。自己的第一位师傅张起教给自己的天威明昼雷的基础便是对身体的全面强化,力量和速度的增加以及那金色带有驱邪属性的雷电,在配合上自己这些天练习的法术雷光转,他的速度可能已经超过了很多变化境界强者。此时星栖已经踏着轻风和冰片的阶梯来到了半空中,洁白的世界圆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迎着阳光,她的美丽不似人间可得之物。而曜辰明,正踩着那些冰片逐渐向上攀登。 看到这情况,星栖迅速将自己刚才凝结出的冰片全部消散,可她让法术消散的速度却跟不上曜辰明前进的速度,转眼间,曜辰明已经来到自己身前。“你好。”星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下一刻,一个巨大的石球便将曜辰明砸了下去。与此同时,一道雷电命中了星栖,被自动激发的元素护盾挡下。“和我比拼法术吗?”看着空中随之而来地连绵不绝的雷电,星栖加速凝聚冰块,她现在在使用飞行相关的各种法术,但却没有飞起来,因为那样对法力的消耗太多,她毕竟还只是四等修为,就算法力总量已经到达了五等初期的程度,支持飞行还是有些勉强。不过脚踩着被风魔法托举的冰块,她可以长时间在空中滞留,从而避免与曜辰明近战,这样就安全了许多。星栖开始高速移动,冰面跟随着她脚踩的位置不断凝聚。用更准确的言语形容,她正在空中滑冰,而雷电正随她起舞。 场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观众们的理解力。他们的座位都比擂台更高,按说应该是以俯视的角度观看台上选手的比赛,但此刻,星栖却在他们面前,在半空中,在雷雨中起舞!发丝飘扬,裙摆摇曳,对于她来说,这似乎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自得其乐的游戏。 然而,当观众们将视角从起舞的银发少女身上短暂移开时,只要看向下方,之前轻松的气氛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星栖当然没有在玩乐。各种各样的魔法不断凝结着向下方的擂台投放,如同无差别轰炸一般将擂台的地面摧残的不成样子。而曜辰明也只能化为电光不断闪避,当然,他不可能在如此密集的魔法暴雨中躲过所有的魔法,场上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只能忍着震荡带来的头痛,用精神力找到一处魔法威力最小的地方,再用金色电光与水潺衣的防护消解魔法的威力。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自己的雷电为星栖带来的影响实在有限,他必须赶紧想出对策,否则等着他的只有失败。 “现在星栖在躲避这些雷电,无非是为了不被命中,从而节省用于防御的法力,并非我的雷电能击破她的护盾。而将她从空中逼下,需要的便是……”曜辰明灵光一现,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他已经想到了对策! “雷罚。”先是在天上的雷雨中凝结出粗大的雷柱,直接劈向星栖,紧接着曜辰明身边的金色电光同样涌动凝聚:“天威明昼雷——雷光驱邪咒。”一枚金色的符咒虚影凝结而出,这是它原本的形态,可曜辰明身上本就吸附了无数雷电,配合着符咒打出时,竟然形成了另一道粗壮的金色雷柱!两道雷柱的目标都是星栖,白色与金色的电光将天地连接在了一起!众人惊叹之际,独自坐在台上的白星野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那道金色的雷柱并非瞄准了星栖的位置,而是射向了偏移一点的方向。难道是曜辰明打偏了? 绝无可能。天上的雷罚劈中了星栖,一层接一层生成的元素护盾让星栖毫发无损,但她不能继续前进了,前方的路已经被那道更强的金色雷柱拦住,再向前就一定会被命中!那时,她的护盾便不足以挡住这样的攻击! 金色的雷柱射入云雨之中,整个云层都被染上了金色的光芒。然而,不稳定的雷电在曜辰明没有操控的情况下,怎会与雷落雨生形成的雷雨云和谐共存?云层中的法力瞬间失控,随后发生的便是一场剧烈的法力爆炸! 爆炸的威力向四周倾斜,而它们的第一目标当然是在半空中的星栖。冰层破裂,气流混乱,星栖也跟着向地面坠落。就在此时,一个被忽略的法术从云层中飞出,正是雷光驱邪咒!它是性质与形态稳定的法术,自然不会发生失控爆炸。在曜辰明的操控下,它借着云层的隐藏来到了星栖背后,在此刻做出关键的攻击!在雷罚的攻击下岌岌可危的元素护盾,终于在此刻被雷光驱邪咒攻破。而星栖现在也无法继续待在空中,她必须落到地面! 看到这场面,白星野心中一紧——这应该是星栖第一次被逼到这样的地步,她从那里落下,会不会受伤?校长和曜辰明又会如何决断?一瞬间,他的心中被混乱的思绪填满,久久不得宁静。 “要结束了。”曜辰明松了口气,他体内的法力在发动这次攻击后已经所剩无几,之前维持水潺衣所消耗的法力太多,他现在能依仗的也就是自己的法力回复了。不过他也不需要什么法力了。等到星栖落地,防御被攻破的她会被自己瞬间擒住,战斗自然也结束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星栖背后的世界圆环消失,她的法力同样所剩无几,元素护盾其实不会被攻破——在她的意志中,保护自己永远是第一优先级。因此,被动触发的元素护盾会不计代价的消耗法力,而这种粗犷的消耗比她之前释放的一系列法术还要多,所以她现在不得不回收世界圆环,得到世界圆环的补充后,她才有法力进行下一步计划。风在她背后凝聚出青绿色的滑翔翼,让她得以平安落地。与此同时,她再次发动了之前对白星野用过的招式——流离悦火。 这次,情感的影响更加快速地施加在曜辰明身上,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灵,让他敏锐的判断力变得迟钝,混乱的记忆涌上,更是让他寸步难行。本应结束的战斗又产生了新的变数,胜利会离他越来越远。 很快,他的眼中失去了神采。 第53章 时间尽头的一眼 精神世界中,曜辰明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那狂喜的情绪才缓缓消散。此时,曜辰明又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白星野被流离悦火影响后的反应。当他自己亲自体验这个法术的效果之后,对于白星野的理解与怀疑同时上涨了一筹。喜悦的情绪翻涌之时,脑海中涌现的尽是曾经欢乐的一幕幕,看到这些,白星野为何会感到难过? “应该是‘扭曲’。星栖释放这个法术的本意只是制造纯粹的喜悦情绪,如果被这个情绪影响的人本身情绪稳定,没有特别的情绪,这个法术就只会给他带来喜悦。但我刚才,嗯,我想想,有着强烈的‘争胜’欲望。这样激昂的欲望就将喜悦的情绪扭曲成了狂喜。可我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情绪或者欲望,能将喜悦扭曲成完全相反的悲伤?”纵使曜辰明对其中原理有了推测,他依旧不明白白星野到底为何会有那样的表现。若他始终不说出来,这件事也只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算了,先不想这件事,现在重要的是切换修行法……”精神世界中,曜辰明已经将修行法从雷雨卷切换回了风云卷。掌控境界切换修行法原本需要一天的时间,但曜辰明可以利用精神世界进行切换,在这里度过一天,外界只会经过一分钟。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在没有同伴掩护的战斗中,依旧没有实用价值。 不过,他在精神世界中的权能让自己可以在更短的时间中完成切换,就像是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第一次切换时,精神世界中度过的时间大概是一个赛瓦因日——26小时,外界度过的时间大约是一分钟。而到了第五次,精神世界中度过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二十多分钟,对应外界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秒!而一秒的时间,是他预计自己在变化境界才能达到的速度。照这样下去,等自己有了变化境界的精神力,在“转瞬之间”完成切换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原地不动一分钟,无论是什么对手都能抓住机会击败自己。可如果只是短短一秒的破绽,那自己就可以用随机应变的战斗智慧去创造一个机会,在一秒之内切换修行法的属性,用全新的法术对敌,胜算自然会高很多。这样的战术曜辰明第一次实践正是在与重玄的一战中,两次切换修行法都打了重玄个措手不及。若非重玄的战纹也有连续变化,这场战斗在很早的时候就会结束了。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曜辰明站起身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随后便离开了精神世界。 …… “风起云涌,大风歌!”刚刚回到现实世界,对场地法术的切换和大风歌就立刻被释放出来,没错,曜辰明的对策相当简单——既然流离悦火是能够影响人情绪的带有精神攻击的法术,那自己只需要释放同样能影响人情绪的大风歌,就能与之抗衡!更重要的是,大风歌中所蕴含的情绪正是悲凉凄婉之情,与欢乐喜悦的情感正好相反,可以说是正好达到了克制的目的。而那悲凉的情绪并不会影响曜辰明,只会给他带来更加冷静的头脑。 大风歌和流离悦火不断对冲,风中凄婉的琴音和火种映出的笑颜一同在碰撞中泯灭,向四处溅射五光十色的绚烂烟火。情绪的波纹流动着蔓延,看着神态各异的观众,就知道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然而,释放法术的两人却并未停手,战斗还未结束。曜辰明以诡异的身法移动着,躲过了星栖各种信手拈来的法术,终于来到了星栖面前。在他递出刀锋的一刹,他看到了星栖脸上一抹狡黠的笑容。 “坏了……”曜辰明心中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生出,他中计了。是啊,明知道近战是曜辰明的长项,星栖又怎会放任曜辰明来到她面前? “囚困之锁。”陈旧而漆黑的铁链拴在自己身上,曜辰明无法抵抗——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攻击。他能做的就是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抓住空隙,一击摧毁这个法术,可他没有冷静的思考,如今思考有了结果,但早已来不及实践了。纯洁的世界圆环再次出现在星栖背后,她怎么还有法力?曜辰明彻底陷入了绝望。 看着眼前无反抗之力的曜辰明,星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辰明,你现在要直接认输吗?还是我再补上一个法术……很抱歉要这么问你,但我不想伤到你,所以……” 曜辰明无奈地低下头。输了就是输了,他又能怎么样?自己到底是刚到达掌控境界,可星栖两年前就已经是掌控了啊!况且,输给同伴也不是丢人的事。自己的争胜之心,该稍微收一收了。于是,他开口回应道:“没错,是到我该认……” …… 停止了。最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在那短暂到无法以时间单位计量的一瞬间,世界的运转停止了。没有生命可以察觉这一点,就算是最精密的仪器也会将它忽略,可这件事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而在这停止的瞬间,一个声音开始在曜辰明的脑中回荡: “不要认输,不要认输 你有你自己的路,你要一往无前 你要战胜一切,成为无可匹敌的领导者 你必须将这一切拯救,你是命定的拯救者。 不要被外物干扰,从而走上歧途 杀了她,杀了她 杀掉你面前的少女! 你不该如此,你不能……” 狂暴的声音在曜辰明脑海中回荡了成千上万次,精神世界的秩序被完全破坏,而这无尽的呼喊给曜辰明带来的是更加深重的折磨。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刺进皮肤,如同在充斥着最残酷的血腥与最令人作呕的肮脏地狱被千刀万剐。如果说“下地狱”是人们对痛苦的终极恐惧,那这样的折磨一定胜过在地狱受刑万年! 奇怪的是,经历着这种非人能够承受的痛苦,曜辰明依旧保留了一丝清明的意识。和那个声音比起来,他的声音很小,如同水滴之于巨浪,但这足以让他忍着疼痛大声喊出:“我不会杀掉星栖,不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不会这样做!” 狂暴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许久,它再度开口道:“哪怕……她会导致这个世界的毁灭?” 曜辰明愣住了,他听得出来这声音带有情绪,很轻松就能分辨的情绪。而这情绪,竟是恐惧与祈求。可为什么?这声音的主人有着如此恐怖的精神力,还有什么能让它如此恐惧? 难道说,是所谓的“世界的毁灭”? 多么高尚的问题。曜辰明心想,这简直是一个翻版的电车难题,姑且把那个意识口中的世界理解为“赛瓦因星”,那么,假如它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会选择杀死挚友以拯救世界吗? 曜辰明不知道,他无法决断。这或许只是一场幻梦?我会醒来,不必面对这些选择?曜辰明缓缓闭上眼睛,他的意识向一个方向滑落…… 他看到了无垠的星空。 宇宙,如此美丽的宇宙。而自己正未着寸缕地站在宇宙之中。脚下,一条大河正在奔流。它可以无形无质,也可以化为五颜六色的灿烂,一直流向远方。顺着河水的流动,曜辰明向远方看去。 他看到了一名男子,正隔着漫漫长河望着他。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顿悟出现在曜辰明心中。他明白了。自己脚下的河流是时间的长河,而那个男人的眼神,是来自时间尽头的一眼。 他在回望过去,而我在窥伺未来,未来到底…… …… 环境消失,曜辰明重新回到了原地——那个意志还在他的精神世界中。现在,借着那股莫名的顿悟,他一口气将心中的一切吐露而出:“如果她会导致世界毁灭的未来,那我就改变这个未来。不是通过杀死她,而是和她一起改变未来!” 一瞬间,或是过了很久,那个意志终于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 重新回归现实,曜辰明身上的锁链不知被什么力量影响,居然在顷刻间破碎!一股莫名的冲动涌进他的心中,他极力反抗这种感觉,但人不能反抗自己的意志。黯星和明辰同时在身前浮现,他身上涌动着诡异的光彩,无法控制地将双刀狠狠刺出! “啊……”在痛苦的哀嚎中,曜辰明回到了精神世界。 …… 精神世界中,曜辰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心脏疯狂跳动,混乱而充满恐惧的意识让这方世界的稳定程度直线下降。地动山摇之时,曜辰明满脸恐惧地回想着刚才的场景,星栖的眼中那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光彩,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暂时放下内心的痛苦,曜辰明仔细回忆刚才的感受:自己的双刀用他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刺出,那刀法有点像“闪烁弧光”,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让刀飞出,然后在瞬移到刀的位置,再将刀锋刺出。这听起来相当匪夷所思,因为这本就是呈云一位作家小说中的灵感。而教他刀法的铁双雄在告诉他这一式的时候神情十分严肃,他绝对认为这一招真实存在。但自己不会轻信这样的事物,他问铁双雄:“既然您使不出这一招,那也许这是个无法被复现的招式,它不存在于世间?” 是啊。一招和空间有关的刀法,可在当今的世界上,有谁,能在觉醒后仅14余年中,领悟到空间的奥秘? 铁双雄沉默了片刻,随后,他缓缓开口道:“它一定存在。因为,我,亲眼看到过——有人斩出这一刀。” …… “是啊,是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该如何破解这一式?”曜辰明焦急地喃喃自语。他早已尝试过将双刀收回,但不起效果。在那一刻,黯星与明辰都与自己失去了联系。这种感觉绝不好受,与自己相伴八年的伴生武器,如今自己无法掌控,就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一般。不过更令人痛苦的,是它们即将刺进自己珍视之人的身体。 到底该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虽然精神世界中的思考会极大的减缓时间流速,但他在外界最多只有不到一秒钟——也就是精神世界中二十分钟的时间。 “额,我能问问你怎么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曜辰明转过身去,看到了这片精神世界中的第二个意志——殷暗云。 “等等,在我的精神世界中,能控制我精神的,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曜辰明仿佛丧失了理智,他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起殷暗云,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等等,我可以保证我什么都没干!如果你有麻烦,我不介意为你出谋划策。我们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还是让这和平继续下去吧,为了节约你的时间……”殷暗云不断劝诫着,直到曜辰明的表情沉下去,他才终于闭上了嘴。 “好了,我要的就是你的帮助,你的思维模式与我不同,而这或许就能给我带来一些线索,让我找到方法。不过我要让你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所以需要出此下策。”曜辰明的声音恢复平静,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殷暗云终于松了口气,可他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道:“难道他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跟我交流吗?为什么每次和我交流之前都要恐吓我一下,而我每次都这么怕……”想想在地球上自己最后的决定,殷暗云就忍不住连连摇头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接下来我会把事情的经过用简短的语言来向你说明。你最好思考的快一点,抓住一些被我忽略的地方。我只剩……十五分钟了。”曜辰明叹息一声,开始做简短的陈述。 第54章 珍视之人 “啊,我应该明白了。”殷暗云来回踱步,同时试着用自己的话总结道:“你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使出了一招你认为存在但你自己却不会的刀法,而这刀指向的是你的挚友。你现在要阻止这一刀命中,对吗?” “没错。”曜辰明点头肯定,同时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叙述——没有问题,没有遗漏。他能想到的东西,即使是微末的细节,曜辰明也一并说出——他的思想也在一遍遍的排查一切的线索,即使已经接近了真相,他仍需要一些提醒才能领悟。 “好的,好的,这个大纲能帮我更好的理解问题,我把它分成区域逐个排查……”殷暗云的思维也在飞速运转着,不只是因为他要帮助曜辰明,更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如果曜辰明真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挚友,那他有多大可能精神失常?而这样的症状会对这个精神世界产生什么影响,自然不必多说了。 “无法收回刀,无法撤销这一式,对空间的利用,传送到刀的位置,然后重新握刀刺出……等等!”殷暗云地球人的思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若是将刀抛出,而当刀穿越空间,刺中目标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瞬移过去?难道这一式必须要完整的释放才能造成伤害?” 听到这话,曜辰明瞬间皱起眉头,很快他便反对道:“不,不可能。除非这一刀不被接住就会一直在另一个空间中。但我不能冒险,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住刀的行为只是为了完整的施展这一式,或许会带来特殊的威力。我不能用她的性命赌博,这样的行为和什么都不做只在原地祈祷没有区别。而且,我不一定能掌控……”就在这时,曜辰明仿佛顿悟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望向殷暗云。 “还有一个问题。”与此同时,殷暗云接着说了下去:“你说‘瞬移到刀的位置’,这个位置具体是哪里?一定能让你握住刀把吗?” “不,不……”曜辰明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回忆,回忆自己为何没有练习这一刀法。 …… 记忆——在曜辰明强烈意志的推动下,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被硬生生地从记忆深海中捞出,铁双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雄浑有力,但此时他口中更多的是敬畏与告诫之意:“这一招我只是说给你听听,但你千万别擅自尝试。使用这一招的人实力深不可测,因此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这关于空间的一招。而你,用如此薄弱的修为去尝试施展出这一刀,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你可能会被忽然间变得混沌无序的空间撕得粉碎,但有更大的概率是没有掌控好距离的分寸——主动撞到自己的刀锋上,然后被自己的一刀杀死。” …… “对,对,就是这个!”曜辰明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没错,只有他可以做到让这刀失效——只要让它不能达成原来的目的,只要星栖活着,就能改变这一切!曜辰明不知道到底是谁控制他的身体,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个意志如愿!叛逆的野火熊熊燃烧,将一丝本能的畏惧焚烧殆尽。他认真地对殷暗云行礼道谢,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嘱咐:“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不知道你的意志会不会和我一起消亡,如果我死了,这具身体,啊不,尸体就归你了,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吧。”说完,曜辰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意志回归了现实。 “该死的,我为了不让你得神经病而帮你,你却告诉我你要死了?妈的,死了我不是更完蛋了?我要你的尸体干嘛?曜辰明,你他妈最好给我活着,你死了这是一尸两命!”殷暗云暴跳如雷,在阴云密布的精神世界中大声咒骂着,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愈演愈烈的紧张:曜辰明真的会死吗?自己又将如何? …… 回到现实,一股无比强大的意志对世界宣告着自己的意愿:“我要将我的身体移动到刀刃刺出的地点,它们只能刺入我的体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能!”无声的暴怒所引发的精神力暴动让整个空间震荡不已,而这经由曜辰明的双手使出的刀招,自然听命于主人的意志! 瞬移!在短到无法计量的时间内,曜辰明完成了瞬移。刀刃隔开他的身体,插入他的内脏,再从另一端刺出。刀尖还在不断向前,可最终到几乎与星栖衣服接触的距离,两把刀的刀柄都卡在了他的骨头上,无法寸进。鲜血终于失控的狂飙而出,自腹部,自后背,自嘴里,腥甜的血液喷涌而出。整个世界被红色填满,他无力地跪倒在地。 声音。四面八方的,感到惊恐的人们高呼着,校长的法术运转着,还有最清晰的,星栖的哭泣。魔法在涌动,这次是为了什么?不知道。疼痛已经失去了意义,他试图用最后一丝气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于是,在一片猩红中,在曜辰明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色彩。如天空般梦幻的眼睛,晶莹的泪水滴落,似乎冲淡了一些令人生厌的猩红。他试着说话,让她别为自己担心。而最后,这话语只能转变为喉中涌上的血液。遗憾,最终只有他自己听到了这言语: “我不会伤害你,我要你活着,我要……未来。” …… 空洞的涡流,一处封闭管道中的龙卷风。下沉,下沉,直到最后的最后,被吸入永无止境的沉沦,然后是一丝温暖的气息…… “啊……”醒转以后需要大口喘息,弥补自己损失过多的空气。或许,他感受到了温暖的来源——反正不是被窗帘遮住的阳光,而是自己的右手。银色的发丝在他脸上扫过几次,带来一些轻微的痒。好吧,不重要了。他已经知道了,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少女用双手捧起自己的右手,这股温暖成为了身上感觉最强烈的部位,让他从无聊的梦中醒来。 “啊,辰明,你醒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单纯的少女并不适合掩饰自己的慌乱,曜辰明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养成了观察人的习惯。也许是一直在害怕?来到陌生的世界,自己是不是一直不敢相信周围的一切?经历了生死之后,一些事情就如浮萍般随意涌现而出,不言自明。啊,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看她眼角未散去的泪痕,是啊,就连悲伤与担忧之时都如此美丽的双眼……啊不,我在想什么……胡思乱想之中,曜辰明想要开口回应,但只发出了一阵干哑的咳嗽。 他尝试着坐起来,一股疼痛立刻从伤处蔓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治疗法术不是万能的,修为越强的修行者,想要治愈身体的伤势就愈发困难。自身特殊的法力会逐渐改造自己的身体,这被改造的身体在能更好发挥法术和战斗的优势时,被通用治疗法术治疗的效果会变得更不理想。像曜辰明受到的这样严重的伤势,一般的治疗法术无法尽数治愈,只能休养一段时间,依靠他自己的法力运转或是治疗法术愈合。看到曜辰明的动作,星栖赶忙过去搀着曜辰明的身体,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然后又拿起自己准备了很久的温度适中的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缓缓将一杯水喝完,曜辰明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好,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快点把伤养好,我就不会担心了。”说完这句话,星栖低下头去。暗暗的光晕照在房间中,为接下来一段沉默送来了适宜的气氛。当沉默再也无法继续的时候,星栖的一滴泪水打破了僵局:“辰明,你为何,为何要替我……” “星栖……”曜辰明并不干脆地打断了星栖的话语,他不想再看见有人为自己哭泣,他只需要说出真相:“你要相信我,我永远也不会想要伤害你。那一刀……我知道你也许会把这当成借口,但真的,这不是我的意愿。我已经准备好认输,可有个意志,我无法反抗的意志,操控我的身体斩出这致命的刀招。为了想出拯救你生命的办法,我思索许久,终于才明白击碎这命运的唯一手段……就是以我的身体挡住刀锋。我做到了,你没有受伤吧?我……” “不用再说了……”星栖摇了摇头,然后带着睫毛上的晶莹,从那如天空般的双眼一抹弯曲的弧度开始,世上最美的笑意显现于曜辰明面前。 “我相信你,无条件的相信你。我珍视你,就像你珍视我一样。” 难以言喻的情绪轰鸣着充斥着曜辰明的心灵,他无法形容这种情绪,只是感觉很舒服,很安心。这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状态,也理所应当是所有人都需要的——感情。 “好了,我们不用再说这件事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现在,我来喂你吃饭吧,虽然我还没做过这种事……”星栖的声音逐渐变得细若蚊蝇,但曜辰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本应拒绝的,自己明明不是小孩了,伤势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更别说自己的心理年龄……可是,再多的借口都被一个简单的意愿所洗刷:“我还想要刚才那种舒服的感觉。” “好……”曜辰明同样小声地,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星栖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个食盒,打开之后,一盒普通的粥冒着腾腾热气,而闻到那米香味,曜辰明的身体便忍不住发出了声响。星栖努力憋住笑意,然后舀起一勺粥,靠近曜辰明,温柔地送到他嘴边。“小时候父亲喂我饭,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星栖心里泛起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啊……”真好喝。曜辰明已经懒得思考什么问题,他现在只需要享受温暖与宁静。 ……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星野我醒来了……” “啊,我……” 四目相对,两人的面颊都有些发烧。 …… 最终曜辰明还是自己喝完了粥。见到白星野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很简单——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拥抱便能传递心意。随后,曜辰明也说出了自己的经历——被无名意志控制身体。不知是否白星野曾起了疑心,总之当他听到曜辰明的解释后,便表露出一副总算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便开口道:“如果没有任何线索,就暂且不要想这件事了。之后我们之间不会再认真交手,即使那个意志卷土重来也没有机会。我相信你,辰明。” 无需分辨这话语中的含义,曜辰明当即答应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们会将后背交给彼此。” 之后,在白星野的一再坚持下,星栖回去休息,由白星野负责看护自己。曜辰明一直在治愈自己的伤势——相信很快自己便会痊愈,可白星野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留下来看护他。二人随意地聊着天,直到深夜,曜辰明才缓缓入睡。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进入精神世界,只是安心的睡去。 …… 第二天清晨,当曜辰明再次醒来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又变成了星栖。而现在,他的身体也完全康复了。他们一起走出房门,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正巧来到了门外。“校长?您这是专门来看望我的?”曜辰明的心情相当不错,于是理所当然地开了个玩笑。“是,但显然你已经康复了。”校长有些无奈,他这几日可谓悲喜交加,因为这次考核对战的精彩程度实在超过了他的想象。 “您是怎么知道,万一我伤还没好呢?”曜辰明倒是有些好奇,校长不是应该更关切一点吗? “因为你若没有痊愈,我猜星栖不会允许你这样走出来……”校长随口一说,曜辰明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好吧,但您来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了这件事。” “当然,准确的说,我是来告诉你本次决赛胜者到底是谁——也许你并不在意这一点,但为了决定此事,我们商量了很久……最终的结果是,你被判定为冠军。”校长郑重地点了点头,直到此刻,这场庞大的赛事才终于彻底完结。 “哦,好的。”曜辰明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你真就……一点都不在意?五次进入秘境的机会和三次……”校长的智慧自然不差,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点,所以他停下了自己的言语。对于曜辰明来说,五次和三次确实没有区别。 “好了,亲自给你交代了,我也该走了。这几日我还在学院中,你们要使用属于你们的奖励时就来找我。”校长摆了摆手,径自离开了这栋大楼。 第55章 交易 接下来的日子理应是一段平静的日子——当然,曜辰明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次他又未能如愿。第二日早晨,曜辰明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陈岩俊,而他的到来几乎只有一种可能—— “二皇子要见你,就在今早。”陈岩俊说出了自己意料之中的言语。曜辰明也不磨蹭,坐上了陈岩俊的车前往帝都。 再次来到外城,二皇子的私宅之中,曜辰明竟感到有些期待。他的期待正是源于这两年二皇子为帝都带来的变化,现在他再次被召见,又是因为什么? 沿着熟悉的阶梯登上二楼,二皇子见到曜辰明到来,便挥手示意林也离开。背对着有些昏暗的阳光,二皇子首先开口道:“辰明吾友,真高兴我见到你时能看见你的伤势已经痊愈。同时我也该祝福你,最终得到了学院考核对战赛的第一名。” 曜辰明点点头,没有再客套,而是直接在二皇子对面坐下道:“殿下,感谢你的关心。我这个冠军并不光彩,受伤也单纯是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致使我必须以受伤为代价来挽回这个错误,所幸并未酿成大错。” “朋友,你犯下的这个错误就这么需要挽回,以至于你要以身试险?昨日,我便看到了现场的影像——你的行为,很可能会导致自己丧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二皇子的表情有些阴沉,语气自然也化为了低沉的质问。“朋友,你可知道,你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抱歉,殿下。”曜辰明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救下一个珍视我的挚友——况且她还是因我陷入险境,我想,我应该会不惜付出生命。让我重来再多次,我的选择也是一样。” “唉。”只是轻叹一声,笑容再次回到二皇子脸上,他接着开口道:“朋友,你的个性如此鲜明,而偏偏这种高尚之举我完全无法反对。既然结果很好,我们就不必在意这件事了。还是看看现在的你吧,你惊世的设计才华已经证明了你的智慧;在拼尽全力的战斗中,你也在英才辈出的这一届学员中脱颖而出,成为公认的最强。你的才华已经并非只得到我的欣赏,现在,你甚至让我有些嫉妒了。不过,帝王之道正在于用人,而我也在不断练习这种能力。可你,我的朋友,我知道我不能‘使用’你。我要抱有尊敬的请求你,再次帮助我。” “我当然感谢您的尊重,殿下,我应该也明白您的目的。可我还是想问问您,您需要什么?除了战争兵器之外,我可以给您提供更多的设计。”终于进入正题,曜辰明也开始思考,自己还能交给二皇子什么设计? “是啊,当然可以,可是……”二皇子的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色。 “哦?殿下,您是因何而烦恼?我能否为您解忧呢?”曜辰明心中好奇,赶忙关切地询问着。 “唉。”二皇子轻叹一声,然后反问了曜辰明一个问题:“辰明吾友,你可知道如今帝国的三大院?” “自然知道,分别是帝国科学院、帝国设计院、帝国修行院。两年前,设计院的地位还没有这么高,而后陛下将文治院改为文治台,只负责全国文官大考,移出三院之中。”曜辰明在修行途中,也时刻关注着国家大事。身在帝都这样的地方,即使是最贫苦的工人也必须关心这些。政策的变化永远从这里开始——这座繁荣而变化多端的世界之都。若是稍不留意,他们便会错过难以遇见的良机,甚至因为触犯新的规则而遭受牢狱之灾。 二皇子微微颔首,接着说:“是啊,你也应该知道,设计院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和你的那个法力步枪的设计密不可分。现在,法力步枪已经成为了呈云军队的制式装备,父皇也从中看到了设计法力装置的重要性。设计院和科学院都受到我的支持,哈,和你说话我还是不做掩饰了——它们受到我的掌控。我用我自己的私产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经费,生活简朴地不像个皇子。三院对帝国很重要,我掌握了其中的两个,这是很大的优势,但问题便出在了我未曾掌控的那个……” “也就是修行院。”曜辰明微微皱眉,这个修行院并不显眼,平日里一直十分低调,其职责是培养效忠于帝国的修行者。这样联想,二皇子所遇到的麻烦必然是这些修行者的威胁。 “没错。正是修行院,被我大哥掌握着的修行院。修行院为帝国培养出了数以千计的忠心耿耿地修行者,他们是维护帝国稳定繁荣的中坚力量。就像你一样,朋友,他们在修行过程中也会创造出一些全新的法术,毕竟觉醒降临只有十四年,一切还在探索的过程中。然而,法术的创造却成为了我大哥手中一股保守的力量——虽然其本质依旧是进步,但却是与法力装置和科学进步的一大障碍,或者说竞争对手。”二皇子面色凝重地说出这些,显然这件事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法术……”曜辰明当然明白二皇子的意思。即使大皇子再属于保守派,他也不可能只凭借自己复古的完美无缺的礼仪登上皇位。想要成为太子,他一定需要能力——最基础的治国能力当然不必多说,在这个时代,最被看重的应该就是修为了。若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思考,曜辰明就更能理解对修为的重视。在这个时代,想要维持一个帝国——一个有着无数修行者的强大帝国的统治,皇帝必须有着超越所有人的修为。他需要借助在人民心中根深蒂固的皇权至上理念和自己强大到足以镇压一切反叛的修为,共同制造一个令人尊敬和恐惧的帝王形象。 可他已经老了。修行者现在还没有研究出延长寿命的法术,所有人的寿命都被限制在一百岁以内,即使是最强大的皇帝也不例外。他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一个儿子,但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修为都没有达到需求的高度,所以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提升修为并非朝夕之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无法达到法则境界,他们就只能凭借其他方面的成就来在皇帝面前表现,比如二皇子提供的法力装置设计成果,以及大皇子提供的各种法术。 “我了解父皇,也问过我手下谋士,他告诉我——父皇如今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我和大哥的修为。大哥的修为一直比我强,而他麾下的修行院不断为他提供修行技巧和各种新兴法术。久而久之,在父皇心中大哥的地位就会比我更高,纵使我有再多的其他成果和能力,也必然会落败。”二皇子将自己内心最大的担忧说出,看他的愁容,多像一个失意的书生,此刻他表现的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原来如此,殿下。所以,您现在需要的是法术,一个重要的、可以引起陛下关注的法术。”曜辰明对二皇子的意愿做出了最完美的总结。 “没错,就是这样。”二皇子点点头,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曜辰明。说不定呢?说不定这个天才就是异于常人,他的那些法术成果一定能派上用场。可要说至关重要的,二皇子却不敢奢求。毕竟谁都知道创造一个实用的、不拘泥于修行法的法术有多困难。修行院那些滥竽充数的成果中,可能一百个法术中才有一个有用的。 “殿下,不知飞行法术是否可以算得上重要?”曜辰明淡淡说出这句话。 “什么?”二皇子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他又觉得自己确实听到了那两个字。“飞行?”二皇子皱起眉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曜辰明道:“你说的飞行之意,就是指鸟在天上飞行的那种意思?” “没错。”曜辰明笑了笑,又跟着解释道:“就是飞行,只不过不是鸟类的飞行,而是人类——不,是修行者的飞行。” 如同触电一般,一瞬间,二皇子从座位上坐起,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睛没有离开曜辰明一秒。“你……这种玩笑可无法让我……” “不是玩笑。”曜辰明提高了声音,厉声反驳。 二皇子竟然颤抖了一下,当然,这不是害怕曜辰明,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心中充满了喜悦地呐喊:“是啊,万一呢?万一真的有这种法术,我就可以,我就可以……”随后,他轻拍自己的额头,免得自己一直沉浸于这种狂喜的幻想中。他郑重地看向曜辰明,发出了一个不计代价的承诺:“如果真的有这种法术,吾友,你一定要将其提供给我。我可以用我所能给予的一切去交换,无论是多大的代价都可以。我不会给你出价,那样显得我有所保留,我用真心与你交换——不计代价。” 二皇子的态度反而让曜辰明陷入了沉思,原因很简单,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不追求过多的金钱,只要够用就好;生产武器的材料他也不需要,因为自己根本不想大规模生产。至于修行方面更是一团雾水,觉醒才十四年,所有修行者都在努力踏出自己的道路,能被公认为于修行有益的资源并不多,而且聊胜于无的效果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环顾一圈,曜辰明竟发现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需求,主要的任务还是坚持修行,提升修为。不过,他还是需要为自己留下一些保障。 “这样吧,殿下,您为我提供一件尽可能最好的防御法宝,再给我一些对精神力修行有益的修行资源,而后,您要答应满足我的三个请求,自然在您能力之内……”提出这样的要求,曜辰明也知道自己在狮子大开口,做好了和二皇子讨价还价的准备。 “就这些要求?如果你的飞行法术是真的,我给你五次机会,五次能让我尽全力为你做各种事的机会。”二皇子的急切已经写满了他的脸庞。曜辰明勉强把震惊咽到肚子里去,接着开口道:“好……那就这样。我现在就把飞行法术的内容写出来。” 二皇子赶忙递上纸笔。一分钟后,完整的飞行法术就被写了出来。自然,曜辰明也要说出飞行法术的限制:“飞行法术所消耗的法力很多,只有变化境界及以上的修行者才能使用。而且,飞行法术的核心构筑中有高等的风属性法术,学习成本很高。最重要的是,高等级的法术基本都与自身的法力属性与修行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变化境界使用通用法术,效果也会下降一些。所以,我认为这个法术并不完善。” 二皇子大笑着摇头,似乎听到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呵呵,并不完善?错了,吾友,大错特错了!你这个法术的限制其实很小很小,稍微练习就能克服。你如果说这个法术并不完善,那修行院那些人创造的法术有一半都是毫无意义的废物!想想吧,他们那些所谓的法术成功,漏洞百出的那些都算好的,有些甚至需要消耗珍贵的修行资源才能释放一次!说实话,即使你的飞行法术只是个构想,我都愿意付出很高的代价去交换。不过目前看来,一切都比我想象的好,你应该已经找人进行过实验了,而且成功了,对吧?”根据曜辰明的言行,推测出这一点并不困难。 “没错。创造这个法术的人已经经过了实践,而我也有幸体验过飞行的感觉。”曜辰明谨慎的将师傅白云溪的身份隐藏起来,他知道白云溪和白家的关系,若是将他们的师徒关系说出,自己和师傅说不定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似乎是看出了曜辰明不想将幕后之人曝出,二皇子心中思虑一番,决定还是给曜辰明留下余地。背后之人的身份不重要,最终完成交易的还是他们两人。“好了,我当然相信你。你没必要骗我,对吧。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吾友。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有了这个飞行法术,我就能用一个智慧凝结的无价之宝去抗衡他们那些滥竽充数的法术了。”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二皇子的心情不可谓不好。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兑现自己的一部分承诺。 第56章 异样 “吾友,你要的那个防御性法宝,我给你最好的。”说完,二皇子便取下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黑色手环。除了表面雕刻的纹路,完全看不出这手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曜辰明之前也将其忽视。现在,他才认真观察那个手环,也感应到了那蕴藏于深处的法力波动。 “这个手环,我已经戴了五年了。它的名字是‘黑’,其原主的姓氏为黑,颜色也是黑色,可以说十分贴切。这件法宝无需注入法力,每日自动吸收法力,可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强度不低于变化巅峰强者全力一击。若是攻击的强度不足,它是不会触发的,应该也很适合你。”二皇子介绍这手环的效果,把它递给了曜辰明。 “没错,这正是我需要的。”曜辰明伸手接过手环,将它戴在手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毫无变化,但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些安全感。“谢殿下如此慷慨,希望飞行法术能满足您的期待。” “当然可以。”二皇子摆了摆手,顿了顿,他接着开口道:“也许,我的想法有些过分。但在你身上发生的令人震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我现在对你的才能有些迷信。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否在为我提供一份设计,就像法力步枪一样,能够改变世界的设计。”二皇子的声音逐渐开始颤抖,曜辰明察觉到了不对,赶忙望向二皇子。 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铺垫已久的结果。二皇子热切地期盼着,那颤抖是难以抑制地兴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一种盲目的狂热,这样的眼神只有在宗教的信徒中才会出现。仔细想想,这其实也不难理解。曜辰明扮演的角色太过关键,每当二皇子需要某些自己无法得到的重要事物,为他提供这些的都是曜辰明。久而久之,他就产生了依赖。他会不断地提出要求,渴望满足自己的需求。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曜辰明面前表现出的并不是一个妥当的状态——平日里他的心性逐渐接近一个真正的帝王,而在这里他却逐渐成为盲目崇拜的信徒。 “殿下,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且,我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曜辰明说了谎话,他的确有能够改变设计的设计——精神世界的小木屋中存放的图纸,那些来自地球的智慧结晶,当然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将那些设计图的动力来源改为法力,也是可以完成的事情。只不过,他的那些图纸,绝大多数都是用于战争的兵器。 在一个战争和自己几乎没有关系的世界里,靠着自己对军事的兴趣,曜辰明学到了不少东西,以至于能够绘制出那些复杂兵器的图纸。但他现在所提供的每一份兵器研究成果,都能极大程度的改变这个世界的战争形态。这个世界目前是和平的,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和平主义者。他绝对不想看到战争爆发,正因为这件事,他一直在意着自己当年的举动——那种必须让他出此下策的情景,他绝对不愿再历。 可那些与战争没有关系的科技成果,自己记得并不多。很简单,即使一个地球人天天用洗衣机、电饭锅和电脑,他也不必知道这些设备是怎样制成的。人人都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很显然,曜辰明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对于这些民用机械,他掌握的并没有多少。况且,他已经做出了尝试——将与电力有关的机器提供给二皇子,但它们带来的新能源——电力,却没有在呈云引起多大的反应。这件事的原因他后来也想明白了:当时的地球上,电力是一种新兴的、有极大潜力的能源,于是数不清的科学家和工人们靠着自己的奇思妙想与生产经验,创造出了许多使用电力的实用发明。可是在赛瓦因,人们的注意力早已被另一种能源所吸引——那就是法力。由人体产生,从天地间汲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其潜力自然远大于电力,这一点曜辰明也明白。所以,二皇子的问题便成了一个难题——如何在不违背自己“不再提供战争兵器设计”的原则下,制造出一个由法力驱动的,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机械?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需要的只是时间,对于你这样的天才,你只需要静待时间流逝,然后等待一个灵感,便能完成另一份震惊世界的创造。好吧,我会耐心等待,我还有时间……”最后的言语变成了安抚自己的喃喃自语。二皇子陷入了思考,连曜辰明的道别都没有注意到。 …… 赶回学院,曜辰明顺便上了一节历史课。到了三年级,历史已经不是必修的课程,每次上课教室只有六七个感兴趣的学生来听讲,十分冷清。不过,今天要讲的内容却有些意思,那是关于大洋彼岸另一片大陆艾尔玛上发生的故事。 “1527年,新大陆被殷朝和凯尔德的探索者们几乎同时发现。次年2月,向大陆中心行进之时,他们在这片大陆上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随后他们明白,留下这些痕迹的不是还过着原始生活的人类,而是一个繁荣的帝国——艾尔玛。 殷朝和凯尔德帝国与艾尔玛人接触后,很快便向艾尔玛派出了使节。随后的数年中,大陆西侧和东侧由两国的移民建立了殖民地,他们在这里发现了相当多的矿物和黑烟石,便从这片大陆开采这些资源运回本土。随着两大帝国殖民地的不断扩张,它们和艾尔玛之间的矛盾纠纷便愈演愈烈。一次,一支殷朝的商队在艾尔玛境内被一个小孩偷走了一些东西,商队的护卫在抓住这个艾尔玛小孩后直接杀死了他。消息很快传开,反对外来者的思想在艾尔玛社会中愈演愈烈,甚至连皇帝都开始重视这消息。之后,皇帝请大祭司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在仪式上他要大祭司祈求神明的指引,决定帝国对这些外来者的态度。” 讲到这里,老人的声音更加低沉,可言语中的顿挫却丝毫未减,为这段历史添上了一分诡异的氛围:“祭祀之日,雷声轰鸣。焚烧的火焰之中,祭祀在伴乐与诵唱中跪地发问。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酝酿了许久的雷声终于变成了暴雨,他当着在场的所有民众的面说道:“神已经赐下了他的谕令,这风暴便是证明!艾尔玛人要拿起武器,将占领我们土地的侵略者彻底驱逐!” 艾尔玛的人民大都对祭司的话深信不疑,可这次他们只觉得奇怪,还有突然。一个小偷的生命,真的能引起三个帝国的战争吗?尽管如此,皇帝的谕令还是传了下去,艾尔玛边疆的军队直扑殷朝和凯尔德的殖民领。尽管有着火枪对长矛的科技压制,但从森林之中杀出的柳鹿骑兵军团还是冲散了两国军队的阵型。东边和西边的战场几乎出现了一样的情况,殖民领边缘的大片领土被艾尔玛夺回,而有着围墙的据点却聚集兵力固守。 战局陷入僵持,此时的艾尔玛正将攻城器械运往前线,而殷朝和凯尔德都忙着向后方求援。同时,双方的使者也秘密会面,定下了一个联合作战的计划。 事情传回殷朝本土,殷皇大怒,下令征召所有客船货船,运送军队和物资前往大洋彼岸的琪丽大陆。半个月后,第一批船只正式起航。燃烧着黑烟石的黑银巨船如此庞大,而他们列队航行的场景如此壮观,就像连风暴都能劈开。另一侧的凯尔德同样派出了军队。经过几个月的航行,运送兵员和物资的船只陆续抵达海岸,在这样的支援到达后,前线的军队很快就开始反攻。面临科技的压制和腹背受敌的局面,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 3年之后,殷朝和凯尔德帝国的军队在艾尔玛的都城下汇合。一个月后,城破。艾尔玛帝国就此灭亡。有人说在军队攻到城中的祭台时,看见大祭司正状若疯癫的大笑。无论如何,从此这片大陆完全成为了两个帝国的殖民地,而这里的原住民只能成为下等人或是奴隶。” 课堂结束了,可疑惑却在曜辰明心中挥之不去。两个进入工业时代的强大帝国,在发现新大陆后进行殖民扩张,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行为。可艾尔玛帝国因为一个小偷就与两大帝国开战,这样的不智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们虚幻缥缈的神明真的给了他们什么旨意,还是因为……想到艾尔玛灭亡时大祭司的狂笑,曜辰明竟有些不寒而栗。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思想,才能在那种时候笑出来? 也许,他只是个疯子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曜辰明久违的正常生活终于如空气般成为了日常。修行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他还是和星栖与白星野一同修行,偶然出去游历一番。洪玉山经常来与他交流获取灵感,重玄也因为那一战而与曜辰明成了朋友,经常来找他切磋。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他越发感到学院对他来说失去了作用——这里无法为他带来更多有用的知识。曜辰明开始想念一个人,一个离去了很久的人——自己的师傅,白云溪。他可以教授自己更多,他可以带自己遨游于天际,他到底何时回来? 等待之中,他也和星栖与白星野一起探索了三个秘境。作为冠军的曜辰明有五次探索机会,星栖是三次,白星野是一次。曜辰明毫不吝啬地与挚友共享了机会,因此他们三个便用共有的九次机会探索了三个秘境。三人的智慧与战力形成了完美的组合,顺利通关了三个秘境,修为也因此上涨很多,曜辰明从掌控初级到了中级,白星野已经到达掌控巅峰,星栖更是已经有了五等修为,但境界还未提升。此后,曜辰明又消耗自己在二皇子那里的贡献,将可以完全探索的秘境全部探索完毕,这样,一年的苦修与吸收秘境馈赠的收获,终于让曜辰明的修为达到掌控巅峰。此时,白星野已经突破了变化境界,成为了他们之中第一个达到变化境界的人。 时间流逝,转眼间,已经是曜辰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十五个年头了。当然,还有一个人和他同一天过生日。此时,曜辰明和白星野来到女子宿舍楼门口,一起等待着星栖来庆祝生日。 不久,曜辰明便看到星栖的身影在楼梯间显现。随后,他便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现在是五月,在赛瓦因,四月末便会迈入初夏,而五月就是漫长夏季的开始。在这样的天气中,短袖上衣和短裤或短裙是赛瓦因人常见的穿着。星栖平时也经常穿裙子,可今天她却穿着长袖长裤,这实在有些奇怪。除此之外,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看到曜辰明二人,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曜辰明微微皱眉,星栖的反常让他有些担忧,可他却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 带着一种担忧的心情,曜辰明开始了一天的旅程。吃完早饭,他们去帝都中游历了一番,这时星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于是他们都把早上的疑问抛在脑后。在帝都中玩乐一番后,他们来到提前预定好的酒楼,请来了洪玉山和重玄在此共享盛宴,把酒言欢。下午,他们再次前往学院的后山中,游山玩水,欣赏风景。不过这回当曜辰明和白星野下水时,星栖却坚定的拒绝下水。这样一来,曜辰明心中的担忧更盛。 白星野也注意到了星栖身上的异样。在他们准备生火做饭时,白星野随意地问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背对着他的星栖动作一滞,随后开口回应:“没什么……不用担心。” 吃完晚饭,三人并未选择在此过夜,而是回到了学院。提出这一点的是曜辰明,在谈话时他看到了星栖的反应——她肯定不想留在这里过夜,索性自己主动提出。 可星栖身上的种种异样,到底是什么?生日这天被迷雾蒙上了一层灰色。 第57章 久别重逢之泪 夜深人静,在房间中独坐的曜辰明却久久不得安宁。那种莫名的担忧挥之不去,然而却没有什么办法能终结这样的忧虑。烦躁让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然后他便想到与其在这里来回踱步,还不如出去散步。于是,曜辰明关上房门,独自走出宿舍楼。 水蓝月下的夜晚相较于别的月夜更为明亮,清风拂面,将初夏的热气卷走,留下恬淡的清凉。树影摇曳,花借月色明。这样的风景让曜辰明的心情稍微缓和。他就这样一个人走着,意识逐渐飘到了九霄云外。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宿舍区,但他旁边的是女生宿舍楼。“走了一圈,还走到了这里……算了,不管了。正好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自语一番后,曜辰明再次向前迈步,可一个在这片寂静中无比明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 他听到了,就在女生的宿舍楼中,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曜辰明停下脚步,犹豫了一番,还是展开了精神感知。这样的声音不像是平常能发出的,更像是受伤时感到痛苦而发出的声音。运起精神感知,他确定了大致的位置,接着又是一声呻吟让他确定了目标。二层的一间宿舍里,肯定有人受了伤或是修炼时出了问题。人命关天,曜辰明不再犹豫,当即奔向那个窗口。运起轻身术,曜辰明连点两下墙壁,立刻来到了窗口。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但却留下了一个缝隙,让曜辰明得以观察房间内的情况:第一眼他看到的便是血红的伤口,视线延伸,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就像是被无数刀刃在身上划开的伤口一样。鲜血喷涌,少女不断用绷带将伤处缠绕,但又有新的伤口出现,其中的痛苦也难以想象。曜辰明感到有些窒息,然而等他回过神来,他又有些疑惑。住在这里的人至少也有二等修为,为何不使用治疗法术来治愈这凭空出现的伤势?还是说……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忽然往上移动了一些,他看到了那个少女被扎起的头发。 头发是银色的。 爆破般的轰鸣在脑海中回荡,曜辰明的意识有些恍惚,发出了一些声音。少女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等两人四目相对时,曜辰明终于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当然,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接着迅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他只来得及跳到地面。第一个回应他的是几个元素魔法,险之又险地将魔法躲过,曜辰明赶忙开口道:“别用魔法,你要是生气,我任你惩罚,但是别在宿舍楼动手……” 短暂的沉默后,房间中传来一阵声音。窗户和窗帘一起被打开,蔚蓝的月色照亮了她,他在地上仰望。裹着绷带的身体和手腿印着暗红的血迹,她穿上了往日喜欢的白裙,眺望着那轮蓝月。 她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情绪如翻涌的云海,在曜辰明心中升腾。他应该做些什么?他本要做些什么?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最终,他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窗前,他仿佛感受到了星栖的情绪。抬起头,她如浮云般放空自我,任自己坠落,如被折断双翼的鸟坠落,泪水在空中划出痕迹。 曜辰明轻柔地接住了她,她的身上满是伤口,为了不让她感到痛苦,他只能将星栖放在地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用精巧地力量带着她飞了起来。没错,就是飞行。短暂的飞行将他们带到了宿舍的楼顶,月色之下,这里如同平静的水面。坐下。两人都没有言语,可一种默契却让他们一起坐在了楼顶的边缘,将双腿垂在空中。他们贴的很近,很近。 “告诉我吧,星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停滞,寂静将一切覆盖,直到窒息的前一刻,近乎绝望的笑声钻进曜辰明耳中,让他宛如置身于万丈深渊的冰层中。“告诉你?是啊,我可以告诉你。可是等我们离开这所学院,你会去追寻你的理想,我会一个人死去。我……”再也无法说下去了。心中的痛苦也如身体上的伤痕,违背心愿的言语如利刃再次割开未愈合的伤口,疼痛让人无言。 “不会!”终于,曜辰明能用坚定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情感凝聚的言语本应是一时冲动,可他现在只感到一种空明。在这月夜,他郑重地承诺:“无论将来我要去向哪里,我都会和你一起。” “啊……”颤抖之中,星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声音,她要相信自己身边的这团温暖的火焰吗?承诺,到底是随意的一句,还是刻骨铭心的誓言? 不要再犹豫了。 “不要在犹豫了。你需要向他人倾诉,你要将那些痛苦还给这个世界……”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星栖脑海中回响,这是谁在说话?在答案尚未明晰之前,她已经开始讲述。 一段过往的经历,绝望的命运。 “我在觉醒之日出生,我的降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就在那天,父亲用他刚刚掌握的窥伺命运之能观察了我的命运,他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上面遍布血液与荆棘。我向前踏出一步,满身的伤口开始流出血液,接着我就被一群恶鬼撕得粉碎。 自小,我的身体就很虚弱。父亲一直担心我早夭,经常将我放在他制造的保温室中,逐渐适应外界的环境。直到我两岁时,我才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天空,我很喜欢天空的淡紫色,而我找到的与之对应的词语是温柔。 当然,我无法经常见到那温柔的天空。直到接近三岁时,我孱弱的身体才能支撑着我行走。而就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的厄运终于开始应验。连着三天三夜的高烧,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意识,在未知的空间中游离——我想那和死亡没什么差别。 当时,父亲只当那是一场可怕的疾病,从此更加注意卫生,以防我再次患病,能出去活动的次数也变得很少。我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途径就是房间的窗户。窗外是美丽的花园,隔着银钢栅栏的空隙,我能看到街边一起玩耍的孩子们。这时,我就明白了什么是‘羡慕’。 我六岁生日的前两日,父亲带我上了船,开向了遥远的呈云帝国。很奇怪,平时我连在院中玩耍的机会都很少,他为何要带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当时,父亲给我的答案是:为了给你的命运埋下一个伏笔。船靠岸的一刻,时钟刚好走过26时,也就是来到了五月十五日的零时,我6岁了。随之而来的是厄运给我带来的新的病症——我逐渐开始失去视力。 父亲为我定制的车辆载着我来到了一座城市中。对于那个日子,我留下的唯一印象是,我在一个巷口看到了一个男孩,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发现我在看着她时,还抬起头来向我打了个招呼。可我当时听不懂呈云语,所以……”故事暂时停止,星栖注意到了曜辰明写满了难以置信表情,随后,她看到曜辰明伸出手,将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引导着她转过身来。在这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上,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然后,她听见了那个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我的眼睛。” 她照做了,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注视一个人的眼睛,她能读出这双眼中表达的情绪。那深邃而温柔的黑色啊……意识在下沉,下沉的路途是倒流的时光,重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直到自己再次回到九年前的这一日,在美好的夕阳下,她看见的那个男孩……如此,在她曾体会过的度日如年的失明的日子里,无边的黑暗中,那双眼睛经常带着夕阳的光芒出现。如今月色替了夕阳,她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蔚蓝月色下的自己,要将这些迷茫与悲伤倾诉的一切思想,此刻几乎化为了虚无。 “这就是命运?”星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那当然是自己的声音。她只是感到不可思议,这九年前的一眼,原来是为了……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在眼中流转,为什么?她无法判断,这悲伤与感动的纠缠,只会让人陷入迷茫之中。 “也许,真的是这样。”想起九年前的往事,曜辰明心中也有一些疑问迎刃而解。比如说这件小事,它曾无数次在曜辰明心中徘徊,无论是现实中的遐想、精神世界中的思考或是梦中的荒诞经历,这件本应被遗忘的小事就像成为了他记忆最坚实的一部分,永远不会消失,反而在一次次回想中加深了印象,让他永远难以忘怀。也许是自己的精神早已发现,和自己相处三年的少女,其实是早就见过面的故人。 “是啊,我向你打过招呼了,也就是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只不过还需要经历六年的等待,我们才能重逢。”看着星栖那如梦如幻的双眼,曜辰明接着说出了那句他将铭记一生的话语:“在你将我们的相遇当成初见初识的时候,就在那一刻,我们久别重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因泪水而模糊的画面无需变得清晰,她只用听到这些言语就好。她也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自己要坚持着活下来,坚持着向前走。也许,也许在自己意识最深处,一个微弱而坚定的思想在指引着自己,她不能放弃,她要再次与故人相见,久别重逢。 那些回忆,那些痛苦的回忆还未结束,可她心中的恐惧却减弱了不少。内心深处抱头痛哭的孩子,终于可以带着朦胧的泪眼抬起头,重新看向过去到未来的道路。 “6岁的诅咒为我带来了最显着的影响——我先是失去视力,随后无法说话,接下来失去听力,然后是嗅觉和味觉……三个月后,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所幸我还有触觉,和当时已经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精神感知。靠着这些和家中女佣姐姐们的贴身照顾,我熬过了两年痛苦的时光。后来听父亲说,在那两年中我经常默默流泪,这是我唯一表达情绪的手段。 当然,这段痛苦的日子也为我带来了一些收获——我的精神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我能用精神力覆盖整个公爵府,我可以看到在这府邸中生活的人们每天都做着什么事,还有一些他们在角落中悄悄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他们的生活都很相似,完成着重复的工作,辛苦地劳动着。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这也许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而我,是一个过于特殊的例外。出身让我能不付出任何东西就能享受最好的待遇,可命运却把最不公平的诅咒降在我的身上。后来,我阅读的不少文学作品中都写出了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那时我就时常幻想,自己若是出生在一个佣人的家庭,是否早就被遗弃了? 8岁那年,一觉醒来,我的五感全部恢复了。不过,至少在那一刻,对于早已适应黑暗生活的我来说,这是一种让人有些恐惧的体验。我颤抖着下了床,站在地面上,拉开了窗前的窗帘,又打开了窗户。映入我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世界,花园中红色、黄色、粉色的花朵,绿色的草坪,淡蓝色的喷泉水花,还有那无垠广袤的淡紫色天空。我曾无数次回想天空的模样,可当我真正地再次看到天空时,一切幻想与回忆都没了价值。我听到水喷洒的声音,我听到树上鸟儿们的鸣叫,我闻到花香扑鼻,房间中弥漫的灰尘蛮横地钻进我的鼻孔。我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水杯啜饮一口——水也有它的滋味,甘甜的生命之源。我颤抖着收回精神感知,作为人类所拥有的各种器官重新发挥了它们的职能,在此刻我终于明白——能感受到这世界的繁荣,才是真正的生命。 也正是在这天,我注视天空的双眼在重获光明之时,也被染上了天空的颜色,于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啊。曜辰明看着那双眼睛,曾经蔚蓝而纯洁的颜色,如今携着天空的温柔交融为未来的梦幻。于是他伸出手,在她的眼角为她擦去了泪水。 那是经历了七年岁月,属于天空的泪水。 第58章 被诅咒者 触感在身体上刻下新的记忆,漫长的回忆仍未结束,但她心中的恐惧已经在月色中逐渐消弭。这些曾在她内心深处埋藏的记忆,久而久之已经开始让生命变得腐败。仅仅是将这些事情说出,星栖的心中就好受了很多。当然,她还要接着说下去,直到今日的遭遇。 “经历过前两次的诅咒,父亲已经总结出了这诅咒发作的规律——每三年一次,也就是说我在年龄是三的倍数之年份时,诅咒就会发作。并且,这个诅咒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年。在下一个诅咒来临之前,前一个诅咒必定会失效。这些年来,他那窥伺命运的能力也得到了成长,但他从未告诉过我使用能力的代价,只知道他每次使用完能力后,都会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一段时间。我不愿去面对那个代价,而付出这样代价后他看到的东西却更令人绝望。他看到的,都是关于我的无休止的厄运。后来父亲曾向我描述,他看到的是很多种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无一例外——全都是我死亡的方式。现在想想,他那么爱我,每次在精神中看到我死亡的场景时,心里该多么难受啊。我无法拒绝他的关爱,只能继续在家里待着。 正因如此,我外出的机会变得很少——只有父亲在我身边时,我才能出去一小会儿,最多也只能在公爵府中。府中的佣人们也经过了重新审查,确保他们不会伤害我,绝对忠诚。厄运让父亲提心吊胆,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尽管我早就能理解他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对我的爱,是为了保护我,可我还是感到痛苦——失去自由的人最渴望自由。我看过一本名叫《笼中雀》的凯尔德小说,书中讲述了一个被父母百般关爱的女孩一系列的经历。父母对她很好,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就是不允许她离开家中。你猜猜,她最后怎样了?” “我想,她肯定是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没错。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女孩心中对外界的好奇终于盖过了她心中的恐惧。终于有一天,趁着父母不在家,女孩打开了未锁紧的房门,走出了笼子。她来到了大街上,望着眼前新奇的一切,心中既激动又恐惧。不过,她这样的孩子独自行走在大街上,自然不可避免地被坏人盯上——几个贩卖儿童的人将她绑架带走,卖到了遥远的地方。等女孩的父母回到家中,看见开着的房门和空无一人的房间,情绪完全崩溃。随后,他们一起选择了自杀。保护最终酿成了悲剧。” “凡事过度,必有恶果。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没错。快九岁时,我找到了一个机会。父亲要去面见皇帝,管家和保镖随他同行,家中只剩下了佣人们。我将他们一个个支开,最终来到了公爵府后院的围墙边——这里的围墙有一个洞,是用于将污水排入水渠,最终流进下水道的。一次我在院中游玩时发现了这里。这里太过狭小,成年人无法通过,所以并未被当成安全隐患及时堵住。但我的身材刚好可以过去。我钻进洞中,从水渠里爬了上去,来到了公爵府外的石板路上。 来到外面的世界,我的心中也只有迷茫。书中看到的事情混乱无序地从记忆中涌出,让我有些头晕。我要去做什么?总之不能留在这里。我继续向前,从一个路口走进了街区中。 公爵府位于郊区,所以旁边的街区不是贵族们住的地方,而是生活在这里的贫民。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早上人们都在工作,孩子们也在学校里,周围只有一片寂静。我开始感到无聊,原来外面的世界不是每一处都像书本和想象中的那样有趣。这时,我的精神感知忽然发现了身后有一个人,大概是二十多岁的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他的出现放大了这寂静之中我的恐慌,我赶紧加快脚步,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男人也跟了上来。开始还放慢步伐装作自然,后面就开始紧紧跟着我。这时我便知道,我遇到了图谋不轨的人。此时我的精神力完全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读出了他的情绪——贪婪,想要施加暴力,还有一丝自认成功的得意。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跑了起来,而他也在后面紧紧跟着。也许是因为还有几户人家开着门,让他不敢动手,他没有立刻抓住我。 连续转弯之后,我发现自己兜兜转转着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道路。我想直接回家,但那个男人已经堵住了路口。我看向道路的尽头,准备绕路回家,却发现前方的路口被另一个男人堵住,这是他的同伙。就在我慌乱之际,身旁的小巷中传来一个声音:‘快进来,到我这里来。他们会抓走你的,快来我这里。’时间不多了。我没有时间思考,只是递出一些精神力,用自己刚会使用的能力感知了这个声音的情绪:关切,善良的温暖。这样的感受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任他。 我钻进小巷,巷中的右手边有一扇打开的门,房间中黑洞洞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快进来,来我家里躲着。’我赶忙走了进去,接着又听他说:‘关上门。’我关上了木门,外界的强光消失了,屋里只剩下了那小小的窗子里射进的光芒。借着这微光,我看到了对我说话的人——那是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少年,正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他并未起身,而是坐在床上接着说:‘快,看到我身后的这个房间了吗?走进那个房间,然后钻进你右手边的桶里,再把盖子盖上。一会儿他们进屋,你一定不要发出声音……’精神力和信任感让我在极短的时间内理解了他的意思,随即驱使着自己的身体执行——我躲进了桶中,在那熟悉的黑暗里,我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外面的情况。 那两人先是在巷中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我,这才将目光投向这小巷中唯一一户人家。两个男人看到那床上的少年,露出嫌恶的表情,靠近他威胁道‘小子,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不到十岁的样子,她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快说,我们找他有急事。’那少年没有半分慌张,平静地回应着:‘没有,两位先生,我一直一个人在家里,没有陌生人进过我的家中。’‘哼,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我们去找找。’未经同意,两个男人就开始在少年家中翻找起来。少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其中一人走进厨房,从我的身边路过,但他的思维显然限制了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桶中也能藏人。搜寻一番无果后,他们重新回到少年面前。其中一人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发泄着自己的怒火:‘看到你这废物我就来气,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世界上,把你绑去卖了都没人要的东西。’少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很快,他们失去了耐心,只能暗叫倒霉离开了这里。等他们走远后,少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我从桶中爬出,来到少年面前。他开口询问我的来历。我说自己是公爵的女儿,他第一次露出难以掩饰的吃惊表情。随后,他笑了笑,接着说:‘我的父亲就在公爵府干活。’ 原来是这样。我立刻联想到了府中的佣人们,他们在每月发工钱的日子笑得那么开心,因为家中还有需要这些钱财的人。不知为何,我开始向他倾诉自己的性情,并没有说今天这么多,而是单纯说自己因为无法来到外面的世界而烦恼……他静静的听我说完,然后微笑着回应:‘不管怎么说,你的父亲对你很好,你在家中的生活也很好吧?为什么不试着享受那些事情,感谢一下关心你的人呢?’”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要辩驳,还是他觉得天气太热。总之,他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他没有双腿。” 听到这里,曜辰明浑身一颤。尽管他也得出了这样的推断,但当星栖亲口说出时,强烈的情感共鸣还是让他难以自制的叹息一声。 “是啊,看到他没有双腿,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是残缺的,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跑跳工作,所以只能终日坐在床上,等着父亲养活自己。这样悲惨的遭遇,他的内心到底要承受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痛苦?他又怎样磨砺出了这样冷静而温和的心灵,以至于让他在承受身心的痛苦之时,还有一颗善良之心,驱使他冒着危险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我不知道。我默默地流着泪,这是为了他带来的感动,也因为自己内心的伤心与愧疚。我对不起关爱我的父亲,我也没有资格追求所谓的自由,因为那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由的含义。 等父亲带着巡警队找到我时,我只是哭泣着道歉。父亲没有责怪我,而是安慰我,并向我承诺——只要命运出现蛛丝马迹的改变,他就一定会让我去到外面的世界。我相信他,我继续前进。 九岁。早有准备的我迎来了第三次诅咒——这次我的双腿瘫痪,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我体会到了和那少年一样的痛苦。父亲为我做了一辆轮椅,让我多少还有些行动的能力。这次我不再感到悲伤,反而是逐渐麻木。沉浸在低沉的情绪中太久,我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失去了希望,整日在窗前望着外面生机勃勃的一切。而自己,却与那生机毫无关联。我甚至有过自杀的想法,可是我缺乏勇气,怯懦反而让我保住了性命。” 不知不觉间,星栖已经紧紧握住了曜辰明的手。这温暖的触感不断地向她传递着勇气和希望,让她不再畏惧过去的沉郁。 “十岁那年,终于出现了改变我人生的转折。父亲观察到我的命运发生了变化,而能让我奔向自由的希望,就在这所学院之中。我做出了最重要的选择,开始修行,练习魔法,学习呈云语……直至此时,我才发现了这折磨了我十年的诅咒也给予了我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不管我想要不想要。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就从从未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成为了掌控境界的元素法师,这是快到难以想象的修行速度。当然,我必须得停下来了。如果我的修为提升到更到更高的境界,那诅咒就会触发的更快。两年过去,十二岁时,我再次远渡重洋来到了呈云。 十二岁的诅咒一开始并不明显,直到一年多后我才彻底清楚了它的效果——我丧失了生命力。如果将其量化,那就是少了十五年的寿命。我试着不去在意这件事——若无自由,生命再长又能怎样?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你和星野。我的生命变得如此多彩,以至于我甚至快要忘记了那紧追不舍的诅咒。可是今天,你也看见了。身上的伤口无法用法术愈合,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止血。我也察觉到了生命力再次减少——我又失去了十年的寿命。所以我才绝望,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每过三年,失去十年以上的寿命。如果这样的诅咒继续生效,那星栖的生命还剩下多久? “所以你明白了吗,辰明。我啊,从生来就背负着无法解除的诅咒。这诅咒带给我修行的天赋,但又以生命威胁我,不让我去到更高的境界。这诅咒自始至终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我。它用各种各样的痛苦折磨我的身体,影响我的心智,想让我自己终结自己的生命。我本以为新的生活能给我带来更多面对这诅咒的勇气,可结果却是,这美好的一切让我更加恐惧——恐惧失去。我很想活下去,继续在这世界中探寻美好,可我的生命在逐渐消散。 所以,我只能,也只配在这学院生活的时光中,与你们一道同行。星野有他的家族,你有自己的理想。我们会各奔东西,将年轻时经历的岁月抛之脑后。我无法与既定的命运抗衡,所以我想要在我在意的人面前表现出我最好的一面,留下一点珍贵的记忆。而之后,我就会心满意足的孤独的死去,满足这诅咒的意愿,结束这长久以来的折磨。” 第59章 迈向未来的誓言 “星栖,既然你相信那所谓的命运,那你当然要记得那件事。”一直沉默的曜辰明听完了星栖的倾诉。终于,他开始说话了。可到底是怎样的劝慰,才能让身怀如此诅咒的人重拾希望? “你是说……” “当然,是你父亲对你命运的观察和预言——你会在这所学院中本心自由。” 星栖淡笑着摇了摇头,绣眉微微蹙起,而后在舒缓中叹息一声道:“是啊,那个预言是正确的。在与你和星野相处的日子里,我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每日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会让我感到快乐,这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的事情。只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 “不,星栖。因为我会让你拥有未来。”曜辰明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他为何如此承诺?难道这只是随口妄言?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但我是个不信命的人,我对命运也有着不同的解释。在我心中,已经过去的、成为无法改变的现实的事情,这才叫既定的命运。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因为每一个未来,都是由无数个现在中我们做出的选择而凝结成的。所以,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的厄运要想方设法地提前带走你的生命,我绝对要与它不断的斗争,用尽一切方法将你从这诅咒中解救出来,给你一个掌握在你手中的未来!”曜辰明的信心如此坚决,强大的意志甚至影响了周围的能量波动,让空气中泛起阵阵波纹。不知不觉间,星栖开始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心中深沉的绝望变淡了一些。 注视着星栖的容颜,曜辰明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再次开口道:“星栖,你的能力能探查别人的情绪,那你有没有探查过我的?” 星栖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不会随便使用能力,更不会对朋友这样,因为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隐私的权利,我只会在必要时使用自己的能力。还有,你的精神力很强,对于这种非自愿的精神侵入有着自发的抵制力,我也不一定能成功。” “果然,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那么,现在我将放开精神的抵抗,将我的心灵展现在你的面前。然后,你就将这些情绪解读出来。”曜辰明闭上眼睛,将自己蔓延在外的精神力全部收回,主动将抵抗去除,向星栖展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这……好的,我明白了。” 曜辰明的主动要求和自己的好奇打消了星栖的犹豫。她运起自己的能力,向身旁少年的心灵中望去…… 五彩缤纷的颜色于星栖面前浮现,这是情绪具象化的颜色,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情绪。她一眼就看到了橙黄色的“关心”,红色的“自信” ,紫色的“怜惜”,还有一点点蓝色的“忧伤”,以及越来越多的,黄色的“希翼”。就在她观察的时候,这些颜色忽然开始变得混乱,就像是画家将调色板上的颜料全部用画笔搅和着混在了一起,在星栖惊讶的注视中,这些情绪逐渐融合,最终化为了闪烁着彩虹光芒的白色——这已经不是转瞬即逝、不断变化的“情绪”了,而是经年累月,会维持很久的“情感”。 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星栖曾在阅读情绪时见过这样的颜色,那是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而她自然明白这情感的身份——那是“爱”。 精神力为她带来的是直击灵魂的体悟,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曜辰明的感情与思想。爱是无私的,现在曜辰明可以为了自己而无私奉献,并无半分虚假。爱,这最神奇又最沉重的情感,当它展现在星栖面前时,她的思绪也因此变得混乱。喜悦无法掩饰,可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和几乎发自本能的善良让她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新的想法:“我不能接受这份爱,我会死去,我会将爱我的人拖入深渊之中。” “可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开口道:“我很需要这样的爱,我想要被人关心,我想要有人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我想要不再孤独……” “可我这样,不是太过自私了吗……”不知不觉间,星栖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坚持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向诅咒屈服,让自己珍视的人伤心的话,才是更自私的选项啊。”此刻,二人仿佛心意相通一般,一种奇妙的感觉穿过精神,让他们再次注视彼此。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知音难觅,知己难求。”能打破心灵之间的障壁,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这是难以想象的极乐之感。 “是啊,我不能让他伤心。他爱着我,他在意我,他不愿看到我放弃求生的希望。我珍视他,我在意他,我也……”流转的思绪最终化为了一个字:“爱。” 爱之意志涌入精神之中,将绝望的沙尘冲入爱的海洋。勇气与希望如海上升起的日月般播撒光明,带来令人心安的宁静与温暖。星栖忽然转过身去,做出了一个让她面红耳赤的动作:她主动地,紧紧地抱住了曜辰明。这是新奇的体验,不同于亲情,这是自己在书中看过无数美好范例的爱情。青春的青涩与羞涩紧张,温暖的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拥抱。她终于得以短暂地忘记伤痛与诅咒,为自己留下一些休息的时间。 不知多久的拥抱后,两人终于舍得暂时分开。星栖的羞涩感已经消失不见,但她还留在曜辰明精神中的意志却探查到了一缕特殊的情绪,那是在掩饰,而掩饰的内容是他自己的羞涩与慌乱。看着装作淡定的曜辰明,星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前世今生,曜辰明也是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第一次和除了亲人之外的异性拥抱,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羞涩?不过,为了让星栖觉得自己可靠,他还是要装的不在意这件事,可他却忘了关闭自己的心灵,结果……可疑的红晕涌上曜辰明的脸颊,但他依旧没有关闭心灵,他想让星栖安心。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呢?”星栖拉起曜辰明的手,回忆着自己之前在书中看到的故事——浪漫的约会,彼此之间的情话,他们有太多的事情可以体验。只不过在此刻,曜辰明却开始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首先,我要立下一个誓言,一个指引我一生的誓言。” 曜辰明抬起头,望着天空中巨大而明亮的水蓝月,望着遥远的繁华星空,他深爱着这个世界,他也请这个他热爱的世界来见证自己对所爱之人的誓言:“我曜辰明在此立下誓言,从今往后,我生命中最优先的目标便是与我爱人所受的诅咒之命运斗争。我将不计代价地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寻找终结这诅咒的方法。我要用我的智慧、实力与爱之意志,开创出一个崭新的,能让我与星栖携手同行,直到生命尽头的未来。” 这迈向未来的誓言带着无与伦比的强烈意志,扰动着空气中的能量,精神力和法力的波动在天地间疯狂涌动——也许,这正是这方世界认可了他的誓言。星栖的眼中再次被泪水占据,只不过这次不是绝望而悲伤的泪,而是充满着希望与感动的泪。带着泪水与小人,星栖同样立下了自己的誓言:“我星栖,在此立下誓言。我将重新追寻生的希望,无论余生如何,我都会与我所爱之人,曜辰明一同度过。我明白,他将为我带来我一直追寻的自由、陪伴与爱,我会将自己的爱投注其中,将自己的余生全部奉献给我的爱人。我们会用爱,共同创造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爱意交汇融合,法力和精神力一同盘旋着升上天际。当它们终于脱离受控距离的一刻,法力爆炸了。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散发出如极光般美丽的光芒,爱的誓言被天空铭记。 很久很久之后,在这对爱人经历过无数风雨后的一个时刻,他们同时回想起了这个晚上,回想起了这个改变了他们一生的誓言。 …… 热烈而深沉的誓言过后,迎来的是温和的沉默。星栖靠在曜辰明的肩头,仰望着美丽的星空。时间已经过了26时,他们两个都已经迈入了人生的第十五年,而今后的生活,是伴随着爱情的全新开始。这浪漫而美好的青春,到底该用什么纪念?这时,曜辰明忽然开口道:“我给你唱一首歌吧,这是一首凯尔德语的歌曲。” “好啊。” 曜辰明心中想的是地球上的一首英文歌,但他的身体本能会自动将声音与语义转化。于是,他开始演唱这来自异世的歌曲,思绪也随之来到清晨的山谷之中。 i will remember you 我会永远将你铭记心底 your silhouette will charge the view 你身形的轮廓在我视野中浮现 of distant atmosphere 就在不远的朦胧雾霭中 call it morning driving through the sound and even in the valley 清晨驱车前往山谷聆听回荡的余音婉转嘹亮 in and around theke 徜徉在这湖畔 mountains e out of the sky and they stand there 远眺那傲然挺立的山峰 绵延至云端 one mile over we''ll be there and we''ll see you 行走一公里我们到达那里便能与你相见 ten true summers we''ll be there andughing too 度过十个真诚的夏日,我们依旧能依偎着彼此谈笑 twenty four before my love you''ll see 趁着这青葱岁月,我们的爱将有目共睹 i''ll be there with you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会永远相伴在你身边” …… 轻柔的歌声中,星栖已经在曜辰明肩头缓缓睡去。她人生中的第五千四百日时,终于第一次,在进入梦乡时做了一个美梦。 一个美好的,未来的梦。 第60章 前往罗斯特瓦伦 第二日的早晨,白星野一如既往地来到了食堂门前等候。当他看到曜辰明和星栖拉着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中的震惊让他张开嘴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然后,曜辰明的话语彻底证实了他的想法:“没错,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第一天。” 不过,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脸上的笑容就真诚的浮现。他真心为两名挚友感到高兴。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会存在很久吧?随后,二人也向白星野说明了星栖身上的诅咒。白星野也当场表示,如果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他也会不计代价地给予自己的帮助。 在餐厅吃饭的途中,一个插曲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校长派来一名干事,给他们捎来口信,让他们在吃完饭后前往校长的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他们。三人答应,很快便吃完了早饭,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中。 他们三人是来的最晚的一批,当他们到达时,校长的办公室里已经站了很多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熟面孔——重玄、孙德隆、竹寒山、柳三元、周琳、何美莲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重玄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其他人也多少向他们点头致意,唯有柳三元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曜辰明摆出个臭脸来。 不过,没人对他的表现有更多在意,因为此时校长已经开口:“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直入正题了。今天,我要通知你们的事,你们将获得一次宝贵的机会——前往罗斯特瓦伦进行游学活动。算上往返时间,我们大概会在那里停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将直接抵达罗斯特瓦伦的首都,罗瓦尼城。在那里,你们将有机会进入教会的双子通天塔,以及得到罗斯特瓦伦皇帝的亲自接见。而之所以选择你们,原因也很简单。你们都是在修行方面有着不小成就的年轻人,将来前途无量,还有你们背后的家族带给你们的身份——你们是一张名片,可以向罗斯特瓦伦展现我们呈云年轻一代的风采,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与我们扩大交易。” “交易?”曜辰明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错。”校长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罗斯特瓦伦需要借助我们学院的资源来为他们培养有潜力的修行者。为了获取留学名额,他们付出了各种资源——这些资源源于他们虚无缥缈的神赐,可它们确实有着很高的实用价值,都是些呈云没有,也无法通过人工制造的好东西。学院已经赚了一大笔,这样的交易我们还要扩大规模地继续下去。你们在罗斯特瓦伦时,如果有各方势力向你们赠送礼物,直接照单全收就好,得到的东西都归你们自己所有,无需向学院上交任何个人所得。不过,你依旧可以将不想要的资源向学院出售,这就是你们能得到的好处。除此之外,本次行程的费用由学院支付,但额外开销需要你们自己承担。本次活动是自愿的,你们可以选择不去。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十分钟后,告诉我你们的意向。” “星栖,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曜辰明的想法很简单,首先他自己想去探索这个世界,提前去一趟当然是好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了解罗斯特瓦伦教会那神秘的“神术”,神术体系和东方呈云的法术体系与西方凯尔德的魔法体系都不同,修行神术的神官们一项低调——最起码在国际上,关于他们的信息少之又少。如果神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那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星栖身上诅咒的方法。如果能得到一些特殊的珍贵资源,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嗯,我们一起去吧。你不用太心急,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这一趟旅程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收获,就当单纯的旅行吧。”星栖理解曜辰明的想法,但却不想让解决诅咒这件事一直占满他的心灵,过度急切的追寻可能适得其反。 “好,我明白了。星野,那你呢?”曜辰明转身询问白星野。白星野点头回应道:“我也去。我今后的修行之路要自己探索,而为了创造更多修行法的延伸与法术,我就要获取更多的知识——罗瓦尼城的大图书馆就是最好的去处。” “嗯,那我们就一起去吧。”星栖点点头,向校长汇报了他们三人的意愿。校长完成登记后,便让他们先行离去。最终,十五人中有十三个选择前去。三天之后,他们将坐上专列,前往数千里外的罗斯特瓦伦。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这几日曜辰明并未专注修行,因为他对突破到变化境界没有什么头绪,不急于这一时。星栖更是无需刻苦修行,此时他们竟然都闲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一起在帝都中闲游,在山林中漫步,度过了闲适平静的三日。当然,他们也一起学习了一些罗斯特瓦伦语,以便与当地人交流。修行者的强大精神力配合上他们的聪慧,学习一门语言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很快,他们就已经掌握了日常沟通中所用的大部分罗斯特瓦伦语词句,若非难改的口音和显眼的外貌,他们已经可以融入罗斯特瓦伦的社会了。 傍晚时分,校长带着两名教师和十三名学生来到了帝都北车站。他们携着行李登上早已在车站中检修等候的专列,在乘务员的指引下分到了各自的房间。一切确认无误后,列车终于轰鸣着开动,离开了帝都,向着遥远的异国驶去。得益于修行者的能力和技术的进步,现在前往罗斯特瓦伦无需经过多次火车与汽车的换乘,在去年——雇佣了大量修行者作为劳力修建的呈云帝都直达罗斯特瓦伦边境城市的铁路终于通车,从此两国的贸易往来更加密切,铁路带来的经济效益展露无遗。 晚餐时间,列车的餐厅为这次游学代表团的师生们准备了一顿豪华的晚宴。吃完这顿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只有一人例外。曜辰明来到了星栖房中,在她床边坐下。她依旧穿着反季节的长袖长裤,遮掩着满身的伤口。曜辰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绷带、消毒剂和药膏,这样的伤口只能以传统的医疗方式处理,每日换药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几乎必定会感染——因为伤口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所以,曜辰明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每天帮星栖处理伤口。 爱情会让人在某些方面陷入愚蠢之中,就比如在这件事上,曜辰明竟然忘记了星栖可以凭借精准的御物法术来为自己处理伤口。不过,星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毕竟,被人关心的感觉是如此让人迷恋。不过,一种尴尬的气氛还是在房间中缓缓升起。在床上,星栖缓缓脱下自己的衣服,难以抑制的羞涩让她的皮肤有些泛红。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等待后,星栖终于开口道:“我……脱掉衣服了。” 曜辰明转过身去,星栖正背对着自己。此刻他无心欣赏美景,这些伤口实在太过可怖,让他心痛不已。他用记忆中那为数不多的护理知识,尽量轻柔的完成消毒,涂上药膏,最后用绷带包扎好。尽管手指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星栖的身体,但他根本没有在意,心如止水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最终,在上半身的伤口全部处理完毕后,脸颊已经红透了的星栖赶紧穿上衣服。随后,在一声轻哼中,曜辰明将她轻轻抱起,放在自己身旁,将她的双腿搭在自己腿上,继续处理腿上的伤口。温暖的灯光下,时间流逝着。在这样的情景下,星栖似乎忘记了连绵不绝的伤痛,她注视着自己爱人认真的侧脸——那是如天空般的温柔。 羞涩与尴尬早已消散,此刻的时光中只剩下了温柔与感动。当曜辰明为她处理完所有伤口后,星栖居然有了一丝不舍之意。终于要离开了。曜辰明起身,对着床上的星栖轻声道:“晚安。明天早上再见。”然后,他随手摸了摸星栖的额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灯光熄灭,一切重归寂静,只剩下一些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喜悦。 …… 第二日一早,当曜辰明从精神世界中脱离时,他一眼便看见了窗外的风景——那是连绵不绝地戈壁,和风滚草有些相似的紫色草团在戈壁上狂野地翻滚,像是想要与列车竞速一般。曜辰明还看到了红色的仙人掌和像猴面包树一样有着粗壮枝干的大树,周围似乎还有轻微的法力波动,叶片则是奇异的金红色。这里已经是帝国的西北边疆,荒凉且人迹罕至的戈壁曾是人类的禁地,如今科技与修行的伟力已经将其征服。原先前往罗斯特瓦伦需要绕道斯堪特盆地获取补给,现在则可坐着列车舒适地到达。 吃完早饭,他们终于见到了车上的另一个重要的人——悯神教会的一名神官也随车同行。他用流利的罗斯特瓦伦语与众人侃侃而谈:“我是教会在呈云帝都教堂的教长,这次是回去向教皇冕下述职,然后再决定我的下一步去向。教会会向外国主要城市的教堂中派遣特使,担任一片教区的教长,为信众讲经布道,传播神的福音。每过十年,特使就要返回圣城罗瓦尼,向教皇述职,聆听伟大神明的旨意,对于我个人来说,这也算是归乡之途。十年未见故乡,我对那里的记忆都逐渐变得模糊了……” “十年啊……”教长的话让曜辰明有些感慨,即使作为修行者精神力的效果让他的记忆更加深刻,但他此时也想不起十年前的事情了。也许某些记忆还在潜意识中留存着,并在某个时间化为光怪陆离的梦境。教长也跟着感慨道:“是啊,我来到呈云是神赐伟力……啊,不,是觉醒之日的五年后,在这十年间,不管是呈云还是罗斯特瓦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时代前进的速度太快了,只有神明的指引才能让人们坚守本心。” “教长先生,请问我们去到罗瓦尼城后,需要暂时……嗯,成为悯神教的信徒吗?”周琳问出了许多人内心都在思考的问题。显然,在大多数人了解的信息中,宗教的狂热被描述为一种的极其可怕的禁忌,这是一种互相影响的循环——宗教信仰被皇帝的集权所压制,万民俯首的对象只能是皇帝而非神仙,于是,民间传说就只剩了鬼怪,除了一些深山中的“道观”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宗教信仰有关的东西。即使呈云在这方面的政策开明,但悯神教依然没有在呈云发展出多大的规模,因为长久的社会习惯已经成为了自发的强大抵制力。所以,这样一群无神论者前往传说中的圣城,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这话,教长并未因她的不敬而勃然大怒,反而温和地微笑道:“我不知各位之前听到的传闻到底是怎样的,但是我可以保证——所有正常的、理解神明教诲的信徒们都会对你们抱有尊重,甚至为你们祈祷祝福。圣城尊重所有无信者,只要你们不大肆破话、违背法律,那罗斯特瓦伦永远欢迎你们。我教《神谕》中有这样一句圣言:‘但伟大的全能之神心怀慈悲。祂虽然是至高的神明,但他尊重所有人类。敬祂、爱祂的,将得到祝福与神赐的伟力;不知晓祂名号的人类,祂也会给予平等的祝愿。而那些不敬祂的,残害其他兄弟姐妹的人类,祂也不会夺走他们的生命。艾塔只是投以严厉的注视,他们便会在悔悟中改过自新,或化为灰烬。’所以,你们大可保持自己无信者的身份,这不会影响什么。况且,罗斯特瓦伦——乃至圣城罗瓦尼中,也不是人人都信仰悯神教,他们依旧是帝国的人民,不会受到任何歧视。” 教长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安心,不知不觉间,他们对罗斯特瓦伦和宗教的看法都有了些许改变。气氛变得和谐,许多人都开口询问了更多关于罗斯特瓦伦的问题,教长也一一作答。时间流逝,他们竟和教长一直闲聊到了中午,直到午饭时间,众人才一一与教长作别。而此时,轰鸣的列车已经进入了罗斯特瓦伦的国土。 这个国度欢迎陌生的旅者,也欢迎归乡的旧人。 第61章 教会的邀请 窗外的风景飞掠而过,异国的图卷在曜辰明眼中展开。古朴而优美的建筑拔地而起,成片的麦田在风中化为翻涌的金色浪潮,今年显然是丰年。夕阳西下,橙红的光芒与建筑的倒影就像色彩鲜明的油画,将这美景定格存于记忆。列车的运行速度不算很快,所以等到明日清晨才会抵达罗瓦尼城中。静默的看着落日掉进远方的地平线后,曜辰明终于和星栖携手回到了房间。 依旧是细心地为她处理好所有伤口,然后便转身离去。这件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将成为他的习惯,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曜辰明也愿意承认,这件事能让他多少得到一些安宁——至少自己的作为,多少能减轻些星栖的痛苦。这样他就不必屈从于心中的急切,干扰自己的判断。 又是一夜过去。等到第二日清晨时,曜辰明从精神世界中脱离,外面已经变得嘈杂起来。列车已经减速到缓慢的程度,显然是即将进站的表现。推开房门,星栖早已在门前等候。曜辰明拉着她的手,向列车的餐厅走去。 许多人已经来到了这里等候,不过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校长正向所有人宣布着之后的事宜:“罗斯特瓦伦方面为我们准备了很多车辆和指引者,他们是司机也是管家,会负责我们在这里的食宿事宜,当然,他们都有着渊博的学识与广博的阅历,足以回答我们大多数的好奇。另外,他们全部都是无信者,所以没有宗教方面的忌讳。现在我们要进行分组,每辆车最多坐三人,所以,你们可以组成最多三人的小组,也可以选择单独行动。现在,开始分组吧。” 毫无疑问地,曜辰明三人当然选择坐在一辆车上。其他人也纷纷选择起与自己相识的友人一起行动。到最后,只有重玄和竹寒山选择了独自行动。此时,列车已经靠站,在乘务员的指引下,他们排起队来陆续下车。 终于,曜辰明踏上了罗斯特瓦伦的土地。深呼吸一口后,他看着眼前前来迎接的团队:左边的人们身着绣着金色神纹的白袍,手持经书,显然是教会前来表示欢迎的神官们;中间则是身着紫色官服的大臣,他身后站着一些身着礼服,戴着手套的男女,这些大概就是他们的司机了;右边那些人身着礼服,衣服的口袋中放着手帕,胸前的领结和帽子上鲜花的装饰看起来相当优雅,这也是他们与凯尔德绅士之间的区别,他们的礼服全部是白色的。到现在,曜辰明也不难判断出前来迎接的团队各自的身份——他们分别是代表教会的神官、代表皇帝的大臣与代表议会的商人和市民们。虽然早已听闻罗斯特瓦伦三权分立的格局,但没想到刚下车就亲身经历了这社会格局的具体表现。除此之外,迎接团队的两侧还有负责安保工作的军队,手持有着精美装饰的白色步枪,看起来很是威风。 站在中间的大臣首先开口道:“尊贵的来自远方的朋友们,我代表皇帝陛下欢迎你们的到来。请允许我首先祝愿你们在罗斯特瓦伦的行程一切顺利,也希望我们之间相处愉快。我们的交流也是罗斯特瓦伦与呈云两国之间的沟通,希望以后我们能建立起更密切的合作关系。” 校长和大臣握手后,左边的神官团的首领——那个衣服上印着红色纹路的大主教,紧跟着开口道:“愿伟大的艾塔赐福与你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我代表两位教皇冕下与本教亿万信众欢迎你们来到神圣之城罗瓦尼。在这里,你们将受到最真挚的祝福。我们都是这世界上的生命,我们的心是连接在一起的。愿我们的友谊长存。”语毕,大主教带着神官们一同向学院代表团行礼,然后一同颂念道:“愿艾塔保佑。”校长同样回礼。 在皇帝与教会的代表都完成欢迎的发言后,才轮到了议会的议员们。领头的那位议员将放在帽檐上的鲜花取下,递给了校长,接着才终于开口道:“呈云的朋友们,我代表罗瓦尼的议会和市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对于朋友,我们一向会提供最好的招待——在这几日的旅途中,各位在吃穿用度方面的要求都可以向指引者提出,收到指引者的消息后,议会就会负责安排各位需要的物品,及时为大家送上。再次欢迎你们的到来,愿你们在宏伟而浪漫的圣城中感受到友谊与温暖。” 不远处,围观的群众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为这个欢迎仪式画上了句号。各方势力带着自己的人员向他们停车的地方移动,主教在这时才说了一句:“我们现在要前往神谕广场,各位的行程将从那里开始。除了皇宫外,所有地方都可以自由参观。一位教皇冕下将亲自迎接各位,并用神术寻找她要邀请的客人。当我们找到这位——或者说几位客人后,各位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难道他们的神术真的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神奇效果?教会到底想要干什么……”带着心中的疑惑,曜辰明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一个容貌俊朗的金发青年便向他们打着招呼,用流利的呈云语说:“你们好,三位呈云的朋友,我是你们的引导者——平纳·特露托。接下来的几天会为你们服务。”“你好。特露托先生。”“你好。”曜辰明和星栖微笑着回应,白星野却是有些惊讶地问道:“恕我失礼,但你的呈云话说的实在太好了,甚至没有口音……请问你真的是罗瓦尼城中的市民吗?” 平纳有些无奈地微笑道:“无需在意,这位朋友。我已经被询问过很多次这种问题了。我的确是土生土长的罗斯特瓦伦人,一直生活在罗瓦尼城。关于我的呈云语,这是家父的兴趣,所以从小便对我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我已经当了八年的引导者了,在这期间,我的各个语言水平都有提升,但我对呈云语的兴趣和掌握都是最好的——借用这些年罗斯特瓦伦学界的一些观点,呈云语已经是我的第二母语了。” “原来如此。”白星野点头称赞。这时其他小组的成员已经纷纷开始登车,平纳也赶紧招呼道:“朋友们,我们还是先上车吧,在车上和这几日里,我们还有很多闲聊的机会呢。”三人纷纷称是,加快脚步,坐在了罗斯特瓦伦方面特制的敞篷汽车上。 这些汽车也是白色的——这是罗斯特瓦伦人最喜欢的颜色,无论是民众、教会还是政府,象征着纯洁与美好的白色都深受喜爱与推崇。纯金被作为装饰品镶嵌在车身上,构筑的纹路是紫云柳树的枝条,这是罗斯特瓦伦的象征之一,车头则是放置着神圣之鹰徽记——这是帝国的国徽。白星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曜辰明和星栖一起坐在后排,而无论是前排或后排的乘客,都感受到了这座椅带来的舒适体验。曜辰明敏锐的发现,驱动这车辆的竟然是法力!不知不觉间,罗斯特瓦伦居然也掌握了法力发动机技术,而且水平相当高,从行驶的稳定程度就能看出来,若是用上精神感知,还能探查出稳定的法力输出,两者共同体现了这法力发动机的技术十分高超。当然,敞篷车也不是完全敞篷的——在他们坐上车之后,车上的防护法阵就被激活,法力护盾将整个车辆包裹起来,防备可能到来的袭击。车上还放置着一些精致的甜点和茶饮,看得出来罗斯特瓦伦方面的准备的确十分充分,即使最严厉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车队驶出火车站的停车场,来到了繁华的马路上。这个车站位于市中心,所以当车开到一条南北向的道路时,罗瓦尼城最繁荣的建筑群便映入眼帘——最远处楼阁林立的壮美皇宫,两边高耸的神圣高塔,以及方正的帝国议会大楼,在神谕广场上构建出了这个庞大帝国雄伟神圣的中心。不到十分钟,法力汽车就稳稳当当地开到了广场边缘。随行的人员各自离场,到最后,只剩下了教会的神官们还守候在代表团众人身旁。无人指挥,他们在沉默中排成两列,就像仪仗兵一样为来宾列出大道。主教转身,对着代表团众人再行一礼,伸手指向前方道:“各位,请。教皇已经在前方等候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金光闪烁。众人纷纷瞩目,光中显现的是神明的使者——悯神教两位教皇的其中之一。在除去罗斯特瓦伦外诸国的传闻中,圣城中两位教皇都是女性。不少人都把这当成吸引人们兴趣的逸闻趣事,可当来自呈云的师生们第一次见到教皇本人时,传闻的真实性便被肯定了——教皇的确是女性。她穿着的长裙只带着一些简易的装饰,和普通的信徒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服装的颜色在白色的基础上还添加了鲜艳的红色——如果传闻没错的话,另一位教皇服装的颜色应该是蓝色的,这也是两大教派之间的差别。教皇头顶的冠冕应该是最贵重的物件,上面镶嵌着各种美丽而罕见的宝石,而且还能感受到区别于神术的特殊法力,显然是一件特殊的法宝。她的面孔却只露出了鼻尖和嘴唇,双眼则是被金色的眼罩遮蔽,这是她们与神沟通所付出的代价——不可直视神。无尽的光芒夺走了她们的视觉,所以她们只能用心体悟神的旨意。虽然这只露出部分的容颜看上去还很年轻,但她的头发已经尽数变白——这是不是付出过生命力作为代价的象征?曜辰明心中没来由地闪过这个想法。 本来在前进的众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他们都在观察,观察这个传说中的教皇,受到万人敬仰的神之使,在不知不觉间意识被自己行动的意志所影响,然后又被施加干预,然后他们就都有些短暂的失神。而在众人走神的片刻,他们的目光向下飘忽,看到的一幕只能用奇迹——也许是神迹来形容:教皇正赤足行走着,而她的脚下所踩的并非神谕广场地面的巨石板,而是一条溪流——一条刚刚淹没脚踝的溪流,正顺着她的步伐向前奔流。溪边是松软的泥土和青草,草丛中开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她背后的金光久久不散,宛如昭示着神明的伟力——在人类改变世界之前,从神明那里得来的力量就改变了世界。那神奇的溪流如同天国的长河,让人内心震撼不已。 当众人终于从这片刻的走神中恢复时,教皇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大主教单膝跪地,为他敬重的教皇冕下行礼。在所有人发出声音之前,教皇已经开口道:“我已经找到我们要邀请的客人了。这位银发的小姐,和你旁边的这位先生,请你们上前来,到我的身边来。”出人意料地,教皇的声音并没有贴近神明的高贵与空灵感,而是只带着纯粹的温柔,加持着并非刻意的神力,听到这声音的所有人都很难生出反对的想法。 “是我们。”星栖的特征太过明显——几乎是独一无二的银发。而在她身边的也只有自己。星栖拉着他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向教皇走去,最终在她面前停下。教皇“注视”了他们片刻,随后小声自语道:“没错,没错。我们的命运啊……”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来,接着开口道:“这两位客人应该还有一位友伴,请你也上前来。”听到这里,满脸疑惑的白星野也走出队列,轻皱起眉头问道:“教皇冕下,您是说我吗?可为什么……要将我们分成两次找出来?” 没有等待,教皇当即说出了这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不必困惑,这位客人。你们三个都是教会要邀请的客人,但你们的目的地并不相同。你的两位同伴将要与我见面,而你要见的,则是在东塔之中的另一位教皇。她会与你交流,并告诉你命运的指引。” 水流的声音连绵不绝,但溪流已经在教皇脚下停止,这些水流向了何方?沉默之中,一些视线投向了未知的地方。 那是遥远的未来。 第62章 命运的指引 光芒闪烁,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教皇和曜辰明一行三人全部消失不见。目送四人离去,代表团和神官们都在原地沉默许久,似乎是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地面上的溪流化为光芒逐渐消散,重新露出神谕广场上的石板,仿佛这里从未变成过溪流。时间流逝,终于有人掉头去寻找自己的指引者,询问着准备前往其他地方,只有校长依旧沉默地看着光芒消失的位置,心中暗想:“罗斯特瓦伦与学院的交易,真的像我之前想的一样,学院赚的盆满钵满吗?还是说,他们有着更长远,更宏大的计划?” …… “这是……空间穿梭!”曜辰明心中疯狂震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得出这结论的,但意志带来的那种“感觉”却清晰的告诉自己,这就是空间穿梭。其实他曾经经历过空间的穿梭——从地球来到赛瓦因那次,不过那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接着,他又见证了殷暗云的意识从时空之门中被传出,在结合一年前考核对战上被迫斩出的闪烁弧光,曜辰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空间的奥秘有了些基本的概念,所以他此刻才能敏锐的判断出刚才发生了空间穿梭。整个穿梭的时间不到十秒,当光芒缓缓消散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室内。面前是黄金浇筑的教皇宝座,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纤尘不染。下一瞬,红衣教皇已经在宝座上坐下,但却没有说话。 再次回到沉默之中,曜辰明和星栖都没有开口。星栖的精神感知已经延展到了很远的地方,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双子通天塔的西塔。而曜辰明此时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坐在宝座上的教皇正用自己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的双眼注视着自己。按理来说,教皇应该只能用精神力探查,可精神探查和目光直视给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曜辰明感受到的显然是后者。 一分钟过去,教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瞬间,曜辰明脚下光滑的地板变成了一个宽大舒适的沙发。教皇的声音在此时传来:“请坐吧,两位客人。刚才我在与神明对话,因此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神明……”教皇的言语让曜辰明疑虑更盛,与教会越高层的人接触,曜辰明越感觉到他们口中的“神明”并非只是一个宗教信仰的象征符号,而是确有其人——或者说神。作为强大的修行者(按照罗斯特瓦伦官方的称呼,应该是神术使),教皇的能力显然有些匪夷所思——神谕广场上的石板在她的脚下变成了溪流,刚刚她又将地板变成了沙发……曜辰明从未听过有修行者取得这样的能力或是达成这样的境界。如果这个世界的物理定律与地球相同,那这种法术的原理就是将数量极其庞大原子重新排列组合——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或者说,这就是神迹。如果教皇不是骗子或疯子——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那能让神迹浮现于世间的,便只有神的使者了。 “请坐吧,二位。”曜辰明思考之时,教皇再度开口。星栖没有打扰他的思考,等曜辰明回过神来,这才和他一起坐下。松软的沙发的确带来了令人享受的舒适,但二人都无心享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教皇脸上。曜辰明率先开口道:“教皇冕下,我想有一件事是我们一定要问,你也一定要说明的——原因。为什么我们能成为被您邀请的客人?” “关于这件事,原因很简单——神的旨意。但我也明白,你要听的不是这句话。可我不能给出你更多的原因,因为神并未告知我原因,我也不会向神明提出疑问。”教皇的语气有一点无奈,可能是觉得无信者完全不会接受她的说法。不过,此时曜辰明却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但他也得到了其他信息——教皇按照神的旨意形式,也不会(大概率是不能)向神明提问。面对这个位置的强大存在,曜辰明必须收集自己能得到的一切信息,以此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信任还是逃离? “嗯……教皇冕下,您是最贴近神的人类,作为一个无信者,一个外来者,我想要了解神明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不知您可否为我解惑?当然,是您自己的解释,而非经书上的。”曜辰明斟酌着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看出了眼前的教皇并非什么狂信徒,而是保有相当的理智与自我意志。能在神明面前保持清醒,教皇的能力绝非凡俗,她的见解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教皇大概有些惊讶,曜辰明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完全相反——也许这正是神明关注此人的原因。想到这里,她平静地开口道:“当然,如果你想了解,我自然会说出我自己的体会。你想先从哪里开始了解,客人?” “我想,从神明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开始了解。”曜辰明大概整理好了思路,他选择了直入主题。弄清这个最核心的问题,曜辰明的心中就会有一个猜想的方向。也许比起神明的旨意,自己的推理更值得信任一些。 教皇点点头,开始回答曜辰明的问题:“神明并没有创造这个世界。” “嗯?”教皇第一句话便让曜辰明大吃一惊。地球上的神话传说、宗教典籍中,神明一定是创造世界、制造人类的,可这个神明却一反常态,主动降低了自己的位格——显然,这个神明存在的概率远大于地球上那些宗教的神明。教皇的声音接着传来:“世界现于神明存在。神明诞生于时间不存之处,无尽的空虚与宁静之中。祂的意识逐渐形成,在不可量的岁月流逝后,祂终于离开了无边黑暗之门,来到了世界之中。彼时的世界已经有生命诞生,但神明寻遍整个世界,都没有发现任何能与祂交流的存在,此时的生命都没有智慧。 初生的神明还有凡人的情绪,他感到孤独。也许这形容并不准确,但神明当初的想法是——他想要一种能与他对话的生命,在这世界中出现。在许下这个愿望后,神明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漫无边际的星海中遨游。祂在成长,神力越来越强,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祂的智慧已经到了人们无法想象的地步。又是漫长的时间过去,当他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祂高兴地发现自己的愿望成为了现实——在神力的作用下,真的有一种生命拥有了智慧,而这种生命便是人类。在神明的指引下,人类靠着智慧与信仰,在大地上创造出了辉煌的文明。神明观察着人类的发展,并经常与人类中的智者对话,完成自己的心愿。祂惊讶于人类的创造力——在与人类的对话中,祂发现了这种生物身上与生俱来的探索欲望。即使他们费尽心思得来的真理只是神明天生就能理解的规律,祂也没有嘲讽人类。在与人类交流的过程中,祂在成长中完全补完了自身,成为了全能之神,而祂也欣然接受了人类称呼自己的名字——艾塔。” 说完这些,教皇暂时停下了言语。曜辰明则是不断抽丝剥茧,从教皇的话语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去除那些宗教性质的言论,他暂时得出一个结果:“首先,全能之神并非生而全能,而是经过了从幼稚到成熟,神力和智慧不断增长,最终成为全能之神的过程。从这点来看,姑且可以暂时将祂当做一个强大的生命体。再者,神明拥有情绪,不是简单的规则制定者,更加证实了祂生命体的属性。最终,不管赛瓦因上的人类是否因祂而诞生,人类对祂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到让祂得以变得全能。”隔着人与神的障壁,透过那重重迷雾,曜辰明已经对神明有了一些简单的认知——虽然可能全部是错误的。 “我明白了,教皇冕下。”曜辰明沉吟一番,却不知接下来从何问起。他当然不能直接询问神明的目的,接下来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此时,一直沉默的星栖忽然开口道:“教皇冕下,请问神明的旨意,我们现在能知道吗?” “当然,小姐。首先,你们将接受来自教会的赠礼。”教皇的这番发言却是耐人寻味,为何是教会的赠礼?在曜辰明思考之时,流水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抬起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来自空气中的声音,虚幻的水流中,灿金与蔚蓝的光芒交相辉映,从不可知处来,流向同样不可知之处。很快,两样物件从河流的上游飘下,教皇走下宝座,来到河流前,伸出双手,将两件物品一把抓住,河流也随之消散。 教皇首先将左手中的物品递给星栖道:“这是赠与你的礼物,小姐。”二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教皇的左手上,那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不清楚材质是什么。瓶塞是一种散发着奇异光芒的金属,瓶中装着乳白色液体,不清楚那是什么。“教皇冕下,请问这是……”星栖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询问着教皇。 “这里面装的是凝于实质中的生命力,大概是十年的份量。”教皇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曜辰明却浑身颤抖,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他并不是因为生命力而震惊,呈云也有从变异的异兽异植中提取的含有生命力的物质,他的震惊是因为——教皇真的知道星栖失去生命力的事实?为何?难道神明真的无所不知,在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身边的星栖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股柔和的精神力传达着安抚的情绪,让他的紧张慢慢缓和。在情绪缓和时,刚才已经在潜意识中诞生的思绪跃进舞台正中,无需思考,曜辰明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关键点。于是,一个问题立刻脱口而出:“这两件赠予,是神明的旨意吗?” 沉默。教皇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时间流逝,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就像身处即将沸腾的热水中。就在曜辰明即将无法忍受时,教皇终于开口道:“不是。” 仅仅吐出这两个字,就让她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仿佛维持站立都很艰难。她露出的半边脸更加苍白,刚才她的经历一定不会好受。曜辰明正欲道歉,却感受到了一股传来的意志——制止的意志,来源于教皇。曜辰明心领神会,立刻停止了发言。调整呼吸后,教皇再度开口道:“星栖小姐,曜辰明先生,我想你们二位可以信任我了。这些生命力你最好尽快服用,因为生命力运作的机制与你们想象的不同。如果将生命比作一片生机勃勃的海洋,那失去生命力并不是简单的海水变少,而是在海水变少的同时,水质下降、海中生物大量死亡的现象也随之发生。也就是说,不单单是寿命会缩短,人的身体素质也会下降,更容易患病,甚至直接失去青春,只剩下枯槁的身体和衰朽的容颜——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听到教皇的话语,沉默不语的人变成了曜辰明。他的感觉告诉自己,教皇是可以信任的。可他无法验证那生命力的真实性——万一,万一这些生命力还有特殊的属性,还要付出其他代价,那星栖又该承担怎样的痛苦?自己现在做出的决定,不单单会影响自己的未来,还会…… 在曜辰明心中纠结时,星栖已经打开瓶盖,一口将生命力全部饮尽。 “你……”曜辰明惊愕地转过身去,他看到星栖身上一阵白光闪烁,脸上的表情说明她此刻感到非常舒适。几秒过去,她重新睁开眼,对曜辰明微笑道:“别生气哦,我自己有把握的。况且,一直担心关于我的事情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力。现在,我对你的干扰就会小一些。不要再一直为我担心了,我们以后还要依靠你的智慧做很多事情呢。而且……”星栖掀起衣袖,解开手臂上的绷带。本应难以愈合的伤口,此刻已经结痂,伤口的数量也减少了很多。“教皇冕下对于生命力的说法是正确的,我身上的伤已经减轻了。” “唉……”既然结果是好的,曜辰明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只能以叹息结束这个插曲。星栖实在太过善解人意,让他完全无法对她生出负面情绪。而到了现在,他终于开始正视一样东西,那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命运。 第63章 未定的路途 光芒闪烁,一阵奇特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来——从心脏到毛孔,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感受让白星野好奇不已。等到光芒消散,他立刻四处张望——眼前的一切都是这般奇特,他身处一个圆形的房间里,四周的墙壁上是描述神明的壁画与雕塑,面前有一个黄金制成的宝座,宝座上有一个女子,她和刚才的教皇一样,都戴着冠冕与眼罩,只是衣服上的装饰色是蓝色。也就是说,这是另一位教皇所在之地,双子通天塔的东塔。不过,白星野看着蓝衣教皇露出了鼻子和嘴唇,竟然生出了一些既视感——两位教皇的面容好像有些相似。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两位相对年轻的女性,在只露出鼻子和嘴唇的情况下,能看出的差别当然很少。 “你来了,客人。恕我未曾前往迎接你,我还有自己的职责,无法经常离开这里。”蓝衣教皇已经“看”到了眼前来客,于是便开口问候。她的声音温和而慵懒,但若细细品味,则能发现隐于深处的疲惫。 “教皇冕下,无需在意。刚刚我来到这里的方式,是空间传送吗?”白星野随意问了一句。他总是喜欢对事物产生好奇心,然后一一找出答案,这样的开场也不算太过直白。 “没错。这是神明赐予我们的力量,也就是神术。”出乎白星野意料,教皇的回应相当干脆,并无轻视或敷衍,而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借着这样的态度,白星野再次问道:“教皇冕下,我能多问您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客人。我并不经常招待客人,而你是我亲自请来的,你想问的问题,只要我知道答案,自然是言无不尽。毕竟在这里,我的空闲时间很多。”教皇的态度依旧十分温和,甚至有些热切。也许,她也想与白星野多交流一会儿? “感谢您的热情,教皇冕下。如果我的问题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请您及时制止我,避免我因为冒失和无知触犯禁忌。”提前声明之后,白星野开口问道:“空间传送这样的神术,是只有您和另一位教皇能使用吗?” 蓝衣教皇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们的圣阶——也就是你们的修为境界,到达了一定的程度,所以才可以使用空间传送神术。如果一名普通的信众到达了同样的圣阶,他一样能使用空间传送神术。不过,只有对神明有着虔诚信仰的人才能使用神术,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原来如此。”三言两语间,白星野已经基本明白了罗斯特瓦伦教会的神术体系的大致原理。法力与神赐之力、法术与神术、境界与圣阶、精神力意志与对神明的信仰,这些都是可以等量代换的概念。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修行者的晋升确实有着通用的规律,也许呈云的境界体系就是最通用的解释。 “教皇冕下,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从外界无法得到最真实答案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还望您海涵。”白星野看见教皇点头,这才继续问道:“您可否告诉我,为何悯神教会分为东、西两个教派呢?” 听到这个问题,蓝衣教皇竟然淡淡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用她慵懒的声音回应道:“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什么禁忌,只是信众们都会尽量避免在教义辩论会之外的情景中讨论这个问题。对全能之神的信仰遍布罗斯特瓦伦各地,但最先将信仰变成教会活动的是曾经在如今罗斯特瓦伦东部的生活的居民们。他们对神明的信仰无比虔诚,坚定地沿着神明的指引生活,发展。 而随着教会在各地的建立,一些不同的声音也随之出现——他们也是神明的信徒,但他们认为神明是博爱且慈悲的,其中有与神明对话过的先知对众人宣告:神明喜欢人类自己的创造力,祂希望人类能在祂的祝福下自由发展,创造出更辉煌灿烂的文明。最开始,这些教义的辩论只限于口头的争论,渐渐地,双方都产生了一些极端分子,他们开始互相攻击,甚至一度要发动讨伐对方的圣战,以此确定真正正确的教义。 最终,圣城罗瓦尼中有圣人接到了神明的指引,他名为圣启,接受了神明交给他的神圣使命——让信仰神明的信徒抛下极端的仇恨,保持难得的和平,让所有人在神的光辉下亲如一家。他带着一众向往和平的信徒,徒步游行至大地各处诠释教义,传达神谕。最终,在那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在两大教派极端者的战场中央,他和跟随他的信徒们手拉着手,组成了一道由人组成的城墙,将刀剑相向的极端信徒们分隔开来。他们齐声颂念着最初的交易,颂念着神明寄予人类的期望和祝福。神明看到了他们的行动,于是便降下神迹——阴云密布的天空从他们所站立位置的头顶被割裂,明媚的光芒透过云的缝隙洒下,将世界染上了灿烂的金色。神迹之下,人人跪拜。当那些极端的信徒再度起身后,他们已经泪流满面。将武器丢到地下,他们全力向战场对面的敌人们跑去,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和之前的敌人,现在的兄弟姐妹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神之光辉下,人们再度团结一致。在那位圣人的带领下,教会重新统一。而为了尊重所有人的想法,两大教派被保留了下来,争论也变成了一年一度温和的辩论。 后来,随着罗斯特瓦伦帝国的建立,教派也随之发展壮大,成为了帝国的国教。而两大教派的最高领袖成为了两位教皇,在代表教会的双子通天塔建成之后,两大教皇就分别进入东塔西塔之中,成为两大教派的代表,代表千万信众听从神明的旨意。我是‘神明指引教派’的教皇,在双子通天塔东塔之中;另一位在西塔中的教皇则是“创造教派”的教皇,在双子通天塔的西塔之中。” 教皇讲述的壮阔史诗让白星野听得如痴如醉,也许这就是教皇能力与魅力的体现——用这宗教的语言讲述历史,既解释清楚了白星野好奇的问题,又将神圣的气氛渲染的淋漓尽致。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后,白星野暂时停止了思维的发散,而是将问题回到了最开始应该直接询问的方向:“那,教皇冕下,请问我为何有幸成为你的客人?为何我的两位同伴去见的,是另一位教皇冕下呢?” “那是因为,你是命运中的重要一环。我要赠予你一样物品,对这件物品我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我只能将他交给你。至于你的同伴,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但你们的道路,并不相同。” 教皇的话语让白星野心生反感,走上不同的道路?能决定这样的事情的人,只有他和他的两位同伴。比起教皇这些关于命运的种种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曜辰明的说法——过去的事情才叫命运,未来是自己走出的道路。 “无论赠予我的是什么东西,我都会直接收下。我要向这位教皇,以及那可能存在的神明证明,我的未来只会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哪怕是神明也无法操纵。 …… 红衣教皇伸出右手,将另一件物品递给曜辰明道:“这是赠予你的物品,请收下吧。” 曜辰明接过那件物品,将其放在手中端详:那是一块银质的怀表,表盘上的玻璃已经有了不少裂纹,外壳也破损了半边,齿轮与河流的纹路也变得有些模糊。这秒表用的银是塞瓦因上最常见的金属,装饰普通,残破不堪,虽然时间很准确,但没有一丝法力波动,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破怀表。 “教皇冕下,这块怀表有什么作用吗?”曜辰明只能将自己没能发现怀表作用的原因归咎于境界不足,所以还是直接询问红衣教皇比较好。教皇的回答却令他始料未及:“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怀表的作用。” “嗯?”曜辰明感到十分疑惑,既然是赠予自己的物品,如果什么作用都没有,那难道只起到象征性的作用吗? “我在命运的指引下将这件物品赠予了你。它是教会秘藏库中最不起眼的一件藏品。谁将其放入的迷藏库,为何它在迷藏库中,都是未解的谜团。它肯定是觉醒之前的物品,也并没有随着觉醒产生什么变化。但命运只让我将其赠予你,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教皇如实说出一切,但曜辰明只是摇了摇头道:“教皇冕下,虽然我尊重你,但我必须要说出些冒犯的话。将希望寄托于命运,不会得到自己看到的既定的未来。如果你的行为真的对我产生了影响,那也只是会影响一些我做出的选择,最终的未来的方向,一定与你预料的不同。” 教皇沉默片刻,随后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她像是在回应曜辰明,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也许你说的对,可我看见的命运,不允许我不去改变。” “所以,你追寻的,也是某一个时刻不同的结果?”星栖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她那梦幻的双眼中,似乎蕴含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思绪。 …… 灿金与蔚蓝交映闪耀,从虚幻的河流中,蓝衣教皇取出了那个物件。这是一个庞大的仪器——在白星野看来,这仪器一定是用于科学研究的。仔细看去,它是一个圆滚滚的大球,上面绘制了目前能得到的最精确完整的世界地图,陆地的不同地形地貌用与之相符的颜色标注了出来,比如浅绿的草原、白色的雪原与雪山、土黄色的戈壁与沙漠等等,广阔的海洋则是深邃的蓝色。对于这个世界的地理学家来说,这仪器是最好的研究工具,可对白星野来说,这仪器到底有什么用? “就将它当成普通的赠礼吧,客人。既然你不相信命运,也无需追根溯源,走上你自己的道路,就好。”蓝衣教皇并未做更多的解释,只是再次回归了静坐的状态,回归长久的沉默中。 白星野将这仪器收入空间戒指,然后转过身去。未等他开口,眼前光芒再次闪烁。很快,他从塔顶的房间中消失。这房间中只剩下了教皇连绵的呼吸声,久久不变。 …… 红衣教皇并未回答星栖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郑重地对二人说道:“两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同意,我会先向教会的高层宣布,星栖小姐是神明选中的圣女。” “什么?”如果说这奇怪的馈赠尚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那红衣教皇此刻的想法简直是奇怪荒谬到不可思议。星栖显然也感到疑惑不解,不过她也联想到了一件事,于是便开口询问:“那些曾与神明对话的人,就会被奉为圣人,您要给予我的这个身份,和那算是一种概念吗?” “难道,这件事也是你……”曜辰明的话只说了一半,教皇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予以肯定。只不过,曜辰明的样子明显是还想了解更多的情况。自己该不该将这些说出来?为了扭转命运,她要不要冒着风险,用一个宝贵的机会,来向眼前的少年少女解释这些?这样真的值得吗? 就在红衣教皇犹豫之际,她的脑海中有意识传来:“准备工作进行的相当顺利。我已经将命定之物交出。时间积攒的数量为九十分钟,速度也在加快。你的计划如何?” 时间。 “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让前路重新变为未定,这一切都值得……”红衣教皇将目光投向窗边,看着繁华的罗瓦尼城,心中思绪不断翻涌。选择,一切的思考与做法,都是为了未来。而现在,未来已至,她必须伸手迎接。 最终,在曜辰明和星栖的注视下,她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冠冕。 第64章 圣堂与集市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星栖来说,使用精神力探查周围的环境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样的习惯曾经为她避免了不少麻烦。而如今,她铺展出的精神力被强行限制在一个范围内——也就是这个房间中。这阻隔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将精神感知比作视觉,那她就像是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将外界的一切遮蔽。 “好了,两位。我暂时将这里从神明的注视下遮蔽了起来。不过时间很短,否则会让祂起疑。为了让你们信服,我必须向你们坦白一些事情。我曾经看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是最为惨烈的毁灭。天崩地裂,万物灭绝,就连日月都如流星般坠落。我并非要将命运指向某个固定的方向,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所以,我选择影响命运的关键节点,改变未来的走向,将世界倒向与完全毁灭不同的结局,哪怕只好上一点。而这,绝不是一个虔诚信仰着神明的教皇应该做的事情。干预人类全体的走向,这是神明才能做的事,而我,窃取了祂的权柄。”教皇快而清晰地说完了这番话。一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接着,她再次戴上冠冕,遮蔽结束。 “有长度的限制吗?”曜辰明的问题相当隐晦。教皇再次表示肯定。接着,曜辰明就开始主动寻找各种话题,与教皇闲聊起来。在教皇不知多少次回答他的问题后,他又说了一段话:“星空的美丽总是让人心驰神往,栖息在天空中的飞鸟,为什么从来不会在星空中飞行,何故?如果它们看到的永远是黑夜,此等情况下,重力会不会将它们永远束缚?要怎么做才能让人不恐惧黑暗?” 曜辰明的这段话相当奇怪,和他平日的谈吐完全不同。但是,曜辰明在此刻开放了他的精神。心意相通的一瞬,星栖便明白了他的巧妙做法:藏头。这种只在呈云文化中存在的特殊手法,在古代的诗句中起到了不少巧妙的作用。而刚才那段充满寓意的描述中隐藏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星栖为何如此重要?”红衣教皇试探性地递出自己的精神,得到了曜辰明的回应。她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曜辰明的意思。时间差不多了。 红衣教皇再次摘下冠冕,遮蔽开始。她再次快速开口讲述:“因为她很特殊。曾经所有人看到的未来中,都没有她的存在。而现在她在你身边,这完全打乱了命运的描述。正因如此,我确定她是我之前苦苦寻觅的改变的根源。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生命正在凋零。这也许是一种命运的修正,但我一定要与之抗衡。圣女的身份是一个象征,有了这个身份,我就能将教会中珍贵的资源用于对星栖的治疗而不会得到反对。神也不会反对教皇对凡间事务这样的干预。这是最好的方法,也许是唯一的方法。”一分钟过去,教皇戴上冠冕。遮蔽再次结束。接着,教皇又开口道:“无需过于在意禁忌,曜先生。我会理解无信者的想法,你大可说出你的观点。我们的包容的范围比你想象的更大。” “好的,教皇冕下。圣女之事,虽然我很想发表意见,但这却不是合适的时候。虽然我很关心星栖,但是……这样重要的决定,我不会加以干预。”曜辰明转过身去,望向星栖。那只是普通的一眼,但与此同时,许多情感与意志通过精神直接传递到了星栖的精神中。“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曜辰明的意志传递过去,而星栖的回应是:“如果诅咒真的是命运在修正我这个变数,我就不能让它如愿。为了你,我也要继续活下去。” “当然,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信任的建立相当困难。事情太过突然,你们可能很难做出决定。所以,你们可以不急着给出答复,先思考一段时日,在圣城中游历一番。等你们做出决定,就来到神谕广场,在这里我的‘视野’就可以看到你们了。”红衣教皇说完这句话,便直接释放了空间传送神术,将已经有了决定的二人送走。他们离开房间的瞬间,强烈到能够让人瞬间失明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神力冲荡着周围的一切。红衣教皇的意识升腾到了更高的层次。 神明正要见她。 …… “这是什么情况?”神谕广场上,曜辰明和星栖面面相觑。为何一直不紧不慢地红衣教皇,这样急切而自作主张地将他们送走了?曜辰明感觉相当奇怪,而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教皇那欺瞒着神明的遮蔽——这样做对于一个教皇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了。她现在……曜辰明打了一个冷战。在这温暖到有些燥热的圣城中,他实在不应该觉得寒冷,可偏偏这一切令人感到无比恐惧。神明真的爱着人类吗?既然是这样,教皇曾看到的未来,为何神不会出手干预?还是说,祂已经干预过了…… “好了,不要担心太多。听到了这么多事情,我们是该暂时放松一下了。一直紧张可不是什么健康的心理状态。”星栖拉着曜辰明的手,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指引者和车辆旁边——整个神谕广场只有这一辆车了。见到他们,平纳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讲述到:“两位朋友,你们的伙伴,白星野,他刚才已经出来了。只不过,他急着赶往大图书馆,让我先行送他去那里。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一阵,你们这才出来。” “急着……”这个态度是唯一的线索。白星野本就是为了前往大图书馆而来到罗斯特瓦伦的,不正常的就是这个急切的态度。“也许,他在与另一位教皇会面时也得到了一些馈赠,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那么,教皇的计划到底是其中一位的计划,还是两位的?”想到这里,曜辰明又有些头疼。“啊,我还是不想这些事了。教皇大概只是为了保护我们。如果她连这些风险都无法承担,那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未来。至于星野,他也许就是想单独前往大图书馆……想的轻松点吧,我是该休息一下了。”此时,曜辰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还是要尽快调整好才行。 “那么,两位,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现在是上午十点,还不到午饭时间,他们应该再选择个去处。只不过曜辰明和星栖对罗瓦尼城的了解实在有限,所以最终也只能让平纳来为他们推荐。曜辰明也提出了一些要求:“我想去一个能了解罗瓦尼城市民日常生活的地方,我想从底层开始了解这个城市。”如果他能了解更多关于罗斯特瓦伦的信息,对理解教皇的目的也会有一些帮助。“如果你们喜欢热闹的地方,可以去三仓区的早间市集看看。那里虽然不是什么美丽的地方,但绝对可以参与到市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可以更快的了解这座城市。” “集市……”星栖的双眼中散发着向往的光芒,她喜欢那些其实就是“生活”本身的人文活动,远离那些令人疲惫的大事,进入普通人的生活中。明白星栖的心意,曜辰明当即说道:“那我们就去那里吧,平纳。”二人坐上法力汽车,平纳发动汽车,向早市驶去。 二十分钟左右,他们抵达了集市外围的街道。这里并没有停靠太多车辆,对于生活在这个区域的人们来说,汽车并不是他们能买到的东西。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民众的注目,不过很快大家都收回了目光。来到这里的权贵们可不算少,因为这里很可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整个市场由无数相邻的摊贩组成,这片街区的道路因此变得只能步行。每个摊位的构造基本相同,一张可以让人正常站立着观看货品的桌子,一个挂在房檐和插入地面的立柱之间的遮阳棚,以及一位或几位热情的老板。若你看一眼货品,你就会看到各种琳琅满目的珍奇——古董、新兴的法力机械、修行资源、珍贵的矿石原料、精美的武器……不过,可别因为这些货品就将这里当做有钱人的交易市场,在这些摊贩旁边的往往是贩卖新鲜蔬菜、水果、美食与饮料的小摊,以供人们日常生活的需要。高端与低端市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了一起,让曜辰明大开眼界。 叫卖与讨价还价的声音铺就的背景嘈杂而热切,滋滋作响的铁板上,烤肉上鲜艳的油光让人不禁垂涎。沉浸在美食中,欢乐暂时将忧虑冲散。异国情调的美食与饮品如此新奇,每一口下去都是新的发现。三人继续向前,吃着烤肉的曜辰明在一个杂物摊前停下了脚步,边吃边摆弄着这些小物件。星栖递给他一杯果汁,然后又拉着曜辰明继续向前走。时间流逝,曜辰明和星栖已经在市集上买了不少东西,比如修行资源和一些古书,还有几件有趣的小发明。接着,他们又在一家名叫“阿布拉的水果饭”的摊位前点了三份水果饭,看起来这道菜的工艺相当繁琐,他们至少要在这里等半个小时。 “平纳,能麻烦你在这里等候吗?我和星栖想再去转转。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回来找你。” “好的,朋友。虽然我该尽到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我想你们的修为能解决几乎所有问题,我还是在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留着吧。”曜辰明和星栖修为强大,他们的罗斯特瓦伦语也十分流利,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自己一个小小的掌控修行者,能帮上什么忙呢? 拐入左手边的另一条街道,曜辰明和星栖看到了另一番奇妙景象:这条街上遍布着各种艺人,歌舞和杂技都算是寻常的,还有人在逗弄蛇,表演繁杂的魔术……观众们津津乐道地看着这些表演,当气氛到达最高潮时,欢呼与掌声间就会交杂着一些扔出的钞票,让艺人们收获未来几日的生活费用,认为自己的表演是值得的。相对的,有些艺人的表演并没有那么精彩,前来观赏的人也寥寥无几。自然,他们收获的金钱支持也少得可怜。他们不想抛下这祖传的记忆,去和大多数市民一样成为工厂中的工人,他们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收获喝彩与财富,但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迷茫而黯淡的眼神如此普遍,他们低下头去,抱着自己表演的工具,变成了近似乞丐的群体。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改变,才落得这等地步。因此,可怜乞丐而付出一些钱财的人都比可怜他们的人多。 不过此时,眼前有了一个例外。一个男人,穿着朴素的白衣,戴着兜帽,就像个普通的民众一样。兜帽遮住了他的双眼,但从那洁白的面部来看,肯定不是整日劳作的劳动者。他在每一个无人问津的艺人面前停留片刻,观看他们因紧张和平日的散漫而显得有些生疏的表演后,再向他们支付一笔算得上丰厚的报酬。这下,艺人们都站起身来翘首以盼,期待着这位善良的大人能为他们所有人赐予赏金。 星栖感受到了一种情绪——不同于周围像背景音一样的低沉普遍的情绪,那是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情感——怜悯,悲哀,自责,喜悦,还有一些羡慕……这样的组合可谓怪异至极。她寻找着这股情感的来源,正是那个白衣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他会在一边做着这种奇怪的事,产生这样奇怪的情感? 又一场表演结束,男人再次从钱包里掏出钱财,递给那个艺人。就在他准备收起钱包继续前进时,一道身影忽然在他面前闪过,一把抢走了他的钱包。 “嗯?”曜辰明皱起眉头,他看到了那个身影的身份。 那是一个半大孩子。 第65章 生活的苦涩 这本应是一场普通的抢劫,但现在却变得相当奇怪。被抢劫之后,钱包的主人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气急败坏,更没有迈开脚步前去追赶。他只是站在原地轻叹一声。而在星栖的感知中,他心中上升的情感竟是悲哀与内疚,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站住。”曜辰明用罗斯特瓦伦语轻声说出这句话。几道电流无声无息地从白衣男人身边掠过,找到了逃进巷中的男孩。电流让他浑身麻痹,跌倒在地。曜辰明运起浮空御物,将钱包从男孩手中夺回,然后让钱包漂浮着回到男人手中。 “我该感谢你吗?异国的旅者,你见义勇为,为我拿回了钱包……这应该是善举,但……也许我不想拿回这个钱包呢?”他的言语并非质问,而是疑问。曜辰明知道这种语气代表着什么——迷茫。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和曜辰明想的也完全不同,这不是一个成熟稳重的贵族的声音,而是清亮的少年声。他转过身来,望着曜辰明。整个巷中,只有曜辰明能看到他的脸。 天哪。曜辰明有些困惑,他看到的这个人。该如何形容呢?他的长相就像是地球上古希腊雕塑作品的原型——男性的美之化身。那一头顺展的金发,还有如碧蓝湖水一样的双眼,用罗斯特瓦伦的语言来说,简直是神明的恩赐。他的面容依旧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身形已经相当高大,所以才让人以为他是个青年贵族。遮掩自己的容貌,是为了避免引起太多关注吗?曜辰明这样推测着。不过,他也没有忘记回答这少年的问题:“抱歉,阁下。我不该擅自多管闲事。不过,您为何……” “啊,这肯定令你很困惑。”少年带着有些抱歉的笑意,继续说着:“不管是法律的规定,还是神的指引,亦或是社会的公序良俗——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们,盗窃是一种罪,一种恶。我自己也明白,不制止这种行为,这样的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形成一种风气。但我还是疑惑,疑惑原因。如果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要以盗窃为生,那这是他本人的错误,还是社会环境的谬误?” 听到这里,曜辰明看向少年的眼神骤然一变——在这个宗教信仰如此重要的国度中,居然有人认识到了人的性格与观念和社会之间的关系,而非将一切归咎于神明或人性,这实在是太过难得了。他到底是什么人?曜辰明内心的好奇不断翻涌。 “我想也许是没有人教育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星栖回应了那少年的疑问。曜辰明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俩的观点不谋而合。正当他想要继续开口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段谈话:“是谁在集市上生事,随意使用法术?”顺着这个令人反感的尖锐声音,曜辰明看到了其来源——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的治安官制服的中年女人。她脸上有伤疤,鼻子上更是被横着穿了两个孔,显然之前有过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是我。一个小孩抢走了这位先生的钱包,所以我出手将钱包拿了回来。”曜辰明一字一句地说完实情,治安官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接着她皱起眉头,用嫌恶的语气到:“你是外国人?” “没错,我来自呈云。” “哦,呵呵,呈云人……那就不奇怪了,呈云的修行者就是这样,自己没有多少本事还总喜欢卖弄,只为了满足一点自己的虚荣。显然,你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集市之内,不能使用法术。” 治安官语气中的讥讽与歧视让曜辰明相当不舒服。不过,在他开口之前,金发少年已经开口道:“治安官,出示你的徽记。” “嗯?你就是那个原主……”虽然不情愿,但治安官显然没有无视他的话语,她还是有所顾忌的。若不展示身份,她的作为就不算“执行公务”,民众可以选择不配合。她掏出口袋里的治安官徽记,递给金发少年。兜帽之下,治安官看不到他的脸。盯着那徽记沉默片刻后,少年再度开口道:“徽记没问题,你应该是一位罗斯特瓦伦的治安官。那么,作为治安官,你所依仗的是法律的规定赋予你的权利,这你应该没有异议。好了,现在我问你,与集市相关的法律条例中,哪一项规定了不能在集市中使用法术?” “法律……”纵使自己每一次师出有名都是靠着法律的效力,可她清楚的法律条文却不多。当然,对自己没用的法律,为什么要费劲记下?反正她借的只是这个名头,能让她在这里肆意妄为的名头。“法律没有规定?这我可不确定。不过,在这里若是可以随便释放法术,那民众的安全谁来保障?所以,法术是一定要禁止的。” “是吗?”少年的声音变得冷峻,一股威严的气质油然而生:“如果是这样,那这些在这里表演的艺人们使用的法术,也是违背了你的规矩?你要把他们都抓起来吗?” 面对这来者不善的治安官,星栖一直在阅读她的情绪。当那少年的情绪增添了愤怒,散发出威严的气质后,治安官心中便有不安开始凝集。尽管如此,在表面上她依旧表现得很强势:“这些表演者,都是向我详细汇报,并且缴纳安全保证金的注册表演者,他们自然可以使用法术——因为有了安全保障。而你身边这几个,则是没有向我缴纳保证金的——没有向我提出过申请的。所以……” “原来如此。”少年的叹息打断了她的言语。他看着那满是污垢的治安官徽记,神圣之鹰掩盖于阴霾之下。“你以公权力谋取私利,非法收取这里艺人们的钱财。刚才偷走我钱包的孩子,和你也有一定程度的交集。你利用人们觉得孩子天真无知的心里,让他投去钱财,再将其中大部分交给你,而他从来不会被抓到——因为这一片的治安官是你。” “你这是诽谤!我要逮捕你……”少年的言语让治安官再也不能掩盖内心的焦虑,她冲上前去,想要逮捕这少年。曜辰明冷哼一声,向前一步,一掌将她击退。从这少年钱包被偷时的反应来看,他可能在修行方面没有什么建树,所以自己要保证他的安全。此时,他察觉到了星栖与他精神交流的意愿。他放开精神,聆听星栖的言语:“辰明,我在看那治安官的思想,在这位先生说出那些话语后,她变得气急败坏,同时心虚不已。显然,这位先生说的话都是事实。” “是啊,他的推测十分准确。”曜辰明点头,心中对身旁少年的评价又高了一分,他的确智慧过人,在对事物的判断上相当准确客观。少年再次叹气,似乎是有些失望地说了一句:“带她走吧,皮尔克。她的罪行已经相当明了了。” “你……”治安官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一道闪烁的黑影将她掳走,让她的声音在风中消失地无影无踪。太快了。就连星栖也只能捕捉到一些法力波动。曜辰明的目光重新落到少年身上,他的身份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但他也做出了一些怪异的猜测,也许这些猜测便是那离奇的真相。 “两位来自呈云的客人,非常抱歉让二位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即使是神赐福的国度中,依旧存在着许多蒙昧之人。他们只为自己谋取私利,在这过程中不惜伤害他人,他们必须受到惩罚。”前半段是真切的问候,后面则是变成了自言自语。他喜欢——也许是必须,思考这样的事情。等到他说服自己后,少年重新放松下来,露出一副悠闲的神情道:“如果二位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去集市的其他地方逛逛,都是我平时喜欢去的好地方。” “当然……”少年的话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效果,能让人轻易信服。曜辰明答应的太快了,他已经被深深吸引,甚至忘了征求星栖的意见。好奇心经常驱使着曜辰明对事物进行比其他人更深的探索,而现在,曜辰明的好奇达到了顶点。他想要搞明白眼前这个奇怪少年的身份,验证自己那天马行空的想象。 星栖本来不会这样做的——随意使用感知情绪的能力。可是她现在要确保两个人的安全,所以对能力的“滥用”之后只会越来越多。当她小心地探查这少年的情绪时,她“看”到的只有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芒。毫无疑问,这是高明的精神障壁。“就像是神力的精神形式一样。”这些金光散发出的神圣气息让星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星栖耳边响起:“小姐,不必试探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请放心。” 星栖心中震动,赶紧收回思绪。对方的精神力一定强于自己,在他眼中,自己试探的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晰、幼稚……莽撞。自己虽然有着不错的修为,但这世界如此广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肯定还有更多比自己强大的修行者,面对这些人时,贸然试探当然是不智之举——也许会让对方恼怒,从而引来祸端。还好,她和曜辰明这次遇到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受到冒犯后依旧如此礼貌,也许应该说他抱着强烈的善意。 “好的,先生。”星栖也接受了邀请。二人跟上少年,走出了这个小巷。 …… 若不是这少年的引导,曜辰明永远也不会想到在这琳琅满目的集市中还有这样的地方——一个小巷,安静的小巷。光芒斜射着照亮了半边巷子,照进一个大窗口,照在那些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黑板的孩子们身上。顺着那些孩子们的视线,曜辰明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教室——一位比他和星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正在认真地给孩子们讲课。隔着未关闭的窗户,身着白衣的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她。这是怎样的情绪?曜辰明同样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有些眩晕地看着那些流动的光芒。 老师,这是一位老师。星栖看着台上的少女,她终于明白了一些名为“生活”的奥义。没有人天生就是为了给他人服务的。人们为了谋生,干上了各种工作,走上了各种道路。集市中的商贩,他们生活在这里。每天晚上,当他们送走最后一批顾客,他们就要收拾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中。这里是繁华集市的暗面,是那些商贩的子女——他们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在这里,在这个有些简陋的教室中接受着教育。 沉默的等待。当老师终于宣布下课时,几个孩子注意到了窗外的少年。他们欢喜地夺门而出,亲切地围在他身边。少年毫不顾忌地笑着蹲了下来,和孩子们一起玩起游戏来。孩子们拉着手,唱起歌谣,围绕着他们的大朋友转圈跳舞,如此快活。老师也走了过来。他依旧没有说话,那少女也不曾言语。二人沉默的对视片刻,然后送给了彼此一个微笑。 从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曜辰明生出了一种感受——二人的笑意中,蕴含的都是苦涩。 一些声音打断了曜辰明的观察,是那些孩子们。他们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从未来到这里的陌生人。“你好,哥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玩吗?”一个男孩开口。面对这些单纯的孩子们,曜辰明怎能拒绝?于是,曜辰明和星栖便在这异国他乡的小巷中和孩子们玩起了游戏,简单而纯洁的童年啊。在这种气氛里,即使是心怀无限哀愁之人也会生出一丝暖意。可是,可是……那笑意中的苦涩,究竟如何才能化解? 还是说,之所以苦涩存在,便是因其无解? 第66章 皇宫访客 “二位,看到你们和那些孩了下子们相处得很好,我发自内心的高兴。看到他们,我总能想到这世界的美好,然后驱策着我面对……哈,不谈这些了。两位旅客朋友,不知你们可否愿意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顿饭?”重新行走在集市中,少年拉低了兜帽的帽檐,对二人发出了邀请。 “阁下,不如这样,我们正准备品尝罗瓦尼当地的特色美食,已经买好了餐食,我们一起去那里,既能如愿一同饱餐,又能省去您不少麻烦。”星栖回应着少年,这是她与曜辰明商讨的结果。不知源于何处的预感让她难以完全放下戒心,在集市的中心,人群的目光和向导的身份都能给予他们保护。 “原来如此。那我就听从二位的意见吧。”少年欣然答应,稍微向后半个身位,紧跟着二人前往那个摊位。 四十分钟过去,他们终于回到“阿布拉的水果饭”摊位旁。平纳的神情已经带着一些焦急,看到他们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开口道:“两位朋友,你们总算回来了。水果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可以……这位是……”说到一半,平纳才注意到那个戴着白色兜帽的男人——他距离曜辰明太近了,显然这不是路过的陌生人,而是同行者。 “这是我们遇到的一位……当地的好心先生。我们打算和他吃顿饭,一起谈谈。抱歉,平纳……”曜辰明带着歉意给出解释。可怜的平纳,在这里等了四十分钟的水果饭,可到头来自己的一份还被拿走给了别人,自己还得另寻餐食。 “抱歉了。”男人笑了笑。 听到这声音,平纳忽然浑身一激灵,他想起了一些事情。是的,这个声音,自己前不久才听过。而那个人……平纳无法控制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这个男人。曜辰明邀请他坐下,他欣然答应,随意坐在摊位的座位上。他的兜帽滑下去了一些,露出了他的金发和右眼。 没错,是他。自己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在热闹的集市里。 “陛……”平纳的身体已经做出了习惯性的动作。少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下沉:“你先退下吧。” “是。”平纳稳住身体,重新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三人落座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阵。曜辰明的幻想——眼前少年的身份,在此刻终于缩小到了一个只有几人的范围。终于,曜辰明按耐不住开口道:“您不想暴露身份,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 少年沉默片刻,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直截了当地问出这种关键问题,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该回答。可他偏偏无法抗拒自己对曜辰明产生的一种莫名的好感,他说了实话——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为了寻求一丝安宁,感受真正的生活,短暂地体验曾经的梦想,然后再重新担起我的职责。” 此刻,曜辰明和星栖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理解不一定非要明白原委,他的表现出的真诚与迷梦破碎的脆弱都能让人产生共鸣。职责,这是一个沉重的名词。曜辰明仅仅要拯救星栖一人,便被压力影响地无法做出精准理智的判断。眼前这位少年,又想要拯救多少人呢? “若不去做,那便会永远身不由己。也许前路艰险,但只要心怀希望,一定会离掌控局面更近一步。到那时,你渴望的幻梦也许就能变成现实,如愿以偿。”曜辰明看着白衣少年,说出这段劝慰的话语,也是对自己的告诫。万万不可失去希望,无论如何,路在脚下,不能因为遥远的未来艰险无比而放弃一切。 少年的身上,一道蓝色的光芒频繁地闪烁了几次,在星栖的视野中,金色的精神障壁被解除了。感激,以及逐渐生长的希望带来的情绪波动。他的嘴角露出笑意,放松地瘫软在椅子上道:“感谢你,来自呈云的朋友,你的这番话让我体悟颇深。不过至少现在,我可以向这个国家大部分人民一样,享受一顿美味的午饭。”他拿起木勺,开始吃自己身前的水果饭。“这样的味道,也许只有集市上才有吧。”少年并没有顾忌什么形象,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他在兜帽下,没有露出脸——因此变得真实。 在少年的影响下,曜辰明和星栖也开始品尝水果饭。温热的甘甜和罗斯特瓦伦的紫米形成了特别的巧妙融合,甜而不腻,美味至极。已是中午,这家店前排起了长队,显然都是老顾客。老板和其他厨师、服务生忙前忙后,尽量让顾客都能吃上自家的美味。这里嘈杂,蒸汽与烟熏带来的热气有时让人难以忍受,可这样的热闹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反感。如果身边有一个可以聊天的同伴,那就更好了。 少年很快就吃完了水果饭,在等待曜辰明和星栖吃饭的过程中,他不断向二人分享自己在集市中的种种见闻,也询问了很多呈云民众的生活方式——他对普通民众的生活相当感兴趣,星栖的情绪感知则给出了更准确的答案——向往。其实,完全不需要星栖的能力,就连曜辰明也能从他的语气中读出那种向往。这实在是件怪事,这少年手中的权力,足以让他过上各国人民无法想象的奢侈美好生活,可他却向往土地与工厂,集市与街巷。 午饭时间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少年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接着背对着他们开口道:“二位,我的秘密旅行结束了。和你们的交流非常愉快,现在,我要回去了。当然,我想要邀请你们继续去我那里做客——你们本来就是罗斯特瓦伦的客人。学员代表团中有这样有趣的人,实在是让我高兴不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化,变得威严,变得沉静。掌控全局的智慧在他身上显现。这样的变化太过自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时,曜辰明终于完全确定了他的身份。 “荣幸之至,陛下。”曜辰明微微颔首。 …… 封闭式的专车在神谕广场前稳稳停下,随后,车门打开,曜辰明和星栖走下车,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二位,跟我来吧。”他转身向前走去,曜辰明正欲跟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必行走——神谕广场的石板幻化成了一片蔚蓝的汪洋,将他送向皇宫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三人遮罩起来。精神无法穿过的障壁——金色遮蔽视野,精神则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这是红衣教皇的手笔。只不过,这次对话的对象教皇只选择了一个人。 “陛下,星栖不能进入皇宫,也不能跟您有更多的交往。” 皇帝沉默片刻,随后询问道:“她是你看到的人?” 教皇立刻回应:“不,她是我看不到的人。” “这样……”未知,变数。现在,有许多人都对变化抱有期待,不过变化从来都不只是褒义的——变化也会带来危险与灾难。他有些自嘲的想了想:自己最受天命……神明之意志的影响,也许一个变化,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感谢你的保护,冕下。”皇帝的慵懒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红衣教皇罕见地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轻蔑的情绪——这不是教皇能拥有的情绪。她逐渐远去的声音留下了这样的话语:“很抱歉,陛下。我保护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女孩。” …… 障壁消失,沉默也随之停止。曜辰明和星栖终于听到了红衣教皇回荡地声音:“二位应该已经考虑好了吧。星栖小姐,你的状况还需要很多调整,而我掌握着方法和资源,只要……” “我,我们,已经考虑好了。”星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我愿意成为圣女。” “好。我现在就接引你来塔中,进一步缓解你的身体状况。”红衣教皇显然很高兴,连语气都带着些轻快。 “星栖……”曜辰明有些犹豫,自己内心的疑虑还存在于深处,所以自己现在肯定要跟上去。在罗斯特瓦伦这个陌生的国度,和星栖分开让他有些不舒服。 “放心吧,辰明。”星栖握住他的手,将温和的情绪传递过去。曜辰明的心理状态很不正常,不能让他一直沉浸在疑虑和担忧中。星栖看着恋人的双眼,他的眼中有些自责的疲惫。 “不必担心,曜先生。你可以通过陛下随时联系我,这是属于陛下的权力,我只能接受这种联系——这是强制性的。而且,我也要给陛下留下一位聊得来的朋友,不然……”红衣教皇似乎是感应到了皇帝隔着几百米投来的目光,及时停下了言语。这样的情况,曜辰明当然不能再做纠缠,他望着星栖的双眼,轻声开口道:“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好好休息。”星栖笑了笑,松开了曜辰明的手,在光中被传送离开。 手指的触感化为空气,在星栖消失的瞬间,曜辰明感受到了失去的惆怅与短暂的解脱,与爱人分开便可以暂时将爱的重担放下休息,这也许是好事吧。“好吧。”曜辰明调整好状态,皇帝回头望着他道:“朋友,现在你可还有心情与我交谈?” “求之不得,陛下。”无论是好奇还是那种与智者交流欲望的驱使,曜辰明此刻都很想与这位统治者交流一番。星栖选择成为悯神教的圣女,自己也免不了与罗斯特瓦伦建立更深的联系,而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直接通过这个国家权力的巅峰——皇帝。 “那我可真是幸运。”蔚蓝色的海浪再度涌起,将二人向前推去,直到皇宫的大门前,一切恢复平静。曜辰明注意到了门前的地面上有一个白色的神圣之鹰徽记。少年皇帝向前踏步,走进徽记的圆形范围内,让曜辰明也进去。曜辰明照做,他站定的下一刻,脚下法力涌动,徽记的圆形范围向上抬升,成为一个浮空上升的平台,将他们送往高处。平台上升了二十米,路过雕刻着各种英雄与神明史诗的城墙,随后停留下来。皇宫的建筑向内收窄,以此区别于下房装饰性的城墙,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宫殿建筑了。另一个平台从建筑墙壁的缝隙中移出,同样是法力驱动的。皇帝和曜辰明走上新的平台,继续上行。一层,两层,三层。到达第三层时,平台停来。这里有一道防护法术,形成了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光幕后方是一扇空洞的石门,隔着光幕,曜辰明看不清里面的事物,精神感知也无法穿过这里。这已经是相当严密的防护了。 “我们到了。”皇帝将手掌按向光幕,法力波动识别通过,光幕暂时解除。遥远的阳光出现在视野中,那是大殿另一侧的窗户中透过的光芒。曜辰明紧跟着皇帝向前走去,同时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皇宫的正殿。建成大殿的主材料全部是精美的白玉,庄严而朴素的奢华感由此而生。两侧的玉石墙壁上镶嵌有柳条样式的纹路,流淌的黄金在阳光下如同波纹一般。墙壁上还悬挂着千百年伟大艺术家的画作与乐谱。墙壁旁边的地面上还有陈列展台,雕塑、英雄使用过的兵器与铠甲、圣人的遗物,还有曾经某代帝王的冠冕。走到最后,陈列的几件物品是当代的发明创造——法力与工业的结晶。曜辰明的步伐变得很慢,他屏息凝神,沉醉于这些珍贵的展品中。这便是大国流传的文化底蕴,无需刻意卖弄,只要将这些跨越了岁月长河的器物放置在这里,来此参观的所有访客都将明白——他身在一个有着深刻而丰富历史的国度中。曜辰明再度抬起头来,少年已经走到了皇座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里,他要和一位皇帝交谈。 第67章 改变的可能 “呈云帝国高等学院代表团,曜辰明,拜见陛下。”曜辰明躬身行礼,做出了正式的介绍。他看着五米外皇座上的那个少年,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外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坐上皇座后,他的气质和那个集市中的少年相去甚远,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沉稳,威严,智慧,还有独属于皇者的自信与统御之霸气……这不是任何人能模仿出来的。“没有成为皇帝,无人可称皇者。”罗斯特瓦伦的古书中所记载的言语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无需多礼,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形下交谈,只是以皇帝的身份表达一下对你的欢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高礼节。由此,我也向你表达了我的尊重。”说完这些,少年皇帝站起身来,立刻告别了刚才威严的皇者之姿,他望向曜辰明,微笑着开口道:“好了,现在我也介绍一下自己。我本名为伊缪·索尔思,接下来我们交谈时,你可以暂时忘记我的身份,将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就好。”他的双眼宛若宁静的泉流,洋溢着如春日阳光般的淡淡期盼。 “好的,陛……伊缪。”曜辰明试着回想集市上初遇的情景。皇帝想被当做普通人,这真是难得一遇的奇事。“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能通过交谈了解了。”曜辰明心想。 “嗯,你适应的不错,看来你对皇帝的敬意与恐惧都没有多么深厚。”伊缪笑了笑,这少年果然不平凡,在他眼里,皇权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地位?“不过,也无需关注别人了。我自己不也没把这皇位当回事儿?”伊缪一边自嘲,一边向皇座后方走去。他接着招呼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花园里散散步。” 皇室花园?曜辰明抱着好奇的心情向前。前方有一处平台,解除防护后,曜辰明又看到了熟悉的平台——或者说形制古朴的升降梯。伊缪已经乘上了升降梯,但曜辰明还在原地未动。他眺望着皇宫内的楼阁与景观,此刻他的思维短暂的停滞——为这雄伟壮丽的皇宫而沉醉。 “原来如此,我倒是忽略了你的想法。那我们先去楼上看看吧,那里视野更好。”伊缪控制着平台上升,来到了皇宫的顶层——高塔顶端。 两个人类的声音惊起了塔顶歇脚的飞鸟,它们向着淡紫色的天空飞去,直至无法直视的阳光下。光芒洒落地面,曜辰明眼前呈现出了皇宫最完整的风景——除了脚下的主殿,皇宫中还有许多大殿和其他建筑,这些建筑中较高的那些都由空中横跨的廊桥互相连接。这些桥梁并不会因为单调而让人感到无趣,正相反,在这些灰色石头架起的桥梁中间,会留下一个宽广的圆形区域,这里有着各种独特的景观与装饰:喷泉池、来自各地的珍奇花卉、一片生长在空中的密林,在最中间的廊桥则有着最独特的风景——一个人造的瀑布从桥中的圆池中飞流而下,汇入花园的河流中。河边是整齐的步道,两侧的花草争奇斗艳,树木连绵成荫。一些巨树甚至高过了建筑的屋顶,它们见证了这里从古至今的变化。若是细心观察,还能发现花园中生活的一些温驯的动物,它们为这里又添几分生机。 在一片生机的美好光景中,还有更多闪烁着文明光辉的作品——追求最纯粹美学的雕塑记录着几百年来人们审美的变化,而更加高大的雕像则铭记着这皇宫乃至罗斯特瓦伦整个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伟人。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拱门鼎立于长空之下,巨型翡翠与各种宝石金银被当做完成艺术的原料,被艺术家装点在园林之中,成为这里独特景致的一部分。“在这般壮丽的风景下,我只能为之叹服,不止是为现在呈现在眼前的五光十色之景,而是为了罗斯特瓦伦人——乃至赛瓦因人类的创造力。”终于,曜辰明说出了这句话。也正是在此刻,他内心中作为地球来客的一丝挥之不去的自矜终于随着这个世界人类的创造力而消散。 …… 二人终于开始在花园中散步。不知是否因为伊缪提前吩咐过,花园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别无他人。在交谈中,曜辰明逐渐变得轻松愉快。抛去伊缪皇帝的身份,哪怕仅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他都是曜辰明很喜欢的那种人。如果再算上作为皇帝的智慧与威仪,那曜辰明的态度又会发生些微变化。不过,在看到皇宫的景色又与伊缪交流一番后,他现在感觉自己至少不虚此行了。 聊了一阵琐事,二人的话题转到了刚才集市中的遭遇上。“这么说……”伊缪看起来相当高兴,他似乎很渴望这种认同。“你认可我的理论吗?一个人的过错,责任要向社会的环境去追究?” “没错。”对于曜辰明来说,这个理论很好理解——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有人投入对社会的研究,进而出现社会学这一学科,而这样的理论就会被总结出来。在赛瓦因,这样的思想显然是很超前的。“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一个孩子出生之后,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是从他生长的环境中学习来的。如果每个人都善良友爱的相处,那他会变得邪恶吗?不可能。他也会融入这样的环境中,与人为善,其乐融融地与大家生活在一起。反之,一个人变得‘恶’起来,其原因也很简单——这个社会在催生恶。为了钱财,为了权力,为了各种各样变态的欲望,人会通过各种方式寻求一条道路,将自己的目的置于终点,然后不断前行……若他还保有最后的理智与道德,那他做事时就不至于毫无底线。但那些不择手段的人则变得残忍可怕,给其他人带来的深重的灾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想你也知道,若是考虑现实。人人友爱相处的社会根本只是幻梦,不可能成为现实。” “当然。至少在百年之内,这样的情景都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我只是举了一个极端情况下的例子,以说明环境对人有着重大影响这一理论。代入现实来看,以罗斯特瓦伦为例,我们就能分析出影响的来源。首先,罗斯特瓦伦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强盛帝国,总体环境是正面的。在这个时代中,只有很少人会陷入绝望之中。皇帝的权威团结着国民,教会的神谕指引着方向,相对自由的经济形势带来了更多活力。罗斯特瓦伦还在发展之中,现在的体制起到的正面效果大于负面效果,总的来说是一个不错的社会环境。所以,以非法手段伤害他人,为自己牟利的人相对还是比较少的。” “可是,我亲眼看到的悲剧太多了,以至于我对自己的统治产生的怀疑。你说罗斯特瓦伦的体制起着正面作用,是相对于那个国家的?”伊缪相当怀疑如今罗斯特瓦伦体制的合理性,按照曜辰明的说法,也许呈云的情况更加糟糕? “比呈云强一些。呈云的帝制已经限制了这个国家的发展,皇帝在继承人的选择上犹豫不决,这导致了两位皇子与其所代表的社会势力组成的派系之间斗争不断,竞争促进了一些方面的进步,但更多方面本应开展的合作却被阻断了。”有着地球上的知识,曜辰明自然能看出呈云皇权对社会的负面影响,不过在呈云本土时,他也不会傻到轻易说出这种话。在另一个国家的皇帝面前,自己反而感受到了畅所欲言的快感。 “是吗……听你的说法,我又想明白了一件事,集权和分权是各有优劣的。呈云的皇权独尊让皇帝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推行法令,完成工程建设或是战争动员,但也会因为没有明主而陷入混乱和衰败。罗斯特瓦伦的分权能避免全面的衰败,也能保证至少某一方面不会出现大问题,但若到了紧急时刻,各方对自己利益的考量就会让最终采取行动的时间延后很多。”和曜辰明谈话的过程中,伊缪经常进入这样的状态——因为听到曜辰明的观点而自己总结出规律或是提出新的观点。在曜辰明看来,他的智慧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他是社会学上的天才,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只不过,他的智慧还无法让所有苦恼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不过,如果没有那么多人违背法律,却有很多人受苦,那继续追寻原因,是法律本身出现了问题吗?”伊缪的思维完全没有来自传统与神权的制约,他的思维直指问题的核心,虽然还差了一点。曜辰明笑着称赞道:“你已经靠近了答案。没错,为人们带来苦难的,不一定是违背法度的人,正相反,许多人以合法的手段为自己大肆收敛财富,这一过程所夺走的正是别人的财富。他们中的佼佼者进入了议会,参与了法律的制定——当然,他们新制定的法律最优先保障的是自己的利益。所以,就在帝国表面上欣欣向荣的发展时,工厂中的工人和农田里的农民却失去的越来越多,直到……” “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伊缪的统治完全不同于其他皇帝,如果说其他皇帝是在统治一个帝国,那他统治的就是帝国上生活的所有人民。他所渴望的,是人的幸福,而非帝国的强盛。当然,他也坚信幸福的人民可以创造出更强盛的帝国。“我要改变现在的局面,辰明,我的朋友,我该怎么做?”伊缪的真诚地询问曜辰明的意见,态度带着谦卑。此刻,他仿佛已经脱离了皇帝的身份,但在曜辰明眼中,他的身影却变得更加高大,他真正在以自己的能力为这个国家谋划更好的未来,他是罗斯特瓦伦真正的君主。 伊缪的问题对于曜辰明来说也不是能随意回答的。他不能照搬地球上的经验,必须结合罗斯特瓦伦的情况具体分析,这样得出的结论才是有价值的。他决不能在此时以纯粹而死板的理论对伊缪进行指导,曜辰明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语一定会对伊缪造成重大的影响,随后也会在伊缪的法令中影响千百万罗斯特瓦伦的人民。庞大的压力让他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当然,我要让这世界变得更好。”此刻,他心中怀有的依然是少年朴素而又宏伟的愿望。伊缪也静静等待着,二人在花园的一棵巨树下站立,此刻,只剩下了寂静的风声流过天空。 “现在,在没有机遇的情况下,收回议会的权力不是明智的选择,这样会导致经济的混乱和民众的怀疑。不过,对于议会立法权的限制则是要尽可能的增强,甚至将立法权从议会收回。罗斯特瓦伦的皇帝没有代表着其他贵族的利益,所以将立法权交回皇权能有效的限制那些传统的商贾和新兴企业家的权利,造成的负面影响就很少了。”思考一会儿,曜辰明终于得出了结论。伊缪还在思考时,曜辰明就再次开口道:“不过,收回立法权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这是见效最快的方法,却不能立即实行——收回立法权,安抚议会,编撰推行新法,都是需要时间和大量人力的。即使新的法律让罗斯特瓦伦的百姓生活更好,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另一项任务更为重要,而且从现在就能开始。或者说,你已经开始做了。” 伊缪疑惑地看着曜辰明,等着他的解释。“我开始做了?我这几年有什么有成效的作为吗?” “当然。”曜辰明笑了笑,不久前市场中那些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萦绕,这就是最美好的希望。“这项任务便是:在罗斯特瓦伦全国范围内推行基础教育。” 第68章 邀请,决定 双子通天塔,西塔。 头顶昏暗的灯光让星栖感觉有些奇怪,这里是通天塔中,不管是教皇本人使用各种神术还是在这里加装法力灯都可以让这里被光明普照,可这里却保持了黑暗,靠着一盏几乎要坏掉了不知以什么能源驱动的灯照明,这样做就像是……要让这里隐于黑暗之中,成为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的秘密。 星栖看向脚下,这块石质的平台正在不断平稳地下降。她和教皇从塔顶乘上了平台,她默默计算着下降的距离和她在广场上估算的塔顶的高度,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她们应该已经到达地面了,并且还在下降。 平台又下降了大概二十米的距离,这才慢慢落地,与地面上的圆形凹槽完美重合。教皇向前走去,同时开口道:“我们到了。这里是双子通天塔的地下,只能从塔顶乘着平台下来,而能到塔顶的人只有教皇和一些特邀的客人,知道这处秘密之地的也只有历代教皇本人。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这样……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出入口吗?这里是通天塔地下,那一层无法通向这里?”星栖一边低语一边快速向前,穿过这条短短地同样昏暗的廊道,她和教皇走到了一条明亮的走廊中。这里的圣光显然是教皇神力的产物,它们在这里拥有了一些奇特的性质——损耗和衰减的速度变得很慢。做出这样的推测并不难,因为刚才教皇并未使用任何神术,这些圣光是这里本来就有的,而且存在的时间远超外界。 “一层也可以通向这里,只要你击碎十米厚的阻绝。”红衣教皇耸肩,开了个并不幽默的玩笑。“还有,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和外界性质的差异了。其实,这里算是半个秘境。” “半个秘境?为什么是半个呢?”星栖继续询问着,同时自己也在感知着附近的环境。“没错,这里的精神波动和能量波动都很强烈,显然有着秘境的性质,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有序的,这是现实世界的性质……” “你的推断没有问题。这里是形成了一半的秘境,但我阻止了它继续形成完整的秘境。这里有着太多珍藏,若是被吞进秘境,想取出来可就难了。我用精神操纵着秘境的精神力,在现实之中布置法阵,成为精神锚点,让这片空间稳定下来,后来又经过几次加固,这里就变成了这种神奇的空间,妙用无穷。”教皇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在这里,她也能脱离神明的观察,从而展示出自己较为真实的一面。 “能创造出这样的空间,的确是值得骄傲的成就。”星栖默默想着。红衣教皇继续向前,伸手示意她跟上。她跟着红衣教皇,走向右手边。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宽广的大厅,明明这里不可能有阳光,但整个大厅都像是处于自然光环境下,光芒从天花板上照射,落到地面上就被吸收,完成了能量的循环。虽然大厅的面积很广,但内部陈设却显得有些拥挤。一排接一排不计其数的陈列柜占据了大多数空间,陈列柜中也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水杯、戒指、宝石、弓箭……甚至是一块面包。这些杂乱无章的物品有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有的却蕴含着强大的法力。除了陈列柜上摆放的物品,还有很多物品被扔在脚下,墙边和角落都被这些物件占据着。好在她们脚下还是留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小路,她们可以沿路前进。 “教皇冕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教会秘藏库吧?” “没错,之前给你们的赠礼就是从这里取的。还好不用再找一遍了……”面对这里至少以万计数的藏品,就连教皇也十分头疼。终于,她们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潺潺流水之音慢慢变得清晰。绕过最后一堆藏品,她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的景象——那是一个水池,一个龙首形制的出水口向外喷吐着乳白色的液体,池中的水也是乳白色的,就像……自己刚刚喝下的生命力一样。 “这里,难道是……” “这里就是秘藏库中最珍贵的藏品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教皇走到池边,看着石头缝隙中长出的几朵野花和一些藤蔓,表情有些微妙。沉默片刻,她接着开口道:“这是生命之泉。你刚刚喝下的生命之水,就是从这里舀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星栖仔细嗅了嗅,自己好像闻到了一种甘甜的气味,这是生命之水的味道吗?即使她心中的渴求并不强烈,但她也能感受到那种来自生命力的诱惑。作为生命,最原始的渴望大概就是……活下去。 “所以,我可以再喝一杯吗?”星栖睁开双眼,好奇地看着教皇。 “嗯,随你。不过,我的建议是你脱去衣物,在这生命之泉中好好洗个澡。”红衣教皇转身,走到星栖身侧道:“作为圣女,这座生命之泉暂时是属于你的,你可以随意使用。” “啊……”这样优厚的待遇让星栖有些疑虑。自己的难以解决的生命力流失,就这样被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了吗?教皇仿佛看穿了她的思想,接着开口解释道:“当然,这样的方式能弥补你缺失的生命力,但你不能只靠服用生命力解决这个问题。服用生命力的效果会越来越差,直到完全失效。不过,如果你将全身浸泡在生命力之中,你会在这一过程中短暂的失去意识,身体会被渐渐修复,生命力也随之恢复。但当你脱离这种状态后,之前的一切便会卷土重来——至少我是这样推测的。至于如何解决你的诅咒,我还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要留在罗斯特瓦伦吗?”星栖听出了言外之意。教皇回头,看到了她的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教皇再度开口道:“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需要一两日的时间就能判断出自己是否有能力解决。至于你自己去向何方,是你自己要做出的决定。” …… 皇宫。 无奈的笑声再次打破这片静谧,伊缪有些尴尬的说:“我们看到的那位姑娘和那个班级的孩子们不是我组织安排的,是她自己做的这些事。我在偶然间遇见了他们。这些孩子上不起学,她便免费给他们上课,孩子们的家长为了感谢她,会给她送来食物和一些微薄的钱财。我也提出过要资助她,但却被拒绝了。她很聪明,也许也猜出了我的身份。”说到这里,伊缪的眼神中流过一丝感伤。他有些恍惚,为了梦而恍惚着。 “陛下,其实你不必改变个人。若你改变整个世界,那每个人都会随之改变。如果许多事情都不顺应你的心意,你就该主动改变他们。你拥有其他人没有的权柄,你可以做到这些。”是啊,改变的能力。曜辰明想到自己原先的生活,失去意义,失去希望,一步步走向早已被注定的深渊……如果拥有伊缪这皇帝的地位,或是自己现在拥有的源自命之石的力量,他是否也能改变一切? “是啊,我应该好好珍惜这样的权力,可惜我不适合当皇帝。”伊缪一脸淡然地说出这样的话语,曜辰明则是瞪大了双眼。不适合?他的各种能力手段都如此出众,这只是自谦的话语吗? “或者说,我不想当皇帝。”伊缪打了个哈欠,表情变得更加慵懒。他对曜辰明露出一丝笑意:“跟我来吧,去体验一下我在皇宫中最喜欢的休闲活动。” …… 沉浸。 教皇说的洗澡并不准确,实际上,星栖要做的事情看起来有些可怕——她将自己的全身浸泡在生命之泉中,这样才能失去意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这样的状态简直接近死亡。失去意识和失去生命体征,哪个才是真正的失去生命? 乳白色的生命力流动着,宛如真正的有智慧的生命般,修复着星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血液将泉水染红,然后又被流动的生命力稀释,直到再也看不见红色。伤口缓慢地愈合,消失,星栖的肌肤重新变成了如玉般的白色。教皇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见证这奇迹固然很好,可她心中的疑问却愈演愈烈。为什么?赐福与命运的祝福她已经理解了,可如此深沉的诅咒,到底是源于哪个强大的存在?而祂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难道?如果……思维转向,跳跃。猜测得出的结果让人恐惧,但她已经走出了这样的路。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很快发芽,开花,结果。 …… “唔……啊……”曜辰明发出一声舒适的低吟,他已经决定要记录下来自己现在的体验,然后想办法在精神世界中还原出来。温热的水流与身体交融,让疲惫与焦躁都变成了懒惰。向后伸出手,自己仿佛能托着云朵,在这高塔之上,飞鸟的鸣叫似乎让时间都变慢了几分。曜辰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伊缪身上,年轻的皇帝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享受片刻的安宁。他真的像罗斯特瓦伦古代史中记录的那些君主,有着俊美的面庞,强健的体魄,智慧的头脑……可他不想成为皇帝。 “是啊,我现在有些理解了。他不想承担这样沉重的责任,所以才需要这么多放松的手段。不过,不当皇帝,你还能泡着这么舒服的温泉吗?”曜辰明暗自想着。这时,伊缪忽然开口道:“辰明,你愿意留在罗斯特瓦伦吗?” “什么?”曜辰明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他的意思是…… “我想请你留下来。我想改变,但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持我完成这些,我想请你留下来帮我。你将成为帝国的宰相,这个位置已经空着七十年了,但制度还没有废除。你将得到权力,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伊缪缓缓说出这些话,虽然他的语气平静而随和,但曜辰明的表情却愈发严肃。他是认真的。此刻,他在以皇帝的身份说话。 “我想要改变这些吗?还是说,我只在乎我自己?”为了这个自己才来一天不到的异国,自己有必要舍弃梦想,去完成这些改变吗?曜辰明叹息一声,将意识投入精神世界中。 荒原之上,迷幻的光影自他身体两侧显现。左边是自己今天遇到的孩子们。他们接受了教育,可罗斯特瓦伦的社会环境一定会让他们走上无法抉择的道路。而右边,则只有一个人。她站在原地,伤痕累累,迷茫地注视着自己的未来——那是自己的爱人。这是一场抉择吗? “也许你只是过于自大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自语打破了所有虚幻,他站起身来,看着水面的倒影,自嘲的轻笑两声。 没错,不要过于自大了。 一路走来,曜辰明已经看到了罗斯特瓦伦人民的创造力。他们也是充满智慧的人类,而那些集市小巷中的孩子,心中同样饱含希望。他们不需要别人的决定与指引,他们会将自己的未来把握在自己手中。随着智慧的增长,时代的变化,这个国度一定会迎来如风雷般迅疾的变化。而自己,只需要看着这些发生就可以了。用异界来客的思维改变这些进程,对这个世界太过不尊重了。 “我的胸怀并没有那么广阔,至少现在还没有。”曜辰明答道。 “好,我明白了。”虽然被拒绝了,但伊缪似乎更加高兴了。“你的选择让我们的关系更加纯粹了,朋友。以后你要常来罗斯特瓦伦,让我的生活变得有趣些。至于那些改变的梦想,就由我试着去做吧。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未来自己问心无愧。” “那,祝你好运,朋友。祝你治下的帝国繁荣昌盛,陛下。” 伊缪看着远方的天空,一只苍鹰正划过云端,自在翱翔。 “我只愿……” …… 多年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阴沉下午,曜辰明想起了自己当日的决定。时过境迁,那日的风貌于眼前重现。而那时,他也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轻笑。 第69章 星仪之秘 “嗯,教皇说马上就送她出来。”宽广的神谕广场上,此刻只有曜辰明和伊缪二人站立。夕阳已经垂下,灿烂的金红为圣城笼罩上了最为动人的色彩。迎着光消逝的背影,曜辰明等待着星栖出现在自己面前。 光芒闪烁,传送完成。自己熟悉的面庞在光中显现。等待光芒消散后,曜辰明才看到那抹完整的笑容,还有她的衣着——一件镶着几朵宝石花朵的白裙。她的手臂与双腿都裸露在外,光洁如白玉,不见丝毫伤口。“星栖,你……”曜辰明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令人疑惑的幻想,而那握住他左手的温软手掌如此真实,她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伤口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也许能维持十几天吧。所以,你不用再那么担心了。”星栖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然后……拥抱迎着夕阳的阴影定格。 道别之后,他们一起回到了停在神谕广场前的车辆旁。平纳已经在此等候,再次见到二人,他心中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自己迎接的这两位客人,是能见到皇帝陛下的尊贵客人。自己一生中接待的最有地位的来宾也不过如此吧?平纳忽然想起多年前酒桌上的父亲,男人总是这样,会将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在别人面前反复提起,特别是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父亲总是说得津津有味,而听众也不厌其烦的喝彩。也许自己之后也会将今日的经历向别人讲述很多遍,而现在他正亲历这个瞬间。 汽车开向大图书馆,在路上,曜辰明和星栖彼此交换了自己的经历。“也就是说,或明或暗的,皇帝和教皇都提出了让我们留在罗斯特瓦伦的意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曜辰明一手扶额,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吧。他们之间当然有交流,不过各自的目的显然是不同的。不过单论今天所经历的,他们至少都没有恶意。眼下,他们都是在为我们提供好处。”明日,星栖的圣女身份将被正式公布。这样一来,教会方面不可能对她不利了,否则将受到教众的质疑。“教皇本来说只把我的身份向高层神官透露,但我要求她向更多人透露这件事,这样就能更好的保证我们的安全了。” “嗯,你也许是对的,不过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我担心想要对付我们的就变成另一伙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也无需一直小心谨慎,觉醒之后的世界马上就会变成实力为尊的地方,我们只要继续修行,就没有任何人能控制我们。”是的,这才是问题的本质。教会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修行者势力,有着相当强大的凝聚力——这才是其地位的根本。如果他们两人足够强大,那世界上就不会有更多威胁,到那时才能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错。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修行。”星栖点头认可。 “你不用急于提升修为,一切以身体为基准。”曜辰明赶忙补上了这一句,星栖的修为提升必须仔细斟酌才行。“我会更努力的,直到我有能保护你的力量。所以你要先保护好自己,这样我做的事情才有意义。” “好好——”星栖装作有些不耐烦地拖着长音。“我当然会关照自己的。”为了你。 汽车终于停下,法力护罩关闭,三人一同下车,开始登上眼前的阶梯——九十九级阶梯,象征知识的殿堂需要永无止境的探索与记录。眼前这座宏伟的圆柱形建筑就是大图书馆,昔日威震天下的殷天武帝也认定,这里才是整个罗斯特瓦伦最珍贵的无价之宝。这里的藏书早已不计其数,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当时殷朝从这里抄录的藏书只有一部分。抄录这里所有的藏书是一件无法完成的工作,因为这里的不少书籍中的文字并不是现在使用的主要文字,历史上一些少数民族和游牧民族的文字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认识了,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文明也并非每个都能将自己的文化传承下来——他们只留下了记录,无法识别的记录。即便是除去这些,这里的藏书还是太多了。据后世学者估计,殷天武帝在位时所誊抄搬运的书籍只有大图书馆藏书的三分之一,剩下的知识依旧藏于这知识殿堂之中,未曾被世人查阅。 “其实,大图书馆是对所有民众开放的。不过为了保证藏书的安全,需要在进入图书馆前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且服用一种延迟生效的毒药。如果在七天内未得到图书馆发放的解药,那就会毒性发作身亡。这样的制度被人诟病许久,但归根结底还是保证了藏书的安全。也正是由于对这种制度的恐惧,所以前往大图书馆的普通民众很少,大多还是学者们会来到这里研究。时间一长,他们证明了自身的信用,就能得到大图书馆的通行证,无需再服用毒药,可以随意进出了。”在大图书馆的柜台前,平纳当着卫兵和管理员的面说出了这些话,不过他们并未生气,反而点头认可平纳的言论——这是真实而中肯的总结,而他们也为自己保卫知识而采取的手段感到自豪。 “两位贵客的身份大图书馆方面已经收到了。你们有呈云帝国的外交信誉保障,还有来自皇宫的谕令,自然可以随意在大图书馆中游览。我们会派出专人为二位提供服务。”管理员递上两个金色手环,其中蕴含着特定的法力,可以打开所有地方的法力防护,自由进出图书馆。 “实际上,我们还需要你帮个忙。”曜辰明微笑着望着管理员,随后询问道:“我们先要找到今天来到这里的另一位朋友,你能帮我寻找一下他的位置吗?他肯定也完成了登记,其名为白星野。” “嗯,白星野……”查找这个名字相当简单,因为在曜辰明和星栖进入大图书馆之前,只有一个呈云人来到了大图书馆。“嗯,找到了。负责引领他的是罗斯,我现在就寻找他的位置。”管理员将手掌放在一块固定在桌面的深蓝色水晶上,然后闭上双眼开始感知。“这是在感知某种法力波动吗?如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那是不是就能实现通讯?”曜辰明跳脱的思维已经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将来他和亲友肯定会有不可避免的分离,如果能发明出通讯设备,就能很好的解决联络不便的问题。 “好了,找到了。他们在地下二层藏书区第三区,历史分类书柜。文森斯,你带两位贵客去寻找他们的朋友。” “明白。两位,请跟我来。”一名青年男子邀请着二人向前走去。 连下两层楼梯,他们现在位于地下十米左右的地底,但这里灯火通明,旧日昏暗的油灯已经被明亮而先进的法力灯代替,让地下变得不仅能存放书籍,还能再次研究阅读。跟随着文森斯的引导,他们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这才见到书柜前的白星野。他坐在椅子上,正翻看着一本书,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一堆书,应该是准备看完手中这本书后接着翻阅。一名青年在不远处站着,踮起脚尖来在书柜中翻找的书籍,这位应该就是罗斯了。“嗯,7世纪到10世纪的考察缺失的部分被弥补了。这本书简直就像是《阿巴拉风物志》的一部分,反而原书这一段的内容显得很不自然。也许我该以这本书为中心完善内容……”沉吟片刻,白星野终于注意到了脚步声,然后便看到了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啊,你们来了。今天没等你们是我的错,明天我请你们吃饭来赔礼道歉。话说辰明啊……” 曜辰明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白星野身上。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一旁桌子上摆放的另一件物品——一个被支架贯穿的球体,上面的颜色和地名的标注也很清晰地描绘出了它的作用。这是赛瓦因星的“模型”,对于曜辰明来说,这东西还有个更熟悉的名字——地球仪。 “地球仪……”曜辰明喃喃低语着,虽然他今天已经亲眼见识过了雄伟壮丽的罗斯特瓦伦皇宫,可眼前这东西给他带来的震撼完全淹没了那些艺术作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这个时代,以当今世界的科技和修行水平,也最多只能绘制出一幅既不准确也不完整的世界地图,可这个大球上描绘出的地形细节过于完美。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怀疑,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但曜辰明毫不怀疑,因为他清楚这是真的。 曜辰明看过许多地方性的地图,生活在本地的人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经验去完成各种测量与考察,绘制出准确的当地地图,因此在政府和大公司的资助下,各国都完成了不计其数的地方性地图绘制,随后编纂成全国地图乃至世界地图。不过,这些地图大都是为了行政意义的——标注出全国范围内的行政区划,标注出本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国境线——一个民族为自己圈定的范围。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完成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即使是不标注出地形,只绘制海岸形状都是现在无法完成的。除了伊索恩和琪丽之外,那片人迹罕至的厄仑大陆就是存于世界却无人探索之地。至于海上,厄仑的南方是一片风暴汹涌的汪洋。几乎没有船只从这里航行,而穿越风暴的更南方究竟有什么更是没有人会知晓。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无法完成这样的地图的。曜辰明一遍遍告诫自己,可是这个大球上出现的各地的细节太过准确,而这部分的准确也让其整体的真实性更进一步。 他将目光投向这“赛瓦因星仪”的下方,也就是星球的南方。风暴之海中竟然有几个岛屿,而风暴之海的南边是一片被冰封的小型大陆,以及一片冰海与涡流。所有洋流都朝着一个中心流动,那里是这颗星球的南极。 “是吗……这星球上居然还存在着那样的角落。”无需纠结了。曜辰明心想:“无需质疑其真实性。等我的修为进一步提升,我可以自己去看。”心中探索世界的愿望又开始翻涌,此刻,他又感到自己充满了动力。 “啊,我就知道你会对这感兴趣。这是那位蓝衣教皇冕下给我的礼物。我不知道它的名字……”白星野走到曜辰明面前,将他重新唤回。 “那就叫它赛瓦因星仪吧。” “嗯,不错的名字,很准确的描述。那你们俩要不猜猜,我为什么急匆匆地来到大图书馆,又在这里查阅什么?”白星野显然也十分疲惫,又重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显然是打算借着友人到来的机会略作休息。星栖和曜辰明也找到位置坐下,曜辰明正打算开口,却听到了星栖的声音:“我猜……你应该是在验证这仪器的真实性。” “哼哼,不愧是你。”白星野轻笑两声。“的确,我是要验证这仪器上信息的真实性。我现在地理藏书柜中研究了许久,没有得到多少成果。于是,我想到了之前辰明对我说的一句话——如果物品上找不到答案,那就在人身上找。于是,我就开始研读历史书籍。” “我说过这句话吗?”曜辰明有些疑惑,不过他并没有纠结于这一点。“所以,你应该是有所发现了。” “没错。我发现了很多冒险家的笔录,他们的探索经历不断完善着我的研究。我现在已经几乎得出了这仪器是真实的结论。而且在考察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故事——几乎所有的冒险者都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一些类似于现在修行者的魔法师或者术士,或者是一些科技远远超过当时时代的产物。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昙花一现的,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对这颗星球上的历史大势产生影响。”白星野显然感到相当疑惑,曜辰明也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不禁让人产生一些毫无新意的猜测,比如某个隐秘组织在暗中操纵历史的进程,通过一些小事的积累将历史引导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这些奇闻轶事,迟早会随着修行者的探索而得出真相。”星栖适时补上了一句,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么,你研究这个仪器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好奇吗?” “啊……天哪,星栖,你是有什么读心术吗?在你面前,我感觉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你。”白星野感慨着,随后抬起头,仰望灰色的天花板,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事物,直抵群星。 第70章 塑星创世 “修行对于我们来说太过容易了。我们通过意志获取力量,从历史神话中汲取灵感,然后就有了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伟力。也正是被这样的思路禁锢,我们才无法取得真正的进步。这个赛瓦因星仪给了我启发,于是我觉得做出改变。”白星野认真地说出这些话,同时,他在周围升起一道障壁,隔绝了与外界的交流。接下来的内容需要对外面的两个陌生人保密。随后,他伸手探向自己小腹,运起法力,将自己的命之石召出了体外。 命之石,这是现在人类的要害之一。命之石被击碎便会死去,所以它不能暴露在外界,而是要放置在安全的体内。此刻,白星野却毫不畏惧地将命之石召出。他也没看过几次这个给自己带来力量的器官,曜辰明和星栖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命之石——那是一块深邃的黑色晶石,上面点缀着几颗如星辰般的钻石,周围则是晕染出一片黑色的天幕,夜空中繁星若尘。 “命之石是根据我们的能力和修行法而决定表现形式的。比如我的能力——塑星,可以用法力在命之石中塑造一颗细小的星辰,每完成一颗星辰,我的法力就会提升一分,所以我的修为进步很快,法力也很凝实。这样的能力天生与星系的修行法适配,因此我也成为了白家公认修行天赋最强的人。可我认为这是一种桎梏,我不明不白的走上了别人探索的路,这怎么能算是修行?”白星野的质问显然是自语,但曜辰明却是有些羞愧。他的确是奉行了拿来主义,遇到好用的修行法就直接使用,一切都是为了急功近利的提升修为和战力,自己虽然也有一些法术的创意,但白星野自创的法术比他更多,显然,他就是那种失去创造力的修行者。 “也就是说,你现在想要自创修行法?”星栖已经听出了白星野的意思,可她又有些担忧——他说的桎梏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他所创的修行法,又会有多惊世骇俗? “是的,星栖。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笑意在白星野脸上浮现,被理解的感觉就是这样令人愉悦。“我要自创修行法。时至今日,我们都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圆球上——一颗星球,赛瓦因星。而我的能力,名为塑星。我可以塑造繁星,自然也可以塑造我生活着的这颗星球。而当我明白这赛瓦因星的细节,我就可以塑造一个赛瓦因星,塑造一个世界。”白星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很少表露出这样的情绪,但现在心中如井喷般的狂热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与喜悦。 “啊,星野,你……是真正的天才。”在一个人类对天文学认知不健全的世界中,白星野用自己的想象力得出了一个伟大创举的开端。曜辰明打从心底佩服自己的这位朋友,他在修行方面的创造力已经远远超过的自己,甚至包括星栖。 “哈哈,也不要这么夸我了……话虽如此,我现在也只是有个想法,真正实现最少还要几个月呢。”白星野挠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也回归了平日里的谦虚平和。“不过,在改换修行法之前,我还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们的意见?我们当然是支持你的,也会给你帮助。”星栖回应道。 “不是这一点。我的意思是,改换修行法几乎必然导致修为下降,我可能在几个月甚至一年内都无法回到变化中阶的水准。星栖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贸然提升修为,你又陷入了瓶颈,在这段时间内,你们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就会失去保护你们的能力。”白星野的神情十分凝重,他抬起头,与同样有些忧虑的曜辰明四目相对道:“朋友,山雨欲来啊。” “没错。我们最近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尽管现在的形势很好,但之后……”曜辰明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自知自己无法在短期内获得修为的提升。如果遭遇更强大的威胁,他只能依仗自己的朋友。 “但是,这不是我们逼迫你放弃理想与前途的理由。等我们返回学院之后,你就可以开始构建新的修行法,完成修行法的转换。在学院之中,我们还是安全的。你需求的资源我都可以帮你拿到。等你完成自己的修行法,一定会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保护我们了。” “是啊,在学校里我们还是安全的。再不济我这里还有退路呢,我父亲不会眼睁睁地看我受到伤害的。所以,放心的去追寻你的修行之路吧,星野。我们可以未雨绸缪,但无需杞人忧天。”星栖的补充让白星野终于放下心来。“所以,我们会支持你的,放心吧。” “好,我就不向你们道谢了。之后,我会用自己的行动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立下最坚实的庇护。”白星野微微一笑,解除了这里的障壁。他们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障壁解开后,曜辰明向有些惊慌的两名管理员稍作解释,让他们放下心来。随后,他们便一起研究了一下白星野的发现,提出各自的建议让推测更加完善。此时夜渐深,三人便商议先去休息。他们回到图书馆门口,叫上在那里等待的平纳,驱车前往他们休息的地方。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相当豪华的皇家酒店,这里的庭院中也有不错的风景。可惜深夜时分无人有心赏景,三人在平纳的引导下分好了房间,开始休息。 …… 精神世界。 荒原上,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半空。曜辰明坐在地上,仔细端详着眼前去掉支架的赛瓦因星仪。他操控着球体缓慢转动,目光略过群山,渡过重洋。此刻,他仿佛化身首位登上太空的先驱者,第一次从最高的视角完整地了解这个世界。“探索一个新世界,原来是如此值得期待的事情啊。”曜辰明的心潮澎湃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此刻的修为完全陷入了瓶颈,无法得到任何提升。因此,探索之旅也显得遥遥无期。 这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修为达到掌控巅峰之前,他的修行一路顺风顺水,还有各种修行资源和秘境馈赠的辅助。可到达掌控巅峰之后,他已经开始理解变化境界,但修为完全无法提升,如同江河变成一滩死水。可是能为自己解惑的师傅此刻却不知去向,他现在有些走投无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暇思考其他事,可当一切结束,自己回到精神世界时,孤寂的安宁让他重新开始思考,关于自己的修行问题。 “今日星野的言语将幻梦中的我点醒,没有创造力的修行者或许能靠着所谓的天意得到一时的强大,但未来的时代不会属于那些不知进取只会守成的王侯将相,而是属于白星野这种敢于创造的人。既然我的法力无法进步,那我就将精力集中在我独特的优势——精神方面好了。”曜辰明从赛瓦因星仪上抽回视线,站起身来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这是白星野给他的启发,也姑且是他自己剽窃的创意:“星野要做的是以塑星之力制造出一个简略的赛瓦因,而我可以将我的所见所闻全部在赛瓦因中复现,我可以结合自己的经历和其余考证,以精神力在这精神世界中复现出具体的世界!” 说做就做。可要先复现哪里呢?曜辰明此刻想到的第一个地方是自己已经两年未归的家乡——凌海。“等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也该回趟家了。”曜辰明一遍想着,一边推平了自己创造的世界。荒原,河流,山脉,流桜树,甚至包括天上涌动的风雨,他都全部清理干净。修行法暂时停止了运转,即使在虚拟世界中,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一切都回归了漆黑,只剩下一间自己特地保留的小木屋。此时,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踏着黑色的虚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你这是干嘛啊,动静这么大……卧槽,这……世界末日了?”一脸茫然的殷暗云在睡梦中被惊醒,而他醒来后看到的画面却更像梦境。 “嗯,不要大惊小怪的,我搞个装修嘛。”曜辰明挥挥手,将殷暗云打发回房间道:“没事,你接着睡,睡醒起来看看效果。” “唉,好。你说了算。”殷暗云咕哝着回到木屋中,继续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精神空间中重归安静,曜辰明闭上双眼,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家中的陈设,推开那扇木门,来到青石铺就的街巷。自己日复一日刻下的痕迹,还有那天路过的女孩。下雨时湿滑的路面,路两边变成了小小的溪流,自己曾经也为了来之不易的童心,奢侈地将白纸折成纸船放入路边的浅溪,看着它在雨中歪歪斜斜的远去,飘向不知为何处的远方。路边的老树,糖水最好喝的店铺,还有刘爷爷的书斋,这里充满了自己童年生活的回忆。 城北的工业区,城东的海岸,城西的大家族宅邸,城南的学府,城中的商业街……小城的一幕幕图景在他脑海中浮现,随后便随着意志化为精神的水流,重新塑造着这个世界。从无形到有形,从虚幻到实质,一个真实世界中的小城在精神的涌动震荡中形成。许久,当精神力的浪潮渐渐平息,曜辰明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道木门。如此老旧,可又仿佛能隔绝一切危险。无意关注颤抖的双手,曜辰明伸手推开家门。桌椅,厨房,自己的房间中那木桌上甚至还摆放着纸笔。这里的一切都与家中无异,唯独少了一个人。而少了那个人,这里只能算是承载着记忆的住所,而不是真正的家。曜辰明走出门,漫步在青石街上。雷声轰鸣,黑云涌动,修行法重新开始运转。下一刻,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曜辰明没有用意志驱散雨水,而是任由暴雨拍打在自己身上,将他淋的浑身湿透。他在小城的街巷中穿行,每走出一步都会来到不同的地方。他在一分钟内游历了这个无人的故乡,随后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自语道:“我成功了。” 此刻,他来到了学府的后山。从这里继续向前,延展的杂草与树丛骤然停滞不前,这里是精神世界的边境,前方则是空虚的黑。曜辰明感觉自己仍有许多空余的精神力,思考片刻,他升上高空,看着天空与虚空的分界点,一时有些恍惚。之前,他总是独自在荒原中徘徊,那一片不大的天地是自己心中的净土,如今,他将净土除去,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算了,还是再把荒原搞回来吧。”虚空无际,但曜辰明可以凭借小木屋的位置定位之前荒原的位置,这样就可以将旧日之景重现。他再度闭上双眼。这次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之前的荒原图卷再次铺展开来。精神力依旧还有盈余,但曜辰明停下了创造的进程。也许下一次,他就会将呈云帝都复现出来。 雨停了。 曜辰明抬起头,漫天黑云正在散去。然而,他并未停止修行法的运转。他推测着此刻天象变化的原因,最终得到了一个合理的推测:“这应该是我精神力量和物质世界的法力能量之间强度的对比。我法力的增长陷入了停滞,但精神力量却仍在增长。今夜我将凌海复现,对精神力的利用程度更上一层楼,而具象化的精神所蕴含的强大力量终于压制了修行法带来的影响,以后,这片天地可以有正常的天象变化了。” 阴沉的天空终于变回淡紫色,两抹洁白浮云的中间架着彩虹桥,三两只飞鸟沿着桥面划过,最终化为几个看不清的黑点。阳光毫不吝啬热情,迎面拥抱着曜辰明。每一缕发丝与每一棵青草上的露水都如明亮的宝石般闪烁,开始蒸腾,成为下一轮循环与生机的起始。迎着光芒,曜辰明原地躺下,让疲惫的身体与自然交融,暂时忘记。 第71章 山雨欲来 呈云,帝都。 在族人恭敬的问候中,白天和管家一路向前,跨过门槛。法力汽车已经在此等候。下人拉开车门,躬下身子,请自己的老爷上车去。车辆发动,向着皇城驶去,白天今日照例参加早朝,随后会去处理内阁事务,和往常一样。 将白天送上车,管家这才暗自叹息一声,回到白府之中。权贵既是无上的诱惑,也是无尽的囚笼,他早就明白这点。可当他真的如愿以偿地成为白家管家之时,汹涌的政治风暴却让他寝食难安。家族内部群狼环伺,各大支系都无法接受少主白星野继任家主的结果。他们彼此在勾心斗角中合作,在阴谋算计中交往,几乎每股势力都对他抛出了橄榄枝,毕竟管家在日常事务上的大权很有利用价值;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死亡的威胁——如果自己将他们的意愿透露出去,白天也许就会采取雷霆手段清扫家族中的害虫,而他们拼了命也会想办法杀死自己。管家到底只是外姓人,白大学士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换个人就好了,不用跟家族众人撕破脸皮。 是啊,即使知道白大学士不会在乎自己,他依旧选择了缄默着保持对家主的忠诚。管家理应这样做,他也只能这样做。管理,处理,汇报——这些能力是用于将一个家族中的各项琐事安排的井井有条的,而非用于欲望与野心。坦白来说,他不认为自己有颠覆白天的能力,那个男人远比族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想象的更为强大,有些能力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只等需要使用的时刻便会如钢刀般出鞘。 好吧,暂时忘掉那些目光短浅的野心家和小丑吧。他们只是这风暴汹涌海洋中泛起的几朵水花,真正让所有人都需要严肃对待的是两位皇子关于太子之位的争斗——原先,他们两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可现在,他们只能算是两派人物的象征与代表。关于太子之位的争斗牵扯到了太多势力,整个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参与了进来,经过利益的考量后,选择自己加入的派别——保守派或是革新派。明面上的话语攻击与商业战已经无法满足愈演愈烈的矛盾,于是,近几日的刺杀和暗杀层出不穷,帝都一时人心惶惶,民众只求自保,根本不敢趁机浑水摸鱼。就算情况到了这样的地步,皇帝仍旧对此保持沉默,不立太子。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有人说,其实两位皇子都不是皇帝最喜欢的,他想要把皇位传给一直隐于幕后被保护着的小皇子,甚至还有胆大的散播谣言,说几位皇子都不是皇帝亲生的。当然,他很快就被秘蝶的特务揪了出来,当日就在中市门前的广场上砍了头。虽然民众被震慑住,纷纷三缄其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皇帝继续一意孤行,民众对皇权的敬畏就会下降到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 “算了,我还是不想这些事了。干好自己的工作,明哲保身就行了。”混乱之中,没有力量的人无法干预什么,只能祈祷自己置身事外。“好了,我看看昨日宴席的报账,这个……” 一发惊雷般的枪声炸响,将管家的声音掩埋。身上携带法宝的护盾破碎,挡下这一发攻击,可下一发子弹在一秒后接踵而来。他的修为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没有任何战斗意识的他根本想不到如何应对。子弹从背后射入,将命之石击碎。鲜血喷涌,他的身体缓缓倾倒,在书桌上化为一具死尸。 眼见得手,刺杀者慌忙丢下手中的法力步枪,仓皇逃窜。外面的家丁已经听到了枪声,嘈杂渐起,他要赶紧逃。如今已经大量列装的法力步枪静静躺在地上,它已经开始改变世界,以一种曜辰明未曾预料到的方式。 血液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打在地面,阴影中传来无声的嘲笑。 …… “陛下,臣愿以死进谏。”一个身着紫衣的官员走出队列,对着皇帝伏跪在地。他很年轻,不算什么名人,只是个有点能力的小官。朝堂之上,两大派别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们不约而同的怀疑这个小人物已经成为了对方的棋子,以性命换取派别的一些优势。而这个小人物却一脸平静,仿佛已经看淡了死亡,准备好了自己的遗嘱。 “准。”皇帝低声应允。他不得不允诺。在呈云,死谏是一种制度,一种传承下来的对独裁的限制。在呈云的第二任皇帝明帝弑杀兄长,踏着皇城各路权贵之血登临皇位时,一直跟随他的谋士刘钊典以死进谏,想让明帝放过曾效力过其兄长的谋士王世昌。明帝大怒,那王世昌曾设计暗杀自己,若是留下,岂不是会让自己寝食难安?刘钊典解释:“此人有大才,心怀苍生。若要用兵设计,自己强过他,但若要呈云国泰民安,此人远胜自己。”明帝不取,亦未为难刘钊典,可当天就要收到了刘钊典在家中自缢的消息。明帝悲痛,又闻其子觐见,忙召之入殿,却见那男孩手持一幅字,乃是刘钊典亲笔所写:“臣以一命换王世昌之命,望陛下不计前嫌,令其辅佐陛下,保我呈云开万古未有之盛世。”皇帝当场落泪,终于应允保王世昌一命。后来,王世昌果真忠心耿耿,屡次解决难题,最终被明帝一路提拔到内阁首辅之位。明帝为纪念刘钊典死谏之功,就立下死谏制,从此之后每位皇帝都必须完整倾听臣子死谏之内容,且杀死谏之臣时不可株连,否则就会失去正统地位,变成人人得诛之的暴君。 “臣杜间有一问,望陛下解惑。因太子之位空悬,如今魑魅魍魉尽出,日日争权夺利,暗杀朝臣巨贾,帝都如今人心惶惶,终日笼罩在阴云之中。臣要问,问陛下为何不立太子,任由混乱愈演愈烈?”将死之人的言语愈发犀利,到最后,言语中甚至饱含怒意。他不是保守派或革新派派来争权夺利的工具,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仍关心帝国江山社稷,不惜以死明志的官员。 “你说完了吗?”皇帝低沉而生冷的声音让杜间心中发寒。即便如此,他还是抬起头来,望向龙椅之上的皇帝,大声回应道:“臣要陛下做出回答,才算进谏结束。” 死寂。朝堂之上,群臣无一人敢言,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现在,每个人都知晓了他的命运——死。说出这种大不敬之语,他的命运已经变得毫无悬念了。 “好,那朕便答你。因为朕尚未老,仍能守呈云之江山。他们斗,那便斗。朕不想让谁死,谁就不会死,而那些趁机为自己谋利的人,死不足惜。若三位皇子中有人能让朕觉得他有资格成为呈云之帝,朕便主动退位,让新帝登基。否则,朕便继续统御呈云。朕活着一天,呈云就翻不了天!”老皇帝的声音愈发激昂,仿佛他真的回到了年轻时壮志勃勃的岁月,意志伴随着法力形成的波纹扩散到整座大殿中,宛如一声龙吟,让所有人地下头颅。不知是谁先起头,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吾皇万岁,呈云永兴!” 两派的官员纷纷跪倒,大皇子与二皇子也不例外。呼声震天动地,老皇帝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等到声浪终于平息,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杜间,看着他那面若死灰的僵硬面庞,带着半分不屑与半分惋惜道:“杜间,平身。” 听到这声音,杜间明白自己死期已至,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准备迎接那早有预料的死亡。 “回去吧,朕见你面色灰白,定是身体不适。朕允你早退。” “什么?”杜间茫然地抬起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不是听错了,这根本就是疯了!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进谏,言辞和语气都如此不敬,怎么到头来还保住了性命?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傻傻站在原地。帝国,争斗,繁荣,混乱,恐怖……纷乱的词汇在他脑海中不断涌现。此时,呼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为了皇帝的仁慈,没有夺走本来必死之人的性命。 “吾皇万岁,呈云永兴!”“吾皇万岁,呈云……”此起彼伏的呼声让杜间无比恐慌。结束了,他该逃走了,用自己捡回来的这条烂命,见证宏伟的坍塌。 他像个瘸子一样,颤抖着,流着泪,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迎接他的是一个晴天,苍白的日光普照在恢弘的大殿之上,琉璃闪烁着光辉。“吾皇万岁,呈云永兴。” …… “额,你的意思是,昨天一天你就夺得了角斗场的桂冠?”刚睡醒,曜辰明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重玄,他带着几道新鲜的伤痕,也带着罗瓦尼角斗场的最高荣誉——星铁桂冠。由珍贵的陨铁和细密的金纹制成的桂冠,献给最强大的勇士。这一荣誉是罗斯特瓦伦长久以来对武力的最佳肯定,然后,这个奖项就颁给了一个初来乍到了呈云人。 “是啊。不能说罗斯特瓦伦强者少,只是他们的自尊比较强,只让同龄人上场与我战斗。结果我按照他们的规则接连战胜十二位挑战者,夺得了今年的桂冠。”重玄简简单单地说出了自己夺冠的经历,随后又补上了一句:“我总感觉他们没有派出真正的天才少年,因为不少人都对我戴上桂冠很不服气。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因为我的国籍,而是因为我没有战胜他们心目中和我同龄的最强者。那个人好像叫——擎。” “擎?怎么听都只是个代号吧。”这个字作为名字很奇怪,罗斯特瓦伦人也没有单字名。曜辰明打了个哈欠,接着开口道:“你进步的很快啊,现在的实力应该已经超过我了。” “所以,辰明,能不再和我……”重玄饱含期待的开口,却被曜辰明无情打断:“放过我吧,得到桂冠的勇士。我现在的实力只有被你暴打的份了,我怕疼,别欺负我嗷。” “我不信。” “啊,你信了。” “我……” “好吧,好吧,我找星栖来和你打。” “……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揍别人,不喜欢挨打。” “……” 聊到这里,星栖和白星野相继推开房门,和过道中的两人打着招呼。星栖自然而然地走到曜辰明身边,刚准备开口,却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大家都起的挺早啊。” “校长好。”四人看到校长前来,纷纷开口问候。校长点点头,随后看着重玄道:“重玄,麻烦你去一趟楼下,有两位教师想请你帮忙。” “明白。”重玄点点头,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等他离开,校长展开隔音障壁,这才终于开口:“三位,身在异国他乡,我不会像在呈云时那样消息灵通,但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已经知晓,你们昨天分别与罗斯特瓦伦的教皇与皇帝见过面了。” “没错。准确的说,校长,只有我与罗斯特瓦伦的皇帝见过面。”曜辰明主动承认了这一事实。星栖握紧他的手,他面不改色,内心却得出了早已预料到的结论。 “啊,感谢如实相告。你们三个,毫不夸张的说,是当今学院中最好的三个学生。”校长意味深长的言语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缓缓说完:“换句话说,也是呈云最重视的人才。当然,除了星栖小姐之外,你们都是呈云帝国的公民。这也就意味着,帝国需要你们的……忠诚。” “果然。”曜辰明的猜测没有丝毫错误,他们三人接触的对象是罗斯特瓦伦三位至高的权威,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让呈云方面起疑,而校长,毫无疑问是忠于呈云的。 “当然,校长。我们不会接受来自罗斯特瓦伦方面的任何‘特别’邀请,不过星栖除外。”曜辰明简单而干脆地做出了回应。他不会接受罗斯特瓦伦方面的邀请,当然,对呈云方面也只是虚与委蛇。他当然不会为朝廷效力,等到将母亲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自己的修为也足够自保时,他便会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此刻,远在异国他乡的曜辰明也感受到了一种气氛。 山雨欲来。 第72章 局势失控 来到罗斯特瓦伦的第二天,为了避嫌,三人就在平纳的带领下游览了一整天,将罗瓦尼城的名胜古迹全部参观了一遍。等到第三日,曜辰明又进了皇宫,星栖又去了双子通天塔,只有白星野找了一处静室,开始钻研自己新的修行法。 曜辰明一直试探着校长的态度,但最终他发现,校长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是的,仿佛经过了昨日口头上的承诺,校长已经完全信任了他们,任由他们和罗斯特瓦伦的高层接触。而此时,罗斯特瓦伦方面用更加巧妙的方法将整个代表团分割开来,除了接触教皇与皇帝的曜辰明三人,其他人也都受到了罗瓦尼各界人士的接待,大型公司的老板和有着贵族血统的议员毫无怨言地接待代表团的学生,一位将军甚至亲自邀请夺得桂冠的重玄来军队交流参观。在某些闲聊的场合,曜辰明打探出了大多数人的经历中唯一的共同点——他们都收到了来自这些高层的邀请,邀请他们为罗斯特瓦伦效力。直到此刻,曜辰明才明白了他们成为了一个多么庞大的计划的目标,一个庞大的帝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就为了招揽这些看上去前途无量的学生们,他只觉得匪夷所思。罗斯特瓦伦人克服彼此之间的矛盾,费尽心力所谋划的对象是否也太不值当了? 尽管一切事物都显得疑点重重,曜辰明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恶意。星栖被神明选为圣女的消息已经被红衣教皇散播了出去,也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一些浅信徒的质疑。通过教皇那里的信息,曜辰明也得以知晓这些浅信徒的身份——与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星栖成为圣女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所以三方之间短暂的联合不会延伸到这里。而面对质疑,教皇也宣布了来自“神明”的考验,圣女星栖会在一年之内拥有无与伦比的神术水平,并为世界带来福音。 “所以说,这考验只是一个暂时的借口,用来临时平息这场风波?”秘藏库的空间内,曜辰明正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可以与教皇自由对话的机会询问着。一年内掌握神术,甚至到达无与伦比的地步,怎么看都只是说笑。况且,神术的力量来源…… “不不不,你似乎理解错了一件事。”红衣教皇随意地坐在窗沿,双腿来回晃动着,简直像个荡秋千的小姑娘。她的身份与行为诡异的统一着,说出的却是对神明大逆不道的话语:“事实上,我们这些神官的力量来源并非神明,而是对神明的信仰。我们是人类,力量的来源都是命之石,都是自己的意志。神官们的意志就是对神明坚定的信仰,因此能够使用神术——神术一部分来源于神明直接的启示,而更多则是来自高层神官的创造。所以,我自然对星栖有信心。掌握现有的神术,再自创一些,她的水平就会自然而然地超过所有人。” “原来如此,这样以来,似乎信仰也不是使用神术的必要条件了。只要修行方面的智慧足够强大,就可以在意志中将力量之源定为自己,无需信仰亦可使用神术,毕竟神术只是一种修行的方向。”曜辰明的思维显然已经去到了更远处。 “也许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态度和自己的臆测就轻视神明。不要忘记,我们的对话是在这个处于物质世界与精神空间之内的边缘地进行的,这样才能避免祂的注视。永远不要轻视神明,这是作为一个教皇得到了最有价值的结论。”红衣教皇的神情变得严肃,她倾听着自己的心跳,这是最简单直接的表现——能让人明白自己的生命尚存。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看到……不,感知到的一切。 一片漆黑的空间中,她站立在黄金的绳索上。绳索延伸向远方,金光弥漫的终点,是一片无言的白色。不可直视神。世人从未见过祂的真面目,这是来自神明的慈悲。 “面对神明,我们必须同时保持敬畏和恐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原来,皇宫里面也有秘藏库啊……”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曜辰明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传承上千年的王朝必然会有存放宝物的国库,但这规模……望着这十米高的金属门,他心中对罗斯特瓦伦的敬意更胜一筹。 “秘藏库?”伊缪轻蔑的笑了笑,他对教会和两位教皇的态度相当耐人寻味。“我去过那里。说实话,简直像个从来没人收拾的杂物间。那里摆放的藏品内容莫名其妙,十件里才能找到一件有用的。至于那些真正珍贵的藏品,也许正掩埋在灰尘和废物之中呢。而属于皇室的国库,则与教会秘藏库完全不同。这里的物品追求的方面有两个,一个是珍贵,另一个是实用。” 跟随着皇帝的脚步,曜辰明真正见识到了国库的夸张之处——所谓珍贵,就是世间稀少的无价之宝。各式各样奇异的宝石和容易损坏的贵金属工艺品整齐摆放着,有一件甚至是用纯金雕刻出的皇宫全景,早已对皇宫各处了如指掌的曜辰明自然能看出这作品所雕刻出的完美细节。这里就像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博物馆,收藏着各种珍贵的艺术品和古董,不只是罗斯特瓦伦本国的创作,来自其他文化圈的藏品也数不胜数。 而关于实用的方面,才是真正展现皇室底蕴的地方。各种珍贵的矿石、闻所未闻的修行资源、如同能人工制造一般地数量庞大的法宝……除了这些,还有应急的食物、大型生产机械、黑烟石以及淡水。毫不夸张的说,即使末日到来,如果这个国库未遭破坏,甚至可以以此处为基石复兴文明。 “嗯,想要什么东西就带走吧。你这几日提出的意见于帝国有益,这是朕给你的赏赐。”伊缪摆了摆手,仿佛自己根本不在意这里的东西——也许真的不在意。“除了那些法宝和修行资源,其他东西对我和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你可以随意挑选。那些修行资源如果有你特别需要的,也可以带走。” “啊,啊……陛下,不要这样啊,我现在真的不能留在罗斯特瓦伦的……”伊缪的大方让曜辰明有些过意不去,但他的婉拒换来的是皇帝严肃的发言:“我希望你明白,选择不留在罗斯特瓦伦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你的自由,而我衷心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皇位带来的是孤独,而你则能打破世俗常规的观点,与我正常交往。所以,这些身外之物不算什么。如果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我明白了。感谢您,我的朋友。” 就这样,几天过去,曜辰明的手上又多了两个空间戒指,每个戒指中都塞着满满当当的贵金属,这些新生于天地的资源大都与法力有着很好的相性,用来制作法力武器再合适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带走了一颗宝石——之所以此物让他迷恋不已,是因为那宝石的颜色——如河水般的蔚蓝和赛瓦因天空的淡紫色融合在一起,在日光下散发着淡粉色的混合光晕,就像星栖的眼睛一样,美好而梦幻。 红衣教皇对星栖身上诅咒的研究终于有了结果——到最后,她也无能为力。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诅咒已经深深刻印在了星栖生命之中,不知因何而起,不知如何治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应对。不过现在,曜辰明的态度还很乐观——他也必须乐观。指引,奉献,成为她的依靠,这便是爱的组成,爱的责任。 在罗斯特瓦伦的十四日很快过去,第十五日早晨,呈云高等学院代表团带着自己刚刚交往的异国朋友们赠与的礼物乘上了回国的专列。罗斯特瓦伦方面的计划的确起到了效果,出身平民家庭的学生们都被他们开出了优越条件所吸引,也许已经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这些事情现在就不得而知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所有人在这场旅途中都很愉快,离开时也都带着满面笑容。 列车运行时间大概是35个小时。等他们重新回到帝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刚下车,曜辰明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岩俊。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头戴面具的男人,很显然需要隐瞒身份。陈岩俊看到曜辰明,赶忙走上前来,低声传音道:“殿下要见你,急事。”闻言,曜辰明放开精神,向星栖传递意念:“你先回学院,我这里有些事情,非常重要。” “有危险吗?”星栖关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很安全,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简单的交流结束,曜辰明向白星野示意一番,随即离开了队伍,来到了陈岩俊身边。他装作和陈岩俊谈话,实则望着那个斗篷中的男人道:“殿下,是你吗?” “是我。不要声张,把我当成普通的护卫。上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二皇子的声音传来,紧张,憔悴……这半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带着疑问,曜辰明坐上汽车,二皇子和他一起坐在后排。车门关闭,坐在驾驶位的是二皇子的亲信林也。陈岩俊并没有跟来,而是开着自己的车跟在这辆车后面。汽车运行途中,防护法阵全功率开启着——气氛已经紧张的如同狂风呼啸,雷电交加的夏夜,只需一点动静,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你还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先告诉你大致情况。”到了这时,二皇子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在说话时维持他本就不在乎的礼仪,转而用呈云人日常交流的方式说话,这让曜辰明感觉很不错。当然,二皇子说出的话就让这感觉烟消云散了。“局势已经失控了。现在,名义上的争端是我和大哥争夺太子之位,但实际上几乎所有矛盾都在这个名义之下爆发了。觉醒之后人人都有野心,我能掌控的不过是几个大家族,可那些疯狂的富商巨贾为了自己的利益,借着我的名头去打商业战,更有甚者雇佣杀手刺杀自己的竞争对手和仇敌。现在的帝都中,但凡你是个有权力或者财富的人,都没有丝毫安全保障,各种各样的刺杀几乎逼疯了所有人。” “没错,只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藉口,所有积累的矛盾就会爆发出来。觉醒所打断的变革,如今会以更剧烈的方式发生。”局面变化的十分激烈,但仍在曜辰明意料之内。随着修行者的整体实力越来越强,野心家的胆量也越来越大——以至于敢在皇帝眼皮底下杀人行凶,争权夺利。 “也许正向你说的,但父皇仍未对眼前的局势有什么反应,只是整日潜修……可我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如果我放弃太子之位的争夺就能改变这一切,我现在就愿意放弃。但我没有那么幼稚,也许成为太子,掌权之后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更大?到头来,决定一切的人只能是那个人,我的父亲,呈云的皇帝。有世间绝伦之力量,有万人之上的权力,有万民敬仰的威严——只有他才能改变一切。”二皇子卸去了面罩,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悲哀。如今,他的渴望正随着现实一步步流失,像是没有燃料的火堆,只剩下孤寂的残喘。 二皇子说完,汽车中陷入了一阵沉默。疯狂的绝境中,林也只能追随着自己的主君,静静等待皇帝的决定,命运的宣判。 “殿下,不必如此绝望,也无需看轻自己。在我看来,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挽回当下的局面。陷入僵局之时,你需要的是以退为进,这才有机会平息混乱,甚至反败为胜。” 二皇子抬起头来,看向近在咫尺的曜辰明。他脸上自信的笑容与帝都的一切如此格格不入,但这仿佛又是理所当然的。他从来都擅长创造奇迹,自己也是在走投无路时才找来了曜辰明。然后,奇迹便从他口中诞生,这一切都如此……理所当然。 第73章 以退为进 “殿下,这就是我给出的意见。当然,我不是神,无法预料事物具体的发展,但我能推测出的大概方向就是这样,我想出的大概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连续说了很久,曜辰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法力灯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二皇子亲自端起茶壶,为他添上一杯茶水,这才开口回应道:“我当然信任你,而且我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到头来,到头来……那些所谓的谋士,也只有无法跳脱出眼前困局的几句乱语,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啊,辰明……”二皇子看着眼前的曜辰明,此刻,他对这十五岁的少年只剩下了崇敬。他可以创造出划时代的法力步枪,他可以创造出通用飞行术,到眼下的绝境,他甚至还能成为最具智慧的谋士,提出唯一可行的方案。心中残存的一些紧张和迷茫化为最后一次胡思乱想——也许曜辰明这样拥有大智慧的人,比自己和大哥更适合做皇帝? 啊,也许吧。但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可能了,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完成这场竞争中自己的杀手锏。想到这里,他忽然撤去座椅,轰然跪地,朝着曜辰明的方向。 二皇子的举动吓了曜辰明一跳,他赶忙起身来到二皇子身边,试图将他扶起:“殿下可是身体不适?快请起身……” “不,辰明,我的朋友,我的恩人……无需再伪装了,我崇拜你,我折服于你的智慧。而我现在恳求你,恳求你再完成一个设计,帮助我完成这最终的计划,趁我还有决心与野心,让这一切彻底结束吧。等待无用,帝王之道,要靠自己争夺。”说完这燃烧着壮志的话语,二皇子甩开曜辰明搀扶的手,对着曜辰明磕了一个响头。没错,此刻他的姿势无比卑微,像极了每一个臣服于皇权的普通人,可他此刻的雄心如此高大,终于,他明白了,他承认了——自己争夺的不止是太子之位,更是皇帝之位。所以,他现在以退为进,以屈服换取明日的霸权。 曜辰明看着眼前跪拜的二皇子,心中激荡不已。现在他终于相信,二皇子的确能成为一代明君。相比老迈的皇帝和保守的大皇子,只有二皇子才能在新的时代让呈云继续繁荣。 “好,殿下,我答应你了。让我们一起完成这个计划吧。”曜辰明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再度伸出手,将他扶起。这次,他没有反抗。 “我衷心的感谢你,吾友。” …… 重新回到座位上,二皇子再次开口道:“请放心,吾友。你的设计不需要和战争相关,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也相信你的才华。等你的设计完成之后,我会全力投资相关的研究与制造,成败在此一举。” “我明白了,殿下,给我一天的时间思考吧。明天一早,我的计划是否有作用就将立见分晓,明晚九点,就在这里,我们重新碰面,我会将我的设计告知与你。”曜辰明说完这一席话,就起身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明早在朝堂之上一举平定乱局。” “我明白了。吾友,在告别之前,我要告知你一件事情。” “殿下请说。” 二皇子的表情变得轻松释然,就像一个在酒楼中遇到知己的才子一般:“我要告诉你,我的本名。皇帝和皇子总是这样,因为头衔太过响亮而失去自己的名字。呈云皇室之姓为姬,而我本名为姬华清。” “我记下了,殿……华清。”此刻,终于将朦胧划开一道缝隙。名字,铭记为真。朋友,也许此刻终于走向了真正的友谊。 “再见,吾友。”酒后,才子挥手告别。 “啊,再见。” ……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曜辰明立刻进入了精神世界。积累的疲惫让曜辰明很想倒头就睡,可那个挥之不去的想法又在不断骚扰着他。自己到底要设计什么?没错,自己的记忆中还有很多能改变这世界的设计图,但并非每一个都能实现。如果设计能像诗词那样方便剽窃就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吟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时,一定不会遇到任何问题,可将设计化为现实的过程中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首先,他要考虑两个世界的物理定律差别。有限的科技水平限制了各种实验的进行,但法力的各种神奇性质可以弥补这一点,但选择材料这方面就是最让人头疼的难题了,他必须使用不同的材料来完成一个机械设备,这样才能保证设计的实用性以及投入量产的能力。而要证明所选的材料可以成为某个部件的原料,则需要大量复杂的实验,这些事显然无法像法力步枪一样一蹴而就。关键是,还要能改变这个世界。 没错,相比之下,这才是最终的难点。赛瓦因已经进入了新的一轮科技爆发期,法力汽车已经开始流行,自己的法力步枪已经被其他大国仿制和针对性改进,这个世界进步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如果自己的“发明”太过简单,那最多只是这科技进步潮流中的一朵浪花,完全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成为世界的焦点。这次设计出的东西不能是那种润物无声,缓慢改变世界的发明创造,而是绝对的焦点,能让全世界都将目光聚集于此的华丽而宏伟的创作…… 思考终于被疲惫掩盖。荒原之上,曜辰明缓缓闭上双眼,进入舒适的梦乡。在他头顶,只剩下一片辽阔而深远的天空。 …… 皇城正殿之前,二皇子走在漫长队列的最前方。他已经多少次踏上这石路了?啊,看看这雄伟的大殿,象征东大陆权力巅峰的龙椅就在那里。上朝之时,自己距离那龙椅的距离不过十米,而为了走完这十米,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 好了,现在就不要考虑是否值得了。争夺皇权的计划既宏大又愚蠢,此时悔过只会让自己从愚蠢变得更加愚蠢。放弃无休止的痛苦吧,皇帝不需要痛苦。向前,向前,迈过一百二十三级阶梯,跨过正殿的大门,走进去。皇帝,自己的父皇,已经在这里静坐着了。他闭着双眼,对自己的臣子漠不关心。淡淡的法力波动表明了他的状态——他仍在修行,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行。是啊,他选择的是另一条道路。借助曜辰明的智慧,他现在已经理解了自己父皇的想法——最强的修行者,无敌于天下的武力,强权下的绝对统治。现在的风波对他来说毫无影响,因为在他的武力之下,呈云必将继续兴盛,继续引领世界。 可帝都禁不起这样的动乱了。如果今日杀戮的恐怖继续进行下去,那一切进步都会陷入停滞,最终这座世界之都会陷入保守与固步自封中,整日在自相残杀的猜忌与惶恐中度过,雄伟的世界之都也将成为其他国家崛起的养料,呈云的地位再也不复往日之兴盛。二皇子很清楚,这是不可逆的过程——即使自己的父皇掌握着绝对的武力强权,也无法让呈云重新焕发进步的活力,所以,自己必须阻止这一切。 来的路上,他已经观察了自己这些手下、亲信与合作者们的神情,显然他们都不是非常高兴。有些人主动告诉自己,昨日他们有很多重要人物被暗杀,此刻他们纷纷担忧起自己的性命,因此争先恐后地来上早朝。这里现在是呈云最安全的地方,毕竟现在还没有人敢在皇帝眼皮底下行凶。 一步步前进,在距离龙椅十米的地方停下脚步。身后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站定,没过多久,自己的大哥也带着他麾下官员迈入大殿,最后才是中间的中立派,或者说坚定忠于皇帝的官员派别。从有些人毫不掩饰的神情中,二皇子看到了无数猜忌与怨恨。当然,当然。过去结下的梁子,如今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清算。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终于,皇帝停止运功,睁开双目——老迈的容颜上,两颗灿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超越一切的威严。毫无疑问,皇帝的修为又有了进步。像往常一样,他随口说了一句:“开始吧。军机处和秘蝶若无要事禀报,就直接由其他大臣发言。” 军机处大臣和秘蝶例行汇报之后,大殿中重新陷入了沉寂。二皇子深吸一口气,走出队列,对着皇帝叩拜道:“父皇,儿臣请罪。” “哦?吾儿,你何罪之有?”二皇子的作为似乎激起了皇帝的一丝兴致,他稍微坐起来一些,注视着二皇子。 “父皇,儿臣共有三罪,其一是不知谦卑忍让,与大哥明争暗斗,甚至让某些逆贼误认为儿臣意欲结党营私,于是借我之名以行无视父皇威严与帝国法律之事;其二是身为帝国皇子,竟因顾虑逆贼之抱负与某些大臣的脸面而没有将罪犯绳之以法,未能伸张正义;其三则是儿臣即使倾尽钱财,也无法让所有天才的发明创造来到世间,为我呈云子民带来繁荣富饶,此等无力也是我的罪过。望父皇依律处罚儿臣,以换苍生自恐惧中解脱,换帝都重归安宁祥和。” 听完二皇子总结的罪状,老皇帝轻轻一笑,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朕听你说的这三大罪,不像是你自己犯下的,倒像是你向朕兴师问罪来了。” “儿臣不敢。父皇一心修行,是为了守卫我呈云万民之幸福,江山之稳固,所行之事岂止伟大,怎可能有半分罪过?儿臣诚心悔过,愿父皇剥夺儿臣成为太子的机会,将太子之位赐予大哥。”恭维一番后,二皇子终于递出致命的一击。是胜是败,全看曜辰明的推测是否准确。以退为进,是啊。可若是自己退去正合对方的心意,岂不是将本就所剩无几的胜机拱手让人? 二皇子此言一出,群臣皆是哗然,这样的发言太过诡异,在进步派的官员看来,如今的二皇子直接出卖了他们,选择向大皇子投降?即使如此惊慌,嘈杂声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龙椅上的男人仍在沉默。二皇子感受着自己紧绷的肌肉和因为压力开始感到绞痛的腹部,心脏疯狂的跳动着。终于,老皇帝笑着开口道:“华明,你二弟说让你当太子,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此时的大皇子如同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二皇子表面让出了成为太子的机会,实际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谁都知道父皇对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自己若像个傻子一样答应,除了丢人之外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没想的是当自己无比渴望的太子之位摆在眼前时,他却根本不敢伸出手。他竭力追求的地位,眼下却成了烫手山芋。在大皇子的沉默中,皇帝收敛笑意,对群臣宣布道:“我已明白华清的意思。这几日我钻研修行,疏于朝政,以至于有些逆贼趁机在帝都杀人行凶,无视王法,这几日朕将亲自出手,将证据确凿的几位逆贼诛杀,还帝都一片安宁。”老皇帝说完这些,先将目光投向二皇子,又转向大皇子,带着微妙的语气再次开口道:“至于太子之位,我仍未决断,等到改日再议。华清请罪点醒朕,护国护民,眼望长远,不但无罪,而且有功,朕大大有赏。朕还要提醒一下,有些人的手段是该收敛一下了。退朝。” 听到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大皇子面若死灰,前一日还有利于自己的局势,如今瞬间反转。是否因为自己懦弱错失了一次机会?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这次大败之后,到底该如何翻身?带着满腔悔恨与迷茫,大皇子转身离去,留下一众面色难看的保守派官员。而二皇子则是缓缓起身,表情终于变得轻松释然,微笑着紧随其后,离开大殿。 第74章 航行天际 “啊……帝都里都被搅得天翻地覆了,我们还在这里这样悠闲,星栖,你喜欢那种隐居的生活吗?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直住在那里,种地或是放牧,远离世间一切纷扰……”宿舍楼的屋顶上,曜辰明正和星栖紧挨着躺着,望着淡紫色的天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个修为无法进步,另一个主动修行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们有了大把闲暇的时间可以共度。 学院的宿舍楼,人迹罕至的楼顶倒也算得上一处情侣幽会的圣地。当然,曜辰明和星栖正是在此处互相表达心意,真正开始倾吐自己的心事,表达埋藏于内心的情感。所以,此地对两人的意义更加重大。望着天空,在爱人身边,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感到安宁。 “只要你喜欢,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星栖的声音直接在曜辰明脑海中响起,她喜欢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所以放弃了用言语交流。 “爱即自由。”长久的追寻终于有了答案,至少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如此。 曜辰明抬起头来,望着无垠的天空。巨鹰在天空中自在遨游着,它并不是在捕猎,也不是在逃窜,而是单纯在玩耍,在游戏,在享受——这是高等生物独有的权利。天生的羽翼赋予它飞行的能力,它自然要好好享受这一番自在的快感。巨鹰时常停止扑扇自己的羽翼,而是在云端乘着清风滑翔,放慢速度在云间飘行,尽情展示着自己的傲岸雄姿,宛如在云海中航行的游船。 “啊,我想到了。我要设计的东西……星栖,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带你在云间遨游。”曜辰明自顾自的傻笑着,没有回答星栖充满好奇的疑问。 “好了,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去吃午饭吧。”星栖率先起身,乘着风在屋顶之间滑行。眼见曜辰明还未跟上来,她便射出一道水流,直直打在曜辰明脸上,终于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曜辰明佯装生气,运起法力跨过楼顶之间的间隔,趁着星栖不注意,狠狠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在星栖的惊呼和曜辰明的嬉笑声中,二人缠在一起坠落地面。 …… 吃完午饭,曜辰明打着饱嗝走到了宿舍门口,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踢上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黑色的盒子。曜辰明用浮空御物将盒子捡起,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手镯和一张纸,纸上以优美的字迹写着:“大获成功,一切如你所料,吾友。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今夜再见。——华清。”读完纸上的内容,笑意逐渐出现在曜辰明嘴角。自己对皇帝和大皇子内心的把握相当精准,以退为进之法大获成功,这下二皇子应该能顺利成为太子,继承皇位了。至于那个手镯,曜辰明使用精神探查一番,居然有着珍贵的法力增幅功效,目前自己所有法术都能被增幅将近两成,这可是相当恐怖的增幅效果。曜辰明满意地将其戴在左手上,推开了宿舍的门。 …… 晚上九点,曜辰明按时走上了阁楼二层。二皇子满面喜色,亲自迎接他落座。“吾友,事实证明了你的智慧无与伦比。现在,父皇亲自表态要惩治暗杀行凶之人,这下席卷整个帝都的乱象就会平息下来,我成为太子的机会也大大提升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二皇子满心欢喜地说出目前的局面,诚心对曜辰明投以最高限度的崇拜:“我自己这些年四处奔波,投身政治漩涡之中,大力投资科技研究和生产技术进步,所得到的成就却在我大哥那里败下阵来。直到遇见你,才让我数次得以重新占据优势。之前我乔装出行时遇到的一位算命先生为我算了一卦,他说我命中有一位贵人,若能的其倾力相助,则可以诸事顺遂,逢凶化吉。现在看来,这位大师所言不虚啊。” 面对二皇子的感谢,曜辰明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我只是提出了计划,真正将其执行好的是你。我已决定帮助你,现在我们该说正事了。我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设计的东西了。” “哦?究竟是什么?实不相瞒,我下午已经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可想象力还是太过贫乏,所以,你接下来这能改变世界的设计是……”二皇子满怀期待地看着曜辰明,感受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也许,自己正在见证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嗯,我将要设计建造的是能航行于天际的浮舟,我将其命名为飞艇。”曜辰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几张设计图递给二皇子,接着才说道了最关键的部分:“为了实验飞艇各个结构使用材料的可行性,我需要一处规模很大的厂房,配备各种生产设备,还需要充足的原材料,还有设计师和工人来协助我的工作。” “嗯,当然,一切按你的要求来。我已经准备的充足的资金,今天父皇还给我赏赐,绝对能满足你的消耗。”二皇子没有忘记回应曜辰明,尽管他已经深深折服于眼前的设计图。“充气……浮力,然后以法力驱动水平方向的移动,原来如此……承载量……什么?也就是说,飞艇完全可以作为交通工具大规模使用,可以将人员与物资运到铁路无法到达的深山之中,速度也会更快……”二皇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夜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闪烁着灯光的飞艇如海中的巨鲸一般静静地掠过帝都的天空,从此不止陆地和海洋,天空中也将出现人类繁荣的贸易路线。没错,正如曜辰明所说,飞艇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发明,这样一来,不只是变化以上的修行者,就连不曾修行的普通人都可以实现飞天的梦想,而呈云帝国将作为第一个征服天空的国度,继续迈入繁荣的黄金时代。 美好的前景已经在眼前铺展开来,接下来就是敲定细节的时刻。最终,二皇子将设计飞艇的场地选择在校园旁边重新建造一个专用厂房,虽然这样一来花费会更多,但相较于帝都之中,安全和保密需求都有了很大的保障。更重要的是,建造大型飞艇所需要的厂房长度至少也要250米,现有的符合条件的厂房很少,要清理起来也很麻烦,在城内起降也不方便。设计师将由曜辰明亲自挑选,工人则由二皇子选择。可能需求的材料曜辰明已经列出了清单,交由二皇子采购,初步的资金也已经交给曜辰明。深夜,初步的计划在二人的共同策划下顺利完成。曜辰明向二皇子告辞,回到了学院之中。 第二日一早,曜辰明就和陈岩俊一同来到了帝国设计院,带着二皇子的手谕前来挑选参加设计项目的设计师。时过境迁,当曜辰明再次来到设计院时,心中无限感慨。想当年自己为了来到呈云高等学院交上了法力步枪的设计图纸,那时自己也是和陈岩俊来到这里交上了自己的设计,也收到了来自设计师们的欢迎。如今学院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提升的帮助,而自己甚至可以让这些皇家设计师来自己的手下干活了。 设计院已经提前收到了二皇子的消息,关于“飞行”的设计项目需要人手,感兴趣的高级及以上等级的设计师可以提前报名,并说出自己的意愿,以此节约筛选的时间。设计院的设计师分为初级、中级、高级、特级四个等级,他们有着各自的助手,助手也能通过完成相应地考核成为高级助手,获得更好的待遇。在管理员的接待下,曜辰明翻看着报名设计师的个人资料,将自己看中的设计师资料抽出放在一旁。总共有十五个高级设计师和两个特级设计师提出了报名,自然的,两名特级设计师的资料被放在了最上层。特级设计师都是曾设计出非常有价值的物品或是在实验发明过程中总结出重要定律的优秀设计师,他们的水平自然要更高一些,但目的不是那么单纯——“希望花费的时间较少”“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对自己设计的启发”……没错,高人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们更在乎自己的成功。曜辰明直接将二人排除,只在高级设计师中挑选。 曜辰明挑选的原则有两项——第一,此人要拥有强大的想象力和思维跳跃能力——毕竟飞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成熟科技产物,如果自己必须向老师一样为他们反复讲解基础理论,解释机械运作原理,那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别无他用,甚至还不如自己负责全部研究;第二,此人要能全身心的投入计划之中,而不是想要获得启发后另起炉灶。性格方面也要考虑,所有参与计划的设计师都必须服从他的管理,否则这些人不但没有帮助,甚至还会造成麻烦。最终,曜辰明挑选了五位符合要求的高级设计师,让管理员通知他们前来面见自己。接着,他让陈岩俊去找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中级设计师,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大约十五分钟的等待后,五名高级设计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三男两女,除了一位老先生之外,剩下的设计师们都很年轻。曜辰明让他们坐下,与他们交流了一些问题。最终,一名男性设计师不符合曜辰明的要求,失去了参与计划的资格,剩下的四人则通过了初步的测验。正在这时,曜辰明等待多时的那位中级设计师也到了。见到他,曜辰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哥!”欣喜而真诚的声音,独特的称呼,除了洪玉山还能有谁?这段时间曜辰明投入设计的时间很少,与洪玉山的联系也没有那么密切,但积累下来的感情并非短暂的时光能够磨灭的。在曜辰明的叮嘱下,洪玉山终于按时吃饭,身体也比原来好了不少,曜辰明也为此由衷地感到高兴。此次飞艇的设计建造工作,洪玉山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他只是中级设计师,但在曜辰明眼中,他却比任何高级设计师都重要。他是材料学方面的天才,能在最棘手的问题上为自己分忧解难,想象力自然也不必多说。更重要的事,两人之前的合作与彼此间的感情打下了优良的基础,曜辰明可以绝对信任他,可以交给他一部分管理工作。可以说,要不是完成飞艇整体设计建造的工程量太大,他和洪玉山二人才是最理想的研究组合。 “我们又能一起工作了,真是高兴啊。怎么说,玉山老弟,放下你手头的活没关系吗?”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答复的内容,但曜辰明还是要询问一番。 “当然没事,我瞎琢磨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大哥你的设计?能为大哥的新设计出一份力,我可是求之不得啊。”洪玉山对曜辰明的狂热可以说仅次于二皇子,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求之不得。曜辰明点点头,随后交代四名高级设计师安排好自己在皇家研究院的事宜,选择能帮上忙的助手,准备接下来几个月的,秘密工程计划。随后,他又和几人相约在下午秘密会面,告知计划的粗略内容。做完这些,曜辰明就先行离开了设计院,转而去寻找二皇子,一同负责厂房相关事宜。 汽车开到学院门口,曜辰明刚好看见两辆车在此停下,下车的人正是二皇子与林也,带着几名修为强大的亲信前来。二皇子看到曜辰明,立刻笑着走上前来,拍着手说道:“辰明,真巧啊,我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你。怎么样,设计师的问题解决了?”曜辰明点头回应:“很顺利。已经有了人选,接下来只要他们听了详细计划后愿意参与就行了。其实设计师方面的影响并不大,只是减轻了我的负担,重要的还是厂房的建设。” “那是当然。你的能力无与伦比,重要的是保持精力来统领大局。厂房的问题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你在设计院时,我也没闲着,主要就是研究了厂房的选址问题。幸运的是,学院旁边刚好有一个适合建造厂房的地方。”二皇子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幅地图,上面的内容正是学院附近的地形。曜辰明凑过去一看,地图上有一个红圈,圈出来的是学院东北方向的一座山头。学院大门在南边,曜辰明向东北望去,二皇子也举起了手指向远方。顺着二皇子手指的方向,曜辰明看到了初步选址的位置——那是一座平顶山,山顶有一处面积相当大的林地,如果将树木清理干净,在那里修建厂房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吧。” 第75章 云鲸计划 登上那座平顶山后,曜辰明大概计算了一下可利用面积,长度有大概650米,宽度有230米左右,稍微扩建一番便可以满足厂房的建造和飞艇起降的需求。此处海拔较高,临近学院,安全性得到了很大的保障,隐蔽性也可以借着四周的森林掩盖,的确是很好的选址。曜辰明看着地面的土壤,随手一道雷电劈下,炸开松软的泥土层。接着他凑上前一看,泥土层的厚度大概一米,下方就是坚固的岩石,地基也没有问题。二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走过来询问道:“这片地方怎么样?” “嗯,相当合适。我们就在这里建造厂房,殿下,劳烦您让部下将此处的树木植被清理干净,特别是地下的树根,一定要全部清理掉。我去找个帮手,清理干净之后将此处平整一番。”说完,曜辰明便运起法力,从山上开始向山谷中的学院滑翔而去。 “好了,你们都听清楚了,干活吧。”二皇子朝手下摆摆手,部下皆领命,一时间,各种法术在平顶山上炸响,惊起鸟雀横飞。树木被连根拔起,二皇子还特别命令把长得直的大树留下,这些都是上好的木材。 不久,曜辰明重新上山来,这次身边还带着一个银发少女。二皇子当然对她有印象,本届学生乃至全学院学生中的“最强”修行者,凯尔德帝国公爵的女儿,还是一位容貌如月下青莲般的美少女——无论实力地位还是容颜,都很难让人不留下一些印象。二皇子曾经调查过曜辰明,知道他与这少女交情匪浅,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亲密。 “殿下,这位是星栖,我的……”虽然在学院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现在,曜辰明竟有些羞于开口。二皇子不禁莞尔,没想到无所不能的曜辰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眼下,他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我明白,你们两位真是郎才女貌,人中龙凤,好生般配。感谢星栖小姐前来相助,我正想见识一下你的元素魔法呢。” “殿下无需客气……”二皇子的一番话让星栖的脸颊也有些发红,她赶忙低下头,感知着地面的土元素,随即,地面忽然开始震动。二皇子和那几名修行者早已腾空而起,在距离地面十多米处观察着变化。在强大意志与魔法韵律的引导下,地面的泥土仿佛有了生命般涌动了起来。坑洼的地面被填补起来,碎石潜入更深的地下,避免对施工产生影响。十秒,仅仅十秒之后,这一大片千疮百孔的杂乱土地就变成了一片平整的土地,这就是元素魔法对于自然环境的影响力。沉默片刻,二皇子才开口道:“星栖小姐的手段,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学院最强,看来是名不虚传啊。” “好了,殿下,我马上把厂房的设计图纸交给你,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下午我先去找那几个设计师,将计划的内容告知他们。”曜辰明对二皇子点点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和星栖交谈片刻,接着便下山去,准备坐车返回帝都。 …… 外城一处小院中,洪玉山和其他四名高级设计师已经在此等候。曜辰明给他们的地址就是这里,这是二皇子购置的大量房产之一,像这样无人居住的屋子在外城有几十间,二皇子手下执行任务的修行者可以随意使用,满足任务中的各种需求。等待的过程中,几人已经开始交流讨论,猜测着这关于飞行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辅助使用飞行法术的一种设备。在飞行法术问世后,很多人都开始关注这一方面,毕竟飞行法术要达到变化境界才能使用,而且消耗法力的速度太快,很需要设备的辅助——毕竟改进法术太过艰难,提升修为也是一样,只有设备辅助一条路可走。”一名女设计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只有一人摇了摇头,自信开口道:“不,你错了。” 四名高级设计师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个年轻的中级设计师上,目光自然不会友善。这个叫洪玉山的小子和曜辰明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再加上他的设计师等级只有中级,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关系户。”此时,“关系户”继续开口发言道:“你们不了解我大哥。他设计的东西要不是只供自己使用的实用工具,要不就是能直接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如此规模庞大的计划,还得到了二皇子的直接支持,所得到的产物一定比他之前设计的法力步枪更加伟大。别的不说,法力步枪的影响力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几位高级设计师纷纷沉默不语。没错,曜辰明在设计院这里的名气正是源自法力步枪,这划时代的设计改变了战争的格局。如今,呈云主力军已经全面换装了法力步枪作为制式装备,而其他国家才刚刚开始通过自己收集到的情报仿制法力步枪,距离大规模生产列装还有很长的距离。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在不远的将来,所有国家的军队都会选择法力步枪作为制式装备。这样的设计,四名高级设计师做不出来,皇家设计院的特级设计师也做不出来。所以,洪玉山的崇拜和猜测的确有道理。 “嗯,几位来得挺早啊。”少年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几人回头一看,曜辰明已经走入院中。他自顾自地找到院中的一个石椅坐下,然后对众人微笑道:“大家也都坐下吧。各位,我就不多废话了。你们是我选出的有资格参加计划的设计师,所以我现在回告知你们计划的大概内容。如果你们确定选择加入计划,我会让你们直接看到设计图。各位都明白吗?” 见众人点头,曜辰明接着开口道:“本计划代号为‘云鲸计划’,目的是设计并建造出一艘可量产的飞艇。飞艇,顾名思义,各位可以想象海中的巨轮在天空中航行的场景,那就是我的设计。你们的工作是协助我完成各种材料和结构强度实验,在之后的生产工作中指导工人进行生产。所以,我不怎么需要你们去创造,我更需要你们能快速理解我的想法和需求。计划完成后,你们的名字也将出现在最终设计图上,你们也将因此成为特等设计师。现在,说出你们各自的意愿吧。” “听你的意思,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理解你的设计,然后听你的指令去完成工程?听上去不是设计师该做的事。”老头皱起眉来盯着曜辰明,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设计师应该是以自己的创意和想象力去完成设计的,而不是…… “很难接受?我还要提醒你们,在计划之中,你们可以提出意见和自己的观点,但不代表我要接受。最后,一切都由我来决定,也就是说,你们要服从我的管理。”曜辰明淡淡的看着气得满脸涨红的老头,又补上了一句:“我确定你们每个人都能从这次设计计划中受益匪浅,这次也是你们学习的机会,在设计中思路的碰撞和实验中总结的经验都能让你们成为名副其实的特级。怎样,各位意下如何?” “混蛋,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摆出这种高傲的态度,还让我们学习你?这简直是侮辱我的智慧!不可理喻……诸位,你们……”老头子彻底发火,可当他一通宣泄后,却听到了剩下三位高级设计师的声音陆续响起:“我愿意加入计划!”“我也一样。”……洪玉山则无需多言。 “为什么?你们……你们已经无可救药了,居然愿意像低贱的工程师和工人一样任人驱策……”老头一边颤抖着说话,一边伸出手指指点点。 曜辰明微微一笑,对加入计划的四人伸出右手一一握手道:“欢迎各位加入计划,这是明智的选择。至于你……”曜辰明回头瞅了一眼那老头,随口扔下一句:“注意保密。如果你泄露出一丁点关于计划的内容,二皇子殿下可不会轻饶了你。快滚吧,我要向他们展示设计图了。” 听到曜辰明提到二皇子,老头浑身一颤,赶忙闭紧了嘴,转身匆匆离开了小院。 “嗯,现在感觉好多了。”曜辰明笑着施展法术,一道结界展开,将这里与外界隔绝,然后从空间戒指中掏出几张设计图,放在院中的桌面上。四位设计师争先恐后的凑上前去,毫无风度地挤在一起,迫不及待地看向这不断勾引着他们好奇心的设计图。 “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智慧结晶毫无保留地撞进他们的眼中,暴力地冲击着他们的思维。超脱时代的设计思路和漫长追寻的根源所为的都是飞天的梦想,若没有这样的梦想,飞艇就不会升上高空。所有人都为之折服,在看到这设计图的瞬间,他们就做出了决定,一定要亲自完成这伟大的作品,看着它升上高空,载着渴望天空的人类飞向远方。 “所以,各位,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让这飞艇真正成为人类征服天空的航船?” …… 法力灯的照耀下,平顶山上灯火通明如白昼。二皇子一向雷厉风行,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成一件事,就不会拖沓半分钟。经过一下午的准备,他找来了四百名修身境界的修行者充当工人,和专业的工程师一起开始进行厂房的建设。周围的山林中已经建好了临时营地,用以施工人员休息,四百名工人每一百人为一组,一天四班倒,26小时不间断地进行施工作业。法力灯的出现大大提高了夜晚的工作效率,当第二日早晨曜辰明来到平顶山上时,厂房的地基已经建设完毕了。照这样的速度,只需要五天就能将厂房整体建设完毕。想到这里,曜辰明不禁感慨法力带来的巨大变革——这样的生产效率即使在科技水平和生产力都更为发达的地球上也难得一见。看看那些用浮空御物搬运木板和砖块的工人们,人力已经胜过了大型工程机械,如果法力机械进一步发展,那时的生产效率会达到怎样的程度?曜辰明越来越感觉,赛瓦因一定有着光明的前景。假以时日,这颗星球所蕴含的巨大潜力一定能催生出自己无法想象的奇迹。 “啊,辰明。看看我们的速度,如此巨大的厂房在以前需要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建设,而现在我们用法力灯和修行者将这个时间变成了三天。这就是进步的力量,所有人都必须面对它,适应它。而作为统治者和策展人,我们要做的是掌控它,让这伟力为我所用。”二皇子走到曜辰明身边,顺着曜辰明的视线,他看到了一轮冉冉升起的新日,灿若白金。 “是啊,殿下。我已经明白,你是百年难遇的目光长远之人,而放眼历史,正是这样的人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也许无法让你如愿,成为一人之下的时代引领者,但我能保证后人在学习历史时,会先膜拜那力战三国的殷天武帝,然后就会臣服于开辟新时代的雄主——姬华清。”曜辰明淡淡的微笑着,此刻他对这位皇子,这个朋友,给予了由衷的赞美。自己并不想成为权臣,也无意让世界天翻地覆。在内心深处,他也许只是个冒险者,只是个农民,只是个想和爱人共度时光的普通人。现在,他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试图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这个国家选择更好的继承人,从此他便问心无愧。 二皇子递来一杯酒,他伸手接过。二人端着酒杯,沉默良久。机械轰鸣,法力涌动,劳作不休……即使世间如此繁忙,浮云依然悠悠而过。 曜辰明终于举起酒杯,朝向天空,在他心中,淡紫色逐渐代替了蔚蓝色,成为了天空本来的颜色。十五年岁月匆匆而过,此刻,他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过客,而是属于这个世界。 “敬未来。”曜辰明将酒一饮而尽。 “敬未来。” 第76章 飞艇设计 事情如预期的一般发展着。接下来的几日,曜辰明麾下的四位设计师已经在曜辰明的解释下逐步理解着飞艇的设计思路。飞艇分为软式飞艇、半硬式飞艇和硬式飞艇三种设计思路,软式飞艇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大气球加上载人的轿厢和引擎。虽然简单,但载货能力很差,且维持自身形态的能力需要内部气压高于外部,气囊需要一直承受张力,一旦体型太大就会迅速崩溃,自然最先排除。半硬式飞艇和软式飞艇一样,也需要张力来维持形状,不过其内部有额外的结构来维持形状,情况会好上一些。而最后的硬质飞艇则有所不同,它直接通过骨架结构塑造了形体,纵向的圆环状结构如肋骨般一圈接一圈,两个圆环状结构中间的空隙放置着单独的气囊,这样的十几个气囊为飞艇提供了浮力,而非前两种飞艇的一整个气囊。而且,硬质飞艇与另外两种飞艇相比有着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良好的延展性。由于硬质飞艇直接以骨骼塑形,如果想要将飞艇造的更大,只需要在骨架中增添更多的圆环,放置更多的气囊就可以了。 一位名叫刘璇的女设计师先提出了问题——飞艇为何建的越大越好?面对刘璇提出的问题,曜辰明很是欣喜,她已经发现了最关键的原理,面对这个世界科学水平低下的局面,她这样敢于提出疑问的人才能在探索的道路上走的更远。“飞艇的浮力由它的体积决定,因为气囊内部填充的气体更轻,所以能让飞艇浮空。而飞艇在航行的过程中受到的阻力则由飞艇的表面积决定。浮力的立方增长和阻力的平方增长相比有着更大的优势,也就是说,飞艇越大,效率越高。” 一旦将原理转化为数学公式,设计师们理解起来就容易了许多,毕竟赛瓦因的数学发展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在一次次讨论中,最终的设计方案也逐渐定型。曜辰明设计的飞艇采用的原型是在地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兴登堡号飞艇,这艘长达236米的庞然巨物曾是地球人类建造的最大规模飞行物,当它缓缓掠过天际时,万众为之倾倒。可后来发生的火灾遇上了本就因使用氢气而有着安全隐患的气囊,这艘飞艇在五分钟内化为灰烬,这件事也标志着飞艇时代的结束。之所以选择兴登堡号的设计作为原型,其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兴登堡号本身的设计相当成熟,二是因为这设计与此时呈云的科技水平相匹配。若是要建造现代飞艇,科学技术和工业水平都没有应有的水准,最后也只能以失败告终。经过一番修改,飞艇的长度来到了288米,预估载重能力也来到了一百吨,这是当之无愧的巨型飞艇。设计团队中曾有设计师表示应该先建造一个小型飞艇进行实验测试,却被曜辰明驳回。这样的测试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意义,因为小型飞艇所得到的测试数据对于这么大的飞艇来说毫无作用。于是,众人继续投入到了设计工作之中。 第四日下午,经过三日半日夜不休的连续施工,长达330米的巨型厂房终于建设完成。接下来工人们开始将各种机械设备和金属材料运上平顶山,二皇子甚至财大气粗到用珍贵的空间戒指来加快运输效率。 另一边,曜辰明和整个设计团队都投入了复杂而繁琐的材料试验中。首先要解决的当然是气囊中填充气体的需求,如果不能大量制取所需的气体,那飞艇的制造自然是无稽之谈。众所周知,飞艇气囊的填充气体只有两种——氢气或者氦气。在这两种气体中,曜辰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氢气。为何选择了安全风险更大的氢气而不是几乎没有安全风险的氦气呢?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地球上工业制取氦气的方法是使用天然气,可赛瓦因星上迄今为止还未勘探到任何天然气,制取氦气的可能也因此断绝。至于氢气的安全隐患,曜辰明也已经有了相关的应对之法,因此无需为安全忧虑。 在赛瓦因这个化学基础很差的世界,曜辰明最多只能验证这两种气体是否存在。至于这个世界是否有其他更轻的气体,曜辰明现在也不得而知。通过自己释放的雷电法术中的电流完成电解水,曜辰明成功证明了赛瓦因世界中水的化学成分依旧是氢氧化合物。而下一步则是对黑烟石成分的研究,到这里则因为缺乏技术和曜辰明记忆的实验方法太少而陷入了困境,从而无法得到其具体成分。不过最终曜辰明还是根据燃烧产物得出了相应的结论——黑烟石制取氢气的效率高于地球上的煤炭,电解水制取法一样可行。这样,氢气的工业制取问题就被解决了。曜辰明决定两种方法并行,设计出了两种机械的设计图,分别用于黑烟石燃烧制取和电解水制取。其中的电解水制取因为没有电力供应,所以需要掌握雷电法术的修行者进行工作。拿到曜辰明的设计图后,二皇子立刻将设计图交给早已准备开工的工厂进行建造,准备大量制取氢气。 解决了填充气体的问题后,气囊材料的问题也被迅速解决。呈云已经有了成熟了纤维生产线,这一点为曜辰明省去了很多麻烦。气囊的制造已经开始,为此,曜辰明分出一名设计师去负责气囊方面的工作,而他则和剩下的设计师攻克金属材料方面的难关。 飞艇龙骨所使用的金属材料需要有以下特点——在保持硬度和韧性的同时,材料要尽可能的轻,以此提升飞艇的运载效率。当然,这种金属可不是轻易能制造出来的。曜辰明在提供研究的大致方向和实验思路后,就将金属材料的实验交给了洪玉山和另外两位高级设计师,自己则和星栖一起完成最重要的部分——法阵系统。 是的,曜辰明的飞艇设计中包含着大量法阵形成的法力系统,以此来充分发挥利用法力科技发展带来的优势弥补飞艇的不足。飞艇的动力系统将采用法阵和内燃机的双能源系统,而雕刻着重力法术的法阵则可以让飞艇在不损失货运空间的情况下轻松完成降落,最后还有一个关键的创举——那就是以防护法术分别隔绝每个气囊,在加以低温法术降低起火的风险,将氢气燃烧爆炸的风险降到最低。有了这些改进,飞艇才能真正成为一种实用且安全的交通工具,且将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经过十日的忙碌后,曜辰明终于有了难得的空隙,得以与星栖一起放松片刻。他将自己设计飞艇时的思路和对未来的展望分享给了星栖,而她也认真地聆听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说孤独已经是曜辰明习惯的状态,那这种分享带来的乐趣和快感就将之前对孤独的那种病态适应一扫而空。可不知为何,曜辰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一直没有将自己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和自己拥有精神世界这两件事告诉星栖。彻底对一个人敞开心扉也是一场艰难的挑战。不过,在凝聚的爱意面前,再坚固的寒冰也终有融化的日子。此时,曜辰明想要回家乡一趟的愿望愈发强烈,此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等到飞艇建成之后,自己一定要回一趟家乡凌海,看望自己的母亲和师傅,最重要的是和星栖一起。 曜辰明在学院的设计部租下了一间设计室,在这里完成法阵系统的设计。星栖和他同居一室,利用不同的元素魔法来实验法阵铭刻的法术,测试其最终效果。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这个小房间中,二人一起工作,生活,就像每个普通人渴望的平淡日子,闲适而幸福。 一个月时间过去,在平顶山厂房的一处研讨会议室中,曜辰明看着眼前平铺在桌面上的一大堆图纸和桌边坐着的既疲惫又掩盖不住欢喜的众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关于飞艇的所有设计工作终于全部完成。气囊的样品制造和实验均已成功,现在已经开始投入量产,龙骨也已经开始铺设建造。今日,曜辰明本打算邀请二皇子前来为第一艘飞艇命名,但二皇子却说要邀请他们这些设计师参加一个小型的庆祝宴会,带着几人来到了内城一处酒楼中共进午餐。 “诸位,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飞艇设计建造的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你们有着远见的目光,因此才加入计划,成为辰明必不可少的助力。我相信,你们的奋斗一定能换来局势瞩目的成果,也能为你们带来财富与荣誉。”二皇子举杯与众人共饮,设计师们纷纷敬酒。酒过三巡,二皇子再次开口道:“除了庆祝你们的功绩,我想请所有人向计划的总负责人,也是我的挚友曜辰明敬酒一杯。没有他的智慧,我们根本无从完成伟业。”众人纷纷点头,觥筹交错之间,二皇子主动问道:“辰明,你不是说要为飞艇起名吗?我觉得飞艇的名字直接用你的名字命名就好,你意下如何?” “殿下,你知道我不在意这样的形式。命名之事还请您认真考虑。”曜辰明淡淡地笑了笑,无论是自己的性格还是更深的考虑,他都不想让自己那么出名。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当然,我已经想好了飞艇的名字。取我呈云帝国之呈,取你名中之明,将飞艇命名为‘呈明号’,希望这全新的事物能为我呈云启明,带来崭新的明天,你觉得如何?”二皇子自然提前想好了正式的名称,刚才这句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话自然不了了之了。 “寓意深远,不失威严,我觉得相当不错。”曜辰明大笑着鼓掌,看来对这名字相当满意。二皇子同样笑了起来。宴席结束,众人起身离去,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从明天开始,飞艇的建造工作就要正式开始了。 …… “怎么了,是要准备开始了吗?”收到白星野的联系,星栖来到了学院中一处静谧的角落。而最有可能需要她的事情就是白星野即将开始改换修行法,在最关键的时刻请求她来护法。 “是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过在开始转换之前,我想先跟你聊聊。想了想,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单独谈话了。”白星野轻叹一声,伸手接住飘落的流桜,没人知道他那高贵而温雅的银眸中隐藏着怎样的思绪。 “哈哈哈——”看着白星野的表情,星栖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是啊,这些日子只顾着和辰明一起,把你冷落了,对不起哦。好吧,我们就先在校园里走走吧。” 此时已是七月,其他地方的流桜早已零落成泥,学院中的流桜树却因为在山中气温低,因此现在才从盛放中坠落。二人沿着这条小路缓缓行走,仿佛他们只是喜欢散步的普通人。也许是因为他们属于第一代觉醒者,漫长岁月中流传下来的那些刻在基因中的习惯还没有随之改变。在某个平淡的瞬间,他们也许会忘记这如幻梦般的觉醒,随着流逝的时间自在漫步。 “星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白星野骤然停步,转向星栖,似乎经过了漫长的准备才终于决定开口。 “嗯,你问吧。”星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回应道。 “其实这不算是对你的疑问,更像是我自己的迷茫。”白星野倚靠着墙壁坐下,低头看着脚边的蚂蚁和青苔。“我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山中共度的那一夜,那时我们还太小,比起今日也算无忧无虑。当时我们还有时间去享受,还能暂时把未来当做遥远的事物,搁置下来不去思考。可如今未来已在眼前,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前几日父亲告诉我,我要在不远的将来继承白家家主之位。对于一个家族的族人来说,这是莫高的荣誉。可对于我,追寻本心的白星野来说,我不想成为家族的家主。可我能抛下父亲和族人的期望不管吗?这样只会让我的良心受到更多煎熬。星栖,你的父亲也是凯尔德帝国的公爵,根据帝国的法案,你的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是要继承公爵之位的吧,你准备怎么办?” …… 第77章 升空 微风轻抚过脸颊,星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被诅咒带来的病痛缠身,一边绝望地哭泣一边幻想未来,矛盾的思维不断纠缠,担忧与悲哀从未离去。现在白星野的状态也是如此,在责任与自我间纠结,在情感与理智间挣扎……这种不被当做痛苦的痛苦,有时才是最折磨人的。这些话也只能对自己的好友说出,而他渴望的也不是嘲笑和一笔带过,只是一些慰藉而已。 “星野,你的父亲要让你立刻继承家主之位吗?”星栖试着询问,如果时间还很长,那就可以让白星野先少考虑这些。 “嗯?这倒是没有……不过父亲整日操劳,如今已是白发丛生,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继续变得苍老。况且,白家已经彻底站在了二皇子那边,等到二皇子真正掌权后,父亲必定会让我继承家主,然后将必要的手段和言辞教给我。现在来看,最多两三年的时间,我就必然会继承家主了。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了。”白星野言语中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一字一句中透露出来的只有迷茫。 星栖此刻感到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白星野并未在说话时将自己的情绪通过精神表达出来。和曜辰明交流时,她能感知到那些喜悦、憧憬、担忧与疲惫,可现在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心与心无法接触,她又回到了必须通过推测来交流的情况。一切都是未知的,除了他表露出来的,自己一无所知。 “关于你刚才那个问题,没错,理论上我是斯图尔德公爵之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不过父亲知道我不想当公爵,所以他宁愿放弃公爵之位也不会逼迫我。我想,无论如何,你的父亲也是爱你的,如果成为家主真的让你感到痛苦,那他应该也不会逼迫你吧。”这是星栖真实的想法,可现在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了。现实远没有那么美好,也不是所有人的父亲都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况且,对于白星野来说,责任感应该更加沉重。 “也许吧。将来你和辰明要过上属于你们的生活,而我……有些恐惧这变成永久的分别。在那些与我同性,身上流着同样来源的血液的人中间,我感受到的只有孤独。我想,总有一日,我会无法忍受那里。到时候……”白星野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承认这些以后,他又能做些什么? “好了,星野。如果有那一天,如果你真的无法忍受那样的日子,就逃走好了。”星栖拍拍白星野的脑袋,他抬起头,看着少女认真而悲悯的面孔:“如果有那一天,我就带着你一起逃走,你我和辰明,我们三个一起,飞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们是修行者,力量不止能用来争权夺利,还能让自己获得自由。所以,现在,走吧。别在担心了,我来为你护法,让你切换修行法,然后再想之后的事情。放心吧,你还有我们呢。” 她伸出手,打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光芒与树木交织的倒影如此迷乱,可有一个身影却在此瞬间定格于心。 …… 飞艇的建造工作出乎意料的顺利。之前的设计工作完成的非常好,在实际建造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几名设计师直接扮演了工程师的角色,而工程师则变成了工头,共同指导着工人施工。统一的法术释放代替了流水线,精准的完成了任务。到最后,曜辰明的工作越来越少,让他得以腾出时间去做另一件事情——编写飞艇操纵的规章制度,提前训练飞艇船员。当然,详细的规章并不能从记忆中直接提取,曜辰明只能在精神世界中思考。为此他复现出了一个即将完工的呈明号飞艇在精神世界中,然后再飞艇中游历巡视,根据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记录各种注意事项,编写规章制度。 赛瓦因的晚夏匆匆而过,秋雨一场接一场地拍打着树叶,直到叶片终于开始坠落。平顶山上的厂房一刻未停地装配着飞艇,终于,在10月17日这天傍晚,最后一个座椅安装完毕,呈明号飞艇经过三个多月的建造,终于完工了。 飞艇完成为众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兴奋快感,彻夜难眠的几位设计师和接受了初步训练的安全员在飞艇上反复检查着各处,排除一切安全隐患。二皇子收到了飞艇完工的消息,当即传信:“明日早八点,飞艇首航。”收到消息后,众人更加仔细的检查飞艇,确认一切无误后才在厂房的桌椅上趴着进行短暂的睡眠,等待明天早晨的飞艇首航。 早晨六点二十分,曜辰明从睡梦中醒来。厂房中的法力灯已经打开,工人和工程师走动着运送各种物资。睡眼朦胧之际,他走出厂房,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二皇子。“辰明?今天起的挺早。你昨晚大概也没睡多久吧?”二皇子淡笑着开口问候。“你也一样吧,殿下?这样激动人心的大事,我想你也该彻夜难眠啊。”曜辰明走到二皇子身旁,此刻天空依旧是被暗沉的夜色覆盖着,只有东方的天际线隐约能看到亮色,不过十分钟之后,太阳就将在地平线上升起,为大地带来光明。曜辰明和二皇子再聊几句,一个人影从一侧闪出,来到了曜辰明后方。不用看,曜辰明都知道那人是谁。“早上起来就穿这件单衣,小心生病啊。”温柔的声音带着佯装的嗔怒响起,一件棉绒大衣跟着披在了他肩头,将有些寒冷的秋风挡下。曜辰明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感受着令人愉悦的温暖。三人不再开口,而是静静等待着,等待巨鲸浮空的时刻。 十分钟过去,太阳终于从东方显露而出。迎着朝阳,曜辰明转过身去,对厂房中的所有人员大声宣告:“全体做好准备,各就各位,准备将飞艇运送出厂房。” 听到曜辰明的指令后,洪玉山指挥着厂房中的监工和工程师找到各自负责的工人。很快,工人们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在监工的组织下去到各自负责的位置。曜辰明带着星栖和二皇子来到了厂房顶端的指挥塔上,为飞艇让出了位置。在这里,他们能清楚的看到厂房前那片空地上的两道黑银轨道,安装在飞艇下方的两条滑轮被安置在轨道上,轨道上有可以操控的内收结构,将飞艇的滑轮卡住,将已经完成充气的飞艇固定在地面上,避免其在厂房内部直接升空。略微带有坡度的轨道能让飞艇只需收到一些推力就可以被推出厂房,来到平顶山上的空地准备起飞。 “左1组准备完毕。”“右一组准备完毕。”被分成小组的工人在监工的指挥下先后就位,监工则通过传音法术将消息传递出来。很快,总负责人洪玉山报告所有小组准备完毕。曜辰明当即下达指令:“降下轨道阻拦隔断,推动飞艇进入起飞平台。” 轨道上巨大的金属隔断在法力的驱动下缓缓下降,随后,整个轨道上再无隔绝,变得一片畅通。不过此时飞艇的浮力依旧很强,所以不会顺着带有坡度的轨道滑下,而这就是工人们要做的事。“所有工人听从统一指令,准备开始推动飞艇。”洪玉山的声音同样随着扩音法术响起:“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推动!”每个工人都释放力量增强和强身健体法术,配合他们修身境界的修为,每个人都能推动五百斤重物。所有人跟随指令一起开始推动,庞大的合力很快就开始让飞艇移动。不出半分钟,接近三百米的庞大飞艇就已经有一半离开了厂房。工人们喊着口号,声浪震天,气势如这飞艇一般宏伟。又是一分钟过去,飞艇终于就位,来到了经过扩建的起飞平台之上。 停稳之后,设计师和工程师登船完成了最后一次检查。这次检查持续了三十分钟,一切确认无误。此时,曜辰明一行三人走下指挥塔,与另外两名乘客汇合——白星野与林也。他们俩都有变化修为,如果飞艇发生事故,可以利用飞行法术救下其他人,当然,二人的关系自然也是原因之一。初次飞行,登上飞艇的乘客只有五人:二皇子,曜辰明,星栖,白星野,林也。除此之外,还有必要的四名船员,这是起飞的最少配置。为了减少第一次试飞可能出现的伤亡,登船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飞艇周围,工人们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此时,曜辰明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上次有这样的感觉可能还是刚刚来到帝都被刺杀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设计,三个多月的时间建造,这艘飞艇耗费的人力物力资源已经很多很多。在地球上,飞艇被淘汰的直接原因便是居高不下的事故率。如果这艘飞艇发生事故坠毁,那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似乎是感知到了曜辰明的紧张,星栖传来了一股精神安抚着曜辰明,二人握着的双手也握的更紧。就连二皇子也看出了曜辰明的不对劲,于是便轻笑道:“怎么了,辰明?担心会失败?” “瞒不过你啊,殿下。我还是不够沉静,虽然检查没有问题,但总会忧虑自己也许在设计中就产生了什么漏洞。飞艇会因为很多原因发生事故,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曜辰明不遮不掩,将自己的忧虑倾吐而出,这也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放心,我明白你的担忧。研究,设计,实验,哪有第一次就成功的?现在局势稍微稳定了些,即使这艘飞艇真的发生不幸,我们也能以更快的速度再造一艘。放心,我还出得起钱呢。而我相信,我们这次就会成功,一定。”二皇子自信的回应,让曜辰明放下心来。 “那就借您吉言了,殿下。” …… 距离起飞还有三十分钟时,所有乘员登上了飞艇。曜辰明来到了控制室,其他人则坐在了观景座位上。法阵系统已经开始启动并进行试运行,引擎也开始点火运转。各项测试进行的都十分顺利。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时间接近八点。一切准备就绪。曜辰明打开舷窗,对着地面传音道:“解除轨道内收卡槽,解开绳索锚定,飞艇准备升空。”收到指令后,洪玉山亲自按下按钮,轨道中的内收卡槽向外移动,一阵颠簸之后,浮力带动着飞艇开始缓缓升空,一分钟后缓缓停下。根据测量员的运算,此处离地面大概七十米。望着升空的飞艇,地下的工人们开始爆发出兴奋热情的欢呼声。 一切都很顺利。曜辰明以舰长的身份再次发出命令:“放下驾驶吊舱。”机械结构缓缓运转,驾驶室的独立吊舱从飞艇主体中脱离,在飞艇下方突出,这样能让驾驶室在空中拥有良好的视野,降落时也能快速收起,让飞艇可以离地面更近。“释放配重水,准备升空。”曜辰明再度下令。“释放配重水,准备升空。”传令官重复舰长的命令给操作员,这也是因为通讯不便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释放的配重水从半空中泼洒下来,淋湿了几个倒霉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飞艇迅速开始爬升,很快就到了几百米的高度。随后,飞艇的螺旋桨启动,开始运作,在高空中向前行驶。这下,地面上人群的欢呼更加激烈。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这么多设计师、工程师与工人智慧与汗水的结晶终于在今天迎来了最好的回报——飞艇安全地飞上了天空。 在众人的期待与瞩目中,呈明号如云中巨鲸般自由翱翔,而在此刻已经有人明白,它将从此开启了一个商业与探索兴盛发展的新时代。 第78章 初次航行 “各岗位,汇报情况是否正常。” “舵手汇报,飞艇航向东南,半速前进中。” “测量员汇报,飞艇离地约800米,风向为东风,风力弱。” “操作员汇报,飞艇设备运转正常,法阵系统运转正常。” 曜辰明编写的规章中说明了艇员向舰长汇报工作时的条例。距离艇长直线距离十米内的由艇员直接汇报,超出这个距离的则由传令官转述。收到汇报后,曜辰明下达了指令:“停止上升高度,保持半速,沿预定航线航行。”随后,他沿着舷梯爬上飞艇主体,离开了驾驶吊舱。 来到观光客舱,曜辰明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失笑。每个人都从舷窗向外眺望,他们的身份各自有别,可来到天空中,第一次搭乘飞艇时,每个人都重新变成了充满好奇的孩子,以至于此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当然,除了星栖,她肯定通过精神力注意到了自己,不过她也没有打断众人欣赏风景的志趣。嗯,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曜辰明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坐下,眺望着窗外的世界。此刻他们还在山地上空,真实海拔超过了两千米,飞艇依旧平稳行驶着。根据他的计算,这艘飞艇在空载时可以上升到万米左右,此时的高度自然不在话下。 望向窗外,巍峨群山从这里看来只是脚下的崎岖,而近在咫尺的天空又将美的定义完美地诠释。说来曜辰明也是第一次乘坐飞艇,在地球上,飞艇已经成为了气象研究和富人的一种奢侈体验,曜辰明自然与之无缘。可就在这里,他用记忆中的知识和自己的智慧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飞艇设计,而飞艇将引领时代潮流。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有能力改变一切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此刻,他对这个世界的热爱达到了顶点。若你想要,便去创造。若你想去,便迈出脚步。这朴素的愿望曾经会被无情扼杀,如今却成了灿丽夺目的现实。 飞艇很快飞过山区,来到了帝都城外的郊区。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空中的庞然巨物,有人惊恐,有人好奇,有人兴奋……但他们每个人都理解一件事,这种形态的物体不是出自自然,而是一个人造物,能够在天空中飞行的人造物。也正是从今日开始,帝都民众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概念的转变——与“飞行”这个概念相关联的不仅是鸟类和一部分修行者,还加上了一种人造的空中巨兽,飞艇。 两分钟后,帝都外城城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此时,曜辰明已经回到了驾驶吊舱中。他向传令官传达了自己的命令:“防护法阵展开,四分之一功率。” 传令官将命令传达给操作员,随后,一阵法力波动从飞艇内部向四周扩散,一道笼罩了整个飞艇的法力护盾现于眼前。这正是法阵系统的两大作用之一,而曜辰明此刻开启法力护盾正是为了测试,防范可能到来的攻击。 …… 城墙之上,两名士兵正背着法力步枪站在城墙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城墙边丛生的杂草和护城河的流水,随意闲聊着各种琐事。城防军守卫城墙的工作无疑是美差,无需日日艰苦训练,只需要站岗就能拿到很高的军饷,唯一的缺点只有一个——太无聊了。呈云帝都不可能受到敌军的攻击,而城内偶尔的杀人案和动乱也无需站岗的城防军负责,这里几乎不会遇到任何突发事件。所以,在这里站岗的人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否则根本无法忍受这漫长的重复。 而往往此时,和自己一起站岗的人就成了最重要的解乏对象,二人聊天是最佳的娱乐手段。张明绝对算得上好运,因为他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参加了城防军,又一同来到了这个岗位,分在了同一班,比起别人的无聊,自己的状况倒是能好些。这会儿,他刚对着身边的好兄弟说了个笑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好奇转过头去,却发现赵旭东正抬起头,手臂颤抖着指向天空,口中喃喃道:“那东西,那是……”“胡说什么呢。是不是胡思乱想出幻觉了?”张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然后,他的下巴跟着掉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在空中悬浮前进的巨舰,一圈淡蓝色光晕将其包裹起来,看着就像结界一般。这飞在天上的船有多大?一百米?两百米?不,这简直是幻觉!张明无法相信两百米长的东西能飞上天,即使是巨鹰也只有不到十米长,而那些传说故事中深山老林里的龙也不过二十多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震惊几乎将他完全淹没。此刻,一种不知是职责的驱策还是隐藏于内心的鲁莽促使他做出了行动,他拿起法力步枪,将枪口对准天空中的的巨舰,然后大喊道:“敌袭,向天空射击!” 枪声轰鸣,一旁的好友愣在原地,相距几十米的其他岗位听到了他的声音,赶忙抬起头来望向天空。质疑、惊愕与步枪开火的声音交织响起,整个城墙上的光景简直是一场严肃的闹剧。飞艇不断下降着高度,好像主动进入了法力步枪的有效射程一样。张明咬着牙往步枪中装弹,然后继续射击。他射出的子弹在遇到防护法阵时,很快就被熔解的只剩残渣。曜辰明的实验早已给出了结果,防护法阵在面对法术攻击、爆炸攻击和小体积实体攻击时有着很好的效果。也就是说,现在能对飞艇造成威胁的只有足够强大的法术和直接穿过法阵的修行者,而遭遇这种事情的概率可以说低到不能再低了。而法阵最主要的功能还是为了在风暴雷雨等极端天气中保护飞艇,毕竟恶劣天气是导致飞艇坠毁的最重要原因。 …… 飞艇驾驶吊舱中,曜辰明观察着地面上法力步枪零星开火的场景,再看被法阵熔毁的子弹,嘴角不由得轻微上扬。“测试效果不错。好了,现在,放下识别信号。” 飞艇下部的两个窗口打开,两条镶着金边的蓝色缎带被抛出来,然后随着高空的风力而被吹得贴服在飞艇下方。这是二皇子的象征,在他正式出席的宴会和乘坐的车辆上都有这样的装饰,也是近几年和大皇子相争的产物。大皇子方面自然也有他的象征——一条红色缎带,象征着自己长子的地位。“看到这些,他们该停火了吧?到了帝都,我们就要下降高度,让尽可能多的民众近距离观察到飞艇。”曜辰明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低声自语着。 “放心吧,辰明。我已经吩咐过人通知城防军了,其实刚才的开火也不该发生,看来是有人失职了啊。”二皇子的声音响起,曜辰明抬起头,在驾驶吊舱的舷梯顶端看到了二皇子的身影。曜辰明很快爬上飞艇,二皇子带着笑意致歉:“我终究还是一介凡人,免不了好奇。这飞艇的乘坐体验太过完美,以至于我不舍得离开窗边,生怕自己错过了美景。啊,第一次乘坐飞艇航行的人,能有这样的体验何其有幸?因此暂时忘记了你,我可是深感抱歉啊。” “何须如此?此乃人之常情。不过殿下,我们还有个视野更好的地方,你莫不是忘了?”曜辰明淡淡一笑,二皇子如恍然大悟一般大喜过望,当场大笑道:“好,好!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 当枪声和嘈杂的人声将鲁日安从宿醉的睡梦中惊醒时,好几种念头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是不是在做梦?”“要不要回去再睡一会儿……”,不过过了一分钟,等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三个大字——完蛋了。他着急忙慌的穿上裤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赶紧冲出值守宿舍,来到城墙之上。看到那几个快将备弹打完的士兵,他感觉自己的心坠进了肚子里。“停火,停火!妈的,你们一群城墙上站岗的装什么忠勇?那是二皇子坐着的飞艇,不是敌袭,他妈的全都停火啊!”鲁日安咆哮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几名士兵,而就在此时,他们也看到了飞艇底部的两条蓝色缎带,这才懊悔地放下步枪。 鲁日安失魂落魄地走在城墙上,昨天二皇子就已经派人来通知城防军,明天将会有一个名为飞艇的巨大飞行物出现在帝都上空,要求通知所有城防军不要开火,可自己却因为喝酒而睡过了头,如今什么都晚了。他没有注意看路,撞上了一个士兵,抬头一看,那士兵竟然已经打红了眼,将自己所有备弹都用光了。现在他眼睛还是红的,但原因就不一样了。看到这士兵的样子,鲁日安也感觉自己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完了。全完了。 这份美差,有几个人要干不下去了。 …… 飞艇将高度下降到离地四百米,前进动力也降为四分之一速,这正是为了让帝都民众近距离看到飞艇飞过天空的画面。当然,在这里观看脚下帝都的风貌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星栖望着窗外的建筑和行人,这才意识到了呈云帝都的发展程度到了怎样的地步,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同时看见身着正装的权贵和街边乞讨的乞丐同时出现,才能看到繁华万丈的高楼与排放着黑烟的工厂相距不远。这座繁华的世界之都既秩序井然又混乱不堪,似乎只有完全相反的词语才能表达出这里的一切意境。至于在帝都长大的白星野,此刻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完整的帝都。原来从空中俯瞰时,地上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简单,甚至有些可笑。沉醉于琳琅满目中的人们永远不会想到,从天上看来,这夺目的繁华如此平凡。 地面,一户户人家打开窗户,走出房门,来到大街上。有些实力的修行者选择登上屋顶,但他们有一个动作完全相同,那就是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飞艇。低空风力减弱,象征着二皇子的缎带不再紧贴艇身,而是在空中随风飘动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从空中缓缓飞过的庞然大物,目光跟随着它前行,从外城到内城,最后来到皇城。皇宫上空,飞艇在此处悬停。一个绳索系挂着的吊舱从飞艇中缓缓降下,上面站着一个人。 此时,皇宫正殿中,百官正于此上早朝。今日一切如常,只有一个人没有来朝堂之上,那就是帝国的二皇子。众人心中各有想法,但都只是猜测。只有几个知晓内幕的进步派官员毫不在意,静静等待着。此时,皇帝已经感知到了那空中飞行的巨物停稳,随后便笑着下令:“诸位爱卿,就跟着朕一起走出大殿,看看我们迟到的最后一位臣子吧。” 皇帝走在最前方,身后带着一批大臣。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这悬浮于皇宫之上的巨大飞艇,和缓缓放下的吊舱中站着的那个人。二皇子满面春风的缓缓降下,对着自己的父皇行礼。吊舱一直落到地面,二皇子走下吊舱,在皇帝面前下跪,恭敬开口:“父皇,儿臣以寻得我呈云领先世界之凭据。靠着您的智慧与力量,再加上这可以征服天空的飞艇,我呈云从此将万世永昌。” “吾儿,平身吧。”老皇帝施展法术,将二皇子从地上扶起。他转身回望跟出来的臣子,目光掠过对眼前一切感到难以置信的大皇子,看向那些反应各异的臣子。沉默片刻,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中,皇帝终于开口道:“我想,这场竞争要结束了。我的次子华清已经用他的表现证明,他有资格成为帝国太子。从今日起一个月内,开始筹备二皇子正式册封为太子之仪式。等到仪式完成,他就将正式成为帝国的太子,将来继承皇位。” “谢父皇。”在二皇子毫不掩饰的喜悦中,百官下跪,高喊万岁。早晨明媚的日光之下,未来的帝国太子意气风发。而另一边飞艇投下的阴影下,没有人会去注意那张阴翳的脸。 第79章 心中在意的人 飞艇最终回到了平顶山完成了降落。依靠着星栖的水元素魔法,曜辰明以此原理设计出了可以以法力生成水的法阵,飞艇在空中时,可以通过启动法阵生成大量水,以此增加配重,完成降落。反之,在起飞时只需排出水便可。飞艇降落之后,许多工人一拥而上,凭着自己手中的票卷登上飞艇——这是曜辰明给他们的承诺。所有参加飞艇设计建造工作的设计师、工程师和工人都有一次免费体验乘坐飞艇的机会,而且是在飞艇升空的第一天,比之后那些闻讯赶来的权贵还要早。没过多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飞艇再次起飞,向远方飞去。这些用双手将伟大发明带到世界上的人,此刻有了最好的回报。 当晚,二皇子再次找到了曜辰明。人逢喜事精神爽,二人一起喝酒喝到酊酩大醉,只有两个人的酒席上,二皇子再次询问了曜辰明:“辰明,你确定不想在这朝堂之上施展抱负吗?之前我不敢随便应承什么,可如今我成了太子,我自然可以直接向你承诺——等我当上皇帝,我会让你直接成为帝国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可以一起……” “还是算了吧,殿下,感谢你的好意。”曜辰明又喝了一口酒,他的回复和早间在飞艇上时完全一致。那时,二皇子在登上吊舱时就邀请他一起坐上吊舱参见呈云皇帝,并告知皇帝他就是飞艇的设计者,将他推到台前,这样皇帝在宣布二皇子将成为太子时,也会顺便给曜辰明一个很高的官职。不过曜辰明心不在此,从政并非他想做的事,于是果断拒绝了二皇子。不过,二皇子提出要将飞艇的“专利”交给曜辰明。二皇子将亲自挑选心腹成立一家公司,由这家公司来专门生产飞艇,就连皇室都需要通过这家公司订购飞艇,当然,这家公司的所有股份都属于曜辰明。二皇子一口气拿出五千万呈云币作为启动资金,也相当于将这巨款直接给予了曜辰明。当然,垄断飞艇带来的暴利自然不是五千万呈云币能相比的。虽然曜辰明也并不想要这样一家垄断公司,但他已经没法在拒绝了。只有得到一些利益,一些能让二皇子觉得足够丰厚的利益,他才会对自己放心。不过曜辰明也不准备管任何关于公司的事,一切运营就交给二皇子,自己就当多了个花不完的银行账户好了。 “好吧,好吧。人各有志,放心,辰明,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我也记得那些承诺,你可以尽管开口让我为你做事,也无需加上什么次数的限制了。只要不是‘杀光天下人’或者‘我要当皇帝’这种胡扯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二皇子拍了拍曜辰明的肩,表示自己的信任与理解。“也许你至今仍在防备,但我心中确实早已将你当做真朋友了。” “怎么会呢?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曜辰明大手一挥,大声对二皇子宣告道:“明早给我安排一趟豪华专列,送我归乡!” “好!就是这种态度,没问题,我一会儿就给你安排。”二皇子大笑着拍桌,随后好奇地询问道:“我记得你的家乡叫什么,什么海来着……” “凌海,一个小城。”曜辰明开始吃起了牛肉。 “啊,对,凌海。我真是好奇啊,到底是怎么个小城,才能生出你这么个天才?如果有时间,或者说等我成为皇帝,我一定要出巡去哪里看看。” “哈哈哈,殿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去那里,能接待你的就只有我母亲做的普通人家饭菜和我的口舌功夫了。”曜辰明大口啃着牛肉,还不忘打趣着。二皇子哈哈大笑,与他再饮一杯。 等到二人酒足饭饱,走出房间,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当然,门外有两个人在等候。林也撑起一把大伞,带着二皇子离开。而星栖则直接用魔法清除了一片范围内的雨幕,拉着曜辰明的手走在帝都的大雨中。昏昏沉沉的灯光下,曜辰明半醉半醒地倚靠着星栖,在她的搀扶下行走着。在这一瞬间,漫漫长街的中央似乎脱离了人世,在彼此的世界中都只剩下了眼前的爱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少女的轻笑,让曜辰明的意识更加混乱,随后,面颊上传来一阵温柔而湿润的接触。“星栖在干什么呢?算了,由她闹去吧,我……”最后一个意识消散,曜辰明彻底醉倒了过去。 …… 走过,走过。黑暗肆意生长的地方,这里不适合停留。穿过那扇门,来到光明的世界。 逐渐唤回的意识命令他睁开双眼,他试着睁开眼睛,却被强光照得赶紧又闭上。随后,他逐渐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状态,好像是坐在椅子上。不断眨眼让他很快适应了阳光,于是,他睁开了双眼。 透过被太阳染得金黄的树梢,他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几朵淡淡的云飘过天际,风中的暖意似乎说明了此时仍是春天。终于拾回自己的意识,环顾周围,自己正坐在两棵槐树之间,一个公共座椅上。面前是一处篮球场,周围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学校。啊,没错,就是学校。看见那些学生身上统一的校服,曜辰明不自觉地笑了笑,这熟悉的场景让人既痛苦又怀念。但也许这个温暖的春日不会带来更多的负面印象了。 篮球场上,六个少年正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因为人数少,所以他们只用了半个球场。没有什么战术,所有人都想尽可能的完成投篮得分,如果有底线三分或者扣篮的机会,每个人都想去尝试一下。失败了就会在大家的调侃中一笑了之,而若是成功,也许就能博得篮球场另一边观看的女生们一阵赞叹与瞩目,当然,那些女孩中可能就有某位是篮球场上这些少年们暗中倾慕的对象。如果能在她们面前展示出自己自认的“帅气”,也许就有甜蜜的恋爱等着自己?回想起这些青春期少年们的想法,曜辰明忍不住大笑起来。啊,其实那些女生也有着一样的念头,有的人是为了来看自己心目中的男神,于是就叫上闺蜜一起,结果就变成了眼前这样。嗯,年轻真好啊。等到这些少年少女长大之后,回忆的也应该是这种趣事,而非无穷无尽的试题。 曜辰明将目光移向那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他刚刚跳起来投中了一个三分球。进球引起了一阵惊呼和喝彩,他却只是微笑着转身,看向自己。目光交织的瞬间,曜辰明有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殷暗云发现了自己一样。 不过最后,殷暗云还是回过头去,走到了球场的另一边。比赛结束了,少年们席地而坐,开始闲聊起来。殷暗云走到长边,看见从一众女孩中走出来的旅灵涵。她递给殷暗云一瓶水,殷暗云笑着道谢,随后拧开瓶盖,举起水瓶猛喝一大口,让清水滋润自己干涩的咽喉。“咳咳,我们也需要喝水啊,学委大人,我要渴死了……”男生们开始捏着嗓子,装作不满地起哄着,女生们也开始拉长声音嬉笑起来。殷暗云喝了半瓶水,盖上杯盖,把矿泉水瓶扔向篮板下的男生们:“放心,不会让你渴死的,多喝两口啊。”随后,他回过头,旅灵涵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教学楼的方向引去。“诶诶,这是去哪儿啊……”殷暗云赶紧加快脚步跟上,旅灵涵这才小声开口道:“数学老师让我去她办公室取新书,我一个人抱不动,所以找你帮我啊。” “额,这明明是正事啊,你怎么不大声点告诉他们……”殷暗云回望一眼篮球场,惊呼和起哄的声音更加响亮。“我是被拉去搬书的,你们……” “那好,换我吧,我也能搬得动!”一个男生高喊道 “唉,算了吧。”殷暗云摇摇头。身后又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嘿嘿,别装了小殷同学,现在又舍不得了?”“嘴上说的好,心里倒是很诚实嘛。”一片欢笑声中,殷暗云慌忙回头,赶紧上了楼梯,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追上旅灵涵之后,殷暗云听见她咕哝道:“早就说了,这不是越描越黑嘛。”少女早已羞红了脸,在她白皙皮肤的映衬下,这一抹红更加明显的可爱。尽管作为同桌已经看过了无数次她的面容,可此刻的回眸依旧让殷暗云傻傻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别看我了,快走吧。”少女别过头去,继续上着楼梯。殷暗云摇了摇头,让脑袋清醒一点,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从教学楼的三楼走过一段空中走廊,就来到了教师的办公楼中。二人顺利地取到了新书。殷暗云本想自己全部抱着,可旅灵涵却执意要自己拿上一部分,于是二人开始下楼。这时旅灵涵走在前面,一个低年级的学生忽然急匆匆地从楼下冲上来,直勾勾地撞在旅灵涵身上。书本脱手而出,散落在地,她也摔下了楼梯。殷暗云见状,赶紧扔下手上的书本,下去查看她的情况。疼痛让旅灵涵咬紧了嘴唇,可还是无法让痛苦的呻吟停止。殷暗云坐在楼梯上,将旅灵涵抱着扶起,放在自己大腿上,接着询问道:“感觉自己哪里受伤了?撞到头了吗?如果撞到了就要去医院看看……” “是撞到了,但不用去医院……”旅灵涵小声说着,指着自己受伤的部位。这里已经开始肿起,不过看旅灵涵的反应,意识还清醒,应该没有脑震荡的影响。殷暗云接着向下检查,很快就在她双腿上发现了刺目的鲜血,膝盖和小腿在分别被楼梯和一旁年久失修而翘起钢尖的扶手划破割伤,鲜血已经染湿了她的鞋袜。刺目的血光让殷暗云一阵心疼,他赶紧掏出口袋中干净的卫生纸,按在出血量大的动脉伤口上止血,随后他对旅灵涵说:“你先自己按住这处伤口,我先带你去医务室消毒包扎,然后再去医院处理。” “好……我听你的。”旅灵涵低声回应着,听话地照做。殷暗云将她横抱起来,下到一楼,急匆匆地向医务室赶去。他此刻根本无暇注意早已逃走的肇事者,所有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很快他们就到了医务室门口,来不及考虑利益,殷暗云直接用脚踢开房门,看到校医之后急忙开口道:“医生,她腿受伤了,有一处出血严重,请您赶快为她包扎。”看到滴落在地上的鲜血,校医赶紧站起身来,走到药品储藏柜旁边戴上手套,一面对殷暗云说:“快把她放在里面的床上,我马上就准备好。” 伤口消毒时的疼痛让旅灵涵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紧紧握着殷暗云的手,在他不断的安抚中,配合地完成了对伤口的处理。包扎用了十五分钟,等所有伤口处理完毕时,医务室中的三个人皆是满头大汗,不过是出于不同的原因。借用校医的手机,旅灵涵很快联系上了自己的父母,过来接她去医院,殷暗云也向班主任老师报告了这件事。半个小时过去,一辆车在窗外的道路上停下,车上走下来的两个中年人着急地跑进楼内,推开了医务室的大门。看见旅灵涵被鲜血染湿的鞋袜,母亲立刻泪流满面,赶忙招呼着她的父亲过来将她抱到车上。可这时她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却没有放开殷暗云的手,而是抽泣着低声道:“妈妈,我可以带上他一起去医院吗?” 担忧和急切的心理稍微缓解,加上女儿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要求,这位母亲终于注意到了殷暗云。她看向了这个少年的眼睛,而他眼中的倒影与思绪都只围绕一人。 “我当然同意。同学,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我……也很在意她。” 第80章 归乡 来到医院后,医生经过检查,很快就决定对两处大伤口进行缝合处理。小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但因为伤口较大,愈合不易,医生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后再回家休养。旅灵涵的父母自无不可,现在,他们又提出送殷暗云回学校,可旅灵涵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说:“不要,我想和他待在一起。”自己的女儿从未如此任性,这让她的母亲有些紧张,不过二人再愚钝,此时也该明白女儿的心思。旅灵涵的父亲善解人意的拉着妻子离去,说是要去给他们买晚饭,然后就关上门,将两个年轻人留在病房中。 脚步声远去,病房中陷入一阵沉默,可二人紧握的双手却并未分开。过了很久,旅灵涵才羞愧地开口道:“对不起,我今天太任性了,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一直让你留下来。” “好了,你没有什么错,受伤生病的孩子就是要任性一点,满足自己的愿望,才能尽快好起来。而且,我也愿意陪在你身边。”殷暗云温柔地安慰着眼前的少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显然用在此时恰到好处。 病房门口,曜辰明倚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窥伺另一个自己过去的经历的确是一种奇怪的体验,而他一向十分准确的直觉又在此时不断冲击着思维——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与眼前这一幕相似的场景,可到底是哪里呢? “我今天……本来应该听你的,将书本全交给你,这样我就不会被撞到失去平衡。可我一直害怕,从小到大我的身体都不是很好,有很多次生病受伤的经历,所以父母和了解我的人都不会让我去做那些需要体力的事。所以我就只能学习,不是因为我喜欢学习,而是因为我只能通过学习成绩证明自己,我是个有用的人。”她没有再哭泣,但泪水仍旧不断流淌。当然,无需忍受,让这些眼泪为过去划上句点吧。 “不用这样想,人无完人,你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你懂得关照理解别人,愿意在自私的世界中成为一个不自私的人,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剩下那些事,我愿意和你一起完成。你还有可以依靠的人……”殷暗云凑得近了些,然后在饱含泪水与期待的目光中,向前,再向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少女仍噙着泪水,但某些疯狂翻涌的情绪宛如雨夜中飘落满地的樱花,美丽的令人心痛。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用伪装了。我喜欢你。”殷暗云毫不犹豫地拥她入怀。沉默的春天,樱花如雨,寒夜将息。 …… 眼前动人的一幕却让曜辰明不停颤抖,他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一种可能,想到…… 视线中的一切模糊,远去。等到黑暗重新将世界包裹,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他的意识也终于陷入沉眠。 …… “喂喂,该起床了,喝醉了居然睡成这个样子……”熟悉的声音配合上对面颊的拍击终于将曜辰明唤醒。他缓缓睁开双眼,星栖见状赶紧收手,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道:“早安,辰明,昨晚睡得怎么样?” “唔,呃……”曜辰明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丝头痛甩出去,然后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星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啊哈,没什么,只是因为你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星栖的声音越来越小,曜辰明狐疑的歪着头质疑道:“真的吗?” “那当然。” “所以,我们现在在哪儿?”曜辰明看着这房间的装潢,怎么看都不像是酒店的房间,反而更像学院的宿舍,这个窗帘倒是有些熟悉。 “在学院啊,我的宿舍里。”星栖微笑着打开宿舍门,门外刚好有两名女学员路过。曜辰明瞬间石化在原地,下一刻,一种未知的意志驱使他来到床边,迅速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然后一跃而下。此刻他心中泪流满面:“我的一世英名要被毁了,我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妈妈,我要回家……” …… 一个小时后,在开始缓缓行进的列车上,曜辰明啜饮一口热茶,然后舒舒服服地瘫软在沙发上。星栖也蜷缩在他身边,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白猫。天底下所有状态都不如闲适的休息状态,此刻曜辰明把这句话当成铁律刻在大脑中。这趟专列只有三节车厢,他们正在休闲车厢中,里面摆放着沙发桌椅和书柜,还有两扇巨大的观景窗,前面有一节餐车,配备有专门的厨师,后面一节是卧室。二皇子安排的专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经过之前四个月的忙碌工作后,此刻的休息如此美好。而若是想到自己快要回到家乡,另一份喜悦则会继续充斥于心中。美中不足的一点是没能带上白星野一起,所以这趟旅程还欠缺一点圆满。不过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有一趟留下遗憾的旅程,就会为再一次的弥补之旅留下伏笔。反正那里是他的家,想回几次都可以。 到达目的地东海城需要耗费整个白天的时间,二人闲来无事,曜辰明又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可星栖每次都想让他讲,乐此不疲。他就讲自己在家门口写写画画,讲自己偷偷跟着母亲潜入工厂,讲自己去海边玩水……讲到最后,星栖用羡慕的眼神注视着曜辰明,喃喃自语着:“这就是我想象中的童年,自己去游历,去冒险,去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还好有你帮我体验过了,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那些孩子们在童年时的快乐,那就太遗憾了。” “傻瓜,我可不会帮你体验。等我们到了凌海,我亲自带你做一遍这些事,你丢掉的童年,我会给你找回来的。”曜辰明轻柔地抚摸着星栖的额头,她在本该享受快乐的童年遭受地却是苦难,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加倍弥补给她的未来。 “啊?可是我们都长大了,还能……” “当然可以。”曜辰明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个幼稚的笑容:“趁着我们还年轻,趁着童心未泯的时候在体验一番这些事。只有我们彼此知道的秘密,这样就不用怕丢脸了。” …… 在车上吃完午饭和晚饭后,列车在天黑后开进了东海城的站台。二人下车之后,就近寻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酒店,就地住下。第二天一早,曜辰明就带着星栖去喝了楼下的海鲜粥。生在凯尔德的星栖从来不知道海鲜还有这样的吃法,总之味道让她非常满意。 “所以说,这里离你的家乡还有挺长一段路啊。”星栖还沉浸在刚刚早餐的回味中,现在才开始思考他们接下来的旅途。按照曜辰明的说法,正常汽车行驶三个小时才能从这里到凌海,考虑到有山路,时速可能不超过五十公里,按照这样计算也有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 “嗯,我想咱们就没必要买一辆车开过去了。不如这样,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咱们来比比速度怎么样?”曜辰明跃跃欲试地将修行法切换回风起云涌,利用风云之气不断为自己加速。星栖笑了笑,说:“好啊,你要和我比,我求之不得呢。”言罢,世界圆环在她背后浮现,风元素魔法经过增幅,直接送星栖离开地面,开始飞行。虽然她此时仍是掌控修为,可凭借丰富的法力储备和世界圆环的增幅效果,竟然能直接飞行!星栖起飞之后,便如风般飞远了。曜辰明赶紧迈开脚步跟上,一个飞一个跑,这效率可是差远了。 以星栖飞行的速度,其实很快就可以把曜辰明甩在身后,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保持低速飞行,一直待在曜辰明前方大概五十米的距离。当然,不只是为了等曜辰明跟上,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路。二人一连前进了一个小时,这才将法力耗尽,慢慢停了下来。 二人在一处桥头坐下,这小桥跨越了一条山间的溪流,虽然很短,但必不可少。刚坐下,曜辰明就呵呵笑了起来。星栖自然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而曜辰明只是说:“我就在想啊,从帝都到东海城,我们乘坐的是只为两人服务的豪华专列,可从东海城到凌海却要跑回去,真是太好玩了。以后等飞艇公司赚够了钱,我就提一笔钱出来作为经费,把东海到凌海的铁路修通,这样回家就方便了。” “你傻啊,那时候我们都不一定在帝都了,你也肯定到达变化境界,可以飞行了,还用得上坐火车吗?”星栖用魔法将河水塑造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看似只是玩乐,实际上利用感知自然元素是元素法师的一种修行方式,有利于境界的体悟。 “哎呀,这不是为了舒适吗?嘶,额,好像我忘了件事,以后就可以直接乘飞艇回来了,这样更方便啊……”曜辰明拍了拍脑袋,自己的思维的确有些迟钝了。不过还好,在家乡没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危险,也没有太多的利益交换和尔虞我诈。想当初自己还担心那些家族对母亲不利,现在看来他们也只是一群蝼蚁,几许浮尘。自己这几年遇到的人全都接近整个世界权力的最高层,再回头去看这些小人物,自然会换上另一种态度。 “后生娃娃,怎么坐在河边呢?莫不是在这山中迷了路?啊呀,这姑娘怎生得如此貌美,还使得一手好手段啊。”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曜辰明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背着箩筐的老爷爷刚从山上下来。曜辰明呵呵一笑道:“老爷爷,无需担心。我乃归乡客,路途有些远,走到半途在此处歇歇脚啊。” “啊,是了,看来你们都是大城里来的。”老人看着这两名年轻人的衣着,自然能判断出他们来自大城市,并且修为不低。不过他们倒是没有端着什么架子,反而像山野小城中的孩子一样自在。老人将箩筐放在地上,从中取出几个橙黄色的水果递给曜辰明道:“走了这么远,肯定口渴了吧?我刚上山摘的木霖果,你们吃上几个再赶路吧。” “哎,谢谢您。”曜辰明笑容满面地接过果子,在小溪中清洗干净,然后递给星栖。接近家乡,听着这熟悉的乡音,看到热情淳朴的民众,他的喜悦溢于言表。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随后便背着箩筐消失在山林之中。吃完甘甜的果实,曜辰明感觉自己的法力回复的差不多了,询问星栖之后,二人再次踏上最后一段路途。 后半程只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二人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看到了凌海外围的建筑,再前进几分钟,他们走过了一片工业区,来到了城墙下。和平年代,城门的卫兵根本不会拦住他们检查,反而因为他们的服饰而恭敬行礼。终于,曜辰明走进了城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凌海。 这些年在帝都的生活环环相扣,难得闲暇。此前自己只利用过一次学院的假期回了趟家,只待了一天就重新返回了帝都。如今自己不再需要学院的肯定,终于能好好和母亲团聚,享受闲适的生活了。 记忆中的街巷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很快,他便踏上了家门前的青石街。岁月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游子之心遗留于此处的愁思,如今满目街景,心中思绪说不尽,道不明。在自家的巷口,曜辰明驻足徘徊片刻,这是他与星栖初遇的地方。如今他们久别重逢,以爱联结,重返故地。 …… 近乡情怯。直到此时,曜辰明才真正认识到这个词语的含义。近乡情怯,而在家门前,心中忧虑更使人踌躇不前。星栖站在自己身边,将手搭在自己背后,静静等待着。曜辰明叹息一声,从空间戒指的最深处掏出了一个老旧的铜钥匙,颤抖着插入锁孔中,然后用力扭动。 木门缓缓推开。 第81章 鲜花祈愿 光芒与他一同回到家中,搅得空气中的尘埃纷走迷乱。厨房中,一个人影停下了动作,随后她迈出脚步,出现在曜辰明眼前。她淡淡地笑着,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他的母亲。 曜辰明快步向前,将母亲紧紧抱在怀中。现在,他已经比母亲高了很多,可依旧感觉自己像个孩子。在母亲眼中,自己永远是孩子。 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剩下一句作为开场白:“妈,我回来了。” “好啊,好啊,我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笑容满面,热泪盈眶——喜极而泣便是如此场景中最相称的情绪。长久以来的思念终于换来结果,此时的青芸无比满足。 长久的拥抱后,曜辰明后退一步,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母亲。离开环境恶劣的工厂后,她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原先因营养不足而有些瘦削的身体现在也变得丰润起来。几年的岁月非但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看起来比三四年前更加年轻。当然,有一件事没有变好——母亲现在依旧如此孤独。她的丈夫不知去向,作为儿子的自己也在远方不经常回来……她依旧孤独。 青芸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在这几年中,自己很少有时间不去想曜辰明。她总是在想,想自己的儿子在帝都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会不会因为出身而遭到歧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即使曜辰明中间回来过一次,向她讲述的很多经历看起来都很顺利,可她依旧担心着。也许这只是理由吧,究其核心,自己只是太过想念儿子,想看着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无数日夜的愿望成真,如今出现在她眼前曜辰明已经是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了。他身上穿的不再是自己用普通布匹织就的朴素衣裳,而是换上了优雅精美的新式礼服,手腕和脖子上佩戴的饰品也绝非凡物。他在帝都见识的是另一个世界,而他归来时的模样也让事实显而易见——他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在那个陌生而遥远的世界之都自己闯荡出了一片天地。他值得自己为之骄傲。 沉默片刻,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亲情从未变淡,一切不言而喻。随后,青芸再次笑着询问道:“明,这位姑娘是……”其实她心中有了答案,自己的儿子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只是这姑娘实在太过美丽,宛如一朵青涩未解,灵韵初展的莲花,散发着明亮但却让人感到温暖舒适的光辉。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当青芸与她对视的一瞬间,也不禁陷入恍惚之中。在凌海这座小城,她青芸以貌美而小有名气,可和这少女比起来却显得不值一提。自己的小子可真有本事,也有福气啊。 “哦,妈,她叫星栖,是我未来的媳妇。”曜辰明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些话,本来还沉浸在母子团聚的温馨场景中的星栖听到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曜辰明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直接?之前在二皇子面前羞于开口的那个少年,和眼前直来直去的这位“豪爽的登徒子”是一个人吗?在她一片混乱之际,曜辰明已经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青芸面前。星栖的双颊早已红得发烫,在曜辰明母亲温柔的目光下,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了一句:“阿姨好。” “嗯,你好!不用这么害羞,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青芸双手捧起星栖娇若无骨的小手,同样放低声音道:“谢谢你对辰明的照顾,希望你们将来也能继续互相扶持,一起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幸福。” “嗯,我一定会的。”星栖点点头,心中一缕缕暖流冲散了之前的尴尬与羞涩。曜辰明的妈妈果然是个温柔的人,也许只有这样温柔的母亲才能培养出一个温柔的孩子吧。 “好了,马上到中午了,我刚在厨房正准备做饭呢。你们回来了,我得多准备一番。不用给我帮忙,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吃完中午饭再聊。”说着,青芸走进厨房,今天中午要多加些菜了。 “好吧,您还考虑的真周到。”本来打算帮忙的曜辰明轻笑两声,既然母亲考虑的这么周到,自己也只好从命了。看着母亲熟练的使用浮空御物做饭,曜辰明也不必担心她太过劳累了。于是,他牵起星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走吧,和我去我的房间看看。” 向前几步,曜辰明轻车熟路地推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地板和桌面纤尘不染,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一切都如此干净整洁。窗口多了几株被照料的很好的花,又增添了几分生气。此时曜辰明不禁生出一种错觉——看着房中的情景,自己好像只是离开了家一天。自己的母亲肯定会每天打扫这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上干净的床单,将一切收拾的整整齐齐,就像她的孩子从未离开一样。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星栖平静地陈述着,此刻,更重要的是她心中不断回荡的体悟。她从小长大的经历和贵族身份都将她的心灵与真正平凡的世界隔绝地很远。虽然她阅读过很多文学作品,逐步构建起了对底层社会的认知,可只有等自己亲身与此探求,才得见真相。现在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曾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不是王侯将相或是富商巨贾的后代,他出身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从小过着清苦的生活,如今却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努力成为了即将达到变化境界的修行者,成为了整个呈云乃至世界最具想象力的设计师……他的才华吸引着那些正稳坐于权力巅峰之人的青睐,让他们情愿为他付出,给予他尊重。此刻,星栖终于理解了一句对她影响颇深的话:“皇帝身上流淌的也许是高贵的血脉,可他归根结底还是人类,和农田中挥舞锄头的农夫一样。世人皆知皇帝位高权重,可大概不会有几个人会去设想——有朝一日,这个农夫可能成就无与伦比的伟业,因为他也是人。” “没错,我就是躺在这张床上,望着天上变换的月亮,憧憬着未知的未来。”曜辰明让自己心中平淡的喜悦自在流露着,他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看向自己面前老旧的桌子——桌上还摆着一沓纸和一支墨笔,母亲一直记得自己的喜好。曜辰明拿出一张纸摆在桌面,随后提起笔开始绘制。铭刻于心中的线条在强大精神力对身体的完美掌控下于笔尖绘制而出,将心中的图卷勾勒而出。当他短暂的停顿抬头时。他看到了那个让自己迷恋的窗边的背影,吹过树梢的秋风让她回眸…… 曜辰明画下了最后一笔。画面的主题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随意的挥洒与勾勒,用墨笔还原真实世界的情景。等到一切终于大功告成,他放下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星栖此时走到他身边,注视着眼前这幅画:少女在昏暗的夜色中回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着走进风雨之夜,未知的远方。 “没想到啊,你在绘画方面也有这种程度的造诣。画的真好,你还要不要啊……”看着星栖热切的眼神,曜辰明转过身去,装作淡然地摆摆手道:“那好吧,本大师就大方一回。这幅画送你了。” “明,星栖姑娘,快出来吃饭吧。”青芸的声音响起,饭菜的香味也飘进了房间。曜辰明立刻高声回应道:“好,妈,我们马上来。”随后,他转过身去,刚好看到星栖将那幅简单的画郑重地收进空间戒指。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中流淌着,此时此刻,他还无法得到答案。 “走吧,去吃饭了。”曜辰明伸出手。 …… 人的大脑大概有这样一种补正的机制,太过强烈的情感为一切感官都蒙上了一层滤镜——母亲做的饭,家里吃的饭,比自己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这几年,曜辰明吃过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甚至还享受了呈云帝国二皇子和罗斯特瓦伦皇帝的宴席,可这些全都比不上母亲的手艺。餐桌之上,青芸和星栖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聊天,只有曜辰明一言不发的闷头狂吃,转眼间就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三碗米饭。等他终于吃饱后,他才想起来加入二人的对话,却发现母亲和星栖正同时注视着自己。曜辰明有些发愣,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二位女士也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午饭结束,三人坐在客厅,细说这些年来的经历。青芸所期盼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吃喝不愁,过上幸福的日子,如今不过短短几年,这一切都近在眼前了。交谈之中,曜辰明发现母亲好像更喜欢听星栖的叙述,从这种角度了解当然是种独特的体验。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可在这段时间里,曜辰明已经经历了许多人毕生难得一见的奇事——这种经历也许不那么令人渴望,但比起一成不变的生活好上了许多。当然,曜辰明和星栖不会将所有事情说出,比如曜辰明受到的暗杀和星栖身上的诅咒。母亲不该担心更多的事情,这种善意的谎言想必是可以接受的。 之后,便是曜辰明了解自己母亲近况的时候。这几年她依旧一个人生活着,没有另寻伴侣排解自己的孤独。至于她内心深处究竟是何种想法,青芸不开口,曜辰明也不得而知。或许,她仍在等待那个背弃她的人?靠着曜辰明留下的钱财,青芸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寻找凌海名医,靠着治疗法术和服用药物治疗身上长久以来的隐疾,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时,她终于有时间和钱财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养花。家里这些花只是平日照看的一小部分,隔壁那间靠南的房子被完全改造成了花房。那间房屋是邻居搬家时低价卖给青芸的,一切都这样顺利。购买的花种花苗都在她的细心照料下顺利长大,在机器轰鸣的城市中,青芸为自己找到了一处安宁的角落。 虽然手中的钱财已经足以让她过上富裕甚至奢侈的生活,但青芸依旧过得很简朴。除了改善了一些伙食,她并没有购买任何首饰或奢侈品,而是自己出资从药房购买了许多预防工人烟尘肺病的药液,免费在街头发放。鲜花盛开的日子里,青芸便在阳光明媚的花房中采摘鲜花,用花车推到发放药物的摊位上,在递出药物的同时送上一朵鲜花。于是在凌海百姓家中原先单调的陈设,都能看到一朵盛放的鲜花。工人们被他传递的爱与希望所感染,纷纷上门表示感谢,带上了自己单薄却饱含心意的回礼,青芸高兴地收下了这些东西,接受了他们质朴的祝福。后来,“青石街的鲜花夫人”这个称号便不胫而走,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一些孩子也经常来到青芸的花房给她帮忙,陪她消磨时光,缓解孤独。小城中的气氛如此和谐,这些鲜花功不可没。 听到这里,曜辰明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温暖的阳光之中。母亲做的事就是这样——简单而纯粹的善良。一件小事,一件能够给那些工人和他们的家庭带来切实帮助的小事,胜于无数的伪善与空谈。母亲不愿来到帝都,也许从这件事中就能看出原因吧。帝都那种地方不允许民众之间友善互助的存在,那里只是大家族之间血花四溅的争斗舞台。母亲留在凌海,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闲聊的时候,青芸一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现在,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用温室中鲜花编制出的花环。她将花环戴在星栖头顶,少女高兴地接过与她相称的美丽,仿佛化身为花草中的精灵一般美丽动人。曜辰明看着母亲的眼神,喜爱,憧憬,祝福……还有触景生情的怀念。她自己曾经也如此幸福,和自己年轻的恋人一起。 可惜昨日已经过去。 第82章 恋人 “曾经有一位诗人游历天下,而当他来到海边时,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由那伟大太阳残存的光芒渲染出的图卷如此宏伟而壮观。他不停在脑海中搜寻辞藻,想要吟诵出能表达此时景象的诗句,最终却没有成功。从此,诗人不再是诗人。”温和的残阳下,曜辰明淡淡念出这个自己在书中看到的故事。他抬起头,望向远方水与天的边际,灿烂的金,温润的橙,热烈的红,瑰丽的紫,沿着光芒的来源——太阳,依着次序融入水墨,晕染开来。而面前碧蓝的海洋上泛起的白色浪花已经成为了灿烂金芒的回响句点,澄澈的浅海处透彻光芒的五线谱为海中的生命告知白日的结束。 生活在海边的人们已经习惯于看到这样的景象。当然,许多人都是这样,如果能每天欣赏到美丽的风景,那他大概就不会沉浸于其中了。忙碌的生活总会冲散热情,失去初见的新鲜也是关键的打击。不过只要有一瞬间,当你再次怀着热忱去观赏这些风景,那些曾经流淌于心中的感动便会于此时归来。 星栖见过大海。乘船来到呈云时,她曾在夜里透过舷窗注视海面,黑暗中狂啸的怒涛拍打着船体,彰显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可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在一个温和的黄昏赤足站在沙滩上,感受着自己的双脚陷入沙中,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向小腿,就像是大海表达着自己交流的欲望。这颗星球上还有地方比此时此刻的景象更加美丽吗?星栖开始思考,开始憧憬。她回想着曜辰明的愿望,他想要探索这个世界未知的地方,去欣赏那些众人不得见的美景……是啊,这样的理想是有意义的。在这样的时刻,人那充满复杂敏感情感的内心怎能不为之感动呢? “星栖,快来看。”曜辰明在不远处兴奋的喊叫着。星栖转过身去,看到他从沙滩上捡起一片贝壳,在光芒下泛着神奇的彩虹光泽。“我以前从来没捡到过这么好看的贝壳,嗯,送给你。”曜辰明好像已经进入了状态,变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星栖接过贝壳,将其放在手心端详,这就是她曾经的渴望啊。如果能在童年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中得到一件这样简单的礼物,她的心中一定会充斥着喜悦与感动。 “好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去海里玩玩吧。”曜辰明牵着自己的手向海中走去。她赶紧将贝壳收入空间戒指,然后跟着他走入海水之中。浮力与阻力开始和重力一同影响自己的身体,她有些害怕,虽然自己是强大的修行者,虽然自己也在浴缸中浸泡过自己的身体,可内心深处的角落告诉她大海完全不同。祖辈千年的遗传因子还影响着他们这第一代修行者——敬畏自然。水越来越深,曜辰明松开了手,开始在水中游泳。他的动作相当完美,绝不拖泥带水,如白海豚般在海中游动着,仿佛他生来就属于海洋。游出几十米后,他又掉头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道:“你也来试试吧,用这种在水中运动的方式,和水融为一体。” 学着曜辰明刚才的动作,星栖笨拙地用双臂划着水,试图寻求与浮力的平衡,可这种事情明显不能一蹴而就。法力不由自主的释放出来,她端坐在水面上,缓缓向前漂去。曜辰明摇了摇头,凑上前来道:“不要用法力,我来教你。” “嗯。”星栖解除了法力,她的身体很快失去了平衡,栽向水中。在她狼狈落水的前一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小腹,让她浮在了水面上。“好了,放松吧。我现在托着你呢,你不会沉入水中的。”曜辰明轻声引导着自己:“放松身体之后,双臂开始划水,双脚上下翻腾,这样就能在水中前进了。”在有安全感的时候,学习对于她来说就变得很简单了。等她感觉到自己在前进时,曜辰明已经将双手抽离。她游了出去,没有用一丝一毫的法力,靠着自己的身体在水中游泳。其实这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只是在漫长岁月的演化中逐渐隐于幕后,当然,如果你需要这项技能,很快就能重新掌握。星栖很享受这种感觉,在水中行进就像在天空中飞行和在地面行走一样,都让人理解生命运动的本质。 片刻后,星栖终于停止游动。她转过身去,却发现海面空无一人。正当她疑惑之时,一串气泡在她面前升起,随后,曜辰明的脑袋就探出了水面。他甩干净脸上的水,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海面道:“我刚刚好像在海中发现了一颗珍珠,走吧,我们一起下去看看。”说着,曜辰明便发动法术,带着她一起向水下潜去。 修行者的身体机能让长时间的憋气不再是难题。星栖在水中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海洋,水草在砂石间飘荡,鱼在巡游,虾在躲避,蟹在横行……这个生机勃勃的地方,这个远离危险的乐园,原来如此美丽。很快,她看到了曜辰明所说的那颗珍珠,位于半扇庞大的贝壳中,一半被海底的沙子覆盖着,另一半则在日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曜辰明的意志在海中传入她的脑海中,在这个无法靠声音沟通的地方,他们需要敞开自己的内心,在意识层面进行交流。“激动?期待……怜惜与真爱,宛如滚过水面的落日余温。” 曜辰明伸手捡起了那颗珍珠,将其放在自己手中。 忽然到来的沉默。二人的意识同时表达了沉默的意愿。在这还带着一些暖意的海水中,在这光芒四散的澄澈心境里,他们逐渐靠近彼此。是啊,海中怎么会出现泪水呢? 同样的苦咸,也许这整片海洋,都是你的一滴眼泪。 星栖闭上双眼,拥抱着面前的一切。 太阳只剩下残存的红色,海中流动着情绪与意志的漩涡。 只有人理解的爱。 …… 凌海这样的小城还未普及法力灯这样的新兴产物,黑夜中依旧是一片黑暗。所幸曜辰明的记忆并未退化,他很快就找到了捷径,和星栖一同回到了家中。 家里点着油灯和蜡烛,房间内还算明亮。青芸正坐在桌边,在黯淡的光下织着毛衣。“妈,天黑了就先别织了,这样对眼睛不好。”曜辰明走到桌边,将母亲引到房间。“早点休息吧,妈。我这次会待好些日子的,明天一早我去看看师傅,然后再回来陪您。” “不用了,臭小子,你娘又不是瘫在床上的老人,怎么需要你天天陪着呢?你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要是能在家吃饭,我就更高兴了。剩下的时间,你就和星栖姑娘好好闲游一番。不要总想着以后,眼前才是最重要,也最不容易发生变化的。”青芸轻拍着儿子的肩头,虽然含着笑意,可语气中透露出的沧桑感慨却让曜辰明一览无余。是啊,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憧憬着未来的一切,可她最爱的人却选择了离开她,让所有的美好幻想全部破碎成灰色的残片。于是,她就不得不学会将目光收回到眼下,珍惜每一段现在。 “知道了,妈。放心吧,我会珍惜我拥有的一切,我会珍视我爱的人。总有一天,我要找到那个人……其他的我无法保证,但至少能还您一个真相。”曜辰明拥抱着母亲,他已经明白这个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心中的夙愿——当年,不知所踪的曜天纵对于自己母亲的打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自己身为儿子,一定要帮母亲查清楚真相。现在,他身上担负的责任又多了一项。除了要解决星栖身上的诅咒之外,还要为母亲查明真相。背负责任必然会让自己更晚才能实现游历世界的愿望,但曜辰明毫不在乎这点。毕竟,自己的母亲和恋人,这两个毫无保留地对他倾注爱的女人,值得他去付出,去回报。 “不用勉强自己,儿子,妈有你就够了。”青芸不想儿子为自己探寻这希望渺茫的事,可到头来,她还是尊重曜辰明的选择。让他去选择自己的路,不要干预他的决定,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误入歧途。“好了,我去休息了。你和星栖也早些休息。”青芸踮起脚来,摸了摸曜辰明的额头,随后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曜辰明轻叹一声,转过身去,星栖已经在床头坐着等他了。月凉如水,皎洁的月色洒在她身上,回荡着清丽的幽波。情绪如水流般传来,关切和悲伤……曜辰明走到床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时,星栖主动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没对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呢。” “我知道。你是凯尔德帝国斯图尔德公爵的女儿。”答非所问。曜辰明已经隐约猜到了星栖想要说出的那件事,但他不想再让她回想了。 “没关系的,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他们的心意相通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星栖淡淡地语气中只有隐藏的很好的一丝悲伤,除了曜辰明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读出这样的悲伤。“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难产而去世了。太早了。可能在我人生开始的第一分钟,她就失去了生命。也可以说,她的死换来了我的生。我永远也无法知晓母亲对我的态度,她到底会爱自己的女儿,还是会恨这个夺走自己生命的魔鬼?我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我的降生就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我才背上了这样的诅咒吧。” “别这样想。你的母亲深爱着你的父亲,也深爱着你。如果意外和诅咒让人心中生出怀疑与隔阂、忧虑与自责,那这就是悲痛的胜利,是爱的失败。”曜辰明摇摇头,他知道星栖心中一直有着这样的负担,不过她现在说出这些,更重要的原因是找到了与自己的共鸣之处。“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生父——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可我从来没有一刻将他真正当做我的父亲。他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也就是觉醒之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曾猜测过,他是不是在觉醒中发生了什么变故,甚至导致了他的死亡……可我意识深处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我他没有死,他只是抛弃了我和母亲。母亲单独抚养我长大,在我儿时受尽了苦,如今十五年过去,她还是没有忘记那个男人,所以我才决定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的经历,多少有些相似啊。”星栖看着洒在曜辰明身上的月光,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自己的父亲现在是不是也在注视着天上的明月呢?自己,也该回家看看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至少我们还有彼此,不会孤独。”曜辰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开始脱去衣物:“那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啊,那……”星栖被曜辰明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曜辰明家中只有两个房间,也就是说…… “我们今晚,要睡在一张床上……” 曜辰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哀怨地望向星栖道:“唉,没事,我明白的,我们还只是恋人,我要自觉点,好吧,我就睡地板上……” “才没有这个意思。”星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才舍不得让曜辰明这样。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一抹羞涩还是让她无法放开顾忌。思虑片刻,她重新开口道:“我……我是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各占一半,背对背地睡,这样总可以吧?” “那当然可以。”曜辰明放心地脱去外衣,然后飞速钻进被窝躺了下来,速度快到令人震惊。星栖盯着曜辰明的背后,确认他没有转身后,也赶快脱去外衣,钻进被子里。这时,曜辰明再次淡笑着开口道:“我说,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把一些词理解错了啊?平日和我贴的那么紧,现在还害羞呢?” “闭嘴……”深秋的夜晚,刚上床时还有一些凉意。星栖听着曜辰明戏谑的话语,忽然露出凶狠的表情,从背后将曜辰明牢牢抱住。 “啊啊啊,你干嘛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忽如其来的温暖和挤压让曜辰明心头一颤,没想到到了这时候,慌张的竟然是自己。星栖没有再开口,只是得意地笑着。曜辰明连着深呼吸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心情。没事,我已经是很成熟的大人了,怎么会……就在这时,曜辰明品味着星栖和自己接触的触感,忽然想起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真奇怪……不过还是很舒服嘛。”曜辰明嘟囔着,缓缓闭上双眼。 第83章 ‘争\’ 秋日的清晨在山林中穿行时所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弥漫的雾气遮蔽视线,树叶和草地上凝结的露珠,再加上那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鸟鸣,共同渲染着清幽奇异的气氛。而就在这样的山中,两个年轻人正在山林间穿行着。很快,他们听到的声音便被孩童们晨读的声音所代替,竹林在眼前显现,这里便是曜辰明儿时的学校——凌海官办初级学府。曜辰明理了理被雾水弄湿的头发,为接下来的见面做好了准备。这时,星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走山里啊,就跟做贼一样。你不是这里最好的学生吗?你从正门走进去,应该有好多人欢迎你呢。” “唉,时过境迁呐,现在学院中应该没有几个人记得我了。当时我是直接跟着校长,也就是我的第一个师傅修行的,所以对学校中的其他老师并不算熟悉。我们直接去后山,以我对师傅的了解,他现在肯定在后山偷懒呢。”曜辰明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他只是来看看师傅,还是不要惹太大的麻烦。循着声音和竹林,曜辰明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他就看到了那间熟悉的院子。曜辰明对着星栖招呼一声,随即一跃而起,然后稳稳落到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院中的陈设相较三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看着院中的一处处场景,曜辰明甚至能直接回想起当年修行、练武时的一幕幕场景。短暂的恍惚后,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正当他准备敲门时,面色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原来此时房内正传来一阵阵鼾声,显然自己的师傅还在睡梦之中。曜辰明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轻轻推开大门,走进屋内,果然看见正伏案酣睡的老人。“师傅?”曜辰明试探地轻轻喊了一声,张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曜辰明轻笑两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蒲团上,然后轻松自在地吹起了口哨。这样的动静终于让张起有所反应,他皱起眉头,模糊的意识让他有些烦躁。“估计是哪个混小子下课了,应该一会儿就走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张起的预料发展。哨声没有消失,声音反而随着他逐渐清醒而越来越大。听得时间一久,他甚至发现这个吹哨的人水平相当高,曲调也很优美,而且……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张起猛地抬起头来,等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他才看清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着优雅华服的少年。他的手臂开始颤抖,名称在嘴边呼之欲出——虽然已经三年未见,虽然他已经长大,容貌的变化让他几乎认不出来,可那种感觉一定不会错。 “辰明,徒儿,你回来了……”老人颤抖着声音说出了他的名字。 “是的,师傅,我回来了。”曜辰明收起笑意,以最高的礼节向自己的师傅深行一礼,随后才起身回应老人的拥抱。再见自己的爱徒,张起心中欢喜不已,正当他打算询问时,曜辰明却主动开口道:“师傅,我现在修为是掌控巅峰,在帝都找到了另一个师傅,从他那里学了新的修行法。我为帝国的二皇子设计了一样东西,等下次回来我就带着它一起回来。这些年总得来说还是很顺利的。师傅,您这边怎么样?” “什么?二皇子……徒儿,为师果然没看错你啊。”张起虽然震惊,却丝毫没有怀疑曜辰明所说的真实性。听到曜辰明没有拘泥于传统,又找到了个好师傅,张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赶忙追问曜辰明拜师的经历,听完之后他又是一阵大笑。曜辰明看着师傅的样子,也不由得笑出声来——自己的师傅就是这样的人,越老越年轻,现在哪还有什么稳重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老顽童。此时,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的张起才看见院中的少女,这才赶忙询问曜辰明:“这位姑娘是?” “师傅,这是我未来的媳妇,星栖。”曜辰明再次不害臊地介绍着。经历了上次洗礼后,星栖明显变得自然了许多,曜辰明也赶紧介绍到:“星栖,这就是我的第一任恩师,张起。” “张老先生您好。”星栖斟酌着选择了合适的礼数,向张起行礼问好。张起也回应道:“好啊,星栖姑娘,我这傻徒儿能与你相识相知,真乃幸事一件啊,我……” “咳咳。”曜辰明轻咳两声,中断了张起接下来的话语。张起瞪眼望向自己的徒弟,心中满是不解——难道这小子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正当张起疑惑之时,却听曜辰明用极低的声音传音道:“师傅,别费心思给她送东西了,您老自己留着吧。她是凯尔德帝国一名公爵的女儿,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我会给她的,您就不用破费了。”听到这里,张起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有送出那些小破烂,否则就要把脸丢光了。可是自己的这徒弟未免也太了解自己了,简直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在他开口之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好了,师傅,咱们该去把那盘没有下完的棋下完了。”曜辰明望着那陈列三年丝毫未动的棋盘,轻声说出请求。 “好,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吧。”感慨之意再次于话语间浮现,师徒之间约定的重逢,在此刻终于应验。 …… 黑暗之中。 低沉的喘息证明了这里有生命的存在,而那一番挣扎的动作和一声叹息则说明了这里的生命是一个人。是的,一个人,一个绝不平凡的人。他开始思考自己的身份——帝国的大皇子,保守派的代表,现在已经失势的落魄之人。还有,或许自己该想起那个被众人遗忘许久的名字——姬煌宁。 醉酒的头痛让他拾回了一些心气,以至于自己现在不会继续颓丧,继续痛哭。他开始思考一些关于自己这副躯壳的问题。他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今年他三十七岁,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像个中年人。是的,在这个年纪,他没有像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君主一样大权在握,正相反,他是一个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人。纵使已经能享受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可对于帝位的权欲野心如纵横焚烧的野火般撕扯着自己的心灵,让他全身心的投入这个恐怖的漩涡无法自拔。 他忽然感觉有些可笑。身份,地位,以及保守派官员讲究的传统与礼仪。是的,他自己也尊崇传统,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也清楚的知晓,他尊崇的只是那些于他有益的传统,比如嫡长子继承制。剩下的那些大都是些无用的繁琐规矩,而那些狗屁的礼仪更是除了让统治更加冠冕堂皇、名正言顺的华丽装饰。就拿自己现在喝的半醉,衣服头发乱成一团的样子,和礼仪沾不上半点关系。可他还是要伪装,因为他需要力量,所以只能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做成皮套在自己身上,获取一些支持,争取一个位置。 能继承帝王之位的位置,太子。 为了这个位置,他和自己的亲弟弟展开了长达十年的明争暗斗。他的二弟,姬华清,今年二十九岁。比他年轻,比他聪慧,比他更会识人。是的,当他抛却一切幻想、痛恨与野望之后,他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的弟弟比自己更适合当皇帝。他主张的那些革新和技术进步,的确能让呈云帝国引领下一个时代。不说别的,单论呈云帝国现在全面换装法力步枪的新式军队,就足以击败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这就是进步的力量,他姬煌宁也心知肚明。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阴沉地低语着。没错,抛去一切外皮观察自己的内心吧!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自己根本就是为了满足野心!管他什么帝国强盛,那是庸人自扰。他要的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大皇子开始思考,开始分析之前的状况。在自己和二弟组建派别互相对抗的过程中,他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计谋层出不穷,这才能在时代浪潮中逆流而上,坚持到现在才被击败。他颓丧但不自卑——他可能有弱点,有缺陷,但他仍有超出常人的智谋。而现在,他得出了最终的答案——影响胜负最关键的变数,就是那个如今才十五岁的少年,曜辰明。一个人,他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人身上,才发觉他对自己的二弟产生了多么可怕的影响。 他姬煌宁并非自大之人,不会忽视任何对局势有影响的小角色,更何况这个人完全不是小角色,而是一个改变世界的大人物。可以说,这少年也披着一层皮——一层年少无知的皮。在这年轻的躯体中,存在着一个有着无比智慧和判断力的灵魂。从他第一天进入帝都,法力步枪的设计图纸被传到帝国设计院时,大皇子就注意到了他。在经过对法力步枪的价值判断后,大皇子立刻就起了拉拢的心思。只可惜自己还是太慢了。二弟以最快的速度亲自拜访了这位天才,这也正是他有魄力的地方——强大的行动力和不惜与平民放平身份交流的“真诚。”总之,这个天才已经成为了二皇子的人,自己也看出了他的重要性,于是便下令让人除掉他。三个修身境界的修行者,刺杀一个当时连境界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少年,最终惨遭失败。曜辰明被白家的小子横插一脚救下,在二人精疲力竭之时,城防军又刚好出现……事后经过他的调查,这两件事确实是纯粹的巧合,毕竟没有家族会拿自己的继承人去冒险,城防军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暗中指派的行动。现在想想。从这件事中大概就能看出曜辰明身上有着一种奇妙的气运,让他能一直化险为夷。 之后,曜辰明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学院内,二皇子也暗中派人保护着他,自己没有什么好的下手机会,只能也派人监视曜辰明再做下一步计划。接下来的几年,他好像收敛了许多。不知是他变得平庸还是专注于修行,总之,他交给二皇子的设计不再那么惊世骇俗,没有知名度,所以他也无法获取相关情报。此时,二皇子又有了拉拢其他家族的动作。那些大家族本来都是保守派的忠实拥趸,现在却变得摇摆不定,甚至倒向二皇子那边,此消彼长之下,自己的优势就会逐渐消失。那段时间,更多明显更值得注意的情报浮出水面,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整体局势让人焦头烂额。涌动的暗潮中,这个少年便逐渐远离他的视线。等他重新开始关注时,他已经开始设计建造飞艇了。不过这时,刺杀却无法进行了。曜辰明选择的地方很好,在学院旁边。周围无人,所以任何潜入都容易被发现,距离学院很近,可以随时找学院的师生来帮忙救援。他派出过几个人,但最终他们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当飞艇真正腾空而起时,他完全输掉的这场竞争,原因便是自己没有及时杀死那个看似变得平庸的少年。 失败。自己明明已经承认了失败,为何还要分析?姬煌宁质问着自己的内心。“渴望未绝,野心未灭。”心声回响,这是他给自己的回答。 曾经,自己在父皇面前跪地恳求,却被嘲讽,被忽视。如今自己在地下的密室,在无止境的黑暗中,他才知晓了内心的决意。没错,皇帝绝不恳求。自己是注定要成为皇帝的男人,怎能将胜利拱手相让? “本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如果你不给我,那我就去争,就去夺,就去抢!拥有力量的人才配得到一切,这就是你要教给我的真理啊!父皇,你早就明白身为皇族无法摆脱的本性,而现在,我学会了我的本能。”黑暗的地下密室中,大皇子肆意狂笑着,涌动的法力摧毁了屋内的一切布置。 一分钟后,黑暗中的一切归于平静。这里再也没有颓丧的生命存在,只剩一片风暴过后的狼藉。 第84章 临暮知孤独 “哎呀,师傅,好像是我输了呀。”曜辰明挠挠头,笑着投子认输了。 张起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你好像也没有认真吧?以你的棋力,怎会如此快地输掉这局?” “非也。师傅,当年我们留下这残局的时候,我本就处于劣势。现在接着下这盘棋,我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啊。现在的局面,我已经无法挽回了。”曜辰明摇摇头,虽然表面上他在说棋,可心中想的却是其他事情。帝都中关于太子之位的争端已经结束了,可他还是在思考那个问题——满盘皆输后的选择还剩下什么? “好了,棋也下完了,事也谈尽了,你回去多陪陪你母亲吧。”张起现在还记得青芸当年给曜辰明送饭的场景,所以想让曜辰明多陪她一会儿,于是便下了逐客令。 “这次回来的时间长一些,不必急这一时。不过我今日确实有其他事,师傅,我明日再来找你。”虽然的确不用急着离开,不过既然师傅提到,那自己便顺势告辞。临走之前,曜辰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些有用的修行资源和一些补品给师傅留下,这才转身下山,离开了学府的范围。 回到城中,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在一个空无人烟的冷清巷口,曜辰明停下了脚步。他必须要面对,在昨日就感知到的结果,猜测到的悲哀。 此时,感知中依旧是一片死寂。沉默片刻,曜辰明对星栖说:“你先回家吧,快到中午了,你和我妈先吃午饭,我……要去做件事情。” 曜辰明没有开放自己的意识,但仍有一些哀愁的情绪流出。星栖隐约猜到了什么,并没有再询问,而是独自离去,留曜辰明一个人在这里。 爱人的脚步逐渐远去,青石街的街尾在秋风中死寂凋零。身旁的街巷中,那棵自青石板间生长出的老树依旧伫立,可此时树上仅剩几片发黄的残叶,再也不见生机。曜辰明一步步走近,伸出手抚摸那如鳞片般排列的粗糙树干,感知着年轮中的岁月。仅仅三年,一切都变了。 “闲人书斋。”这四个大字依旧在需要他们的地方,这个巷子里只有一间院落,院落中只有一个老人。他籍籍无名,连着这书斋一起无人知晓,可还是有人闯进了他的生活,遇见了他暮年时的沧桑之景。到头来,却错过了重逢。 曜辰明轻轻推门。门没有上锁,无需用力便能推开。庭院之中一片荒凉,随着秋日的到来,正午时分的太阳也失去了那一抹蓝色的光芒。仓促的惨白照射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枝,洒下的阴影仿佛昨日的尘埃。太安静了。 继续向前,推开书斋的大门。 空气中的灰尘四处乱窜,这是此地仅存的动态,没有人。曜辰明看向一旁的躺椅,躺椅上本该坐着一位老人,可他不在这里。桌面上有一封信,曜辰明拿起信封,用法力清除表面的灰尘,然后看清了信封表面的几个字:“曜辰明启。” “嗯,刘爷爷,我收到信了。”曜辰明低下头,轻声答应着,随后拆开信封。 信纸上还残存着淡淡的果香味,这是在制纸过程中使用果汁代替清水制成的上号信纸,是呈云南方一种独特的技法,在这些年越来越罕见了。曜辰明将信纸展开,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 “辰明, 许久未见,不知你在帝都的生活是何种模样?我在书中浸淫半生,最终也只能靠幻想来推测你在那宏伟的世界之都中的生活。还是应了那首词:‘阅文千万卷,苦读圣贤书,不如独行万里路。看尽天下风云变,到头来,才知我是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我知道你正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凋零。所以,在我意识尚且清醒的时候,我要给你留下一封信。毕竟,我认识的人不多,临死之前,也只有对你诉说一番了。 孩提时代,我和自己的父亲一起跟随商队行进。我母亲死的早,所以父亲为了照顾我,只能带着我一起行商。行商居无定所,见到的都是天南海北的风光,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形貌各异,性格也五花八门,但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对于我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是过客。 父亲原来只是个出力的普通伙计,后来因为会些武艺,头脑又机灵,就逐渐成为了商队头领的亲信。随后,在一次行商之中,商队被土匪劫掠,头领身受重伤,临死前把商队托付给了我父亲。就这样,我父亲靠着运气从伙计成了商人。赚了最后一笔钱,商队人心离散,父亲便给每个人一笔钱,大家散货还乡。而他也带我来到凌海,在这里开始重新投资生意。少年时期,我痴迷阅读,将父亲给我的零用钱全部买成了书。父亲见我喜欢读书,就送我去本地的书院上学。可在书院中,我却失去了学习的兴趣。与此同时,父亲在本地的生意受到了当地家族富商的排挤,靠着丰厚的本金,父亲才勉强稳住阵脚,不过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在一个平淡的日子,他被人暗杀在家中。奇怪的是,没有人夺走他的财富,仿佛他们不在乎那些钱一样。于是,我便稀里糊涂的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然后继承了一大笔钱。 拿着这些钱,我过着糊涂的日子。没有人教我该去做什么,我就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吃饭,喝水,买书,读书。循环往复之下,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不需要像许多穷人一样受苦,我能做很多事,甚至可以凭借这笔巨款做成大生意,但我没有这种想法。我找了一处偏僻的庭院,将那里买下,然后将我的藏书全部放进去。于是,这里便成了闲人书斋。 我不像行商那样居无定所,而是一年四季待在书斋中,与书为伴。我雇佣了好几个伙计,租了一辆大车,去东海城将城中所有在售的书籍买了回来。这里的藏书越来越多,最终多到一个我一辈子也看不完的数量。这里也开始有了些名气,一些喜欢读书的人都会来这里阅读,与我闲聊几句,我从来没有收过一分钱,因为我本就不需要,而且我也享受这些感觉。可是,所有人对我来说依旧都是过客。他们中有很多让我十分欣赏的人,可这些人总会离开这里。我没有和任何人建立任何意义上的关系,我依旧是孤身一人。 年岁逐渐增长,岁月流逝,书斋的名气消散的无影无踪,这房间中也开始变得冷清,最终只剩我一人。我辞退了所有佣人,一个人生活,不与任何人交流。我得到的一切快乐与忧愁都源于书本,换句话说,这间放满书的房子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可后来,等我渐渐老去,在清晨走出房屋的一刻,我总会感到一种失落。后来我才明白,直到我老去的时候,我才开始感到孤独。 整整七年的时间里,我的书斋没有一人步入。直到那天,一个年幼的男孩走进院中,才让我于梦中初醒。他聪慧过人,完全不像个幼稚的孩子,还经常和我交谈。我感觉自己大半生学习的知识完全失去了效用,我和他交谈时,笨的还不如个孩子。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在人生的暮年,我开始重新审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后才发现,我已虚度一生。人是属于世界的。我的这座书屋只是我望向世界的窗口,因为我胆怯才不敢走出这里。 觉醒之后,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年,各种新奇的事物都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即使是偏远的凌海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可惜,我已经失去了再去探索世界的机会。 觉醒让我无法再从书中获取了解世界的窗口,因为书是死物。它记录的永远是过去,而世界一直在变化。要想了解世界,要想让自己的生命变得精彩,那就一定要走出去,亲自去看,去做,去经历。我留下这封信给你,讲述我一生的经历,不单单是为了倾诉一番,留下自己一生的证明,更是为了给你一个反例,一个忠告——人的一生不该困于一个房间,一堆书本中。生命属于无垠的天空,广阔的大地,浩瀚的海洋,属于世界上不断发展变化的一切。 最后,我还要谢谢你。我这一生未曾有过妻子,更没有孩子。我没有留下任何后代,而在你身上,我这个孤独的老头才在落日的薄暮中感受到了亲情。无论如何,我衷心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一生,莫要虚度光阴。 孩子,这庭院和藏书,以及我床下堆放的钱财,全部都是我留给你的遗产。我相信你的人生肯定比我更精彩,所以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到这些东西。但若你走投无路之时,就回到这里,这些东西起码能让你活下去,再谋求之后的生活。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死亡愈来愈近,所以我们大概不会再相见了。我会在临死之际离开,去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会让你为我收尸。如果你有一天回到家乡,看到这封信,希望你能将它读完。而我也希望,在那时候,你还能叫我一句刘爷爷。 祝 诸事顺利 ——刘文远 1715年3月28日” 读完了整封信,曜辰明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就像被缝上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和这死寂的书斋适配,可心中的情感却让周围的世界波涛汹涌。直到现在,他才承认了这个早已发生的事实——那个和蔼的老人,自己的刘爷爷,现在已经去世了。 人间两大哀愁事,一为生离,二为死别。离别曜辰明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可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去,永远不能相见,无论在哪个世界,曜辰明都是第一次经历。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只对寥寥几人倾注过感情。刘爷爷或许是最少的一个,最难被注意到的一个。他不善于表达,可曜辰明却能从过去的一言一行,现在信中的一字一句里感受到这位老人的关心。 他的一生少有忧愁。沉浸于书中的时候,他没有对感情的渴望,直到暮年才开始感到孤独。误打误撞的自己,竟成为了老人的解药。他知道刘爷爷于他有恩,这些书籍让他很早就开始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不至于在长大之后还要慢慢学习盲人摸象。这些知识是无价的珍宝,童年在这里的学习让他能自信的走出凌海,在学院和帝都中游刃有余的面对各种事情。而现在,他已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精彩。遗憾的是,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告诉刘爷爷,自己的梦想就是能探索世界的未知,见识壮美的风景。如果他知晓了这件事,应该就能安心的离去,再也不需要为自己担忧了。 “您放心吧。至于您留下的东西,我会把它们用于更有价值的地方。”曜辰明已经有了打算,他准备雇人打理这书斋,将这里重新开放给有需求的人。而刘爷爷留下的那些钱财,他准备交给自己的师傅张起,让他以校长的身份为到达入学年龄,家中穷苦的孩子们支付学费,让他们都能进入学校学习,将来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活。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思虑过后,曜辰明将这封信收入空间戒指,随后运起法力,使用法术将屋内打扫干净。等到周围焕然一新,曜辰明将那躺椅摆正,然后对着椅子深行一礼,仿佛老人仍坐在那里。 “再见了,刘爷爷。” 门扉紧闭,院中重归无人问津的孤寂。秋风卷起落叶,轻轻撞上墙壁,然后落下,静静躺在阴影之中,等待化为尘埃。悲叹只是一时,来年春天,干枯的树枝上又会发出新芽——那时,一切都将迎来温暖而欢悦的新生。 第85章 危机预兆 接下来的几日,曜辰明花了些时间安顿好了书斋的事,又和师傅张起重走旧路,去了一趟白山。峰顶已经没有愚夫留下的痕迹,可那日留下的情感时隔多年依旧在胸中翻涌。更多的时间,他和星栖在一起,在凌海的各个角落中体验儿时的玩乐,为她弥补一份童年。又或是一个下午,曜辰明会选择和母亲一起在花房中浇花,倾听着母亲告诉自己如何养育各种各样的花朵。宁静的时光如静谧的溪流般静静流逝,让他得以完全放松,忘记这个在轰鸣中巨变的时代。 回到家乡的第十五日,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曜辰明带着星栖来到屋外,在门前路边逐渐汇聚流淌的雨中小溪放下一条纸船。星栖看着纸船飘向远方,此刻,她也像孩子一样,在自己目光的注视下将内心的希望寄托于纸船中,希望纸船能将它带向远方,带向明天。 宁静祥和之中,一辆黑色的汽车打破了这种平静。车辆在曜辰明和星栖面前停下,司机熄火下车,来到他们身旁,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请问您是曜辰明大人吗?” “正是。”曜辰明点点头。面前的男人立刻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封信件,这信件装在密封的金属盒中,上面雕刻着自己的名字。现在,曜辰明才从男人的口中得知他的身份——他是二皇子派来的信使,专门为了向他传递这封信。曜辰明用法力破开铁盒,星栖已经用法术隔绝了雨幕,所以不用担心信件被淋湿。信件的内容很简单,实际上就只有一段话:“吾友,五日之后,父皇将正式封我为帝国太子,并授予我皇位继承的资格。我将穿过帝都,得到万民认可,完成庆典仪式,然后成为太子。我想邀请你见证此事。如果你愿意,可以随信使的专列一同返回。” 是啊,册封太子的庆典仪式。曜辰明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不过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曜辰明心中的感觉更多是诧异。据他所知,呈云帝国并没有皇帝会在选中继承人封为太子时举行典礼的传统,也就是说,这是当今皇帝突如其来的想法。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比如二皇子本人就不重视传统,他的言行举止本就带着新时代的明显特征——简单,直接,高效。他将来要继承皇位,那他的言行举止就要成为正确的典范。所以,提前在民众之中留下印象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然本身就是对传统的一种挑战,那么一个全新的仪式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看来,这件事的确是相当重要的,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可能的都难以复现。再加上曜辰明现在的确认同了他与二皇子——或者说太子殿下姬华清的友谊,所以,这个仪式他是一定要参加的。 在这件事上,他也无需多花时间与星栖讨论,因为她现在的打算就是留在自己身边。于是,曜辰明当即给信使了准确的答复:“我们会和你一起乘坐专列回到帝都,现在给我些时间,我安顿好事情,与家人道别后再跟你一起走。” “明白了,大人。列车只需一日便可抵达,您最多可以再停留两日,这样我们还能赶上庆典。”信使尽职尽责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曜辰明摆了摆手,对信使说了一句:“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留下些时间应对突发情况。”这是曜辰明一直以来的习惯,做事赶早不赶晚,留下充足的时间去应对各种情况,这样才能游刃有余。 “是,大人。我就在此处等候二位。”信使向二人行礼后便回到了车中等待。曜辰明和星栖一起回到家中,向母亲说明了情况。虽然青芸有些不舍,但她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让儿子无需担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随后,曜辰明让星栖在家中再陪伴母亲片刻,自己则前往学府,与师傅告别。做完这一切,二人便坐上汽车,前往东海城,准备乘坐专列回到帝都。 窗外的风景很快就被甩在身后,曜辰明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了淡淡的愁思。再次告别家乡,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呢?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矛盾,明明心中渴望冒险,却还是怀揣着甩不掉的乡愁。也许,这只是对自己记挂之人感情的映射。是啊,若没有母亲和师傅,若没有那十二年的生活,他又怎会对此地念念不忘? 可是,他终究要走出家乡,无论是他还是母亲或者师傅,对此都心知肚明。 …… 下午三点,列车准时开出了东海火车站。行驶半小时过后,曜辰明坐在窗边,眺望着远处海面上阴沉的天际。如黑夜般浓重的阴云正逐渐靠近着陆地,现在,风吹来了来自海上的潮湿腥气,这是一个信号——风暴就要来了。不过以专列行驶的速度,应该可以赶在台风登陆之前离开沿海地区。 “在想什么?”星栖走到他身边询问。曜辰明继续望着远方的海面答道:“远处的风暴。你原来见过这样的景象吗?” “没有。我小时候生活在斯图尔德城中,在凯尔德岛的东部,很少遭受台风影响。不过我听说,我出生的那天就是个风暴肆虐的日子。”曜辰明的问题无意间牵扯到了星栖的心弦,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自己的降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不但带走了自己母亲的生命,还让天空震怒不已。 “这样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虽说这是呈云东部沿海地区的正常气象,一年至少有三四次的那种。可我总感觉有些压抑,仿佛自己要被卷入风暴之中。”曜辰明心中的怪异感愈来愈强烈——压抑,紧张,恐惧……各种负面的感受如海啸般涌来。“为什么?只是一场风暴,会给我带来这样的感受……”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曜辰明始终相信最合理的判断:“星栖,我不会毫无理由的恐惧,除非有什么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你的意思是,你感知到了危险?”心意相通,星栖立刻明白了曜辰明的意思。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受很难说是不是惊弓之鸟,但星栖对曜辰明绝对的信任还是让他立刻戒备起来。一股强烈的精神波动扫过整节列车,星栖开始用她感知情绪的能力核查车上的人数:“除了我们俩,车上还有六个情绪来源。” “司机,副司机,锅炉工,厨师,勤务员,二皇子的特使,人数倒是对得上。”曜辰明低语着从戒指中取出手枪,然后继续询问星栖详情:“这六人之中,有情绪异常的人吗?” “没有那种紧张或者带着杀意的情绪。不过,有一个人的情绪波动比较微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星栖摇摇头,现在想要知道真相,唯一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排查。“我们现在所处的观景车厢位于最中间,前面是货运车厢,再往前是动力车厢和驾驶室;我们后面则是餐厅车厢和宿舍车厢。这样,你去检查前两节车厢,我去检查后两节……” “不。”曜辰明摇摇头,面色严肃地对星栖说:“如果真的有危险,那肯定不是我们二人其中之一能够单独应付的。安全最重要,我们一起行动。” “……好吧。”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多是费一些时间,安全方面却能够得到保障。星栖将元素护盾加持在自己和曜辰明身上,随时准备好释放其他魔法。一切准备就绪,曜辰明手持两把自动手枪,一脚踹开车厢的前门。 精神感知中,货运车厢此刻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必要的物资与货物。安静。单调的滴水声不断重复着,曜辰明缓步前行,将枪口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那只是一个水槽中漏水的水管。一番搜查之后,他们终于排除了这里的有危险的可能。曜辰明示意星栖继续前进。他继续向前,打开动力车厢的车门。动静吸引了锅炉工的注意,他显然明白曜辰明的身份,有些慌张地询问道:“两位大人,你们要干什么?不,我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的?” “这节车厢里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曜辰明还是举着枪,接着用精神感知搜索——没有异常。除了锅炉循环往复的轰鸣声和燃烧的爆裂声外,这里没有别的存在。曜辰明继续向前,打开驾驶室大门。司机和副司机就在这里,一个正在驾驶列车,另一个在床铺上休息。见到曜辰明,他们都变得紧张起来。询问的答复和曜辰明自己的搜查都指向一个结果——这里没有任何外来者,一切运转正常。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危险,只是我相信了自己异常的情绪?”曜辰明皱起眉头。他顺便问了司机一句:“我们能否赶在台风登陆前驶离沿海地区?” “大人,我们在沿海地区的路程还剩下不到五十里,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司机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因此很快便做出了判断。曜辰明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目光却瞥见前方铁轨的异常之处。他立刻做出反应,打算接管列车的驾驶位,不过星栖比他发现的更早,她已经大声命令着司机:“刹车!前面的铁轨被破坏了!” 司机没有犹豫,即使他还没有看到危险,但本能还是让他服从了更强大修行者的判断。不到二百米的制动距离太过短暂,即使反应足够及时,列车依旧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过了头。一阵剧烈的晃动让车厢中的人分别撞到了不同的地方。曜辰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观察四周的情况——车头的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只是陷进了地面的砂石中。驾驶室中的人员没有伤亡,只是一些轻微的磕碰,不会对修身境界以上的修行者造成太大伤害。 “有人破坏了铁路。”从恐惧中缓过来的司机得出了结论:“这一段铁轨绝对不是自然破坏的,从前面铁轨的切口就能判断出来。” “没错。看来我的精神感知不是空穴来风。”曜辰明调整着自己的身体状态,让自己的身体能更好的被掌控,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帝都到东海的铁路比较繁忙,他选择的时机很好,所以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你们三个先冷静点,留在动力车厢里——敌人不在这里,所以留在这暂时安全。星栖,做好准备,我们去看看后面两节车厢。” “明白,大人。我们不会添乱。”司机点头答应着,随即也释放了防御法术,准备应对袭击。曜辰明和星栖穿过动力车厢,接着重新检查了货运车厢和观景车厢。依旧没有任何陌生人。然而,一切怀疑和猜测都指向了最坏的结果。列车停止了运行。正常情况下,二皇子的特使一定会出来查看情况,可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曜辰明心中一沉,向星栖传达自己的心意,随后一脚踹开观景车厢的后门。 血液如红色幕布般铺展。一具尸体挺直着躺在车厢之间的连接处,他的装束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二皇子派来的特使。一个宽大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胸腹,捣毁了他的许多器官——包括命之石。他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就在这时,星栖的声音响起,为此时的局势再添一份诡谲:“在我的感知中,车上情绪来源的数量没有变化。特使已经死去,那顶替他位置的是谁呢?” “我想那些不速之客应该就在最后一节宿舍车厢中躲着。既然修为最高的特使已经死去,那厨师和勤务员应该也难以幸免于难。”曜辰明轻叹一声,很显然,他们的死与自己脱不开干系。这场行动一定是针对他的,他牵连了那些人。 “谁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他的行动是有计划的绝地反击,而非走投无路的疯狂报复。前者我们尚且可以应对,而后者就不好说了。最起码,我们现在能确定一点,那就是我们的敌人至少有三个。”说着,曜辰明举起双枪,正对着前方的阴影,然后打开保险。 “现在,该把他们请出来了。” 第86章 恶战 呈云,帝都。 皇城之中的二皇子府——即将改名为太子府的地方,这里是整个皇城中最特殊的建筑群,古典的艺术风格制成的屋檐瓦当保留着往日繁荣的记录,而屋内安置的法力灯和法力自动门又体现出了其与时俱进的特殊性。一些房间的内饰已经更换为了现代化的简约设计,金属风格的建筑开始代替木质建筑,成为庭院中的主流。而那些肆意生长的植物让这里不至于变成钢铁丛林,保留了皇家园林独有的生机和优美。可以说,这个结合了传统和现代的建筑群是整个世界最宜居的地方,而这就是二皇子心中的追求。现在,他正站在宽大的前厅中,在御用衣装裁缝的引导下更换不同的服装,他要从二十多件服装中选出一件来作为自己在庆典中穿着的华服,在万民间致意,宣告自己的理念。 “林也,你觉得这身如何?”二皇子询问着自己最信任的谋臣和亲卫。林也向前一步,仔细看着镜子前的二皇子——这身衣服是以淡蓝色为主体的设计,与其他服装不同,这身衣服的设计理念就是简约轻便的现代感,而那金色的纹饰不再只有象征着皇室的金龙,还有一艘翱翔于天际的飞艇,飞艇的代表着二皇子这些年来在法力科技方面的投资带来的最直接回报,这震撼了整座帝都的发明让二皇子真正在太子之位争夺中得胜,这一意象象征的就是二皇子革新的愿望。望着镜中那意气风发的青年,林也不由得一阵恍惚——他的愿望也要实现了,自己的主君终将登临皇位,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嗯?怎么不说话?觉得不好?”二皇子看着林也在原地沉默,正准备脱下衣服,却听林也道:“殿下,我觉得这套衣服是最适合您的。” “哦,那就好。”二皇子点点头,对自己镜中的形象很是满意:“那就听你的,我就选这身衣服参加典礼吧。好了,裁缝,叫人来收起这些衣服,然后把这身衣服准备好。” “是,殿下。”裁缝领命,呼唤下人进来将其余的衣服收起带走,自己则是要对二皇子选中的衣服进行最后的调整。 “林也,现在飞艇的状态如何?”做完了一件事,就该考虑下一件事情了。他姬华清一向都是这样做的,所以才能后来居上。 “殿下,今日的承接活动已经全部取消了。现在,飞艇正载着工程师进行实验飞行,检查运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然后进行检修,确保您参加典礼时一切顺利。”林也已经将这一切安排就绪。二皇子最近应该多休息一下,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而剩下的事务就由自己来处理。 “很好。我们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从平顶山上起飞,绕着外城飞行一圈,然后进入内城,在那里举行典礼,最后在皇城中降落。”上一次飞行是为了让自己的父皇看见,而这一次则是为了让所有民众看到法力科技的伟力。二皇子相信,当他们再次亲眼见到这个奇迹时,再也不会有人抱着传统的枷锁不放。世界之都将随着他的掌权而迈入新的时代。 …… 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喷涌的火舌将死亡的金属风暴推出,以极速飞向最后一节车厢。世界圆环已经出现在星栖背后,经过加持的风刃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面前的一切切割的粉碎。爆炸和碎裂的声音一同轿厢,沉默的敌人再也无法等待,法力波动汹涌着碰撞,拦下了突如其来的攻击。在这些纷杂的声音中,曜辰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特殊的声音。很快,星栖的思绪也随着精神力传来:“现在那三个情绪来源少了一个。” “很好。”曜辰明的先制攻击起到了作用。星栖和自己的合击比起一般的法术攻击更加难以应对,原因是星栖的法术需要抵挡法力的护盾,而自己射出的高速子弹则需要更强的实质性防护法术才能抵挡住,诸如各种盔甲。而那个不幸的敌人应该是在其中的一方面有所疏忽,只能丧命于此。话说间,第一轮攻击已经结束。正当曜辰明准备更换子弹时,却见一头青面恶鬼直接迎面扑来。“各自躲避,离开车厢。”曜辰明以精神力传出信号,随后向左边扑去,撞碎了玻璃,稳稳落在车厢之外。星栖则是立刻飞出车厢,升起高度观察敌人的位置。 一声轰鸣在列车车厢头部炸响,敌人眼见法术未能命中,便放弃对其的控制。法术在货运车厢炸开,将车厢的大部分完全摧毁,碎片飞上天际。曜辰明收起手枪,从命之石中召出明辰和黯星,双刀在握,浮鳞护盾在身周悬浮,涌动的风云亦在他谨慎地注视着最后一节车厢,并未轻举妄动。很快,车厢顶端被冲撞暴力撕碎,一个人影在烟尘中显现,那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皮肤黝黑,脖子上带着一串黑色的墨玉珠串,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阔刀,很显然,他就是杀死特使的那个人。可是,曜辰明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另外一个人在哪里?还剩下两名敌人,为何现在只有一个? “星栖,有一个敌人仍在暗处。你继续停留在空中,用法术彻底摧毁后两节车厢,将他揪出来。加强自身防护,小心突袭。”精神力传递的同时,他又转过身去大声传音道:“你们三个快跑!继续向北走,寻求支援!” 就在他转移注意的一瞬,精神感知中的危险预警已经在疯狂发作。攻击来了!曜辰明赶忙回防,却见那壮汉从高空中跃下,手持阔刀大喝着如山崩般劈下。曜辰明举刀格挡,可当他真正接到这股力量时,却感到自己双手手腕几乎要折断了。情急之下,他将法力加持于右腿,一击飞踢直攻其小腹,另一式大风歌也正在酝酿。没想到,这一脚踹上去后,给他的感受就像踢上了一块钢板。没错,这壮汉的防御十分强大,此时他身上不断上升的法力波动也揭露出一个事实——面前的壮汉是个变化境界的修行者!此刻,曜辰明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退! 御风疾加持于身,曜辰明倒飞出去,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而就在他未能恢复平衡之际,几十团幽绿的鬼火立即飞扑而来,迅速将他的浮鳞护盾熔解。就在他陷入危机之时,一道蓝色的法阵在他脚下亮起,心领神会的他立刻后退,随后,那些鬼火便被从地面喷涌而出的冰雪魔法吞噬。“辰明,变化境界修行者你无法正面对抗,换我来和他战斗。”星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显然她也十分焦急。不过,曜辰明此刻却直接了当的拒绝道:“不行。星栖,正因为他是变化境界,所以你必须留在空中。虽然你境界不到,但是法力充足,可以顾及我这边的局势,而我的支援没有那么及时,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 思绪流转之间,曜辰明嘴上也没有闲着。他试着开口和面前的男人沟通:“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不过你能不能报上名号什么的,让我死个明白?” “哼。”壮汉冷哼一声,加速向曜辰明冲去,又是一刀斩下。曜辰明赶忙闪开,壮汉却没有再做进攻,而是继续释放出密密麻麻地鬼火,向着那三个逃出百米的列车人员袭去。星栖见状,立刻召唤一道道冰墙将其阻绝。曜辰明也趁机出手,双刀从两侧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攻向壮汉。这下,他总算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转身挥刀劈砍,逼退曜辰明后,正欲追击,却又被曜辰明缠上。壮汉恼怒不已,终于放弃追击,重新回头猛攻曜辰明。 与此同时,星栖在战场上空不断徘徊,观察着周围的地形。铁路线两侧是低矮的山丘,上面长满了矮树和灌木,加上一些形状各异的巨石——这里很适合作为伏击的地方。除了这壮汉之外了另一个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加上不断发生的法力碰撞带来的混乱波动,要想寻找一个对自己精神有着强大控制力的修行者就显得过于困难了。星栖一边感知,一边支援着地面的曜辰明,让他尽量在与变化强者的战斗中不会负伤。 艰难抵挡之时,曜辰明也在思考一个问题——明明这壮汉的首要目标是自己,却频频表达出对追杀那三个列车员的意图,这到底是为什么?即便他们逃跑之后能搬来救兵,也不会是很强的修行者。现在的变化修行者没有多到到处都是,能有变化境界,怎么也算的上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不会轻易出马,赶到现场也需要时间——可以说,这几个人根本就无关紧要。再说,另外一名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以随时发动攻击,终结那三人的生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看似愚蠢的行径是障眼法!”曜辰明奋力挥刀,将壮汉短暂击退,随后急忙对星栖传音道:“小心突袭!” 就在此时,壮汉又释放出鬼火追击那三名列车员,星栖自然再次出手阻挡。当她听到曜辰明的传音后,感知也同时察觉到了显露出的情绪波动——在那隐于暗处的刺客发起绝杀的进攻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情绪波动。而且,此人居然能完美的空气中隐身,只有精神波动才能判断出他的大概位置。可现在,星栖刚刚释放完魔法,已经来不及躲开这突然的袭击了。太近了,太近了!这是无法躲避的一击,因为躲避就会露出破绽!星栖背后的世界圆环不断闪烁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只是对着攻击袭来的方向抬起手…… 法力化为金属在星栖的手掌上凝聚,覆盖了她的皮肤。涂抹过毒液的尖刺被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尖刺离她的眼睛仅有毫厘之距。“既然他能隐身,那我就用魔法让他显形。”转瞬之间,星栖就想出了应对之法。趁着这个机会,星栖再次驱动法力,被魔法凝聚出的金属顺着尖刺向上延伸,顺着尖刺向这刺客的手臂袭去! “就是现在,星栖,送我上去!”在地面的曜辰明一直注意着空中的战局,现在正是一举歼灭这刺客的最好时机。曜辰明以风云之力加身,在御风疾的加速效果下,曜辰明一跃而起,在空中乘着自己所召唤的风云之中的一股劲风和星栖的风元素魔法,经过无数加速,如一支利箭般射向天空。 此时,刺客的手臂已经被金属包裹,他急忙发动法力震碎金属,正欲脱身,周围又被厚厚的坚冰笼罩。当然,冰屋的形成需要时间,而最后一处空隙就在下方!刺客正欲向下逃脱,却见一个人影极速上升,双刀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斩来!明辰乘风迅疾而出,是为狂风斩;黯星隐含风雷之势,轰鸣爆射,是为惊雷闪。极速的两刀瞬间瓦解刺客身上薄弱的防御,贯穿他的身体。命之石应声破碎,刺客瞬间身死道消。 这名掌握了隐身法术的刺客不过是一名掌控境界的修行者,只是由于其特殊的能力才造成了一些麻烦。现在想想,那个死在车厢内的敌人实力也肯定是掌控境界,这样才会因为防护不够强大而被二人轻易击杀。与此同时,一位被忽视的变化强者也势必要给二人带来难以承受的代价。法力狂暴的涌动宛如海上正汹涌的风暴,随后化为大如磨盘的青面恶鬼向二人袭来,壮汉本人也腾空而起,手持阔刀直砍相曜辰明。二人急忙分散躲避,却还是被那恶鬼命中了一些。瞬间,二人身上的防护接连破碎,跟着不由得发出惨叫。原来,这法术不只是能量攻击,其中还蕴含着险恶的精神力。只是遭受了部分伤害,曜辰明就感到自己如同来到了尸山血海的地狱之间,无数恶鬼幽魂的嘶吼哀嚎不断响彻在意识中,随着自己拼尽全力的使用精神力镇压才恢复了镇静。至于星栖的情况也非常糟糕,元素法师最需要精神力来控制自己繁杂的魔法体系,如今受到这样的创伤,星栖的世界圆环已经无法控制,被迫收回。她也因此只能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行,几乎要失去平衡。随着二人中招,壮汉的那一刀也结结实实地划过了曜辰明的后背,一时间血花四溅。曜辰明忍痛向地面飞去,此刻,二人陷入了致命的危机中。 第87章 于风暴中 强风在山谷中呼啸,吹折了无数笔直树木的腰。碎石和树枝一起向地面飞落,伴随着怒雷的狂鸣拍向地面,低吟着细碎的哀鸣与惨叫。阴暗的天空上,墨染的黑云层叠着封锁日光,让这里从白天变成黑夜。生活在大地上的生物开始四散躲避,本能的恐惧告诉它们一个浅显的道理——不能直面风暴,否则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风中传来血腥的气味,曜辰明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出血液。尽管已经及时使用的治疗法术,可这样的伤势在短时间内无法愈合,更何况还要面对敌人。星栖已经重新召唤出世界圆环,她正带着曜辰明飞行着逃离这里——此刻他们的状态想要正面战胜这个敌人会相当艰难,还有可能会受更重的伤。 疼痛让曜辰明额头的神经不断抽搐,尽管如此,他也在不断思考着对策,手中也没有停下来。无数烟雾弹被曜辰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然后投掷出去,在低空形成了一道道烟幕。身后,鬼火如追踪导弹一般跟随着飞行产生的法力波动向二人射去,星栖虽然能轻松应对这些法术,但他们两个飞行的速度比那壮汉慢了很多。最多一分钟,不,半分钟,他们就会被追上,然后受到致命的攻击。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星栖,我们入海。”曜辰明释放精神力,感知着地表关于固体和液体介质的区别。精神力的感知在全身心的灌注下可以达到近乎雷达的效果,这样即便在烟雾中也能准确的辨别出周围的环境。不过,若需要同时分心使用法术,其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五十米。离海岸线只有这么短的距离了。曜辰明让星栖下降高度,贴地滑行。两秒后,一团水花从烟幕中溅起,他们进入了海中。 即便进入了海洋,曜辰明依旧在用法力将一颗颗烟雾弹弹出水面。刚才在飞行的过程中,曜辰明使用的是拉开拉环后立刻触发的快速扩散烟幕,而现在则是延迟触发型的长时间烟幕。在曜辰明的精心计算下,以不同的法力强度将烟幕送出不同的距离,形成了一大片烟幕覆盖的海面。现在,他已经用完了所有的烟雾弹。然而,这样的法力波动自然引起了壮汉的注意,青面恶鬼再度袭来。就在这时,一道水流将曜辰明推出一段距离,星栖的魔法帮助曜辰明躲过了这次攻击。“好了,不要使用任何法术,我们先在这里躲一会儿。”曜辰明用精神力传出消息,很快得到了星栖的回应:“我们最多能撑十五分钟,而且他一定会继续释放法术,被击中就会直接身亡。” “我知道。我只是推测他没有足够的法力去将这片广袤的海域轰个遍,也是在赌他没有更有效的法术来对付我们。他的主要优势在刀法和近战体术,在法术方面的能力相当匮乏,特别是缺乏范围攻击的法术,否则他早就用这法术在刚才的追击中杀死我们了。”情况越是不利,越需要冷静的推断和分析。在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中,曜辰明自然选择了更高的那一项。当然,事实会证明,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此时,壮汉已经腾空而起。在空中,他能观察到海里的情况——只要那两人走出烟幕覆盖的海面,在这浅海之中,一定会显现出明显的迹象。再说,看看远处那迫近的风暴——如果这两人不想死,那就一定不会向深海逃窜。虽说如此,他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到杀死这两人的方法。任务信息上写着自己要杀死的一男一女只有十几岁,而且都是掌控境界。怎么想这都是一次简单的任务,更何况还有两个掌控境界修行者和自己一起行动,其中一个是擅长攻击法术的术士,另一个是有着隐身能力的刺客,再加上自己,杀死这二人本应无比轻松。可谁知这二人如此警觉,突如其来的攻击直接将那术士瞬杀,后来默契的合击又将刺客击杀。自己与那二人对战半天,也只是在那少年后背留下一道伤痕,毫无成效。 虽然感到憋屈,但愤怒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情报没有错误,如果这二人中真的有一人是变化境界,那现在陷入危局的一定是他自己。至于那少女的飞行能力,就只能暂时归结于其能力的特殊性。现在,他很想直接进入海中,将那二人直接杀死——但他们刚才配合杀掉那名刺客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让他无法贸然行动。是的,他并非死士,尽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他不知道海中的情况,万一这两人设下埋伏,那一定能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沉思之间,壮汉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不需要寻找,不需要攻击。虽然这个法术几乎会耗尽他的法力,但他还有补充的办法。没错,现在只剩这个选择了!壮汉聚气凝神,将所有法力倾注在这个即将形成的法术中——移山填海! 山坡上的所有巨石被强大的法力吸引着来到海面之上,接着在壮汉的控制下排列整齐,覆盖每一寸烟幕笼罩的海面,然后随着剧烈的法力爆发狠狠地向海中砸下!法术发动的一刻,海面上立刻出现两道白色的航迹,其中一条身后还留下了血迹。没错,就是他们。 壮汉狞笑着回复法力,随后便疾飞出去继续追击。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呼啸的狂风迎面吹拂,带着无数飞溅的水花,让飞行变得不再稳定。台风正向着陆地袭来,近得已经占据了曜辰明的视野。他看着前方的台风,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地说出:“星栖,我们想要活下来,还有一个办法。准备好最强的防护,我们要飞进台风的中央。” “台风的中央?那里不应该是风力最强的地方吗?在那里我们存活的几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从不同的视角窥探到台风的中心,自然会将那里当做风力最强的死亡终点。 “不,那里是最平静的地方,相信我,我以后会给你解释的。我们回头应战,不但胜算渺茫,还可能要在重伤且没有法力的情况下应对台风。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做好准备,进入台风之中。”此刻来不及解释,曜辰明从星栖身边脱离,在海面上开始滑行,接着嘱咐:“再过一会儿,风力就会强到让一切飞行法术失去效果。我们先分开行动,一会儿再汇合,照顾好自己。听我说,一开始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跟着气流移动,气旋会逐渐将你卷进台风的中央。等你看到平静的台风眼时,就用尽全力冲破气旋,进入台风的中心,否则就会一直被卷在风中。我们在那里见。快走!” 话音刚落,曜辰明身后便有青面恶鬼袭来。曜辰明潜入水中避过这一击,又赶紧浮上水面。现在,他和星栖在逆风前行——他们还未到达气旋的主体部分,这里吹着台风带来的强风。越向前,前进的速度便会越慢——直到达到那个临界点,风向就会骤然反转,他们也会被卷入气旋中。 前进,前进!思考和策略已经没有了意义,卷起水幕的狂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因为眼前只有风暴。曜辰明用最强的防护法术保护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免于被台风卷起的一切撕碎。然后,他不计代价的使用法力为自己加速。隔着无数嘈杂与混乱的背景,曜辰明仍旧能依稀感知到星栖的意识:“我……你……一定要活下来。”随后,几道魔法护盾和一个风元素魔法的加速便落到了曜辰明身上。下一刻,星栖便消失在了风暴中 “好,我会的。记住,我永远……”又一击青面恶鬼法术命中,打断了曜辰明的言语。他意识受到了残酷的打击,地狱般的幻象再度浮现,法术本身的威力和对精神的影响几乎击碎了曜辰明的一切防护,只剩下那几道魔法护盾仍在忠实的保护他。最后一步。跨越临界点,气旋立刻卷起了这小小的人儿,将他带向未知中去。 “妈的……”临界点前,壮汉停下脚步,开始缓慢后退。他没想到这两人真的要送死,为了躲避他居然主动进入台风之中。和自己作战是九死一生,而进入台风之中,则是真正的十死无生。“好了,既然你们主动送死,那也就省的我动手了。我得赶快离开这里,回到陆地上,趁法力耗尽之前寻找一个躲避之处,否则我也会被这台风卷进去。”说着,壮汉赶忙掉头,飞快地逃离风暴。 …… 在气流的携裹下,星栖终于明白了曜辰明所说的跟随气流移动是什么意思。在这种环境下,考虑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星栖就像其他被卷起的海水、砂石和残缺的树木一样在空中不断地翻滚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地向台风的中心移动。她试图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去感知曜辰明所在的位置,但在这混乱的干扰下,探知的只有一片空虚。她开始感到恐惧,并非恐惧危险与死亡,而是害怕孤独。曾经将她那空虚的充满渴求的内心填满的爱人,如若在此刻与之分离,自己将坠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丧失最为珍贵的希望。 在无尽呼啸的狂风中,星栖蜷缩着身体,静静地等待着接近台风中心的时候。这样的姿势是一种源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是一种回归原始与幼稚的表现。尚未发育成熟的胎儿在母亲的子宫中时便是如此状态,隔着一层保护,仿佛就能安心休眠,忽视外面的狂风暴雨。这样的姿势同样减少了护盾覆盖的面积,让法力消耗也少了一些。“就这样静静的漂流吧。现在我只能在恐惧中等待。辰明,你一定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别在给予我一切后自己先行离开。”星栖低声自语着,在这远离人世的风暴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眼泪。 时间逐渐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星栖看到了旋转的气旋对视野的遮蔽减轻了些许。目视的方向似乎光照更强一些……不,原因是那里是平静的,那就是台风的中心!星栖立刻开始行动,她用一切可以推动自身前进的魔法向前挺进。前进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的多,又是两圈的旋转后,星栖抓住机会,进入了台风的中心。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在震惊中沉默。如此恐怖的风暴,在其最中心的地带,居然如此平静。若是忽视周围那些仿佛永不停息回转的气旋,也许会将这里当成风平浪静的海面。是的,她的脚下仍是近海海面,台风并没有登陆,而是沿着海岸附近换了个方向前行。也就是说,此刻台风至少不是在向西移动登陆,也不是在向东进入大洋。至于究竟是向北还是向南,那就无法判断了。 星栖开始在海面上前进。必须保持移动,和台风选择相同的方向行进,才能保持自己身处台风眼中。虽然自己已经安全,可她心中的焦急却愈演愈烈。精神力一刻不停地搜索,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意识。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在情绪的重压即将把她压垮的时候,她感知到了微弱的精神波动。星栖腾空而起,朝着那个方向寻去,很快就看到了随风环绕的曜辰明。 “辰明!”她呼唤着,却没有得到回应。此时她瞬间明白,曜辰明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她赶忙用魔法将他从气旋中牵引出来,将他接到台风眼中。此刻,她才真正看清爱人的状态——苍白的面孔,背后撕裂的伤痕,还有那陷入昏迷之前痛苦的神情。曜辰明的一切法术都随着失去意识而消失,此刻他身上只有一层即将消散的魔法护盾。也就是说,只凭这个,他就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在台风中生还。 “我知道,你还活着。放心吧,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星栖抱起曜辰明,踏着海面继续向前走去。 第88章 各自计划 经过治疗,曜辰明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在这样近的距离,星栖才能通过精神力感知到曜辰明昏迷的原因——他的精神受到了创伤,原因只可能是被青面恶鬼再次命中,那时他还在用精神力与自己对话…… 等到恐惧和担忧全部过去,真正知道他还活着,自己的身体与他紧贴在一起,重新感受到这温度的时候,释然的泪水才渐渐流下。沉默许久,星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清水喂给曜辰明,让他干涩的嘴唇变得湿润起来。同时,她开始用精神力小心地与曜辰明沉睡的意识沟通,希望他赶快醒来。 …… 风的声音,精神中的呼唤,仍未消散的疼痛,身体可以活动,旁边好像是个很柔软的地方,后背伤处的疼痛也在此时传来——醒转的一瞬间,突然接触到的各种感受让曜辰明有些茫然,直到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出:“你终于醒了,辰明。” “啊,星栖,你没受伤吧?我们现在在哪儿?我居然昏过去了……”曜辰明终于明白了自己感受到了那块柔软的东西是什么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被星栖抱在怀里,赶紧驱动法力将自己的身体移到一边,随后在海面上站立。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向四周看去,所见皆是回转的气旋,他们此刻就在风暴的中心。 “当然是在你说的,台风的中央。我没受伤,而且比你先到这里。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运气好,就会……”星栖心中的怨气一点也不轻,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无法说出口。因为那是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可怕结局。 “是啊,我没有躲掉那最后一次攻击。”回想当时,曜辰明在迈出最后一步的同时被法术命中,然后便在精神的痛苦和周围的天旋地转中昏迷了过去。“是你留下的那些魔法护盾保护了我,不然,我肯定会被台风撕碎。” “废话,我当然要保护你。”星栖红着眼睛转过身去,带着哭腔低声道:“你难道想留下我一个人吗?” “好了。”曜辰明走上前去,将星栖拥入怀中。他明白,她只是需要平复,需要安慰,不可能真正责怪自己。星栖抿起嘴唇,静静地听着耳边的话语:“别想过去的事了。你做的很好,不但保护了自己,还救了我的命。我不会离开你,因为在那法术命中我之前,我没说完的那句话是:‘记住,我永远爱你。’” “唔……”星栖双颊微微泛红,抽泣之声也逐渐变少。曜辰明微微一笑,果然,自己最了解她了。“好了,我的救命恩人,我将来的小媳妇,现在,轮你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着,曜辰明将星栖横抱起来,继续跟随着台风前进。“喂喂,快放我下来,你身上还有伤……”星栖轻轻拍着曜辰明的手臂,但曜辰明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听我说,星栖同学:我刚从昏迷中醒来,法力状态很好,你先是在台风中消耗了法力,又为我治愈伤势,还抱着我走了这么远,所以很需要恢复休息。而且,我们不能永远待在这里。等风力减弱,你恢复完成后,就带着我一起飞出去,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脱险,明白了吗?” “好吧,反正我说不过你。”星栖撅起小嘴,一脸不满地闭上眼睛。曜辰明轻笑两声,心中一阵庆幸。能再次看到她的一颦一笑,真的比什么都幸运。 风暴中央,海面之上。平静的台风眼中,他抱着自己的爱人,踏着水面向前行进。 …… 帝都,二皇子府。 已是深夜,二皇子却仍在书房中,未曾休息。房间的门敞开着,他在等人,等自己的信使带来消息。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在落在院中,随后赶忙走进房中行礼到:“殿下,专列并未抵达车站。” “也没有元阳信使的消息?”即使已经知道了结果,二皇子还是问了一句。他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已经升腾到了顶峰,此刻,他需要冷静,但现实却不会跟着需求,而是跟着情绪走。 “是的,殿下……”看到耳环子站起身来,信使立刻侧身让出门口。二皇子穿上外衣,走到房间外。今夜月明星稀,秋风萧瑟,让人感到了几分寒意。此时,林也已经收到消息,急忙赶到这里,却发现二皇子径自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农民种了一年的麦子,历尽辛苦照料它们生长,如今在成熟丰收之际,却遇到秋雨连绵,麦子全部坏在地里…… “殿下,莫要将事物都推测以最坏的结果。”林也已经知晓二皇子的所思所想。“您是担心曜先生来的路上出了事。” “是啊,林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要参加庆典,便一定会提前动身。所以,现在就是他最晚抵达的时间了。如果他选择不来,那现在信使也已经到了。信使未回,专列未至,那他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啊。”二皇子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今天下午,我已经想要派人去寻找他们了,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等一等。啊,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了。其实我也不是陷入悲观的困境中,只是一时感慨。一路披荆斩棘,到最后仍有飞来横祸。真是……” “殿下,我这就去安排。您不要太过忧虑,此事交给我来调查,您先好好休息。明日一过,后日早晨,您就要在百姓前亮相了。”林也将二皇子送回屋内,关上灯,这才走出了房间开始安排搜寻事项。之后,他又担心二皇子还没有休息,就又悄悄回到院中。屋内并未开灯,可他还是听到了二皇子的叹息。 “一事如意尚艰难,万事如意从何谈?” …… 帝都的郊外,一个黑暗幽深的洞窟中。除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外,这里没有任何光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摇曳的灯光的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然而,从他的话语之中,所有人都能听出疯狂与野心,以至于这些自视甚高的强者此刻都乖乖的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倾听他的指令。 “无需多说闲话了,诸位。我现在只是希望你们明白一个事实,我和你们的关系,是由让你们无法拒绝的利益构筑而成的。利益,简单而直接,在我心中强于一切忠诚和情谊。当然,若是事成,各位加官进爵,我们再修情谊也不迟。总之,你们已经收到了好处——我支付的定金,而那些更加丰厚的报酬,就要在任务完成后,给你们支付了。”说完,他忽然如鬼魅般冷笑起来,让这洞穴中变得更加阴森。沉默片刻,他接着开口道:“会飞行法术的后退,不会飞行法术的上前。” 十人中有六人后退,四人向前。他取出四份飞行法术的详细教学书卷,分别递给四人道:“从今晚开始练习。赶在明日中午之前学会,事后获得全部金额,否则只有六成。去吧。剩下的人,养好精神,明日晚间随时听从号令。” “是,殿下。”众人领命,转身向洞口行去。这里只剩下他和那明暗不定的光芒。 …… 沙滩之上的天气依旧是强风和暴雨,但相较台风中还是好了太多。曜辰明脱下满是血迹的衣服,换了身普通的衣服,穿上外衣,随后继续向前行进。没过多久,前去高处侦查的星栖在强风中晃晃悠悠地落地,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但好歹搞清了方向。你现在面对的是北边,我不清楚我们跟着台风走了多久,但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所以我们应该已经偏离路线很远了。” “没错。我想我们可能已经走了两百里路了。如果这边是北方,那就说明台风是一路向北的。在一百多公里之前,铁路的方向就已经改为向西北,所以我们只需要一直往西走,就能找到通往帝都的铁路,这样就能到帝都去了。”说完这番话,曜辰明突然沉默了下来。强风吹拂起他的黑发,随后又在雨中飘荡着沉寂。悔意涌上心头,他需要将心中所想说出。 “星栖……我……我想问问你之后的打算。”水珠从他额头滑落,像每一滴藉藉无名的雨一样落入湿沙中,微小的概念消失,转化为另一个庞大系统的一部分,就像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 “我……”星栖本想再说出那句话——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可是,她理解了曜辰明的情绪。那是迷茫与自责,这个傻瓜一定是在想着他们遇袭的事情——因为他做的事情,所以遭到刺杀,连带着她受到生命危险之类的事。人的心就是这样坚强而脆弱,既可以因为一个愿望而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也可能因为一丝负面的情绪而陷入冰冷的寒夜中。“可是我很幸运,我们的都很幸运。因为我们能关照彼此,互相扶持。”星栖走到曜辰明身前,将他拥入怀中,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你需要我的回应,辰明。不是简单的安慰。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不应将我当成‘外人’。从那天的誓言开始,我们的生命就已经开始交互。也许在我父亲观测到的命运中,你我的生命化为的金线已经在互相纠缠着前进,再也无法分开。你明白吗?我们的生命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我不能失去你,就像你不能失去我一样。” 身前的温度输送着忧愁与悸动,让他心中的情绪更加纷杂。叹息之中,曜辰明闭上双眼喃喃道:“我明白。我只是有些……担忧,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这样的报复可能会持续很久。这次,大皇子只是派了三个人来暗杀我们,下一次就可能是更多。这样,我本来想着回到凌海的想法也随之破碎,因为我不能把母亲牵连进去。而回到帝都,我们就直接站在了争斗的正面战场。争端会随着二皇子成为太子而结束吗?就算他们的争端结束了,那已经选择远离朝堂的我依旧会遭到大皇子的暗杀,而我现在在修行方面又陷入了瓶颈之中。所以,那时我们依然会生活在危险之中,甚至需要东躲西藏。我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所以,我想让你来决定。” “好了,不就是要面对变化境界的修行者吗?我记得你以前在战斗时一直都很自信,现在是不是沉溺在温情之中,让你丧失了曾经的锋芒?”用这温柔的声音说出的警醒言语效果相当不错,曜辰明睁开眼睛,几度光芒流转,信心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就算你无法突破,也能以智慧在战斗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且,我马上就要真正达到变化境界了。到那时,现在这些所谓的变化强者都不配做我的对手。” “你是说,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的突破吗?顺其自然的突破?”曜辰明回忆着元素法师突破变化的需求——元素掌控。星栖早早完成了火元素的掌控,但她的实力太强,身负的诅咒也让她的身体变得虚弱,无法在只完成一种元素掌控的情况下进行突破,否则会导致元素之间的不平衡,强大的法力会直接将她的身体撕碎。所以,为了避免这种风险,她一直选择了压制突破。那么,现在她应该是完成了更多领悟。星栖的声音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些天的体悟,不久前的战斗和身处台风中心的经历,让我完成了风元素和水元素的掌控。形成元素掌控的速度与法师所处的环境密不可分,因为我们几乎一直在大地之上,所以土元素也到了突破的边缘。接下来我只需要研究一下你的各种机械造物,集中修行,便可完成金属元素方面的突破,这样就能顺利的完成五大元素的掌控了。” “原来如此。”在这些日子里,星栖的修行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曜辰明点点头,心中的计划又开始重新生长起来。“我明白了。无论局势如何发展,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找到出路。” “那是当然。”到这里,少女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 第89章 梦中歌 “所以,星栖,你的决定是什么?”做好了动身的准备,曜辰明继续询问着。 “真的交给我来决定吗?”星栖戳了戳自己的脸蛋,转着脑袋思考着,不久之前的一些想法逐渐流入脑海中。 “当然,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尊重你的意见,而且现在,我很想让你做出决定。” “那么,你跟我回家一趟,好吗?我们从帝都出发,乘坐列车一路到大陆西海岸,在换乘船只渡过列德隆海峡,就能到达斯图尔德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了,所以想回去看看他,然后把你介绍给他,这样……”星栖笑着收住了话头,卖了个关子。曜辰明也笑着答应道:“好啊,我也想看看凯尔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探索世界的第一站,就从你的家开始吧。” “好啊,那我们就上路吧。先去帝都解决掉这些事情,参加二皇子的典礼,然后再准备去凯尔德吧。”星栖伸出手邀请,笑容如鲜花般绽放:“走吧,我带你飞行。” 曜辰明抓住她的手。二人在暴雨中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了铁路线,确定方向之后,二人便开始沿着铁路前进。行进了很久,远离海岸的地方已经晴空万里,却还是没有一趟列车经过,能让他们搭顺风车。对此,曜辰明也已经有了判断:“我们的那趟专列堵在轨道上,还有一节轨道被破坏掉,再加上台风的影响……很可能现在南边的铁路已经有好几节断掉了,自然不会有列车过来。” 再次前行两个小时,曜辰明才终于看见了又一座城市。自己亲自走过后,才对呈云帝国国土之广袤有了新的认知。凌海到帝都的距离可能有一千八百多里,他们现在应该离帝都还有至少七百里。而帝都的位置算得上帝国的中部,向东北方通航的灵武运河长达二百里,连接到那条贯穿帝国北方的长河——青河之中。再沿清河航行八百里,才能到达入海口。这样计算,呈云帝国的国土面积至少有一千四百多平方里。(以上均为呈云帝国官方度量单位)雪山草原,富饶的平原,矿产丰富的丘陵,连绵万里的山脉,横穿帝国的河流……辽阔的国土让许多知晓的文人为之自豪不已,写下了许多赞誉盛世的豪放诗篇。 “但是,决定这幅员辽阔帝国的命运的,只是那一座城中的争斗啊。”想到这里,曜辰明不禁感慨。再过一刻钟,他们终于抵达了这座小城的车站。所幸,这里还有一趟准备发车的货运列车。缴纳一些钱财后,他们成功登上了列车,也从列车员的口中了解到了这里距离帝都还有接近八百里,由于是货运车,速度比曜辰明之前乘坐的专列慢了许多,至少要九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帝都,那时已经是半夜了。好在这个时间到达,他们依旧能赶上明天早上的庆典。列车开出车站,曜辰明没有大意,和星栖一起排查了每一节车厢,确定没有威胁后才找了个稍微舒适点的地方休息起来。他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入睡眠了,虽然以修行者的体质还不至于感到无法忍受的困倦,但精神总归是需要放松的。就这样,二人在车上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曜辰明的第一感受便是觉得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地完全不像在列车上。车轮与铁轨碰撞产生的有规律的噪音消失不见,锅炉的燃烧嗡鸣声也不知去向。他站起身来,走向车厢门口,一轮清明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清了眼前的风景——这是一片蓝色的原野。没错,就是蓝色,蓝色的草在风中摇曳着晃动,整片草原如波涛翻涌的海洋,列车则如航船般在其中穿行。 曜辰明赶紧将星栖唤醒,与她一起讨论眼前的情况。经过星栖的感知,曜辰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列车现在正处于秘境之中。是的,只有秘境中才存在着如此荒谬的复合情景——月夜,星空,蓝色的草原,翩翩起舞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翩翩起舞的光带,划过列车的顶端,随后逐渐远去。这是另一片空间,他们是怎样闯进的入口?曜辰明在思考之前的经历,但之前进入秘境的经验对现在来说毫无帮助。列车在铁轨上运行,带着车中的乘员一起进入秘境。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况? “辰明,我好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星栖伸手指向车厢的前方,那里是动力车厢的位置:“车上本应该还有其他乘员的,可我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是吗?我们赶紧去看看。嗯,最好还是小心点,做好战斗准备。”曜辰明心中一沉,类似的情节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而且又是在列车上……自己这运气也真是太好了。曜辰明推开车厢门,门后并没有攻击出现。还是安静,异常的安静。 走到动力车厢时,曜辰明才发现锅炉已经停止了运转,因为没有人往锅炉中添加黑烟石。然而,曜辰明也发现了这暂时离开工作岗位之人的踪迹——蝴蝶,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蝴蝶组成了一个人形——他就是原本的锅炉工,现在他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放下了自己的工作。他来到了窗边,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蝴蝶不断拍打着窗户,似乎很想去外面,可窗户关的很紧,人类能打开,蝴蝶却打不开。 “心之渴望无身体实在之力,被缚之身无内心自在之思。”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在曜辰明脑海中出现。这是曜辰明在地球时写下的诗句。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下午,在暖意令人发困的房间中,他站在窗边,隔着防盗网之间的空隙欣赏着外面飘落的风景。在那温暖的监狱中,他向往着外界的风景,又担忧着自己堆积如山的作业和外面的寒冷。最终,“理性”战胜了“情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便有感而发,写下来这句诗。现在,将其用于形容这些蝴蝶化成的人形所表现出的欲求,似乎相当合适。 “他们现在的状态是‘灵体’。”星栖伸出手,轻轻拂过那些蝴蝶构成的身体。物质世界中,她的手如穿过空气般穿过了那些蝴蝶,而在另一个精神构成了领域中,她却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了身体。“我想,他们现在暂时失去了表层意识,自然也无法表露情感。身体由于意志的空虚而在这里表现为虚无,这些蝴蝶只是轻微的能量与强烈的精神力形成的一股波动,他们的表现也由内心深处潜藏的某些意识而表现出来。” 听到星栖的表述,曜辰明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之前的意志,自己收集的信息,曾经的猜想与如今的证明,在极致的推理下形成了突如其来的领悟。星栖看到曜辰明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灵光,这是顿悟在这个秘境中的具体表现。星栖屏息凝神,确保自己不会打扰到曜辰明的思考,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语可能非常重要。 顿悟带来的淡淡喜悦让曜辰明不由自主地露出美好的笑容,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听众,思如泉涌,妙语连珠:“我们都知道,秘境的形成源于一种意志。意志这种东西,在觉醒之前从未被重视过,因为人们根本无法感知意志的存在——意志与肉体同生共死,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可是觉醒之后意志却成了力量之来源,变化之根本。并且,人们也发现了意志可以脱离肉体,以精神力的方式长存。这些意志失去的生命为它赋予的变化,但强烈的执念让其逐渐与现实世界脱离。很简单,现实世界是物质构成的有序实体,天地间的无形规则会维护这一庞大秩序的完整性,这些会破坏秩序的残留意志逐渐被放逐出了主要空间,形成了秘境的雏形。觉醒之后,这些地方在巨变的天地伟力下形成了秘境。秘境一定会有出入口,这些出入口并非是为其他人留下进入的途径,而是和主世界进行能量交换的窗口。秘境需要能量,如果没有能量,则会退化成意志的状态,在狭小的亚空间中坍缩,消亡。” 二人心意相通,在曜辰明的指引下,星栖很快理解了这段话。曜辰明并没有刻意地将叙述改换为赛瓦因星上已经存在的词汇,因为那样会让自己的表述出现偏差。星栖一字不差地将这段话记录下来,她有一种预感,曜辰明的这番话语有着足以登上教科书的准确性。 “你已经明白了,我的爱人。没错,这就是秘境的原理。明白这些原理,我们就能更加坚定的完成下一步推理。为什么这些列车员的意志会被吞没,而我们的意志依旧在按照自我的意愿流转?”那抹淡蓝色的灵光扩散到曜辰明的双眼上,呈现出一种诡异而优雅的美感。 星栖痴痴地望着曜辰明,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怪异起来——她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和曜辰明在逐渐成为一个整体。长时间的意识交融为两人带来了好处,也带来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的顿悟变成了两个人的顿悟,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两个人不断引导帮助对方,在互相协作中完成推导。想到这里,星栖口中也冒出了自然而然的回答:“因为我们的意志更加强大,足以在秘境意志中保持完整。精神力的强大与意志的坚定守护了意识的完整。” “没错。正因如此,那些列车员们因为失去了表层意识,所以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秘境。秘境的规则是由什么构成的?”接着发问。曜辰明的表情中并未表露出一丝急切,只有淡淡的期待。没错,他完全信任星栖能与他一起进行完美的接续。 “秘境意志用精神力构筑出规则,用能量创造这番小世界。”灵光同样在星栖身上开始闪烁,她不再被动的跟随,而是成为了推理的主动一环。“我们用精神力感知到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在这里,视觉永远无法看清本质。” “说得对。而要拯救这些可怜的列车员,方法也非常简单。”说着,曜辰明打开了车厢门,原野上的凉风阵阵吹拂。 “是的,我们只要下车就好了。”星栖走到车门口,拉着曜辰明的手跳下列车。临走之前,她也没有忘记关上门。 “很好,一定要关上门。那些蝴蝶若是飞出来,那几个可怜人的存在就会彻底消失。”曜辰明站起身来,目送着列车撕开一道裂隙,和轨道一同在秘境中消失。 “现在,一切恢复了正常,只有我们会存在于这秘境中。”星栖看着漫天繁星的夜空在灿烂的星河下呈现出各种奇异的颜色,一时间竟无言形容内心的感受。渴望,敬畏,好奇,宁静。星空,我们的星空。 “我喜欢这里。”蓝色的原野,永无止境的黑夜。不,这夜并不是一片漆黑。繁星若尘,璀璨无垠。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仿佛曜辰明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安静。在这片安静之中,曜辰明听到了歌声。这歌声如此和谐,若不是听起来和乐曲一样,恐怕所有人都会将它当成自然的声音——也许是庞大宇宙的背景。声音太过微弱,曜辰明听不清歌词,可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情绪已经逐渐在他心中绽放。自豪、悲哀、希望、悼念……一切的一切汇聚而成,这首歌的主题如此特殊——这是一首赞歌。尽管情绪复杂,却是一首称赞的歌曲。 “也许有一日我会明白,但不是现在。”曜辰明摇摇头,望向深邃的宇宙。 “我们要离开吗?”星栖歪着头,感受着曜辰明不断变换的心意。 “离开,很简单。因为,这只是我的梦境。”曜辰明轻声说出早已明晰的真相。 下一刻,梦境在眼前破碎。 第90章 剧变前兆 触觉、听觉、视觉、感觉……所有感官逐渐恢复。曜辰明再次睁开眼睛,他正站在铁轨旁边。星栖也在他身边睁开眼睛,随后,刚才的记忆余波便一阵阵浮现。 “刚才……你也进入了我的梦境?”曜辰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星栖,当然,在精神力的交流中,他已经得知了答案。“也就是说,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梦境,而是秘境……可秘境为什么会在我的意识中?为什么会……在我的梦中?” “我想,也许那秘境就是你的意志所形成的。”星栖很自然的推断出了答案。听到这里,曜辰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那特殊的精神世界。闻所未闻的梦境中的秘境,是否和这独特的精神世界有着关系? “这些问题以后再想吧,现在我们要面对这个意外带来的麻烦了。”曜辰明摇了摇头,朝阳已经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此刻已是黎明,而他们距离帝都还有很远的路程。“一路上遇到的意外太多了,到最后,我们还是没赶上庆典。” “也许见不到开头,但还能见证尾声。”星栖开始运转法力,准备继续前进。“走吧,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比火车快很多。以最快速度行进,兴许还来得及。”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曜辰明点点头,运转法术,开始沿着铁路线飞速前进。 ……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此刻只有皇帝一人盘坐。大殿之中,无数小巧金龙盘桓于半空,玄妙的金光如游戏的鱼群般上下漂游,为不变中赋予变数。可奇怪的是,皇帝周围的奇景却没有引发多么强烈的法力波动。一切归于宁静祥和,这显然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过于弱小。正相反,那是因为他的强大到达了一个史上前所未有的地步。老皇帝轻轻抬起右手,将手伸向大殿之外的世界。他的帝国,他的天下,他的世界,随着那满是皱纹的苍老大手的合拢而被纳入囊中。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动作都带有不可言说的禅意,表露出的净是超脱一切的宏伟气势。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确定的事实——他已经达到了目前已知境界的最高层——天命。 境界突破的顿悟中,他看到了无数法则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些日子,他已经将这些法则记录下来。经过自己次子华清的启发,他已经知晓了领悟天地间的法则对于科学和法力技术的进步有着重要意义。物质的反应,形态的变化,不变的定律……这些都是能推动世界进步的重要知识。 进入天命境界,对于法则的理解从苦苦求索变成了通晓全局。他甚至觉得世间所有真理都在顿悟之时显露于他眼前,只不过以他的智慧和记忆力,只能记下这些可以理解的法则。当然,更重要的地方在于对天命境界的领悟。如果说法则境界是知晓天地间无数规矩铁律,那天命境界就是明白了在这些规则中运转的“灵”。“法则知规矩,天命晓灵意。”对于境界未至者,他不能做出更多解释,留下这句话足矣。 “我很可能是世界上首个达到天命的人,也是第一个知晓之后境界的人。相比天命,那才是修行者应该争取的至高境界。在知晓这一境界时,即便是生命走到暮年的我都迸发出了强烈的意志,想要向着这个境界攀登。”他感知到了那个境界,却永远无法达到。这种感觉太令人沮丧,以至于让他诞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将自私地隐秘关于下个境界的秘密,直到下一个达到天命的人将一切说出,这无与伦比的喜悦都只属于他一人。 “当然,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放眼现实,我已经取得了最值得骄傲的成就。作为呈云的皇帝,我有了让呈云万古长青的秘法。”是的,这个庆典不只是让自己的次子成为太子的仪式,老皇帝打算在这个庆典上,直接将帝位传给二皇子,同时,赐予他能够统治一切的力量。这些日子,不理朝政的老皇帝一直在研究一个法术,而就在今天,他终于成功了。 法术的核心是自己创造的修行法《龙胤天下》,这修行法只有皇族成员才能修习。事实上,那些宗亲老的老死的死,真正修习此法的只有自己和他的三个儿子。 参照在血之法术中寻得的灵感,他以皇室血脉和皇室修行法共同研究出了一式法术——“圣血不绝”。此法术可以让皇帝把自己的血液以血脉联系和修行法感应传给皇室血亲,血液之中则包含着强大的法力与修行理解。传功之后,传功之人生命力会瞬间衰竭,境界急速跌落,若是境界不到天命,则会直接因身体衰朽而死。不过,空留一副苍老的躯体,和死了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而被传功之人境界将极速上升,根据其修行基础和领悟能力决定效果。基础好领悟力强,将直接达到与前任皇帝相同的境界。反之,则会低上一等。若是身体太弱,自然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这强大法力爆体而亡,此时法力会重新回到传功者体内,没有多少损耗。 这一法术对帝王家族来说简直是神乎其技,完全解决了觉醒时代帝王之位要靠境界威慑保持统治的问题。后代无需修行到天命,只要有基础,便可以直接成为天命境界的修行者,稳稳继承皇位,这样,皇位就不会落入外姓之人手中。为了防止后世子孙有人不愿传功,老皇帝又在法术中加上了一道禁制——凡是接受传功之人,必须在七十岁以前或临死之际传功于后人。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魂魄受永世之折磨,永远不能超脱。这是天命境界的能力,借助天地之力形成的禁制。在实验之中,他已经亲自体验过天罚的感觉,所以不会怀疑其效力。 老皇帝的心中充满喜悦。很快,拥有无上至高之力量和进步时代之智慧的姬华清,将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 “我要让世界明白,他们拼尽全力的追赶与暗中策划的野心只是徒劳。呈云的霸权将永远持续下去,直至世界的尽头。” …… “殿下,我派出了人手已经带回了情报。他们在东海州的一段铁路上发现了被破坏的铁轨和出现事故的专列。我们找到了专列上的列车员,从他们口中得知——曜先生和星栖小姐曾和至少一名掌控境界的强者交战。不过从另一处车站,有人曾见过疑似他们二人的年轻男女,他们登上了一列昨日晚间抵达的货运列车。那列车抵达的时间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奇怪的是,这列车中的列车员全部否认有人登上过这趟列车,可对于晚到的原因,他们却说不清楚。综合下来,我认为他们二人生还的可能很大。”平顶山上,林也汇报了目前收集的所有消息。 二皇子看着逐渐升起的新日,沉默片刻,随后回应道:“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们还活着,我就放心了。虽然他们无法和我一起乘坐飞艇,但至少保住了姓名。今日典礼结束后,我要立刻彻查此事,将贼人彻底剿灭。”二皇子的脸色阴沉下来,话虽如此,能指挥变化强者的人就那么几个,想对从未在明面表露和自己关系的曜辰明动手,简直可以直接确定那个目标了。不过,他的心中仍有疑问,——为何他要在自己即将大权在握之时做出这种事? “殿下,我们该上飞艇了。”收到了飞艇整备就绪的信号,林也暂时转移了话题。“今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典礼结束后,我们再商议对策。” “嗯,你说的对。很快,我就能让他付出代价了。”二皇子微微点头,看着金色的朝阳洒在洁白的飞艇上,心中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用这最后的机会思考一会儿在民众前的讲话,确保万无一失。 地面人员开始清理设备,离开飞艇旁边。二皇子缓缓登上飞艇,准备迎接属于他的明天。 …… 相较于帝都外城墙内的繁华,郊区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这里也有工厂,但更多的是排列整齐的居住区。郊区的生活成本比城内低很多,所以很多工人也会选择在郊区居住,在城内工作。而郊区的边缘之外则是成片的农田,城市的影响范围到此结束。在郊区边界的一座钟楼上,一个男人在此站立。到这时,他的心境居然变得平和起来,将凶狠狰狞全部内敛于心中。皇室的血脉为他遗传了英武的面孔,健壮的身躯,今日他脱下繁重的礼服,身着便装,在这威风吹拂的钟楼之上,他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畅快。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感受。在考虑完一切可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后,真正到了行动的前一刻,我那疯狂的心却平静了下来。”姬煌宁叹息一声,顿悟在此刻发生,他从变化境界巅峰突破到了法则境界。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此前追求了那么久的修为进步,现在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可他现在却没时间体悟。 “殿下,飞艇已经起飞,距离我们还剩十五里。”忠心的下属前来汇报,姬煌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帝都,很快了。很快他将成为唯一的继承者,继承这伟大帝国的皇位。 “传令,所有修行者准备起飞,准备完成后发送蓝色信号。看到我的红色信号后,全员升空,开始进攻。”姬煌宁看着自己双手间流转的法力,初生的法则在他手中变化,不断汹涌地咆哮,渴望战斗与鲜血。 “是,殿下。”下属再次如风般离去,开始传达自己的命令。要开始了,再过一会儿,风中的鸟鸣和炊烟就会变成血腥和爆炸声的完美乐曲。 “来吧,我的兄弟。一切都要结束了。”姬煌宁腾空而起,在路过民众讶异的注视下飞上云端。 …… “嗯,终于要到了……”两个多小时的行进后,帝都的城墙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曜辰明的视野中。自己的法力只剩下不到一半,这还是在自己耗尽所有法力回复手段的情况下。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前进的路程少说也有两百里,消耗的法力自然很多。曜辰明低头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五分,此刻典礼应该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是赶得上的。 “今日城中参加典礼的民众很多,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们动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用呈云谚语来说,就叫‘灯下黑’。”星栖的推测合情合理,曜辰明也点头表示赞同。“当然,他们不会在帝都里面战斗,最多就是暗杀。皇帝不可能容忍在这种时候有人生事,这等于公开挑战他的权威,谁敢动手,必死无疑。” “嗯,那我们继续前进吧,应该还有五里路。”说着,星栖再次离地,向前飞行。曜辰明也紧随其后。 …… “林也,你说,我将来能否坐稳这个皇位?”飞艇下部的观景吊舱内,姬华清看着窗外连绵的群山,心中的思绪有些混乱。不知为何,在这个一切注定的日子,在即将庆祝成功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兴奋,反而被一种担忧所笼罩。对那个宏大而未知的未来充满恐惧,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事实果真如此吗?还是他另有所感?此刻,他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这天地能给他答案。 …… 一切准备就绪。不能在学院附近动手,否则学院中的强者会来支援。也不能在靠近皇城的地方动手,那里会直接惊动自己的父皇。必须在帝都郊区之外,群山与平原交接的地方动手,这样才能保证成功。 …… “当然,殿下。您会以智慧在这些修行者间斡旋。世间皆为利往,只要有利益,他们自然会选择效忠而非反叛。”林也坚定地回答着,他对此毫不怀疑。 …… 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姬煌宁看着一道道身影腾空而起,向着洁白的飞艇飞去。 …… “无需担忧,殿下,臣必将鞠躬尽瘁,与您同生共死。” …… “开始进攻。” 第二枚红色信号弹炸开,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花。 第91章 陨落 十名变化境界修行者的最强法术同时命中飞艇的法力护盾,几乎是转瞬之间,强度极高的法力爆炸就席卷了方圆一里内的所有事物,而法力护盾自然也应声破碎。法力的震荡也让飞艇瞬间失控,开始在原地调转方向,飞艇的几处防护完全破碎,气囊中的氢气开始泄露,遇到尚未散去的火焰法术后立即开始爆燃。当火势蔓延进飞艇内的一刻,一切救援行动都成了徒劳。巨量氢气立刻开始疯狂燃烧,虽然并未发生爆炸,但飞艇毁灭的速度和直接爆炸差不了多少。 庞大的空中巨兽迎来了它短暂的死亡。飞艇的残骸在燃烧中飞速下坠,没有在燃烧中殒命的乘员也难逃一死,未到变化,不能飞行,只能随着燃烧地残骸坠落地面,在空中留下绝望的哀嚎。姬煌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在意这些被牵连进来的普通人,下坠的人无需注意。他要寻找上升的人。 出现了。在熊熊烈火之中,两道开启着法力护盾的身影急忙飞遁出燃烧的残骸。他们寻找着逃离的路径,可视线之中,唯有不断燃烧的残骸和四面八方的敌人。“我的弟弟,为兄来杀你了。”姬煌宁狞笑着飞上前去。其他修行者也从四面八方将这两人包围起来。他们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姬华清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早该想到的。在曜辰明遇袭的消息传来的一刻,他就猜到了是自己大哥是手笔,可他的思维陷入了误区。他想不明白,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自己的大哥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愚蠢的举动。现在他明白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过动用武力的想法。他不会想到去杀掉自己的大哥,即使观念不同,即使要争夺这个太子之位,他们仍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他一直把太子之位的争夺当做竞争,而非你死我活的争斗。他在规则之内行,保持着规则与仁义的底线,而非不择手段。所以,到现在,他输了。一个游戏,无论你玩的多好,都无法胜过不遵守规则的人。而此刻,失败则与死亡划上了等号。 现在,他还能做些什么?自己的护卫被派到了城中去排查危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飞艇会被直接击落。当然,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只有他这个大哥了。姬华清环视四周,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怀揣着敌意的变化境界强者。他们全都飞在空中,用得是自己从曜辰明那里得来,然后在修行院中公布的飞行法术。昔日自己不藏于私的慷慨,如今换来了对自己生命的威胁。 “呵呵,我的兄弟。你现在在想什么?想我为何要绝情至此,对你痛下杀手吗?我也决定了,要让你死个明白。”到了这时,直接击杀姬华清才是最稳妥的方法,可他并非完人,心中的无限情绪想要抒发,况且,还要对自己的二弟道别。 此刻,姬煌宁忽然理解了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他带着杀意前来,可疯狂之后,心中却满是感慨与凄凉。毕竟,他要杀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要恨我,你要恨的是你的命。你我身上都流着皇族的血液,当然,只有一个人能登上皇位。可是,我们的父皇却如此残忍,他明明可以直接指定一个继承人——作为嫡长子的我,或是越来越强大的你。可他一直悬而不决,一直留给我希望,让我去争取。终于,在我已经失败的时候,我才明白了皇位之争的真谛——这是源于血脉的诅咒。皇者注定如此,登上那至高的皇位靠的是力量与权谋,鲜血与争斗。亲情必须被舍弃,当然,亲人也是……”话至此处,姬煌宁的眼角流下两滴泪水。直至此刻,他才舍去了最后的情感,直至此刻,他才有资格成为孤独的帝王。 听完自己大哥的言语,姬华清忍不住在原地大笑起来。他笑得酣畅淋漓,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水飞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持续不断的笑声带着满满的嘲讽,但又带着无尽的荒谬与凄凉。姬煌宁静静等待着,等着自己的弟弟笑完,然后给出他的解释,留下他的遗言。 “大哥啊,你不明白。靠着杀戮与鲜血抢夺到的东西,怎能算是你自己的东西呢?就像历史上带着大军征伐的帝王,军队所过之处,民众被逼迫着交出自己辛苦种出的粮食,他们自己却只能饿死。没错,那些粮食最后被军队收走,成为了帝王的军需,可粮食永远不是那些兵士或是皇帝本人的,而是农民的!你明白吗?不,你不会明白。争夺皇位也许可以靠暴力与杀戮,可统治却不能!你们传承的那些礼仪中讲究的仁德被你当做了狗屁,你自然也要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你可以得到皇位,但有一项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姬华清摇摇头,随后看着自己的大哥,放低语气询问着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大哥,我任你处置,你可否放过林也?” “你知道,这当然不可能。我不会做放虎归山之事,给自己留下一个仇人。”姬煌宁摇了摇头,带着血色的金龙在他手掌周围凝聚盘旋,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在最合适时机之内动手,而那个限度在自己的计算之中。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会出现变数。 “林也啊,你听到了吗?他不会放你走的。所以啊,你今天要陪我死在这里了。”二皇子叹息一声,拍了拍这个自己最信任的忠臣的肩膀。“抱歉啊,不能让你实现愿望了。不过还是请你和我大哥说一句,你会因为今日之死而后悔追随我吗?你会记恨我,埋怨我吗?” “当然不会,殿下。”一直沉默的林也终于开口回应自己的主君,此刻,他丝毫没有表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满脸都是带着决意的释然之感。紧接着,他抬起头,对着这承载了他半生一切追求的男人说道:“我永远不会后悔。我一生之追求,便是为殿下效死。我林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殿下登临地位,施展抱负,为我呈云再造胜势。我的忠心,天地可鉴,殿下自然心知肚明。无论刀山火海,即便是在地狱之中,臣也愿以此身为殿下开路。若不可同生,臣自然会与您共死,这便是我的无上荣光。” “好!此生得君效命,吾复何求?”姬华清大笑三声,随后伸手指向自己的大哥,发出了那对于灵魂的拷问:“那么,姬煌宁!你这个只知杀戮与抢夺的人,你觉得你能得到这样的忠诚吗?我可以替你回答——不。永远也不会有人替你如此尽忠。你只会以利益收买人心,而我却以真心换真心。人心的贪欲无穷无尽,你的利总有用尽的时候,而我的情却有无穷力量!也许你能收买强者,让他们为你所使,但你会如何对待那些被你鄙视的民众?总有一天,你这样的暴君会被万民所指,你的统治不会长远!记住我的言语,我会在死后诅咒你,直到你被碎尸万段。”最后,留给姬煌宁的是姬华清那不屑的笑容。 下一秒,姬煌宁抬起手,一道血红的刀气斩下,自己的二弟和他的忠臣同时枭首。姬煌宁一把抓住自己二弟的头颅,鲜血不断从断裂处流下,染红了自己的手。他死不瞑目。当然,这样也好,他就可以看着自己登临皇位了。 “殿下,我们的报酬……”有几个小心谨慎之人并不敢面对皇帝,此刻,他们只想赶紧拿了好处离开。姬煌宁看着那些人的双眼,只要自己敢拖延时间,这些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联合起来将他撕碎。果然,就像自己二弟说得那样,他完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一切关系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们的资源在我们前天夜里集会的地方,那里有人拿着你们索要报酬的具体项目,不会少你们东西。钱财在这里。”姬煌宁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掏出十张呈云钱庄的金卡,里面分别存放着五百万呈云币,这是给每个人的金钱报酬。资源则是在那天的洞窟中,至于那些官职地位,就都是后话了。拿完报酬,有四人当场离开,剩下的六人则是愿意冒着一些风险谋求更大的利益。 “好了,诸位,现在你们继续跟着我,我们前往皇城,面见父皇。接下来,我就会得到属于我的位置。”提着那颗头颅,姬煌宁残忍地笑着向帝都飞去,六名修行者紧随其后,很快,他们就能得到比那些胆小的同行更多的利益了。 …… “陛下!二皇子……太子殿下乘坐的飞艇在途中遇袭坠落!已有援兵前去营救,目前殿下生死不明!”白虎卫如风般冲进大殿,随后立刻跪倒在地,禀报情况。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只有皇帝才能控制住这混乱的局面。 大殿中原本有序的法力变得紊乱,恐怖的精神力压迫着白虎卫的心灵,让他恐惧地将身体伏的更低。然而在下一刻,这种感受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大殿中只剩下了他一人。皇帝并未回答,但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急如焚。 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老皇帝就从皇城来到了外城北城墙。他停在空中,看着远处逐渐飞来的几道身影,心中的情绪不断翻涌,从震惊演变为狂怒。他看见了,以那天命境界修行者的被强化到超出常人想象的感官,他看到了为首之人的面貌——那是自己的长子,而他手中所持的物品……在无法言说的震怒中,他再次飞向北方,来到了姬煌宁身前。 “哦,父皇。您看,我已经明白您教我的道理了。看,这是我兄弟的头颅,这是他的血液。他死了,死在我手上。现在,我抢来了他的太子之位,这才是皇族该做的事情啊,对吧,父皇!”姬煌宁肆意地狂笑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啊,皇帝。多么威严啊!和他相比,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变得可笑。他只需要表达一个意愿,留下几句话语,就可以让人们互相争斗,让他们兄弟之间手足相残。他可以早做决定,他有这个能力,但他没有这样做。看看他吧,看这个呈云帝国的皇帝,看这个强大的修行者,看这个失败的父亲,看这个愤怒的老人。若是撕碎这一切身份,他还剩下什么? 只有悲哀。 看着自己癫狂的长子,老皇帝心中的怒火如遇上坚冰般,虽然未能平息,可却再也无法蔓延。他愤怒,可他也后悔!此时此刻,记忆中浮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那时,才刚刚六岁的姬华清在皇室巡猎中摔伤了腿,此时,负责护卫皇子的禁军遭到了狼群的袭击。在如此险境中,姬煌宁毫不犹豫地背起了自己的弟弟,在禁军的掩护下在山中奔跑五里,来到了巡猎大部队的营帐群中。后来,他因为拉伤不得已在营帐中躺了一天,可他却没有丝毫后悔。他说:“身为大哥,保护自己的弟弟是应尽之责。” 他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后,他的手中会提着自己弟弟的头颅。 这一切的荒谬恐怖的事情,究其根源,都是他自己作孽。他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为将来的皇位争斗,在这一过程中,自己长子的心灵逐渐扭曲,直到如今无法挽回的境地。多么可笑,自己通过这样残酷手段选出的继承人,那个能开创盛世的新君,自己的次子,就这样在这个庆典举行的日子轰然陨落。 是啊,谁也没有重视这个落魄的失败者,直到他对着自己的兄弟挥起屠刀,直到他从正直纯真变得奸诈疯狂,直到他染血的双眸重新正视自己的父皇,天下所有人才将目光集中于此处,去观察,去聆听,去感悟,去记录—— 这皇室的鲜血,这无尽的哀愁。 第92章 死寂哀歌 进入城中,曜辰明的确感觉到了庆典的气氛——在皇帝的谕令下,帝都的百姓多了一天假期用以举行庆典。于是,外城宽广的街道中被人流挤满,集市上所有小贩的生意都异常火爆,就连那些乞丐或是艺人,也得到了比平时多得多的赏赐,每个人都沉浸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为了尽快前往内城,曜辰明和星栖不得不在楼顶上前行。在内城的城门口,他们被拦住核验身份,一些城防军好像认出了他们,赶紧拿起画像与他们本人对比。在拿出二皇子手令的同时,曜辰明也听到了一些内城居民议论的声音——“按照预定的时间,飞艇应该早就抵达了,为什么现在还没到?”“是啊,庆典选择的吉时都快要过去了……”听着这些对话,一种预感逐渐在曜辰明心中生根。 “手令没有问题。二位,太子殿下曾传令,让我们在见到您二位之后立刻派人向他汇报,并确保您二位的安全。只可惜,我们暂时无法调出强者为您二位保驾护航,所以还请二位登上城墙,沿着城墙前往内城北边,在那里等候殿下到来。”城防军的一名小队长出列,将他们引导着登上城墙,曜辰明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对这小队长说:“你的长官在哪里?赶快先告诉他一个消息,袭击我们的人是大皇子派出的!所以,他现在很可能会对太子殿下的安全造成威胁,需要加强保卫力量。” “这……阁下所言当真?”听到这里,小队长心中瞬间升起了退缩之意,他感到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此时,所有人都以为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结束,可突然出现的两位二皇子的贵客又让他收到了完全相反的消息,自然会因此怀疑。 “千真万确。一名变化境界的修行者,知晓我们的行程信息,还会飞行法术——这一切元素都确定了此人必然此前在帝都生活,并且在修行院中。他手持一柄阔刀,法术有青面恶鬼和鬼火,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对此人有印象?”曜辰明提高了声音,向周围的城防军询问着。 “大人,我知道此人身份,他是修行院十二上宾之一的尚无仁,其使用的武器和法术与大人说的完全一致。”一名兵士兵大声回应着,其他对此人有印象的士兵也纷纷称是。 “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确定了。能对修行院变化强者下令的,除了陛下之外,就只剩下大皇子了。”无需多言,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了,只要确定此人的身份,就能确定幕后之人的身份。 “王思安,你携我手令去禀报城防总指挥,让他收到消息后立刻去北城墙。张禄,你去通知城北的强者,让他们派出人手去接应飞艇,通知太子殿下。”小队长深吸一口气,这已经是他职权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多的事了。下属领命,立刻前往执行任务,小队长这才转身对曜辰明和星栖说到:“还请二位和我一同前往内城北城墙,与城防总指挥商议下一步对策。” “好,我们从空中过去。”曜辰明点点头,示意星栖带着他起飞。世界圆环显现,二人沿着城墙的边缘飞掠内城上空,那小队长则是用尽法术,一路疾驰着跟上。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北城墙。在等待的过程中,曜辰明一直眺望着远方。星栖则是看到了城墙上的一处固定望远镜,她立刻凑过去,将一切精神集中于视觉,试图寻找天空中飞艇的踪迹。不过,她没有看见飞艇,反而看到了空中燃烧的火焰,和疑似法术或是结界的大范围淡金色波纹。星栖立刻把自己的思想传递出去,和曜辰明一同共享。感知到星栖精神力中传递的信息,曜辰明浑身一震,赶忙来到望远镜旁边,随后便看到了那让自己终身难忘的情景:火焰飞速升腾着,很快就将飞艇吞没,燃着火焰的黑色残骸无力的坠地,这宏伟的空中巨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化为灰烬,飞艇中填充的氢气一旦开始燃烧,就无法停止,这点他心知肚明。 终于,城防军的总指挥赶到了北城。看到曜辰明,他正欲开口询问下一步的安排,却看到曜辰明无力地摆了摆手,然后指向了城外远处的原野——以修行者的视力,很轻易地便能看到那不断蔓延的火势。 “已经太晚了。”曜辰明叹息着低下头。 …… 外城,一道金色的结界展开,将老皇帝和他长子带来的修行者困在了一起。那些修行者立刻开始慌张起来。事情的发展和他们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皇帝并未对大皇子表现出任何好脸色。听听大皇子那些癫狂的话语和绝望的笑声,他们在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追随的这位皇子可能根本没打算成为新皇。不,也许他有这样的打算,但眼下,这可能性已经化为虚无。现在的大皇子,只是一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可悲疯子。 是的。疯子,这才是最终让皇帝做出决定的理由。他杀了自己选中的储君,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可一些不足以为他判决死刑。可他疯了,如果真的让他继承皇位,那呈云帝国必然会在他的昏庸统治下轰然倒塌。“我已经愧对我的儿子,不能再愧对列祖列宗;我已经害死了我的儿子,不能再害得呈云帝国覆灭了。”皇帝大手一挥,咆哮的金龙带着愤怒飞射而出,法力形成的金色虚影很快便追上了那些仓皇逃窜的修行者,一口将他们的身躯咬成两截。天命和变化的绝对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金龙很快便杀死了所有修行者,然后便在二人周围环绕着飞行,不断碰撞着那些命之石破碎后的碎屑,如航船推开浮冰。 皇帝最后一次看着自己的长子。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杀完了跟随他的那些修行者。那些用利益换来的打手,生死根本不值得在意。此时此刻,他又重新变得平静,仿佛那些手足相残之事与他毫无关系,仿佛刚才那个声嘶力竭的癫狂之人与他无关。他如此平静,平静地像是能对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波澜不惊。他仍提着自己二弟的头颅,可心中早已没了恨意。谁会去恨死人呢?甚至,他的心中还有一丝后悔,一丝悲伤。 他变得沉默,这就是他原本的状态。不喜言语,言语如利刃,随意便可伤人伤己。而此时,他选择沉默,是因为无话可说。 “杀了我吧,父皇。”精神力携着凝聚成一条小小金龙,此刻姬煌宁的法力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些血色,重新变成了淡淡的金色。传音直接在老皇帝的脑海中响起,然后在精神中不断回荡。 他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自食恶果。 这一刻,老皇帝流下了眼泪。是的,这个当今世界的最强者,流下了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泪水。那泪水中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情感,他人无从得知。最后,看到这泪水,理解这泪水的,也只有姬煌宁一人。 下一刻,老皇帝拔出腰间的统御天地剑,挥剑斩下。 温热的血液将他的手染红,姬煌宁的身躯不断坠落,随后在结界的底部被法力熔解,化为尘埃。而他的命之石也随之破碎,金色的光芒不断流动着,融入老皇帝的身躯中,融入结界和金龙法术之中,这是同源修行法形成的法力之间的感知与融合。老人的两只手分别拿着两个头颅——自己的长子与次子,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被他直接或间接的杀死。 此刻,无人和他交谈,所以他也无话可说。 …… 金色的结界周围,此刻已有无数人在等待。皇室四卫中的其中三个、几百名禁军、收到消息的大臣、各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城防军、闻讯赶来的学院诸人,还有无数双望向天空的百姓的眼睛,都在等待着结界打开。终于,天空中的金光逐渐消散,人们看清了这片天空中的景象——只有皇帝一人。 曜辰明在城楼上看着苍老的皇帝,他的两手中各拿着一颗头颅,左手托举的正是自己的友人,他在金光之中合上双眼,仿佛进入了一场有着温和长梦的安眠。皇帝的法力不断保护着他的遗体,让民众看不到那些恐怖的血肉。他再也无法成为皇帝了。二皇子,自己的朋友姬华清,没来得及见自己最后一面,便离开了人世。 皇帝的另一只手提着自己长子的头颅,对待的方式相较二皇子有了明显的区别——只是粗暴的提着,毫不在意仍在滴落的血液,刻意地将他死亡时的丑恶展现于众人面前。不过,不知为何,他的最后的表情也是闭上眼睛,显得更加自然,更加安详。 见到眼前的一幕,原本有些喧嚣的人群立刻收起了声音,文臣武将皆是浑身颤抖,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短暂的沉默后,便是蔓延的恐惧与哀嚎。太子册封的大喜之日,却变成了两位皇子一同死亡的大悲,此等转变让所有人失去了理智,只能站在原地,等着皇帝的谕令。 “呈云帝都的百姓们。”皇帝的声音随着强大的法力在空气中不断传播扩散,靠着对法则的领悟,他只需微不足道的法力就能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到很远的地方。此时此刻,帝都包括郊区在内的近百万民众都听到了皇帝的声音,还有只言片语传播到了更远的地方。“朕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呈云今日举国哀痛之事。逆子姬煌宁营私结党,纠集贼人公然击落太子之飞艇,并将其杀害。此等残忍暴行,手足相残,谋害呈云未来之国君,自当定以叛国之极刑。朕不可容忍,当即诛杀之,以告慰我次子,呈云太子在天之灵。而逆臣姬煌宁,朕将其于此地以烈火焚尽,惩戒其罪行。明日,朕将为太子举行国葬,全城一切工作停止,为太子默哀三日。”言罢,姬煌宁的头颅在他手中化为灰烬。随后,皇帝便飞行着前往皇城,跟随他的是万民跪倒在地领旨之景。 阿尔卡纳斯历1715年11月7日,当朝皇帝之长子杀害其弟,太子身陨,随后其被皇帝处死。史书记录的最后,附上了这样一句带有主观意愿的话语:“自今日起,呈云之国运,乃至世界之命运,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 筹备的庆典紧急转换为葬礼,第二日清晨,帝都的主干道上已经站满了送葬的民众。太子最后的遗体被装进金棺中,放在一辆加长的法力轿车上缓缓向前驶去。蓝色的缎带,洁白的花束,轻声奏鸣的挽歌送着亡魂向前行进。在沉默的泪水与张扬的哭声中,没有人流露出喜悦。皇帝本人也站在送葬的队伍里,紧跟着车辆前进,金龙在车辆周围盘旋,守护着太子的棺椁。曜辰明也在送葬的队列中。他没有让星栖跟他一起,也没有叫上终于和他们再见的白星野,因为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朋友的葬礼而已。 长长的送葬队伍中,大多都是出于礼仪的需求。二皇子的许多亲信已经随着飞艇的坠落而去世,如今剩下的人,还有几个真正与他有感情?曜辰明思考着,发现自己能确定的,也只有自己前方那个苍老的皇帝可能还带着一些感情,还有二皇子的母亲,不过她已经因悲痛过度而卧床不起。身居高位,到底意味着什么?曜辰明暂时还想不明白。 队伍一路行走到皇家陵寝,在这里,太子的棺椁被放入一个墓穴中。墓碑立在坟前,又一曲哀乐奏响,在空旷的平原上散逸。最终,一切归于宁静。仪式在沉默中结束,再也没有哀乐响起,可直到此刻,过往的一幕幕在曜辰明脑海中掠过,死寂中再次响起沉痛凄婉的哀歌。 第93章 墙后春色 两位皇子或已焚尽为尘灰,或已安眠于陵寝,可此事造成的影响依旧让整个帝都混乱不已,这突如其来的震荡则通过通向全国各地的铁路线逐渐蔓延开来。而在帝都中,所有位高权重之人都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矛盾之中。过去,他们分别加入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派系,企图支持他们登上太子之位,然后再继承地位,自己就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可现在,两位皇子都已死去,这些大家族和富商们都担忧皇帝秋后算账,特别是修行院的修行者,如今寝食难安。可皇帝正处于哀痛之中,谁又敢抱着谄媚的笑脸上去打扰呢?所以,这群人就只能怀揣着担忧化为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干着急,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 应朝廷官员的要求,曜辰明也需要留在帝都一段时间,原因是他是二皇子遗产的指定受益人之一。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那日在送葬的队伍中,皇帝的声音直接在曜辰明脑海中响起:“这几日你不要离开帝都,我会传你进宫。”皇帝并未说明其目的,曜辰明也懒得去猜测。就算早有准备又如何?身为天命强者,没有人能违抗他的意愿。 与此同时,另一些人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个空悬的太子之位上。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当朝皇帝的子嗣有三个。三位皇子如今二位身陨,所以继承皇位之人就已经注定了——那个从未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三皇子,就是如今唯一的正统继承人。无人知晓他的名字,无人见过他的容貌,人们只知道他还很年轻,仅此而已。 …… 皇城城墙的西北角落伫立着两堵异常高的围墙,和城墙一同围起了一个不到一平方里的空间。没有豪华的装饰,只有一扇小门以供与外界往来。此处就像是皇城中被遗忘的角落,即使路过的人看到这墙壁,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去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因为这里并不重要。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向着那扇小门走去。从他的身形和皱纹遍布的双手足以看出,这是一位早已步入中年的男性。他的脸被黑色的面罩遮住,透过黑色的网罩,如风箱般低沉的呼吸一阵阵传来,仿佛永恒不变的背景音。男人走过的地方,光芒与色彩短暂的消失,片刻后才恢复原状。他的气息也如此特别,准确的说——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时而透露出浸过鲜血的匕首散发出的阴沉杀气,时而转化为平淡和蔼的静谧余波。男人走到小门之前,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是的,门没有锁,因为这里并不重要。 门后是一扇屏风。男人越过屏风,坚硬的鞋底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一幕令人惊叹的美景现于眼前。 十一月。即使对平均温度较高的赛瓦因星来说,也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此时乃秋天之末,寒冬即将到来。除了一些常绿乔木外,其他树的叶片早已枯黄凋落,自然之中已是一片萧瑟秋景。可眼前的景象哪里有半分秋天的样子?不过若是抬起头,便能看见法力生成的阻绝——将这里的温度与外界隔绝开来,将落入院中的阳光增强了许多,这才保证了院中的温暖。 流桜树盛放的鲜花在阳光下如此耀眼,花瓣轻轻飘落,落入金鳞游荡的鱼池。象征着罗斯特瓦伦的紫云柳树在这里也失去了高贵和优雅,在无风的环境中显得很是慵懒。地面绿草如茵,五颜六色的花朵如繁星点点,默默展现着自己那微小的美好。 在这样的景色中,画面的中心是一个如山中玉竹般的少年,他是如此年轻,相貌清丽而温和,若非其明显的特征,可能会被人误认为女子。他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青涩与稚气,如此翩翩少年无论到哪里都能俘获一众少女的芳心。他身着单薄的衬衫和朴素的长裤,赤着脚坐在草坪上,一手捧着不知什么书,另一只手则抚摸着一只正在吃草的白兔。不知在书中看到了什么,甜美而真实的笑容一直挂在少年嘴角,让人沉醉于这自然的美感。不过,男人并未沉浸其中,而是淡笑道:“殿下,您今日也很高兴啊。” “嗯。阎重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少年的声音与其外表一样清丽,但同样也能听出处变不惊的稳重。若是有人把他当做幼稚的孩子,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殿下,昨日臣忙于太子殿下葬礼之事,无暇前来拜会。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您的两位兄长,全都于昨日逝世。”被称为阎重魇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浑浊,不过仍能听出其原本的声线,如此冷静,可又带着掩盖不住的喜悦。这面具之下,这皮囊之中,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嗯,我知道了。现在你应该很高兴吧?”少年仿佛已经透过了层层面具,看到了阎重魇的内心。 “在您面前,属下不敢隐瞒。臣的确开心,为我呈云将得明主而开心。”阎重魇低下头,尽量不去看少年那散逸着奇异光芒的双眼。他的筹划,他的另辟蹊径,如今得到了超过所有人的巨大成功。谁能忽视那些野蛮生长的意愿呢? “阎重魇,你要不要对我说句实话?你的秘蝶,如今已经监视、控制着帝都的多少人,多少地方?”看到阎重魇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少年笑得更加开心了。虽然不再能轻易看到那些思绪,但他已经对人心有了相当深的理解。他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完美,是深思熟虑与临场应变的完美结合。与他对话过的人很少,所以将来几乎没人会防备自己。想到这里,少年心中的喜悦又多了几分。 “殿下,臣不敢如此行事。秘蝶忠于帝国的皇帝,我也忠于皇帝陛下。至于您问的范围,秘蝶的眼睛与耳朵从来没有定数。皇帝需要什么信息,秘蝶就会将那里的信息带回。”阎重魇的回答同样滴水不漏。相较于三皇子殿下那不为人知的神奇能力,他靠的是多年情报工作积累的宝贵经验与阅历。表示忠诚,不正面回答问题,展现力量。语言满足所有需求,方可彰显价值。 “哈哈,不敢。阎重魇,这个笑话倒是不错。”少年收起笑意,将书本放在一旁,随后竟骤然将他一直温柔抚摸的白兔的头颅捏成了碎片。血肉横飞,不过没有一点落在他自己或是阎重魇身边。 阎重魇还是低着头,继续保持沉默。此刻,他无法开口。少年抓起那尚且温热的白兔身躯,随手丢到阎重魇脚下道:“你说你不敢?没有你不敢做的事。只不过如今天下只有我知晓你的野心。你隐藏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你敢于利用我,敢于利用这个未来呈云的皇帝,我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你看,你现在想要捏死我,就和我捏死这只兔子一样简单,可你永远也不敢。无论何时,你应该牢记——在我面前,谎言毫无意义。” “属下谨遵教诲。”阎重魇卑谦地对眼前的少年行礼。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才将三皇子与他的地位真正放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一阵必须的沉默后,阎重魇转过身去,对身后的少年留下一句:“殿下,下次出门时要当心,外面要到冬天了。” “哦,要入冬了啊。”少年看着身周明媚的春光,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很快,他就要走出这永恒的春日,走进那充斥着寒冷和变化的世界中了。 …… 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皇帝就处理好了所有亟待解决的问题,将他的谕令送往帝都各处。混乱还未发生,其源头便被平息。在其他人的眼睛看不到的角落,老皇帝已经用刚柔并济的手段完美化解了眼下的危机。如今,他要考虑的便是更加长远的计划。 “无论皇帝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在召见我时给足了诚意。”看着行走在自己前方的白虎卫,曜辰明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同时,他也在以个人的视角重新观赏这皇城,作为曾亲眼见过罗斯特瓦伦皇宫的人,他对眼前的皇城只有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宏伟。是的,这些讲究对称之美的建筑,形貌各异,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和谐的宫殿,简直是人类历史上奇迹般的建筑奇观。前方,一条河流横穿皇城,九座桥梁整齐排列横跨其上,彰显着世界最强国的富裕与霸气。继续向前,构成这巨大广场的地面居然是一幅巨大的雕刻画,描绘着帝王持剑降服恶龙,驱策金龙呼风唤雨,统御天下。继续向前,便是那玄砖金瓦的正殿。一个普通人从皇城城门走到这里,见识这一路的宏伟景象,定然会难以克制地跪服在地。不过曜辰明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曾乘坐飞艇观看过皇城上空的风光。俯视的视角让这里失去了一些威严与神圣的感觉,当然更重要的是曜辰明心中没有来自皇权的禁锢。 很快,他便来到了大殿之前。白虎卫正欲先行进去通报,皇帝的声音便已经传来:“好了,你不用进来了。传曜辰明入殿。”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但曜辰明却没有直接进入大殿。他的精神力察觉到了异常。视线之中看到的只有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可精神感知中,大殿的门槛成为了正常世界与灵域的分界线,灵域之中游离着精神力化身的金龙,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不,是它们主人的领地。对于贸然闯入者,这些灵体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一切全凭那位皇帝的意愿。 “陛下,还请收了这些手段。”曜辰明淡淡地对皇帝抛下一句。面对天命强者,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直接放弃主动。此刻,他决定以更加强硬的姿态面对皇帝。 “呵呵,你的眼力倒是挺好。”皇帝吸一口气,整个灵域便被收回了他体内。这是天命境界在精神方面的巨大进步,毫不夸张的说,天命境界对精神力的全面提升能真正让强者杀人于无形。不过,曜辰明这小小的掌控境界,却能察觉到这精神力构筑的灵域,此子的确非凡。 见皇帝收回灵域,曜辰明这才走入大殿之中。距皇帝十步时,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行鞠躬之礼道:“草民曜辰明,拜见皇上。” 皇帝冷哼一声,威势如山海般汹涌着向曜辰明扑来:“好大的胆子,见了朕而不跪拜,何言拜见?” 面对这强大的威压,曜辰明依旧屹立原地,巍然不动。一切本能的屈服在意志的命令下消失,他不但没有跪下,反而一寸一寸地缓缓直起身来,看着皇帝道:“陛下,我的身体尚未屈服,可心灵早已臣服。你要的是我真心的臣服,还是虚假的跪拜?” 棋行险招。事实上,曜辰明对皇帝的了解相当有限。此刻,他只感觉到了皇帝的修为异常强大,他甚至不知道皇帝现在已经达到了天命境界。至于他的性格和心理,曜辰明也只能从之前为二皇子献计的经验中揣测。曜辰明的想法很简单——此刻,在分析他与皇帝交流的方式时,他将原本复杂的事态拆解开来,抛去皇帝的身份与实力,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了四个字——有求于我。君主和臣民的关系只能是统治与被统治,命令与服从。可是,回归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只剩下了请求与被请求。这样,占据主动的就不是这位君主,而是他曜辰明。 “贤才总能得到特殊的待遇,即使这要求是不跪天子。”老皇帝点点头,此刻,他的语气显得如此落寞。“不过,你也无需真心臣服。朕自有办法让你为我所用,不管你愿不愿意。” 即便日暮西山,那光辉依旧无法直视。曜辰明低下头,没有再看皇帝的眼睛。很快,他的声音再次在曜辰明耳边响起:“上前来,站在朕身边。” 第94章 长远之计 十步,九步……即使威压已经不复存在,如此接近皇帝依旧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他来到了龙椅右侧。皇帝依旧端坐在龙椅上,现在,曜辰明看不到他的脸。皇帝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卷轴,将其铺展于双腿之上。曜辰明定睛一看,这卷轴上居然绘制着一幅世界地图,其精细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版本,这是无价的珍宝!曜辰明赶忙控制着精神力,将地图上的每个细节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朕知你有设计之才能,却不知你有没有放眼世界的战略目光。告诉朕,你认为当今世界上,对我呈云有最大威胁的国度是那个?”出人意料地,皇帝开始询问曜辰明,语气和善,态度也相当认真,好像是真的想听取曜辰明的意见。曜辰明一愣,随后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在这个信息沟通相当闭塞的时代,很难做出正确的决定。靠着有限的信息,一般人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曜辰明有着只属于他一人的独特优势,那就是地球上学习的历史知识。两颗星球的智慧种族同为人类,在社会形态上的相似程度让曜辰明断定一定可以用地球上历史事件中得到的经验教训来对赛瓦因社会发展的方向做出判断。 靠着对先进政治经济学的深刻理解,曜辰明开始全面分析这个问题。觉醒发生之前,赛瓦因已经来到了工业时代的末期。黑烟石相关的机械设备已经发展到了尽头,相应地,经济发展和政治格局也逐渐陷入停滞之中。觉醒带来的修行体系与法力科技为这个世界注入了新的活力,各个大国都开始了日新月异的发展与进步,随之而来的就是新的时代。 在地球上,这段时期是工业时代末期到现代的转变阶段。随着电力和内燃机技术的发展,美德等国借着新时代的进步崛起,获得了与传统强国争霸的资格。对于那个时代的国家来说,重要的需求主要有五种——人力、资源、科技、体制、军事。以这样的经验来分析赛瓦因的情况,便可得出相对准确的结论。 曜辰明的目光在地图之上游走,纸张在他眼中逐渐化为具体的情景。他的眼睛以俯视的视野在他幻想的各国国境内游走。赛瓦因星目前的主要国家有五个,分别是位于伊索恩大陆的东侧,目前掌握世界霸权的呈云帝国;位于伊索恩大陆中部,历史源远流长的罗斯特瓦伦帝国;位于伊索恩大陆北部,处于长久衰落之中的萨犹西亚帝国;位于伊索恩大陆西部,发源地来自孤悬大陆外的大型岛屿群凯尔德群岛的凯尔德帝国;以及百年前获得独立的,位于琪丽大陆的艾尔玛联邦国。皇帝所询问的威胁,也就是能挑战呈云霸权的国家,必然是这四个大国的其中一个。 萨犹西亚,其落后的体制导致在四皇会战战败后,整个国家一直处于积贫积弱的状态中。除了几个主要城市外,其他地区的工业化水平极低,交通不便,虽然资源丰富,但不改变体制,永远也无法发展成强国,对呈云自然毫无威胁。 罗斯特瓦伦,强大的工业和发达的农业,三权分立的体制确保了帝国的稳定,也限制了对外扩张的可能性。教育体制的落后让罗斯特瓦伦的科技研究能力落后于时代,只能坚持精英化路线。罗斯特瓦伦与呈云通过铁路展开了规模庞大的全面贸易,并且常年与呈云保持友好关系。两国关系之后的发展更可能是结盟而非争霸。 艾尔玛联邦,位于另一片大陆的国家。资源丰富,无需防备陆地威胁,这样的优势让艾尔玛在独立后得以迅速发展。其独特的城邦商业联合会体制带来了发达的经济与各自垄断的分散式工业体系。每个城邦的主城中都有教育资源丰富的大学,也有集中全国力量的科学研究会推动技术进步。不过,相较于罗斯特瓦伦,艾尔玛联邦的集权程度更低,发动战争的可能同样很小,不过依旧有争夺霸权的实力。 最后,则是凯尔德帝国。和呈云一样,皇帝依旧有着绝对的权威,因此可以很好的完成战争动员。作为赛瓦因星工业革命的起源,凯尔德的工业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强大。近些年,凯尔德曾经被呈云企业掌控的经济逐渐恢复,本土企业不断复苏,将呈云对其市场的占领逐渐击溃。科技方面,凯尔德帝国最先普及了城市居民教育,因为人口相对较少,因此教育普及率甚至高于呈云。位于首都的皇家科学研究院收到来自皇室的直接资助。军事方面,凯尔德帝国的常备军一直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每位大公爵麾下各有一支舰队,在战时会直接并入帝国海军,形成一股无比强大的海上力量。综上来看,同时满足五种需求的只有凯尔德帝国。所以,答案也非常明显。 “陛下,对我呈云威胁最大的,非凯尔德帝国莫属。”曜辰明实话实说。既然已经占据主动,他肯定不能装傻充愣,而是要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全面,更加关键,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安全。 皇帝微微颔首,随即继续解释道:“你能看出来,很好。但朕看见的比你更多。凯尔德曾经在海战中败给了呈云,自此之后,他们对海军的重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他们已经生产了大概十五艘新式战舰,海军实力全面领先呈云。你可知呈云如今的海军实力?最新一艘下水的战舰,也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老古董了。我登基之后,立刻叫停了所有海军的造舰计划,因为生产那些过时的东西毫无作用。现在,我才看到了应对凯尔德威胁的希望。” 听到这里,曜辰明皱起眉头,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中成型,他决定直接询问皇帝:“陛下,您的想法……和我有关?” “废话。”老皇帝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伪装,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曜辰明,你已经在潜移默化之间改变了整个帝国的时代走向。你的法力步枪让呈云得以延续大陆霸权,飞艇则是带来了重建商业霸权的可能。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也调查了你的底细——来自小城的少年,看上去如此普通,可你与平凡二字毫无关系。” “机缘巧合,形势所迫。陛下你想听哪种解释?”尽管表面还保持着镇静,但曜辰明内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皇帝揣测的是最危险的方向。隐于自己内心的秘密——也就是自己意识的来源。人最恐惧的事物必然是未知的。曜辰明不知道天命境界的修行者到底有多强大,此刻,他才真正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哈哈,你倒是有趣,知道刻意的谎言毫无用处。这样吧,为了弥补你,我也告诉你一些隐秘。天命境界之所以被称为天命,就是能看出这天地间存在的规则背后的那些神秘的意志——在世人心中,这些意志有着很多名字,比如命运、神明,或者说天命。生于此世,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和天命有一些联系。这些联系通常都很微弱,天命也不会影响人生轨迹。可是,有些人受到天命的影响很深,可这并不代表他的生命将被操纵,因为天命的影响程度会不断变化,就连我自己受到的影响,现在也正一刻不停的变化着。”皇帝收起地图,骤然起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曜辰明。在这样的压力下,曜辰明不由得后退两步,心中一阵恶寒。又是天命?如果那些意识真的注意到了自己,它们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皇帝,又想要干什么?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曜辰明觉得自己一定表现出了恐慌。果然,皇帝放肆地大笑着,他既像茶馆中听到精彩故事的老头,又宛如知晓真相后放肆的疯魔之人,张狂的表现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他才逐渐平息下来,重新开口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现在都被困在一个掌控修行者的身躯内。无论你的思想中蕴含着怎样的奇异事物,现在,你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那是自然,陛下。您杀死我,也许比踩死蚂蚁还要简单。”曜辰明顺从地低下头,现在他明白,自己刚才的争取主动和故作高深才是危险的举动,天命境界的各种神奇能力与感悟,不是自己能够违抗的! “呵,现在你才老实了?听完我刚才告诉你的一些基本规律,你就应该明白在我的眼中你有多特殊。那天送葬的队伍中,我观察着每个人与天命的联系,直到看到你,我才感到无比的震惊。在灵视之中,你的身体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完全被天命缠绕,那些如白蛇般的天命细丝发狂似的缠绕着那半边身体。如果说天命意志和人的思想一样,那祂的想法一定是彻底将你掌控,对你施加最大的影响。可是,你的另外半边身体在灵视中却呈现出一片漆黑,也和其他人不同。最深沉的黑暗,上面没有任何一丝来自天命的影响。如此情景,只有一种可能——天命害怕你,害怕这空虚的未知。你的一半,不属于这个世界。”皇帝的声音在曜辰明耳边轰鸣,彻底击溃了曜辰明的心理防线。他不但看到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还推测出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看着曜辰明拼尽全力的掩饰,老皇帝心中一喜,他果然猜的没错。曜辰明越是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就越能证实自己的判断。到这里,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一半了。 沉默许久之后,曜辰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终于再次开口道:“陛下,我离天命境界还很远,无法知晓您所说事物的真假。不用将我当做什么奇异之物,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呈云人罢了。那些设计说到底只是运气……” “运气?”皇帝忽然提高声音,朝着曜辰明怒吼道:“你现在还是不肯承认?你这该死的异种是不是觉得只有自己拥有智慧,其他人都只能任你玩弄?你设计的法力步枪列装之前,呈云最先进的枪械每分钟能射出五发子弹,但法力步枪可以射出至少二十发!而飞艇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种毫无参照可言的全新事物!这种东西,不是读几本书就能发明出来的。你来自一个技术更先进的地方,虽然不知那里到底是何方,但我想你应该能设计出我想要的东西。” 皇帝的怒意和威压彻底击垮了曜辰明心中的侥幸。他彻底放弃了掩饰,而是换了一副口吻道:“陛下,我承认您的猜测。比起拼死隐瞒真相,我还是更想活下来。就像您说的那样,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掌控修行者,更准确的说,我是呈云帝国的人民。我依旧对帝国和陛下尽忠,否则便不会有法力步枪和飞艇的设计。君命不可违,陛下想让我做什么,我定会倾尽全力。” “很好,这才是正确的态度。”老皇帝重新坐回龙椅,终于对曜辰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你精于设计之道,所以我要你设计一样东西——新时代的战舰。这艘战舰相比凯尔德的现役战舰要有更高的排水量,火力和防御都要和凯尔德战舰拉开断层式差距。并且,你要把你设计在飞艇上的法力护盾和更多全新的法力武器安装在战舰之上,这艘船不但要能覆灭凯尔德的舰队,还要对法则境界以下的修行者造成威胁。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对你来说应该是足够了。只要你在三年内不死,那我就饶你一命,并给你绝对的自由。只要你不与呈云为敌,那无论你想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不再理会。” 第95章 皇血圣约 “陛下,虽然我知晓自己没有还价的条件,但事已至此,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在我完成此约之后,您如何才能保证我的安全和自由?毕竟,强者与弱者之间不存在信任,也不存在约定。”事已至此,曜辰明也只能接受。即使他再不愿意设计武器,可面对皇帝准确的推测和性命的威逼,自己除了接受,还有什么选择呢? “很简单。我已经准备好了契约,你放开所有防护,等待片刻就好。”说着,如浪潮般的法力波动便一波接一波地袭来,皇帝右手持剑,挽起左臂衣袖,随后挥剑在左臂上轻划一道伤口。在法力波动的震荡下,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流出,随后在空中悬浮。曜辰明的视线牢牢粘在了那些血珠上——和普通的血液不同,皇帝的血液泛着金色的光芒,看来天命境界对于人体有了进一步改造。 正当曜辰明放松警觉之时,皇帝的长剑立刻划过他的手掌。曜辰明从疼痛中惊醒,危险的预警这才后知后觉地袭来。血液喷涌而出,与悬浮在空中的皇血交汇,融合。在皇帝的声音和有规律的法力律动中,这些混合的血液逐渐组成了文字: “曜辰明与呈云皇室之圣约 皇室委托曜辰明设计超脱时代之先进战舰,时限三年之内。只要交付设计图,便可获得呈云庇护下之绝对自由。违约者,天诛地灭。” 血液形成的文字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在皇帝洪亮的声音中显得庄严神圣。曜辰明感觉到了一股冥冥之中的气运在此地凝聚,这是天命的见证。随后,这些文字重新化为血液,重新进入二人体内。伤口很快愈合,曜辰明并未感觉到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皇血圣约。”老皇帝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此时此刻,他才完全放松地坐在了龙椅上,不紧不慢地向曜辰明解释,似乎是找到了个很好的听众。“我开创的法术,以皇室的血脉作为契约的载体。假如你我其中一人违约,就会触发天命法则,被潜藏在他血液中的对方之血而毒杀,当场暴毙。此等契约由天命见证,即使是我这种境界也不可违背。并且,这是你与整个皇室的契约。就算我死了,继位的皇帝也要履约,否则一样会遭到天诛。” “那我就可以暂时放心了,还有三年好活呢。”曜辰明自嘲地笑了笑。他无法断定真假,就算皇帝只是耍了个把戏,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也只能相信,否则就只能惶惶不可终日,让接下来的生命沉浸在颓丧之中。无论如何,他还有三年时间,总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陛下,这三年之内,对我有无另外的限制?” “当然没有。你的飞艇公司皇室不会回收,你可以选择入朝为官,获得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也可以去干任何你想干的事。你的责任只有设计战舰,其他的一切随你。”皇帝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接着补充道:“如果你想要前往其他国家,自然也可以。圣约没有规定的,都由你自己决定。因为不管你躲在哪里,都无法违背圣约的内容,只有三年时间,你好好考虑吧。” “谢陛下。”曜辰明再次躬身行礼,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出大殿。老皇帝看着少年的背影,脸上只剩下了无声的轻笑。 “好了,这件事也做完了,那么……” …… 夜。秋风萧瑟,卷起黄叶千百片,落入古祠庭院中。老皇帝一人走到赤红的木门前,将其缓缓推开。清明的淡蓝色光芒散逸开来,那是沉眠于此地的灵,似乎在跃动着交流些什么。蓝色的路径缓缓铺就,引导着他们的后人向前。 祠堂中,只有一盏闪烁不定的烛火充当长明之灯。蜡烛表面也泛着蓝色的灵光,不断在精神与实体之间切换,因此永远不会熄灭。老皇帝的耳边不断响起祖辈交谈的声音,之前的每一任皇帝遗留的灵都在这里不断交响,回荡。他们没有生命,没有智慧,没有逻辑,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遗留的执念。 “该我说了。”老皇帝淡淡地开口,所有声音都暂时停滞,灵域展开了半径一米的范围,就直接压制了所有的灵。他明白,这些早已魂归故里的祖先留下的一丝意志根本无法回应他,他的话语,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姬铭奕,呈云帝国的第八位皇帝。呈云立国至今已经137年,高祖率兵从殷朝的亡国之暴君手中夺取这江山,随后延续了殷朝的繁华。至今,呈云仍是世界之霸主。周边小国每年争相朝贡,其他大国也只能在颤抖中表达合作的善意。十五年前,改天换地之觉醒到来,在我治下,呈云继续引领这个全新的时代。一切向好之时,我却犯下一个愚蠢的错误。我企图让自己的长子和次子为皇位继承权而争斗,让他们在对彼此的争斗中变得成熟,他们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将不断创造出全新的技术、发明、法术等等,促进社会各处进步。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的次子却被长子杀害。因此,呈云新兴之大计瞬间倒塌。我,既是为此大计呕心沥血之人,也是将其毁灭的罪人。” 两滴清泪从老皇帝的面颊流下。他是如此强大,最早触及天命境界的强大修行者,呈云帝国的皇帝……他又是如此脆弱,害死自己两个儿子的父亲,孤苦无依的老人。到头来,只能作为孤独的帝王沉默着走进坟墓。身为皇帝,这般悲哀,欲语泪先流。 “事已至此,如今我也只能试着赎罪。我已失去统治之雄心,只能以此残生换我呈云国祚延续。”最后几句,才是说给这些无意识的先祖亡灵。随后,皇帝走出祠堂,自院中腾空而起,随后向着东方疾驰而去。现在,他就要利用自己的修为来为帝国做最后一件事。 …… 威尔顿城的早晨总是这样热闹非凡:前一日的疲惫尚未完全消除,你就会带着困意醒来,因为这座城市早早就开始了运转。这里的人们都各自忙碌,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们在街上川流不息,共同织就这座大城繁忙的迷梦。虽然窗帘还拉着,但阳光已经足够明亮,室内显得有些昏暗,但绝对不是那种让人能重新必上眼睛的黑暗。窗外,报童的叫卖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响起,还有不知谁悬挂的风铃为城市的乐曲献上清脆的高音部,到这时,你就明白,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邓弘希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烘烤面包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那是妻子在用刚问世不久的法力烤面包机准备早餐。他走到桌前时,妻子已经将放好裙边生菜和绿番茄的面包放在盘中,抹上刚刚烧化的芝士,随后放上早就准备好的鸡蛋和牛肉块,再盖上一片面包,早饭终于准备完成。 和往常一样,夫妻二人一起吃完早饭,随后妻子梳妆完毕,与他道别,去完成自己的工作。邓弘希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又喝了一杯牛奶,这才走出房门,来到了走廊之中。向右手边前进二十步,他推开一扇房门——这里便是他工作的地方。 威视楼的五层都是留给他和他家人的位置。作为城邦商业联合会的首席,艾尔玛联邦国的时任总统,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这栋大楼中度过。楼下分别是威尔顿城邦的行政机关和联邦议院会场,在他的总统任期内,国家层面的重大事件都将在那会场中决定。不过,大多数时间都不需要议院们的参与,毕竟艾尔玛联邦的核心是十五个工商业发达的城邦,统治这些城邦的则是垄断巨头们。垄断巨头共同组成了城邦商业联合会,这个组织才是真正掌握这个国家实权的。被选出来代表民众的议院只能像政府官员一样处理一些日常事务,除非遇到战争这种重大事件,否则他们没有任何发言权。 成为联合会首席和联邦总统,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他能登上这个位置,正是源于威尔顿城实力雄厚,震慑住了其他巨头,他们以此表达在五年之内的服从。利用首席和总统的权力,他可以进一步为自己的城邦和垄断公司谋取利益,让自己的势力变得更强;但同时,他也将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犯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他们就会如饿狼般扑上来分食威尔顿城邦。这把双刃剑如此危险,却如此迷人。 坐在办公桌旁,邓弘希正聆听下属汇报最近市场的变化情况,一切如常,看来今天又是平淡的一天。下属离开办公室,他按下了桌上的服务铃,打算让自己的助理为自己送上一杯咖啡。下一刻,少女从右手边的小门旁推门而入,满脸急切地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总……总统先生,会客室里来了一位客人。” “你这是怎么了?这位客人什么时候预约的?”此时,邓弘希还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对助理的语气感到有些奇怪。 “他,是呈云人,修为很强,能收敛全部气息地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穿的衣服,很像我从书上看到的……呈云皇帝的……”助理惊慌的言语被一个老人的声音打断:“怎么,来了客人,还不迎接一下吗?” 听到这个声音,邓弘希脑中划过无数可能性,最终的判断定格在了可能性最低的那种。血液上涌,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那个与他一墙之隔的老人有多强,作为保护机制的恐惧最先出现。不过很快他便平静下来,和这个人交流的时候,自己决不能怯懦。 “是在下失礼了,我这就来,呈云的皇帝陛下。”邓弘希整理好衣装,赶忙走进会客室中。 的确是一个苍老的男人,身着呈云天子龙袍,头戴金龙环日月冠冕,腰间挂着长剑,不是呈云皇帝还能是谁?没有人敢穿戴这样的仿制品,除非他蠢到不知道呈云皇帝的权威有多么强大。 “嗯,看来我是没找错地方。你应该就是艾尔玛的总统,城邦商业联合会的首席,邓弘希了。”老皇帝望着刚刚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邓弘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标准的东方人长相的男人。 “正是鄙人。艾丽,去给陛下煮一杯a5标准的咖啡。”邓弘希让助理准备咖啡,自己也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发生各种情况的预案。他只是看了一眼皇帝的双眼,就赶忙别过头去。没有多么刻意地去试探,可当自己正常放出的精神力给出如此恐怖的结果,他心中还是禁不住颤抖。精神力在皇帝面前宛如泥牛入海一般瞬间被吞噬。就像艾丽说的那样,皇帝收敛了全部气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到达了什么境界,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来到了艾尔玛。 “你现在肯定好奇我为何突然造访吧。”眼见邓弘希不敢打破沉默,老皇帝便率先开口。听到他说话的语气,邓弘希立刻变得放松了许多,他也微笑着开口道:“不,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您为何如此准确的找到了我。您之前应该从未踏足艾尔玛吧?” “哈,我多少学习过地理,也了解过艾尔玛的政治格局。到了这里,随便找人问个路,就找到了你这所在之处。”老皇帝淡笑着点头,接过艾丽递来的咖啡,顺便很绅士的说了一句:“谢谢,女士。” 艾丽脸上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后受宠若惊地行礼道:“陛下不必客气,您若还有需要,随时提出就好。”随后,艾丽便退出了会客厅,等候总统的吩咐。 “怎么样,总统先生?我对艾尔玛礼仪的了解可有缺漏之处?”皇帝笑着看着邓弘希,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起到了足够的作用。 看到呈云皇帝以如此风趣的态度交谈,邓弘希放心了许多,赶忙回应道:“陛下真是博学多才。听到您的话语,感受到您对艾尔玛文化的尊重,所有人都会将您当做最高雅的绅士。” 第96章 和平协议 “好了,现在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刚才的一切都表明了我的意愿,我带着善意而来。现在,总统先生,我便告诉你我到来的目的。请问,艾尔玛联邦有对呈云发动战争的意愿吗?” 话题转变的速度太快了,每次皇帝言语中态度和内容的转变总能让邓弘希猝不及防。他是想这样干扰我,让我失去判断力!邓弘希这样想着,在内心逐渐恢复冷静后,他用最合适的态度回应道:“陛下,希望您只是开个玩笑。艾尔玛一向崇尚和平,呈云强盛无比,我们怎么可能有与呈云开战的意愿?”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给出现实的因素,好好分析艾尔玛为何不能与呈云开战。”皇帝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显然,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可他的言语又如此诡异,明明是询问,却带着一种老师教学的意味。 不能开战的因素……顺着皇帝的话语,邓弘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此前,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对呈云战争的可能,此时思考这个问题,倒觉得有些意思。“首先,两国之间隔着茫茫大洋,货船需要行驶接近半年才能抵达对岸,这种时间和空间的跨度,战争没有什么意义。艾尔玛的海军也没有能击败呈云海军的自信。” “继续。”皇帝只是淡淡回应了两个字。邓弘希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老皇帝,接着叙述自己的想法:“以陛下之智慧,自然不能看出艾尔玛联邦和城邦商业联合会的最大缺陷——松散。呈云的高度集权让发动战争变得可以由您一人决定,可艾尔玛想要发动战争,必须让绝大多数垄断巨头都能从中获得利益。显然,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国家层面的大事都会因为巨头之间的利益纠葛而不了了之。” “这是最根源,最核心的因素。你能了解自己和你们国家的体制缺陷,难能可贵。”皇帝赞扬一句,示意邓弘希继续说下去。 “最后……”邓弘希坐直身子,释然的笑道:“就是因为您。您的力量已经到了远超他人的强大境界。货船来到这里需要将近半年,您来到这里用了几个小时?有这样一位来去自如的强者,呈云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你倒是看得通透。”老皇帝终于收起冷面,开怀大笑道:“好了,邓总统,我就不瞒着你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你签一份和平协议。据我所知,作为总统,你在法理上拥有对对外战争的否决权?” “没错,陛下。法律和联合会的规定都有这一项,因此,除非我死去,否则没人能绕过我宣布正式战争。”邓弘希大方地点头承认,呈云主动提出和平协定的请求,他自然乐得签署。只是,这纸面上的和平有着太多的局限。“但是,陛下,您也知道,艾尔玛的总统任期是五年。我已经任职了七个月,还剩四年零五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我所能保证的和平只有这么长的时间。” “无妨,已经足够了。”皇帝摆摆手,接着对总统说:“那么,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便签署和平协定吧。” “准备?陛下,需要我起草具体条款吗?”邓弘希没有理解皇帝的意思,还以为皇帝需要白纸黑字的协定。皇帝摇了摇头,金色的法力自身体中迸发,随后,他一边酝酿法术,一边对邓弘希说:“解除你身上的所有防护。我的盟约,不是以墨水写上白纸,而是以血液刻在身躯上。” …… 皇血圣约仪式让邓弘希不由得啧啧称奇,他根本不害怕呈云皇帝通过这种手段谋害他。当他有着绝对的实力时,若想动手,根本不需要耍什么花招。很快,圣约仪式完成,邓弘希笑着称赞道:“仪式之后,居然一点异样感觉都没有,陛下这手段真是神奇。” “你这心态倒是挺好。”看见邓弘希如此反应,老皇帝也不由得大笑两声。随后,邓弘希再次开口道:“陛下一路行来,想必还未用早膳?需要我让人为您准备吗?”皇帝摆手婉拒道:“不用麻烦,我很快就会离开。虽然你们这里的西方餐点准备起来很快,但我是吃不惯这些东西。” “原来如此。那这样吧,陛下,楼下有一家正宗的呈云东海煎包店,我给您买些煎包带着。”奇怪的是,身为垄断巨头之一,联邦的总统,邓弘希竟在此时如此有烟火气,仿佛他真的亲历过底层人的生活。 “哦?那我便试上一试。”老皇帝来了兴致,平日在宫中吃的山珍海味,他的确很少品尝呈云百姓日常的餐食。如今到了这时,也该尝试一番,否则便会徒留遗憾。此时,他又想起了那个曾与他交手的白云溪,同为强者,此刻他在天下何方逍遥? 身为皇者,便是如此。胸中豪情野望,一言天下震荡。可惜岁月不饶人,白发如霜。蓦然回首,徒留遍地苍茫。 …… 罗瓦尼城的皇宫总是如此安宁。在时局稳定的日子里,进出皇宫的只有寥寥几人,负责传递皇帝的谕令。此时,伊缪也和往常一样,在花园中享受片刻的闲暇时光。不过此刻,一声异响将他从安宁中惊醒,直接与他精神力连接的皇宫法力护盾系统出现了异样之处——护盾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破坏,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若非伊缪警觉,这样微小的异常情况可能会被忽略。他抬头望向出现异常的方向,一道残影在他视线中闪过,随后,自己坐着的长椅上就多了一位客人。 当他真正意识到身边坐着的老人是谁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尽管他们都是皇帝,可年龄和阅历的差距都如此庞大,伊缪不可避免地在气势上落入了下风。总之,作为主人,他还是主动开口询问道:“呈云的皇帝,真没想到我们初次见面是在这样的场景中。” “啊,你说的没错。皇帝见面,理应华装盛景。”老皇帝看着身旁的少年,看着他逐渐褪去稚嫩的年轻面容。虽然疲惫,但仍然心怀志向。他那年轻的身躯,要扛起一个帝国的重担。“看看你,如此年轻,朝气蓬勃。而我呢,已经日暮西山。同为君主,你我的状态却大不相同啊。” “年轻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对于君主来说。”伊缪无奈的笑了笑,比起这份责任,他还是更喜欢其他生活。 “没错。可是,不久之后,呈云的君主也将变成一位少年。”老皇帝轻声叹息着,仿佛地里感慨着今年收成不好的老农。 “这是为何?还请陛下明示。”伊缪心中一惊,只是几日没有收到呈云方面的消息,就产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合理。若没有突发变故,呈云皇帝自然不会如此突然的造访。 “前几日,呈云皇位之争有了结果。我的次子被我封为太子,我本打算在册封仪式上直接传他皇位,可没想到我的长子陷入疯魔,将他杀害。如今,呈云的继承人只剩下一个,就是三皇子。他今年也才十七岁。”和对邓弘希的态度完全不同,老皇帝将一切实情和盘托出。 听到这样的消息,伊缪不由得心生疑惑:“可是,陛下,您的寿命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为何不等候三皇子长大些再交托皇位?” “那么,你父亲又为何让你在如此年轻的时候担起重担?”老皇帝并未直接回答,转而反问伊缪。 “因为神明的启示。我亲眼见证神谕——我若不成为罗斯特瓦伦的皇帝,这个国家将在烈火中毁灭。”伊缪毫不犹豫的回答,也正是这个理由,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悲悯与恐惧,因此选择在十四岁时便戴上冠冕。 “是啊,你们心中神明的启示,我自己感受到的天命意志。你肯定知道,所有修行者修行的根源都是要有坚定的意志,否则将面临严重的后果。”此时,老皇帝解除了所有的掩饰,让身体变为自然的状态。伊缪看着老皇帝双手的指尖,那里有源源不断的金色法力流出,随后散逸在空气之中。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状态,不过此时他心中也有了答案。“原来如此。你的境界正在崩溃,因为你的意志已经衰朽。” “没错。我拼命修行到天命境界,就是为了解决皇位传承的问题。我创造出了能够传承修为的法术,只是为了让我的次子坐稳皇位。以他的才华和能力,配合上我传给他的修为,他的统治将稳如山脉。可突入其来的变故击碎了一切构想。我的愿望崩塌毁灭。现存的意志不足以支撑天命境界的修为。无上意志早已告诉我们,一切力量源于意志。我的意志如此羸弱,在天命的规则下,我的境界会逐渐跌落,直到死去。所以,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终于,老皇帝揭露真相。心已死,这衰老的残躯又有何作用? “原来如此。”伊缪轻声叹息,旋即,他又询问老皇帝:“那么,你在此时寻我告知真相,所求为何?” 老皇帝看着少年那澄澈的双眼,心中有了决定。“我只是来知会一声,也告诉你我如此选择的原因。世上只有你知道真相,这也表达了我的诚意。你心中并无野心,只有对和平和发展的渴望。希望我今日的言语能让你明白,呈云和罗斯特瓦伦最好的选择就是结盟。你我终有一死,但两国的盟约却可长存于世。” “没错。两国都需要彼此的贸易交往,需要这样的和平。这是符合时代大势的选择,即便是皇帝也该顺应。”伊缪赞同地给出承诺。 “如此便好。” …… 如今,他已经完成了和两个大国间的协定。而他最终要去向的终点,才是最可能发动战争的国度。强大的国力,野心勃勃的君主。老皇帝的担忧丝毫未减,他的内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到底该如何抉择?是以这残留的生命对着最大的威胁除之后快,还是保证皇位的传承,将一切交给后人处理? 思考之间,凯尔德帝国的首都,科林洛顿已近在眼前。与呈云帝都不同,这座城市并没有宏伟的城墙。八世纪之前的黑暗年代里,凯尔德国王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劳力去修建城墙,那时的科林洛顿只是个用木头垒砌围墙的小城。后来,在凯尔德逐渐实现对伊索恩大陆西侧国家的征服后,凯尔德本土几乎不再有任何威胁,城墙也就失去了作用。工业时代诞生于这座城市,黎梧河边上建造起了这颗星球上的第一座工厂。随后的二百多年里,这里的天空总是遍布黑烟。若不是潮湿的气候带来的常年阴雨,空气早就会变得污浊到无法呼吸。如今,它已经成为这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群,总面积超过了呈云帝都,没有城墙的限制,城市的面积就这样无限制的扩张下去,沿着有良好通航能力的黎梧河一直延伸到海岸的港口,为这座巨大的城市带来无尽的繁华。 科林洛顿并没有呈云帝都那样林立的高楼,所以在这连绵的建筑群中,很轻易便能找到皇宫的位置。那高耸的黑色宫殿群中有着相当多的法力塔,这是那位皇帝的手笔。这庄严而肃穆的皇宫曾经不是如今这样的黑色,而是白金色的优雅建筑,却被如今皇帝宝座上的黑皇帝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在漆黑的废墟中,他重建属于自己的宫殿,宣告着自己的统治。 “我倒要看看,你的野心到底膨胀到了何种地步。”老皇帝化为一道流光,直直撞向皇宫周围的法力护盾。护盾应声而碎,毫无抵抗之力。老皇帝缓缓落地,沿着眼前漫长的阶梯缓缓向前走去。 无尽黑暗的中央,黄金制成的宝座上,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哈,不知为何,居然在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97章 最终威慑 “站住。”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老皇帝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拦住他去路的人。他高大而强壮,威严伫立宛如山峰。何人敢于直视他那漆黑的眼眸?那无休止的黑色中蕴含的是一路披荆斩棘见证的一切,刀剑沾染鲜血,枪炮开火的焰光,胜利的旗帜与敌人的残驱。废墟之中,他亲自为新皇戴上冠冕。他已经历太多。在凯尔德,他只有一个名号——“将军”。 他身上的装束同样是肃穆的黑色,细看这身可以称得上奇异的搭配——凯尔德礼服衬衣,黑色的宽松便装,厚重的肩甲闪耀着银色的光芒。残破黑色披风上纹着黑皇帝的纹章,代表着他唯一效忠的对象。黑色的长发随意披下,如同东方的武士一般。同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大骑士使用的武器却不是凯尔德骑士剑,而是一把东方样式的长刀,此刻,将军的右手按在了刀柄上,他并未作出多余的动作,也并没有将刀拔出,只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随时准备拔刀出窍。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普通的动作,可是在强者眼中,无声的战斗已经开始。老皇帝看到了围绕着将军的强大气势,法力流动随着他身经百战的强烈意志环绕着改变周围的环境。耳边充斥着战场上炮火的轰鸣与痛苦的嚎叫,在不断逼近的强大威压下,绝大多数修行者都会寸步难行。可老皇帝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背着双手,一步接一步地前进着。他的速度不急不缓,而是随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前进。如果说将军的威势是滔天巨浪,那老皇帝就是一艘无坚不摧的强大战舰,风雨交加便乘风,浪潮袭来便破浪,无可阻挡! 老皇帝每前进一步,将军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无形的交锋中,将军已经被全面压制。第五步,一丝鲜血自将军的嘴角溢出。第六步,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喘息。第七步,迎着那燃烧着怒火的黑色眼眸,老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着将军的身躯在他的威压下不住地颤抖。 “亚契,回来吧。让我们的客人进来。”黄金王座上,黑皇帝的声音适时响起,在空旷的大殿中嗡鸣着回荡。黑皇帝和将军一样,都用呈云语和老皇帝交谈。将军沉默着让开了一条路。老皇帝继续向前,走过大殿两边于灵魂烈焰中炙烤的黑色石柱,倾听那些宛如亡魂燃烧的机器重复嗡鸣的声音。 老皇帝的视线扫过这座黑色的宫殿。漆黑的地面光滑无比,纤尘不染,反射着镂空天花板上渗入的阳光。阳光——同样也是大厅地面的纹路。中心是一个蓝白色的圆形,象征着正午的太阳,而之后的金色、橙色、红色的锯齿则是对应下午到黄昏的阳光。最后,包裹一切形体的是一个新的淡黄色圆形,这是新生的朝阳,代表着日落到日出的循环。这一切都由黑皇帝本人创作,皇宫便是他的一件艺术作品,其宏伟超越了史上一切艺术品。 黑暗与光明。老皇帝看着黄金王座上穿着黑色鳞纹长袍的黑皇帝,他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金色光芒,嘴角后期的弧线展露着肆意的戏谑神情,看看那苍白而英俊的面庞,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凡。可是,又有几个人看出了他的能力,他的野心? “啊。我方才还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强者如此无礼地擅闯皇宫禁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呈云皇帝。既然如此,我就不好追究了,毕竟你有这个资格。”即便言语带着轻蔑,可他脸上的笑意正缓缓收敛。他冷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呈云皇帝,意志驱策着精神力疯狂加速思维,他要斟酌。面前的这个男人展现出的实力太过恐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危局。 “无礼?一位皇帝在你面前,你却让他站着说话,这才是真正的无礼。”一道无形的精神力扫过整片宫殿,猝不及防的黑皇帝差点发出一声闷哼。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呈云皇帝的底气——无论是法力还是精神力,他此刻都以远远超越自己,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位衰老的皇帝到达了下一个境界——天命。 “哦,我并无此意。”黑皇帝一挥手,地面的太阳纹路中心便升起一道圆柱,离地两米时停下,随后,圆柱的尖端化为流动的液体,经过短暂塑造之后变成了一个精美典雅的白色座位,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请坐。”黑皇帝微笑着注视着老皇帝缓缓腾空而起,然后稳稳地落座。 老皇帝也注意到了自己坐的椅子上的各种细节。白色与周围的黑完全相反,颇有一种对立的意味。这隐秘的言语正是黑皇帝无声的宣告:“你是外来者。”而这个椅子的高度与黄金王座的高度完全一致,则是表达了另一重意思——两位皇帝之间地位相同。 “那么……现在就该你解释一下了,如此突然的造访,还是此种态度,到底是想做什么?”黑皇帝的确对呈云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不到两日的时间,任何消息都传不到科林洛顿来。 “呵,看来你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啊。”表面上如此言语,老皇帝的心中却感到庆幸。若是让他知道呈云和自己的弱点,那黑皇帝一定会如恶狼见到血肉一般飞扑而上。 “信息要越过几千里的距离来到星球的另一面,当然需要很长时间。不过等我的通讯公司将新的通信技术带到呈云之后,我就不会再有这些烦恼了。”黑皇帝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目的。这些年来,凯尔德在呈云市场的优势不断提升,已经成为了无法忽视的力量。黑皇帝的言语恰巧将这场谈话的方向引导到了最敏感的地方。 “是吗?的确,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军制改革、大规模造舰计划、排斥呈云金融与实业,接连三次调整关税……还需要我接着说下去吗?”老皇帝冷峻的声音不断在大殿中回荡。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皇帝,精神层面的交锋一刻未停。将军站在他背后,与自己面前的黑皇帝前后施压,企图将自己压制。就让他们尝试吧,蚍蜉撼树注定徒劳无功。 “没错,你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凯尔德帝国在我的治下繁荣发展,这又有什么问题?我的帝国如何发展,又怎么轮得到你呈云皇帝指手画脚?”隐含的怒意终于喷薄而出,黑皇帝心中燃烧的怒火绝不容许呈云皇帝这般羞辱。该死的呈云人! “野心。你在准备一场战争,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么战争的对象是谁?与凯尔德接壤的罗斯特瓦伦?另一片大陆的艾尔玛?还是你最想征服的国度……呈云?”老皇帝不紧不慢地说完,缓缓将灵域展开,金龙咆哮着撕碎了黑皇帝与将军的精神威压,随后在宫殿中自在遨游,宛如来到了自己的地盘。 现实之中,一切还是风平浪静,可黑皇帝和将军的脸色早已变得难看无比。这该死的老东西,一直在无形之中向他们施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凭着天命境界的强横修为,在任何问题上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忍耐。现在,只剩下这一种选择了。此时爆发冲突很有可能前功尽弃,为了最终的胜利,一时的蛰伏是必要的。 耐心些,我还有时间。 “凯尔德只是谋求自保和安全的发展,没有对任何国家发动战争的意愿。”黑皇帝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这些话,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言语就意味着屈服。 “哦?是嘛。既然我们都如此热爱和平,不如我们今日便在这里签署和平协定吧。”在老皇帝的引导下,交谈终于来到了正题。是战是和,就看黑皇帝接下来的反应了。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让人起草……”和平协定?随时可以撕毁的东西。顶多是背负一些骂名,名誉,他不在乎这些东西。胜者可以改写史书,也可以让一切骂名消失。 “不必了。白纸黑字的盟约随时可以撕毁,而血液的诅咒不行。我的协定,需要你解除身体的一切防护再签订。” “你觉得我会蠢到自杀吗,呈云的皇帝?在你面前解除防护,你可以随意掌控我的生死。我该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虽然感到气愤,但黑皇帝的言语还是十分收敛,并未提出任何威胁之语。 “不要着急。你解开自身防护的同时,我也会解开自身防护。这样,在我们进行盟约的时候,只要他站在我身后……”老皇帝指了指将军道:“如果我对你图谋不轨,他就可以立刻杀了我。这样就能确保你的安全。你还是先听听我这皇血圣约法术的原理和效果,你理解之后就不会疑虑了。”老皇帝向黑皇帝解释皇血圣约的仪式过程,事无巨细,连自己如何创制这个法术都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对于天命境界的理解,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他放心接受协定。 黑皇帝专注地听着每一句解释,其中蕴含的关于天命境界的体悟对他的修行来说是很大的助力。等到老皇帝讲完,他这才缓缓开口试探:“话虽如此,我仍旧认为这样的法术太过危险。万一你靠着境界的优势带来的更快的反应力在出手的同时为自己加上防护,我……” “哈。”老皇帝冷笑一声,打断了黑皇帝拙劣的表演。“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在跟你协商。你可以选择不接受这个协定,只要你这么做,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不要以为自己靠着几个破塔的增幅就能与天命一战,无知加上高傲必然会置你于死地。” 如此直接的威胁胜过一切实质的警告。黑皇帝只能承认,签订和平协议已成定局,自己就必须在条款上争取更大的优势:“那么,这份协议规定的和平时间是多久?” “我想,我们至少需要十年的和平。”时间,更多的时间。对于强敌,必须要限制其更长时间,才能让呈云准备好应对。 “不可能。”回应的老皇帝的是冰冷的拒绝。看看这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他眼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染着鲜血的刀刃,恐惧的伤兵正挥刀砍向自己。同时,他也给出了强硬的回复:“如果你做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我会在这里和你拼个鱼死网破。靠着皇宫的法力增幅与我和亚契的配合,即使不能杀掉你,也不可能让你健全地走出皇宫。等到我们都重伤濒死的时候,你猜猜其他大国会作何选择?” 老皇帝沉默着。他如何权衡这一切?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五指的指尖已经化为金色的光芒消散,现在视觉上看到的只是制造出的幻象。境界的崩塌是更加刻不容缓的危机,他不能在此时动手。 “你说一个时间。” “三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三年,够吗?够让那个被自己忽视的小儿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君主,为呈云遮风挡雨吗? 实际上,没有其他选择的,正是他自己。 “……可以。三年便三年,解除防御,签订圣约。” …… 两位皇者的血液在空气中交汇,在法力的驱使和天命的见证下化为协定的文字,然后又分别流入二人的血液中。仪式过程中,将军的长刀一直紧贴着老皇帝的脖子,随时可以砍下他的头颅。仪式顺利结束,老皇帝也不再逗留,抓紧升空离开。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空中后许久,黑皇帝才终于想到一种可能。将军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听他口中喃喃道:“虽然我们本就要等待更长的时间,但是,我们还是被这个老东西给骗了啊。” 金色的法力不断流失,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尾迹。所见之人无不感慨这奇异的美景,世界上只有一次的风景。 如此美景,皇者奔向死亡。 第98章 启程 从皇宫归来后,曜辰明便走入了学院设计部的高塔之中,整整一天没有出来。在此期间,星栖也找到了白星野,与他交流这些日子里的经历。白星野的修行法转化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而他取得更多体悟的方式也相当独特,那便是读书。通过对知识的学习与理解加深自己的领悟,创造出一个与现实更相近的赛瓦因星。同时,他没有放下此前对《观星》修行法的领悟,而是转变思维,将赛瓦因星也当做繁星之中的一员,以此完成不影响修行基础的过渡。这种程度的自创加上改变修行法在这个世界并无先例,没有任何可参照的经验,只能自己摸索。不过,当转化完成时,白星野的境界也将迎来飞跃,很可能会直接到达变化巅峰,那时的他必然强横无匹。 默哀的时间过去,帝都的人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过去的几日仿佛天翻地覆,但浪潮过去,人们却发现生活与之前并无不同。不管庙堂之上发生了何种变故,百姓总要继续过日子。 …… 老皇帝从天空中缓缓降落在皇城的一处角落。天空中的阴云与空气中的寒意都如此明显,标志着赛瓦因的冬天来临。未来的君主现在仍是少年,他还未走出高墙,以他的力量还不能走入这冬天。 老皇帝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推开门扉,但门却丝毫未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如今已变成虚无。境界已经跌落到了天命的边缘,还剩最后一丝执念支撑着境界,让它不至于就此崩溃。 门开了。屋内的少年用法力打开的门。老皇帝绕过屏风,来到院中的春日里。 “父皇。”少年静静地坐在原地,向自己的父亲问好。 他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 少年注视着老皇帝的双眼。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为了呈云,我只能将重担加在你肩头。”老皇帝一步步向前,来到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儿子身旁。他还记得自己给这个小儿子取的名字——姬春枝。他出生在一个温暖的春日,皇宫中高耸的围墙也遮挡不住盎然春意,一枝红杏出墙来,温暖的阳光下,婴儿紧闭着双眼,却不再哭泣,而是安静地入眠。春枝,既是希望,也是生机。 “身体中流淌着皇族之血,我理应担起重担。”少年抬起手,与自己父皇那失去双手的断臂接触。金色的光芒威严而宁静,仿佛能吞噬一切。少年的双眼中满是悲悯,父子二人长久以来的交流少之又少,这样的对视更是前所未有。少年明白了,此刻,自己的父皇终于放出了心中对儿子的最后一丝爱意。他要死了——真言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在他的视线中,没有任何谎言存在。真实,恐怖的真实让少年痛苦不已。他知道了他将面对的危险,他知道自己一直缺乏的关爱隐藏在面前这个将死之人心中,悲哀的根源便是他们的血脉。 皇族。 浮于表面的情绪可以说谎,但隐于内心的情感无法作假。只可惜,强者的另一面如此脆弱,宛如一块满是裂纹的玻璃。老皇帝淡笑着发动法术,“圣血不绝。”这份力量将永远流传下去,让呈云万古长存。 “我将那些需要注意的人物和重要的事情整理成关键信息融入了血液之中。它们会浮现在你的记忆中,时刻警醒你。留意这个法术的使用方式,将来你也会用到它。” 老皇帝最后的叮嘱并没有得到回应。此刻姬春枝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来自另一个人的法力、修为、对于修行的理解等等不断涌入他的体内,金色流光一道道地钻进他的身体。老皇帝一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姬春枝眼前浮现,脑海中则对应着各种各样的记忆。 颜色——金色的龙椅,猩红的血液,黑色的雾气…… 气味——旧日的尘埃,燃烧的火药,交融的汗水…… 声音——权力的争斗,巧妙的威胁,孩童的欢声…… ……越来越多的记忆,越来越多的感官。他得到的不只是力量,还有一个人一生中的记忆。宁静被记忆的洪流撕碎,姬春枝只能坚守着内心的一份清明,试图留下一份自我。可最终,作为皇帝的意志撕碎了那个仍在春天里的孩子。身着单薄衬衣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身着天子龙袍的少年提着长剑站起。他杀死了自己,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 终于结束了。 老皇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又重新出现了。他的境界已经跌落到了修身境界,境界跌落导致了躯体崩溃随之停止。可是,为什么境界的输送没有继续进行?自己的儿子现在是什么境界? 正当他疑惑之时,姬春枝变得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现在是法则境界。你的境界跌落的太快了,在法术发动的过程中,你就已经跌下了天命。剩下的境界不必再传输,因为我无法凭借这些残存的法力和境界理解到达天命。况且,皇帝不该在这里死去。” “啊,你说的对。”老皇帝挣扎着站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已经衰老到了这种程度,即使修身境界改善了身体素质,他也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失去了天命境界,他原来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感知死亡,这似乎是一种属于人类的奇妙能力,刻在人类的遗传基因之中代代相传。老皇帝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倒计时响起,他本应感到失落或是恐惧,可他现在的情绪却完全不同。他感到轻松,甚至期待接下来的经历。 “后人会怎样称呼我?他们会记住我的英明还是昏庸?初登天命之人,在短短几天之内步入了坟墓。一切都不重要了,我要死了。这天下从此刻起便不再属于我,而是属于我的儿子。哈,人生如此波澜壮阔,现在,见识一下死亡又何妨?”老皇帝仰天大笑,拖着疲惫的残躯走出春意盎然的小院。姬春枝紧随其后,二人一同走入帝都冬天的第一场雪中。 …… 午后,皇帝急诏所有权臣入宫,交代传位事宜。老皇帝亲笔写下最后一封诏书,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姬春枝。登基仪式被延迟到之后,现在先要完成皇权的交接。诸臣看着老皇帝将统御天下剑和传国玉玺交给姬春枝,又为他戴上冠冕。身着龙袍的姬春枝第一次坐在龙椅上,往后的岁月里,他将日日与龙椅为伴。 大殿之中,众臣皆跪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对新皇以表忠心。此时,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皇帝看不到他们的双眼。来日方长,谁是忠贞的臣子,谁是心怀不轨的逆贼,一切都会见分晓。 第一个起身的人望向姬春枝,皇帝同样回以视线。阎重魇的嘴角挂着笑意,向他传递这无声的言语。 皇帝轻笑着闭上双眼。精神海洋中,那个少年的尸体已经腐烂,成为新的春日中花朵的养料。“嗯,从现在,我把这个名字也还给你。姬春枝,带着你的春天死去吧。从此之后,在他人眼中,我只有一个名字。” 他听到无数来自未来的言语说出:“陛下。” …… 登基过后,新皇遣散众人,大殿中再次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他和王座之旁行将就木的老人。少年望着自己的父亲,他最后一次将哀伤赠与此人,开口询问道:“父亲,你还想去哪里?” 老皇帝沉思片刻,他的目光投向殿外飞扬的白雪,此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作为觉醒时代的第一任皇帝,他不想就这样走入陵寝之中。于是,他对身边的儿子说:“送我去运河边。” 少年带着父亲飞入空中,他生平第一次飞在空中,飞在漫天大雪中。一开始他飞得还有些生涩,不过没过多久,他便掌握了技巧,稳稳地飞在空中。很快,他们便来到了运河边的码头。皇帝施展幻象,将自己的容貌和服饰隐去。人群中,他们就像普通的父子俩,在拥挤的码头穿行。 此时的码头异常繁忙,原因也非常简单——入冬之后,运河便会封冻,这场雪让所有商人变得急切,想要趁着运河没有封冻之前将自己的货物发出去。虽然冬日之中早已有破冰船在封冻的河道中开辟航道,可那时货物的运费便会飙升。挤过排队的拥挤人流,他们继续向前,终于找到了一处宁静的地方。一名老翁坐在孤舟上,白雪落满了斗笠,他却依然手握鱼竿,一动不动。 “老先生,你这船卖吗?”老人笑着走到岸边。老翁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很重视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老的老人,随口说了一句:“三千呈云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光芒闪过,五千呈云币已经出现在他手上。“这个价钱可以吗?” “当然……”老翁再也顾不上手上的鱼竿,急忙分辨起手上金钱的真假,确定为真实后,他立刻喜笑颜开。自己那破船能卖五百便谢天谢地了,如今遇到冤大头,赚了十倍,真是天降喜事。老翁正欲询问那衰朽老人的需求,却见他如未卜先知般摆摆手道:“老先生,无需你操心,快下船吧。我这就启航了。” 老翁将钱财塞入衣服,赶忙跳下船。他看着那干瘦的老人拿起竹竿,撑着船顺着运河向远方漂去。风雪之中,他向岸边招手,另一个少年站在原地向他告别,直到孤舟消失在风雪中。 点点金光闪烁,碎片逆着漫天风雪向上飘飞,随后消失在天空中。 …… 雪天的黄昏时分,天空展露出的颜色十分奇妙。宛如与灰尘和黑烟石碎屑混合的胭脂,污浊的淡粉色沾满了天际,上面还挂着一片片污渍般的阴云。曜辰明终于走出了设计部,在宿舍中找到了白星野和星栖。二人当然好奇他在设计部做了什么,曜辰明笑了笑,从戒指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法阵底盘和一堆大小不一的球体,最大的那个赫然是白星野在罗斯特瓦伦得到的赛瓦因星仪的复制品。曜辰明将法阵和球体全部推到白星野面前,接着对他说:“注入法力试试吧。” 白星野将自己的法力注入,法阵亮起耀眼的蓝光,瞬间生成了一片黑色的幻象。在法阵中铭刻法术的作用下,赛瓦因星和其他小球全部悬浮起来。此时,那些原本没有颜色的小球也浮现出光彩——较大的那个浮现出蓝白色的强光,距离赛瓦因星的距离很远,几乎在法阵的边缘。赛瓦因星边上,三个小球绕着不同的轨道旋转,分别发出蓝色、红色、黄色的光芒。此时白星野终于明白这些球体的含义:大而遥远的球体是太阳,那三颗小球则是赛瓦因的三个月亮,而那些散布于夜空中的白色球体则是满天繁星。 “星野,这就是宇宙。当然,这些星体的大小都是以我们位于赛瓦因星上的视角里呈现的。”曜辰明又从戒指中取出一个单筒望远镜,小心翼翼地递给白星野道:“这是经过我改良的天文望远镜,能够更好地观测星体。这些都能帮你取得领悟,我给你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你少走弯路。” “这些东西,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白星野珍重地将两样物品收起,没想到曜辰明刚刚死里逃生,就想着为自己的修行提供助力。此等情谊,便是无价之宝,他又怎能不尊重? 曜辰明闻言只是一笑道:“以我的天才,不过一晚上时间就完成了。”曜辰明站起身来,走到白星野面前询问道:“星野,你真的不跟我和星栖一起去凯尔德吗?”尽管星栖早已向他传达了白星野的意愿,可他总要问上一句才肯罢休。 “不了。”白星野指了指手中的望远镜,接着回应道:“我本就在转换修行法的关键阶段,如今家族也需要我的实力。你现在给予我这样的帮助,我更是要好好珍惜,认真修行才是。” “好,那我们就只好再次离别一段时日。”曜辰明走上前去,和白星野紧紧相拥,低声道:“保重,我的兄弟。祝你修行之路一切顺利。” 白星野同样回应道:“你也是,好好保重。辰明,你们何时出发?” 星栖在此时回答道:“我们商议好了,等他做完这些事便启程。即便在雪夜之中,飞艇依然不受影响。” 白星野点点头,接着对曜辰明说:“你们现在就走?还是从平顶山上出发?” “没错。第二艘飞艇已经完成全部测试,艇员已经按照我的命令随时准备起飞。”曜辰明正说着,就被白星野揽着飞出窗户,飞进大雪之中。只听白星野笑道:“谁让某人还不会飞呢,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闻言,曜辰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任由挚友带着自己飞行。星栖轻笑着紧随其后。 很快,三人便到了平顶山上。这里的工作人员如今都属于曜辰明的飞艇公司,自然对几人恭敬不已。在警卫的夹道欢迎下,他们来到了飞艇的舷梯旁。在这里,星栖和白星野拥抱告别。随后,迎着皑皑白雪,二人登上飞艇。舱门关闭的前一刻,白星野的声音自风雪中传来:“一路顺风,朋友。” 飞艇的护盾打开,在空中将飞雪融化。在雪夜之中,飞艇缓缓升空,指示信号灯不断闪烁,标记着飞艇的方位。白星野仰头,目送飞艇逐渐远去,直到一切光芒消失。飞艇正式启程,前往遥远的凯尔德帝国。 第99章 斯图尔德公爵 飞艇护盾产生的热量将飞雪融化,白雪化为大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艇壳上,演奏着吵闹的乐曲。雪夜之中,没有任何参照可以作为导航的对象,飞艇只是在陀螺仪的水平定位下朝着西方前进。 观景吊舱中,曜辰明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无尽的白幕。两天一夜没有入睡,他本应立刻去休息,可心中的思绪却让他难以入眠。 舷梯之上响起脚步声,很快,星栖便来到他身旁。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曜辰明肩头,从身后环住他的脖颈,意识同时发出了询问:“怎么还不去休息?” “睡不着。”曜辰明轻叹一声,被水珠打湿的舷窗上,积水在狂风之中向上爬去。一旦入世,便总是身不由己。他又要为帝国设计战争兵器了。老皇帝的言语仍在他心头萦绕。凯尔德,最有可能发动战争的国家,自己正要前往这个国度。星栖的父亲是凯尔德的公爵,白星野的父亲是帝都白家的族长,若是战争爆发,他们的家人被卷入战局中,他们又该如何抉择? 站在理性的角度上,他发现了自己性格的缺陷——总是习惯于为长远的未来而忧虑,也不愿主动将心中的忧虑说出,与亲密之人一同分担。老皇帝的精准的猜测让他感到恐惧,究其根源,自己这躯体中的灵魂还是来自地球,来自精神世界中殷暗云的复制。这个意识并非诞生于自然,而是被另一个强大的存在创造。他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发明,到底会将世界引向何方? 可他还是要走向明天。爱是维系人心灵的锚,他要为身后的爱人解除诅咒,他要为自己的母亲查明真相,他要和自己的兄弟一同走向未来。正因为这个世界有这些人,他才要继续向前,继续修行。早晚他会找到那个创造自己的存在,真正将生命握在自己手中。 “没事的,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星栖身上的温度不断涌入曜辰明的身体,与窗外风雪的寒冷相对。曜辰明终于回头,将爱人拥入怀中轻声道:“等我准备好,我就把心中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你。” “不管你心中埋藏着怎样的秘密,你都是我的挚爱。” …… 从睡梦中醒来,曜辰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房间门框上面的钟表——凌晨五点。这钟表上的时间是帝都的标准时间,因此只能判断航行的时间。昨晚二十一时起飞,到现在,刚好十个小时。曜辰明打开舷窗遮罩,洁白云层中的阳光有些刺眼。此时晴空万里,蓝白色的太阳光也说明此地的时间是正午到下午之间。 刚走出宿舍舱室的大门,一名艇员刚好路过,停下脚步向他问好。曜辰明询问艇员现在的方位,他并不负责这方面工作,因此只知道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凯尔德境内,不过仍位于伊索恩大陆上空,尚未抵达凯尔德岛。 经过一番询问,曜辰明在观景吊舱中找到了星栖。此刻,她正对照着手中的地图和地面的情况与领航员讨论,想要确认飞艇的位置。曜辰明并未打断他们。等二人的讨论告一段落,曜辰明才上前询问情况。星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识——皮里斯伊德,凯尔德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这里曾经是珐德露王国的首都,是最早实行议会制以限制王权的城市。自由之都的文化底蕴和工业时代的迅速发展让这里成为了大陆西侧最繁荣的城市,也因此没有落入大公爵们的势力范围,由凯尔德皇帝直接管辖。这座大城市在地图上十分明显,在高空中也能很轻易地识别到。曜辰明向窗外望去,果然看到了和地图显示一致的区域规划。飞艇继续下降高度,此刻领航员也完全认可了地面正是皮里斯伊德。 获取这一关键信息后,领航员开始重新测绘航线。方向和位置都已得到确认,经过测量,他们离斯图尔德城还有大约六百里的距离。天黑之前,他们便能抵达斯图尔德城。为了安全考虑,航线选择了不经过科林洛顿的直线,虽然要经过气候更复杂的海域,但至少可以避免被凯尔德首都防卫力量当做入侵者而攻击,相对来说更加安全。 航线规划完成,飞艇立刻调转方向,继续向斯图尔德城航行。 …… 斯图尔德城虽然相较呈云帝都更靠北,但由于海洋暖流的持续供应,暖湿气流让这里的冬季变得更加温暖,正常情况下不会有结冰现象或是降雪。正如今日,天空中赤红的残阳坠入几片薄暮中,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如火焰般的色彩。公爵府的佣人们忙完了所有工作,马上就要放工了。此刻,他们也不约而同地静立着注视眼前壮美的黄昏。不远处的港口上,一群海鸥从战舰上飞起,托着最后的光芒闪烁于空中,隐约传来几声鸣叫,点缀着夕阳中的诗意。 就在这时,一些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有人指着远方的天空,一个白色的圆迎着光芒向前飞行。它正在下降高度,不同于过往万千岁月中在空中翱翔的生物,这个飞行的物体的运动显得如此平稳,无需振翅便可翔于云端。随着他逐渐下落,人们也看到了这飞行物的全貌——修长的椭圆体,略微泛着蓝色光芒的法力护盾和后部正在运转的推进器扇叶也证明了这是人造物,在天空中飞行的巨大人造物! 公爵私军的警备队长早已注意到了这逐渐下降的飞行器,他已经派出传令兵去通报公爵,自己则命令士兵做好战斗准备。 公爵府门前,管家同样看到了空中的飞行物。此时,他所想的并非什么威胁,而是觉得自己的老爷应该会很喜欢这巨大的飞行器。他已经向公爵传音报告了这里的情况。不出半分钟,公爵也来到了门口。望着天空中的飞行器,公爵果然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跟着,他对手下吩咐道:“无需紧张。军队暂时还应付不了这东西,一切有我。” 飞行器继续下降,很快就到了离地面只有几百米的高度。此时,人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个飞行物有多么庞大。在警备军紧张的注视中,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响,形成一个位于五角星中的帆船图案。注视着天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和停泊在港口的战舰上悬挂的旗帜图案一样,这是斯图尔德家族的徽记。这些能够形成图案的烟花信号弹由公爵亲自设计,交给了公爵舰队的海军舰长作为识别友军的信号标志。危机终于解除,这个飞行物并非敌人。 “这个信号烟花,难道是……”管家思考着斯图尔德公爵麾下所有在外的旅者,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回归的,也许只有…… 烟花散去,一道身影出现在天空中。她身后的洁白光轮已经表明了她的实力。夕阳之中,那少女滑翔而下,在公爵身前稳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于此,看那少女独特的银发和动人心魄的美丽,看见公爵脸上浮现的笑容,此人不是斯图尔德家族的大小姐,还能有谁? “父亲,我回来了。”星栖投入父亲的怀抱中,用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凯尔德语问候着。公爵同样兴高采烈地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儿,三年多前她还只是个内向的瘦弱小姑娘,现在却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身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她还学会了飞行!太多惊喜接连涌来,亚伦只来得及说出心中最渴望说出的话语:“欢迎回来,我的奥莉菲亚。” “父亲,我还带了一个人和我一起回来,嗯,您可不要生气哦……应该不会吧。”星栖小声地对父亲说着,公爵被女儿的话搞得很是好奇,赶紧询问道:“你带了别人来做客?当然可以。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咳咳。”星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换了一个角度开始描述:“父亲,我知道您喜欢科学研究和发明创造,那么,您对天空中那个正在降落的飞艇感兴趣吗?” “哦?原来这个庞然大物叫‘飞艇’?飞行的船只,的确符合它在空中的姿态。这个,我的确挺感兴趣。”其实,斯图尔德公爵早已被天空中的巨兽深深吸引,对未知事物,特别是如此壮观的人造机器的好奇心让他几乎按耐不住凑上前去研究这飞艇的一切奥秘。只不过自己身为公爵,还是需要在这么多下属佣人面前保持威严形象,因此他只得苦苦忍耐。 “嗯,那么,我要是告诉您设计这个飞艇的人是个和我同龄的少年呢?”星栖狡黠地笑着,她紧盯着自己父亲的面庞,生怕错过一丝精彩的表情。 “什么?这是在开玩笑吧……”公爵即便感到再难以置信,也明白自己的女儿是认真的。按照她这样的表述,那么她带来的那个人只能是…… “没错,我带来的这个人就是飞艇的设计师。”星栖适时跟上了这一句。公爵立刻喜笑颜开道:“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会给予他斯图尔德家族最高的礼遇!”兴奋之余,公爵又想起女儿刚才的言语,不由得心生疑惑:“等等,女儿,你明明知道我的兴趣,为什么还会觉得我会生气?” 飞艇降落在海边不远处的空地上,舱门打开,许多随行艇员已经下到地面,为飞艇寻找地面固定点。少年缓缓走下舷梯,将各项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一切顺利完成后,他才望向星栖的方向,淡淡地微笑着,就像往常一样。 “因为,他不但是擅于发明创造的天才,还是我的爱人,我将来的丈夫,要伴我一生的男人。” …… 公爵府餐厅的长桌上已经许久不见如此热闹的氛围,灯光不再只有单调的白色,温和的橙黄色光芒为冬日带来了欢欣与温暖。一道道美食被佣人端出摆到桌上,其他人则纷纷落座交谈。参加这次晚宴的除了曜辰明和星栖外,还有公爵忠心的老管家和一位研究助手,虽然人数很少,但比起平时的冷清已经好了很多。 除了身居主位的公爵,曜辰明和星栖分别坐在公爵左右,这自然是公爵对曜辰明身份的承认。一开始,他还对这个少年抱有怀疑的态度。这才短短几年,自己的女儿就和一个呈云人私定终身,他自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转念一想,赛瓦因各国的传统婚姻习俗中,无论男女都会尽量在22岁前结婚,而他们此时的年龄,正是凯尔德那些少年少女们情窦初开,约会恋爱的年纪。自然就没什么不妥。当公爵和曜辰明交谈一番后,就全然将刚才的怀疑抛到了脑后。不知不觉间,他主动与曜辰明攀谈的话题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女儿,星栖反而成为了被冷落的人。“谈吐之中,可见智慧闪烁。”凯尔德哲人的古语所言非虚。从曜辰明的言语中,公爵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智慧——对于事物有着自己独特而清晰的见解。他是天才,毋庸置疑。公爵喜欢这个年轻人。智慧,创造力,朝气蓬勃……当这些特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他就有了改变一切的力量。 “好了,各位先生女士们。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先享用晚餐,再接着把酒言欢。”随着公爵的话语,桌上的人们终于开始吃饭。桌上的美食可谓琳琅满目,不过大都是大陆那边流传过来的菜系。凯尔德本土的美食实在过于匮乏,民间也有一个笑话:“随着对西伊索恩大陆的征服,贵族们的餐桌上终于有了些像样的食物。” 晚饭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饭后,管家和助手都识趣地告辞,留给公爵父女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曜辰明也跟着告辞,去和管家一起安排飞艇艇员的住宿。星栖跟着父亲一同走向自己的房间,这些年过去,走廊中的烛火与油灯已经换成了法力灯。终于,他们到了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前。公爵轻轻一推,木门打开。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法力灯的光芒照亮了房间。这间卧室中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只有纤尘未染的地面说明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星栖看着那既伴随着自己噩梦又让自己蜷缩其中的床,看向那扇自己曾不断透过它向外眺望的窗户,看着这个自己心中的囚笼与安全的居所,心中的思绪终于得以平息。 “欢迎回家。” 第100章 未定命运 “奥莉菲亚……”公爵犹豫着开口。他不想谈到这个话题,但这件事却无法回避地影响着自己女儿的生命。“这些年,你身上的诅咒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生命力的流失,还有身上的一些伤口,不过因为在罗瓦尼城接触到的教皇对我很是重视,给了我教会的圣女身份,让我能够使用生命之泉补充生命力,所以这诅咒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星栖笑着将关于诅咒的事情一笔带过,她不想再让父亲每日担心,之前的十五年对他来说已经够沉重了。 “悯神教会……”公爵开始思考关于罗斯特瓦伦国教的信息,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受到了这样深刻的宗教影响,那些自认为离神最近的教皇们到底从自己女儿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他们是否真的听从来自神的谕令,从而注意到奥莉菲亚? 思维蔓延之时,命之石中的命运之轮也自然而然地开始转动。就像之前十二年间一样,他要用自己的能力窥探命运,为她找到一条风险较小的道路。 “不,父亲。”星栖的法力温和地阻断了他的行动,精神力也将他的精神阻挡在外。“您不用再窥探我的命运了。您应该还记得,当初我六岁时被您带到呈云,为了您看到的那个命运变数。” “当然。清晰的地点,模糊的命运。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你带来改变的是什么,是人是物我都不知晓。”公爵自然清楚的记得自己孩子的一切,可这件事留下的影响到底体现在了何处? “父亲,我和辰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天。”星栖将脑海中的记忆画作影像展示,巷口的小男孩抬起头望着自己。“如果说您看到的命运变数就是辰明,那一切都已经成功了。过去的种子悄然播种,多年之后生根发芽。我们之间的感情带给我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让我不再畏惧诅咒。”星栖眼含泪水,将一切关切与感激的情感化为泪水中的笑容,轻抚着父亲脸上的皱纹:“不必再为我付出了,父亲。您已经做到了,我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亚伦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间竟也无言。身体在颤抖,喜悦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流下。此刻,他才知道那个被关在镀金鸟笼中的女孩终于长大,笼中之雀飞入天空,拥抱着属于她的明天。回过头来,她也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开始关心自己的父亲。一切都值得,让这个善良的孩子永远幸福吧。 斯图尔德的冬夜,父女二人紧紧相拥,血脉衍生出的不只是争斗,还有伟大的爱。 ……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的夜晚,只有飞艇旁的岗哨处还亮着灯火。公爵的警备军负责看守飞艇,在附近搭建了临时岗哨。黑暗之中,一道人影隐去气息,三两下跳到一块巨石之后。他仿佛与环境融为了一体,看向那里时,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觉得那里没有人。视觉错觉和精神领域的影响让他在距离飞艇很近的地方隐去身形,无人发现。 “嗯,飞艇的飞行原理应该是充气。就像我曾经的热气球实验一样,被加热的气体形成的浮力让气球上升……”公爵低声自语着,飞艇优美的流线结构让他很是着迷,好奇心对他来说是仅次于亲情的欲望,于是在与女儿一番谈心后,他就赶紧出来靠近观察飞艇,自己先推测一番,最后再与真实情况对比,这是他一向的习惯。 “飞艇并非使用加热气体浮空,而是使用一种比空气更轻的气体——氢气。”声音直接在公爵耳边响起,公爵立刻紧张起来,环视四周无果后,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巨石上。一只手从石头对面伸了出来,随后那人探出身体,站在公爵面前:“公爵大人,晚上好。”看着那带着笑意的年轻面庞,不是曜辰明还能是谁? “原来是你小子。”公爵长舒一口气,曜辰明的气息隐匿的太好,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虽然他能看出曜辰明的修为还不到变化,但对于自己身体能力和精神力的掌控已经到达了相当高的水准,以至于自己在平常状态下都无法察觉。 “我来看看飞艇的安全情况,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了。”曜辰明背靠着巨石席地而坐,同样将自己置于阴影之中。“如果您对飞艇这样感兴趣,不如我现在带您上去游览一番。” “这件事我们改到明日。既然在这种场合遇到你,我们就谈一些需要私下谈的事情吧。”公爵收拾好思绪,准备先说那件比他的兴趣更重要的事。 “奥莉菲亚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关于她身上的诅咒。” “当然。我已立誓,一定要帮她解除诅咒,不惜代价。” 曜辰明的言语随着天空中的月色闪烁。听着这少年坚定的言语,他不由得有些恍惚。誓言,可以是无价之宝般的高洁,也可以是废纸一般一文不值。他见过了背弃,甚至自己也经历了背弃。曾经与妻子同生共死的誓言因为要照顾女儿而不了了之,现在想想,年少时的自己是否也和眼前的少年一样,不知岁月与命运之伟力? “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小子。不要随意立下这样的誓言。你准备好了什么?即使解除诅咒的代价是你的生命?”连环的质问。公爵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不断踌躇着。退缩吧,你不知前路有多么艰险。 “只要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妨。”曜辰明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呵。”公爵冷哼一声,继续质问道:“你们才相爱多长时间?对彼此之间的了解能有多么深厚?这样的话语只是说出自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真正到要做实事的时候,你还会这样轻松吗?” 还不够。他的意志相当强大,可无法断定其心意的真伪。公爵继续逼迫:“你到底为何爱上她?仅仅是因为美貌,还是年轻时对爱欲生出的渴望?她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您知道心意相通的感觉吗?”曜辰明没有回答公爵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自顾自地讲起来:“我和她在一起时,只需要表达出一丝情绪,她就能理解我的困扰。当我们的精神直接交融时,过去社会中人与人交流时言语和表情的虚假便荡然无存。只要你愿意将内心的想法展示出来,对方就一定能最准确的理解你的意思,这种美妙的感觉胜过世间一切体验。我们之间或许有隐瞒,但绝不会有谎言,就像那艘战舰,停在了这个无比安全的港口,可以在温暖的洋流中静静休眠,如此安心。” 月色照在少年的面庞上,他此刻的表情如此美好,如同陷入了一个永远温暖的美梦之中。“所以,当我看到这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女孩仍然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时,我便下定决心要让他幸福,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无需试探了,无需逼迫了。当曜辰明用最真诚的方式回答了他的质问,接下来的怀疑都失去了意义。此刻公爵终于相信,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立下的誓言已经与他的生命紧紧纠缠。 “我明白了。”公爵轻叹一声,接着开口道:“小子,放开精神防护吧,我要看看你的命运轨迹。” “可是,您这样是会消耗生命力的……”曜辰明有些担忧公爵的安危,他能看出这个男人并非有意刁难自己,而是他对星栖的爱驱使着他测试自己,希望自己能真正让他的女儿幸福。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公爵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解释道:“准确的说,我消耗的是寿命。不知道奥莉菲亚用来弥补诅咒带来的生命力流失的生命之水到底是什么,但我想那应该弥补不了我消耗的寿命。不过,在你身上,窥探的代价并没有那么大。我们之间的纠缠尚浅,不像我和奥莉菲亚有着血缘关系,所以代价可以变得很小。” “明白了。可是,公爵大人,我的命运……”犹豫再三,曜辰明还是没有说出真相。他的命运已经牵扯了太多东西。不光是星栖的诅咒,还有自己来自地球的灵魂,以及这个灵魂复制体的本质,还有精神世界和其中的殷暗云,甚至还有老皇帝与他签订的皇血圣约和冥冥中注视着自己的天意。这样的命运,真的不会让公爵付出很大代价吗? “你尽管放心。我做的这件事只会对你有利。我不会看到未来,只会看到可能。如果有威胁,我提前告诉你,你就可以将其避免。未来是不定的,你就成功改变了奥莉菲亚的命运。”公爵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时钟的滴答声和风铃的碰撞音乐在曜辰明耳边响起,命运之轮缓缓转动,窥视交织的命运丝线。 对能力的掌控让公爵可以清晰的判断出大多数丝线所象征的命运演化,可曜辰明命运的复杂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不可言说的未知过去,在飘摇中不断回归主线的现在,以及庞杂到无法想象的无数种关于未来的可能性。公爵看到了命运丝线中象征着女儿的那部分,贯穿了曜辰明的绝大多数可能性。他们的生命已经连结,能将他们分开的只有其中一方的死亡。“如此多的可能,他是这么关键,可又能随意地走入平凡……威胁……悲剧……”顺着这条线路看下去,一路上的黑色让公爵不由得皱起眉头。可目所能及之处的最远处,七彩鲜花在原野上绽放,那是无与伦比的艳丽美好。公爵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曜辰明从短暂的恍惚中恢复意识后,便听到公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只有一个提取自你命运中的词语相赠:‘坚持’。得到与失去的间隔只在一念之间,切记。” “公爵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未来是否被他人左右?”关于这莫测的命运,曜辰明只有一个担忧——那个复制灵魂的强大意志到底会在何时用上自己? “这点我也不清楚。现在,我也只有一些自己对命运的理解能帮你解惑。”公爵清了清嗓子,随后如咏唱一般诵念道:“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的三种表现,命运与生命和意志的实际存在交汇。每一段过去都是命运的证明,每一个现在都是命运的延伸。只有未来与众不同,它是命运形成之因。众因之果汇聚而成的过去,便是通往未来道路的钥匙。” 一番言语仿佛蕴含着道破天机的机会,却如此晦涩难懂。曜辰明陷入了短暂的顿悟之中,可此时的环境和时机并没有让他完全沉浸下去。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曜辰明已经明白,他无需再为未来担忧。因为未来不定,过去也不会确定。 “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看着曜辰明的眼神,公爵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要在此时思考过多沉重的忧虑。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年轻人,就应该无忧无虑地展现青春的美好,明日之事便交给明日吧。” “感谢您的指点,公爵大人。”今夜,曜辰明在与公爵的交流中受益匪浅。“为了感谢您,我会在明日与您参观飞艇时,公开赠与您一份飞艇的完整设计图。您看……” “太好……嗯,我是说,如此甚好。”他居然肯将自己的设计图交给自己!虽然感觉收下曜辰明的设计图会让他有种罪恶感,可公爵此刻已经无法拒绝飞艇的诱惑了。公爵注视身边的少年,年纪轻轻就有修行方面的成就,还是天才的设计师、发明家,而且还对自己的女儿认真负责,还会给自己设计图……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思来想去,公爵微微一笑,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询问道:“嗯,作为你未来的妻子的父亲,按照呈云的礼数,你该叫我什么呢?” 闻言,曜辰明会心一笑道:“当然是岳父大人了。” 第101章 舞会 第二日,昨夜参加晚宴的几人悉数登上飞艇,在曜辰明的引领下参观飞艇内部。真正了解飞艇的原理,见识了那些神奇的各种法阵后,公爵自是对曜辰明赞不绝口。机械与法术的完美结合,构成了这征服天空的宏伟造物。飞艇的意义不止于其本身,更在于它指明了一条道路的方向——科技、工业与法术的结晶,足以创造一切超乎前人想象的奇迹。在众人面前,曜辰明正式将飞艇的完整设计图交给斯图尔德公爵,公爵也接受了他的献礼,并以凯尔德贵族传统仪式宣布对曜辰明进行庇护。借着这样的交换,曜辰明也正式建立了与斯图尔德家族的关系,他在凯尔德也有了容身之所。 亲自体验飞艇的飞行后,公爵高兴地对众人宣布:“虽然这两位年轻人还没有成年,但我还是想让他们在凯尔德上流社会中抛头露面一番。我将邀请凯尔德帝国拥有爵位的贵族们,提前举行我们斯图尔德家族的年度宴会,我也会向所有贵族宣布我爵位的唯一继承人便是我的女儿——奥莉菲亚。” 此言一出,众人都没有反对的理由。作为凯尔德帝国现在的六位大公爵之一,斯图尔德公爵遵照贵族传统,每年都会邀请其他贵族举办一场宴会。内容相当简单,无非是琳琅满目的盛宴和香醇的美酒,以及所有人都会盛装出席的舞会。收到公爵的邀请,几乎所有贵族都会响应,即便本人无暇顾及,也一定会派出子女参加,否则便会被视为对斯图尔德公爵的不尊重。当然,这样的行为不会只影响贵族之间表面的关系,更会让这个狂妄的贵族旗下产业遭到斯图尔德公爵的旗下各大公司的全面制裁,利益将遭受惨重的损失,其他贵族也会因此选择放弃与他合作,从而向斯图尔德公爵表达善意。可以说,这次宴会中几乎所有贵族都会派出代表前来,其隆重自然不言而喻。 听到这里,心意相通的二人立刻使用精神力交流着。在星栖向曜辰明介绍这个宴会的重要性后,曜辰明竟难得地有些紧张起来:“还有舞会吗?你也要参加舞会的吧……” 看着曜辰明苦恼的神情,星栖轻声嬉笑着,声音再次在曜辰明脑海中响起:“我当然要参加啦。怎么,你不想参加舞会吗,那可就要看着我和别人一起跳舞了哦……” “怎么可能。”曜辰明自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可是……自己的前世的生活经历与舞蹈没有半分关系,来到赛瓦因星后也从未学习过任何舞蹈,怎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学会呢?如果以自己笨拙的舞步去和星栖一同舞蹈,丢人的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了。“可是……我真的对舞蹈一窍不通。”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有练习过舞蹈。十二岁之前我还只能坐在轮椅上,之后便直接去到了呈云。也就是说,我们都没有任何经验。”星栖走到曜辰明身边,拉起他的手,注视着他那黑色的眼眸:“放心吧,就算是丢人这种事,我也会和你一起的。而且,别忘了我们之间的默契,这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你们两个也不用担心,我会让那个当初教会我舞蹈的老师来教你们。我当时用了七天学会,很快便成了舞会的新星。”众人散去之后,公爵从二人身前走过,顺便完成了一个华丽的舞步。那一刻,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段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就像眼前这对恋人一样,青涩而美好。 公爵的表演卓有成效,曜辰明和星栖相视一笑,不再有任何负担。就连步入中年的公爵都能跳出这样的舞步,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可愁的? 毕竟,他们如此年轻。 …… 公爵的请柬已经发出,在两日之内便能抵达领地最远的公爵手中。宴会的时间定在七日之后,若是时间再往后,其他贵族便要开始准备十二月的丰年庆典,从而无法出席宴会。当然,这也让曜辰明和星栖的舞蹈练习只剩下了和公爵当初一样短暂的七天。 来教他们舞蹈的是一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妪,即使青春不再,亦能从其举手投足之间看出她年轻时的优雅。常年的舞蹈让她保持着良好的身材,精准而富有张力的舞蹈动作更是让她完全打破了年龄的桎梏,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在这位老师的指导下,曜辰明和星栖开始了舞蹈的学习。各自单独练习之时,他们学习的效果都不算好。可是,当他们第一次尝试一同跳舞,无与伦比的默契却让他们第一次没有失误地跳完了一支舞曲。在那之后,老妪便告辞离开,说他们已经学会了舞蹈。舞厅之中,只剩下少年少女不断旋转,随着舞曲行进,延伸的意识飘向无尽的岁月。 …… 灰色的世界中,言语和乐曲的喧嚣充斥着整个教室。只是一次普通的新年晚会,之后,这些学生们将分别短暂的一个月时间,然后再回到教室之中,重复着一日又一日的学习生活。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庆祝仪式,这一天他们不用沉浸在试卷中,青春因此绽放出短暂的色彩。他们互相分享着食物和饮品,欣赏着同学的歌唱或舞蹈表演,互相交谈着各种趣事,或是表达惜别之情。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他们无法融入这样的快乐之中,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教室的角落,他端着自己偷偷带进学校的一小瓶白酒,小口啜饮着。辛辣的酒液让他忍不住咳嗽两声,然后便是无声的叹息。在这欢乐的海洋中,他是唯一孤独的礁石。死寂的心容不下任何交流,他望向眼前的一切,皆是灰色的虚无。茫然之间,他再次举杯…… 举杯。周围是无数交谈的欢声,曜辰明靠着墙壁,啜饮一口美酒。随即,他看向窗外,最后一缕残阳即将落下,门口的公爵正在迎接最后一批前来的客人。对于公爵府的仆人来说,迎接各位贵族的下午一定无聊而漫长。现在,经过这么久的等待,当漫长的冬夜开始时,今夜的盛大宴会也将随之开始。 即使在这十五年的人生中他已经见过了很多大人物,甚至面见过两位皇帝和一位教皇,可他的确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修行者的听力让他能听到很多贵族的交流,他们的话题让人心生疑惑,彼此之间尴尬的恭维也让曜辰明忍不住笑出来几次。即使他今日为了宴会盛装打扮,但依旧没有人在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人。他也许是一个受邀的贵族派来的亲信,只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生面孔,自然无人在意。不过曜辰明也并不在乎他们,他只是在等待,等待那颗属于自己的星辰。 不远处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曜辰明抬起头,目光望向所有人注视的方向——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只有她,今夜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 星栖缓缓步入宴会大厅,银色的发丝在空气中跃动着飘扬。她穿着一件粉蓝色的长裙,这件衣服没有过多耀眼的装饰,配色也显得清丽而温和。长裙背后敞开的设计让星栖肤若凝脂的后背裸露在外,让青涩未褪的她多了一分性感。从那如天鹅般的脖颈下精巧的锁骨移动目光,顺着那乳白色的香肩玉臂继续向下,直到看到她纤细柔润的一对玉腿之下踩着一双反射着各色光彩的水晶高跟鞋。细看下来,星栖的装束如此简洁,没有多么刻意的张扬,却已经将她的魅力和优雅的气质展露无遗。至于妆容,她不需要任何脂粉为她增色,一切化妆的手段都会破坏她无与伦比的美丽。只需红颜一笑,便胜却人间无数。 宴会大厅之中,不乏来自凯尔德帝国各地的贵妇与小姐们。即便她们自认青春貌美或是成熟性感,可和眼前身材纤瘦的绝美少女比起来,也只是相形见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斯图尔德家族的大小姐吸引,他们丝毫不吝自己的赞美,各种声音接连响起,许多人举起酒杯致意,可少女却只是看向了大厅的角落,然后,她微笑着向角落走去。众人的目光跟随她的脚步,逐渐凝聚在那个墙边的少年身上。 星栖注视着自己的爱人,今夜他穿着凯尔德流行的黑色礼服,独特的呈云传统纹饰工艺手工缝制的银色花纹典雅端庄,更衬托出了少年的稳重与英俊。他在等待自己,他的眼眸中映着自己的面容,星栖明白,自己最美的容貌永远在爱人的双眼之中。四周逐渐安静下来,星栖的精神与曜辰明再次交融,她最先开口道:“你为我准备的首饰呢?现在,你可以为我戴上了。” “遵命,殿下。”曜辰明微笑着上前,牵起星栖的手亲吻她的手背。随后,一道光芒闪烁,两串铂金项链出现在曜辰明手中。星栖看向那精致的吊坠,惊奇地发现项链尖端水晶吊坠的颜色和自己眼瞳的颜色十分相似,蔚蓝与淡紫交融,天空和大海之间融合了粉色的云霞,混合而成的梦幻颜色在法力波动下如流转的风云般轻旋着。而这流转着梦幻颜色的水晶的形状正是缩小的赛瓦因星仪,这是一个小小的星球,一个带着她眼中色彩的世界。 “在罗斯特瓦伦皇宫的宝库中,皇帝慷慨地赠予我许多珍宝。我在那里寻找到了这块水晶,只是因为这如你双眼般梦幻的颜色。之前在呈云,我为星野制作模型的同时,也制作了这两个吊坠。铭刻的法阵互相关联,只要你我同时佩戴项链,我们就能感知到对方所处的方位。”曜辰明将项链戴在星栖脖颈之上,吊坠垂在胸前,与她的装束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星栖接过另一串项链,将它为曜辰明戴上。接着,二人便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动,注入少许精神力后,星栖便感受到了法力的指向,指向那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我佩戴过的最美的饰品,也是饱含最真挚心意的赠礼。谢谢你,我的骑士。”灿烂的笑容在星栖的面庞上绽放。她牵起曜辰明的手,走向人群之中。人们自发地让开道路,随后,不知是从谁开始,掌声为这对恋人响起。她,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今夜的主角。 …… “女士们,先生们。作为凯尔德帝国现任斯图尔德公爵,我在此宣布我们斯图尔德家族一年一度的宴会正式开始。我很高兴能看到一些老朋友入场,也欢迎那些第一次前来的新朋友。无需担心,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彼此了解。或许因为这一夜,许多人都会相知相识,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这也正是宴会最美好的意愿。 不过,在一切欢乐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向各位尊贵的客人的告知。不久之前,我的独女自呈云帝国留学归来,借此机会,我要正式宣布:按照《凯尔德贵族公约》,我的女儿奥莉菲亚·斯图尔德将成为斯图尔德公爵之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宣读完毕后,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公爵将带有斯图尔德家族五星帆船徽记的冠冕戴在星栖头顶,随后轻抚她的额头,然后将手放在自己胸口,完成了这一古老的认同仪式。 在诸多贵族与其亲信的共同见证下,公爵指定了爵位的继承人。此举的意义不单单是将星栖推到台前,更是堵死了那些企图送来女眷与公爵再婚,从而诞下子嗣来间接掌控斯图尔德家族的阴谋策划。无论心情如何,此刻台下的每个人都在鼓掌,祝贺斯图尔德公爵和未来的女公爵奥莉菲亚小姐。 “好了,接下来,我就不再更多地占用各位的宴会时间了。那么,我宣布,宴会正式开始!”随着公爵的话音落下,隐于幕后的交响乐队开始演奏欢快的庆典乐曲,欢声笑语重新响起,冬夜之中,宴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102章 风华正茂 紫水晶吊灯上锤下的精美琉璃流苏在法力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无数璀璨闪烁的五彩光辉,洒在每一张长桌上镶嵌着精美黄金纹路的银盘之上,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映照着整个公爵府宴会大厅的梦幻光彩,让人未饮先醉地迷离于这欢乐的梦境中。饭菜与甜点的香气交汇着与美酒的甘甜升腾融合,让人陷于轻微的晕眩之中。无论是大腹便便的丑陋贵族还是身材走样的贵妇,在奢靡的瑰丽衣装和精美首饰的装点下都显得如此高雅。轻声碰杯,绞尽脑汁的祝酒词,贵族之间的交际优雅而又可笑,并未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改善半分。 公爵的那一桌上只坐着三人,原因也很简单——除了那三个人之外,没有人有资格坐上那桌,另外一男一女正是凯尔德的剩下五位公爵中的其中两位——蒙福尔公爵和洛林公爵。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封地在原怯德露王国境内而被当地浪漫氛围感染的缘故,他们相当乐意亲自出席各种宴会。三位公爵显然聊到了相当有趣的话题,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大笑起来,让宴会的氛围更加轻松欢快。 曜辰明和星栖同样选择了一个角落。这张桌子一样没有人前来,很明显,参加宴会的还是有不少识趣的人。在外人眼中,这对恋人没有什么交流,只是默默地用餐,实际上他们早已在精神之中聊得热火朝天。无需用言语表达的交流是一种如此美妙的体验,只属于彼此的秘密和最真切的情感带来的感受总是令人欲罢不能。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直截了当地将飞艇的完整设计图交给了我父亲?难道……只是为了我?”星栖半开玩笑地询问着,跟着补充道:“这是你的心血,而且,等斯图尔德家族也开始建造飞艇后,你的公司便会失去垄断带来的利润。我猜,你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吧?” “嗯,恭喜你答对了,还是我媳妇聪明。”曜辰明坏笑着看着星栖脸上泛起的红晕,随即解释道:“首先,除非我永远也不对外出售飞艇,否则飞艇的核心技术会在三到五年之内被购买者破解。当然,我的公司不能成为垄断飞艇生产和运输的公司,毕竟还有呈云皇室存在,不可能允许皇室之外有人获取如此暴利。而且,我的愿望并非得到更多财富,而是推断世界的进步,让世界更加美好。进步的钥匙不能只握在呈云手上,我要将它交给所有值得信任的人。在凯尔德,我将它交给你的父亲,之后我还会将它交给伊缪,让罗斯特瓦伦也有建造飞艇的能力。至于我尚不了解的艾尔玛,我也会出售飞艇给他们,让他们自行研究。这样下去,不出十年,一个将全球连接的飞艇空中交通网络就会形成,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获益。我们能更好的了解其他国家的人们,增进沟通,让世界变得更小。” “原来是这样……”星栖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总觉得曜辰明心中有一台奇妙的机器,不断生产着各种美好的奇思妙想。若是世界按照他的愿景发展,那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加有趣,更加丰富多彩。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改变这个世界,让未来变得更好。 舒缓的配乐开始改变,晚上八点,宴会终于进入了最高潮的阶段——舞会。舞曲前奏响起,作为主人的斯图尔德公爵邀请洛林女公爵共舞。在众人的欢呼中,他们开始翩翩起舞,成为第一个跃动的音符。随着两位公爵的舞蹈,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舞池之中。此刻,许多躁动的年轻人再也按耐不住,前来邀请星栖跳舞。星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此时,曜辰明起身走到星栖身旁,挡住那些注视着自己爱人的视线:“小姐,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乐意至极,我的骑士。”星栖握着他的手旋转着起身,和曜辰明一起走向舞池。曜辰明得意地扫过那些眼中燃烧着怒火的男人们,随口抛下一句:“不好意思,她已经有约了。”星栖在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俏皮地眨眨眼睛,更是让他们惋惜的直跺脚。不过,最终这些男人也只能看着两位主角走向舞池,有些心中愤恨之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他们出丑了。 舞曲的序幕已经结束,主旋律如跳跃的珍珠落入水流般助推场上的氛围。一对对男女迈着或生涩或熟练的舞步尽情舞蹈,抬手,转圈,张扬,含蓄……此起彼伏的步伐宛如洋流涌动的波涛,井然有序之间激情燃烧。 现代凯尔德舞蹈的整体风格近似于华尔兹,并在其中融合了来自西伊索恩诸国的舞蹈特征。年轻人喜欢更加简洁欢快的舞步,而中年人则倾向于传统舒缓优雅的舞蹈。各种时代的艺术在这里并不冲突,贵族可以根据自身的兴趣进行不同的舞蹈,而无需追随潮流。 曜辰明和星栖踏入舞池,在舞曲之下飞扬流动。他们的舞步不见丝毫生涩,完美地配合着完成每一个动作。相比于那些因衰老而慢下脚步的贵族,他们的动作如此生动而张扬,彰显着少年少年青春中的无限活力。如此张扬的舞步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也让舞池中跃动的男女们自发地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他们在舞蹈中来到舞池的中央,旋转,在无数色彩混杂的光芒之中成为最耀眼的明星。 “怎么样,跳舞的感觉还不错吧。” “的确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不过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跳舞,才能有这样的配合。” 升降,摆荡。舞曲渐进着来到欢快的节奏,身体不断运动的同时,他们也在精神中不断交流。舞蹈,舞蹈,如奔流的河水,如轻灵的微风,延续,延续。 “那就一辈子都只做我的舞伴吧,辰明。这种能完全避免失误的状态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很神奇?” “那是当然,只有我们心意相通。我可以预知你的每一步动作,也可以自然而然地做出相应的匹配。我觉得,跳舞时没有丝毫的疲惫感,更多的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星栖的腰身柔弱无骨地靠在曜辰明地胳膊上夸张的弯曲,裙摆飞扬,在极度优美的夸张曲线下恢复原貌。灵动的步法沿着舞池中央的一大片空地尽情舞动。圆圈,绕着,绕着,终点即是起点。 “辰明,告诉我,在你那充满奇思妙想的脑海中,有没有一段思维是你我在舞池的中央舞蹈?” “并没有。我想过我们在无人的原野上起舞,舞曲在风中回荡。我本应厌恶这种场合,紧张,恐惧,或者单纯的排斥。可和你一起在无数注视中起舞,我却感到轻松愉悦。在你身旁,我便光芒万丈。” 乐曲直达高潮,曜辰明从脑海深处提取到了前世的记忆——比华尔兹更加激烈的探戈舞。曜辰明改变舞步,星栖也跟随他的意愿舞蹈。旋转,交换,不断进行夸张地剧烈动作。靠着修行为身体带来的强度和柔韧性,曜辰明和星栖可以做出许多超过正常人体极限的舞蹈动作。他们不再循规蹈矩,而是打破了标准的舞步,创造出了全新的舞蹈!法力随着他们舞蹈的韵律在空气中流动,他们的每一次旋转,每一个踮起脚尖的跃动都是一次法术的释放。兴奋到极致的精神开始扩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这舞蹈已经不再是舞蹈,而是自由狂放之美的化身。 跃动吧!不管是风雷还是电光,无论是晴日还是阴雨。每个天气都将化为舞步,在精巧的切换中风云变幻。起舞吧!激情的火焰、温润的水流、万变的土石、奔放的疾风、坚韧的金属!元素的便是艺术,元素便是美感,元素即是万物!舞蹈既是诗篇,又是乐章。无需言语,动作便能表达一切。 他们如此年轻,他们彼此相爱。 他们永远年轻,他们永远相爱。 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们的思绪。内心精神的交融到达了无与伦比的境界,困扰曜辰明很久的修为问题竟然在此时化解,修为疯狂朝着变化境界迈进。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拦他们的舞步,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相爱。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到达了极致。 要结束了!舞曲的结尾是不间断的弦乐演奏与密如雨点的鼓声,钢琴的旋律如野蜂飞舞般迅疾奔放,这是一切结束之前最后的纵情狂欢!此刻,曜辰明化作最坚实的支点,星栖则开始了令人目不暇接的极速旋转。一圈,五圈,十圈……想要计数的人很快便选择了放弃,因为这根本没有意义。他们的旋转早就突破了曾经的极限,如今众人要做的只是欣赏这美的化身。粉蓝色的裙摆和银色长发一同盛开出一幅美丽的画卷,而中央一席黑衣的曜辰明则手指画笔,笑着欣赏自己最美丽的作品。 最后一声钢琴和鼓点随着星栖的最后一圈旋转结束。完美的演出。此刻,整个宴会大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几秒后,众人才从这无边的震撼中缓缓醒转,开始鼓掌喝彩。曜辰明与星栖行礼向众人致意,随后便牵着手走出舞池。很快,他们就被人潮淹没。所有人都想成为他们的舞伴,想与他们其中之一共舞一曲,自然遭到二人的拒绝。还有些人只是想再从头看一场他们的舞蹈表演,可惜那大美之剧目不会再次上演。最终,还是公爵亲自出手为他们解围。星栖去到了三位公爵旁边,而曜辰明则借口身体抱恙,经过公爵的批准后提前离开了会场。 …… 清风拂面,夜色已深。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曜辰明抓住前方树上被风吹下的最后一片落叶,随后在手中碾碎。激情之后的冷静往往使人诞生出思考的欲望。算上那灰色的虚假世界中经历的十八年生活,自己已经度过了三十三个年头。现在想想,那虚假的岁月中经历的一切除了各种宝贵的知识外几乎毫无价值。过去的十五余年才是真正的生命。真实的经历,真实的情感,真实的世界。遥想一年多前自己突破掌控之时,还因为殷暗云带来的真相而陷入自我怀疑之中,甚至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可笑。当这个宏大的世界如奔腾的河水般扑面而来时,你自然不会再怀疑它的真实。 不过,他仍有许多未解的谜题。也许此时此刻,一双创造这个复制体灵魂的双眼正注视着自己;也许现在,缥缈之中的天命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判断;也许未来,星栖身上的诅咒会让他更加痛苦,可是,在当下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无比清明,一丝顿悟随之而生。变化境界近在咫尺,可他却按捺下了期待已久的思绪,选择了继续等待,等待更深的领悟出现。变化,需要一个契机。 “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远处的海面是一望无际的黯淡,水蓝色的月光在云中忽隐忽现,偶尔照亮枯寂的海面。 许久的沉默后,曜辰明听到那个温柔可爱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让你久等啦。我还是要帮父亲应付一下两个公爵的,现在终于自由了。”星栖连跨两步,来到曜辰明身边。曜辰明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转过身去,将爱人拥入怀中, “诶,你这是怎么了……”曜辰明从来没有将星栖抱得这样紧过,仿佛是害怕失去她一样。星栖将面颊埋在曜辰明肩头,却感觉自己裸露的肩膀上有一丝奇怪的触感。一滴水,接着是两滴,三滴。他在哭吗?星栖轻声安抚着曜辰明,而后在精神领域注视着他的情绪。是悲伤吗?是感动吗?是忧虑吗?还是……都不是。这是一种无名的颜色,也是一种无名的情绪。顺着精神的交融,那种情绪也出现在星栖精神中。随后,星栖感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她也在流泪,她理解了这股情绪,但同样无法表达,只能与爱人紧紧相拥。 许久,许久。 当二人的泪水流尽,曜辰明终于放开手,静静地看着眼前泪痕未干的少女。他用拇指擦掉她的泪,珍藏于自己心中。就在刚刚,他明白了爱的真理。爱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任何试图压抑爱的人都将遭受痛苦。若你在没有爱的日子中长期生活,便会逐渐腐化,逐渐死去。他是幸运的,他有机会重获新生,遇到此生挚爱之人。弥补缺失,修复伤口。他们互相陪伴,互相治愈。曾经的压抑得到自由的解放,在这一瞬间,狂涌的爱意摧毁了他的心灵,又在转瞬之间将其重建。毁灭与新生。 “星栖,我的爱人,我的挚爱。这些年,我已经见识了不少死亡,经历了许多悲伤。人类在踏上修行之路后,生命依然有限而脆弱。因此,我对你无限的爱只能在有限的岁月中凝聚。”曜辰明的言语逐渐铭刻,构建出一个越发清晰的未来。未来与过去在此刻联结,他明白一切,又如此无知。这两种状态清晰的叠加,随后被共同的爱意代替。 “傻瓜,你已经无需再言语。我明白你的心意,你的一切。有一种叫金月花的花朵,它的生命有五年。五年全部用于生长,最后的二十个小时中,才会开出无比灿烂的花朵,随后迅速凋零。你明白吗?我们的生命很短暂,但我想要的不是二十小时的灿烂,而是五年的平凡。只要有你相伴,一切重复与漫长都是精彩的。只要有你,一切终将到来的死亡也都不足为据。”星栖重新凑近,望着爱人的眼眸。他的眼中,我的眼中。都是自己,都是你。 他们凑的越来越近,直到灼热潮湿的呼吸喷在对方的脸上。亲吻。这是曜辰明初次与星栖接吻,没有羞涩,也没有紧张。流转的爱意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联结。拥抱,深吻。就像那夜情窦初开的靠近,就像刚刚自由奔放的舞蹈。他们相爱,接触着彼此的身体,精神也拥抱着彼此的灵魂。天堂正在眼前。漫长的吻直到一分钟后才彻底结束。他们都开始轻笑着回味。之后的无数岁月,他们还有无数的爱意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但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夜。 寒风继续吹来。即使知道星栖不会感到寒冷,他依旧习惯性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他们一起依靠着露台的护栏,望着无限延伸的夜。思维在交融,碰撞,形成全新的思绪。他们的爱与真诚便如此生生不息。 沉默很久之后,曜辰明突然呢喃起来:“我爱你,要记住,不管是多遥远的未来……”此时,曜辰明的思绪短暂漂移到虚实交界之处,陷入了无意识的深渊,在留下几句模糊的低语后又恢复了正常。 “什么?”星栖没有听清那些言语,曜辰明的精神也没有任何表达。刚刚听到的是幻觉吗? 水蓝的月色终于冲破云层,将最清丽的月光照彻朦胧的天空,浸染无尽的大海,洒向相爱的人们。如果此刻的一切都是幻梦,那曜辰明甘愿自己永不醒来。 “我是说,今晚月色很美。” 宴会还未结束,灯光与乐曲不停编织着彩色的幻梦。过去与未来的长河中,无尽的道路还在不断延伸。而此刻,这对相拥的恋人风华正茂。 (第二卷,完) 逆向纠缠 星空总是如此迷人,如此令人好奇。星河的光芒熙熙攘攘,未知的引力盘旋着回荡,终结即起始。被无数双眼睛遥望的宇宙如此宏大而神奇,让所有地面的生物陷入一场可怖的虚无。和那终极的奥秘相比,似乎一切爱恨情仇都变得如灰尘般无关紧要。 但你总会在某一刻环顾四周,如梦初醒。 精神世界之中,殷暗云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睡眠之中,表层意识短暂的失去感知,让人陷入深层的梦境中。而此时,他本就位于一个精神构成的世界中。在此地,他这个在正常不过的地球人居然也能呼风唤雨,掌控雷电。这是想象力带来的力量。殷暗云一直觉得“通过意志获取伟力”是一种过于唯心的言论。赛瓦因星上的修行体系一定可以用物理定律来解释。不过,他仍着迷于这种能改变周围事物的感觉。异想天开的孩子大概会很喜欢这个乐园,她也会很喜欢吧。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夜梦境中的画面。与自己离别很久的爱人旅灵涵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那份温度,那瑰丽时光中独一无二的色彩,都令他陷入幸福的沉醉。就在那一瞬,一切美好的梦境骤然破碎,无边无际的灰色代替了画卷的色彩,世界变成了黑白的默剧。没有梦想,没有追求,没有友情,没有爱……那发自内心的痛苦与绝望宛如自己亲身经历一般,直到现在想起他仍觉得心有余悸。这些经历的可怕甚至胜过凶险的战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带来的痛苦,可没人觉得那种灰色的悲剧生活是不应该发生的,相反,整个世界都觉得这很正常。偶尔,一些怨恨着这一切的孤独灵魂骤然相遇,他们也会因为世界的异化和物质的匮乏而彼此远去。最终,生命只剩下绝望的死寂。 这个梦境意味着什么?是失去一切的自己吗?此刻,殷暗云不得而知。他闭上双眼,试图再度回忆那些与自己所爱之人经历的美好瞬间。就像那天……殷暗云的视线聚焦在旅灵涵身上,他将回忆中的一点一滴提取,从气味到声音,再到每一个不同的背景,背景…… 背景。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遥远的地方,殷暗云感受到了他清晰的凝视。他喘息着睁开双眼,可是,那黑影早已在记忆中挥之不去。有一个人,在自己印象深刻的回忆中穿梭,然后驻足观看。自己的记忆被入侵了,甚至遭到了强制性的修改!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对曜辰明的言语:“虚假,骗局,复制品……” “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事情,问题的关键到底在何处?在这个如鸟笼般的精神囚笼中,我怎能寻得真相?”荒原之上,殷暗云无力地跪倒在地。一股异常的精神波动席卷了整个精神世界。殷暗云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可当他抬起头来,周围却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在无人可见的另一度概念空间中,无数黑色的丝线已经悄然爬上自己的身体,正在与那些不断增殖的紫色晶体搏杀,彼此不断摧毁着,升腾的光芒宛如无声的嘶吼。未来与过去交织的节点,一切命运还尚未可知。 死亡不是终点,甚至远远不及。 第1章 因蒂斯潘达隆角海战(上) “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从互相投掷的石块到轰鸣炸响炮火。血与火的征途从未停歇。人类去向何方,就将战争一并带了过去。当人类踏入大海之中,纷争也紧随其后。于是,蔚蓝的大海也开始燃起火光,被鲜血染红。” ——节选自《世界战争史》 1706年 凯尔德皇家历史学会着 1611年是个相当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西伊索恩的莱茵联邦彻底覆灭,被凯尔德帝国吞并。从此,凯尔德帝国正式成为了罗斯特瓦伦的邻国。同年,紧张的罗斯特瓦伦皇帝下令,在与凯尔德新边境接壤的几个罗斯特瓦伦附属的悯神教信仰国家派驻军队。凯尔德帝国的崛起之路到达了这史无前例的高峰,此时,凯尔德拥有强大的工业体系和丰富的资源,原莱茵联邦东部的肥沃平原是世界上最好的耕地之一。强大的陆军和战斗经验丰富的海军让世界为之颤抖。此时,凯尔德皇帝安德烈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下一步扩张的目的地,是临近的罗斯特瓦伦,还是相隔遥远大洋的其他国度? 此时,琪丽大陆上的内战已经基本结束,代表着新兴工商业城邦利益的艾尔玛大陆军扫清了所有残存的奴隶主,新兴的商业联合会崛起标志着艾尔玛的新纪元。1614年,艾尔玛联邦国正式建国。同年,罗斯特瓦伦在西部边境动工建设永久堡垒工事的消息传来。世界局势的变幻帮凯尔德做出了决定,安德烈下令裁撤陆军,并与海军部一同起草了新的造舰计划,代号“兴衰迭起”,明显带有挑战呈云霸主地位的野心。初步计划建造战列舰18艘,巡洋舰16艘,驱逐舰47艘。 为了加速造舰,凯尔德皇帝与各大公爵召开会议,以新的封地和未来战争中每位公爵可得10%利益为代价,与当时的七位大公爵签订了《帝国海军协定》。协定中规定了各公爵负责出资建设舰艇的数量,根据封地所拥有的造船厂情况来决定付出原料或场地和工人,同时,造出的战舰在和平时期属于各大公爵,只有战争爆发时才会加入皇家海军受到统一指挥。于是,庞大的造舰计划就此展开。十年后,第一批造舰计划完成。紧接着,第二批造舰计划又额外建造了10艘战列舰,22艘驱逐舰。无论是舰队吨位还是战斗经验,凯尔德海军都已经成为了世界最强的海军。 此时,位于大陆东方的呈云依旧掌握着世界贸易霸权。庞大的货船不断向世界各地倾销商品,靠着强大的武力,呈云与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签订了对己方有着绝对优势的贸易条约,确保所有财富流向呈云。随着凯尔德再次崛起,越来越多的贵族对现在的处境不满。在民间,也有许多人认为呈云人是无耻的强盗。在种种积压之下,两国的矛盾愈发严重,只需一个小小的契机便会全面爆发。 矛盾的主要集中于一个远离两国本土的地点——南伊文斯次大陆。这片次大陆位于呈云国土西南方向,因为高耸的安迪拉山脉阻隔,因此此前东方王朝的铁蹄无法征服这里。随着海上贸易的逐渐兴盛,呈云派出军队征服了当地的几个小国,并将浍河入海口三角洲附近几座小城镇作为补给港口,为呈云前往罗斯特瓦伦南方海港和凯尔德的海上贸易路线提供补给。久而久之,这里成为了海上贸易的重要节点,小城镇中的居民靠着向船队出售各种必需品发家致富,海边小镇也逐渐成为了规模庞大的繁荣城邦——位于河口西边的因蒂斯和河口东边的潘达隆。只不过,一切仍在呈云掌控之中,城邦的城主是呈云派出的官员,港口中停泊的战舰则以更直接的态度宣告着主权。 1656年五月,呈云海军在因蒂斯潘达隆角附近海域以运送危险货品为由扣押了一艘凯尔德货船,收缴了全部货物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而这批货物中包含许多珍贵的艺术品,还有一个保险箱,其中有200斤黄金。消息传回凯尔德国内,一时间群情激奋。将那批黄金用于贸易的是一位伯爵,他在这段时日中拜访了各大公爵,不断宣扬着要对呈云开战。时任凯尔德皇帝洛夫迪夫在膨胀的野心和国内各派利益的驱使下,决定将此处的两大城邦因蒂斯和潘达隆纳入凯尔德统治,从而获得海上贸易的主动权。 经过一系列准备后,凯尔德皇帝宣布进入海军协定的战时条款正式生效,帝国海军上将维斯·斯图尔德担任舰队总指挥,以皇帝的名义统帅各公爵的私人舰队。6月13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帝国舰队在科林洛顿附近完成集结。舰队包括39艘战列舰,22艘巡洋舰,85艘驱逐舰,以及20艘补给运输舰。这样庞大的海军力量在海面上排开,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将凯尔德海军的强大力量展露无遗。在皇帝的演说中,科林洛顿市民欢呼着为舰队送行,期待他们战胜呈云后凯旋归来。 与此同时,凯尔德皇帝秘密派出一位子爵与几名特务前往因蒂斯城,在几位大公爵的资金支持下夺取因蒂斯城的权力。子爵以丰厚的利益和不择手段的暗杀迅速控制了局势,夺取了因蒂斯城大权,并在城内大肆征募雇佣兵以维持自己的统治。凯尔德方面计划将这里作为凯尔德海军的补给基地,然后在这附近的海域正面击溃呈云的海军力量,将因蒂斯和潘达隆两个城邦控制在手中,之后签订对凯尔德有利的贸易协定,逐步夺取呈云的霸主地位。 尽管呈云方面已经注意到了因蒂斯城的变故,但当地实权最大的官员,呈云西洋分舰队提督陆荣德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因蒂斯城的新任城主在掌权之初就为陆荣德献上一份大礼,表示今后依旧会对呈云方面唯命是从,因此轻而易举地取得了信任。很快,呈云就会为他们的自大付出代价。 12月16日,凯尔德远征舰队的先遣快速部队到达了因蒂斯潘达隆角海域。这支舰队由6艘高速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组成,这些速度最快的舰艇先于主力舰队一个多月抵达了目的地,执行第一阶段的任务:对周边海域进行侦查,确定当地水文状况,随后突袭潘达隆城邦,将呈云西洋舰队彻底击败。 驱逐舰维特鲁号受命执行侦查任务,它提前进行了伪装,遮盖了主炮和鱼雷发射管,以科学考察船的名义在这片海域活动。随船而行的还有凯尔德皇家学会的海洋地理学家。经过几天的观测后,他们对附近的洋流状况有了完善的认知,同时也发现远海在天气寒冷之时容易产生大雾。 一切准备就绪,12月21日傍晚,先遣舰队的总指挥哈德尔少将下令发起突袭。他们选择了一个十分巧妙的进攻时间,负责巡逻的呈云巡洋舰前脚刚回到港口,他们就紧随其后地发起了进攻。尽管有许多商船发现了这支舰队,也有人试图向呈云海军汇报,但一切都太晚了。 行动当晚,呈云西洋舰队的大多数舰艇都停泊在潘达隆城的港口。收到凯尔德舰队的进攻信号后,子爵立刻让提前布置好的潜水部队安放炸药,从水下炸毁了停放在因蒂斯城的两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呈云驻军被子爵手下的雇佣军屠杀殆尽,水手们全部成为了俘虏,因蒂斯城的战斗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依照平时的习惯,呈云大多数主力舰位于潘达隆城南方的深水港中,而小型舰艇则位于浍河入海口的西港中。战列舰单独停放于深水港的原因是平常很少出动,巡洋舰和驱逐舰经常会执行巡逻任务且吃水较浅,从河口出发不会影响港口的商船通行,这一合理的舰队布置却让主力舰和小型舰艇在遭到攻击时陷入了孤立,从而无法第一时间配合作战。 由于呈云守军疏于防御,凯尔德舰队的驱逐舰和巡洋舰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近到距离海岸两公里的位置才被守军发现,此时他们的炮火已经接踵而至。照明弹点亮了港口中的四艘战列舰和一艘巡洋舰,铺天盖地的炮火开始轰击这些目标,驱逐舰也向这些固定靶射出了鱼雷。高爆炮弹对战列舰的无装甲区域有着良好的打击效果,不到五分钟,凯尔德众舰便射出了过千发炮弹。接连不断的炮火炸断了战舰的桅杆,甲板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被惊动的水兵企图登上战舰操控火炮反击,却被密集的炮火在岸边炸死。由于距离过近,岸边的几座岸防炮塔甚至因为仰角不够大而无法打击这些低矮的小型舰船。随着鱼雷的命中,这五艘战舰的迎来了它们的终点,随后的一小时中,这些舰艇分别因进水和弹药库爆炸而沉没于港中。至此,呈云西洋舰队的6艘战列舰全部沉没,在不到两小时内损失了全部主力舰。 混乱之中,提督陆荣德在卫队的掩护下向着西港撤离,他要在那里组织残存的舰队发动反击。同时,信使已经乘着一艘货船紧急离港,在凯尔德军队封锁港口之前离开了潘达隆城,带着情报汇报呈云皇帝请求支援。 西港处的战斗几乎与南港同时打响,不过此处凯尔德海军的进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为了保证第一时间摧毁呈云主力舰,先遣舰队的主力都在南港炮击战列舰,西港只有一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突袭开始时,南港的炮击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因此许多呈云水兵已经紧急集合登上了舰艇。巡逻返回仍未靠岸的呈云巡洋舰西平号第一个发现敌情,随即立刻向凯尔德舰队开火。眼见突袭不成,凯尔德驱逐舰立刻释放所有鱼雷,随后打算借着夜幕撤退。可就在这时,这支分舰队的领舰,巡洋舰内斯塔号命令所有舰船向前快速突进,内斯塔号在最前方径自冲向西平号,吸引了所有呈云战舰的火力。短短三分钟内,内斯塔号就遭到港内所有火力集火,指挥塔被击中,主炮塔被尽数摧毁,可舰船的动力系统却依旧完好,径直冲向西平号。西平号躲过了冲击,随后向内斯塔号开火,终于引爆了弹药库将其击沉。此时,驱逐舰已经抵近,它们发射鱼雷击沉了西平号,又向着港口中的舰艇不断开火,甚至以冲撞的方式摧毁敌军战舰。战舰残骸让此处港口变得一片拥堵,火光与黑烟遮蔽了视野,让呈云舰队一片混乱。终于,凯尔德先遣舰队的主力到达,对着西港中的呈云舰艇倾泻火力,这一战至此画上了句号。 总计三个小时的时间,呈云西洋舰队便在突袭中全军覆没。随着凯尔德舰队同行的陆战队员在舰炮的掩护下登陆,将刚刚赶到港口的提督陆荣德生擒。至此,两座城邦全部易主,凯尔德以一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的代价击沉了呈云的六艘战列舰,击沉四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并俘虏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将呈云西洋舰队完全击败。 突袭过后的一日,凯尔德的使者抵达呈云帝都,将战书交于呈云皇帝手中。得知消息后,时任呈云皇帝呈永帝下令海军备战,并通过秘蝶收集各路消息。十几日后,因蒂斯和潘达隆城邦遇袭的消息才终于靠着铁路信使加急通报到了帝都。得知了敌人的所在位置,早已准备好的呈云舰队当即开动,向着因蒂斯潘达隆角驶去。 一个月后,凯尔德的主力舰队全部抵达因蒂斯潘达隆角。经过一番补给和休整,维斯上将做好了战前的布置,以逸待劳,等待呈云主力舰队到来。届时,真正的决战将在此打响,决定两国未来的国运走向。 此时,维斯·斯图尔德开始研究起了手上的情报——这是三年前呈云舰队的规模:20艘战列舰,28艘巡洋舰,50艘以上的驱逐舰。看起来,呈云舰队的规模完全不如凯尔德舰队,并且情报统计中的战舰包括了已经覆灭的西洋舰队。因此,即使算上呈云这三年间建造的新战舰,呈云的海军力量也不足凯尔德的二分之一,凯尔德还有两座城邦的补给,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第2章 因蒂斯潘达隆角海战(下) 事实上,呈云舰队的规模的确只有凯尔德的一半不到。可是,呈云的新式战舰设计思路早已脱离了上一个铁甲舰时代,远不是西洋舰队的老旧船只能相比的。呈云帝国的8艘“天朝”级战列舰是舰队的绝对主力,每艘战舰上装有三座双联装305毫米口径主炮,对凯尔德战舰的两座双联装240毫米主炮和众多小口径副炮的战舰形成了完全碾压,防护方面也提升为全面防护,全新的轮机系统让此型战舰的航速高于凯尔德战舰2~3节,全方位领先于凯尔德战舰。此外,一种新的战舰也出现在了呈云舰队之中——战列巡洋舰。6艘战列巡洋舰在拥有强大火力的同时牺牲一部分装甲防护,换来了更快的航速,极限状态下甚至超过了凯尔德巡洋舰。呈云的驱逐舰则是拆除了主炮,更换成更多的鱼雷发射管,还有利用加入少量海水致使黑烟石不充分燃烧从而形成大量烟雾掩护撤退的新式战法。凯尔德舰队要面对的不是战舰数量不足的弱小对手,而是新时代到来的洪流。 1657年4月13日清晨,一支凯尔德侦查舰队发现了自东方而来呈云先遣舰队,令他们感到疑惑的不只是先遣舰队中高速航行的战列巡洋舰,还有呈云战舰的炮火。明明还隔着二十多千米的距离,呈云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甚至还取得了命中!一艘驱逐舰被打坏了轮机舱,失去动力后被接踵而至的炮火击沉。其他战舰赶忙逃离,向主力舰队汇报,真正的大战要开始了。 在呈云舰队提督李烁峰的指挥下,包括十艘驱逐舰和四艘战列巡洋舰的先遣分舰队继续追击逃窜的敌舰,并让他们控制航速,保持在与主力舰队的距离在十千米内。在这个信息传递不便的时代,旗语是海上唯一的交流手段,舰队之间过于分散则会因为信息闭塞而被逐个击破。现在,凯尔德的这支侦察舰队距离主力还有五十千米,还要航行一段时间才能取得支援。所幸,这支舰队在逃跑途中遇到了另一支友方侦察舰队,他们立即打出旗语,让这支舰队返回汇报。 在追击的途中,得益于呈云先进的光学测距仪,呈云战列巡洋舰的炮弹又取得了几次命中,目标更大的凯尔德巡洋舰由于航速不足被命中,受到重创后又被集火击沉。追击过程中,凯尔德舰队的四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都被击沉,只有剩下的四艘巡洋舰成功与主力汇合。此时,呈云先遣舰队受到炮火的干扰,很晚才发现了凯尔德主力舰队。十六千米外,战列舰已经排成了战列线,静待敌舰到来。凯尔德驱逐舰分队在两翼出现,发射鱼雷进行攻击,敌方战列舰也开始齐射。发现他们已经陷入埋伏,呈云先遣舰队减速的同时观察着后方主力舰队旗舰,旗舰帝国号打出了一个特殊的红色信号旗,这是提督李烁峰的命令,代表执行三号计划。随后主力舰队便开始向南转向,正在向西行驶的先遣舰队立刻开始行动:驱逐舰驶向前方并开始制造烟幕,战列巡洋舰两艘向南转向,两艘向北转向,在烟幕的掩护下掉头。尽管烟幕的掩护起到了一定效果,但阳铭号战巡还是被敌方密集的火力命中弹药库击沉,另一艘战巡文祯号两座炮塔被摧毁,几乎失去了作战能力。负责掩护的十艘驱逐舰有五艘被击沉,剩下五艘也跟着战巡一同撤离。 凯尔德舰队旗舰斯图尔德公爵号上,维斯上将观察到了遭到重创的呈云先遣舰队。战列巡洋舰的出现着实吓了他一跳,呈云战舰大口径火炮的威力的确非同寻常。可他同样也敏锐的发现了战列巡洋舰脆弱的装甲防护,他立刻认识到呈云这非同寻常的编排蕴含的意义——火力强大的战巡代替巡洋舰带领先遣舰队,自然可以用强大的火力击溃凯尔德侦查舰队,获得优势战损。但是,他们居然冒进到这种程度!前方舰艇的旗语传来,并没有发现呈云主力舰队。也就是说,这贪功冒进的先遣舰队至少将主力舰队甩开了二十公里以上!维斯上将冷笑着下达命令,让巡洋舰分队死死咬住这支先遣舰队,随后他指挥战列舰排成两个单纵阵进行追击,一定要直接吃掉这支先遣舰队! 呈云先遣舰队的残余船只向东逃窜,航行速度相当快,只有巡洋舰和驱逐舰才能追上。不过,他们也基本失去了还击的欲望,只有零星的炮击证明着他们尚存一点战力。正午时分,凯尔德南翼驱逐舰分队打出信号旗,“发现敌方主力舰队。”维斯下令巡洋舰队和两支驱逐舰分队继续追击,自己则命令舰队向东南航行,迎战敌方主力。很快,他们便观测到了呈云的主力:十五艘战列舰、二十多艘巡洋舰和至少三十艘驱逐舰。毫无疑问,这就是呈云的主力!看来,之前那些装备大口径火炮的战巡只是一些新鲜的、有缺陷的产物,呈云主力依旧是这些装备着280毫米口径双联装炮的老式战列舰和巡洋舰,包括李烁峰所在舰队旗舰帝国号。呈云战列舰已经提前排好了战列线,先于凯尔德舰船齐射了两轮,一艘凯尔德战列舰遭到重创。等凯尔德舰队从两个单纵阵完成变阵准备开火时,却发现呈云的驱逐舰开始轮番制造烟幕遮蔽视野。随后,烟雾中的呈云战舰停止开火,数以百计的鱼雷袭来。各舰在舰长指挥下纷纷开始机动躲避,原本整齐的战线也变得混乱起来。释放完鱼雷的驱逐舰脱离战场,烟幕消失后,呈云战列舰的炮火又纷至沓来。鱼雷的命中当场击沉战列舰光荣号,还有另外两艘战舰遭到重创,急忙脱离战场逃往港口。 呈云的巡洋舰开始分散,猎杀凯尔德驱逐舰,而完整的呈云战列线则是在持续开火。不过时间一长,呈云战舰就处于下风了,一艘战列舰被击沉,另一艘则被重创,原因便是凯尔德240毫米主炮的射速远胜呈云280毫米主炮,交战时间越长,局势对呈云方面越不利。于是,呈云驱逐舰再次集结,制造出了大片烟雾掩护撤退。另一方面,凯尔德驱逐舰被呈云巡洋舰压制,被迫回到战列舰附近寻求掩护。不过没有战列舰吸引时,巡洋舰很快受到了凯尔德战列舰集火,四艘巡洋舰接连沉没。第一波交火结束,呈云舰队在烟幕中向南方撤离,与此同时,追击几艘呈云战列巡洋舰的凯尔德巡洋舰在脱离己方战列舰的有效射程后遭到了呈云战巡掉头反击,在强大的305毫米主炮面前,两艘巡洋舰随着齐射瞬间被摧毁,而凯尔德巡洋舰的火力却如隔靴搔痒一般可笑。此时他们才明白,战巡的装甲只有在战列舰火炮的穿甲弹攻击下才显得脆弱,巡洋舰的高爆弹对全面防护的甲板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凯尔德巡洋舰赶紧打出请求支援的旗帜,此时,维斯上将才感到了真正的困境:战巡舰可以轻松击毁巡洋舰,只有战列舰才能对其造成威胁。可呈云战巡的航速比凯尔德战列舰快了至少四节,这样的航速差距让交战的主动权完全在战巡舰手中。追得上的打不过,打得过的追不上,这三艘尚存的战巡带来的威胁让维斯不得不改变战略。他决定召回巡洋舰,避免没必要的损失,然后重新编排阵型,分出五艘战列舰和七艘驱逐舰组成分舰队,为主力舰队殿后来阻拦东方的战巡舰,自己则率领主力继续追击逃窜的呈云主力。 漫长的下午在不断的炮火轰鸣中度过。即使是老式呈云战列舰也换装了新式锅炉,可以进入短暂的过载状态加速一节。凭借这微弱的航速优势和驱逐舰不断的烟幕掩护,呈云舰队一直向西南方向前进,在持续交火中与凯尔德战列舰保持十八公里左右的距离。虽然这过程中又击沉了一艘呈云战列舰,但还是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为了追上呈云舰队,维斯多次让巡洋舰和驱逐舰抵进进攻,却被呈云巡洋舰坚决击退,呈云驱逐舰搭载的鱼雷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时间很快到了五点,四月的寒冷洋流在太阳光照射减弱之时发作,海面上开始升起雾气,严重干扰了炮击观测的视野。逐渐西移的太阳也说明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太阳即将落下。此刻,他们距离潘达隆城有一百四十多千米远,若是继续追击呈云舰队,则会陷入无法避免的夜战中,而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有脑子的舰队指挥官都会尽全力避免夜战,因为在黑夜中,驱逐舰的鱼雷将变得无法观测,战列舰无法进行躲避,几艘驱逐舰就能重创强大的舰队。因此,维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率领舰队返回因蒂斯和潘达隆城邦进行补给。两座城邦都在凯尔德控制下,凯尔德舰队可以在岸防炮的掩护下进行补给和休息,而呈云则无法在海岸堡垒的火力下强攻港口。战争变成消耗战对于凯尔德来说是无限的优势,因此,此刻返回是最好的选择。 雾气中,能见度的降低让这片海域短暂恢复了平静。接下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没有任何战斗发生。为了避免遭到突然袭击,在向北航行的途中,维斯指挥舰队战列舰排成一列前行,以应对可能从侧面到来的袭击。雾气之中,凯尔德舰队之间为了保持旗语沟通,将间距拉得很近。得益于长期以来的作战经验和训练,庞大的凯尔德舰队没有在雾中发生任何碰撞,顺利的前行着。雾气逐渐减弱,经过测算,潘达隆城就在他们西北方向的五十千米处。马上就要抵达潘达隆城了,可此时,维斯心中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为何如此平静?呈云舰队真的撤退了吗?那些战列巡洋舰为何没有追击?疑问。众多的疑问凝聚成了令人窒息的恐惧感。迷雾消散,鬼使神差间,维斯从舰桥舷窗眺望逐渐清晰的海面。旗舰斯图尔德公爵号的两艘战舰正常航行…… 迷雾完全消散,光芒普照海面。就在此时,几道黑影在不远处显现。夕阳的光芒下,最终的可怖魔神终于显露爪牙——八艘“天朝”级战列舰和两艘战巡舰已经抢占了t头位置,摆好了战列线等待他们到来!在战列舰的对决中,以排成一列的姿态遭遇排好战列线的对手,基本已经宣告了战斗的失败。此时,最前方的凯尔德之兴号战列舰距离这些战舰只有不到十二千米,这种距离下,即使不进行校射也能准确命中。 维斯的不祥预感终于得到了应验。轻敌。作为世界霸主的呈云,主力怎会是那几艘老式战舰?望远镜中,天朝级战舰巨大的主炮炮塔让维斯如坠冰窟。呈云真正的主力早已绕过战场,和自己隔空对弈的那位指挥官提前布下了局势,竟然将主力作为埋伏,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他是怎么推算出这些的? 即使内心已经绝望,可是此刻在舰桥上,维斯依旧嘶吼着做出了最好的冷静判断:他命令巡洋舰和驱逐舰发起冲锋争取时间,战列舰则按照单数向左双数向右的指令转向,来开战列线进行反击。然而,当旗舰上的信号旗刚开始升起的时候,最前方的凯尔德之兴号和皇权号战舰便在60门305毫米口径火炮的齐射下瞬间被摧毁。与此同时,最后方的凯尔德“主力”舰队已经追到了十五千米内。东方,呈云先遣舰队卷土重来,在侧翼不断袭扰。凯尔德舰队已经身陷重围。祸不单行,雾气中的密集队形在此时严重影响了战列舰的转向,许多战舰来不及打出信号旗便遭到身后来不及刹车的友军战舰碰撞,造成了更严重的损失。第二轮炮火响起,凯尔德舰队的旗舰斯图尔德号在炮火轰击中被炸成两段,迅速沉没。即便凯尔德巡洋舰和驱逐舰发起英勇的冲锋也无法扭转战局,在这种距离,305毫米主炮如屠鸡宰狗一般撕碎这些渺小的舰艇。 生命的最后一刻,维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主将竟能在三支分舰队难以沟通的情况下布下这样的局。自己追击的时间太长,返航之时一定会选择最近的航线,于是呈云主力舰艇便在此处守株待兔,瞬间逆转了局势。隔着浩瀚的大洋,自己的心理被完全掌控。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血液与残阳落入海面上燃烧的烈焰,这场战斗的结局终于到来,凯尔德海军四十多年的心血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付之东流。因蒂斯潘达隆角海战在一日内便决出了胜负,此战以呈云最终损失四艘战列舰为代价,击沉凯尔德三十艘战列舰,俘获九艘结束。驱逐舰和巡洋舰的损失在这个时代中不被在意。同日,呈云海军发动夜袭,配合登陆部队重新控制潘达隆城。翌日,因蒂斯城同样被夺回。二十五日后,凯尔德海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科林洛顿。一片死寂的皇宫中,所有公爵都失去了心气,没有人想要继续作战,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盘算如何保全自己的利益。9月2日,庞大的舰队群再次开入科林洛顿的湾区,只不过这次战舰上飘扬的是呈云的旗帜。 一手缔造了这次胜利的海军总督李烁峰亲自与凯尔德皇帝签订《科林洛顿条约》,除了大量赔偿之外,还在科林洛顿保留了巨大的租借地作为呈云资本介入的渠道,有计划地杀死凯尔德的市场。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后,皇帝洛夫的夫成为了万众唾骂的卖国贼。此后,凯尔德陷入的一段动荡而黑暗的岁月。而呈云则向世界再次展示了天朝之强大,来自东方的霸权一直延续至今日,甚至会持续到更遥远的未来。 第3章 北原狩猎 呈云帝国的北方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优良的气候条件让这里的草场能够不断生长供给牲畜食水需求,因此这里成为了呈云畜牧业的中心。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牛羊通过铁路从北原运往各地贩卖,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佳肴。不过,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居民依旧很少,大部分地方还是野性的天堂,没有文明的火光,只有交织的食物链中流淌着的丛林法则。 一条无名的小河边,一头满身鳞甲的巨兽缓缓从水中爬出。这是一条身长超过十米的鳄鱼,身上的尖刺鳞甲闪烁着墨色波纹,很明显,这是一条在觉醒之中得到进化的鳄鱼。它是这条河流中的霸主,其他觉醒生物都已亡于它的尖牙利爪之下。吞食它们的血肉,这条鳄鱼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甚至开始注意到更多本能之外的细节。很明显,体内涌动的法力让它获得了基础的智慧。它已经触碰到了食物链顶峰——人类的至尊权柄。假以时日,它也许能成为更强大的异兽。不过,自然之中没有安全的坦途。它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因此选择在岸边进行观察,决定之后的进退。 不远处的低矮灌木丛中,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凶恶巨兽。他是一个耐心十足的猎手,一个如草原雄鹰般的男人。若是再用心观察这猎手的身形,便会为他雄壮的身躯所折服。身上的肌肉不是无意义的庞大肉块,每一寸身躯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无数伤痕和晒黑的皮肤更是证明了他一路的经历。 他若是站起身来,身高甚至会超过两米。这样的一个壮汉俯卧在地,不由得让人感觉奇怪——身体与行为不相称的矛盾,脱离了豪放自大的刻板印象。正相反,猎手需要谨慎和谦虚。如同每次狩猎前隐匿行踪的猎豹,越是凶狠,就越要懂得收敛锋芒。人类需要这样的品质,动物也需要这样的本能,如此方能在险恶的自然中生存。 一番寻觅之后,巨鳄并未发现危险的来源。河水已经变冷,虽然这片河谷中尚未有风雪到来,可对于鳄鱼来说已经并不合时宜活动了。它决定回到水中去,为接下来的冬眠做准备。这便是猎人等待已久的破绽!就在巨鳄转身的一刻,一道迅疾的身影飞射而出,恐怖的法力波动宛如尖刺般让巨鳄恐惧不已。男人跃入空中,弯弓搭箭如满月,一只箭矢带着庞然巨力射出,直接摧毁了巨鳄的法力防御,从它的左眼窝射穿到了右眼!瞬间失去视力和不断传来的剧痛让这只巨兽陷入狂怒之中,靠着模糊的精神感知,它背部的尖刺在法力的作用下挺立,随后巨鳄便甩动长满尖刺粗长尾,如带着链锯的巨鞭般向男人抽去! 浮于半空的男人并未飞遁,而是微微侧身,轻松躲过了巨鳄的攻击。若论正面搏杀,巨鳄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他漫长等待的目的便是为了一击摧毁它的双眼,这样便能做到绝对的稳妥,这是狩猎与伤痕中积累的宝贵经验。一击打空,巨鳄再次甩尾,速度却大不如前。壮汉一把抓住巨兽的尾部,随后大喝一声,竟将着不知几千斤重的巨鳄高高提起,随后狠狠砸向地面。泥土飞溅,草叶的碎片到处横飞,地面赫然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正是这个鳄鱼的形状。想必这巨鳄此时已头昏脑胀,但它仍靠着本能反应不断向水中逃窜。只要回到水里,它就安全了!基因中的本能驱使着它前进,法力也再次形成防护。还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男人从空中俯冲向下,一掌便拍碎了巨鳄的法力防护,连带着它后背的那些尖刺一同碾碎,这些能轻易击穿钢铁的尖刺在男人的手掌中脆弱地如饼干一般。狩猎若是变成游戏,就失去了真正的乐趣。男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阔刀,凝聚法力。黑光一闪,巨鳄的头颅应声落地。那庞大身躯中尚且活跃的神经还操控着身体前进了几步,最终在河边颤抖着倒下。鲜血将河水染红,吸引了不少水中生物的注意,很快它们就会发现,这条河流的统治者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 男人拖着鳄鱼的尾巴将其扔到岸边,阔刀在他手中如匕首一般轻盈,上下翻飞着砍掉那些尖刺,然后再从腹部一刀隔开皮肤,将巨鳄皮整张剥下。在水中清洗一番后,男人便将鳄鱼皮收入空间戒指中,随后轻轻吹一口气,将阔刀的血污除尽。巨鳄的血肉被留在原地,很快这些肉便会成为狼群在寒冬中的第一顿饱餐,也可能是最后一顿。自然的运转永不停歇,无需干涉与控制,就能涵盖一切生命。 “只取皮,不取骨肉?我倒是好奇,这鳄鱼肉尝起来是何种滋味。”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男人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去,只是淡淡抛下一句:“狩猎便是如此,只取有用的部分,剩下的归还自然。你若是想要,拿去就好,毕竟人行于荒野之中,便是自然的一部分,也可从狼口夺食。” “草原的汉子果然豪爽,不像那些斤斤计较的南方小商贩,拿走他一个烂菜叶都像是要了他的命。”声音继续响起,猎人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身后的这个陌生人——这是一个接近中年的男人。他的言语中同时带着高傲与谦和,谦和的态度是对待自己尊敬的人的,而对大多数人时则是高高在上的轻蔑。猎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正相反,他是为自己而来。 在漫长的蛰伏中,他没有察觉到此人的一切气息。包括现在,自己正常散布在外的精神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即使声音响起,他若是不用上精神法术,连此人位于哪个方向都不清楚。声音是可以骗人的,视觉同样会被遮蔽。精神得到的答案也许是真实的,但却要多费一番功夫。比起这些,猎人更愿意相信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直觉。于是,他睁开双眼,朝着面前轻飘飘的打出一拳。 幻象消散,男人从波纹中显露出身影。他抬起手挡住了猎人轻飘飘的一拳,二人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就像是开了个玩笑一样,可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却同时开裂,就连相隔二十多米的树上都被震落几片黄色的枯叶。到这里,他们心中的一切轻视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二人第一次对视,目光中燃烧着赞赏与跃跃欲试的火焰。他们都渴望战斗,不过,总有一些心念会盖过这样的想法。猎人抽回拳头,随后腾空而起道:“的确有几分实力。虽然不知你的目的,不过,我还是要告辞了。” “我的目的很简单,正是为你而来。”那男人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墙壁便将猎人拦了下来。“北原的最强者,前些年横扫北方一切修行者的‘狂狼’,裴霸山。我没有认错人吧?” 猎人缓缓转身,如狼目般泛起澄黄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来自过往的豪情。他再度落地,跟着开口道:“和别人初见之时,不该先介绍自己吗,南方佬?” “嗯,的确有些失礼了。”男人浅笑着伸出右手,随后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吾名曜天纵。” …… “如此珍贵的礼物……辰明,你需要我做什么来感谢你?”罗斯特瓦伦皇宫之中,伊缪珍重地收起了飞艇的设计图纸。在他身旁的曜辰明只是摆了摆手道:“现在我没有什么需求,我赠与你这些也只是出于个人意愿,你不是说要我把你当成朋友吗?” “朋友是没错,可是……这份礼物的意义太过重要了。”伊缪叹息一声,身处皇帝之位,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思考问题都有数不完的纠结。 “我们都了解彼此,因此才会觉得相见恨晚。我希望自己的发明能够推动世界进步,之前我得以与二皇子殿下一同实现,现在他已经去世,我所知的有这个理想也有能力的人便是你了。是世界的进步,而非呈云的进步,这便是我的意愿。”曜辰明的确是出于真心实意。在这个矛盾与发展并存的时代,只有诸国齐头并进才是最好的情况。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会以罗斯特瓦伦的名义庇护你。若是遇上无法处理的危机,请第一时间来到罗斯特瓦伦境内,如果可以就直接前往罗瓦尼城,在这里,我能确保你绝对安全。”此时,伊缪也只能拿出一个不一定会用上的许诺来补偿一下了。 “感谢你,我的朋友。不过,只怕我遇到的那些麻烦,不是人力便能解决的……”曜辰明叹息一声,心中的忧愁丝毫未减。不久,他便起身告辞,向着双子通天塔西方前进。 西塔地下,潺潺泉水流淌的声音不断响起。星栖脱去了衣物,将整个身体浸泡于生命之泉中。乳白的泉水中时而被鲜血染红,时而恢复正常,这是她身上的伤口不断出现又被生命之水瞬间治愈的表现。从少女痛苦的表情来看,这样的重复绝不好受。终于,在几十分钟的痛苦折磨后,刀刻般的伤口终于不再出现。星栖闭上双眼不断喘息,心中同样痛苦万分。前几日的温馨与美好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这地狱般的体验,可是,诅咒永远不会怜悯,只会愈演愈烈地试图杀死自己。 “星栖……”曜辰明看着目光苍白的爱人,瞬间感觉心如刀绞。红衣教皇已经动用多种神术探查星栖身上的诅咒,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神圣之光净化术可以治愈大多数常见疾病,却对这诅咒没有丝毫效果。从凯尔德来到罗瓦尼城的几日里,他已经在大图书馆和教会藏书库中查阅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对这种诅咒的记录。星栖身上的诅咒独一无二,没有任何参照。而这诅咒的目的,便是用各种折磨摧残她的精神,了结她的生命。 “辰明……”星栖缓缓从池中坐起,与曜辰明紧紧相拥。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获得一丝勇气去面对这永无止境的折磨。“生命之水对我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我的生命力重新开始流失,身上的伤势也会更频繁的出现。我找不到任何线索,我……” “没事,你不用思考这些。我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曜辰明打断了星栖的言语。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下一步便是绝望的深渊,此刻,他们都承担不起更多痛苦了。 …… 这段日子,帝都百姓接连见证了不少大事。两位在民间声名远扬的皇子一同逝去,随后,就连皇帝陛下本人也魂归陵寝。转眼间,皇室血脉就只剩下了一支独苗,那个年轻的皇帝会将呈云引向何方?帝都之中,众人议论纷纷。大家族和富商巨贾都各怀鬼胎,想方设法在这局势变动之时牟取利益。 在先皇的谥号问题上,负责此事的礼官花了很大精力思考。呈云开过至今未经乱世,一直繁荣昌盛,因此历任皇帝全都得到了美谥。这位在觉醒变局之中让呈云继续领先世界的皇帝自然要得到一个好的谥号。最终,先帝的谥号定位“极”,取他将呈云霸权推向巅峰之意赞颂他的贡献。下葬之日,一条空棺被放入了皇室陵寝,这同样是史无先例的事,不过除了当今皇帝之外无人知晓。呈云的第八任皇帝姬铭奕以呈极帝之谥号被记载于史书之上,此时的礼官并不知晓,他这一举动会在后世被无数人讨论称道。 帝都的内城之中,近几日来往的车辆多了不少。大家族的实权人物正不断奔走着互相交流密谋,而他们的背后则跟着秘蝶的特务,将他们的去向全部记录下来,再经由阎重魇之手交给皇帝。在皇帝的注视下,一切隐秘和谎言都将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要学会适应帝都的新面貌,否则便会被这无数涌动的暗流吞噬。 第4章 黑暗之视 飞行百里后,茫茫草原之上终于得见人烟。前方不远处便是那座名为“纳迪木”的小县城,也是裴霸山的家乡。天纵饶有兴趣地望着地面骑着马匹来往的草原人,这里还未与现代接轨,他们仍是草原的孩子,只不过有了更稳定的定居之所,不再游牧。 看着逐渐降落的裴霸山,天纵还是觉得一阵怪异。自己来寻裴霸山便是为了与他一战,可他在与自己交手几招后便不再抵抗,若非自己收手,绝对会一击将他杀死。天纵很是疑惑,立刻询问裴霸山原因,他却只是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你的内心只有战意,而没有其他东西。和你战斗相当无趣,我不想和你打。不过你要是愿意,可以来我家中做客,我会好好招待你。” 只有战意?强者除了战斗的欲望,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天纵虽然不理解,但他的好奇心已经被裴霸山深深吸引。无论是实力还是所作所为,以及隐于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更为重要的意志,这些东西都等着他的探索。等到他终于对裴霸山有了一些了解,说不定就能说服他与自己堂堂正正的一战。如果能换来与强者一战的机会,那花上这些时间也值得。 跟随着裴霸山的脚步,天纵行于县城的街道上。道路两旁的问候声此起彼伏,无论老人还是孩童,都对这个草原上的猎人尊敬地低下了头颅。而裴霸山也没有摆出任何架子,笑着回应每一句问候。天纵加快脚步与他并行,接着询问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尊敬你?” “我这人喜欢帮别人忙,有些事对于普通百姓太过麻烦,我就顺便帮他们完成,行举手之劳。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因为我打死了那个狗官才尊敬我的。”裴霸山顺口回应,见天纵仍是不解,跟着解释道:“之前的县令想要仗着天高皇帝远为自己谋些私利,便私自更改税率,从二成改为四成。百姓苦不堪言,却碍于官威和修行者无计可施。我打上官府,一刀斩了县令,随后主动去州府请罪,州府却赦我无罪,反而褒奖我一番,并特将纳迪木的税率改为一成。如此以来,父老乡亲们便奉我为英雄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大丈夫所为也。”天纵点头赞许,虽然他不会这样帮助他人,匡扶正义,但仍为裴霸山之举感到钦佩。从此事中亦能看出如今强大修行者的地位——各方都想追求这样的战力。若是强者不愿被束缚,官府则会给他们最大的优待——只要他们不与官府作对,想要何种优待都该尽力满足,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我们到了,这便是我家。请进吧,客人。”街道上的一家二层小楼上挂着“银铁器”的招牌,裴霸山推开木门,让天纵先行入内。刚一进门,视线还未适应黑暗之时,两道清脆的童声便接连响起:“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天纵错愕地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从他身边跑过,冲进他们父亲的怀抱。而裴霸山则是蹲下将自己的儿女搂入怀中,再也不见独属于强者的威严霸气,只剩满目和蔼温柔。不过多久,一个身着草原服饰的妇女也从后院走出,大方地向天纵招呼道:“欢迎你,客人。你喜欢鲜奶还是中原的热茶?像你这样健壮的汉子,应该尝尝我们草原的马奶酒,试试你的酒量。” “有美酒招待,再好不过。我在此先谢过夫人了。”天纵没有忘记回礼,不过此时,他心中流淌着更大的困惑——为何一个不再寻求战斗,与妻子儿女共同生活的男人,还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沉溺于温情者,为何能与自己匹敌? …… 清晨的光芒透过大理石雕刻的窗棂投入屋内。曜辰明缓缓起身,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飞鸟。伊缪为他们准备了一间皇宫中的静室,以供他们这段时日居住,不被打扰。身旁,全身各处缠着绷带的星栖也慢慢睁开眼睛。曜辰明轻抚着她的额头,轻声询问着:“昨晚睡得还好吗?” “在你身边,至少能安心的入眠。”星栖缓缓起身,因为撕扯到伤口而轻咬着嘴唇。见状,曜辰明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他轻抚着自己胸前的挂坠,有些茫然地开口道:“不久之前,我说过,等我准备好之后,会告诉你一切秘密。” “是啊,可是现在,你应该还没有准备好。”星栖明白曜辰明的心情,可她的思绪却不可避免地滑向另一个深渊。 “傻瓜,不要往那个方向想,我们都不能放弃,我绝不可能抛下你。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新的方向,因此,我要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曜辰明看着星栖的双眼询问道:“每天你入眠之后,会见到怎样的景象?” “嗯……偶尔会进入梦境,大多数时候则是失去意识,只有一些精神力被动的警戒着四周,在遇到危险时将我唤醒。为什么问这个呢?”星栖入眠之后的世界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正如这世界上所有修行者一样。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异常了。”曜辰明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解释道:“因为,我每次进入睡眠时都会进入另一度空间。那是我的意志形成的精神世界,我创造了那里的秩序。在我思考时,精神空间中的时间相较于外界将变得十分缓慢。而在我的精神入眠后,时间流速便会恢复正常。”曜辰明简要的介绍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随后又望向星栖道:“经过教皇的检查,基本可以确定你的身体上没有发生病变。所以,我认为诅咒的根源不在于现实,而在于精神世界。如果,我们全身心的与彼此精神交融,或许我就可以将你的意识带入我的精神世界中,这样也许就能找到诅咒的根源了。” “精神世界吗……”星栖好奇地看着曜辰明,他身上的秘密真是太多了。即便他们的关系到了这等地步,她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顾虑,这是理所应当的。他那些神奇的创造力和与众不同的思维模式,也许正是源自精神世界中的思考?无论如何,此时曜辰明提出的想法很有价值,至少是一种值得探寻的方向。 “嗯,那我们就先来试试吧。”星栖点点头,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出,与曜辰明的精神交融。他们的思维很快就开始同步,在分别保留自己意识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将二人的思维模式统一。曜辰明的思绪传来:“准备好了吗?我要带你进入精神世界了。” “开始吧,一切都交给你了。”星栖闭上眼睛,随后,世界开始旋转。意识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鲜活的躯壳。 …… “这又是什么情况?”精神世界中,百无聊赖的殷暗云此刻终于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中的异象。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天空中不断交替闪烁,天空中的云层与星辰不断流转,在极致的速度下化为一道道细密线条的流光占据了整个天际。时间与空间不断的混乱变化,前进或是后退,分支如萤火般忽明忽灭。 终于,两道人影出现在荒原之上,一切异象方才消散。曜辰明睁开眼睛,看见星栖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眼前,环顾四周的风景。他试探着询问道:“星栖?你进来了吗?”见星栖并未回应,他疑惑地走上去戳了戳她的脸,嗯,软软的,和平时的手感一样。他又试探了她的呼吸,随后伸手挠了挠她的腰间,星栖才终于破功,憋不住笑出声来。曜辰明无声的笑着,她永远如此善解人意,即使自己被痛苦折磨,同样也感到迷茫时,她依旧会用这种小小的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用尽一切拯救。 “嗯,虽然顺利将你带进来了,不过我们还是要进行一个测试。”曜辰明指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道:“你可以试试,用自己的意志命令现在的天空变为夜空。” “哦……我试试。”星栖对着天空一番摇头晃脑,一分钟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曜辰明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下就彻底清楚了。如果你能让这个世界产生变化,就说明现在你的意识很有可能是从我的想象中诞生的,那么一切便失去了意义。” “是这样啊——”星栖故意拖长了音调,随后她嬉笑着问道:“那么,你现在确定我是真实的意识了吗?” “当然,千真万确。” …… “哇,这里不是凌海城吗?那边……好像是罗瓦尼城?还有帝都和学院,那边是我家……”星栖的视线扫过精神世界中的一幕幕场景,这些曜辰明复刻出的地方简直与现实别无二致,除了没有任何人烟外,完美还原了这些现实中的地方。“原来,你已经在精神世界中做了这么多事了……” “嗯,我不想让世界过于单调,也是因为收到了星野想法的启发。随着我精神力日益丰富,我就可以在精神中还原一个现实中的世界。这样的精神力固化似乎也能强化我的精神控制力,让我能更好的掌握各种法术。”曜辰明一面解释,一面在空中飞行。很快,他便重新回到了荒原之上,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你在找我?”地面传来一个声音。曜辰明极速下落,来到殷暗云身前。他开口问候道:“啊,原来你在这里。最近过得如何?” 殷暗云叹息一声,苦笑着回应道:“当然不好,简直堪称折磨。在这里度过的时间越长,我就感觉越焦躁。若不是你这些复刻现实中的城市可供探索,我早就被无趣逼疯了。” “重要的还是心态。我也无意囚禁你,可我实在不知道意识如何独立存在。你若不将这里当成监牢,而是当做一个你可以创造与探索的游戏,应该会好上不少。”曜辰明稍微劝诫一番,接着又说道:“送你我来到此处的那个‘人’一定有着什么目的,而现在,我们只有等待。” “道理我都懂,只不过我还需要适应一番。”殷暗云的目光注意到了刚刚落地的星栖,他立刻惊讶地询问着:“怎么回事?她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带她进来的啊。”曜辰明随意回应着,接着回归正题:“我主要是想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异于寻常的现象发生?” “当然有,主要是天空中的光彩……”殷暗云描述出了方才的情景,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星栖,星栖也一直注视着他。等到殷暗云说完,星栖才开口道:“辰明,这位是谁?他为什么跟你长得这么像?” “他叫殷暗云,也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抛进了我的精神世界。”曜辰明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先将真相隐瞒下来:“至于长相,只是单纯的巧合吧。”简单介绍后,曜辰明又转向殷暗云介绍道:“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星栖。” 二人简单打了招呼后,殷暗云这才收回难以置信的目光,低下头默默自语道:“虽然有这么多不同之处,可我还是能从星栖眼中看到她的影子……这一切都是幻觉吗?” “闪烁的天空,时间流逝般的流光……这些,都是星栖进入时带来的异象?”曜辰明扶额思考之时,脑海中却响起了星栖的声音:“辰明,你看看那边的东西……这是本来就有的吗?” 曜辰明转身,顺着星栖所指的方向望去,随后,无边的黑暗开始侵入他的眼眸。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眼睛,中心是一个如齿轮般规整的黑洞,不断的旋转让每一个注视它的人感到眩晕,意识与物质被同时吞噬。在场的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恶意,那黑色的眼睛宛若活物,邪念仿佛要将一切摧毁殆尽。 “不。星栖,我们终于找到了,让你遭受无尽折磨的根源,一切悲哀与恐惧的初始——诅咒。” 第5章 无法逃离的过去 “你拼命的逃离过去,但过去总会追上你。” ——艾尔玛联邦国民谣 草原上的餐食总是让人心满意足。当烤熟的牛羊肉的香气随风飘过,街头的嘴馋的孩子都会忍不住舔舔舌头。新鲜的牛奶马奶被端上桌,还有各种味道奇妙的乳制品。在主人的热情招待下,滋滋冒油的羊肉和美酒一同下肚,同时满足了味蕾与情绪,实在是一种再舒适不过的体验。裴霸山不断与他举杯共饮,碰杯时飞溅的酒水更显草原汉子的豪爽,开朗的笑声中的感染力可以融化一切坚冰。即便天纵一心追求与强者战斗,此刻的他也该承认,这种经历的确不可多得,值得用心享受一番。 酒足饭饱,裴霸山又做出了让天纵惊讶的举动——他和妻子一起收拾垃圾,清洗碗筷,丝毫没有上位者的自矜。将一切规整完毕后,裴霸山又向妻子交代几句,便重新来到天纵身边。看着这来自南方的雄壮男人眼中的疑惑,裴霸山不由得大笑道:“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没见过?一个大男人长得壮还不干点活,让女子完成一切家务事,像什么样子呢。” “追求不同,自然无需争辩。不过此刻我心中的疑惑的确越来越多。我听闻的那位狂狼,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让所有人畏惧。可现在我见到的是一个善良淳朴的草原男人,乐于助人,帮妻子分担家务……若不是感知到了你的境界,我肯定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你为何变成了这样,裴霸山?”天纵愈发感到难以置信,一个人的性格和追求为何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他到底为何而改变? “我吗?呵呵。改变不见得是坏事。”裴霸山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指向北方遥远的天际。他的目光穿越层层阻隔,到达那巍峨的雪山之上。“其实,所有人都需要改变。你知道格里雪山吧,我们草原人心中的圣山。传说,这里的积雪万年不化,艰险异常,就是长生天为凡人设下的考验。只要登上圣山绝巅,便可跨出最后一步,登上长生天,进入如苍鹰翔于天际般的至高自由境界。可是,所有草原人也清楚,圣山同样是文达河的发源地。山上的圣雪融化为水,这才为草原人带来了文达河这一无价珍宝,无论多么艰难的年份,都会为牧民留下最后一片丰茂的水草。永不融化的雪会融化,圣山失去了一层神圣的面纱,却因它对生命的重要意义而更加神圣。” 此刻,天纵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严肃。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听出裴霸山的言语中隐含着深邃的智慧,这同样与他的外表毫不相符。人不可貌相,果真为千年不变之真理。天纵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着远远超过表象的复杂心境。若想了解他,不能急于一时,只得徐徐图之。为了与他一战,天纵决定继续待在这里,从一言一行中了解裴霸山,直到看透他的内心,再与之堂堂正正的对决。 “言之有理。每个人都会改变,包括我在内。”天纵点头称是,随后拿起了旁边桌子上的一柄铁锤询问道:“看你这些家伙事,现在你是个银铁匠?” “没错。我还有一单生意,要锻一把刀。现在,就能给你展示一下手艺了。”裴霸山笑着走到熔炉前,用法力生起了一团火,随后开始在长桌上挑选合适的材料。银和铁,两种缔造了赛瓦因星诸多文明的金属,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会出现,如今在裴霸山长满老茧的双手中静置。摩挲一番,感受金属的质感与状态,裴霸山停顿片刻,放下一块铁,又拿起另一铁。终于,他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将几块金属丢进熔炉中烧化。接着,他将熔化的金属液倒入模具中,冷却片刻后,裴霸山用夹子夹起赤红的刀胚,抡起大锤开始锻打。这一系列的操作行云流水,除了熔炉的高温火焰之外没有用到丝毫法力,只凭铭刻在肌肉中的经验完成了一切。 “对你来说,这已经不是工作了,而是修行的一部分。”没有使用法力,可每一个动作都融入着身体和精神的绝对专注。一切都回归了本源,血液和精神代替法力在身体中流淌,就像是为法力的流动做了一次预演。宛如已经开辟的河道,只等雨季到来,便能奔流不息。 “人生处处是修行啊。”裴霸山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锤接一锤的继续锻打着。汗水和火星一同飞溅而出,锤打的声响带着独特的韵律,宛如草原上流传千年的歌谣。随着时间的流逝,千锤百炼后,刀身的形状逐渐臻于完美,而裴霸山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流动的精神力让空气不断出现波动,他的精神已经强大到足以直接影响现实! 天纵目不转睛地盯着裴霸山,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快,锻刀中最关键的一步就将到来。决定成败的,往往就是这一步。 来了!凭着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裴霸山用夹子夹起刀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浸入水中,完成这最关键的一步——淬火!现在,几乎没有刀匠会选择水淬这种方式,他们都更青睐更加简单稳妥的油淬。水淬对时机把握的要求太高,稍有不慎便会致使刀身直接断裂,前功尽弃,而油淬最多会导致一些弯曲,后面还有修正的机会。 高温蒸汽迅速升腾而又消散,天纵望向水中,银色的寒光闪烁,刀身并未断裂。裴霸山将刀抽出,仔细检查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弯曲与瑕疵。这是一次成功的锻造,几乎完美。接下来,只要再打磨出刀刃,安装上刀柄,这把马刀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真是精彩的表演。生活便是你的修行,我如今才恍然大悟。”即便天纵没有全盘接受裴霸山的理念,依旧对他钦佩不已。只论对修行的领悟,裴霸山堪称当世之最。不过,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天纵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尽管他能随意猎杀巨鳄,尽管他能锻造无暇宝刀,他依旧在隐瞒一些过往。算不清的账,说不明的理,草原的雄鹰被这些甩不开的旧事纠缠着,所以,他的道心仍有一丝裂纹。 “那么,裴兄,你心中的裂纹,又要靠着何种修行填补?” …… 向前,向前。走向那深邃的黑暗,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身体变得沉重,思维的运转成为了一种负担。无数恶念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在曜辰明精神之中。倘若他孤身一人,必然早已迷失在这恶意中。不过此时星栖的意志与他相连,二人在风暴之中形成了一片避难的平静港湾,保持着意志的清醒。不知是出于本能的感知还是单纯的愚蠢,曜辰明坚持要走在星栖身前,因为诅咒对星栖的负面影响太大,而自己则可以承受更多。他本以为精神领域的攻击不会因为简单的前后阻隔而减弱,此刻的情况却为他直觉证明。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精神风暴,二人终于一同来到了黑色眼眸之前。 “这就是诅咒吗?原来它一直根植于我的精神之中,而我却无法察觉……”星栖的视线扫过那些不断流动旋转的黑色,过去的记忆纷然涌现。就是这黑色的眼眸让她过去十五年的人生变得如此与众不同,可怜又可悲。 “诅咒与你的精神交融。当局者迷,没有人能察觉到这样的隐藏的一股精神。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它才得以具象化,有了确切的形状,才能被观测到。”曜辰明仰望着这诡异的黑色眼眸,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同时在心中产生。在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中,曜辰明试过了一切攻击手段,都无法破坏这黑色眼眸丝毫。因此,他才选择靠近到这里。此刻,又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产生——也许这投影不是诅咒的根源,而是一个连接的通道。这是一扇门,就像…… 就像将自己带来赛瓦因的漩涡。 曜辰明伸出手。 接触的一瞬间,他的思绪被短暂的清空,随后,一切意识才在苍白中回归。他的意识深处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但却不清不楚,无法察觉真相。手臂没入黑暗之中,一股吸力忽然牵扯着曜辰明,要将他拉入这眼眸之中!星栖的声音被无穷无尽的漆黑暗流吞噬。曜辰明昏昏沉沉的睡去,最后,他看到了一抹奇异的闪光。 黑色的眼眸不断塌缩,崩溃,最终消失在原地,连同曜辰明和星栖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 黑暗的漂流中,意识仿佛也陷入了沉睡,无法思考,但还是睁开着眼睛,注视着从自己面前飘过的思维片段:瑰丽温柔的如花瓣飘落,平淡寻常的则如流水般缓缓流逝。而那些弊目的灰暗阴云则是那些不愿回想起的曾经,重新将伤口撕扯,血液喷洒入眼。一片猩红之中,冰冷的长蛇吐着信子爬上自己的身体,意识沉入深渊。 …… “小姐,您该休息了。”温和的灯光下,女仆走到正在看书的女孩身边,为她擦去了脸颊上的污渍。此时已是夜晚,公爵吩咐她让小姐早些休息,可女孩仍在原地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翻着书页。 “小姐,晚上灯光下看书时间长了会眼花的。明天再看吧,好吗?”女仆走到床边铺展被褥,整理好床铺,为女孩的休息做准备。 烦躁,气愤。被束缚的同时,也在关照之中受到了更多的痛苦。黑暗的意志疯狂的反扑,让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 她没有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背后,手中握着一把刀。 女仆回过头,只看到一双血红的双眼。 刀刃划过,带着凄厉的哀嚎与谩骂。被诅咒者陷入疯狂,刀刃不断划过那位善良女仆的皮肤,将她美好的面容割的支离破碎。而她没有愤怒,也没有逃跑,只是回头迎向刀刃,将那个可怜的女孩拥入怀中,就像过去的很多个夜晚一样。 鲜血浸湿了女孩的身体,唤醒了她的灵魂。双眼中猩红的血色消散,可手上的刀刃深深插入面前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体,再也拔不出,洗不净。情绪,意志,身体……一切都在崩溃,塌缩,消散。诅咒让她背负了血的罪行。 最后一个画面中,男人释放出的金色光芒将一切清除殆尽,包括记忆也随之消散在迷雾中。 …… “这是我?我干过这种事……我……”拾回思考能力的一瞬,这段记忆便疯狂地在星栖脑海中炸响。恶念疯狂蚕食着她的理智,黑暗享受着痛苦的佳肴。她无法分辨,只能接受,只能承认,然后在黑暗中沉沦。 “这就是你的行为,你的罪恶。” “背负诅咒的你,本就该去死!” “不要再自私的享受温暖了,你的生命代表着别人的痛苦。将来,你还会害死更多人,更多爱你的人……” 恶鬼不遗余力地说出妄语谗言,蛊惑她堕入黑暗的深渊,想要她放弃希望,放弃生命。诅咒,便是为了杀死她。 终结一切变化。 飞溅的水花,破裂的气泡。周围无边的黑暗消失不见,变得如此真实而鲜活。星栖睁开双眼,她正在下坠,坠入平静的深海。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迷失的。因为我们心意相通。” 思维的光芒于无形处闪烁。连接并未中断,曜辰明一直维系着精神的连接,死死拽住那根绳子,将她拉回了意识的世界。这片他们共同构筑的精神海洋,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港湾,足以为她提供庇护。 “可是,我的所作所为,真的值得被拯救吗?”大海之中,没有人会哭泣,因为无人可见泪水。她在下坠,持续的下坠。 “一切都可以是真实,一切都可以是虚伪。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 “因为你历经痛苦,仍善待他人。” “因为你为世界所不容,却仍热爱世界。” “因为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爱人,我生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所以,我将献身,我将拯救,我将改变。” 诗篇轰鸣如神谕。海面之上,朝阳初生。金色的光芒透过海水,投下一道光柱。 一只手将她拉出水面。 第6章 诅咒世界 “终于把你拉回来了……”曜辰明虚弱而庆幸的声音和淅淅沥沥的滴水声一同响起,身上的海水太过真实,反而让星栖有种在梦中的感觉。浸泡在海洋中,她全身上下自然是无一幸免的湿透了。好在此刻她终于掌控住了自己的身体,可以使用法力了。星栖很快用火元素魔法将自己的身体烤干,可她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低下头站在原地。 “怎么了,星栖?你……没事吧?”曜辰明走上前去,想要触碰星栖,却被她闪身躲开。 “你都看到了吗?”精神连接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看到……什么?你是说那些缠绕着你的漆黑鬼影,还有那些不断重复的呓语?不要在意那些。诅咒的目的便是消磨你的意志,摧残你的精神。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思考。因为那些都是为了终结你生命的谎言。”星栖并没有解除精神连接,所以曜辰明依然能了解她的心意。阳光之下,他默默收回了手,只是用言语安抚着她。 “都是谎言?那件事,也是编造出来的……”星栖的心中仍在纠结,最终,她默默咽下了疑虑。没错,她必须相信,她必须活下去。 因为此刻她的心中还有另一个人的意识存在,因为他们已经许下誓言。 “没错。不要担心了,我……”曜辰明还未说完,星栖就冲过来用力将他抱住:“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曜辰明拍拍星栖的肩头,随后正色道:“现在,我们该考虑下一步行动了。” “所以,我们这是在……”星栖的视线从脚下的沙滩移动,他们正身处一片温暖海域的边缘,不远处便是阳光之下开满鲜花的原野和长满藤蔓的树木,一片生机盎然的美丽景象。可是,她将视线移向更远处,整片天地都变成了黑暗血腥的地狱。树木变成了白骨堆,花草变成了腐肉,天空暗沉无光,厉鬼哀嚎。身后的温暖海洋也变成了一片血海,无数双黑色的手不断从水中探出,想要将人拉入血海。奇怪的是,当她把视线从远处收回,一切又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们来到了诅咒中的世界。”曜辰明摊开双手,他的手中放着一把银质匕首,看起来平平无奇。“这是我在落入这个世界之前,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幻想出的产物。到了这里,这把匕首依然存在,所以可以确定这里是精神世界。” “也就是说,存在于你精神世界的那个眼睛,只是一扇门?或者说,是两个精神世界的通道……”星栖立刻就明白了曜辰明的意思,看来,他们之前做出的草率判断是错误的。那根本不是诅咒的根源,最多只是一个通道产生的投影,与真正的诅咒之源相去甚远。 “没错。与之接触的前夕,我才想到了这种可能。它释放着一种吸引力,诱惑我与之产生接触。然后,我们就一同被卷了进来。” “那么,这个诅咒世界为何有着这样的性质?我们现在所处的究竟属不属于这个世界?”星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种观测产生的变化,因此心中疑惑不已。 曜辰明跟着解释道:“这里的确已经是诅咒世界了。不过,我们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因此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一定影响。就像那个黑色眼眸是通道的投影一样,我们身边的海洋与花草树木是我们精神交融时形成的庇护所产生的投影。只要我们的视线落在这个庇护所投影的范围内,这里就表现为有序的正常环境。当我们的视线到达投影之外,我们就离开了庇护,看到的场景才是这个精神世界的本质。”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里好像没有通道的投影,也就是说,那扇门只是单向的……”星栖感知一番,并未发现通道的踪影。现在,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个世界。 “没错。这个世界很可能是封闭的,只能进不能出。所以,我们最好是直接完成预定目标——找到诅咒的根源,并将其摧毁。” “话虽如此,可是,这个世界如此庞大,我们如何断定向哪个方向移动才能到达诅咒的源头?”星栖极目远眺,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一样事物牢牢吸引住。在空中如烟尘般弥漫的乌云后,有一轮黑色的太阳正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你看,那轮黑日是相对静止的。它不会移动,不会东升西落。那是一个象征,也是一个坐标。”曜辰明遥望着那轮让人恐惧的黑日,向着那里迈开脚步。 “我们出发吧,向着黑日前进。”曜辰明拉着星栖的手,踏着纷繁的花海向前。 到达庇护所投影的边界处,曜辰明短暂的停下了脚步。虽然视线中的诅咒世界已经开始对他产生影响,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选择直接与星栖一起出去,而是选择先行试探。 “辰明,我不能让你一直这样冒险……”星栖的担忧的劝阻却被曜辰明回绝:“不行,诅咒对你的影响太深了。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诅咒,让你得以安全。所以,我决不能让你在冒险尝试。”曜辰明坚定地伸出手,继续在精神中叙说着:“我先伸手出去试试诅咒环境对身体的效果,再作下一步打算。” 曜辰明的左手越过边界,陷入黑暗之中。不到一秒的时间,那只手就彻底失去了知觉。曜辰明急忙将左手抽回,定睛一看,手掌居然已经化作苍白的燃灰,略微抖动一番便化为尘埃消散。 “辰明,你的手……”星栖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疯狂的运转法力,试图使用治疗法术将曜辰明的伤势修复,可是任何治疗法术都没有效果。 “别担心,星栖,你看……”曜辰明指了指自己手腕处的窗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收回庇护所投影中后,他的左手居然在缓慢的生长恢复! “这是……精神层面的破坏与修复。在我们的精神庇护所中,遭受的诅咒损伤可以被治疗。”星栖立刻理解了问题的本质,可现在他们又陷入的新的困局——待在庇护所范围内,他们会安然无恙,可这样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解除诅咒更是成了天方夜谭。 “没错,可是……”曜辰明同样意识到了问题,他轻叹着走到海边坐下。一轮浪潮拍向他的身体,左手的直觉也终于恢复。 “辰明,你的手……好像在接触海水之后就瞬间恢复了!”星栖注意到了这个关键的细节,曜辰明赶忙看向左手,此刻已经恢复如初,速度比在空气中时快了不知多少。 “原来如此,有办法了!”曜辰明大笑着起身,冲到庇护所的边缘,将手臂再次伸出。左手再次化为灰烬,他将左臂泡进海中,顷刻间左手便恢复如初。果然没错!他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空间戒指,注入精神力测试一番后,发现空间戒指依然可以使用,只是里面没有任何物品。看来,精神力构造的世界可以“理解”空间戒指这种可以打开另一个小空间的钥匙,但无法复现出其中存放的各种物品。这又是一项宝贵的经验。不过现在,曜辰明更在意的还是接下来的行动。只需要将这海水装入空间戒指中,他们就有了能在诅咒世界中活动的凭证! 通过精神连接,星栖立刻明白了曜辰明的想法。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方法。即便这种方法仍有风险,他们也必须尝试。此刻,星栖的双手上戴着两枚空间戒指和一个空间手环,曜辰明手上戴着三枚空间戒指。除了她的手环容量更大之外,其他空间法器的容量都差不多。在星栖计算他们能够前进的距离时,曜辰明再次走出了边界进行测试。这次,他在海水中浸湿了自己整个身体,果然,走出边界后,诅咒世界的侵蚀并没有立刻生效,而是开始蒸发自己的身上的水分。大约过了十几秒钟,身体许多部位的水分就被蒸发掉了,诅咒再次开始燃烧曜辰明的身体,他赶忙退回庇护所内。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们已经有了方法,现在,只需要开始付之行动。 二人将所有空间法器中装满海水,随后,又将身体浸入海洋中,让全身被海水覆盖,接着,他们便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庇护所的结界,进入了诅咒世界中。 完全脱离庇护所的一刻,黑日的炙烤便接连不断的袭来。身后,精神庇护所随着他们的离开应声破碎,现在,他们也没有了回头路。唯有向前。 二人携带的海水数量有限,按理说应该尽量快速前进,可他们却仍在步行,其原因便是速度太快会甩掉身上的海水,使得他们必须用法力护住身体表面来封锁水分,快速前进本身也需要消耗法力。而在诅咒世界中,没人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凶险事物出现,保存实力自然是必须的举措。 “辰明,还有一个问题。精神庇护所是我们的精神所形成的,为什么当我们离开后,它不会跟随我们移动?现在,精神庇护所也没有任何能再次生成的迹象。”星栖一边询问,一边抬脚迈过地面的灰尘与白骨,在这白骨嶙峋的荒原上寻找落脚点。 “我想,大概是因为诅咒世界本身对我们的压制。”从那让人烦躁的不间断的头痛中,曜辰明得以知晓诅咒世界的一些原理。显然,这世界的环境并不欢迎他们。星栖此刻承受的压力应该比他更强,但她的精神力更加强大,也经常承受来自诅咒的精神压力,多少有了一些抗性,这才能保持思维的畅通。“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的精神投影本就不可能呈现。刚才形成庇护所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刚来到诅咒世界,诅咒的影响还未来得及施加。或许,我们此刻遭受的侵蚀的表象就象征着诅咒对精神的腐蚀。” 星栖感知着命之石的状态,此时,周围的环境中不存在任何可用的能量。修行者不能像在现实世界中一样吸收天地中的各种能量化为自身的法力,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使用的每一份法力都必须仔细斟酌。至于精神方面,此时此刻,除了持续的头痛之外,她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诅咒的呓语,死灵的绝望哀嚎如尖针般穿刺,折磨永不停歇。所以,她必须不断言语,不断思考,以此对抗那烦躁中滋生的疯狂。 “那么,为什么黑色的太阳象征着诅咒的源头?在精神世界中,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星栖举起手,将海水洒满全身,接着询问曜辰明。 “要分析这个问题,就要从心理甚至哲学方面入手。”曜辰明同样淋湿自己的身体,接着望着那黑日回应道:“太阳在我们的世界中象征着生命的源头。星球上的一切生命都因太阳的能量得以生存,这也正是太阳这一形象在文化中的崇高地位的来源。太阳会东升西落,可诅咒世界中的太阳不会,因为这里没有生机,不只是没有生命,而且没有活力与希望。如果说白日象征着生机之源,那黑日就象征着毁灭之源。” “嗯,也就是说,精神世界的形成会遵循某些意志的思维,形成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投影……”星栖明白曜辰明的意思,可此时,一种念头在她心中出现:“也许……我也有精神世界,而精神世界呈现的样貌就是诅咒的世界……” “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是诅咒的世界,而不是你的世界。”曜辰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星栖心中惊响。她赶忙将这种念头摒弃,专心于眼前的路途。 黑色的藤蔓沿着她走过的地面不断生长交织,恶念盘旋,久久不息。 第7章 死或生 “驾!驾!”天纵手握缰绳,骑着草原上的棕色骏马奔腾着。马蹄扬起的烟尘如飞驰的尾迹,这样的颠簸中容不下丝毫懈怠。即使是强大的修行者,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摔下马去。此刻,他的心情无比畅快。在南方,无论何处都无法体验到骏马奔驰在草原时的畅快豪情。在机械动力还未成为驱动车辆的原动力之前,马匹是富贵人家拉车的唯一选择,也是沙场上最强兵种的坐骑,和平年代,马匹还能用于耕种。然而,所有事物都有被淘汰的时候。如今,军队的骑兵数量愈发减少,民间大规模豢养马匹的也只剩下了曾经游牧的北原人。随着他们离开了尘包,在水草风貌之处建好石质的房屋,形成大小聚居点,游牧这一概念也逐渐消失于北原人的基因,现代工业社会会征服一切生活形式,就像逐渐消失的马一样。 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思维就像风一样自由。思考和感慨告一段落,天纵看向前方策马奔腾的裴霸山,再次思考起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昨夜,裴霸山告诉自己他要去祭奠故人,因要遵循传统骑马前去,所以让他留在家中等候。不过,天纵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祭奠故人”,从中定能窥得裴霸山那隐秘过去的一部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裴霸山用一小时的时间教会了他骑马,二人才得以一同出发。现在,北原的圣山已经在缭绕的云雾中显现出洁白的身姿,他们已经来到了帝国的最北方边疆。裴霸山逐渐减慢速度,天纵也跟着收紧缰绳。 他们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两块墓碑相邻。裴霸山翻身下马,牵着马继续前行。随后,他将马拴在大树上,自己则走到两块墓碑前方。天纵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的注视着。毕竟,对于死者,他还是要抱有一些敬意的。 骏马悠闲地迈步,啃食着脚下的青草。再过几日,等到寒冬彻底降临,马匹的食物就只剩下了饲料。冬日无风,如此宁静的时刻,裴霸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开口自语道:“啊,我又来看你们了。又到冬天了,这些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啊。即使是原先部族中最执拗的老人,现在也开始庆祝新年了。草原上的传统慢慢消失了,青,我的兄弟,你该会很高兴吧。而父亲,你肯定会骂骂咧咧,勃然大怒。可惜,你们看不到现在的我。或许我真的该把关于你们的一切彻底埋葬了。不出名的日子不也挺好吗?你们现在会不会还希望我名动天下?” 没人回应。他们早已死去,如今只剩荒芜白骨。裴霸山明白,想要走出过去,只能靠他自己。 草原宁静祥和,只有草原的风声从他耳畔吹过。 天纵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裴霸山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天纵兄,你现在是否还想与我一战?” 闻言,天纵立刻正色道:“求之不得。” “在下认为,交手当先交心。因此,才邀请你来家中做客。如今,我想再问你一句:你为何而战?”裴霸山的言语中总是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可是此时,一股莫名的威势在他身上逐渐升腾。不是他狩猎时的气势,也并非他打铁时的气势,而是一种全新的战意!仅仅是感知到这种战意,就令天纵热血沸腾。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他会与自己一战! “我的目的并不高尚,只能说相当简单。我要一步步的战胜天下所有强者,登临最强的绝巅,感受无敌于世的气魄。”天纵的目的相当简单,并非不可告人之秘,此刻在裴霸山面前自然无比真诚。 “哈哈,没想到他们竟与你不谋而合。”回忆往昔后再看今日,裴霸山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奇妙。“既然你如此纯粹,那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只是希望天纵兄可以接受我对交战场合的选择,让我了却故人夙愿。” “自无不可。谢裴兄成全。”天纵笑着抱拳行礼。终于,他得以与这草原的最强者一战。 …… 在诅咒世界中,没有任何外物能记录时间的流逝。不过,从出发的那一刻起,曜辰明就一直在心中默默的计时。到现在,他们已经朝着黑日行进了大概一个小时。一路上的环境的确在发生变化,他们现在已经远离了那片血海,来到了群山之间。然而,这些变化并不能掩盖诅咒世界那千篇一律的本质——到处都是血液与白骨,偶尔还有几只恶鬼向他们扑来,不过那些鬼魂大都实力不济,随意出手便可将其杀灭。可是,那些在脑海中回荡的呓语却始终不曾停歇,让人感到无比烦躁。曜辰明望向天空,黑日果然比刚才近了不少,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他的结论——黑日的确不会移动,诅咒的源头一直在那里。 曜辰明沉默着挥刀劈开面前的骨刺,他心中一直有着一股隐隐的忧虑。星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而他每次询问得到的结果都是:“没事。”的确,星栖就安安稳稳地走在自己身后。他们一直保持着精神连接,星栖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除了他们所处环境带来的影响外没有丝毫异常。可那种曾无数次帮到他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因此,他没有丝毫放松,而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警觉一切变化。如果那诅咒有意识,那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清除这两个入侵者。可是直到现在,一切都如此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 …… “星栖?”曜辰明停下脚步,照例确认着星栖的状态。 精神连接一切正常,可星栖的回应却如同坠入海面一般模糊不清,细如蚊蝇,仿佛几米的距离变成了千万里的阻隔。异常终于出现了!曜辰明迅速转过身去,果然,身后早已空无一物。幻想破碎,就在这时,一直影响他潜意识的阴霾终于消散,“精神连接”骤然断裂。或许连接已经断开了很久,此时消散的仅仅是假象罢了。 欺骗。诅咒世界不但有着意识,还有着强大的智慧!曜辰明曾经非常信任他与星栖的精神连接,认为这是无法被伪造的真实。可是现在,诅咒世界就成功的营造出了那种稳定的假象!如果他和星栖保持精神中的高频交流,也许会让诅咒无计可施,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曜辰明握紧双刀,环视这白骨林立的尸山之上,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哦?你终于发现了。那么,是时候将我的精心构想变成现实了。”一个戏谑的女声在曜辰明耳边响起,言语中丝毫不掩饰她的邪恶与残忍。声音的源头在哪里?曜辰明的任何感官都无法感知到声音来源的方向。无处不在?或者,这就是诅咒世界的意志……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敏锐的思维让曜辰明联想到了不久前精神庇护所中“观测决定现实”的情况。在这个疯狂荒诞的诅咒世界中,常规的思维无法寻得出路!曜辰明望向那轮黑日,让它完全嵌入自己的目光,让双眼被黑暗彻底占据。随后,他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白色,无意义的白色。可以说,呈现于视觉中的无尽白色空间象征着不断蔓延的虚无。而这空间中唯一有意义的便是那轮黑日。现在,曜辰明终于知晓了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轮黑日。 …… 黑暗的侵蚀从未停歇,无数邪念不断涌入星栖的脑海中,随后在精神的光芒下泯灭。诅咒对自己精神施加的影响的确有限,可那些混乱绝望的言语却被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记忆中,无法甩开。 精神连接依旧稳固,曜辰明的关心也不断传来。一切都如此正常,可星栖却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诅咒世界千篇一律的可怖风景让自己逐渐变得恍惚,对曜辰明的回应似乎也成了机械式的应答——直到她感觉到异常时。曜辰明的问候所间隔的时间变得太长了,远远超过了之前间隔时间的两倍,可精神连接却稳固依旧。她警惕地试着与曜辰明沟通,或是切断连接,最终的结果却是精神连接依旧稳固。此时,她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一道风刃掠过前方,曜辰明的身影化为虚影消散,只剩下周围的尸山血海。星栖耳畔同样响起那个声音:“你还是发现了。很好,那就让我为你准备的游戏开始吧。” “诅咒……果然是有意识的。”星栖并未在意言语的内容,而是冷静的分析着。“很好,不管你接下来有什么行动,我已经发现了你的致命弱点。所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主动权永远在我手里。” 诅咒的声音沉默片刻,似乎对此无言以对。不过很快她便笑了起来,自天空中传来恶魔的低语:“我根本不在意这一点限制,反而会感到更加兴奋,因为我有更多时间用于折磨你,摧残你,让你堕入深渊。这样,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 “原来作为诅咒,也能拥有独立的意识。很好,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摧毁你会变得更加容易。”曜辰明在白色的空虚中“席地而坐”,不紧不慢地与诅咒意识交谈起来。他的态度惹得诅咒冷笑两声,随后,那个邪恶的女声再度传来:“我喜欢你这样的态度,现在,我更期待你精神崩溃时的惨状了。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让我为你准备的游戏开始吧。” “请。”曜辰明淡淡回应一句。 “游戏规则如下:你和星栖此刻分别位于两片空间中,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的手段。你需要做出选择——你活着她死去,或者你死去她活着。只有这两个选项,三分钟内做出选择。”黑日中的声音很快便陈述完了规则,等待着曜辰明的回应。 “哈哈,哈哈哈……”曜辰明的回应来得如此突然。他在一片白色的虚无中捧腹大笑,到处打滚。诅咒默默注视着他忽然间的滑稽举动,寒意在沉默中逐渐上升。不过到最后,她还是如曜辰明意料的问出了那句:“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曜辰明逐渐收敛起笑意,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口中一刻未停:“所有游戏娱乐的庄家——或者说规则制定者,在制定规则时,总会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样,他们就能成功的营造出一种假象——不管你们做出了何种选择,在游戏中大获全胜或者一无所有,都和我没有关系。可实际上,赌场的老板的收获可一点都不少,还有哪些暗中出千和暴力威胁……啧啧,谁在悄无声息间牟取了这么多利益,还装作无辜?” “你是说,我告诉你的规则有问题?”诅咒的回应接踵而至。曜辰明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窃喜。只要诅咒有着人的思维模式,他就有办法将其拉入陷阱,步步为营。现在,他已经成功一半了。 “没错,你的规则当然有问题。你隐藏的条件可真不少啊,当然,你是带着恶意前来的,怎能不千方百计的坑害我呢?首先,你这规则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曜辰明并未急着收网,而是继续引诱,等她露出致命的弱点。 “真实?我本以为你不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即便这女声的言语中的邪念丝毫未减,曜辰明也听出了一丝异常的情绪。只要是人类,就会有弱点,现在,曜辰明已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是此刻,曜辰明毫不犹豫的发起反击:“是啊,你或许会觉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没有质疑的资格。可我却知道,你的外强中干已经到了如此可笑的地步。你根本没办法直接杀死我和星栖,否则你早就这样做了。同样的,你也算不上能代表诅咒世界的意识,因为你对诅咒世界的掌控力太低了。所以,你只有利用诅咒世界的规则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像这个没头没尾的游戏一样。所以现在我开始好奇了,我等到三分钟过去仍没有做出选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期待啊。”说完,他便端坐在白色虚空之中,闭上双眼静待时间的流逝。 …… 第8章 死寂的终结 时间一天天流逝,帝都的局势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新皇并未颁布什么法令,平静地让所有人感到奇怪。只是,那些各怀鬼胎的贵族们却在顷刻间偃息旗鼓。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对此感到奇怪,而当事人却对此缄口不言。因此,局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平息下来,帝都还是如此安静繁荣,一如平常。 年关将近,人们本该开始囤积年货,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可从帝国北方梁炉州传来一个消息却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两位法则境界的强者打算约战一场,希望能在世人面前呈现此次强者对决,想请陛下为他们寻找一处合适的场地,并主持对战公道,护佑观众的安全。这等奇闻轶事听起来太过儿戏,在一开始被大家当成了谣言笑料。可是没过多久,皇帝的谕令居然真的应下了这件事,将对决之地定为呈云帝国高等学院的演武场,表示自己会亲自主持对决,并下令扩建演武场观众席,而对决的时日,就定于来年的一月十五日,节日的最后一天举行。 消息一出,群情振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修行到修身境界就是极限,靠着修身境界的身体素质,他们可以完成更多工作,换取比温饱更好的待遇。而现在,居然有两位法则境界的强者将要公开对决。之前,从来没有法则强者公开交手的记录。所有人都好奇这传说中的法则境界到底有多强大。帝都百姓向来有着一种优越感,那便是相较于其他地区的百姓更加见多识广,所以,他们很想亲眼看见此等强者的对决。为此,许多人开始在购买年货的条目上省钱,准备购买到时入场观众的门票,还有的则开始打点关系,准备让学院中人为他们开方便之门。刚刚恢复平静的帝都又变得热闹了起来,无论如何,这个新年都不会再平凡了。 …… 与此同时,诅咒世界的另一侧,黑暗之地的白骨堆上,星栖正死死盯着那轮黑日。下一刻,她便身体瘫软着跪坐在地。精神力的无形战斗逐渐停歇,她终于不再反抗,让那邪恶女声的言语进入自己的脑海中。在诅咒世界的侵蚀下,她的精神力被完全压制,此刻她只能设法保护自己,再也无力与之对抗。 眼前的一切在眩晕中不断变换,恶念永不停歇地涌入她的脑海,之后则演变为可怕的错觉——仿佛这恶念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诞生于她自己的灵魂深处。那段她持刀杀人的影像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那女孩手中的刀刃似乎能够直接刺穿她的心灵,将痛苦根植于生命深处。此时,那邪恶女声戏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一切正如她所料。 “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一个很简单的游戏。如果你选对了选项,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哦。”黑日之中,她的嗓音开始变得轻柔,可任何人都不会从中感受到善意与温暖,而是愈演愈烈的冰冷刺骨的阴森与恐惧。 “什么……”星栖强忍着痛苦睁开双眼发问。正如她预料的,诅咒无法直接杀死她。所以,这所谓的游戏定然不会是什么轻松的娱乐,而是夺人性命的残忍危局! “游戏规则很简单,你需要做出选择:你活着曜辰明死去,或是你死去曜辰明活着。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声音在星栖耳畔响起,正当她想要提出疑问时,诅咒的恶念便如潮水般疯狂涌来。打断了她的思考。腹中的不断跳动着抽搐着的疼痛焚烧着她的意志,让她逐渐丧失理智。 “哈哈,就是这样的姿态。我要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活下去,这便是我对你的宽恕啊。” 随着那邪恶女声的戏谑言语,各种疯狂的言语交互响起,仿佛无处不在:“去死吧!你这个背负诅咒的灾星。就在这里,终结掉你罪恶的生命,同时还能拯救你所爱之人,让你本来卑劣的死亡变得如此高尚。这不正是能满足你内心渴求的完美结局?你还在犹豫什么?”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温柔的蛊惑:“活下来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幸福快乐的生活吗?那就让那个少年替你去死。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的才华和美貌足以让你遇到更美好的爱情。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当然,他也愿意让你活下去……” “不,不……我不会让辰明替我死去。杀了我吧!不……”星栖悲哀的呐喊被黑暗淹没,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疯狂与邪恶几乎占据了她的意识,她只能用最后的精神力构筑防护,守住内心的最后一丝清明。时间流逝,最终,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滴滴点点地落在漆黑的地面,随后化为一阵黑烟。她的面部扭曲地笑着,眼中同样流淌着泪水,接着微张染血的嘴唇。 “我活着,他死去。” …… 三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在曜辰明心中的默数到达最后一秒时,他猛地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如他所料,这个所谓的时间限制只是逼迫自己盲目做出选择的骗局。 此时,黑日的声音再度响起,显然没有了刚才的从容:“……曜辰明,不要以为你真的不会受到任何限制。你必须做出选择,否则无论是你,我,还是星栖,都将受到可怕的惩罚。” “哦,是吗?我可否理解为,你终于说了一句真话?”嘴上回应的同时,曜辰明心中也在不断的思考着。从之前这女声的言语可以总结,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弱势的地方。所以,现在她的言语有很大概率是真的。既然如此,就可以进一步断定她不是代表着诅咒的人类意识,而是可以利用诅咒世界规则的人。她是在利用规则而非掌控规则,因此她同样也会受到规则的影响。如果曜辰明坚持不作出选择,最终的结果就会是三人一同遭受诅咒的惩罚。 “如果你还把这当做谎言,那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一同灭亡。”黑日中的女声重新恢复平静。 也许诅咒会着重惩罚利用它的人,又也许那个黑日之中的女人有能力让自己受到诅咒的影响变得更加轻微……无论如何,曜辰明也不会去赌,因为星栖必定会受到诅咒更深重的影响。精神连接断裂之后,那种挥之不去的忧虑感觉无时无刻都在影响自己的判断。星栖此刻的安危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一定要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你想达成你的目的,或是单纯保全你自身,你现在都需要诚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只有信息足够,曜辰明才有把握做出判断。他必须询问这个女人,然后再自行辨别真伪,最终做出判断。 “好,我同意。你还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尽量快些询问。”黑日中的女声同样做出了妥协,再也没有之前的态度,看来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 曜辰明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开口询问:“第一个问题,你提出的那个游戏中选择谁死谁生的选择,是因果关系还是状态描述?” “你的意思是……”显然,那女人并非学术专家,没有直接理解曜辰明的问题。 “我是说,是我的生会导致她的死,这样的因果关系,还是说我的生和她的死只是单独的状态,只有这个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尽管时间宝贵,但黑日中的女声还是沉默片刻,最后才回答道:“只有你的选择会决定结果,判定生死的是诅咒世界的规则。” “很好。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干涉星栖的选择?我想,你一定不会把杀死我们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吧。”这个问题才是变数最大的方面。星栖是否也进行了这样的游戏?诅咒和黑日中的女人又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曜辰明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他只能靠自己推测。 “没有,我并未干涉她的选择。”黑日中的女声回应的相当迅速,没有丝毫犹豫。 曜辰明的思维迅速运转,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她已经间接承认了星栖也参与了游戏,所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星栖做出能达成她目的的选择。以星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换取曜辰明活下来,而那黑日中的女声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曜辰明也会选择牺牲自己。因此…… 所有线索与判断到此汇聚成最终的答案,曜辰明终于起身,在时间结束之前做出了最终的选择:“我的选择是,我活着,她死去。” …… 黑色与白色在交织中破碎,刺耳的声浪如尖叫般一波波传来。眼前的幻境终于消失,黑日却巍然不动,依然钉在天空之中。结束了吗?他到底是否做出的正确的选择?曜辰明喘息着环望四周,心急如焚地寻找着爱人的踪迹。 终于,在混乱结束的瞬间,他的视力和精神力同时捕捉到了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星栖。此刻,她正躺在地上,黑色的地面如翻涌的水泡般上下起伏,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曜辰明立刻飞奔过去,从空间戒指中倒下海水,修复好她的身体,接着将她扶起,同时缓缓放出一股精神力探知星栖的状态。正在这时,曜辰明眼前闪过一道红光,那股精神力也被瞬间吞噬。现在,他才知晓了问题的严重性——那黑日中的意识不但干扰的星栖的选择,同时也摧残了她的精神。所幸星栖只是在自我保护机制下陷入了沉睡,只要设法清除那些潜藏于她精神中的诅咒之力,便可让她恢复过来。 在释放精神力清除诅咒的途中,曜辰明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日,试探性地用各种方式与之沟通,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计不成后,那邪恶的女人竟选择龟缩不出,还是说她受到了某种反噬,需要休养调整?无论如何,在清除诅咒的道路上,那个位于黑日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绕过的障碍。现在,这个想要置曜辰明和星栖于死地的意识暂时停止的活动,那他们就该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向那黑日前进! 踏着无穷尽的黑色,曜辰明背起昏迷中的星栖,朝着那轮黑日迅速前进。很近了,他时不时抬头仰望天空,黑日已经逐渐从遥远的天边来到了自己的头顶。不过此刻,曜辰明还没有接近黑日的手段。他停下脚步,将星栖平抱在怀中,感知着她精神中的情况。在星栖精神中的诅咒之力已经基本清除干净,很快她就会醒来。到那时…… 寂静骤然停歇。碎裂的声音传入曜辰明耳中,他的目光同样定格在前方。碎裂的并非其他任何事物,而是眼前的空间!裂纹之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从轻微的震荡开始,到最后整个诅咒世界都在震动,仿佛天塌地陷般。然而此时,曜辰明却如石头般站在原地,保持着相对于前一刻的“绝对静止”。动作,思维,甚至是时间,都在此刻凝滞,曜辰明面无表情,似乎失去了一切生机。 在那一瞬间,曜辰明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他不知要去往何处。随波逐流?河流本来就会流经此处,就如所谓的命中注定一般。沉迷于刻意的艺术修辞中的人们似乎忘记了,河流流经之处只是因为地势更低,而非靠着冥冥中的某些力量。 就像此刻,荒芜的世界终究迎来了明天。 诅咒世界震荡之时,那轮亘古不变的黑日也开始的剧烈的震颤。黑日本身的意志与潜藏其中的生灵似乎都察觉到那种力量——毁灭的前兆。毁灭不屑于与这种失去生机与动态的诅咒为伍,当它肆意倾泻那无穷尽的能量时,便会将一切生的、死的、变化的、不变的尽数摧毁。在那最终的伟大爆炸中,所有事物都将迎来一场宏伟而悲哀的结局。 尽归尘埃。 第9章 重返过去 呼吸中闷热的水汽和略微缺氧的环境很难让口鼻成为最先唤醒意识的感官,周围嘈杂的各种噪音才能让思想自游离的深处重新开始运作。曜辰明缓缓睁开双眼,从手臂和额头之间的缝隙中射入的光芒让他看清了自己眼前木质的桌板。也就是说,他刚刚从卧伏在桌子上的睡眠中苏醒。意识到这一点后,曜辰明急忙抬起头,随后被那耀眼的灯光晃地再度闭上双眼。 那是电灯,电力点亮的电灯。 画面。花上一些时间适应,曜辰明再度睁开双眼。电灯,投影仪,黑板……还有排列整齐的课桌和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留着大差不差的发型的学生们。熟悉。尽管曜辰明已经在赛瓦因度过了十五年,但随着精神力修行对潜意识的开发,这些地球之上过去的记忆呈现在眼前之时,他便感到熟悉,宛如昨日。 声音。持续不断的声音,这些高中的学生们趁着课间短暂的十分钟时间,寻找自己的朋友闲聊一两句,或是抓紧时间钻研几个问题。当然,更多的学生还是俯卧在课桌上,短暂地埋起混乱的头脑,让自己的眼睛和大脑休息几分钟,弥补自己长久以来无法拥有的充足睡眠,一些同学练就了快速入睡的好本领,所以这嘈杂的噪音中还包含了不少鼾声。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他最起码不会因为鼾声打扰的别人。 有人打开了教室的后门,一阵寒风涌入,让曜辰明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一个普通的寒冷冬日,天空阴沉,让人提不起精神。教室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应该是某位同学带了早餐来学校吃,现在在这个空荡中抓紧时间填饱肚子。 恍惚。曜辰明的思维也如这混乱的教室一般理不清,大脑运转的速度也如同结冰般凝滞。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他感知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命之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身上的肌肉也消失不见,现在他的身体怕是连提起自己的那两把刀都会感到费力。现在,他就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正常的地球人类……身体告诉自己,他属于地球。可心灵中被暂时埋藏的意识却在不断呼唤,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灰色的世界。 “不,等等……”曜辰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环视眼前的教室——黑板是墨绿色的,所有学生都穿着白色和藏蓝色搭配的校服,面前翻开的历史课本书页上有一幅彩色插图……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所有事物都呈现出应有的色彩,而不是死寂病态的灰色。 “可为什么我的记忆中,过去的一切都是灰色的?那到底是记忆蒙尘,还是绝望赋予的滤镜?亦或是,我现在才是处于幻境之中?”混乱与眼前迷茫的未知结合,如同那混杂的早餐气味一般冲击着他的思想,让他陷入亦真亦幻的梦境。 曜辰明跌跌撞撞的走出教室,来到有些寒冷的走廊中。吸入口鼻的冷气让这具并不健康的身体轻咳两声。他注视着人流向着不同的方向移动,许多张面孔,也许是因为有过许多次“一面之缘”而变得熟悉。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人吸引,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寒风吹拂着他张扬的长发,走廊顶部的白色灯光在他眼中闪烁。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轻笑着自言自语。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曜辰明总觉得他一直在为某些事物而担忧,笑意之下是重担下的疲惫。 他的面容,正是曜辰明自己,或者说殷暗云的面容。 曜辰明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少年的衣袖。此时,不知他在自语中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不由得大笑起来。而在曜辰明触碰到他的瞬间,少年化为虚影破碎,连带着那笑声消失在冬日的寒风中。周围的学生对此毫无反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曜辰明的幻觉。 幻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吗?曜辰明茫然的转过身去,握住另一个少年的手。相较于周围的空气,他的手十分温暖,也是正常的触感,没有丝毫异常之处。曜辰明触碰之后,他也没有直接消失,而是好奇的询问着:“你……有事吗?” “没有,非常抱歉……”曜辰明连连摇头,赶忙松开手。可是,下一步该去哪里?他不属于这里。即使班级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不属于这里,即使他对地球上的一切都如此熟悉,但他仍感到陌生,感到恐慌。他感觉自己孱弱的身躯在寒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于是他抬起头,望向寒风吹来的地方——走廊尽头为了通风而敞开的窗户。 一片淡淡的白色掠过窗口,随后是第二片,第三片,随后便超过了人所能计量的数量。在这个平淡的冬日,一所普通高中的短暂课间里,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了。 上课铃声随着飞雪一同降临,学生们陆续走进教室,曜辰明却逆流而行。“上课了,你要去哪儿?”一个好事的同学好奇的询问,但曜辰明没有回答。更多人没有在意他的举动,本来他就同其他人没什么交流,自然也没人在乎他的去向。 顺着陈旧的楼梯来到一层,在走廊尽头的侧门前,曜辰明停下脚步。雪花一片片洒落地面,随后化为极小的水渍,随后迅速蒸发干净。现在,它们还只能降低地面的温度。再过几十分钟,地面就会被白色的羽绒覆盖,为冬日枯寂的世界换上新颜。 下雪了。 呼吸时湿热的气体在空气中画出乡间的炊烟。现在已经很冷了,那些热气直上青天,与纷扬的雪花融合,头顶尽是白色的迷障,一片朦胧,更看不清那本就灰蒙蒙的天空了。曜辰明一步步走下那狭小侧门前的台阶,在无人的水泥路上独自行走着。 寒冬的飞雪终于让他的思绪平静下来,此时,他自然而然的理解了几个困扰自己的问题。之所以他感觉到思维变慢,是因为失去了修行者被法力改造的身体和自己强大的精神力。精神力已经将他的大脑开发到了远超地球人类的地步,因此他得以快速分析问题,甚至在几天内就可以粗略的掌握一种语言。身体也是同理,没有法力的改造而又缺乏锻炼的身体自然无法与修行者之躯相比。而现在,他失去了给予他无限想象力和判断力的精神力,也失去了有着千钧之力的修行者之躯。此前赛瓦因中的十五年岁月仿佛化为了梦幻泡影,现在,他被打回了现实。 何为真,何为假?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困扰曜辰明无数次的问题卷土重来,答案也如往常一样——没有答案。 下雪了。 曜辰明继续沿着学校的外环的道路行走。穿过那些掉光了枯叶的树木,倾听乌鸦的一两声鸣叫。路边随意停放的车辆落满了灰尘,还有那些废弃的课桌椅和不再有人光顾的棋牌桌,都在时光中陈旧着掩埋,但依旧无人在意。 一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跃动着浮出水面。漂流瓶上已经缠满了海藻,此时,它才终于漂到海边。漫长的岁月后,有人将他捡起,这才读到不知多少年前一个孩子幼稚的问候:“你好,我今天很开心。你呢?” 这个孩子,现在也早已成年。 时间就是这样,当你意识到它在流逝时,回首相望,一段漫长的岁月已经成为了过去。就像泛黄的信纸,失真的录音,破损的黑白照片。当记忆成为过去时,你就永远无法得到真实,一切都蒙着一层名为时间的滤镜,携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在地球上时,曜辰明可以算得上是个早熟的孩子。别的孩子还在玩幼儿玩具的时候,他开始阅读书籍;别的孩子开始学习拼音计算时,他好奇地推开了科学的大门;别的孩子开始对自然与科学感到好奇时,他开始浸淫于人文历史……他与众不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孤独时,孤独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毒素,深深侵入他的心灵。在他刚刚进入少年时期时,他就已经抛却了大多数幼稚的习惯,可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下雪的时候。 是的,在他心中,雪是和其他东西不同的。他生活的这座小城每年都会下雪,少则一两场,多也不会超过五场。一年四季流转,各种气候现象中,雪是与众不同的。它不会高调的宣布自己的到来,只会在漫长冬季的某个寒冷的日子悄然降落。它可以轻柔地带来喜悦,也可以冷酷的带来麻烦,当然,没有人希望后者。要想体会到雪带来的快乐,你就需要冒着寒冷去与雪近距离的接触,不舍得让自己受到一丝寒冷的人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只能隔着窗户感慨几声,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但曜辰明不会这样,他会在每个下雪的日子走到室外,在飞雪中散步,抓起路边车辆上的积雪捏成雪球,随便砸向某个墙壁。他会在公园中一处没人的地方堆好一个简陋的雪人,因为太过偏僻所以从来不会被破坏,总能坚持到雪融化的最后几日。在他越来越对眼前生活失去希望的那段时日,下雪天就成了能让他毫无保留地纯粹地开心的日子。他把仅剩的那一点童心和幼稚全部融入这美好的雪中,让雪承载着自己的希望,让他继续生活,等待下一年雪的到来。 雪花落在曜辰明脸颊上,只留下一丝短暂的冰凉触感,随后便消失不见。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曜辰明一路走过,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这些脚印就会被更多的雪掩埋,逐渐隐去有人走过的痕迹。 “嗯,下雪了。” 继续向前。曜辰明不再言语,也不再思考。虽然此刻他似乎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思维深处的某种顿悟换了个形式提醒着自己,他已经明白一切的真相。只是现在,在这个被桎梏的身躯中,他无法得到答案。 虚影再一次出现了,还是那长着与自己相同面容的少年。他的身影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有时是风尘仆仆的旅人,有时是伤痕累累的战士,有时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微妙禅意的修行者,有时是市井街头间陷于良辰美景的闲人……他似乎习惯了自言自语——当然,他的身边总是无人相伴。他的言语除了自言自语外,还有什么可能呢?虚影不断出现,又不断幻灭。从那只言片语中,曜辰明得以窥见他一生的片段,可这些片段都被一种难以承担的重任贯穿,让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悲哀的阴影。 最后一个片段,虚影中的少年已经变成青年。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他受尽痛苦,此刻他却如此释然。隔着那层透明的头盔,他的声音穿越万古,穿透虚实的边界,来到了曜辰明的耳边:“你明白了吗?” 明白?是的。尽管自己的思维能力受到了限制,曜辰明依旧在顿悟中理解了一切的真相。“你是我,你也不是我。我是你,但我不会是你。变化,你想看到的是变化,我也一样。” “很好。无论过去或未来,无论平行或先后,我都祝你一切顺利。”最后一个虚影满意地微笑着,向曜辰明挥手告别,破碎消散于漫天飞雪中。 一切恢复平静。不知过了多久,曜辰明的双脚已经被积雪深埋起来,头顶也被雪染了白色。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前行。 现在,现在。他的身体如此虚弱,却又洋溢着汹涌的热情。当迷茫一扫而空,在那冥冥中意志的指引下,他一步步向前。现在,他要找到自己的挚爱,然后与她一同击碎命运。 最后一段路程,曜辰明来到了学校的操场。现在那红色的跑道和绿色的草坪都已被雪掩埋,而在这一片空旷的白中,躺着一个沉睡的动人少女。她的银发在雪中熠熠生辉,仿佛在等待他走上前去,将她唤醒。 “终于找到你了,星栖。”笑意终于浮现于曜辰明的嘴角。现在,即使天崩地裂,他也无需担心。 第10章 彩色的雪天 曜辰明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过雪堆,将星栖从雪中扶起。此时,她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犹疑着睁开眼睛。是的,她当然会疑惑,疑惑自己失去的法力和精神力。她自从出生起就一直与这两种力量为伴,此刻定然难以适应。 “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的身体……”星栖茫然地环视着眼前的世界,她如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想要释放出精神力进行感知,却只得到了一阵空虚。流转在身体中的法力消失不见,身体也因此变得虚弱。没有法力的流转,此刻在这下雪的冬日中,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完全不足以遮蔽寒风,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寒冷,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力气。此刻,不说是修行者,就是一个健壮男子也能轻易夺取她的性命。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感觉简直糟糕到生不如死。 “我们在过去的一段时空中。你昏迷的时候,诅咒世界的空间忽然开始破碎震荡。在我失去意识后,便在这里醒来了。”曜辰明所言非虚,可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将自己来自地球的秘密隐瞒的下来。这里的确是过去的时空,但也是他曾经历的时空。只是此刻他仍未做好准备。 解释的同时,曜辰明将身上厚实的羽绒服脱下,穿在星栖身上,随后他有些吃力地将几乎无法行动的星栖抱起,来到一处脱了漆的看台上坐下。寒风让星栖蜷缩起了身体,她的声音也跟着变得细弱:“那……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另一扇‘门’,也许就能回到诅咒世界,或者我们的世界。”曜辰明沉吟片刻,他现在必须要思考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现在,两个失去一切能力的普通人,如何才能找到回归赛瓦因的道路? “我的精神力,法力,还有命之石,全都消失不见了……觉醒之前,人类就是以这样的状态生活的吗……”在穿上那暖和的羽绒服,躺在曜辰明身边一段时间后,星栖终于从寒冷的状态中解脱,忍着失去精神力的头痛,她也开始思考起他们的处境。就像曜辰明所说的,他们位于过去的一片时空中。可是现在她身上这件黑色外套的质地——星栖轻轻摩挲着羽绒服的衣袖,光滑的表面与沙沙的声音奇妙的统一在一起。至少在星栖已知的历史中,没有任何一段时期有采用这种材料和工艺的衣服。望向远处,那些排列整齐的高楼大厦就像肃穆的方尖碑,可不知为何,星栖总觉得那些不是某种宗教象征,而是住着很多人的楼房。还有那些树木,在赛瓦因各地从未见过的树木被整齐地种在路边……他们不止穿越了时间,还穿越了空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是的,我们现在的身体和十五余年前的赛瓦因人一样。不过,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居住着人类的世界。”曜辰明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白的双手,然后摸了摸星栖的额头,检查她有没有因为刚才的寒冷而发烧。“你身体怎么样了?如果能行动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可以了,不过,我们要去哪?”星栖有些不舍地起身,望向周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学校。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下一步打算。”曜辰明把手伸进自己裤子的口袋,从中掏出了几张纸币。“一百七十元……我当时攒着这些钱是要干嘛?”他小声嘀咕着,望向远处学校围墙外的街道,心想着:这种天气适合去喝上一杯热咖啡再做打算。 “学校么,好吧,这里的确不像是有什么传送门的样子。”星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随后才注意到了曜辰明身上的衣服——胸口的校徽说明了这件衣服制服的性质。“辰明,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啊,当然。在这个世界里,我的年龄大概就对应了学生。总要有些联系,不然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曜辰明依旧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含糊的一笔带过。“至于我们回去的方法,最好还是不要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出现,免得伤及无辜的学生。” “是啊,即便他们可能只是精神形成的幻象,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因此受到伤害……”经历过秘境和精神世界的探索,星栖自然而然地将这里当做了精神中的幻象世界,不过,她仍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受伤。 “是啊,也许,我们只是闯入一个正常世界的外来者。”曜辰明附和着牵起星栖的手,在飞雪中向前走去。对于此时此地的真伪,他也无法分辨。毕竟,他此前在地球的生活就是虚假的幻影,相比之下,这个彩色的世界无比真实。 “我们直接从大门走出去吗?”星栖指着不远处空旷的学校大门道。 “不,现在还是上学时间,学校的门卫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曜辰明无奈扶额。习惯了修行者的疾速和飞行能力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总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不过好在前世地球上自己也并非什么听话的好孩子,应对这种情况也有好手段。很快,他们便来到学校的一处围墙边,此地在一片树林的包围下显得十分隐秘。年久失修的铁栅栏在这里出现了缺口,栅栏上用以防止翻阅的尖刺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化为尘埃,这里也成了能顺利翻阅的唯一通道。 “辰明,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地方……”星栖满脸疑惑地注视着曜辰明,他只能捂脸轻声道:“我比你早到一阵,在校园中转了一圈,偶然间发现了这里。”没错,这当然只是他刚刚发现的,绝对不可能是前世为了在晚自习逃课出去闲逛时开发的通道…… 星栖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曜辰明将右脚踏在墙根处,屈膝的同时将双臂搭成一个稳定的平台,让星栖踩着自己的双臂翻过围墙。多亏了星栖身体轻盈,没有造成多大的负担。很快,她就顺利地来到了围墙另一侧的人行道上,随后曜辰明也跟着翻了出来。雪中的街道静谧非常,没有人想要在这么厚的积雪中驾驶车辆。路面的积雪完好无缺,没有车辙印也没有脚印,只有一片无瑕的纯白棉毯。他们在积雪上留下了第一串脚印,穿过安静的马路来到对面。 学校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无论寒冬酷暑还是电闪雷鸣都会照常开门。曜辰明走进店内,掏钱买了两杯拿铁咖啡。星栖并未走进店里,她的外貌实在太过惹眼,最好还是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久后,曜辰明就端着两杯咖啡走了出来。雪渐渐地小了,二人端着咖啡在积雪的人行道上行走,漫无目的地向前行。 “咖啡的味道如何?”曜辰明端起手中的咖啡啜饮一口,热量化为一股暖流驱散了寒意,也稍微提振了些精神。 “嗯……和凯尔德的咖啡不太一样,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星栖不断摆弄着咖啡纸杯的封盖和吸管,很好奇这些东西的材质。曜辰明收回视线,望着远处闪烁的交通信号灯,即便现在没有车辆,那些信号灯也不能关闭,它要坚守,要等待。 说完这句话,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之前他们靠着精神连接,可以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现在,所有理解和行动都被放慢了,需要言语和肢体动作的表达才可以完成。虽然他们都明白这是一种无稽的错觉,但这种想法仍旧悄然浮现在脑海中——此时,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一些。不过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曜辰明得以继续保守自己不愿说出的秘密,之后,他们也许会更加理解这种心意相通的珍贵。 “辰明,你现在会不会觉得很累?” “嗯?为什么……” “因为我的诅咒。我们就像被人把玩与手掌间的小虫子,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探索,走出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刚才在诅咒世界中,我被那黑日中的声音干涉着做出了违背我意愿的选择。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可能都会死……”星栖颤抖着说出这些话,现在,她才想起了刚刚发生的恐怖之事。如果自己醒来看到的是被自己亲口下达判决的爱人的尸体,那她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好了,没事的。”曜辰明停下脚步,拂去她头顶的雪花,接着开口道:“我不但不感觉疲惫,反而感到开心,因为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我的愿望便是能和你一起击碎这所谓的命运,现在,我们已经做到的一部分——至少我觉得是这样。” “真的不是只在安慰我吗?如果……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累,我们可以暂时留在这个世界……”无法进行精神连接,他们就需要更多的言语,更多的猜测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看着曜辰明疲惫的神色,星栖忍不住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如果和他在一起,我们也许…… “不……”曜辰明坚定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星栖的话语:“我们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一样。” …… 不远处的围栏中,一座小区的变电站顶部,一个与周围老旧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设备悄然融入变电站的设备里。当然,它已经沉寂许久,久到和这条老旧的街道融为一体。随着电流重新注入,一阵蓝光闪烁,虚幻的全息影像出现在空气中。那道身影默默注视着少年少女离去,随后低声自语道:“果然,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他现在的经历,我还真是有些羡慕啊。” “哈哈,现在我觉得最可惜的事情不是我们只能被困在虚拟与现实的边界,而是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话。”另一个声音忽然捧腹大笑,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自己唯一的挚友。先前的声音并未动怒,而是同样轻笑着注视漫天的飞雪,这是他献出的那一部分生命的片段,如此干净,如此美丽。 沉默许久之后,他再度轻叹:“不过,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能干涉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们的未来……也只能由他们在经历中创造。‘命定黄昏’,到底能否变成黎明?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从未来到过去,自然是这样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你那时做的那些奇怪布置是为了什么。虽然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时间的长度已经失去的意义……但是,的确已经过去很久了啊……”另一个声音也重新变得黯淡,当灵魂度过无数拘禁时刻的受难者也发出这样的感慨,这段时日中究极的空虚可见一斑。 “终于要结束了吗……这段为了见证新世界的漂泊。” “是啊……你该好好想想,之后是回到我们的时代于毁灭中苟延残喘,还是选择彻底消散,就像本来应该的那样。” …… 雪终于停了。 寻找自然不可能漫无目的。自己在另一个黑白世界中生活的十八年,几乎所有时间都在这座小城中度过。这里只与自己有关,如果说回到诅咒世界或是自己精神世界的门真的存在,那它只会出现在和自己有关的地方。带着这样的推断,曜辰明走过了风雪中的公园,路过冰封的湖面和年久失修的健身器械,来到了另一条大路上。对于这条道路,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每日上学放学时要走的路。 走到马路对面,再穿过一个路口……曜辰明的心跳不断加快,血液翻涌着沸腾。声音消失了,接着是感觉和味觉,随后是嗅觉……集中。有些事情将要发生,而他的潜意识已经决定他必须将注意力集中于视觉。 人行道被雪掩埋着,但曜辰明依旧知道它的颜色与纹理。熟悉,过分的熟悉。这里如此普通,但似乎发生过某些事情。 如玻璃坠地般的碎裂声。 那集中一切精神的感觉骤然消失,感官陆续回归,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曜辰明终于想起了这个独特的地方。此时,他和星栖正站在一处拐角——十几年前,他在这里看到了那扇“门”,随后,他继续向前,从这里终结了自己在地球的生命,开启了赛瓦因星的全新人生。 星栖停下了脚步,也不再呼唤。她也感应到了某种异象——就在他们身后。 第11章 牺牲 “终于,在第一缕阳光重临世界之时,他的癫狂达到了顶峰。血啊,金色的血,洒在那无辜少女的身上。在死亡的前一刻,战奴终于挣脱了枷锁:‘恶念之中,我才知晓了奉献为何物;爱意之中,我才愿意于极乐中死去。’” ——节选自《战奴的觉醒》 凯尔德作家 艾姆·格拉斯哥着 实际上,一切都没有改变。在那短暂的感应之后,无论是法力、精神力还是命之石都没有重新出现在曜辰明的星栖的身体中,可是他们却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共鸣——几乎同步地缓慢转身。不过,接下来他们的反应就不再同步——曜辰明看着这熟悉的“门”,笑着想要走上前去。星栖却痛苦的捂住口鼻,跪倒在地。 时间变慢了——不,也许时间只是种错觉。他们的动作和思维全部被减缓了。曜辰明用了五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在慢动作中,他转过身去,用力推着星栖向远离“门”的方向行进。 不知多少漫长的时间流逝,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星栖跪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刚才的那一瞬间——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久,她似乎吸入的某种气体——宛如炮弹爆炸后的硝烟般灼热,灼烧着她的肺部,让她几近窒息。曜辰明将她推出了一段距离,她离开了“门”的影响范围,这才得以存活下来。等她疯狂的干咳和呕吐告一段落,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脱离,她才终于有精力抬起头望向前方,曜辰明依旧在那种滑稽的慢动作下挣扎。星栖忍着痛苦起身,呻吟着走到“门”影响范围的边界,将曜辰明一把拉了出来。 他们一同倒在雪中。疼痛,寒冷,疲惫,恐惧……负面效果如空气般无处不在,让这两个如今只是普通人类的少年少女难以面对。言语跟着变得低迷,他们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抽搐,更别说采取什么行动了。“门”那迷幻的色彩和不断运动的漩涡在星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不断冲击着她的神志。无论如何,那东西定然与诅咒相关。在一次次痛苦的经历中,直觉和经验足以让她做出这种判断。 “是啊,又是诅咒……只要是面对这东西,我只是个累赘,没法做到任何事,没法帮上任何忙……”一阵接一阵灼烧的痛苦不断折磨着星栖,让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在诅咒面前,自己如此无奈,如此无能。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积雪,感知着自己这副孱弱的身躯逐渐变冷,而在这时,她心中生出的情绪居然是愤怒,荒谬可笑到了极点。有一阵恶心从胃里涌来,星栖抓起一把雪塞进自己嘴里,似乎是疯魔地想要用寒冷的冰雪压过肺部的灼烧。 她离疯狂只差一步,死亡也只多两步的距离罢了。 “别犯傻了,星栖。”曜辰明虚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挣扎着从雪中爬起,将星栖拥入怀中:“我们已经经历了许多挫折与危险,现在,我有一种预感——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寒冷帮助曜辰明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整理了一下思维,接着陈述着:“这个漩涡一样的‘门’,我之前见过。只不过那一次,它没有散发出那种无形无质的阻碍——就是刚刚减缓我们行动和思维的那种状态……星栖,你在听吗?”曜辰明晃了晃虚弱的少女,片刻后才听到她轻声回应着:“嗯,我在。” “好。另一个方面,你刚刚又一次受到了伤害。毫无疑问,只有诅咒。你接触任何与诅咒有关的东西都会受到伤害,也就是说,这扇门大概率是回到诅咒世界的,因此与诅咒之力有关。”头疼的感觉挥之不去,曜辰明觉得自己又说了一段废话。暂停片刻后,他又开口道:“现在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果想要回去,只有通过谈判了。” “谈判?和那个门谈判吗?”星栖第一次开始质疑,或者说嘲弄曜辰明的想法。他也疯了吧,就和我一样。沟通什么?祈祷伟大的诅咒之神给自己个痛快的解脱吗? “和诅咒谈判,或者说,和那个女人谈判。”曜辰明挣扎着站起身来,他已经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事了,但却不清楚背后的缘故——以这副身躯中大脑的开发水平,不足以让他理解事情的全貌,但这已经够了。 路本就在你脚下,何必要等到看清一切才向前? …… “星栖,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曜辰明的声音幽远而深邃,他的思绪已经超脱于时间的幻象。雪停了,云层的缝隙中洒落几缕并不明亮的阳光,洒进冰冷的雪中,撒入星栖眼中融化的热雪。 滴入我的血液中,你给我的眼泪。 “辰明,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请你不要再去了。”星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从身后紧紧抱住曜辰明的腰。她从未如此失态的哭泣,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悲伤如冰霜般凝结。“不要,不要再为我步入险境。我们不要回到赛瓦因了,就留在这里……我心底唯一无法舍去的渴求,就是和你在一起!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用担心,星栖,眼前的一切都是精神中的假象。死亡的价值已经被剥夺,邪念所期盼地,就是你会在这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沉沦。我向你保证,我会活下来,我会带你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会和你一同度过一生——真实的,灿烂而自由的一生。”曜辰明的灿烂的笑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因为这笑容属于美好的未来。 “答应我,一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绝对不要靠近‘门’。如果你再受到伤害,那一切都会失去意义。等我将这一切清扫干净后,你就可以踏着白色的雪地,和我一同回到我们的世界。”曜辰明转过身去,在星栖额头轻轻一吻,将她的双手从自己身体上剥离:“等我回来。” 终于,星栖如失去所有气力般跪倒在地,她感受到了曜辰明坚定的意志,自己已经无法改变。此刻她该做什么?以悯神教会圣女的身份为他祈祷吗? “一定要回来啊。” …… 再次步入门的影响范围,曜辰明的身体动作和刚才一样变得缓慢,可他的思维速度却与在外界时毫无差别。现在,他才得以“看着”自己这迟缓地可笑慢动作。还好他无需忍受着这种缓慢去长途跋涉,在这里终结一切便好。 “好了,黑日之中的女人,我已经知晓了你的意愿,说吧,你打算如何与我交易?” 没有声音传来,一切都安静地可怕。片刻后,燃烬的尘灰自天空中飘落,洒在两个不知道什么组成的暗紫色的大字上:“放逐。” “呵,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这是你主动放弃的,可就怪不得我了。”曜辰明不屑地笑了笑,盯着那黑色的漩涡再问:“那么,诅咒的意愿是什么?” 本来,这个问题不应该得到回答。可这诅咒竟然真的有自己的意识,与那黑日中的女人并不一致。介于液体与活物之间的黑色诅咒之力同样悬浮半空形成文字:“死亡。” “哈哈哈,果然是废话。我就觉得那女人和诅咒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放心,诅咒,我不可能和你交易,我与你之间只有不死不休。”曜辰明冷哼着回应。简单的试探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回报,如今他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距离彻底战胜那该死的诅咒也越来越近了。 “最后,将我带到这世界的那位,你有没有什么提示?相较于这两个明显的敌人,我更相信你会抱有一些善意。”此前发生的事情并非偶然——在他面前不断浮现的那个虚影,那个与自己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幽灵,这是他的世界,他也有想让自己完成的事,所以,必然有一条道路隐于其中。 事实的确如此。很快,云隙中的几缕阳光化为金色的字迹,呈现于曜辰明面前:“牺牲。” “牺牲?”曜辰明的内心一阵颤动,这两个字如此神圣,其中所承载的重量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承担的。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算得上牺牲?就在曜辰明惊讶犹疑之时,那些光芒再度变换形状,形成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深深嵌入地面。随后,日光恢复如常,静静照耀着洁白的积雪,留下只言片语的金色光彩。 “诅咒的根本目的是夺走她的生命,诅咒的性质便是死亡与沉寂。即便你现在失去了法力和精神力,成为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可终结诅咒的力量依旧在你体内。你会怎样选择?”声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就在此刻,曜辰明于一瞬间明白了真相。即使现在他的体内没有一丝法力,顿悟的状态依旧在他身上出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个人的痛苦与死亡或许可以被你既定,但可以由两个人来承担。”曜辰明大笑着前行,他嘲笑,嘲笑那企图将自己爱人置于死地的强大存在。无论祂有多么神通广大,他都已经败了,败在一个凡人手中。 在结界中,曜辰明迈开步伐,在慢动作中缓慢而坚定的前进着。终于,在漫长的跋涉后,他来到了那金色的十字架前。他低下头,积雪中的一个小坑里放着一个锤子和几根长钉。曜辰明笑了笑,捡起长钉,在十字架前方站定,再度开口道:“有人来帮我敲钉子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门”中传出一阵震动,随后,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来到曜辰明面前:“虽然你刚才没有遵从我的意愿,但是,我还是乐意将你送上死亡之路。”熟悉的声音再度于曜辰明耳边响起,不过却有一些不同。之前可能是黑日的诅咒之力产生了一些干扰,让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成熟,现在传入曜辰明耳中的显然是个少女的声音,不过恶意与疯狂丝毫未减。 “啊,是啊。于你有利之事,你当然不会错过。开始吧。”曜辰明随意挑选了一根长钉,在缓慢的移动中穿刺进自己的手心。 血液飞溅的速度也变成了幻灯片。还要再过几秒,第一滴血才会将洁白的雪染红。邪恶少女暗紫色的身影同样动作缓慢,她也无法逃避这片区域的规则。尖钉刺入皮肉的过程相当缓慢,可曜辰明的感官却没有变慢。他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寸疼痛撕裂着他的左手,邪恶的少女抬起自己的胳膊,抡起铁锤将尖钉与手上一同钉在十字架的一端。人最害怕的不是一瞬的疼痛——轻如打针,重如枪毙,如果时间足够短,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痛苦而恐惧。可若是剧烈的疼痛一刻不停的袭来,到底谁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就算是毅力再强大的人,面对这种程度的漫长痛苦也不可能面不改色。现在,曜辰明的面部扭曲到了完全无法形容的地步,惨痛的哀嚎响彻云霄。但他没有因为疼痛陷入晕厥,相反,他的意识无比清醒。如果他在此时失去意识或是沉溺于绝望,他就会彻底于精神中死去,再也无法回到赛瓦因。 “好了,钉好一边了,还有另一只手……”暗紫色的少女捧起曜辰明的右手,感受着他不住的颤抖,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坚强呢,看来,你也怕疼啊,对不对?” “呵……你这该死的魔女,乖乖给本大爷干活,少他妈废话。”曜辰明忍着痛苦大声痛骂,现在,只要是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手段,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用出来。 “魔女?哈,这个称呼我喜欢。”少女满意地笑着,将曜辰明的右手抬起,放置在十字架的另一端。随后,她将另一枚尖钉缓慢地插进他右手的手掌,随后用力挥锤,在慢动作中狠狠砸下。 接下来,这里的声音只剩下了哀嚎与怒吼,还有间歇时痛苦的喘息。 …… 第12章 受难者 惨叫声如尖刀般扎进星栖的耳朵里。 这种声音对星栖来说并不陌生。虽然她才十五岁,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残酷战场,但诅咒演化的地狱情景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了许久。厉鬼的尖啸与无辜者的哀嚎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但她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到如此恐惧,如此悲伤。和那样的痛苦相比,死亡才是更容易忍受的。曜辰明此刻的身躯不是修行者的身体,而是普通人类的身体,脆弱且无法用法力修复。 所以,他会死的。 星栖跪坐在结界外,她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因为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和内心深处都想要进入结界。她想不顾代价地走到曜辰明身边,将他从这恐怖的受难仪式中解救出来,然后逃离诅咒,不再返回赛瓦因世界。如果放逐能够结束这无止境的痛苦,能修复曜辰明身体上的伤痕和自己内心的疮疤,她当然想要选择这条路。 可是她不能。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爱人,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不能放弃与他一起活下去的希望,不能放弃与他一起在属于他们的赛瓦因星上迈向未来的希望。于是,那交杂着情感与理智的强大意志控制住了这具瑟瑟发抖的虚弱身体。她不能进去,不能让自己再次受到诅咒的伤害,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 于是,在这结界的两侧,这对恋人就这样形成了如歌剧般悲哀的分别。“门”受到诅咒影响而形成的结界没有边界的阻隔,也没有实质的阻挡,此时此刻,星栖和曜辰明其实都可以随意进出。可他们现在却被这无形的边界阻隔,一个在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另一个则是在承受心灵中的痛苦。无论那种痛苦,都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们依然坚定地承受着,现在,唯一驱动他们在此停留的便是心中的爱意与决心。 …… 疼痛其实不会是多么长久的感受——不,这样的表达有些问题。准确的说,痛感会不间断地沿着神经传递到大脑中。不过,持续的时间过长后,大脑便会习惯这些信息的涌入,从而变得稍微平静一些,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麻木”。曜辰明睁开昏沉的双眼,眼前的一切的如此模糊,他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星栖的身影来到近前,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会明白的,她当然会理解自己。曜辰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下一秒又疼得龇牙咧嘴。 在他接受自己仍然活着的事实后,趁着这片刻清醒的功夫,他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两根钉子全部钉入他的掌心后,他的身体保护机制让他在承受了十几分钟的疼痛后陷入了昏迷。现在看来,那个魔女的确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曜辰明现在被铁链牢牢地绑在金色十字架上,双手被钉入十字架的左右两端,脖颈处也有与十字架连接的锁链。除了面部的肌肉外,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部位可以移动了。 曜辰明环视自己的手掌,血液如瀑布般自伤口中流下,在空中形成一条缓慢的长河。从掌心处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所有积雪,赤色如同树木的根系般向着远处蔓延,在这段时间内,他的出血量已经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本应在昏迷中死去,现在却离死亡越来越远,这当然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但却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乳白色的光晕在他掌心的伤口处浮现,这光芒如此微弱,却让人生出一股珍惜与敬爱之情。生命力。在这个没有法力的世界,它本来不会被具象化,此时却在结界中显现。生命力在修复他的身体,但不会完全修复,因为更多的乳白色光芒正向着“门”流去。黑与白的碰撞带来的是悄无声息的湮灭,在四周回荡阵阵波纹。 “我失去了力量,却找到了真正对付诅咒的方法……这就是生命的力量……牺牲的力量。”正如曜辰明理解的那样,诅咒的根本目的就是为星栖带来死亡,与死亡相对的生命与之相生相克。生命和死亡,两者都不能脱离对方而存在,否则便会失去意义。生命力会彻底摧毁诅咒,就像诅咒摧毁星栖的生命一样。 云层越来越薄,更多的日光穿透了稀薄的冬云,为血与雪镀上了神圣的金芒。诅咒无声的哀嚎在曜辰明脑海中回荡,此时他不觉得丝毫恐怖,而是十分享受。笑意出现在他嘴边,他甚至扯了扯自己的双手,让伤口变得更大,鲜血和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变得更快,诅咒的末日也就会更早到来。 恐怖的尖啸伴随着灼热的烈火一同升起,黑色的火焰在曜辰明脚下被点燃,迅速将积雪与血液蒸发成水雾升腾。不过,金色的十字架很快就将火焰的颜色转变为金色,清除了其中诅咒的性质。灼热的火焰缓慢地将他的双腿转为焦炭。火焰愈演愈烈,诅咒正不遗余力地垂死挣扎,疯狂地将诅咒之力倾注在火焰中,想要直接将曜辰明烧死,断绝这生命力的投送,但它看到的只有更多生命力的光晕自曜辰明残缺的身体中涌现——这些生命力同样遵从了曜辰明的意志——只守护住保证存活的身体机能,其他部分全部放弃,全力将诅咒清除! 痛苦,在被放慢的世界中,痛苦的额度如贷款的利率般不断叠加。但曜辰明不允许自己再次昏迷,他要清醒地控制生命力,确保在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前将诅咒摧毁。 在这时间流速被减缓的结界内,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不断袭来的疼痛让曜辰明忘却的时间的意义,现在,他连痛苦的意义也一并忘记。血液,火焰,全都成了他习以为常的部分。而当他内心的最后一丝恐惧被清除时,他已经不在意正在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地球上最为出名的人类,同时也是最多人信奉的至高神明——耶稣。曾经,耶稣也如今日的曜辰明一般,被盲目而愚蠢的犹太人所痛恨,因此被钉在十字架上经受苦难与折磨。这位出身于贫苦木匠家庭的弥赛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恳求上帝赦免那些不爱他的人。而现在,曜辰明以同样的方式上演着受难的戏剧,却是为了一个与他彼此相爱的人做出牺牲,于是,他知晓自己将无怨无悔。 战斗还未结束,生命力沿着那扇门进入的诅咒世界中,不断消弭着诅咒之力。有趣的是,诅咒的意识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刚才,它大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现在,则是变成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关不上这扇门?”听到这里,曜辰明忍不住大笑起来,又被下身焦糊地黑烟寻的不断咳嗽:“哈哈……咳咳,你……真他妈是个蠢货。这扇门,是将我送到赛瓦因的那个神秘存在的手笔,怎可能被你掌控?不过它和你有些联系,也许星栖的诅咒也是祂带来的……”想到这里,曜辰明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如果真相如它预料的那样,那他从步入那扇门,来到赛瓦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处于那个强大的神秘存在的控制中,直到现在他与星栖的命运都在由祂摆布。 “那又如何?即使你是神,我也能击碎你的妄想!”烈火与剧痛都未能摧毁少年不知天高的心气,反而让他的心性愈发坚韧,志如精钢。血与火蒸腾的舞蹈在残酷的幻梦中游荡,身躯逐渐崩塌,意志却在低语中轰鸣。此刻,他仿佛能看到诅咒世界中恐怖的尸山血海被生命力的光芒溶解为虚无,漆黑的世界绝望的尖啸着,走向注定的毁灭。 金色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微弱,可燃物都已被燃烧殆尽。金色的十字架上,少年的身躯只剩下了上半身那残破的方寸,疲惫的双眼早已紧闭。凑近那被尘灰染黑的面孔,你才能试探到他微弱的鼻息,知晓他仍顽强地活着。他的脑海中终于安静了下来,诅咒已经知晓自己终将灭亡的命运,开始变得平静,只剩下几句听不清楚的零散语句不断回荡。最终,破碎的震荡自“门”中扩散开来,时速减缓的结界轰然崩塌。最后几滴血液滴落地面,熄灭了残存的火焰。几缕烟雾升腾遮蔽落日,融入灰蒙蒙的天空,此刻万籁俱寂。 ……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结界已经解除,“门”中的诅咒之力彻底消失。星栖一步步走上前,她目睹了刚才曜辰明经历的一切。即便痛苦已经将她的心灵撕裂,她也不会闭上双眼。正相反,她要将今日的一切牢牢记在心中,记住曜辰明的牺牲,记住一切来之不易的事物都是靠着爱达成的。 十字架褪去了金色的光芒,变成了普通的木头,被焚烧地焦黑残破,轰然倒塌。锁链和长钉也随之化为尘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可那个残缺的身躯根本没有复原,这当然不是梦境。最后一缕光芒洒落大地,很快,漫长的冬夜即将降临。星栖捧起他的残躯,现在他的身体如此轻盈,就像一根羽毛,生命之火微弱的燃烧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就在此时,这个将死之人竟奇迹般的睁开眼睛,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带我回家吧。” “好,辰明。我们,现在就回家。”星栖轻声答应着,向着那不断旋转的漩涡前行。 …… “啊……”终结沉默的第一个音节浮现,干涸的嘴唇让接下来的话语变成了一阵不清晰的呜咽。一直在此守候的星栖将曜辰明的头略微托起,用法力操控着清水缓慢地喂给曜辰明,滋润他的咽喉。终于,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这副身躯,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曜辰明再次睁开双眼,窗外此时只剩下冬日残阳的余晖。此时他正枕在星栖的腿上,躺在罗瓦尼城皇宫一处温暖的静室中。没有疼痛与灼热,一切都如此平静,如此温柔。自从他们早上进入精神世界到现在,现实世界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可他在结界中受难时主观感受的时常可能被延续到了十几二十个小时,如今回到现实,便觉恍若隔世。 “我们终于回来了,这是我们的世界……”此前遭受痛苦折磨之时,曜辰明并未流下一滴眼泪,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他终于回到了赛瓦因,回到了他真正的归属之地。在这里,未来有着无限可能。 “嗯,我们回来了。”星栖的声音中并未带有多少惊喜,不过她脸上的恬淡笑意已经说明了她的心绪。“辰明,你先喝些水,我去给你带来些食物,你肯定饿了吧。”星栖将曜辰明扶起,为他倒上热水,随后自顾自地走出房间。无论是他刚刚抬起的手,还是想要与她连接的精神力,她都没有理会。 门在她身后关上,终于,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 晚饭时间,之前的沉默一直持续着愈演愈烈。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将诅咒的威胁清除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得更远了。换做其他人,在作出这样的牺牲后却受到冷落,自然会失望,会伤心,甚至愤怒地离开,但曜辰明并没有这么做。即便他们没有交流,曜辰明也知晓星栖心中所想。 代价。 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绝非梦境或是幻觉,尤其是最后在那神秘虚影的帮助下重返地球的经历——那时,他们抵达的可能不是另一个精神世界,而是宇宙中另一颗星球上一段真实的时空。摧毁诅咒的力量并非其他,正是曜辰明燃烧的自己的生命力。 牺牲这一词语,所用来形容的一切都绝非儿戏。 为了与她继续在赛瓦因的人生,曜辰明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第13章 来客 呈云帝都。 北风呼啸着吹过街面,大雪纷飞。帝都的寒冷冬夜中,大部分店铺都选择了早早关门。的确,为了那漫长冬夜中可能的一笔生意而等待几个小时实在太不值当。当然,世界之都的繁华就体现在例外之中,就比如这家福德胜酒楼——作为外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其每天二十六小时中都会雷打不动地营业十八小时,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不过在这个雪夜,一向在晚间热闹非凡的酒楼也变得冷清起来。最后一桌客人已经走了很久,店小二收拾好了桌子,望着窗外的飞雪,忽然感到一股静谧中的迷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平日里酒楼大厅嘈杂的人声尽数消失,就连收银的掌柜都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心爱的小娘子共度春宵。只有自己,没有老婆,也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现在闲下来,他反而感到空虚。 店小二坐在有些冰凉的木椅上,趴在椅背上注视着窗外灯光下照射的飞雪。他还很年轻,处于刚刚脱离的少年的时期,嘴唇边上长起了胡茬,但白净而没有皱纹的面庞依然带着些许稚气。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会沉浸于遥远的幻想,还会在某一刻热血沸腾。在平常忙碌着服务的日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对别人讲故事的客人——讲他们亲眼所见的修行者对决,讲那些强大修行者在修行途中的奇闻轶事,讲大洋彼岸的其他国家正在发生的奇妙变化……觉醒似乎改变的世界上一切事物,可他却不是站在时代潮流浪尖的人。他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也找不到适合的修行法测试自己的天赋。他的能力似乎能让他更容易从众多声音中分辨出最有用的那个,所以他能从众多客人的谈话声中识别出一些客人的呼叫,为他的工作带来了一点帮助。但总得来说,他和那些能改天换地的修行者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能听,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得知世界的精彩,永远无法成为主角。 不过,和许多人所想的不同,他心中并没有多少遗憾。自己并非富贵人家出身,能找到一处对伙计不错的酒楼干活度日就已经很好了。精彩的世界伴随着危险,几个月前一些顾客讲到的名动一方的修行者,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就像现在门外的漫天飞雪一样,走入雪中可以欣赏到他人难得一见的风景,但没有抵御严寒的能力便会被冻伤,时间太长甚至会被冻死。安心过好平淡的日子,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于是,在这个小小的酒楼里,店小二由他道听途说之事构建出了一个方寸中的世界。这些事物真真假假,有些与现实有着很大差距,但却让他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风雪依旧,这个漫长的夜大概不会再有其他客人到来了。现在,他又开始回想近几日听到的大事——凯尔德皇帝拍卖皇室珍藏获取资金建造新战舰,南方出现的几位修行天才,以及那最重要的一项——即将到来的强者对决。还有两天,墙上挂着的日历就会从1715年变成1716年。在新年庆典步入尾声的一月十五日,也就是历年的花灯节那天,两位法则境界的强者将要在帝都进行公开对决。 对于所有帝都民众来说,这都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当今,变化境界的强者已经很少有需要出手的时候,人们看见的也都是变化强者使用飞行法术翱翔于天空的英姿,这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而法则境界则几乎与皇帝的形象绑定了起来,毕竟法则之上的天命就是先皇感知到的境界。现在,两个达到与皇帝相同境界的修行者要当着帝都百姓的面公开对决,紧张与兴奋不断在百姓心中酝酿,店小二自然也是其中一个。他平时鲜少花钱享乐,这些年的工作让他存下了一笔小钱,因此有了前往观赛的机会。这些日,每晚入睡之前,他都会在脑海中幻想那两位修行者的情况——那应该是两位英俊的青年,身着青衣白袍,手持三尺长剑,仙风道骨,踏云御风而行。他们会比拼剑术,相互斗法,让人看得惊叫连连,感慨万千…… 一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沉重的长靴踏入酒楼的地板,发出清脆而不拖沓的响声,接着便是北原汉子那豪放粗犷的声音响起:“伙计,咱家店可还有酒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啊,当然……”店小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着。可当他抬头望向门口,亲眼看见携着风雪步入店内的两位客人,之后的言语便暂时收回了口。那是怎样的两个人啊:毫无疑问,他们的身躯雄壮地宛如山岳,不只是店小二,怕是整个京城都没人见过这样强壮的男人。刚才说话的那位穿着一件皮毛做成的大袄,那质地不像常见的羊毛那般柔软,反而像是坚硬的狼毫,领口装点着雄鹰的尾羽。这个男人已经征服了草原,将顶级捕食者的皮毛作为战利品制成这优雅而狂野的北原华服。当你认为他是个残忍的猎手时,若是看到他的面容,此前的推断就会被瞬间击碎。那硬朗的棱角构成的坚毅面部竟洋溢着如此热情的笑容,其中热烈的感染力似乎连风雪都能驱散三分。他的野性、他的凶猛、他的热情、他的温和……蓬勃的情感与生机仿佛春日草原现于眼前,如此独特而鲜活的生命必然会深深刻进每个过目者的心灵深处。 另一位顾客紧跟在他身后。他还未开口,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锋锐之气,强横的压迫感隐于肃穆的山岳中,如山雨欲来,让人无法掉以轻心。他的长相相当传统——如果说小说中描绘的乱世英雄有一个标准的长相,那便是他的这张脸。但若是细看,就能从中发现端倪:他的面容中不只有着中原男儿的刚毅,还有南方的柔和俊美。从那剑眉星目和一些较为柔和的曲线中也许可以得出这样的推断——他曾经也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美男子,现在则成了纵横天下的修行强者。当然,这样的变化也难说好坏,不过店小二知道一点——英俊的容貌也许能吸引南方小城中的几位女子,而强大的修为则足以让他名动天下。 当他从一瞬间的思考中脱离时,那两位非同寻常的客人已经走到近前。那北原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询问道:“小二,我们坐在哪里?” “啊,两位客官可以随意选择,除了一层大厅,还有二层大厅和雅间可供选择。您看……”店小二赶忙回应着,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愣神而丢了这单生意。 “就在一楼好了。天纵兄,你说呢?”北原汉子回头问了一句。 “好啊。反正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回来吃饭了。”被称作天纵的强壮男人应着,就近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回客官,咱这儿的青竹玉露在外城美酒大选赛上拔得头筹,您二位要先尝尝吗?若觉得不好喝,我们也不会收钱的。” “直接给我们取上五斤来。帝都人的品味,我们还是信一下好了。”天纵微笑着举起桌上的空酒杯示意。小二连忙答应着,那北原汉子又开口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好酒就要配好菜,我也要看看你们酒楼是否真的名不虚传。” 听到这里,店小二再也忍不住欣喜,在这个下雪的冬夜也能有这样一单大生意,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店小二一边行礼,一边笑着回应道:“好嘞,二位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后厨给您催菜,酒马上就来!” 没过多久,厨房的烟囱中再度升起烟尘,掌柜也骂骂咧咧地从房中走出,然后又赔笑着招待两位客人。小二已经搬来了两壶酒,为客人倒上。二人对饮几杯后,那北原汉子又叫来小二询问:“这些日子,帝都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趣事?” “趣事?客官,要说最近帝都最出名的事,也只能是那两位神秘强者提出的公开对决了。年后的花灯节,两位据说有法则境界的强者便要在帝都高等学院的竞技场中决战,以您二位的实力,当然是可以在当日现场观赛,大饱眼福了。” 话音刚落,这两个壮汉对视一眼,随后便笑得前仰后合。店小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得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过了一阵,他们终于平静下来。天纵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微笑着开口道:“小二,你那天会去观赛吗?” “我……如果我的那些积蓄足够,我一定会去看的。” “好,你可一定要来啊。”天纵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万呈云币,放在店小二的手中。 “客官,这怎么行……”店小二从未收到过这种恩惠,他应该把这些钱还回去,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可是…… “收下吧,如果观看那场决斗也能成为许多人期盼的愿望……那我姑且也找到了些正当理由。”天纵自嘲地笑了笑。 木桌对面,北原汉子又喝下一杯酒。 …… 碗中的最后一点饭食也被吃干抹净。曜辰明将筷子放在碗边,碰撞的清响终于打破了沉默。最后,还是曜辰明先开口:“现在,你的身体怎样了?” “诅咒……已经消失了。虽然那些被夺走的生命力无法再恢复,但流失已经停止了。”星栖挽起衣袖,她身体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皮肤光洁如白玉。 “嗯。”曜辰明点了点头。室内又恢复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可是,你呢?” 星栖的言语直接在曜辰明脑海中响起。她终于坚持不住了。沉默与冷漠,如果她还要沉浸在这样的谎言中,那诅咒就会继续延续下去。是的,她伤心,她痛苦,她后悔,她愧疚……她不愿意看到,自己深爱的人帮自己承担了注定的死亡。 “星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他们的精神重新连接融合,那一瞬间,所有不解都化作烟尘消失不见。“既然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都属于我们。” “可是,你的生命就这样为了我而变得残缺破碎。我知道你热爱这个世界,你渴望回到这里。你对这颗星球,这方世界的热爱远远胜过我。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星栖,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们人类的生命,是一定需要爱的存在的。我无法想象我会爱上除了你外的其他人,因为爱的联结,我们得以知晓彼此的心意。而从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生命就已经合二为一了。你的生命……还剩下二十一年,而我的生命,还剩下十五年。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事实,星栖。” 十五年。曜辰明在赛瓦因星上度过的十五年时光,现在已经是他生命的一半了。生命力的燃烧就是这样简单而纯粹。他的寿命并没有被决定——因为中途他可能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但他生命的最长的终点已经被决定。三十岁时,便是他的最后的死期。而在他死去的六年后,他的挚爱也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残酷。对于星栖来说,这样的事实残酷到让她难以面对。即使觉醒与诅咒的交织让她迅速成长,可当希望的光芒微弱的闪烁时,遥远的天际已被如血的残阳淹没。他们的生命会在正当壮年之时终结,短暂地令人心碎。 星栖并未哭泣。迷茫的伤痛已经足够,接下来,她要追寻的是盛开着希望的花朵:“辰明,你还记得,你为何坚持要回到赛瓦因吗?” “我渴望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渴望这里由觉醒而诞生的无限可能。” “是啊,无限的可能。我们的生命有了限度,但希望的延伸并未结束。”星栖走到他身边,夕阳之下,他们彼此拥吻,将一切意识混合交融。 “我们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