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海无涯,用以致富》 第1章 野菜 雨后,山上、荒地的树林里,蘑菇纷纷冒头。 农户家的女人最爱的便是这时候采蘑菇,鲜着吃美味,晾干后还可以冬储,留到冬天时吃。 有那形状好的,挑出来,还可以拿去县城卖钱。 天刚亮的那波路禾没赶上,早饭后的倒是赶上了。 不过她的任务不是采蘑菇,而是挖野菜,用来中午吃的。 五月末的天儿,有些野菜已经老了。 例如蒲公英,有些还是细嫩的小绿芽,有些已经开了白色的花。 风微微一吹,伞状的种子便被带去远方,而后落地生根,待雨水充足时,破土而出。 路禾将一棵将开未开的蒲公英扔进后背的小筐里,对着不远处的女人叫了一声:“娘。” “哎!”女人立刻应声。 “小禾儿,可是筐满了?满了就放在一边,过来和娘一起采蘑菇!” “没。”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还是凑了过去:“娘,你说这种苦苦的野菜,是不是草药呀?” 张桂揪下蘑菇根,随口反问:“哪种?” 等将手上的蘑菇小心放进筐里后,才抬头看向路禾。 因为常年下地干活,风吹日晒,她的皮肤有些发黄粗糙。 其实她的五官长得很好,是偏柔美那一挂的。 若是养白一些,再稍作打扮,就是一枚清秀佳人。 只可惜此时她身穿粗布衣,头发也只是用同样陈旧的发带挽起。 身上的衣裳也洗的发白陈旧,上衣和下裤,上面都缝着几个补丁,若不是看着还算干净整洁,怕是以为乞丐来了。 在她看来时,路禾随手从地上揪了一颗蒲公英,放在身前晃了晃:“就这种。” 雨后土地要松软些,因此哪怕是她,不用工具也能挖一棵野菜。 张桂见了便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就是苦菜吗?怎么突然这么问?” “嗯……”路禾语气发飘,目光上移,透过层层枝叶看着隐约的蓝天白云说道:“就是前几天,村里王奶奶生病吃药,我路过他们家门口时,看到了倒出来的药渣。” “里面有一个叶子,看着和这苦菜晾干后又泡发的样子很像,就想着这苦菜会不会是草药。” 张桂愕然:“真的?” 村里的王奶奶前些天确实病了,也确实吃药了,可她家住在东面,路禾什么时候跑那面去了? 她倒不是责怪路禾乱跑,只是疑惑,路禾什么时候跑的那么远,又看到了药渣,她素来很少在村中和其他孩子玩耍。 “真的。”路禾表情真诚不能再真诚的点着头,复又再问:“娘,你说会是草药嘛?如果是草药的话,咱们就可以挖来卖钱了。” 闻言张桂心中一酸,她看看路禾身上的衣服,那衣服还是用自己的衣服改的。 路禾刚出生时,她便用自己的衣服给路禾做了几件小衣,随着路禾长大,衣服也是改了又改。 洗的发白陈旧不说,上面还多了补丁。 女儿从出生到现在,竟是一件新衣未曾穿过。 可张桂从没听过路禾的抱怨,或者向她索要新衣,还特别懂事,尽量不将衣服弄脏弄破,乖巧懂事的不得了。 如今才六岁,竟又为家里的生计着想。 张桂心酸不已,又很是欣慰,没有将话说死,只道:“这娘也不晓得,娘从记事起,就知道这些是野菜,没听谁说过这些还是草药。” 张桂的否定,路禾并不意外。 农户人家大多不富裕,对银钱也很是稀罕。 若知道这些平日吃的野菜是草药,可能早就挖秃了拿去县城卖,哪还能在地上长的好好的? 其实就连她也不确定,这玩儿意到底能不能卖钱。 要知道在后世,像蒲公草、车前草、艾草这一类的常见草药,大家知道它能药用,却仍然被当做杂草处理,或者当做春野菜尝鲜。 具体的药用价值,路禾摸不准。 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她故作失落的垂下眼:“哦……可是我觉得真的好像呀!要是有人能问问就好了……” 小小的一个人手上握着棵草,垂头丧气的样子,张桂看了就心疼。 她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农忙完了,你爹和二叔明天就要去县城做零工了,我们让你爹去县城的药铺问问吧?” 要的就是这个! 路禾心中一喜,眼中闪过流光。 她一脸欣喜的抬头看向张桂:“真的吗?爹真的可以去县城药铺问问吗?” 小姑娘一改刚才的失落,满眼都闪着星星。 张桂嘴角不禁也跟着扬起,笑着点了点头:“真的。回家我们就和你爹说。” 再懂事的小孩子,也是小孩子,很是好哄。 “好!”路禾语气雀跃的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张桂是哄她的,可有什么关系? 问一问,还有希望,不问,只能保持原状。 他们家现在除了能吃饱外,简直没什么生活条件能讲。 是草药固然好,不是,她再想别的法子赚钱。 路禾将地上的草,除了狗尾巴草一类的,挑挑拣拣挖了十种之多。 打算明天都让路平带着,一来若那三种真能卖钱,她只精准的从众多野菜里挖出那三种,未免过于巧合了。 她不想面对后续的问题,那太麻烦了。 不若多挖几种,即便里面有三四种是草药,也像是单纯的碰运气。 二来瞎猫碰见死耗子,也许里面还有其他能药用的野草呢? 记得曾经听过一句话:满地是草不是草。 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路禾背上的筐很小,刚刚够她背,是路平特意给她编的。 没多大一会儿,她就将小筐装满,转身去帮张桂采蘑菇。 采蘑菇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情,路禾第一次跟着采蘑菇时,是在三岁的时候。 偶尔揪下一个比巴掌大的蘑菇,别提多开心了。 若是揪下一个小小的,也会觉得很可爱。 再加上野生的蘑菇种类丰富,采起来也更加有成就感。 颜色鲜艳的蘑菇是毒蘑菇的说法也不正确,有一种红蘑菇就是无毒的,还有微微泛着浅紫色的一种草蘑,也无毒。 还有那种看着颜色很无害的蘑菇,却是毒蘑菇。 刚开始路禾分不清,看见了蘑菇就采,回家再让张桂帮忙挑出来。 这几年采的多了,倒是把附近的蘑菇认了个全。 第2章 路家 农忙虽然结束,地里的杂活却还有,母女两个到家时,家里只有李兰带着儿子路安柏在家里玩儿。 路安柏是二叔路正和李兰的大儿子,今年两岁,实际上刚满周岁没多久,正是能爬学走好动的时候,身边离不了人。 李兰半蹲在地上,两手护着路安柏,怕他走路走不好摔了。 她皮肤白皙,长相较好,身上的衣服虽也是粗布做的,看着却还是半新。 笑的眉眼弯弯,温柔妩媚,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两人一进院子,李兰便看了过来,笑盈盈的打着招呼:“大嫂,回来了?我正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该做饭了,正要哄了柏儿睡觉去就动手,没想到大嫂你这就到家了。” 张桂笑着点点头,闻言连忙说道:“回来了。弟妹带着安柏进屋休息吧,饭我来做,小禾儿再给我搭把手烧个火就行了。” “你也今个儿才得空闲,前些天农忙,一直是弟妹做饭,还要带安柏,怪辛苦的。” 说着已经将后背的筐放在地上,回身要去帮路禾拿小筐,见她也已经将筐放在地上,便卷了袖子往厨房走去。 “那我就不和大嫂你假客气了,这两天我身子也不爽利,就抱着柏儿进屋休息了。” 李兰抿唇笑应,声音轻柔:“若是有用得上的,大嫂尽管去我屋里喊我。” “成。” 路禾撩起眼皮,看着从她们进门后,就蹲在原地除了嘴皮子动过,其他地方都没动过的李兰,嘴角抽了抽。 她这个二婶,脸长的还不错,嘴却比脸长的更不错,动作比她身上的补丁衣服还不如。 只有话说的漂亮,其实压根就没打算做饭。 从嫁过来之后,除了农忙时倒不开人,李兰根本从不进厨房。 当然,更不下地。 她刚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了孕,体弱孕吐的厉害,一直到秋收结束,才稍好些。 那时候也没什么活儿一定要用这个儿媳的,路奶奶也不是个爱磋磨儿媳的,相反还很体谅。 后来过了冬,到了春耕,月份又大了,自然更不用她。 生了孩子又要坐月子,坐完月子又要哄娃,反正地是一天没下过。 路禾从出生就有记忆,知道她娘不是这样的,即便不去地里,家里能干的活儿她都尽量干了。 不过她也说不出李兰什么,没人规定一定要为家里干活不是? 见人抱着奶娃娃进屋后,路禾摇摇头,蹲下身,先将放在最上面的十种吃过的、没吃过的草单独拿出来放一边。 然后才将小筐倒扣在地上,将里面的野菜全部倒出。 院子里自家种的青菜还不能吃,去年屯的过冬的青菜也早就吃完了,日常只能挖野菜吃。 不止她们家,村子里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只是她的小筐太小,装不了太多,这些便是全部洗了,也就刚刚够吃一顿。 张桂从厨房端着盆出来,放在地上,又拿了两个矮木凳,母女两个一人一个,坐在地上一起挑洗野菜。 “不太够,再洗点蘑菇吧。”张桂看着压一压只有一盆的野菜说道。 路禾点点头,跑去厨房拿了个盆出来,装了一些蘑菇进去,剩余的便全部放在院子里晾晒。 鲜蘑直接用水清洗很容易碎,但是用开水煮上两分钟,再清洗,就不会碎裂。 路禾烧火,张桂专注于灶台上面的事情就可以了。 不多久,午饭做好了。 院门处也传来说话声,路禾端着饭碗走出厨房,正是下地的其他路家人回来了。 路禾还没看清,路慧蹭的一下窜进厨房,隐约能听见她的嘟囔声:“太热了!渴死了!我要喝水……” 她是路禾的小姑,家里排行第四。 路爷爷路奶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就这一个女儿。 今年十一,在这里已经算是个大姑娘了,等过了年,就该琢磨着说亲事了。 不过路慧除了那颗爱美的心之外,没一点大姑娘的样子。 “咋没水啦??早上不是还大半缸呢嘛!” 路禾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路慧的抱怨声,而后是张桂隐约说了什么,里面安静了。 缸里的水其实没有大半缸,早上出门前,有一部分被她烧成开水了,这会儿已经变成凉白开在大水壶里了,剩下的刚才做饭用了。 这时候喝水都是水井,没有水井的就去河里挑水吃。 不管是河水还是井水,都很清甜,天气冷时大家会烧热水喝,天气变暖后,便都直接喝生水。 生水到底细菌多,路禾就尽量每天早上烧一锅开水,然后灌到大水壶里,谁想喝就喝。 只是不如生水喝着冰凉爽口,家里除了她,没人愿意废这个时间废这个柴火。 自然也不习惯去水壶里找水,想来是张桂提醒了路慧。 大家都刚下地回来,肯定都渴了,张桂用小水壶装了一壶水,挨个用碗倒给几人喝。 路爷爷路奶奶没说什么,渴的厉害,在桌边坐下端着碗就喝了起来。 路平则是站着就喝了起来,正好站在路禾身边,抬手揉了揉路禾的头发。 知道这凉白开是她的杰作。 家里除了自己这个大闺女,没人会大热天烧水喝。 也不知道哪里听的说法,喝凉白开对身体好。 路正两口就灌了一碗,把碗往张桂面前一放:“大嫂,再给我来一碗。” 嗓门洪亮,颇有些‘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豪气劲儿。 张桂好笑的又给他倒了一碗,顺带给路爷爷路奶奶也添了一些。 路平喝完一碗便放下了,对着还要给他倒水的张桂摆摆手:“我去挑点水,热了一上午,大家洗洗在吃饭。” 他说着便拿起扁担,挑上两个水桶出去了。 打水井是很费钱的事情,路家自然没有,好在她家距离河边近,用水也算方便。 路正‘咕咚’一口,再次把碗里的水喝干净,擦擦嘴,将碗放在桌子上,也道:“我也去。” 然后便也拿起扁担,挑上两个水桶出门了。 两个人打水更快,每人来回两趟,水缸就能满了。 看着两人大圈套小圈的背影,路禾有些愣神。 路平是家里的老大,个子高挑,身材却不算多壮,而是精瘦,因为常年干体力活,风吹日晒,皮肤成麦色,到了夏天更是晒成古铜色。 让原本偏柔和的脸,多了几分硬朗。 和他不同,路正这个二叔,是实打实的壮实。 比路平这个做大哥的高,也比他壮,嗓门也是家里最大的,只要开口,就是‘声如洪钟’。 要不是扁担就两头,估计他能担六个水桶。 路禾一度很是好奇,就路家的这个伙食,路正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最多也就像她爹那样,才是正常的吧? 第3章 饼子 圆形的木桌上摆放着碗筷,桌子中间放着一篮子杂粮野菜饼子,一大碗野菜炖蘑菇。 饼子是玉米、黑麦、粟米、高粱、大豆掺在一起磨成面,混着野菜和面烙的饼子。 口感有些糙,热着吃还算软,冷了会变的很硬。 野菜炖蘑菇看着色泽鲜亮,实则少油少盐,除了野菜和蘑菇本身的鲜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就是路家的午饭。 众人围坐在桌边,从主位依次坐着路爷爷、路奶奶、路溪、路禾、张桂、路平、路正、李兰抱着路安柏、路慧。 干了一上午的活,众人都饿了,纷纷拿起筷子拿过饼子就开吃。 路溪拿了一个饼子一掰两半,一半放进自己碗里,一半递给路禾。 “禾禾,给你。” 路溪是路禾的小叔叔,路爷爷路奶奶最小的儿子,行五。 只比路禾大一岁,今年七岁,巧的是,两人生日在同一天。 叔侄两个从小一起养,睡午觉都是床并着床。 “小叔叔,再掰一半,我吃这么大就行。”路禾捏着半张饼的上半部分,做了个撕的动作。 路溪也配合,两人一用力,饼子又分了一半。 一张成人巴掌大的饼,路禾四分之一,路溪四分之三。 路禾小小啃了一口饼子,心中不禁一声呻吟。 杂粮饼子吃着健康,低脂低糖高饱腹,但每天吃真的不开心。 农忙时一天三顿都是扛饿的饼子。 农闲时,若是夏天,早午饭是饼子,晚上是稀稀的杂粮面糊糊。 若是冬天,白天天短,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是饼子,晚上是面糊糊。 从路禾出生到现在,从没改变过。白米饭白米粥白面饼见都没见过。 荤的更是少的可怜。 春天时能从树林里或者山上掏出几窝野鸡蛋野鸭蛋还有鸟蛋,冬天能抓三两只野鸡,还是因为饿得狠了,出来觅食,否则根本抓不到,贼得很。 再就是夏天河里的肥鱼,想吃时能捞上几条巴掌大的。 拿去县城卖,赚不了多少,自家做着吃,除了腥、知道是肉外,基本没什么滋味。 因为路家做饭,只有一小罐盐,一小罐油,每次只放一点点。 其他调料一概没有。 自家院子里倒是有种葱,能做葱花填个鲜。 不过鱼刺多,河里鱼也不好抓,一年也就吃上一两回。 所以路禾很奇怪,路正那壮硕的身板,到底怎么长得? 路家穷的叮当响,所有银钱全部紧着三叔路清上学,伙食真的就是仅限于能吃饱。 不管是路爷爷还是路奶奶或者路家其他人,都挺苗条的。 路爷爷身高虽然也有一米八,但也就是不胖不瘦,加上常年干体力活,身上都是力气和肌肉,但绝对跟路正的体型不搭边。 路正整个就是一个基因突变。 “我见文先生回来了,明个儿送小五去念书吧。”路爷爷突然开口道。 除了路奶奶其他人都愣了愣,抬眼看向路爷爷。 路奶奶:“行,年后就该去的,这都晚了几个月了。” 路溪憋了憋,问:“我也读书啊?” 家里就路清一个读书的,都快青黄不接了,他也读的话,怕是…… 路爷爷瞥他一眼:“字儿总得识得几个,你三哥就不说了,你大哥二哥四姐,哪个不识字?” 路溪一想也是,不过他觉得不用去文先生那里,在家就行:“那让三哥教我就行,或者大哥二哥教我也行。” 路慧他是不指望的,认识的那几个字,仅限于家里这几个人的名字,和一二三四五一些数字罢了。 这些他跟着看了一遍早就认识了。 “他们哪个在家?” 路清在县城读书,每月只有月末两天月休,这个月因为家里农忙,还没让回来。 明天路平路正就要去县城做零工,能教的都不在家。 况且路爷爷还有别的打算。 “哦。”路溪低头啃饼,不吱声了。 路禾从侧面瞟他,发现他眉头皱着,似乎很是忧虑。 不由有些无语,小小年纪,想的倒是不少。 大人还没愁呢,他倒是先愁上了。 其他人对此也没意见,都跟着点头,李兰笑着接话:“该去的,读了书到底不一样,而且文先生那里也不需要束修。读上两年,没准家里又出一个秀才公呢!” “别胡说!” 路正出言制止:“咱们家里哪来的秀才公?三弟现在不过是童生,秀才公这话可别乱说!对三弟日后影响不好!” 自从路清考上童生,私塾的老师对他们是嘱咐又嘱咐,就怕他们过于骄傲自满,对路清日后的仕途有影响。 李兰的话本是说出来讨巧的,结果没想到最不给她面子的,会是自家相公。 她心下不痛快,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连忙点头:“是我说错了,我只是想着读书到底是好的,五弟该去。” “嗯。” 路家吃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几乎所有事情都要在饭桌上说一说的。 路禾想着自己的赚钱大计,也跟着开了口:“爹爹,你明天可不可以去一趟药铺啊?” 路平一愣:“干嘛去?” 他将家里众人仔仔细细扫了一遍,没发现谁脸色不好,像是生病的样子,只得疑惑的看向女儿。 张桂听了不由一乐,没想到女儿竟然还记得呢。 “怎么了?”路平更是疑惑。 路禾言简意赅:“去卖草药!” 路平:“卖?” 他们家哪里来的草药可以卖? 于是路禾将之前对张桂说的话,又对路平说了一遍。 路平恍然,随即摇了摇头:“这野菜别说你爹我,你爷爷都是从小吃到大的,也没见谁说这些是草药。” 言外之意,希望不大。 “不过既然小禾儿这么说了,那明天爹爹就去问问!” “谢谢爹爹!” 路平好笑的摇了摇头,一脸宠溺。 李兰笑着夸道:“还是小禾儿这个想法好,若真是草药,咱们家就有一个大进项了。一副汤药那么贵呢!”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极为不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又天真又蠢,真以为什么破烂都能赚钱呢? “还是大哥大嫂有福气,有小禾儿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才六岁就想着帮家里赚钱了。这事儿不管能不能成,小禾儿都有心了。倒是我怀里这个,养大了没准就是个吞金兽!” 这话听着没毛病,路禾却怎么听都不舒服。 明面上说她懂事,实则说她异想天开,顺带还贬低了一下她的性别。 第4章 针对 在这个男权主义的时代,重男轻女是正常现象,就算是她曾经生活的时代,这样的问题也依然存在。 男人重视儿子,女人比男人更重视儿子,因为关系到她在夫家的地位。 她能理解,尤其在李兰怀里抱着路家长孙的情况下。 不过李兰对她到底有些针对。 原因嘛…… 得从前年路清考中童生说起。 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下场,就榜上有名,哪怕不是前三,也是未来可期。 这消息瞒不住,尤其时常在村里和县城走动的人。 原本因为供路清读书,穷的不得了的路家,瞬间水涨船高。 本是看不上路家的人最先上门贺喜,一顿高中了发达了的一通胡说,路奶奶将人赶走了。 这头刚送走一个,那头又来一个。 上门说亲的。 不过不是给路清,而是给路正。 那时路正已经十九,这个年纪的男子,按说早就该成婚了,但是路正没有。 因为路家太穷了,没人家看得上,哪怕是家中女儿多的不疼爱的都看不上。 路家能给出的彩礼他们都不稀罕,太少了。 于是路正就这么耽搁下来。 有人上门说亲,路奶奶自然心动,从媒婆那里知道对方竟然是村长家,他们家的小女儿孙秀荷。 那姑娘比路正小两岁,长相好,还能干,家里外面没有不行的,村里好些人家都盯着,可从她及笄开始,愣是一点动静没有。 如今主动上门,路奶奶没有不乐意的,于是问了路正,路正也同意,这亲事便算是八字有了一撇。 自那天之后,孙秀荷和路家人的接触就多了起来,两家要说亲的消息也传开了。 李婶子听到消息也动了心思,她就是之前大早上,上门贺喜被路奶奶赶出去的那人。 从前下地路过路家门口都不乐意,生怕沾了穷气,影响自家走了霉运。 如今见路家要发达,想要交好,也是无门。 听见说亲一事,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 可惜她命太好,一连三胎都是儿子,自家一个女儿都没有。 左思右想,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家那死了的大哥的女儿身上。 也就是李兰。 两家自从李家大哥死了之后,再没联系,也不知道李婶子怎么说的,李寡妇竟然动心了。 可惜路家和村长家的亲事板上钉钉,他们再托人上门说亲也没用。 孙秀荷是村长的闺女,李兰是没了爹和寡母过活的姑娘,两相比较,选谁可想而知。 不过李寡妇和李兰也没放弃。 从某天开始,路正上山总能偶遇李兰,含羞带怯、柔柔弱弱的。 可惜路正是个睁眼瞎,笔直笔直的那种,看不到。 估计李兰也瞧出来了,眼看着路正和孙秀荷越来越近,出了混招。 非要和路正有点肌肤之亲,例如在山上摔倒崴脚,让路正送她回家。 路正也确实要送了,被当时同在山上,围观了李兰如何自己坐在地上就开始叫唤脚疼的路禾,给阻止了。 路禾没有直接拆穿李兰,只是缠着路正没让他过去,李兰最后是被张桂和路平两人扶着送回李家村的。 估计就是那时候,她坏了李兰的好事儿,从李兰嫁给路正后,总是看她不顺眼。 表现的不明显,尤其在路家其他人面前,对她更是只有夸。然而一但只有两人在的时候,李兰对她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不过路禾很少会和李兰单独在一起,所以也没受几回气。 况且路禾自认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自然不能对长辈忤逆。 “谢谢二婶夸我。”她笑眯眯的道谢,随即满脸疑惑的问道:“大弟是爱吃金子吗?可是家里没有金子啊?” “二婶放心,我一定努力赚好多金子给大弟吃!” 李兰:“……” 李兰笑意一僵,有些心梗。 虽说有人主动给她儿子赚钱花,是好事儿,更凸显她和儿子在家里的重要地位。 但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得意呢? 这小姑娘是真的蠢,夸她两句还喘上了。 真当自己能赚到钱了? 她儿子未来有出息着呢,自己就能当官赚金子! 对于路禾的童言童语,一桌子大人都笑的开怀,尤其路正,看着路禾的目光更喜爱了。 特意站起身摸了摸路禾的头:“那二叔就等着你赚的金子!不过咱自己留着!不给你大弟,他不配!” 李兰心里更塞,只得也附和笑笑:“是呀小禾儿,柏儿将来自己能赚。大哥大嫂真是太有福气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不像我,第一胎就是个捣蛋的淘气鬼!” 说着说着,李兰又真心实意的开心了,好好的炫了一把自己有儿子,还是路家长孙。 而路平和张桂成婚这么多年,除了开始生了一个路禾,再没动静了。 路禾:“……” 路禾有点生气了。 这男人把生孩子怪在女人身上就算了,性别不同,活该他没儿子。 这女人还拿生孩子的事情挤兑女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生物学了解一下谢谢! 李兰话一出,张桂肉眼可见的眉眼低落下去。 这也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几年了,她肚子再没动静。 张桂还是很想给路平再生一个儿子的。 路平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笑了笑,顺着说道:“那是,我就特别喜欢女儿,小小的一团特别乖,要儿子干嘛?哪有女儿漂亮乖巧懂事可人招人喜欢?” 李兰笑笑不予反驳,好似很是赞同,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不信有了儿子,还能更喜欢闺女? 闻言路奶奶也笑了:“可不是,当初我生你们几个小崽子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皮,我可没少操心!” 一直低头吃饭的路慧,闻言坐直了身子,颇为含蓄的看向路奶奶。 路奶奶翻了个白眼:“你最操心,比你几个哥哥都皮!最省心的就是小五了。” 能不省心么,明明比路禾大一岁,偏偏从小就喜欢跟在路禾屁股后头当跟屁虫。 路慧垮了脸,瞪了一眼路禾,扔下筷子就跑回自己屋了。 路禾不生气了,因为她爹是个好丈夫。 至于李兰,她就那个德行,有什么好气的? 第5章 草药 在县城生活不比农家院,吃喝样样要钱。 尤其路清是在县城的私塾读书,吃、喝、墨、纸,是每月的必须开销。 加上私塾不比官学,束修要更贵一些。 县城官学每年只需交二两银子就可,一次交清。而私塾却是每月交三百文,整合一下,差不多贵了官学一半。 可官学要通过院试成为秀才,才能上。在那之前,只能去私塾。 当然,成为秀才后,也不一定要在县学读书,还可以去州府的官学读书。 路清如今还是童生,自然还在原本的私塾读书。 路奶奶每月都会给路清一两银子做花销,这并不多,甚至不能让路清顿顿都吃好。 如果需要买墨和纸,还需要另外给钱。 天还不亮,路禾睡的正沉的时候,路平和路正已经拿上干粮,带着一两银子出发去县城。 兄弟两个都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脚程快,等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开城门。 两人分头行动,路正去招工场抢活,路平赶去县城另一头的青石私塾给路清送银钱。 等把钱给了弟弟,又嘱咐了几句,路平便又急匆匆往回赶。 招工场派活是有时间的,去的越早排的越靠前,能接到的活钱越多。 他抬眼看了看时间,估计已经派完活了,也不知道路正抢到没有。 走至一处巷子前,路平脚步一顿。 想起女儿那张认真的小脸,一拍额头,好悬忘了。 顿时脚步一转,拐进巷子里,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宜民药铺里,路平拿出怀里的布包,将里面的十种野菜给被他叫出来的头发半白的大夫看。 “您给看看,这些野……这些里面有是草药的吗?” 路平本想说‘这些野菜’,出口时觉得别扭,又没想好怎么说,干脆用‘这些’二字代替。 路平有些恍惚的走出药铺,站在药铺门前发了会儿呆,反应过来后将布包往怀里一揣,去招工场找路正。 路正刚领了活计,要了两个名额,正等着路平呢。 见路平来了,连忙迎上去:“大哥,抢到了,一天十五文,还行。正要过去呢,咱们快走。” 路平摆摆手:“我得回家一趟,你叫个没领到活的替上去。” “回家?”路正不解:“回家干啥去?” 路平无奈的笑了笑,里面带着些骄傲和欣喜。 “小禾儿的野菜真成草药了。” “啊?” 在路正懵着的时候,路平转身又脚步匆匆的走了。 卯时正,也就是早上六点,路禾起床。 率先看向屋子里的另一张床,上面空空如也,而后将目光移向屋子中间的桌子上,上面也空空如也。 怕她爹忘了,昨晚她将野菜包好放在桌子上,早上只要起来就能看见,想来是被带走了。 这便好。 虽然时空换了,但基础植物没变,路禾有百分之八十能确定,那十种野菜里面,最少有三种是草药。 路禾穿好衣服,开门出屋。 院子里路溪和路慧各蹲一边刷着牙,背对着背,宛如隔了一条银河。 路禾拿着自己的,蹲到了路溪旁边。 这时候的牙刷很有意思,截一段柳条,一端削去皮,沾着水,将柳枝的木质纤维搓开,便成了一个略有些硬的简易牙刷。 至于牙膏,也挺有意思的。 采摘嫩柳叶尖端,晾干,磨粉,刷牙时沾上一些。 初时路禾以为会刷出一嘴绿,后来发现除了特别苦之外,清洁力度尚可。 当然这是穷人家的用法,她在路正和孙秀荷短暂接触的那段时间,有幸看过孙秀荷用的牙膏。 似乎是用一些药材或者茶叶一类的凝成的膏体,看着还挺好用。不过他们家也就只有她在用,其他人用的也是柳叶粉或者桑叶粉。 说起来,似乎没人用薄荷叶,山上和荒地的树林里,有很多野生薄荷。 路禾不爱吃薄荷,因此从没打过它的主意。 现在看来也许可以做点薄荷粉做牙膏。 早饭后,路奶奶拎着一个盖着布的小篮子,叫上路溪,出发去文先生家。 上学堂路溪是第一次,多少有些忐忑,他下意识就看向路禾:“禾禾不去吗?” 这真不怪路溪,是习惯使然。 他虽然大路禾一岁,但很多第一次都是跟路禾一起的。 例如第一次说话,叫的就是刚出生的路禾的名字。 第一次上山、第一次采蘑菇、第一次拔草等等…… 这些都是小事情,但他习惯跟在路禾身后。 就像路禾刚刚学习爬行,早就会走路的路溪也要跟着爬。路禾学走路歪歪扭扭,已经能跑的路溪,也要跟着歪歪扭扭的走。 路禾挠了挠脑门,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是在那个时代,她可以很有底气的告诉他:去! 那是一个男女相对平等,人人都有书读的时代。 这里不一样,这里读书是很难得的事情,一家能送一个男子去学堂已经很不容易,何况送一个女孩子去? 想了想,路禾只能道:“我可以送小叔叔去?”她不确定的看向路奶奶。 说起来路家和文先生的学堂距离并不远。 两家都是在无人处选了一侧荒地建的院子,因为多了两户人家,走得多了,前面便也开出来一条土路来。 这么多年过去,这条路上依然只有两户人家。 只是路家距离村中心更远,文先生的学堂更近些。一个在村子最西面,一个在村子中间位置。 路奶奶点点头:“走吧。” “哦……”路溪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和自己去相比,有路禾送,让他又高兴了几分。 俩小孩儿肩并着肩,跟在路奶奶身后,小声说着话。 “爹说总得识得几个字,那禾禾,等我下了学回家教你好不好?” 路溪嘴里的爹自然是路爷爷,路禾觉得这话没毛病,便点了点头。 “那就全靠小叔叔了,小叔叔一定要好好学习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祖国的小花朵。 路溪一脸严肃认真的点着头:“嗯嗯,我一定好好学,禾禾放心。” 文先生家的院门大开,许是三人来的早,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路奶奶站在院门处唤了声:“文先生。” 路禾和路溪停止小话,从路奶奶身后探出头,看向院里。 第6章 下地 男子一袭青衣席地而坐,一手拿书,一手握杯,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 “路嫂子。”文先生声音和缓,微一点头,起身相迎。 “来的竟这般早。” 路奶奶这才抬脚走进院子,笑道:“来的不早,咱们两家院子离的这么近,我家这小子还从没来过,想着让他早点过来,熟悉熟悉也好。” 路禾亦步亦趋的跟着,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文先生身上。 在今天之前,她只远远的看过文先生两回,印象很是模糊,可以说没有印象。 今天一见,第一反应是:这位文先生不简单。 面容清俊,温和有礼,哪怕身穿普通的素衣,也能看出来那份内藏的雅致和风华。 他身上没有读书人那种特有的清傲,只觉内敛。哪怕对着的是路奶奶这个村妇,也是平等视之。 看着他,路禾脑子里就蹦出一句话:一动一静间皆是雅。 这种气度绝对不是普通的读书人能有的,这一点只要看路清就知道了。 路清因为自小读书,虽也文质彬彬,可和眼前这人放在一起,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不排除跟年龄和阅历有关系,据说文先生已经快要到不惑之年。 “这孩子可是也要一起读书?” 随着话落,感觉三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路禾:“?” 她将视线缓缓上移,不期然对上文先生含笑的双眼:“我?读书?” 在古代? 女子上学堂? 还是和男子一起? 可能吗? 路禾满脑袋问号,怀疑她小小年纪耳朵就出了问题。 文先生点了点头,眼中似乎也有些疑惑,看向路奶奶:“我以为这孩子一起过来,也是要送来读书的?” 路奶奶摇摇头:“一起送我家小五而已。” “哦。”文先生又点了点头:“我记得这孩子也有五六岁了,到了启蒙的年纪,要不就也留下来一起学吧,也不白费路嫂子给我送了这么多吃食。” “这算啥?一点自家种的粮食,不值钱!”路奶奶又是一顿摇头:“况且小禾儿在这里怕是不合适。” 哪有女儿家家的,坐在学堂和男儿一起读书的? 他们农户家确实不讲究女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规矩,可也没听说过上学堂的。 倒不是她这个做奶奶的不喜孙女儿好,而是村子里其他人知道,要对路禾不好! 那些难听的话,路奶奶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们怎么骂的。 文先生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一闪即逝,让人难以捕捉。 他笑了笑:“也罢。” 路禾心中却是一动,莫不是这世界,女子其实是可以上学堂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路奶奶便已经告辞了。 无法,路禾只能跟着回家。 家中路爷爷和张桂已经下地除草,路慧跟李兰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逗着路安柏玩耍。 路奶奶对着路慧招招手:“慧儿,过来,下地跟小禾儿一起挖些野菜,中午吃。” 路慧坐在原地没动,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撒娇道:“娘,我不想去!昨天太热,我有些中暑,浑身难受。” “所以不是让你挖筐野菜吗?又不是让你下地除草。”路奶奶横着她,一点都不见心疼的。 哪个中暑的人面颊红润,中气十足? 就是要忽悠她,好歹也装的像一点。 这招数十次有九次都不成功,路慧暗戳戳瞪了一眼路禾,怎么她装可怜的时候,就十次有十一次都成功呢? 路禾嘴角抽了抽,果断低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大多数时候都能知道路慧正在想什么。 都说只有同类才会接收同类的脑电波,希望不是真的。 不然那就太恐怖了。 路慧瞪完路禾,扭开头,打算赖皮到底。 反正她娘见支使不动她,一会儿也就放弃了。 见她这副懒样子,路奶奶气的眼皮直跳,正要过去揪人,就见李兰放开路安柏站起身。 “娘,四妹还小,昨天确实累着了,这会儿才好一点儿。挖野菜就我去吧,我见天的在家里带着,也带的懒了。正好四妹在家,帮我看一会儿柏儿,野菜我去挖。” 李兰说罢便台步去拿箩筐,嘴上也嘱咐道:“四妹,你帮我看着点柏儿,柏儿,要听小姑的话知道吗?” 刚学走路没多久的路安柏,独自站着还晃晃悠悠的,被李兰放开后,到底没支持住,‘啪叽’一下,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哇!” 小家伙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路慧虽然偶尔也会逗路安柏玩儿,但却并不喜欢孩子,更不会哄孩子。 见路安柏摔倒哭了,下意识就往后仰了仰身子。 见状李兰立刻丢掉刚拿起的箩筐,满脸心疼的小跑过去将路安柏抱起,又是揉又是哄的。 “柏儿不哭,乖哦,娘亲给吹吹就不疼了……” 路奶奶:“……” 路奶奶什么都没说,闭了闭眼,拎起筐拿上锄头,转身就出了院子。 路禾背着小筐默默跟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场景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 若硬要拉去一个干活,去的也许是李兰,也许还是路慧。 如果是前者,仿佛路奶奶是那逼着儿媳干活不管孙子的恶婆婆。 如果是后者,又仿佛路奶奶这个做娘的,不心疼亲生女儿,以路慧的性子,定要闹上许久。 正解就是,别管她们,都留家里。 路奶奶绷着脸,面无表情,大步走出去好远,眼见着过了桥就是自家的水田地和旱田地了,终是停了脚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看小跑步跟着的路禾:“你这二婶,可真是太能耐了。” 觉得全家就她一个聪明人是吧? 路禾:“……” 她奶这口气可算出来了,不然真怕她奶把自己憋着。 “还是我们小禾儿又听话又懂事。”路奶奶伸手摸摸路禾的脑袋,弯腰把人抱起来。 “刚才跑累着了吧?怪我,走的太快了。走,奶奶抱你!” 路禾能说什么,面对单手就能抱稳她的路奶奶,她只能环着路奶奶的脖子,保持平衡。 然后对着路奶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奶奶!” 第7章 采药 “你怎么回来了?” 张桂背着装满野菜的筐,手上牵着路禾,提前一点回家做午饭,不想在院门口碰见匆匆回来的路平。 路平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回来,一路都没休息。又累又饿,天气又热,额头满是汗水,滴滴滑落,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湿。 可这些他都不在意,听见问话脸上隐约带着些喜意。 “进院说!” 路禾心中一动,扯着张桂跟着路平大步进院。 原本在院子里的李兰和路慧都不在,应该是进屋里休息了。 院子里的木桌上也没个水壶,路禾刚要进厨房去给路平倒点水喝,就听路平迫不及待的说道:“是草药!” 张桂愣了愣,震惊的问道:“都是?” “哎?” 路平也愣了愣,连忙摇头,拉着媳妇和女儿站在桌边,从怀里掏出布包,展开放在桌子上:“不是,其中四种是。” 张桂呼出一口气,她差点以为这么多年吃的都是银子。 路禾眼神激动的看向展开的布包,里面是四棵蔫哒哒的草。 “这个叫蒲公草、这个叫车前草,这个是艾草,这个是……对,苘麻。宜民医馆的那位老大夫是这么说的。”路平一边指,一边给母女两人介绍。 路禾挠了挠脑门,前面三个在前世是大部人耳熟能详都知道的常见草药,而这个苘麻…… 则是那种路边野草,割来喂猪猪都吃腻的那种。 之所以挖它,纯属凑数,平常吃的野菜里,路禾都不会挖它。 没想到还是个草药,意外之喜。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爹,这些都能卖多少钱?” “都是一百文一百斤,车前草和苘麻都有籽,分别叫车前子和苘麻子,籽的药用价值更高些,可以单独收,三百文一百斤。” 路禾激动的乱跳的小心脏,听见价钱后突然平静了。 “湿收?” “干收。” 更平静了。 她默默转身朝厨房走去:“爹,我给你倒水喝。” 根据往年晾晒野菜的经验,想要得到一百斤干草药,估计得挖四百到五百斤湿草药。 而车前子和苘麻子,更是麻烦,要等到植株的籽成熟又没有自然脱落前采摘,而这才三百文一百斤。 不论是全株还是籽,价钱都太低了。 要知道一千文才是一两银子,一千斤晾干的草药,可能要挖一整个夏天,仅够路清一个月的花销。 挖来当野菜卖,说不准都比这个赚的多。 不如让她爹问问,县城里有没有买野菜吃的……? 路禾叹了口气,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没有。 这年头风调雨顺,不涝不旱,路边随处可采的野菜,哪个冤大头会花钱买? 靠卖草药赚钱改善生活这法子,卒。 和她的高期待高失落不同,路平和张桂很是喜悦,已经商量着怎么挖,怎么晒,晒后用什么装,怎么运去县城卖,哪里收等一系列问题了。 路禾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水,路平两大口喝光,这会儿才发现女儿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放下碗将人抱起放在自己膝头,笑道:“等卖了钱爹爹给你买鸡蛋吃好不好?” 路禾摇头,语气沉重:“不用了。” 就那么点儿钱,她哪好意思祸害。 要知道,鸡蛋十五六文一斤呢! 午饭前路爷爷路奶奶回家时,看见路平也很惊讶,询问之后,将家里人头重新分配了。 “老大不着急回县城,明早再走,今天下午我们俩去地里除草,让你娘和你媳妇带着小禾儿和慧儿去挖。” 路家很少会像这样分配任务,一但分配了,就表示一定要做。 路慧刚在家懒了半天,才不想去,张嘴就说道:“爹,我不想去,昨个儿中暑了,浑身难受。” “是呀,慧儿还难受着,不如我……”李兰刚要像上午一样帮着路慧,就听路奶奶道:“一文钱。” 路奶奶瞟着路慧的头发:“挖两大箩筐给你一文钱,挖个几天,估计够你买绢花了吧?” “真的?”路慧惊喜的叫道。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村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哪个头上没有两朵漂亮的发带绢花? 就她,什么都没有,只用家里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裁的发带绑头发。 用了这么多年,原本啥颜色都看不出了。 路奶奶点头:“真的。” 路慧:“行!我去!” 顿时暑也不中了,浑身也不难受了。 李兰闭上嘴,极为认真的低头喂着怀里的路安柏。 路奶奶扫她一眼,心说,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们。 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心疼女儿吗? 是那边那个做嫂嫂的太会助纣为虐。 李兰没嫁进来之前,路慧虽然也有点小任性,但尚在可控范围内。 可从她嫁进来之后,路慧就做起了不劳而获的春秋大梦。 仿佛距离路清发达只差一步,仿佛只要路清发达了,路家也就发达了,她就能躺着吃喝不愁了。 别说路清现在距离发达还远,就算真发达了,难不成他们就能啥都不干,全靠路清一个人养着吗? 路禾暗自摇头,心说李兰还是太年轻。 也不知道养废路慧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总不能是她这个二嫂舍不得小姑子吧? “我也去挖。” 路溪等了半天,没等来自己的安排,只得自己加入。 “你挖什么?你去读书。”路奶奶训他。 “等挖完了,我再去读书。”路溪条理清晰,说着想起什么,又道:“到时候禾禾也去。” 路禾:“?” 不是,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路溪:“今天我们上的第一堂课,文先生说,他那里有学了一段时间的,也有刚去的,所以他重新讲了启蒙第一课。” 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文先生说,十年前新政,女子也可以上学堂读书。虽说不能如同男子一般参加科举,但有些位置上,却也只能是女官,即便不做女官,读书也明理,是自身修养。” 他一本正经的说完,下了结论:“所以禾禾也可以跟我一起去文先生那里读书!” 路奶奶恍然大悟,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路爷爷:“老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张桂和路平恍然也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一起看向女儿,琢磨着路禾是不是也可以去学堂。 第8章 胃痛 路爷爷一言难尽的看了看路奶奶,目光转向小儿子:“这跟你去读书,我们挖草药不冲突。” 路溪:“……” 那确实。 说了那么多,他也只是想给家里出一份力。 转移话题不成功,路溪寻求帮助,扭头看向路禾。 路禾:“……” 别看她,干活虽然不美丽,但和读书比,又变得美丽了那么一点。 相信任何一个走过九年义务教育,熬过三年高考,又挥洒四年热血,最后早八晚八的打工狗,都不想回炉重造。 由于路禾的不作为,路溪下午还是去了学堂。 晚饭是李兰做的,众人吃的龇牙咧嘴,纷纷抻着脖子往下噎。 是的,这就是李兰的厨艺,做的饼子能当板砖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今天的饼比往常的还要硬。 路溪就倒了霉了,他正换牙,本就松动的大门牙,在啃了两口梆硬的饼子后,掉了。 路禾正含着饼子慢慢磨,就听旁边传来‘梆啷’一声,一个白色的东西蹦蹦跳跳滚到了自己碗前。 她看看那颗白色物体,又看看旁边含着饼子傻了的路溪。 “……牙?” 路溪:“……” “哇!” 路溪罕见的哭了。 他很少哭,就是小时候学习走路摔了磕了碰了,都很少哭。 第一次掉牙,还是被吃饼子咯掉的,不知道换牙一说的路溪,吓哭了。 尤其在他发现有血滴下去后,哭的更大声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哄。 “没事没事,小五不哭,娘看看。” 张桂赶紧去厨房倒了碗水出来给路溪漱口。 “这怕是换牙了。” 一顿手忙脚乱,在众人的安抚下,路溪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 “换牙?” 路奶奶轻拍他的后背:“对,换牙。许是刚松动没两天,你没发现,今个儿吃饼劲使大了,就掉了。没事儿,过些天就长出来了。” “真的?” “真的,不信问你大哥,问你四姐,他们都换过。” 路溪目光移向路平,路平赶紧点头,他又看向路慧。 许是刚才路溪满嘴血的样子有些吓人,路慧没像往常一样恶意吓唬作弄他,而是赶紧点了头,只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道:“可我换牙的时候没出这么多血……” 还好她声音小,只有站在她身前的路禾听到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心说你换牙的时候也没赶上李兰做饭啊。 她瞟了一眼面色有些僵硬抱着路安柏站在一旁的李兰,扯了扯路奶奶的衣摆:“奶奶,小叔叔应该牙疼,喝面糊糊吧。” 路奶奶当即点头赞同:“对,咱们这几天都喝面糊糊。娘去给你盛一碗。” 说罢她便放下路溪,端起碗要去厨房。 李兰面色更僵,忍住没去瞪路禾,唤了声路奶奶:“娘,面糊没了。” 没人比她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手艺,煮个粥煮个糊糊还行,别的是真不行。 小半原因是没天赋,在家时她娘也不让她做。另外一大半原因,则是压根不想学。 给自家做饭吃而已,又不做什么大宴,哪用得着什么天赋? 她只是不想每天给这一大家子做饭而已,她是嫁过来享福的,又不是过来侍候人的。 这两天明里暗里又受了不少气,在别的地方不能表达不满,干脆就在吃食上做文章。 是的,李兰除了本身厨艺不好,把饼子烙的那么硬,还有故意的成份。 而且为了自己不吃能噎死人的饼子,给路安柏煮面糊糊的时候,还多给自己多煮了一碗。 而那多出来的一碗面糊糊,她刚才已经喝完了。 路奶奶:“……你刚才不还喝了吗?” 李兰硬着头皮小声道:“就那两碗。这……我也不知道五弟换牙呀!” 说着说着她又不心虚了,路溪换牙又不是她的问题。 “娘,我厨艺不好你是知道的,若是、若是知道五弟换牙,我说什么也不敢自己做饭呀!或者多煮些糊糊也是好的,我想着五弟读书肯定辛苦,应该跟你们一样吃干的,顶饿的……” 李兰低下头,语气无辜又委屈:“都怪我……” 路奶奶抿着唇,手紧紧捏着碗沿,呼气、吸气。 她说什么了吗? 就给她做出这副死样子来! 见状张桂赶紧接过碗:“娘,我去再煮些,很快的,你们先吃饭。” 众人又都坐回去,继续没吃完的饭。 路溪骤然缺了颗门牙,有些不习惯,舌尖忍不住去舔,还想上手去摸。 路禾看见了,拦住他的手:“小叔叔,别摸,你也别舔。” 眼角余光见李兰心安理得的坐着,而她娘替她收拾烂摊子在厨房烧火,这就让人很不开心了。 谁的惹的祸谁收尾,她看向李兰:“二婶,你带大弟肯定累了,就吃一碗糊糊吃饱了吗?要不我让我娘再多煮些给你?” “我……”李兰都吃饱了,下意识就拒绝。 一个我字出口,看看一桌子都没吃完饭的人,反应过来,按照她一直营造的温柔体贴形象,唯一吃完饭的她,才应该是在厨房忙碌的那个。 反应过来后便赶紧改了口:“不用,我都吃完了。瞧我,因为忙着柏儿,都忘了大嫂还没吃完饭呢!我去换大嫂去!” 她起身抱着路安柏去厨房,转身之际,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一眼路禾。 张桂去厨房那是她自己乐意去!关她李兰什么事儿?! 真是一家子麻烦! 屋外蛐蛐不停地叫,屋里路禾蜷缩成一只虾米窝在被子里冷汗直冒。 胃疼。 昨天她还在想,这次吃了李兰做了一个月的硬饼子,居然没有不舒服,真是出息了。 出息是不可能出息的,只是延迟了而已。 说好的粗粮健康呢? 路禾脑子里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疼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天亮,路禾睁眼,心有余悸的摸着胃,差点以为昨天晚上魂归故里了。 转眼十天过去,地里的草锄完了,附近能薅的草药也薅完了,路爷爷也收拾收拾去县城做零工了。 这些天路禾借着路溪的光,一天三顿喝的都是面糊糊。胃没在那么疼,却还是不舒服。 胃病可大可小,她不想再一次英年早逝,改善伙食就变得迫在眉睫。 第9章 粟米 可是要怎么改善伙食? 路禾一边翻动晾晒的草药,脑子缓缓转动。 在她的观念里,只要有钱了,就可以给福利院的孩子加餐。 所以还是要先有钱。 草药的收入实在有限,还有什么是能赚钱的? 做香皂、洗发水、胭脂……额,都不会。 她是理科生,但理科生不学做这些玩意儿,她只学敲代码。 薄荷粉牙膏? 这个不用技术,野薄荷有很多。有钱的人不会用,没钱的人可以自己做。 “小禾儿!” 路禾一个机灵,看向厨房门口向她招手的张桂。 “小禾儿,过来,看看这个篮子你能不能拎动。” 她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小篮子,上面盖着布巾,路禾立刻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路奶奶送路溪去学堂那天,就是拿了这样一个小篮子。 “是让我给文先生送去吗?” 路禾接过小篮子,觉得重量还行,可以拎。 张桂点头:“能拎吗?” “能。” “那小禾儿你帮娘送过去,我面和好了,灶上也热着,得做饭,你奶奶去看水田地了。” 路禾点头,她知道路奶奶去地里了。 从前她一直以为水田就是把水稻秧苗插里面,然后就不用管了,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水田也是需要打理的。 水稻生长过程中,什么时期需要多少水,都需要把控。 水田里的水是从河流引的,天气热时水会蒸发,隔几天就要引入一些,下大雨了水太多,就要放出去一些。 如今最值钱的粮食就两种,水稻和小麦。 三稻村临河,便都是水稻,家家户户只种两三亩旱田种杂粮。 附近还有一个村子,临河十几里,太远,村中吃水都只能在村中心的一口大井打水。 那面种的便都是旱田,全是小麦。 路禾拎着小篮子便要出门,张桂嘱咐:“不用着急,你小叔叔也快要下课了,他们下课时你到学堂就成,正好送了东西,和你小叔叔一起回来。” 目送路禾出门,张桂眼神闪了闪。 她让路禾去送也是有私心的。 这些天路溪下了学,总是会教路禾他在学堂学的东西。 俩小孩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乐呵。 张桂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但她知道读过书和没读过书的人有多不一样。 不说别人,也不说前面的路清,单就路溪而言,这才上了十天学,一举一动就和从前变得不一样起来。 听说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从小也是读书的,她去县城的那几次,偶尔能瞧见一两个,和村子里的姑娘一点都不一样。 做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变好的,她也一样。 文先生那里既然说了收女孩儿,也许她女儿……真的可以跟着一起学呢? 路禾快要走到学堂时,忽听里面一阵喧哗,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儿率先跑出来。 后面一个跟着一个,高矮胖瘦形状不一,一眨眼就跑出去老远,很快没了踪影。 路禾嘴角抽了抽,看样子无论什么年代,放学都使人快乐。 她加快步子,来到院门口向里张望。 便见到路溪还稳稳当当坐在桌前,对面坐着文先生,似在指点什么。 路禾恍然,她就说路溪的学习速度太快了点儿,合着还带开小灶的。 她正要抬手敲门,里面的文先生已经发现了她,抬眼含笑道:“来了?进来坐吧,我还有些要讲,你一起坐下听听。” 那语气很是熟稔,好似来的是路奶奶或者路爷爷一般。 路禾默了默,有些踌躇。 不过她是要等路溪一起回家的,听听又何妨? 因为是夏天,上课便在院中。 院中的空地上摆放着矮木桌,桌前放着草编蒲团,为了遮阳,上方搭了茅草亭。 路禾走过去,在一张桌案上放下小篮子,又扯过一个草编蒲团坐了上去,就那么听了起来。 文先生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眼中笑意一闪而逝。 看样子他这个学堂,第一个女学生,终于要有了。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已。” “孔子说:君子食不追求饱足,居住不追求安逸……” “孔子认为,作为一个君子,不应当过多讲究自己的饮食与居处,他在工作方面应当勤劳敏捷,谨慎小心,而且能经常检讨自己……” 文先生不紧不慢的教着学,路禾却听的恍恍惚惚。 原来《论语》里面还有职场pua。 打工人不应该在意自己吃不吃得好,住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而是应该认真努力工作,再时刻检讨自己是否做的足够,最好能者多劳,创造自己的价值,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当然这是路禾私自为其解读的,孔子可能只是想说,一个学子,一个君子,不应该仅仅只是追求物质,而是应该追求精神。 要克制欲望,追求理想。 道理都懂,但是那个啥,不为吃,不为喝,人还活着吗? 所以孔子是圣人,她是俗人。 “可听懂了?” 路溪点头,语气一本正经:“听懂了。” 两人等了等,没听到另一个声音,一起转头看向路禾。 路禾憋了憋:“懂……了吧?” 文先生点头:“那说说你们自己的见解。” 路溪:“饮食和居处,都是身外物,应重学识、本心。” 路禾:“……” 人和人的差距是真的大,路溪这回答,明显才是论语的正确打开方式。 等两人再次看向自己时,路禾实在没有路溪那番感悟,只有一问:“我们家这情况,还用克制吗?” 也就比吃糠咽菜好一点,再克制,就吃土了。 文先生:“……” 从启蒙开始,他读书三十五载,教书也有十一载,第一次被自己的学生问住了。 但没关系,老师有特权。 “自己悟。” “哦。” 路禾有点想笑,她感觉自己把文先生带跑偏了。 君子品德和生活环境是两码事,不应该放在一起论。 文先生没发现,她也不提醒。 只将放在旁边的小篮子拿过来,掀开布巾道:“文先生,我娘让我来送东西的。” 篮子里是一个开口的小布袋,里面是黄澄澄的小颗粒。 大小形状一看便是去了皮的粟米。 第10章 小米粥 路禾:……这不就是小米吗? 恍恍惚惚,从匮乏的知识海里努力翻找小米的别称。 小米 = 谷子 = ……大约等于粟米吧? 路禾:“……” 她想哭。 小米粥这么养胃这么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家从来没做过? 就连婴儿时期,因为张桂没有奶水,喝的米汤,都是煮杂粮面糊时从上面撇出来的。 她盯的很认真的,认真到文先生都没好意思去拿。 “你和这粟米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路禾抬眼,对上文先生似笑非笑带着打趣的眼神,语气幽幽:“不,只是觉得粟米去了壳真好看。” “?”文先生今天二度无言。 “要不,你拿回去?在我这里读书并不需要束修,你家里人太客气了。” 拿回去是不可能拿回去的,但路禾知道怎么改善伙食了。 她那死了多年的厨艺细胞忽然上线。 小米粥、玉米糊、高粱饭、黑麦软煎饼,养不养胃另说,单就口感,不管哪个都比他们混在一起烙的糙饼子好入口。 既然赚钱暂时找不到路子,那就先改善食谱。 一到家,路禾就跑去厨房找张桂。 “娘,我刚才看到给文先生送去的粟米去壳了。” “回来了?”张桂看看满头是汗的路禾:“去水盆里洗洗脸,凉快儿凉快儿。” 而后又不甚在意的解释道:“去了壳的粟米好入口,煮饭煮粥都好吃。文先生在村子里教书不要束修,大家平常都会送一些过去。既然是送给文先生吃的,自然要好的,自家吃就用不着了。” 去壳的粮食重量会减少不少,虽然好吃,但浪费。 节省又好入口的吃法,便是整粒磨成面粉烙饼吃。 路禾从看到去壳的粟米后,就猜到原因了。 青石县是北方,冬天要持续好一段时间的零下,因此不能像南方那样种植两季水稻或者小麦。 这样就使农户一年的收成少许多。 后来有人发现青石县的冬天温度不是很低,春天回暖的也比较早,适合种植另一种作物冬黑麦。 水稻种植需要在四月份时,提前在室内育苗,等五月上旬至中旬时开始插秧,在月末之前插秧完成即可。 而冬黑麦,在秋天收割水稻之后种植,第二年天气回暖后抽穗,在四月末五月上旬左右,则可以成熟收割。 就这样,许多农户也开始了两季种植。 却也仅限水田,旱田不行,种植时间不对。 不过这种种法还是太累,不如南方的两季水稻来的轻松,但为了有更多粮食,赚更多钱,还是有些人家会选择这样种植。 路家有十五亩水田,年年都是两季种植。 去掉税收、留种、自家吃的,其他全部卖出换钱,供路清读书。 税收、留种都不能缩减,为了多卖钱,自然只能在自家吃的那部分上面做节省。 能懂,也能理解,但路禾不允许。 那可是小米粥! 比大米粥还好喝的小米粥! 大不了…… 控制一下吃的次数,一个星期奢侈一次。 想罢,路禾抬眼满目期待的看向张桂:“娘,我们晚上用去了壳的粟米煮粥好不好?” 小手也拽着张桂的衣摆不断摇着。 小姑娘仰着脸,一张小脸白嫩嫩的,往日总是咕噜噜转的大眼此时直直盯着自己,眼中的渴望都要溢出来。 张桂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想也没想的点了头。 “娘你真好!” 晚上,路禾如愿喝到了粟米粥,笑眯了眼睛。 路奶奶则是有些惊讶:“粟米粥?” 张桂脸色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今天给文先生送粟米,我不小心磨多了点,想着放久了不好,就煮上了。” 路禾:“?” 这米不是下午她娘新磨的吗? 她娘这是……怕路奶奶怪她浪费粮食? 路奶奶看着自家大儿媳妇,难得有些无语。 家里除了她,做饭最多的就是张桂了。 甚至从张桂嫁过来之后,大部分时候做饭的都是她。 每日吃多少粮食,估计她都没有张桂拿捏的准。 磨多了? 不可能的。 张桂很少说谎,更不会说谎,本就有些心虚,被路奶奶这么一看,脸皮更僵。 她有些无措:“我……” “奶奶,是我看了给文先生送的粟米,去了壳好看,就求着娘做了粥尝尝。” 路禾突然出声,道出实情。 在她眼里,路奶奶是那种很开明的大家长。 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责怪她们。 果然,路奶奶只是点了点头。 “这粟米也好久没这么吃过了,沾了你这小家伙的光了。” 路禾眨了眨眼睛,蹬鼻子上脸的问道:“奶奶,这样做好吃,以后也可以这么吃吗?” “这可不行。”还不等路奶奶说话,李兰在一旁接过了话:“小禾儿你还不会做饭,所以不知道,这去了壳的粟米,重量可是要少了一半儿呢,这么吃太浪费。” 她说的别提多贤惠了,可路禾瞧着,她舀粥的手,可是一点都不慢。 自己吃一勺,喂怀里路安柏一勺,碗里的粥一会儿比一会儿少。 既然那么会过日子,怎么不见得她少吃些? 路禾扬了扬眉,没管李兰的暗里说她不懂事,因为…… “真的吗?那我也要学做饭!” 她正想将手伸向厨房,现在正好顺势提。 路禾眼睛亮晶晶对张桂道:“那明天我就跟娘学做饭。” 她不是询问,而是直接说要学,张桂连拒绝都不知道从哪里拒绝。 张桂私心不想女儿这么早就围着灶台转,平时帮自己烧火是懂事,是帮忙。 可若是学会了做饭,那就要帮家里做饭了,否则是要被人说懒的。 路禾才六岁,没必要这么早,最起码也要十岁往上在学习。 可女儿那期待的样子,让张桂没办法拒绝。 她想到少时的自己,因为喜欢,也曾这么期待的跟娘亲学习女红。 她想着也许路禾,也如自己一样,是真心喜欢做饭,想要学习。 不觉就点了头。 反正家里还有她在,总不会让路禾整日都围着灶台转的。 路禾刚要笑开,感觉胳膊被轻轻戳了戳。 第11章 读书 戳她的是路溪。 路禾疑惑的扭头看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路溪表情有点纠结:“禾禾,文先生让你明天跟我一起去上课。” 顿了顿又补充:“你可能学不了做饭了。” 他每天从文先生那里回来,饭都已经做好,洗个手家里就开饭了,所以路禾应该是学不了了。 路禾:“?” 路禾不明白,路禾很不明白,路禾非常不明白。 “不是,我为什么要去文先生那里上课?” 路溪:“文先生让你去。” 路禾:“……” 叔,你不觉得你说了句废话吗? “我是说,文先生为什么让我去上课?” 路溪表情也有些茫然:“文先生没说。禾禾不想去吗?” 明明他教她在学堂学的东西时,还学的很认真的。 学的那么认真,不就是喜欢吗? 为什么听了可以去学堂上课后,反倒一点都不开心了。 在路禾尴尬脸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路溪自己悟了。 “是因为禾禾更喜欢做饭对不对?” 对,还是不对,这真是个问题。 好在张桂解救了她。 “五弟,文先生真让小禾儿去学堂读书?不是过去串门玩耍?” 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紧张万分。 今天让路禾去送东西,她就存了点心思。 想着若是能让文先生喜欢,也许会教她一二。 路溪再次点头,语气肯定:“大嫂,是让禾禾去读书,和我一起,不是去玩耍。”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桂欣喜。 她第一时间看向路奶奶,因为路禾能不能去,最后的决定权,还在路奶奶这个大家长手里。 路奶奶也吃惊,文先生来村中已经快十年,第一次主动让谁过去上课。 对上张桂含着祈求的目光,路奶奶有些迟疑。 她看着路禾问:“小禾儿想去?” 路禾有些犹豫,没人喜欢上学,但有时候上学是必须的。 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个世界。 最近的例子,就是十年前的新政,女子可以去学堂读书。 甚至有女官的存在。 如果不是文先生,她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知道。 去读书,路禾不是想做女官,而是需要通过读书和文先生这个人,了解这个世界,这是生存的法则。 但…… “我可以去吗?” 她没说想不想,而是问可不可以,路奶奶听懂了:“想去就去。” 家里还不差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干活,她甚至看向了家里的另一个丫头。 要是这个也想去,就一块儿也送过去。 见自家亲娘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路慧一个激灵,赶紧低头喝粥。 她才不去呢! 家里她最喜欢的是读书的三哥没错,但她不喜欢自己读啊! 路奶奶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就是个不上进的。 就这样,路禾去学堂的事情定下了。 张桂很是欢喜。 读书好,读书就不用围着灶台转了。 第二天一早,张桂发现自己想错了。 早上她起来做饭,路禾听见动静,也跟着起身了。 眼睛还半闭着,显然没睡醒。 张桂如往常一样安抚她:“天亮还早,你接着睡,娘不用你烧火。” 从前她这般说,迷糊着的路禾就躺回去接着睡了。 今天却不一样,张桂说完后,就见应该躺回去的路禾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要跟娘学做饭。” 中午晚上不行,那就早上。 反正这个饭,路禾是一定要学着做的。 玉米糊、黑麦软饼、面片、面条,在向她招手。 张桂:“……” 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坚持。 张桂无可奈何,只得等着路禾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出屋。 厨房里,张桂像往常一样做饭,旁边路禾站在矮凳上认真观看。 时不时还要跳下凳子跑去灶膛添个柴火,忙的不亦乐乎。 此时路禾的内心是这样的:啊啊啊!她家做饭压根不需要厨艺! 杂粮面用热水一和,洗好的野菜往里一放,搅一搅,揉一揉,锅热了,拍个饼放进去,烙一烙,翻个面,再烙一烙,熟了,出锅。 做菜就更简单了。 锅热了,用菜铲沾点油,锅底抹一抹,青菜倒进去,菜铲翻一翻,撒两粒碎沙石大的小盐粒,扔点葱花,出锅了。 毫无技术可言。 但路禾还是一脸认真的看了一个早上。 同时准备过两天就实战。 吃过饭,路禾跟着路溪一起去学堂。 文先生看见一起走进院子的俩小孩儿,脸上一点意外也无,像是知道路禾一定会来一样。 “路禾你就和路溪用一张桌案。” 他随手一指,路禾看过去。 发现先前路溪用的那张桌案下,已经并排摆了两个草编蒲团。 两人过去坐下,路禾悄声问路溪:“小叔叔,蒲团是你放的吗?” 路溪摇了摇头。 路禾目光扫向一直在看书的文先生,目露思索。 文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收她呢? 不一会儿,有人陆陆续续进来。 虽然无人说话,但院子一点点变吵。 每个进来的男孩儿,第一时间都是看向路禾。 路禾的后背好悬被盯穿。 桌案一共有三列,路溪的在第一排最右侧,左侧挨着的就是李三虎。 李三虎坐下后,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这里蹭蹭那里挪挪,目光也一刻不离路禾。 眼见着时间要到了,人也要到齐了,路禾还没走的意思。 李三虎忍不住了:“路禾,你怎么还不走?!” 他的声音有刻意压低,但也不算多小声,加上院子里的孩子都好奇,听见他这么说,立刻都看向了路禾。 路禾不想搭理李三虎,却需要为自己说明一下,只好说道:“我来上课。” “哈哈哈!” 李三虎顿时大笑出声,里面的嘲讽都要溢出来:“你上什么课?赶紧回家绣花去吧你!我娘说女娃子就应该绣绣花做做饭,帮家里干干活才好找婆家!” 路禾眉心狠狠一跳,觉得这就是封建社会下的标准孽障。 别人这么想,也不会当着其他人这么说,最多自己内部消化一下。 这货则是当着他先生的面,用最粗俗最直白的话语,在羞辱一个女孩子。 可以说,他这段时间的书,等于白读了。 连一层虚假的遮羞布都没学会扯。 文先生这教学,挺失败的。 显然不止她这么觉得,文先生本人也这么觉得。 只见他将手里的书一卷,照着李三虎的头就敲了下去。 “李三虎,你的君子风度呢?” 第12章 读书风波 李三虎学了半年,三字经才勉强背全,君子风度这玩意儿,他不知道是啥,更没有。 但他像所有学生害怕班主任一样,他对文先生打怵。 被这么敲了一下,立刻捂着脑袋低头不吱声了。 见状文先生也不为难他,放下手里的书,抖抖袖子,摆正坐姿。 声线四平八稳的说道:“你们每个人初来时,我都会讲上一堂入学第一课。” “那便是十年前的新政,不止男子可以上学堂读书,女子亦可。” “我私以为你们听了应该不止一次,想必耳朵也该起茧子了,没想到还是没记住。” “不过没关系,今天我们又多了一位学生,我今天就再讲一遍。”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语气也并不严厉,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 可让听的人,都止不住头皮发紧。 路禾还好,只是发现院子里原本还有些嘻嘻索索的琐碎声音,这会儿都不见了。 她惊讶的挑挑眉,扫视一圈。 发现平常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打打闹闹的泼猴们,一个塞一个的安静。 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就连身边的路溪,身子都坐的更端正了。 啊这…… 路禾不由心底发怵,文先生这么恐怖吗? 她也调整坐姿,学着路溪,坐的越发端正了。 只是不管怎么听,就是普通的讲课啊? 文先生有些头疼,貌似他的第一个女学生,性子和表面看起来不太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学生,会在上课时,一直打量自己的先生。 那首先,就是对这位先生的不尊重。 就连这帮皮猴子,也没一个敢这么看他的。 感觉文先生的视线转向自己,路禾赶紧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做认真听讲状。 文先生:“……” 上午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下午却翻了天。 “这学堂是给男子读书的地儿,怎么能有女子?文先生,这不行,太影响我家孩子了。” “是啊,这丫头就应该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干啥不行,跑这里搅什么乱?!” “姑娘家家的,脸皮咋这厚!李婶子你和路家是亲戚,又是长辈,你说说!” “文先生你要不好说,我们自己去说!” “可不能让一个丫头耽误我儿子!” “……” 学堂院门被男男女女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往日里清静万分的小院儿,如今吵成了菜市场。 路禾往后退了两步,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村民为着她上不上学吵上一架。 其中一人眼角余光一扫,看见了下午来上课的路禾。 “路禾来了!” “来了也不能让她进去!” “李婶子你给送回去!” “不要脸,一个丫头,小小年纪就想着在男娃面前露脸!” 其中一个人女人待看到路禾那张白嫩嫩一团的脸后,径直开启了人身攻击。 路禾精准的从人群里捕捉到了那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这人路禾知道,长得其貌不扬,因为常年干活皮肤黝黑,生了孩子后本就丰腴的身材更加走样。 重点是,他家男人出轨了。 出轨对象身材苗条,要貌有貌,皮肤还白。 前两年两人扯头发的时候,众人都去看过热闹。 从那以后,这女人就像饿狠了的狼,但凡看见身材匀称长相稍微白净些的女人,就要吐一口唾沫骂人家不要脸。 没想到今个儿都骂她头上来了。 “就会勾引人的小贱蹄子!” 她这骂声尤其突出,让人想忽视都困难。 可众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扫一眼那女人,便就转过头等着路禾离开。 她骂的确实难听,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小孩儿,但为了不让路禾进学堂,他们都默认了。 “张大家的,你怎么还骂人呢?”倒是她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面容较好的圆脸女人,听不过去了。 “呸!王二家的,关你什么事儿?!我就骂了,怎么着了?装什么好人!你不也是让她回家去的!” “呸!就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怎么了!我骂错了?!” 圆脸女人冷笑了一声:“是不关我事儿。你就不怕人家奶奶知道了,回头就上你家去送你两耳刮子!” 面对一群大人,路禾插不上嘴,哪怕是骂她的,她也没法反驳。 首先嗓门抵不过人家,身板更抵不过人家。 路溪也一样,他只是下意识把路禾挡在身后,戒备的看着眼前众人。 “众位还没闹够?” 对峙间,一道温和的男声从院门里传出。 声音不算很大,穿透力却极强。 “什么时候我这私人开的学堂,收谁读书,要众位来决定了?” “文先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她一个女娃子在这里,影响我儿子读书。” “若这般容易被影响,只能说明你儿子不适合读书。” “心不静,如何读?” 文先生站在院门处,微微扬高声音说道:“这话我之前未曾说过,如今也只说一次。” “我这学堂,只要想读书识字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尽可来。只要我点头,你便可读。” “我大祁,也并未说女子不可读书明理。就是青州官学,也有专门开设的女院供女子读书,我这里易有。” “若众位觉得路禾会影响他人,我会专门设立坐位,中间用草帘隔开。若哪家还是不满,可将孩子带回另寻他处学习。” 于是众人知道文先生是真的生气了,面面相觑一番后,散了。 读书的地方有,不花钱就可以读书、甚至还提供笔墨纸砚的地方,只此一处。 文先生说到做到,当即调整座位,重新摆了桌案,设了草帘屏障将路禾单独隔开了。 可以说上课时,除了文先生外,别人真是一点都看不到她。 路禾置身小包间里有些哭笑不得。 这待遇,vip级别了。 被文先生劝走的众人,并没有多消停。 依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话。 李婶子身边也凑了两个妇人,看着她面上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便问:“你就不怕耽误你家三虎?” 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儿子太不成器,不怕没影响? 问话的妇人暗自嘀咕着。 李婶子呵呵笑了两声,莫名有种优越感:“怕啥,我有办法让那死妮子回家去!” 第13章 李婶子 太阳试图爬下树梢,文先生放下手里的书:“好了,今日便到此。” “是,先生再见。”路禾跟着其他孩子一起起身做了一礼,她腰还没直起来,就听呼啦一声,脚步声已经跑出院门。 路禾:“……” 这要是她教的学生,非得心梗不可。 说好的尊师重道呢? 文先生脸上不见丝毫怒色,反倒是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知道他这是又要开小灶,路禾抬脚便过去了。 同一时间,路家有客上门。 张桂听见动静,还没走出厨房,就被指使着倒水。 李婶子满头大汗,不见外的迈步进院,扬声便喊:“老大媳妇,给我倒碗水!” 张桂脚步一顿,反身回去倒水了。 今天路禾不在家,路奶奶又没去地里,今天便进了厨房做饭。 听见是她,撇了撇嘴,拿过张桂倒好的水,自己去应付了。 “这是上哪去了?一脸的汗。” 李婶子接过碗,咕咚咕咚就灌了几口:“去山上找点野果打打牙祭。” 路奶奶点点头:“这是累了,过来歇个脚,顺带给老二媳妇送点?” “嗨!我是找路嫂子你的!”李婶子心中呸了一声,她好不容易才找的果子,给李兰? 做梦! “找我?有啥事儿?” “这你们家路禾啊,瞒着你们跑去文先生那里上课了!”李婶子语重心长,像是为自家不懂事儿的孩子操碎了心的长辈。 “这小五也是,和路禾玩儿的再好,也不能路禾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这女娃子,混在一群男娃子里多丢人啊!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 “路嫂子,你待会儿可得好好说说你家路禾!” “这丢人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路奶奶脸顿时黑了,火气蹭蹭上涨,李婶子还在继续:“咱们庄稼人是不讲究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可也没有哪家的这么没规矩,将来说出去丢人现眼啊,我这也是为了路禾好……” “读书咋丢人了?”路奶奶懒得再听她瞎嘚嘚,冷声反问。 “我家小禾儿过去读书咋丢人了?就是丢人也是丢我路家的。” 言外之意跟你没关系。 李婶子一听急了:“咋没关系?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我这脸被人说的多臊得慌!” 路奶奶心一沉:“今天下午?” “是啊!你是不知道啊,那么多人说路禾,还得连带着我,我这脸都抬不起来!我若是有闺女,现在一准臊的跳河去了!” “那你跳去吧!” 路奶奶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当即火了。 唰的站起身就要找扫把,把眼前这个给拍出去。 “我家小禾儿去文先生那里读书,是文先生让的!你们哪个不乐意,可以不去!有本事送去县城啊!” 路奶奶在墙角拿起扫把,开始往外轰李婶子。 “说什么一家人,一家人你帮着别人作贱我家孩子!” 李婶子一看大扫把向自己拍过来,赶紧后退:“我说你怎么说话的!我那是作贱她吗?我那是为了她好!看她将来嫁不出去有你受的!” “用不着你管!” “哎呦!我筐!” 李婶子被赶出路家院门,筐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里面还青的的野果子洒了一地。 “呸!” 大门被关上,李婶子悄摸摸吐了口唾沫。 似乎要将心里的不满,全部吐出去。 她以为上门找路奶奶那么说,路奶奶觉得丢人,就会让路禾回家了。 没想到路奶奶是个彪的,直接跟她翻脸,把她赶出来了。 两家当了几年亲家,俨然忘了她当年上门道贺,说的不对付,被路奶奶大扫把轰出去的事情了。 路奶奶就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人,而且还极为护短。 路禾和路溪回家,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吃饭时也没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一直到用完饭回屋睡觉后,路禾才从张桂那里知道李婶子来的事情。 张桂一脸忧愁:“娘是不是不应该让你去送东西。” 路禾叹了口气,过去环住张桂的腰,撒娇道:“娘,我喜欢跟着文先生读书。” 一句喜欢,一个撒娇,张桂眼底便漫上笑意:“那便好。” 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女儿喜欢来的重要,她没受影响便好。 * 路禾又围观了两天张桂做饭,表示自己要实操。 “娘,今天早饭我来做吧。” 张桂不是很愿意,劝说道:“今天月中休息,你不松快一天?” 文先生那里一月两休,月中十五一天,月末一天。 路禾笑呵呵:“娘,做完早饭在松快是一样的。” 说罢便率先跑出了屋,蹦蹦跳跳的,很是欢乐。 张桂哭笑不得,第一次看有人干活还干的这么快乐。 之前磨的杂粮面吃完了,今天需要现磨。 这也是路禾要坚持今天做饭的原因,她要把杂粮分开磨。 娘俩端着笸箩去仓房舀米。 夏天雨水多,空气潮湿,一次不宜磨太多,否则会发潮发霉。 路禾用两个笸箩分别装了三舀玉米、三舀黑麦便算完了。 舀是这里的一种器具,专门用来称量谷物的。 和斗是一样的概念。 一石粮食是十斗,一斗是十舀。 再细致的称量则是没有了。一舀、一斗、一石的斤数也并不固定,具体重量取决于里面装的谷物。 不过相差并不多。 头两年她好奇,搭过简易的天秤。 天枰两侧分别用舀装上不同的谷物,不管哪两种放上去,偏斜都并不大。 张桂将两个笸箩摞在一起端着,走到屯粟米的小粮囤面前道:“你不是爱吃粟米粥吗?装一舀吧,正好去了壳拿去厨房。” 路禾摇头:“不用,今天吃玉米糊糊。” 前两天才刚吃过粟米粥,说好的一个星期吃一次。 粮食磨粉需要石磨,石磨架子比路禾还要高,她也推不动,只能在旁边看着张桂磨。 “娘,先磨玉米。” 张桂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在她看来都一样,不管分开磨,还是放在一起磨,最后吃的时候都是放在一起吃。 放一点玉米粒进磨眼,张桂便推着把手,石磨上盘轱辘辘转起来。 不一会儿,石磨下盘的凹槽处,就多了些粉末。 张桂推的不快不慢,这样磨出来的粉末更细腻些。 路禾眼巴巴瞅着,感觉解压急了。 第一遍磨完里面还有些小颗粒,又磨了第二遍,第三遍,粉质特别细腻。 磨完玉米粒,黑麦也是同样的步骤。 第14章 黑麦软饼 张桂去取柴火的功夫,路禾舀了多半舀的黑麦面粉进盆,少量多次的加水,缓缓搅拌成酸奶状的面糊。 为了增味,还往里扔了几小块儿盐粒,切了少许葱花。 张桂拿柴火回来一看,眼前有些发黑。 “小禾儿……这面、是要煮面糊的?” 在她不抱希望的视线下,路禾摇了摇头:“不呀,烙饼的。” 张桂:“……” 女儿的厨艺、和对厨艺的喜爱,似乎不对等。 “其实、煮面糊也挺好的。”张桂艰难劝说。 路禾瞧了瞧她娘一脸为难又不好直言的表情,想笑,但是忍住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让她娘放心:“娘你放心,我保证好吃!” 张桂:“……”更不放心了。 路禾撸胳膊挽袖子,往陶锅里放玉米面粉和水。 而后便开始准备烙饼。 黑麦面糊已经静置有一会儿了,重新搅拌均匀,就可以开始烙饼了。 灶膛里的火已经点着,路禾用手在锅上试探热度。 等感觉微微烤手之后,舀一勺面糊倒进锅中,用菜铲快速铺开。 说来有趣,路家的伙食简陋的不能再简陋,锅却是特别齐全。 足有三口。 一口陶锅,平常用来烧水、煮粥、煮糊糊煮一切能煮的。 一口尖底大铁锅,就那种铁锅炖肉的大铁锅,锅的大小能够煮一整个路禾的那种。平常用来炒菜的。 一口平底的铁锅,直径宽一尺左右,平常用来烙饼的。 原来路禾一直以为平底锅是后世的近代产物,现在看来不止。 路禾曾经因为吃煎饼,仔细研究过煎饼的历史。 似乎有几千年,鏊子也是流传了许多年的东西,说白了,鏊子就是个超大的平底锅。 古人的智慧,非我等后世之人能比。 路禾一边想一边不禁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张桂在另一头烧火,见她摇头,不禁站起身查看:“是不是饼没成型?没事儿,你放着,娘加些面进去,重新和面。” “哎?”路禾一愣,看她娘一脸我来救场的表情,赶紧摆手:“不用,娘你帮我烧火就成。” 张桂动作顿了顿,还是坐了回去。 唉~ 算了,女儿第一次做饭,就让她自己尝试一次吧。 小半个时辰后,饭菜做好,一一上桌。 张桂表情奇怪,坐在桌边心中忐忑。 路禾忙活的这一早上,除了玉米糊糊她熟悉,别的都熟悉又陌生。 “咦?” 除了做早饭的母女二人,路奶奶等人有致一同的发出了一声疑问。 平常装饼的篮子里,装着锯齿状的一坨黑色东西。 一碗软趴趴的茄子丝,一盘黄瓜丝,一盘子切成段的葱叶。 路奶奶轻咳一声:“今个儿这饭,小禾儿做的?” 这一看就不是张桂的手艺。 张桂僵着脸点点头,虽说她家的饭菜平常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但肯定也不算难吃。 今个儿…… 说不好。 从之前张桂的反应里,路禾就知道家里之前应该没这么吃过。 她早有准备,夹起一张薄薄的黑麦软饼,给众人示范。 “这是黑麦软饼,薄薄的一张,放点葱、放点黄瓜丝、再放点炒茄丝,卷一卷,就可以吃了!” 话落,一张饼也卷好,路禾啊呜就咬了一口。 味道…… 特别一般。 尤其黑麦的味道,初初入口有些奇怪。 面粉已经磨的很细腻了,但入口还是有些粗糙感,又带着些软粘,还有一点奇怪的酸感,细吃又没有。 反正整体很奇怪就是了。 炒茄丝时,趁着张桂不注意,她多加了些盐在里面,却没敢放太多,因此茄丝依然没什么味道。 就是软软的,稍稍能尝出一点点盐味,剩下的就是鲜。 还好黄瓜和葱在里面调了个味儿,尚能入口。 高期待、低口感,让路禾有些失落,表情也奇怪起来。 张桂看了看,轻声问:“不好吃?” 路禾:“……” 说好吃吧,有点昧良心。 说不好吃吧,绝对比她娘烙的杂粮野菜饼子强。 “还行?”路禾含混着评价。 就是不好吃,这个早饭也得吃。 几人学着路禾的吃法,一人卷了一个。 路奶奶:“好吃。” 路溪:“好吃,软软的。” 张桂:“好吃是好吃……” 就是小禾儿这是放了多少盐?她都能吃出咸味儿来了。 路慧没夸,只埋头吃。 她素来不喜欢路禾,让她夸,不可能的。 李兰倒是夸的最丰富的:“小禾儿做饭有天赋,像大嫂做衣服绣花都顶顶好一样,以后咱们有口福了。” 言外之意以后做饭都靠路禾了。 闻言张桂动作一顿,笑道:“小禾儿到底还小,隔三差五做一回还行,现在还没灶台高呢,站着凳子才刚够着。” 事关路禾,张桂一点不让。 李兰笑笑:“瞧大嫂说的,我就是夸小禾儿做饭好吃,有天分,哪是说让她天天做饭呀!” 张桂笑了笑不再搭茬。 饭后,路禾开始围着自家屯的木柴转悠。 想要找两根合适的木头,做个木蜻蜓刮板。 早上推面糊的时候,用菜铲推的太慢了,而且推的不均匀。 路禾一下就想起来摊煎饼的木蜻蜓刮板,转一圈,再转一圈,一准将面糊摊的平平的。 找了几个粗细不同,两端匀称的木头,路禾拿着家里的工具开始捣鼓起来。 敲敲打打老半天,啥也没弄出来。 这就不是她能有的手艺! 哪怕是最简单的木制品,那也得专业木工才行! 她丢掉木头,去堂屋找和路奶奶一起做绣活的张桂:“娘,我想做点木头的东西。” 张桂愣了愣:“做啥?” “木蜻蜓,用来刮面糊,像……”路禾给她描述了一下,张桂听懂了。 “等你爹回来的?娘不会。” “嗯哼!”路奶奶哼笑一声:“不用,我去李婶子家。” 张桂迟疑:“这……李婶子怕是不能乐意让给做吧?” 前两天可才让路奶奶用大扫把撵出去。 “她见天的说咱们两家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等着,我去。” 说罢,路奶奶放下绣棚,起身就出了门。 李婶子丈夫姓李,是个木匠,手艺活很好,经常在县城做工,钱不少赚。 这也是原来李婶子特别看不上路家的原因。 不过没关系,现在人家特别乐意认这门亲,他们也得用用不是? 第15章 月末 不多久,路奶奶就拿着两个木蜻蜓刮板回来了,一个是路禾说的长一些的尺寸,一个短一些。 路禾拿着转了两圈,觉得挺顺手的。 木头边缘处也处理的特别平滑,该说不说,李木匠的手艺活是真的好。 不像她,捣鼓来捣鼓去,木头原来长啥样还啥样。 有了早上黑麦软饼的失败口味,中午路禾改磨高粱面粉。 而后和玉米面粉、少量的大豆粉一起调糊,一半摊软饼,一半扩大变薄,摊成了煎饼。 全粗粮煎饼不好成型,前面几张揭一张碎一张,后面摸到点窍门,才算把煎饼摊成。 刚摊出的煎饼有些脆,放置一会儿后会变软,卷东西吃正好。 看着兴致勃勃做饭的路禾,张桂心情很是复杂。 但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转眼就到了月末,学堂里正上着课,忽听院门被敲了三声。 原本一边踱步一边讲课的文先生,闻声脚步一转,便朝着门去了。 院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显出身形。 他手里拎着一小袋什么东西,本是要给送进来,被文先生婉拒了,自己接过袋子含笑道谢。 路禾望了望,发现老汉是牛爷爷。 牛爷爷和牛奶奶只有一女,早些年成亲,嫁去了别村,很少回来。 家中也没有其他负担,牛爷爷年纪也大了,便卖了地,买了一头牛,拉起牛车来,每天往返县城。 成人坐一趟三文,小孩子则是要看年龄。 每次路清来回都要坐牛车。 路禾心中一动,往牛爷爷身后望去。 不出意外,在牛车上看见了身穿粗布白袍的路清。 车上只有他自己,坐的端端正正,手上拿着书看的认真。 不管车是停还是走,都影响不了他。 院门关上,路禾收回脑袋。 心说她这个三叔,读书也许是真的行,但人情世故这块儿,是真的不行。 听家里人说,路清启蒙也是在文先生这里,读了有一年,才在文先生的建议下,被路爷爷送去了县城的私塾。 可是路清对于给自己启蒙的先生,未免有些太无视了。 抛开两人曾经师生的身份不谈,两家的关系也算不错,跟长辈打声招呼问个好也是需要的。 但是路清没有,当然,不排除他看书看的太认真。 说到底还是人读书读的太木讷了。 文先生将手中的布袋随意放下,继续讲课。 布袋正好就在路禾眼前,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米字。 这个世界的文字很神奇,分为两种。 一种是正官字,一种是简化字。 正官字很复杂,多用于科举、上书。路禾第一次看的时候,眼前一黑,瞬间变成文盲。 她一个都不认识。 简化字则是很常见,多用于民间。也就是路禾从前认识的那些汉字。 他们是两种文字一起学的,别人怎么记的路禾不知道,反正她是看着简化字,死记硬背不知道怎么创出来的正官字的。 迄今为止,规律没找到,字却越写越丑了。 路禾暗暗叹气,拉回思绪。 三叔回来了,她爹还远吗? 她走神走的非常有技巧,身子坐的端端正正,头也板板正正,目光一直半垂着看着桌上的书。 看上去极为认真,可那总是咕噜噜转的大眼睛,正发着直。 文先生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学生,关注度非常高。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别人家的小花给养歪了,结果…… 越关注越头疼。 小姑娘记忆力非常好,同她小叔叔一样,堪称过目不忘,就是这性子,南辕北辙。 一个乖巧勤勉,一个乖巧懒怠。 “说说,我刚才讲什么了。” “唔……”路禾捂着猝不及防被敲的头,仰脖看向身高腿长气场两米八的文先生。 “我想我爹了。” 文先生:“……” 文先生被气笑了:“我不想我爹。” 路禾:“……” 唉,文先生果然不是当幼儿园老师的料。 于是她也不想爹了,起身乖乖复述上课内容,否则文先生一定会让她将今天的内容都抄写一遍。 意为,练字。 每到此时她就忍不住想感慨文先生财大气粗。 第一回听说,开学堂不收束修,还提供笔墨纸砚随便用的。 就她写的那一手字,她都觉得实在浪费纸墨。 路禾一心二用,嘴上不停,心里也叭叭的。 文先生端着茶杯边抿边听,极为耐心,待路禾一字不落的将刚才他讲述的内容复述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 路禾松口气,看样子今天不会被找借口罚抄书了。 下一秒,就听到文先生又道:“记得把今天的篇章抄三遍。” 路禾屁股还没沾蒲团上,就那么撅着,震惊的看向文先生:“还抄?” 文先生挑了挑眉:“五遍?” “……三遍。” 路禾生无可恋的撂下屁股。 果然年纪大的孤家寡人,总在某些方面上会走向变态。 下课后,路禾当真抄了三遍才被放回家。 路溪帮着她揉手腕,揉着揉着叹了口气:“禾禾,为何你的字毫无进步?是不是写字的时候不够静心、专心。” 路禾:“……”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她就是天生字丑? 两人到家,还没走进院门,就感觉出院中的不同来。 更有人气。 欢声笑语拉着家常,听声音,做工的路爷爷三人,竟是都回来了。 路禾一迈进院子,就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她嘴角不自觉弯起:“爹。” 路平把人举得的高高的,掂了掂,笑道:“走!吃饭喽!正要去接你们呢!” 路溪仰头瞅了瞅,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路禾举高高。 众人围坐一圈,将一张圆桌围的满满当当。 饭菜被张桂和路奶奶一一端上桌,许是早就知道几人都要回来,煎饼和软饼多烙了许多,满满当当装了一篮子。 自从路禾做过软饼和煎饼后,张桂就也跟着这么做了。左右都是做饭,自然怎么好吃怎么做。 一盘豆角丝、一碗茄子丝、再加上一小篮子的白菜叶和葱叶,还有黄灿灿的粟米粥。 和原来大碗的炖菜,巴掌大的杂粮饼子,差距巨大。 伙食大变样,几个男人看的一愣,一时间竟然无从下口。 张桂看的好笑,想起来路禾第一次做饭时自己的反应,率先给几人做了示范。 第16章 卖煎饼 路平这才动口,却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闺女。 可惜路禾没看见,否则一定要夸一句她爹就是敏锐。 路正向来是大口干饭人,越过较小的软饼,直接拿了大张的煎饼。 拎起来后发现这东西太薄,可能和一张软饼也差不了什么。 不过都拿起来了,也没放回去。 对折之后就往上夹了两筷子菜,卷吧卷吧‘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扯了扯,好悬没扯动。 “这饼……有点硬?” 煎饼就是这样,因为水分少,哪怕是软的,也比软饼更有嚼劲。 路正卷煎饼时菜放得少,又卷了好几圈自然费牙口。 路正嚼了两下,越嚼眼睛越亮:“好吃!” 说着又咬了一大口,看那样子吃的有点上头。 路禾嘴角抽了抽,收回要他卷薄些的话。 没几口,路正就干掉一张煎饼,拿起第二张,感叹:“要是县城也有卖这饼子的多好,可比杂粮饼子窝窝头好吃多了!” 路平也跟着点头:“确实,要是县城有就好了。这软饼我吃着就是家里的黑麦面,竟然能做这么软,不比白面饼差!” 路禾愣了愣。 “县城没有?” 她以为只是家里没这么吃过,从没想过县城也没有。 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 路禾觉得嘴里啃得煎饼都不香了,急切的抬头看向路平。 路平点头:“没有。我只在县城看过白面饼子,软软的一张,用杂粮做的,都是和咱家一样的杂粮饼子、窝窝头、或者和白面混在一起做的粗面馒头。” 路禾一听激动了,小手往桌子上一拍,差点把那句‘那咱们卖煎饼!’给吼出来。 她压了压心里的激动,决定明天给文先生送点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路禾就起床做饭,摊了两种口味的煎饼,各装了两张给文先生送去了。 文先生开门时还有些惊讶,今天月休,谁会来? 低头一瞧是路禾,不禁挑眉:“来练字?” 路禾一哽,差点扭头就走。 她举了举手里的篮子,乖巧道:“我来给文先生送些吃食。” “哦……”文先生慢悠悠让开身子,示意路禾进去,笑道:“讨好我你也得多抄书,字太丑。” 路禾:“……” 这人,远看是君子,近看是黑芝麻馅儿饼。 实在是太欠儿了! 她咬了咬牙:“我只是学着做了些吃食,家里人都说好吃,就想着送些给您老尝尝。” 路禾将‘您老’二字着重点了一点。 刻意的成份太重,文先生想装听不出来都不行。 他失笑出声,从路禾手里拿过篮子:“拿了什么?正好我要吃早饭呢。” “煎饼。” “嗯?什么?” 文先生没听清,掀开布巾看了看,发现似乎是饼。 他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拎起一张瞧了瞧,便将一折四瓣的饼子打开。 很大的一张,也很薄,近乎透明,摸着柔软又很有弹性。 放在鼻尖闻了闻:“粗粮?” 路禾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之前应是没吃过,心中一喜,之前被挤兑的那点不爽,烟消云散。 听见他问,赶紧点了点头:“我们家叫它煎饼,您尝尝。” 文先生点了点头,依言撕了点放进嘴里。 他教养良好,吃什么都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的。 越嚼口中粮食的味道越是浓厚,不禁又是一挑眉:“味道很香,不错。” “那先生您慢用,我就回家吃早饭了!” 路禾笑呵呵把篮子里剩下的几张饼往他手里一塞,拎着篮子就往家跑去。 文先生在她眼中,是目前认识的所有人中,最见多识广的,他若没吃过,那很大概率,这里、或者说青石县,并没有煎饼这种吃法。 卖煎饼,也许可行。 要知道煎饼相比于窝窝头和杂粮饼子,有很大一个优点。 那就是用布巾盖上,即便凉了,也不会变硬,依然是口感嚼劲的感觉。 但是杂粮饼子、窝窝头一类的,放凉后,即便是用布巾盖着,也又糙又硬。 她时常听路正抱怨,有时下工太晚买不到粗面馒头、窝窝头这一类便宜的饭食。 后来为了晚上不饿肚子又能少花钱,就中午买上两个,留着晚上吃。 可想而知吃的时候是个什么口感。 若把它们换成煎饼呢? 路禾到家时,发现路平和路正正往家里的板车上倒腾麻袋,麻袋看上去轻飘飘的,并不算重。 她一愣,想起来这些麻袋是装草药的,想来是要推去县城卖。 这时候张桂从厨房走出,拎着一个小布袋,也要放在车上,并且对路平嘱咐:“这是我装的煎饼,你们不吃了早饭走,那就带着路上吃,装了不少,应该够吃两顿。” 路禾眼睛转了转,跑去厨房翻出装干粮的小袋子,又往里扔了十张,拎着也凑了过去。 路平路正两人已经推车要走了,她赶紧扯住路平的衣摆:“爹,等等,这个也给你。” 路平低头一瞧,就知道是什么,笑着摆摆手:“你娘已经给拿了,够吃。” “不是,爹你听我说。”路禾抓着路平开始咬耳朵。 一番嘀嘀咕咕后,路平满脸不确定:“我试试?” 路禾连连点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路平看笑了,狠狠揉了她头两下,道:“主意还不少。” 兄弟俩一路推车进县城,卖了草药,拿着碎银子,找了一处距离做零工处不远,平常买饭食的地儿蹲着。 临近中午,能看见小贩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过来。 挑着的筐上盖着布巾,不用看兄弟俩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粗面馒头和窝窝头。 粗面馒头一文钱两个,窝窝头一文钱三个。 小贩过来不多久,就有一群人从另一头快步走了过来。 无一不是满头大汗灰头土脸。 他们看都没看路平两人,直奔小贩而去。 路正扇了扇面前扬起的尘土,满脸怀疑:“这能行吗?” 路平也不知道:“试试呗,等一会儿,看谁没买到吃食,咱们就上去。” 两大箩筐的馒头窝窝头看着多,可也架不住这么一群大汉抢,不一会儿就卖了个干净。 后来的都没抢到,骂骂咧咧的走了。 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或者找家小摊、饭馆,花更多的钱吃上一顿,或者干脆熬一熬饿着,晚点再买。 第17章 奖励 有个身穿粗布灰衣的男人,看着小贩摇摇摆摆高兴着走远的屁股,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三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去更远的地方花钱吃饭了。 今天他下工早,等会儿下了工,想买几个粗面馒头还买不到? 他一转身打算找个凉快儿地儿歇会儿,睡饱了下午也好熬。 路平和路正对视一眼,觉得机会来了。 路正高兴的拎起两张煎饼,凑了过去。 “兄弟,没抢到馒头吧?” 李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块头,还笑的一脸猥琐,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你干啥?” 路正顿时尴尬,热情消退:“……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煎饼,一文钱两张。” 什么煎饼? 没听过! 李三立刻摇头:“不要不要!” 路正挠挠头,转身就要往回走。路平想了想,自己拿出一张煎饼,也凑了过去。 他撕了一小块儿煎饼放入口中,耐心解释:“这是我家里做的吃食,自家也吃,想着做点小买卖,就拿出来卖着试一试,你先尝尝,若是觉得不好,我们不要钱。” 李三见他吃了,这才知道煎饼是吃的。 一上午体力劳动让他胃部空虚,咕噜噜乱响,不禁吞了吞口水。 “那你给我尝一块儿。” 路平撕了一块儿就递了过去。 李三接过先是瞅了瞅,又闻了闻,感觉好像就是普通的粮食味道,这才放心的放进嘴里。 初嚼时感觉有些硬,后面又觉得越嚼越香,这饼是凉的,吃着却不感觉多硬,口感虽然觉得有些糙,但是却并不难下咽。 反倒是有种浓厚的玉米香味。 他眼睛一亮:“你刚才说怎么卖的?给我来两张!” 路正脸上一喜:“一文钱两张!” 李三痛快的给了钱,也没走远,拿着煎饼跟两人坐在一起吃。 等吃完后,咂咂嘴:“要不你再给我两张?” 感觉没吃饱,但又好像吃饱了,大不了用手帕包着,留着晚上吃! 于是李三又拿了两张煎饼,临走时问:“我明天若也买,还来这儿?” 这个路正不知道,他看向路平。 路平想到早上路禾说的,道:“你若还要吃,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们兄弟也是在县城做零工的,就住在老西巷第三所租房里。”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需要提前一天说,例如明天想吃,今天中午前告诉我们,明天早上就可以拿到煎饼,拿煎饼时在付钱。” 李三咂咂嘴:“怎么这么麻烦?” 他想了想,说道:“那明天还给我两张。” 路平点头:“行。” 李三转身走人,一抬头看见了个垂头丧气往回走的熟人,笑着招呼了一声。 “孙二!咋这表情?吃饭咯着牙了?” 那人闻声抬头,看见是熟人,“嘁”了一声:“咯着牙倒好了!我是啥也没吃着!” …… 路禾坐在自家院门口,托着腮发呆,想她爹和二叔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煎饼到底卖没卖出去。 她眼巴巴的望着,快成望爹石了。 看着看着,不禁垂眼叹了口气。 要是她再大一些,就可以自己去县城了。 就是没有市场,也能忽悠出来一个市场,再不济也能看看有没有别的商机。 不像现在,只能在家干等。 想罢目光又看向土路的尽头,遥遥两人一推车出现了。 回来了! 并且带回来的还是好消息。 一家人除了在房间里读书的路清,都围在桌子前,看上面一字排开的六文钱。 路平道:“卖煎饼的钱。” 路爷爷目光闪了闪:“怎么卖的?” 这次是路正开口,如此这般的将经过说了一遍,脸上得意洋洋的。 路爷爷听后若有所思的点头,看向路禾:“早上,准备让你牛爷爷给捎过去?到了县城再让你爹他们取?” 路禾点头:“对,昨天我看牛爷爷给文先生捎米了。” “这倒是个法子。” 煎饼做好,早上用牛福的牛车捎过去,下午牛车回村,再把第二天需要多少煎饼的口信带回来,一天给个两三文也就差不多了。 有多少人要煎饼,就做多少份,若是没有人要,就不用做,省得做了卖不出去,浪费粮食。 另外家里做的煎饼,还可以顺带多捎一些,这样他们也不用在县城买着吃,又能省下一笔开销。 路爷爷盘算来盘算去,觉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抬眼看向路奶奶,询问她的意见。 路奶奶和他的想法雷同,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行。” 于是卖煎饼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路奶奶将桌上的六文钱给了路禾:“你出的主意,给你的奖励。” “哎?”路禾呆了呆,猝不及防得到一笔巨款。 打出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摸钱。 牛福的牛车,帮忙捎东西的价钱,比路爷爷想的还要便宜。 一天只要一文,因为到时候箩筐会放在他旁边,不占地方。 终于寻了个长期赚钱的活计,路禾午觉睡的异常满足。 半梦半醒间忽的想起一事,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正要给她盖薄被的张桂愣了愣,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路禾:“用啥装煎饼?” 张桂:“啊?” 怔愣片刻,张桂反应过来:“饼袋子?” 反正他们家里出门或者下地装干粮,都是用的饼袋子。 用布缝的一个圆桶,一个巴掌那么宽,带干粮正够吃。 路禾疑惑:“我爹他们,在县城时,天天都拿着饼袋子吗?” 那肯定不。 张桂摇了摇头,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过张桂到底比路禾生活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到一种东西。 “可以用芦苇叶。” 路禾经过提醒,很快想起荒地上大片大片的芦苇丛,叶片又宽又长,确实合适。 芦苇叶、马莲草,包粽子都可以,包煎饼大约也行? 想到就去做,路禾下地就想去采。 张桂一看,赶紧将人重新抱回床上,无奈道:“小禾儿乖,你睡吧,娘去采就行。” 路禾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身上轻拍的手太舒服,她又实在困倦,没一会儿就去见周公了。 张桂抿唇一笑,手指轻轻划过,将路禾眼角因为困顿流出的眼泪擦去。 有时候孩子太懂事,也会烦恼。 第18章 芦苇袋 路禾睡醒时,张桂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清洗芦苇叶和马莲草。 张桂见她出来便笑了:“醒啦?过来看看,芦苇叶已经长的挺大了,几个放在一起,应该能包一张煎饼。再用马莲草一系,就行了。” 路禾蹲着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模拟了半天,也没模拟出怎么包,只好询问她娘:“怎么包?” 娘俩拿了几片芦苇和两根马莲草,进厨房找吃剩的煎饼。 包上倒是包上了,就是有些费时间。 而且那包装,在路禾看来有些丑,边角处叶片折叠的位置,已经要开裂了。 因为芦苇叶没用水煮过,韧性不够。 她指着一处折叠位置说到:“娘,这里裂了。” 张桂看了看:“确实裂了,叶子太脆,等晒晒应该会好些。” 路禾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这里没有粽子的吃法,也就偶尔在野外撕些芦苇叶用来包野果,所以没有煮芦苇叶的概念。 “像蘑菇一样煮一煮呢?蘑菇煮完不就不碎了吗?” 张桂听后觉得有理,舀水烧水去了。 路禾拿着几片芦苇叶叠来叠去,她还是想用芦苇叶做个小袋子一类的东西,这样方便打包,也好看些。 包装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分的东西,加上一个精致的包装,也能变成十分。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泡,张桂将洗好的芦苇叶和马莲草全部放进锅里,等草叶变色,便全部捞出放入冷水中浸泡。 路禾继续摆弄,争取做一个好看的袋子。 按照她的想法,是做一个三角型的盒子,类似于装披萨或者三明治的那种。 可若是做成盒子,就要做盖子,太麻烦了,而且三稻村距离县城远,没有人看着,牛车赶路的过程难免颠簸,若是盒子开了就不好了。 而且麻烦的是,没有标尺,做出来的盖子,未必能和底盒完全契合。 做成三角的袋子倒是刚刚好。 就是她这个手艺…… 尴尬了。 最后还是寻求了张桂这个女红小能手的帮助,才把东西做出来。 在她如此这般、那样的一通胡乱指导后,张桂成功做出了她想象中的小袋子,而且还正正好好够装两张煎饼。 “娘,你太厉害了!” 路禾夸得真心实意,不带一点水分。 这要放在后世,就这一双精准拿捏尺寸的手,都是非遗。 张桂成功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就做一个这么简单的小袋子,怎么就厉害了。 她戳了戳路禾的脑袋:“就你会哄人!” 最后一筐芦苇叶,变成了一筐小袋子,怕明早用拔干,还是全部放在水中泡着。 明早摊煎饼之前,再捞出沥水,等煎饼摊好,小袋子也可以用了。 县城开城门的时间随着四季变化而变化,夏天天亮的早,城门卯时初便开。 大多进城的人都赶早,牛车去县城出发的时间也早,寅时一刻便出发,不到卯时一刻就能到县城。 牛车比人的脚程快,人走要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的路,牛车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 天还不亮,张桂起身准备去厨房,路禾因为惦记着这事儿,一晚上睡的也不实,听见动静就也坐了起来。 “娘,是要起身做饭了吗?” 张桂过去拍拍她,打算哄着她接着睡:“你睡,不用你。” 这次路禾很坚持,跟着起身了。 她打算摊两种口味的煎饼,她娘自己,控不好量。 如果是路禾自己调面糊,则喜欢将各种谷类分开,在按照比例调配。 可是张桂喜欢将各种谷类掺在一起,因为原来的杂粮饼子就是这么吃的。 若是自家这么吃也没问题,但她是打算以后多做几个口味的,这也算是一个卖点。 例如黑麦、粟米、高粱、玉米,都可以单做一个口味,等红薯下来了,还可以单做一个红薯的。 红薯和马铃薯是今年春,官府新免费发放推广的作物,据说从海外引进,培育了几年,如今终于可以普及。 那时候路禾还想,这个时空的发展,应该已经很繁荣了,称得上一声盛世。 她的历史知识贫瘠,却知道,若战时,绝不会与外通商。 有时候不免庆幸,还好没穿到战争年,否则她怕是活不过三集。 路禾调了两种面糊,一种黑麦的,一种玉米的。 两种口味的煎饼配一份卖。 张桂见了摇了摇头,觉得没必要。 左右怎么吃都是粗粮,不如白米白面,弄再多花样,不也还是粗粮烙的饼子? 到底是小孩子,喜欢花哨的东西。 不多也没说什么,路禾喜欢,随她去就是了。 除了十二份订单,另外给路爷爷几人每人准备了六份。 若是吃得完便自己吃,吃不完也可以卖。 煎饼烙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路清已经洗漱完毕,带上他的那份煎饼,准备去牛福家坐车。 而路爷爷三人,也带上煎饼,准备出发去县城。 几人走之前,路禾再次拉着路平嘀嘀咕咕。 路平看着塞在手里的六文钱,有点无奈:“不攒着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路禾:“我就喜欢这个。” 路平:“……行,下午用牛车给你捎回来。” “谢谢爹!”路禾抱着路平的脖子撒娇。 几人走后,原本热闹的小院里,顿时安静不少。 村里却开始热闹起来。 鸡鸣狗叫,家家户户的烟囱冒起了炊烟。 路溪已经起身,只等吃完早饭就去学堂,路禾却没了精力,蔫头耷脑钻回屋子补觉。 至于去学堂…… 哪有睡觉来的重要! “路禾呢?” 看着独自前来的路溪,文先生心下一个咯噔,暗想难不成那天把人欺负狠了,人不来了? 随即又觉得不能,抄书和字丑,最近他每日常念,也没见人多不高兴。 难不成,生病了? 路溪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道:“禾禾今日早起干活,这会儿睡回笼觉呢,大嫂托我跟您请半天假。” 文先生:“……” 教书多年,第一次听见如此实诚的请假理由。 默了一会儿,他才一言难尽的开口:“你们家、已经到了需要她早起干活的程度了?” 若真如此,他也不是不能帮一把。 不必如此苛待一个孩子。 第19章 买调料 下午路禾去上课,才进院门就听文先生问:“你家煎饼如何卖?” 路禾一愣,下意识就道:“一文钱两张。” 文先生:“日后每天给我送来四张,钱一天一结。” 上午文先生的问话,路溪原样给家里的人说了。 此时他这般说,路禾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文先生要救穷了。 嘴角不禁抽了抽:“您若爱吃,每天做了我便给您带来些。至于钱……是我奶奶在管,您得与我奶奶说。” 在路家人眼里,粗粮不值钱。 平时送给文先生的去壳粟米,已经觉得够寒酸了。 而一舀粗粮磨的面粉,能摊煎饼二十五至三十张,就是每天给文先生送几张,也不算什么。 文先生苦恼的敲了敲额头,觉得自己的救助大法怕是不能用了。 路家那对夫妻,都是脚踏实地的人,平白得的便宜从来不要。 若他无缘无故送去几两银子,怕是会被原样退回。 想着折中一下,他家现在卖煎饼,那他就支持一下,每日买些煎饼吃。 可又不能买太多,否则就是傻子,都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却忽略了他要的太少,路家也会不好意思收钱。 真是生活过的太安逸,心眼子都给过没了。 思索间,已经有其他孩子来上课了,文先生叹了口气:“罢了,上课吧。” 大不了他对这俩孩子再多用心些。 将来有出息了,路家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文先生弯弯绕绕想了多少,路禾不知道,她正期待着下午回来的牛车呢! 也不知道六文钱,能买多少…… 一下课,路禾就迫不及待的跑回家,院里没人,厨房有些动静,她直奔厨房。 不出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张桂。 “娘!下午牛爷爷来了吗?” 张桂被她吓了一跳,往陶锅里添水的手一抖,本是想倒一半的水,全部倒了进去。 她无奈的扭回头:“来了。明天煎饼要三十份儿,不算你爹他们吃的。” 路禾眼睛亮了亮,卖煎饼这法子,估计可行。 不过这不是她着急回家的理由。 “还有呢?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张桂扣上锅,从灶台一处拿出一个小纸包:“还真是你要的?” 纸包里面的东西张桂看了,是花椒和大料,做菜用的调料。 家里已经好些年没买了,还是她刚嫁过来那年,家里摆席,这才买些用来做菜,那些用完后,家里便再也没买过了。 路禾连连点头,高兴的接过小包裹:“嗯嗯,在文先生那里看的,文先生说做菜放这个调味!” 张桂眼中满是无奈,蹲下身好声好气商量道:“乖,以后再不可乱买,这次就算了。把你奶奶给你的那几文钱都花光了吧?这些调料太贵,六文钱也不过一样一两,做菜不用这个也可以,不值当。” 路禾觉得特别值当,但看她娘一脸严肃,就没反驳,只管点头应好。 反正等家里可用的银钱多了,这点小消耗,她娘也就不在意了。 煎饼数量每日攀升,第一天十二份,第二天三十份,第三天四十四份,到了第四天,一下子激增到了六十份。 再加上还要给路爷爷他们吃的,接近八十份。 家里的平锅就一个,也只能一个人摊煎饼。 在不到凌晨两点起来还差点没忙完之后,路禾提议每天限量:“不若一天就五十份吧,剩余的就不接了。” 张桂觉得再多点也行:“七八十份也行,我每天再早起半个时辰。” 那也就是凌晨一点,这觉还不如不睡。 在后世的夜猫子,这个点还没睡着,她娘就想着起来做饭了。 路奶奶掐了掐时间,做了最后的决定:“六十份,咱俩一人一天轮着来,做完煎饼,白天多睡会儿。” 白天补觉和晚上睡觉到底不一样,那个精气神是补也补不回来的,就一个人熬着哪能行? 路奶奶语气不容置疑,张桂虽然觉得为了赚钱,早起半个时辰不是问题,但还是点头。 单是这两天起的那般早,白天她已经感觉有些困倦了。 路禾看看婆媳两个,举起自己的小手:“三个人,加上我!一个人早上忙不过来。” 路奶奶和张桂对视一眼,发现还真是。 有一个人要早起摊煎饼,还要有人帮着装袋子,可不就是每天都得两个人吗? 路奶奶笑着点头:“行,加上你,把你小姑和二婶她们也算上!” 他们这头打算齐心协力搞事业,李兰那头就出了幺蛾子。 上午吃饭时才刚上桌,李兰就捂着嘴跑去一边先吐为敬。 众人都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张桂端着水送了过去。 李兰呕了一会儿,人显得一下子就虚弱了。 被张桂扶回椅子上坐下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 “娘,我这个月的……没来,怕是……又怀了。”说罢羞涩的低下了头。 碍于在场的还有路溪这个小叔子,李兰的话没有说的太直白,不过该懂的都懂。 路禾捏着筷子,她不是很想污蔑一个人,但还是忍不住多想。 上午才跟她和路慧说要轮班早起,中午就开始孕吐了??? 张桂一听,顿时开始恭喜,笑的真心实意:“这是好事儿!二弟知道了定然开心!我先跟弟妹说声恭喜。” 李兰笑的越发羞涩:“谢谢大嫂。” 路禾又去看路奶奶。 只见路奶奶表情平静,甚至已经卷了煎饼要开吃了。 “好事儿,多歇着吧,早上不用你了。” 李兰又是一笑,颇不好意思:“谢谢娘,不是媳妇想偷懒,实在是我这身子不好,上次折腾了好几个月,身子也乏,还贪睡。等我生了,定帮家里多干些活。” “嗯。”路奶奶嘴上应着,心里委实不信。 她自己也不是动不了,本也没指望李兰什么,自然也不多计较。 李兰管她信不信,反正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 她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起夜,就没起的那般早过。 前几天小日子没来,她就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说,这不机会就来了。 她李兰是嫁过来享福的,可不干亏损自己的劳碌事儿。 想着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张桂,眼含不屑。 这就是个傻的,操劳来,操劳去,钱不是一文都没到自己手? 她可不做这种蠢人! 第20章 抓蛙 之后煎饼的订单量很稳定,每天固定六十份。 那就是六十文,算一算,一个月下来便是一千八百文。 近二两银子了! 这可比做零工的路爷爷他们一人,一个月赚的都要多! 就连路慧早起干活都变得无比积极,这会儿正和路奶奶在屋子里睡回笼觉,张桂给两人留了早饭,在灶台上热着。 路禾吃着没滋没味的炖萝卜块,觉得自家的伙食也该改善改善了。 就从吃鱼开始! 早饭后,路禾扯了扯路溪:“小叔叔,我们去抓鱼,今天吃鱼好不好?我想吃肉了。” 路溪也想,两人拎上小箩筐,撕了小半张煎饼就打算出门。 张桂见了便顺嘴问道:“干啥去?” “抓鱼!”路禾路溪异口同声。 张桂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去西面桥边?我跟你们一起去。” 两个小孩儿在河边容易发生危险,张桂不放心,于是三人一起去了河边。 路禾和路溪都都跟着路平路正他们来抓过鱼,虽然没实操过,但技巧知道。 将煎饼撕成小块儿,扔进筐中。 箩筐倾斜放入水中,留一半边沿在水上,以免丢进去的鱼食被水冲走。 前期准备做好,剩下的就是等。 等鱼入套吃鱼食,就可以趁机把筐带出水面,鱼也就抓住了。 路禾和路溪在筐上拴根绳,筐底用石头固定住,便牵着绳蹲到岸边远一些的地方等着。 张桂见两人都挺有分寸,不会在河边打闹,也没往水里去,嘱咐了一声,便过了桥,去自家地里看看,除除草、捉捉虫。 一场雨,一场草,地里的草又该除了。 她不能就陪着两个小孩儿抓鱼。 张桂走后不多久,就有鱼游了过去。 两人四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鱼也不知道是认识陷阱,还是发现他们的虎视眈眈,吃掉边缘的诱饵,就尾巴一甩跑掉了。 路禾的心卡咔嚓一下,碎了。 路溪的心也碎了,他觉得是鱼饵太少了。 “要不,咱们再放点煎饼?” 路禾看看所剩无几的煎饼渣,点了点头:“行。” 两人又揪了点儿碎渣,小心放进筐底,手一离开,煎饼渣便浮起,漂在筐里。 两人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蹲。 又过了半晌,三条巴掌大的鱼滑了过来。 争相游向筐的位置,生怕另一只快了,率先抢走鱼食。 路溪怕它们像刚才一样,吃了就跑,鱼刚游进筐的边缘,他便手一紧,将筐带出水面。 鱼,又跑了。 路溪:“你回来!” 路禾嘴角抽了抽,真回来才出了鬼了。 两人重新摆筐,放鱼饵,折腾了一上午,愣是一条鱼没抓到。 张桂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从地里往回返,不出意外的,收获了垂头丧气的两小只。 她好笑的摇了摇头:“抓鱼哪是那么好抓的?你们爹偶尔两三天才能抓上几条。若是有渔网,倒是好抓。” “若还想抓,中午吃了饭,下午再过来。” 路禾当然也知道,却还是难免失望。 她想吃鱼~ 想吃肉~ 正想撒个娇,一抬眼,看见张桂后腿裤脚上趴着一个东西,愣了愣。 “娘,你下水田地了吗?” 张桂:“没,给旱田除完草,就在水田的田埂上看了看。” “青蛙很多?” “多啊,这时节里面青蛙正多的时候。” 路禾吞了吞口水,可耻的心动了。 “咳,娘,咱们这里,青蛙能吃吧?”后世捕野生蛙类可是犯法的。 张桂沉默了,半天才挤出一个能来。 兴奋的路禾没发现,摩拳擦掌琢磨着下午不抓鱼了,改抓青蛙。 路奶奶看到三人回来,又拿着湿漉漉的筐,一看便知道干嘛去了。 “抓鱼去了?抓到没?” 三人齐齐摇头,路奶奶笑道:“不好抓,贼着呢。去地没?” 后面是问的张桂,张桂点头:“去了,又长了草,玉米地的还行,玉米杆长高了,遮不住它,红薯的不行,秧矮,估计得除草。” “正好,下午他们俩抓鱼,咱俩去除草。” 午饭路奶奶已经做好,说话间饭菜已经上桌,可以吃了。 饭后小憩一下,几人便打算出发,路禾原本想叫上路慧一起。 天气热,路慧不想变黑,扭身就回屋了:“反正也抓不到,不去,我回屋绣花。” 这话说的怕是她自己都不信,一张帕子她都能绣个十天半个月,路奶奶都从来不指望靠她的绣品补贴家用。 主要她绣的东西,除了慢,还丑。 四人一路过桥,眼见着都要跟到水田地了,路奶奶发现身后两个小尾巴还跟着,不由纳闷:“你俩打算在水田地里抓鱼?” “不是,不抓鱼了,抓青蛙。”路禾拍拍出门前,她特意用笸箩盖上的筐口,笑眯眯说道。 路奶奶愣了片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真不愧是你爹的孩子。” 路禾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路奶奶:“你爹和你娘没成亲前,十五六岁的时候,抓不着鱼,就带着你二叔去地里抓青蛙烤着吃。” “两个半大小子,一人就得十来个。” 路禾摸了摸鼻子,觉得一人十来个也不多,青蛙才多大。 去头、去爪、去皮、在去掉内脏,一只的肉并不多。 几人聊着,便都卷了裤腿下水田地。 张桂没动,还提醒路奶奶:“娘,得给红薯地除草。” 路奶奶一笑:“嗨!不差这会儿,我帮他们抓点。我看红薯地的草也不高,不除也耽误不了什么。” “那娘你们抓,我去挑高的草除。”张桂转身就去了旱田。 路禾纳闷的看了看张桂的背影,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随即摇摇头,觉得肯定是看错了。 路溪先她一步下水,已经摸到两只青蛙。 左手的大一些,右手的则是很小,两只看起来都不算大的样子,他有些纠结,问道;“这么大的可以吗?” 路禾看他那打算给人家断子绝孙的手,默默从水里拎起一只自己抓的:“要这么大的。” “哦。”路溪看了看,两手一松,重新抓。 路奶奶看的好笑,论吃,还真是家里谁都比不上路禾。 好像天生就知道什么好吃,什么能吃。 第21章 炖蛙 没多久,一只小箩筐就装满了。 青蛙被装起来也呆呆的,上面扣上盖子,它们就在里面乖乖的叠罗汉。 三人回到田埂上,放下裤脚,穿上鞋。 路奶奶就打算去旱地里除草,让路禾和路溪先回家。 张桂正好到地头,便过来看看。 路禾嘿嘿一笑,炫耀的把上面盖着的笸箩揭开一点让她看:“娘你看,抓了一筐呢!” 张桂脸色一白,直接后退两大步。 这下路禾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娘,你怕青蛙?” 不能吧,平时她娘不是还下水田地干活呢吗? 里面的青蛙那么多,也没见怕啊。 张桂脸不禁一红,感觉自己在女儿面前丢了个人,开口时便有些结巴:“倒也不是,但放在一起怕。” 密集恐惧症? 路禾了解,她也有呀! 眼角余光往筐里一瞟,路禾赶紧把筐扣上。 她看着也怪怕的,尤其想到这些是要吃的,就感觉特别罪恶。 青蛙是益虫,专吃害虫那种。 一筐活物和一筐野菜可不是一个重量。 路禾六岁、路溪七岁,只能合力抬着筐往回走。 走了没多远,便感觉筐一轻。 两人回头去看,发现是路奶奶。 路奶奶自己拎起筐,挨个摸了摸两人的头:“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这东西得收拾好一会儿呢!” “不收拾今晚上可就吃不到喽!” 闻言路溪脚步一顿,扭头往回走:“那我去跟大嫂除草。” 路奶奶也没拦着:“去吧。” 农户家的孩子,哪个不干农活? 家里有一个文弱的路清就够了,路奶奶不希望路溪也养成那样。 路禾脚步也一顿,在想她是不是也应该去拔草。 路奶奶伸手一拉她:“小禾儿不去,你是女孩,不跟你小叔比,咱们回家做好吃的去!” 路禾哭笑不得,这大约就是双标。 不过路奶奶说的对,她得回家跟着处理青蛙。 路禾重新抬脚跟上,才迈了两步,手背便被一片绿叶刮过,有些刺刺的。 她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株野生薄荷。 她不爱吃薄荷,但薄荷的用处确实很多。 鲜叶煮水、做菜,阴干后存储做调料,炒制后做成薄荷茶。 妙用多多。 之前她还想用薄荷叶做牙膏粉来着。 这般想着,路禾便薅了两棵薄荷,准备回家用来卤蛙去腥。 家里的调料只有上次让她爹买的花椒和大料。 在用石磨磨成粉后,还都好好的储存在小陶罐里,至今一点未用。 她娘舍不得,路奶奶还不知道买了这两样东西。 而这段时间除了早起摊煎饼,路禾还没做过饭,自然也没用。 到家后,路奶奶便坐在矮凳上开始处理青蛙。 路禾本想帮忙的,结果路奶奶大手一挥说不用。 只见路奶奶拿着菜刀,‘duang’的一下,青蛙脑袋掉了,又‘duangduang’几下,青蛙的四只小爪子也掉了,再用菜刀一切一扯,皮便也去了。 最后再‘duang’的一刀,青蛙从中间一分两半。 处理一只青蛙都用不上一分钟。 路禾默默后退两步,知道确实用不着她。 她还是去薅一棵歪瓜裂枣的蒜,切一切准备卤青蛙吧。 路禾挖了两头蒜,又掐了一把葱叶,洗干净后放在灶台上备用。 而后边去处理拿回来的两棵薄荷。 去掉虫嗑和发黄的叶片,剩余全部摘下放入水中清洗。 一锅蛙用不了这么多,捡出一些备用,其他的便全部装进笸箩里,放在通风处阴干。 等明天,她还要再去采些。 天气越来越热,煮水喝正好。再阴干一些,一部分留作调料,一部分磨成粉刷牙。再炒制一些做薄荷茶,存储秋冬用来泡茶。 路禾这面准备完不一会儿,路奶奶就把青蛙处理好了。 用清水冲洗两遍,她便放在灶台上问路禾:“你做?” 路禾连连点头:“我做。” “那行,你弄吧。”路奶奶随意甩甩手上的水,转身走出厨房:“我去地里看看你娘和你小叔叔,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叫他们回来。” 她的那个小箩筐小,满满一筐的蛙处理好后,刚好装满一个中等的盆。 一个盆太满,放调料不方便拌匀。 只好又拿了一个盆,装走一半,这才将调料放进去。 花椒面、大料面、切碎的蒜和葱、整片的薄荷叶、再加入少许盐,而后便不断地揉搓,让蛙肉入味。 揉搓差不多五分钟后,路禾停手,擦了擦汗,让蛙在腌制半个小时后下锅。 趁着这会儿,她去院子里摘些黄瓜。 炖蛙的时候放在里面,会很美味。 调料到底还是少了,姜、酱油、料酒、辣椒,如果有这些,味道更好。 摘了三根长得个大饱满又不算老的黄瓜,清洗后切成黄瓜条,放在大碗里备用。 青蛙还要在腌制一会儿,她便去院门口往西瞧了瞧,看看路奶奶他们回来了没。 回来,一会儿有人帮她烧火,不回来,没人会看着她用油。 做青蛙油和盐可不能少,少了美味要减半的。 遥遥有三道人影从桥上下来,路禾叹了口气。 回来了。 有人烧火了。 用油的话……偷偷的用吧。 随着路奶奶三人到家,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打水洗脸,抱柴火做饭。 张桂已经知道今天晚饭路禾来做,她简单洗漱一下,便去后面拿了柴火回来,准备帮路禾烧火。 晚上也不用吃什么饼子,煮些粥或者米糊就行。 今早张桂就磨了一些粟米,这会儿淘洗一下,正好下锅。 粟米入锅后,路禾便不再管,张桂将那个灶膛添上木头,便点燃铁锅下的灶膛。 路禾用手试着温度,锅热,下油。 她瞟了一眼烧火的张桂,发现她没看自己,舀了满满一勺进锅。 待油冒起气泡,依次加入花椒面、大料面、蒜爆香,腌制好的青蛙全部倒入锅中,翻炒均匀。 直至蛙肉变白,再添入少许水,扣上锅盖,炖煮一会儿。 香味从油入锅就飘散开来,等蛙入锅味道更浓,张桂吞了吞口水,实在太香了。 厨房外怕被叫着干活一直躲在屋里的路慧,也从房间窜出来。 深吸了几口气,唾弃道:“谁家啊,做饭这么香!” 路溪刚要回她,就听路奶奶说:“不知道。” 屋子里李兰抱着路安柏也想出屋来着,一想出去也没用,还闻一嘴味儿,便又坐回了床上。 第22章 吃蛙 路禾掐着时间,把薄荷叶混着黄瓜放入锅中,看水差不多够用,便没在添,盖上锅盖在煮两分钟,这锅炖蛙便可以出锅了。 扣上锅盖后,她对张桂道:“娘,不用继续添柴火了。” “嗯行。”张桂应了一声,便转到陶锅那里,去看粟米粥煮的如何。 见也差不多了,便收拾碗筷摆桌。 等张桂将粥盛出,路禾也将锅盖掀开。 撒入葱花,翻炒几轮,锅底残留的多余水分进一步蒸发,余下的不多不少,刚好沾满蛙肉和黄瓜。 炖熟的蛙肉缩小,原本满满的一盆减了小半,哪怕加上黄瓜,也只剩多半盆。 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吃饭的碗,盛上一碗放在灶上,一会儿给文先生送去。又盛出一大碗,准备上桌吃的,剩下的不算多,明早或者明天中午,还可以小小的吃一顿。 这般看着,路禾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小不点,可吃不了这样的肉。 路安柏的牙还没长两颗,要吃也只能吃肉糜。 不过已经这样了,他能不能吃到,就看李兰的本事吧。她若想给路安柏吃,自然就把蛙肉剃了。 这肉都熟了,总不能还要让她喂到他们母子口中吧。 天还亮着,众人围坐桌边,路慧这才发现刚才闻到的香味,是自家在做饭。 “这是啥肉?好香!” 路奶奶不答,若她下午跟着一起去,就能知道是什么了,可她不去,又有什么可问的? 路慧也不介意路奶奶不搭理她,只管盯着肉瞧,粥也不盛,拿起筷子就奔着肉去。 不止她,其他人也一样。 就是平常喜欢端着些架子的李兰,都一声不吭的拿筷子夹肉,那手比路慧的还快上一分。 就连她怀里还不会用筷子的路安柏,馋的口水泛滥,啊啊吐字不清的喊着要。 几人的筷子几乎同时抵达肉碗,好在没发生打架事件。 路奶奶夹回一块儿蛙肉,之前没细瞅,这会儿才发现上面混着油的汤汁。 眼皮跳了跳,有些心疼。 可菜一放进嘴里,那点心疼就没了。 好吃,实在是好吃。 有多久她都没吃过这么有滋有味的饭菜了? 路禾咬了一口蛙腿,还没细品里面的味道,就发现张桂没动筷子,甚至看着蛙肉的目光,还泛着心疼。 看着倒不像是怕蛙的样子,而是…… “小、小禾儿,你用了多少油?” 念头才起,耳边就响起了张桂的小声询问。 路禾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不显,甚至还笑眯了眼。 她食指和拇指一捏:“一点点。” 张桂心一凉,油罐子不会空了吧? 笑的有多甜,谎言就有多深。 张桂虽然不知道此名句,但那蛙肉和黄瓜上沾着的油腥,她可看的清清楚楚。 路禾见她一脸肉疼,夹了半只蛙放进她碗里:“娘,你尝尝,看奶奶吃得多香!” 张桂目光恍恍惚惚的看向路奶奶,发现路奶奶吃的确实很香,眼睛都眯了起来,可见的享受。 见她看过去,路奶奶抬眼,吐掉嘴里的骨头:“老大媳妇,怎么不吃?好吃着呢,这都进锅炖了,还怕啊?” “没。”看路奶奶没有露出一点心疼或者责怪的情绪,张桂讷讷摇头,低头啃蛙。 入口咸香,肉质鲜嫩,是没吃过的美味。 可这…… 她再次凑到路禾耳边,小声询问:“小禾儿,你放了多少盐?” 路禾再次笑眯了眼,拇指和食指一捏:“一点点。” 张桂顿时心更凉,不会盐罐子也空了吧? 空是不可能空的。 吃完饭张桂立刻就去厨房翻看,心下一松。 还好,只是少了一些,没有空。 她面带笑意的走出厨房,继续收拾桌子。 路奶奶见了,没忍住打趣她:“没空?” “呃……”张桂面上闪过一丝窘迫,这才知道原来路奶奶都看在眼里。 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没,就少了一些。” 吃了一顿美味,路奶奶心情好,笑着嗔道:“你啊,就是操的心太多。自家做的一顿饭而已,还能吃穷了不成?” 他们家都这么穷了,就一顿饭,还能穷到哪里去? 路禾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又没打算天天这么霍霍。 要不说还是历经风霜才世事看淡呢。 路奶奶就是,性子豁达的不似普通农妇。 路溪毕竟是个男孩子,对做饭不懂,只知道好吃。 刚才整顿饭他是一句话没说,只顾着低头吃吃吃,这会儿吃完了,也加入了话题:“蛙肉好吃,明天还吃吗?水田地里还有好多蛙。” 他话一出,祖孙三人同时沉默了。 路奶奶和张桂是想到明天若在做一顿炖蛙,又要费不少油和盐。 两人全然没想过,完全可以她们动手做少油少油那种,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么好吃,也就没想过缩减调料的做法。 路禾则是觉得罪恶。 她是有了调料后就馋肉馋的不行,这才把主意打到青蛙上面,吃一顿还行,心里的那份罪恶吃完也就没了。 再来一顿,她就真的觉得罪恶了。 路慧倒是赞同,一个高兴就站了起来:“是青蛙肉啊?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抓!” 路禾想翻个白眼,她还没翻,路奶奶倒是给了她一个白眼:“下午让你去你不去,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哎呀,我那不是以为抓鱼嘛!”路慧一跺脚:“鱼又不好抓,鱼肉又不好吃!” 路溪张嘴欲言又止,说了半天,也没说明天还吃不吃? 他看向路禾,等着她给自己回答。 路禾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小声道:“小叔叔,厨房还有一些,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哦。”路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后天再抓些,后天再吃?” 他不贪的,一天能吃一顿就好。 路禾:“……” 她是这个意思吗? 李兰眼睛闪了闪,贴心的开口:“五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应该多吃些肉。” 一边说一边用目光上下扫着路溪,面上露出点心疼:“说来我瞧着五弟最近个子蹿了不少,人却比之前瘦了,瞧瞧这脸上,都快凹进去了。娘你比量比量,是不是长高了不少?” 第23章 问茶 路奶奶闻言看向路溪,发现是高了点儿,也确实瘦,不由就点了点头。 得到赞同的李兰不禁一笑:“五弟该多吃肉补补了,这男子长得这般弱不禁风可不行,还是像阿正一样才好,再不济也要像大哥一样。” 路禾眼皮跳了跳,心说李兰为了吃口肉,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总不能她就喜欢那种特别大块头的? 越是横向发展越是喜欢? 路平确实瘦,但那是真的精瘦,胳膊大腿都是肌肉,力气也大的很。 路正虽然整个人比路平大了一圈,看着壮,但却不是那种膘肥体壮的感觉,整体来说,是很标准的身材。 只是放在他们家里,才显得壮硕而已。 不过每天吃蛙,路禾是没什么意见的,左右大家一起罪恶,她就可以把罪恶抛弃。 只是这决定权在路奶奶手里。 那吃的可不止是蛙,还有油和盐。 她看向路奶奶,就见路奶奶一脸赞同的又点点头,但她总觉得路奶奶要放大招。 李兰心中更喜,脸上的笑也越发真诚起来,她道:“小禾儿做饭好吃,若她做,五弟肯定能吃的多些。” 她知道路奶奶是个公平的,从来不偏心,家里素来所有人都吃的一样。 这也是她觉得路奶奶傻的原因,有好吃的从来不顾及偏疼的那一个,非要大大方方拿到桌子上,所有人都吃。 除非实在少,那便给最小的几个孩子分。 哪怕是她柏儿五六个月大,奶水不够吃,路正给柏儿买来补身子的鸡蛋,都要同路禾路溪分着吃。 路溪就算了,好歹是家里的男丁,路禾凭什么还要分一口? 那时候她觉得不满,觉得路奶奶不向着家里柏儿这个唯一的长孙,现在却觉得挺好。 只要路奶奶点头,路溪有肉吃,他们就也有肉吃。 青蛙田里那么多,抓回来路溪才能吃多少?其他的不就到了她们嘴里。 还有路禾,当初抢她儿子的鸡蛋,如今也该她做做贡献了。 路奶奶扫了她一眼,好似很是满意她提的建议,大手一挥,同意了:“行。” 李兰刚要绽开一个笑,下一秒就僵住了。 因为路奶奶说:“小禾儿你和你小叔若是馋了,就抓上十来只炖着吃,不用带我们的,要是有时间抓的多,就给你小姑也带一份,安柏的不用,他还吃不了,就是吃也吃不了几口,你们吃剩下的给他半只一只就行。” 李兰的笑僵住了。 “好哦!五弟和路禾没时间,我去抓!”路慧高兴拍手,压根看都没看李兰。 路禾抿了抿唇,她就说她奶奶要放大招了。 她点点头,扫一眼李兰,生怕笑出声,赶紧把头低下。 “天还亮着,我把留给文先生的那一碗,给他送去。” 说罢便冲进厨房,用篮子装上碗,盖上布巾就跑出院门。 讲真,路奶奶有时候是真的很绝。 治李兰一治一个准儿。 也就李兰自己,觉得她能拿捏路家一家子。 文先生听见敲门声,打开院门看见是路禾,便露出一个笑来。 “这是给我送什么来了?” 路禾来他这儿,无非就两件事儿。 一,上课,二,送吃食。 今日休息,自然不可能这个点来上课,那就只可能是送吃食。 路禾递上篮子,笑意盈盈:“您瞧瞧不就知道了。” 碗被文先生端出来放在桌上,他左瞧右瞧,还真没看出来这是一碗什么。 “这什么肉?” 路禾也有些惊讶:“您没吃过?” “没。” “要不,您先尝尝?看看喜欢不喜欢?” 有些人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路禾怕她先说了,眼前这个一看就身价不凡的文先生,会吃不下去。 “这么神秘?”文先生挑了挑眉,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碗里竟然还盛了一碗白米饭,看那量,倒像是还没吃晚饭。 “正好,我这饭刚做好。” 得,还真没吃。 路禾往厨房望去,除了大件灶台,其他也看不清。 “您没做菜?”干吃饭?又不是粥。 文先生觑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禾嘴角一抽,知道他这是又把菜烧焦的一天。 文先生总给她和路溪开小灶,她也总过来送东西,偶尔就能看见他吃的菜,不是焦了就是菜泡在汤里。 比黑暗料理强点,也强不了多少。 很难想象这种菜,他一个人吃了八九年。 所以每次做菜时,味道只要还过得去,她都会想起给他送点。 “味道不错。”文先生夹起一块肉,吃了一口后赞道。 路禾微笑:“那您多吃点儿。” 至于什么肉,还是别说了。 吐出来也挺可怕。 文先生也没再问,而是扫了一眼路禾,用筷子把两个半只蛙拼在一起。 “蛙肉?” 路禾:“……” 您还怪聪明的嘞。 她警惕的后退两步,生怕文先生一个恶心,吐她头上。 见她后退,文先生挑眉,眼中闪过不解。 又夹起一块黄瓜,放进嘴里。 “想不到青蛙还能这么吃,味道还如此美味。” 路禾放心了,不过也没上前,她得回家了,只是笑道:“您喜欢就好。” 文先生点点头,起身送她。 虽然这是个小客人,还是他的学生,但那也是客人,还给他送来了美味的晚餐,应当送的。 两人到了门口,路禾突然想起薄荷,转身便问了一句:“先生桌子上放的可是茶水?” 茶是富人才能日常喝的东西,农户家少有喝茶的。就是有,也是来了重要客人用来待客的。 这样的东西,路家连一小捏都没有。 文先生:“嗯,喜欢?给你拿些。” 他说着便要回屋去哪,路禾扯住他:“只是看着新奇,觉得像树叶。” “差不多。” 文先生笑了笑,没有半点不耐烦,耐心解释:“茶叶就是一种带有特殊香气的树叶,从树上采摘下来,炒制而成。” 路禾眨眨眼:“炒?” 文先生点头:“对,炒。” 制茶的工艺其实很复杂,他不认为现在简单说与路禾听,她会懂。 如若喜欢,等她长大一些,学识更多一些,他在为她寻些制茶的书。 到那时候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哦。”路禾点点头,一脸的我知道了。 文先生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啥,好生把人送走了。 第24章 炒薄荷茶 第二天轮到张桂和路禾早起做煎饼,路禾一个回笼觉睡醒,张桂已经不在家了。 不是下地去了,就是采芦苇叶和马莲草去了。 洗漱后,路禾在锅里找到温热的饭菜,一碗玉米糊糊,小半碗蛙肉。 蛙肉一看就是提前盛出特意留给她的,否则上了桌子,哪还能剩下。 吃过饭,她便背上小箩筐出门去采薄荷叶。 为了保持叶茎完整,还特意拿了一把小剪刀。 不然生揪太费手,叶片还会有损伤。 野生薄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不想用时遍地都是,想要时好远一株。 薄荷要新鲜的,发黄打蔫的不要,虫嗑叶片损伤的不要,只剪完好翠绿的。 路禾一路找一路剪,在芦苇丛处碰见了张桂。 她脚下的筐里已经装半筐芦苇叶,看见路禾出现,很是惊讶。 “小禾儿?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在家多睡会儿。” 路禾一指身后的筐:“采这个。” 张桂以为她也是来采芦苇叶的,往她筐里一瞧,发现不是:“野蔢荷?采它做什么?” 这野蔢荷有一种很特殊的香味,他们家没人爱这个味道,挖野菜吃时也基本不会挖。 路禾不好说自己都想用它来干嘛,主要没想好借口,便‘唔’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还不知道,但是昨天做蛙里面有放。我不小心吃到一片,有香味。” 越说越顺溜,没想好的借口,也想到了,她便顺着往下编:“感觉煮水能好喝,我看文先生都是喝茶的,也带着香味儿。” 她说着还将腿边的几棵薄荷叶快速撸光,张桂有些哭笑不得。 “这怎么一样,文先生喝的那是茶,这野蔢荷不过是野菜,茶很贵的。” “我觉得差不多。” 路禾鼓鼓腮帮子,装作不服气的样子。 张桂顿时妥协,笑道:“那咱们就多采些,回家试试。” 这面的薄荷也比较多,路禾采薄荷叶,张桂采芦苇叶。 路禾想起存芦苇叶的事情,便提到:“娘,秋天时芦苇叶是不是就枯了?” 张桂:“嗯,所以娘想多采些,晾干存起来,省的秋收后没有用的。马莲草也得存一些。这样没有鲜叶看着好看,不过总比到时候没得用强。” 听她这么说,路禾就放心了。 看来她娘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也就不再多说。 如果不是家里太穷,她还是很乐意当一个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操心的小孩的。 如今能少展露一些不符合年龄的部分,就少展露一些。 路禾采着采着,就进了树林。 发现树前的一棵薄荷叶上,有些紫色的汁液,已经干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把叶片剪下来正研究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 不重,也不疼,甚至有些轻飘飘。 想到自己是站在树下,路禾顿时僵住。 不会是毛毛虫吧? 她赶紧低头一顿乱晃,发现甩下来的是一小串紫色的果实。 “桑葚?” 路禾松口气,不是虫子就好。 说起来现在确实是桑葚成熟的季节。 她抬头看去,发现眼前的这棵树,还真是桑树。 上面挂着许多紫黑的小果实,很是诱人。 她一直以为,这树林里的树,都是杨树、柏树、柳树呢! 虽说也有人采野果,可那都是去北面的青石山上,这面过来就是采蘑菇和野菜,还真没人采野果子。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竟然有棵桑树。 桑葚可是难得不会酸的野果。 比量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差,路禾掉头就去找张桂。 张桂的芦苇叶已经采满一筐,正要跟她说一声就回家,听见她说有野果,便也没急着走。 农户家蔬菜吃着不花钱,水果却一年少见。 也就在山上的果树上,每年能采上一些,虽然酸涩,但吃着也算新鲜。 没有能装桑葚的袋子,张桂用芦苇叶现场编了一个软趴趴的小篮子。 虽然软,但装桑葚够了。 回去的时候小心抱着,便不会撒。 娘俩一番折腾,把下面能摸着的桑葚都摘了下来,这才打道回府。 因为芦苇叶多,清洗起来又费水,张桂就背去河边清洗。 路禾的薄荷叶虽也装了满满一筐,但到底不多,便没跟着去。 清洗好后,点燃灶台,将铁锅刷干净。 等锅中的水分彻底蒸发,便将薄荷叶全部倒进去,小火翻炒。 随着翻炒时间增加,薄荷叶先是由翠绿逐渐变成很深的绿,然后水分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叶片会蜷曲。 蜷缩到一定程度时,便表示水分已经很少了。 这时候需要用手去翻炒,可路禾人小胳膊短,她怕自己整个掉锅里,便仍用铲子慢慢翻炒。 只是动作更加小心,免得将变脆的薄荷叶弄碎。 时不时再捞出一点,用手感受一下干燥程度。 直到差不多了,便全部产出放进笸箩里摊开晾凉。 等彻底干燥不返潮,便可以装起来保存了。 一小箩筐的薄荷叶,炒完只有成人的一大捧。 路禾看看成品,觉得不错。 今天是炒的,明天采完就放在厨房阴干。 后天又轮到她早起做煎饼,那时候就可以再炒一次。 张桂回来时薄荷叶已经炒好。 她看了看笸箩里墨绿色的干叶片,纳闷的问:“这是野蔢荷?咋这么会儿功夫就干了?不是说煮水喝吗?” “呃……” 路禾傻了,忘记留鲜叶片煮锅水了! 挠了挠脑门,便又把文先生搬了出来:“我看文先生喝的茶都是泡的干叶,就想着先弄干在用开水泡。” 这是茶叶的正确喝法,张桂便点了头,没觉得哪不对。 点完头后反应过来:“你咋弄干的?就这么会儿功夫。” 这路禾之前就想到了,所以昨天才特意在走之前跟文先生深刻(有?)的探讨了一下茶叶的做法。 “文先生说,茶是炒的。” “我就用锅炒了。” 张桂:“……” 张桂已经被一连串的文先生砸晕了。 总感觉怪怪的,却不知道到底哪里怪。 文先生那座大山往出一搬,就好似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第25章 出气 “小禾儿可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兰从屋子里出来了,正站在厨房门口,手上牵着路安柏看着两人。 路禾直觉她又要作妖,果然下一秒就听李兰说道:“我听大嫂的意思,小禾儿炒了野蔢荷作茶?到底是读了书,见识多了,都会做茶了。” 昨个儿晚上她被路奶奶的那一番操作,气的一宿没睡好觉。 什么叫做路禾吃剩下的给路安柏半只一只就行? 她的柏儿可是路家的长孙! 就算吃剩的,也该是他们娘俩吃剩下的给路禾! 虽说那菜是路禾做的,可也不过是多放了些油和盐,若之前那老婆子也这般舍得油和盐,她也做得出来! 哪里就显着她路禾了? 她得在那老婆子手底下讨生活,得让着、敬着,难不成还怕了眼前这娘俩? 非要给她们一个好看,出口气。 这么想着,李兰便笑道:“只是小禾儿,你没去过县城,也没吃过茶,这不管好茶赖茶,那茶叶可都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不是地上随便找的野草野菜。” 路禾:“……” 这是说她没见识? 李兰:“你若喜欢厨房的活计,咱们就在家做做饭,大些了给那大厨当个手底下的打杂伙计,也不是不行,你识得几个字,虽是女子,定也能被看重一些。” “只是这自己炒茶,可莫要说出去,免得叫人笑话!” 张桂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她自问和李兰这个弟妹也算和气,从不红脸,怎的她就对自己女儿说出这么、这么…… 她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形容,气的手都微微发抖。 “你这都说的什么?!小禾儿不过做点东西!” 李兰却不以为意,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说:“我说了什么?只是说了几句真话。” “大嫂你太惯着小禾儿了,都惯的有些不知自己斤两了。咱们路家现在可是有了三弟了,他呀,是童生,将来要考秀才,还要做官的。” “用野草炒一炒就是茶这种话,说出去要叫外人笑掉大牙的!这可会污了三弟的名声!” “你……!”张桂生性温吞随和,少有生气与人拌嘴的时候。 这会儿除了气,竟找不到话反驳。 路禾冷了脸,上前一步站到张桂面前,脆声问道:“二婶,便是污了三叔的名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兰一愣:“怎么没关系?” “我不过是把蔢荷叶炒干存起来泡水喝,什么茶不茶的,好喝就行了。自家做的玩意儿,谁往出说?”路禾不搭她话茬,只说自己的。 “倒是二婶你,人在家里,嘴和耳朵总能翻了墙出去。” 言外之意,除了你,没人会往外说。 且不说炒个蔢荷叶怎么就能污了路清的名声,就算污了,那也是李兰传出去的。 李兰惯爱用好听话挤兑人,何况这种直白的挤兑,她自然听得懂。 脸色顿时变了,瞪了一眼路禾:“怎么说话的,我是你二婶!” 路禾表情疑惑,语气也是真心实意的疑惑:“我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啊?” 李兰一哽,目光转向张桂:“大嫂,你就这么教路禾的?看看惯成什么样了!和长辈都这么说话,她才多大,才六岁!以后还了得?!” 张桂刚要说什么,路禾先一步开口:“我是喜欢二婶,一直跟着二婶学的。” “呦!小禾儿跟你二婶学什么了?”李兰黑着脸,刚要骂路禾,就被路奶奶突然的声音打断了。 她脸色有一瞬间扭曲,下一秒露出一个笑来,扭头看向院门处:“娘,四妹,你们回来了。” 路奶奶在院外就听见院里的说话声,到了院门口,便听见了路禾的那句‘一直跟着二婶学的’。 很是疑惑,便出声问了一句。 进了院子,才感觉气氛似乎不对。 她眼神一闪,想要询问一二,路慧已经拎着筐冲进厨房:“路禾,我抓了青蛙!” 原本对峙的气氛一松,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杀蛙的杀蛙,烧火的烧火。李兰说了句闻不了油烟,又回房间了。 倒是路慧,许是觉得蛙肉好吃,围在路奶奶跟前,也比划着杀了两只蛙。 蛙不多,只有十五六只,炖熟后,路禾将蛙分成三份分别装了三个小碗。 她、路溪、路慧,一人一碗。 至于李兰和她的宝贝儿子…… 呵呵,对不起,要吃自己做。 李兰看着三人吃的喷香,自己面前只有一碗玉米糊糊和桌子中间的野菜下饭,气的都快要炸开。 在桌子下抱着路安柏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刮的手心泛疼。 路安柏馋的口水直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谁都不搭理他,哇的一声馋哭了。 听着他的哭声,张桂眼皮颤了颤,有些不忍心。 李兰是李兰,路安柏是路安柏,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路禾,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素来到了路慧口中的好吃的,她是从来不让人的。 当年不让路禾,如今也不让路安柏。 路溪倒是想给,路禾瞧见苗头,在桌子底下给他按住了。 他一愣,不解的看向她。 路禾眼角余光扫到,没说话,桌下手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蹭,像是摆手说不一样。 两人一起长大,养出了很多小动作小默契。 路禾这一番动作,他很快就知道,是让他不要搭理路安柏。 原因他不清楚,但人心都是偏的,关系也有远近亲疏。 同李兰和路安柏相比,他无条件偏心路禾。 因此他只是动了动筷子,便没了动作。 路安柏哭了一会儿,发现竟然一口好吃的肉都没吃到,耍起了驴。 在李兰怀里已经不安分,手脚并用的要往桌子上爬。 他率先往最近的路慧那碗过去,路慧眼疾手快的挪走,吃东西的速度也加快。 这头的够不着,他就想从桌子上往路禾那面爬。 李兰初时是真心实意的拦着,后来想到都是因为路禾故意不给路安柏那份,这才惹哭了他,便拦的也不走心了。 装模作样的哄了哄、拦了拦,就任由路安柏爬上桌子。 她儿子吃不着,别人也别想吃好。 第26章 七寸 路奶奶当即沉了脸:“把他抱下去,老二媳妇。” “不是我不抱呀娘!是柏儿闹起来我拦不住。”这么说着,李兰也用实力演绎什么叫拦不住。 只见李兰在路安柏身上的手往回拽了拽,路安柏往后退了两下,又往前爬去。 小胳膊小腿左蹬右踹,像活着上桌要被敲脑花儿的小猪仔。 圆滚滚的一团,又喜人又气人。 李兰:“柏儿还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一见了肉,就管不住了!” 一句话,竟是将整个路家的人都埋怨了起来。 一个小孩儿为什么没吃过好东西? 还不是他们这做爷爷奶奶的不给。 为什么不给? 因为路家有个要读书的路清,费钱,全家的钱都紧着他。 这就算了,可桌子上明明有肉,竟然也不肯给路安柏吃,因为做饭的路禾不喜欢她,连带着也苛待她儿子。 条理分明,逻辑满分。 若是路禾知道她心中想什么,定要夸一句论辩鬼才。 路奶奶看了李兰一会儿,确定她不会把路安柏抱下去后,彻底冷了声音:“老大媳妇,把安柏抱下去。” 李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张桂已经把路安柏抱离桌面,稳稳当当的抱在自己怀里。 “柏儿!”李兰惊呼一声,就要从张桂手里抢回儿子。 路安柏可是她的命,平时看的严严的,别说路家其他人,就是路正那个做爹的,李兰都不怎么让亲近。 被别人抱,从他出生之后,也没有几回。 “坐下!”路奶奶又是一声冷喝。 李兰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坐了下去。 路奶奶这才缓了声音:“老二媳妇,你和安柏要是吃饱了,就回屋歇着去。你这还怀着身子,累了不好。” 饭才刚吃,属于李兰和路安柏的那碗玉米糊糊,还一勺没动,哪儿就吃饱了? 不过是让李兰别再闹腾。 李兰低下头,满眼愤愤,嘴上却柔声应着:“知道了娘。” 她心里对路奶奶并不多怕,但她还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知道多少年,装乖卖巧,没人比她更会。 路安柏自从到了张桂怀里,除了开始扑腾那两下,就没再闹腾。 只是小脑袋一直歪着,看着路禾桌前的肉碗,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小嘴咕哝咕哝冒着泡泡,整只崽浑身上下都写着‘想吃’二字。 路禾装作没看到,夹起半只蛙肉放进口中。 李兰朝张桂伸手:“大嫂,柏儿给我吧,我喂他喝米糊。” 张桂没说话,只是掐着路安柏的腋下,将人送了过去。 见离肉碗越来越远,路安柏便又闹了起来,甚至想故技重施爬上桌子。 不过这次李兰抱的紧紧地,一直低着头轻哄路安柏,让他吃米糊。 前头有肉,路安柏哪能吃米糊。李兰无法,用肉吊着,哄半天才能喂进去一点。 可惜这口肉就像小毛驴挂在前面的红苹果,注定吃不到。 直到吃完饭,路安柏累了睡着了,也没吃到一口好吃的蛙肉。 李兰满眼心疼的抱着路安柏回屋,一进屋,脸上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愤恨。 路慧吃饱喝足已经钻回屋里躺着去了,张桂和路奶奶都在厨房。 院子里就剩路溪和路禾。 “禾禾,安柏……”路溪想问为什么不让他给路安柏肉吃。 路禾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眯眯的抬头看他:“怎么了小叔叔?” 路溪一下就顿住,没有继续问,而是摇了摇头。 路禾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对着路溪挥了挥手,起身回屋。 打蛇打七寸,路安柏就是李兰的七寸。 要拿捏人,当然就要往人最弱的地方捏,否则不痛不痒的,那多没意思。 这不,一下捏的多痛,李兰怕是都要恨死她了。 不得不说,路禾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厨房里路奶奶问张桂:“我回来前你们咋了?” 张桂摇了摇头,没吱声。 路奶奶也挺无奈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一点李兰学的十乘十,张桂一分没学。 中午小憩,下午路奶奶又要下地。 天气热,不拿水一会儿就渴的不行。 她照例去厨房装水,知道大水壶里定有凉白开,拿起大水壶就往小水壶里倒。 却见颜色有些不对,不禁“咦”了一声。 倒出一碗就喝了一口,顿时又是一声“咦”。 碗里的水是浅浅的黄色,带着些香气。水入口,尚有余温,喝着却觉得很是爽口。 路奶奶正打开壶盖,研究着里面沉底的叶子是不是茶叶时,张桂进了厨房。 “娘,水还没……”倒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路奶奶对她招了招手:“来,看看,这里面的是不是茶叶?” 张桂哪里用看,中午她是看着路禾把炒干的薄荷叶扔进去,倒上水的。 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小禾儿炒的蔢荷叶,用开水冲的。” “蔢荷?” “嗯,蔢荷。本来是想煮水来着,不知怎的都炒干了,就改泡了。” 上午不愉快的记忆复苏,只要一想起李兰当时说的话,张桂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也就不愿意细说了。 路奶奶点点头,夸道:“还挺好喝!” 张桂惊讶:“好喝?” “你没喝?”路奶奶也有些惊讶。 “没。”张桂摇了摇头:“中午做菜前烧的水,那时候还热着。” “那你尝尝。” 张桂接过路奶奶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确实好喝。 心中一动,这蔢荷,也许并不比茶叶差。 看李兰这下还说什么! 张桂心中的郁气,舒展一些。 路禾不知道她娘正在心里替她骄傲,她已经带着一小包薄荷茶去了学堂上课。 文先生看着放在桌上的手帕,上面有一小堆干叶,看着像是茶叶。 可他清楚地知道路家没有茶叶,总不能是路禾把茶叶做出来了吧? “这次,你又给我拿的什么?” 路禾:“蔢荷茶。” “什么?” “蔢荷茶。” “蔢荷茶?”文先生眼中闪过茫然。 蔢荷茶是什么茶? 路禾解释道:“蔢荷炒的茶。” 文先生:“……” 是他知道的那个薄荷吗? 他眼含询问,路禾抬手指了指院中的一处墙角:“蔢荷,炒的。您不是说茶都是炒的吗。” 文先生:“……” 是说过没错,但那大前提,不应该是茶叶才能炒成茶叶吗? 虽然、但是。 文先生还是给面子的冲了一壶。 “好像……还不错?” 路禾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当然不错,薄荷本就可以做茶。 第27章 叫姐姐 路禾一手拿碗,一手拿勺,看着对面的路安柏,笑着引诱:“安柏,香吗?” 路安柏还没怎么学会说话,反正路禾没有清晰的听他说过一个字。 现在也自然说不出‘香’来,只是那泛着光的眼睛,和咕哝的小嘴,无不表示着他的馋。 张桂好笑摇头:“他还小,你逗他干什么?特意叫我煮肉糜玉米糊,不就是哄他的。” 路慧带回来的蛙,有两只路禾没炖,而是让她剔了肉,剁的碎碎的。 又放了调料腌制,晚上让她单独煮一碗肉糜玉米糊。 不用说也知道是给谁的。 想来是中午为了气李兰,没给路安柏吃肉,晚上用来补贴他的。 路禾扫了她娘一眼,猜到她想的什么,但笑不语,只专心逗路安柏。 “叫姐姐,姐~姐~,就给你吃哦!姐、姐。” 路安柏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吱声。 路禾也不着急,拿着勺子和碗,在他面前可劲晃。 “姐~姐~,叫姐~姐,姐姐就给你吃哦~哇,肉糜糊糊好香啊~” 说罢她作势往自己口中送,路安柏急的‘啊啊’叫了两声。 路禾应声停下:“叫姐~姐~就给你哦。来,跟我学,姐、姐。” 她每一声姐姐都说的很慢,为了让路安柏能听懂发音并学习。 反反复复重复的话语,让看着路安柏的路慧很是不耐烦:“姐什么姐,他都还不会说话,你烦不烦啊。” 路禾不理,继续诱哄:“安柏,叫姐、姐~” “不叫我就吃喽!真的好香呀!” 路安柏大眼睛跟着勺子咕噜噜转,知道不叫是吃不到了,小嘴不禁跟着就学了起来。 “j~” 失败。 路禾引导:“j、姐~” “几~” “姐。” “几~” “jie、姐~” “结~” “乖,姐、姐。” 得到鼓舞的路安柏,再次尝试:“姐~” 声音稚嫩,虽然还是不标准,却也差不多了。 路禾满意,喂给他一勺。 “再来一次哦,安柏,叫姐~姐~” 口中肉的香味勾引着路安柏,他学习的越发卖力,两只小手也攥成了拳头。 “姐、几~” “噗!”路禾没忍住笑了一声,为了奖励小包子,还是给了一勺。 “有进步,再来,姐、姐。” “姐、几~” “是姐、姐。” “几、姐?” “……是姐、姐。” “姐、姐?” “对喽!”路禾笑开,奖励了两大勺。 刚才还嫌弃的路慧,这会儿看的很是新奇。不止她,还有路溪和张桂,都围着看路禾如何引诱小包子说话的。 正看的乐呵,响起一道有些尖利的叫声:“你在干什么!” 路禾舀肉糜糊糊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 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她就要教路安柏叫爹、奶和大伯娘了,反正就是不叫娘。 李兰快步走过去,一把抄起路安柏后退两步,满脸戒备:“你在干什么?” 路禾无辜的眨眨眼:“教安柏说话呀。” 李兰气的嘴唇颤了颤,刚要发作,就见从主屋里出来吃饭的路奶奶说道:“他也该学说话了,这是好事儿。” 李兰这下不光嘴颤了,手都在抖。 这帮人…… 这帮人…… 教她儿子说话,叫的第一声,竟然不是她这个辛苦怀胎十月,才生下她的娘! 而是叫路禾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小贱人姐姐! 他们还觉得是好事儿! 这算什么好事儿! 要抢走她的儿子,跟他们沆瀣一气吗?! 就用一碗不值钱的肉糜玉米糊! 李兰气的脑袋发晕,她白着脸,丧失语言能力,抱着路安柏转身就回屋了。 门关上,路安柏还在扭头看外面,小嘴一动:“姐、j……” 李兰眼圈一红,眼泪刷的就掉了下去。 她哽咽道:“叫娘。柏儿,我是你娘啊,叫娘。” 此时的她满心悲愤,却没想过,为什么路禾能用一碗肉糜玉米糊,引得路安柏说话。 她待了他这许久,却还不会说话。 能因为什么? 无非是她从没教他,明明已经一岁半了,却愣是除了哭,和啊,其余一个字儿没学会儿。 院子里路禾耸耸肩,心说李兰估计要十天半个月睡不着觉了。 也不知道肚子里那个,会不会有事? 这么一想,她有些愧疚。 明早给母子俩都煮点肉糜玉米糊补补? 那天之后,只要路禾在的地方,李兰就抱着路安柏躲的远远的。 看的路禾很是好笑。 果然,针只有戳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不过看她那活力四射的样子,想来肚子里那个应该挺好的。 月末,路爷爷独自回家,带回了二两半银子。 “原本有三两半,我给老三留了一两。这三两半银子,其中一半儿,都是卖煎饼的钱。我和老大老二做零工,三个人加起来,才和卖煎饼持平。” 路清今年阴历八月要下场考院试,从现在开始就要蓄力,留在私塾认真备考。 下个月想来也不会回来。 此时路家众人也没空关注他,注意力都在银子上。 虽然早就算过一个月下来能得多少钱,但没看到钱时,没有实感。 如今二两半碎银就摆在眼前,这才觉得真实。 其他人还沦陷在这二两银子里,路奶奶已经开始算账。 “去年秋收和今年春收卖的粮食钱,已经都用完。这里有二两半银子,下个月卖煎饼钱和做零工的钱,应该还能再得三两半。老三下个月应该又要买墨和纸了,还得去掉一两半。” “院试不知道具体时间,差不多应该还在九月份,去州城,一趟来回得半个多月,上次花费了三两多不到四两,差不多够了。” 路爷爷赞同的点点头:“对,所以我打算把院子扩一扩,把房子盖了。” “啥时候弄?” 路爷爷想了想:“等下个月末的吧,我再做一个月零工,多攒些钱。” 路奶奶点头说行。 路禾很是激动,终于要盖房子了。 到现在,她和路溪,都还没有自己的房间。 她和路平、张桂一屋。路溪晚上则是睡在堂屋的一角,到了秋冬天气冷时,还是要回到路爷爷路奶奶屋里。 两人越来越大,很多事情就变得不方便起来。 偏偏路家日子越过越穷,但凡有点空闲时间,都用来赚钱了。 第28章 李寡妇 路爷爷、路平、路正三个成年男人,除了农忙外都在县城做零工,路奶奶和张桂则是在家里打理田地,外加做绣活。 倒也不绣什么大件儿,就是手帕。 花样简单的,一、两文钱一方帕子,花样复杂又绣得好的,三到十文钱一方手帕。 路奶奶绣活不如张桂,便干脆绣花样简单的帕子,这样节省时间,能多绣些。 张桂便绣复杂些的,一张帕子卖三到六文钱的都有。 今年是两人绣的帕子最少的,因为路禾太能折腾,几乎给全家都找了活干。 好在没有白折腾,比两人绣帕子多赚了不知道多少。 李兰眼睛闪了闪了,原来煎饼这么赚钱。 单单就早上忙的那一阵儿,一个月竟然就能赚近二两银子! 若是再多做些呢? 路爷爷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下,便出门溜达去了。 也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了,再回来时表情便很是奇异。 像是高兴,又像是愁苦。 路禾研究了半晌,也没研究明白。 她看向路溪,希望与路爷爷相处更多的他,能够给个答案。 路溪自然也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表情,只得摇头。 一直到晚上吃饭,路禾总算知道了。 “我问了文先生,他说小五是块儿读书的料。过目不忘,且一点就透,我打算让小五也走科举。” 其他人都还没什么反应,第一个有反应的是路溪本人。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路爷爷,觉得怕是疯了。 读书多费钱,多费时间,他在文先生那里学的越多,越能了解。 十年寒窗苦读,未见榜上有名。 投入,未必有回报。 家里已经有三哥读书,他不觉得自己也需要。 况且路爷爷当初不就是让他过去识得几个字吗? 这怎么又走科举了? 路爷爷问他:“不喜欢读书?” 路溪张了张嘴,那句不喜欢怎么也没说出来。 即便说了,决定权其实也未必在他手里。 于是路溪将来要考科举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路爷爷走后,路家迎来一位客人。 李寡妇一进院子,看见站在院中的路奶奶,便道:“亲家!我来看看兰儿,她可好?” 路奶奶沉默。这好不好的,她说了可不算,得李兰自己觉得。 她觉得没亏待李兰,家里就这个情况。可李兰怎么觉得的,那就不好说了。 “她在屋里,你自去看吧。一会儿吃饭我叫你们。” “好嘞!”李寡妇笑道:“亲家,不是我说,我就喜欢你这不扭捏不端架子的爽快劲儿!我家兰儿嫁到你家真是有福了。” 引得路奶奶眉心跳了跳。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路奶奶没讲,因为实在不当讲。 路正屋里,李兰听见李寡妇的声音,就起身穿衣服,一脸的喜色。 衣服才穿好,她娘就进屋了。 李寡妇看见她头发还散着,就知道还没起,立刻过去把人按下:“起来做什么?跟娘还见外!” 听见她亲昵又透着关怀的话语,李兰眼圈一红:“娘~” 一瞬间,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尽数涌出。 见她落泪,李寡妇心一疼。 她和相公成亲多年无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又熬死了刁蛮婆婆,以为终于能过好日子,不想没两年,相公又去了。 她独自拉扯大李兰,母女情分不是别人能懂。 “是不是路家有人欺负你了?!这天杀的路家!” 听见她帮自己骂路家人,李兰瞬间破涕为笑。 娘俩续起小话,互相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李寡妇听完李兰这段时间的遭遇,气的在屋里转圈:“路禾那个小贱蹄子!怎么还不死了!” 这骂的不可谓不毒。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咒死。 李兰跟李寡妇一番诉苦,郁气已经差不多消了,这会儿更是一点没有。 她拉过李寡妇:“娘,我没事了。” 李寡妇顺势坐下,宽慰她:“兰儿,你别气坏了自己身子,你这肚子里现在可还有一个呢!你那婆婆是个也拎不清的,拿个丫头片子当宝养,一会儿吃饭看我怎么收拾那小贱蹄子!” 李兰抿唇一笑:“知道了,娘,我跟你说……”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 “真的?”李寡妇惊问:“这能赚那么多钱?” 李兰点头:“真的。这还每天就早上忙一阵,若是卖得多,肯定能赚更多。” 李寡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这煎饼,做起来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我看他们做了不止一回,就那么做的。多放水,搅成稀稀的糊糊,在用那东西在锅里那么一转,就成了。” “行,娘这就回家试试!” 李寡妇说着起身便要走,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我给你拿的吃食,自己留着和柏儿吃,别给外面那些白眼狼!” 而后便急匆匆开门走了。 赚钱的迫切,让她已经忘了要找路禾的麻烦。 路奶奶见人出来,刚要招呼她吃饭,就听李寡妇道:“亲家,我想起来家里的衣服没收,我瞧着要下雨了,就先回家了!” 话落,人已经走出院门不见人影了。 路奶奶仰头看天,太阳已经爬上天空,又大又圆又晒。 没看出来哪里要下雨。 不过李寡妇那人,在她眼里是有些没谱的。摇摇头,便不再想她。 * 一个身穿粗布衣的黑壮汉子,站在路平面前问:“你家的煎饼,咋比别人家贵?” 路平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别人家?” 这东西他们家自己做的,哪来的别人家? 黑壮汉子:“有一个女人卖的比你家便宜,而且人家卖的多,不像你家,一天就六十份,还得先到先得。” 路平心中一突,怎么还弄出来个竞争对手。 他仔细询问:“怎个便宜法?那人在哪里卖?” “她卖的,比你家的厚,而且有时候剩了,天气晚了,她急着回家,还会便宜卖,一文钱三张……” 路平:“……那你今天还订煎饼吗?” 黑壮汉子嘿嘿笑了两声:“一文钱三张不?一文钱三张,我还来你这儿订!” 他说这话时,两人身边还有不少要订煎饼的,闻言都两眼放光的看向路平,其中的期待显而易见。 第29章 清汤小面 路平沉默了一下,这种问题之前也有过。 有人觉得两张煎饼不如三个窝窝头扛饿,便问能不能一文钱买三张。 那时候他想着小禾儿说的煎饼包在芦苇袋子里不会变硬,比窝窝头强了不知道多少,便果断拒绝了。 如今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有片刻动摇。 打水喝回来的路正,正好听见,挤到路平身边就大声道:“不行!就一文钱两张!你当窝窝头啊?咱这煎饼可敲不疼脑袋!” 顿时围着的人里有几个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们都是时常混在一起做零工的,自然也一起蹲在墙底下啃过又凉又硬又干的窝窝头。 有人站着吃不小心掉下去,砸到了下面蹲坐着的人的头,愣是给人砸红了好几天。 “嘁!” 黑壮汉子不屑的重重一嗤,扭头就走:“那不要了!我抢别人家的去!比你家的煎饼厚,晚点去没准我还能花一文钱买来三张呢!” 路正一懵,看向路平:“啥别人家?” 路平还没吱声,黑壮汉子又停下脚步扭回头:“嘁!不知道了吧,别人家也卖呢!比你家的便宜!” 他回完路正,就对周围的人说:“兄弟们,原来他家卖的贵,咱们为了晚上能吃的舒坦点,买就买了,现在可是有比他家便宜的,你们还在这儿买啊?” 瞬间,原本围了路平一圈的人,一下子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有一半犹犹豫豫的,似在考量。 最后有人一咬牙走了,有人觉得去了那么多人也未必能抢到,一跺脚留下订煎饼。 * “还有人卖煎饼?”路禾听她娘说完她爹捎回来的口信,有种这天终于来了的感觉。 煎饼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在于吃过的人,就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有那厨艺好的,琢磨一下就知道怎么做。 难的地方在于摊煎饼的手法。 路禾有上辈子打底,所以煎饼才很容易上手。像路奶奶和张桂,前面几天,可是摊十张碎八张,后面才越来越好的。 所以煎饼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学去,这一点都不意外。 问题是:“就一份?一个女人?卖的还比咱家的煎饼厚?” 厚多少? 厚煎饼那还能叫煎饼吗? 张桂有些发愁:“你牛爷爷捎回来的口信是这么说的。听说她偶尔还卖一文钱三张,买咱们家煎饼的人都少了,明天就二十八份。” 唔…… 影响的还真快。 原来路禾是想着受众那么多,他们家就六十份的订单量,怎么也不会受影响。 没想到还是被影响了,并且数量减半。 想了想,她道:“娘,咱们再做两种芦苇袋子……” 之前一直只卖黑麦拼玉米煎饼,现在高粱、小米的该上线了。 第二天路平接到的煎饼袋子,多了两种形状。 分别是长方形的,装的高粱拼黑麦煎饼。 正方形的,装的小米拼黑麦煎饼。 路平分煎饼的时候心有疑惑,吃的时候疑惑倒是解开了。 颜色不一样,味道不一样。 有那坐在一起吃的,也发现了猫腻。 “你这个是啥色的?” “红的!” “黄的!吃着不像玉米……” 边吃边说,有人突然说了句:“我吃过那妇人卖的煎饼,感觉没有路家兄弟卖的好吃。” “哎对,我也吃过,也感觉没这个好吃。” “是是是,差点意思!有的还碎了!” “碎了又不是不能吃!” “谁说的?那是前几天,我昨天买的挺好的!就是色没这个好看,就一个味儿的。” “嘁!要那么多味儿干啥?能吃就成呗!” “……”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总体分为两派。 一派觉得路家的煎饼更好,一派觉得都差不多,能吃就行。 有从来没抢到过路家煎饼的,借此机会订两份尝尝。 订单量就此回升。 路平心中一动,一个念头缓缓浮起。 小禾儿是特意做成这么多口味的吗? 他在家也吃过张桂做的,和从前吃的杂粮饼子味道差不多。 张桂送走牛福,看着院门发呆。 原来将各种粮食的面粉分开做煎饼,还有这种好处…… 如果路禾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说:当然。 再怎么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面对不一样口味的食物,也会产生好奇。 当一种口味吃腻了,就会尝试新的,然后在各种口味之间,来回辗转。 可惜路禾不知道,她在琢磨着全粗粮能不能擀面条或者做面片一类的,烙的煎饼和软饼吃够了。 可以试试做个青菜面,不过今天是不行了,没跟张桂打招呼,等下了课回家,饭应该已经做好了。 转天一早,路禾就自告奋勇做早饭。 用冷水和面,揉两个偏硬的黑麦面团。 醒面一刻钟之后,再揉面一会儿,将面团拍扁,用擀面杖一点一点擀成一张大面饼。 这擀面杖从路禾出生后就再没用过,还是当年路爷爷路奶奶分家后搬出来时,路爷爷用榆木做的。 过年过节用来擀饺子皮包饺子的。 后来路家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别说平常过节,就是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饺子。 路禾没擀几下,就折腾不动了,换张桂上场。 擀好后路禾扯了扯,发现没什么劲性,做面条估计要断的厉害,干脆直接用刀切成了菱形的小面片。 锅中水开,面下锅,撒入少许盐,用菜铲轻轻翻动,免得面片糊底。 等面片上浮,再煮上一会儿,便熟了。 加入提前洗好的小油菜,筷子轻拨,油菜入水,颜色变得更加翠绿。 撒入葱花,面便可以出锅。 全程一滴油都没有,看的张桂一愣一愣的。 平时路禾做饭,就是省着用,放的油都比她多上少许,这次竟然一滴没用,怎么能不让她惊讶? 面片汤是主食,又有菜,也不用特意做别的菜了,一人一碗就这么吃了起来。 喝一口汤,清淡爽口,泛着微微的麦香,让人食欲大开。 路禾满意的点点头,一口汤下去,感觉胃都舒坦了。 若再滴上两滴香油,淋上少许陈醋,撒上一勺辣子,简直完美。 到底只是想想,加上辣子吃的是麻香,不加吃的是清爽。 都可。 她夹起一块儿小面片,‘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表情一个绷住,由舒坦变成了嫌弃。 这黑麦面真的是…… 每次换了吃法都能让她破功。 好好的一碗清汤小面,愣是变了味道。 第30章 路清落榜 吃过一次面片汤,路禾就不想再吃第二次。 倒是家中其他人都觉得不错,张桂几乎每天早上都做。 路禾便干脆只喝汤吃青菜,片面少吃几片,意思意思饿不着就成。 红薯和马铃薯已经成熟,家家户户开始翻收。 平常春秋农忙时,文先生都要放假的,大孩子小孩子都要回家搭把手。 今年红薯和马铃薯是村民们第一次种,两样种子加起来正正好够种一亩地,按说不用孩子跟着跑腿。 只是这两样作物高产的出乎意料,有那先一步下地动手的,大手一挥,召集全家劳动。 有人想去文先生那里说一说,放上几天假,结果回家之后,发现自家孙猴子已经上树掏鸟窝了。 让人不禁感叹文先生的先见之明。 路家能干的男人都不在家,几人忙活了半天后,第二天路奶奶就捎信让路爷爷回家帮忙干活。 当天中午,路爷爷就到了家,下午就跟着下地往家推红薯。 路禾看的抿唇直笑,感觉路爷爷就像路奶奶的召唤兽。 有了路爷爷加入,速度加倍。 红薯已经全部推回家,马铃薯的秧已经拔完一半。 跟着秧一起带出的马铃薯,也都捡起来用板车推回家里。 众人看着仓房里平铺了一地的红薯,个大喜人,应有三四千斤。 路爷爷感叹:“这东西是真高产,官府的人没胡说。晚上咱就尝尝这红薯吧。” 路奶奶也笑:“行,马铃薯也尝尝。春天发的种子怕不够种,没舍得尝,这回都尝尝!” 官府发种子时,不止说了栽种方法,还有吃法。 例如它们都可以烤、蒸、煮,马铃薯还可以炖、炒,用来做菜。 这天晚上不止路家,整个三稻村,都吃到了甜软的红薯和炒着香炖着也香的马铃薯。 路禾想到了红薯煎粉,炸薯条、薯片,不过到底只是想想,这些现在还做不了,也不适合做。 * 月末路清果然没回,不但没回,路奶奶手里的那二两半银子,也被路平带走,陪同路清去州城参加院试了。 路爷爷回家扩院子,准备准备盖房子。路正则是继续留在县城做零工,等农忙时在回家,这样煎饼也可以多卖几天。 让人苦恼的是,路禾最近不管走到哪里,碰见谁,都会被问一句‘听说你三叔今年又考试啦?中秀才啦?!’,说是问,其实是感慨。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路禾身上,路家其他人只要出门,也都会被问一句。 初时他们还一直解释:“没考中呢!要到阴历八月十八才能考呢!这考不考得上,还得等着看呢!” 后来发现说不说没用,因为下次这人看见你,上来就是一句:“哎呦,你家眼见着就要熬出头啦!有好日子过啦!” 怪让人无语的。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好像路清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 这要没考中…… 路禾望了望天,希望她三叔争气点。 又‘偶遇’了一个道贺的乡亲后,路禾满脸郁卒的走进自家院门。 路溪也是同款表情:“若是这次三哥没考……” “小叔叔,能别乌鸦嘴吗?”虽然她也觉得大概率是那个啥的…… 但万一呢? 要命的是,乌鸦嘴成真了。 也不知道消息又是哪里来的,路清人还没到家呢,村里就都知道了。 “听说路家老三又没考上,我就说书是那么好读的吗?也就为志两口子觉得能行!” “谁说不是呢!啥读不读书,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事,咱们就是地里刨食的,把地种好不比啥都强?看看他们家,除了他们家老三,哪个身上衣服没补丁?” “关键是还让他们家丫头去读书,坐在一群小子里,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我看呐,还是别做那一步登天的白日梦了,他们家老三,考不上啦!” 前后不过半个月,这话儿整个儿变了样。 由夸路清有出息,路家要发达了,变成了路家白花了这么多年钱。 路禾自认心大,现在一出院子都自闭。 尤其文先生那里的那群熊孩子,更让人自闭。 李三虎抱着胸,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群孩子,一字排开,拦住路禾路溪的去路,他的表情嚣张又不屑:“你们俩书读的好有啥用?还不是像路清一样,啥用没有!力气还没我大呢!瘦不拉几弱不拉几的!” 他是家里最小的,性格霸道,李婶子又总是给他做好吃的,横向发展比纵向发展的好,整个儿已经快脱离人形,进入球形。 别说同龄的孩子,就是比他大上两三岁的,都打不过他。 所以李三虎已经成了村里孩子中的小霸王。 路禾有幸看过几次李三虎跟人打架,那哪里是打,是生撞。 是的,就是撞。 打架的时候闷着头就往上撞,别说半大的孩子了,就是一个大人都禁不住他铆足了劲的一撞。 眼下这情景,让路禾莫名有种放学后被霸凌的赶脚。 就还有点新奇。 她看了看李三虎那鼻孔快歪到天上的样子,憋住笑说道:“快起开,我和小叔叔要回家吃饭呢!” 李三虎:“你们以后再不去文先生那里,我就让你们回家!还有以后得帮我背书!” 前一个条件还能理解,整个村子,就路溪和路禾学东西最快,让其他孩子嫉妒的要死。 尤其李三虎,抓着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搞俩人。 可这后一个条件,是个什么鬼? 路溪满眼疑惑:“背?背诵的背?” “不然还能是啥?”李三虎嫌他墨叽,粗着嗓子吼:“以后在文先生面前帮我背书!” 路溪:“……” 路禾:“……” 这种清奇的要求,就算两人想答应,也做不到啊。 路禾表情一言难尽,说了这么半天话,感觉就是在浪费时间。 “赶紧起开,也不怕我奶奶拿大扫把揍你。” “嘁!怕你咋的!” 路禾挑了挑,甜甜一笑,目光看向他们身后,脆生生喊了一句:“奶奶!” ‘哧溜’一下,街霸小分队少了一半,就连李三虎这个大哥,都一下子跑没了影儿。 实力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灵活的胖子。 剩下没跑的,是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还呆呆看着后面空空的土路。 “嘁~” 路禾嗤了一声,拉着路溪往家去。 第31章 过年 “二弟,二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想帮你们,实在是家里急用钱。” 路禾甫一踏入自家院门,便听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男人的声音浑厚,又透着岁月的沧桑,这声二弟、二弟妹,唤的定然不是路家其他人,而是路爷爷路奶奶。 路禾正要过去看看是谁来了,就听男人又道:“我知晓你家老三读书,家中银钱吃紧,若是从前我是不敢开口的。前些天听说你家要起房建屋,想来是银钱不那么吃紧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将欠我家的那十两银子还了。” 听到此处,不用抬头,路禾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是路爷爷的大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讨债的时间,挺微妙的。 他话音刚落,路爷爷路奶奶皆沉默下去。 好半晌儿,路禾才听路奶奶说道:“大哥,并非我们不愿意偿还,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若急用钱,容我们凑一凑,先给二两,你看成不?” “这……” “等凑够了,立刻给你送过去!” “哎~也罢,我知道你家也难……那大哥就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的信儿呢!” 就这样,路家好不容易才有的二两余钱,全部用来还债了,日子过得依旧紧巴巴。 紧巴得路禾都不敢踏入厨房半步了,生怕做菜时多费一滴油,那会让她觉得罪恶。 次日,路平和路清回到家中,众人都怕路清难受,无人敢问具体情形,连‘院试’这俩字都不敢提。 倒是路清本人,状态还好。 吃饭时,他先开了口:“爹、娘,我的墨和纸已用尽,需要买些。” 路奶奶身子一僵,家里没钱。 原本留给路清买纸墨的银钱,已经给路家大伯了。 但这话她不会跟路清说,怎么说? 难不成说:家中没钱了,你别买了? 那可都是读书要用的东西,断不得! 路奶奶点着头说好,心里却难得地焦急起来。 吃过饭,路清便回屋去了,一桌子大大小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买墨和纸,得一两银子,现在从哪里变出来? 李兰眼珠一转,在路家众人面上挨个扫过,见他们个个愁容满面,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最后还得看她。 就冲这救急的一两银子,家中日后也要高看她三分。 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娘,前几日我娘来探望我,给了我一两银子做私房。原是用来给柏儿买些好东西补身体的,如今三弟需要,就先紧着三弟用吧。” 路奶奶抬眼瞧了瞧她,并未答话。 李兰这私房,她不敢用,亦不想用,那是人家娘送过来给外孙的。 她若接了,用了,那就成了霸占儿媳东西了。 不接吧,如今又着实找不到其他能借钱的地儿。 如果是往年,还能拉下脸,去路家大伯那里借上一二两。 看在路清读书有望光耀门楣的份上,定能借来。 但那是之前,现今满村子都传路清考了几次,都未榜上有名,是前途无望了。人家又来讨过债了,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再舔着脸去,定然也是借不出来的。 其他亲戚那里,也是如此。 路奶奶思索好一会儿,说道:“行,那娘就腆着脸跟你借了,等秋收卖了粮食,立马给你,连本带息。” 李兰抿唇轻笑,讨巧的话张嘴就来:“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是路家的儿媳,也是三弟的二嫂,这都是应该的。” 只是那利息,却没说不要。 危机解决,秋收开始,煎饼歇业。 直至十月中旬,秋收完成,卖了粮食,路爷爷三人又去县城做零工,煎饼又复业。 答应给路禾路溪盖的屋子,却停了,只把院子多扩了一倍。 家无余钱心慌慌。 粮食不过卖了十一两银子,其中一两还了李兰,又将其中三两先拿去还债,一下便去了四两。 剩余七两,不算纸墨的消耗,便是一月一两银子,才将将够路清用到来年五月份。 路清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已经两年不曾做新衣,今年还需要扯上几尺布,做一身儿新的,再将旧衣改一改。 零零总总一算,赚钱是紧迫事件。 煎饼的收入不如从前,开始每天能有四五十份,等到了十月末,单量一天比一天少。 直到十一月下旬,一份都没有了。 天气太冷,煎饼优势不再。 干活又累又饿,大冬天的,吃饭就图一口热乎的。 路禾彻底闲下来。 路奶奶和张桂,平日除了做饭,便是绣帕子。 天气越来越冷,下的雪再也不化,漫天白色里,除夕将至。 文先生回家走亲戚,学堂放假。 路爷爷几人归家,还带回来一大块儿五花肉~ 路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们家居然买肉了?! 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六个除夕,喜提吃肉! 红烧肉的做法不断在脑中闪烁。 除夕这天一早,路禾就起床围着那块儿肉转,好不容易等肉化了,一个没看住,进锅炼油了。 路禾看着大碗中的油渣,欲哭无泪。 她的红烧肉…… 没了。 她娘不知何时磨了小麦面粉,正烧了水,同黑麦放在一起和着面。 路禾心痛的看着她娘:“娘,晚上是吃饺子吗?” “对,吃萝卜油渣饺子。再发些面,明早蒸白菜油渣包子。” 路禾眼前一黑,就这么一碗油渣,原来还是两顿的! 要知道,他们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加起来可有十口人! 吃饺子怎么也得一百五十个起步! 张桂看她水盈盈的大眼睛,还以为是高兴的。 笑的越发温柔起来:“晚上就有饺子吃喽,咱们小禾儿还是第一次吃香香的饺子呢!” 路禾:“……” 还不如给她吃全素的呢! 肉省下来,让她来,红烧肉它不香吗? 路禾长长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年后的赚钱计划。 腊月下午不过五点,天已经暗的厉害。 饺子已经包,还没下锅,众人坐在堂屋里,等着村长家放鞭炮。 这时候鞭炮是稀罕玩意儿,没点钱的人家买不起,农家也没人会买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 只有村长家每天会放上一两个意思意思,全村看看热闹一下。 不多会儿,鞭炮声响,紧跟着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一闪即落。 饺子入锅,年便算过了。 第32章 酱引子 二月天气渐渐回暖,煎饼生意又能做了,每天十几单,弃了可惜,食之无味。 到底有总比没有好,日日做着。 路禾已经想出新的赚钱法子,卖酱。 其实最开始是想卖薄荷茶的,不过茶和其他吃食不同,受众太广。 若市场上突然出现一种新茶,且原材料简单易得,价钱也不贵,必然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到时候能不能赚到钱还真不好说,有一定危险是肯定的。 但酱不同,酱在这里是家常的一种调味。 路禾卖的是新鲜,是比别家好吃的那一点味道。 她在文先生那里看过酱,也闻过味道,是那种臭大酱,若发的好些,味道几乎没有,若处理的不好,味道便重些。 文先生吃的是精品,味道几乎没有。 但路禾这辈子嗅觉格外敏锐,酱一入锅,她便闻到了那股特殊的味道。 询问之后,知道这是酱的正常味道。 尝过之后发现没有后世的各种酱好吃,她便动起了做酱的心思。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豆瓣酱,奈何没有霉豆瓣,也没有辣椒,遂放弃。 随即又想到了甜面酱,更惨,糖、酱油、面,也没有,遂再次放弃。 想来想去,路禾想起了盘酱。 玉米、黄豆,现成的,只有盐有些麻烦。 想了两天,路禾决定先从她娘那里入手。 张桂被路禾摸摸索索的拽进屋里,满脸疑惑。 路禾扯扯她的衣摆,示意她娘蹲下些。待张桂蹲下后,便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询问:“娘,你有钱吗?” “啊?”张桂怔愣,不明白问她有没有钱为什么要弄这么神秘。 摇摇头也学着她小声回道:“没有。” 路禾不甘心:“真的一点都没有吗?够买两三斤盐就行,实在不行够买一斤盐的也行!” 张桂继续摇头:“……没有。” 别说买一斤盐,就是买半斤都没有。 他们这屋里,一文钱都没有。 路禾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李兰就不说了,李寡妇给了不少。就连路慧都还有几十文私房钱呢,她娘竟然十几文都没有。 见她木呆呆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张桂心下不是滋味。 女儿第一次向她要钱买东西,她竟一文都拿不出来。 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张桂问道:“买盐要做什么呢?家里的盐还够吃。” 路禾叹气:“我想做酱。盐也是吃,酱也是吃,我便想着做些酱,爹和二叔他们在县城时,便可以带些酱去抹煎饼吃,等有了黄瓜的时候,还能连同黄瓜一起捎去卷着吃。” 为了省钱,在县城做零工时,通常都是只吃主食,从前吃粗面馒头、窝窝头,现在是每日干嚼煎饼。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说服张桂和家里其他人的理由。 若开始便说是要卖钱的,家里是不会同意的,酱没什么出挑的,且不像煎饼,它需要一定的本钱。 而她若做出来不一样的,难免就要问从哪里知道的,到时候怎么答? 文先生那座大旗,也不是次次都能用。 张桂又愣了一下:“小禾儿是从哪里知道酱的?自打你出生,咱们家里可没做过这个。” 路禾:“……看见文先生吃了。” 文先生是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次还真不算说谎,她是真的见文先生吃才有的灵感。 张桂这下不止心酸,连鼻子都发酸。 她怜爱的摸了摸路禾的头,哄道:“小禾儿乖,娘知道你是为了你爹他们着想,但做酱这事儿,是不成的。” “要许多盐,贵着呢。酱吃着费,不如盐耐吃,等家里有了钱,咱们再做。” 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 路禾闭了闭眼,心中叹气。 吃盐时,做菜不过是象征性的往里撒两个盐粒,家里买一斤盐,若是路禾不进厨房,一斤盐能吃上一年。 酱却不同,不论怎么吃,也不可能省到这般。吃蘸酱菜,哪怕一次就沾那么一点,一顿饭下来也吃不少。 这也是她会先找张桂的原因,如果张桂手里有钱,哪怕就十几文,先做一斤盐的酱,只要路奶奶他们看到这酱能赚钱,想做更多,就好说了。 万万没想到啊。 他们这房屋里,兜比脸干净。 罢了,再想办法吧。 左右现在也只能做酱引子,下酱还要好久呢,要等到阴历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的时候呢! 挑了一天,路禾炒了两舀玉米粒,撒娇让张桂帮忙磨成粉。 张桂很无奈,刚说服女儿不做酱,现在有些不忍心拒绝,只得帮忙磨了。 “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酱引子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但她又不想骗张桂,犹豫间,厨房外面突然出来一声惊慌的哭喊:“我、我要生了!娘、大嫂……!我要生了!” 母女两个均是一愣,相继跑出厨房,就见李兰一手扶门,一手捂着腹部,额头上满是汗水。 张桂赶紧跑过去将人扶住,这才没让她坐在地上。 路家院子忙乱起来,张桂烧水,路奶奶在屋陪着李兰,路慧跑去找村中的稳婆,路溪和路禾哄着路安柏。 很快稳婆来了,屋中李兰的叫声越来越凄惨,张桂舀了烧开的水往屋里送。 水不知道要用多少,锅里还要续上水继续烧,路禾便接过烧水的活儿。 那头路安柏见到院子里的忙乱,屋子里亲娘的惨叫,也哇哇的大哭起来。 任由路慧和路溪两人怎么哄也不好,最后还是哭得累了睡着了,这才安静下去。 耳边惨叫依旧,路禾听的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烧水不足以分散注意力,她便开始做酱引子。 玉米面需要开水烫面,开水是现成的,路禾舀了一些浇在盆中。 玉米面很能吸水,热水要边加边搅拌看量。 水不能多,要干干的,刚刚能揉成一个团即可。 加了两瓢水便差不多了,她又把锅中的水续上,盖上锅盖。 而后便开始揉酱引子,她手小,团大了揉不上,便将面一分四份,揉捏后,变成四块小巧的酱引子。 这是个体力活,都团好后,她两只手都是抖的。 可是她不能停,后面还有步骤。 酱引子要趁热密封,否则发酵不好就废了。 她找出家里干净的稻草帘子,将酱引子包了足足三层,放在挨着灶台的墙边,这才坐下休息。 “啊!” “哇!”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前面是女人凄厉的叫喊,后面是婴儿响亮的哭声。 李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第33章 功臣 次日一早,李寡妇便上门了,左手鸡,右手蛋。 脸上的喜意是遮也遮不住。 见了路奶奶就接连道喜:“亲家!同喜同喜啊!兰儿还好吧?我去瞧瞧!我带了老母鸡和蛋,都给兰儿做月子的!” 昨个儿李兰生产完,路奶奶就找人给李寡妇和路正捎了信。 李寡妇动作倒是快,这就来了。 该说不说,李寡妇为人不如何讨喜,对李兰却是实打实的好。 只是这鸡和蛋,要不少钱,李兰上次生产,李寡妇可没拿出这些东西来…… 路奶奶思绪快速晃过,也没多想,接过东西,就答了话:“同喜同喜。我多了一个孙儿,你多了一个外孙。老二媳妇也好,你快进屋去看吧。” 女人生产不易,路奶奶多有怜惜,能有母亲陪着说说窝心话,自是舒心。 李寡妇此时心中自豪无比,不愧是她女儿,成亲整三年,一连两胎生的都是儿子! 当初若她肚子若这般争气,婆母活着时,她怎会平白受那么多磋磨? 还不就是没生儿子! 现今她的兰儿给路家添了两个男丁,路家应当把她供起来才对! 李寡妇甫一进屋,见屋子里,只有床上坐着的李兰和两个睡着的孩子,脸上的得意,骤然僵住。 她黑着脸问:“路正呢?” 先前在院子里她没看见路正,还以为在屋子里侍候自己女儿呢! 结果屋子里就李兰母子三人,那路正呢? 自己媳妇生孩子,竟然不在身边伺候! 李兰昨天生产,遭了罪,心中本就委屈,见了她,更是委屈,又听她这么问,眼圈顿时红了:“娘~” “好女儿别哭,不能哭,哭了要留病的!”李寡妇顿时什么都顾不得,赶紧扑过去抬着李兰的下巴,不让她掉眼泪。 李兰已经坐过一回月子,自然知道不能哭,只是一时忍不住。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哭,娘,我不哭,就是没忍住。” 李寡妇放了心,又问:“路正呢?怎么没在家侍候你?” 李兰撇了撇嘴:“他还在县城呢!” 李寡妇沉了脸色,火气上涌,站起身就开骂:“我都到了,他竟还没到家!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只是她也不想想,她人在李家村,路正人在县城。 就是托人捎信,两人得到信息的时间也不一样。 李家村距离三稻村不过十几里,三稻村距离县城可是几十里。 李寡妇转身就出门找路奶奶理论去了。 路奶奶在厨房放下鸡和蛋,那母鸡因为被挪了地儿正‘咯咯咯’叫着,李寡妇就冲进了厨房。 “亲家!你们家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我女儿怀孕时丈夫不在身边便罢了,他得赚钱,我理解,可这都生产了,他竟还不在!” “我女儿给你们路家一连生了两个男丁,他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他对得起我女儿吗?你们路家对得起我女儿吗!” “我女儿可是你们路家的功臣!” 一番话吼完,竟是连气都没带喘的。 路奶奶被说的懵了,等她停下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路正应当快到家了。” “什么叫快到家了?!” 李寡妇一听就不干了:“我女儿肚子月份都要足了,他这段时间就不应当离家!就应该在我女儿身边伺候着!” 若是从前,这话她是不敢这么说的,便是说,也要拐上几个弯儿,斟酌在斟酌用词才能出口。 但现在不同,她有底气。 她女儿是路家的功臣。 路奶奶撩撩眼皮,心里那点对李兰的怜惜没了。 早些天她就问过李兰,感觉如何,要不要让路正回来在身边搭个手。 月份大的孕妇,晚上多有不便。 是李兰自己说不用,非让张桂晚上搭把手。 路奶奶这个做婆婆的,哪能只让大儿媳妇侍候二儿媳妇,只得和张桂两人一替一天的住在路正屋里陪着李兰。 现在生产了,就成了他们路家都对不起李兰了。 僵持间,路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一看便知是跑回来的,初春天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能跑成这般狼狈。 路奶奶见了有些心疼,觉得不值。 李寡妇却看不见,回头就是一通指责:“我将女儿交给你,那是信任你!看你人老实,顾家!可你呢?媳妇怀孕不在身边,生产不在身边!我命苦的女儿啊……” 路正整个人都懵了,手里拎着东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己老娘。 路奶奶扯扯唇:“亲家,是我让他买了猪蹄和鸡蛋再回来的。昨个儿晚上天晚了,没有这些。这应是今早赶了早市买的,买完这才回来。” “县城到家有近四十里,早市开的倒是早,城门开却得卯时,你自己抬头瞧瞧,现在是几时?” 李寡妇哭声一卡,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时辰,现在不过卯正一刻而已,天才刚刚亮不多久。 路家也就路奶奶起身了,孩子还没醒,张桂昨夜熬了一宿照顾李兰,刚躺回屋里,估计这会儿还没睡实呢。 路奶奶冷笑一声,没搭理她,看向路正:“老二,放下东西,进屋看看你媳妇去吧。” 李寡妇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心里恼路奶奶一步都不让,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一个笑来:“亲家,是我没问清楚。” “兰儿就是我的命,这事关她……我就忍不住替她委屈,你是知道的,咱们当人儿媳的,都吃了多少苦……” 第34章 磋磨 “嗯。”路奶奶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 “这次亲家可要像上次一样,小住几日留下照顾老二媳妇?到底是亲母女,你做的饭应是更合她胃口,我这个做婆婆的怕是伺候不好。” 最后那一句隐隐带着些嘲讽。 李寡妇暗骂一声死老婆子,心说我不留下,你说不上怎么苛待我女儿呢! 平时就算了,这种关键时候,她可不能让李兰吃那刮嗓子的粗粮! 还有那补身体的老母鸡汤,她若走了,按照路奶奶那个偏心样儿,说不上还要给路禾那个小贱蹄子喝! 她当即点头:“是要留下住上几日的。我知道亲家你不是那爱磋磨儿媳的,只是我就兰儿这一个女儿,心肝肉的养了这么多年,不在身边,我慌!” 于是路家饭桌上就多了一个人。 李寡妇还记得那次没跟路禾算的账,瞧她跟路溪同出同进的,眼睛一转,张嘴就来:“呦,小禾儿今年七岁了吧?” 她这个语气让路禾想起李婶子,直觉下面没好话,却不得不回应。 “是。” 李寡妇瞥了她一眼,像唠家常般说道:“这么大的闺女,该学着做家务了。我家兰儿这么大的时候,烧火洗衣,那是样样都不用我操心!我瞧小禾儿还跟在小五屁股后头野呢?这哪行!” 她先是看张桂,又看向路奶奶:“不是我说老大媳妇,知道你就生了这一个闺女,宝贝着呢!可这女子将来嫁人,到了婆家可不能啥啥都不会,要被婆家嫌弃的!亲家,咱们都是当过闺女,又当过媳妇,现今又当了婆婆的人,最知道女子的苦,你可得好好教教小禾儿!” “这眼力见儿率先就得有,来,小禾儿,给我再盛碗粥!” 李寡妇将空了的碗推向粥盆,看向路禾指使道。 饭桌上因为有了李寡妇加入,本就显得安静的氛围,变得更安静一分。 路家吃饭从来不讲究这个,谁吃什么,谁吃多少,素来都是自己动手。 就是路慧自认是家里最不喜欢路禾的人,都没这么指使路禾做过什么事情。 其实盛碗粥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是李寡妇的语气。 路禾看看她,站起身给她舀粥,故作求教的出声询问:“可二婶从没给爷爷奶奶盛过粥。” 李婶子拿回碗,不以为意:“你爷爷奶奶都是宽和的,不磋磨儿媳。” 她说完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瞧她给女儿找了一个多好的婆家? 穷是穷了点,但这好日子不是马上就来了? 路禾想破脑袋也没想透,一个人是怎么双标的如此理所当然的。 就是自打了嘴巴,也无所谓。 她看着李寡妇,表情疑惑又天真,还带着点委屈:“磋磨?那现在是在磋磨我吗?奶奶……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路禾饭桌下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腿上一疼,心里一龇牙,眼圈瞬间就红了。 泪眼汪汪的看着路奶奶,像是求解。 路奶奶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寡妇:“亲家,我家小禾儿自打三岁就知道帮家里干活。干不了别的,就帮着烧火,小小的一团,蹲在灶台边,我都怕她一个不注意把自己添进去!” 所以你家闺女七岁才学着烧火,有啥可骄傲的? “五岁时她就学着洗衣服,别的衣服她洗不了,她就洗自己。还是我这个做奶奶的心疼,夏天让她自己动动手,权当孩子爱玩儿水了。” 说到这里她鄙视的看了一眼李寡妇,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碗:“去年又学着做饭,做的那叫一个好吃,我这个活了几十年,都不如她这个几岁的小丫头。” 末了顿了顿,问了句:“老二媳妇,未出嫁前,在家可做饭?” “我瞧着亲家你做饭还算能入口,也是我家竟是粗粮,不如你家吃的精细,想来老二媳妇还不适应,烙的杂粮饼子,有些硬,正赶上我家小五换牙,把刚刚活动的牙都给崩掉了。” 句句体贴,又句句打脸。 李寡妇脸上的笑好悬没挂住,暗暗用眼刀子将路奶奶和路禾两人轮流刮了一遍,这才咬着牙开口:“瞧我这嘴,再瞧我这眼睛,竟都没看到小禾儿小小年纪这般懂事,也是我刚来,还不知道。” 人家女儿才给自己儿子生了孩子,遭了大罪,路奶奶也不能多说,又跟李寡妇闲话两句,此事便算过去了。 李寡妇待了四五天,等她带来的老母鸡和鸡蛋吃的差不多了,这才走的。 归家后她数了数兜里的银子,发现快要见底。 那煎饼虽然赚钱,但赚的着实不多。 她只有一个人,连做带卖,再加上为了卖煎饼在县城租房住,一个月剩下的并不比路家多。 李寡妇不由想起来卖煎饼时,问她煎饼如何做的小贩。 眼睛闪了闪,想到一个好主意。 * 这两天只要进厨房,就能闻到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很熏人很刺鼻,偏偏又找不到来源。 张桂和路奶奶没事儿就在厨房翻翻找找,看看是什么坏掉了。 两人翻了不知道多少遍,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路禾吐了吐舌头,没敢吱声。 是酱引子发了。 这东西她也是第一次做,没想到味道竟然这般重。 让她一度怀疑,这种味道的东西,做出来的酱,真的能吃吗? 老母鸡汤喝完,便改喝猪脚汤,路奶奶亲自下厨炖汤。 她打发了想帮忙烧火的张桂去绣花,自己便坐在灶台边看火。 坐着坐着发现那股忡鼻的味道,似乎是从自己旁边传来的。 她盯着灶膛墙边的一堆稻草看了会儿,起身扒开。 顿时一股更忡鼻的味道传了出来,路奶奶呛的鼻子一酸,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鼻涕眼泪全流。 她随便擦了擦,这才仔细瞧稻草里包的到底是什么。 四个老树皮颜色的团子坐在稻草里,表面被揉的光滑圆润,刨去味道,看着还挺喜人的。 路奶奶捏着鼻子,忍着发酸的眼睛,将稻草又盖了回去,味道顿时小了。 第35章 得听训 她走出厨房,这才缓了口气,扬声招呼张桂:“老大媳妇,来看看,我找到厨房的味儿了。” 屋中张桂愣了愣,放下绣绷去了厨房。 婆媳两个一起蹲在灶台边看那四个团子,路奶奶还时不时往灶膛里添些柴火。 “小禾儿弄的吧?这又是啥?” 张桂盯着那几个长了白毛的团子,有些头疼。 她想起来李兰生产那天,路禾让她磨得玉米面了。 那之后就再没看过,也忘了问。 现在看来,就是这几个团子了。 闻着这味道,估计是坏了,好好的粮食糟蹋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应该是。” 常进厨房的就她们三个,不是她和婆婆,就只能是自己女儿了。 “你也不知道这做的啥?”路奶奶歪头,好奇的问道。 张桂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天我刚磨完玉米面,二弟妹就发动了,后面……没看到。” 闻言路奶奶站起身,拍拍衣襟:“行了,盖回去吧,闻着到不像坏了,像发了。跟头些年家里做馒头留的面引子似的。” 路禾到家,就被张桂拉着一番仔细询问。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发现啦?” 张桂:“……那味道,就在灶膛边飘着,能找不到吗?你到底做的啥啊?” “酱引子。”路禾小声哼唧。 “啥?” “酱引子。” 张桂还是没听清,满脸疑惑,正要再问,刚从厨房出来的路奶奶表情有些嫌弃,是对张桂的。 “说的是酱引子吧?” 路禾连连点头:“还是奶奶耳朵好使!” “拍马屁也没用。”路奶奶横她一眼:“酱引子是啥?做酱的?” 路禾又点了点头,再夸:“还是奶奶聪明!” 路奶奶眼皮一跳,心说这小崽子是一点都不怕她生气啊。 好好的粮食糟蹋成这样,还敢跟她嬉皮笑脸的? 她顿时板下脸,故意训道:“自己看看去,好好的粮食让你糟蹋成什么样了!长了一圈白毛,吃都不能吃!还做酱!谁家做酱是这么做的?!” 路禾小心抬眼瞟了瞟,感觉路奶奶虽然板着脸,语气也严厉,但觉得不像真生气的样子。 不过对方在训,她也得听训。 乖乖低下头,委屈巴巴的:“就是、我看文先生蒸馒头,有用面引子,蒸出来的馒头又白又大又软。就想做酱也需要酱引子更好。” 路奶奶第一反应觉得说的有理,随即反应过来歪了,目光幽幽的问道:“家里什么时候说要做酱了?” 路禾:“……” 唉! 都不是好糊弄的呀! 张桂见女儿低着头很是无措的模样,上前替她解释:“娘,你别生气,小禾儿就是想平哥和二弟他们在县城做零工,干吃煎饼太没味道,这才想着做了酱给他们抹煎饼吃。” 路奶奶:“……” 早咋不说? 搞得她像个恶人似的,白白吓唬了一通。 路奶奶难得有些尴尬,板着脸勉强没蹦表情,轻咳一声说道:“你要做便做吧,只是这酱可不是你这般做的,做不出来可就又糟蹋粮食又糟蹋盐。” 说罢她便一转身,又回了厨房。 路禾眨了眨眼睛,知道这是同意了。 只是…… 她抬头看向她娘,用眼神询问,那买盐的钱谁出? 张桂自然看不懂她的意思,眼神比她还疑惑。 路禾叹了口气,摸进厨房,蹭到路奶奶身边:“奶奶,那盐……” 路奶奶:“……用时找我拿钱买!若是做坏了,将来瞧我不从你嫁妆里扣!” “好嘞!” 路禾快乐的应了一声,她就知道她奶奶是神仙下凡! 转眼又是春耕时,在外务工的人们纷纷回家农忙。 路正一进院子,就忍不住发泄忍了一个月的郁气。 “气死我了!先前那卖煎饼的妇人,竟将做煎饼的法子卖了出去!原来只有我们两家卖,现在又多了三四个小贩!”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这一个月的煎饼份数始终是那么些。 都以为是不爱吃了,吃腻了,或者天气还是凉没太多爱吃的。没想到是又多了抢生意的。 路正人长得发憨,人也略微有些憨,虽然一直骂骂咧咧,却没骂出什么难听的词儿来。 对方是个妇人,大家伙日子都不易,他虽不痛快,更多的却是骂不出来了。 众人都知道他那点尿性,任由他自顾自叨叨。 夜里路平和张桂小话:“那妇人是李寡妇。” 张桂一惊:“真的?” 黑暗里路平点了点头:“二弟没看到,我却是让人引着去见过,包的严实,也从不在我们附近卖,想来也是怕我们看见。” 张桂不由想到近一年李寡妇给李兰带的吃食,确实比从前好了不止一星半天。 “难怪。” “还真是她。”夫妻俩正沉默着,突听路禾开口,都吓了一跳。 不由皆捂了捂心口,张桂嗔道:“你这孩子,怎的没睡着也不先出个声。” 冷不丁一下,吓死个人呐! 随即又问:“小禾儿咋这么说?” 路禾舔了舔腮帮子,哼哼道:“她在咱家吃饭时,见了煎饼一点都不惊讶。” 当初她第一次做煎饼和软饼时,他们可是稀奇了好半天。 后来路平他们回来,初次见时,也是稀奇了好半天。 李寡妇见了却不惊讶,饶是李兰跟她说过,没自己看过,也该新鲜上一会儿才对。 路平顿觉哭笑不得,原来家里的小人精已经知道了,倒是他,还是自己去瞧了,才知道的。 虽说李兰和李寡妇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他们都知道李兰母女之前过得什么日子,比他们家还不如。 他们家虽然没什么好吃的,却也饿不着。 李兰母女却是要顿顿省着吃的。 他嘱咐道:“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和家里其他人说,尤其你二叔,他还不知道呢。” 这段时间路正没少抱怨,若是知道骂的是自己丈母娘…… 只要想一想,路平就替自家弟弟尴尬。 他也不是没劝过,实在是劝不住。 “知道了。”路禾应下。 不是大度,而是煎饼确实容易学,哪怕李寡妇不卖方子,早晚也要被别人学去。 况且事情她都已经干了,说了也是无用。这里又没有版权一说,那被李寡妇花了的钱,也拿不回来。 农忙完过两天,正好是阴历四月十八,可以下酱了。 第36章 下酱 四月十七这天,路禾炒了三舀大豆。 炒制方法与炒玉米粒时一样,大豆要炒熟,炒出糊香,出锅后放入冷水浸泡。 而后倒入锅中,大火将豆子煮的烂烂的。 用手指轻轻一掐,就能捻碎,便算是煮好了。 这时候的大豆还不能出锅,要盖上锅盖焖上一夜。 第二天水上则飘着一层煮出的油膜,等将豆子磨好后,这些水也是要一起倒入缸中的。 大豆煮好,路禾便处理发好的酱引子。 酱引子发酵初时长出的是白毛,后面会一点点变成红色。 等全部变成红色,或者部分位置变成红色,便算是发酵好了。 这时候就可以将密封的草帘子去掉,一边继续发酵,一边慢慢阴干。 路禾第一次做的四个小酱引子,很成功,都发酵的很好,块块儿上面大半都透着红。 她将已经风干的酱引子敲开,里面也是红的。 干燥的酱引子也需要提前一夜泡好,这样第二天才能同大豆一起研磨入缸。 准备好后,路禾便去找路奶奶,解决最后一个难题。 她趴在主屋的门上,缓缓将头探进屋内,对着里面做绣活的路奶奶唤了声:“奶奶~” 路奶奶正用针挠头皮,闻言手一抖,好悬给自己脑袋一针。 好在绣花针没有针尖。 她脸皮抽了抽,看向可可爱爱冒出一个头的路禾,面无表情的问:“干啥?”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孙女儿,笑的越甜,越没什么好事儿。 路禾笑眯眯的开口:“农忙完了。” 路奶奶撩撩眼皮:“嗯。” 路禾:“该做酱了。” 路奶奶:“……做了几斤?” 路禾伸出一个巴掌:“五舀的东西。” 还真没少折腾…… 路奶奶暗自嘀咕一声,转身从柜子里数出一把铜钱,给了路禾:“让你牛爷爷给捎三斤粗盐,放个两斤多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家里留着吃。” “谢谢奶奶!”路禾脆生生道谢,捧着钱就出门了。 路奶奶是个说话算话的奶奶,答应让她霍霍,就真的出资让她霍霍。 次日下午,盐回来了,大豆和酱引子也可以磨了。 石磨‘嚯嚯’的转,棕褐色的汤汁淌出,因为大豆和酱引子都是提前又煮又泡的,很是软烂。只磨了一遍,便细细的,不需要再磨一次。 磨好的酱汁全部倒入刷好晾干的陶罐,在撒入盐,用酱耙子倒匀,最后用布封口,搬到太阳下晒太阳慢慢发酵。 未免沾上露水,每天晚上上面还要扣上盖子,等太阳出来再拿下去。 为了更好的发酵,每天还需打一次耙。 这些活都是路禾自己在干的,张桂只当她第一次做酱,总忍不住想去看看。 就像孩子手握拨浪鼓,总忍不住摇一摇一样。 * 做好酱,第二天便是六月一日,在后世这一天,是所有孩子的娱乐日,路禾却要苦兮兮的去上学。 学堂里的学生多了一些,又少了一些。 那些读了两年,大人觉得啥也没学的孩子,都回家跟着干活了。 或者继续在村中野玩,又或者送去县城哪里当个学徒,也可能像村中大多数人一样。 农忙时跟着农忙,闲时遍地掏鸟窝耍着玩,待过几年可以说亲了,便娶个娘子过活。 路禾抿了抿唇,这是时代的一种悲哀,也是发展的一环。 只有这时,她才会感觉到自己和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习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没法溶解。 路禾不免有些郁卒,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文先生发现了。 待下学后,他单独留了路禾路溪两人,问道:“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出意料的,得到两个学生的齐齐摇头否认。 他又看向路禾:“既然家里不曾发生何事,就是你身上发生了何事。说说吧,怎么了?” 路禾先是一愣,接着心中又是一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 见她毫不犹豫的否认,文先生表情似笑非笑:“一个多月前,你坐在这里,还一半魂儿在,一半魂儿飞,今天倒是好,魂儿都在,神儿飞了。” 路禾:“……” 什么破比喻? 路溪:“?” 魂儿和神儿?有什么区别吗? 打趣了一句,文先生收起玩笑的心思,正经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虽不算你们正经的老师,但到底教了一场,你若有疑问,尽可问我。” 路禾抿了抿唇,沉默了。 文先生也不催,耐心的等着。 路溪也歪头看向路禾,他也感觉到路禾没有往日的活泼,但他只是以为今日她听课听的入神,并没多想。 现在看来,路禾却是心有疑惑。 路禾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个普通人。 吃喝拉撒,嬉笑怒骂,她不是圣人,活的也并不通透。 心有茫然,也总是希望有人能在前面指引一二。 因此她并未犹豫多久,稍作斟酌,便问道:“他们不来了吗?” 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文先生却从她一天的反应里,窥见一二。 他暗暗叹息一声,还真是因为这个。 “不来了。”他目光一一扫向几张桌椅,那些桌椅今天已经换了孩子坐。 年纪比走的那些更小,也更加懵懂。 “为何?” “因为这些书,对于他们来说,很难。” “可一直学下去,总会记得。” “可这对他们来说,是浪费时间。不如帮家里种地,干活,做些活计赚钱,来得实在。” 这个道理路禾如何不知,送来这里的孩子,都是一种尝试。 读上两年,若读的好,家人从他们身上,能看到希望,便让孩子继续读下去。 若读的不好,便回家种地、做活。 这还是因为文先生的到来,他不收束修,也不用来这里的孩子自备笔墨纸砚,只要想读,人来便可。 在其他地方,其他孩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正如所有人觉得女子不用读书一般。 “我读书何用?” “读书,明理也。总有一日,你会发现,读书带给你的妙处。” 第37章 酱好了 “那他们为何不读。” 路禾问来问去又问了回去。 她当然知道原因,也能理解,但还是想问。 “duang!” 路禾被敲了头,她捂着脑门不满的看着文先生,就听他道:“为难你老师我呢?” 她哪里是想要解惑,分明是想要发泄。 路禾被敲了一下也老实了,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撇了撇嘴。 刚才是谁说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的,这就变成为难他啦! 等人走后,文先生慢悠悠坐下,倒了一杯小炉子上一直热的茶,轻抿一口,抬头遥遥望向某个方向。 路禾身上有些特质,让他总能想起另一个人。 同样聪明,同样早慧,同样心怀一份仁爱。 * 祁京,镇北将军府练武场。 两个少年浑身汗湿,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持枪站的笔直。 躺在地上的少年胸前衣衫被划了一道口子,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带着些快意的笑。 待气息稍缓,罗云墨便问道:“你真要守城墙去?” 岑静帧一扬手,那杆重量十足的长枪,便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插回原本的位置。 他一撩衣摆,席地而坐:“嗯。祁京我不能继续待了。” 罗云墨嘴角抽了抽:“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一个堂堂当今嫡出三皇子,祁京你不能待?”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岑静帧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再待下去,可就更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他今年不过十五,无论长相还是身形,都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 可这一笑,让他多了一份成竹在胸。 俊美的脸上张扬和内敛同在,本是两种矛盾的感触,放在他身上却并不突兀。 罗云墨有片刻晃神,他这个表弟不止样貌出众,文韬武略也极为拔尖。 自己这个将军府从小习武的嫡次子,且虚长他两岁,竟时常被他压着打,天理何在? 想到他的年龄,罗云墨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坏笑:“该不是姑姑开始给你相看了吧?” 岑静帧笑意一顿,瞥他:“怎么,舅母没为你相看?” 罗云墨:“……我跟你一起走!!!” 去守城墙总比想办法拒婚来的容易! * 路慧鼓着脸,掐着腰:“我就要去县城买好看的发带和绢花!我都十二了!连一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没有就算了,好看的绢花和发带都没有,我都被何春花嘲笑了!” 她只要一想到今早上山采蘑菇遇见何春花时她的那番嘲讽,就忍不住心头冒火。 说她是乞丐,说她不像个女孩子,还说看了她就脏了她的眼! 她路慧长得比她何春花好看了不知道多少,谁脏了谁的眼啊?! 不过是头上戴了新买的绢花,身上穿了新做的衣裳,有什么大不了的! 路奶奶四平八稳的说道:“我和你大嫂,都没时间带你去县城。” “我自己去!” “你认路?” 秒杀。 路慧蔫了。 想到自己要走几十里去县城,就觉得脚疼,而且她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后面的青石山,去县城的路她不认识。 可只要一想到早上何春花那副炫耀的样子,她就胸闷气短,火气上涌。 “不管!我就要去!” 路禾眼睛转了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出声提醒:“可以做牛车。” 闻言路慧眼睛一亮,也不管路禾怎么会好心提醒她,只赞同的点头:“对!我可以坐牛车!” “娘~你就让我去嘛~我都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都还没出过门呢!”语气一转,竟是学起路禾往日撒娇的样子来。 路奶奶身子一抖,衣衫下的皮肤上冒起鸡皮疙瘩。 “闭嘴吧,去了县城,你就能找到路了?” 路慧:“……” 她一噎,不知道如何是好。 县城肯定比村子大很多,她去哪里买绢花? 她下意识看向路禾,虽说她不喜欢家中这个比自己小还比自己得宠的女孩儿,但她知道路禾的鬼主意比自己多。 路禾接收到她的求助目光,没有冷眼旁观,而是再次好心提醒:“逛逛就认识了。” 路慧扭头看向路奶奶,再次点头:“对。” 路奶奶没理自家的大傻闺女,直接看向孙女儿,目光凉凉:“你要干啥?” 大夏天的,路禾被看的周身清凉。 她把手背在身后,半低着头,做乖巧状:“我也想去。” 路奶奶:“……” 她就说这小妮子不会白白帮路慧说话么。 家里这唯二的两个姑娘,就像那山上的老虎。 都是母的,合不了。 除非有利可图。 “你去是想买啥?” “不买。”这回路禾答的顺溜,她的目的确实不是买,而是卖,顺带也想看看县城到底什么样的。 “酱好了,我想做些酱给我爹他们送去。正好也可以陪小姑。” 路奶奶:“酱可以装罐子里捎过去。” 路禾伸手一指路慧:“主要是陪小姑。小姑说的对,她是大姑娘了,村中同小姑差不多一般大的女子,哪个不打扮?” 这是实话,村中从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少说也有十来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要准备相看。 为了能嫁个好人家,别的不买,那绢花和彩色的发带,却都有上几条。 把头发梳的漂漂亮亮的,人看着也精神整齐,自然好相看些。 路奶奶也觉得女儿该打扮打扮了。虽说没打算太早给路慧找婆家,但女儿长这么大,确实如她所说一般,新衣许多年没穿过了,头上绑发的发带,都是裁剪衣服剩下的边角料。 用的陈旧发白不说,就差补个补丁了。 但是! 她敲了一下路禾脑袋:“人不大,知道的还不少。你们要去也行,但是要听话,不能乱跑,不能闯祸,到时候让你爹跟着你们,听见没?” 路禾眼前一亮,知道路奶奶这是松口答应了,语气雀跃:“谢谢奶奶,奶奶你真好!” 路慧脸却黑了,扯着路奶奶的袖子不满的质问:“娘,你怎么叮嘱路禾?不应该叮嘱我吗?我可比她大,我们俩出门,有什么事你该跟我说才对!” “她比你懂事。”路奶奶眼角余光都没往她那瞥一下。 路慧气的一跺脚,瞪了一眼路禾,扭身就回房间了。 她要去县城,路奶奶不让,她不开心。现在同意了,她却感觉更不开心了呢。 第38章 蘑菇酱 原以为很快就可以去县城,然而路禾一连抓了三天鱼,一条都没抓到。 再又一次被何春花奚落后,路慧跑去河边找路禾,瞪着她道:“送酱就送酱,抓鱼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拎两条鱼过去给大哥?” 路禾耐心解释:“不是拎鱼,是做鱼酱。” “什么鱼酱?反正我明天要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路慧等不了了,这几天只要出门,便宛如中了邪一般,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何春花。 那头上的发带,是一天一换,颜色还都不一样! 路禾有些无奈,她也想尽快去县城,可鱼太难抓了。 难抓到她都开始怀疑河里有没有鱼。 罢了,没鱼蘑菇也成。 早上采的蘑菇应是还没晒的太干,能用。 只是蘑菇是素,做出来的酱没有鱼酱那般耐放。需要叮嘱一声,让他们尽快吃完。 路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收起箩筐往回走。 那天文先生敲完她的头后,发现她的个子长了一截。 自古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一说,农户家虽没有这般规矩,但路禾到底是女孩子,继续在学堂读书未免落人话柄。 尤其路禾长相精致,就是有草帘隔着,也总有那不省心的小子要看上一看。 上课时有他镇着,倒也不作妖。下课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便去骚扰路禾。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家里的大人说了什么,让那些孩子有了一种观念,跟他们一起读书的路禾,时抛头露脸,是不正经。 让他们觉得对待路禾,可以更随便一点。 对此文先生很是生气,训斥了不止一次,奈何无用。 便只好让路禾同其他男孩子错开时间过去,教她认字、读书,为她解惑。 不过大多数时候,文先生都是扔给她一本书,让她自己看着,有那看不懂的,再过去。 那天她就是领了一本书,到现在还在家里看着呢。 要不是这时候书本矜贵,路禾都怀疑自己被文先生放弃了。 到家后,她将湿漉漉的箩筐挂起晾晒,从院子中晾晒的笸箩里,捡出一些蘑菇。 老规矩,烧开水煮上几分钟,在进行清洗。 清洗干净过后,剁的碎碎的。 锅中热油,放入花椒和大料,这花椒和大料还是去年她买的那一点,除了过年做馅料用了些,其他时候都不舍用,这才留到了现在。 再放入提前切好的蒜沫,微微翻炒出香,放入蘑菇,翻炒,再少量多次的放入盘酱,搅拌均匀,以酱均匀沾满蘑菇为准。 不过多些少些也都无妨。 加好酱后,发现有些干,又加入少许水。 炖煮过程中难免流失水分,路禾便少量多次的添加凉白开。 虽是做酱,蘑菇却也要完全炖熟,翻开约一刻钟左右,酱才盛出。 做的有些多,足有满满的两大碗。 色泽鲜亮,酱香十足,看着颇有食欲。 路禾忍不住夹起一小块儿碎蘑菇放入口中,入口咸香,酱汁不多不少,蘑菇的鲜味还得以保留。 蘑菇酱,成功! 等稍微晾凉一些便可以装罐。在那之前,需要先做个晚饭。 既然有了酱,自是要将煎饼卷大葱给安排上! 煮了粥,摊了煎饼,又炒了土豆丝,下地除草的路奶奶和张桂便回来了。 两人一进院子,便闻到浓郁的饭菜香。 对视一眼,知道路禾这是将饭做好了。 路禾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奶奶,娘,饭做好了,洗洗手便可以吃饭了。” 说完又将头缩回去,很快端了碗筷出来。 张桂应了一声,打了两盆水,和路奶奶各自简单洗了洗,便上了桌。 两人上桌一看,便笑了:“这不是鱼酱吧?” 路禾郁卒:“蘑菇酱,鱼没抓着。” “蘑菇酱就蘑菇酱,吃的是酱不是?来,都尝尝。”路奶奶憋着笑,招呼着。 路慧顿时又想瞪路禾了:“蘑菇也能做酱,你干啥抓好几天鱼?” 路禾目光幽幽:“肉比蘑菇好吃。” 路慧不吱声了。 在他们说话时,路溪已经闷声发大财,抹了酱卷了葱和土豆丝开始吃了。 一入口,眼睛便亮了。 之前吃煎饼卷炒菜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好吃,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下知道了,缺的那一点味道是酱。 路慧是第二个吃上的,刚才挤兑路禾时,手上也没闲着。 一口下去,含糊着咕哝一声好吃。心说路禾这辈子还是跟厨房过吧,那她就天天都有好吃的了。 这蘑菇酱是真香。 两人都是没吃过酱的,路慧小时候也许吃过,不过就算吃过也忘了味道。 路奶奶和张桂却是一下就吃出不同来,张桂面上一惊:“娘,这酱是不是没有……”平常的那股浅浅臭味儿? 路奶奶也惊:“是没有。” 两人齐齐看向路禾,还真让她捣鼓好吃了? 这…… 两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路禾低头装作不知道,只管闷头啃煎饼。 李兰快好奇死了,却苦于要奶二儿子,不敢吃带盐味儿的东西,只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见吃的俱是一脸满足,就知道这酱定是好吃的。 她快要恨死路禾了,明知道她不能吃,偏要做出来让她看着。 怀的什么心? 饭罢,便开始找陶罐装蘑菇酱。 路奶奶找了个大号的,张桂找了个中号的,这俩人找的一个能将做好的蘑菇酱都装下还装不满,一个一口气能装走大半。 路禾默了默,问:“还有装调料的那个小罐子吗?” 路奶奶:“那个太小,装不了多少,吃上几顿就没了。” 路禾无奈了:“就一个小罐子吗?可以给爷爷、爹爹、二叔,一人一罐,这样做工时也方便拿着。” 路奶奶一想还真是,总不能自家老头子和儿子做工时抱着个大罐子去吧? “我去找几个。” 张桂找出来的罐子却没送回去,而是刷干净放在灶台上:“这个就放这里,一会儿剩下的酱就放这里存着,免得装碗里干了。” 次日一早,路禾和路慧便坐上牛车去县城。 牛福本不想要两人的钱,自从路家做了这煎饼生意,日日都要给他两份留作午饭,捎东西的银钱还照给,他哪好意思要俩小姑娘的坐车钱? 第39章 进县城 路奶奶却把钱塞过去:“那不行,一码是一码。捎煎饼每日才给一文,那是占了你便宜,这才用几张煎饼抵了。这坐车钱还是要给的,不收以后我家里的人,可不敢坐你的车了。” 牛福哭笑不得,这才收了。 路奶奶又道:“你帮我看着点儿这两个丫头,都不是省心的,见了我家老大或者老二,再放人。” “成。”牛福应着:“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肯定给你囫囵带去,再囫囵带回来。” 去县城的土路并不如何平坦,牛车晃晃悠悠的,路禾坐在车中也晃晃悠悠的。 起得早,被摇的困,可偶尔那一颠簸,又被颠醒,非常痛苦。 同村里还做了三四个婶子,路家住的离其他人家远,路奶奶跟这些乡亲还算熟,路禾和路慧这两个不长出门的,顶多混个脸熟。 自然也没啥可聊的。 倒是其中有个妇人对着路禾打量又打量,突然来了句:“跟文先生学了几个大字?听说你有几天不去了,莫不是学不会被文先生赶回家了吧?” 路禾眉毛动了动,心情很是微妙。 有些不爽,又有些感慨。 农户人家,说话都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不拘对谁,这是一种质朴,有时候也真要命。 她没出声,妇人以为自己说对了:“我就说嘛,女人家家的,学那些个东西干啥?又不能当吃又不能当喝的。有那功夫学学做饭,跟你娘学学绣花,这才是正事儿!” “你娘那手绣活,咱们村可是出名的,羡慕都羡慕不来。” 路禾没反驳,木着脸只管点头。不管对方说什么,点头就对了。 直到路过一个村子,又有人上车,那人似是觉得说够了,这才罢休。 路禾松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肩膀突然一重,路禾睁眼,想着谁这么不地道,把脑袋放她一个小姑娘肩上。 一睁眼就对上路慧睡的口水直流的脸。 路禾:“……” 她小姑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这是路禾第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城门,待守卫的那种。 只见高高的城楼上挂着三个大字:青石县。 城门口很宽阔,足够两辆牛车并行。 两侧各站着一名士兵,腰间挎刀,身穿士兵服,却并非铠甲。 皮肤呈麦色,面容严肃,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至少比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更添几分严肃。 收回视线,在看城里。 地面虽还是土路,却压的很实,上面也清扫的很是干净,牛车车轮滚过,也只扬起浅浅的一层灰。 两侧木质的店铺,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头上包着布巾手拎菜篮的妇人,身穿粗布衣啃着饼子的汉子,吆喝包子被蒸腾热气所遮盖而看不清脸的小贩,身穿宽袖白袍的儒雅男子…… 一切都充满了古韵。 路禾恍恍惚惚,梦里?梦外? 一切真实又那么不真实。 毕竟谁在死之前,知道自己死之后,会降生在另一个世界呢? 进了城门,牛福在常停车的位置停下牛车,对着车上的人说着每日都会说的话:“到县城了,车一直在这里,若办完事情,随时可以回来。最迟未时正。” 车上的妇人都利索的爬下车,只有路禾没动,她肩膀上的路慧还睡的正香。 她推了推,没醒。 不禁抽了抽嘴角,正想再用些力,便听头顶传来她爹的声音:“小禾儿?你怎的来县城了?” 说罢路平便要伸手抱路禾下车,这才发现她边上还有个睡实的路慧,竟还没醒。 他伸手拍了拍路慧的后背,道:“四妹,吃饭了。” 路禾刚想说没用,就见原本睡的死沉的路慧,蹭的一下支棱起来。 路慧眼神迷茫,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找饭。 对上她迷茫的目光,路平四平八稳道:“四妹,到县城了,下车吧。” 这般说着,他便将路禾抱下了车。 牛福看的乐呵,笑呵呵的将身边的箩筐递给路平:“路家老大,给你。今日捎东西的钱就不用了,算这俩孩子带过来的。” 路平点点头,没推拒:“好,那就谢过牛叔了。” “小事儿。”牛福摆摆手,牵扯牛车去旁边专门给他们这样停靠的铺子去了。 路平这才有功夫问路禾:“怎的来县城了?” 这会儿路慧已经醒神,正两眼发亮的四处打量,闻言便道:“我想买绢花和发带。扎头发的,大哥可知道哪里有卖?” 怕路平不知道女儿家用的东西,路慧还解释了一句。 路平虽常年往返县城和村中,甚至在县城住的时间比家中还多,但多是为了做零工或者为家中购置东西,并不闲逛,所以并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不知,你们先随我回招工场,等我把煎饼分了,问问别人。” 平时一起做零工的,也有很多家就在县城的,只是家境也并不比他们家强,又找不到什么长期活计,便也在招工场接零工。 他们都是从小在县城长大的,定然知道。 路慧撇了撇嘴,她想现在就狂,县城真的好多人,好繁华,和村中完全不同。 但她却不敢自己去,来之前那种自己能行的勇气,在看到县城宽阔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行人后,没了。 路禾则是完全没意见,她本就想跟去招工场。 那酱,还得从这里开拓市场。 要让她家的大家长看到酱的商机,她再提一提,卖酱这事儿,应当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找工场等煎饼的众人,就看到一个人去的路平,带回来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五官长得都好,尤其小的那个,皮肤长得真白。 不由看一眼后,再看一眼。 路平察觉后,心下一惊,有些懊恼。 是他考虑不周,只想着将两个小姑娘放在外面不安全,却忘了招工厂里可都是常年凑在一起的饿汉子。 他上前一步,挡住路禾和路慧,给路正使了个眼色,让他发煎饼,便打算带着两人出去。 至于哪里有卖女子用的东西的,待出去找个小贩问上一问便是。 路禾也察觉到了,皱了皱眉,那些目光也许并不含恶意,但值得警惕。 她扯了扯路平的衣摆,将箩筐中有酱的事情,与他说了。 第40章 逛县城 走出招工场,路平便让两人在一旁等着,他则是去一旁拦了一位面善的妇人,询问一二。 那妇人初时神色有些警惕,待顺着路平手指的方向,看见两个小姑娘后,戒备心放下,笑着指了路。 路平道谢,这才又带着两人一路向西走去。 路禾边走边看。 饭馆、茶铺、客栈、布桩等等……应有尽有。 偶尔路过一些小商贩,能听到喊馒头、素包子两文钱一个,肉菜包子三文钱一个,肉包子五文钱一个,吆喝的特别来劲儿。 一路走来,路禾边听边看,对物价有了几分了解。 走了许久,路禾听见前方淹没在一众嘈杂声音里的吆喝声:“卖绢花发带,好看颜色鲜亮的绢花发带嘞!” “姑娘,看一看不?颜色鲜亮的绢花发带!” “这位相公,买两条不,送自家夫人、母亲、女儿都是极好的!” “卖绢花发带……” 路禾朝前看去,只见一个妇人支着小摊,左手绢花,右手发带,不断的吆喝着。 只要有那看上一眼的,她便要跟人推销上两句。 就冲这份热情,这妇人,是个会做生意的。 路慧显然也听到了,眼睛一亮,抬腿率先跑了过去。 路平赶紧叮嘱:“四妹!别乱跑,慢一点!” 而后拉上路禾快步跟上。 路慧对着各种颜色的绢花和发带,已经挑的爱不释手。 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发现哪个都好看,哪个都喜欢。 可她怀里钱只有三十四文,便是都花了,也带不走所有。 那妇人做生意许多年,眼尖儿的很,不动声色的将几人的穿着都看了一遍,心中便有了数。 知道眼前这三人不是那有钱的,也不做太多推销,只说合适的。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容绽开,给路慧介绍。 “我瞧着姑娘这头发黑亮,长得也白净,这橘色和粉色的,姑娘用着都极好。”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路慧更是不能。 她一听,便信了,娇笑着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妇人笑回,手往下一掏,掏出一个小铜镜来:“不信你自个儿瞧瞧,好看着呢!” 路禾挠了挠脸,心说不管哪个时代,能做生意的,都有一张巧嘴。 当然,不是说路慧长得不好,只是前段时间农忙,路慧也下了地,稍微晒黑了一点点~ 路慧自己对着镜子挨个试了试两种颜色,觉得确实好,便回头问两人感觉如何。 路平没在路慧头上看见过这些东西,或者说路家的女眷头上,他都没看过。 自然也挑不出好看还是不好看,被问了,只管点头。 路禾倒是仔细瞧了瞧,觉得粉色显白,更适合路慧,便道:“粉色更好看。” 路慧显然也这么觉得,但她不止想买一种颜色,便准备将橘色的也买了。 她爱不释手的摆弄着,哪朵都舍不得放下:“都是怎么卖的?” 妇人笑呵呵道:“发带一文,绢花三文。” 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 路慧第一次自己买东西,也不知道价钱合适不合适。 初听一文钱时觉得尚可,再听绢花三文钱,便觉得好贵。 但她又着实想买,便看向路平。 路平也不了解,只能问妇人:“可能便宜些?” “哎呦,姑娘,这位相公,怕是不知道,这已经很便宜啦!这绢花要做的漂亮,很是费功夫呢!” “瞧瞧这样式,瞧瞧这料子,都是极好的,耐用着呢!”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显然面对讲价的客人很有经验。 路平平时给家里购置东西,去的地方多是早市,那里都是急便宜的,没有什么讲价的余地,自然不曾练习过这等技能。 路禾上辈子没成年前活的跟孤儿似的,不逛街,成年后都是网购,不讲价,也没这技能。 她琢磨着这项技能以后得练练了。 三个废柴最后自然一文钱都没讲下来。 路慧花了六文买了两个绢花,一粉色一橘色,花了四文买了四条发带,橘色、水粉色、天蓝色、鹅黄色,都是极为鲜亮适合小姑娘的颜色。 路平想着今日的零工是做不成了,便继续带着两个第一次进城的小姑娘逛一逛。 也好认识认识县城的路,免得什么时候需要她们自己来,两眼一抹黑,哪里都找不到。 这一逛,路禾发现县城卖煎饼的还真不少。 而且颜色那叫一个丰富。 黑的、黄的、红的、白的,最后路禾还看见了绿的。 也不知道是蔬菜汁调的,还是绿豆的。 日头正当空,已然中午,路平本想给两个小姑娘买几个包子尝尝鲜,也解解馋,却被拒绝了。 她们也是带着煎饼来的,若是饿了,吃煎饼便行,路平只得作罢。 三人回到牛车处,见路正已经来送箩筐了,且还没走。 见了三人便迎了过来,脸上显出一种喜意。 几人一碰头,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家里还有多少酱?” 路平被问懵了,他自是不知。左右路正问的也不是他,便也跟着看向路禾。 路禾眨眨眼:“不算多,做了五舀粮食的。”顿了顿补充:“应是够咱们家吃的。” 最后那句是一句试探,看路正这般问,是否如她所想一样。 路正一听才五舀粮食,不由龇了龇牙,有些少。 “有些少,刚才我们用酱抹煎饼吃时,我觉得好吃,就说的大声了点儿,被别人听到,要了点去。好家伙,他这一要开了个头,愣是被他们要去了一瓶,没吃够,问咱们家那酱卖不卖!” 路平听的一愣一愣的:“爹咋说的。” 路正:“爹说若是家里的酱够,可以卖。不用太便宜,就那个小陶罐儿,五文钱一罐儿。” 这个价钱和路禾心中的差不多,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她和自家爷爷意外的合拍。 路禾回家后,便将此事告诉了路奶奶和张桂。 路奶奶也听的一愣一愣的:“还真是买什么的都有!” 感叹一声后,笑道:“既然他们要买,那咱们就卖!赚钱的活计,凭啥不干?” 第41章 酱太贵 于是路奶奶便翻箱倒柜的将家里的小陶罐全部找了出来,洗洗刷刷一番。 加起来不过五个,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这些小陶罐儿都是当初买来装调料、茶叶的。没装几天,便都闲了下去,没成想隔了这么多年,又翻腾出来用了。” “也不知道多少个买酱的,这几个陶罐儿够不够用!这老二也是,不说清楚。” 张桂笑道:“想来是二弟忘了,不过五个陶罐儿,都装上呗,便是卖不出去,爹他们也能自己留着吃,左右都是耐放的。” 路奶奶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五个小陶罐便全部跟着煎饼捎去县城了,路禾以为会像煎饼一样大卖,结果却并不如意。 蘑菇酱只卖出了一份,剩余四个陶罐全部拿了回来。 路禾抱着四个陶罐纳闷脸,昨天她二叔明明说很多人喜欢的。 “我爹可说了什么?” 牛福想了想,还真想起一句来:“让你们自己吃?” 路禾有片刻无语,看样子是要说的太多,传话不方便。 “东西也给你送回来了,我这就回家了。”牛福说着便要走,路禾见了赶紧叫住人。 “等等牛爷爷,你拿去一罐回家尝尝鲜,做的多了,我家自己吃怕是吃上好些天,里面加了蘑菇,不耐放。” 牛福初时还犹豫,这路家的日子过得太难,一年能吃上一两斤盐都是多的,他哪好意思要? 可听路禾这般说,便也不好拒绝,左右那小罐子也不大,那二两杓也就一杓半的量。 大不了这两天捎东西,他便不收钱了。 送走牛福,路禾便看着几罐酱发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距离月末还有好些天,等他们回来时间太久了,路禾决定再去一趟县城。 “不行!”张桂一口拒绝:“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月末你爹他们总得回来一个。” “那太久啦!” “不久,不过才二十多天。小禾儿,你只出过那一次门还不晓得,外面危险着呢!这吃人的狼、老虎,还有坏人,你才多大,你若自己去,我哪里放心?” “我不会乱走的,去时还做牛车,到那里也会跟着爹或者二叔的。若是知道原因了,我也不耽误他们做工,就和牛爷爷在一起,等着再坐车回来,行嘛?” 张桂抿唇不语,脸上却写着不行。 不放心路禾是第一,路禾若要去县城,坐牛车也是要两文钱的,一来一回便是四文。 这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路慧要去县城买发带,路禾陪着,顺带送些东西过去,这便算了。 这次路禾想去,不过是为了问一个缘由,不值当。 到了此时,她难免有些埋怨自己。 若是她的手中有钱,路禾要去哪里不成? 而且酱卖不出去的原因,她能想到。 “小禾儿,你听娘说,这酱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东西,咱们做的这个虽然好吃些,但卖的贵了些,没人买才是正常的。” 路禾愕然,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她娘说的有理。 其实她也是这般猜测的,但她卖的是酱,并不是蘑菇酱,还可以是鱼酱、肉酱。 招工场里那些在县城做零工的人嫌贵不买,不代县城所有人都觉得贵。 张桂又道:“这卖不出去便罢了,左右也是做来自家吃的。” 路禾在心里疯狂摇头,不不不,她做来就是想卖的啊! 唯一的理由被驳回,只剩下撒泼打滚了……撒娇她还凑合,撒泼打滚有点难为她了。 唉!她这个年龄,太限制行动了。 晚些时候,路禾有些抑郁的去了文先生那里。 是他说的有问题找他。 路禾双手托腮,坐在矮凳上,看着在厨房里炒菜的文先生问道:“先生,您有什么是必须只有我去县城才能买的东西吗?” “没有。”文先生想也不想便答道。 “你有。” “我真的没有。” “不,你有。” “我真的……”手忙脚乱的文先生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路禾,神情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有什么是必须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才能帮忙买的东西?” 路禾不答反问:“先生可喜欢吃我做的饭菜?” 文先生挑了挑眉:“尚能入口。” “不若日后……我每天过来给先生做晚饭?”路禾眨了眨眼睛,暗示意味明显。 “咳~至少两个菜。”文先生轻咳一声,开始谈条件。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同这般小的孩子谈条件,还是让对方给自己做饭,多少觉得有些以大欺小。 不过条件太诱人,谁让这么多年,他做的菜,还是不能入口呢。 路禾心中一喜,有戏,她痛快答应:“可以呀,只要先生这里有菜。” 条件谈好,文先生手指敲了敲菜铲,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紧不慢。 只听他缓缓道:“我日常喝的茶见了底,我还要给学生上课,不便去县城,便打算托人捎回。县城卖的茶有好有坏,牛福大哥分辨不清。你味觉好,又时常来我这里,记得我茶的味道,又听说你要去县城,便想请你帮我捎带二两茶回来。” “好嘞!” 路禾语气雀跃,高声应下,麻溜的起身接过菜铲,请了文先生出去,自己动起手来。 锅中的菜已经彻底糊了,她龇了龇牙,将菜铲出扔掉,又重新刷了锅,这才能继续。 * 张桂满脸狐疑:“你说,文先生让你帮忙去县城买茶?” 路禾点头:“对!本是要让牛爷爷帮忙捎带的,此前文先生也请牛爷爷帮忙捎过,只是买回来的味道不好,是陈茶。我去文先生那里时,闲聊与他说了一嘴想去县城,他便说若我要去,便帮他捎带二两茶叶。” 她边说边观察张桂的脸色,见她更加犹疑,继续加码:“我在文先生那里读了一年书,先生对我很是照顾,如今我不能去了,他还借书与我。我想着先生第一次托我帮这点小忙,我总不好拒绝。” 路禾说完,张桂好半天没吱声,只顾低头绣花。 “娘若不信,明个儿可去问问文先生。” 第42章 我去 张桂抿了抿唇:“我信,但我要帮你拒了。定是你去央求文先生陪你一起胡闹,为难他了。” 女儿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想什么她这个做娘的还能一点都不知道吗? 路禾:“……” 果然,文先生那支大旗,还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 “禾丫头!可是在厨房?我来还罐子!” 忽然院门处传来拍门声,以及牛福的大声喊话。 “来啦!” 路禾应声,从房间走出。 今天在厨房的是路奶奶,她比路禾的动作快,路禾出去时,她已经把门打开了。 牛福笑道:“在厨房的是弟妹啊,我还以为是禾丫头呢!我来还罐子。” “给我就行。”路奶奶接过罐子,一瞧就知道自家装了酱拿去县城卖的小陶罐。 路禾也没说还给牛福一罐儿,早上拿去五罐儿,剩了三罐,她还以为卖了两罐儿呢,合着就卖了一罐啊? 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自家做的蘑菇酱,牛大哥吃着咋样?说起来这下酱的盐,还是你给捎回来的呢!” 牛福:“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你家这酱,是真好吃,比我家下的好吃多了!你家以后卖酱是不?肯定大卖!这县城的人不缺吃不缺穿,就缺一口好味道!” 路奶奶哭笑不得,摆摆手:“卖啥,这不早上拿去五罐,剩回来四罐,谁买这个东西?家里都有!” “这你就说岔了!”牛福压低声音:“甭管什么,只要做的好吃,在县城都不缺卖。人家县城的人,不缺钱!这次没卖出去,是因为卖的地方不对,招工场里那都是去县城赚钱的,哪个舍得花钱享这个口福?” 路奶奶听罢,心中一动,不禁问道:“真的?” “是呗,我常在县城跑,没事儿时也在县城晃悠,那有的人呀,为了吃口好吃的包子,大早上就从西边跑到东边!为了啥?不就为了吃口六文一只的李记肉包子?” “也真是闲的慌……”牛福一番话说完,路奶奶眼皮都颤了。 牛福没忍住笑了两声,他也觉得闲的慌,都是包子,哪个不是吃? 别人家的大肉包子五文一只,他们家偏偏六文,可就是好些人去呀! “弟妹心中有数了吧?” 路奶奶点头:“有数了,谢牛大哥,这酱家里还有,若是爱吃,再拿去一罐儿。” “不了不了,再拿我家老婆子该说我占便宜了。”牛福笑着摆手,一转身就走了。 路奶奶也没硬塞,想着过几天把酱送他家去。 一回头,对上对上一双闪着贼光的大眼,吓的一个哆嗦。 “你干啥呢!站这儿连个声儿都没有!” “来开门呀!”路禾有些无辜,她和路奶奶前后脚站这儿的,还跟牛福挥手打招呼了呢。 不过是看两人聊了起来,没说话罢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县城卖酱了? “奶奶呀~我……唔唔唔???” 路禾才一张口,嘴巴就被一只温热带着些茧子的手捂住了。 触感很熟悉,是她娘。 她仰头看去,眼含询问。 张桂不理她,只看路奶奶,见她也满脸疑惑,尴尬笑笑:“娘,我先带小禾儿回屋睡觉了。” 说罢便抱起路禾往自己屋走。 路奶奶:“?” “回来,你们娘俩干啥呢这是?神神叨叨的。” 路禾已经扒开张桂的手,唤了声:“娘~” 张桂脚步一顿,眼中闪过无奈。路禾挣了挣,从她身上滑下去。 她已经七岁,虽说瘦,那也有几十斤,张桂抱着到底费力气,也抱不住了。 路奶奶瞧瞧高的,又瞧瞧矮的,抬步往堂屋去:“走,去堂屋。” 路溪还没睡,正坐在桌边看从文先生那里借来的书,见几人进来,好奇的挑挑眉。 往日用过晚饭,为了让路溪好好看书,他们是很少会在堂屋待的。 他率先看向路禾,两人一番挤眉弄眼,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三人坐下,路奶奶便开了口:“我琢磨着这酱还得继续卖,但是不能只卖给那些做零工的人。” 路禾心一喜,举手就要说自己去。张桂却是心一沉,娘俩刚要张嘴,路奶奶一摆手,示意两人听她说:“这草药今年挖的也没去年多,好几回我都碰见了李婶子,想来是她挖去了。甭管谁告诉她的,这草药野生地长的,谁挖了算谁的,我们占不回。” “煎饼生意也被分了去,现今一天十几二十文的,赚的不多也不少。”说到这里,路奶奶颇有些咬牙切齿。 暗骂李兰和李寡妇不地道,一个将方子露给亲娘,一个将方子卖给小贩,真是…… 现在好了,大家都赚的三瓜俩枣,看李寡妇捏着那十几二十两银子,能过得多好?! 真真是蠢得要人命! 可她不好告诉张桂母女,那泄了方子的人是李兰。 不是她偏心李兰,而是说了除了能让张桂母女更委屈,啥用没有。 李兰那母女俩,定要一个哭一个闹,搅的更加不安宁。 路奶奶在心里又骂了一番两人,继续说道:“所以这酱啊,能卖就卖,多一笔收入是一笔。我打算让老二媳妇跟你一起下地,慧儿在家帮着……” “我去!”路禾赶紧举手,发表自己的意愿:“奶奶,这酱是我做的,就我去县城卖吧?” 她真怕路奶奶下一句出口的就是:我去县城卖酱。 倒不是路奶奶不能去,而是路禾怕她觉得卖的贵了,别人一讲价,便就便宜卖了。 那样可就赚不了多少钱了。 “左右我在家也干不了什么,无非做做饭看看书,下地除几捧草。我去既不耽误你们下地干活,也不耽误绣活,多好?” 张桂本想故技重施捂她的嘴,奈何坐下时路禾特意坐的远了些,她够不着,等够着了已经晚了。 路奶奶从两人脸上扫过:“刚才你们娘俩就为着这个?” 张桂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来:“娘,我琢磨着小禾儿去县城到底不好,一个女孩家家的,总是独身跑县城,不安全也不合适。” 路奶奶看了她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路禾:“你真想去?” 第43章 再进县城 先前她没想让路禾去的,沿街叫卖并不比在家干活轻松,路禾年纪小,受不住这个累。 路慧年纪倒是大些,但她那脑子,得让人忽悠的连家都回不了。 李兰压根不打算让她知道。 剩下她和张桂,总得有一个留家侍弄田地。 如今路禾自己提出来,且看那满眼渴望的样子,不像只是说说。 路禾立刻点头:“本就想去一趟县城,询问我爹酱没卖出去的原因,如今已经猜的差不多了,那便我去县城卖酱吧。” “家里做的酱虽不多,若是做成蘑菇酱或者鱼酱能做许多。蘑菇是素,鱼是荤,做鱼酱价钱应是能抬一抬,赚得更多。” 所以奶奶,你要不捕点鱼吧? 她这番表现,让路奶奶对她更加放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你想去,那便你去。” 张桂一听这还得了,赶紧阻拦:“娘,小禾儿还小……” “老大媳妇你跟我来,咱去我屋里说说体己话。”路奶奶打断她,带人走了。 当了半天透明人的路溪,见只剩路禾,终于开了口:“禾禾,你要去县城卖酱?” 路禾:“对,县城好大呢,等小叔叔休息,也可以去看看。” 路溪想了想:“那不若我便跟你一起去?大嫂说的对,你一个人不安全。” “咱俩就安全了?”一个七岁,一个八岁,遇见人贩子还不是只有跑的份儿~ “再说小叔叔你不读书啦?” “读吧……爹娘都让的。但我可以回来再读,你不也是吗?” “那怎么一样?我又不考状元。” “可我……不想考。”路溪有些抑郁:“看三哥就知道,整日里手不离书,两次院试还是没过,咱们家还得全家为了赚钱发愁。可见读书多费钱。” 他现在感觉自己整个就是个废物,每天除了吃饭读书就没别的事儿干。 路禾明明比他还小一岁,却要这里跑那里跑的,整日为家里操着心。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羞愧。 路禾摸了摸下巴,她外表是七岁不假,内里却是个老阿姨。 装模作样撒撒不怎么娇的娇可以,真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坐等吃喝不可能,若家里状况好,她也乐得当个万事不知的。 可路家这情况,她没法子装作看不到。 路溪却不同,他是实打实的才八岁。 村子里这么大的孩子都是人嫌狗憎,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他却不同,大部分时候是懵懂的,却很乖很懂事。 “小叔叔,我若是男子,定别的不想,日日追在文先生身后读书。” “为何?”路溪满脸惊讶。 “你看文先生,教书可收束修?” 路溪摇头。 路禾接着忽悠:“然文先生吃喝不愁,吃的是白米,喝的是上好的茶,用的是上好的纸砚,睡的是新棉软被,我猜皆是因文先生学问好,另有收入。” 路溪没想过这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但他对路禾了解,总觉得她在忽悠他:“真的?” “肯定啊,文先生不是说了吗,锦衣华服,当官的脸面。” “???”路溪满脸问号,文先生啥时候说过? 两人闲话一会儿,旁边路奶奶屋子有动静,路禾探头一看,是张桂出来了。 路禾对路溪挥挥手,紧跟着张桂回屋了。 不等她开口询问,张桂便道:“你想去就去吧,只是自己多注意着,凡事多留个心眼,觉得不好就往你牛爷爷那里跑。” 次日路奶奶起了个早,亲自去抓鱼,太阳刚升起,路奶奶就拎着箩筐回来了,里面收获颇丰,竟有四条比成年人巴掌还大的鱼。 看路奶奶那风轻云淡的神色,路禾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她奶奶还是个抓鱼高手啊? 那还看着她扑腾了好几天! * 未免碰见路平或者路正还要解释一番,牛车刚进县城,路禾便下车跑了。 路禾想去早市,便顺着菜篮子装满的妇人过来的地方寻去,走着走着便换成了跟着空菜篮子的妇人。 一路摸过去,还真看到了早市。 卖青菜的,卖野菜的,卖鸡鸭鹅的,卖猪肉的,卖鱼的,卖蛋的……应有尽有。 甚至还看到了支摊卖煎饼的,买的人竟然还不少。 路禾转了一圈,最后蹲到卖煎饼的那摊子旁边,放下箩筐,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巾,开始吆喝:“卖酱嘞!卖好吃的蘑菇酱、鱼酱嘞!” 小孩子的声音素来尖又脆,穿透力极强。 附近挑选青菜的妇女都纷纷往这面望了过来。 若不是为了混淆一下性别,梳了个男孩子的发髻,声音也略微装的粗了些,穿透力将会更强。 见那些妇人还都看向自己,路禾赶紧接着呦呵:“沾葱、沾香菜、抹煎饼又香又好吃的酱嘞!姐姐们都过来看一看闻一闻哎!” “咳咳!”这两声喊路禾用了吃奶的力气,喊的都破了音。 许是见一个小娃娃卖东西新奇,旁边等着摊煎饼的妇人好奇询问:“蘑菇酱?鱼酱?咋卖的?” 不怕有人搭话,就怕没人问! 路禾立刻一手拿起一个小陶罐介绍:“这个是蘑菇酱,一罐儿五文,这个是鱼酱,一罐十文!都香着呢!姐姐要哪个?” 这是她从前那个世界的常规话术,不问你要不要,而是问你要哪个要多少。 果然那妇人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就道:“要……” 她旁边的妇人一扯她衣袖:“这么贵,你还真要啊!” 妇人也反应过来:“啊对,你这酱太贵了。这么小一罐就五文十文的,我家里也有酱呢!好悬让你这小娃子给忽悠了!” 路禾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好忽悠哇! 这两人的一番话,提醒了周围的其他人,让他们也跟着反应过来,他们家里可也是做了酱的! 路禾再接再励,放下蘑菇酱,将鱼酱的罐子封口掀开一点,抬起来晃了晃,又用手扇了扇:“您闻闻,香吗?我人小,拿不动,可就带了两罐儿蘑菇酱两罐儿鱼酱。这酱呀,先到先得!” “往煎饼上一抹,卷上葱和香菜,那叫一个香呦!!” 妇人耸了耸鼻子,好像是挺香的,她不禁动摇:“真的?” 第44章 路遇冤大头 而她旁边那妇人又扯了扯她:“你还真信啊?还鱼酱?不就是酱的鱼么!” “想吃自己买条鱼回家酱,不比这个来的合算?” 路禾简直无语了,这大姐简直就是专业给她拆台的。 因为那妇人听了她的话,觉得说道非常有理,已经开始打量哪里卖鱼的了。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专门拆台的妇人,露齿一笑:“要不,您闻闻?不香我送你!” 妇人目光不屑:“闻什么闻?不用闻我都知道……” 路禾不管她说什么,只翘起脚尖往她面前凑了凑。 妇人话音一顿,脸上表情也变了,由不屑变成了不确定:“好像……是挺香?” “给我来一罐儿!十文是吧?给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路禾没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你要一罐儿?” 什么鬼? 这不是专业拆台一百年的么! 妇人眉眼一竖:“怎么的?我不能要?” “能能能!”路禾赶紧笑答:“姐姐人美眼光也好!这酱保准你吃了还想吃!买了还想买!” “嘁!拉倒吧!要是不好吃,看我不揍你!” 妇人说着便拿过重新封好口的陶罐儿,一脸高傲的拎上刚刚包好的煎饼转身就招呼那准备买鱼的妇人走。 那妇人都懵了:“你不是说……?” “闻着挺香,回去送你点儿尝尝,若真好吃,咱们自己也做!” 路禾听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合着不是再来她这儿买啊? 她一摸额头,感觉这天儿真热。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满头冒汗。 一扭身,发现旁边摊煎饼的小哥儿正看着她,左右眉毛交换着挑,宛如在斗眉毛。 路禾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又试了试,貌似挑不起来。 看见她的动作,那小哥儿顿时停止挑眉,轻咳一声:“你这酱真的好吃?” “要?” “我得先尝尝。” 路禾哦了一声,从箩筐里拿起一罐儿蘑菇的:“那你尝蘑菇的吧。” 虽说本质上原材料都没花钱,但鱼酱卖的贵啊! 鱼又那么难抓! 小哥儿没忍住,两侧眉毛又各挑了一下:“我要鱼的。” 路禾眼睛转了转:“若好吃,跟你的煎饼一块儿卖如何?” “若不好吃呢?” “你不买呗。” 小哥儿:“……” “尝不?”路禾抬了抬手里的酱罐儿。 “尝……” 小哥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双筷子,道:“没用过的。” “嗯。”路禾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在意。 她对鱼酱的味道还算有信心,并不怕这小哥儿污染了酱后不买。 果然,小哥儿沾着筷子尝了点儿,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罐儿我要了,你等着,帮我瞅一眼摊儿。” 说罢他就拎上两张煎饼向着一个卖菜的摊子跑了过去。 路禾:“?” 不一会儿,小哥儿就回来了,拿了两个大葱一把香菜。 看着就很新鲜,上面带着水珠。 接着他把菜往旁边一放,往简易灶台里扔了两根短木柴就开始摊煎饼。 一连摊了三张之后,才放下工具。 然后…… 抹上酱,卷了两张煎饼。 路禾:“……” 钱生卷好两张煎饼,将其中一个递给路禾:“来一个。” 路禾有点惊讶,没想到还有她的? 不过她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早上吃过饭了,还不饿。” “那也行,等会儿饿了吱声,哥再给你摊!”小哥儿倒是也利落,不扯那些有的没的。 煎饼一收,转头都送进自己嘴里了。 “我叫钱生,赚钱的钱,生意的生。你呢?” “路禾。道路的路……” “你这又路又河的,是要走遍大江南北啊!” 路禾没吭声,觉得也行吧,路河总比路禾好。都省着她给自己编个艺名了。 互通了姓名,钱生的话越发多了起来:“我跟你说,我娘做的酱可难吃了!那个味儿啊~十里飘香!” 路禾难以想象一坛十里飘香的酱如何吃,她也一点都不想想象。 “哥,我还得接着卖酱,你吃着。” 所以,大兄弟,请安静的吃你的早餐。 钱生脑袋一低,往她脚下的筐里一瞅:“不就还有两罐儿蘑菇酱吗?我都买了!” 怎一个豪气了得! 路禾一听,弯腰把两罐酱往小摊上一放,摊手:“诚惠,二十文。” 钱生龇了龇牙,掏出钱给路禾:“还真是一文都不给我便宜啊。小子,哥以后可要给你卖酱的。” 他说完,发现路禾竟然已经背上筐准备走,懵了下:“不是,你这就走啊?” 路禾也被他惊讶了下:“你还真打算帮我卖酱啊?” 酱在煎饼摊旁边卖确实有优势,刚才那般说也不过是为了混个眼熟,和煎饼并在一起卖,却是没想的。 “合着你逗我呢?” “我酱都卖完了还不走?” 两人对视一眼,钱生郁闷了,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明个儿还来不?” “来。” “哥明个儿给你占地。” 两人约好,路禾便走了。 现在她手里有了四十文,得去买些东西。 家里的调料不多了,需要再买些,并且还要多买几种。 装酱的小陶罐儿也要买一些,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她敲了敲额头,刚才问一下钱生好了。 不过这都出了早市了,还是回去问问牛爷爷吧。 多跑几趟,全当熟悉县城了。 思索间回到县城主街,迎头就撞上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棕,很是神骏。 那大长腿,和路禾一样高。 “我去?” 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见了牵马的人。 是一位黑衣少年,宽肩窄腰,头发高束。许是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少年应当只有十五六岁,俊美的五官尚带一丝稚嫩。 “莫怕,踏雪和黑箭不会伤人的。”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安抚。 而他牵的两匹马,与他一般扭头看向她,眼睛瞪的宛如铜铃,似乎在说:胆子真小。 路禾有片刻失语,被马鄙视,头一遭。 “什么?一百两?” 突然飚起一道男高音,尾调充满了不可置信。 “来,你看看我,好好看看,上面写着冤大头三个字吗?” 第45章 十两 听音色,男高音年纪也不大,应也还是个少年。 路禾发现黑衣少年的目光立刻转了过去,表情写着无奈。 看样子是认识正在发飙的那人。 路禾也歪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同黑衣少年打扮一般无二的另一个黑衣少年。 这莫不是……双胞胎? 岑静帧捏了捏眉心,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疲惫,他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而罗云墨竟然还有精力和小贩扯皮。 “云墨,莫纠缠,我们还要赶路。” 罗云墨头都没回,听见他的话后,在和小贩讲价的空档回了他一句:“等会儿,马山就好,你放心,我肯定用十两银子拿下这方子!” “居然敢当少爷我是冤大头!” 岑静帧:“……” 他看了看前方另一个卖煎饼的摊贩,无奈的扯了扯唇。 所以说,这么多卖煎饼的,为什么就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他已经放弃让罗云墨的理智回归,决定自己去买方子。 才一抬腿,便听身边有个清脆的声音问:“你们是要买做煎饼的方子?” 岑静帧一愣,低头发现是方才被踏雪和黑箭吓到的那孩子。 “是。” 路禾心说巧了不是,她也会啊。 在这里,她还算是煎饼的创始人呢! 她手心向上,往前一伸:“十两银子,我写给你。” “你……知道怎么做的?”岑静帧语气有些迟疑。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一身衣裳满是补丁,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进厨房吧? 尤其这孩子,还是男孩。 难不成,是要带他去找她家大人? 路禾看出他的迟疑,笑道:“知道啊,我家里天天做着吃呢!怕我骗你啊?我可以先写给你,等你看了觉得没问题,再给钱,怎么样?不吃亏吧。” 岑静帧见小孩儿虽小,神色却不似作假,没有多犹豫便相信了。 他看了眼和小贩已经砍价砍到五十两的罗云墨,额头冒出几根黑线,对路禾道:“稍等。” 路禾点头,知道他要干嘛去。 果然在她点头后,就见岑静帧牵着缰绳上前几步,揪住罗云墨的后衣领,就来到了她面前。 罗云墨不满:“干什么?干什么!我都砍价到五十两了,马上就可以十两搞定了!你小子……” 岑静帧懒得听他的瞎嚷嚷:“闭嘴,十两银子,这孩子卖煎饼方子。” “嘎?”罗云墨噎了一下,低头看向路禾。 “你卖?十两?”他对此表示很怀疑,刚才那小贩可是张嘴就要一百两,眼前这孩子就要十两? 路禾点头。 这才发现这两个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少年,长相虽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双胞胎,年龄应当差上一些。 看出他的不信任,路禾再次道:“先写,后给钱。” 罗云墨还是满脸不信:“怎么证明你写出来的是真的方子?” 路禾想了想,说道:“你们跟我来。不过这马可能进不去。” 早市的巷子狭窄,两侧又都是各种摊子,这两匹马若进去,就没人能走的地儿了。且马若是在巷子里大小便,那就更不好了。 关于这点罗云墨倒不在意,他大手一挥:“没事儿,就栓这儿,别人偷不走。” 这话路禾却不信了,县城很少有马,尤其两匹长的这么标致的马,就这么大咧咧拴在这里,等他们再回来,估计连马绳都没有了。 她觉得这人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别她这头刚赚了他们十两银子,回头就得花个百十来两赔他们两匹马。 路禾不看他,而是看向岑静帧:“这里马匹少见,两位可以留下一个看马。” 岑静帧却笑了笑:“不用,确实没人能偷走。” 踏雪和黑箭都是草原上最烈的马,除了主人一般不让人靠近。 他们可以分辨喜恶,常人靠近只要不动手动脚,便不会有什么事情,若有那偷马贼,怕是会变成马蹄下的冤魂。 行叭。 两人都这么说,路禾也不再劝。她劝都劝过了,人家也说不会丢,便是真丢了,想来也怨不到她头上。 路禾带路,三人这便要走。 那小贩一看事情不好,他的两个冤大头要跑了,不干了。 赶紧上前阻拦:“两位不买煎饼方子了?四十两,我就卖!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一副肉痛的样子,好似舍了大本钱一样。 罗云墨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用手一指路禾:“瞧见没,十两银子。” 路禾:“……” 你才十两银子! 虽说知道他的意思,是指她只要十两银子就卖方子,可那省略主语后的话,怎么听着都像路禾只有十两银子。 小贩看了一眼路禾,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他能知道啥?骗你们的!” 路禾瞥他一眼:“等你把煎饼摊圆了,不裂了,再说我骗人吧。” 这到嘴的鸭子,她可不能让飞了。 说罢她就招呼两人快速前进,任由那小贩在后面呼喊。 估计是真的急了,路禾遥遥听见那小贩喊了句:“五两!五两我就告诉你做法!” 罗云熙一扭头还真想回去,被岑静帧拉住了。 路禾带着两人回早市,是想找钱生。 钱生的家大约是在早市附近,否则家伙是不会那么齐全,连柴火都能准备。 她过来就是为了演示给两人看,她确实会做煎饼。 钱生看见去而复返的路禾很是惊讶,尤其看到他身后多了俩男子,更惊讶:“你这是……给哥我,介绍生意来了?” 路禾:“借你锅一用。” 说罢她便踩上钱生坐着休息的椅子,将钱生挤到了旁边。 路禾熟练的添柴火,舀面糊,转动木蜻蜓,动作行云流水,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张煎饼就摊好了。 她也没停,又舀了一勺面糊,又摊了一张。 怎么说,这两人也得一人一张。 摊好后她便将煎饼叠成长方形,递给岑静帧:“诚惠,两文钱。” 岑静帧默了默:“外面卖的一文钱两张。” 而且路禾带他们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演示她会做煎饼,不是骗他们的吗? 怎么还要钱? 路禾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不一样,我这叫现做现卖。” 卖的不只是煎饼,还有手艺。 第46章 一起带着 “噗嗤!”见岑静帧吃瘪,罗云墨幸灾乐祸笑出声。 “他身上可没钱,你得向少爷我要。” 路禾将手挪到罗云墨身前:“诚惠,十两零二文。” 罗云墨顿时爽了,乐呵呵的将钱给了。 路禾将两文钱给钱生:“买你煎饼的钱。” 钱生:“……” 那十两不分他点吗? 他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动了动身子将路禾挡了个严实,小声嘱咐:“快将钱收好。” 好在早市快散了,附近没什么人了,否则就路禾这么一点大的孩子,拿着十两巨款,说不准要出事的。 路禾一愣,倒是她不够谨慎了。 她对着钱生感激一点头:“多谢,知道了。” 钱生被她一本正经的道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赶路禾:“走走走,我也要收摊了。” “明儿见。”打了个招呼,路禾又带着岑静帧二人往出走。 回到主街,她就知道为什么那两匹马别人偷不走了。 就见一个身穿短打的精壮汉子围着两匹马转悠,双手时不时的扣在一起搓动,表情是说不出的猥琐。 其中那匹黑马似是被看的极为不耐,喷着鼻息,蹄子时不时的在地上踢踏两下,时刻准备对着精壮汉子来上一脚。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蹲在墙角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抽着气,看那样子是刚被马蹄子照顾过。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两人,就见这俩人还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看着前方的目光饶有兴致。 路禾默默扭回头,看见精壮汉子找了个刁钻的角度扑了上去,他似乎有些功夫,是想骑上马背。 奈何才蹦起来,黑马一蹄子就招呼了过去。 精壮汉子反应还算快,赶紧用胳膊去挡,只是他人已经离地,这点阻挡只让马蹄子没踢他脸上,造成的伤害值却一点没少。 “咯嘣——” 路禾眼皮抖了抖。 这胳膊,怕不是骨折了。 “嘭——” 精壮汉子被踢了一脚后,落在地上。 一旁蹲着捂肚子的男人大惊失色:“大哥!你没事吧?” 精壮汉子仰躺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但他好面,不想在小弟面前闹笑话,忍着才没痛呼出声,只是心里却骂骂咧咧。 你自个儿刚被踢完,有事没事儿不知道吗? 罗云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去,蹲在男人头顶,露出一口大白牙:“兄弟,疼吗?” 精壮汉子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欠揍小子,火气上涌:“你踏马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罗云墨一摊手,满脸可惜:“试不了,我的马,它不踢我啊!” 精壮汉子:“……” 而岑静帧已经去了马旁,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捆绳子,扔给罗云墨:“捆上,送去看看伤,若是没什么事儿一起带着。” “好嘞!” 路禾抽着眼角走了,不再停留。 好家伙,人家就偷了你的马,还未遂,你就要带着人家背井离乡。 这两人身上的黑衣看着平平无奇,可那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 至少路禾来县城的这两回,没见过那种料子。 两人的口音也不是这面的,再加上外貌、气度皆是不凡,来这里不过路过。 他这一个带着,还真说不好带哪里去。 路禾逛了逛,来时没发现,回去时却看见了杂货铺,门口优先就摆着一些罐子。 她便进去问了问,小陶罐便宜,一文钱两个,路禾便买了十个。 这是明天的量,若明天都用了,再来买就是。 店家是个和气的,路禾顺嘴问了问哪里卖做菜的调料,他也给指了路。 来到调料店,发现里面的调料种类并不算多,除了基础的花椒、八角、酱油、盐、醋、糖之外,只有干姜、桂皮、香叶、小茴香这几种。 不过也够用了。 除了小茴香没要,花椒、八角、桂皮、香叶、干姜各买了一两,共花了二十文。 转眼今天赚的四十文,就剩了十五文,而这还没买酒。 主街上靠近县城城门边便有一家酒坊,正好去找牛爷爷的路上顺道去了。 还没靠近酒坊,就能隐约闻到酒香。 酒坊里大大小小的坛子很多,路禾也不费力自己看,而是直接询问伙计。 “伙计,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酒是什么酒?怎么卖的?” 伙计初见有人上门很是高兴,待听明白问的什么,又看见路禾的穿着,就显得没那么热情了,变得有些懒洋洋的。 “最便宜的酒就是浊酒,二十五文一斤,二文一两。” 路禾松口气,还好,可以按两买。 “我要一两。”一两酒足够做明天的鱼酱用。 伙计看了看路禾,撇了撇嘴:“最少打二两。” 路禾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掏出四文钱拍在柜台上:“那就二两!” 颇有种‘姐姐我今天买单,全场免费!’的霸气劲儿,可惜她拍出的只是四枚铜板。 伙计也翻了个白眼儿:“有装酒的没?没有那面的竹筒一文一只。” 哪来的小孩儿,四文钱也跟他在这里摆谱!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路禾无语的盯着他瞧,觉得这伙计做的不称职,若是她的店里有这种员工,还不糟心死,服务太不到位。 伙计:“你也没问啊!到底要不要竹筒?” 路禾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气不气,气死无人替。 等安抚好自己,她从箩筐里掏出一个刚买的小陶罐儿:“用这个装。” 二两酒还装不满小罐子,上面用东西盖上,回村的路上她端着,晃不撒的。 买完酒,路禾便回去找牛福,打算坐在车上等着往回返。 这一上午,走的太累了。 还是之前停牛车的位置,路禾过去便看见路平也在,他正往牛车上放用来捎煎饼的箩筐,显然也刚到。 看见她爹,路禾就冒出了分享欲,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爹!” 路平放完筐突然听见一声‘爹’,感觉特别像自己女儿,心中不由一惊。 随即又觉得想多了,他闺女咋会在县城? 而且牛福也没跟他说路禾来了。 这般想着,他便要和牛福打声招呼就走,却感觉衣摆被人扯了扯,感觉极为熟悉,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女儿:“小禾儿!还真是你!” 第47章 手松 路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迫不及待的将路平的腰拽弯:“爹,我跟你说,我今天赚了……” 她如此这般的快速把过程和十两银子的事情跟路平说了。 路平听完后,表情有些空白,没太反应过来,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等反应过来后,便有些迟疑。 他有些怕那买煎饼方子的人会回来找路禾算账。 那煎饼方子,已经从李寡妇手里流出去,现在满大街都是,哪里值十两银子? 不过是那小贩贪心,看着是外地人可劲儿忽悠,他闺女捡了个便宜而已。 而那煎饼方子,现在值不值十两,还真不好说。 若是脾气好的,他们找来时,只管把钱还回去就是。 若是脾气不好的…… 路平一想到这里便有些急了:“你在这里不要乱走,一会儿立刻跟着你牛爷爷回家,这两天也先别来县城,若是……若是那两人找到你,别舍不得,银钱尽数还回去!” 他满脸忧色,都忘记忧心路禾一个人在县城走街串巷安不安全了。 路禾觉得那两人不会那么做,满大街都是卖煎饼的,他们又不是没看到。 既然看到了,还是选择和她走,买她的煎饼方子,这就表示他们愿意花这个钱。 而且那两人这会儿还在不在县城也不一定,看着是着急赶路的样子,应该不会多做停留。 不过路禾还是应好,免得路平不安心。 * “叮叮当当——” 十个小巧的祥云银锭摆在桌子上,路奶奶眼皮一跳:“哪来的?” 可别说是捡的,那得走了什么大运? 不过等路禾描述完她一天的战果后,路奶奶觉得这钱虽说不是捡的,可和捡的也差不了多少。 她的想法和路平雷同,让路禾在家避几天再说。 “不用的奶奶。”路禾解释道:“那两人愿意花这个钱的,先前那要一百两的小贩,后来说要五两就卖方子,他们也没理,还是花十两跟我买的。” 路奶奶这下放心了。 只是盯着那十两银子有些犯愁,这银子她总觉得拿了烫手。 煎饼本就是路禾捣鼓出来的,这方子也是她卖的,银子也是她赚的,按说这钱她自己留着就行。 可这孩子实在,到家就把钱摆在她面前…… 路禾不知道她奶奶已经把她当成了小傻子,只问了她关注的问题:“有了这十两,家里的债是不是就能还清了?我和小叔叔的房子是不是可以盖了?” 她已经七岁!七岁!七岁了! 她要自己的房间! 上一秒还感动的路奶奶:“……” 路奶奶:“自己给你爷爷捎话去!” “好嘞!” 路禾乐颠颠的跑出屋子,琢磨着明天路爷爷就可以回家盖房子了。 等她走后,路奶奶收起银锭子,这才反应过来,十两银子是卖煎饼方子的钱,那卖酱的呢? 不过她没好意思去问,刚收了孙女儿赚来的十两银子,再收了散碎的,那她这个做奶奶的还真是不要脸了。 等晚一些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就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彼时路禾正让张桂帮着磨调料,各种刺激的香味混合,呛鼻的很,母女两个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 屋里的路奶奶好奇之下就出屋查看,刚一靠近石磨,就忍不住也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这磨的什么?”一个喷嚏打完,瞧见了没磨完的调料:“做菜的香料?” “怎么买的八角,没买花椒?” 八角是最后磨的,其他的已经磨完装了起来,路奶奶没看到。 路禾一指旁边放着的一大两小三个陶罐说道:“买了。这呢。” 原本两个小陶罐是之前用来装花椒和八角的,现在调料多了,路禾又不想占用今天买回来的陶罐,便打算将花椒、八角、干姜用大陶罐装在一起,里面还加了自家晾的小茴香,桂皮和香叶则单独装在两个小陶罐中。 路奶奶一看,心下一跳,这是买了多少?用这么多罐子装? “我买了……”路禾把自己买的几种调料一一说了:“做出来的鱼酱肯定更好吃。” 路奶奶听后,心说自己这个孙女是个手松的,花起钱来那是一点也不心疼啊。 次日一早,路禾将新做好的鱼酱装罐,还留了一些自家吃。 许是知道路禾都用了多少东西做的这鱼酱,路奶奶总觉得今天的比昨天的好吃不少。 * 路禾好不容易走到早市,在昨天的位置找到钱生后激动的快哭了。 她咬着牙小心放下筐,便顾不得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累了。 昨日不过四罐酱,今日足有十罐,若大人拿着,自然不觉得沉,这重量对于她来说,却有点超标了。 钱生忙的热火朝天,终于瞧见她来了,却满头大汗一副快虚脱样子。 他手上的动作不能停,只能用嘴表示一下关怀:“你咋弄成这样?” 路禾摆摆手,喘口气就开始吆喝。 有人见她吆喝的卖力,便打趣:“这酱我自家就有,你与其卖鱼酱,不若卖我两条鱼!” 这样的路禾一概不辩解,只笑着继续吆喝。 总不至于县城家家都有酱吧? 果不其然,有一面善老妇人走了过来:“给我来一罐儿。” 路禾心里惊讶,竟什么都不问就买了一罐儿。 她利索的拿出一罐酱递过去,热情道:“奶奶,吃好了再来!” 对上老妇人的眼睛,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些同情和怜爱。 于是路禾懂了,这是位心善的。 想来是看她小小年纪不容易,打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心态过来的。 不过没关系,她相信她还会光顾第二次的。 下次一定不是因为可怜她。 钱生一抬头,笑了,来人是经常在他这买煎饼一熟人:“婶子,我上次听你说你家酱没做好?可能吃?” 闻言婶子脸色一苦:“就我家老太太吃呢!也就她受得了那味道!” 钱生忍不住一乐,这不是和他家一样吗。 他娘做那酱,只有他娘自己吃得下。 正好,他答应帮路河那小子卖酱,眼前这个就需要。 钱生下巴点了点:“婶子,你闻闻我这酱。” 第48章 无中生有 “咋?” 左右等煎饼也是等,那婶子便拿起来开盖闻了闻,不由吞了吞口水:“挺香!还是你家会做酱。” 她不禁夸了句,拿着酱有些舍不得放手。 钱生干的就是看人脸色的活儿,哪能看不出来,笑着指路:“这不是我家做的,是我旁边这小兄弟卖的,昨个儿我一尝,好吃啊!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婶子你,这不巧了,今天就见着了。” 路禾耳朵尖儿竖了半天,这会儿赶紧拿着一罐儿酱就接了话:“是呀婶子,我这酱好吃着呢,钱生大哥特爱吃。他昨个儿还跟我说,等见了婶子你,定要让你也尝尝。” 末了加了一句:“婶子来几罐儿?一罐儿十文,三罐儿二十八文!” 婶子初听一小罐儿就要十文,觉得太贵,后面一听三罐儿便宜两文,又觉得满意。 一起买三罐儿可是能省两文钱! 她没犹豫的道:“买多了还便宜呢?给我来三罐儿!” 路禾:“好嘞!” 没人能抵挡折扣的诱惑! 钱生眉毛一抽,这小子昨天怎么一文都没少要他的? 那婶子买了酱,拎着煎饼乐呵呵的走了。 看样子是相当的满意。 钱生有了短暂的空闲,正要找路禾掰扯一下,就见一个妇人直奔路禾。 张嘴就是:“你那鱼酱我刚才远远听着三罐儿二十八文?” 路禾仔细一瞧,有点眼熟,是昨天给她专业拆台那个。 现在这急切的语气…… 路禾挑了挑眉:“对,姐姐可是要来三罐儿?” “来!”妇人一笑:“就冲你嘴这么甜,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得来三罐儿!” 昨个儿那酱拿回去,分了些给翠兰,剩下的一顿就吃完啦。 那酱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除了香就是香! 吃完那个,再吃自家下的酱,就觉得那味道哪哪都不对。就是试着做了鱼酱,味道也不对! 等妇人拿了酱走,钱生又忙了起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很快又卖出两罐酱,不过都是附近的摊贩买的。 其中一个摊贩就是昨天钱生用煎饼换大葱和香菜的那位。 那也是个人才,买了酱,又用两颗大葱一把香菜,跟钱生换了两张煎饼,拿回去后抹点酱,卷上大葱就吃了起来。 看样子是好这一口的。 剩下最后一罐酱,路禾把它递给钱生,便打算打道回府。 “钱生大哥,这罐儿给你留着吃。今个能卖出这么多,多亏了你,这酱是我送你的,不要钱。” 瞬间,钱生心里便舒坦了,没白帮这小子。 不过他却没接,笑着拒了:“不用,要不是这酱好吃,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他指指自己手边小罐:“没吃完呢,等我吃完了,向你买的时候,算我便宜点就成。” “成,肯定给你个最便宜的价钱!”路禾见他不像说假话,便也没勉强。 将陶罐往箩筐里一放,背起筐便走:“明儿见。” 九罐酱,共卖了八十四文。 第一罐十文,后面六罐是捆绑销售,每三罐儿便宜二文,赚了五十六文。 后面两罐给附近摊贩,为了打好关系,每罐只收了九文钱。 这样他们吃着好,也会帮她宣传出去。 这么说来,她还真有点对不住钱生。 昨天收钱时,那可是一文没少啊~ 罢了,以后他若吃酱,她包了就是了。 又买了十个陶罐儿,路禾随意逛了逛,便去坐牛车。 今天来的人是路正,见了路禾先是把她抱起来掂了掂,这才笑呵呵的说起了正事:“有人要买酱,家里可还有?” 路禾拿出筐里的最后一罐酱:“有。不过今天带来的都卖没了,这罐我是打算给你们吃的,二叔你拿去。不过这个是鱼酱,十文一罐儿,那人若是要,你便卖了,若是不要,便自己吃。对了,爷爷可回家了?” 早上路禾为了早点赶去早市,又没等人来取煎饼便先走了,让路爷爷回家的话,是让牛福捎的。 也不知道路爷爷动身没有。 路正点头:“回了,早上我把话带回去,你爷爷就动身回家了。” 路禾心中一喜,真好,距离住进新房间又近了一步。 等到了家,路禾终于想起来被她遗忘的文先生,临近晚饭,端了一小碟酱给他送去了。 文先生见了她,不咸不淡的来了句:“我托你买的茶呢?我都喝了两天白水了。” 路禾:“额……您真没茶啦?” 文先生:“我从不无中生有。” 路禾:“……” 有被内涵到。 她放下篮子,往出端酱:“明天我给您买。” 文先生哼笑一声,用手上握着的书点了下桌子:“还有呢?” 路禾动作一顿,不解:“还有什么?您还缺什么东西?” “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文先生下巴点了点厨房,提醒道:“晚饭。” “啊!” 路禾想起来了,那天的交易。 文先生帮她想个理由去县城,她用每天给他做晚饭来交换。 不过…… “您那个理由没好用,被我娘拒绝了,是我奶奶搞定的我娘。” 所以,晚饭就不用了吧? 文先生:“……” 他默默盯了路禾一会儿,目光多少带着些幽怨。 最终路禾没顶住一个中年大叔就渴望晚上吃口顺口的饭菜的目光,还是进了厨房。 * 不过一天时间,十两银子的去处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其中五两已经还债,其中三两准备给路溪买一套笔墨纸砚。 他是要正经走科举的,老蹭学堂的笔墨不像话。 剩余二两银子,大房二房各分一两。 路奶奶将两个小祥云银锭分别推给两人:“家里原我就定了规矩,没分家前,各房自己赚的钱,不需要都给我,自留七份,交与我三份家用即可。” “只是打从老大媳妇嫁进来,家里日子过得便一天不如一天,老大老二孝顺,赚的钱都紧着家里了,这规矩有等于没有。” “如今有了些余钱,这二两银子,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贴回给你们的。” 这二两说是余钱,实则真用起来,对路家来说根本不够花。 今年的煎饼卖的不如去年好,虽然卖的早,可钱赚的却不多。 若说去年一月卖煎饼赚的钱能抵路爷爷他们三个一月赚的,那么今年,只能低一个。 好在又多了路禾新捣鼓出来的酱,算一算,等到路清参加院试,刚刚够用而已。 第49章 要干活 不过刚刚够用,也是够用,这二两,还是要分的。 不能让那老黄牛吃不到草,还使劲儿干活不是? 若是从前,这钱张桂定然不会拿。 家里的情况她清楚,这钱便是拿了,等家里需要用钱时,也还是要拿出去的。 既然如此,不若不拿。 左右他们这房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可她总能想起之前路禾向她要钱时,不过十几文她都没有的窘迫。 所以这钱,便是日后还要拿出去,她现在也要先拿到手中。 若哪日路禾还要买什么做什么,也不必那般为难。 这么想着,张桂便将钱收了起来:“多谢娘,小禾儿也大了,要钱的地方一年比一年多,儿媳便不推辞了。不过家里若有用钱的地方,娘尽管说。” 路奶奶扫她一眼,心说这也算出息了。 从前张桂哪哪都好,就是不会为自己打算,单论这点,她不如李兰。 现今终于会为自己、为儿女考虑了,也算是种进步。 李兰也说了两句好听的,笑靥如花的拿了钱,心里却有些不屑。 她嫁过来这是第四个年头了,才看到这么一两银子。 这路家做生意的本事不如她娘,她娘卖煎饼比路家晚,赚的钱可比路家多。 光是给她拿来的银钱,都有五两了。 * 每日十罐酱,卖到第十二天,已经净赚一两银子,家里的酱也用去了三分之一。 再过二十天,路禾就要失业了~ 这可怎么办?三两银子啥也不好干啊~ 她正发着呆,路平来送箩筐了,脸色也有些不好。 路禾几乎没看过他这副神态,连忙起身询问:“怎么了爹?” 路平放下筐,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似在安抚。 “那妇人也开始卖酱了。” 他没说李寡妇,只用那妇人代替,可路禾第一时间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李、额,她卖什么酱?” 路平抿了抿唇:“蘑菇酱、鱼酱。比咱们卖的便宜些,那些原想买咱们家鱼酱的,都去买了她的,不过……” 路禾忍不住一挑眉,已经知道那个不过是什么。 “不过味道不如意,那些人吃了味道不好,又吵着去退了。” 那是肯定的。 不管是蘑菇酱还是鱼酱,好吃的根本是因为酱,而非里面加了蘑菇或者鱼肉。 当然,有它们的加入让酱做出了不同口味。 刚卖酱时,招工场那些人觉得贵,没人买。 便给家里捎了话,让照着做,等拿去之后,发现不如路家卖的蘑菇酱好吃,又要买。 可惜路禾除了第一次做了蘑菇酱,后面再没做过。 鱼酱十文一罐儿,他们又觉得贵了,还是很少有买的。 只有那些家在县城的,偶尔会买上一罐儿省着吃。 可以说路禾在早市一天卖十罐酱轻松加愉快,若是去招工场里卖,就要卖十天。 那里的市场,她基本已经放弃。 没想到李寡妇竟然又学上了她,这还真是偷东西上瘾。 路禾有些幸灾乐祸:“这下赔了酱又赔了钱吧?爹你怎么看着还是不高兴。” 路平原本露出的一点笑意,瞬间敛去。 “她没那么安份。”甚至是不要脸。 路禾赞同的点点头。 路平又道:“你在家里……避着些你二婶。” 他说的含糊,路禾秒懂,点头让他爹放心:“没事儿,这次她学不去。” 做酱引子那会儿,李兰可还做月子呢! 路禾确信李兰学不去,可有个人整天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你,也怪难受的。 那天她回家,正巧碰见李寡妇从她家出去,打那天之后李兰已经在她面前晃悠三天了。 往日里都是带着她的老大、抱着她的老二在屋子待着,这几天却不一样。 非得抱着老二,带着老大,顶着烈日骄阳,在路禾附近转悠。 基本只要路禾一抬眼,就能看见她。 烦的很。 这不,大早上的,天还没怎么亮,路禾正搅着鱼蓉,李兰又站在不远处看着了。 “二婶,安柏安松怕是该醒了。” 素来最紧张自家儿子的李兰,这会脚尖都没动弹一下,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路禾,说道:“哪能?我出来前还睡得正香呢!还不到你两个弟弟醒来的时候。” “我瞧着你整日忙进忙出的,都瘦了,便想着我左右也无事,帮你干些活,也能让你松快些,姑娘家太瘦了可不好。” 路禾嘴角抽了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奶便是娘。 现在能从她身上薅到羊毛,她就成了路安柏和路安松的姐了。 在此之前,她不过拿着肉糜玉米糊哄路安柏叫声姐姐,李兰可好悬气死。 也不知再来一回,能不能让她消停消停。 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兰这是嫌自己最近没帮她哄儿子,不开心了呢。 不过…… 有人要干活,那就干呗。 “二婶既然这么说了,我便当真了。不过我手里的活用不着二婶,倒真有个我干不动的需要。”路禾扬手一指:“二婶帮我把玉米磨了吧,要细一些,又不太细的,早上咱们吃玉米小饼。” 李兰顺着方向一看,就看到上磨下磨加起来比她都重的石磨,旁边放着的架子上,装着满满一笸箩玉米粒。 这若磨完,得什么时候? 她这胳膊这命还能要? 李兰笑容一下子变的勉强起来:“这、这石磨有些重,二婶怕是推不动。” “推不动吗?” 路禾歪歪头反问一句,而后遗憾道:“那便算了。我个子不够高,推着费劲,否则便用不着二婶。” “哎呀!”路禾一拍额头,走向李兰:“二婶定是生了安松后身子还没好,这力气还不如我大,既然这般,二婶快快回屋子里去休息才对!” 她作势去推李兰,李兰本不想动,视线向下一扫,发现路禾的双手上有些油腻腻的,还有些鱼腥味,目中闪过一丝嫌弃,连忙后退。 这要是弄在衣服上,可难洗! 就这么一个‘推’,一个退,李兰退出厨房,甚至再不敢进。 生怕路禾一个不小心,真把那手按自己身上。 折腾一早李兰也累了,一扭身回房间睡回笼觉去了。 反正那做鱼酱的法子,她也差不多搞懂了。 张桂从后院抱了柴火回来,见厨房里只有路禾,便好奇问道:“你二婶呢?” 第50章 脸大 她去取柴火时,还在厨房门口站着呢! 路禾闷笑一声:“吓跑了。” 张桂:“?” 怎么吓跑的路禾没说,张桂也没信,在她眼里自家女儿可是乖巧懂事的。 咋可能吓人呢? 路禾今日来到早市,刚放下箩筐,还没掀开布巾,头顶上就暗了下去。 她动作一顿,汗毛都竖了起来。 心说这么大一片阴影,不会是那种传说中来说保护费的大汉吧? 那她应该给,还是不给? “咋还不掀布巾,我急着买酱呢!” 她停顿的这么一会儿,有那着急的已经催上了。 路禾一愣,抬眼看去,发现头顶的阴影是四个妇人形成的。 她们的目光齐齐看向自己脚下的箩筐,宛如狼看到了肉。 其中一个妇人有些急,看她还没掀开,就差自己动手了:“你这小孩儿,动作咋这么不利索?就掀个盖布还这么慢呢!” 嗯,刚才催她的就是这声音。 路禾反应过来,这是来买酱的。 只是这还不用她吆喝,怎么就来人了? 还这般着急? 心中虽然疑惑,路禾还是快速的收起布巾,笑问:“您要几罐儿?” “是不三罐儿二十八文?是给我来三罐儿!” 妇人立刻说道,路禾刚要点头,就见她旁边的妇人一推她给钱的手:“你要什么三罐儿!你家吃得了吗?听我的,给我三罐儿,她要一罐儿就成!” “谁说吃不了的!” 两人就这么你推我我推你的掐了起来。 路禾:“……” 这到底什么情况??? 谁雇来的托? 在她懵逼,那俩妇人掐架的时候,另外两个妇人对视一眼,一人掏出二十八文钱,默不吭声的拎起酱就走。 路禾:“……” 好家伙,还有截胡的! 那俩妇人一看更急了,顿时吵的更凶。 最后谁也没便宜着,一人花了二十文买了两罐儿酱。 十罐酱顿时清空。 路禾:“……” 虽说最后是她多赚了,但怎么那么一言难尽呢? 钱生也看到了,嫉妒的要死,摊煎饼的空档还没忍住吐槽:“我忙活一早上还不一定有你这一会儿赚得多!” 路禾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背上箩筐打道回府了。 一会儿买完罐子,在牛车上能睡一上午呢! 她最近可太睡眠不足了! 等路禾在这头喜滋滋补觉时,李寡妇又上门了。 路奶奶抬眼瞅了瞅和自己说话的李寡妇,心说这估计是娘家人上夫家看闺女最勤快的亲娘了。 两人照例说了几句,李寡妇跟着李兰进了屋。 李兰连忙把几天的观察说了。 “我瞧着,就是早上抓了活鱼,去鳞去皮,再将鱼头剁成肉泥,加上那些个做菜的调料,再放上酱炖熟,就是那鱼酱。” “就这么简单?”李寡妇有些不信。 李兰撇撇嘴:“就是放的调料多罢了,什么花椒、八角、还有两样我没看过的,再加上浊酒。” 李寡妇:“你在仔细说说。” 娘俩好一番嘀咕,李寡妇成竹在胸的走了。 李寡妇走后,路奶奶撇了撇嘴,心说也不知道都学去了什么。 关于这一点张桂倒是很淡定。 她对李兰的厨艺经过最初的那一段时间相处,已经有了很清晰的认知。 学不去的。 就算学去了,他们也不会做这酱。 这可是小禾儿今年刚捣鼓出来的新东西。 第二日路禾没去县城,学堂上学还有休息呢,她这个打工狗也得休息。 昨天在牛车上睡了一觉后,她整个人就犯懒了,于是决定休息一天。 等懒够了,一出门,就看见了拎着一个纸包又上门的李寡妇。 路禾知道昨天她刚来过,怎么今个儿又来了? 李寡妇见了她笑的特别和蔼可亲:“小禾儿快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路禾一瞧那方方正正的纸包便知道是糕点,之前李寡妇给李兰拿过,她在县城也看到过。 让她惊讶的是,今个儿这糕点,竟然还有她的份儿? 事实证明不但有,路家众人还每人分了一块儿。 那纸包里装的是四大块儿米糕,李寡妇特别热情,要亲自拿着去厨房切成小块儿分给他们吃。 “这米糕块儿大,一人吃不了一块儿,我去厨房切了再拿给你们吃!” 说着便径直朝厨房去,脚步那叫一个快儿,好似生怕有人拦着她似的。 路禾冷眼瞧着,这是还惦记着厨房里做酱那点事儿呢。 显然不止她看出来了,路奶奶和张桂也看出来了。 她起身后,张桂也站起身:“早上做完饭这刀呀什么的,都让我收起来了,我去给你找!” 厨房里还有昨天没吃完的鱼酱呢! 可不能让李寡妇乱翻瞧了去,李兰因为路安松要吃奶,那鱼酱还没吃过,便是吃过,也未必能察觉其中猫腻。 李寡妇可就未必了。 张桂把刀找到,原想自己动手,让李寡妇别在厨房停留。 李寡妇哪能干? 她来路家又送米糕又切米糕的,可不是为了讨好路家人,而就为了瞧瞧路家的酱怎么也做出来的! 两人一番撕扯,最终李寡妇胜利,拿着刀在案板上磨磨蹭蹭的切着。 目光在灶台上扫来扫去,除了大罐子小罐子啥也没看到。 张桂就在旁边,她现在也没借口去翻,只得暗骂一声作罢。 眼见着中午,李寡妇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就坐在院子里跟路奶奶拉家常。 那样子摆明了要中午留饭。 果然,等饭做好了,李寡妇自然而然的上了桌子,眼神那么一瞧,就笑道:“亲家不知道,这夏天啊,还是吃蘸酱菜好!这顿顿饭啊,我都得掐点香葱混着野菜蘸酱吃,否则这饭吃不下!” 也不等路奶奶应声,李寡妇就自顾自站起身,扭身直奔厨房:“我听兰儿说你们家日子今年好过些,还做了酱,若是往年我来定是不敢提的,今天我就脸大一回,要一口这蘸酱菜吃!” “也不劳烦你们,我自己去厨房找就成!兰儿,你去给我弄把香葱!” 路奶奶脸一黑,心说你这哪里是脸大这一回,你是脸大的比整个儿青石县都大! 第51章 番茄 路禾早有准备,跳下凳子就小跑着跟在李寡妇身后。 原是想拦住她的,结果李寡妇那腿跟偷了哪吒的风火轮一样,倒腾的飞快。 路禾没追上,落后一步的路奶奶也没追上。 两人到厨房时,李寡妇已经把灶台上的罐子盖都掀开了。 正找了勺子在那里挖鱼酱呢! 路奶奶眼前一黑,当即就想拿着大扫把把人拍出去! 路禾仰天长叹,明年春天下酱,要打地道战了。 而李兰难得勤快,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掐了一把嫩绿的葱叶,拿来厨房洗了。 李寡妇卷了根葱叶,吞着口水迫不及待沾了些酱放入口中,眼睛顿时一亮。 入口是满满的鱼肉香味儿,一点儿其他怪味儿都没有! 李寡妇吧嗒吧嗒嘴,气的在心里破口大骂。 什么鱼酱蘑菇酱的,分明就是他们家下的酱和别人家不一样! 她就说自己做的也放了那些调料,那些买酱的人咋还说她的酱不如路家卖的好吃! 死老婆子! 会下这么好吃的酱竟然藏私! 她在心里一口气骂痛快了,这才笑呵呵询问路奶奶:“还是你家这酱好吃,咋下的?赶明个儿我也照着下些!” 路奶奶扫她一眼,不咸不淡的来了句:“都一样的下法,不过是今年酱发的好,就好吃些。” 这种说法李寡妇自然不接受,变着花的问了一整顿饭,也没问出来个子丑演卯。 最后抑郁的跟着李兰回屋。 “死老婆子!兰儿,你注意着些,看看他们是怎么下酱的。” 李兰不解:“?下酱?” 李寡妇点头:“对,就是下酱。那鱼酱卖的好,不是因为做的好吃,是酱原本就好吃,没有怪味。” 李兰恍然点点头,这才想明白。 她就说路禾做酱也没啥特别的,怎么她娘做的酱就卖不出去呢? 原来是酱本身的问题! 李寡妇来时喜气洋洋,走时脸色黑沉。 赔了一包糕点,还什么都没问出来,路禾估摸着今晚她是睡不着觉了。 * 路禾把箩筐中的最后一罐儿酱拿出,放在钱生面前,抻了个懒腰,笑道:“钱生大哥,从明个儿开始我就不一定过来了。” 钱生掏钱的手一顿:“啥?不来了?咋不来了?” 路禾摊摊手:“家里的酱没了。再卖得明年了。” 她下巴点了点刚才递过去的小陶罐:“这是最后一罐,特意给你留的,你也别给钱了,送你的。再吃得明年喽!” “没、没了?”钱生傻了。 “不是,你才卖了一个月???” 哪个正经做生意的人家,东西不准备足足的啊? 这像话嘛! “嗯。家里做的酱不多,这些日子都卖光了。” “那我以后吃啥?” 路禾目露同情:“回家吃你娘做的吧。” 钱生:“……”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恍恍惚惚的掏了钱,递给路禾。 路禾推回去,他又递过去,蔫儿了吧唧的说道:“拿着吧,你这一罐儿酱对我的补偿不够,若是家里还有,哪天再给我送点哈!” 他就不信了,他们家自己就不留点吃! 路禾沉默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收了钱,心说哪天琢磨琢磨,弄点别的酱给他吧。 这小表情,太可怜了。 两人打了招呼,路禾背上筐便要走,眼尾一扫,不远处卖菜的林叔冲她招手,表情神神秘秘的。 林叔也是经常买她酱的,就爱吃煎饼卷大葱,别的都不放,单就煎饼配上大葱,就能吃上两三张。 路禾有些疑惑,还是过去了,顺带也打声招呼,明年才能继续卖酱。 林叔笑呵呵的看着路禾:“来来来,快来,我给你留了好东西!” “林叔给我留了啥好东西?”她凑过去,学着林叔神秘兮兮的口气。 就见他从青菜下掏出一个布袋子,打开让路禾看:“特意给你留的,两个熟的透透的,酸酸甜甜可好吃了。这东西这两年刚有,我家菜园子种的少,打理的不好,没结多少果。” 路禾满眼疑惑,探头一看,是两颗又红又大的西红柿。 “这是……”该叫番茄、西红柿、还是柿子? 林叔以为她没见过,小声道:“这叫番茄,听说是跟番薯马铃薯一起过来的,但是这玩意儿种子卖的贵,大家都没吃过,也都不爱种。” “我家菜园子正好有点地方,今年就种了几棵,没想到好吃着呢!今个儿早上我拿出来卖,很快就被抢空了。” 他招招手:“快把你这小筐放下来,装里头,别让人看见了,不然可就留不住了。” 路禾依言放下筐,仿佛已经看见了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蛋。 等把西红柿藏进筐里,路禾才问道:“林叔,多少钱?” “嗨!不要钱,给你留的!”李叔大手一摆。 “你卖那酱好吃,我和我家那口子都爱吃,你也没少给我便宜,这俩番茄就抵那个了。” “别跟你叔我推辞啊!那什么,我听着你明个儿就不来,要是家里还有酱,也给我送点。” 路禾:“……” 要不她还是给钱吧,家里真没酱了。 回到家后放下筐,路禾便抱着两个大番茄进厨房。 番茄里面的籽是可以留种的,她打算把种子都留起来,明年在院子里种上。 这样明年就有许多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吃了。 今年的话,倒是也可以种上两棵试试,若是能吃上自然好,吃不上…… 嗯,吃不上就吃不上吧。 张桂:“这是啥?” 路禾笑道:“这是番茄,卖菜的林叔给我的。让我拿回来尝尝,说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是果子吧?是不是卖的贵着呢?你可给钱了?别占人便宜。”张桂立刻问道。 这年月家家最不缺的是青菜,最缺的就是水果。 那玩意儿只有实在有钱的人家才吃得上。 普通人家一年都看不见一个。 路禾开始科普:“这是蔬菜,只是味道酸甜,卖的是比别的贵些,但也不算多贵。林叔说给我留了两个熟的好的,里面的籽可以留种,让咱们家自己种着吃。” 一听是蔬菜,张桂放心了,蔬菜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两颗番茄去掉籽,看着略微有些寒酸。 路禾也不费功夫琢磨做什么了,直接切了几瓣全家分一分便算完了。 第52章 不忍心 不用跑县城卖酱,张桂抓着路禾学女红。 路禾觉得这也是一项女孩子的基础必备技能,便也学了。 只是进度有些缓慢。 她像是天生没有配色的这一项技能,便是绣出来的叶子,颜色都有些生硬。 “嘶~” 还时不时要扎一下手。 路禾叹了口气,放下绣棚和绣针,仔细数着自己手上有多少个针眼。 “一、二、三……” 好吧,没几个。 最开始扎的已经好了,这两天手还算熟,就扎了三下。 张桂表情要笑不笑,心疼都懒得心疼了。 刚开始扎一下,她要心疼更好半天,现在一连扎了这么多天,她心疼不过来了。 反倒是每次都忍不住想笑。 路禾好像把所有的天分都长在做饭上了,绣花勉勉强强,缝补衣服差不多也够了。 至少原本破了的衣服,能够变成完整的。 路禾甩了甩手,看她娘情绪还好,不禁有些好奇。 “娘,你就不担心吗?” 张桂忽的笑开:“担心什么?估计再过几天,你就戳不着手了。”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三叔。” 今年的院试又到了,路平昨日已经陪着路清出发了。 从昨天开始,从上至下,除了最小的路安柏和路安松,全家气氛低迷。 “若是这次三叔还考不上秀才怎么办?” 张桂眼皮都没抬一下:“有啥怎么办的?” 路禾托着腮,想起村里人说的那些话。 去年知道路清要考试了,这些人率先就是恭喜,后面知道没考上,又换了一番态度。 今年听说路清还要考,都劝路奶奶和路爷爷不要再费那个钱。 好似路清已经废了。 路清前两次没考上是事实,这次才刚出发去县城,结果未可知。 路爷爷路奶奶也没有底气说这次一定能考上。 不过瞧着是上了火的,今日早上起来,两人一人嘴角一个大泡。 “要是考不上,娘你还支持三叔继续读书吗?” 张桂手里的花绣完,利索的收尾。 “读不读的,也不是我能操心的。” 路爷爷路奶奶尚在,路清要如何,都不是她这个做嫂子的能管得。 她支持不支持的不重要。 “也是。”路禾叹气,这一点上,她娘真是一个没话说的完美儿媳。 主要是通透。 秋收来临之际,路清落榜了。 去年落榜后他没回家,直接在县城继续奋发图强。 这次却同路平一起回了家,清秀的脸上带着颓丧,眼下也青黑。 显然落榜后睡眠堪忧。 路清到家后简单回应了父母的关心,便回了房间。 拿出书本想要研读,却发现半个字看不下去。 与他同窗的学子,今年初初下场,从童生试一路到院试,次次榜上有名。 而他,院试再次落榜。 原先他觉得是运气不好,现在却感觉许是学问不到家。 可,他不够努力吗? 路清屋中寂静,屋外院中众人也面面相觑。 路爷爷一摆手,招呼众人去堂屋。 路禾落在最后,顺手把门关上了。 虽说没什么用,若大声一些,路清屋中应是还能听见,可关上总比打开强。 众人或坐或站,一时间没出声。 路奶奶叹了口气:“我这心一吊多半个月,现在也算落地了。” 虽说又没考上,可也算是个结果。 今晚上也算能睡个好觉。 她推了推旁边的路爷爷:“咋想的。” 路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等待下,终于说话了。 “能咋想,若现在不让读了,这么多年的银子,才是真的白花了。” 这意思就是要让路清继续读了。 众人都没出声,也没什么意见,如张桂所说,路清读还是不读,都不是他们能做决定的。 路禾默默举了个手:“三叔什么想法呢?” 这种人生大事,路清应有自己的选择权。 他是重整旗鼓,蓄势待发,还是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路爷爷路奶奶能决定的。 路爷爷路奶奶一同摆手,俨然没打算问。 路禾悻悻闭嘴。 果然饶是路家平日还算有人权,这种事情上也不会任由路清自己。 不过还是给了路清消化时间。 三天后,路爷爷路奶奶和路清单独谈了话,说了什么不知道,总之路清又重振旗鼓,壮志踌躇的回了县城私塾。 秋收开始,李兰遭了殃。 她笑的温婉又纤弱:“娘,我也想给家里出出力,柏儿就不说了,他大了,可松儿才六个月不足七个月,离不开人。” “若是带去地里,农忙忙乱,一个顾及不到,面磕了碰了的难免要生病,而且还要喂奶,这在地里……我也不方便呀!” 路奶奶表情不咸不淡的:“安柏安松不用跟着去地里,小禾儿在家看着,顺带做饭,妥帖着呢。” “离得不远,一个时辰回来一次就行。” 李兰的笑快要维持不住了,她看了看路禾:“小禾儿到底还小,一个人看两个孩子怕是忙活不过来,况且小禾儿还要做饭……这让我这个做二婶的怎么忍心?” 说的好听,只是不想下地干活罢了。 脸会被风吹裂,手也会被稻草割伤变粗,她才不要呢! 路禾夹菜的手一顿,这是…… 把她放在前面顶缸了? 不合适吧,她不允许。 路禾微微一笑,提议:“那二婶用布一系,背上安松如何?我见村中婶婶们都是这般带小孩的。” 李兰一哽,差点尖叫出声。 那些村妇和她怎么能比! 路奶奶却点了头:“也成,那安柏就也跟着吧,不用在家了。小禾儿和小五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地里滚大的。” 明显摆在李兰眼前的选项只有两个,要么自己去下地,要么带着儿子去下地。 “这……我力气小,不如大嫂,若是背着松儿,怕是没什么力气干活了,不若还是让松儿和柏儿留在家里吧。” 最后李兰屈服了,自己去下地了。 到底她也是做人母亲的,舍不得自己捧在怀里的宝贝疙瘩跟着一起吃苦。 路奶奶心里也憋了一口气,那些不计较是没到时候。有了机会,还是要计较一下的。 满地金黄,最是让人喜悦,又是一个丰收年。 第53章 黑夜做业 腊月之前,路禾和路溪终于搬进了自己的房间。 喜不自胜。 恨不得放一串鞭炮热闹庆祝一下。 鞭炮没有,但路正抓了一只野鸡,路禾用它炖了蘑菇。 很鲜。 不止如此,明年路清不用去府城考院试,家里也无欠款,银钱够用。 路奶奶便去县城扯了布,给家里几个小些的孩子都做了套新衣。 路慧的是杏黄色,路禾的是粉色,路溪和路安柏路安松的是蓝色。 过年这天几个小孩都换上了新衣裳,看着也算喜庆。 有那走街访友拜年的,看着路家几个孩子的新衣,还忍不住嘀咕。 这路家老三都落榜三回了,路家这日子咋还越过越热闹了? 往年穷的连二两盐都舍不得多买,今年咋还舍得买布了? 嘀咕归嘀咕,也没那不识趣的大过年上去找不痛快,路奶奶可不是那能受气的。 平常就算了,过年谁也不想挨一顿大扫帚。 开年天气变暖,路禾又摩拳擦掌准备下酱了。 去年下酱不好说用途,只抠抠巴巴做了两舀玉米粒的酱引子,今年她要做上个二十舀! 说是这么说,路奶奶却没同意。 “二十舀太多了,下酱时还要磨黄豆,这么多,少说也得用上十二三斤盐,要不少铜板。酱的生意今年也不知如何,若卖不出去,那么多酱,咱家得吃上多久?” 路禾眨巴眨巴眼睛,无言以对。 据说今年的盐涨价了,粗盐之前还是十八文一斤,今年一下子涨了两文,变成了二十文一斤,细盐更是贵,从前二十八文一斤,如今已经三十二文一斤了。 十舀玉米做酱引,等下酱时要配上二十舀至二十五舀黄豆,再加上水,要一大缸,预计用盐得十八斤。 十八乘以二十……其实也才三百六十文而已…… 好吧,不少了,快有半两银子了。 他们家等到酱能卖时,家中还有没有半两银子的余钱可以调用还不一定呢。 最后还是只炒了十舀玉米粒,为了防止李兰偷师,这做业还是在晚上完成的。 吃过晚饭后,等李兰回屋歇了,路禾、张桂、路奶奶悄悄摸摸的进了厨房。 厨房门紧闭,祖孙三个悄无声息的该烧火烧火,该炒玉米炒玉米。 不得不出声的时候,就附在耳边小声交流。 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却搞得像见不得光的地下工作者。 等将用热水烫过的玉米面揉成小团的酱引子一一摆放在灶台边时,三人都舒了口气。 路奶奶咬牙切齿:“这日子过的!还好老二媳妇不爱进厨房,不然这日没法过了!” 路禾心说那是她不知道咱在捣鼓啥,不然你看她进不进。 至此,众人面上都没说,但心里都知道对方知道上次煎饼方子的事情是李兰和李寡妇卖出去的。 李兰打从李寡妇让她注意路家什么时候下酱开始,就每日都有留心。 从去年到今年,转眼春耕都快过了,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有些奇怪,心说难不成今年不下酱? 怎么可能,不下酱卖什么? 月亮悄悄爬上天空,许是觉得自己过于耀眼,藏在云间半遮半掩。 路禾小心打开自己的房门,悄悄的趴在厨房外侧的墙上,查看另外半边院子的情况。 待发现那屋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后,对着身后的张桂点点头。 今日十五,哪怕月亮半遮半掩,也足够明亮。 娘俩打开厨房的后窗,小心翻进厨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做贼呢。 锅中的豆子已经泡了整整一天,舀出用盆装着,就可以上磨开磨。 娘俩磨了没一会儿,厨房门口突然传来‘——吱嘎’一声。 路禾和张桂齐齐屏住呼吸,一同望向门口。 待看清是路奶奶后,又齐齐松一口气。 那么多豆子,一个人磨太累,路奶奶来和张桂换手的。 月上中天,新开的半边院子里,厨房后窗前,多了一个大缸。 因为这半边院子,只有路禾和路溪在住,中间又隔着厨房路平张桂路慧这一排房子,李兰根本不会跑去那面溜达。 第二日清晨,娘三个照常起床,只是眼下有些青黑。 路溪狐疑的在几人脸上扫了又扫,最后想起早上看到的多出来的那口缸,沉默了。 下酱多是在春天,从二月份开始,李寡妇几乎每过半个月就要上门看李兰一趟。 然而每次来都是失望而归。 眼见着已经入了夏,李寡妇坐不住了,距离上次上门不过才过了六七天,再次带着些野果干上门了。 她勉强笑着和路奶奶寒暄几句,就拉着李兰回屋了。 “咋样?看见没?咋做的?” 李兰撇着嘴,低头看自己因为春耕忙碌而有些发糙的手,心里很是不舒服。 “没看见。春耕都要累死了,哪有那闲工夫做酱!娘~你看我的手,操了不少!人也晒黑了!” 李寡妇一看还真是,握着李兰的手捏了捏又摸了摸,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养几天就过来了。等娘赚了钱,给你买抹脸擦手的膏子!” 李兰心下又变得熨帖,也有心思琢磨正事儿了。 想了半天,她蹙眉:“我确实没看到,许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李寡妇听了却摇摇头:“不应该,罢了,我一会儿探探你那婆婆的口风。” 李寡妇钻进李兰房间后,路禾也钻进张桂房间。 “娘,你说等李寡妇看见咱们家开始卖酱时,会不会气死?” 那语气十足十是在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样子。 张桂一默,总算知道为什么路禾非要跟做贼一样了。 合着在这里等着呢。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 若是要防着李兰,大可不必熬夜弄,只要关上厨房门,将李兰支开做些什么即可。 哪怕她知道他们在厨房做什么,也看不到不是? 可偏偏要趁着李兰睡着后,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行动。 张桂点了点路禾的额头,无奈道:“你啊!让我和你奶奶,跟着你一顿好熬!” 那头李寡妇从李兰屋里出来,同往常一样,走前与路奶奶闲聊。 “亲家,我在家中无事,总忍不住上门来转转,看看兰儿心里也就不空落了,想是惹人烦的。” 路奶奶自然说没有。 李寡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去年吃你家的酱好吃,今年可做了?若没做,咱们两家一起?” 第54章 两罐十五 “去年好吃那是意外,几年没做酱,也不知怎的,做出来那么好。” 路奶奶也没说下酱了还是没下,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 说罢她看了看天:“今日可要留下睡?我看这天似是要下雨了。” 李寡妇一听,便抬头看天,发现有些阴沉沉的。 想起家里为了时刻准备做酱晾晒的大豆,立马急了起来。 “不留,家里还晾着豆……粮食呢!若是挨了雨水,要发霉的!” 她说罢便急急往家里赶去。 至于路家偷偷做酱,她压根就没想过。 路奶奶在她眼里一直是直来直去大大方方的人,什么事儿都喜欢摆在台面上。 所以李寡妇从没想过,路奶奶会半夜里偷偷下酱。 李寡妇走后,李兰还觉得不放心,又围着厨房转了两圈。 发现确实没多什么也准备什么,便放心了。 * 近来日日太阳高照,酱发的很快。 路禾又要行动了。 昨日便让牛福帮着捎了二十个陶罐儿回来,今日便早早起来开始忙活。 十罐蘑菇酱,十罐鱼酱。 路禾如今又长了一岁,个子也又高了些,力气自然也大些。 二十罐虽然有些勉强,但也能带过去。 张桂有些心疼,可路禾自己笑眯眯的,显然对这般忙累并无怨言。 她叹了口气,不由有些忧心。 女儿家过于要强,也未必是好事。 路禾不知晓她娘已经开始忧心她的未来,乐颠颠背着筐坐上牛车去了县城。 熟门熟路的走到早市巷口,里面热闹非常。 她没急着找地方卖酱,而是一路向里走去,准备找找钱生。 也不知道他的煎饼还做不做了。 等走到熟悉的位置,便看见了熟悉的人。 只见钱生头也不抬,两手不停,嘴上也不停,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聊两句。 好不热闹。 路禾瞅了瞅,没过去,他身边的位置被占了。 倒是那面卖菜的林叔的菜摊边上,还有个空地能放她。 路禾便没犹豫的凑了过去。 林叔刚收完钱,送走一妇人,一抬头,看见旁边多了个背筐的小子。 愣了一瞬后,大喜! “哎呦!你小子可算来了!快快快!你这酱给我来两罐!” 路禾笑开,放下筐拿出一罐鱼酱,一罐蘑菇酱递过去:“林叔,给。这罐儿鱼酱,这罐儿蘑菇酱。给我十文就好,蘑菇酱算送你的。” “去年你给的番茄好吃,我家留了籽,今年我家种了不少,还得谢谢林叔你。” 林叔没推辞,大不了以后有啥新鲜玩意儿他在给路禾带。 两人闲聊一会儿,路禾便吆喝起来。 “卖酱嘞!新鲜好吃的鱼酱、蘑菇酱嘞!” 中间断层太久,还有没有人记得她这个卖酱的不好说。 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碰见个熟客。 她这一吆喝,熟客没来,钱生倒是精神一振。 差点扔了摊子就向路禾奔去。 不过他理智还在,刚有动作就停了,抬头吼了句:“路河你小子可算来了!想死你大哥我了啊啊啊!” 那嗓门,半个巷子都能听见。 路禾嘴角抽了抽,想钻框里去躲躲。 不过他一嗓子有奇效,许多买菜的妇人都好奇的看向路禾,她赶紧趁机吆喝。 还真有了客人。 “我记着你这酱……去年就卖来着?后来咋不卖了?” 路禾仔细瞅瞅,不记得这人买没买过自己的酱,却还是笑呵呵如实回道:“卖没了,这不今年酱刚好,我就又来了!来一罐儿尝尝?鱼酱十文,蘑菇酱六文,鱼是早上河里抓的,蘑菇是早上采的,都新鲜这呢!” “这么贵呢?” “不贵不贵!咱这酱和自家的那酱不一样,这样吧,要不咱一样来一罐儿?也不十六文了,我算您十文!权当给我开个张!” “还是贵。” 路禾拿出蘑菇酱,故技重施,掀开盖子不远不近的让妇人闻了闻:“闻闻,香不香?香着呐!别的酱没有这个味儿!” 妇人闻到味道,觉得确实香。 去年她就记得邻居说早市上有个孩子卖的酱好吃,就是有些贵。 她瞧过几回,但没买过。 不过那时只有鱼酱,现在多了个蘑菇酱,还便宜些,倒是可以尝尝。 她略一犹豫,笑道:“两罐儿十五文?” 路禾赶紧点头,觉得马上就要开张了。 就听妇人又道:“那给我来罐儿蘑菇酱,鱼酱十文,这蘑菇酱就要五文吧!” 路禾:“……” 好家伙! 路禾直呼好家伙! 她想着蘑菇酱比去年涨一文,她要套路一下别人。 结果今年的这第一个客人就给她套路回来了! 路禾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头卖了,不过却说道:“成!看这位婶婶是真心想买,你又是我今天第一个客人,便便宜卖了!” 妇人顿时笑的更开心了,觉得捡到便宜了。 等人走了,路禾一抹额头,心说这到哪里,都有那极会讲价的。 一扭头,发现旁边林叔正笑呵呵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去,笑的越发有深意:“是块儿做生意的料。” 路禾:“……” 这是说她能忽悠是吧?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最开始看到她卖酱的这几个,可是知道蘑菇酱去年是卖多少钱的。 结果她一通忽悠,收到的还是五文钱,买酱的还觉得自己赚了。 路禾摸摸鼻子移开视线,这盐都涨价了,她的蘑菇酱才涨一文钱,也很合理的! 酱稀稀拉拉的卖出,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卖。 她特意给钱生留的一罐鱼酱和一罐蘑菇酱,都差点被抢了去。 等早市的人少些,钱生也有了空闲。 路禾拎着筐过去,把两罐酱给他:“你若再不忙完,这酱我就留不住了。” “留不住看我不揍你!”钱生接过酱,给自己摊了两张煎饼,抹点酱卷上自带的黄瓜就吃了起来。 “这黄瓜我最近日日带着,就想着你应该是快过来了。可让我好等。” 钱生说的含含糊糊的,下巴一点平锅:“要吃你自己摊啊,咱俩谁跟谁,别跟我客气。” 路禾点点头,却没打算吃,她不饿。 钱生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一个事儿:“今年你家酱下够了吧?” 第55章 打算落空 路禾点点头,嘴角却忍不住抽了下。 盘酱的味道虽然比这里酱的味道好,爱吃正常,但这种靠酱吃饭的方法,它正常吗? “酱吃多了不好。”她委婉提醒。 高血压、血管硬化了解一下。 “吃多?怎么可能!”钱生表情有些幽怨:“打去年你一句卖没了回家了,我可一口酱都没吃了。” 路禾:“……” 听着还怪可怜的哈! 可惜现在她家靠卖酱赚钱,否则一定把下酱的方法告诉他。 等等吧,等两年家里日子好过之后,酱的方子便不留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钱生说,路禾听。 东家长西家短,想到什么聊什么。 路禾都耐心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附和两声。 没几天,每日二十罐儿的酱,已经供不应求。 “你这筐怎么又空了?昨天我就没买到,你就不能多拿些卖?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每天就那么一点……” 路禾嘴角僵硬,扯着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听着。 主要妇人也不需要她回答,单纯发泄发罢了。 等嚷嚷够了,便走了。 钱生也听的耳朵难受,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个了。 知道路禾又开始卖酱,每天早上钱生都会给她占个地儿,所以路禾又蹲回钱生旁边了。 这下可遭了殃。 钱生抠抠耳朵,有些受不了:“路河啊,商量一下,你就不能多卖点吗?我耳朵都要听起茧了。” “一天二十罐儿,你这是做生意呢吗?” 路禾笑笑不反驳:“我就能背这么多啊。再多了也背不动。” “让你家里人跟你一起呗!” 倒是也可以,只是她家里也没那么多酱必须大量售卖。 现在这样,倒是也刚刚好。 越是买不到,越是心痒痒。 * 李寡妇大豆晒了又晒,等的心焦。 别人家的酱都已经开吃了,她不信路家的酱还没做! 原本还算稳得住的李寡妇,彻底坐不住了,起身又去了路家。 好巧不巧,刚到三稻村,就看见了从牛车上跳下来的路禾。 背着箩筐的路禾。 李寡妇心顿时一个咯噔,原本快速前进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就蹲下身,藏在路边的草丛里。 等路禾快到家门时,李寡妇这才站起来,只是那脸,已经黑沉沉的了。 看时辰差不多了,张桂便准备好水,坐在院中边绣花边等路禾。 见路禾进了院子,连忙过去接筐,倒水,用帕子擦汗,眼中满是心疼。 娘俩连句话还没说上,李寡妇便进门了。 张桂正好面对院门,瞧见李寡妇,下意识就想将箩筐藏起来。 待扫到箩筐上面盖着的布巾,这才停住动作,放下心,起身招呼李寡妇:“婶子,又来看二弟妹?” “这会儿在屋里待着孩子睡着呢,你坐,我给你倒水喝。” 李寡妇只管盯着路禾瞧:“小禾儿这是去哪儿了?满头大汗的。” 张桂正要说上山去了,李兰便开门出来了:“娘,你来了。” 见状她也改了口:“弟妹醒了,婶子来看你了,外面太阳大,晒着呢,快进屋聊。” 说罢,张桂和路禾便拎着箩筐进厨房。 李寡妇盯着瞧,怎么看都觉得这娘俩是在心虚。 李兰拉过李寡妇进屋,张嘴便是:“娘,路禾这几天好像去了县城。” 李寡妇黑着脸:“我就知道!” “什么?” “哼!”李寡妇哼了一声,气道:“我刚才来时,看见路禾那死丫头是从你们村牛车上下来的!” 李兰:“我就说这几日吃午饭时,路禾总是不在,问了便是去山上闲逛找野果。可这么多天了,一个野果都没见着!合着是闷声发大财去了!” 娘俩一对,发现路家这是防着她们呢! 李寡妇气不过:“防着我便算了!你可是路家的大功臣,为路家添了两个男丁,那赚的钱可不都得用在安柏安松身上?!如今不多给你些花销便罢了,还拿你当外人!” 李兰也气,可她更疑惑:“可这么些日子,家里没什么大动静,根本就没下酱!难不成那酱是现做的?” 李寡妇摇摇头,她也弄不懂。只是她们原本偷学的打算,就这么落了空。 但有一点她无比确定:“我瞧着路清是不行了,指望他当官让你这个做嫂嫂的过上好日子怕是难了。可这路家的日子苦,那死老婆子明显是更偏心大房,赚的钱也不会分给你,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做酱的法子弄过来!” 李兰点头,她也这么觉得,甚至已经有些后悔嫁来路家。 本是冲着将来的好日子嫁过来的,是过来享福的,可从她嫁过来后,一日合口的饭菜都不曾吃过。 便是过年了,也就那么二斤肉包饺子全家吃,连个肉香都尝不到。 丈夫赚的钱还要全部补贴家用,且还常年不在家! 这一切都和李兰当初想的太不一样了。 如今又被防备,李兰心里的郁气一会儿多过一会儿。 路清当官这事儿是无望了,他就是个无底洞,她得给自己多揽些银钱! 李兰左想右想想出了个主意,附在李寡妇耳边小声说着…… * 路禾满眼疑惑的在李寡妇那张笑脸上扫了又扫,觉得不对。 每次李寡妇都是笑呵呵满目期待的来,走时满脸黑漆漆的。 这次怎么笑的这么…… 这让她想起之前也有这么一回,李寡妇来时情绪不多好,走时却脚步匆匆又带着兴奋。 然后县城就多了个卖煎饼的妇人…… 路禾眼皮一跳,不会吧? 酱可是趁着李兰睡着后才下的,难不成她看见了? 不可能。 她有望风的,如果李兰有出来过,她一定能发现。 但李寡妇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路禾心中警惕,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防范。 带着这种忧虑,她忧心忡忡的又卖了两天酱,没什么事情发生,也没听说县城哪里又多出来卖酱的,便放心了。 估计李寡妇那番表现是为了旁的什么事。 另一头李寡妇悄悄来到某个院子,进门便对着里面的中年男人问:“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第56章 变故 路禾如往常一样来到早市,先是放下箩筐,而后是日常和钱生闲聊。 刚问了声早,便有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带着几个男人过来。 妇人身穿粗布裙,头上带着一支银簪,就是很普通的妇人打扮。 她看见路禾,便指着路禾对身后的为首的男人哭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小子卖的酱!” 那男人一听,立刻满脸凶相的看向路禾。 变故来的突然,路禾满脸懵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怎么看这都不像是给她介绍客人的样子。 妇人:“咱们轩儿就是吃了他卖的鱼酱才躺在医馆起不来的!” 男人大步上前,同身后另外两个男人将路禾围住,他沉着脸低头看路禾:“就是你小子卖的那能吃死人的酱?!” 男人长的壮硕,路禾的小身板还没他腿粗,威慑力十足。 路禾又往后退了几步,仰头打量几人,心中警铃大作。 这要是给她来一脚,不死也残。 她心中慌乱,却不得不得面对,努力维持住面上的镇定,说道:“我是卖酱,但我的酱吃不坏人,更吃不死人。这其中应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馆昏睡不醒!” 男人暴怒,一脚踢翻箩筐,里面的小陶罐叮叮当当掉落出来,有些还完好无损,有些已经碎了。 路禾顾不上心疼,而是又往后退了两步。 这几个人看样子是真的敢动手的,若应对不好,她怕是也要挨上一下子。 路禾皱了皱眉,她能确定自己的酱应是没问题,除非有人对里面的什么东西过敏。 “不知你儿子吃了酱后是什么症状?可有什么过敏的东西?” 她话刚落,妇人便扑了不过来:“我儿子哪有什么过敏的东西!就是你的酱有问题!我儿子吃了就坏肚子,一趟一趟跑厕所,最后昏了过去,送去医馆大夫都说不一定能醒!” “你个昧良心的,什么钱都赚!你说!你到底给那酱里放了什么?!才害的我儿子那般!” 妇人看着张牙舞爪,恨不得吃了路禾一样,却愣是比划着没有上前。 路禾看得分明,她身边的男人虽有拦着,但力道不重。 若一个母亲当真因为儿子被害陷入悲愤,绝对不是这点力道就能拦住的。 除非这男人极为有力,一手便能轻松的举起一个挣扎的女人。 她也是这么会儿功夫,才仔细打量了妇人的脸。 这人…… 没在她这里买过酱。 路禾自从上辈子出车祸后穿来这里,便发现她的记忆力变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 见过的事物、听过的声音,性状差不多的草,只要她看过、听过便都能一一记下。 这不只是过目不忘,都可以称为超记忆了。 好在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度过最开始的那种不适应后,便学着刻意的去忽略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但来买酱的客人,路禾都记得。 眼前这个哭的不能自己的妇人,没在她这里买过酱。 既然如此,眼前这几个人,便是有意找茬了。 只是她这小小的生意,得罪谁了? 见她半天没出声,男人给另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面色凶狠的开始砸剩下的那几个没碎的陶罐。 男人狠声道:“见你年纪小,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你这酱,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卖!否则见一次我砸一次!” 那几个陶罐砸完后,几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边走边喊:“这小子的酱不能吃!要吃坏人的!” 初时的害怕过去,路禾现在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不过每日就卖这二十罐酱,一个罐子也就她的巴掌大,这场子砸的,好像她有一座黄金酒楼似的。 钱生以为她是吓得还没回过神儿来,推推她的肩膀:“没事儿啊,先别害怕,暂时应该不会对你动手,你先想想最近得罪了谁?” 他总在县城走街串巷,这种事情见了也不止一次。 这巷子里的人,不止他看得出来有猫腻,任何一个摊贩都看得出来。 只是他也想不通,这小子规规矩矩的,能得罪谁? 路禾摇头,她每天线路固定,谁也没得罪。 早上从家出门,坐牛车,来早市,卖完酱去杂货铺买陶罐,回牛车上等着回家。 日日如此,哪有得罪谁。 别说得罪人,便是街上野狗的闲事儿都没管过。 既然酱被砸了,那也不用卖了,路禾拎起筐,打道回府。 “我先回去了。” 钱生点头,忧心嘱咐:“你避几天,先别过来了。” 路禾没摇头也没点头,顺着巷子往出走。 走至巷子头,回忆一下那几人拐去哪边,脚步一转,跟着过去了。 她怕被揍,但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刚才那几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她紧张和害怕,许多东西忽略了。 现在却发现不少问题。 那几人……也许是为了酱而来。 只砸东西,不伤人,不索要赔偿钱财,能得到什么好处? 总不能单纯为了砸她那几罐酱吧。 她没得罪人,那就是她身上有什么可图。 那她身上有什么是可图的? 答案一下子就变得简单起来。 路禾边走边想,走至一处巷口,一抬头,便对上一女三男。 人手一两银子,正笑呵呵的要出巷子。 女人不哭了,男人也不凶了。 路禾看着几人沉默了,分赃也不走远点吗? 那四人也沉默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小子。 不过他们也不怕,左右一个小孩儿而已,他们任何一个都能把他放倒。 为首那男人上下打量路禾一眼倒是笑了:“你小子胆子挺大,跟过来的?” 路禾见他脸上没什么恶意,不答反问:“谁看不惯我?” “凭什么告诉你?我们几个给别人干活人家给钱,你问话给什么?” 男人表情似笑非笑,看路禾像看小傻子。 他说完另外三人也都笑了起来,好不张狂。 给你屁吃。 路禾面无表情看着几人,扭头就走。 她决定了,明天还来。 人家都盯上她了,还能让她避过去吗? 只要她出现,这几人就一定会去砸场子,等时候到了,该出现的人自然会出现。 第57章 雇佣人 次日清晨,张桂发现路禾只装了十个小陶罐:“今日就十罐儿?” “嗯,昨日因为累,罐子都被我摔碎了,我想着二十罐儿还是太沉了,今日索性就少带些,总好过摔坏。” 昨日酱都被砸了,路禾自然一文钱都没拿回家里。 若说了实话,今后这县城是去不得了。 但没见到那雇佣人之前,她还是要去的。 张桂听罢,爱怜的摸摸路禾头发:“若是累了便在家休息一两日。” 路禾点头,背上箩筐出发。 钱生看到路禾惊的张大嘴巴,都顾不上自己的煎饼摊,拉着路禾就要把她送出早市:“不是,你咋又来了?快快快!回家去,避几天再说!” “没事,我……”路禾刚要安慰钱生几句,头顶阳光再次被挡住。 阴影面积很是熟悉。 两人拉扯的动作一顿,齐齐抬头。 今日没了女人,只有三个男人。 脸上的表情不似昨日刻意装出来的凶狠,却多出几丝玩味儿。 “不躲啊?那我可就砸了。” 他手一挥,右手边的男人就粗暴的从路禾后背上扯下箩筐,扬手便甩了出去。 路禾被他扯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钱生扶了一下,才没跟着箩筐一起被甩出去。 虽然没有真的甩出去,背着箩筐的两侧肩膀,却被撸的生疼。 箩筐掉在地上,没有碎裂声传出,只有沉闷的一声响。 石大皱了皱眉,歪头看过去,发现里面哪有什么酱罐,摔在地上的只有箩筐和一布袋泥土。 “跟我耍心眼子呢?”石大上前一步,提溜起路禾的衣领,表情不太好,满是不耐。 钱生今年二十,虽是成人,体格却并不壮硕,身高也不过一米七五左右,在这几个大块头面前显得很是娇小。 他本欲上前阻拦,才一动,便被石大左手边的石三抓着胳膊按住肩膀挣脱不得。 被人拎衣领拎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如果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抵上吊的感觉也就是这样了。 路禾被勒的想翻白眼,艰难动唇:“你是想勒死我吗?” 石大当然不想,手一松,路禾摔回地面。因为有准备,所以没崴到脚腕,只是震的发疼。 她揉着脖子从地上站起身,轻咳几声,说道:“告诉雇佣你的人,若想要做酱的方子,找我买便是,若想分文不出拿走,不可能。” “你卖?” 石大脱口而出,语气惊讶。若他手里握着这样的方子,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话一出口,发现说漏了嘴,眼睛一瞪,表情凶狠的向四周扫去。 早市上除了摊贩男子多,剩余均是来买菜的妇人,大部分在这三个壮男人找上路禾时,便都吓的一哄而散,但也不乏胆大的,远远看着热闹。 热闹看到这里,便忍不住小声嘀咕,表情也很是看不上眼。 此时被这么一瞪,立刻走远,热闹彻底不敢看了,石大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他表情狐疑的看向路禾:“你真卖?” 路禾点头:“让雇佣你的人来找我。” 在此之前,她是没想卖的,但在此之后,她卖不卖就不是由她说了算了。 那人既然会选择这样的手段要方子,那便表示对方势在必得,且不缺钱和关系。 她一个小小农户之家如何能挣得过? 既然如此,不妨现在谈谈条件,也许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总比纠缠到最后,对方一文钱都不给来得要好。 路禾从来不是冲动的性子,即便有,也被一一磨平。 所以她没办法向别人一样誓死扞卫自己的权益,适应社会,学会生存,是她一直以来最会的。 这是曾经初初步入社会时,社会教给她的。 憋屈,但好用。 只是她很好奇,每日卖的酱不过二十罐儿,这只是极少量的出售,到底怎么被人盯上的? 石大和自己的两个兄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疑惑。 太容易。 但他们只是被雇佣,现在也只需要将话带回去即可。 石大看了眼路禾:“等着。” 路禾摸着脖子,看着三人走远,也不知道这个等着,是需要等多久。 钱生表情很不好,他走到箩筐面前,将箩筐捡起来还给路禾:“你就这么卖了?” 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替路禾不甘心。 要知道,若是有这样一个方子,等生意做得大了,便是在县城、青州城,也是能占上一席之地的。 路禾扫他一眼:“不然呢?” 钱生一哽:“你!你、你家大人知道吗?他们也同意?” “我同意就行。”路禾把筐往后背一甩:“钱生大哥你回去看摊子吧,让你跟我受惊了。我回去取酱,一会儿你拿两罐儿压惊。” 钱生;“?” 不是,这还想着给他压惊呢,她自己就不惊啊? 路禾是回牛车上拿酱,下车之前,知道那些人还会砸酱,为了不损失,她便将酱罐留在车上,找了棵树,在树下挖了一袋土。 果然那些人见到她便又想砸,还好箩筐是柳树枝编的,很结实,否则这会儿连筐都碎了。 取了酱,路禾重新回到早市。 发现早市上的人又回来了,该卖货的卖货,该买菜的买菜,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她也如常走到钱生身边,钱生已经开始摊煎饼卖了。 钱生看到路禾,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里气哼哼的,气路禾太识趣。 路禾抿唇失笑,钱生不过二十左右,虽然自小走街串巷做生意,可那份少年人的心性到底还在。 见他忙着,路禾也打扰,拿起一罐鱼酱,走去林叔的菜摊。 林叔看见她就叹气,刚才他也看到了,但不敢上去帮忙。 他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妻儿老母都指着他过活,有些事情能帮,有些事情不敢帮。 “唉……叔我……” 路禾安抚一笑:“没事的林叔,我知道的。这是鱼酱,给你的,后面我可能就不卖了。” 林叔:“这!你应是还可以卖的啊!叔我就买你卖的!给你拿钱,十文!” 路禾想了想,将钱收了。 若酱的方子卖了,之后家里银钱未来一两年应是够用的,她也就不会再来这里,和林叔自然见不着了,没必要让人还为此心怀愧疚。 第58章 卖酱方子 果然,看她收钱了,林叔的脸色好了些。 路禾笑了笑,问道:“我记得林叔识字?” 林叔点点头:“识得几个简化字,卖了这么多年菜,学了几个。” “那便好。”见有人买菜,路禾也不聊。 “我先回去卖酱了,林叔你忙。” 回去看见钱生还是一脸气哼哼的,便笑着给他拿了两罐酱:“压惊。” 钱生:“……” 居然还笑得出来!更气了! 不管他气哼哼的样子,路禾将手伸过去,用眼神示意他接着。 “什么?” 从钱生的角度,能看见路禾面对他的手心里有一张叠起来的纸,他虽还气着,但到底还是接过了。 “什么东西啊?” 他刚要打开看,被路禾按住:“别看,回家再看。卖你的,诚惠,两文钱。” 钱生一口气哽住,上不去下不来,莫名其妙给他一张破纸,居然还要钱? 虽然才两文钱吧,都不够买一罐儿酱的,但怎么就那么不痛快呢?! 他青着脸把钱拍在路禾手上,将叠成方块儿的纸往怀里一塞,自顾自生闷气。 路禾不管他,开始吆喝卖酱,可惜昨天早上那翻事故,到底对她有影响,居然一罐儿都没卖出去。 直到早市散了,路禾背着箩筐要走时,那让他等着的男人找来了。 这次是石大自己来的,他扫了眼路禾:“跟上。” 路禾也不废话,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走着。 期间石大几次嫌他太慢,不耐烦催促,都被她一概无视。 石大也拿他没办法,若他因为生气打了这小子一顿,等到了地方跟雇主告他一状,或者坐地起价,他的那份佣钱怕是要打折了。 路禾跟着石大来到一处院子,有些偏僻,附近几乎没人走动也无人居住。 院子的门上也没有牌匾一类的东西,可院子却大得很,明显和眼前的双开小门不符合。 显然这是后门。 进去后,院中有一口口的大缸,个个都有路禾这么高,上面有布帘遮挡,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能闻到味道。 路禾鼻子轻轻嗅了嗅,是酱油。 好歹都沾了一个酱字,是一家,何必自相残杀啊。 路禾叹气,来到一处屋门前,门开着,里面只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很富态,也很面善,可做出来的事情,却并不和善。 路禾进屋,开门见山:“不知道沈老板打算用多少钱买做酱的方子?” 沈老板当即一挑眉:“你认识我?” “不认识。” 路禾确实不认识,不过是没少听钱生的八卦而已。 而青石县,做酱油的厂子,只有一家,老板姓沈。 沈老板:“……” 他成功被噎了一下,脸色便有些不好。 被一个小崽子这般轻慢打趣,让他觉得被羞辱了。 他眼含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路禾:“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做得了主吗?” 路禾抬眼看他:“你买,我便卖。” 不买就别浪费时间,她也很暴躁好不好? “十两。”沈老板眼睛闪了闪,小崽子也行,省钱。 路禾被他逗笑了,下巴一扬,点了点门外:“你雇佣找我麻烦的那几人,花了都不止十两吧?” 沈老板心说那没有,不过才花了五两而已。 不过这么傻的话他是不会说的,只是略微诧异的看了看路禾,觉得她许是不知道十两有多少。 “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吗?怕是你这辈子都见不着的。” 路禾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老板,觉得这人怕是脑子有疾。 十两银子,虽然多,但也不算多,是普通农户家一年的收入,但也没多到需要仰望的地步。 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二的话的。 若是想糊弄小孩子,怎么不干脆给她两块糖呢? “一百两。”路禾直接报价。 “你狮子大开口!无知稚子!” “你糊弄小孩。”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沈老板老神在在,糊弄不糊弄小孩儿的,他是商人,又不是扶贫。 “你便是不给我,我也多得是法子,让你这生意做不下去。到时候,没准你还得哭着求我送上方子。” 这也是路禾选择现在妥协的原因,有谈条件的余地。 “我知道沈老板做人做生意最厚道不过,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只砸东西莫伤人。” 厚道? 沈老板自己都不敢认领这个词儿,他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讽刺。 到了这会儿居然还有这个胆子? 他眯着眼睛重新打量路禾,路禾任他瞧,摆出一张真诚脸,笑的不露眼睛。 沈老板盯了半天,竟然诡异的发现眼前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见了鬼了。 他暗骂了一声,脊背不由挺直,开始正视眼前的小孩儿。 “你想要多少?” “五十两。” 路禾直接将价钱砍半。 之前要一百两,是因为对方压根没有谈的意思,现在对方认真谈了,若她还咬着一百两不放,今日怕是真的要挨揍。 沈老板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在心中盘算值不值,多久能回本。 等他盘算几息后,路禾开口问道:“沈老板的生意做的很大。” “自然。” “那是怎么发现我这自家做的小小卖酱生意的?” “当然是……”沈老板原本一心二用,这会儿反应过来,看着路禾挑了挑眉。 路禾:“三十五两,我要使用权,外加您盯上我的原因。” 沈老板听后心下当即就同意了,不过谨慎起见,还是问了问使用权:“使用权?” 路禾微笑:“我自己家总得吃酱吧?” 至于这个‘家’多大,看她心情。 反正现在她心情不如何美丽,打算把这个‘家’,扩大到整个三稻村。 “成。” 沈老板飞速拟好文书签了字,按了手印,递给路禾:“你要识字就把自己名字写上,不识字便按个手印。一式两份,你我各一份。” 路禾没签:“理由。” 沈老板嘴角抽了抽,说道:“一个姓李的妇人找到我的,告诉我有个好吃能赚钱的酱方子,是你家祖传,从不外传。” 这种东西一般也不会卖出,烦人得很,所以他让人买了那酱回来尝过后,觉得确实不错有赚头,便直接使了手段打算夺方子。 第59章 第一卷完 姓李的妇人。 路禾舔了舔后牙槽,沉默了一会儿后问:“这消息,她卖了你多少钱?” “定金五两,事成后十两。” 就冲路禾这份识趣,沈老板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人生就两大爱好,一赚钱,二看热闹。 那妇人定然是这家的亲戚,或者身边的邻居亲近人,否则怎么会知道他们家的事儿? 路禾哪会看不出来他那饶有兴趣的神色,心里冷笑一声。 独不痛快不如众不痛快,凭什么要她自己憋屈? “沈老板,你被骗了。” 沈老板挑挑眉:“骗?这酱的方子是假的?” 路禾笑了下:“那倒不是。只是这酱方子,不是我家祖传的,不过是去年玉米潮了,不小心捣鼓出来的而已。压根没有什么不外传的规矩,您若是想买,直接上门,只要价钱合适,我们也是卖的。” 说到这里,她成功看到沈老板的脸色变了。 “那姓李的妇人我大约知道是谁,她素来看不顺眼我家,偶尔一次来我家做客,吃了我家的酱觉得好吃,便问做法,那时我们家也说不好,便没告诉她。想来她是自己也想做这卖酱买卖,没要去方子心里不痛快,这才想出了卖消息这么个法子。” 沈老板脸已经黑漆漆的了,明白自己这是让人利用了。 像他这样精明的商人,自己利用糊弄别人可以,但让一截村妇利用,对他来说是耻辱。 看他黑脸路禾就高兴了,微微一笑,露出换牙后刚长出的小虎牙,笑的可可爱爱。 “如今我把缘由告诉沈老板,让沈老板免于损失银钱,不知可否将剩下的分我一半?那十两给我五两便可。” 沈老板瞅瞅她,阴沉着一张脸:“按手印。” “成。” 路禾也不继续点火,有些话说一次就差不多,说得多了便过了。 她用拇指蘸取印尼,视线快速扫过纸上列出的条款,不由挑挑眉。 这沈老板人不怎么样,做生意倒也算诚实,条款竟然都是按照两人说好的写上去的。 没有看她一个孩子,可能不认识字,而在上面作假。 不过路禾也没有暴露自己识字的意思,装模作样匆匆扫两眼,便大咧咧按下手印。 好似刚才的精明劲儿,在那么会儿功夫都用完了。 沈老板嗤笑一声,心说还是谨慎了。 应该挖个坑的,都怪刚才这小子太唬人了。 不过也没关系,几十两而已,他不在意。 路禾收好合约书,便开始口述做法。 沈老板越写眉头拧的越紧,两条眉毛都要拧成麻花,怎么都觉得这方子不怎么靠谱,细究又觉得没什么毛病,不由出声警告。 “小子,我要是按照你说的这法子做不出来,有你好看的。” 路禾颔首:“您尽管试,我家就是这么做的,不会错的。” 银货两讫,路禾揣着四张十两银子面额的小银票走出院子。 不想外面那个带他来的男人还在,见她出来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做什么?抢劫?我若说身上没钱,你定然不信,否则沈老板不会放我出来。但你若想抢,只要不灭口,我定然会报官,你这张脸我可记的清清楚楚。到时候官府那里挂了名,以后你的生意可不好做。”路禾瞅着他淡定说道。 石大:“……” 他确实不是好人,专门赚偏门钱,但也仅限于受雇佣砸砸场子一类的,抢劫的活还真没做过。 从把路禾带过来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之所以留下来,不过是觉得这小子有意思,想看看路禾出来后,是被欺负哭了委屈巴巴出来的,还是被忽悠傻了乐呵呵的出来的。 结果两种都不是。 他无语半晌,想黑脸,又觉得这小子已经够惨的了,被人压着卖了祖传的赚钱方子,摆摆手决定不计较。 “我就是好奇,你卖了多少钱。” “五两。” “就这点儿?”他明显不信,可又觉得里面那个黑心的上演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压价?这来的又是个毛小子,能给五两已经算不错了。 路禾管他信不信,不抢她钱就成,她抬脚便走,走出不多远,便听见身后院门打开,回头看了一眼,是黑着脸的沈老板又给了男人钱,男人时不时点头,显然是被雇佣做什么去了。 四张十两的小银票,路禾没藏私,都给了路奶奶,并且把过程挑着说了说,路奶奶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卖就卖了,这么多银钱,够用好几年了,家里剩下的酱里就别卖了,咱们自己吃。” 路奶奶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路禾说的没什么危险,好似只是有人上门买方子,她问了价钱,觉得合适就卖了。 可是能一口气掏这么多银钱买方子的人,哪能是好相处的?路禾含糊带过的和没说的那些,她多少能猜测出一二。 张桂倒是想那么多,只觉得同上次卖煎饼方子时是一样的,不过是有人见了想买,路禾搭话卖了而已。 区别是上次是十两,这次是四十两而已。 听完路奶奶的话后,路禾心说那可不行:“奶奶,酱那么多,估计咱们家吃上一年也吃不完,不如我给邻居送一些吧?” 路奶奶想也没想的点头同意了,他们家这位置,唯一能算得上邻居的就只有文先生了,左右平时也是给文先生送东西的,送什么不是送。 结果过了几天路奶奶就后悔了,路禾是把村里和路家关系还可以的人家,都送了个遍。 好些人还上门询问做法,她想着酱也不卖了,便都告诉了。 这可气死了李兰,正气的没地方发泄,李寡妇给她带了话,说她娘遭了罪,去县城不知被谁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在家里哭的厉害呢,得要人照顾。 李兰一听这还得了,立刻把路安柏托管给路奶奶,小的抱着就回娘家了。 路禾闷笑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沈老板真是深得她心啊~ 花钱也要找回场子,大气! 第60章 再遇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路禾背着筐,穿梭的河边的树林里,四处无人,她口中哼着儿歌,调不成调,词也只会这两句。 哼着哼着,勿自笑了一声。 也就这点娱乐了。 蒙蒙细雨落下,在林中有树丛遮挡,感受并不明显,但空气中的潮湿却能感受到。 路禾加快脚步,选择靠近河岸更加平整的地方赶路。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眯了眯眼睛。 河里貌似漂了一个黑条,有脑袋和两只脚的那种。 路禾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靠近河边查看。 确实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仰面飘在水中。 无视?报官?捞尸? 三个选择在路禾脑海里横跳,最后放下箩筐脱了鞋袜下了河。 这个生死不知的‘尸’的脸,有点眼熟。 虽然只见过一次,还是三年前,但那张脸,实在很难让人忘记。 这人是当初跟她买煎饼方子那两个少年的其中一个。 少年已经长成,五官更加明晰,也更加硬朗,身材也比那时健壮,也……更重。 好在是在水中,有浮力,不然就平路禾这个十岁的小身板,还真拖不走。 废了一番力气,才将人拽到岸上,路禾累的有些脱力,却还是强撑着探了下男子的鼻息。 “嗯……进气少,出气也少,你还用救不?” 稍有意识的岑静帧:“……” 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路禾来了一波急救。 腹部按压、人工呼吸、半吊子的心脏复苏,反正她非专业,两辈子加起来也第一次救人,都是照葫芦画瓢的瞎救,人能不能醒不晓得,反正吐了几口水。 一番折腾后,只感觉脑门上往下淌着液体,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抬手要抹,发现满手是红。 路禾动作一顿,目光穿过手掌下移,落在男子胸口处。 这才发现他胸前的衣衫并不是完整的,左胸口处有破洞,不止左胸口,腹部也有。 而这两个地方,刚才她都按过。 路禾目光有些惊悚,沉默片刻,伸出一根还算白净的手指,在上面蹭了蹭,手指上立刻染红。 “不是?不会直接让我按死了吧???” 她上辈子出车祸时,受到的惊吓都没这会儿多! 本是想救人,结果把人送西天什么的,过于惊悚了。 “没……”岑静帧彻底恢复意识,赶紧出声。 他只是伤重,加上呛水脱力动不了,虽然没力气睁眼但意识还在,被施救的全过程也有感觉。 这番救治确实让他免于被水呛死,至于出血,和眼前这人没什么直接关系。 路禾发现男子眼睛睁开,虽然看着无力,不过却是醒了,眼中也满是生机,不像马上就要挂了的样子。 她顿时放下心,支棱起来举着双手,有些讪讪:“醒了?我这、你、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 岑静帧看着眼前瘦瘦小小,身穿补丁粗布衣的小姑娘,安抚道:“我没事,咳咳咳!” 路禾眼皮狂跳,眼前这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又沾了水,按说流不流血是看不出来的,可那衣服破口处的布料,肉眼可见的颜色越来越深。 ——嘀嗒。 落在地上的水变成了浅浅的红色。 “你……等下!”路禾顾不上脚还光着,跑去树林里薅了几棵草。 这几棵草是有一定止血效果的草药,从最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app上知道的。 这app是上辈子她完成的最后两个项目之一,一款科普中草药的软件。 今年过生日那天晚上,它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有事儿没事儿可以翻一翻,这附近的见得着的草药被她认了个七七八八。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款美食app,是她的另一个项目。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东西居然和后世网络接轨,里面的内容在不断增加和更新,不过她只能看,其他的便做不了。 回到岑静帧身边,找了两个相对平滑的石头,将草药研磨成汁,而后胡乱抹在衣衫破口处,希望能有点用。 涂完后路禾看了眼一直没动作的人,解释道:“止血的。” 岑静帧知道,他这几年在边关也不是白混的,基础止血草药都混了个眼熟。 闻言便轻微点了点头:“嗯,多谢。” 只是那头点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点头,在路禾眼里,他就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眼珠上下晃了晃而已。 路禾也不在意,只要知道她不是在害他就成。 她重新站起身,去旁边穿上鞋袜,拖过箩筐,从里面拿出几个拇指大的果子,在岑静帧眼前晃了晃:“你吃吗?这是一种野果,没成熟时是绿色的,偏酸,现在正好是成熟期,变成了淡桔色,还算甜。” 这是狗枣子,外观和内里都很像猕猴桃,只是长的很迷你,是一种野生的果子。 岑静帧上次吃饭还是昨日中午,下午就被追杀,后面受伤落水,在水上漂到了现在,早就饿了。昏迷时便算了,现在醒了,饥饿感更重。 他没拒绝,只是又点了点头:“若有多的。” “很多。”今日她就是特意上山采这个的,筐里除了这东西就没别的。 狗枣子不大,便是小孩也能一口两个,岑静帧躺着也能吃,路禾也不费力扶他,就那么喂了他一个。 喂完后才想起来没洗:“额,我去洗洗?” 岑静帧:“……劳驾。” 路禾闷笑一声,兜了一捧,起身去更上游一些的地方洗果子。 其实她觉得洗不洗的意义不大,这人可是她刚从里面捞出来的,若真要嫌弃,这水未必有果子干净。 说起来,今早她家应该没打水吧?不然检测一下,里面说不准还含有血的成份。 唉~家里还是应该有口水井。 毛毛细雨大了些,路禾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躺着几乎接雨喝的岑静帧:“能动了吗?扶你去树下,好歹能挡个雨。若能支持住,我送你去里面一些的地方,有山洞可以躲雨。” 岑静帧感受了一下,伤口的血基本止住,刚才又吃了不少果子,力气也恢复一些:“可以。” 第61章 多谢 山洞不大,只能勉强容纳一个成年人,一堆火,把人安顿好,路禾便要回家了。 “给你留了些果子,我该回家了,你若不走,午后我会过来给你送些吃的。” “多谢。” 路禾脚步一顿,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说话寥寥,出口的不是‘劳驾’就是‘多谢’。 当然她不是想让他多说什么,两人也不过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没什么可说的。 而这个两面,还是她的两面,他的一面,只是这也未免太寡语了些,又或者是不屑? 管他呢,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身上的事情,聊得多,死的快。 岑静帧见人走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自幼早慧,且对人情绪敏感,况且路禾那微妙的表情,并不难看懂。 不是他寡语或者清高,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小姑娘刚才救他的方法,其中一项,可是以唇渡气。 祁国民风虽然相比前朝开放,男女大防却也还在,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告诉他,他貌似占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的便宜。 虽说对方是为了救他,却还是觉得不自在。 小姑娘看身高应该在九至十一岁之间,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负责。 路禾到家时路平正要出门,两人撞上,路禾惊讶出声:“爹?你怎么回来了?” 路平脚步一停,伸手去拿路禾后背的箩筐:“回来准备些东西,你三叔要去青州考院试了。怎么才回来?一身衣服都湿透了,快回屋去换了。” 路禾有瞬间心虚,她衣服湿透,可不是因为淋雨,而是因为捞了个尸。 “什么时候走?”她转移话题。 “明天,采了这么多野果子?” “嗯,现在这个正好吃。” “就你会吃,下着雨也不怕生病。” 路禾只笑不语,这种含着关心的责备,让她觉得窝心。 用过午饭,雨还在下,只不过又变成毛毛细雨,想到山洞里的某个伤患,决定还是去看看。 装了些玉米小饼,又装了一罐薄荷水,犹豫了一下,又带上了路平的一套衣服。 这套衣服上衣和裤子都有磨损,张桂为了让她实践女红,送来让她补的。 昨天她就补好了,本想着路平还没回来,也不急着送回去,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先拿过去吧,那人想穿便穿,不穿再拿回来就是了。 再次来到山洞,黑衣男子背靠山洞,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貌似没呼吸了? 毕竟那伤,看着很重,流血也流的差不多了。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岑静帧顿时警戒起来,待来人越靠越近,他便知道是之前回家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放下戒备心,睁眼看向路禾,待看见那‘你死了没有?’的疑惑表情后,无奈再次升起。 “我没事。” 言外之意,死不了,别每次见他都好似他要死了一样。 路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总用‘你死了’的目光看人,她也觉得不大礼貌,只是真的觉得这人随时要挂。 没想到生命力意外的顽强。 “你要不要去县城医馆?” 这附近岑静帧没来过,但青石山在地图上却是有的,青石县城他也去过,没记错的话距离并不近。 “这里距离县城多远?” “不到四十里。” 果然,岑静帧一点都不意外:“我走不到。” 他现在只能藏,然后等着他的人来找。 “嗯。”路禾也不意外,放下箩筐往出拿东西:“那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了,我不能把你带回家,更不能给你请大夫,但野生的止血草可以采给你。” 岑静帧身上的伤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刮伤一类的,而是利器捅伤和割伤。 这种伤口她只能想到刀和剑,随之而来的联想词便是抢劫、报仇、暗杀…… 不管哪种情况,都表示岑静帧身上很危险。 路禾觉得自己能把人从河里捞出来,已经算善良了,再多的,真没有。 “多谢。”岑静帧点头,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若换做是他,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救都未必会救。 路禾打开饼袋子,拿出一张小饼,递出去:“给你,你可能没吃过,玉米小饼,自家做的吃食。” 岑静帧接过小饼,又要道谢:“多……xi” 路禾赶紧打断:“别谢了,我都以为你叫多谢了,喏,还有水。” 岑静帧再次接过:“多谢,我叫罗谨言。” “哦,不谢。”路禾无奈摆摆手,他爱谢就谢吧。 两人安静下来,一个斯文的吃,一个托着腮看。 岑静帧可以说是被人盯着看大的,但这么盯还是没有过的,他有些不自在。 “见笑了,形容有些狼狈。” 路禾移开视线,她看他倒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在看他身上的衣服。 “我是在看你的衣服,貌似被火烤干了。我拿了一套我爹的衣服给你换,有些……陈旧,你看看需要换一下吗?” 说着路禾便从箩筐拿出衣服,眼含询问的看向岑静帧。 岑静帧目光落在衣服上,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看得到的地方便有三个补丁,本色是棕褐的,却明显有些掉色,一看就是穿了多年的旧衣。 上面没有什么发潮的异味,应是洗过没多久的,他摇了摇头:“不必。” 他并不是嫌弃,而是怕路禾不好交代。 从路禾的穿着和他拿出来的衣服来看,她家的情况并不好,这样的人家,根本不会有闲置的旧衣。 他不知道她在家里的地位如何,若是莫名弄丢了一套衣服,可能会带去麻烦,挨骂、挨打、挨罚,都有可能。 路禾也不勉强,将衣服放回筐中,想了想还是又提醒一句:“这个时节晚上会有些凉,便是不穿,也可以留着晚上盖一下。放心,衣服前两天刚洗过,还没穿。” 岑静帧:“你若弄丢衣服可会挨骂?” 路禾:“?你要穿走?” 岑静帧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犯了蠢,这小姑娘是个精明的,若是会对她造成麻烦,她怕是也不会将衣服拿给他。 况且造成她会被挨骂的,何止衣服?还有带来的玉米小饼。 第62章 黑狐狸 路禾又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他旁边:“不穿走就好,我爹可就那么三五身衣服,打我有记忆就穿着,丢一套就少一套。” 岑静帧轻咳一声:“走之前我会将衣服留下的。” “嗯。” 路禾把饼袋子也给他,让他自己拿着吃:“你行动应该不方便,我再去给你采些草药,晚些时候你自己换。” 又采摘些止血送回山洞,路禾便背着空空的箩筐回家了。 晚上睡觉总觉得不安宁,外伤多会引发感染,尤其伤口又泡了水,又没有经过精细处理,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烧成傻子。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吃过早饭后路禾便赶紧去山洞看人。 “你恢复力可真不错……” 都能自个走去河边了。 岑静帧左手上托着她昨日留下的罐子,里面是满满一罐水。 右手举着两根剥了皮的树枝,上面各串了一条鱼。 他看着路禾笑了笑:“昨夜有些发烧,口渴,这里距离河边不远,便去装了些水。可要吃鱼?已经收拾好了,火还燃着,烤一会儿便能吃。” “你都没感觉的吗?” “什么?” 路禾嘴角直抽抽,怀疑眼前的是一具行走的有思想的尸体。 她走过去伸出食指戳了戳岑静帧的腹部,指腹立刻染上红色。 将手指举起给他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在流血。” 岑静帧:“……” 确实没什么感觉,伤口一直在疼,他没关注。 至于头晕眼花什么的,人没倒就没关系。 路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扶着人坐下,重新去采止血的草药。 等薅了一把回到山洞后,发现这货竟然在烤鱼。 路禾:“!!!” 大哥!你能消停会儿吗??? 她两辈子加起来只救过这么一次人,怎么感觉这人随时都能把自己折腾没? 按说这命是别人的,跟她没关系,可就是感觉很心塞。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医生面对不听话的病人会那么生气了。 忍了忍,路禾还是没忍住:“你很饿吗?” 岑静帧没出声,感觉小姑娘要炸毛。 两人对视片刻,路禾自己把自己的毛捋顺。 她不跟一个处在‘半大孩子能吃穷老子’的年纪的少年计较! 鱼烤到一半重新插回地上,路禾给岑静帧清洗伤口后,重新上药。 “好了。” 她回身找水洗手,等洗完手,一转身发现岑静帧竟然又烤上鱼了。 顿时有些黑线,也不知道这货跟鱼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无语的从箩筐里拿出陶罐和勺子,塞在岑静帧手里:“粟米粥,应该还热着。” 岑静帧一愣,被塞在手里的陶罐确实还热着,捂在手中很是温暖。 让失血过多通身冰凉的他,舒服不少。 愣神间,眼前又多了一根东西。 用芦苇叶缠着,圆圆的一根,一只白嫩的小手正举着放在他眼前。 见人没接,路禾又往前送了送:“卷饼,土豆丝的,味道应该还可以。不知道你吃不吃葱或者香菜一类的,没放。” 岑静帧看看右手上还插着鱼的树枝,放弃了烤鱼,重新把它插回地上,接过卷饼,再次道谢:“多谢。” “谢多了可就不值钱了。”路禾笑道。 岑静帧噎了下,想起几年前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伸手向他讨钱的样子。 ‘诚惠,两文。’ 她向他伸手,掌心白嫩小巧,笑的眉眼弯弯,没有丝毫扭捏。 “抱歉,我身上没有银钱……等我伤好些,和朋友汇合,定会报答。” “好啊。” 路禾没有拒绝。 对于有些人而言,能用银钱还的恩,才是最容易解决的。 而路禾把他捞出来时,也没打算挟恩图报,没回报拉倒,能回报拿到一笔钱也不错。 岑静帧先是放下芦苇叶包裹的卷饼,打算先喝一口热粥暖暖身子。 陶罐打开,一股米香扑鼻,黄橙橙的粟米粥熬的不稠不稀,看着极有食欲。 待喝下一口后,一路暖到胃里。 冰凉了一夜的身体,舒坦的毛孔都张开。 这和外面来自火源给的温暖不同,是自内而外的。 他不由抬头看向路禾:“你在家里,经常照顾人吗?” 路禾见他脸色好些,也算放下心,听闻问话,笑着摇头:“没有,只是家里早上吃这个。” 说着努了努嘴,把箩筐放到,倒出五六个又大又饱满的番薯:“这些够吃吗?我带了生番薯,不够可以烧着吃。” “这么多?”岑静帧是真惊讶了,他对农户家有一定了解。 粮食对于农户最是精贵,吃的也仔细。 每日吃多少,剩多少,心中都是有数的。 “嗯,晚上我不一定会过来,中午再说吧,走了。” 路禾没有多留,背上箩筐去山里摘野果。 返回时又去给岑静帧送了些,顺带拿走吃空的陶罐。 回家后便被张桂拉着小声询问:“你拿着东西是给谁的?” 路禾拿东西时并没特意避开人,被张桂看见了。 她走时匆忙,张桂没来得及问,这会儿回来了,才好生询问。 倒不是舍不得让路禾吃,而是怕有人骗了她。 路禾哪能不知道她娘担心什么,特别自然的回道:“遇见一只漂亮的黑狐狸,受伤了没法抓吃的,我便想着给他带些。” 虽说青石县就这一座山,但野生动物并不少。 狐狸也确实有,偶尔就会有饿急了的狐狸窜到村中偷吃的,可偷的都是肉? “竟胡闹,狐狸哪有吃素的?” 啊!确实哎,说兔子好了。 可兔子也没黑的啊。 路禾反思一秒后,说道:“许是饿久了,我给他他就吃了。” 张桂无奈的戳了戳路禾的额头:“你啊!真是什么都喜欢!” 之前刚出窝不小心摔了腿的鸟,竟然也给好生喂活送飞了。 那可都是平时到家里偷粮食的! 可惜路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一定给她科普一下。 她救的那小家伙是燕隼,在后世可是国家保护动物,吃不得吃不得啊! 那小家伙可把她好一顿折腾。 燕隼是食肉飞禽,为了喂它,她每天不是抓蜻蜓就是抓蚂蚱,梦里都是抓抓抓。 等它腿好了,路禾感动的都快哭了。 紧忙慢忙的把它放飞了。 第63章 赚钱难 第二日路禾再去山洞时,发现岑静帧已经不见了。 带去的衣服被好好的叠放在地上,上面还放着二两银子,还有她留给他打水喝的陶罐,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看样子人是走了。 路禾挑挑眉,收起东西走人。 不远处一处隐蔽的地方,站着三人。 皆是身穿黑衣,为首的便是岑静帧。 他身后隐蔽的两人都低着头,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耳根子尴尬的泛着红。 “属、属下对不住主子,我们二人身上只有这点钱了。” 岑静帧:“嗯。” 已经很好了,他身上还一文没有呢。 言一头更低:“不若属下赶去县城取些?” “不用。” “走吧。” 岑静帧摆摆手,率先抬脚。 左右这地方他还要再回来的,到时候再报恩也不迟。 路禾依旧摘了半筐野果才下山,到了山下,隐约听见有说话声。 “我记得路禾今年有十岁了吧?” “可不是!” “这都十年了,张桂还没生第二个呢?我记得路正可有两个儿子,这路平可好,就一个闺女!” “谁说不是,这么多年,估计难喽!” “还是得有个儿子傍身才行……” 随着走近,路禾也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还真是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闲话都拉不下。 这么些年张桂一直没再怀孕,都快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平日里虽然不大看得出来,可偶尔她看向路安柏和路安松的目光,满是渴望的。 显然这么多年,张桂一直在惦记这事儿。 之前几年张桂没有怀孕,路禾觉得自己的原因占了大半,因为她一直住在她爹娘屋里,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后面这两年她娘还没怀孕……大约是劳累? 说不清,不过倒是可以劝她娘去县城医馆看看。如果她娘没问题,那就让她爹去看。 这二两银子硬是够二人看诊。 转眼半月过去,考试的路清还没到家,县城报喜的人先到了。 “这里可是路清路秀才家?” 路禾和张桂娘两个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院中可有人?可是路清路秀才家?” 院外来人又喊了一句,路禾和张桂这才反应过来。 “说的是三叔!这次院试过了!” 张桂连忙去开门,从后院回来的路奶奶还不明所以。 “谁来了?” 路禾道:“报喜来的,三叔考上秀才了!” 路奶奶一听,顾不上怔愣也顾不上欣喜,连忙同张桂一起迎报喜的人进屋,倒了茶又给了辛苦钱,才把人好生送走。 报喜的人刚走,路家便热闹了起来。 村中上门道喜的人一波又一波。 李兰听了动静也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招待客人,笑的喜气洋洋。 “你家老大都这么大啦?” “是啊,今年六岁了。” “瞧着就是个聪明机灵的,像他三叔,咋还不送去文先生那里?将来也好考个秀才!” 话题一起,李兰招待的几个妇人立刻跟着附和,李兰被夸的心花怒放,她最近也寻思把路安柏送过去启蒙呢。 只是想着还小,想要在等一年,等明年春再送过去。 现在被村中妇人这么一说,李兰也觉得送去的越早越好。 张桂和路奶奶那面就不是这般了,恭喜过后,便有人看着张桂肚子问:“我看小禾儿也大了,你也得打算在要一个了!” “这男人呀,还是稀罕儿子,有了儿子,才能对你好!” 张桂被说的心头发苦,这也不是她想要就有的啊。 没法接话,只能笑笑不应声。 客人送走一波又来一波,村长也过来了,他看看院中的一票人,问道:“为志二弟没在家?你家老三考上秀才,这是全村的喜事,需要大办。” 路奶奶回道:“在县城,也快回来了。” 次日晌午前,路爷爷、路正、路平和路清,便都到了家。 路奶奶将村长的意思转述了,路爷爷道:“不办,老三回来一趟收拾收拾,在休息上一两天,便该动身去青州城了。” “去青州?”路奶奶不解。 路爷爷点点头,表情似是有些愁:“去青州的官学继续读书。” 说着他看了看路平和路清,让他们俩说。 路清:“放榜后,我接到了青州官学的入学邀请。” 众人等了又等,发现路清这就说完了。 路平看看他,替他补充:“县城到底不比青州,青州官学的夫子学问定然更好,机会难得,三弟应当去。” 于是办酒的事情就这么拒了,银钱留下给路清上学。 青州官学一年五两,且不包食宿。 据说这已经很便宜了,若是私塾,有些要一年十两、十五两均有。 路清去青州不比在县城,每月月休都可以回家,青州太远,一来一回便是要一整天,且花费车钱不少。 路奶奶掏出家底,十两银子全部给了路清。 “这些你拿着,五两束修,五两平时花用,若是不够了,在托人捎信回来。” 路禾算了算银两,苦恼的发现,两年前卖盘酱方子的四十两,似乎花空了。 即便没空,应也不剩多少。 路奶奶不是喜欢苛待孩子的人,得了钱的那年,便给家里需要添衣服的孩子都添了两身。 过年过节也能加个餐吃个肉和蛋,平日里做菜也舍得多放些油和盐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坐吃山空,农闲时该去县城做零工还是去的,就连路爷爷,也没在家打理田地,而是一直在县城。 即便如此,银钱还是不够花。 路禾两年没怎么转的脑袋,又开始转了起来。 这次能卖什么呢? 薄荷茶? 桑叶茶? 果酱? 甜面酱?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最好能在县城租个铺子,开一个小吃店。 她有许多小吃,做出来定能吸引人去消费。 可铺子不是那么好开的,光是本钱就拿不出来,她也说服不了家里人让她在县城开铺子。 风险太大,这和之前去县城卖煎饼卖酱不同,这两样投入很低,所以路爷爷路奶奶才会同意。 开铺子则不是,前期投入太大,后期能否收回未可知。 况且路禾自己也怕,她拿出那些小吃,铺子会不会惨遭被砸。 赚钱,真的好难。 第64章 张桂怀孕 路禾整日摆弄自己的二两银子,思考能做点啥。 实在不行去县城做个厨娘吧? 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样跟在大厨身边打杂久了,不管拿出什么新菜,都可以说是跟在大厨身边学出来的。 不过此意一提,便被张桂否决了。 “不行。” “为什么?” 张桂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在县城做学徒,不管学什么,想要跟个有本事的师傅,都要有关系的,咱们家没那个关系。” 路禾有点自闭:“我天分这么高的都不收?” “不……呕!” 张桂一个不字刚出口,便开始干呕起来。 她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连忙跑出厨房,跑去院子里的一处墙角,扶着墙便吐了起来。 直到胆汁差点都呕出来,才不再吐了。 路禾端着水一脸担忧,又有些替她娘高兴。 “娘,你是不是,怀孕了?” 张桂表情有些茫然,刚想摇摇头,一阵恶心感再次翻涌。 “呕~” 一番折腾,张桂虚脱了,被路禾扶回房间,躺在床上还觉得天旋地转。 路禾却更加担忧,若是怀孕便算了,若是其他病症呢? 现在正农忙,张桂是回来做午饭的,路禾回来是拿水的,结果这么会儿功夫,张桂就倒了。 她拎上水,赶紧去地里找了路奶奶:“奶奶,我娘病了,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病了?”路奶奶愣了下,这人才刚回家还没一刻钟,咋就病了? 路平听了赶紧过来:“怎么就病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可是回去的时候摔了跤?” 路禾挠挠脸,第一次发现替自己娘说她可能怀孕了有点羞耻。 不过也就一点点,她羞耻过后便小声描述了一下张桂的症状。 “娘刚才在厨房正要烧饭,突然便干呕起来,跑出厨房就吐了,这会儿人还晕着,在床上躺着呢。” 路平一听就急了,扔下镰刀便跑回了家。 路奶奶瞟他一眼,没拦:“你娘可能是怀了。” “我也觉得。”路禾点头,随即又摇头:“但是奶奶,二婶怀孕时反应没有这么剧烈,娘若是怀孕便算了,若是生了其他病就不好了。还是给娘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张桂怀第一胎的时候,路奶奶还记得,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路奶奶也摸不准张桂是怀孕了还是真病了。 不过请大夫来有些困难,她想了想说道:“明日你陪你娘去县城医馆吧。” 路禾只得点头,是她着急了。 县城医馆的大夫,一般都是坐堂,很少会外出看诊,除非一些大户人家有人病了,那些大夫才会出诊。 又或者县城里哪户人家病人实在不便挪动,距离又较近,给的银钱多,不好拒绝,也会出诊。 若是想请来村中,是不可能的。 次日一早,娘两个便坐牛车去了县城。 来到宜民医馆,老大夫先是问了几句,便摸着胡子把起脉。 张桂心里紧张,她希望自己是怀孕了。 被她的情绪感染,路禾也紧张起来,目光一直在老大夫的脸上和摸脉的手上来回扫视。 好半晌,老大夫收回手,笑呵呵说道:“这位夫人是喜脉,只是身子不好,反应有些剧烈。” 路禾赶紧问:“那我娘需要吃些什么药调理吗?” 老大夫看了看两人的衣服,琢磨了一下说道:“倒也不用,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则不吃。只是需要好生养着,莫要干重活,莫要操劳。” 路禾松口气,这倒是好说,张桂现在的状况,路奶奶不会让她下地干活的。 至于家里做饭一类的杂活,她顶替她娘就行。 走出医馆时,张桂表情还有些恍惚,手下意识放在小腹上,眼中染上喜意。 她身子不适,路禾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路边,带她去饭馆摊贩一类的地方,她又不肯。 最后路禾把她送到牛车上歇着,打算自己去买些吃食。 “娘,你和牛爷爷在这里乘凉,我去给你买些吃食,你现在可不能饿着。” 张桂一犹豫,还是点了头,只是嘱咐道:“莫要买贵的,买些杂粮饼子或者窝窝头就行。” 路禾点头应好,却没打算真买这些,而是越过馒头窝窝头,直接去了包子铺。 “两个素包一个肉包。” 张桂现在孕期反应强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肉包,不过还是买了一个。 她太瘦,需要营养。 包子铺的小贩看了眼路禾,没动,他怕这么小的姑娘手里没钱,而且这姑娘看着就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见小贩看着自己不动,路禾发出一声疑问:“嗯?” 小贩这才道:“素包子两文,肉包子五文,共九文。” 路禾歪头看看在桌边吃饭的人,正巧有一人吃完要走,起身时才将铜板放在桌上。 这分明是先吃后付账,到她这里就要先付钱后拿包子了? 她挑挑眉,看人下菜碟。 察觉到她的目光,小贩八风不动,做生意的,这点脸面还是要舍的。 不然吃亏的就是他了。 路禾无语,掏出九文钱递过去,小贩这才笑呵呵的给装了包子。 怕包子时间久了会凉,买完包子直接回去给张桂。 张桂一看就往回推:“你吃,娘不用吃这个。” 路禾笑道:“我在家早饭吃了不少,还不饿,这是特意给娘你买的。早上你吃不下,吃的那点又都吐了出来,奶奶特意交代我给你买的,还多给我拿了钱呢,娘你就放心吃吧,不用舍不得。” “娘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个。”张桂拿起包子便送到路禾嘴边。 路禾想了想,只咬了一口:“我真的不饿,吃一口尝个味道就好,娘你吃吧,我去逛逛,等饿了,我便也买包子吃。” “也好。” 见张桂真的吃了起来,路禾这才放心走了。 难得来县城,她想去早市看看,顺带跟钱生听一听八卦,也许就能找到灵感开辟赚钱的道路了。 早市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摊贩很眼生,想来是后面来的。 没想到钱生居然还在之前的位置卖煎饼,人瞧着比之前成熟不少,身板子也壮了些,面皮也黑了些。 钱生察觉有人过来,抬眼要招呼,待看清来人时却愣住了。 看了半晌,才不确定的开口:“路、路、路河?” 娘咧,这咋还变性了? 第65章 辣椒 女性的特征越长大便越明显,所以路禾压根没打算再做男装打扮。 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面穿上男装便无人能分辨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便是现在才十岁的路禾,五官也越长越柔和,便是梳上男童的发髻,看着也不再像男孩子。 再说那时做男童打扮,不过是方便卖东西,如今不卖了,自然也没必要再扮做男童。 对上钱生发直的视线,路禾没忍住笑了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钱生大哥,回神。” 钱生回神,表情却还是有些呆,出口便是:“你小子……不对,你这是做女子打扮,还是之前是做男子打扮?” 这话听着怪,细想却没问题,也亏得钱生能问的这么绕。 路禾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按照他的句式回答。 “之前做男童打扮。” “哦。”钱生呆呆哦了一声。 “那你还叫路河吗?” “叫啊,道路的路,禾苗的禾。” 钱生心里那股不得劲顿时舒坦了,没人喜欢被骗,他也一样。 哪怕知道路禾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但完全可以告诉他呀? 初识时不放心,后面相识那么久,路禾也没说,这让钱生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一听路禾除了性别之外,其他都没骗他,又觉得被信任了。 毕竟当初路禾自报家门时,是他自动把路禾解读成路河的。 于是在路禾不知道的地方,钱生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两人两年未见,钱生顿时拉着她开始聊八卦。 路禾依旧听的多说的少,除了知道那个沈老板在青州城卖酱也被人夺了方子外,其他商机都没寻到。 不过只这一件,就够路禾爽快的了。 这叫什么?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末了钱生突然说道:“对了,我成亲了,不过那时我才想起来一直没问你住哪,便没给你消息。” 路禾黑线,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她吗? 结果等拉了一个时辰的闲话,才想起来说这么一句? 路禾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算作礼钱。” 钱生一摆手又给她推回去了:“哪用这个?那时候你给的酱方子,便算作你送我的礼了。” 他说的不似假话,路禾便也收了回来,最多以后等他有了孩子,满月宴时她补给他就好。 路禾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我没看到林叔?” “嗯,他不来了,换他儿子来了。”钱生指指对面的菜摊。 “喏,那就是。林叔让我帮忙照看着点,这摊便摆在我对面了。” 路禾转身去看,发现对面菜摊后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察觉到他们看过去,正龇着牙笑的傻里傻气回看过来。 钱生笑着招下手,那少年便小跑过来。 “钱生哥。” “这是路禾,你家吃的酱,就是她给的方子。” 林桥脸上瞬间爬满惊讶,低头看向路禾:“我爹说是个小兄弟给的。” 他看人脸色不如钱生,但自认看人男女还不至于出错。 钱生闷笑一声:“那时候路禾为了方便,做了男童打扮。” “哦。”林桥平淡的哦了一声,问:“你要买菜吗?我算你最低价。” 路禾摇头,摇到一半想起当年林叔给她的番茄,又点了点头:“有什么新鲜菜吗?” 林桥满脸不解:“我家的菜都很新鲜,都是早上刚摘的。” “不是这个新鲜,我是说那种之前没有,这两年刚有的蔬菜。” “这个新鲜啊~” 林桥想了想:“还真有!你来。” 他神秘兮兮跟路禾招手,示意她跟上。 路禾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模样跟林叔招呼她时,简直一模一样。 就见林桥从一个盖着布巾的筐里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一根红红的长条。 “这是番椒,今日带了些,我打算拿去饭馆卖的,能卖的贵一些。你看看要不要,要的话你拿去一些。” 路禾眼睛瞬间睁大,激动的差点当场落泪。 “辣椒!!!” 天哪,这一口辣味儿她都馋了十年了! 终于看见这亲爱的了! 路禾赶紧点头:“要要要,你有多少,都给我!” 林桥不明白她激动啥,挠了挠头:“这东西卖的贵,我不能都给你,不过能给你拿半斤。” 路禾:“我买!” “这……得十文一斤呢。”林桥有些为难,才一个照面,他就看出来路禾家中境况应当不太好。 “没事没事,给我来一斤。” 这可是辣椒啊啊啊啊! 林桥还在犹豫,路禾掏出十文钱塞过去:“给我挑红的,越红越好!” 红色的辣椒籽可以留种,等明年春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种! “那我给你多装些。”林桥收起铜板,看路禾两手空空,便从自己筐里翻出一个布袋子给她装辣椒。 “行,谢谢林哥!” “嘁!”钱生不屑哼了声,才一见面就叫哥。 路禾没理他,只管抱着辣椒笑呵呵。 她这一圈逛的够久了,跟两人打了招呼,便回去牛车上找张桂。 张桂半靠在牛车上,脸色有些白,路禾心中一紧,赶紧过去询问:“娘,怎么了?可是又吐了?” 张桂闻声睁开眼睛,微一点头:“有些泛恶心,还有些头晕。没事,一会儿就好,你别担心。” 路禾哪能不担心,张桂的脸色太憔悴了。 好在回来时她买了些酸枣,便拿了出来:“这是酸枣,娘你吃两颗试试。” 张桂一看,发现她买了不少,有些心疼:“家里山上的酸果子多着呢,怎么买这么多。你奶奶给你拿了多少铜板?可别花光了。” “娘你就放心吃吧,奶奶给的我没多花,这钱是我捡来的。” “你呀!竟哄我,去哪里捡钱。” 不过酸枣买都买了,张桂说什么也都无用了,娘俩一起吃了起来。 路禾咬了一口便呲牙咧嘴,酸意直冲脑门,连带着吃的那颗,全部塞给了张桂。 要不说怀孕的女人口味都无比奇怪,张桂竟然觉得很爽口,本来不算好的脸色,竟然好看了几分。 牛车刚到村中,路禾便瞧见在村头等着的路平,当即就笑了起来:“娘,你看,爹来接咱们了。” 第66章 没白忙 路平小心翼翼的将张桂扶下车,这才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张桂摇摇头,刚要说没事,就见路平脸色一变,紧张的问道:“是什么病?” “啊?”张桂一愣。 路禾噗嗤笑出声,连带着赶车的牛福都没忍住乐了一声。 “爹,我娘摇头是说没事,她只是害喜害的厉害,好好养着不要劳累就行。大夫连安胎药都没给抓。” “啊!”路平呆呆应了一声,好消息来的突如其来,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那嘴,都咧到了耳根子。 路禾看的摇头,心说等张桂生了个大儿子后,她这个亲亲大闺女的地位怕是要不保。 由于张桂怀孕不能累着,路禾每天要做的事情变多了。 被扔在家里的路安柏和路安松需要她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大约是被李兰惯坏了,时刻都想着上房揭瓦。 还要洗衣服、做饭以及一些其他家务。张桂因为孕吐,每天吃东西的时间和品类,与路家一天三顿饭完全合不上,也需要另做。 用锅一直温着的还不行,会有旧饭的味道,张桂闻了会恶心。 这头路禾刚将煮好的粟米粥端给张桂,张桂喝了一口,满目歉意:“这几天累着了吧?娘感觉好一些了,过几天应当……” “哇哇哇!” 外头路安松尖锐的哭声突然响起,路禾额头青筋欢快的蹦跶了两下,这已经是一个时辰内,路安松哭的第三次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张桂道:“娘,你慢慢吃,我去看看那死小子又作什么!” 路禾出去一看,发现路安松正趴在一撮还带穗的稻草上哭,脸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显然是摔倒时被稻穗的尖划伤的,旁边路安柏这个做哥哥的,不但不扶一下,还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路禾脑门青筋又跳了一下。 这稻穗都是在后院晾晒的,怎么会在前院出现? 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俩货玩耍拽到前面来的。 “路、安、柏!路、安、松!” 她脸色黑漆漆的,路安柏蹭一下就跑开,趴在地上的路安松倒是没跑,反倒伸出手,磕磕巴巴的说道:“疼!” 那小表情委屈巴巴的,双眼还带着泪,好不可怜。 可是路禾一点都不同情,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说道:“该,你没事儿扯它干什么?” 路安松看看她,发现这个姐姐和他娘不一样,一点都不心疼他,也不哄他,当即又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这会儿和刚才不同,单纯的干打雷不下雨。 路禾也不惯着,他爱哭就哭,她就静静的看着他哭。 路安松哭了一会儿,发现没用,自个儿爬起来抽抽噎噎的往路安柏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熊孩子果然是从小熊到大的。 她将地上的一撮稻草拾起,包括被踩碎掉下的稻粒,也全部捡起来,重新放回后院晾晒。 就这样,路禾过了最鸡飞狗跳的一个秋收。 等秋收一过,路禾瘫了,张桂倒是好了一些。 李兰摸摸自己干燥的皮肤,又看看张桂养白了不少的肤色,眼中满是不悦。 “大嫂可是好些了?我瞧着脸色好了不少,还胖了一些,到底是好生养了一个月的。不似我,在田地里忙了一个月,这脸这手,糙了不少。” 此话酸的不能再酸,张桂被她说的尴尬,这一个月她确实什么都没干,张张唇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路禾每天都看着张桂,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还在琢磨怎么给张桂补补,听见李兰这么说,便仔细打量起来。 发现确实白了些,脸色也没那么憔悴,心下满意,这一个月忙碌没有白忙。 满意之后,她便看向李兰:“我记着二婶怀孕时,一养便是几个月,我娘现在害喜的反应,瞧着比二婶厉害不少,应当也要养上几个月。” “记得当初二婶难受的厉害,我娘没少照顾二婶,这次我娘有孕,我有照顾不过来的,还得请二婶也帮我照看一下。” 照顾张桂? 李兰心下冷笑一声,她凭什么要照顾张桂? 张桂乐意照顾她,那是她自愿的,也是她这个做嫂嫂的应该的。 她可没那个兴趣当侍候人的丫鬟,这么想着,李兰面上露出为难:“二婶倒是想一口应下,可小禾儿你也知道,柏儿、松儿这俩孩子太调皮,我整日里围着他们转都转不过来。” 言外之意,没有时间照顾张桂。 路禾也不是真的要她帮忙,不过是那么一说而已,李兰拒绝,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真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替她娘不值。 张桂整日里忙来忙去,对李兰也算不错,孕期也没少照顾,结果李兰是真的一点都不领情,面子情都不屑演。 “这样啊,我觉得二婶说的对,安柏安松确实太皮了,这样可没法坐下去读书,用文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心不静。” 李兰心里一个咯噔,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她儿子那么聪明,第二反应是路禾就是故意说出来气她的。 想明白后她故意问道:“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不皮的?照你这么说还都不读书了?” 路禾一指路溪:“不会啊,文先生就夸小叔叔是最能静下心读书的。” 李兰看看路溪,吃饭吃的文文静静的,在看看自己儿子,吃的满脸都是,又想了想路溪六七岁时什么模样,顿时饭都吃不下去了。 张桂见她面色不好,赶紧说道:“弟妹别多想,小禾儿胡说的,这能不能读书,能不能读好,还要送去文先生那里说的才算。” 路清考上秀才消息传回来的第二日,李兰就提出想让路安柏去文先生那里启蒙,只不过那时没剩几天便秋收了,文先生那里也要放假的,便打算秋收后送去。 这还没送去呢,就让路禾一张毒嘴给打击了。 李兰可不领她的情:“柏儿从襁褓里我便用三弟和五弟给他做榜样,他定然喜欢读书的。” “自然的。”张桂没反驳,只管附和。 不管路安柏喜不喜欢读书,只要不怨到路禾身上便好,其他的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第67章 红薯淀粉 吃过午饭,便有人通知第二日税收,天刚亮,众人便去村中临时粮仓前交税,因为只有本村,一日便收了个齐全。 粮税交完,剩余的粮食便可以售卖了,没过几日,便有收粮的到了。 今年收成不如去年,价钱倒也差不多,粮食卖出后不到十一两银子。 如此已至深秋,进入初冬,路爷爷年纪到底大了,不太能受寒,便没有去县城继续做零工,路平和路正依旧。 没想到第二日路平竟然回来了,拿钱的。 “三弟同窗捎了话,银钱不够了。” 路奶奶心下一惊:“这才多久?还不到两个月吧?一个过半?除去束修五两,剩余五两花销便没了?” “嗯,青州物价确实比县城贵些。”路平心也凉凉,他陪路清去青州城考试时,花销都是算了又算,可半月也要二三两银子。 其中要算上租房,若去掉租房,去掉一个人的饭钱,一月下来估计也要二两多。 青州不比县城,同窗往来应也是要一些的。如此一算,路清手里的钱,应是剩余不多了。 路奶奶算了算日子,还有两月才能过年,便又拿出六两银子给路平,让他送去。 路禾是从路平那里知道现状的,敲着额头摇头叹气。 赚钱不赶早,用时方恨少。 好么,今年过年又吃不到肉了。 不止她,这会儿路奶奶比她更懊恼,之前那四十两,竟两年都花完了。 不过那些钱也只有少部分给家里孩子添置东西,大部分用来给路清买每年上榜的好文章了。 否则是如何也花不完的。 不过路禾倒是想到如何赚钱了,只是得先做些准备。 她翻出张桂给她留做小衣的白色细棉布,不算大,幅宽二尺二的布留了一尺。 用剪刀从中间裁剪开,变成两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 用来放在笸箩里淘洗红薯渣正好。 是的,路禾打算做红薯淀粉,她准备和钱生一起开个早餐摊。 一碗软糯的煎粉,一个煎饼果子,用来做早餐最合适不过了。 之前路禾在县城没有厨具,所以很多东西没法做,但是钱生有啊。 上次去时,他的煎饼虽然有生意,但生意并不算多好,她完全可以入股。 她提供食材和技术,他提供厨具和摊位,两人开个早餐摊不是问题。 红薯淀粉洗出来沉淀好后也不需要晾干,直接拿去县城用就可。或者在家里先做成粉坨,拿去县城使用。 红薯去皮洗净,切成小块儿,用石磨研磨成红薯汁,而后再经过淘洗,沉淀,便可以收集最纯正的红薯淀粉。 和之前做红薯煎饼时,前半部分是一样的。 所以当路禾切红薯小块时,家里其他人也没多想,只当她是想摊红薯煎饼。 等路禾切了满满一大盆的红薯后,路奶奶坐不住了。 “弄这么多红薯干啥?” 路禾冲她笑了笑:“没事奶奶,我打算做点新东西,放心,这些红薯浪费不了。” 路奶奶虽然好奇,但想到之前的煎饼和酱,便没再问。 她这个孙女是个厨艺上有天赋的,偶尔捣鼓出来的吃食,总是味道不错,并且,能卖钱。 这次也不知又要做什么,她只管等着瞧变就好。 见路奶奶不再问,路禾还好奇的看了她半晌,不过没人阻拦,她也不用再想蹩脚的理由。 第一次洗淀粉,她没打算洗太多,先让家里的人尝个鲜,在留一些用来说服钱生便可。 毕竟这笔生意她单方决定不行,还需要问过钱生,只有他同意了,这生意才能做起来。 红薯磨汁路禾自己不行,那石磨对她来说就是挑战。她娘现在又身子重,路禾只能去求助路奶奶。 路奶奶也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绣活就帮着磨了。 等磨好后,便开始淘洗淀粉。 眼看着路禾拿出两块崭新的细棉布之后,路奶奶淡定淡定不了了。 “这细棉布……是不是留给你的那块儿?怎么裁剪成这样了?你到底是要做啥?” 细棉布很贵,当初买这个,还是因为路奶奶要给路慧添置小衣,买时想到家里还有路禾这个姑娘,便多扯了一尺。 这衣服还没做上,怎么就拿到厨房来糟蹋了? 路禾将棉布沉入清水里,轻轻搓洗。 “是那块儿。奶奶,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先做着试试看,没关系,这布用过后,如果吃食没做出来,可以清洗干净,再留着做别的。” 路奶奶一想也是,左右看着也不像要沾油污一类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便不再阻止。 细棉布很干净,投洗之后,水并没有变脏,路禾满意点点头,将布往笸箩里一铺,开始舀红薯汁。 一次一舀,方便用力攥干。 路奶奶看了看,学着她的步骤,拿起一个笸箩,铺上另一块儿棉布,也开始帮忙。 淘洗淀粉不是一次挤干便完,而是需要多次淘洗。 攥干的红薯渣需要再次放入水中投洗,攥干,再投洗,攥干。反复多次,直到投洗出来的水,基本清澈,淀粉便算是全部洗出。 这个过程是一个体力活,路禾和路奶奶投洗第二遍时,路禾手都在抖,路奶奶当即去叫了路爷爷,帮忙一起。 路爷爷同大多数男子一样,基本不进厨房,但他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可以进厨房。 这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身为丈夫、身为男人的威严被冒犯。 而后便是路奶奶路爷爷投洗,路禾看着。 路爷爷力气大,攥干耗费时间很少,几乎用力一挤,红薯渣便被攥的干干的。 路禾决定以后如果生意好,挤红薯渣这活,路爷爷一定要是主力。 不过一盆红薯块儿,淘洗竟然用了满满四盆水。这些淘洗过后得到的水,需要静置沉淀几个时辰,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三四个时辰,才能得到淀粉。 路奶奶见路禾将四大盆水好好的放到一边,便知道她要的是那水,也不知道能洗出来个啥。 “这红薯渣你还要不?” “不要了。”路禾以为路奶奶是问她还用不用了,便想也没想的说不要了。 不想她话一落,路奶奶便心疼的说道:“浪费了,这就不能要了?” 第68章 炒煎粉 路禾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是说我不用了,但红薯渣能要,该怎么吃还怎么吃就好。” 淘洗过淀粉的红薯里面含淀粉量还是很高的,口感虽然会下降一些,但仍然好吃。 “啊。”路奶奶啊了一声,扫了路禾一眼:“你这孩子,说话还大喘气。那你不用了,我就做饭了。” 吃晚饭时李兰好奇又期待,可等坐上饭桌,发现不过是普通的红薯饼,心中纳闷又失望,甚至还往厨房看了看,想看看是不是还有没端上桌的饭菜。 最后遗憾的发现确实只有这些,因为路奶奶已经开吃了。 李兰在心里撇嘴,在厨房热闹了半下午,还以为又做了什么东西呢,结果就是磨红薯渣做饼子。 饭后路溪和路禾两人回屋子,路溪提醒道:“禾禾,注意二嫂。” 路禾微微一愣,反问:“小叔叔怎么这么说?” 路溪已经十一岁,又读书几年,已经不再懵懂,加之他本就聪慧,许多事情也许没人与他说,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 “之前你做的煎饼、酱,应该都是二嫂与她娘说的,这次我虽不知你又做了什么,不过还是防着些的好,例如上次半夜偷偷下酱那法子就不错。” 路禾嘴角一抽,原来那次的黑暗作业,连路溪都知道了。 “小叔叔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我出门时吵到你了?” “那倒没有,是第二天看到厨房后窗外的酱缸猜到的。” 好吧,路溪对家里的事物竟然这么上心。看样子除了读书,他对家里的关注还在。 不似路清,似乎除了读书,其他的物和情,都不入他的眼。 她这头想着,就听路溪又道:“况且那么显眼的一个大缸,估计只有二嫂看不到了。” 路禾捂脸闷笑,她小叔叔说的完全没毛病。 突然有点同情李兰,李兰面对他们时,其实一种有种微妙的优越感。 她似乎总觉得全家只有她的心思最深,路家其他人都是傻的,现在看来除了路慧,李兰就是路家的智商盆地了。 当然这其中没将才六岁的路安柏和三岁的路安松算进去,这俩崽子现在还和智商两个字搭不上边。 次日早上路禾去厨房看时,发现淀粉已经沉淀好了,将上面的水全部倒出后,盆底便有浅浅一层白色的沉淀物,这些便是淀粉。 将淀粉全部铲出放入一个盆中,再次加入清水搅拌均匀,进行二次沉淀。 这样沉淀出的淀粉,会更加洁白。 这一沉淀,又是几个时辰,初冬白天变短,原本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两餐。 晚饭前,淀粉才再次沉淀好。 为了霸占锅铲,路禾今日做饭。 她关上厨房门,独自忙碌。 先将盆中上层的水倒出,盆底剩下厚厚一层淀粉,洁白无瑕,很是喜人。 淀粉不少,晾干后应至少有两斤,用不了这么多。 她将一部分铲出放入铺着细棉布的笸箩中阴干,再留下一部分,倒入清水,搅拌均匀成淀粉水,备用。 想做炒煎粉,要先做粉坨。 锅中刷洗干净无油,加入适量的水烧开,而后将淀粉水倒入锅中,用菜铲不断翻动。 翻动一会儿后,锅中的淀粉水就会变得粘稠,这时候菜铲的搅拌不能停,要一直翻动直到淀粉成糊,且越来越粘稠,变成透明的颜色微微起泡,在搅拌几分钟,便算是好了,最后装入陶瓷碗中等待凝成粉坨。 还好路家有几个陶瓷碗,否则还真不好弄。 路禾在厨房忙了许久,等吃饭时,这下连路奶奶都诧异了。 她大孙女做的那新鲜玩意儿呢? 对上路奶奶疑惑的目光,路禾摸摸鼻子,没吱声。 她估算错误,粉坨凝成需要时间,今天、额、要想吃到炒煎粉,只能等夜宵了。 路奶奶一看便知这新吃食,还没做出来。只是不知是做糟了,还是没做完。 晚上路禾给众人上了份夜宵,人手一碗热腾腾的色香味十足的煎粉。 只是没有芝麻酱,少了芝麻酱那股浓香,却也算爽口。 煎粉路禾是挨个屋子里送的,先送的张桂那份,多醋,又给路爷爷路奶奶送。 只是相比送给张桂时,这次小心翼翼了不少,怕被李兰听见。 给张桂送便没有这个担忧,因为平时经常给她加餐。 路禾将两碗煎粉小心放在桌上,轻声道“爷爷奶奶你们尝尝。” 路爷爷看着鬼鬼祟祟的孙女,一时间没闹明白,不就吃个夜宵,怎么跟做贼一样? 等看见送的是什么东西后,却是愣了下:“这就是你这两天一直在做的东西?” 说罢便舀起一小口尝了尝,品了品,觉得还不错,看着碗的目光便有些新奇。 路奶奶一连吃了几口,放下勺子问:“这悄悄摸摸的,你又想干啥?说吧,平常也不见你做夜宵。” “咳。” 路禾目光飘了一下,说道:“我有个朋友家是县城的,每日在早市摆摊卖煎饼,现做现卖,家伙事儿齐全。” “嗯。”路奶奶应了一声,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并且隐隐猜到了路禾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路禾:“这吃食我叫它煎粉,我想着和我那个朋友一起开个早餐摊子,我出食材和技术,他出用具,就卖煎饼和这煎粉。” 路爷爷问:“什么朋友?谈好了?” “没呢,我想等爷爷奶奶你们同意之后,再去找我那个朋友说。” “你那个朋友可信得过?” 路禾笑着点了点头:“之前我在县城卖酱,多亏他热心帮忙,才能那么快有客人。” 路爷爷路奶奶对视一眼,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偏向,每次路禾提出卖的吃食,都是本钱小又能赚钱的。 路爷爷沉吟一会儿:“先问问你那个朋友吧,别你自个儿一头热,人家不答应。” 这便是答应了。 路禾心中一喜:“好,那明早我就去一趟县城。” 路奶奶瞟她一眼,合着这顿夜宵在这里等着呢? 她挥挥手:“成。” 走之前,路禾想起来个事儿:“那这个夜宵,给二婶送一份吗?” “做你二婶那屋的份了?”路奶奶撩撩眼皮,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显然她并不觉得路禾会做。 “有的。” 第69章 谈合作 哪知道路禾竟然点了头:“我给小叔叔留了好大一份呢,可以把小叔叔那份和我的那份匀出来一碗给二婶他们送去。” 路奶奶:“……你们俩都长身子的时候,自己吃。” 不是她偏心,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前面煎饼那次摔了个跟头,没理由还要再摔第二次。 路禾点点头,心情颇好的端上两份夜宵,和路溪一起品尝。 李寡妇卖酱方子消息的事情,路禾没说,不是她圣母,而是她已经借沈老板的手报复过了。 再者即便告诉家里其他人也没什么用,哪怕是撕破脸,顶多也就是能骂上李寡妇一顿,李兰就这一个亲人,往来是断不了的。 若让她知道路家又气又拿她没办法,没准会更不要脸,到时候看着岂不更心塞? 至于休了李兰这一选项,根本不可能,农户家不讲究这个,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兰可给路正生了两个儿子呢。 第二日路禾背上凝固好的粉坨找上钱生,彼时钱生正斯哈斯哈原地蹦跳着出煎饼摊。 摊前一个客人都没人,可他又不甘心收摊回家。 路禾笑眯眯的凑过去:“钱生大哥。” “哎?你来啦?来买什么东西?”钱生看着她身后的箩筐询问。 “不买东西,找你一起做生意。” “哈?” 钱生没反应过来:“做啥?” “做生意。” 路禾耐心重复,钱生听后陷入沉默,想了想问:“做啥生意?” 路禾没急着解答,而是指了指他的煎饼摊:“我看也没人,不如收个摊?去你家详细谈。” 钱生感觉心脏被扎了一箭,悲愤的抬头在早市里看了看,发现他这摊子跟有毒一样,来早市买菜的妇人都绕着走。 显然大冬天的,没人乐意吃这干巴巴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唉、成吧,收摊。正好你跟我回家,见见你嫂子,顺带留下吃个饭。” 路禾没反驳,饭肯定要吃的,不过是她做给他们吃,不然怎么谈事情? 如路禾所想,钱生的家距离早市很近,穿过巷子左拐第五户人家,便是钱生家。 钱生推着推车不好动作,路禾上前帮忙开门,门一打开,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道年轻的女声:“也不知道生生今天生意如何,我想去看看,若是不好,便让他回来,别在外面冻着了。” 紧接着另一道年长的女声应道:“别管他,他爱去就去,大男人一个,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能干啥?” 生生? 把钱生叫的这么可爱? 路禾后退的动作一顿,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不过什么都没看到,院子里没人。 也不知道那叫钱生‘生生’的女子,是钱生的媳妇还是姊妹? 后面那个年长的估计是钱生的母亲。 认人不急,先让钱生进院子才是正事,她让开身子。 钱生瞄了一眼路禾,耳根子发烫,他老娘和媳妇太不给面子了。 一个叫他‘生生’,一个对他百般嫌弃,这让他在路禾面前,面子掉了一地。 为了不让自己面子掉的更多,他赶紧扬声喊道:“娘,桃子,我回来了!” 路禾跟在钱生身后走进院子,便看见正对院门的屋子有人撩起厚门帘走出来。 率先出来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五官并不如何出彩,但也算清秀。 她看见钱生,便扭头对里面说了句:“娘,生生回来了。” 话落她便出来迎接钱生,搭把手帮着推车。 她出来后,屋内又走出一个妇人,看见钱生便面露嫌弃:“咋这就回来了?你还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路禾抿唇要笑,这嫌弃的的表情,一看就是亲儿子无疑。 钱生面上闪过尴尬,让开身子露出路禾:“娘,我有朋友来家做客。” 言外之意,给点面子。 钱母:“……” 她表情一顿,脸上的嫌弃瞬间收起,染上笑意,对着路禾微微一笑,热情招呼:“来,快进屋坐,瞧我这眼神儿,竟是才看见人。” 这也不怪钱母,就是先一步出屋的杨桃也没看见路禾。 路禾身高在正常范围,但她太瘦,又一直被钱生挡着,没出声前,若不注意,还真看不见。 婆媳两个一招呼,这才发现钱生的朋友年龄似乎……有点小。 路禾笑眯眯打招呼:“钱婶,嫂子。” 这点眼力见儿她还是有的,这女子和钱生互看时,眼神都拉着丝~ 兄妹一类的可不会是这种眼神。 几人进屋,互相介绍,一杯热茶下肚,钱生终于问起正事:“你要找我做什么生意?这下可以说了吧?” 路禾眨眨眼,神秘一笑:“嗯,说之前,我先借厨房一用?” 钱生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就你会卖官司!” 他白眼翻到一半,便感觉胳膊被拧了一下,杨桃对着路禾友善一笑,扭头教育钱生:“不可以对女孩子这么说话。” 钱生:“……” 冤枉啊,他认识这小子的时候,她也不是女孩子啊? 路禾闷笑着移去厨房,心说这叫什么?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钱生好奇,便颠颠跟在路禾后头看着。 不止他好奇,他娘和他媳妇也好奇,于是三人便排排站在一边,看着路禾忙活。 偶尔杨桃还会搭把手,帮忙烧个火递个东西。 而路禾在做什么呢? 她在做炒煎粉和加薄脆的煎饼果子。 好在钱生家条件不错,家里什么食材都有一些。 鸡蛋、白面、葱、香菜、油盐酱醋糖都非常齐全。 钱生眼角抽搐的看着路禾毫不客气的在锅中倒入一斤油,然后将白面的面皮丢进去。 顿时一阵霹雳啪啦的响声,他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臭小子,你是来拆我家的吧?” 刚说完,就感觉后腰又被拧了一下,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的继续看。 在看到路禾在煎饼上打鸡蛋时,他又嘴角抽搐,刚想说话,后腰又被拧了。 这下不是一侧,是两侧各被拧了一下。 路禾抽空抬眼看了一下他扭曲的脸,撇开目光装作看不见。 今日的消耗,如果钱生不同意合作,那么她会留下银钱当做使用费。 至于他挨的掐,跟她可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第70章 合作成 “好了!” 路禾将三份煎饼果子,三份煎粉,分别摆放在钱家母子三人面前。 “炒煎粉,煎饼果子,尝尝。” 其实也可以做酸辣粉,但她没辣椒,大量购买辣椒又太贵,只能等明年自家种出来之后再做了。 钱生看着炒煎粉时,表情是好奇,看着煎饼果子时,表情是嫌弃。 “你这煎饼果子,不就是煎饼里面裹点东西?” 做的时候他可都看着呢! 打了个鸡蛋,抹了层乱七八糟东西煮出来的像酱又不是酱的东西,又放了点黄瓜丝和胡萝卜丝还有香菜,又加了一个油里滚过的面皮,卷吧卷吧包上,这和平时吃的煎饼卷大葱差啥了? 他刚说完,便被他老娘敲了一下头:“闭嘴吧。” 钱母是个厨艺不错的,又围观了全程,早就闻了一鼻子的香味,知道这两样吃食,味道定然不俗。 她对路禾笑笑,率先动筷。 待每样尝了一口后,眼睛便是一亮,若有所思说道:“这炒煎粉,总觉得味道不够,不过现在也好吃。” “嗯,缺一样调料。”炒煎粉芝麻酱算是重中之重,现在没有,可不味道不够么。 钱母扫了眼旁边已经唏哩呼噜吃的头也不抬的儿子,眼里再次露出嫌弃。 她放下筷子,问路禾:“路姑娘,你刚才说找钱生做的生意,可就是这两个?” 路禾点头:“对,我想找钱生大哥一起支个早餐摊,这煎粉食材和缺的那一味调料我来做,煎饼果子做法很简单,至于炒煎粉我会交给钱生大哥。” 钱母挑挑眉:“那需要我家钱生做什么?” “额、摊子、厨具,我家距离县城有点远。” “可你刚才已经演示给我们看了。” 言外之意,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做了。 路禾笑了笑,不见丝毫恼怒:“你们没有煎粉,也没有缺的那一份调料,更没有我这煎饼果子里用的酱,虽然看我做过,但您能保证做出一样的吃食吗?” 钱母沉默,仔细打量起路禾。 发现这小姑娘年龄不大,看着稚嫩,实则胸有成竹,哪些该藏,哪些该留,分的明明白白。 开始她还以为是路禾的家人教她如何说的,现在看来不是。 “打算怎么分账?” “去掉原材料,五五。” 钱母一愣,五五? 关键的东西都握在路禾手中,她竟然只要五成? 路禾看出她的疑惑,直白道:“没有摊子,我会做啥都白费。” 钱母:“……” “四六!” 已经把自己那份包圆了的钱生,突然插嘴。钱母和一直安静听着只吃不出声的杨桃,立刻看向钱生。 目光里都是谴责。 路禾皱了皱眉:“四六不行,我带来的粉坨不会算在原材料里。” 钱母:“便是算在里面,钱生你也不能占人家便宜啊!” 杨桃:“就是!生生,路姑娘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么能狮子大开口?” 钱生:“?” “我怎么狮子大开口了?” 钱生满脸懵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对上路禾的:“你说五五,我说四六,你六我四,我还狮子大开口了???” “啊!你们以为我说的是我要六???” 他忽然反应过来,尖叫出声。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钱生满脸悲愤,郁闷的不行。 路禾:“……” 这也不能怪她吧,谁讲价是给对方抬价的? 但凡是个思维正常的,听他那么说,第一反应不都是自己六,对方四吗? 钱母也挺无语的,抬手又敲了一下钱生的头,低头吃东西。 是她想左了,以为她儿子走街串巷这么多年,长了不少精明心眼儿。 结果是都长脸上了。 看着精明,实则内里空空。 合伙支早餐摊的事情便算是定下了,有些东西还需要准备,路禾和钱生一起出门采购。 “钱生大哥,为了方便记账,这初始需要的食材和调料,我来付钱统一购买,每次采买尽量咱们两个人一起,明天我要做一下准备工作,后天就出摊。” “行。”钱生没有意义,本来他想着路禾没有本钱,这初始的采买他来掏钱的。 现在路禾提出她来,那便她来,若是最后没赚,他再补给她就是。 “咱们十天一分账,免得生意不稳定,不好算。” “行。” 路禾看着一个行两个行的钱生,问:“没其他意见?” 钱生:“没。” 他们家过日子不靠他摆的摊,不过是他觉得靠父亲的月钱过活有些丢人,这才自己摆了摊子卖煎饼。 也就是说,他折腾的这点东西,赚也成,赔也没关系。 行叭,没意见也好,路禾不勉强。 事少的合作伙伴,总比事多的强。 生意是否有人光顾还未可知,所以一切用料都是按照最低标准来买的。 两人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最后除了一斤芝麻,路禾需要带走,其他的全部放在钱生家里。 路禾赶在牛车出发的最后时间上车,这还是牛福没见她,多等了一会儿。 “禾丫头,去哪逛了?咋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路禾喘口气,摆手笑道:“没事牛爷爷,就是买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回家后路禾稍作休息,便开始切红薯,让路爷爷路奶奶帮忙一起淘洗淀粉。 等第二日淀粉二次沉淀时,路禾把芝麻变成了芝麻酱,做芝麻酱很神奇,一滴油一滴水都不需要放,只需要将芝麻洗干净,用锅炒熟后一直研磨就好。 炒芝麻很考验功力,炒不熟不行,炒过火芝麻酱会苦,为了这一斤芝麻酱,每炒一会儿路禾就要吃一粒,在差点尝没一两芝麻后,才终于炒熟。 一斤熟芝麻放在一起不算寒碜,可放在路家的大石磨上研磨时就很寒碜。 尤其最后芝麻油损失在石磨上后,路禾心痛了,决定早餐摊的第一桶金,她要给自己添一个小石磨。 温度已经零下,芝麻酱可以存储五天左右,否则时间久了味道会不好。 不过只有一斤,如果生意好的话,也许明天就可以用光。 估计近日连番的动作大了,李兰竟然被吸引到了厨房。 第71章 三无产品 路禾将淀粉糊全部盛入陶瓷碗,盖上布帘依次摆放在窗边,只等凝成粉坨,明早就可以拿去县城支摊了。 天色已经晚了,按照古人天黑闭户的习惯,现在该上床睡觉了。 她洗洗手,打算回房间睡觉,刚一打开厨房门,就和李兰撞上了。 “二婶怎么在这儿?可是渴了?” 李兰直着脖子往厨房里面看,路禾手上一用力,直接反手将门关上。 见了她的动作,李兰心下一喜,想着准是路禾又做了什么新东西,这是防着她呢! 防着好啊,越防着越代表能赚钱! 而且都在一个院里住着,一个饭桌吃饭,一个厨房做饭,她防的住吗? “是有些渴了,想倒碗热水喝。你在厨房做什么吃食呢?天都黑了,还没弄完?” 她说话时目光一直盯着厨房门,脸上就差写着‘你又做了什么?赶紧把方子给我。’了。 路禾很好奇,上次李寡妇被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还没给这两人一个教训? 怎么就那么乐得偷家里的东西? “二婶,我没做什么吃的,只是归拢了一下厨房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这些天用的放乱了。正好我有时间,就规整了一下。” 李兰一脸不信:“二婶知道你正长身子,饿得快,给自己多加一份夜宵也没什么,你奶奶又不在意这些,你也不用骗我。” 说着说着一脸恍悟:“你是不是怕我也要?放心,二婶我呀,不和你抢!你两个弟弟也不用,他们睡着了,不到大天亮不能醒。我就进去装碗水喝。” 今天晚上这个厨房,李兰是一定要进的。 她以为路禾拦在门口,又那么快速关上门,是不想让她进厨房。 路禾一脸疑惑:“二婶这都说的什么,我真的没做什么,你不是要喝水吗?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便让开身子,示意李兰自己进去看,末了又补充一句:“二婶不爱进厨房,可是想让我帮二婶倒水?” 见她让开,李兰心中一个咯噔,有些摸不准。 莫不是她想错了? 随即又否定,不可能的,若是路禾自己折腾也就算了,就连路爷爷都跟着折腾,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我自己倒就好。” 说罢她便上前一步推开厨房门,进去之后便走向灶台,发现灶台上规置的很整洁,确实什么都没有。 就连用布巾一类盖着的盆或者碗都没有。 她拿起一个空碗,去到另一边灶上热着的水壶里倒水,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一遍,不可置信的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专注于打量,自以为隐晦,实则整个脑袋像上下左右旋转的电风扇一般,恨不得拧上个三百六十度。 路禾看得好笑,她靠在门板上故作疑惑的询问:“二婶在找什么?水壶不就在灶上热着?” 李兰的心思还都在厨房里,闻言漫不经心的说道:“看看你收拾的是比之前规矩不少。” “那二婶慢慢看,我回房间睡觉了。” 这两天路禾折腾的累,她这个小身板有点顶不住,困的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 她转身便走,绕过厨房,走去另外半边院子,径直进了自己屋子。 路溪看见她回来了就想说话,路禾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叔侄两个摸着黑,悄咪咪蹲在地上。 “二嫂还在厨房?”路溪小声问道。 路禾含笑点了点头:“我回来时还在的,这会儿估计在厨房翻箱倒柜呢。” 路溪叹了口气:“还好咱俩把东西搬过来了。” 刚才路禾做完粉坨,放在窗边便想回房间,不想路溪突然敲了后窗,让她将做的东西都藏起来,说他看见李兰似乎一直盯着厨房。 路禾虽然不觉得李兰会进厨房,但以防万一,还是将几个陶瓷碗都让路溪帮忙搬去她房间。 不想刚搬完要回房间,打开厨房门就撞上了李兰。 两人竖耳听了半天厨房的动静,等听到接连两声‘——咣当’声,路禾悄悄打开窗户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 里面黑漆漆的,看样子李兰是回屋了。 路溪站起身,抿了抿唇:“以后也要这样吗?怕是防不住吧。” “嗯,我想想吧。”路禾当然也知道防不住,但现在她不能教钱生做粉坨。 即便要教,也要等到双方更信任的时候。 天还不亮,路禾便背着凝好的粉坨和芝麻酱坐牛车出发去县城。 到了县城,便看见钱生打着呵欠,站在牛车停下的位置等她。 这是两人约好的,他过来帮忙拿东西。 “不是说今天不用吗?” 钱生又打了个呵欠,拿过路禾的箩筐自己背上:“怕你找不到地方,我过来接你。我和我娘商量了一下,摆摊的地方换了。” “换哪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钱生笑着卖了个官司。 路禾也不急,反正总能知道的。 见她这反应,钱生有些无趣的撇撇嘴:“你才多大,怎的好奇心这般少?平白少了些乐趣。” 路禾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故作天真的说了句:“钱生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钱生:“……算了,你还是别好奇了。” 看她装天真,比让人逼着他拉~屎都难受。 等到了地方,路禾震惊的张了张嘴:“县衙、门口、对面?” 她怀疑自己认字系统出了错误,谁会把小吃摊开在这地方啊? 这跟推着小吃摊追着城管跑有区别吗? 羊入虎口哇! “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钱生一脸纳闷,她是想看路禾震惊,可这震惊过头了吧? 路禾嘴唇动了动,小声问道:“你确定咱们不会被抓进去?” 要知道,她卖的这个,貌似算三无产品吧??? 钱生更加不解:“为什么会被抓进去?这里我和我娘一致觉得最合适,不怕有人闹事,这些上值的官差如果吃得好,还会帮忙照看一下咱们生意。” 摊子已经支好,杨桃远远便看见两人过来,可这五六米远的距离,怎么还停了? 她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个人,喊道:“生生!路姑娘!怎么还不过来?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了!” 第72章 卖的是手艺 路禾看看杨桃,最后一次跟钱生确认:“你确定没问题?” “能有啥问题?快点儿,县衙快上值了,再不准备可就要错过好多人了!” 路禾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的率先走向早餐摊。 自己的生意,哭着也要做完! 那天路禾在钱家做的酱,是甜面酱,她没告诉钱生做法,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试过了没有,反正今日他们只是把买的那些调料全部带了过来。 路禾扫了一眼,便开始挽袖子做酱。 见她忙碌,杨桃帮忙看火之余,问钱生:“你们刚才不过来是说什么呢?” 说起这个,钱生还是一脸纳闷:“她问我,会不会被抓进去?” 杨桃想了想,觉得只有一个解释合理,她道:“可能是害怕官府吧?你没跟她说爹在县衙做事吗?” 钱生啊了一声:“忘了,回头我告诉她。” 甜面酱做好,路禾炒煎粉时,早餐摊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那人打着呵欠,穿着县衙差役的服饰,过来便笑了:“呦,这儿还有早餐摊了?卖什么的?怎么卖的?给我来一份!” 路禾心里有些发怵,生怕下一秒这人就脸色一变,说她违章停摊,扣了摊子也扣了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却还是笑着答话:“炒煎粉、煎饼果子,现吃现做,热腾腾的吃了保准暖胃。都来一份不?搭配一起最合适不过。” “现吃现做?” 那差役看了看她面前的一排锅碗瓢盆,挑了挑眉,在摆着的唯一一张四方小桌边坐下:“都给我来一份。” “好嘞!稍等!马上好!” 路禾炒煎粉离不开,递给钱生一个眼神,示意他摊煎饼。 钱生已经开始动作,昨天他已经在家按照路禾做的步骤练习过,又有摊煎饼的手艺打底,现在动作已经很熟练。 杨桃见他们都忙,自己擀了两个薄面皮,丢进油锅开炸。 不多久,差役吃到两份冒着热气的吃食。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嘀咕了一句,差役便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天气冷,早上不爱动,他媳妇起的晚了,打发他出来自己买些吃的。 奈何从他家到县衙这一路,啥也没有,他又懒得拐弯去别处,没想到在县衙门口看见了摊子。 也是新奇,这么多年可少有人敢把摊子支在县衙门口。 只是卖的吃食,他没吃过,本没抱多大希望,只想着热乎的将就一顿,便大口咬了一口那叫煎饼果子的东西,又胡乱塞了一勺那叫煎粉的东西,味觉瞬间启动。 “好吃!” 他含糊着夸了一句,嘴上便没停。 路禾笑眯眯的看着,很是满意。 谁能拒绝煎饼果子呢?不存在的。 谁能拒绝芝麻酱呢?不存在的。 谁能拒绝美味的小吃呢?不存在的。 反正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能拒绝的。 差役吃完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一抹嘴,笑呵呵问道:“多少钱?” 钱生歪头看路禾,这个之前没订,主要他不知道粉坨的价钱。 路禾微笑报价:“十五文。” “多少?” 差役掏钱的手一顿,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 路禾重复:“十五文。炒煎粉十文,煎饼果子五文。” “这么贵?你不会坑我的吧?看见爷这身儿衣服没?看见爷身后这牌匾没?” 他每说一样,路禾便跟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一样,而后接着道:“您别嫌贵,这青石县城,您可看见别人家卖一样的吃食了?” 差役没说话,因为确实没见过。 “我们这个可是独一份儿!味道好不?用料讲究着呢!小本生意,再少就亏本了!” 差役面色动摇,路禾再接再厉:“况且才十五文,不贵的。肉包子多少钱一个?五文吧?吃一顿得三个不?十五文吧?那做的好吃的便算了,那做的不好吃的,可有我家的这吃食色香味俱全?” “可人家那是肉。”差役反驳,底气略有不足,因为这吃食属实好吃。 路禾抬眼:“您买一斤肉,能做多少包子呢!不比买肉包子来的划算,那怎么还在外面买来吃呢?” “咱卖的不只是吃食、味道,还有手艺!” 差役表情似笑非笑:“我反应过来了,我说怎么开始问多少钱时你没答,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行了,给你钱,爷又没打算差你的,甭忽悠我了。”他说着掏出钱递给路禾,转身进了县衙。 见人走了,钱生问:“你这,是不是贵了点儿?炒煎粉我不知道原料,可这煎饼果子……贵了。” 路禾瞟他:“我让你买的五花肉买了吗?” “买了。” “刚才加了吗?” “……往哪儿加?” 得,路禾一听就知道没加,也怪她之前没说清楚。 “把五花肉切成这么厚的薄片,然后煎熟,放在煎饼果子里。” “啊!”钱生满脸郁卒:“那刚才我做的,是偷工减料版?” 他幽怨的看着路禾:“你那天给我演示的,也是偷工减料版。” 路禾无辜的一摊手:“那天你家也没有五花肉啊。” 这也能怪她? 路禾想安慰的拍拍他肩膀,翘起脚尖勉强意思意思搭了个边:“下回记得给他加两片。” 早摊铺很快迎来第二个客人,路禾看着那张钱生二号脸,默默唤了声:“钱叔叔?” 钱父笑呵呵:“哎!” 路禾:“……” 她麻溜的给人上了份早餐,没要钱。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等到第九位时,那天采购的一斤鸡蛋用完了。 眼看着第十一位客人走来,路禾和钱生都不能离开,杨桃已经炸了不少薄脆备用,见状便放下东西快步去买鸡蛋。 在接连招待了二十个进县衙的客人后,路禾无语了:“这在县衙干活的,都不吃早饭怎么的?” 搞得她这早餐摊子,像县衙食堂! 钱生数着钱,笑呵呵的说道:“是啊是啊,他们经常不吃饭,我爹就在县衙当差,十天有六天都不在家吃早饭,太早了。” “尤其冬天,早上天冷,自家做也省不了多少,还不如让人在外面吃,反倒省事。” 路禾懂了。 “所以你们才决定把早餐摊开在这儿?” 第73章 六变成二 “对!这主意不错吧?” 路禾点头,这主意确实不错,各个方面都很合适,尤其这些差役很大方,不会出现嫌贵赖账的情况。 “只是客源太少了。” 这附近几乎没有人家住,来往的都是上值的差役,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钱生却伸出食指摇了摇:“看那面。” 路禾顺着他下巴歪去的地方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只得等着钱生卖完官司继续说明。 “那面是官学。我觉得咱们这吃食,不止能早上吃,还能中午宰一宰那些不缺钱的学子。” 路禾这才知道那面是官学,有些恍然,她对这个世界学生的认知,先入为主的向路清看齐了。 觉得读书的多半都是家庭不富裕且困难的,哪怕原本不困难的,也会因为读书的消耗变得困难。 却忘了会变得困难的,是她们家这样本来就困难的人家,那些有钱的人家,是不缺读书那点银子的。 她比量了一下跟官学的距离:“貌似远了点儿?” “没事儿,那些要出来吃饭的,都从这面走!” 路禾点点头,选择相信钱生。 她来县城的次数不少,但多数都是在早市,对其他地方并不了解,她选择听从钱生的意见。 距离中午还有很久,早上出来的急,没吃饭,她便给自己做了份煎粉,正好顺带教钱生如何炒煎粉。 这会儿已经不需要杨桃做什么,钱生心疼,不想她跟着挨冻,便让人回家了。 那心疼的眼神,看得路禾牙酸。 临近中午,果然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向这面走来,钱生连忙吆喝。 那些学子本不想理会,但看见吃食新奇,有些便停住脚步选择留下尝尝。 听着铜板叮叮当当落在木匣子里的声音,路禾很是愉悦。 等送走最后一个学子,路禾一把丢下围裙,拎上筐抬脚就跑! “哎?” 钱生听见动静一回头,发现路禾已经蹿出去老远:“你就走啦?钱!” “我赶车!”路禾遥遥喊了一声,一转弯没了人影。 钱生:“……” 收回视线,看看几乎全空的用料,都需要采购,想到那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后悔了。 要不还是五五分吧。 因为又做起生意,路禾每日早出晚归,几乎家里的两顿饭都赶不上。 不过几天,人就瘦了。 张桂心疼的不行,拉着路禾问:“你就不能不去吗?不是说你那个朋友都会做了?” 路禾点头:“但我若不去,可就不能拿那么多钱了。” 她去,是两人合作一同经营,她若不去,只能算作入股,最多能拿两到三份。 “拿不到便拿不到,你才多大?哪能日日这么熬着,看看你这胳膊,就剩一根骨头了!” 张桂这次是真的心疼了,加上孕期敏感,眼圈竟然直接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知道你不好跟你奶奶说,我去说!我这个做娘的,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路清要读书,她和路平赚钱给家里是应该的,可路禾凭什么呢? 她才十岁,将来也要嫁出去的,做什么要累成这般供叔叔读书? 那人可知道?可记得? 不会的,张桂知道。路清一心只放在读书上,其他事情好似都和他无关,钱从哪里来,如何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张桂太激动了,路禾一惊,怕她情绪太激动动了胎气,赶紧将人扶着坐下。 “娘,你别激动,先坐下,听我慢慢说好吗?” 路禾也没那么伟大,非要耗干自己,照亮别人,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只是她从前是一个思想健全的成年人,除非必要,她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把自己的想法同父母分享。 这才惹张桂担心了。 扶张桂坐下后,路禾说道:“我和钱生大哥商量好了,十天一分账,这第一个十天还有三天,我打算等第一个十天过去后,便不再日日去县城了。” “真的?”张桂不信。 “真的。” 路禾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现在我们一起,除去原材料,利润我们四六,我六,他们四。” “十天一过,我打算只提供关键食材,其他便不管了,利润我也只要两成。” 这几天她根据客流算过,最开始那两天人比较少,平均一天能卖出四十份左右,这几天多些,能卖出六十至八十份。 本钱和利润几乎五五开,赚的不算多,也不算少。 若按照每日六十份算,十天下来利润便是四两五钱银子。 即便只拿两成,一月下来也能分上二两七钱银子,上下浮动一下,也就是二两至四两。 补贴家里,足够。 赚太多,人会飘,赚太少,不够用,现在这样刚刚好。 况且她还有其他考量。 现在她拿大头,钱家没有意见,若生意越来越红火,原本没有的意见,也许就会变成有意见。 那时,也许她连两成都拿不到了。 路禾很少会刻意去恶意的揣测一个人,然人心善变,现在既然可以规避,那便规避。 张桂听后情绪一点一点平静下去:“这想法可跟你爷爷奶奶他们说了?若是没说,娘去说。” 她怕路爷爷路奶奶不同意,单是听着,已经能预见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一下子从分六成的利润,变成二成,换成谁都不会愿意。 果然路爷爷路奶奶听后很是犹豫,路爷爷想了想说:“若是你觉得太累,可以让你奶奶替你每日过去,那炒煎粉和煎饼果子的做法让你奶奶也学上。” 路禾却摇了摇头:“爷爷,不是我觉得累才不想去的,还有别的原因。” 路爷爷看看路禾,又看看张桂,进来时张桂可就是这么说的。 显然张桂也一脸迷惑,也一同看向路禾。 “还有啥原因?” 路禾:“我每日去,摊子只能支早上和中午那一会儿,中午甚至我都不能支全,便要做牛车回来。可那时候也还是有客人的,若钱生大哥继续卖,这钱我分还是不分?” 且她每日拿去的粉坨是有限的,也就够那么些份,钱生饶是想多卖,也卖不了。 “若我们只提供淀粉和芝麻酱,粉坨让钱生大哥他们自己去做,那么他们就没了限制,摊子想开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哪怕我们只拿两成,赚的也不会少。” 第74章 二二二 路爷爷听后开始在心里算账,四人沉默下来,李兰突然推门进屋,手上端着碗和一个小水壶,笑着说道:“什么赚多赚少的,若有忙不过来的,我和我娘也可以帮忙。都是一家人,爹、娘你们尽管开口。” “看你们进屋聊了许久,应是渴了,我给你们送些水。” 李兰体贴的给四人倒了水,坐下后说道:“这么些天我也是见着家里忙了,可小禾儿还有爹娘都拿我当外人,厨房也不让我进,我就是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帮。” “刚才门外听了一嘴,我瞧着小禾儿是瘦了,看得我心疼,全家的生计,哪能就让小禾儿一个人担了?若是那生意忙不过来,我娘在家左右没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去县城帮小禾儿忙活。”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不要脸,不管是路奶奶、路爷爷、又或者张桂、再不济李兰自己去县城帮忙照看摊子都行,可这跟李寡妇有什么关系呢? 这赚的钱,又分不分李寡妇,怎么分? 路奶奶撩起眼皮:“家里有我,有你爹,有慧儿,再不济你大嫂也能换班顶两天,还用不着你娘。我也知道你娘是个赚钱的好手,不缺那一天十来文的工钱,可若一文不给,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李兰笑意一僵,她让她娘帮忙一起经营,路奶奶竟然当她娘是雇佣的工人?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娘是自家人,哪能用雇佣工人的方式来给钱呢?” “哦,那怎么给?” 李兰差点说当然是分上一半呀,不过她脑子到底还算好用,嘴一张,把话又咽了回去,出口便是:“什么给钱不给钱的,都是自家人。” 路禾:“二婶可能没听全,我朋友的摊子忙得过来,我最近过去,不过也是打打杂帮帮忙,外加送些不值钱的粗粮过去当食材,是他看我穷帮衬的。我哪好意思一直占这个便宜,过两天工钱一结就打算不去了,自然也就不忙了。” “什么?”李兰惊讶,面带狐疑,路禾叫着路爷爷路奶奶折腾了这么多天,就是给人帮帮忙? 她可不信,哪次路禾折腾出来的东西不赚钱?给别人打杂帮忙? 不可能。 “小禾儿长大了,跟我生分了。” 路禾看着她有些伤心的脸,无语凝噎。 她跟李兰什么时候不生分过? 抛开他是路正妻子这一项,她跟李兰日常说话不会超过三句,准确的说,是三天说不上一句话。 不过她的表演注定要演给瞎子看,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吃她那一套。 路爷爷也开口道:“小禾儿说的对,不过是在家闲着,她那个朋友找她帮忙,一个天给个十几文的工钱,我们便同意让去了。” 不管是占两成还是六成,路禾做出新吃食赚钱这是事儿,都不能让李兰和李寡妇插手。 想想这母女两个之前办的事儿,也是怪叫人心凉的。 路爷爷都这么说了,李兰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笑了笑站起身说了句‘还要照顾松儿’,便走了。 她走后路爷爷便对路禾道:“忙完这几天你就别去了,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这摊子才弄起来没几天,对方也许没什么意见。” “可是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因为你的关系才赚的少,到时候难免埋怨你。这一点不管家里谁去,时间上都是一样的。你自己有想法就自己掂量着来,说来我这个做爷爷的惭愧,还指着你一个小丫头赚钱。” 路爷爷说着脸上有些感慨,他们家出了个会赚钱也能赚钱的小丫头,倒显得他们这些大的太没用了点。 第十天一到,路禾便跟钱生说了合作方式更改的事情。 “钱生大哥,这炒煎粉和煎饼果子你和嫂子已经都会了,做粉坨的办法我也告诉你了,今日我带了淀粉来,回家你们便试着自己做就好。” 钱生莫名觉得眼下场景有点眼熟,同那天路禾给他下酱方子的时候极为相似。 “你?” 路禾笑了笑:“我这样每天跑太累了,你看我,瘦了不少,而且我每日带来的粉坨有限,我在县城的时间也有限,这生意做起来限制太大。” “若是直接给钱生大哥你们做,早中晚,想去哪里摆摊,都能实现,赚的也更多。如此我便想着,以后我只管提供淀粉和芝麻酱两样食材,厚着脸皮向钱生大哥分两成利润。” 钱生心情很是一言难尽,半晌没说话。 他不是个傻的,从言语里隐约能听出潜在的意思。 可他从没觉得现在这样赚的少,相反比他从前只摊煎饼赚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哪怕是只占四成,都比从前一日赚的多。 他这头数钱还没高兴几天呢,合作伙伴就撂挑子了? 虽然有可能赚的更多,但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他张了张唇,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挤出一句:“两成可没六成多!” “可也不少。” 这个路禾算过:“等钱大哥实现粉坨自由,两成并不比现在的六成少。” “况且淀粉和芝麻酱这两样食材,我可不是免费提供的。” “……成!” 钱生自闭了一会儿后,想通了。 路禾是个姑娘,才十岁,每天这么来回跑着实不妥。 况且经过她的提醒,他发现路禾这几日好似确实瘦了不少。 本来就清瘦的小姑娘,现在都快瘦没了。 路禾拿着三两多银子,快乐的花了几百文给自己订了一个小石磨,上磨直径一尺左右,是她也能轻松推半天的小家伙。 “这石磨尺寸这么小,磨东西慢,没什么用,你家大人知道你做这个吗?” 做石磨的老板看着路禾面露怀疑,他怕他做出来没人给钱。 路禾知道他的担忧,连连点头:“知道,您就放心做吧,我钱都付给你了,怕什么?” 若不是现在银钱太少,用得多了她有些心疼,她还要在订一个直径二十到二十五公分左右的,用来磨调料一类的。 不过这事儿不急,一点一点来。 老板一听也是,反正这小孩把钱都给了,他怕啥? “那先说好,你这钱给了,东西我也会做,只是日后你家人找上门,我也不会退还银钱。” 第75章 贼心不死 石磨订好,路禾回家后把剩余的银钱给路奶奶,顺带说了一嘴小石磨的事情,万万没想到还引发了一场家庭矛盾。 堂屋里,路禾把余钱给路奶奶:“奶奶,这是前面十天的钱,其中我花了七百文订了一个小石磨,以后好方便我磨东西。” 路奶奶一怔:“家里有石磨,你买那东西干嘛?在哪订的,我跟你一起去把钱退了。” “家里的大石磨太大了,我推不动,以后有了小石磨方便我磨芝麻酱,用大石磨太浪费芝麻酱磨出来的油了。” 路奶奶瞬间想到每次磨芝麻酱时,沾在石磨上的酱,确实很浪费,芝麻可是几十文一斤呢。 “也行……” 李兰最近一直盯着路禾,因为她压根就不信路禾是在给别人帮工,一天只领十来文的工钱。 她日日背着那么重的箩筐,一定又是去县城卖东西赚钱去了。 从上次路禾说过几天就不去县城‘帮忙’后,李兰就不动声色的盯着她。 具体表现为,看她每日回来都干什么。 往日回来不是休息就是进厨房,今日倒是没有,直接去了堂屋找路奶奶。 李兰掐指一算,今天可不就是第十天吗? 那天她在外面可是听了好一会儿呢,什么分账六成两成的,如今定是拿了钱给路奶奶的。 她立刻跟着来到堂屋外面偷听偷看,没想到路禾竟然拿出几小块儿碎银,还说她花了七百文买石磨,用来磨什么芝麻酱。 那芝麻酱定然很赚钱,否则怎么可能才十天就赚了二三两碎银子? 李兰想进去问上一问,却想起前两次她询问的结果,路家这几人不拿她自家人,防备她,定然不会告诉她的。 她眼睛转了几转,计上心头。 路爷爷在里屋睡醒,听见动静出来,难免就要问上几句路禾和钱生谈好了没。 刚一开口,便见李兰走进堂屋,看着路禾语气心疼又责怪的说道:“小禾儿,你也太不懂事了,用七百文买个没多大用处的石磨,家里又不是没有,你若是嫌累推不动,二婶也能帮你一把,现在你三叔在青州城读书,花费也多,这好不容易赚的银钱,你怎么能这么花?” 路禾:“?” “二婶知道这银钱是你赚的,可你也要想想家里,太大手大脚了。你看看你爹、你二叔,赚的铜板恨不得一个当两个花,就是柏儿和松儿,都没从他们爹那里花过这么多钱……” 李兰这么说,是为了让路爷爷路奶奶觉得路禾乱花钱,有私心,除了拿出来的那二三两银子,可能私下还花了不少也藏了不少。 可说着说她是真的心里生出了怨气,路正,就从来没给过她这个媳妇钱…… “你还小,不明白家里银钱到底有多紧张,有了银钱也只顾着自己,你若想买些自己喜欢用的,吃的,也不是不行,可你这……买些家里用不上的……” “不就是磨芝麻酱吗?从今天起二婶帮你磨!我知道我是后嫁进来的,你拿我当外人,家里赚了多少钱你不想让我知道,可我也是你二叔正经娶回来的媳妇!” 路禾满脸懵逼的看着李兰,脑子嗡嗡的,不明白这人戏怎么这么多,她干什么了? 怎么感觉好似捅了马蜂窝一样? 等李兰红着眼眶开始抽抽噎噎时,她终于捋顺了李兰说的话,尤其从那句‘从今天起二婶帮你磨!’之后,路禾是彻底知道她想干嘛了。 这不就还是惦记着她到底做啥赚钱,想把方子学走呢吗? 还真是贼心不死,尤其还是用这种指责她的方式。 饶是路禾再怎么不喜欢计较的性子,这会儿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兰:“二婶也说了,钱是我赚的,我便是都花了又如何。” 李兰微微一怔,没想到路禾会这么说,真是蠢透了。 她心下窃喜,面上却还是一脸难受:“小禾儿你……咱们两房可都是一起过活,没分家呢,这赚的钱,自然也是家里的,你这么大一笔花销……竟都不先回家里同你爷爷奶奶说一声,商量一下吗?” 说着扫了一眼路奶奶和路爷爷:“就比如你二叔,赚的铜板,可都是全部交给你奶奶的。若要做什么,也是要同你奶奶拿钱的!” 说的非常有道理,既指责了路爷爷路奶奶不给儿子房里留钱过日子,又说了路禾有二心。 很好,李兰的口才从来没让她失望过,路禾心想。 不过…… “二婶是不是忘了,各房赚的银子,交公家用三份就行。二叔要全部用来补贴家里,我以为二婶应该也是支持的,否则你若提过,我二叔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我自然不如二叔,我还小,没那般有担当。” 李兰噎了下,心有点塞。 她确实没和路正提过,但路正那个榆木脑袋,似乎觉得她和儿子在家吃喝不愁,压根不用钱一样,这么多年是真的一文都没给过。 她又不想给路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也从来没说过。 若将来路清有出息了,到那时再提,路家人总会记她的好的。 记得她受的委屈,她儿子受的委屈,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路禾看向路奶奶和路爷爷:“我和钱生大哥做生意十天分来银子有三两半,我给了奶奶你三两,用了半两,另外二百文是我娘给我的,若按照三七分,这三两半银子,我可以留二两半的。” 她特意把和钱生摆摊十天赚多少说给李兰听,发现她在听到‘做生意’后,眼睛瞬间亮了,等听到‘十天赚三两半’的时候,眼中的贪婪已经没法形容了。 若是平常,她乐意和她玩躲猫猫,藏一藏掖一掖,也挺有乐趣的。 可惜呀,她今天不痛快。 “我听出来二婶的意思了,是我不顾着家里了,这石磨我会退了的,只是这磨芝麻酱要想味道纯正,就不能同其他东西混着磨,之前磨出来的芝麻酱有时候味道不对,客人也不爱吃,还抱怨。我琢磨着既然这样,干脆就不卖了,回头我去退石磨时,就跟钱生大哥说一声。” 李兰一僵,这生意若是不做了,她还怎么学了告诉她娘去赚钱? 僵了一瞬后,她又安下心。 现在路清一月用的银钱比原来多一倍还不止,靠路家种地、做零工、绣帕子赚的那点钱,定然是不够的。 所以路爷爷和路奶奶是不会允许这生意不做的,她只要委屈自己为家里着想就好。 这般想着,李兰便低下头做伤心状:“小禾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哪能这么孩子气?就与我拌几句嘴……况且我也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还小,莫不是在县城被人哄骗着买了石磨,我也是担心你,也是心疼家里的银钱。” 路爷爷路奶奶被两人吵的脑仁突突的,仿佛回到早些年没分家和公婆妯娌住在一起时一般,整日里还要为谁多吃了一口菜吵上一吵。 分家后这十多年将近二十年,不吵了,清闲了,都忘了这人多是非多的日子了。 好么,冷不丁这一体验,还真有点受不了。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按了按脑壳。 路奶奶扶着额,垂着眼皮道:“我也听出来了,老二媳妇你这是埋怨我,埋怨老二不给你钱了,你也不用埋怨,从今日起,往后老二赚的银钱我都只留三份家用,剩下你们房里留着,给安柏、安松赞娶媳妇的钱。” “这话原本我就想说了,安柏都六岁了,这钱也该攒起来了,你们自己攒一份,我和你爹攒一份,等两个娶媳妇时,都差不了的。” 李兰:“……” 她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就越扯越远了? “娘,我没这个意思,阿正给家里银钱是应该的,我只是想着小禾儿到底还小,不管卖什么东西,还是有家里人跟着的好,免得被那合伙的人哄骗了,见小禾儿是一个十岁的女童,就骗了她的方子去!” “还是应该家里多一个人跟着,不然多不放心?小禾儿也是我和我娘看着长大的,家里人若是时间迎合不上,我娘可以……” 路奶奶本想着把话岔过去就算了,路禾只说了芝麻酱,不过就是为了噎李兰两句,让她消停。 她把话扯到路正赚钱和家用上,也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李兰这脸是真大,竟然还能再把话转回去。 一会说拿她当外人,一会又说是自家人的,真当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呢? 路奶奶眼皮一撩,看着李兰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娘可以偷方子接着去卖?” “可以帮忙去县城……啊?”李兰说到一半被抢了话,还是这么硬一句话,顿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偷方子?什么卖?娘你在说什么?” 李兰心脏突突直跳,垂下眼故作疑惑的询问,心说不会是知道煎饼和酱的事情了吧? 她娘卖煎饼时可都是避开路家人的,他们不可能知道,至于那酱方子…… 更不可能,因为根本就不是她娘卖的!她娘不过是提供了个信息而已,最后还被打了一顿,银子还没捞着,被抢了回去。 那沈老板太不是东西! 李兰原本还有些心虚的,越想底气越足,这会儿想起李寡妇遭的罪,竟然还骂起人来了。 路奶奶既然说了这话,就没打算让李兰糊弄过去,若是在糊弄过去,这怕是更要觉得他们都是傻子了。 “老二媳妇,当年你告诉你娘煎饼的做法,她去县城卖煎饼赚钱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想着你们原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嫁了人,她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她自己卖就卖了,我也没说什么。” “只是你们卖便算了,把方子卖了是什么意思?现在县城满大街都是卖煎饼的,你娘赚了多少银子?也没够花两年啊!” “我不说,是不想老二难受,在家里抬不起脸来,你还真当我们啥都不知道了是吧?!” 路奶奶最后一句喝问声音骤然拔高,李兰吓的手一抖,好悬直接从椅子上窜起来。 路禾也是眼皮一跳心一抖,心说原来她二叔的嗓门,其实是随了她奶奶的。 抬起头看了看房顶,嗯,没漏。 不过委实有点吓人,溜了溜了~ 眼见着路禾两条小短腿撒丫子就跑,路爷爷嘴角抽了抽,他从出来还一句话没说,正经事儿也没问,这会儿还得坐着不能走,这小丫头倒是溜的快。 路禾也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张桂房里,想着离的这么近,听墙角正好。 不然在里面容易被吓出心脏病。 张桂也午睡醒了,从前她基本不午睡的,怀孕后时常身子疲乏无力,别说需要午睡,便是早上都有些起不来。 她也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堂屋路奶奶的声音,一个激灵才醒过来的。 又见路禾小心开门溜了进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路禾趴在窗边,闻言简单总结道:“二婶又想偷学最近我做的吃食让李寡妇去卖,奶奶生气了,说当年煎饼方子的事情呢。” 张桂听后沉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说让你不能同娘家来往帮衬,可也没这么帮衬的。 不多会,就见李兰眼睛红红的从屋子里出来了,低着头,看着是羞愤又委屈的样子,可她关门时瞥向堂屋的眼神,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路禾叹气,也不知道这一敲,能镇多久。 她这头是家长里短,另一头是朝廷风云诡谲。 在罗云墨抓耳挠腮落下一子之后,岑静帧不紧不慢的执起一子落下:“你输了。” 罗云墨:“……” 他自认棋艺还行,怎么近来越发下不过岑静帧了呢? 这已经是他今日输的第十局了! 罗云墨丢掉棋子,拒绝继续被虐,转移话题:“你这三年积累了这么多功勋,就换了个王爷和没有什么特点的青州封地?” “不然呢?” 岑静帧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皮都没抬的应了一句。 “啥实权没有?你就没争取一下?” “说的好像你手里有一样?” 第76章 静王 罗云墨无语:“我是没有,可我也不是那什么的儿子不是?我爹那兵符还在手里呢,我敢要别的吗?” “先为君臣,后为父子。” 罗云墨噎了一下,总觉得这人在一本正经忽悠他这个做表哥的。 家里她姑姑也有传信,说的分明是岑静帧自己不想要……讨了个王爷和一块儿不咋地的封地,为此上头那位还气的几天吃不下饭。 岑静帧笑了下,看出他的想法:“他气,可有罚我?可有拦了我?” 罗云墨:“……” 过程里可能有,但岑静帧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下棋,可见那罚和拦,都是做做样子。 他心中一惊,明白好友的意思了。 三年前当今圣上可是相当喜爱这个儿子的,说是偏爱都不为过,可…… 岑静帧好笑的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你该转换下思维了,这里是祁京,不是北城边关。” 那里也许有勾心斗角,却都是真刀真枪,拼的是刀剑血性和功勋,祁京拼的是谁心黑。 否则他怎么就在被召回京的路上,被暗杀了呢? “所以,你就找个地儿躲清闲去了?”罗云墨满脸不可思议。 “不然呢?” 他上面两个兄长,一个先皇后出的嫡长子,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府出来的贵妃生的二皇子,让他留在祁京争太子之位斗个你死我活吗? 迄今为止,他对那个位置,又没兴趣,不过是被各方架在那里而已。 他母后又何尝不是,记得小时候母后经常盯着他的脸叹气,说怎么就不是个公主呢? 可见他这个三皇子的身份,有多麻烦。 罗云墨眼睛转了转:“你能想法子把我带上不?” 岑静帧挑了挑眉。 罗云墨苦着脸道:“我娘又开始给我相看了。” 岑静帧抿唇笑了下:“你年纪到了,该成婚了,若不是非要跟我去北城,现在应是已经有妻有子了。” 听他这么一说,罗云墨不干了:“我只比你大两岁。” 岑静帧:“我十八。” 而罗云墨已经二十及冠了,哪怕相看的晚的,这个年纪也该订婚了。 “你就说带不带我吧。”不带他可就要闹了。 岑静帧:“……” 他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表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放心吧,你婚事顺利不了,我的也一样,这两三年,怕是成不了,不用急。” 而且越早躲出去越清静,若不是年关将近,他已经早早启程去青州安顿了,如今只能等到年后了。 罗云墨可不信,他娘现在日日不是参加这个宴就是参加那个宴,全祁京都知道是他娘要给他相看了。 “我娘张罗的热火朝天,你觉得可能定不下来吗?” 岑静帧这会儿看他跟看白痴一样了,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们回京已近两月,舅母若真想给你相看,你可跟着见了哪家千金?” “没……”罗云墨愣了下,反应过来,一改这些日子的郁闷,笑了,凑到岑静帧面前贼兮兮道:“年后我跟你一起溜!” 岑静帧扶额,他舅舅一家都心思深,怎么就罗云墨脑子时常会丢在被窝里忘了拿出来?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岑静帧了解罗云墨,罗云墨也了解岑静帧,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是嫌弃。 “你不用这么嫌弃我吧,我脑子确实不如你,但也没那么差,要不是我娘每日晨起便要差人叫我出门相看,我也不会早饭不吃就跑到你这儿来避难。” 岑静帧都懒得说他了,直接无视。 “对了,你去青州,是因为你那个小救命恩人吗?” 小救命恩人路禾正在刨雪玩,不过她除了雪人堆的还可以,其他就不行了。 倒是路溪,用雪做微型景观做的不错,把路家小院仿了个十乘十。 村长家照例放了烟火,听见动静,两人扔掉手里的雪回屋吃饭。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今年又是吃到肉的除夕。 过了年初十,路禾去县城给钱生送东西,听到了一则八卦消息。 钱生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我跟你说,咱们青州成当今三皇子静王的封地啦!” “啊?” 路禾愣了愣,什么三皇子?什么静王? 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古代是有这东西来着,不过距离她估计得有一整个银河系的距离,冷不丁一听,还真没啥实感。 “你怎么知道的?” 钱生笑的一脸傲娇:“别忘了,我爹可在县城当差,通知的公文下来了!” 路禾恍然,估计是州城下发的,毕竟这些当官的办差的总得知道顶头上司是谁不是。 “跟咱们应该没啥关系?” 别说换个顶头上司,就是祁国换个领导都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啥关系。 钱生:“呃……” 那确实没啥关系,可他初听时怎么就觉得那么兴奋呢? 哦对! “听说这静王年轻有为,极被看重,今年才十八!” 路禾听后却是挑了眉,这是发配边疆了吧? 青州虽然不是苦寒之地,可也不算富庶,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就是那种不好不坏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年轻有为被看重的皇子会有的封地。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自己想想,不敢说。 万万没想到,半月之后,她竟见到了那位年轻有为的静王。 青石县最有名的茶楼里,男子身穿银灰锦衣长袍,温润如玉,浅笑抬眼看来:“路姑娘。” 路禾松口气:“是你啊。” 她差点以为遇见人贩子了。 回到一刻钟前—— 路禾刚和钱生闲聊几句辞别要去买些东西,眼前就多了个身穿藏蓝衣衫的持剑男子,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她,说了句:“路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她当即心头一跳,拔腿就想跑。 这种经典台词,怎么看都像杀人灭口的前奏。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这身高才过人家腰还不到胸口,能跑多远? 只得戒备的边跟着走边问:“你家主子谁?找我干嘛?” 简直就是莫名奇妙,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见的哪门子主子? 总不会是她做的吃食,又被哪路神仙看上了吧? 言一:“见到主子您就知道了。” 路禾:“……” 她一头雾水的跟人来到县城最大口碑最好的茶楼,又跟着来到二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两个男子,总算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杀人灭口或者夺人钱财一类的。 岑静帧笑了下,起身抬手示意:“坐。” 路禾心虽然放下一半,但还是戒备着,站在原地没动:“有什么事?” 毕竟他们俩应该也没啥可聊的,最多那两天一个算投喂的,一个算被投喂的,他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多谢’。 察觉到她的戒备,岑静帧表情和煦:“你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的,只是想报恩,当时走的匆忙,身上只有那二两碎银,委实有些寒酸,路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路禾挑挑眉:“什么要求都行?” 还不等岑静帧答话,打量路禾半天的罗云墨说道:“杀人放火违背公良不行。” 路禾无语看他,她没事儿杀人放火干什么? 这货跟几年前一样不靠谱。 一个照面,路禾就认出这个男子是当时被叫做‘云墨’,非要跟小贩从一百两讲价到十两的那个。 岑静帧闷笑一声,果然不是只有他时常觉得罗云墨脑子不好使。 他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基本上都可以,你可以坐下慢慢想。” “嗯。” 这次路禾没在站着,放下身后的箩筐在桌边坐下,抬手想要给自己也倒杯茶,发现岑静帧已经倒好推到她面前了。 “谢谢。” 道了声谢,便垂眸思考要些什么。 这种富贵人的报恩最好接着,否则人家会觉得你所图更大。 那么她缺的、需要的无非就是银两。 可这银两又不能要太多,一来捂得再怎么严实,也难免露一些,会遭人觊觎,二来她也不可能索要够花一辈子的钱。 路禾很快有了想法,这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我要一间小吃铺子,不用太大,三两人能经营即可,地段好些,吃早食、午食、晚食都可以的地方,另外,若有人闹事,需要公子帮忙护佑一二。” 岑静帧愣了下:“开在青石县城?” 路禾疑惑:“不然还能开在哪里?” “可以。”岑静帧点头,这并不是难事,甚至非常简单。 青石县城的一间铺子少的几十两,多的也就几百两,这恩报的有些……过于便宜了。 “多谢。” 路禾点头,起身背上筐便要走。 罗云墨看着她毫不留恋的神情表情古怪:“你这就走了?” 路禾脚步一顿:“不然?” 留下吃顿午饭?这里是茶楼,又不是饭馆。 “不是,你这就走了,就不怕我们食言?” 路禾挠了挠脑门,老实讲,这天降大礼包,她领也行,不领也中。 领了当天上掉银子地上捡金子,没领到就当做了个梦醒了,安心。 他们的身份一看就不凡,有了牵扯,没准以后日子过得都不安宁,她可一直记得当时捡人时冒出来的血,让她那两三天喝河里的水都有些抗拒。 岑静帧也觉得这进展有些快,不问他是谁,不问他身份,也不问他具体能做到哪一步…… 显然是对他所谓的报恩,没抱什么期望。 这让他有些郁闷。 叹了口气,他起身递过去一个玉佩:“若有什么事,可以拿着此玉佩去青州靖王府寻我。” “静……王府?” 路禾和瞳孔瞬间放大,想起前些日子从钱生那里听来的八卦。 青州给当今三皇子静王做封地了。 而眼前男子也就十八九岁,她又看了看另一个,也差不多的年纪。 这两人,谁是静王?又或者都不是? 她盯着玉佩看了片刻,发现对面没有收回去的打算,便用两根手指捏着绳结拎起来。 圆形玉佩晃动,一面龙纹,一面刻‘静’字。 路禾抿了抿唇,问道:“你不是叫罗谨言么?我为何要去静、王府寻你?” 终于问了。 岑静帧竟然生出这种感慨。 “我本名岑静帧,字谨言,罗姓取自我母族。” 非常的坦言,非常的不做作。 却让路禾手抖了抖,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就不能骗她一下么? 这种时候她不反感欺骗,真的。 并且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岑静帧挑了挑眉,之前那种憋屈感散了,莫名带了点儿舒爽。 他一指罗云墨,又道:“他唤罗云墨,是我表兄,若我不在时,也可找他,或者我这两个侍卫都可。” 言一、言二立刻有眼色的上前行了一礼:“属下言一。” “属下言二。” 路禾:“……呵呵,你们、好?” 她干笑两声,觉得这靠山变成了烫手山芋,想扔都扔不掉的那种。 她不过就捞了个尸! 那天怎么手就那么欠! 岑是什么?可是皇姓! 罗又是什么?当今皇后母族镇北将军府的那个罗! 若是从前她是不知道这些的,可她有跟文先生读书啊,这些自然会学,想不知道都难。 想当时学这些的时候,不过像在后世学历史和政治时一样,知道一下领导人意思意思。 结果上辈子活了近三十年都没见过国家总理,这辈子这就见到了祁国最大boss的儿子小boss。 路禾努力调整表情,让自己表现的很是懵懂,形容一下就是‘有听没有懂’。 “知道了,多谢公子。我家住青石县三稻村,若有合适的铺子,可去那里寻我。” 岑静帧颔首:“好。” 他头才刚点下去,路禾已经一溜烟往楼下去了。 顿了顿,他看向言一:“去送。” 言一面无表情的脸一抽,这都跑到楼下去了,还用送吗? 不过他没问,应了声是就下楼了。 路禾在楼梯上时就赶紧把玉佩收起来,坚决不能露出来。 太吓人了有木有,这种玩意儿绝对不能露。 等个一两年,铺子稳定了,这玩意儿就还回去。 言一自认脚步很快,可等到一楼时,已经看不见路禾的身影了,他嘴角又抽了下。 来时这路姑娘迈的是小猫步,比祁京的大家闺秀也不差什么,走时这怕是多安了两条马蹄子。 楼上岑静帧和路云墨并排站在窗前,看路禾脚步飞快的离开,好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禁失笑。 第77章 铺子到手 被静王报恩这事儿,路禾并没有惊吓太久,因为她正忙着背书。 文先生那里由半月一休,变成了十天一休,那一休,就是路禾学问的考教日。 明天就是第十日,可文先生布置的课业才只开了个头。 一大早,她就捧着书窝在窗边狂背。 那绕口生涩的文字,若只是照葫芦画瓢记下不难,要读的流畅就有些考验人了。 头昏脑涨间,路爷爷来敲门。 “小禾儿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路禾一愣,她同村里的孩子接触的并不多,甚至是没有接触,玩伴更是一个没有,谁能找她? “谁找我?” 路爷爷表情古怪:“我不知道。” 路禾:“?” 她万分疑惑的跟着路爷爷去主院,便看见直愣愣站在院门口的言一,疑惑转变成惊讶:“你这就过来了?” 言一点头:“按照您的要求,我家主子已经选了两间铺子,让您过去瞧瞧。” “这么快?” “不快,青石县城很小。” 一问一答,听的路爷爷满腹疑惑,此时终于不能再继续沉默,他让言一稍等,拉着路禾走进厨房,小声问:“这人谁?什么铺子?什么主子的?还叫你去瞧瞧?” 不管是河里捞岑静帧,还是昨日岑静帧要报恩的事情,路禾都还没和家里说,主要是没想到铺子找的这么快。 她是打算明天去文先生那里考教完学问,再回家同家里人说一说的,正好到时候路平和路正也该到家了。 路奶奶看着拉拉扯扯进厨房的祖孙俩,也是满脸纳闷。 刚才两人正在一个切红薯块,一个磨红薯汁,听见有人拍门,路爷爷手上干净,便去了。 现在这是怎么了? 路禾看看路爷爷,又看看路奶奶,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去年我从河里捞了个人。” 路爷爷:“?” 路奶奶:“?” 路禾:“他今年过来报恩了。” 路爷爷:“……” 路奶奶:“……” 路禾:“很有钱的人家,我就要了个县城的铺子。” 老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路禾又道:“外面那人就是我捞那人的侍卫,来告诉我铺子选好了的。” “爷爷奶奶,我得去县城一趟,看看铺子。” 路爷爷沉默着没应声,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县城时看见的富贵人不少,外面那个拿剑的,一看就不凡,而且还是骑马过来的。 这马匹,在县城可不常见。 还有身上那布料,在县城也见不着几个人穿,而外面那个,才是侍卫。 路禾捞这人……身份得多吓人? 他觉得这铺子不能要,甚至这所谓的报恩,也不能要。 要多了,恐得罪人。 “小禾儿,这铺子咱们不能要,甚至一两银子都不能要。”路爷爷语气严肃的说道。 路奶奶赞同的点头,这天上掉的馅饼,捡不得。 路禾却摇头:“不,必须要。” 她神色认真的解释道:“爷爷奶奶,你们想一想,若是救了村里谁家孩子一命,那人上门道谢,送了一些米面作为答谢,可该收?” 路爷爷点头:“自是要收的,不是贪图那些东西,只是若不收,人家总会觉得亏欠。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捞那人一看就身份不凡,我们不好要东西。” “爷爷,我们必须要,要了,便算两清,日后再无瓜葛。” 路爷爷愣了下,懂了:“是我想岔了,这铺子我同你一起去看。” 打算的挺好,可是不行。 言一面有难色:“我是骑马过来的,只能带一人。” 如此路爷爷和路禾只能去一人,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我去。” “不若还是路姑娘去吧,毕竟铺子是按照路姑娘的要求寻的。”言一看看两人,建议道。 主要是他家主子还在县城等着见路禾呢,带路爷爷去他家主子要失望的。 人家点名要路禾去,路爷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路禾去,毕竟人家要报恩的对象是路禾,铺子也是要给路禾的,若他一定要自己去,没准还要惹人不快。 路禾没骑过马,上马时是被言一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溜上去的。 就坐在言一身后,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一路上颠颠颠的颠到县城。 下马时路禾差点吐了,一路上两条腿也绷的死紧,现在酸疼。 她捂着额头扶着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言一看着小脸煞白的路禾,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姑娘,你没事吧?” “你说呢?”路禾表情幽怨:“你骑那么快干嘛?” 从三稻村到县城,竟然只用了两刻钟,这是马有多快,你就让它跑多快是吧? 言一表情僵硬,这就是他平时骑马的速度,路禾不重,给马匹增加的负担也不多,所以多了一个人,并没有减慢它的速度。 而他身边都是会骑马的人,也没带过哪个不会骑马的,于是便忘记路禾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小姑娘。 别说会骑马了,怕是连马都没见过几回。 于是路禾悲剧了。 路禾也没为难他的意思,只是太难受了抱怨两句,待缓过来一些,便台步向前:“铺子在哪里?” “先去茶楼找主子。” 路禾:“……” 你家主子是多闲,看个铺子还得亲力亲为。 快到茶楼时,她仰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岑静帧含笑的双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路禾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总觉得之前见到的人,貌似不是这么个温润的形象。 而从昨日见面,似乎就变成了这样。 楼上岑静帧眼中的笑意一凝,他得罪她了吗? “噗嗤~” 罗云墨没忍住笑出声:“啧,人家小姑娘年纪还小,不吃你这一套,别装啦!” 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越装越像那么回事儿。 “下楼吧。” 岑静帧不与他辩驳,转身下楼。 罗云墨咂咂嘴,手中折扇一展,跟着下楼了。 只是这二三月份的天气,得多热的人,才用得着扇子? 路禾嘴角抽了抽,感觉眼前这俩人都有毒。 岑静帧一身黑色绸衣,素净文雅,却尊贵非凡。 罗云墨一身白衣,本是最素净的颜色,因为上面的刺绣,愣是穿出了花里胡哨之感,再加上手上那扇子…… 怎么看都像个纨绔。 还真是奇奇怪怪的二人组,一黑一白,是角色扮演黑白无常吗?。 “公子,我的铺子是选在哪里?” “两间,一间在主街正中心,人流较大,但铺面较小。另一间也在主街,铺面大一些,后面带一个小院,只是在拐角处,铺门在巷口,不正对主街,附近人流也较小。” 岑静帧简单介绍后,问道:“先带你去看主街的那个?” 路禾点头:“好。” 主街中心的那间铺子距离茶楼并不远,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这里原是一家糕点铺子,后来对面有一家更大味道更好的糕点铺子开张,他家的生意就这么被挤兑黄了,铺子也就关了。 铺面确实很小,而且没有厨房,若是在里面隔上一个厨房,外面迎客的位置并不多。 几人又来到第二家,这个铺面是刚才的两倍,并且里面有厨房,从厨房后面的门进去便是后院,院子不大,中间有一口水井,还有两间房屋,不大,但能住人。 路禾立刻有了决定。 “我要这个吧。” 在县城开铺子,最好有个落脚点,若是选择第一间铺子,就需要在县城另外租房居住。 这里却不用,可以直接住在后院的房子里,且院中还有水井,里面有水,用水方便,前面的铺面也足够大,自带厨房,稍作装修就可以。 人流量也许不如前面那家,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岑静帧面上一点意外也无,笑着将地契拿出递给路禾:“我猜你也会选这里,这是地契,稍后让言一带你去县衙备案即可。” 路禾接过道谢:“多谢。” 岑静帧轻笑出声:“我们两个这角色,倒像是互换了。” 去年他被她所救,因一直惦记着她给他渡气一事,她又年纪较小,每次相处都有几分不自在,除了道谢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时隔几月,他少了那份不自在,她倒是除了谢之外没有其他话语了。 路禾眨眨眼:“公子,我当时话也不多。” 她也不过送东西时,交代上几句而已,多余的话也是没说的。 “我是说,你不用与我说谢,这些本就是我赠你的谢礼。” 路禾点头。 岑静帧又道:“这铺子里没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什么,你都可以交代给言一,让他去办。” 有免费的人用固然好,可路禾对铺子的装修还需要想一想,她并不觉得这几人会停留在县城太久。 否则铺子也不会找的这么急,想来铺子落定后,他们是要立刻回青州的。 想着路禾便拒绝了:“添置东西便不劳烦公子的侍卫了,这并非一天半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家里人口也算多的,自行采买就可。” “也可。” 岑静帧并不勉强,手一伸,言一立刻递上一张银票。 “这里是一百两,应是足够将铺子开起来,若不够,可托人寻我。” 路禾应好,却没当真。 这种客气话,听听就罢。她之所以要了这报恩赠礼,就是为了在他那里两清,让他安心,怎么可能大事小事都上门? 除非日后她拿出来的东西过于新奇,被人觊觎,否则她决定以后都不要上门。 因为有言一同行,铺子的备案,县衙办理的很快。店铺名字就叫‘尝鲜小食铺’,通俗易懂,才能最好吸引客源。 从县衙出来,言一本要送路禾回三稻村,却被路禾拒绝了。 “不劳烦,有回村中的牛车,我自去坐就好,侍卫大哥回去吧。” 路禾客客气气辞别言一,便前往城门口寻牛福和他的牛车。 牛福见她很是惊讶:“小禾儿?你咋来的县城?” 路禾笑了笑,不答反问:“牛爷爷,牛车可满了?有我的位置没?” “有!” “那我上去歇会儿,有些累了。” “成,趁着没人,上去睡吧。”牛福笑呵呵,默认路禾是走路来的累了。 路家院顶今日紫气普照,前脚有人上门寻路禾报恩赠铺面,后脚又有打扮喜庆的媒婆上门说亲。 这次开门的是路奶奶,迎头就对上一张富态的脸,惊呼出声:“赵媒婆?” 这赵媒婆上次上门还是几年前上门给路正说亲,这次来又是为了谁? 照媒婆笑意不落,张口就是:“路嫂子,你家要有喜事啦!” 路奶奶也不知道这喜会出自谁身上,村中就这一个媒婆,不好得罪,赶紧客气将人迎进门。 “快进屋坐。” 关上院门,两人走进堂屋,路奶奶去厨房倒了杯现成的茶水给赵媒婆,坐下说道:“我这人性子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问了,赵媒婆你来我家是要给谁说亲?” 赵媒婆抿了口水,笑道:“还能给谁?给你家慧丫头呗!你家老三现在是秀才,水涨船高,这村里,哪有人敢攀这门亲事?都知道他不能娶村里的小娘子呢!” “哪家?”路奶奶连忙追问。 路慧的亲事这两年她也没少琢磨,可先前路家穷,娶媳妇没人乐意嫁进来,嫁闺女也没人敢娶走。 生怕路家狮子大开口,要足银两供儿子读书,也怕他们过去打秋风。 去年路清考上秀才,倒是也有人问过,可男方不是年龄太大就是年龄太小,要么就是家里比路家还穷的,总之就没有一户好人家。 “河西村的,田有富家老三,田良,今年十八,和你家慧丫头年纪正相当。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是能干的,早几年都成了家,家中富足,嫁过去不愁吃不吃穿。小伙子也长得俊,多少有姑娘的人家都盯着呢!他们家托我给说亲,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家了!” 媒婆都是能夸的,一分好也能说成十分好,这撩撩几句,路奶奶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要想知道,还得自己去打听才行。 路奶奶也没应,也没多问,只道:“可与对方说了我家情况?还得劳烦赵媒婆帮忙说明。” 第78章 铺子是开还是租 “没呢,不过你放心,他们家家境殷实着呢!都是青砖瓦房,田地也有三十亩呢!田有富夫妻俩也说了,等他们俩老了都走了,这些都是要不偏不倚平分给三个儿子的。” 路奶奶不问,赵媒婆抓着机会自己夸。 “咱们家慧丫头长得标志又能干,上面又有个做秀才的哥哥,多少人家抢着想要呢!我能说给他们家,是他们家的福气!我琢磨着总得路嫂子你看得上他家,我这在过去说和。” 路奶奶听的汗颜,自家闺女什么样,她比别人更了解。 长得标志还算贴合,路家的几个孩子都长的好,一个赛一个的,可这能干,她认领的有些亏心。 不过这会儿路奶奶也不自黑路慧,毕竟那田家的好,有几分真还未可知。 见路奶奶只低头沉思不回话,赵媒婆笑道:“这一家有女百家求,说和在前,成好事在后,路嫂子你也不用想太多。” 路奶奶听后觉得有理,便点了头:“那就劳烦你帮着说和说和。” “哎!这才对嘛!我这就去河西村,有好消息再来!” 路奶奶笑着将人送走,一关门却叹了气。 这路慧好歹还有媒婆上门想着,这路清到现在也没信儿呢! 掐指一算,路清可都二十一了。 过些日子得让回来一趟,这读书考科举当官固然重要,这婚事也不能落下,否则若考到三十来岁,这婚还不成了? 路爷爷从厨房出来,笑问:“怎的,这有人上门给慧儿说亲,你还倒叹上气了?” “唉,我是愁老三。” 她这么一提醒,路爷爷也有几分愁。 这儿子不长在身边,关注的便少了,险些忘了那小子的年岁。 “如今也是个秀才了,也该相看起来,不求高门大户,能与他这秀才名头相当就成。” 路奶奶瞟了他一眼,指指自家的茅草屋:“你想的倒是好,瞧见没,茅草的,入了夏两场雨不修就漏。能与秀才名头相当的人家,你出得起聘礼吗?” 路爷爷:“……” 路爷爷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想又觉得不对,若还是娶个农户女,那耽搁这么多年干啥? 路禾坐着牛车晃悠回村中,铺子如何改建心里已经有了谱。 牌匾她打算自己写,然后拿去刻印,字体就用q一些的,应和‘尝鲜’二字,从牌匾开始新鲜起来。 厨房改成半开放式的,一部分小食摆在众人面前做,一部分放在里面厨房做,半藏半露。 至于其他桌椅摆放,还要采购时在看。 初有雏形,心中也松快不少,不想迈进家门,气氛却有些凝滞。 “你都十六了,不相看,不说亲想干啥?” 是路奶奶的声音,语气有些不好。紧接着便听路慧的声音响起。 “谁说我不相看了?我是不要嫁农户!三哥现在可是秀才了,我是秀才的妹妹,当然也要嫁给秀才公!” 听声音都是在堂屋,路禾抬脚过去,想看看她去县城的这会功夫,家里又怎么了,怎么就开始商量上路慧的婚事了。 路慧的心大,路奶奶早有预料,但凡路慧是个乖巧文静的,她也是敢往高攀一攀的,可路慧除了长得还算标致,性子并不多好。 贤惠更是一点没占,得多好性子的秀才受得了让她拿捏? “就你这性子,真找一个秀才嫁过去,怕是要给你三哥结仇。” 路慧差点气哭,哪有做娘的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娘!爹~你说说娘!我哪里差了!咱们村里同龄的姑娘,可就我长的最好看,哥哥又是秀才,配个秀才怎么了?难不成我非得嫁给一个农户,整日上山下地才叫好?” 路爷爷刚要张口帮忙说两句好话,路奶奶瞪他一眼,路爷爷又闭嘴了。 他觉得这娘俩说的都对,路奶奶觉得路慧不适合嫁秀才,除了路慧自身原因,还有秀才人家本身的原因。 那样的人家,定是要往高走的,肯定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 路慧说的也对,路清如今是秀才,未来哪怕不再往上,这下面妹妹再嫁农户也不太好看。 路慧见自己爹没用,转头看向张桂和李兰:“大嫂、二嫂,你们都是嫁过人的,帮我说说话嘛!” 小姑子要嫁什么人家,张桂觉得自己掺和不着,主要她也觉得路慧若想嫁个秀才有些难,便没吱声。 李兰心里虽说看不上路慧,但却力挺,若路慧嫁的好,将来定然也不会亏待娘家。 到时她这个做嫂嫂的也好沾沾光,现在不过是帮着说几句好话,也不费什么力气,若路慧真的嫁成了秀才,将来定会感激她。 她眼睛一转,笑道:“四妹说的有理,这嫁女高嫁,咱们家现在也和村中农户不同,给四妹找夫婿,怎么也不能从农户里找了。别人家不行,找一个三弟的同窗学子也是好的,都是读书人,将来没准还能和三弟互相帮衬呢!” 路禾便是这时进屋的,她直接往张桂身边去,扫了眼李兰,提醒道:“三叔现在的同窗学子,可都在青州,咱们可见不着。” 所以讨论再多也没用,至少要找到一个能牵线搭桥的人。 而这个人只能是路清,可他是能干这事儿的人吗? 众人消停,路慧跺了跺脚:“我不管,反正我不嫁农户!” 她转身就跑回自己房间,决定对抗到底。 路爷爷见她便问:“如何?” “妥了。”路禾知道路爷爷想详细问,便道:“等明日爹和二叔回来,我再详细说。” 张桂和李兰都听的云里雾里,路禾也不管李兰,扶着肚子已经越来越大的张桂在院子里溜了几圈,然后回房休息。 待看见窗边放着的书时,苦了脸。 抬头一瞧,正好看见抱着书回来的路溪,她赶紧去求助。 让路溪读,她记,这样更快。 现在的路溪已经长成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少年了,见路禾拿书来找自己,眼中满是无奈。 “早就让你每日记上一篇,这是又要临阵磨枪了?” 路禾讪讪一笑:“之前太忙了,小叔叔你就当自我巩固了。” 路溪还能怎么办,只能充当点读机。 睡醒一觉,路禾只觉脑子空空,硬着头皮挪去文先生家。 文先生已经端坐屋中等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先背诵吧。” 这便是要路禾将之前布置的课业从头开始了。 整整十篇长短不一的古文啊…… 路禾苦着脸,开始念经。 等背完后文先生又由浅入深的考教一番,颇为满意。 “可惜了。” 路禾:“?” 文先生笑道:“你真不考虑走个科举?” 路禾瞅瞅他:“俸禄多少?” “你说贪官还是清官?” “您说呢?” 文先生琢磨了一下:“你还是从商吧。” 他瞧着路禾不是那精打细算过日子的,那点俸禄,怕是半月就光。 况且女子和男子到底不同,等到了年岁嫁人成家,这官,便做不得了。 路禾:“……” 她咬了咬牙:“既然先生知道我不用考科举,那布置给我的课业,能不能落后一些小叔叔的进度?” “不能。” 文先生笑的春风和煦:“你们叔侄两个得共同进步,谁也不能落下,不然你先生我,还得日日记得你们哪个的学习进度。” 说白了就是嫌麻烦。 路禾领了新的课业,转身悲愤回家。 路平路正已经到家,路禾回房间放下书本,转身去堂屋。 路家众人已经围坐桌边,皆等着路禾。 “说吧。” 路禾轻咳一声,又从捡人开始。 “我去年在河里救了一位贵人,贵人为了报恩,今年赠了我一个县城的铺子。” “前面迎客,后面有一个小院,能住人,正好可以开个食铺,提供早食、午食、晚食。铺子不大,两三个人就能忙活过来。” 除了先一步知道的路爷爷和路奶奶,其他人均是满脸惊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路爷爷想了想问道:“铺子里东西可齐全?可需要置办?” 若是需要置办,倒不如租出去。 “要置办的。” 路爷爷毫不犹豫道:“那便租出去吧。咱们家没人会经营铺子,要开铺子也不容易,还未必能赚钱,倒不如租出去,稳赚不赔。” 路平和张桂下意识看向路禾,直觉路禾不会答应租出去。 路禾也确实没想过出租,她要铺子就是为了自家做生意,若出租赚钱,倒不如向岑静帧要个几百两过日子,省着点花个几年不成问题。 “贵人给了置办铺子的银钱,简单置办一下,足够把铺子看起来了。” 路奶奶问:“给了多少?” 李兰问:“那铺子地契可在手里?谁的名字?” 路禾沉吟一下,没敢多说。 “给了三十两,够够的。若是生意好,两三个月就能回本。” 至于李兰的问题,她瞟了李兰一眼:“贵人赠与我的。” 所以铺子自然也在她的名下。 李兰不免失望,这铺子应该记在路爷爷名下才对,否则这赚的钱,可就算大房的了,拿出来家用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便是日后分家,这铺子也没他们二房的事儿。 她垂着眼睛思索一会儿,看向路爷爷和路奶奶:“爹,娘,小禾儿还小,这名下有这么大一个铺子不好,且她还是女子,不管是出租,还是自家开店赚钱,还是放在爹名下更好。” 只要铺子记在路爷爷名下,等分家时,他们这房一定有份。 路禾没吭声,看向路爷爷,打算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路爷爷路奶奶也是从儿子儿媳过来的,那时候兄弟妯娌多,哪个能没有心眼子? 一眼就看得出李兰想的什么,却不打算让她如意。 不是他不疼老二路正,而是想要一个公平。 他少时觉得爹娘不公,分家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大房和下面弟弟,他这一房什么都没有,从那时他便决定,等自己有了孩子,定要尽量做到公正。 这铺子是路禾自己赚来了,没得便宜了别人。 “记我名下做什么?便是为了方便,也该记在老大名下。那是大房的,我这个做爹的,哪好意思寐下?” 李兰:“爹这话怎么说的,如今没分家,哪房的东西还不是自家人的,什么寐下不寐下的。” 知道路爷爷路奶奶的想法,路禾有些欣慰,还好他们不是那什么好东西都要把在自己手中的人。 否则这铺子,路禾宁愿还给岑静帧。 她看向李兰:“可二婶你娘来看你时带过来的糕点银钱,可没分给我们。” “那是我娘给我的啊。”李兰理所当然的说道:“银钱是我娘看我日子过的难,给我的私房,让我给柏儿、松儿买些吃食补身体。可每次拿来的糕点,我却是分了四妹和五弟的。我也不是没给小禾儿你,是你不曾要,如今怎的这么说我?” “你若不想将铺子给家里,不给就是了,我又不会说什么,只是想着家里三弟读书,若有这铺子,银钱定是够用了。” 顿了顿又小声说了句:“况且小禾儿是女子,今年都十一了,过上三四年便要嫁人了,这铺子若在她名下,等嫁人时可是要带走?” “这可是咱们路家的铺子,若到时候带走,才是真便宜了别人。” “二婶也知道我才十一,距离嫁人还有几年呢。” 路禾懒得跟她掰扯,嫁不嫁人还得好几年,就算到时候嫁了,这铺子在转给她爹、她娘、她娘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哪个不行? 她转头看向路爷爷路奶奶:“这铺子在贵人的帮助下,才这么快改到我名下,若我们自己去改,可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我想开这个食铺,也是为了贴补家里,在谁名下都一样。现在要谈的是开铺子的事宜。” 路平摸了摸路禾的头发作为安抚,也对路爷爷道:“爹,我也赞同开铺子,若是出租,收入固定,若那贵人给了置办铺子的本钱,咱们还是开起来得好,若是赚的少,再租出去也不迟。” “且小禾儿做的吃食都新奇,味道也好,生意定差不了的。” 他是在暗示路禾去年捣鼓出来的那炒煎粉,到现在每月收入稳定,少则五、六两,多则九、十两,可赶上一年的粮食收入了。 到现在三四个月,去掉本钱,已经赚了有二十两银子了。 第79章 路清婚事 眼看着开铺子的事宜就要定下,可这铺子还在路禾手里,李兰在桌下用手推了推路正。 路正回过神:“小禾儿这就有一间铺子啦?那肯定要自己开啊,小禾儿做的东西都好吃!” 李兰咬咬牙,好悬气死。 路奶奶看向路爷爷:“那就开吧,让小禾儿开。”而后又转头看向路禾:“只是你得想好,这开铺子,不是轻松的,你得吃得了这个苦。” 众人散,路爷爷问:“我看你是支持小禾儿做生意?” 路奶奶瞟他一眼:“不是我想,是她想,小禾儿有那个本事,拦她做什么?与其让她捣鼓那些小的,赚不了几个钱,不如让她折腾大的。左右都是折腾。” “你当年就是这么劝老大媳妇的?”路爷爷挑眉笑问。 按照张桂的性格,让路禾一个人村中县城的来回跑,定是不让的,可偏偏路禾就是跑了,定然是路奶奶劝的。 路奶奶点点头:“差不多意思,我就是让她松松手,小禾儿有那本事,她不应该拦。我琢磨着小禾儿都跟着文先生读这么些年书了,和咱们不一样,和慧儿也不一样,她乐意就由她折腾去。” “左右咱们家都穷到这了,也不差她折腾。” 路爷爷叹气:“还是你想得开!” 就不怕折腾的更穷了。 两人夫妻大半辈子,谁还不知道谁,路爷爷这一声叹,路奶奶立刻领会。 她白了路爷爷一眼:“小禾儿啥时候赔过钱?” 路禾还不知道路奶奶对她的期望如此高,正蹲在地上练习写牌匾用字。 一连试了十多种,才选定一个最满意的。 字体有些圆润,很q很可爱很俏皮的一种。她从路溪那里要来一张纸,用烧好的木炭写上去。 用毛笔不行,哪怕练了这么多年,她也只能勉强写个横平竖直,这种花体字驾驭不来。 叠好纸张,打算明日去县城找个地方刻牌匾。 次日路平陪同路禾一起去县城,他要看看铺子在哪里,里面都缺些什么东西。 路禾每次去县城都坐牛车,父女俩一同去牛福家,等她爬上牛车,一转头,发现路平竟然要走,赶紧拽住人:“爹,你干嘛去?” 路平:“我走着去县城。” 路禾:“……不是,爹,等你走到县城,黄花菜都凉了,上来吧。” 路平拒绝,他舍不得那三文钱。 路禾又劝:“上来吧,到县城好多事情要做呢,你若去的晚,我可就自己做主了!” 青石县虽然民风淳朴,可那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若是路禾自己去采买,看她年纪小,价钱还说不上怎么报呢。 路平不再犹豫,抬脚上车。 到县城后,路平带着路禾先去定做牌匾,那师傅一打开路禾递过来的纸笑了:“这字看着倒是有趣。” “可能刻?”路禾只关心这个。 师傅笑道:“能,只是第一次看这种字体,难免新奇。” “那就好。” 交了定钱,路禾便带着路平去看铺子。 路平在铺子里前后转了转,若有所思的说道:“倒也不用采购什么,添两口锅,买些碗碟,在摆上桌椅就行了。” 当真是超级简便。 路禾额头滑下几根黑线:“爹,若真这么弄,咱们不如推个车在街上摆摊,或者干脆把铺子租出去。” 路平一愣:“那还怎么弄?” 于是路禾这样那样带着路平在铺子里一顿比划,听的路平一愣一愣的,最后只总结出一句话:“这得花不少钱吧?” “银钱够用。” “还是花费太多了,简单来就行。” 路禾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这铺子里面的装修,就和咱们身上的衣服一样,是脸面。” “你穿的好,走出去人家也高看你一眼。铺子里的装修也一样,装的好,来的人看着也舒坦,也乐意坐下用饭。换做是爹你,如果有一套粗布补丁衣服,和一套细棉布崭新的衣服放在你面前,你更喜欢穿哪件?” 路平想也没想的说道:“粗布补丁衣裳,细棉布的买不起。” 路禾再度黑线:“不用你买!单说更喜欢!” “细棉布的吧,你爹我还没穿过呢。”路平犹豫了一下,诚实说道。 “这就对了!” 路禾一拍掌笑道:“我们在县城开铺子,赚的就是那些不缺钱的人家的钱,他们喜欢什么?喜欢干净、体面、新奇、好味道,所以咱们这铺子里面,不能搞得太差!” 经过路禾的一番洗脑,路平恍恍惚惚的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 但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路禾一定要花更多钱收拾这铺子,还是劝不住的那种。 他捏了捏眉心,妥协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不过爹得问一句,那贵人给你置办铺子的钱,是不是不止三十两?” “确实不止。”路禾点头,却没说具体金额。 她隐瞒就是不想在银钱调度上出现限制,例如刚才,两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如果银钱之前全部交给路家,那么路禾的想法,一定说服不了任何人。 路平叹了口气,知道他怀里路禾交出来的那三十两,是阻止不了她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一起采购要用的东西。 “走吧,置办东西去。先去看锅?这东西做起来得几天。” 路禾点头,无异议。 还好她昨天将一百两银票去钱庄兑换了,换成八张十两一张的小银票,一两一锭的小银锭二十两。 给出去的是十两银锭,两张银票,剩下的她自己收着,今天为了采购,也带出一部分。 路平以为她最多要一口不大不小的铁锅,外加一个平锅,没想到路禾要的锅里,这两种成了最正常的锅。 铁匠听的脑袋打结,再次确认:“一口一尺半的平底铁锅?” 路禾点头。 “一口一尺半宽的尖底铁锅?” 路禾再次点头。 “一口、柱子形状的一尺宽一尺深的、深铁锅?” 这是锅?铁匠满脸怀疑,这锅能用来干什么?煲汤? 路禾再度点头。 “带洞的勺子?” “细铁丝拉成的柱子形状的不生锈的……这算什么?还要五个?” “还有这一尺长一尺宽的薄方盘两个,也要不生锈的……” 路禾轻咳一声:“您别管,做就行了。” 铁匠黑了脸,他也不想管,但是怕这小孩要的东西做出来后,发现没什么用不要了! “那你们先给定钱,不然这东西我没法做。” “多少?” 铁匠算了算:“十两,这是本钱,等你们来取这些东西时,再给我五两。” “行!爹,给钱!”路禾小手一挥,说的非常大气。 路平掏钱的手抖了抖,这还不到在中午,三十两已经花出去快二十两了,铺子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添呢! 等一波碗碟桌椅买下来后,路平怀里已经分文不剩。 至此,路平整个人已经木了。 两人赶去坐牛车,边走边商量着厨房改建的事情。 路平道:“回家问问你爷爷吧,这木匠和泥瓦匠找别人,倒不如找李木匠。怎么说咱们两家也是亲戚,没道理钱让别人家挣去。” 路禾初时不想用,不过想到开铺子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与其以后让村中人说三道四的,不如现在卖李婶子一个好。 不然她的那张破嘴,能让路家这铺子开不消停。 路禾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路平:“爹,这个就用来改建铺子,不够你在跟我说。” 路平叹着气接过,心中赧然。 他还没给过路禾钱,就收到了路禾给的钱,还是这么多,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挫败。 来到牛车前,两人看见上面坐着一个特别意外的人,手持书卷,看得认真。 “三弟?” “三叔?” 路清闻声抬头,满脸茫然,待看到路平,微微一点头:“大哥。”视线下滑,又看向路禾:“小禾儿。” 而后竟是别的问也不曾问,说也不曾说。 路平和路禾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青州回县城并不方便,年后路清走时,可是带足了银钱,这个时候,不应该回来。 两人先后爬上牛车,路平询问:“三弟,怎的突然回来了?可是银钱不够了?” 路清摇头:“不是,回家再说。” 路平只得作罢,路禾困倦,靠在路平身上睡了过去。 等三人一起进院,众人看见路清,也很惊讶。 一番询问后,路清说道:“我在青州拜了老师,老师很是看重我,想将爱女许配给我。老师就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可见老师对我期望很高。”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路清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师让我问过你们,若同意,便订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学子能拜一位老师,便是科举这条路上成功一半了,这是喜事。 亲事上门,也是喜事。 可这天降喜事,他们家有些接不住。 路爷爷路奶奶脸色有些僵,昨个儿他们俩还为着路清的亲事发愁,今个儿儿子就自己挣回来一个。 可这能在青州做人老师的人家…… 路爷爷按着颤抖的心脏问:“你老师家,家境如何?” 路清想了想,说道:“老师为人清正,家中清贫,一妻一女,下人不过十个,住一座两进院子。” 路奶奶眼前发黑:“家中……清贫?” 家中清贫还住两进院子? 还有下人十个? 路清点头:“学院中的夫子,家住更大院子的也是有的。” 见众人不说话,他又问:“爹娘觉得这亲事如何?” 路爷爷摆摆手:“容我和你娘商量商量。” 路清面露疑惑:“孟姑娘自幼跟着老师读书,又有出自书香世家的母亲教导,知书达理,性子温柔,容颜娇美,爹娘可有哪里不满意?” 听这意思,他本人是极为满意的。 路奶奶勉强笑了下:“没有不满意,你刚回来,一路上也累了,快回屋歇着,我和你爹他们是要商量何时去青州你老师家提亲。” “好。”路清没听出其中的勉强,只听到了同意婚事,略一点头,便回了自己房中。 一家子围在堂屋里沉默良久,路奶奶突然问道:“这婚事,怕是不能拒吧?” 那位夫子又是收路清为弟子,又是许配爱女,若是拒了婚事,让那夫子没脸,一气之下,不再提点路清可怎么办? 路爷爷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这婚事不能拒,是老三的机会。” 李兰笑靥如花的说道:“为何要拒?三弟已经二十有一,该成婚了。那孟小姐也从小读书,同三弟定然能说到一起去。我瞧着是门好姻缘!” 路奶奶瞟她一眼没说话,而是看向路平:“你也跟着去了青州几次,可见过老三口中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见过。”路平低声解释:“陪着考试时,我只在考场外等过三弟,去送银钱时,也是在学院外等着三弟来取,没进过学院,自然也没见过里面的夫子。” “那这聘礼,要如何准备?和去普通人家定是不一样的。家中现有银钱,也不知够不够……” 路禾觉得不只是银钱问题,还有下聘的流程和礼仪,农户家与书香门第的肯定是不同的。 她琢磨着可以问问文先生,正要提议,发现李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面满是算计。 一看就是要出幺蛾子。 下一秒就听李兰说道:“我想着若是要娶青州的姑娘,聘礼肯定是越厚越好,家中银钱若是不够,咱们家不是还有铺子吗?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聘礼和嫁妆,里面除了银子,还有铺子田地什么的。” “咱家田地没有多的,可这铺子却实实在在有一个。这铺子来的也巧,可见就是给三弟准备的!” 路禾:“……” 她体内升起一股洪荒之力,推动着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问:“是不是刚好置办铺子的银钱,和家里的凑一凑,正好补齐聘礼?” 李兰微笑:“对。小禾儿就是聪慧,大哥大嫂好福气。” 既然那铺子的好处,她注定得不到,也绝对不能便宜了路禾一家。 第80章 聘礼 若是她帮着三弟和那未来三弟媳把铺子要出来,等那三弟媳过门,她说上一说,讨个好,对方还不得记她个好? 到时候想要什么也好开口。 而且那夫子是三弟的岳丈,等将来柏儿松儿读书,定然也能得到提点。 路禾若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夸上一句精打细算。 可惜她不知道,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李兰不希望铺子在她手里。 “二婶,大户人家那聘礼铺子和陪嫁的铺子,是铺子,开张的铺子,有实业有收入的铺子,不是一个空的铺面。” “我便是拿出来,就这么给人家送去,不丢人吗?而且孟姑娘家在青州,要一个小小青石县城的铺子干什么?” 经李兰提醒,路爷爷这才想起来他们家如今还有个铺子,不由看向路平:“今日你们去县城,那铺子可看了?” 路平心一沉,知道路爷爷这是也打算从铺子上下手了。 他垂眼看向路禾,说道:“看了,位置不错,铺面够大,今日也置办了好些东西。” “置办东西了?” “嗯。” “置办便置办吧,这铺子先不开了,先租出去,里面置办的东西,原价卖给租户就成。” 路爷爷立刻有了决定,他原也想让铺子开起来,现在是真的没办法。 县城有钱的人家,都是家里有一门生意的。士农工商,可这农,却是活的最苦的。 若铺子能开起来,生意好,他们家也算是改头换面了,但是现在路清的婚事更重要。 张桂一惊,连忙说道:“爹,这铺子是贵人给小禾儿的。” 路爷爷摆摆手,看向路禾:“家里急用钱,你做生意回本不一定哪天,铺子租赁赚的钱当爷爷借你的,日后家里有余钱,尽数还你。” 路禾抿了抿唇,有些失望,却没法责怪什么。 在古代,一个农户之家能考出一个秀才,就像路上捡到一锭金子一样稀罕,全家以他为先也是应该。 只是她的思想与他们到底不同,也不觉得铺子租出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觉得租出铺子是来钱最快的,那是建立在铺子短时间内不赚钱之上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路禾有自信铺子可以赚钱,哪怕初时赚的少,也比租出铺子来的要多,它是一个长久的进项。 所以路禾不打算退让,她垂眸说道:“爷爷,铺子里置办的东西,是按照我需要的置办的,别人未必用得了,不会花钱买那些东西的。况且我与文先生读了几年书,知道这大户人家说亲和咱们农户是不一样的,不若先弄清楚流程,最好去问问文先生,免得下聘时闹了笑话。” “至于聘礼……提亲也要选个好日子,不急在这十天半月。少则十天,多则半天,铺子便能开起来,等铺子开起来,我保证能赚钱,前头两个月的银钱,都可以给三叔下聘用。” “况且三叔的老师也是读书人,若为人清正,定不会为难我们的,他既然收了三叔做学生,肯定是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的。” “他们若想要丰厚的聘礼,想来也是不会选三叔的,既然选了三叔,看上的便是他的才华。” 她一番话说下来,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路爷爷细细一想,觉得有理,沉吟片刻说道:“小禾儿说的有理,铺子和聘礼的事儿,等我问过文先生再说。” 李兰一听却有些急了,她还打算用铺子给未来三弟媳卖个好呢! 见路爷爷已经起身要出门,立刻说道:“饶是农户和他们那些大户人家说亲流程不同,那聘礼也是要丰厚的。” “我们家若没有便算了,可若是铺子开起来后,还把聘礼给的那般寒酸,三弟的老师,定会觉得咱们不重视!” 路禾直直看向她,眼中不带丝毫气愤,平静的问道:“把铺子给出去就是重视了?没有这般的道理,要赔上全部家底,才算是重视他们家。若按照二婶你说的,三叔娶回三婶后,咱们家的日子还过吗?” 李兰被问的一哑,现在路家过日子,大部分的收入来源,都是来自路禾卖东西赚的银子。 她不知道具体赚了多少,但知道肯定不少,否则这两个月路清那般多的花销,路奶奶怎么会眼也不眨的拿出去。 而且这几年从路禾倒腾小生意开始,吃食一年比一年好,菜里有油水了,也有香味儿了,隔三差五也能吃顿肉和蛋了,白米白面逢年过节也能看到了。 路清现在虽然是秀才,可用钱的地方变得更多了。若铺子在,家里肯定能越过越好,路禾能赚钱。若铺子不在了,估计这日子也就像现在这样不好不坏,甚至还不如现在! 李兰突然一个激灵,想明白了,她讪讪一笑:“瞧小禾儿这话说的,我不过就是说着说着说到这里了,跟你们商量商量而已。” 路爷爷路奶奶对视一眼,心说路平和张桂性子不争,倒是生了个厉害的闺女。 和李兰往一块一凑,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路禾这样的刚刚好,李兰那样的是真不行。 路爷爷抬脚出屋:“都该干嘛干嘛去吧,等我回来再说。” 文先生抿口茶,听着路爷爷的叙说,眼中漫上一抹笑意,放下茶杯道:“路禾说的是对的。” “大户人家的嫁娶,确实比之农户更繁琐更郑重些,不过步骤其实大差不差,只是更注重礼仪。这点路溪已经跟我学过《礼》,路大哥回家后可参考一二,权当我给路溪布置的功课。” 他说着含笑瞟了一眼路溪,路溪眉头动了动,心说他三哥不更应该学过吗? 路爷爷点头:“行,那聘礼一事……我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也想请文先生提点一二。” 文先生又笑了下:“这就是我说路禾说的对的原因。” 路爷爷愣了愣,心中一动,文先生继续道:“像路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应该说很常见。选自己的学生为婿,确实是对学子的一种肯定。不过有利有弊,亲事若成,未来路清的仕途好走不少。只是一个不好,可能会得一个仰仗岳家的名头。” 路爷爷嘴唇动了动:“这婚事也拒不了不是。” 文先生颔首,路清不过是普通农户人家之子,这婚事只要拒了,便要得一个高傲不识好歹的名头。 但凡路家门户稍微高些,也不至如此。 不过这同先生并无多大关系,路爷爷来问,他只管作答便可。 “那位孟夫子,我略微知道些。进士出身,学问不错,为人清正,是个好老师,路清跟着他,不算亏。至于聘礼一事,孟夫子既然选了路清,便是知道路清一穷二白,看重的定不是其背后的家世,而是路清未来的仕途。” “不过聘礼厚些,也能让路家和路清多几分底气,未来不至于过多被掣肘。不过这个前提,是要路家变得有根基,而不是尽数倾注在路清身上,选择依附。” 话至此,文先生该说的都说了,由着路爷爷消化,自顾品茶。 寒门学子要想出头,要么天赋极高,一举中榜,状元、榜眼、探花,排名前十的,随便哪个,都能入了贵人的眼。 可这也还只是个开始,若无人提拔,只能碌碌无为。那位孟夫子,不就是湮灭在官场愤而归乡的么,且他当年,家世还算不上寒门。 路爷爷愣怔半晌,心中有了决断,颔首道谢后告辞。 文先生目送他走出院门,看向也要走的路溪。 “别和你侄女学,这心眼子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路溪:“……” 小少年被文先生一句打趣,弄的面红落荒而逃。 文先生摇摇头,脸皮太薄,将来要吃亏,还是得让他多跟路禾学学。 回去后,路爷爷直接找了路禾,两人相对坐在路禾房中,想到要说的话,路爷爷有些尴尬。 好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开头,路禾瞧出他的不自在,率先递话头:“爷爷,文先生怎么说的?” 路爷爷心一狠,想着是自己孙女,没什么不好说的。 “铺子你照常开,提亲的日子我和你奶奶再选选,尽量靠后,只是这聘礼……我打算凑够百两。” 越说越汗颜,叔叔娶媳妇,竟然需要侄女给赚聘礼,说出去都丢人。 “所以铺子的收入……” 路禾笑了笑:“爷爷,我想开铺子就是为了赚钱,让家里顿顿能吃肉,这钱赚回来便是给家里用的,只是我现在也保证不了多久能赚到一百两,不过我会努力的,尽量两个月凑齐!” “哎好!”路爷爷又点头又摇头:“是你爷爷我没本事……” 李兰白天被噎了一场,心里很是不舒服,夜里睡觉都不安生,嫌路正没本事,赚不了多少钱,还不是个处处向着她的,也没自己的主意,商量事情时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这路家兄弟几个,她就嫁了个最没用的? 路平自己虽然也那样,可他有个会赚钱的闺女路禾,路清路溪自己就能挣前程,路慧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日子过得如何要看选的夫婿。 路正呢? 什么都不占! 她当初怎么就听了李婶子的话,觉得路家是个好人家!路正是个好丈夫! 李兰又悔又难受,怎么那救了贵人的就不是她呢? 不然她定能要一个更好的铺子,便是不要铺子,要足了银钱,也能过上好日子! 对呀! 贵人! 路禾可是救了那贵人一命,一个铺子三十两银子就还完啦? 这救命的恩情哪能这么便宜就还完! 有了主意,李兰这才安稳睡去。 路正却睁开眼睛,黑暗里扫了一眼李兰,眼中满是疑惑。 这翻来覆去有半宿了,这是想到什么美事儿,乐了两声就睡过了? 昨日路清回来的突然,众人都被他带回来的消息震惊,后来又为了聘礼商量了许久,路平压根没顾上去找李木匠说铺子改建的事情。 父女俩都惦记这事儿,一大早起来,就分头行动,一个直接去县城,再给铺子添些零碎的东西,一个去李木匠家谈事情。 路禾到县城后没急着买东西,而是先去找了钱生。 早上的摊子依然还支在县衙对面,路禾到时,钱生正挥着铲子炒煎粉,杨桃则是在摊煎饼,时不时在炸上两个薄脆,夫妻两个都动作麻利,脸上也笑盈盈的,让来用餐的客人看着就舒心。 令路禾惊奇的是,现在来这里吃早饭的,竟然不止是县衙的差役,还有普通老百姓。 原本的一套小桌椅,现在也扩张到两套。 其中一人吃完,碗筷皆空,钱生夫妻两个正忙着,路禾便过去帮忙收了。 钱生一瞟,立刻笑开:“你来了!快快快!帮我忙活忙活!” 路禾看看桌边两个等待的客人,无奈挽起袖子,开始帮忙。 这一忙,便是小半个时辰,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三人在桌边坐下,一人一碗煎粉,吃了起来。 钱生问:“你咋来了?” 路禾笑了笑:“来跟你们说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 “我要开铺子了。” “——噗!” 钱生一口煎粉喷了出来,不可置信:“开铺子???你哪来的钱?” 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钱,都不敢盘个铺子开! 摆摊本钱小,怎么都是赚,等不赚的时候,大不了摊子就不摆了! 可若是开铺子,万一赔了,那赔的可就大了! “天上掉下来的。” 杨桃想了想,问道:“那以后这炒煎粉和煎饼果子,你可是要自己卖?” 钱生也反应过来,拿抹布擦擦被他弄脏的桌子,也道:“你若是自己卖,我们要么就不卖了,要么就该换个地方摆摊,你铺子在哪里?咱们离的远些。” 路禾被两人逗笑:“倒也不用,我铺子确实是打算卖吃食,这两样便是放在铺子里卖,也不可能只卖这两个吃食,影响不了,你们卖你们的。我那时找上钱生大哥,是因为家里急需用钱,你们答应做这生意,反倒是帮了我的忙。万没有我现在另起炉灶,就不让你们做的道理。” 钱生也笑了起来,笑得越发真心实意,他就喜欢路禾这点,懂得领情,人也大气。 第81章 头铁的路奶奶 三人简单聊了聊,聊得钱生热血沸腾:“嘿嘿,你那铺子旁边有小铺面不?,我现在也攒了不少钱,哪天过去看看,也盘一个!” 杨桃听后没赞同,而是伸手掐了他一下,嗔道:“你这是要跟路妹妹抢生意呢!” “呃……路妹子铺子里不是不一定卖这个吗?” 闹腾一会儿后,路禾说起正事:“我是想着,等铺子开起来,我对早餐摊的关注就更少了,这两成的利润我便不拿了,不过需要的食材,我还是会提供,还是按照之前的价钱卖给你们。” “怎么,自己赚大钱,看不上我的这点小钱了?”钱生故作不满的说道。 路禾:“……” 钱生郑重道:“你把方子教给我,就值得我给你的两成利润。” 杨桃握起路禾的手,也道:“是呀路妹妹,你要是不收,我们这生意做的也不安心。” 见状路禾也不再勉强,谁还嫌弃钱多咋的。 李兰起来时路平和路禾已经走了,正好,路禾不在家,许多话就更好说了。 吃早饭时李兰便说道:“爹娘,我昨夜琢磨了一宿,小禾儿可是救了那贵人一条命,这贵人比咱们矜贵,就一个铺子、三十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儿?” 路爷爷喝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李兰:“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李兰以为路爷爷这是赞同了她想法,立刻道:“怎么也要一千两吧?日后对咱们家也要好好帮衬。” “呵!” 路爷爷冷笑一声,喝道:“你倒是真敢说!” 李兰被路爷爷叱的一愣,她嫁过来这些年,第一次被路爷爷冷脸对待,也是第一次看见路爷爷冷脸训人,不由有些打怵。 路正这会儿也总算知道昨晚上李兰翻来覆去半宿,琢磨了个啥。 不由有些纳闷,李兰从前是这样的吗?怎么就惦记着路禾手里的东西呢? 他没想明白,李兰却已经缓过来,想到路爷爷平时老好人的做派,应是不会对她怎样的,复又开口劝说:“爹,你想呀,那贵人欠咱们家的可是一条命,这是大恩,哪能是那点钱说还就还了的?这不是打发……就是看小禾儿小,糊弄她呢!” 路爷爷却彻底黑了脸,单就活的明白这一点,李兰竟然连十一岁的路禾都不如。 “老二媳妇,不管你也好,老大媳妇也好,嫁进来后,我和你婆婆没立过规矩,也没有意磋磨过你们,家里难,你们也跟着受苦,家里好,你们也跟着好。” “你们有小心思就是应该的,是人就有小心思,尤其咱们家这日子,谁都想钱越多越好,每日有肉吃最好。可你不该动这个心思。” 李兰之前的飘飘然没了,心往下坠,忐忑的同时,又不服气。 “爹这话是怎么说的?” 路爷爷问道:“知道那些富贵人家最讨厌什么吗?” 李兰没吭声,讨厌穷人呗,还能讨厌什么? “讨厌狗皮膏药。” “你刚才提的,就是让我们路家贴上去当一块儿不要脸的狗皮膏药!拿了人家一个铺子,还要在讹人家一千两银子,这还不算,人家还得辈辈帮衬着你!你也是真敢想!就不怕人家哪天烦了,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你!” 最后一句路爷爷几乎是吼出来的,李兰吓的一抖,缩着脖子往路正身边靠。 嘴上却还犟着:“这点钱,在那些贵人眼里,算得了什么?” 路爷爷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路奶奶伸手给他顺顺背,说道:“老二媳妇,你爹说的对,我没给你们立过规矩,今天就立一个,借着报恩这由头,像那贵人索要更多钱财这事儿,以后不准再提。” 至此,李兰的人设在众人面前已经全部崩了。 路溪放下筷子,叹道:“二嫂,我年岁小,也不曾出过门,但也读了几年书,不妨说一说。” “假如村中有一老汉,独身居住,不能务农,饭也不是日日都能吃上,全靠村中人施舍。若有一日他路过河边救了落水的你,你为了报答,送他一石粮食。可一石粮食能吃多久,粮食吃完,老汉便上门以报恩之名一次次向你索要粮食,你会如何想?” “当然是不给!”李兰下意识出口,等意识到说了什么,又懊恼的低下头。 “我只是想着一间铺子和三十两银子太少,又不是次次都去要的意思!” 路溪非常淡定的道:“可在那贵人眼中,我们与那老汉无异。” 且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李兰能想到二次索要银钱,等那些银钱花完,就不会想第三次吗? 路清咽下口中的食物,用眼神赞了一下路溪,也道:“二嫂,施恩不图报。” 他素来是不参与家中的闲话的,今日是看路溪开口,这才也说了一句。 况且他身为正八经的秀才,不允许家里人做出向他人索要钱财的事情。 李兰说不过这么多人,求助的推了推路正,希望路正能帮她说一两句。 可惜她失望了,路正只道:“爹娘说的对,这事儿你以后就别想了。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可也还有把子力气,饿不着你们娘几个。” 李兰要气死,知道这事儿是不成了,路家没一个同意的,她上哪找那贵人去? 只是她到底没意识到,向一个贵人以报恩之名多次纠缠索要东西,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人家高兴时,能搭理你一二,人家不耐烦了,分分钟就能捏死你。 到时候别说过好日子了,能上街要饭已经是福气了。 路平已经和李木匠谈妥,两人收拾收拾就动身往县城去。 李婶子别的听不懂,只知道路家要开铺子了。震惊得不行,等两人走后,立刻带了把花生来路家。 开门的是路奶奶,脸色不大好,李婶子不在意她脸色好不好,只在意自己想问什么。 她立刻把手里拎着的布袋子塞过去,笑道:“亲家,我是来道喜的,听你家老大的意思,你们家要开铺子啦?” 路奶奶手上一摸,就知道是花生,反手塞回去,不冷不热的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小本生意,铺子准备开张,家里忙乱,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说罢就要关上门,李婶子还没问出来路家哪来的钱开铺子,自然不肯走,又要把花生往回塞,路奶奶动作比她快,率先一步用门挡回去了。 “是姑姑来了吗?”李兰红着眼睛从堂屋出来,小跑着奔向院门口,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奶奶脸又黑了一层,李婶子一看,当即用力推开院门,迎向李兰。 “哎呦?兰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哭成这样?这若是让你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李兰闻言没忍住哽咽一声:“姑姑,没事,我就是、就是说错了话……” 姑侄两个一对眼,立刻知道怎么演。 路奶奶站在门口没动,盯着两人看了片刻,气笑了:“怎的,我这个做婆婆的,儿媳做错了事儿说错了话,还能不说了?” 饶是李婶子平时无理都能辩三分的人,这会儿都不好说不能,不过她也有话应对。 “亲家这话说的,若兰儿做错事,说错话,你自然说得,只是也不能太过不是。我大哥就这一个闺女,没去前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没平白受过委屈。” 路奶奶瞥她:“听你这意思,是说我故意欺负她?你倒是个好姑姑,还没怎么呢,先护上了。” 李婶子知道路奶奶是故意这么说刺她的,自从她大哥去世,她和李兰母女俩就没联系,权当没这门穷亲戚。 后来为了和路家沾上关系,她才想起还有李兰这么一个侄女儿,重新联系上,关系也就是面上好看。 她和李兰都心知肚明,李兰根本不可能对她摆出这种神情,现在摆了,应是在谋算什么。 李婶子直觉李兰这般和她来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那铺子的事情。 所以不管路奶奶说什么,她都不在意,只想着先帮李兰达到目的,她也就能弄懂那铺子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做人姑姑的,我自然……” 路奶奶打断她的话,直接说道:“那你就带回去好好宽慰宽慰,等老二媳妇什么时候心里舒坦了,委屈消了,再回来。” 李婶子:“……” 李兰:“……” 两人眼中都闪过不可置信,路奶奶她不按常理出牌! * “噗!” 路禾一口水喷了出来,表情奇异:“我奶奶真这么说?” 平常婆婆遇见这事儿,难免要辩上一辩,因为什么,自己的难处一类的,免得名声传出去不好听,结果路奶奶不在意,反倒叫人无法应对。 张桂点点头,用帕子给路禾擦唇边的水渍:“你啊,怎么越大越让我操心了?” 小时候都没这么呛过,吃什么喝什么都是秀秀气气的。 张桂现在怀着二胎,母性光辉越来越重,路禾也不反驳她,只笑笑自己接过帕子擦了擦。 “可我看二婶还在家里?怎么说才留下的?” 就李婶子那个性子,是绝对不会把李兰带回家的,可面对异常头铁的路奶奶,这俩人会说什么? 张桂淡定的道:“能说什么,你二婶就是认了个错,说她不过是想出去接李婶子,没想到让李婶子误会了。李婶子也说她误会了,然后就走了。” 路禾:“……就完了?” 张桂:“还能咋?” 行叭。 路禾有些庆幸,还好她没让路家其他人见过岑静帧,不然按照李兰那性子,估计会传信让李寡妇去上门要钱。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当时她便是不捞岑静帧,他也未必会出事。 等到了下游,村中有人看见,也会把他捞起来的。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转而算起来张桂的肚子。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二月份,娘,你肚子足有五个月了。” 张桂脸上的神情更柔和,抬手抚上肚子:“嗯,五个月了,希望能给你生个弟弟。” “弟弟妹妹都好,相信爹也是这样觉得的。” 路禾知道张桂想要个男孩儿,不过孩子没出生前,谁也说不准,只能尽量宽慰。 * 李木匠手艺是真的不错,带着人不过五天,就把厨房按照路禾的要求弄利索了。 路禾一一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让路平付了尾款。 李木匠接过银子,叹道:“这厨房,真是我弄过的最奇怪的厨房了。” 感叹过后他又对路平道:“这银子叔就收下了,若是我和两个儿子给你弄,这工钱不要也罢,只收你一个材料费,可这跟我干活的……” 路平笑了笑:“知道,李叔你收着就是。” 李婶子为人怎么样不论,李木匠人却是不错的,活干的利索,人也不斤斤计较,很是厚道。 这也是为什么村中人,喜欢李婶子的没有,但和李家相处还不错的原因。 刚送走李木匠等人,牌匾便送来了,正好带着绸布挂上去,等开业时在掀开。 后院这几天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如今厨房建完,前面也需要收拾起来。 路家出动能出动的所有人,轮班来县城把铺子收拾妥当。 期间钱生夫妻俩也过来帮过忙,还去看了紧挨着的一个小铺面,问了问价钱,最后决定租下来。 路禾以为他只是说一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还真要和她当邻居。 铺子开业选在三月一日,也就是四天后,这几天路禾一直想菜谱,早中晚能吃的小吃都要配出来。 铺子刚开张,正经厨师也只有她而已,所以品类并不打算太多,而且可以每天一换,增加点新鲜感。 她将现今能做出来的小吃都列出来,最拼拼凑凑,先拼出来三天的菜谱。 第一天的早餐是油条、豆浆,路禾早上便做了油条和豆浆,吃之前先拿了笔墨,让路溪画下来。 菜谱这种东西,自然要图文并茂才更吸引人。 两人都跟着文先生学画,如果说路溪是有天分的那一类,那路禾就是没天分的那一类。 同样一棵树,一个画出来像那么回事儿,一个画出来只能勉强算是树。 路溪也没拒绝,只是看着金黄色泽很是好看的油条,有些为难:“只能画黑色的,不能上色。” 第82章 铺子开张啦 路禾摆摆手:“不用,你就把它画出来就成!这么大的一张纸,和豆浆一起,满涨画就好,画完之后空白处写名字和价钱。” 后面几天,路家伙食大改善,原本的一日两餐,变成一日三餐不说,还三餐各不同。 路溪饭前必作画一张,开始画的瞻前顾后,后面越画越熟练,文先生都夸他画艺精进了不少。 三月一日,‘尝鲜小食铺’同其他商铺一起打开铺门,门口立上一人高的木牌,牌匾红绸揭下,鞭炮响起,路正站在木牌前,红着脸高声喊道:“尝鲜小食铺今日开业,早中晚让你吃到不一样的饭食!搭配得当、味道鲜美、保证你吃过还想吃!豆浆油条卤蛋金丝饼酸辣粉猫耳面,全都是你没吃过的美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最后一句吼完,房顶似乎都颤了一颤。 这一嗓子威力着实不小,附近打开铺门的,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脸,顿时被震了个精神,同街上路过的行人一起,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路正。 厨房里路禾偷笑,她二叔简直就是为了干这个而生的,堪比大喇叭。 路平捂脸,将自己在门后藏得更严实些,他都替自家弟弟不好意思。 路正老脸更红,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劲头,又吼了一遍。 等第二遍吼完,他反倒是放开了。 脸也不红了,脖子也不粗了,还走出去站在街上开始吆喝了。 许是路正嗓门够大够喜庆,外面已经有人被吸引过来,问油条是啥、卤蛋是啥、金丝饼酸辣粉又是啥。 木牌分为三个隔断,上面分别写着早午晚,下面各挂着一张纸,白纸上便是路溪画的菜谱。 众人看去,颇觉新奇,不由都围着木牌查看,嘴上时不时发出啧声,可愣是一个进店里的人都没有。 路正在旁边看得着急,出声招呼:“众位里边瞧瞧?” 路禾炸好两根巴掌长的油条,放在盘中,金灿灿的又胖又可爱,用托盘端着让路平拿去门口吸引客人。 路平出去时,路正正看着一堆客人抓耳挠腮。 “咳咳!”他轻咳两声吸引众人注意力,立刻有人把他端着的东西和木牌上的油条对上了号。 “这是那个油条?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咋卖的?” 他不识字,没看懂上面写着的字,知道这是油条,还是刚才旁边人指给他看的。 路平道:“五文一根。” “这么贵?!一个肉包子才五文!嗨!又是一家黑店,走了走了……” 原本围着的人里,有一半都面露悻悻然,转身便要走,剩下一半倒是都觉得新奇,看得出来穿着都好一些,是打算进去看看的,只是还有些犹豫。 路平正想说点什么留客,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是觉得贵的,可这价格都是路禾订的,他也是看着路禾做的,光是和面都很是麻烦。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眼见着人散了一半,着急的开口:“这油条……” “这油条不贵的!先说用料,都是纯白面做的,里面放了鸡蛋呀、糖呀不少好东西,您只要尝一尝就知道值不值这个价钱。” 路禾从门内走出,接过路平的话,同时也接过托盘,走到旁边一个长得富态的中年男人身边,示意他尝尝。 “这位老爷可以尝一尝,也帮大家评一评,这油条值不值这个价。” 赵老爷看看托到面前的油条,吞了吞口水:“那我可就尝了。” 路禾含笑点头,任他拿起一根油条品尝,转头继续介绍:“这油条各位可在青石县城其他地方见过?没有吧,我们家卖的可是独一份!不单是这油条,这木牌上的吃食,我都能保证在青石县城是独一份。” 立刻有人嘁了一声:“这豆浆就不是!那卖豆腐的地方有得是!” 路禾笑眯眯的回视:“我家味道和别家不同哦!” 两句话的功夫,赵老爷已经尝没了大半根油条,路禾扭头看他,眼角不禁抽了一下,问道:“不知道这位老爷油条尝的如何?” 赵老爷轻咳一声,捏着最后一口油条,慢悠悠晃进门内:“再我给我来两根,那豆浆和卤蛋,也给我来一份。” “好嘞!” 众人愣怔间,路禾把托盘往路正怀里一塞,抬脚跟上赵老爷的步伐。 客人这种东西,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就在赵老板吃上卤蛋,喝上豆浆时,第二个客人进门了。 “我倒要尝尝,你家的豆浆和卖豆腐卖的豆浆有啥不一样!” 路平:“一碗豆浆?” 那人白了路平一眼:“一碗豆浆能干啥?油条卤蛋都要!” “……好!” 而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乏有那好奇的,看见有吃完出来的,上去问到底什么味儿的。 被问的咂咂嘴:“好吃。” 至于啥味儿,自己进去尝呗! 赵老板一个人造了三人份才算吃饱,付钱时溜溜达达踱步到厨房,问里面的路禾:“豆浆里面加了红枣?” 路禾正炸着油条,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笑道:“是,你可以叫它红枣豆浆。” “不错。”赵老板扶着肚子慢悠悠转身,道:“中午我再过来。” 一会儿得多溜达溜达,刚才没忍住吃的有点多。 * 青州城,靖王府。 言一快步走至书房前,对着关闭的雕花木门行了一礼:“王爷,路姑娘的店铺开张了。” 岑静帧愣了下,让言一进来,问道:“这么快就开张了?都卖些什么吃食?” 那‘尝鲜’二字,倒是让他有几分好奇。 “嗯……早食有油条、豆浆、卤蛋,午食是金丝饼、酸辣粉,晚食是猫耳面。” 言一低下头:“传信回来的兄弟说,味道不错……” 青卫九和青卫十那俩家伙,真是……厉害的没边了! 让他们暗里看顾一二,竟然说左右也没吃早饭,进去吃一顿正好,还让他们也可以去尝尝…… 岑静帧笑道:“确实挺新鲜的,救命恩人的铺子开张,我得送份礼过去,去备车吧。” “是。” 言一退去,岑静帧目露思索,那些菜名都能对应上什么东西呢? 在山洞养伤那两日,路禾带过去的东西虽说都是极为简单的吃食,味道却都不错,和他认知中的农户人家的吃食很不一样。 初时他以为那些是青石县的特有吃法,后来发现貌似不是,别人家吃的,才是他在北城军营时吃的那些熟悉食物。 所以知道她要将铺子开成食铺后,便隐约多了几分期待。 * 李寡妇和李婶子结伴走在县城的主路上,脖子一直仰着,不看前面的路,只管张望两侧的铺子。 李婶子仰的脖子发酸,嘴上忍不住嘀咕:“这到底在哪儿啊?” “新开那铺子吃食是真不错!中午我也得过去尝尝那金丝饼和酸辣粉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晚上那个猫耳面!我爱吃面食,本想着早上也能吃呢,问了,不行!就得晚上!我打算晚上过来呢!” “中午不过来?” “来吧,饼不也是面做的吗?” 李寡妇和李婶子精神一振,对视一眼,头挨着头开始嘀咕:“是这个吧?” “应该是,就路禾那个死丫头能折腾出来这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我去问问铺子在哪儿!” 李婶子快走几步,拦住那两个说话的男人:“两位兄弟,我刚才听你们说吃食,那铺子在哪里?” 男人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听见新鲜的吃食想去尝尝,扬手就往身后一指:“不远,前面拐角那个尝鲜小食铺就是!” 李婶子眼睛蹭亮,道了声谢拉着李寡妇快步前行,那脚下的步子迈的都快飞起来。 路正招呼客人坐下,问好要什么,便去厨房门口传话:“小禾儿,两份套餐。” 这是路禾给定的,一根油条、一个卤蛋、一碗豆浆,就是一份套餐。当然拆开卖也可以,价钱一样。 “好。”路禾点头,装上油条,转头去捞卤蛋,发现竟然是只剩最后两个卤蛋了,豆浆盛好两碗后,也只剩底下一层。 “二叔,别再接客了,卤蛋和豆浆都没了,油条也最多只能再炸五根。” “啊?” 路正惊呼:“咋这么快就没了?!” 路禾小声提醒:“二叔忘了,咱们害怕第一天生意不好,就备了五十份的。” 路正表情瞬间沮丧,锤头丧气的端上托盘去上餐,而后转到门口,对还要进来的客人说道:“对不住,早食售空,若想尝鲜明日再来。” 一旁收拾桌子的路平:“……” 他感觉才忙起来? 客人败兴而去,看着路正说了句:“你家这不行啊,天才亮多大会儿,你家就没吃的了?” 路正尴尬笑笑不吱声,等客人走了,刚要转身去帮忙收拾桌子,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女婿!” “路家老二!” 路正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重新转回身,就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李寡妇和李婶子,正满脸惊喜的看着他。 “娘?姑姑?” 他这个叫法是随李兰,毕竟两人是夫妻,称呼自然随着李兰叫好听些。 路家其他人倒是不用,还和从前一样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哎!” 李婶子和李寡妇齐齐应声,快步走向铺门,李寡妇道:“女婿,知道你家铺子开张忙不过来,我和你姑姑特意过来帮忙的!” 路正看看两人,想到卖没了的早食,实话实说:“不用,忙得过来,人不多。” 李婶子推开路正,撸起袖子就笑道:“这孩子,不用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帮忙是应该的。” 待看到店铺里的小猫三两只,笑意一滞,这人是真不多…… 路平正好收拾完桌子,端着空碗直起身,看着两人都有些摆不出笑脸来。 这两人怎么就找过来了? “婶子,你们来是?” 李寡妇挤开李婶子,笑道:“自家铺子,不得过来忙活忙活!” 她望了望还有的两三桌客人:“这会儿可是客人都走了?那婉定然积了不少,我去刷!” 李寡妇抢过路平手里的碗,就朝着里面唯一的一个小门走去,不用说,这里肯定是去厨房的。 那脚步快的,路平追都没追上。 路禾从锅里捞出最后一根油条,听见脚步声靠近,微微皱了皱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不像路平或者路正。 还没抬头,就听旁边案桌上嘭的一声,她眼神扫过去,是一个刚被放下的碗,以及一只属于女人的手。 她皱了皱眉,女人已经走到她旁边,弯腰去看刚刚捞出的油条:“这是啥?” 路禾眯了眯眼睛,心里有股郁气升腾而起:“李寡妇。” 李寡妇当即瞪了她一眼,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李寡妇是你能叫的吗?咋的,多长时间不见,该叫我啥忘了?” 路禾深吸口气:“奶奶,你先起身,你说话的口水都喷在吃食上了。” “什么口水?我说话才不喷口水!你这东西咋做的?金黄金黄的,闻着这么香!”李寡妇更加不满,但和不瞒比起来,知道眼前吃食怎么做的更重要。 路禾眼睁睁看着从窗户透过的阳光下,两滴口水落在油条上。 她沉默片刻,用筷子夹起那根油条,塞到李寡妇嘴边:“这叫油条,白面炸的。” 还好,被她污染的,就这一根。 李寡妇接油条的功夫,路禾赶紧将另外的几根拿到一边,用枝条编制的盖子扣上。 “好吃好吃!”李寡妇一口咬去三分之一,斯哈斯哈烫着嘴又舍不得吐。 心说这一趟没白来! 和的白面用油炸的!有点儿咸味,里面还放了盐! 回头她就做了去卖! 自己能赚不少,再加上铺子赚的银钱分上几成,发了发了! 李寡妇一边盘算,一根油条不知不觉就下去了,她想再要一根,路禾身子挡着,没给。她推开路禾想自己去拿,路平走进厨房:“小禾儿,外面的客人都走了。” 路禾点头:“门先关上,晚些时候再开,咱们也吃饭。不过只剩油条了,不够吃,我得再摊几张煎饼。” “咱们也吃油条?”路平一惊:“这太贵了!” 一根卖五文呢! 那一根油条,可都是实打实白面和鸡蛋做的! 自己吃……太浪费了! 第83章 没说实话 路禾拿起一根咬了一口,然后把盘子给他:“留着也没用,吃吧,没几根。” 李寡妇一看心疼了:“你咋还吃上了?” “我不能吃?” “就四根,我、你姑奶,你爹,你二叔正好一人一根的东西,你吃一根,你爹吃啥?” 她哪来的姑奶? 路禾歪头往外面看了看,便看见了李婶子坐在桌边,看着路正收拾碗筷,表情闲闲。 哦,这个姑奶,原来过来‘帮忙’的不止李寡妇自己。 那又怎么样? 路禾又咬了一口油条,说道:“咋不够,你刚才不是都吃一根了吗?剩下三根,我爹、二叔,李、姑奶一人一根,正好。” 她对路平使眼色:“爹,你快端出去分了吧,要是你和二叔还有姑奶舍不得吃,就开门卖了!” “行。”路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你个……”李寡妇气的瞪眼,伸手想去掐路禾。 路禾后退一步,扬声便喊:“爹!” 路平应声回头,李寡妇吓的赶紧缩回手,路禾微微一笑:“爹,你忘记招呼李奶奶了,快让她去外面坐下歇着,估计找过来时累坏了。” “婶子,你不用留在厨房帮忙做饭,快出来歇着吧。” 李寡妇本来也不是要帮路禾做什么,只是气不过想收拾她一下而已,见收拾不上,自然也不在厨房停留。 路平回到桌边,将油条分了,先是递给李婶子一根,又递给路正一根,最后一根自己吃,李寡妇没分到,她就看着路正的。 路正油条都送到嘴里一半了,又拿了出来,问李寡妇:“娘,给你吃?” 李寡妇也不嫌弃,刚要去接,路平就把路正的手挡回去:“都沾上你的口水了,别人还怎么吃,而且婶子已经吃了一根了,这是分给你的,正好咱们一人一根。” 闻言路正当即啊呜一口,一根油条咬掉半根。 李寡妇:“……” 嘁! 什么好东西咋的? 反正也知道怎么做的,等她回去了,做出来一天吃十根! 路禾本来想做煎饼果子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情,干脆摊好煎饼上桌让他们自己卷。 将托盘放在桌上,她在路平身边坐下。 “饭好了,可以吃了。” 李寡妇和李婶子都有些嫌弃,李寡妇问道:“就吃这个?” 李婶子也问:“那油条没了?” “有蛋和肉没?煮点端上来,不差这会儿功夫。” 李婶子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挑好的要。 路平:“都没了,铺子刚开张,我们怕今天生意不好,东西准备的少,就剩刚才那几根油条,要不是你们过来,想让你们尝个鲜,就也卖了。” 李婶子瞟了一眼李寡妇,她刚才去过厨房,还有没有好东西肯定知道。 见她虽然也嫌弃桌上的东西,却没要去厨房找别的,可见路平说的是真的。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嫌弃路家太小气,都开铺子了,还不知道多准备点儿吃的,让她想过来打牙祭的心思都少了不少。 几人卷上煎饼,李寡妇说道:“我瞧着这铺子不小,老大媳妇有身孕,路嫂子又出不来,就路禾一个在厨房忙不过来,我就留下帮她一把。” 路禾挑挑眉,正琢磨着李寡妇留铺子里是想偷学做吃食,还是想干什么的时候,就听路正非常震惊的问道:“娘,你要在铺子里做帮工?” “什么帮工?我就是过来搭把手,帮着在厨房做做吃食,都是自家生意,我也不是为了自己,就多给……” “一天十五文行不?” 李寡妇:“啊?” 路禾:“一天十五文,不包三餐。一天十文,包三餐。李奶奶你看觉得哪个合适,咱们就按照哪个付工钱。包三餐的话,就跟着我们一起吃,有啥吃啥,不说吃多好,但肯定能吃饱!” 她眼睛亮晶晶的,好似诚心招工,对着李寡妇介绍完又看向李婶子:“姑奶也可以来,一样的工钱,就帮着上菜接待客人就行,老实说,就我爹和二叔,不行,那些女客都不敢进来!本来想让我小姑来的,可她那性子干不来端盘子的活儿!” 李婶子一听哪里干,她今天就是过来跟着凑个热闹,想看看路家到底铺子开的什么德行,若是赚得多,以后来县城可就有打牙祭的地方了! 她摆手摇头:“我不行,你三虎小叔还小,我得在家里照看着他!” 李三虎今年已经十五,小啥小。 李寡妇皱眉,李兰让李婶子给传话,说路家救了一个贵人,那贵人为了报恩给了一个铺子,就在县城,今天开张。 因为是让李婶子传话,李兰没说太详细,但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多年,自然有些默契的。 李婶子立刻就知道李兰是让她来铺子里,既然要开吃食铺子,自然得有吃食才行,她一来是想学那些新奇东西,二来就是想给李兰多讨一份钱。 在她的想法里,铺子是路家的,那赚的钱自然也有路正的份,路正的不就是李兰的吗? 结果几句话下来,她怎么就成帮工了? 李寡妇撇眼看向路禾,语重心长的说道:“路禾呀,这大人的事儿,家里的事儿,你就别不知道还瞎掺和了。” “我过来帮忙是我愿意,是帮我自己女儿女婿,工钱不要,只要这铺子的收入,多给他们一两成,我这个做娘的就满足了。” “你一个姑娘家,以后是要嫁出去的,拿了钱也没用,想来你爷爷奶奶爹娘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路禾满脸疑惑的听完,反应过来她可能不知道这铺子的具体由来。 不过说到底这铺子就是在她名下,他们没分家,赚的钱也是属于路家的,况且路正也是出力的,也该分钱。 而她当时不同意把铺子转到路爷爷名下,也不是想霸占这个铺子,而是不想太过于被掣肘,尤其不想被李兰干预。 只是没想到,哪怕是在她名下,李兰也是惦记又惦记。 既然这样,那就来个一劳永逸的。 那头路正本要开口解释,路禾先她一步说道:“这……可能分不了。” 路平在桌下掐了一把路正,路正瞬间闭嘴。 一听分不了,李寡妇立刻问:“咋?” 路禾不理她,掉转头对着路平,低着头好似做错事的样子:“爹,对不起,是我一直没说实话!” 刚才还让路正闭嘴的路平也懵了:“啊?” 这是什么发展。 路禾小声道:“其实二嫂提出来把铺子转到爷爷名下,不是我不想同意,而是根本转不了!” “啊?” “我救的那个贵人,根本不是要给我铺子,只是他刚好要在县城开个铺子,知道我做的吃食不错,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在铺子里做吃食,铺子的利润可以给我两成做工钱……” “我怕我娘不同意我出来给人家做厨娘,这才吹牛说铺子是贵人赠与我的,其实铺子根本就不在我名下。” 路平:“……” 路正:“……” 李寡妇:“……” 李婶子:“……” 哎呦!这可着乐了!原来铺子压根就不是路家的啊? 她就说! 路家咋可能有那个财命儿! 李寡妇心里拔凉,问道:“今日早食赚了多少?只要有赚,就该有我女儿女婿的份!” “五百文。” “利润?” “一共。” 李寡妇眼前一黑,一天早上五百文,一个月下来是、是、是十五两! 再算上中午晚上的,也就是四五十两,哪怕全是利润,分上两成,也不过才十两左右! 去掉路清读书的,还能剩啥? “你没骗我?!” 路禾点头,委屈的红了眼眶:“我算了,那些人都爱吃我做的东西,一个月应是能赚上百两的!那我能分到的,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去掉三叔和小叔叔读书的,还有不少呢!” 李寡妇眼前更黑,路家还有个路溪读书!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又是一亮:“咱们可以多拿些!” 路禾一脸惊恐:“不行不行!虽然铺子是我在管,可那贵人派了一个人管理账册!你说的、说的……我不敢。” “就是我做的那些吃食,也是贵人差人给了我方子,若是传出去……” 李寡妇听明白了,可她不信。 路禾平常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哭哭啼啼的,看着就像装的。 几人都没发现,门外站着四个大活人,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全乎。 罗云墨嘴角抽搐,语气感叹:“这小姑娘咋这么能忽悠?” 他不过就是听到有新奇的吃食,想跟过来凑个热闹尝尝罢了。 结果……瞧瞧他听到了什么? 堂堂祁国三皇子静王殿下,报恩竟然都得抽取一个小县城的铺子利润八成! 哈哈哈哈! 这是要笑死他吗? 岑静帧扶额叹了口气:“言一,开门。” 他这个‘铺子老板’该出场了。 “是!” 言一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僵硬,憋笑憋的,他上前一步推开门,权当自己是来陪着主子巡视产业的。 门打开的瞬间,铺中四人齐齐看去。 岑静帧从几人脸上扫过,待对上路禾惊讶的视线之后,板起脸说道:“我来看看铺子,怎的就你们几个?” 路禾立刻会意,起身站好低头,做乖巧状:“用早食的时辰过去了,我们就坐下吃个饭。” “嗯,生意如何?” “尚可,贵人给的方子都是极好的,客人们都爱吃!只是都说卖的贵了。” 两人一问一答,搞得颇像那么回事儿,唬的路平几人一愣一愣的,就连罗云墨跟言一言二,都差点信了。 李寡妇本来看见几个年轻的俊俏少年,眼睛都亮了,脸激动的都红了,结果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只盯着言一言二手里的剑瞧了。 ‘若是方子传出去……’ 她一下子想起早几年为了得到那酱方子,找那个天杀的沈老板卖消息的事情。明明他都得到方子了,竟然翻脸不认人,不给她事成的银钱罢了,还将原本给她的那些定金抢了回去,并且将她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床! 这有钱人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这几个长得是真俊,可那手里的长剑,比那脸还俊! 李寡妇一下子就怂了,低头抬脚就往铺子外走。 岑静帧带人往旁边让了让,撇过眼去,眼含轻蔑:“去哪?铺子还开着,当着我的面就下工?” “我、我、我不是!”李寡妇一顿磕巴:“我是来吃早食的!” 而后像身后有鬼追一样,一溜小跑就溜了。 岑静帧:“……” 李婶子一看,被她感染,也跟着溜了。 罗云墨立刻转身去关门,门一关,趴在上面就笑的直不起腰来。 路平路正不明所以,只拘谨的看着岑静帧,怕他责怪路禾,均是上前一步将路禾挡在身后。 岑静帧扫了两人一眼,视线下滑,从中间的空隙看向路禾,意思是还需要继续演吗? 当然不用。 路禾伸手扒拉开两人,钻到前面:“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不用演了。 岑静帧无奈的扯扯唇,一招手,言一便上前递上一个小木盒,他将木盒接过,往前一伸:“来给你送个礼,没想到……” 还得配合演戏。 路平:“?” 路正:“?”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罗云墨已经笑完了,转过身来用扇子一指路禾:“我说小禾禾呀!你可真是个人才!” 路禾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们这是第三、不,第四次见面,什么时候熟到他可以给她取小名了? 她笑着纠正:“公子叫我路禾便好。” “不,我觉得小禾禾更配你。” 路禾嘴角抽了下,随他去。 她看向还一脸懵的自家爹和二叔,解释道;“爹,二叔,这两位公子姓罗,这位白袍的公子便是我说的那位贵人。” 今日岑静帧穿的是白袍,而罗云墨穿的是紫袍,仍然是一个素净文雅,一个风骚依旧。 “见、过贵人?”路平路正磕巴着说了一句。 到了这会儿,路平基本已经知道路禾刚才应该是忽悠李寡妇的,他赶紧招呼道:“几位这面做,我去给你们倒茶!” 只是他忘了,好些东西都是路禾自己收拾的,他不知道放在哪里。 路禾知道他不知道,让路正帮着招呼一下岑静帧几人,自己去厨房泡茶。 路正从来没和穿的这么体面的人说过话,准确说,在青石县城,他就没见过穿的这么体面的人。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来了句:“饿不?吃早食吗?” 第84章 梦想奔小康 罗云墨挑挑眉:“不是说没了吗?” 路正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桌子实诚道:“有,小禾儿做的煎饼。” “行啊,我来一张。”罗云墨用扇子敲了敲头,他问的是油条豆浆卤蛋。 不过煎饼也行,早上没吃饭,颠了一路过来有些饿了,当即放下扇子,慢悠悠踱步过去。 本来以为就是单张的煎饼,没想到还有酱和一些配菜,应该是打算卷来吃的。 他挽起袖子,拿起一张煎饼便卷了起来。 厨房里路禾从柜子里找到一个袋子,捏出少许干叶卷放进壶里,倒入开水。 路平怕外面听到,小声问道:“你刚才跟李寡妇说的?” “假的。” 路禾立刻接道:“不然她总因为铺子的事情找上来,多烦。” 闻言路平放下心,思索片刻说道:“小禾儿,这几日我想着,这铺子虽然在你名下,可你二叔也没少帮忙,你爷爷奶奶他们在家也没少帮你做东西,铺子的收入……” 是不是应该拿出来? 可铺子是外面那贵人给路禾的,如果路家不是现在这么穷,这铺子就该是路禾自己的,也没人能说什么。 他一开口,路禾就知道他爹后面想说的话,放下茶壶郑重道:“爹,我从来没想过霸占铺子,收入自然也是家里的。” “这淀粉,全靠爷爷奶奶才能做出来,我自己的力气是不行的,铺子开张二叔也一直在忙碌,我都知道的。我从一开始,便是打算这铺子的纯利润,给爷爷奶奶三成,咱们屋里留两成,二叔两成、三叔、小姑、小叔叔各一成,” “三叔、小姑的,我打算都给奶奶,什么时候给他们,全看奶奶的决定。二叔那里,我是打算给二叔的,这钱不能给二婶,否则她多半会全部给李寡妇。” “后来我想着,不若二叔那面给一成,另一成也给奶奶保管。” “不过这些都得等三叔娶了三婶之后再说,这之前的,铺子里赚的钱,爷爷都打算用来攒三叔的聘礼。” 路平怔怔听着,半晌后既欣慰又心酸,欣慰于路禾是真的很懂事,为家人都做了考量。 心酸于那铺子明明是她一个人的,却需要分出这么多给别人,且她还这么小,就开始为一家子操心。 他伸手一下一下扶着路禾的头发:“是爹没本事。” 路禾有些无奈,又来! 她能靠这些吃食赚钱,也不全是她自己的本事呀! “爹,你别多想,我不过是在做吃的上面有些天赋,又爱吃了些,若家里没你们支持,我也不可能用这些东西赚钱。” 路禾重新端起茶壶:“我们出去吧,贵人该等急了。” 两人走出厨房,发现外面的几人,人手一张卷煎饼吃的津津有味。 罗云墨见他们出来,立刻招呼路禾:“小禾禾,快来,这酱也是你做的?” 路禾走过去放下茶壶,都不用瞥,就知道他问的是甜面酱。 “是,叫甜面酱。” “你当年咋没把这个卖给我们?” “哦,你们当时不是要买煎饼方子吗?而且甜面酱是我去年才做出来的。” “你二叔说,你之前还做过一种酱,在几年前。”岑静帧突然发问。 路禾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她二叔咋这么会儿就开始抖底了? 可底已经被抖,她只能点头。 “对,那个叫盘酱,后来方子卖出去了,那人又将方子卖给别人了,听说是青州城的,这会儿应该有卖的?” 她不确定的回看岑静帧,毕竟她没去过青州,而他在青州,应该能知道一二才对。 岑静帧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手下的人买的,不过只做了不到两年,薄利多销传到其他州城,现下已经成了挨家挨户都可以做的东西。” 并且他静王府吃的酱,也是这个。 路禾:“……” 所以抢了沈老板方子的,是岑静帧? 啧,恶人自有权贵磨。 不对!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漏了? 她面露惊愕的看着两人:“你们……还记得当年卖煎饼方子给你们的是我?” 岑静帧莞尔:“我看着记性很差吗?” 路禾干笑两声,推过茶杯:“喝茶喝茶。” 记性差不差不知道,主要当时她做的是男童打扮哎! 孩子小的时候其实性别很难分辨,他们是当时就看出她是女孩儿,还是再次遇见后的才认出来的? 岑静帧依言抿了一口:“这个果然是茶,叫什么?” 之前在山洞养伤时便喝过,味道也许不如那些顶级好茶,但胜在味道新奇,口感清爽。 路禾:“……” 她给岑静帧泡的是自制的薄荷茶。 自从有一年做出来之后,年年夏天她都会做不少,并且等到霜降后,还会做些桑叶茶,两种茶已经成了路家常喝的东西。 所以给岑静帧他们沏茶的时候,便没多想,直接倒上水便端了过来,没想到岑静帧会问。 再次干笑两声:“这个其实也不是茶,只是采的野薄荷,煮水喝很清凉的口感,年幼时不懂事,家里又没茶叶,便采来随便炒干泡水喝。” “今日不知两位公子要来,铺子里也没有茶叶,这才拿出来充数的,请公子见谅。” “嗯,味道不错。”岑静帧又抿了一口薄荷茶,这茶原材料常见,野生的薄荷想来也易种植,适合放在民间。 如今已有的茶叶,在民间能传开的太少,哪怕是便宜的,也要几十文一两,少有人家舍得喝。 若是出现一款便宜味道又尚佳的呢? 他看了看路平和路正,打算什么时候找路禾私下提一提。 店铺大门重新打开营业,路禾进入厨房再做准备,中午的第一波客人,便是岑静帧一行人。 因为主仆有别,他们四个没坐在一桌,路禾负责岑静帧罗云墨,路平路正负责言一言二。 路禾亲自将吃食给两人端上桌,介绍道:“金丝饼,外酥里嫩。酸辣粉,麻、辣、鲜、香、酸五味,二位公子请品尝。” 岑静帧低头打量,金丝饼饼如其名,由细丝组成,饼有半指厚,两侧细丝煎的金黄,有几根碎裂掉落盘底,看着就很酥脆。细丝应是敲开时不小掉落的,从开口能看见里面白嫩盘在一起的软丝,当真是外酥里嫩。 再看酸辣粉,其中的粉,应是碗中隐约可见的透明细丝,细丝上面铺着许多东西,最中间是切碎的一层香菜,上面叠着肉末和切碎的……咸菜? 四周也铺着不同的东西,分别是两三棵油菜、两个白色的半圆,一点花生,一点黄豆。 食材看着颇为丰富,颜色也很鲜亮,飘着红的汤,绿的菜,霸道的麻辣酸三味独占嗅觉,不得不说,很勾人食欲。 “闻着很香。”他赞了一句。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小吃做的好,路禾还是很满足很开心的,她微一点头:“尝尝,若是觉得辣味和酸味不够,可以另加,这两个小陶罐儿里面便是陈醋和辣椒油,里面有小勺子。” 辣椒油这个叫法有点俗,但是叫油泼辣子她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一般的油泼辣子香味都很丰富,但路禾不想要那么香的,里面只放了辣椒和芝麻,是最基础版的油泼辣子,也就是平常吃的辣椒油。 “好。” 岑静帧优雅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的东西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路禾提醒:“可以拌一下。” 说实话,她还真想看看古代的美男是如何嗦粉的。 于是在她灼热的视线下,岑静帧挑起几根粉丝,咬了一口。 路禾:“……” 哦,人家不嗦~ 他不嗦,她就不信另一个也不嗦。 于是又转眼看向罗云墨,发现这个看着不咋靠谱的二货,也在咬。 岑静帧没在意她的神色,细细品味那粉丝。 麻、辣、鲜、香、酸,确实五味俱全,不过最让他好奇的是这个粉丝,像面条,又不像,更滑、更劲道。 再吃那白色的半圆,也是很劲道的口感,似乎是鱼肉?可鱼肉怎么会是这种口感? 他抬眼看向路禾:“这个是什么?” 路禾答道:“鱼丸,鱼肉捏出来的丸子。” 鱼是在县城买的无刺的鱼,所以刮鱼蓉都不用挑刺,看见那鱼之后,她便第一时间想到做点鱼丸,纯手工、无添加,绝对健康。 想她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健康的鱼丸,想吃时都是买现成的,里面说是什么都没加,加没加估计只有加工厂自己知道。 很快路禾就管不了他们了,店内开始陆陆续续上客,她直接猫进厨房就没出来。 忙过中午又忙过晚上,路禾开始算账,早上最寒酸,只有五百文,中午和晚上一共收五千三百二十八文,加起来也就是五千八百二十八文。 一天六两八钱银子,去掉本钱,也有三两,开业第一天,还算可以。 后面客人会变得更多,日收也会增一些,哪怕没有更多客人,如果保持住,一个月下来也有近一百两。 这么一算,她家马上就可以奔小康过上日日能吃肉的日子了! 路禾抱着账本美滋滋睡去。 旁边房间里路平和路正却睡不着,面对面坐在床上互相瞪眼。 良久,路正问:“这钱这么好赚?” 他们俩虽然没算账,可客人都是两人接进店里又送走的,谁丢下多少文,来了多少客人,心里可都差不多数着呢! “小禾儿那酸辣粉和面卖那么贵,他们吃完居然还觉得值!十文一碗啊!还没多少!” 路正越说眼睛瞪的越大:“我之前咋不知道钱这么好赚?” 路平也觉得这钱太好赚了,赚的他不踏实,可这大半夜的,路正这嗓门太大了点。 连忙压低声音让他小点声:“你小点声,小禾儿估计睡着了,要被你吵醒的。” “我就是不踏实,你说那些人不会明天过来找咱们麻烦吧?”路正立刻垂头丧气,也学着路平压低声音说道。 “不会吧?” 兄弟两个叹着气,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开始发呆。 另一头赶回青州的岑静帧和罗云墨还没休息,两人品着茶下着棋,也在讨论今天在‘尝鲜小食铺’混的一日三餐。 罗云墨道:“如果我没尝错,晚上的那个猫耳面,除了样子捏的新奇外,面里似乎有些说道?总觉得和御厨做的面有些相似?” 岑静帧点头:“是。” “那就奇怪了,她一个村姑怎么会?还有那个酸辣粉,更是从没吃过。” “你还不许人家厨艺好?”岑静帧抬眼扫他,下巴一点:“别以为你做出一脸忧心的样子,就能混过你要输了的事实。” “人家一个小姑娘,开个铺子做的吃食好吃些,你忧心什么?” 罗云墨立刻苦了脸,坚强的落下最后一子,而后满盘皆输。 “……你就不能让让我?我是你表哥!表哥!”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为了转移一下岑静帧的注意力,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古怪? 况且这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有些人天生就能摆弄出来各种兵器、杀器,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练武,有些人天生过目不忘心智超群,路禾不过是厨艺好点儿而已! 结果岑静帧一点当儿都不上,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表哥留。 岑静帧一颗一颗捡着棋子,修长如玉的手指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可只要翻开来看,便会发现指腹上的茧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罗云墨:“我也很好奇,你怎么就这么喜欢下围棋?棋艺不多好,偏还爱下。” 罗云墨:“……” 这大约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不过两人现在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词儿,否则一定赞一句贴切。 翌日路禾刚打开铺门,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他是第一次上门,看见出来的二人开口就道:“给我上一份你们家的那个套餐?是这么说的?就那个什么油条、豆浆、还有卤蛋。” 路禾轻咳一声,示意他看向门边路平正摆弄的木板,说道:“今日没有油条豆浆,早食是生煎包、粟米粥和煎蛋。” 来人傻了:“啊?可我过来,就是听邻居说那个好吃!” 路禾微笑:“生煎包也一样好吃,您来都来了,可以进来尝尝,不亏!” 来人一想也是,抬脚进门。 第85章 七日菜谱 于是这日来店里的客人发现,尝鲜小食铺今日的吃食和昨天完全不同??? 早食:生煎包、粟米粥、煎蛋。 中食:白米饭、锅包肉、炝拌土豆丝、素汤。 晚食:葱油拌面、老醋菠菜。 想吃昨天的? 没有! 明天能不能吃上? 不能! 后天能不能吃上? 不知道! 众人:…… 这什么店,还不能点菜的! 一大早,岑静帧和罗云墨为了吃一口油条,赶着马车从青州城一路赶到尝鲜小食铺,结果…… 吃了个寂寞。 罗云墨不知道自己该摆一个什么表情,从没进过厨房的他,站在厨房门口使劲盯着路禾瞅:“昨天你咋不说今天没有油条?” 路禾无辜脸:“你没问啊。” 罗云墨:“你看谁家每天卖的早食还不一样啊!” 路禾继续无辜脸:“我家。不止早食,午食、晚食都不一样。” 罗云墨气结,鼓着眼睛继续瞪。 岑静帧扶额,深觉丢人,亲自上去拽人。 于是二人又尝到了新口味,咸香的生煎包,软糯的粟米粥,酸甜的煎蛋。 罗云墨顿时不气了,一脸满足的连连点头:“不错!” 主要是搭配起来,吃的舒心。 一口生煎包下去,香味十足,一口粟米粥下去,立刻压下油腻,一口煎蛋下去,酸甜适度,很开胃,总之怎么吃,都舒心。 “要不,咱们今日还待在县城?你要是忙,你回去。” “我不忙。” 岑静帧很好奇,锅包肉是什么,其他的凭想象还能想象一下,这个是完全没画面。 不止他们俩,其他人也好奇,且好奇的方面还多了一个。 明天吃什么? 后天吃什么? 早食用完,就一个传一个,小范围的很快传开了,街角新开的那家食铺,好像每天的吃食都不一样~ 到了中午和晚上,客人暴增,是昨天的三倍。 一天下来,路禾脚也疼、腰也疼、胳膊疼,哪哪都疼。 不过等算账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 收入是昨日的五倍不止! 第三日众人都好奇尝鲜小食铺今日的菜单,于是有那闲的发慌的,一早就蹲在铺子门口等开门。 发现果然又换了! 早食:肉夹馍、红薯甜粥。 午食:卤肉饭、薯条、甜汤。 晚食:好吃小面一。 前面几样已经习惯,都是一些看着好似吃过实际没吃过的东西,最后那个‘好吃小面一’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就是拌面,不过这种拌面口味太多,她实在不知道都叫什么名字合适,干脆取了个不太正经的名字。 第四日菜单又又又换了! 不过这次门口的木板上挂的纸,只有寒酸的名字,而没有画图! 有些人不识字,只能让识字的念一下。 那人听见后笑呵呵的便读了起来:“早食,土豆丝饼、蔬菜粥、鸡米花?” “午食:小小玉米饼,一锅出?” “晚食:油泼面、虎皮凤爪?” 第五天…… 第六天…… 一连七天,菜谱日日不同,哪怕是早上的粥,都没重过样…… 尝鲜小食铺在县城,彻底火了。 第八天众人终于又吃上了油条,罗云墨哭笑不得的发现,他已经把这玩意儿忘了。 就连负责跑堂的路平和路正都忘了这玩意儿。 晚上路禾照例算账数钱,发现匣子里的银钱已经有一百一十两。 路清娶媳妇的钱,够了。 还好这些天每日都会将收来的铜板去钱庄换成银锭或者小额银票,否则现在光铜板,都能砸死人。 路禾一文没留,还又往里添了十两,转头去敲旁边的房门。 路平路正已经脱了衣服要睡,听见敲门声便齐齐起身开门。 “小禾儿?” 路禾拉着两人回自己的房间,将放在桌上的钱匣子和钱袋子都推过去:“爹,明天早上忙完,你将铜板换成银子,回一趟家,这几天铺子赚的钱,已经凑够一百两了。” “够、够了?” 路平路正震惊不已,才八天啊! 怎么可能! 两人都去钱庄换过银钱,但从没仔细算过账,没想到竟然赚了这么多! 八天一百两,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能赚上三百多两? 两人都满脸梦幻,路禾好笑的打断两人的幻想,说道:“后面就未必了,估计每日的收入,要砍半。” 两人都愣了愣:“为啥?” 路禾解释:“前面这几日因为日日菜色不同,大家吃的是新鲜,一旦这个新鲜劲儿过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路平:“可你做的那些吃食,都很好吃,砍半……不至于。” 开始他觉得路禾给这些吃食的定价贵,可这么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那些吃后赞不绝口的客人了,也就不觉得自家卖的吃食贵了。 路禾却摇摇头:“至于,那些吃食虽然新鲜,但都尝过一遍之后,便会选择性的有偏好,而且咱们家的定价偏高,尝鲜时不计较价钱,等尝过之后,便不会日日都来。这些东西,每日吃也会腻的。” 况且里面有些吃食,自己在家也是可以做的,像红枣豆浆、蔬菜粥、卤蛋、煎蛋一类的,其实只要吃过几回,就基本能做出来。 估计现在就有不少人在家里尝试着炸油条、卤鸡蛋和肉呢。 而之所以会搞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割一波韭菜,她怕路清那面等不及太久。 事实也确实如此,路爷爷路奶奶原本定下六月份上门提亲的日子,被路清否决了。 甚至还亲自挑了几个日子,让路爷爷路奶奶选一下。 此时两人正对着三个日子发愁。 第一个是在三月十六日,第二个是在四月十日,第三个是在四月二十八日,三个日子,只有三月十六这个勉强合适。 因为四月份要农忙,上旬都是做准备工作,不太忙,但路家现在能干活的太少。 路奶奶叹气:“可这三月十六日,太近了,小禾儿那铺子才开了几天,能赚多少钱?不若在出发前,赚了多少,便用多少当聘礼?” “那也太少。”路爷爷也叹气:“别忘了,咱们还得留几天去青州城置办东西。” 路奶奶一愣:“那不是现在就得?” “嗯。” 夫妻俩对着叹气,县城那三个这些天可是一句话都没捎回来,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没捎话,应该是没有坏消息。 第86章 不差钱了 路平进家门的时候就是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他一愣,心说不会让小禾儿猜着了吧? 两人看见路平既惊又喜:“你咋回来了?” 路平看了一眼李兰那屋,示意路爷爷和路奶奶堂屋里说。 路奶奶挥挥手:“不用,老二媳妇带着俩孩子回娘家了。” 要不然他们俩也不会坐在院子里就开始犯愁。 闻言路平坐下,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在两人面前:“我回来送钱,铺子开张这几天,已经把聘礼凑够了。这里是一百二十两,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两张十两的小银票。” 这消息,对刚才还愁的不行的路爷爷路奶奶来讲,惊大于喜。 一百二十两,路爷爷都不敢想真能凑够! 哪怕是能凑够,他也做好要三四个月之后的才能赚够的准备,可这才几天? 他张口结舌好半天,心里一个咯噔:“是不是你们为了赚钱,做了什么?老大,这事儿咱们不能干!” 路平一懵,没反应过来,路爷爷顿时急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是不是卖的很贵?!谁提的价钱?小禾儿不懂,你也不懂?” 生意若想做的长久,首先就是诚信,路禾做的东西固然好吃,固然县城其他地方没有,可也没有这么干的! 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这铺子还开得下去? 要被戳脊梁骨的! 路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按住要出院门的路爷爷,解释道:“没有,爹,你听我说,那些吃食价钱真不贵,都是之前小禾儿在家里定的那些,没涨。” 路爷爷不信:“真的?” “真的。”路平连连点头,这才开始细细说这几天的事情。 路爷爷听罢这才安了心,三人商量起后面的安排。 路爷爷道:“既然银钱齐全了,过两天我便和你娘去县城,只是这家里……” 剩下的没一个能操持家里的,路慧就别指望了,路溪不会做饭,也管不着上面几个人,李兰那就是个不靠谱的,就剩一个靠谱的张桂,还怀孕了。 路奶奶接道:“饭让老二媳妇做,对付几天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路平想了想说道:“不然都去县城?都在铺子后院的两间屋子里挤一挤也就行了。” 路奶奶却立刻摇了头:“不行,小五和你媳妇就算了,老二媳妇和慧儿过去就是添乱的。” 再加上路安柏、路安松两个皮猴子,估计铺子都开不成,要是那样,还不如铺子不开,让路禾他们三人回家里照料呢! 说话间,一东一西两间对着的房门同时打开,张桂和路慧一起走到院中。 “我这肚子月份不算大,做饭还是能的。” “娘,我跟你们去青州城!” 三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路平问自家媳妇:“你睡醒了?我扶你坐下。” 路奶奶问路慧:“你跟着去干啥?” 路慧顿时脸一红,蹭到路奶奶身边坐下,小声道:“娘,你忘了,你不是要给我说亲事嘛!” 多好的机会啊! “路禾之前不是说我见不着三哥的同窗吗?这下能见着了!” 她说完后,另外四人齐齐沉默。 谁都没想到,路慧竟然还记着这事儿呢! 这青州城的秀才,是那么好嫁的吗? 路奶奶暗暗叹了口气:“我和你爹去是为了你三哥的亲事,带着你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多一个人,没准还能给三哥撑场面呢!” “不行。” 路奶奶也不和她废话,主要是路慧的性格,你跟她讲什么道理都没用。 若是往常路奶奶黑下脸,路慧也是不敢怎么闹的,可这次她异常坚持,站起身脚一跺,说道:“不管!反正我要去,你们要是不带我,等你们前脚走了,我后脚就跟着!” 路奶奶当即也气了,站起身就吼:“看把你能耐的!你跟一个试试!我看你怎么跟的!” 娘俩一追一逃,竟是围着桌子转起了圈。 路爷爷被她们俩转的头晕,赶紧拉住路奶奶说道:“老婆子,歇歇,她要去就让她去。” 路奶奶想说路慧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心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那么野! 路爷爷又道:“去了,也就死心了。” 路禾听过路平带回来的消息,想了想说道:“给小叔叔请几天假,让小叔叔来铺子里,爹和二叔你们回去一个,家里就娘和二婶不行吧?” 村中虽然和平,但就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家还是不安全。 路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小叔叔也用不着过来,家里左右也要做饭,不差他那一口。” “不不不!”路平摇着手指道:“他得过来,我还有四天的菜单需要小叔叔帮我画呢!” 三天后,路平回家,路爷爷、路爷爷、路慧、路溪四人到县城,路正去接路溪时,塞过去几个油纸包,又将路奶奶叫到一边,塞过去一张银票。 “娘,这是小禾儿让我给你的二十两银票,是这几天铺子赚的银钱,让你们过去多备两套体面的换洗衣服,吃住也不要过于节省。” 说着说着路正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小禾儿说,咱们家现在不差那点儿钱了!” 路奶奶眼眶一红:“这孩子!” 不过她多年不曾掉过眼泪,感性一会儿后,一推路正:“带着小五赶紧过去,这会儿应是正忙着吧?” 路正笑道:“没事儿,小禾儿让她的两个朋友帮忙呢!” 尝鲜小食铺里,钱生和杨桃忙的团团转,吸了一鼻子的香味,愣是一口没吃着。 一边吞口水,一边咧着笑脸端盘子。 钱生在心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他听说路禾的铺子火,可没想到这么火! 亏他最近一段时间摆摊都跑的远远地,现在一看哪里需要? 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抢生意呢,他要是把铺子开在路禾跟前,怕是得亏死! 端着刚收好的碗筷进厨房,大冷天的,钱生愣是出了一身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路妹子,你今天打算给我们夫妻俩多少工钱?” 路禾冲他眨眨眼:“让你和嫂子免费尝鲜七天如何?” “成交!” 钱生表情一变,立刻由阴云密布变得阳光灿烂,端起另一个托盘高声喊道:“三号桌一份手抓饼一份瘦肉粥一碟酸辣萝卜丝来喽!” 第87章 没了解行情 路禾一看到路溪,就将他按在案板旁边对着托盘作画,搞得路溪哭笑不得:“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画菜单?” “对啊,在家时你就帮我画了三天的,后面四天的都是我只写了字放在外面木牌上糊弄的。” “他们不是都吃过一轮了?现在应该用不着这个了吧?” “谁说的?” 路禾表情有些傲娇的说道:“我以后还要上新品的,争取凑够一个月不重样!现在只能用纸画,等以后我找找师傅,让他们帮我把画刻在木板上,能耐用一些。” “一个月不重样?”路溪愕然:“你……能做出来这么多?” “谁知道?万一能呢?你看那些大饭馆,哪家的菜品少了?” 路溪这才发现路禾竟然是照着那些大酒楼看齐的,可过来时他也看到了,人家那个楼又大又气派,单是一楼就比他们这个小铺面大上三倍不止,况且人家还有二楼呢! “禾禾,你去那些大酒楼吃过饭吗?” 他没去过,不止那些大酒楼,县城他也是第一次来…… 路禾被问的一愣:“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没去过!” 铺子开的急,还没来得及了解行情呢! 这么想着,她道:“一会儿早食过了,咱们关门,去大酒楼吃上一顿。” 路溪:“……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你是这个意思!” “禾禾……” 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对了!”路禾突然想到文先生:“你请假文先生可有说什么?给你布置了什么功课?” 路溪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路禾抽空扫了一眼:“咋?给你布置了很多?” “不是。”路溪摇头,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掏出两本书,说道:“文先生没给我布置功课,但是他给你布置了。” “啥?” ——滋啦 路禾手一滑,铲子在锅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咔吧咔吧’扭头去看路溪,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清。” 路溪目露同情:“文先生说,做学生的不努力,他这个做老师的就得好生督促,这次我来,文先生让我督促你读书。” 顿了顿补充:“是之前三倍的量。” 路禾:“……” 还能不能行,她都在县城开铺子了,怎么学业还加倍了? 她不就是幼时上了个幼儿园么,这怎么售后还包终身的? 学生?老师? 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路禾面露狐疑,和路溪对视半晌,问道:“文先生在你跟前也自称老师?” 路溪自然摇头:“他是先生。” 路禾:“那……?” “禾禾,文先生想收你做学生。”路溪肯定道。 “……” 路禾干笑两声:“不用了吧?” 人家路清拜老师能走仕途,她拜老师能干啥? 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想起来收她做学生…… 就、还挺惊悚的。 现在功课都多的她不想做,若是再成了文先生的学生…… 呵呵o(* ̄︶ ̄*)o * “——阿嚏!” 文先生揉了揉鼻尖,怎么会突然打喷嚏? 罢了,感觉不像要感冒的样子,也许是路禾那丫头想他了。 文先生自我感觉良好,毕竟他可是个称职的先生,一天都没忘了督促学生学习。 “老师可是着凉了?” 清越的男声在对面关心询问,文先生抬眼,笑道:“没有,许是有人惦记。” “说来几年不见,你这棋艺倒是精进不少。”说着拿起一子落下:“为师赢了。” “不及老师。” 待那一子落下后,岑静帧看了片刻,便开始收拾棋子。 见他这般动作,文先生颇觉无趣:“你啊,能救而不救,无趣。不下了,还没和云墨下有意思。” 院外正围着小菜园子转悠的罗云墨听见自己名字,像猴子一般,从窗户跳进屋中,坐在两人身边说道:“是吧,我也觉得和他下棋没意思。” 他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不止如此,文叔我跟你说,我们俩在北城时,他还不是现在这副死样子。那时长枪在手,盔甲烈马,啧啧!结果一回到祁京,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岁!” 扇子摇的呼啦啦,小风噗噗呼在脸上。 文先生扫了他一眼,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将他的折扇一合,嫌弃道:“这个天,你摇什么扇子?” 罗云墨一噎:“这叫风流!” “我看你是想流鼻涕,老夫我年纪大了,别在我跟前摇,冷。” 岑静帧闷笑一声:“别管他,自打回了祁京,他见着那些风流才子都长衫飘飘手持些文雅物件,就买了十来把折扇,每日一换。” “我那是被他们刺激的吗?我那是被你刺激的!” 罗云墨心里更哽,开始跟文先生吐槽:“进京前我们还刚解决一波刺杀,我满身匪气呢,结果这小子脸色一转,跟个文弱书生一般,和他往一块儿一站,衬的我跟土匪一样!” “我一看,这哪行啊!我得向他学习!” 气质不行,打扮来凑。 许是终于找到能吐槽的人,他废话奇多,文先生懒得听,挥挥手,转移话题。 “你们俩怎么突然跑到我这儿来了?” 岑静帧笑了笑道:“一来许久没见过老师,来探望,二来是谢过老师之前信中告知我煎饼一事的。” 文先生第一次吃路禾送去的煎饼,便想到这样的东西适合行军时随身携带,相比那些硬饼子,应是更容易入口一些。 又知道岑静帧有意去北城边关闯一闯,便让他过来走一趟,顺带买个方子,也好给路家送点收入。 不想后面方子满大街都是,也不知道岑静帧买的谁的。 * 早食过去,路禾提议去县城最大的酒楼搓一顿,看看他们都卖些什么吃食。 路正是说什么都不想去的,一阵摇头摆手:“你们去,我不去,太贵了!我能吃,一顿吃下来要不少钱呢!” 路禾推着他出门:“走吧二叔,我还等着你付钱,这顿饭,可是咱们为了感谢钱生大哥他们今日帮忙的,难不成你还让钱生大哥付钱?” 路正想说她付就好了,反正铺子里的钱也都是她管。 路禾一眼看破他的想法,说道:“要是就我和小叔叔,钱生大哥肯定不会让我掏钱的。” 无奈之下,路正只得跟着,却打算自己少吃些或者不吃,等回铺子再对付一口,不成想几人连门都没进去。 第88章 同行免进 一行五人说说笑笑来到石田楼,才迈进大门,就被迎头过来的小二拦住。 “对不住,我们店里客满了。” 说是这么说,可路禾一眼就从他腋下看到里面不止一张桌空着。 “这半上午的,怎么会满了?那么多空桌子呢。” 小二笑了笑:“那些空桌已经有客订了。” 还有预订? 路禾满脸疑惑,不过她来县城的时间短,不了解,只得看向钱生和杨桃。 钱生也有些疑惑,他家就在县城,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石田楼还能预订? 且预订的还不是楼上包厢,而是一楼大堂的四角桌? “我怎么不知道在你家一楼大堂吃饭还能预订?” 小二脸僵了一下,还是拦着几人不让进,只道:“几位还是去别家吧,我家确实客满了。” 路正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又看看路溪和路禾的,虽然都没补丁,但都是粗布的,看着就不像能吃起饭的样子。 他觉得可能是小二怕他们吃白食,于是弯下腰凑到路禾身边小声道:“咱们回吧,回铺子里做些好东西请钱生两口子,这小二可能是怕咱们吃不起。” 路禾却觉得不是,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那小二,觉得有些眼熟。 “我觉得你好像有些眼熟。” 小二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怎么会呢!你当时一直在厨房!” 话一出口,他反应过来,连忙抽了下自己嘴巴,说漏嘴了! 路禾挑挑眉,她想起来。 “我记得你爱吃我家铺子的酸辣粉、油泼面、虎皮凤爪。” 尝鲜小食铺开张后,路禾基本都在厨房忙,很少露面,但不路面并不是不关注铺子里的情况,忙碌之余总会瞟上一眼。 这小二开业第一天和第八天,都吃过麻辣烫,昨天晚上又去吃了油泼面和虎皮凤爪。 七日菜谱已经轮过一回,若是有心,碰见爱吃的便会记下是哪日,而后算着日子去吃。 显然眼前这小二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小二见被拆穿,立刻板起脸:“同行免进!” 路禾:“……” 他噎着了路禾,却让路正不干了,一看不是因为怕他们付不起钱,底气又来了。 “那你去我家铺子吃什么东西?” 小二脖子一梗,硬气道:“我那是查探敌情。” 路禾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谢谢看得起,这么大一座酒楼,竟然盯着一个刚开业的小铺子。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小二:“谢谢提醒,我们家也同行免进。” 说罢她歉意的看向钱生和杨桃:“对不住,本来想请你们吃顿好的,这下得跟我回铺子了,我做给你们吃。” 钱生嘁了一声:“非要来什么酒楼,我还以为你让我免费尝鲜七天是骗我的呢!” 于是一行五人又回去了。 小二见人走了,强撑的脸一垮,以后吃不着酸辣粉和油皮面了! 回去的路上,路禾笑道:“看样子咱们尝鲜的名声传的挺开。” 路溪点头:“刚才你说同行免进时,那小二脸都差点垮了。” “那小子我记住了,下回绝对不让他进门!”路正表情愤愤,自己不想去吃是一回事,被人赶出来又是一回事。 “来者是客,他想来就来呗,反正也是给咱们送钱的。”路禾却不以为意。 路正一愣:“你刚才不说同行免进?” “那是唬他的。” 杨桃笑道:“路禾妹妹说的对,他去了就去了,又不是吃白食,咱们开铺子赚钱的,赚谁的不是赚?”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铺子,灶膛里的火还没全熄,点上就能做吃食。 中午晚上路溪依旧蹲在灶台画画,画好之后便端着书念给路禾听,谁让她的功课那么多。 路禾听的异常痛苦,只得找他聊天才能停歇片刻。 “小叔叔,你看啊,咱们两个的学习进度差不多,我感觉我都快成才女了,文先生有说过你现在学问如何吗?例如什么时候能考童生?” 本是转移注意力的闲聊,路溪却沉默了。 “嗯?”路禾催促。 路溪抿了抿唇:“此次进县城,文先生便是想让我顺势去私塾读书。” 若想参加童生试,必须有学院先生和同窗作保,填写一些文书,和后世的报考和学籍很类似,这些在文先生那里是不成的。 因为文先生那里,这么些年,就路溪一个正经读书的学生。 其他同龄的孩子,这两年都已经不读了,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了。 什么论语诗经,现在唯一记得的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一类的朗朗上口的启蒙读物了。 所以路溪若想参加童生试,得上个正经私塾,至少有五个同窗的那种。 “文先生是想让你,明年考童生?” 路溪点点头:“嗯,文先生说什么时候都是考,早晚的事儿,让我别再他那里发闲。只是……” 他语气迟疑,叹了口气:“只是我觉得再过几年也成。” “为何?小叔叔不自信?” “不是,我是觉得咱们家……有些穷。” 他还记得路清当时读书,家里是如何窘迫的,便是现在,也是窘迫的。 既然如此,他晚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路禾被他逗笑,勾勾手指让他凑近,等路溪凑过来之后,便道:“跟你说,咱们家现在不差钱,这铺子一天的收入,都够你读半年私塾了!不信你自己算算!观察一下有多少客人,都吃了什么,收了多少钱。” 路溪微微一愣,便真的开始观察起客人,顺带在心里默算收入。 路禾也不打扰他,由他去算,没准以后家里就有人帮忙看账本了呢! “小叔叔,今天是尝鲜开业第十二天,我打算半月一休,每十四天休息一天,正好两轮七日菜单,咱们大后天就去县城逛逛,看看能不能把你送去私塾。” “休息?”路溪愕然:“开铺子还有休息的?而且也不用这么着急,可以等爹娘回来的。” “等爷爷奶奶回来估计就要准备春耕了,到时候怕是没时间管你,回头咱们跟二叔一起去问,他是大人,总能说上话的。” 路溪还在犹豫,路正脑袋便探进厨房:“什么我能说上话?” 第89章 今日休息 尝鲜小食铺开业第十五日,铺门紧闭,上面之挂了一块牌子,写着: 今日休息,明日再来。 三五个食客站在门前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咋还关门了?” “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咋就关门了?我特意大早上过来买油条的!” “不会以后都不开了吧?” “不能吧?上面写着明日再来呢!” 而原本应该开铺子的路禾三人,此时已经快走到青县私塾了。 路溪没想到路禾真的说关门就关门,就连牌子都提前准备好了! “禾禾,其实不用因为我关掉铺子。” 路禾四处张望,闻言便凑过头去笑嘻嘻的说道:“不是因为你,小叔叔,人嘛,做事情要劳逸结合,我都蹲在厨房十四天,好像厨房里长出来的蘑菇,该出来通通风了。” “不但今天要关门,下一个第十五天也要关门!出来逛街、吃饭,这叫做放松!你读书也一样,松弛有度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路溪觉得是歪理邪说,他是初来县城没几天,可也没发现谁家铺子是三天两头打烊的。 “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但是没有证据。 两人还像小时候第一次去文先生那里上课一样,头挨着头跟在路正身后说小话。 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就是闲聊而已,亲昵又放松。 今日尝鲜有酸辣粉,罗云墨拉着岑静帧又跑来县城,刚从西城门进城,透过撩开的车窗帘子一角,便看到了路禾,不由纳闷的用扇子戳戳旁边的人。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小禾禾?” 尝鲜就这一个厨娘,她都跑出来了,铺子还有吃食吗? 闻言岑静帧从窗户看去,小姑娘凑近小少年,两人有说有笑,不管是两人间的距离,还是说话时脸上扬起的笑容,都极为亲昵。 “是,她在这儿,铺子应是没开。” “那咱还去什么铺子?”罗云墨赶紧敲马车壁板:“快停车,掉个头,跟上去看看小禾禾要去干嘛。” 早点办完事儿,也能早点吃上饭。 路正对去私塾的路很熟,去年之前,他和路平总要一月一换的跑上一趟,要么送路清,要么给路清送钱。 熟门熟路的带着路禾路溪来到大门,敲门叫来门房,等人开门便道:“劳烦给通报一声,我想送家中小弟过来读书。” 青县私塾收学生不限时间、不限年龄、不限学问,一年四季只要有想入学的学生,都可以送进去。 等入学后,再根据学识程度分配班级读书。 门房一听道了一声稍等,重新关上门找人去了。 三人等候约有一刻钟,门房便领着一位身穿灰色儒袍的先生过来,短暂交谈后,三人跟随先生入内办理入学。 李先生将几人领进办公处,拿起纸笔开始做询问:“叫什么?” 路溪作答:“路溪,道路的路,溪水的溪。” “年岁?” “十二。” “哪里人?” “三稻村。” 李先生顿了顿,忽然抬头:“可认得路清?” 路溪微微一抿唇,答道:“路清乃是我三兄。” “那你可识字?”李先生立刻问道,他知道农户家要供一个孩子读书有多不容易,可既然是自家兄弟,又也要送来读书,应是有一定基础的。 “已在村中学堂读过几年书。” 路溪照实回答,不过那回答在路禾看来很是谦逊。 李先生点点头,心中有了数。 村中的学堂,多数都是一些为了谋生的童生、秀才开设的,基本都是教启蒙读物。 这些孩子最多会背三字经、百家姓,认识几十个大字而已。 于是等将其他基础信息记录在案之后,大笔一划,直接将路溪划去了初级班,里面都是今年春初入学启蒙的孩童。 还不知道自己沦落幼儿园的路溪,正和路禾路正挥手道别。 “二哥、禾禾,你们回去吧。” 出门前路溪就带了行李,打算直接入住私塾。 路禾第二次送路溪上学,老妈子属性犯了,忍不住嘱咐道:“若是在这里住不惯,你就出来住在铺子里。你衣服就带了两套,还有一套带补丁的,一会儿我和二叔再买两套给你送来,食堂的饭吃不惯你就回铺子里吃,左右离的近,时间来得及。若是来不及也不怕,让二叔给你送来便是。” 路溪哭笑不得,总觉得他和路禾的身份反过来了,仿佛她是长辈,而他才是小辈。 “禾禾,我是你小叔叔,哪用你这么替我操心。” 路禾心说我是比你小,可我心理年龄比你大啊!能不操心吗? 不过两人的角色确实有些反过来了,她有点像送儿子去读书,便有些想笑,又赶紧憋住,故意板起脸。 “当然要操心,小叔叔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路溪:“……不是我看着你长大的吗?” 怎么说他也比她大上一岁。 路正瞅瞅两人:“是我看着你俩长大的。” 三人顿时都笑起来,分开之前,路禾又嘱咐道:“若是有人欺负小叔叔,也记得告诉我们。” 这次路正却不赞同了:“私塾是读书的地儿,里面都是整日拿着书不抬头的孩子,哪会儿欺负人!小禾儿你就别瞎担心了。” 对于这个说法,路禾持保留意见,不过这些总要路溪亲自去体会才行,她现在也只能嘱咐一下,让路溪受了欺负不要闷不吭声。 私塾外,马车停靠,罗云墨闲不住的开始叨叨:“你说那小少年是不是路禾的青梅竹马?” 岑静帧手里拿着一本奇闻异志随意翻着打发时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这要是青梅竹马,你咋办?” “什么我咋办?”岑静帧莫名其妙的扫他一眼,示意他把话说全了。 罗云墨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些说书的调调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岑静帧:“……” 岑静帧当即飞过去一个眼刀:“我看你活腻歪了,她才多大?亏你想的出来。” “哈哈哈!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女孩子家的清誉能让你这么开玩笑?” “别急别急,这就我们俩,最多加上外面木头言一,传不出去。” 马车外言一木着脸和路禾对视,唇角都没动一下,反正他主子没跟着开玩笑,他管罗云墨尴尬不尴尬。 第90章 茶可卖? 路禾抬手敲了敲马车壁,道:“罗公子,我今年才十一,说婚事太早,且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嘎?” 罗云墨好悬让自己的口水呛死,笑得太开心,居然都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岑静帧又甩给他一个眼刀,打开门走下马车,对路禾道:“对不住,云墨就是这性子,并无恶意。” 路禾点头,并不在意,一来她本就不在意这些,二来虽然和两人接触不多,对这两人的性子还是了解一些的,不至于恶意针对一个小孩子。 重点是,谁家静王会对一个小农女以身相许啊? 画本子里有,但那被以身相许的小农女,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否则是配不上位高权重的皇子的。 她嘛,可是真真实实从张桂肚子里出来的。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少女心,就算有,对这两个人也粉红不起来,身份实在差的太多太多。 就像普通老百姓,从来只会在梦里成为全国首富~ “两位公子过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找我的?” 罗云墨也走下车,看见路禾有些尴尬,不过想着路禾年岁还小,不过开开玩笑,没什么的,闻言便接道:“本是想去尝鲜吃饭,路上瞧见你们了,就跟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那个跟你很亲近的小少年是谁啊?你们是送他来上私塾的?” 末了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 路禾无语的看着他:“那是我小叔叔,在村中学堂已经读了几年书,文先生觉得我小叔叔可以考童生试了,便让他来县城私塾。今日正好尝鲜休息,二叔便带着我们过来了。” “休息???” 什么小叔叔,什么读书,在罗云墨看来都是次要,唯一主要的就是,尝鲜居然休息? “不是,是我想的那个休息吗?谁家开铺子还带休息的啊?” 路禾:“我家。不过两位公子要是想吃,可以这就跟我回去。” 要不是看见他们的马车,她现在已经和路正去成衣铺子买衣服了。 她是准备给家里人都添上两套衣服的,再不济也买些布匹,自己做上两套也行。 赚钱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吃得更好,穿的更舒服吗? 所以手里有钱,她就立刻想到了用处,除了买衣服买布,还准备买点小鸡仔、小鸭仔拿回家里去养,若是有猪仔也买两只,等养大了,家里也就不愁蛋和肉吃了。 可一走出私塾大门,就看见了马车,便知道岑静帧他们怕是跟她过来的。 因为他们来县城没别的事情,基本都是在尝鲜里面一坐一天,等着吃一日三餐。 她只好让先让路正去给路溪添两套衣服,其他的有时间再说。 罗云墨连连点头,岑静帧却道:“你若有事可以去办,不用管我们。” 瞧瞧,这才是贴心的男孩子该有的样子! 路禾心里赞了一声,却还是摇摇头:“也没什么,不过是给我小叔叔添些衣物,我二叔已经去了。” 于是三人上马车,一同回尝鲜。 因为就他们三个,路禾便问了他们想吃什么,直接做就是了。 不想这几个人还挺守规则,都要了金丝饼和酸辣粉,倒也省事。 路禾已经用过早饭,只在旁边喝茶陪着。 岑静帧用完饭后,突然问道:“你这薄荷茶,可卖?” 路禾没多想,以为他是想要买薄荷茶喝,便道:“嗯?公子若爱喝我给你装些就是了,自家做的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岑静帧笑了笑:“是我没说明白,我是想问,你可想过做薄荷茶的生意?” 路禾:“……” 这个,还真想过,不过没敢。 古代几大最赚钱水最深的行业,盐、茶、粮、绸、铁,哪怕像薄荷茶这样自家做的小玩意儿,如果流传开,也是动了一块儿蛋糕。 没点背景,谁敢吃这口肉? 薄荷茶那些权贵不一定爱,可放在民间却是暴利,这个暴不是说单价利润高,而是受众广。 哪怕一两茶只赚半文钱,祁国有多少人民呢? 喝不起茶的人太多,便宜的茶太少。 所以路禾不敢。 见她沉默,岑静帧道:“那便是想过了。” 路禾立刻否认:“没有!” 她的‘没有’岑静帧全当没听到。 “你若信得过我,我们可以合作。你提供做法,我提供栽种位置和人手,以及销路,不过利润你只能占两成,这薄荷茶,制作应当不难。” 两成这么多? 路禾心里的小算盘啪啪打响,这一年下来得多少钱?那这个做法她一定要留到最后再说出来,免得岑静帧反悔! 实在是炒薄荷茶太简单了! 不对! 合作什么合作! 路禾在心里疯狂摇头,干笑着说道:“这还能卖钱啊?这野薄荷遍地都是,我们村里的人都不稀罕摘。” 她现在就是硬着头皮装傻装村姑,不过也不用装,她就是个见识少的小村姑。 岑静帧地位太高,这块儿蛋糕他也许敢动,但路禾却不信任他。 人品这种东西,在没有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有,可在巨大的利润面前,人品这种东西,谁敢保证不会丢? 路禾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丢。 到时候钱没看到,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岑静帧知道信任不是这么容易建立的,也不勉强,也不劝说,只道:“你可以慢慢想,有了决定可以托人捎信给我,或者下次我再过来时告诉我,不急。” 路禾点头点头再点头,多少有些敷衍。 “这个茶也一样。” “嗯?” 路禾点头的动作一顿,看着岑静帧手指点着的茶杯一愣:“这不就是薄……” 她刚想说这就是薄荷茶,发现自己刚才喝过茶,口中并没有薄荷的那种清凉感……刚才泡的是桑叶茶。 “或者你还有其他的茶?” “没了。” 岑静帧含笑点头,这次回答的比刚才干脆不少,看那样子是真的没了。 “这是什么茶?” 为了套路禾,之前他可是特意没问。 路禾叹气,坚强的说道:“也算不得茶,是我家附近树林里长的桑树,采了叶子做的,见笑了,都是少时瞎摆弄的,喝了几年身体没出什么问题,这才敢拿出来招待客人。” 没想到岑静帧偏偏就盯着这俩玩意儿。 第91章 字太丑 之前她给别人喝的时候,都没有这种问题的。 那时在山洞中,岑静帧也没问,结果再见开了铺子,他就盯上了薄荷茶。 路禾就戒备着,一直没给岑静帧他们泡过桑叶茶,就怕惹来麻烦。没想到今天拿错了,还是让他喝着了。 还惦记上了。 当天晚上,路禾梦里都是各种被害的画面,包括但不限于被陷害入狱、投毒一类的啥都有,等醒来时,她忽然想明白了。 岑静帧不就是想做薄荷茶和桑叶茶的生意嘛,她把做法给出去就是了。 那些遭人陷害的家破人亡的,不都是因为死捂着东西不放才招来的祸吗? 她决定了,她要把这两种茶的做法写下来给岑静帧! 路禾披头散发就坐在桌边开始写,开始还想着把字写好看点,这是脸面。 后来一想,要啥脸面,她最好在岑静帧那里越无知越好,于是字越写越丑。 写完后将纸吹干叠起,这才安心。 等岑静帧再过来,她就把这俩玩意儿贡献出去! 这一等,没等来岑静帧,倒是把路爷爷卢奶奶给等回来了。 只是老两口脸色忧多过喜。 路爷爷路奶奶是和别人一起雇车从青州回来的,因为同行的两人事多,磨叽到天黑才到县城。 那车只跑青州到县城这一段路,下面的村子是不去的,没办法,路爷爷路奶奶只能循着地址找过来。 尝鲜的客人已经送走,路禾和路正叔侄两个正在吃晚饭,路禾喝粟米粥,路正抱着一大碗面嗦。 听见敲门声,还以为谁要吃面呢,等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是路爷爷路奶奶。 赶紧把人迎进门,路禾给两人准备晚饭,路正给两人打水洗漱端茶倒水。 一阵忙活,四人终于在桌边坐下,路爷爷路奶奶却都很是沉默,吃面时还时不时要叹上一口气。 搞得路禾想当做没看到都不行。 “爷爷、奶奶,这次去县城还顺利吗?小姑姑呢?” “唉!” 路奶奶先是叹了好长一口气,放下筷子说道:“留在青州陪孟姑娘呢。” 路禾不解:“小姑姑和孟姑娘这么近亲了?那奶奶你叹什么气?” 路正也急道:“是啊!爹、娘,你们怎么老叹气?” 这下不止路奶奶,就连路爷爷都叹了口气,两人一起摇头,却没说话。 他们不是故意卖官司让路禾和路正着急,而是此次一行,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孟夫子待人宽和,孟夫人善解人意,孟小姐也知书达理,可他们俩就是哪哪都不舒坦。 路爷爷本就话不多,尤其道人长短上面,此时更是不出声,只吃面。 路奶奶又叹了口气:“许是我和你爷爷在村里待惯了,没和这样的大户人家打过交道,不习惯。” 路正一听就笑了:“我就说那孟夫子既然收了三弟做学生,定是看中的,怎会为难我们?” 路禾持不同意见,她大约能知道路爷爷路奶奶的不舒坦是从哪里来的。 书香世家,门第清正,同时伴随着的便是循规蹈矩、自视甚高。 她虽没直面孟家人,但能想象一二。 不过她没说,两家亲事刚成,没有她这个做孙女的现在就开始挑拨的道理。 自古便有门当户对之说,其中的道理都是经验而来,两家如今才刚刚接触,具体如何,还得以后再看。 路正又问:“这聘礼下了,可定了何时完婚?” “农忙之后,六月初六,婚事在青州办。” 两人休息一晚,第二日在铺子里帮着忙活一上午,下午就坐着牛车回村了。 路禾给拎了几斤肉和油,还有几斤鸡蛋,都是一大早路正去买的。 转天岑静帧便来了,路禾双手把方子递上。 “这是薄荷茶和桑叶茶的做法,那日被问懵了,这茶的做法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公子若想做这生意,方子拿去便是。” 岑静帧接过纸张,普一打开眼神便是一凝。 无他,字太丑了。 横虽平竖也直,可就是每个字都透着丑,却神奇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你认出来是什么。 他默默将纸张叠回去,没急着问路禾怎么突然同意合作了,而是问道:“这方子,你写的?” 路禾点头。 “我记得、几年前、你写的那张煎饼方子上的字,不是这样的。”岑静帧斟酌用词,说的很是含蓄。 “比之这两张,要……好一些。” 字丑就字丑,说的可真含蓄,路禾险些被他逗笑。 “早上醒来写的,手上没力气。” 岑静帧点点头,觉得这不是有力气没力气的关系,而是有没有练的问题。 想到两人都是老师的学生,她虽还未行拜师礼,但老师想收的学生,没有收不到的。 如此他便算是她师兄,也有教导的责任。 如今老师不在身侧,他得督促她练字,于是道:“我那里有字帖,回头差人给你送几本。” 路禾眼中揶揄的笑意一凝,她刚还想着,让这种饱读诗书的人看她写的丑字,估计辣到不想睁眼。 例如文先生每次看她写的大字,都一副脏了眼睛的样子。 心中正爽,咋这就开始送字帖了? 路禾赶紧推辞:“不敢不敢,你的字帖定是千金难寻的,我一个小小农女,拿来浪费了!” 岑静帧一本正经的道:“不难寻,我写的。” 路禾:“……” 岑静帧:“不用推辞,字如脸面,日后若写书信、签契,你的字还需练。” “我自己练就好。”文先生都对她的字没有太多要求,她也基本是自我放弃。 心情好时耐心足时,写的也算能见人,不耐烦时,只能保证字能认出来。 岑静帧不置可否,若她自己能练好,也不至于几年了毫无长进。 老师对她的要求太宽松了。 不过练字非一日之功,得慢慢来,现下还是商量一下薄荷茶之事。 “我看方子上写,采摘薄荷叶并无节气要求?” 见他问回薄荷茶的事情,路禾以为他打消了送她字帖的事情,便心情颇好的答道:“嗯,如果薄荷一直有,一年四季都可以采摘,老叶嫩叶都可,没有其他茶叶娇贵,还要讲究个时节和采摘几片味道最佳。” 第92章 大片开荒 路禾说完后发现岑静帧看着她,目光里含着打量,不禁有些疑惑,她说了什么吗? 岑静帧:“你对茶还挺了解。” 路禾茫然:“哪里了解了?我不了解啊。” “一般人,只知道茶贵,可不知道采茶要看时节,以及叶片的采摘位置。” 尤其这里是北方,并不是茶叶的产地,不似那些产茶的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棵茶树,家家户户都制茶,那面百姓都知道的常识,对于这面的百姓来讲,是盲区。 知道这个就是了解了??? 路禾无奈,她不知道岑静帧到底在试探什么,她都已经将方子拿出来了。 “从前是不知道的,幼时有幸在村中学堂里启蒙,见先生常饮茶,羡慕之下,便想着自己做。先生便给了我一本关于茶的书,我看了一些,所以有些了解,但所知并不多。” “我做出来的这薄荷茶和桑叶茶,是我私下取的名字,茶是雅物,这两种着实称不上是茶。” 所以别试探了大哥,我对你无害呀亲亲! 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为了糊个口而已~ 路禾开始转移话题:“罗公子这次怎么没过来?” 岑静帧:“他有事。” “哦。”路禾干巴巴应了一声,自此便无言了。 岑静帧却还有问:“之前听你说,这面野薄荷很多?” 得,话题又回去了。 路禾彻底无奈了,同时也看出来了,岑静帧对这茶的事情是真上心。 话题绕不开的,她只能配合。 “嗯,很多。不过若是大量采摘制茶,那就很少了。” 岑静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荒地很多。” 路禾再点头。 岑静帧又问:“桑树多吗?” 路禾摇头:“我只知道一棵。” 岑静帧:“……” 这就少的有点可怜了,想大量种植,估计得把那棵树枝丫全部砍下来了。 看上子桑树幼苗得从别的地方弄。 心中略微有数之后,岑静帧也不多留,回去计划开荒地。 反正青州现在是他的,可以随意折腾。 * 眼见要农忙,路禾开始招工,铺子缺跑堂的小二。 现在有路平和路正,等过段时间农忙,两人就得回去种地了。 招了几天,终于选了两个手脚勤快看着老实的,包吃,不包住,第一个月一两半,如果干得好,第二月长半两,算是实习转正。 不过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陌生小二开店到底不安全,路平路正回家的隔天,就把张桂送来了,一直住在学堂的路溪,也重新住回铺子。 这俩哪怕平日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壮胆。 农忙结束,铺子正好休息,又赶上月末,路禾三人一起坐牛车回家。 张桂再有不到两月就要生了,路禾本想让她留在县城,不要跟着折腾,可她非要跟着回来,说回去看一眼也安心。 路禾见劝不住,只能全程紧盯,不让任何有可能的风险靠近,宛如惊弓之鸟。 她估摸着就是未来自己怀孕了,都没现在这么一惊一乍的。 回村后发现原本应该在自家田地忙活收尾的村民,远远瞧着都在一大片荒地上忙活,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路禾好奇张望,可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人,却看不到具体在干什么。 回到家后,才知道他们去那面开荒去了。 “开荒?这时候开荒能种什么?还村里的人都去了?” 路奶奶:“有人瞧上了那面的大片荒地,雇村里人过去开荒,包吃,一天十五文,中午还能歇息,天不黑就下工,合算,村里的人就都过去了。” 张桂:“包吃?可我看村里的女人和大一些的孩子还都在家?怎么没过去?” 农户素来都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农田里的活计,就没有哪个女人不能干的。 半大孩子也是,若有包吃还给工钱的活,哪个不去? “人家只用壮劳力,不用女人和孩子。” 路禾听完后第一想法不是雇主看不上女人和孩子的劳动力,而是雇主有人性。 否则若想快些完工,女人和小孩儿也可以雇佣,工钱减少一些就是了。没有那么做,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为他们好。 开荒可不是轻松的事情,为了赚钱,难保不会累伤自己。 随口就问了一句:“要荒地干嘛?” 路奶奶语气有些莫名其妙:“说是种薄荷?我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薄荷不就是咱们叫的野蔢荷吗?种这东西干啥?野生的都没人往家里采。” 路禾眼皮一跳,心说不会是岑静帧那位爷吧? 她把手里的肉往路奶奶手里一塞:“我去看看热闹,肉等我回来做!晚上咱们吃红烧肉!” 路奶奶没管她的去向,把头转向张桂:“咋又买这么大一块儿肉?你也不拦着点。” 张桂笑了笑没吱声,这也不是她能拦住的啊,她一天大着个肚子,在铺子里路禾唯一交给她的任务,就是在那小后院里遛弯。 铺子里的其他事,都是路禾一手在管,压根就没她什么事儿。 况且她瞧见铺子里的生意了,很好,那铜钱一匣子一匣子的收,她就觉得路禾说的对,现在家里不缺吃那几斤肉的钱了。 虽然一想要花上百文也是心疼的,可那都是路禾自己赚的,要怎么花,她是没意见的。 再说也没有他们在县城顿顿吃好喝好,还让家里人吃糠咽菜的道理。 张桂在县城近两个月的时间,一日三餐,至少两餐都是白米、白面,初时她也敢多吃,觉得心疼,也劝过路禾不要做,还像从前一样吃就好。 路禾却说这些都是每日采买后铺子里卖剩下的,不吃就浪费了,不止他们吃,便是雇的那两个小二也跟着一起吃。 她总觉得不踏实,好似他们在县城偷偷用全家的银钱享福,不过后来见路禾隔几天就让牛福往家里捎好东西,也就安心了。 路奶奶虽是在抱怨,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老了,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孙辈也长大了,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每次想到县城那铺子人来人往的景象,就忍不住感叹,铺子开起来是对的,否则现在家里除去给孟家下聘的聘礼,怕是又要回到从前的拮据。 第93章 远近亲疏 村民在开荒的土地,就是路家田地往西的大片荒地,如路禾所想,田地里甚至没有年龄太大或者太小的男子。 年龄大的,也就是路爷爷这样的,五十左右,年纪小的,也有十七八岁了。 现场不止一人监工,但监工的人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干,也都卷了袖子一起开荒。 只有一人站在树下,跟木桩一样,双眼直视前方,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认真监工。 至于在开荒的人里怎么区分监工和村民,全靠那些人身穿的蓝色衣衫,太打眼。 村民下地干活,穿的必定都是家里最旧的衣服,至少也有两三个补丁,一个补丁没有的,可舍不得穿到地里。 而那些监工的人,衣服别说没有补丁,还都是长袍,这会儿嫌碍事,都掖在腰带里了。 路禾看了看,人太多,没在里面看见路平他们,便凑到树下监工的人那里去了。 “言二。” 言二目光动了动:“路姑娘。” 是的,站在树下宛如木桩的监工,就是言二。 路禾问:“你家主子,要在这里种植薄荷?” 言二答:“还有桑树。” “如果全靠开荒,今年应该赶不及吧?尤其桑树,现在又不能栽种。” 如果真要种,路禾有些替林子里那棵让她薅了不少叶子的桑树捉急。 别真一下子把枝丫砍秃了。 “主子也这么说。不过主子也说了,荒地要开,茶叶也要卖。” 路禾想到自家院门口箩筐里装着的薄荷叶,又问道:“收薄荷叶?” “对!”言二赞了路禾一眼,丝毫不隐瞒:“野薄荷不少,主子打算收上来,这样在开荒栽种期间,可以试探市场。” “打算开多大的地方种植?” “越大越好。” “嗯?”路禾不解,什么叫越大越好?总得有个范围不是。 言二解释:“就是开荒一个月,能开荒多大地,就种多少。” “只有这里?” “当然不是,青石县、不,青州地界荒地多的村子附近,都在开。” 路禾:“……” 好任性。 一人一天十五文,干上三十天,还包吃,嘶~ 希望别亏,如果亏了本钱收不回来的话,也千万别怨她。 她赔不起。 没等下工,路禾跟言二聊完,又按照所指跟路平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就回家去了。 她这次买的肉是五花,打算做一顿香喷喷的红烧肉配白米饭。 随着炊烟袅袅升空,肉香四溢。 路奶奶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么香呢。” 之前路禾托牛福捎回来的肉,有吃,但到底舍不得一下子全部吃完。 苦日子过多了,好日子不敢过。心里总怕哪天铺子突然就不赚钱了,日子又回到从前,所以那些肉多半都用盐卤了,做成了腊肉好好收着。 如今这么香的猪肉味儿,她这辈子也没吃过两回。 不过这些路禾不知道,她以为送回家里的肉和蛋,都吃了呢。 因此只是笑道:“我放的调料多啊!今天晚上咱们敞开吃!” 她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让家里人都吃顿好的。 红烧肉、拔丝地瓜、韭菜炒鸡蛋,三道菜分量都做的足足的。 饭好,路爷爷三人正好到家,开饭。 看见有肉,路安柏路安松都握着筷子差点爬上桌子抢,吃法吓人。 李兰说也不说,只顾自己夹菜吃,路正有说,但两个孩子不听这个总不在家的爹的话。 最后还是路奶奶看不过眼,一人瞪了一眼才算有个人样。 路禾微微皱眉,才两三个月,怎么觉得这孩子变得越发调皮了? 随即想一想也是,路家不长吃肉,估计是馋的。等以后吃的多了,也就好了。 饭后开始分钱,路禾按照之前说的,将利润给了路爷爷路奶奶三份,给了路正一房两份,自己一房留两份,剩余三份路清、路慧、路溪一人一份。 路清和路慧的都给了路奶奶存着,路正和路溪的直接给了两人。 路正一惊:“这、这咋还有我的?说好了都是家里的,该给家里家用才是!” 他想推给路奶奶,路奶奶推回去没要:“每房都有,就连老三、慧儿那两个没帮忙的都有份,你这房自然也有。” 李兰立刻笑眯眯的拿过钱袋子:“谢谢娘。” 她盯着钱袋子的眼睛火热的都快着了,她娘说的对,路正在铺子里帮忙,怎么可能什么都捞不着! 之前是她想岔了! 路平却是看向路禾,眼含询问。 之前路禾跟他说的,明明是当面给路正一份,让路奶奶给存一份的,怎么都给出去了? 路禾对上她爹的目光后,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示意之后再说。 路奶奶和路爷爷从青州回来那天,路禾便跟两人说过此事,可两人意见非常统一。 要么只给一成利润,要么两成都给路正那房。 用路奶奶的话来说,就是媳妇是路正的,养妻儿也是他的责任,铺子的所得是他的,他是想自己当房里的主,还是给媳妇做主,都是他的事情。 做爹娘的,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 路正房里的日子过成什么样,看他本事。 路禾一想也有道理,不掺和儿子房里事情的公公婆婆才是好公公婆婆,她一个更远的侄女儿,自然就更管不着了。 哪怕是为了他好,也是不应该管的。 她这才恍惚的意识到,时光易逝,她竟然都十一岁了,这个家,貌似也与从前不同了。 成员会越来越多,远近亲疏会越来越分明。 路禾在家没有多留,次日一早就坐牛车回了县城,张桂和路溪也一同回来,日子又恢复到之前。 等回了县城,路禾才想起来,这一趟匆忙,她都没有去文先生那里! 只好买了比之前更多的东西,托牛福捎回去赔罪。 文先生有意收她当学生,她虽然觉得以后多个时时刻刻考教学问的老师可怕,却没想过不拜这个老师。 一来文先生对她不错,二来能有个见识广的长辈提点,很难得。 县城食客很是懊恼,这尝鲜小食铺的老板越来越不行,每月都要关门两天就算了,现在竟然一次关门一整天都满足不了老板偷懒的心了! 于是有那不甘心的,就蹲在尝鲜门口等着路禾开门。 第94章 清澈的愚蠢 所以等路禾从后院进铺子,又来到前面铺子打开门后,就对上了几双幽怨的眼睛。 其中两双来自自家的店小二,三双来自三位熟客。 她被看的浑身冒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问道:“怎么了?” 这次休息之前,她就同店小二说了,不止休一天,第二天还要休过早食,等到中午再迎客,现在是怎么了? 宋小语气幽幽说道:“这三位是早上过来吃早食的客人,一直等到现在,我住的近,他们知道我住哪,就把我给薅来了,非要在这儿等开门。” 这一蹲,就蹲了一个时辰。 路禾一听觉得有些惨,又看向李五:“那你呢?” 李五更幽怨:“我是想去早市,凑巧碰上了,直接被揪过来的。” 路禾:“……” 她把三个客人加两个倒霉小二让进铺子,问三个肚子咕噜噜响的客人:“吃早食还是午食?” 三人看看天,异口同声:“午食!” 路禾点点头,油条需要提前发面,现在做来不及。她还想着如果这三人一定要吃早食,只能做三套煎饼果子了。 起灶、和面,等三份金丝饼和酸辣粉做好,又有一行人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很是和气。 路禾却眯起了眼睛,酱油厂的沈老板。 真是巧,居然来她的小店吃东西。 看得出来他应该从哪里刚回来,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的,可神态却极为愉悦,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儿。 沈老板在桌边坐下,大手一挥,说的非常豪气:“你们这铺子新开的吧?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来一份。爷今天高兴,吃的好有赏。” 一般店家听见财大气粗的客人这么说,一定极力巴结满足客人的要求,宋小也是这么想的,立刻就想上前介绍,甚至心里盘算,打算让路禾单独给这位大老板开个小灶。 路禾却先他一步上前,也眯着眼睛笑的喜气洋洋的,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让人痛快。 “对不住这位老板,我家店内是七日菜单,也就是七日内餐品不重样,只是不可以点菜。” 沈老板面上立刻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他心情好,懒得计较:“那就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速度快些。” 路禾又道:“对不住,今日只有金丝饼和酸辣粉。” “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饼和粉丝,您看旁边客人,吃的便是这两样。” 沈老板看向另外三桌客人,鼻子嗅了嗅,这才闻到室内飘散的霸道香味,本就饥肠辘辘的肠胃顿时鸣叫几声。 “那就这个,动作快点。” 路禾充分表现了一个店小二的素养,耐心。 她笑呵呵的问道:“您要几份?金丝饼几个,酸辣粉几碗?” 沈老板不耐:“看着上,别啰嗦,够我们几个吃就行。” 他们一行是四个男人,沈老板和另外一个锦衣男子一桌,那两个看着像随从的一桌。 路禾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面露为难之色。 见她还不动,沈老板皱眉:“还不去?” 路禾:“这人长的高矮胖瘦不同,饭量也不同,我也不知道你们四人能吃多少呀!” 她满脸无辜,眼神清澈,将何为‘清澈的愚蠢’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老板:“……” 这店铺老板是不是脑子有病,雇了一个这么蠢的小姑娘当小二! 他气的眉毛倒竖,胃口全无,瞪着路禾想暴走。 可对方就是一个傻不拉几年龄还小的姑娘,让他想发火都不知道怎么发! 且旁边还有人看着呢,他在青石县也算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真做了什么,立刻就能传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沈二赶紧说道:“先给我们几人一样来一份,不够再点。” 得到准确指令,路禾立刻重展笑颜,高高兴兴的应道:“好嘞!” 等她钻进厨房门不见了身影,沈老板气的对沈二道:“这么蠢的人怎么还活着!” 沈二:“……大哥,在外面呢。” 一旁宋小和李五互相挤眼,由‘问什么情况’,变成了‘这县城有名的沈老板怎么得罪小老板了?’。 其实路禾并不算讨厌沈老板,只是重新遇见,忍不住就想要小小报复一下。 看他差点变成猪肝的脸色,心里也就舒坦了。 不过做酸辣粉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手抖,多加了点辣和醋。 沈老板看见红彤彤的酸辣粉,忍不住嗦了满满一大口,一口下去顿时脸红脖子粗。 “茶!茶!茶!” 他一连说了三声茶,发现桌上根本没有茶,只好朝着厨房吼道:“茶!给我来壶好茶!” 路禾从厨房冒出头,小碎步蹭到沈老板面前,满脸歉意:“对不住,我家只有一种粗茶” 沈老板:“!” 这时候谁还计较好茶不好茶,他就是想要口喝的! 那么说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这到底哪里来的榆木脑袋!!! 他已经辣的快要吐舌头,忍不住嘶哈两声,感觉脑袋顶在冒烟。 气的。 他用手指了指了路禾,没空和她置气,吼道:“拿来!” “哎!” 路禾转身颠颠往厨房跑,一进厨房就蹲在地上抱着肚子无声大笑。 哎呦,不行了! 一顿饭下来,沈老板感觉脑仁突突的跳,刚从青州谈的那一笔大生意的高兴劲儿,已经全没了。 可饶是气成这样,他还是把一整份酸辣粉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走的时候,他没忍住对送客的宋小道:“让你们家老板换个跑堂的。” 宋小干笑两声不应声,心说这估计是换不了了,这次是真对不住您嘞! “你今天心情很好?”岑静帧很好奇,连他给她送新字帖,她都笑呵呵的接着。 上次送,可是一个笑脸都没给他。 路禾笑眯眯:“是啊,心情不错。岑公子怎么又送我字帖?” 岑静帧:“若是日日练习,那本应该旧了,便送了新的过来。” 路禾好心情顿时跑了一半儿:“你不会打算以后每隔两个月就给我送一次吧?” 岑静帧点头:“是。” 路禾:“……” 拜托,这玩意还包终身的? 上一个给她包终身的是谁来着?哦对,文先生。 那个拜师茶,她到现在还没敬上呢,可那功课,是一点没少。 第95章 可怜的小毛驴 “为什么?” 路禾很疑惑,非常疑惑。 岑静帧对她的关注太多了,哪怕她是他所谓的救命恩人,也太多了。 如果不是她才十一岁,都要怀疑岑静帧看上她了,但又清楚的知道不是。 路禾身体确实才十一岁,心里却不是,上辈子她是一个走过青春期懵懂已经工作许多年的上班族,不至于连谁对你有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岑静帧对她,和文先生对她并无二样。 这也是她不理解的地方,她和文先生好歹也算是师生一场,文先生对她颇为关怀也就算了,岑静帧呢? 总不能是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白金之资吧? 岑静帧对上她疑惑好奇又带着两分戒备的目光后,觉得告诉她也没什么:“文先生是我的老师。” 路禾:“……” 啥玩意儿? 岑静帧:“你是老师定下的学生,虽然未行拜师礼,但那是早晚的事情,如此你便算我师妹,老师不在身边,不能时刻督促你,我自然要对你教导一二。” 路禾:“……” 原来不是她有白金之资,是文先生太大佬。 说起这个,路禾还真有另一件事情想问。 “岑公子可知文先生为何想要收我做学生?” 若真想收,应该收路溪才对。 两人都跟着文先生启蒙读书,论好学、论跟他的时间,都应该是路溪才对,哪怕论性别,也应该是路溪。 可文先生偏偏绕过路溪主动要收她,让她一度觉得自己莫不是什么天选之人? 当然这种中二的想法也就一晃而过。 太不靠谱。 这一问,让岑静帧竟然有些不好开口。 因为他也问过文先生,文先生也确实答了,并且是真话,只是理由…… 真要让祁京那些想要拜入文先生门下的学子听到,怕是能气哭。 见他半天没出声,路禾更疑惑:“不好说?” “倒也不是。” 岑静帧摇摇头,如实说道:“他说……你做饭好吃。” 路禾:“……” 她恍惚想起,每次去给文先生做饭或者给他送饭食的时候,文先生那眼巴巴的视线…… 不由汗颜,她其实真没给文先生做过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真的就是极为家常的菜! 真要说的话,也就比糊弄的稍微好点儿而已。 就连上次回家的红烧肉,都忘记给文先生送一碗了。 路禾沉默无言,岑静帧以为这实话打击了少女的自尊,要知道,无论男女,年少时都有过人的自尊心。 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认可,他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曾有过,不多久便发现以他的身份,是注定不可能同别人公平竞争的,不管他做的好不好,头顶三皇子的名头是甩不掉的。 “你不用多想,不管什么原因拜入老师名下,对你都只有好处,只要勤奋……日后……” 眼见着在他口下,路禾马上就要能当状元了,她赶紧打断他:“我知道了,我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惭愧,回头我一定要给文先生做一桌好吃的感恩。” 知道岑静帧对她的好有出处,路禾也就安心了,她对岑静帧笑了笑,问道:“如今已经入夏,我打算更新店中品类,岑公子可要率先尝尝?” 岑静帧点头:“好。” 路禾琢磨着该买个代步工具了,否则来回往返县城和三稻村太不方便了。 坐牛车回去有时间限制,只能头天回,第二天再返回,如果自己有车,就可以早上从县城出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下午抽空路禾便去牛马市场逛了逛,卖牛的少,卖马的根本就没有,卖驴和骡子的倒是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倔强的叫牛马市场,而是驴骡市场。 她转了转,买了两头小毛驴,一公一母,毛色黑亮,看着还挺好玩儿的。 卖驴的那人也卖配套的板车,正好一起买了,不过路禾不会赶车,若是在宽敞无人的地方,还可以练练,在县城街道上却是不行的。 只得请那人的儿子帮着赶回铺子后院。 张桂正好在院中溜达,见两头驴带着小板车出现在门口,惊愕的张了张嘴。 “小禾儿,你租驴干啥?” 驴虽然不如牛贵,但也不便宜。买一头好牛需要十几两或者二十两银子,一头驴也需要至少七八两,这可是两头,她们家又不用这个,所以没想过路禾是买的。 路禾跟着帮忙赶车回来的男人学卸车,将板车卸下放在后院门口,牵着绳子对男人道谢,等男人走后,将两头驴牵进院内,闻言对着张桂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我买的。” “买驴干啥?还买了两头?” 两头驴实则不如一头牛来得实惠。 “这样咱们回家就方便了。” “那一头也够了啊!”张桂怀疑自家闺女让人忽悠了。 路禾牵着绳子在院子里转圈圈,发现没有能拴绳的地。 “一头多孤单,一头拉车多累,我就想着买两头做个伴,一公一母,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歪理,现在往哪放?” 院子里确实没地方放,唯一能拴驴的地方就是井口的木头,可那水人要吃的,不能放驴。 最后路禾牵着俩驴又转悠回院门,比量了一下,将两头驴分别拴在两扇门的把手上。 只要驴一动,门就‘嘎吱嘎吱’响,绝对不怕人来偷。 张桂:“……” 路禾拍拍手,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搞定,明天就赶你们回家拉稻草去!到时候你们就有吃的了。” 张桂听的都傻了:“今天不喂?” “喂啥?它吃米啥的吗?”路禾扭身问张桂。 张桂张了张唇又张了张唇,看着两头驴的目光别提多同情了。 这俩驴被她闺女买回来,估计是上辈子倒了什么大霉,连累了这辈子。 最后还是路溪下学回来后,牵着两头驴去附近路边啃了半个时辰的草。 路禾一看,也不急着牵驴回家拉草了,而是第二天下午才托牛福捎了个信,让路平抽空来县城,把两头驴赶回家拉它们的伙食。 路平接到信,一天没耽搁,第二天一早就跑来了县城,等看到驴时,感觉驴的大眼睛里都含着眼泪。 饿的。 他看的好顿心疼,跟张桂续了几句话,就套上车往回赶。 可怜的两头小毛驴,自从被路禾买回家一顿饱饭没吃过,还得自己跑几十里拉粮草。 第96章 气派 回去时两头驴拉一辆车,回来时是一头驴拉一辆车。 一辆板车拉稻草,一辆板车拉人。 路平路正各赶一辆车,车上坐着路爷爷、路奶奶、李兰加两个儿子。 全家出动,路禾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路爷爷道:“去青州。” 路禾惊讶:“去青州干啥……啊对!三叔要成婚了!” 差点忘了! 要不是操办婚事大半都被孟家揽过去了,路家现在哪能这么清闲。 不过路家也不能全然不管,路爷爷路奶奶回来之前,就和孟夫人定好了回去操办的时间。 张桂马上要生了,不能去,路禾要开铺子,还要留下照顾张桂,也不能去,只有路溪去私塾请了假,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去了。 众人离去,院内只剩抓紧卸下的一摞稻草,和在附近新埋的杆子上拴的两头啃草的驴,张桂站在不远处看着,扶着肚子有些出神。 可惜她马上就要生了,不然也能去见见未来三弟妹的。 * 路爷爷一行人来到青州,直奔孟府隔着一条街租住的一进院儿而去。 这里是为路清准备的婚房,婚事定下后,由孟夫子和孟夫人挑选位置,路家挑选院子,最后租下的小院儿。 否则成婚新人直接住在孟家,那不就成了上门女婿吗? 路家不可能让,孟家要找的也不是上门女婿,两家一商量,买不起,那就租。 租住的院子不大也不小,除去正屋新房,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一家子挤一挤正好够住。 此时院门大开,从院外往里望去,已经能看到喜庆的气息。 路爷爷路奶奶前面带路进院,正撞上一个十五六的小丫鬟在院中指挥下人布置。 秀春背对院门,没看到有人过来,还是经过下人提醒,这才回身。 看见穿的有些破旧的老老少少一家子,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怎么过来也不知道穿的体面些,还没有院子里布置的下人穿的体面。 不过这到底是她家小姐未来姑爷的亲人和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略一欠身,道:“路老爷、路夫人过来了,怎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接。” 在路家人面前,她素来是不自称‘奴婢’的。 路家一行人听到这话都觉得不舒坦,对方笑的和气,语气也关怀,可就是让人听了哪里都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坦又挑不出来。 若路禾在的话,定要问上一句‘做爹娘的,回自己家还要跟一个外姓丫鬟打招呼?’,可惜路禾不在,路爷爷路奶奶只是笑笑。 “来的突然,又不是不认识路,就没麻烦。” 秀春点点头,笑道:“既如此,我这便让人住了工,想必你们一路过来累坏了,这便好生歇着。” 说罢她一挥手,立刻有有眼色的下人上前,秀春道:“今日也差不多了,让人都回吧,姑爷一家刚到,需要休整,莫扰了。” 等人走后,李兰满眼艳羡:“这是三弟媳的丫鬟吧?这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这么气派!” 那身上的绿萝裙,料子就不说了,样式也好看得紧! 要不说还是得读书有出息,路禾开了几个月的铺子,家里银钱确实多了,可哪有这读书当官儿的人家瞧着气派? 她的感叹众人都没应声,自顾自忙活起来,路溪嘴唇轻抿,回身看了看一群人离去的方向,垂下眼若有所思。 待安顿好后,众人也换上了新衣,看着体面不少,路奶奶做了饭,都坐在桌边吃饭。 饭罢便各回各屋休息,路溪没急着去歇下,而是问路爷爷路奶奶:“爹、娘,你们上次来,可也是如此?” 两人没听懂:“啥?” “咱们进院时,不是遇见了孟府的下人,为首的那丫鬟,对你们可一直是如此?” 路奶奶点头:“对,孟家是读书人家,下人也都极有教养。” 路溪心下微沉,点点头,没说什么,免得两人听了难受。 那丫鬟的恭敬都是表面功夫,看着无可挑剔,却又处处轻慢。 他现在只希望对路家这般态度的,只有那丫鬟一人,而非孟家的。 * 路禾刚打开尝鲜的铺门,迎面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就扑了过来。 “小禾禾!我可想死你了!” 路禾赶紧后退,生怕来人真的扑她。 罗云墨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脸也比之前略微黑了点儿、糙了点儿,这是去哪里了? 小姑娘那满眼嫌弃罗云墨完全接收,皱了皱鼻子,故作伤心的说道:“你嫌弃我!” 路禾提醒:“罗公子,我虽才十一,可也是女子。难道罗公子是觉得我一个农女,就可以随意调戏吗?” 罗云墨:“……” 他敢吗? 岑静帧还不借着切磋时揍死他! “你别胡说啊,我刚才那是发自肺腑!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吃的都是没味道的东西,我有多想你这儿的酸辣粉和那油泼面!” 路禾点点头,她就说嘛,两人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她开饭馆,他吃饭,怎么可能突然上升到一段时间不见就甚至想念的关系。 岑静帧现在算是她半个师兄,罗云墨又是岑静帧的表兄,按说给他开个小灶也不是不行,只是…… “这大早上的,你吃酸辣粉或者油泼面?” 很不健康哎。 好在罗云墨出自大户人家,吃食上面还是很讲究的,再说他人都回来了,左右今天都能吃到,也就不急这一个早上。 他摇摇头:“我记得今天是第四日菜单,晚上就有油泼面,我跟着吃就好。” 罗云墨来的早,等他走后,宋小和李五才过来铺子,趁着客没来,路禾跟两人打听接生婆。 “你们可知道县城哪个稳婆技术好?我娘快要生产了,我想先定下。” 张桂生产是在七月,距离现在不足一个月,等她爹回来,也不宜在移动回村里,稳婆自然还是在县城找来得方便。 宋小没成家,他又是家里最小,自然不知道,只得看向李五,李五可是有媳妇有儿子的。 李五确实知道:“城东王稳婆,小老板若是要找她,抽空我带你过去。” 第97章 偶遇孙秀荷 早食过后,铺中只留宋小看着,路禾跟着李五去城东。 路过早市巷口时,看见一年纪大的妇人,脸色奇臭的对着身边的年轻妇人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要扯拽上一下。 年轻妇人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什么都不说很是沉默。 路禾不自觉停下脚步,那妇人她认识。 孙秀荷。 村长家的小女儿,差点成了她二婶的孙秀荷。 她记得村中人都说孙秀荷嫁到县城的有钱人家,日子过得不错,怎的是这种情形? 好巧不巧,两人也是朝着这面走来,擦身而过时,路禾听见年纪大的妇人骂道:“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就会乱花钱,要不是我偷偷跟着过来,还不知道你偷买鸡蛋给那死丫头片子呢!” “不就感冒发烧嘛!还用得着吃鸡蛋?又不是要死……” 李五走着走着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没了,一惊,赶紧回身去找,发现路禾只是站在身后不远处,又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真怕把人带出来领丢了,到时候人家父母还不打断他的腿。 他赶紧小跑回到路禾身边问:“小老板?怎么了?” 路禾摇摇头:“没事。” 两人来到王稳婆家,王稳婆年纪不算大,今年刚刚四十二,可这接生的手艺,却是做了二十几年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她与丈夫夫妻和睦,育有一女,女儿已经嫁人生子,就隔着几个院子,两家关系不错。 许是生活顺遂,王稳婆逢人脸上便带三分笑意,瞧着就是个喜庆的,人也打扮的干净利落,说话也爽快。 路禾当即就觉得这人应是靠谱。 她见路禾年纪小,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反倒是高看一眼。 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能把持家里,定是个厉害的。 两人很快谈妥,正笑着要辞别,旁边院子就闹了起来。 骂声、哭声一同响起。 “你个死丫头片子!一天天什么活都不干,懒在床上出汗还弄脏了被子!看我不打死你!” “呜呜呜,我没有……奶,我没有……呜呜呜……” “娘!你别打笑笑!她生病还没好呢!你要打就打我!” “你我也打!一个农村出来的,生了个闺女就算了,你还当个宝一样养着!你个不下蛋的母鸡!” 路禾眉头一皱,这年头流行用‘不下蛋的母鸡’骂人怎么的? 今天已经是二次听到了。 隔壁院子妇人的骂声还在继续,连同孩子的哭声以及鞭打声,听的人闹心。 又听了几句,她便听出来这就是刚才遇见的孙秀荷和那个骂人的妇人。 这么巧? 王稳婆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又?”路禾抓住字眼:“他们家总这样?” 王稳婆点点头:“是,要我说小胡氏也是倒了霉了,嫁到这么一个人家。” “其实刚进门那两年也不是这样,小胡氏嫁过来不过三个月就怀孕了,那时胡氏待她极好,觉得才嫁过来就有了身孕,是个有福气的。十月怀胎,找我接生,是个女孩儿,随母,生的好看着呢。” “可再好看有什么用?胡家就生了一个独苗,想要的是孙子不是孙女,这不,后面两年再没怀,这小胡氏日子过的也愈来愈差。” “这两三年,胡氏对这个儿媳和孙女不是打就是骂,家里有什么粗活重活都丢给她们娘俩。” 路禾越听眉头拧的越紧:“孙秀荷丈夫呢?不管?” 王稳婆惊讶:“你认识小胡氏?” 路禾没隐瞒:“嗯,我们一个村的。” 王稳婆叹了口气:“她若还有家里人,你就给捎个信儿吧,能帮一把是一把。胡家那小子是个娘管严,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管什么?媳妇儿女儿就是挨挨骂挨挨打,又不要命。” 虽然是别人家的事情,可同为女性,路禾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气过去。 这种男人嫁来何用! 可这信儿却是不好捎的,当年路家和村长家闹的不好看,她若捎了这么一个信儿回去,人家没准以为她故意看他们家热闹呢! 另一头罗云墨一路骑马奔回青州,路过一家书肆时,竟然看见了路溪? 他勒住马,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不是小禾禾的小叔吗,怎么在青州?难不成是不在县城读书,改来青州了?” 哎,回去跟岑静帧说一声,给找个靠谱的私塾。 路禾为难了两天,休息这天,路禾竟然在钱生的煎饼摊上,瞧见了孙秀荷。 她是来买煎粉的。 “我这里只有五文钱,能再卖我半份吗?” 钱生笑道:“成。” 他虽是这么应着,实际却给孙秀荷母女两个做的是满满一大碗。 每次钱生给的都是那量,孙秀荷还以为五文就是那么满满一大碗,对着钱生道了声谢,就带着女儿笑笑坐在桌边吃起来。 小女孩儿很喜欢吃煎粉,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路禾拉着钱生到一边问话:“你认识?” 不然怎么可能一碗当半碗卖? 哪里知道钱生也叹了口气,说了与王稳婆差不多的话,不过末了加了一句:“挺可怜的。” 路禾纳闷:“你家又不住东城,你咋知道的?” 钱生:“可我媳妇住城东啊,她邻居。” 路禾:“……” 好嘛,她是钻进胡家邻居窝了吗? 找一个稳婆是孙秀荷邻居,找一个好友,媳妇也是孙秀荷邻居。 存心让她过意不去是吧? 她捏了捏眉心,问道:“既然她婆婆对她那样,她哪里来的钱和功夫带女儿出来吃东西?” 钱生笑了下:“这小胡氏其实也不是个甘心受欺负的,她出来做工,也买绣品,只是赚不了几个钱,大半还都被婆婆搜刮了去,只能藏下一点,隔三岔五给笑笑买些吃的。” 说着说着他脸上也纳闷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认识她?” 反射弧有点长,路禾没搭理他。 但知道怎么帮孙秀荷了。 摸了摸下巴,她坐到孙秀荷母女两个对面,笑道:“秀荷姐姐,还记得我吗?” 孙秀荷一愣:“你是?” “我是路禾,还记得吗?” 第98章 初具雏形 “啊!”孙秀荷呆呆望着她一会儿:“路正的侄女?” 路禾点头:“对,是我!你记得就好。我在县城开了个铺子,现在铺子厨娘就我一个人,我想找一个,又不知道哪请的靠谱,刚才正好看见秀荷姐姐你,我记得你未出嫁时,厨艺很好来着?” 她开门见山,没搞那些虚的。 孙秀荷厨艺不错,可也就是自家吃着还行,做铺子里的厨娘,那是不行的。 她立刻便拒绝:“我只会做些家常菜,且我还要带笑笑,不能一直待在铺子里。” 路禾并不放弃,继续道:“我们铺子里卖的吃食都是我瞎琢磨,琢磨出来的,只是想着你厨艺不错,学起来比较快,你若是来,第一个月给你二两半,干得合适,第二月开始月银三两,后面平均一年涨半两。我店中小二也是如此,秀荷姐姐你可以想想。” “至于笑笑,可以带去铺子,铺中只有早中晚忙碌一些,其他时候基本没人,忙碌时你若是怕她磕到碰到,可以放在后院,我娘就住在后院。” 条件诱人,孙秀荷心动不已。 可她也聪明,先前又看到钱生和路禾嘀嘀咕咕,便知道两人认识。 一想便知道路禾可能是想帮她,再次摇头拒绝:“你是从桃子妹夫那里知道我的境况想帮我一把吧?不用的。” “是,也不是。” 路禾没有全然否认,那太假了。 “想帮你是真的,但我也不是菩萨,能随便撒银子,我家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确实是我铺子里缺厨娘,忙不过来,正好你合适。” “钱生大哥这摊子生意如何你应该知道一二,我铺子里卖的吃食都是县城独一份儿,生意自然差不了,如今只有我一个在厨房忙着,前后不过两三个月,我就吃不消了。” “且我想雇一个知根知底的厨娘,也是怕雇来的人学会了东西就自己另起炉灶,秀荷姐姐要过去,咱们也是要签契的,在我铺子里学的东西,可不能未经我允许就私自拿出去卖了。” 这时候钱生也过来,帮着劝道:“秀荷姐你别忙着拒绝,路妹子说的是真的,她那个铺子,忙人着呢!先前我和桃子过去帮忙,一天下来好悬累断胳膊!我都打算过去给她当个掌柜的呢!” 路禾嘴角一抽,自己摊子不推给她当掌柜? 可真能忽悠。 孙秀荷这下已经十分信了,她素来是个爽快性子,立刻就有了决定。 “好,你要我就去。不过月银你每月给我一两就好,其他的……能不能当笑笑在你那里的吃饭钱?我想让她在铺子里吃饭!” 那么多人都喜欢去的吃食铺子,吃食定然差不了,再不济,也比自家分的那么一点米汤来得强。 路禾愣了愣,看看比自己小时候还要瘦的笑笑,赶紧点头:“可以,我忘了说,我铺子包三餐,所以工钱还按照之前说的给。” 孙秀荷娘俩走后,钱生搓了搓手:“你铺子要掌柜的不?” 路禾:“……你不会真想给我当掌柜吧?” “嗯嗯。”钱生连连点头。 “你看现在夏天了,我这生意不咋好,桃子又怀孕了,不能跟我一起出摊,我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待着就无趣了,还不如去你那里当掌柜呢!” “再说了,我那铺子没开起来,当不了掌柜过把瘾,就想去你那里过过瘾,正好到时候这煎粉和煎饼果子,你铺子里就又可以卖了。” 路禾压根不信:“你摊子生意不好?” 就算不好,也绝对不差,孙秀荷来之前,她也才到一刻钟,前前后后就来了十来个人,这人还少吗? 钱生脖子一梗,耳根子泛红,强硬问道:“你就说你缺不缺掌柜的吧!” 他其实就是觉得路禾将来一定能把铺子开得更大,他想跟着路禾干而已。 别看现在是一个小铺子的掌柜的,一月个也就几两银子,等以后没准就是管理超级大一个铺子的掌柜的了! 那多气派! 总比他自己开一个只卖煎饼果子和煎粉的小店好吧? 路禾:“……” 第一次看自己摊子不要,送上门给别人当个小掌柜的。 不过白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先说好,我铺子小,你要去的话,现在的月钱只能和秀荷姐姐一样。铺子忙的时候,你还得帮我跑堂!” 钱生:“好说!” 路禾出去一趟,给自己找了个厨娘找了个掌柜,小铺子也算是初具雏形。 以后她也不用事事都自己来了,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换成去年,她都不敢想,自己每月光月钱都要发出去十两,现在,啧。 奢侈啊。 孙秀荷还是每月只要一两银钱拿走,剩余的请路禾帮忙记在账上存着,以后用时再找她拿。 路禾痛快应下,知道她是怕拿回去都被婆婆搜刮走。 * 噼里啪啦、吹吹打打,新人到。 “一拜天地!” “……” “礼成!送入洞房!” 喜堂里一片道贺声,一对儿羞答答的新人被簇拥走出大堂。 “恭喜孟夫子孟夫人,觅得良婿。” “恭喜路、路老爷路夫人。” “……” 其实这婚宴多少有些尴尬,满座宾客,竟没路家一个熟人,不是孟夫子、孟夫人的,就是路清的同窗学子。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在意这个,只管吃喜酒就是了。 待众人散去,路爷爷路奶奶回到房中,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相对沉默良久,路爷爷道:“也罢,谁叫咱们就是农户呢。” 路奶奶嗯了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这高枝当真是不好攀。” 另一房里李兰靠在路正身边笑的合不拢嘴:“真是太气派了!那么多读书人都来给三弟贺喜,真是太气派了!” 说着眼珠子转了转,推推路正道:“我觉得四妹好事将近啦!” 刚才在喜宴上,她可瞧见了,路慧一直跟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眉来眼去的。 路正今日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闻言含糊道:“咋可能,娘还没给四妹相看呢。” 李兰笑道:“你就瞧着吧,快了!” 她得意的一歪头,发现路正竟然已经睡着了,酒气熏天,好不熏人。 李兰顿时面露嫌弃,突然瞧着路正的大块头哪哪都不顺眼。 瞧瞧喜宴上那些读书的学子,个个长得都面白又斯文俊俏。 心里一个念头不由冒了出来,如果当初她等上两年,是不是就能嫁给路清了? 她瞧着自己长的也不比那孟小姐差! 随即又摇摇头,路清和她一比,年岁到底小了,不过当年若是好好寻摸,凭她的长相,定然也能嫁个秀才的! 哎,都怪李婶子那个老虔婆! 第99章 呀不是鸭 路禾扶着张桂在院中走动,白天王稳婆过来看过,说张桂这胎瞧着挺稳妥的,保持之前的习惯就行。 自从张桂怀孕开始,路禾就变着花样给张桂补充营养。 可又怕补的太多,孩子太大不好生产,这里又没有剖腹产,只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每天摄入的量,还叮嘱张桂每日都要走动。 张桂自己也不是那种待得住的,哪怕什么都不做,每日也要在院中多遛遛。 “今日三叔成婚,想必场景很是热闹。” 张桂无奈的说道:“我说我在家也无事,让你跟着去,你又不放心,这下遗憾了吧。” 路禾笑着摇摇头:“不遗憾,我也就是随意念叨两声,怎么说今日也是三叔成婚,我要是一句不念叨,好像不应景。” 张桂被逗笑,扶在肚子上的手突的一顿,一只小脚丫刚才在那里轻轻踹了她一脚。 脸上顿时一柔,抬起路禾的手附了上去:“感觉到了吗?” 路禾僵着手也僵着脸,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距离孕妇这么近,也是第一次感受这种神奇的体验。 “就……还挺活泼的……” “娘你肚子不疼吗?” 张桂柔柔一笑:“习惯了。也不知道你爹敢不敢得及在他出生前回来。” “肯定来得及啊!” 又不是去打仗,只是去参加路清的婚礼而已,最晚七月初也该回来了。 * 孟心婉脸色娇羞,被路清牵着手,一同给路爷爷路奶奶敬茶。 一袭粉红衣裙,将本就好的颜色衬托的更加艳丽,肌肤白嫩,手指纤纤,身姿窈窕,款款一礼便让人赏心悦目。 路爷爷路奶奶眼睛有些发直,倒不是被美色迷晕,而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同这位儿媳相处。 只赶紧接了茶给了礼,将人扶起身,说了两句让两人好好过日子的话,便拘谨的不再开口。 路清带着孟心婉又见过路平、路正和李兰,最后又见过路溪。 不过路溪年纪比两人小,不用行礼,只做了介绍。 路清也着重说了句:“这是家中五弟,也在念私塾。五弟,见过你三嫂。” 路溪施了一礼,唤道:“见过三嫂。” 孟心婉笑了笑,让丫鬟秀春递上一个香囊:“哪用得着这些虚礼,都是一家人,除了爹娘,大哥、二哥、二嫂、五弟,还有二哥家的两个侄子,我都是第一次见,也准备了些小玩意儿送你们。”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小香囊递给路溪,秀春则是将另外几个分别给路平等人,留下颜色沉稳些的,由孟心婉亲自给路爷爷路奶奶送上。 新人敬茶到此时便算是过去了。 路清虽成婚,却还是要去学堂的,耽搁到早饭后,便去官学了。 孟心婉和秀春回到房中,本是想将几个红封随意收起来的,毕竟她不觉得路家能拿出什么好的见面礼来。 秀春却道:“小姐还是打开看看吧,心中也好有数,这路家人对您到底什么态度,从这见面礼上也能瞧出一二。” 孟心婉一想也是,两人便都一一拆开。 拆出两张二十两,两张十两的小额银票。 两张二十两的,分别是路爷爷和路奶奶给的,两张十两的,是大房和二房给的。 孟心婉和秀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态度。 两个儿子给弟媳的见面礼自然不能越过父母,可这给的都一样,且一家子给的还都是银票…… 秀春撇了撇嘴:“到底是农户人家,差了些,第一次见全家子都给银票的,还只有这么点。” 其实这并不算少,普通人家给的见面礼也就是一两件银首饰而已,要不了几两银子的。 他们家也许不稀罕这个,可如秀春所说,路家只是农户,这些见面礼已经是非常看重孟心婉这个儿媳了。 孟心婉道:“别这么说,路家清贫,我听父亲与我说过,路家供相公读书极为不易。下聘时娘算过,除去五十两银子,剩下置办的东西,也值五十两,怕是已经掏空家里。” 她微微蹙眉:“我疑惑的是,这些银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加起来有六十两了。 待路清下学回来,孟心婉便问了问,路清哪里知道,他在家中时对这些素来不管的,便去问了路爷爷路奶奶。 得知是家中铺子赚的,又回去告诉了孟心婉。 “你家中开了铺子?”孟心婉蹙眉。 路清:“嗯,是有这么回事儿,我记得是一个贵人赠与的,小禾儿将铺子开起来了。你没见过她,她是大哥的女儿,这次没过来,一来是在家中照顾临盆的大嫂,二来便是看着铺子。那铺子现在也是小禾儿在打理。” “之前的聘礼可也是铺子赚的?” “应是。” 孟心婉算了算,在青州一间小铺子的利润是多少,若是开在县城,定要减半的,从路清回家再到路家上门提亲,才用了多久? 竟然便能拿出一百两…… 如今又大手笔的拿出来六十两做见面礼,这路家的铺子生意……怕是不太好。 这个不好不是指不赚钱,而是太赚钱了,赚的不正常。 不过她刚进门,自是不好说,等三日回门与父母商量一下再说。 路禾还不晓得自己的铺子在别人眼里已经变得不正常起来,或者说她这个经营者在别人眼里已经变成了黑心商人,她正带着孙秀荷在厨房忙活。 铺子的所有新品终于上新,七日菜单除了原来那些,每天中午都有凉皮、凉粉、凉拌菜、酸梅汤。 名字听着也都不怎么正经,例如凉皮,全名叫‘辣辣辣凉皮’,凉粉全名叫‘甜甜甜凉粉’,凉拌菜全名叫‘香香香凉拌菜’,酸梅汤的全名叫‘爽爽爽酸梅汤’。 再比如晚上多出来的下酒小菜,什么辣又辣呀鸭爪、鸭头、鸭脖、鸭翅、鸭胗、鸭肠、鸭小肚,反正合起来是一整只鸭,但你想吃整只的就是没有。 当众人都以为辣又辣呀的‘呀’是‘鸭’时,里面又冒出来一个辣又辣呀猪蹄,辣又辣呀鱼丸,辣又辣呀土豆片…… 所以‘呀’就是‘呀’,不是‘鸭’。 第100章 光秃秃的驴车 更奇葩的是,尝鲜提供下酒菜,但是不提供酒水??? 众人:那你卖个屁的下酒菜啊! 有那嘴馋的,只能买上一小坛酒去尝鲜蹲在桌边啃鸭头鸭爪猪蹄子,再来上一盘酒鬼都爱的酒鬼花生。 别怀疑,‘酒鬼都爱的酒鬼花生’就是一盘花生的全名~ 路禾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孙秀荷这厨娘当的却多少有些挫败。 她跟着路禾已经做了好些天,有些东西却还是做得不如路禾好吃。 例如油条,总是没有路禾和面炸出来的宣软,例如生煎包,肉馅总是不如路禾调出来的味道鲜美,例如酸辣粉,她做出来的总是没有路禾做的够味,再例如那凉皮,她拌出来还是不如路禾拌的好吃…… 总之就两个字,挫败。 这日午食过后,孙秀荷抱着女儿坐在路禾对面,嘴唇张了又张,觉得她在这里毫无用处,又舍不得不干这份活计。 虽然才短短十来天,可笑笑肉眼可见的胖了一点、白了一点。 孙秀荷咬咬牙,说道:“小禾儿,我可以不要月钱!你别赶我走,后面我会好好跟你学的!” 路禾:“?” 路禾疑惑不解:“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赶你走了?” 孙秀荷面色惭愧:“我在这里这么些天,你做的那些吃食,我竟是一样都做不好……” 她知道路禾也许是真的缺厨娘,但里面大半原因还是想帮她,可她不争气,到底辜负了这份好意。 路禾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秀荷姐姐,只是你这样觉得而已,这么些天,你也做了不少份吃食,可见店里客人有说不好吃的?” 孙秀荷摇摇头,确实不曾有。 路禾又道:“你再看钱生大哥,头都快埋进碗里了!” 中午几人吃的凉皮,是孙秀荷拌的。 钱生抬头白了路禾一眼,对孙秀荷笑笑:“好吃!” “秀荷姐姐你再看笑笑,她吃的多香。小笑笑,告诉你娘,你吃的凉皮好不好吃?” 笑笑闻言抬头羞涩一笑:“娘做的好吃!” 孙秀荷瞬间红了眼圈,觉得丢人,又及时擦去。 “让你看笑话了,出嫁前,我没现在这么不争气。你要是说我行,那我就继续干!” 路禾松了口气,还好孙秀荷不是那种很敏感很脆弱的人,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要知道,就算是同一个人,做同一道菜,也未必次次做出来的味道都分毫不差,何况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呢? 孙秀荷做的小吃其实味道不错,只是两人做的有些差异,加上她多年被婆母否定挑剔,这才变得有些不自信而已。 这段时间因为多了孙秀荷,她明显感觉轻松不少,晚上终于不再是倒床就睡,也有时间练练字读读书,做做功课了。 说起功课,路禾就忍不住黑线,文先生自个儿懒得来县城管她,竟然托了岑静帧来考教她! 算一算,明日便该来了。 次日铺子休息,路禾一早就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等着岑静帧。 岑静帧下马车的脚一顿,觉得路禾的状态不对。 上次他过来说以后会每七日考教她一次功课,那脸色,可是相当苦的。 “你心情很好?” 路禾:“还可以吧,我是想说,我今天得回一趟三稻村,正式拜过文先生,顺带再给我的小毛驴取些稻草。” 所以,你白来喽! 岑静帧点点头:“无妨,我与你一起,也该去看看老师了。” 他走下马车,伸手打算扶路禾上车:“走吧。” 路禾却往后退了一步:“我得赶我的小毛驴~不然怎么拉稻草。” 岑静帧看看她的小身板:“……你会赶驴、车?” “不会啊,试试呗。”路禾一摊手,语气有些光棍。 家里现在就只有她,难不成等着驴自己赶自己吗? 岑静帧抬眼看向言一,他会赶马车,驴车应该也会? 言一表情差点没绷住,他长这么大,不夸张的说,只骑过马,赶过马车,驴,还真没碰过。 “主子,今天没带言二,我得赶马车。” 罗云墨不知道从哪里晃荡过来的,拎了袋瓜子,摇着扇子,闻言道:“那还不简单,你赶马车,你主子坐马车,你赶驴车,让你主子也坐驴车呗。” 一刻钟后,言一面无表情的坐在两头驴后面拿着马鞭抽抽打打,两头小毛驴肩并着肩慢腾腾的走着。 光秃秃的板车上路禾憋笑憋的脸都紫了,岑静帧一脸无奈,罗云墨一脸黑线。 “你家驴车咋连个棚子都没有?” 路禾反问:“你看谁家驴车有棚子?” 罗云墨:“……” 他就没看过驴车好吧? 要不怎么可能提议一起坐驴车! 岑静帧扶额,希望别被认识的人看见,他好歹也是个王爷,竟然沦落到坐驴车的地步。 他瞥了眼路禾,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眼眸垂了垂,说道:“去村里还需要些时间,正好无事,我便在路上考教你功课吧。” 路禾:“……” “我可什么功课都没带。” 岑静帧淡笑:“不用,我脑子里都有。”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路禾咬咬牙:“来吧。” 这一考就是一个时辰,路禾说的口干舌燥,背的生不如死,岑静帧却一脸轻松,看神情还颇为愉悦。 路禾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骂咧咧,这货绝对是报复她连累他坐驴车! 她深吸一口气撇开眼不看岑静帧,免得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岑静帧欣赏够了路禾吃瘪的样子,也不再继续欺负人,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素净的小荷包递过去。 “薄荷茶的第一批利润。” 路禾愣住,盯着荷包没接:“岑公子,当时我将方子给出,便没想要利润。” “嗯,我知道。” 岑静帧点点头,便是初时不知道,后来见路禾从来不曾问卖茶一事,也猜到了。 她直接将方子写下给他,不是打算合作,而是献出。 意识到这件事情后,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对他的为人这么不信任。 “我说合作,你若不同意,我是不会做这茶的生意的,可你将方子给了我,我便当你是同意了。” 第101章 拜老师 “如今茶已经在售,我也不可能追回,其中的利润,自然也有你两成。且不说你救过我,单就说今日之后,我定会是你师兄,有了这层关系,还不能让你信我吗?” 路禾:“……” 她若说不信,岑静帧应该不会在这里就灭口吧? 应该不会。 岑静帧说的这么直白,就是为了消除她的那份不知名戒备。 其实路禾也晓得,他若贪这两成利润,现在不拿出来也无妨,她又不会主动去要,可他拿出来了,那就是真心想给。 于是伸手接过,快快乐乐的掏出银票看有多少银子。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岑静帧:“……” 他还真有点搞不懂路禾了,上一秒还不情愿要,下一秒就收的快乐,这……? “三百两?!”路禾从荷包里掏出的银票是三张百两。 这才过去多久! 两成的利润有三百两,那总利润便是一千五百两…… 她铺子开了这么久,到现在铺子流水也就这个一半! 岑静帧收回空空的手,整整袖袍,说道:“这是第一批薄荷茶进行售卖,不过万斤,不能太便宜,所以定价偏高,十文一两,等第二批、第三批开始售卖后,价格会慢慢下降。” “等全部铺开之后,三年内会降至三文到五文一两。”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最好在两年内降到三文,可是那样太快了,敲打不了那些狡猾的茶商。 茶叶一年贵过一年,一但出了新茶,立刻就被顶上天价,如果说二十年前百姓还能喝得起一壶好茶,那么近些年,家中只能找到茶梗了。 这次有了路禾这里的两种茶,刚好,他要借着这股东风治一治。 这茶叶的价钱,怎么也要降上两成才行。 路禾往后挪了挪屁股,总觉得现在的岑静帧有点危险,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过于深沉了。 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个什么东西。 对于他在想的东西她不感兴趣,扬了扬手里的银票笑道:“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啊,我有钱拿就好,在此先谢过师兄了!” 这声师兄听的岑静帧心里舒坦不少,不枉费他给她添了个整数。 万斤薄荷茶,连本带利收回是一千六百两,去掉成本,勾勾算算,路禾的两成才二百多一些。 未免有些零碎,他便干脆给凑了个整。 如今看来银子不算白添,提前得了声师兄。 平躺在板车上的罗云墨眼皮下的眼珠子乱转,心说岑静帧对他的这个小师妹未免太好了点。 从前可不见他这般平易近人,怎么来了青州后,这性子越发平和了? 许是青州民风和气。 驴车直接停在文先生家门口,今日学堂也休息,文先生开着院门,独坐院中饮茶看书。 听见动静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张无辜的驴脸,喝茶的动作一顿,心说哪来的驴? 路禾跳下车,左手筐右手鸡,几步迈进院子,张嘴就来了一句:“师傅,我来看你啦!” 文先生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咳咳咳!” “别乱喊!我是收你做学生!不是找徒弟!” “差不多嘛!” 路禾哒哒哒走过去,放下鸡和篮子,从文先生手中拿过茶杯,续上茶,直接跪在地上双手送上茶:“见过老师。” 文先生:“……” 他抬眼瞧瞧从驴车上迈步下来的岑静帧:“你就这么教的?” 连个拜师礼都没学会? 岑静帧:“……” 轻责一声后,文先生从路禾手中接过茶喝了一口,道:“我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如此,你今后便也是我的学生了。” 路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重新拎起篮子和躺在地上瞎扑腾的鸡,笑道:“稍后就给老师来一桌像样的拜师宴。” 文先生嘴角勾了勾,终于能吃顿像样的饭了。 岑静帧和罗云墨在桌边坐下,三人各执一杯茶品,文先生突然道:“我还当你躲到青州来,是真的打算躲闲呢。” 结果过来没几个月,就搞了出大的。 岑静帧施施然道:“青州如今是我的封地,让青州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好,是我的责任。” 文先生横他一眼,这道貌岸然的样子还真像他爹,看过去的目光就有些嫌弃。 岑静帧无奈了:“老师,我说的是真心话。” “哦。” 文先生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要不是知道他说的算是几句真心话,他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回程时半车稻草加排排坐的三个人,路禾捧着手里的砚台发着呆。 这方砚台平常就是文先生用的那个,不大,路禾两只手正好能捧下,半面磨墨,半面雕文竹。 她对着上面呵了口气,想找根墨条试试能不能磨墨。 其实不用试她也知道肯定能磨,平常阴天或者天气潮湿时,文先生磨墨素来不用水的。 四大名砚之首,端砚。呵气可研磨,发墨不损毫,冬天不结冰。 这么一方后世放在博物馆的玩意儿,就被文先生像丢垃圾一样丢给她了。 要不是她手快,估计就摔碎了。 决定了,回去就把这砚供起来,等哪天穷困潦倒了,就卖了。 岑静帧见她对着砚台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应是喜欢极了,想着他还未送恭贺礼,便道:“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方,上面雕刻些什么?” 路禾嘴一秃噜:“五星红旗。” “什么?” 岑静帧满眼茫然,五星红旗是什么? 他自问学识还过得去,却从没听过这东西。 路禾反应过来,赶紧摇头:“我胡乱说的,若师兄要送我砚台,上面便雕刻丰收的稻穗吧。” “可。” 吃饱之后人就容易犯困,小毛驴走的依然慢腾腾的,摇摇晃晃让人想睡觉。 昏昏欲睡之际,路禾道:“师兄可弄到桑树苗了?我买几棵,想在我家院中种上,等做了茶,师兄可要收呀。” 岑静帧眼睛闪了闪:“很多,不用买,每户人家都能领上一棵。” 路禾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翻个身咕哝了声:“师兄真是大方。” 而后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 岑静帧垂眸看了看,也不知道她刚才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102章 多了个弟弟 说有意,她又像是睡前为自家讨个好处,说无意,她的这想法却又同他合上了。 岑静帧不可能垄断全部薄荷茶和桑叶茶,也垄断不了。 他没那么多人手,只能初期用自己人,后期以雇佣的形式让百姓打理。 同时可以低价将这些种植着薄荷和桑树的地出租给百姓,而后等产茶时收回,由他供货给其他州城。 如此才算是双方共赢。 罗云墨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挑眉看着岑静帧,眼含询问:她是那个意思吗? 岑静帧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 * 孟心婉携新姑爷路清一同回门,私下叙话时将自己的猜测与孟夫人说了。 孟夫人顿时沉下脸:“到底是农户人家,小家子气,什么便宜都敢占!” 若想做生意便好好做,谋暴利绝不可取。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回头我和你爹说。” 待晚上夫妻两个床前夜话,孟夫人又将孟心婉说的与孟夫子说了。 “说到底是农户人家,许多事情不懂,那路家大房这般做生意,名声迟早要坏掉。女婿是要走仕途的,家中不能出这样的龌龊事情。” 孟夫子听后沉默,手指轻敲桌面,道:“虽说两家如今是亲家,可路家大房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管。” 孟夫人蹙眉:“总要想个法子。” “嗯,倒也好办。” 孟夫子笑道:“夫人莫急,我本就有此意。之前同为志兄闲聊时,便知道他家开了个铺子。阿清要考科举,家中若是商贾,到底不好看,我打算提议让路家大房分出去。” “本是想着过段时间再提的,如今倒是需要快些了。” “他们能同意?” “他们会的。在此之前,先把你远房外甥和路家那丫头的婚事定下来吧。” 隔日孟夫人便做了一回红娘,带着表姐郑氏和外甥郑宇生上门提亲。 路奶奶开门看见孟夫人一行人,愣了下:“亲家?怎的来了?” 孟夫人笑了笑:“路夫人,咱们进去说。” “好好,请进。” 路奶奶让开身子,一转身就瞧见身后路慧从屋里跑了出来,神情羞涩的瞄着孟夫人身后的年轻男子。 路慧个性骄纵但是不娇羞,这般小女儿的神态,路奶奶从没看过。 如今乍一看见,心下一个咯噔。 一行人分坐在堂屋,孟夫人押了口茶,笑道:“路夫人,我这辈子也没当过红娘,今个儿怕是要做上一回了。令嫒亭亭玉立,聪明活泼,可人的紧,我厚着脸替我这外甥求上一求。” * 七月上旬,路家一行人终于回来了,路禾有些纳闷:“小姑呢?” 路正立刻笑呵呵的说道:“在青州等着成亲呢!” 路禾:“啊?” 张桂也很是吃惊,看向一回来就扶住自己的路平,眼含询问。 路平小声道:“一会儿听娘说。” 众人这才在铺子小小的后院里坐下,说起了这一趟青州的事情。 听到最后,路禾问:“所以小姑梦想成真了?” 还真嫁了个秀才相公? 路奶奶:“嗯。” 铺子住不下这么多人,一行人没多留,除了路正和路溪外,其他人都回了三稻村。 被小毛驴拉回去的。 当天晚上,张桂就发动了。 路禾正睡着,就被身边张桂的呼痛声吓醒,借着月光发现张桂满脸是汗,一个激灵坐起身:“娘!” 张桂咬着唇道:“小禾儿,我、我好像、要生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王稳婆!” 路禾跳下床,拎起衣服胡乱套上,就跑出屋子,刚要往院外跑去,一拍额头,脚步一转敲开旁边房门:“爹!我娘要生了!你和小叔叔快起来烧水,我去城东请稳婆和大夫!” “你娘要生了?!” 屋里路平惊醒,人还没从床上起来,惊呼声先传出门去。 知道他醒来了,路禾不再多留,转身就跑出院子,一路奔向城东王稳婆家。 等路平慌张的打开门时,院子里已经不见了路禾。 旁边屋中张桂的呼痛声一声接着一声,路平也焦头烂额,不知道是该去追路禾,还是该去屋中陪着张桂。 路溪把他往张桂那屋推:“大哥,你陪着大嫂,禾禾在县城住了这么久,没事的,我去烧水。” 路禾跑了几分钟,就感觉肺差点炸了。 该死! 忽略了! 这年月的交通不似后世的发达,饶是后世,半夜出门也不一定能遇见出租车,现在怎么办? 就算她能跑到城东,难道让王稳婆跟她一起跑回来吗?! 只能到那面再说了,希望那附近谁家能有个驴车牛车或者马车了! 她短暂喘了口气,抬步又要跑,身边一辆马车停下,驾车男子道:“路姑娘,属下青卫九,这便送你去城东。” 路禾:“?” 什么鬼? 见她不动,青卫九想起来自己只报了姓名,但没报家门。 “属下是主子的属下。” 路禾:“……” 青卫九:“……” “属下是说我主子是……”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主子是岑静帧,赶紧的,我娘等着稳婆呢!” 路禾手脚并用爬上马车,一拍马屁股出声催促。 屁股被摸,马儿蹄子一撅,长鸣一声直接跑了起来。 青卫九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缰绳稳住马车,额头都冒了一层汗。 这路姑娘怎么这么莽? 直呼主子姓名就算了,马屁股也敢摸? 过程虽慌乱,张桂的生产却还算顺利。 天刚蒙蒙亮时,孩童的哭声响起,路禾多了个弟弟。 小家伙被王稳婆包的严严实实,抱出房门给几人查看。 “恭喜,喜得麟儿,母子平安。” 路平接过小家伙,满脸喜意,立刻傻笑着抱着大儿子跑回房间看媳妇去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从怀里掏出几个祥云小银锭递给王稳婆:“多谢,我娘生产匆忙,来不及准备别的,这是五两银子,还望不要嫌弃。” 王稳婆笑着接下:“嫌弃什么?我接生这么多人家,你给的除了没有外面那层荷包,可是我见过的最大方的了。” 路禾失笑:“一夜辛苦,我这便送你回去。” “留步,我正好逛逛顺路去个早市。” 路禾颔首,没有非要去送,将人送至门口便算了。 回屋发现张桂短暂小憩后已经醒来,夫妻俩正逗着小家伙玩儿。 见路禾进屋,便道:“弟弟的名字就让姐姐取吧,这一晚可累坏了姐姐呢!” “那就叫……路安辰吧。” 第103章 来得刚刚好 铺子来客还需要一段时间,路禾让路平去早市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她则是先给全家做些吃的。 熬上粟米粥,又洗了几个鸡蛋丢进去,一会儿大家就都可以吃了。 张桂的那份在等待生产时,她便煮上了,这会儿已经吃完和小宝宝一起睡下了。 做完这些,铺子开门,两个小二、钱生和孙秀荷带着笑笑也都过来了,得知张桂生产,孙秀荷怕笑笑吵到他们,转身就想把女儿送回家。 钱生赶紧拦住:“秀荷姐,你把笑笑送我家去,正好桃子今天还念叨着想笑笑和你了呢。” 把笑笑和婆婆放在一起,她确实不放心,孙秀荷没多犹豫,就把笑笑送去了钱生家。 等忙过早食,路禾整个人都蔫搭了,宛如半个月没浇水的小草。 她半闭着眼睛想要回后院睡觉,岑静帧却上门了。 岑静帧是来送贺礼的,他以为铺子今日不会开门,还特意避过早食的时辰,给路禾他们留了休息的时间。 结果过来时便发现铺子竟然开着,还有客刚刚离去。 他便让马车直接停在铺子门口,从前面入内。 岑静帧经常过来,店内最晚过来的孙秀荷和钱生都跟他混了个面熟,更别说两个小二了。 宋小见了他当即就笑着迎了上去:“公子您来了!” 而后又扬声对着厨房叫道:“小老板,罗公子来了!” 对外,岑静帧还是称姓罗。 路禾没问哪个罗公子,她这铺子有名有姓的罗姓公子就两个,不管哪个来了,她都得招待。 一转身就往回走。 可她困得厉害,步子虚浮,厨房和大堂之间有门槛,脚一个没抬起来,直接绊了上去。 ——噗通! 路禾结结实实的脸着地趴了下去,根本没反应过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噗通一声,转头去看时,就见路禾已经趴在地上了。 岑静帧倒是看见了,也去接了,可没接到。 他此时就站在路禾头顶一步远的地方,不像是过来接人,反倒像是接受叩拜。 岑静帧:“……” 趴在地上的路禾:“……” 得,这下精神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以这种姿势摔倒,多少有点社死,就是自认脸皮够厚的路禾,也觉得丢脸。 她在装摔晕和自己爬起来之间犹豫不决,就趴在地上一时间没有动弹。 岑静帧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在旁边椅子上问:“怎么样?” 路禾:“……” 哦,还可以等着被人抱起来。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围上来询问。 路禾揉揉胳膊揉揉腿道:“没事,没摔疼。” 岑静帧一眼就瞧见了她眼下的青黑,小姑娘皮肤白,有点颜色便衬托的特别明显。 他拿出一个小木盒塞给路禾,道:“送你弟弟的小玩意儿,我这便走了,你去后院好好睡上一觉。” 路禾点头点头再点头,没心力和他客气,瞌睡虫除非睡够了,否则是赶不走的。 岑静帧送路安辰的是一个小金锁,很小的一个,也就路安辰掌心那么大,但很精致。 东西拿出来后路平和张桂都惊了:“这、这、这是金的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别人听了去。 路禾翻了翻,又掂了掂重量,不确定的道:“应该是?” 主要岑静帧也不可能送个假的吧? 路平赶紧把东西塞回木盒,‘咔哒’一声,木盒盖的严严实,他这才觉得安心,小心放回路禾手里。 “这东西太贵重了,咱们不能要。” 金的啊! 他活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大一块儿金子! 路禾打开盖子把小金锁重新拿出来,对着路安辰脖子比了比,给他戴上了。 “他都送来了,怎么可能收回去。不是说小孩子戴金锁好吗?那就给小安辰带着呗,你们就当这玩意儿是外面镀了一层金,假的。” 路平:“……” 张桂:“……” 这是能当它是镀金就是镀金的吗? 那么实诚一个金疙瘩! 路禾看出两人的不安,用手戳了戳小金锁,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略微轻柔的声音传出。 “一两黄金十两白银,这小金锁中间是空的,整体应是不超过二两,不算贵重。” 这时候做饰品多是真金白银,去掉手工,民间的散碎银子是可以自由熔炼的,最多花个手工费。 岑静帧这礼物送的极有分寸,花纹虽精巧,上面却没有镶嵌其他贵重珠子一类的,所以确实是个小玩意。 饶是他不送,路禾现在自己也能买得起这样一个小东西给路安辰。 路平张桂这才发现金锁中间是空的,又听过路禾的一番换算,突然发现这个小金锁,好像也没那么贵重了。 * 张桂生路禾时奶水几乎一点没有,这次因为是二胎,孕期又被路禾养的好,奶水还算足。 所以路安辰小朋友没有像倒霉姐姐一样,需要每天喝米汤。 可以说他来得刚刚好,生来便不是吃苦的。 满月那天,路禾高兴,但凡在铺子里消费的,全部八折,可乐坏了一众食客。 当天的营业额,愣是比前面两天加起来还要多。 等铺子清扫过后关门,一家三口、不,四口,坐在一起安静吃饭,路平突然说道:“明天我和你娘打算回村里,你奶奶他们还没见过安辰呢。” 路禾点点头:“早上天气有些凉,驴车不行,明早去租个马车或者牛车。正好将前两个月铺子的分成拿回去。” 她将早就分好的银票拿出来,一一用白纸包上写好名字。 “这是爷爷奶奶的,里面是一百二十两,二叔和咱们这房各八十两,这是三叔和小姑的,小叔叔的在我这里存着,回头我会给他的。” “咱们这房的我留了一半,另外一半爹娘你们收好。” 前几个月也是如此分的,两人都没推拒,却打算多存些钱,将来都给路禾当嫁妆。 路平张桂带着小宝宝一回家,路禾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虽说平日路平照顾母子两个更多一些,可路禾却是把持着两人的每日吃食。 如今人回家里了,路禾也不用每日冥思苦想做些什么了。 留下的空闲,就去了县城的首饰铺子,打算买些东西给路慧添妆。 第104章 路宅 一路看过去,发钗、耳环、项链、手镯,样式繁多,有些简洁些,有些复杂些。 挑挑拣拣,路禾买了一只蝴蝶银簪,不算贵,但那只蝴蝶样式很漂亮,路慧应该会喜欢。 算一算再过两三日,便该动身去青州了,距离路慧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出发之前,路禾召集了铺中几人,开了个小会。 五人围坐一桌,路禾道:“铺子的钥匙我交给钱生,他是铺子的掌柜,我不在,铺子里的一切大事小情,他都可以做决定。” 钱生接过钥匙点头,弄的心里还有点激动。 “厨房的事务就交给秀荷,需要什么食材,需要多少,你都列单子给钱生,他负责采买。” 孙秀荷脸一红:“我不识字。” 路禾:“……口述就行,列单子这项你可以忽略,如果钱生记不住或者买错了,你就让他自己列单子。” 钱生:“……” 路禾最后看向宋小和李五,莫名的,两人立刻坐的端端正正,好像小时候坐在学堂,被夫子一看,就忍不住想背手手。 两人屏气凝神等待,路禾道:“跟之前一样就好。” 两人:“……” “好了,就这样,秀荷姐姐你辛苦一点,如果觉得忙不过来,钱生大哥你就带着宋小和李五两人截下客人,每日限量待客。” 路禾拍拍手,站起身轻松的说道,对众人的称呼也恢复往常。 孙秀荷一听限量待客,立刻摆手:“不用!我能忙过来!” 此次路家全部出动,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一人,租两辆马车能坐下,但太挤,路禾做主,自己掏钱,又多租了一辆。 路爷爷路奶奶带着路溪一辆马车,路平一房一辆马车,路正一房一辆马车。 这是路禾第一次出县城,多少有些好奇,时不时就要坐在外面车板上观看沿路的景色。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更宽阔平坦的路,两侧偶尔是树,偶尔是田地,偶尔遇见河流,很普通。 摇摇晃晃,等路禾睡醒一觉,睁眼便看到了青州的城门。 很高、很大气,不是青石县城那糊弄事的小城门,从青州城楼上跳下真的能摔死人。 城门口也格外宽阔,可以同时通过五辆并排的马车,守卫里外两侧各十名,城楼上也有士兵把守。 入城后,路面极为开阔,且都是青砖铺地,不似县城,全是土路。 其中的差别,就像后世时从农村走入市里。 这么一想的话,她路禾如今终于进城啦! 路禾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继而开始观察起青州的商铺。 铺子种类更多,门面更大,楼层更高,街上的人更多,行人衣服款式更繁杂些,用料也更好些。 除了街边乞丐,基本不会看见有补丁的衣服。 路禾眼睛一弯,决定一会儿去逛街。 * 路宅里孟心婉看了看天色,对秀春道:“这两日多注意着些,婆母他们应是快来了。” 秀春笑道:“注意着呢,只是家中没有房间放这么多人了。若要另外安排住处,也需要知道个时间,这姑爷家里人也是,什么时候来,也不给个信儿。”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洒扫的婆子在门外道:“小姐,路老爷一家到了。” 孟心婉一愣,起身出门迎接。 路禾一行人下车,各自带的东西并不多,下马车时拎上,将租车钱付给车夫,便将人打发走了。 眼前宅院入目的率先是高墙,门上挂着牌匾,写着‘路宅’。 路禾背着自己的小行囊,盯着院门发呆。 院门本是关着的,刚才敲开后,是一个婆子开的门,见了他们问候两声,也没让他们进去,而是关上门道了一句进去通报。 她扯扯唇,原来他们现在进路清的家,不通报都不能进门了。 院门‘吱呀’一声重新打开,开门的还是刚才的婆子。门打开后,她便退到一边,迎面两个年轻女子走来。 一前一后,前者梳着妇人发髻,身穿丁香紫罗裙,衣摆蹁跹,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 后面的女子身穿淡粉衣裙,样式相比前面女子很是简洁,衣袖也不是时下流行的宽袖,而是方便行动的窄袖口,发髻也是丫鬟特有的款式。 前面女子上前便是款款一礼,道:“爹娘,你们来了。” 待起身后,让开院门道:“不知道你们今日来,没提前叮嘱,婆子不懂事,让爹娘你们久等了,快进屋歇息。” 众人依次入内,孟心婉又道:“秀春,去准备茶水点心。” “是。”秀春应了一声便走进一间房门,想来茶水一类的便是在那里。 路禾收回视线,打量院内的结构,发现就是很标准的一个四合院。 粗略一算,这里现在应是没有他们住的地方了。 众人在堂屋落座,略显拥挤,小一些的孩子便只能站着了。 路禾便站在张桂身边,时不时逗一下路安辰,身边还杵着个本应该站在路爷爷身边的路溪。 孟心婉简单问候路爷爷路奶奶之后,便开始问候起其他人。 她率先看向路平:“大哥,这便是大嫂吧?” 路平连忙应道:“这便是你大嫂,怀中的是我小儿子,刚满月没多久,名唤路安辰。” 接着手又一指路禾:“这是我大女儿,名唤路禾。” “路禾,这便是你三婶。” 路禾看了眼明显等着她上前见礼的人,笑了笑,上前两步,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行了一礼:“见过三婶。” 孟心婉一愣,眼中满是讶异。 她本以为路禾也就是上前叫一声三婶便罢了,没想到会行礼。 她……怎么会的? 一瞬惊讶后,孟心婉收敛惊讶,上前拉着路禾笑道:“与你三叔成婚时,便有些遗憾,未曾见过大嫂和你,如今总算是见着了。” “此次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什么东西,这镯子,瞧着颜色衬你。” 孟心婉说着便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翠色玉镯,抬起路禾的手腕便要套上。 只是那镯子孟心婉能带,路禾却带不得,她年岁还小,骨架还未张开,手小手腕更是纤细。 孟心婉才一比量,就发现自己犯了个蠢,送的东西不合适。 路禾反手一转托住镯子,笑道:“我人还小,这镯子还带不上,不过还是谢过三婶,等能带了,我定第一时间带上瞧瞧。” 第105章 路慧出嫁 孟心婉心中原本很是尴尬,听她这么一说,尴尬顿散,也笑道:“是我没考虑周全,瞧见你高兴,竟是忘了你年岁还小,等哪日我再亲自选一款适合你的,这个你便留着压箱底。” 路禾含笑应下,至于孟心婉还会不会送第二个,说不准。 众人叙话几句,路爷爷表示要休息一下,孟心婉满面愧色道:“家中空房本就不多,如今该添置的人手都添置上了,除了相公的书房和慧儿妹妹的房间外,剩余两间都用上了。” “不过我已经向牙人询问了旁边的寨子,也是空的,特意让他给留了,这会儿只要交了租金便能住进去了。” “知道你们过来,我已经差人去找了王牙人来,还得请爹娘稍等片刻。” 她一番话将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人毫无挑剔的可能,路爷爷路奶奶自然只有说好的份。 路禾却挑挑眉,路爷爷他们回县城之前,路慧的婚事便是定下了的,且连成婚的日子也已经定下。 那时便说好路慧从这里出嫁,他们自然也要过来住的,众人原本住的房间,也应该留着才是。 然而房间不但没留,还是一间都没留。 对此,路禾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孟心婉不希望他们住在这个‘路宅’。 其实路禾本也不太想住,她听路平说过,上次他们来时,几人挤挤挨挨才勉强住下。 所以她是打算带着众人去住客栈的,现在住旁边院子也行吧。 别管孟心婉如何想,住的舒服才最重要。 众人熟悉一番又小憩之后,天色还不算晚,路禾便拉上路溪去逛街了。 一路逛一路买一路吃,两人怀里抱了一堆小零嘴,瓜子、果脯、蜜饯、糕点…… “禾禾,已经很多了。” 路溪怀里已经抱满了,不得不出声提醒。 路禾感觉自己还没买够,却不得不停下,感叹了一句:“青州真大,好吃的真多。” 两人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下分吃零嘴。 “小叔叔,你和孟家的人接触过,觉得如何?” 路溪默了一下:“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路禾挑挑眉。 “就是不好说。” 路溪解释道:“只见过两三面,没有过多接触。而且、我没见过很多人。” 他认识的人很少,年纪也不算大,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除了小小三稻村的之外,其余全部是通过书籍了解的。 后来虽然在县城读书,可环境也相对单纯,身边不是夫子就是学子。 如果非要让他对孟家做一个评价的话,那就是无可挑剔。 规矩、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其他的,不好说。 路禾点点头,表示懂了。 她吐掉果脯里没去干净的核,站起身笑道:“走,买衣服去!” 她要买两身漂亮的小裙子~ “好看吗?” 路禾拎着裙摆转圈圈,问身后的路溪。 路溪点头:“像仙女。” “小叔叔!你可以啊!” 夸人非常有一手!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她心里美的飞起! 最后路禾买了两套衣裙,一浅粉一水绿,都是极鲜嫩极适合小姑娘的颜色。 她自己买了,也给路溪挑了两套,路家其他人也有份。 路平张桂的尺寸路禾知道,也买了成衣,小安辰的衣服还是自己做放心,便只扯了布料。 路家其他人的尺寸路禾不知道,只挑了布匹颜色,各扯了几尺,让每人能做上两套新衣。 因为布料重,便请了店中伙计帮忙送去宅子。 自打路家人过来,秀春就时刻注意着那面的动静,自然看见了路禾的大手笔。 顿时皱了眉,转身便进屋同孟心婉说起来。 “小姐,我刚瞧见路家大房那姑娘买了不少布料回来,还是铺子伙计帮着送来的,瞧了一眼,都是好料子。” 她越说眉头皱的越紧:“还有她身上穿的衣裙也换了,那一身怎么也得二两银子呢!一个青石县城的小铺子,能有多赚钱?让她一个小姑娘这么大手大脚的花?!” 孟心婉点点头:“我知道了,等路慧成婚后,我便再跟爹提一提,那事不能再拖了。” * 许是要嫁人了,路慧性子文静不少,至少路禾来了这么多天,她竟然都没挑剔路禾一句。 路奶奶为身穿红嫁衣的路慧梳发,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哪怕目不识丁的农家妇人,也人人朗朗上口。 “一梳夫妻恩爱。”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富贵常在。” “愿我儿夫妻和美,安康长健。” 语落,路奶奶红了眼眶,眼中含泪欲落未落。 家中她素来最操心的便是这个女儿,个性生的娇,人又没什么心眼,她一直希望路慧能嫁给一个村中的稳妥人,和和顺顺的过上一辈子。 以后的管不了,但她和老头子两个活着的时候,却能照顾一二。 如今却不同,路慧嫁了个好人家,可离他们太远,管不着,更没法管,那样的人家,不是他们能撑腰的。 只能希望路清这个做哥哥的,能看顾一二。 路禾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拿出装簪子的木盒放到路慧面前:“小姑姑,这是给你的添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路慧也红了眼眶,但更想知道路禾给了什么。 眨眨眼睛,眼中水雾便散去多半,打开木盒,一只银色蝴蝶映入眼帘。 她眼睛一亮,当即拿出便要往发间簪:“蝴蝶发簪!” 刚才略有些伤感的气氛,瞬间被这惊喜的呼声打散。 路慧嚷着让路奶奶帮她簪上,路奶奶没办法,只得帮着戴上,戴了几个地方,却总是不满意。 路禾接过簪子,帮着选了个地方,让路慧在镜中一眼就能看见展翅的蝴蝶。 这下路慧终于满意了。 新郎到,鞭炮响,路慧盖上红盖头,被路奶奶送上花轿。 路禾看着花轿被抬起,喇叭一路的吹,让她恍惚想起,三稻村农家院里,那个哭着手指刚出生的她质问路奶奶,为什么只给她吃蛋羹的小女孩。 一转眼,小女孩儿竟然已经出嫁了。 而她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半大姑娘。 时间太快,总是让人抓也抓不住,好似穿着补丁衣服在林间采蘑菇还是昨日的事情。 可掐指一算,竟已经过去了四五年。 第106章 分出去单过 “你再说一遍?” 路爷爷沉声说道。 路清道:“爹,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可见其地位。家中从前只种地,咱们家也只是本本分分的农户,可如今开了铺子,便算是商户。” “若是平常人家也无妨,咱们家却是不行的。儿子是要考科举的,家中行商于我名声有影响。” “且商户生意多龌龊,于我仕途更是不利。我如今成婚,本是该分家单过的,然老师说的对,我是家中的指望,日后家中的担子也定是担在我身上的。” “如此我便不能分出去,好在铺子是大哥一家的,大哥若想继续经营,分出去便是。” 路慧出嫁第二日,路清一早便过来,将家中全部人叫到堂屋,开口便是以上一番话。 路禾听后心下有些凉,说道:“三叔,我记得我朝科举并不禁商贾。” 路清颔首:“确实。然,历朝也并无商贾出身的学子做过五品以上的官职。” “所以你就想到让我爹带着铺子分家单过?” “这是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 其实分不分家,于路禾来讲没什么不同。 她若想和路家这些人亲近,便是分了家,也依旧是一家人。若是不想亲近,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可以形同陌路。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路清分家的理由,以及…… “这是三叔自己的意思,还是你老师的意思?” 她这话问的直白,语气也极带攻击性,饶是路清这种素来除了读书外,其他都少于思考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意思。 路清皱眉看着路禾:“路禾,你好歹也读了几天书,文先生就是这么教你质问长辈的?” 好大一顶帽子。 “那好,那换我问你。” 路爷爷沉声开口:“老三,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老师的意思。” 路清微一犹豫:“这是我和老师的意思。” 路爷爷点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 他语气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就对路平道:“老大,从今天开始,你这一房便分出去单过,家里房子院子都是一起的,就不分你了。田地你若是要,我匀出五亩给你,若是不要,连同房子院子一起折成银钱给你。” 说罢,他又看向路清:“如此,可行了?” 路清点点头:“只要大哥单分出去就好。” “嗯。” 路爷爷嗯了一声,又道:“铺子是小禾儿的,如今分家了,后续铺子赚的银钱,也就不用再分出来给我们了。” “老大你们自己留着,若是想孝顺我跟你娘,一月给上一、二两,我和你娘买个肉蛋解解馋也就是了。” 路爷爷决定分家决定的太快,现场除了他和路清,都没反应过来。 到了此时,李兰第一个不干了。 “这怎么行?铺子开张阿正可是忙前忙后的,这分了家,也不能不分钱了啊!” 路爷爷瞥她:“老二多久没过去帮忙了,你也真好意思要。” 这几个月每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若是铺子赚的钱不分他们了,那她哪来的钱花? “爹,这铺子是家里的,饶是分家了,赚的钱也还是该分的。” 路禾以为路爷爷要生气的,结果却听他笑了一声。 “没有这个道理,分家了可以孝顺父母,万没有分家了还得供养一大家子的。你若是舍不得那铺子赚的银钱,我便将你们二房也分出去,可以让老二和老大一起经营铺子。” 一起分出去? 李兰更不同意,她嫁到路家,可就是冲着路清未来能当官来的! 若是分出去,将来路清当了官,那好处跟她还有什么关系? 一边是每月几十两的银子,一边是日后过上高门大户的生活。 前者固然不缺钱花,可也没什么出息。后者可是好处多多,等路清当了官,路家可就不再是农户人家了,将来她儿子出去也要被称一声公子少爷的。 两相比较,李兰立刻有了偏向,她道:“爹,是我想岔了,咱们家日子过得和顺,我一时有些接受不来大哥家分出去,这才胡说的。” 路平张桂两个人都还懵着,不明白怎么一眨眼,他们就被分出去了。 路平呆愣愣的看着路爷爷,张了张唇:“爹,我……” 话才起了个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他是老大,才是应该担起全家的那个? 可路清说了,他这房开着铺子,说出去不好听。 说铺子不开了,别分家? 可铺子是小禾儿的,他一家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小禾儿辛苦赚来的,他哪来的脸说这话? 路平心下慌慌,表情茫然。 路禾抿了抿唇,心疼了。 但她赞同路爷爷的做法,因为路爷爷其实是偏向他们的。 铺子赚的银钱不用再分给家里,当然也包括路清那份。 不是怕影响仕途吗? 那商贾赚的钱,你就别花了。 好巧,路禾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心疼,却不打算把铺子卖掉。 不但不卖,她还要将铺子开大,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得到满意的结果,路清起身潇洒的去了官学。 张桂将恍恍惚惚的路平带回房间消化。 李兰心疼以后得不到的银钱,回房间数银子去了。 路禾跟一直当透明人的路溪又去逛街了。 路正也有些呆,看着路爷爷路奶奶道:“大哥分出去也好,不然那些钱,我总拿的亏心。” 说罢也飘出堂屋,不知道飘到哪个犄角旮旯哭去了。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堂屋里只剩下路爷爷和路奶奶,空气异常沉默。 良久,一直没出过声的路奶奶突然嗤笑一声:“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路爷爷垂眸:“是啊。” 他现在只希望路溪不是这样。 路禾像不小心误入花花世界的蝴蝶一般,在没逛过的店铺里飞来飞去。 路溪抿着唇跟着,最后实在受不了,拉着人去到一处安静些的小巷:“禾禾,莫气了,也莫伤心。” 路禾愣了愣,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一顿,缓缓散去。 她垂眸看了地上影子片刻,说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第107章 楼高视野好 感慨什么,路溪没办法共情。 他不是路禾,记忆从出生就有,在他的印象里,路清这个三哥只是偶尔才会出现在家里。 哪怕是这样的印象,也是在他五六岁的时候才有的,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五岁时,意识不再懵懵懂懂,开始能清晰的记得一些事情,才知道路清是三哥,只是在外读书,所以才不常在家。 即便如此,他对路清也并不亲近,在他的感官里,路清只是三哥,有血缘的亲人。 仅此而已。 其实单就此而论,路禾和他对路清的感观并不无不同,区别是,哪怕路清不常在家,路禾也一直将他圈在自己的范围里。 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路禾关心且想护佑的,但今天路清弄的这一出,表明在他的心里,那位孟夫子,高于路家任何人。 所以她心凉,不止替自己,还为路家所有为他这么多年忙碌奔波的人。 路禾素来不是什么容易陷入伤感的脆皮,感叹过后便罢,拉着路溪走出巷子,重新进入花花世界。 巷子对面三楼雅间,岑静帧站在窗边,蹙了蹙眉,对身后的人道:“言一,去请。” 言一往楼下扫了一眼,拱手道:“是。” 路禾没想到会遇见岑静帧,心里有些微尴尬。 她现在和岑静帧是师兄妹的关系,师妹来到师兄的地盘好一段时间,都没上门拜访,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不过她相信岑静帧不会计较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岑静帧这个王爷能装天下。 她和路溪跟在言一身后爬楼梯,发现这食味轩不止外面看着高,里面的楼层是真的很高。 爬呀爬,转弯,爬呀爬,再转弯,再爬呀爬……路禾感觉自己爬了至少四层楼,实在爬不动了,扶着楼梯扶手问前面带路的言一:“几楼了?” 没记错的话,从外面看这楼就三楼? 言一礼貌的欠了欠身子,恭敬道:“二楼。” 路禾:“……” “那你家主子在几楼?” 话是这么问,心里却不断默念:二楼、二楼、二楼! “三楼雅间。” 路禾扭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你让我歇会儿。” 她都逛了一个时辰街了,实在走不动了。 路溪也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路禾旁边,他也累啊! 言一:“……” 有点丢人。 他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思考把两人拎上去的可行性。 好在路禾耍赖没多大会儿,就重新起身爬楼梯了。 等进到雅间看见岑静帧,路禾第一句话就是:“我以后铺子要是开到这般大,一定要在一楼设雅间!” 岑静帧:“?” 他满眼疑惑:“为什么?” 一楼多数都是大堂,雅间多设在二、三楼,因为更高,风景也更好,也会觉得更雅致几分。 路禾喘口气,在桌边坐下:“食味轩这楼设置的不合理,想过身体不好的人没?为了吃口饭爬个二三楼,没等爬上来呢,先累晕了!” 岑静帧:“……” 他还真没想过。 见他面色古怪,路溪心里一咯噔,连忙提醒路禾:“禾禾。” 路禾抬眼,也看见了他的神色,默了一瞬后问:“不会这食味轩是你的吧?” 岑静帧颔首。 路禾:“……” 吐槽被人家铺子被铺子老板听到,尴尬了不是。 她尴尬笑笑:“这楼真气派,真高,我就是爬的太累了,刚才胡说的。” 岑静帧:“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路禾目光飘了飘,她真的就是随口一说。 “师兄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快晌午了,叫你一起上来吃个饭,也品一品我这里的吃食如何。” 岑静帧说着说着笑了一声:“没想到菜还没品,我这楼倒是先让你嫌弃了。” 路禾觑他:“我只是发表了一点点真实感受,我和小叔叔爬上来就特别累!小叔叔你说是不是?” 她看向路溪,路溪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实。” 他知道这和两人之前逛了太久有关系,但路禾说的话他无条件支持。 路禾收回视线,得意的对着岑静帧一扬眉,意思是:你看吧,你这楼太高是事实。 她走到窗边看了看,又夸到:“不过站的高看得远,站在上面景色不错!能看到好多在下面看不到的东西!” 路禾目光突然落在一个位置上,眯了眯眼睛,突然改了口:“师兄,我觉得这雅间就应该设在三楼上,视野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了?” 怎么突然改了语气和说法? 岑静帧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目光定住的地方看去,是斜对面的一个首饰铺子的二楼,窗户正开着,一年长一年轻的两个妇人,正坐在窗边一起看什么。 旁边未打开的册子上,写着账册。 两人对面还有一个掌柜穿着的中年男人,微微弓着腰在说着什么,手上拿着的,也是一本账册。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时间,大多数铺子都在核对账册,他来这里也是同样的原因。 路禾舔了舔小虎牙,语气幽幽:“没什么。” 就是看见了两个熟人而已。 她三婶孟心婉和其母孟夫人。 核对账册啊? 路禾视线下移,落在一楼大门上的牌匾上。 月华楼么? “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月华楼,做什么的?” 食味轩就在这里,岑静帧对附近的铺子都还算了解,便道:“首饰铺子,因为铺面较小,但生意还不错,在青州排在中等。” “哦~” 路禾长长的哦了一声,这就是开铺子便算作商户? 她就说么,哪个大户人家家里是没有几个铺子撑着的,哪怕那些官员,其妻女也是各有嫁妆产业的,怎么到了她家这里,她开个铺子就能耽误路清了? 看样子其中还有别的理由。 不管什么理由,都让路禾不高兴了。 当然,这份不高兴不全来自孟家,孟家和路清只能说五五分。 她这人性子咸鱼,不喜欢争,也不喜欢计较,但真的不舒服了,却是不计较一番便会更不舒服。 路禾手指不自觉敲了敲窗沿,笑了下。 第108章 搞点事情 老实讲,笑得挺甜的,但岑静帧汗毛莫名竖了下。 岑静帧:“……” 果然刚才向下看时没看错,这小姑娘貌似心情不太好。 路禾这是第一次正八经的在外面酒楼吃饭,看着一道道摆盘精美的食物,怎么说呢,很震惊。 从餐具到菜色,都让她惊讶。 餐具竟然是白玉的,不带丝毫瑕疵的玉石,就连筷子,都是玉的。 餐具应该都是一套,上雕文竹。 北方少见藕,至少这么多年路禾没见过,而今日的汤,是排骨藕汤,这个还好,她居然看到了鲜笋、青虾? 他们这儿有这玩意儿吗? 其他东西都做的特别精致,精致到路禾有些分辨不出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顿饭吃完,路禾摸了摸肚子,吃的好撑~ 话说这也太好吃了叭? 就是有那么些奢侈。 那看着普普通通的白菜团子,竟然是用鸡汤煨过的。 她艳羡的看了一眼岑静帧,心里啧了两声,每天有这么好吃的饭菜,他居然还能吃得下去她做的那些小吃? 岑静帧笑问:“如何?” 路禾瞥他:“我觉得你在埋汰我。” 饱餐一顿后,路禾辞别岑静帧,拉着路溪继续逛街。 路溪以为吃过饭就可以回去了,没想到从食味轩出来,就被拉来了卖首饰的铺子? 路禾抬脚进门,立刻有女侍迎上来,笑着引两人入内。 月华楼不算大,布置的却很是雅致,除了摆放首饰的桌案,还设置了不少屏风隔着的雅座,应是给看首饰的女子准备的。 迎客的女侍也都是精心挑选的,样貌不算出众,但也绝对不丑,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穿着也干净得体,让人看了觉得舒服,又不会有被压了风头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孟夫人也是个会经营有巧思的。 跟着女侍来到一处摆放首饰的桌案前,路禾看去,发现上面都是些玉石翡翠一类的,其他金银的一概没有。 路禾挑挑眉:“没有银饰?” 听她这么问,女侍眼中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看这两个小少年穿着尚可,又没大人陪着出来逛街,想必身上是有些银钱的。 小孩子手都松,她还以为…… 哎~也还是她想岔了,这小孩子身上能有多少钱呢! 路禾立刻发现,女侍对他们的态度冷淡了几分。 啧,这服务态度不太行啊~ 挑挑选选,路禾选了铺中两个最经典最受十几岁女孩子喜欢的银镯各买了一款。 而后走出月华楼,又进了下一个楼。 还是首饰铺子。 再下一个,还是首饰铺子。 再下一个…… 一连逛了五六家大大小小的首饰铺子后,路溪看的眼晕,拉住路禾问道:“你还想买什么首饰?” 路禾:“不买,看。” 路溪心头一哽,第一次有想揍路禾一顿的冲动,他按了按眉心:“都差不多的东西,你还要继续看?” “你也觉得差不多?” “大差不差。” 他说的是这些铺子里的首饰,例如簪子,分别有木簪、银簪、金簪、玉簪,木簪则多是简单打磨成簪子的形状,样式并无太大区别。 其他簪子样式虽然多,但也就是换个珠子换个坠子的区别。 初看时觉得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这个新鲜那个也新鲜,但看得多了,便很容易发现那些其实都差不多。 现在便是让路溪自己画一款,都能画出来个不一样的。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就听路禾问道:“能画出来吗?” 立刻感觉不太妙的路溪:“……你要干嘛?” “能吗?”路禾再问。 “不能的话咱们再逛几家。” 路溪不想再逛,遂点头:“能。” 路禾兴冲冲的打了个响指:“那咱们回去!” 路溪松了口气,结果发现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他确实不用继续逛首饰铺子了,但居然得画首饰! “你让我画?” 她居然真的让他画? 路禾点头:“对,画点一样的不一样的,能画成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 她确实对设计没什么天赋,看一款首饰好看不好看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路溪叹了口气,拿起笔开始画。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嘛,搞点事情。” 路溪:“……” 说了等于没说。 两人各占桌子一边,一个画今天看过的首饰再稍加改动,一个画卡通小动物。 例如可可爱爱的小猪,例如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再例如萌哒哒的小狗一类的。 一刻钟后,两人同时停笔。 路溪将自己通过回忆再稍加改动画出来的三款发簪给路禾看,路禾接过纸张,把自己刚才画的纸给路溪。 路禾这头看见路溪画的发簪,觉得还不错。 那头路溪看路禾画的东西,却陷入沉默。 他转过纸问路禾:“这是什么?” 路禾看了一眼,道:“可可爱爱的猪、可可爱爱的兔子、可可爱爱的狗。” 路溪语气迟疑:“你觉得……这样可爱?” 他指指那鼻孔比嘴还大的猪,又指指前腿比后腿还长的兔子,再指指脑袋扭曲的狗,实在难以将可爱两个字套在这些东西上面。 路禾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她这不是画技有限么…… 路溪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毛笔:“你要画什么,说吧。” 路禾画的东西虽然丑了点,但不难看出和平时看见的动物不大一样。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估计是画歪了,如果画正了,应该确实还算可爱。 于是路禾这样那样一翻,路溪又参考路禾之前画的东西,他非常完美的画出了一只坐在地上抱着胡萝卜啃的小兔子。 很q很萌。 然后是坐着乖乖望天的、趴着睡觉的、直立抱手讨好的、耸耳失落的、笑眯眯的、两条腿直立行走的…… 表情都十分生动可爱。 一连画了十来款,路溪自创了一个背着白菜逃跑的。 路禾:“……” 算了,偷白菜的就偷白菜的,反正可爱就行。 “小叔叔你能把它们画成簪子吗?” 路溪刚从簪子的阴影里出来,正画的乐呵,冷不丁一听,嘴角的笑意便是一凝。 今个儿是和簪子过不去了是吧? 他一个小小少年,那也是少年好吧?对女子的饰品真的不感兴趣! “能吗?” 对上路禾满是期待的双眼,路溪动了动唇,艰难道:“能吧……” 第109章 整整齐齐 郑宇生的形象,就是很典型的读书人的形象。 身材瘦削,肤色偏白,一身白袍,三分长相,五分衬托。 说不得多出众,但若放在村子里,是极为惹眼的,也不怪路慧瞧上,最主要的是,他是路清的同窗,如今也是秀才。 路慧心心念念要嫁的,不就是秀才么。 只是这人的清高劲儿,比路清更甚。 对待路家人的态度,虽算得上谦逊,却颇有种高高在上之感,交谈也多是同路清,偶尔与路溪说上几句。 因着读书人的礼仪规矩,路慧回门,男眷女眷便分开招待。 男人们都在堂屋,女人们都在路慧之前住的厢房,路奶奶拉着路慧问这几日怎么过的,郑宇生待她可好。 路慧脸颊红润,眼中泛着羞意:“自是好的,相公待我很好,婆母也待我很好,娘,你瞧我今日穿的戴的,可都是婆母给我准备的。” 路奶奶仔细打量,发现路慧精神头不错,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书香人家是不是真的养人,不过才嫁过去几天,路慧变得更文静了。 哪怕是装的,这改变也足够大了。 不止如此,除了回门礼,她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什么耳环、镯子、簪子、布匹等等,每人都有份,虽然都不贵重,但选的都挺符合每个人的。 她送给路禾的,便是一对小耳饰,小小的一朵铃兰花,瞧着俏皮又可爱,是路禾这个年纪能带的。 “喏,你的,像你这么大的姑娘都有耳洞了,就你还没有,回头让大嫂给你穿一对!为了谢你送我的那个发簪,我可是特意挑了许久呢!” 路禾心里一突,看着路慧递过来的小盒子就下意识往后一躲。 姑!亲姑! 你这是谢还是害呀! 这年月穿耳洞可不像后世,有一次性穿耳枪一下就完事儿,那可是拿着针生捅啊! 路慧几岁路奶奶给她穿耳洞时,那血那叫一个哗啦啦的流啊! 好吧,夸张了。 但路慧当时哭的挺惨的,真的。 见路禾不接还躲,路慧又往前送了送:“接着呀!还是你不喜欢铃兰花?那我回头再选一款别的。” 听她这么说,路禾只得接过,路慧怕是再选,也是在耳饰里面扒拉,何必呢。 只希望张桂不会回去就按着她穿耳洞。 默默祈祷完后,她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盒子,笑着打开分别推给路慧和孟心婉。 “巧了,小姑姑送我耳饰,我也有送小姑姑的。小姑姑、三婶,这是我昨个逛街时给你们买的两个小玩意儿。” “我在县城时便听说,这青州卖的饰品,可比县城的样式好看几倍呢!想着上次三婶送了我一个那么贵的镯子,小姑姑又嫁了人,日后住在青州,怕是很难相聚,我就特意去逛了逛。” “说起来呀,我可是逛了好些家首饰铺子呢!只有这月华楼的,特别合我心意!这不,我选了两个适合年轻女子的银镯,那铺中的女侍,可说了,这两款是他们那儿卖的最好的呢!三婶、小姑姑,你们瞧瞧喜欢不喜欢!” 孟心婉光是看着那装镯子的木盒子,就知道是自己铺子的东西,那铺子原是她娘的陪嫁,她嫁人时,她娘便将这铺子给她做了陪嫁。 等盒子打开,她便看到了那两个银镯。 都是素净不累赘的样式,是铺中最不会出错,在银手镯里价钱中等的款式,也是最多人买的。 没想到转手这东西,竟然有人送到她手里。 竟还说这样式新奇好看,看样子这路禾当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稍有钱财,便忍不住炫耀。 如此,之前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路禾这铺子,怕是开的不正,说不上哪天便会出事。 孟心婉心里弯弯绕,面上却笑的和煦:“小禾儿有心了。” 路禾也回她一笑,语气艳羡的说道:“这一个镯子可贵了呢!可比在县城我看到的那些贵上一倍有余,月华楼那铺子也大,我瞧着那客人一串串的来,又不空手的一串串的去,想来这铺子是极为赚钱的!”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略微羞涩,看向孟心婉:“不知道三婶知不知道这月华楼?” 孟心婉被夸得心下高兴,正要说什么就听路禾又道:“想必这背后的商户,定是极会经营的!如今我家也有个铺子,也算是商了,将来我也要将铺子开成这般!成为县城排得上号的商户人家!” “对了三婶,你可晓得这样的一间铺子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孟心婉嘴边的笑意一凝,看着路禾的眼神就变了。 什么商户? 那不过就是她的嫁妆! 哪个有些地位的人家,家里夫人小姐手里没些产业的,怎么就能算是那不入流的商贾了? 那些商贾怎么能和她这样的书香世家比较? 还拿她那个不入流的、净干龌龊事情谋暴利的小破铺子与她的月华楼比较? 等等! 孟心婉一惊,怎么非要和月华楼比? 还偏偏问她与月华楼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不等孟心婉想明白,便听路禾又在唤她。 “三婶?三婶?怎么还发起呆来了?是不是我选的这镯子不合你心意?” 孟心婉嘴边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没,我很喜欢,多谢小禾儿。” 很好,你不舒服就对了。 要不舒服,就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不舒服。 “啊!那三婶定是在想那月华楼一月的进账了?快别想了,是我想岔了,像三婶这样出自书香世家的小姐,怎会对这样的经商事情有所了解。” 路禾压下眼中笑意,再次感叹:“若有机会,我定要见见那背后的老板,向他取取经,是如何成为这么有地位的商人的!” “可惜,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商人,定然看不上我这样一个县城小铺子的老板……” 孟心婉:“……” 用过午饭,路慧同郑宇生回去,路禾一行人也回了租的宅子,孟心婉勉强挂了多半天的笑意,终是落了下去。 秀春忍了一天,到了此时终是没忍住骂了出来。 “到底是见识短浅的农女!没见识的小蹄子,竟把小姐和那不入流的商户做比较!要不是小姐刚成亲没多久,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第110章 开首饰铺子 趁热打铁,路禾趁着自己对首饰的热情还没消退,拉着路溪钻进房间,打算在搞搞簪子以外的首饰。 什么手链呀、耳环呀一类的,都得弄出来些,不然一个首饰铺子,就寒酸的几款簪子,哪来的客人啊? 路溪提笔前先问了句:“你们那面发生什么了?我瞧着三嫂那丫鬟,恨不得用眼神活剐了你。” “噗嗤!” 路禾笑了一声:“这么明显啊?” 路溪:“还成吧,可能比较巧,每次她剐你的时候,正巧都被我看见了。” “你到底怎么她了?” “没怎么,我就是送了她家小姐和小姑姑一人一个镯子,顺带夸了夸那首饰铺子背后的东家,是个特别厉害的商人而已。” 路溪:“……”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个儿路禾只在一家首饰铺子买过两个镯子,其他家,都是干看。 他脑子里过了一圈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秀春的神情,还有路禾现在的好心情。 “月华楼是三嫂的?” “聪明!”路禾赞叹一声:“大差不差吧。” 否则昨天她也不会看见孟夫人同孟心婉一起看账册,说是看,不如说是指点。 大户人家嫁女,多会给铺子做陪嫁,想来那月华楼,应是孟夫人给孟心婉的陪嫁。 路溪瞬间垂下眼,他身处的环境单纯,但他素来聪慧,很多事情一想就通。 孟家自己也经营着铺子,如今又给了孟心婉一个,便是如此孟家也算不得商户,那路家一个在小女儿手里的铺子,怎么整个路家就算得商户了? 哪怕铺子在路平或者路爷爷名下,只要转到路奶奶或者张桂名下,情况便同孟家相仿,根本不会影响路清的仕途。 且那铺子,还本就在路禾这个注定外嫁女的手里。 那么路平这一房,被迫分家的原因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过意不去用路禾赚的钱这个理由。 不管因为什么,这孟家,好似都不是他们自己所以为的好人家。 路溪正有些消沉,路禾见他迟迟不动笔,开始鞭策:“小叔叔,你别偷懒呀,快画呀!咱们在青州可待不了两天了,我急着用呢。” 路溪思绪被拉回,满眼疑惑:“你到底想干嘛?” * 次日,路禾带着路溪被她折磨一下午,终于画出来的耳饰、手链一类的东西去了靖王府。 站在门外,路禾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怯意。 牌匾上的字浑厚庄严,笔锋锐利,配上‘王府’二字,便让人望而却步。 且那朱红色的大门又高又宽,底下门槛的高度目测都有路禾的膝盖高。大门旁侧还开了个小门,让她瞬间想起小妾貌似都是走这门的。 如果说之前路禾对岑静帧的身份,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便因为岑静帧带人和善而忘得一干二净后,那么现在,因为这一扇大门,让她彻底把两人放在了不同的高度上。 她,站在地上。 岑静帧,站在天边。 不是,她到底哪来自信,觉得岑静帧一个皇子、王爷,会听她的去开一个首饰铺子??? 关键还不一定赚钱。 即便赚了,够岑静帧的一顿饭钱吗? 路禾抓抓脸,感觉自己蠢透了。 她转身便想走,身后的大门开了。 岑静帧一身华服立在门内,两人正好看了个对眼。 路禾尴尬了笑了笑,挥挥手:“好巧?” 岑静帧有片刻无语:“你站在我府门前,跟我说好巧?” 路禾:“……” “进来,找我有事?”岑静帧侧身,示意路禾进王府。 路禾有些犹豫,就在刚才,她已经打消找岑静帧合作开铺子的念头了,所以现在还真没事了。 言一见她脚步向外,明显要走,出声提醒:“路姑娘,我家主子就是出来接您的。” 路禾一听疑惑了,这大门紧闭,门里的人怎么知道她在门外的?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言一指了指大门:“门上有门眼。”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路禾才发现朱红色的大门上,在一人高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孔洞,不过因为没揭开时看着是完整的,她又没细看,所以没瞧见。 路禾眼中闪过失望,她还以为是遇见了传说中的暗卫呢! 言一:“?” 主子亲自接她,还失望? 路禾叹了口气,捏捏手里的纸,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抬脚进了大门。 跟她之前目测的差不多,门槛足有她膝盖高。 路禾几乎是提着裙摆爬进去的。 迈进去之后,她目光幽幽的看着岑静帧:“你对‘高’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弄个食味轩,每层楼有别人家的两层高,开个府住个人,门槛有她膝盖高。 什么毛病? 想过矮子咋过活嘛? 岑静帧撇开头,压下嘴角的笑意,同时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太矮’。 他怕说了,路禾会跳起来挠他。 岑静帧是在待客的前堂招待的路禾,上好的茶水、上好的点心果脯蜜饯,一样不落。 路禾瞟了一眼,没想好怎么开口,便喝茶吃东西,等吃了个半饱去摸放在旁边的纸,发现纸卷已经没了。 她抬眼去找,便看见岑静帧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正翻着那一卷纸看。 察觉到路禾的视线,岑静帧目光从纸上移开对上她的,问:“吃好了?” 路禾点头。 “想开首饰铺子?” 路禾再点头。 “开在月华楼附近?” 路禾顿时额了一声,点到一半的头就那么顿住,诧异于岑静帧竟然知道。 岑静帧也不隐瞒,直言道:“那天你太过于关注月华楼了,事后我查了查。发现那日看见的母女,一个是你三叔的岳母,一个是你三叔的夫人。” “然后?” 就这样? 就猜测她是要和月华楼同台竞争? 岑静帧顿了下才道:“我让人听了下孟家的墙角。” 路禾挑眉。 岑静帧道:“知道你们这房已经被分出去了。” “原因呢?” 分家其实没什么不好,人越多,住在一起纠纷越多,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么让孟家迫不及待逼他们分家的原因,是什么。 是的,就是逼。 逼路爷爷路奶奶和路家众人,在路清的仕途以及路家可能会光耀的门楣,和路平这个不入流的商户之间做选择。 与其说是分家,不如说路平他们现在是被抛弃,就因为路禾开了个铺子。 第111章 回县城 “不知道。” “嗯?” 路禾不信,他都去听墙角了,还能不知道? 岑静帧无奈的解释:“我的人只听到了你们分家而已,后面是我根据你的动作猜的。” 行叭。 路禾只能信了。 话题重回正轨,她点了点岑静帧手里的纸张:“感觉可以开个铺子吗?” 岑静帧摇了摇头:“我对女子的饰品不了解。不过多数情况下,会戴饰品,能戴饰品的女子,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女子,她们所穿、所戴,皆是代表了府邸的体面。” “这一点上,男子与女子并无不同。你这画稿里的兔子饰品,新奇可爱有余,端庄不足。” 一番话下来,已经将路禾和路溪捣鼓出来的玩意儿优缺点说的明明白白。 路禾瞥他,就这?还不了解? 那咋样才算了解? “凭你的经验,开得起来吗?” 哪个少年不怀春,她就不信岑静帧这个年纪,没给心仪的少女买过东西。 送女孩子当然都是送些漂亮首饰,难不成送刀枪剑戟? 对上她饶有深意的目光,岑静帧纳闷:“我什么经验?我下面产业确实不少,但却没有与女子有关的。” 路禾眨眨眼:“就是送礼物的经验!” 岑静帧:“?” “就那种……送那种……的经验。” “……哪种?” 路禾无语:“你非要我说的特别明白吗?就是送有好感的、心仪的女子礼物的经验!” “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会喜欢这样可可爱爱的饰品吗?” 岑静帧这下终于听懂了,但是…… “我未定亲。” “没定亲也可以送啊!别害羞,大胆的说,你师妹我可等着你的宝贵经验呢!” 岑静帧平静补充:“亦没有心仪女子。” 路禾:“……可能吗?” 哪个少年不怀春? 岑静帧一本正经的点头:“可能。” 路禾将目光移向言一,眼含询问,意思是你家主子都不怀春的? 言一自小跟着岑静帧,对这事儿再清楚不过。 岑静帧身边的女子不是母亲就是皇上的嫔妃,姊妹都少靠近,丫鬟倒是有,但年龄都是偏大的。 所以岑静帧还真没正经接触过什么妙龄女子。 言一面无表情和路禾对视,无声胜有声,于是路禾懂了。 岑静帧没有,那罗云墨总有吧? “罗公子呢?” “找我干嘛?” 说曹操到曹操到。 路禾立刻热情迎上去,将岑静帧手里的纸塞过去:“看看,这样的首饰,妙龄少女会不会喜欢。” 罗云墨:“?” 他满脸懵逼:“我又不是妙龄少女,我哪知道?” 这么耿直的发言,让路禾心头一哽。 “你也没个心仪的女子?” 罗云墨:“没啊。我就是为了不相看,才跟着小祯跑来青州的啊。” 路禾:“……” 好半天后,罗云墨弄清原委,有些无语。 “你就是女子,你问我们,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他说完路禾,又说岑静帧:“你说你这个做师兄的,师妹有求,你答应就好,不就开个铺子吗?你搞这么费劲干啥?铺子不开谁知道赚不赚钱?” “是不是怕赔本?小气!”罗云墨唾弃完,就开始往嘴里塞点心。 反正路禾开铺子也不用他出银子,整个儿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路禾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本来画出那些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她有五成把握的。 哪个女孩子能抵抗住萌哒哒的小可爱呢?! 结果随口问了一句岑静帧,五成把握瞬间归零。 这可不行,她是要说服岑静帧,不是自己说服自己好叭? 如果她没进这门也就算了,如今都进来了,自然是以说服岑静帧为主! 想通后她转头看向岑静帧:“在月华楼那个地段,一个差不多大的铺子需要多少银子?” “三五百两。” 路禾盘算一下,觉得负担得起,于是对着岑静帧露出一个笑来:“师兄~这次薄荷茶的利润出来了吗?” 岑静帧挑眉。 路禾继续道:“够我开个首饰铺子吗?我来找师兄,就是打算合作的。如果薄荷茶的利润,足够我开个铺子,那首饰铺子的本钱就由我出,只是我在青州没有供货渠道和制作首饰的工匠,这个便需要师兄了。” “铺子开起来后,利润咱们五五分!” 岑静帧瞥她:“可以。” “你看……哎?” 路禾还想继续长篇大论一下,没想到岑静帧竟然答应了。 “你答应了?” 岑静帧颔首。 “这么痛快?” 他不是不太看好这个铺子吗? 岑静帧瞥了一眼罗云墨:“我若不答应,他回头说不上在别人那里怎么败坏我呢。况且你也说了,不是要本钱自己出?便是亏了,也是亏的你自己的,若是赚了,我还平白得了五成利润。” 被阴阳了一顿的罗云墨:“……” 不是,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岑静帧还有怕人说的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岑静帧既然答应了,动作便很快,不出三天,铺子就搞定了,就在月华楼的对面,两家门对着门。 路禾只是在食味轩楼上看了一眼,铺子都没进,就回了县城。 一趟青州行,去时兴致冲冲,回时略显沉闷。 既然分了家,路禾一家四口便没回村里,而是直接留在县城铺子。 后院的两间房暂时够他们住,只是若长期居住,这里到底小了,路禾决定在县城买一处院子。 挑选院子不是小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倒是不急,反倒是铺子里有更着急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铺子已经三天没开张了,更准确的说,是已经卖了三天煎饼果子和炒煎粉了。 钱生正打算明天早上自己照着这段时间偷师的成果硬着头皮顶上厨子位置的时候,路禾回来了。 钱生差点喜极而泣:“路妹子,你可算回来了!” 路禾面对三张苦脸,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秀荷姐\/孙娘子\/咱们厨娘没了!”钱生、李五、宋小三人一起说道。 什么玩意儿? 路禾心口一跳:“什么叫没了?” “被她婆母关家里了!”这次三人异口同声。 路禾松了口气,白了三人一眼:“吓我一跳!关家里就关家里,还没了!” 她还以为人没了! 抱怨一句后正了脸色问道:“怎么回事儿?” “唉!” 钱生立刻叹了口气:“几天前……” 第112章 撞门 孙秀荷自从在尝鲜小食铺做厨娘后,和笑笑两个人吃的变好了,人自然也就胖了些白了些,精神头也变得好了起来。 这种变化经过一段时间下来,非常明显,前几天孙秀荷婆母胡氏终于发现,怀疑孙秀荷藏了私房钱。 于是在孙秀荷又来尝鲜做工时,就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结果在店里见到了一溜水男人,顿时怀疑孙秀荷这是勾搭了人。 闹了一通后,将孙秀荷掐着胳膊拧着衣服给拽回去了,谁拦谁挨挠。 胡氏战斗力惊人,谁也没拦住。 打那之后,孙秀荷已经三天没来了。 倒是那胡氏,日常上门一闹。 自古桃色绯闻最招人。 哪怕铺子因为没了厨娘,只能钱生临时顶上,每日吃食只有煎饼果子和煎粉这两样东西,来的客人还是只多不少。 “现在路妹子你回来就好了,咱们终于有厨娘了。” 路禾蹙着眉,她回来了厨娘的事情自然解决了,有问题的是孙秀荷那里。 “这两天你们有去看秀荷姐姐吗?” 钱生三人听后都一脸惊吓:“妹啊,我们哪敢啊!这要是去了,不是把秀荷姐在外面勾搭人的说法给坐实了嘛!” 路禾:“你们没说铺子的老板是我?是个女子?” “说了!”宋小顿时激动起来:“说了有啥用!那胡氏压根就不信!还说老板是男是女,不耽误我们、我们……!” 宋小是除了路禾外年纪最小的,还没说亲,说到后面脸都红了,半是气的,半是羞的。 尤其在场的还有路禾这个半大不小的姑娘,让他更是说不出口。 那胡氏骂的难听,一点脸面都不要,竟然说孙秀荷跟他们三个都有瓜葛! 他话虽没说全,路禾却是听懂了。 眉头顿时拧的死紧,孙秀荷给女儿买两个鸡蛋都要闹上一场,这两天胡家说不上闹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孙秀荷怎么样了。 “今日铺门先关了,钱生大哥你跟我去胡家一趟。” 她本意是想帮孙秀荷,现在看来貌似害了她。 不去看一看,心难安。 宋小和李五对视一眼,一起道:“我们也去吧。” 最近他们俩偶尔去厨房端菜时,总会从孙秀荷挽着袖子的胳膊上看见隐约伤痕。 有被抽出来的,有被掐出来的,他们两个身为男子,又不好问。 如今有路禾在前面,他们过去也许能帮帮忙。 关了铺子,一行四人就朝城东胡家而去,才一靠近,就听见里面又哭又吵的。 “娘!笑笑在发烧,你就让我带她出去看大夫吧!” “看什么看!一个赔钱货!你个小娼妇,又想出去给我勾人是不是?不要脸的贱货,看我不打死你!” “我说了我没有!你让我出去!笑笑已经昏睡一天了!” 院内,胡氏手拿一根手指粗的树枝,不断抽打孙秀荷。 孙秀荷抱着笑笑,面色焦急的想要开门出去,奈何胡氏就拦在门前不让,怕她打到笑笑,只能东躲西藏。 此时她形容狼狈,脸颊上带着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被树枝抽破,露出的皮肤上是吓人的紫红色。 她怀里的笑笑越来越安静,之前还难受的直哭,现在却是一声不吭。 孙秀荷眼泪都急的掉下来,眼角余光扫过院中站着的男人,叫道:“胡彬!笑笑是你女儿,你真的要看着她死吗?!” 胡彬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站在原地满脸为难。 他看看孙秀荷怀中脸色通红的笑笑,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若是真这么死了,怕是左邻右舍要笑话。 这么想着,他便看向自己老娘:“娘……” 只是他才一开口,就被胡氏喝止:“死就死了!这赔钱货是不是我们老胡家的种还不一定呢!” “让你藏私房钱!让你偷人!你个不下蛋的母鸡!” “要不是怕丢人,我一准给你浸猪笼!” 在胡氏骂一声打一下的动作下,胡彬再没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面色不忍的看着。 孙秀荷的眼睛一暗,她就不应该对胡彬抱有期待。 她的笑笑…… 孙秀荷面色一狠,护着笑笑撞向胡氏。 只可惜她已经三天没吃饭,只喝了点米汤,能跟胡氏周旋这么久,已经是耗尽了力气。 这铆足劲的一撞,也只将体格壮硕的胡氏撞的踉跄了一下而已。 反倒是她,因为不稳摔倒在地,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了怀里的笑笑没摔伤。 胡氏站稳身体,脸色漆黑,抬脚就踹,握着树枝的手也高高扬起。 “反了你这个贱蹄子了!” 院外四人越靠越近,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路禾赶紧跑上前拍门,装作没听到里面的打骂声,叫道:“秀荷姐姐!你在吗?我是路禾,你都三天没来尝鲜做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若有事倒是说一声呀!你这样我要扣钱的!” 门里的声响一顿,却不见人来开门。 路禾又拍了几下门:“孙秀荷?!你不来做工总要给我这个东家一个交代吧?我是相信你才将铺子交给你,结果你呢!害得我铺子几天没开张!你知道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赶紧出来!” 门里孙秀荷后背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子,听见路禾的动叫喊眼睛一亮,刚想出声,嘴就被胡氏捂上。 孙秀荷开始挣扎:“唔唔唔!” 胡氏瞪了她一眼,小声骂道:“你个小娼妇给我老实点!” 骂了一声后扬声喊道:“什么东家不东家的,我不知道!我儿媳回她娘家去了!你要找她去她娘家找!” 孙秀荷很急,如果路禾真的信了这话走了,那她想要出去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笑笑也就真的没救了! 她发狠的咬了一口胡氏的手,想要起身去开门,才爬起来,就被胡彬抓住了。 胡彬道:“秀荷,别闹了,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胡氏低头看了眼手,发现竟然被咬出了血,气的脸色扭曲,扬手就甩了孙秀荷一巴掌。 “你个小娼妇!” 门外路禾后退两步,冷了脸:“撞门、或者跳墙。” 李五傻了下:“这不好吧?” 路禾坚持,看向钱生:“钱生大哥,撞,赔钱算我的。” 第113章 铁窗泪 钱生比李五知道胡家的事情更多些,闻言并不犹豫,调整姿势就打算撞。 李五一拍额头只得有样学样,宋小刚要跟上,却被路禾拉住了。 “你回铺子,去找我爹,就说孙秀荷出事了,让他回村找村长。” 宋小也不知道找他们村村长有啥用,听到路禾这么说,一溜烟就往回跑。 胡家的门并不难开,两句话的功夫,钱生就和李五将木门撞开了。 门栓啪的一声断成两节摔落在地,门内三人豁然抬眼。 胡家母子满脸震惊,孙秀荷满眼激动。 胡彬因为惊愕,控制孙秀荷的手便松了力道,孙秀荷立刻挣扎开,扑到躺在地上的笑笑身边,眼泪止不住的落。 “小禾儿快帮我将笑笑送去医馆!” 胡氏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惊愕过后有些发慌,色厉内荏的喊道:“你们干什么?!” 路禾三人已经跑到笑笑身边,她伸手摸了一下笑笑的额头,触手滚烫。 哪怕是这么折腾,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状况比她想的还要差。 顾不得搭理胡氏,扶起笑笑招呼钱生:“钱生大哥,抱上笑笑,我们去医馆!” 钱生也不废话,抱起笑笑就往外走,路禾则是扶起孙秀荷,也要走。 胡彬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想拉住孙秀荷。 “你们要带我媳妇去哪?” 李五反应很快,推开胡彬就护着路禾二人出了门。 胡彬一脸急色还要去追,胡氏一把拽住他,道:“急什么?我们去报官!既然闯了我们家门,那就是强盗!” 钱生抱着笑笑先一步到医馆,大夫一看,率先问:“你女儿?” 钱生摇头。 大夫顿时皱眉:“那你们什么关系?能做主不?” “做啥主?”钱生心下一个咯噔,下意识发问。 大夫将他从头扫到脚,最后移开目光,落在笑笑身上:“小姑娘病的厉害,救,用药价钱不菲,不救,准备后事。” “救!劳烦大夫!” 钱生松口气,不是直接准备后事就好! 大夫也没说什么,刷刷刷开了方子,递给钱生:“十两银子,去那面药柜抓药。” 钱生:“……” 他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十文! “先抓药一会儿再给钱行吗?” 大夫看到他们的穿着就已经有了准备,闻言也不惊讶,只是道:“可以换个普通的退热方子,只要几百文。” 前后差距太大,钱生懵了:“那之前的?” “那是保命的。” 钱生一口气哽在胸口,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还不如直接说不可以。 他刚想说给钱的人稍后就能到,路禾三人就已经进了医馆。 他们之前的对话路禾在门外已经听了两句,前因虽然没听到,但也能猜个大差不差,从怀里掏出三个五两的祥云银锭便放在桌上:“够吗?” 大夫:“多了,只要十两。” 路禾一指孙秀荷:“给她也看看。” 一番诊治后,结果就是娘俩谁的状况也不比谁好。 路禾黑着脸坐在医馆椅子上发呆,心说这叫什么事儿? 她没帮忙之前,这母女俩也就是吃不饱稍微遭点罪,结果她把人放进铺子里做工,人好悬直接进棺材板。 搞得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不应该帮那一把了。 正自我反思,胡氏和胡彬带着官差进了医馆。 胡氏瞧见路禾,伸手一指:“官爷,就是她带着人闯进我家强行带走我儿媳的!” 路禾:“?” 什么玩意儿? 为首的官差一听,大手一挥:“带走。” 立刻有两个官差上前扣住路禾,毫不客气的一拽。 要不是路禾腿脚还算灵活,这会儿估计已经趴在地上了。 路禾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有铁窗泪的一天。 虽然眼下的牢房是木头的,可进的地儿是一样的。 她和钱生被官差,直接关到了县衙大牢。还好李五被她差遣回铺子报信,不然现在就是全军覆没了。 两人一个牢房,此时面对面盘腿大坐,互相瞪眼。 瞪了老半天,路禾眼睛酸了,眨了两下缓了缓,问道:“你爹呢?” 钱生爹也是在县衙当差的,怎么和她一个待遇? 就算不看他爹面子,他也在县衙门口卖了许久吃食,高低混了个眼熟,怎么一点情面都不带给的。 钱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爹今日休沐,再说那些衙差已经很给面子了,不然我们俩就得和旁边牢房的挤一间了。” 也是。 县衙牢房这玩意儿竟然也算紧俏货,除了重犯,其他偷鸡摸狗一类的,可都是关在一个牢房里。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牢房,至少十人。 两人这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 不过这趟牢房进的也有点莫名其妙,按说两人即便是被抓回县衙,也应该先问明原委。 可那官差抓人的时候,可没这个意思。 “胡家在县衙有人?” 钱生顿时用一种‘原来你不知道啊?’的表情看着她。 “胡氏的弟弟是县衙的主簿。你上来就让我撞门,我还当你知道呢!合着你啥也不知道,竟然就让我撞门?” 路禾:“……” 她沉默好一会儿,然后问:“你爹的面子能把咱俩捞出去吗?” 钱生:“你猜?” 那就是不能。 主簿这名头一听,就知道是县令的左膀右臂,县衙的二把手。 钱生他爹的职位路禾不知道,但那身衙差的衣服……也就是个普通的衙差。 “唉!” 两人对坐叹气,也不知道得关几天。 两人一口气才叹完,牢房门被打开,眼中顿时一喜,还以为要被放出去了。 刚一抬头,一个人被从牢门推进来,路禾定睛一看:“李五?” “你怎么也进来了?” 李五耸拉着眼皮坐下,三人成了个三角形。 他叹了口气:“被抓进来的呗。” 得,还是全军覆没。 “话给我娘传到了吗?” 李五点点头:“我刚跟你娘说完,衙差就闯进铺子把我抓了。” 说罢他略带希冀的看向路禾:“小老板,你敢让我们撞门,是不是也能让我们出去?” 路禾心虚的撇开眼,不太确定的说道:“能吧?” 第114章 没白撞 撞门那会儿,她可不知道胡家还有这人脉啊! 若是知道…… 好叭,还是会撞。 只不过会找个人先给文先生或者岑静帧报个信,好歹知道能有人捞自己。 现在的话,估计要晚点。 路平从宋小那里听到传话,和张桂两人商量了一下,又交代几句,套上驴车就往村子里赶。 小毛驴许是感受到主人的着急,嘚嘚嘚跑的还算快。 到了村子,路平直奔村长家。 村长媳妇打开门,看见路平一愣:“路家老大,你来我家是有啥事?” 打从两家亲事闹黄,虽说见面不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路家是极其自觉地,没啥必须的事情,是从来不上门的。 路平:“秀荷在婆家出事了,小禾儿让我捎个话,让你们赶紧过去。” 村长媳妇一惊:“出啥事了?老头子!快出来!” 村长听见叫喊,快步走出屋子,看到路平也是一愣:“咋了?” 村长媳妇道:“路家老大说咱秀荷出事了!” “出啥事了?” 两人一起看向路平,路平为难的摇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只是小禾儿让铺子里的伙计给我捎的话,伙计含糊说了几句,似乎是被打了什么的,反正不太好。” 村长满面狐疑:“你闺女咋知道的?” 孙秀荷嫁去县城,那人家是他选的,家境殷实,胡彬性格也好,又是个孝顺的,怎么会打人? 况且孙秀荷过年回来时可没说过在婆家不好,都是满嘴的好。 便是真有不好,路禾又是咋知道的? 村中人可都不知道孙秀荷具体嫁了哪户人家,更不可能知道她的事情。 路平知道他不信,就是他自己也不怎么信的,可路禾既然让他回来传话,那就是很紧急。 “我家小禾儿不是在县城开了个铺子吗,秀荷在铺子里做厨娘。” “做厨娘?怎么可能!”村长媳妇惊呼。 胡家怎么可能需要儿媳妇做厨娘! 路平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只能道:“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我还拿这事儿骗你们吗?” 村长点点头,也知道没必要,一推媳妇走出院门:“走!去县城瞧瞧。” * 眼看着到了吃晚饭的时辰,路禾饥肠辘辘,肚子一直在唱歌。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放饭。 伙食不咋地,人手一碗稀粥,稀的几乎看不见米粒那种。 可有总比没有强,路禾眼巴巴瞅着。 结果放饭的衙差在牢房转了一圈,愣是越过了他们这间。 路禾都饿的不行,更别说钱生和李五。 三人眼睁睁看着衙差路过,钱生当即站起身喊了一声:“大哥,我们三个还没有粥!” 那衙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满脸不耐:“就是没有!喊什么喊!” 而后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也不看看得罪了什么人,还想要吃的?做梦呢!” 三人:“……” 什么人? 不就是主簿他姐嘛? 路禾都无奈了,岑静帧啥时候能来捞她啊? 若是就她自己就算了,可她还拖累两个人呢! 她歉意的看着两人:“对不住,是我莽撞连累你们了。” 钱生白了她一眼:“屁,我要不想撞,你还能指使动咋滴?” 李五附和点头:“小老板你不用愧疚,我觉得咱们也就是多被关几天,估计就是想折腾折腾咱们。” 这点路禾也知道,只是三人在这里待着太不方便了。 好在从来之后三人没吃也没喝,自然也不用解决生理问题。 “其实我和宋小之前就在孙厨娘身上看见过掐痕和鞭打的痕迹,只是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好问。想着等小老板你回来,跟你说一声,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说着李五叹了口气:“今天瞧见孙厨娘那模样,是真惨。哪家日子过的都有不如意的时候,可万没有这般磋磨人的。” 路禾抿了抿唇,如果孙秀荷没去尝鲜做厨娘,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不过多想无用,想想之后怎么办才行。 “也不知道村长到了没有……” 村长和村长媳妇是知道胡家住在哪里的,指着路,直接让路平将驴车赶了过去。 站在院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一片安静祥和,村长上前敲门:“亲家!秀荷!在家不?” 胡氏正做着饭,一听便来了气,扔下锅铲就去开了门:“叫唤什么?!跟叫魂一样!养的闺女是个不检点的,老的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村长和村长媳妇顿时满脸懵,他们很少上门,逢年过节女儿和女婿回家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头一次被这么对待,都没反应过来。 胡氏骂完就想关门,村长手一挡,沉下脸:“亲家,我是来看秀荷的。” “看什么看!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不检点的小娼妇!还有你们这打秋风的穷酸人,谁赶上别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赶紧滚!” 两家就是处的再不如何,也万没有一见面就这么骂的,尤其前面都是骂孙秀荷的。 村长和村长媳妇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当他们的面都是如此态度,那么对着自家女儿呢? 路禾以为自己至少要在牢里待上一晚,没想到天才刚黑,竟然升堂了? 而她和钱生李五三人,也被带到了堂上。 堂上已经齐刷刷跪了六人,分成三伙。 正中间跪着路平和宋小,左侧跪着胡彬和胡氏,右侧则跪着村长一家。 她走到路平身边跪下,眼睛一瞄,这才发现路平衣服有些乱,脸上还有一道指甲的划痕。 这是打起来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左右两侧,发现大家均是头发衣服乱糟糟的,脸上除了巴掌印就是血道子,要不就是乌眼青。 只有笑笑除了衣服有些乱,其他都正常,就连脸色也不再通红,而且她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有些蔫,没什么精神。 路禾松了口气,那门总算是没有白撞。 他们三人跪下,胡氏当即指着路禾哭嚎起来:“大人!就是她带着人闯了我家门,带走我儿媳,平白惹来这许多麻烦!” “要不是她哄骗我儿媳去做厨娘,也没有这糟心事儿!这黑心肝的,一个月才两银子啊!我不过觉得儿媳被骗,想要管教一二,不让她去做工了,结果被这黑心肝的闯了家!” 第115章 赔偿百两 她的一番哭喊,让堂上坐着的县令脑子嗡嗡直响,明明已经下了衙,吃了饭就可以抱着美妾在温柔乡温存,不想这一伙人就闹过来了。 陈主簿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事的是他姐姐家,这个面子还是需要给的,于是只能升堂。 他打从坐在这里,就听着孙胡两家掰扯,掰扯了这么久,除了知道胡氏动手打了儿媳妇两家人就此展开‘为什么磋磨我闺女?’、‘ 不过是管教一二!’的翻来覆去的争论外,剩下啥也没听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争论过后,胡氏最后把错全部算在路禾头上,说尝鲜铺子的老板路禾哄骗了孙秀荷,她不过是心疼儿媳做工被骗,这才将孙秀荷带回家。 本以为带回家就完事儿,结果不知道路禾给孙秀荷喂了什么迷魂药,往日乖巧和顺的儿媳,顶撞她这个做婆婆的,非要出去做那劳什子的厨娘。 胡氏被顶撞了,气狠了,这才气急之下动手管教儿媳。 县令只想快点结束这闹剧,虎着脸盯着路禾,一拍惊堂木:“路家路禾,胡氏说的可是事实?” 路禾叩拜一礼:“民女路禾,见过县令大人。回县令大人的话,胡氏说的不实。” “我与孙秀荷是同村,有些情意在,几月前在街上偶然遇见,发现她与其女笑笑很是瘦弱,正赶上铺子厨房缺人手,又知道孙秀荷厨艺好,这才招到铺子里做工的。” “铺子里伙食免费,包一日三餐,但仅限本人,孙秀荷却要带着女儿,我原本给她的工钱是一月二两半,可她说女儿在家中吃不饱,想让她在铺中吃饭,这才变成一月一两。分明是胡家不待见小姑娘,怎的就成了我黑心肝了?” “且闯铺子一事,也有原因。” “我因着同村情谊,对孙秀荷很是信任,她平日做事也勤快,很是认真,前些日子家中小姑出嫁,我们一家去了青州,我便将铺子厨房的事务全权交给孙秀荷,结果呢,我从青州回来,得知铺子竟然三日未曾开张了!这一天得损失多少?我上门要个说法不为过吧?” “去胡家时我是好声敲了门的,可这胡氏说孙秀荷回了娘家,让我去娘家找,可我们几个分明听见里面有孙秀荷的声音,这不是诓我呢嘛?!我一个生气,这才撞了门!” “门一开,好家伙!里面胡家母子两个按着孙秀荷母女正打呢!笑笑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同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将这母女送去医馆。” 路禾越说语气越委屈,说道后来问道:“大人您说,这胡家若是看不上我开的工钱,不想儿媳在我铺子里做厨娘,你说就是了,虽然签了雇佣契,可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毁了契约我令雇他人就是了,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啊?” “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还能不能开起来了?” 堂上县令额头突突一跳,心说你铺子还开不开,我哪里知道。 路禾哭诉完,转头就瞪着胡氏问:“你说!孙秀荷就在家中,你骗我作甚?若是早早开门,我能气的撞门吗?是不是不想赔偿我铺子莫名关门的损失!” “呸!”胡氏气的大骂:“分明是你带着人强闯我家门!要撸了我儿媳去你铺子里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路禾瞥她一眼,又看了眼村长和村长媳妇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看样子这两拨人之所以闹的鼻青脸肿,是因为胡氏那奇葩猜测。 否则不会这会儿在公堂上这般说,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这胡氏这般拿出来说,是想做什么? 子虚乌有的事情,路禾不杵。 她满脸纳闷的说道:“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开的铺子不过是吃食铺子,缺的是后厨的厨子。光天化日开门营业,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我竟不知厨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活计!” 胡氏:“我呸!什么厨娘?!什么吃食铺子!我竟不知道哪家铺子雇人还管饭的!你那铺子前面是光明正大开门了,后面院子门一关,鬼知道你们做的什么龌龊勾当!你不过是见我儿媳有几分姿色,拉去你那里给你招揽客人!” “我就说一个妇道人家成日不着家,非要吵着闹着出去做工,家里的活计一概不管,整日里早出晚归,忙的不成样子,偏偏还养白了养胖了,哪家做工是这么做的?!” “要不是我起了疑心在后面偷偷跟着,还不知道我儿子头上要带多少顶绿帽子!这样的贱妇我们家可养不起!休妻!我儿子要休妻!” 村长媳妇碍于在公堂,说话一直有些唯唯诺诺,路禾进来之前,刚被呵斥不得吵闹,忍了这么半天,听见有人这么骂自己女儿,终是忍不住了。 “放屁!满嘴喷粪的屎壳郎!我女儿行得端做得正,分明是你这恶婆娘有意磋磨我家秀荷,被我们发现,这才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 胡氏立刻回骂:“放屁!你才是满嘴喷粪的屎壳郎!分明是这贱妇在外不干不净,你见过哪个在外做工的还能养白养胖的?!” “不过缺了个厨娘,铺子怎么就开不下去了?需要急哄哄的上门找人?找不到还砸我家大门!我告诉你,必须赔我百两这事儿才算完!” 话头一转,竟是又对准路禾。 路禾回问:“铺子后院是我一家四口住的地方,外人是不允许进的,这事儿但凡来过铺子的客人都是到!” “至于孙秀荷母女能在铺子里随便吃口东西就长胖长白,你不应该怀疑自家吃食太差了吗?我也好奇,胡家究竟穷成了什么样,才能让自家儿媳和孙女每日只喝一碗米汤?” “砸坏你家大门我赔,隔日我便找县城最好的木匠去你家给你换个门栓如何?至于赔偿百两,你家那院子值百两不?不若我花钱买了?” 不过一间不大不小的小院,两三间房子,居然让她赔偿百两,好大的口气。 关键是那院子的破门她都没撞坏,坏的只有一截门栓而已。 路禾话落,村长媳妇当即尖叫出声:“你竟然只给我女儿每日一碗米汤!好你个丧良心的胡氏,当初上门求亲时你怎么说的?啊?!怎么说的?!” 第116章 赔偿互抵 村长媳妇和胡氏两人立刻吵了起来,吵到激情处,还差点掐到一起去。 好在公堂上两侧全是衙差,县令一挥手,直接就将两人拉开了。 县令到了此时已经极为不耐:“那你们需要本县给你们一个什么结果?” 胡氏当即道:“我要路禾赔偿我家百两以作安抚!平白闯了我家大门,使得我这老婆子受惊,她该赔!” 县令扫她一眼,觉得合理。他现在正稀罕的那美妾,正是前段时间陈主簿帮他寻来的。 升堂之前陈主簿还找过他,虽然没有明说要他帮胡氏,却说又寻得一个美人。 黄县令别的爱好没有,偏爱美色。 陈主簿的暗示他自然听得懂,于是惊堂木一敲:“路氏路禾,你带人私闯民宅,罚你百两补偿胡家,可服?” 路禾自然不服,但此时说不服不行。 “自然可以,只是大人,经过胡氏这一闹,我铺子已经三日未开张,我铺子自打开业,生意红火,这胡氏也要对此做出赔偿。且因她我铺中日后生意定然一落千丈,远的不说,这月怕是都没什么人了,她这三日还日日去铺中胡闹,这未来一月的收入,胡氏也应当赔偿于我。” 衙差去铺子抓人时,县令便知道那铺子的大约位置,那里没有大铺面。 一般那种大小的铺子,一个月收入都没有几两,多说勉强混口饭吃。 县令实在懒得在听他们掰扯,直接问:“合理,铺子一月收入多少?莫要虚报,我会差人查账。” 路禾眨眨眼,摆出一张无辜脸:“少则一百五十两,多则二百两。大人可差人去铺中拿了账册核对。” 县令:“……” 胡氏:“……” 胡氏眼睛一瞪:“多少?!” 她是想休了孙秀荷这个不下蛋的,再给儿子娶个好生养的。 要娶自然就要聘礼,于是便想就此讹一笔聘礼钱,这……这不是反被讹了吗?! 胡氏虽然惯不讲理,但也知道,路禾敢这么说,那便是真的。 她脸色一变,眼珠子一转,指着孙秀荷道:“朝我要赔偿?就是因为你那龌龊铺子,才让我家没了儿媳,在邻居面前丢脸,你还要赔偿?好不要脸!呸!我就是死也不给!不但不给,你还要多给我百两赔偿!” 路禾也脸色一变,肃着脸问:“我那铺子到底如何龌龊了?你一口一个龌龊,你非要污了自家门楣我管不着,可我那铺子县城多半的人都去过,你这一句话可是污了整个县城人的名声!” 当然其中也包括堂上的县令大人。 县令没去过尝鲜,但在场的衙差基本都去过,顿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之前是碍于陈主簿的面子,他又只是想给路禾等人一个教训,左右不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他们也懒得得罪陈主簿,可事关自己的名声,这就不能忍了。 当即有三两个和钱生父亲关系好的出来说话:“大人,小人都去过尝鲜吃饭,尝鲜是家在正经不过的吃食铺子。” 因为天色已晚,堂外没有看热闹的,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县衙成什么了? 他们一出声,其他人也纷纷出声作证。 路禾趁热打铁的说道:“说来也巧,我再遇孙秀荷还是去城东给我娘找稳婆的时候,那稳婆和胡家是邻居,我在那院子里可听了一出好戏。” 她目光一转,和孙秀荷对视一眼后移开,看向堂上:“听说这胡氏平日里最爱做的便是磋磨儿媳,动辄打骂,家里什么活都交给儿媳,还不给饭吃,连女儿笑笑小小年纪也是如此,我这才生了帮衬一二的心思。” 路禾没说胡氏骂的那些话,什么不下蛋的母鸡一类的,免得给孙秀荷造成二次伤害。 孙秀荷却是不觉得这有什么,立刻磕了一个头,道:“大人明见,自从我生了笑笑,婆母便对我不甚满意,总是嫌我没未相公生个儿子,我知胡家只有相公一个男丁,心中愧疚,便都忍了。” “可婆母指责我在外勾三搭四,却是没有的。我便是再不要脸,也没有带着女儿出去鬼混的道理!” 憋了一晚上气的村长,脸色沉沉的道:“大人,这胡氏分明是嫌我女儿未生男丁,有意磋磨,还故意将屎盆子扣我女儿头上,我虽是一个小小的村长,没有官职,可也是为官府办事儿,多年来管理村中大事小情从无差错,看在这点苦劳的份上,想为女儿求一份和离书!”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村长媳妇反应过来面带急色,她是心疼女儿,对胡家现在也百般不满,可从未想过让孙秀荷脱离胡家。 这不管被休还是和离,孙秀荷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村长兜了她一眼,将她的全部话都压了回去。 胡氏也不同意了:“放屁!和离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家那不不下蛋的母鸡只有被休的份!” 这会儿又没路禾他们什么事儿了,两家又掐了起来。 堂上县令瞟了一眼某个方向,心说陈主簿啊,这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法帮啊,你家这……当真是一点理都不占啊…… 他感到厌烦,又可惜那还没到手的美人。 正琢磨着两家什么时候能吵完,有一脚步匆匆的下人进来,径直走到县令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县令面色一变,当即没了听这家庭伦理的兴趣,惊堂木一拍,有了决断:“好了,别吵了,像什么样子?这是县衙大堂,不是菜市口!” 众人顿时一静。 “路氏路禾擅闯胡家,虽然莽撞,然事出有因,赔偿胡家被撞坏的门栓即可。” “胡家以莫须有的事情污了尝鲜食铺的名声,扰了其经营,两家各有错误,赔偿互抵。” “胡氏故意磋磨儿媳,这本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休妻还是和离,本应自行决断,如今闹到本县面前,我便做主一问。” “两家这门姻亲,可要就此解了?” 第117章 一落千丈 一行人走出县衙,面色各异。 最轻松的便是蹲了回大牢的路禾三人,纷纷展颜。 胡氏狠狠瞪了众人一眼,碍于他们人多,掐不过,拉着胡彬气冲冲回家了。 宋小嘁了一声,就差吐口唾沫欢送了。 孙秀荷抱着笑笑走到路禾几人面前,躬身道谢:“此次还要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笑笑怕是……” 她说着有些哽咽,女儿是她生的,胡家的人不稀罕,可却是她的心头肉。 路禾赶紧笑着将人扶起:“秀荷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我请你到铺子里,也许就没有这一遭了。” 孙秀荷却摇摇头:“他们还是会想其他法子的,这次胡氏下此重手,是故意的。” “其实她将我初带回家时,只是想让我将私藏的银钱拿出来,除了骂了我几声打了几下,并没有太过分,后来姑……胡彬的大姑来过一趟,便开始说我在外……不检点,那之后才下了重手。” “他们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听到了,我嫁过去这么些年,只生了笑笑一个,他们想给胡彬重新娶一个能生的婆娘。正愁没办法打发我,不过是借着这次的由头而已,便是没这回事,他们估计也要找其他借口。” 孙秀荷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呵!做梦!就胡彬那个样子,便是再娶十个也一个生不下来!” 路禾眼睛缓缓睁大,猝不及防一口瓜塞到嘴里!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吧? 是吧? 一定是! 原来那胡彬不止身板看着不咋行,本身也不太行! 路禾表情古怪,其他人比路禾表情更古怪。 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孙秀荷耳根子一红。 她看看路禾这个年纪还小的姑娘,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估计是没听懂的。 歉意的对路平笑了笑:“瞧我,说的什么东西,脏了小禾儿的耳朵。” 路平收回要替路禾捂耳朵的手,尴尬的回以一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路禾笑了笑:“今日晚了,往前便有一家客栈,秀荷姐姐你们就先在那里歇脚,房钱不用担心,我来付,到底是因为我才把事情搅到这程度的。” “不,不需要,反倒是我要谢谢你。”孙秀荷摇头:“若不是你,我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如何过。如今和离,哪怕是我带着笑笑四处做工,再苦,也总比在胡家又要侍候一家子,又要做工养活我们母女两个来得轻松。” 钱生、李五、宋小三人跟着折腾一天,这会儿没事了,纷纷回家休息。 路禾给几人都放了假,明日尝鲜歇业,让他们好好缓缓。 孙秀荷一家的房钱到底没用路禾付,分开后,路平和路禾往家走去。 两人怕张桂担心还没休息,脚步都很快,回到家中,张桂果然还未歇下。 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前抓着路禾查看。 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一番,发现无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而来的是火气上头,她打了路禾后背一下:“你胆子怎的那般大!去闯别人家门!若是出了事你叫我和你爹怎么办!” 路禾连忙安抚:“娘,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有分寸着呢,本来也没想撞门的,实在是当时里面的情况不好,不得已才那样的。” “你这孩子!”张桂又打了一下,一连两下都没用力。 她只是着急又担心,心吊了一下午不得安宁,便忍不住说上两句,真要打,是舍不得的。 “我给你们在灶上热了饭,我去端来,你们吃些。” 两人没拒绝,尤其路禾,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等饭期间路平道:“小禾儿,下次别这样了,我和你娘都很担心。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定要提前告知我,你若想出头,爹可以替你。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把自己送进去了,你爹我一口气好悬都没喘上来。” “噗!” 路禾一口水喷出来,她爹这话说的,还不声不响的把自己送进去了…… “爹,那是意外,我没打算把自己送进去。” 外面的阳光那么灿烂,空气那么清新,银子那么闪亮,她为什么会想把自己送进去? 又不是有什么大病! 路平瞥她,没打算把自己送进去才是最可怕的,说明她毫无计划。 路禾看出他在想什么,无奈道:“当时真不是冲着撞门救人去的,只是知道胡氏对秀荷姐姐平日里不好,想着过去看一看,没想到是那么个场景,想着钱生大哥他们都在,也吃不了什么亏,这才撞了门进去。” “爹,你就别想着怎么训我了,真的是意外。” 路平说不过她,长叹一口气作罢。 隔天孙秀荷一家回村,回去之前她还特意过来一趟,询问之后是否可以在铺子中继续做厨娘。 答案当然是可以,铺子中的小吃孙秀荷做的很好,路禾也不想再另外招人,太麻烦,还要从头教起。 她直接给孙秀荷一个长假,让她回去好好调整。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路禾愁的是铺子生意。 之前这一番闹腾,对铺子到底有影响。 从前来铺子吃饭的,便是在外做工的男客偏多,现在出了这事儿,那些有老婆老娘的,压根就不让自家男人来尝鲜。 若说从前一天净利润至少有五两,那么现在一天至多也就一二两。 且不过寥寥几日,好些铺子就开始上新尝鲜的小吃。 仿出来的不说十分像,七分像还是有的,且价钱还略低于尝鲜。 相信过不了多久,尝鲜的客源就会被彻底抢光。 因为没有客人,几人围坐在桌边想法子。 钱生嘟嘟囔囔:“趁火打劫。” 宋小:“落井下石。” 李五:“……所以咋办?” 三人齐刷刷看向路禾。 路禾:“凉拌。”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经营铺子,一时间也想不出有效办法拉回客源。 赵老板抬脚迈进尝鲜,发现除了小老板带仨伙计,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有,顿时乐了。 “呦!生意一落千丈啊!” 第118章 趁火打劫 他是尝鲜的死忠粉,从铺子开业到现在,时常光顾,和店里的人都混的相熟。 此时一句打趣,钱生等人都没在意,只当做一句玩笑话,宋小还勤快的起身相迎。 路禾却看出他的笑容里有点不怀好意,不像是单纯来吃饭的。 当即挑挑眉:“那确实比不得赵老板的石田楼,客人稳定,每日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上下。” 赵老板脸上的笑意一僵,脸皮抽了抽,顾不得路禾嘲讽石田楼的客人少,而是非常震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石田楼的东家?!” 路禾微笑:“你姓赵,还让别人叫你赵老板。” 赵老板不解:“我姓赵怎么了?这县城里姓赵的老板可不止我一个!” “可让石田楼的跑堂伙计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躲着的赵老板,就只有你一个。”路禾语气幽幽。 铺子刚开没多久时,经过路溪提醒,她想去石田楼踩一下行情,结果被拦在门口不让进。 当时她便认出那拦人的伙计在尝鲜吃过饭,她除了记得他的脸之外,还记得他在尝鲜有一次碰见了赵老板。 当时赵老板瞪眼,那石田楼的伙计咪咪的像一只见了猫的耗子一样,愣是蹲在铺子最偏的一个单人桌上快速的干掉了一碗酸辣粉,最后跟有鬼追似的的出了铺子。 后来知道他是石田楼的伙计,稍微一联想,路禾便猜到赵老板是石田楼的东家。 这还多亏了钱生的八卦,让她对县城里有名的商户都有了个基本了解。 赵老板过了最初因为惊诧引起的无措后,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 一撩衣摆,在路禾对面坐下,笑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路禾颔首:“请说。” 赵老板说道:“你这尝鲜我买了,还有你这铺子里的人,也都可以留下,而你,今后在我铺子里做厨娘。” “你这铺子里的吃食我是真喜欢,看在咱们俩的交情上,一口价,一百两。” 路禾还没说什么,钱生先不干了,一拍桌子怒道:“你趁火打劫呢!尝鲜之前半月的收入都不止一百两!” 被怒斥,赵老板一点都不急,慢悠悠瞥了他一眼后道:“你也说了,那是之前。” “现在县城里卖油条、金丝饼等等这些吃食的铺子,都不止三五家!今后你们若还想靠这些把铺子开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路禾:“若真是这样,你买了去,怕是也一样开不起来吧?” “不不不,尝鲜后面一但背靠石田楼,名声可就二次打响了,客源自然也就拉回来了。”赵老板对自己的石田楼迷之自信。 不过他的这份自信很快被路禾打破。 “每日客人五十左右的名声?” 赵老板额头青筋欢快的蹦跶了两下:“我石田楼卖的是精品!来的客人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便是每天十个客人,也比你这尝鲜百多个赚的多几倍!”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卖不卖吧!” “不卖。” 路禾一口拒绝,她觉得尝鲜还能再拯救一下。 赵老板站起身呼口气,告诉自己不和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计较,待心口那口气顺了之后,才又道:“行,我也不逼你,过几日若开不下去了,就去石田楼找我。不过到时候的价钱,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 他说的分外笃定,不觉得尝鲜还能起死回生。 除了酸辣粉、凉皮、煎粉、卤味之外,这铺子里的吃食,可都被别家学了去。 之前不拿出来,那是没等到机会,现在尝鲜一出事,都跟商量好的一样,每家挑着上了几种。 要不是冲着这几样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吃食,这尝鲜,他还不屑买呢! 与其说是买铺子,不如说是买路禾。 他走后,钱生气的用手指着大门口:“趁火打劫!” 宋小气的握着拳头:“落井下石!” 李五:“……所以咋办?” 路禾:“……” 这三个绝对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路禾捏捏眉心,无语道:“来客了。” 钱生三人这才发现门口有一男人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男人落座,直接点餐:“一个金丝饼一份酸辣粉。” 李五面色为难:“今日我们的菜谱不是这个。” 男人挑起眼看他,脸上满是惊讶:“还有那劳什子菜谱呢?可我今日就想吃这个。” 难得来个客人,没有拒绝的道理,钱生立刻上前,点头应下:“成!” 而后扬声唱了句:“一份金丝饼!一份酸辣粉!” 唱后又对男人笑道:“共十八文。” 男人表情更加惊讶,语气不满:“还是十八文?我看别家的金丝饼都是三文一个!你家怎么还是五文?” 钱生笑道:“我家味道独一无二,您尝着别家味道一样吗?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男人瞥他:“我吃着差不多,要不是这里离得近,我就去别家了。” 钱生一哽,真想说那你走吧。 可这半中午的,若是从前,早就客满,如今竟是只来了这一个,他实在舍不得把人赶出去。 路禾在厨房里听到传唱,准备开灶的动作便是一顿,放下东西走出厨房。 见状直接走上前拦住钱生,对男人笑道:“对不住,尝鲜今日菜谱没有金丝饼和酸辣粉,您若想吃,得改日再来。” 七日菜谱是她当初定的特色,若这般便改了,日后尝鲜这名头也要去掉一半意境。 所以哪怕今日中午不开张,她也不会改了这规矩。 男人脸一沉,看了一会儿笑意盈盈的路禾,抬脚便走。 “唉?!别走啊!能做!”钱生还想再留,男人听见动静还真停了脚步,路禾给李五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钱生嘴捂上。 李五会意,立刻将钱生嘴一捂,顿时只有唔唔声传出。 路禾对停在门口的男人微笑:“没有哦。” 男人脸彻底黑下去,瞪了几人一眼。 被耍了一遭心里很是不满,出门时狠狠踹了一脚铺门。 人走了,李五松手,钱生气的指着路禾:“你!” 路禾:“七日菜谱是尝鲜的特色。” 钱生当即不说话了,摊在桌上唉声叹气。 第119章 尝鲜上新 客人太少,路禾便干脆挂了个停业休整的牌子,宋小和李五回家的时候三步一回头。 最后走到铺子门口,到底停了下来。 宋小问:“我还能回来继续做跑堂的伙计吧?” 李五:“真只休息三天?” 就连钱生都忍不住问了一句:“我那做大酒楼掌柜的愿望还能实现吧?” 路禾嘴角抽了抽:“我要说不能,你们今个儿还不走了咋的?” “那还是要走的。”三人齐齐摇头。 路禾翻了个白眼,将人一个一个推出去,砰一声关上门,回到房间开始过菜谱。 尝鲜的菜谱该更新了。 勾勾写写半个晚上,张桂和路平催了又催,路禾才熄灯睡觉。 路禾刚起床准备晨读一下,私塾的门房便找了过来。 “路学子,你家里有人来送吃食。” 路溪:“?” 他从在县城私塾读书,还从没有人给他送过吃食,便是路禾,也只给他送银钱和衣服一类的用品。 吃食还是第一次。 路溪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直觉全家会给他送吃食的,除了路禾不会有其他人。 可路禾送吃食…… 路溪放下书来到私塾大门口,便见路禾脚边放着一个不小的食盒。 食盒是圆形的,足有三层高。 不好的预感更甚…… 路禾见他出来,顿时笑眯了眼睛,一矮身拎起食盒便迎了过去。 张嘴就是:“小叔叔,我知道你在私塾舍不得银钱,吃的定然不好,正好这几日空,我就来给你送吃的了。” 路溪没吱声,只是默默接过食盒,等着她后面的话。 果然就听路禾笑眯眯的又道:“老规矩,吃之前记得画下来哈!一道菜一张纸!” 路溪:“……” 他就知道! 食盒送到,路禾就打算走人了:“那小叔叔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食盒我中午过来取。” “对了,你自己要是吃不完,可以分给同窗一起吃,顺带帮我记录一下他们的喜爱程度。”走之前还又嘱咐了一句。 路溪心里有些打鼓,他吃不完的量? 这……到底拿了多少吃食啊? 离开私塾,路禾直接去找了牙人看院子,优先选择尝鲜附近的。 牙人看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过来,虽没轻慢,却有些踌躇。 这年月女子出门办事是常事,可这么小的姑娘,牙人也摸不准她做不做得了主。 路禾早就想到会这样,所以跟路平提前约好了在牙行见面。她刚同牙人说完要求,路平便到了。 牙人一看这才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手里的院子,笑道:“还真有!” “就在尝鲜铺子后门街上便有一家!院中有水井,除去灶房、柴房、正中堂屋,能住人的屋子有四间,瞧瞧去?” 原以为也就是在一条街上,没想到牙人说的院子正对尝鲜后门。 院子不大不小,墙角还有一棵桃树,上面结了不少桃子,刚刚才有一点点红,前两天路禾还看着那树眼馋来着。 院中走人的小路铺了青砖,两侧空着,可以看心情种些花花草草或者蔬菜,都是极好的。 路禾很满意,询问张桂和路平的意见,两人都觉得不错,院子便算定下了。 牙人很是惊讶,第一次接待这么痛快的,吉祥话说了一箩筐。 路平跟着牙人去办理地契过户,路禾重新猫进厨房准备午饭。 中午,路溪拎着食盒来到私塾门口,竟然发现路禾脚边有一个跟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食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禾禾,你打算送几顿?” 路禾将自己脚边的食盒放到他脚边,然后拿过他手里的空食盒,笑道:“送三天。” 路溪:“……” 一天三顿,三天九顿。 早上是四样吃食,若后面每顿都是四样,三天就是三十六幅画。 天要亡他。 许是他的表情太绝望,路禾良心发现的说了句:“以学业为重,若是时间来不及,可以少画两幅。” 路溪叹气:“来得及。” 他只是觉得他在书画一途上,注定达不到夫子所说的高雅了。 路禾说三天就是三天,一连三天,路溪吃饭前必作画,不画完不能吃。 与路溪同寝等着蹭吃的另外三人,每每都是吞着口水端着饭碗坐在边上等。 第四日早上,路过尝鲜铺子的众人,忽然发现关了三天门的尝鲜开门了! 且还放了鞭炮,小二站在门口已手做喇叭状喜庆的吆喝着。 “尝鲜上新!尝鲜上新!” “五味黄金卷,吃了你不亏!” “酱香猪脊骨,好吃停不了。” “凉拌白玉丝,清脆又爽口。” “一棵绿白菜,满口鲜肉香。” “凉拌水晶皮,解腻就一口。” 路人面面相觑,终是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家不是关门了吗?咋还上新了?” 有人问便有人答:“人家那叫停业修整!” “这小词一句一句的,说的都是啥玩意儿?”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媳妇让你进?” “嗨!等我吃过了,回头把她一起带着!” “这是又出啥幺蛾子了?” 你一句我一句间,便见尝鲜的掌柜在贴着菜谱木牌的前方摆了一张四方小桌,一个穿着粉嫩的小女娃在那里坐下。 而刚才还在门口吆喝的一个小二,端着托盘从铺门出来,将吃食一一摆在四方小桌上。 一碗粟米粥,一碟翠绿的拍黄瓜,一颗切成两半的卤蛋,这几样都极为普通,最吸引众人的是一个方盘。 盘子不过成人巴掌宽巴掌长,上面铺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叶子上面是五个金黄的小卷。 众人看了看,恍然大悟,这怕不是那个五味黄金卷! 四方小桌前的笑笑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吃饭,有些打怵。 不过禾姐姐说了,她只要像平常一样吃饭就好,也不用全部吃完,只要吃饱吃好就行。 笑笑鼓起勇气,拿起筷子率先夹起第一个金色的小卷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外面脆脆的,里面软软的甜甜的,是红豆。 小孩子的表情最做不了假,有那馋嘴的,立刻吞了吞口水。 第120章 又一年秋收 等笑笑吃完一个,觉得有些甜腻,吃了一口拍黄瓜,又喝了一口粥,觉得又可以战下一个了。 可是她想吃口鸡蛋,于是便夹起半个鸡蛋咬了一口,围观的人立刻不满,嘴碎的催促:“你倒是再吃一个那黄金卷啊!” 让他瞧瞧到底是哪五味! 笑笑被吓了一跳,僵住不动,就连嘴里的鸡蛋都忘了嚼。 门里路禾一直在关注,见状凑到钱生身边道:“差不多了,让笑笑回来吧。” 钱生也怕把笑笑吓出个好歹,带着宋小和李五,一个牵笑笑,两个抬桌子,撤了吃播摊子。 路禾笑眯眯露出身形,对看热闹的路人道:“尝鲜菜品调整,至少三十六道菜品上新,每日一换,众位可要进来尝尝?” 话落,一时间没人上前。 其实谣言这玩意,对老百姓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谈时有多快乐,忘的就有多快。 他们现在不是怕成了绯色谣言里的一角,而是在估算尝鲜上新的吃食,别家是否有,是否更便宜。 路禾眼角余光看见钱生回来,给他使了个眼色,钱生立刻从柜台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空白册子递上。 路禾接过,将册子对外展示:“另外,我尝鲜从今日起有一项积分活动,在铺子里花销一文,便积分一分,二百积分可兑换一道不超五文的菜品,五百积分可兑换一道不超十文的菜品,一千积分可兑换一道不超二十文的菜品。” “但凡进店用餐的客人,都将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编号,是否需要积分由你们自己决定,需要积分的客人可以领一块鲜字牌,上面刻有编号。” “不用担心编号重复或者记错,我们的编号保证每一个人都不同,且其中还会另外加上您提供的一至三个简化字,每次积分时也会与您确认。确认过后,积分便会记录在这本鲜名册上。” “所以只要您来过,在柜台付过款,领过编号,那么您下次再来时,只要报上编号就可以累加积分。” “退换过的积分会被抹除,例如您有二百三十二积分,当您用二百积分兑换了菜品,那么您的剩余积分则只有三十二积分。” 介绍到这里便差不多了,路禾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众位,可有想尝鲜的?” 路禾介绍积分可以兑换菜品时,便有人意动,如今见终于说完,那些意动的便都进了铺子。 左右怎么也不吃亏,吃这一回不满意大不了就不来了嘛! 一传十、十传百,尝鲜的第一波客人还没送走,新动向就已经传开,一直关注着尝鲜吃食铺子,更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纷纷派了人过来瞧热闹,一看之下都有些心塞加不可置信。 这尝鲜,不会又活了吧? 这才过了几天,就能上新三十六道菜品? 不管他们信不信,孙秀荷是信的。 她是昨日才带着女儿笑笑回县城的,本是想把笑笑放在铺中,她好去找牙人在附近租个院子住。 没想到过来发现铺子竟然关着门,一问之下才知道路禾在准备上新菜品。 又是愧疚又是吃惊。 好消息是她可以和笑笑住在铺子后院,坏消息是她又要从头学起。 黄金卷的五种馅料是路禾提前调好的,孙秀荷只管包就好。 其实所谓的五味黄金卷,就是五种馅料的炸春卷。 分别是:豆沙春卷、南瓜春卷、胡萝卜豆芽木耳香菜春卷、猪肉芥菜春卷、韭菜鸡蛋粉丝春卷。 两甜三咸,每样一个拼一盘,一盘十二文。 若不是在县城,她一定将价钱订的更高一些,这样才能走中高档路线。 不过青石县……算了吧,大家的日子都是普普通通过得去而已。 远在青州静王府的罗云墨,也格外震惊。 “三十六道新菜品……菜品是那么容易研究出来的吗?” 他虽没进过厨房,但也是知道自家将军府里养着的厨子,各个都有拿手好菜。 他们都在一个厨房忙着,若是那么容易学,怕是他们府里的厨子早就只剩一个了! 且新菜品更是不容易出,一年能搞出来一个两个都算是尝鲜了。 他纳闷的看着岑静帧:“不是,你这小恩人,到底是打哪来的神仙人物?” 岑静帧:“青石县、三稻村。” 罗云墨:“一句废话。” 他瞪了岑静帧一眼,随即又揶揄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次小禾禾有难,你会扒扒过去帮忙呢。” “我能怎么帮忙,她又没求助。” 岑静帧说的异常淡定,他现在是路禾的师兄没错,有教导之责。 但他也只是她的师兄而已,不需要时时刻刻替她解决麻烦。 那不是帮她,是害她。 他又不可能帮她解决一辈子麻烦。 转眼九月中旬,路平每日坐立难安,天不亮就起来,围着铺子转一转,牵着驴溜一溜,等铺子开了,就在大堂跑堂。 张桂也差不多,除了哄路安辰,就在厨房里帮忙,一点都不闲着。 尤其这两天,两人起的越发早,还时不时要叹口气。 路禾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哦,该秋收了。 这俩围着田地转了小半辈子的人,待不住了。 憋了几天终于憋不住了,才用过晚饭,路平便道:“明天我回村里一趟,家里缺了我和你娘,怕是秋收要忙不过来。” 张桂也道:“是啊,之前家里人多,大家一起收的快,可也就是勉勉强强时间刚够,现在家里少了四妹又少了我和你爹,这个秋天你爷爷奶奶不知道要怎么忙呢!” 路禾提醒:“我爹回去就算了,你回去安辰怎么办?我要在厨房忙,没办法哄他。” 张桂不以为意:“我带回去呗,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带你去地里的,就往田埂上一放,不哭也不闹。” 路禾嘴角抽了抽,心说那能一样吗,她有成人的思想和灵魂,她弟没有啊! 那就是个小恶魔! 刚这么想,被放在小床上睡觉的路安辰就醒了,见身边没有人,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极其响亮,穿透房间紧闭的房门,魔音直贯在大堂坐着说话的三人耳中。 第121章 豆沙包 路禾递给两人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三人一齐起身去哄娃。 小宝宝拉了尿了也饿了,换过尿布洗香香又吃过奶,一切生理需求被满足后,含着手指头再次睡着了。 张桂道:“也没事,我可以在家里帮着做饭,大家伙都下地,肯定得有一个人来回跑回家做饭,要是我跟着一块儿回去,别的做不了,可以留在家里一边哄安辰,一边做饭。” 路禾有点无语,她娘她爹可能就是劳碌本体,让歇着都不乐意。 两人回去的心很坚决,是拦不住的,况且路平也确实需要回去一趟。 “那就回呗,正好,春耕时我不是让爷爷奶奶帮忙种了一亩地的番椒吗?这一亩地的番椒,爹你回去时帮我收回来,咱们按照收的价钱跟家里人买。” “我去问过,没干的八到十文一斤,干的二十到二十三文一斤,具体给多少看爹你。村子里若是有其他人种了,有想要卖的,也可以一块儿买回来。” 路平有些吃惊:“要这么多番椒?” “嗯,反正铺子里要常年用,在村中收还便宜些,若是去调料铺子买,便宜时还需要三十文一斤呢。” 次日夫妻俩就带着好些吃食,赶着已经有棚的驴车回三稻村了。 路禾吐了口气,最近耳根子能清静些。 路安辰那小家伙,一天里醒了十次有八次都在哭,哭声还极具穿透力,就是隔着屋子,半夜都能被他吵醒。 目送驴车走远,路禾立刻回到铺子后厨忙起来,今日菜品里又有新吃食,孙秀荷依然只能打打下手。 今日的早餐是豆沙包和鸡丝粥,豆沙包一份两个,分别是一只雪白的小白兔和一根胡萝卜,形状可爱,且还是彩色的。 兔子的脸颊和耳朵内里是粉色的,眼睛是红色的。胡萝卜身子是黄色,头顶有一小节绿色的梗,远远看上去倒像一根真的胡萝卜。 这和那‘一棵绿白菜,满口鲜肉香’的白菜水饺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白菜水饺每个形状都宛如一棵白菜,白色的菜帮,绿色的菜叶,捏的很是神似。 有那带着孩子来的,看到上来的白兔和胡萝卜,稀罕的都不忍心下口。 这点在后院里的笑笑也是一样,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实在舍不得咬一口。 尤其吃那小兔子的时候,先咬哪里都觉得残忍。 有一男人比量了一下大小,然后捏着兔子身体,从头部一口塞进了嘴里。 路禾忙碌之余习惯性抬眼看大堂,正好看见这一幕,眼角顿时一抽。 感觉这吃法更凶残些。 一口一个小白兔。 岑静帧迈步进店,正巧也看见这一幕,脚步一顿,薄唇轻抿。 感觉他今天不应该来。 这铺子里今早是上了个兔子宴吗? 人手一只小白兔! 罗云墨脚步也是一顿,咧了咧嘴,估摸着今天岑静帧这早饭,要消化不良。 言一握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喊了声‘护驾’。 岑静帧属兔,从来不吃兔肉,便是身边的侍卫打野味,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会刻意避开兔子。 路禾视线收回时看见三人,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三人是大熟人,还是比较‘贵’的那种,钱生立刻上前招待三人坐下。 不多会儿,岑静帧这桌上面多了三份早餐。 可爱的小白兔半趴在胡萝卜上,衬的整只餐碟都可可爱爱。 罗云墨憋着笑捏起小兔子,先是咬了一只耳朵,然后又咬了一只耳朵,在吃掉尾巴,颇有些五马分尸的架势。 他咬一口还要贱兮兮的扫一眼岑静帧,眼神里全是戏谑。 岑静帧觑了他一眼,也捏起小白兔,看了看,问已经吃到脑袋的罗云墨:“什么馅儿的?” “红豆。” “嗯。” 岑静帧应了一声,然后淡着一张脸,一口咬掉了兔脑袋。 罗云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一木着脸硬着头皮去拿胡萝卜,兔子实在没胆去碰。 直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都吃完,也没敢去碰那只小兔子。 岑静帧扫了他一眼:“吃吧。” 不过是个点心,又不是他。 言一这才敢去拿,囫囵着吃了。 早食过后,路禾在岑静帧身边坐下,手上捏着兔子小口咬着:“怎么过来了?” 岑静帧瞄了眼被她咬了一半的兔脑袋,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来给你送样品。” “样品?什么样品?”路禾满脸疑惑。 “薄荷茶?” 不应该啊,薄荷茶都上了多久了,哪还用给她送样品? “还是桑叶茶?还没到霜降,桑叶茶应该还没做吧?” 这一看便是忘了,岑静帧无奈,当时到底是谁拿着首饰画稿上门找他开铺子的? 他盯着路禾看了片刻,见她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只得出声提醒:“首饰。” “啊!” 路禾一拍额头:“我都忘了。” 言一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挺大的木匣子放在桌上,路禾打开,当即哇哦了一声。 全是或坐或卧的银色的小兔子,簪子、项链、耳环、手镯、摆放的整整齐齐。 路禾拿起来看了看做工,发现很细致,边缘都处理很圆滑。 且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部分饰品竟然上了色。 岑静帧:“下面还有两层。” 路禾:“?” 她歪头看了看了,发现匣子确实是三层的,动手将最上面的这层拿下,下面也是一层可可爱爱的兔子饰品。 款式和上面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再是银饰,而是变成了玉石的。 她又拿下这一层,最下面一层不是兔子饰品,而是正常的首饰。 是路溪当初参照那些首饰铺子里的簪子设计出来的款式,实品做出来看着还不错,很精美。 路禾都耐心的一一查看,末了赞了句:“师兄找的这工匠手艺真不错。” 岑静帧不置可否,这人可是从祁京他母后手底下要来的,自然差不了。 研究了一会儿,路禾想起之前没说过包装,便问道:“师兄可有准备装首饰的盒子?” 岑静帧摇头:“未曾,工匠自己做了两款,都觉得和这兔子首饰不搭,倒是最下面那层的能用。” “正常。” 现在的首饰匣子雕刻的花纹由简到复,有些简约大气,有些繁复精美,不管哪一款,走的都是雅致贵气路线。 而兔子首饰走的是可爱路线,哪怕融入了一些这个时代的元素,也还是不搭。 “首饰匣子我来想办法。” * 驴子非常有个性,走的快慢全看心情,尤其面对的还是路平这个心疼家畜的主子。 两头驴子一路晃悠回到三稻村时,半晌午都过去了。 村中已经开始农忙,有往家里推稻子的,便看见了驴车。 驴车先前已经回过三稻村几趟,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路家买了两头毛驴养在县城。 这不刚才还有人看路正用手推板车,上去打听怎么不用驴呢。 路家分家的事情没跟别人说,所以村里的人还都不知道。 路正闷头推着推车往回走,到了自家院子便看见路平和张桂正往下拎东西。 白面、油、一大条五花肉、一篮子鸡蛋、两只大公鸡、还有糕点和糖,样样都是好东西。 不知为何,路正眼底有些发烫。 他声音有些哽咽:“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挺老大一个汉子,瞧着可怜兮兮的。 路平回来时本还有些感慨,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可瞧着路正这模样,什么感慨,什么不舒服,顿时全散了,变成了哭笑不得。 “咋这个表情?” 路正老脸一红,摸着脑袋笑了起来:“这不是好久没看见大哥了么。” 张桂也看得好笑,抱着路安辰道:“一会儿上地告诉娘,中午我做饭,不用急着往回赶。” “哎!知道了大嫂。” * 送走岑静帧等人,路禾便在铺子后院里对着一大匣子首饰写写画画。 又要可爱、又要新奇、又要精美漂亮。 画来画去,灵感来袭,她干脆用每种兔子造型来做装每套首饰的盒子。 坐着或者直立的,便设计成双开门或者旋转推拉,趴着的便设计成侧开或者抽拉,反正哪里不引人瞩目打开的方式新奇又不影响整体美观,便怎么设计。 每一套盒子内里首饰的摆放方式也都不尽相同,皆是根据兔子匣子的空间进行摆放。 而后还要对每种造型的兔子进行配色,优化…… 路禾磕磕巴巴画了三四天,终于将全部盒子的造型基本弄出来,能画出来的地方便画,画不出来的地方便用文字描述。 否则路溪优化的时候,估计看不懂她那拉胯的画技。 把稿子给路溪送去之后,她便去买了彩墨进行调配颜色。 已有的彩墨都是大红、大绿、大蓝这种颜色夸张的色彩,所以想要一款清淡的色泽,还需要自己调整。 于是后面两天路禾又玩儿起了调色。 红、黄、绿三种颜色随便混,能调出来什么颜色全靠运气。 有时候会调出来一种很漂亮的颜色,有时候调出来的跟屎一样~ 被折磨几天后,路禾梦里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等调出来之后发现没用,彩墨的颜色深浅,同加入的水多少有关系,这点是没办法全部记录的。 怎么记? 加入两滴水,研磨两下? 因为研磨的力度不同,下墨的深浅也不同,这种差异会导致调配出来的颜色也不同。 又纠结了两天,等路溪把盒子优化完的画稿送过来之后,路禾豁然开朗。 她做什么为难自己呢? 她可是首饰铺子的东家,直接把颜色调配的底色和步骤给工匠就好,至于其中的差异应该他们自己把控。 期间岑静帧没来,挑着休息这天,路禾去了趟青州。 一到青州,她就直奔食味轩,现在是月末,估计岑静帧在这里看账本。 不出所料,她刚走进食味轩,言一就从楼上下来接她了。 这次路禾没逛街,一口气爬到三楼,只是有些微喘。 她把带来的画稿丢给岑静帧,便去窗边看斜对面的月华楼。 二楼的窗子半开,里面只坐着孟心婉,面容柔婉恬静。 嗯,竟然已经独立看账本了,看样子进步不小。 “帮你关注过了,最近一个月生意不错。”岑静帧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铺子里有上新吗?” 岑静帧:“……我不知道。” 他府里没有女眷,对首饰也并不关注,哪怕有主意对面的生意,也没有到时刻关注的程度。 路禾叹了口气:“也没个女眷能进去瞧瞧。” 她是不能去的,二楼孟心婉就在,遇见了会起疑。 下次应该带孙秀荷和笑笑过来。 “对了,首饰匣子看了吗?能做吗?” 岑静帧点头:“看了,挺新奇的。至于能不能做……言一,送过去。” 言一应了一声,拿着画稿退出去。 路禾用手点了点下巴,觉得之前自己为难自己果然是傻了。 做老板的,要先学会为难自己的员工,而不是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再交代下去。 瞧瞧岑静帧,他这方面就做的超级好。 “我决定日后多多向师兄学习。” “学什么?” “各个方面。” 听她这么说,岑静帧笑了声:“那我给你的字帖,练了几笔?” 路禾:“……咱们不谈这个,还能继续做兄友妹恭的好好师兄妹。” 岑静帧颔首,道:“回头给你找些与作画相关的书籍。” 还能不能行了,不是抓着她练字,就是抓着她画画。 路禾抬脚就走,连顿饭都不想留下来蹭了。 岑静帧愣了下,赶紧叫住人:“干嘛去?” “回家!” 走了几步路禾又退回来:“对了,铺子便叫趣品阁,牌面便照着盒子上的字刻。” 等路禾走后,岑静帧回去又翻了翻画稿,发现他以为是花纹标志的地方,细看之下是‘趣品阁’三个字组成的。 只是字体很有意思,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把字变成了画,趣字带着长长的尾巴托起品和阁。 岑静帧眉毛高高挑起,这小丫头,字和画都不怎么样,像这种奇怪的字体写的倒是不错。 这‘趣品阁’和那‘尝鲜小食铺’都是如此,与常见字体截然不同,却都颇为有趣。 第122章 趣品阁开业 农忙结束,路平夫妻俩回了县城,带回一堆村子里的八卦消息。 其中一条路禾最震惊:“村长中风了?啥时候的事情?秀荷姐姐知道吗?” “知道,就上次从县城回去之后的事情。还是村长、不对现在不是村长了,你孙爷爷好了之后,秀荷才回来做工的。” “没听秀荷姐姐说啊,严重吗?” 路平刚要解释,张桂就笑了:“你们父女两个这辈分是怎么论的?” 她指了指路禾:“小禾儿叫秀荷姐姐。”又指了指路平:“你又说孙大伯是小禾儿爷爷。” 路平一想还真是,纠正道:“小禾儿,你得叫秀荷婶婶。” 路禾不在意的一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村长到底怎么回事儿?” 路平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不严重,上次从县城回去,气的,睡醒一觉便中风了,吃了药,现在已经好了,只要不操劳不生气就没事。做一村之长哪有不操心的,就干脆辞了村长一职。” “那现在谁是村长啊?” “孙秀林。” 路禾顿时无语了,合着村里的村长也搞世袭制。 孙秀林是孙秀荷的大哥,这两年一直帮着处理村中的事务。 其实早有人说这是准备接替村长呢,没想到还真接班了。 说完一个,路平又说另一个:“村子旁边开荒的那片地,都种了薄荷,专门产薄荷茶的。如今发现太大,不好打理,已经低价租给村中村民了。” “你二叔也租了几亩,到时候采了卖回给那开荒地的贵人,一年下来也能赚不少。听说过段时间还会栽种上桑树,等种上后,便能一起产桑叶茶。” 说着他盯着路禾瞧:“我记得这薄荷茶和桑叶茶,不都是你前几年捣鼓出来的吗?” 八卦听着听着,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路禾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把方子卖了么。” 路平:“我说的呢!你奶奶还问我们,那薄荷地不会是你开荒的吧?我就说哪能,许是凑巧别人也发现这薄荷和桑叶能做茶……” 张桂:“我和你爹想着,也租上几亩搭理,将来给你攒些嫁妆,也给安辰攒些娶媳妇的银子……” 夫妻俩絮絮叨叨,路禾都听着,这种温馨闲散的时光怎么都不会觉得腻。 自从尝鲜菜品上新后,每日只有早上过去看门口的木牌,才知道当天都有什么菜品。 不似从前的七日菜谱,可以掐着时间过去吃,于是众位食客都养成了早上路过看一眼的习惯。 厨房里有了张桂加入,三个厨娘都变得有了歇息时间,轻松不少。 路平在大堂跑堂的时候,偶尔也负责铺子里的采买,还会跟着钱生学学记账。 估计时间久了,他也能学会好好打理一个铺子。 有些空闲时间的路禾,开始琢磨起新首饰。 十一月份,已经是初冬,再过些日子便要下雪了,路禾想做些与雪有关的饰品。 又是勾勾画画一番,趣品阁终于要开业了。 岑静帧让言二来传信,需要她这个掌柜的过去几天,有些地方需要她把关。 路禾带着自己画的磕了吧嗔的稿子来了青州,她本是要住客栈的,可岑静帧不可能放任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便把她接去了静王府,不容拒绝的那种。 趣品阁所谓需要路禾的地方,不过是让她瞧瞧铺子里的摆设,见见铺子里的女侍和掌柜。 免得哪天过去对账,发生手底下的人不认得东家的事故。 岑静帧给趣品阁招的掌柜是名女性,姓杜,三十多岁,长相普通,气质却极为优雅。 杜三娘初见路禾时,知道东家是个这么小的姑娘,很是惊讶。 她没有因为年龄看轻路禾,虽并不算多敬重,对待路禾却极为有礼,有问必答。 路禾观察过,她对岑静帧特别恭敬,想来杜三娘是他的人。 这种差别对待路禾并不在意,只要认真做事,不寐了她钱的就行。 至于她是谁的人,都没关系,不是对家放过来的就成。 通过交谈,路禾发现杜三娘对女子的首饰穿着打扮都极为了解,且铺子里的摆设也都是她布置的。 杜三娘带着路禾在铺子里仔细转了一圈,待全部看完后问道:“东家觉得可行?可有哪里不满意需要改的?” 路禾笑道:“杜掌柜心思巧,没有不满意的,只是有几个地方需要稍加改动。” 杜三娘:“您说。” 路禾:“是这些首饰的摆放,不要直接放在案上,而是需要放在首饰匣子里展示。” “前面放一款匣子打开的,后面放一款匣子合上的,咱们卖的饰品,不只是首饰本身,还有这份精巧。” 如果首饰匣子只是让客人拿走首饰的一个工具,她完全没有必要在上面浪费那么多脑细胞。 杜三娘反复品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晓得了,我这便让人去改。” 女子的妆面通常都是一套,可这种卖法,都是针对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的。 且她们每次购置首饰,也不是次次成套成套的来,除非需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宴请,为了脸面,才会成套添置。 而从她过来接手趣品阁,就跟闹着玩儿一样,东家一面没露,打出来的首饰也都不符合时下流行,她便觉得这铺子跟开着玩一样。 对铺子的事务虽未怠慢,却也不觉得生意能红火,那些兔子首饰也没想过是要成套卖的。 路禾颔首:“劳烦。” * 噼里啪啦,趣品阁开业了。 门前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很多,进去的很少。 开业第一天,一单生意也无。 不过路禾不急,首饰铺子不似县城的尝鲜,时时刻刻都有需求,早起路过看见新开张的铺子便能进去一尝。 趣品阁卖的是首饰,且定位偏高,挣的那一波首部,自然心急不得。 开业第二日,铺子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孟心婉。 估计是来观察敌情的。 好在路禾在屏风后面,她能看见孟心婉,孟心婉看不见她。 她倒是真有些好奇,孟心婉会不会买兔子首饰。 若买,表示这类型的有市场,可以继续发展。 若不买…… 说明孟心婉没眼光! 第123章 脸面 得知月华楼对面准备了几个月的铺子开张,且还是首饰铺子,孟心婉狠狠地皱了眉。 铺子之间是有竞争的,可万没有这般面对面挑衅的。 是的,从知道对面铺子卖的也是首饰后,孟心婉便感觉接受到了挑衅。 观察了一天,孟心婉决定自己上门一看。 她倒要看看,这铺子里到底有什么,让这铺子的东家这般有底气,直接与她的月华楼竞争。 这一看便是一惊,铺子里的女侍比月华楼的更有规矩,且铺子里的布置也更加雅致。 她一面打量,一面跟着女侍去看首饰,初看之下,孟心婉放下心。 一群奇怪的兔子。 女儿家的穿戴最是精细,那是脸面,哪个女子会在身上带这种不端庄的小兔子? 可等女侍拿起簪子展示时,她却是越看越觉得那簪子顺眼,越看越觉得那上面的小兔子别致。 可爱、精巧、又不失大方。 让她有些移不开眼,一时间这个也想要,那个也喜欢。 等走出铺子时,她手上已经多了两个兔子匣子,心中不免一惊。 这……她怎么就买了两套呢? 一套银饰,一套玉石的,加起来可足有六百两! 她何时这般大手大脚过! 孟心婉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铺子,眼含懊恼。 去探敌情,结果给敌方送了银子! 和她的恼不同,路禾已经笑的眉眼弯弯,夸道:“这女侍不错嘛,竟然把我三婶忽悠的都忘记过来是干什么的了!师兄,你这人都是在哪里找来的?厉害!” 对面岑静帧嘴角抽了抽:“忽悠?” “不是吗?换我出去可没这本事。” “我以为你对自己画出来的首饰很有自信?”不然就敢投钱开铺子? 说到这个路禾就苦了脸,觉得她这个东家的身份要保不住。 “你怎么让人把我带过来的首饰,又送回我房间了?” 岑静帧上次送去的样品,这次她都带回来了,准备放在铺子里售卖。 那三层匣子加起来,价钱可不止五千两。 让她自己留着戴?绝对不可能! “话说,薄荷茶我的分红,真够支持开这个铺子?你往里填了多少?” 岑静帧给她续上茶,道:“我没填,你的那两成利润足够,不过没有剩余,全部投进来了,回头账本给你送去过。” “那些首饰成本高的是用玉石的那一批,只做了两套,一套给你,一套放在铺中。给你的那套邓师傅没收加工费,只有用料花费,并不算多贵,你自留着就好。” “若是觉得款式重复,银饰可以拿来铺子,剩下的留着日常穿戴。” 语气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听的路禾心肝疼:“不多贵?一套兔子首饰成本就有个几百两好不好!” 岑静帧:“已经很便宜了,用的都不是上好的玉料。” 路禾:“……” 两人的金钱价值观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争论无用,她道:“放在铺子里卖呗,我平常又不戴首饰。你看我这脑袋上,什么时候用过除了发带之外的东西?” “所以才让你留着。” “?” “我虽与女子接触不多,但也有几个姊妹,除了月例,首饰便是女儿家傍身的东西,你留着没有坏处。” 岑静帧认真道:“你之前开了尝鲜,如今又开了这趣品阁,接触的人总会有变化,不再是三稻村里朴实的农户。” “见得人都将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穿着打扮便不可失礼。不止现在这些首饰,将来铺子里出的首饰,你都需要留一份,甚至铺子里没有的,你也要有。” 路禾愣了愣:“知道了。” 她有些懊恼的敲了敲额头,还真是农家日子过久了,脑子过傻了。 脸面这东西,可不是得靠着穿着打扮撑起来么。 从前她身穿补丁衣服,在县城铺子买东西,总被人像盯小贼一样盯着,不就是看她穿着窘迫,怕她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现在她身穿上好料子的衣裙,哪怕进了铺子一声不吭,也有伙计热情的招待。 这便是差别,她如今年纪还小,需要出面的地方都是岑静帧的人帮她顶着,可岑静帧的人,她能用一年两年,却不能用三年四年。 到时候方方面面都要她自己来,对着下面的人她要拉开差距,对着外面的人,她要展现体面。 路禾幽怨的叹了口气:“合着这开铺子的成本,还得把我自己算进去。” 岑静帧:“……” 感慨过后,路禾便不再坚持把首饰放回铺子里,而是转而问道:“要上新的首饰,你帮我画好了吗?” 岑静帧喝茶的动作一顿,想到那一沓子极为抽象的画稿,决定督促路禾把画技也练起来。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直接让人送去给邓师傅了。” 路禾:“?” 不是,你认真的吗? 可别给她做出来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 邓华州倒是没做出来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而是直接带着画稿找过来了。 邓华州从后门进来,稿子往桌上一拍,问道:“之前画稿的先生呢?让他给我重画,现在这东西没法用!” 他看的不是岑静帧,而是路禾。 岑静帧他认识,路禾他不认识,路禾一来,画稿就来了,不做他想,路禾肯定是趣品阁的正经东家。 不满的气息扑面而来,路禾往后让了让身子,道:“在青石县城。” “哪儿?”邓华州初来乍到,还真没听过这个地方。 “就是距离这里百多里的县城。” 邓华州:“……” 两人对视片刻,路禾轻咳一声:“不若你说说有哪里看不懂,我给你解释?” 邓华州一脸‘你逗我呢?这玩意儿分明是哪里都看不懂好吧?’的眼神盯着路禾。 “你觉得这画稿,是有哪里能看懂的?” 路禾:“……” 也不至于吧,毕竟路溪就能看懂。 “我以为邓师傅技艺超群,不止做首饰的功夫了得,笔下的画工应当也了得。” 言外之意,你自己加工加工。 第124章 回报 邓华州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路禾这个东家,他不客气的道:“我技艺是超群,画工也不错,但不包含看这种玩意儿。” 刚还说脸面,这会儿路禾这个东家的脸面就被手下的首饰工匠给叱的一点不剩。 路禾耸耸肩:“那就过几天在做吧,等我回去县城,找之前画稿的先生润色一下再让人送过来。” “不行!”邓华州当即反对。 “等你回去再回来得多少天?!我大约看了这批首饰,是与冬雪有关的,当然要在今年下雪之前上新!” 瞧瞧说的多明白,路禾设计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所以…… “你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我看你可以加工的。” 邓华州:“!” 眼看着两人就要掐起来,岑静帧憋着笑,拿过纸笔:“师妹描述,我重新画,邓先生也在这里看着,如果觉得哪里需要改动就提出来。两位,这样可行?” 岑静帧都开口了,邓华州没有说不行的份,憋着气点了点头,自己也拿起纸笔,准备一块画。 只是两人都对路禾不了解,不能像路溪那样,光凭想象和文字的简单描述,就把路禾的想法还原,需要路禾在旁边时时纠正。 尤其邓华州,画的一脸暴躁,又不想丢笔,搞得路禾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哪般。 等一份画稿画至一半,邓华州的暴躁不在,而是敛眉沉思,开始更改画稿他觉得不相配的地方。 设计东西路禾不是专业的,但邓华州是,他可是做了小半辈子的首饰了,所以他改的时候路禾没出声。 邓华州对路禾说话虽然不是太客气,但对她设计的东西却是展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路禾看过,每一份画稿,他都只更改了极小的一些细节,让首饰看上去更加精美且符合时下。 画稿搞定,邓华州一改之前的暴躁,笑的如沐春风。 “同之前一样,我会先做一批送给东家,在做一批放在铺中,给东家的不收费用。” 路禾:“……” 那还真是谢谢了,你人还怪好嘞! 如果可以,真的可以不用做她那份。 * 趣品阁的地理位置好,在主街中心,旁边又是食味轩,对面又是月华楼。 但凡过来逛街就能注意到新开的趣品阁。 第二天下午,趣品阁就迎来了客人,几位十四五岁的小姐。 她们先是在食味轩用过午饭,出了食味轩便打算去对面月华楼看看首饰,路过趣品阁,发现是新开的首饰铺子,便抬脚走了进去。 她们走进食味轩时,路禾正跟着岑静帧在食味轩三楼蹭饭,是瞧着她们进来,又出去,最后走进趣品阁,又看着她们人手不空的走出趣品阁的。 首饰匣子是路禾自己设计的,一打眼便知道三位小姐,两位买的是银饰,一位买的是玉饰。 路禾心中的小算盘当即噼里啪啦响起,嗯,进账应有一千两左右。 她的本钱,终于回来了…… 十分之一。 岑静帧给的账册路禾看了,一笔一笔无比清晰,他也没有骗她,这个地段的一家不大的铺子,盘下来确实没多少钱,不过五百两而已。 可这剩余的花费,能买一条街这样大的铺子了。 怎么说呢,看过账册后,多少有些郁卒。 为了争一时之气,花费巨大啊…… 要说后悔,也没有。 可能因为银钱不是从她手里拿出去的,所以没什么实感。 路禾又在青州待了两天,投进铺子的本钱基本回来,缺的那部分首饰需要补上,于是回来的银子又全部安排出去处。 同时也发现了个问题,她没有小印。 正准备找邓华州给她雕一个,岑静帧已经把雕好的小印给她送来了。 还是两方。 一方上面是趣品阁,一方上面是她的名字。 岑静帧是这样说的:“便算我送你的趣品阁开业礼。两方一起用,若尝鲜也需要,你找邓师傅做就可。”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上,岑静帧这个师兄,做的超级合格。 “为了回报你帮我,我教你的厨子做几道菜吧?” 岑静帧:“?” 感谢他,然后教他的厨子做菜? 这是什么逻辑? 路禾教食味轩大厨的分别是佛跳墙、鸡汤汆海蚌、八宝书包鱼、萝卜糕。 几道菜都属于闽菜系,口味也很符合食味轩历来的菜品口味。 菜做出来后两人自然是第一个品尝者,路禾一一试过之后,赞了句:“好吃!” 这点岑静帧并不否认,只是在青州城,大户人家是吃海鲜的,但青石县城却少有,路禾是如何会做的? “之前吃过海鲜?” 路禾竖起食指摇了摇:“没有,前两天路过厨房,发现你这里有许多水里的食材,我翻着书对照了一番,又想象了一下怎么吃,今天第一次尝试,味道不错。” 这话完全是大实话,从前的路禾确实吃过海鲜,但吃的都是现成的,像佛跳墙这样的玩意儿,她只吃过一两回,做是没做过的。 这是第一次做,所以一切食材的用量,全部按照方子再凭着味觉和感觉来,其他几样菜品也是同样。 其实有些地方她掌控不好,但那大厨却是个绝对的熟手,两人一起捣鼓下来,还真做出来了。 “怎么样,也算给你食味轩上新了。” 岑静帧点头:“那我便多谢师妹了。” “嗨!客气!” 哪有光薅羊毛的道理不是? 趣品阁的事情妥了,路禾又带着一大匣子首饰打道回府,被张桂撞了个正着,当即抓着她打耳洞。 张桂看见的是第一层的银首饰,虽然觉得多,但路禾长这么大是第一买首饰,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看见耳饰的时候,才想起来路禾还没耳洞。 “上次说给你穿耳洞,被你岔过去了,现在你买了这么多首饰,耳环还这么多,你不穿一对儿怎么戴?” 路禾连连后退:“过一两年再穿!过一两年!我现在还小,用不上!” “不小了!你都十一了,眼看着过年就十二了!” 母女两个一番拉扯,最后路禾还是没逃过黄豆捻耳垂,银针穿耳洞的命运。 针扎耳朵上的时候,路禾就一个念头:岑静帧害我! 第125章 攀附 年关将至,路禾打算在文先生回家探亲之前,回去看看他。 没等准备好礼品过去,文先生倒是先来了尝鲜。 路禾震惊之余,得知他这就要回家了,一口气做了十多道吃食招待。 文先生吃饱喝足后道:“希望你的课业和厨艺有同等的进步。” 路禾额头滑下一滴汗:“您不是让师兄时时刻刻监督我了么,他没跟你汇报?” “汇报了,要不我能这么久没搭理你?”文先生悠悠然的品了一口酒水。 这酒酒味很淡,带着一股桃子的清甜,入口又不显甜腻,很是清爽。 正好解腻,他喝着喜欢,便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的尝。 “这是桃子做的酒吧?” 路禾点头:“我家在县城买了处院子,就在尝鲜后门对面,院中有一颗桃树,结了不少果子,秋收时正熟,闲来无事,就看了书尝试做了些果酒。老师喜欢的话,等会儿走时带上一坛。” 文先生:“两坛。自你拜师,就没回去看过我,多的那一坛,全当你孝敬我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院子里的桃树虽然结了不少果子,可那是正常吃显得多,酿酒就没多少了。 她总共也就酿了五坛,今天才拿出一坛招待文先生,转眼就被要去两坛。 剩下两坛其中一坛要送岑静帧,另一坛打算过年回家带回去全家喝。 好么,五坛酒这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本还想留着一坛给路平闲来无事喝的,现在只能留着今个儿文先生喝剩这一坛了。 路禾无奈点头:“老师回去时,帮我给师兄带去一坛。” 文先生点点头,心说到时候可以寐下了。 估计那小子现在更喜欢喝烈酒,这种甜味的果酒,他估计不稀罕。 “你这几个月没回去,我也没与你说过你三叔的事情,如今正好同你说一说。” 路禾不解,路清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与她说的? 文先生正了正脸色说道:“寒门出一学子不易,要么聪慧过人,多年苦读榜上闻名,要么幸得恩师指点提拔。” “你三叔看似两样皆占,实则两样皆不占。他能走仕途,却未必能走得远,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想说的是,从他听从岳父的意思,将你们大房分出去之后,他未来的仕途注定要背一个仰仗岳家的名头。” “若想少些纠缠,你便要尽量将你们这一房,与路家分割开,尤其与路清分割开,否则难免落一个攀附的名头。” 这名头哪怕是有,其实影响也不大,有问题的是,若此时不分割开,将来路清、或者说孟家,可能会想利用路禾赚来的产业。 或者说,路禾手底下的产业做的越大,越会被孟夫子收为附庸。 他文琮景的学生,做一个想靠着女婿重新入祁京的落魄夫子的附庸? 开玩笑! 路禾仔细回味了一下文先生的话,总结道:“你是说我三叔成了上门女婿呗。” 文先生:“……我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婚嫁之事,要么旗鼓相当,要么一高一低,低的那方难免依附高的那方。 若是女子身份低,娘家依附多是常态,若男子身份低,出来的名声就不太好了。 刨除男娶女嫁这一层,现在路清就和嫁过去的女婿也差不多了。 文先生扶额:“是差不多。但我想说的是,你将来若不想受制孟家,就尽量撇开关系。” “嗯,知道了。”路禾点头应下。 文先生自觉自己此次尽了老师的责任,走时将刚才开坛招待他的酒一起带走了。 路禾欲哭无泪,好好的五坛桃子果酒,就给她留了一坛。 这是什么饕餮神兽! 也不知道让他带给岑静帧的那坛,能不能顺利到岑静帧的手里。 希望能吧。 其实文先生便是不来说这一趟,路禾对于这次回路家带回去的东西,也没打算太厚。 穷人乍富,遭人惦记。 之前李寡妇和李婶子就没少惦记,好不容易摆脱了,她怎么可能还把自己送到人家嘴边。 铺子里的银钱都是她在调用,路平和张桂是不管的,他们只会随意花用路禾每月给他们的那些,路禾手里和铺子里的,他们是素来不问的。 这次回去过年,路禾主动揽下置办东西的事务,除了吃的那些,打算送家里每人一匹细棉布。 至于路平私下要孝敬路爷爷路奶奶的,那是他的事情,路禾不打算多问。 至于青州那里,不管是路清那面还是路慧那面,都等他们回来再说。 毕竟从两人成亲之后,节日可没见送过来什么节礼。 路平是家中老大,万没有上赶着扒上去的道理。 还好从前路平住在三稻村,邻里邻居往来不兴这个,否则路禾还真不知道怎么劝说。 腊月二十七,尝鲜关门,路禾给每人多发了二两银子,算作过年的加餐。 回家的年礼也准备齐全,装上车,次日一早便出发回三稻村。 另一边路清和孟心婉,也带着一车的礼品往三稻村赶。 入了冬后下了几场雪,地上积雪路滑,行车变慢,怕天黑前到不了,两人出发时天才刚蒙蒙亮。 好在官路平坦,好走一些,速度并不如想象中的慢。 孟心婉看过窗外,关上小窗,回头对手不释卷的路清道:“相公,歇息会儿吧,天不亮就起了,这会儿怕是该乏了。到家还要许久,这么熬着怎么行?” 路清也觉得疲乏,捏捏眉心抬起头:“也好,婉儿也小憩一会儿,让你跟着我受累了。” 孟心婉抿唇柔柔一笑:“哪里的话。” 秀春拿着薄被,含笑给两人盖上,小夫妻俩靠在一起小憩。 等到了青石县,两人才睁开眼睛。 孟心婉一睁眼便问了句:“秀春,到哪里了?” 秀春立刻回话:“进青石县成了。” 孟心婉心下一动,看向路清:“相公,也不知大哥一家住在哪里,可回了家?小禾儿开的那铺子又是在哪里?还没认过大哥家的门呢。” 她想去看看路禾的那个铺子,现在如何了。 第126章 有所求 不成想路清竟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铺子他没去过,更没关注过,能知道家里有那么个铺子,还是因为当初李兰在饭桌上提议向那要报恩的贵人索要更多。 一番争执下,这才知道。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孟心婉有片刻怔然,却也知道他一心都在读书上。 想着左右去路家后总能看见的,也就不再问了。 分家后,路禾的房间便被路安柏路安松占了,现在路禾过来,没地方住,路奶奶正让两人收拾东西搬回路正那屋住几天。 李兰不是很愿意,也就不怎么动手帮忙,任两个儿子调皮捣蛋着自己收拾。 路禾则是坐在路溪屋里,跟他一起读书。 年后二月份他便要下场考童生试,路禾其他方面支持不了,只能用行动陪伴一下了。 路溪跟她在一起实在进入不了什么学习状态,虽然同在县城,却极少见面,这会儿便只想聊聊天。 “你不去看着,听着动静不像在收拾,倒像在拆屋子。” 路禾立刻想起哈士奇,几个月不见,路安柏路安松身板越来越来像路正,性子直奔哈士奇看齐。 要不是上头有路奶奶和路爷爷压着,估计家里这几间茅草房,屋顶早就没了。 “看什么,总要收拾出来的。” 若放在几年前,路禾还能跟路平张桂挤一挤,可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方便了。 李兰不帮着把屋子收拾出来,那晚上她可就要代替路正,和她一起睡了。 他们到家之后,才知道路清提前捎了信,今天也要回来的。 孟心婉一定会带丫鬟回来,估计要把她安排在路慧原来的屋子里住。 不管怎么说,秀春都是丫鬟,路禾作为主人家,不可能和她睡一屋。 如果李兰实在不收拾,那就只能委屈秀春晚上睡在路清和孟心婉的床前了。 前提是李兰想得罪孟心婉。 李兰显然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对孟心婉讨好都来不及,所以不管她怎么磨蹭,路禾原来的房间还是会收拾出来。 路溪显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点点头,转而聊起别的。 “我见你带了首饰,是上次你画的那些吗?” “对!好看吗?” 路禾转了转脑袋,给他展示发上的簪子。 她今天带的是冬雪那个系列的,怕太张扬,带的是银饰。 几根弯弯的枝头,挂着朱红的小果,朱红色的小果外层裹着一层冰晶,像是冰冻在冬日里的春色。 这灵感来源于前世时某年在深秋下的一场大雨,大雨过后气温骤降,一夜之间染了冰。 还未完全凋谢的枝丫,里面就冰封着这样的景色。 她画出来时其实没抱希望能做出来,没想到邓华州还真的做出来了。 路溪打量片刻,笑道:“挺有意思的。” “是吧?只是那个沟通过程……”路禾属实不想回忆。 尤其前些天为了这新年,她又画了几款福袋和鞭炮样式的。 路禾不想占用路溪太多时间,就自己画了去青州找邓华州。 那时岑静帧已经动身回了祁京,独留她和邓华州改稿子,其过程可想而知。 “小叔叔,你可要快点考完,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专属画师!” 路溪:“……” 不,也可以不是。 他对女子的首饰真的不感兴趣。 那半边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同之前路禾他们回来时差不多,不过传过来的李兰声音,却比之前热情不知多少倍。 路禾和路溪对视一眼:“三叔\/三哥回来了?” 正好外面路安柏过来敲门:“小叔、大堂姐,三叔三婶回来了!” 堂屋很是热闹,桌子上摆满了礼盒。 李兰热络的坐在孟心婉身边,拉着她说话,倒是路爷爷路奶奶,坐在上位虽也笑着,却不如和热络。 孟心婉心下有些纳闷,怎么这次见面,路家父母对她冷淡了不少? 她虽心有疑惑,却不觉是多大的事情,冷淡更好,免得路家会凭借路清与她的关系,提出无理要求。 不怕他们冷淡,就怕他们过于热情,像这位二嫂,必是有所求。 “这一路跟着三弟赶回来,可是累了吧?几时出发的?路上可好走?”李兰嘘寒问暖,比路奶奶这个做婆婆的还要心疼孟心婉这个儿媳。 孟心婉含笑回道:“天不亮便出发,倒是不累,只是在车上坐的有些腿脚不舒服,一会儿走上两圈也就好了。” 她不动声色避开李兰握着的手,转而拿起桌上的礼盒,开始发起来:“这两个是给爹和娘的,想着爹娘常年劳作,定是见不得寒气,我便做了两套护膝,里面加了草药。这是给大哥的……” 待都送出之后,最后将一个小盒子送到路禾面前:“上次小禾儿去青州,慧儿送了你一对耳坠,瞧你很是喜欢,又知你喜欢月华楼的首饰,我便挑了一对儿耳环。只是上次见你还未穿耳洞,也不知这次可能戴……” 她顺手打开小礼盒,目光划过路禾耳际,便是一顿:“……小禾儿戴的可是青州趣品阁的首饰?” 一侧银色雪花帖耳,一侧朱红透明冰晶小珠坠雪花,这是趣品阁的不对称耳饰。 趣品阁至少有一半的耳饰,都是这种不对称的。 尤其这冬雪一系列的,是今年初雪前上的新款。 孟心婉目光上滑,本是要去看路禾的眼睛,眼角余光扫到了路禾头顶的发簪。 一套的。 她心下一个咯噔,视线快速下滑,落在路禾的手腕上,想看看有没有镯子。 不过路禾手腕被衣袖盖着,她看不到。 上次见路禾时还不是如此,那时路禾身上的衣服用料比路家其他人好上一些,却也免不了一股寒酸气。 全身上下一个饰品也无,哪是这个年龄小姑娘应有的装扮。 因为并不想路家大房深交,所以她这次只从月华楼选了一副银耳坠,想着送给路禾也算体面。 可如今和路禾身上戴的一比较,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想要收回似乎又晚了。 路禾伸手接过礼盒,含笑道谢:“多谢三婶,此时归家,不知道三叔三婶也要回来,因此未曾准备礼物,请三婶见谅,下次定然补上。” 第127章 不应该拿 “三婶也知道趣品阁?” 寒暄一句后,路禾看向孟心婉发上:“我对青州的首饰铺子一直念念不忘,想着快过年了,前些日子特意去了一趟,本想去月华楼的,结果发现对面新开了一家趣品阁。” “我瞧着名字有趣,便进去看了看,不想里面的首饰也有趣,就买了一套。我瞧着三婶头上戴的,似乎也是趣品阁冬雪系列的吧?” 路禾真是没想到啊,孟心婉竟然还会去趣品阁,给对家送钱。 这得是什么品种的大冤种。 孟心婉勉强笑了笑,没回话。 她也没过自己还会走进去第二次,只是闺中的好友身上都有趣品阁的钗环首饰,聚在一起时难免就要聊上一聊。 她被拉了过去,在趣品阁里看了一番,没忍住这才又买了一套。 事后也曾懊恼过,却从没想过退回去。 只因这首饰是真的好看。 听着话音,李兰往两人头上不住的瞟,眼中满是嫉妒。 自打路平一房分出去后,她手里的银子还剩不少,可舍不得多花。 只在县城买过两个银簪,便是那两支银簪,带出去也叫村里的妇人很是羡慕。 现在和这两人一比较,简直穷酸的不行。 心中不免把这份不甘算在路正头上,要不是路正不会读书,也不会做生意,她怎么会只能看着别人穿金戴银,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当初听了李婶子的鬼话是上了当! 且分家后,家里没了张桂操持,那些洗衣做饭的活,她再也找不出借口推出去,只能自己干了。 路安柏路安松两个调皮鬼又整日跟个泥猴子一样,干干净净的出去,满身灰土的回来。 她看不过眼,除了家里的伙计,还要日日洗衣。 这不过才一年,手也糙了,人也憔悴了,如今竟是连张桂都比不过了! 吃过晚饭,众人又坐在一起闲聊。 路清身为家里现在学问最好的,看见路安柏和路安松,难免就要问上几句。 “安柏安松可启蒙了?” 路正笑呵呵道:“都启蒙了,都在文先生那里读着书呢!我瞧着这俩小子跟泼猴似的,估计不是读书那块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李兰怼了一下。 李兰暗暗瞪了一眼路正,连忙笑道:“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皮的时候,文先生可说了,这两个小家伙都聪明着呢!” 路正听后有些疑惑,文先生这么夸过他儿子吗? 李兰:“我想着村里先生的学问还是不如三弟和孟夫子,这柏儿和松儿现在也都启蒙了,三弟你看看,能不能把两个孩子放在身边教导?” 路清愣了下,随即皱眉:“二嫂,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日常也都是在官学里读书,回到家中也多是在温习,实在顾不上安柏安松。” 孟心婉眼睛闪了闪,她就说李兰总是对她格外热切,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李兰的这番话哪是对路清说的,分明是对她说的,想要她爹教导路安柏路安松。 她只做听不出来,笑着帮路清说话:“是啊二嫂,相公平日里学业繁重,早出晚归,便是回到家里,除了用饭和睡觉,都是手握着书本不离。” “我瞧着安柏安松年岁还小,等大了、有了童生的名头,再送去青州不迟。若有空闲,相公定会帮着两个侄儿考教学问的。” 说来说去便是不答应了。 李兰笑脸有些挂不住,又不敢在孟心婉面前撂脸子。 “三弟三弟妹说的对,是我心急了。” * 往年过年都是看村长家放烟花吃年夜饭,今年路禾买了不少鞭炮,不用等别人家的,自家放自家看。 烟花一串一串的升空,路奶奶忍不住叱了一句路禾:“这烟花要不少钱吧?又不能吃,买这干啥?” “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儿家,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往自己身上花,别浪费在这个上面。” 路禾含笑不语,过年没有烟花,热闹少一半。 从前条件不允许便算了,现在条件允许,不放她难受。 况且路奶奶嘴上叱责,脸上的笑却一点没落下去。 晚些时候路奶奶来了路禾屋子,坐下后便推过去一个布包:“你们这房我估摸着你当家,这些你收着。” “什么?” 路禾疑惑的打开布包,发现里面都是小额的银票,愣了下,又推了回去:“奶奶给我这个做什么?” 路奶奶叹了口气:“这是你那铺子开业后分给我和你爷爷的那份银钱,花了些,剩了些,你爹又私下给了些,都在这里面。” “分给你二叔、三叔、小姑、小叔叔的,我脸大替他们要了,我和你爷爷这份,说什么也是不应该拿的。” “当初想着收也就收了,当给你们这房攒着,不得已是不会花用的,如今你爹分出去了,这钱也就你们自己攒着吧。” 当初在青州分家分的猝不及防,这些银钱她也没带在身上,回来后,秋收时她便找过路平和张桂,想要把这些给他们,只是两人都没收。 路禾沉默了下,也想到路奶奶怕是已经给过她爹娘,估计是没送出去。 其实给那些银钱,是她心甘情愿的,便是分家后,也没想过要回来,或者觉得他们亏欠她什么。 毕竟她赚钱的初衷,就是想让家里人都吃好、穿好。 路禾把路奶奶又推过来的布包,再次推回去,道:“奶奶,不说这是分家前孝敬给你们的,不用退回,便是分家后,爹娘给你们孝敬,也是应该的。” “若奶奶非要退回,我爹怕是更要伤心了。难不成爷爷奶奶觉得,日后逢年过节我们不回来才是对的?” “我那铺子经营的好,不差这一星半点,奶奶放心收着花用就是。不信您瞧我身上的穿戴,算上一算,可不比您给我的这些散碎银票来得少。” 这是实话,路禾虽还没把自己放在富人行列里,但算一算她手底下的银钱和财产,买下孟心婉的月华楼已是轻松加愉快。 散出去的那点,不重要。 路奶奶被她说的恍恍惚惚,最后还是拿着布包回去了。 第128章 大好事 除夕夜过,大年初一走亲访友时。 路清带着出身书香世家的媳妇回来过年了,全村都是知道的。 碍于年前两天不好上门,这年一过,便都跃跃欲试起来。 憋了两天的李婶子,终于带着糕点和鸡蛋上路家拜年去了。 她以为自己足够早,进了门便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 路爷爷正陪着,来人是路家大伯。 路家大伯:“你家老三有出息,咱们路家如今出了个秀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这当初啊,我也是不得已,实在是家中急需用钱,没办法。知道老三考上,我这心里才算好受些,却是没脸过来道喜的。这不,到了现在,家中稍微宽裕些,又赶上年节,我才敢过来探望。” “二弟,我听说老三在青州官学读书,又是新婚,这花用月月定是不少,若是有需要,尽管跟我这个做大哥的开口。” 路家大伯也是委实没想到路清还真能考上,只觉得他就是个无底洞。 结果他这头刚把银钱要回来,那头路清考上了。 想着等路清办酒时就过来送上份厚礼,再多帮衬帮衬,这关系也就修补回去了。 哪想到压根没办宴,路清又一直不在家,便是成亲也是在青州,哪有他们这头亲戚什么事儿? 这过年人可算回来了,他不可是就过来卖好来了。 两人都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路爷爷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吗? 无非就是看路清现在成了秀才,将来好能沾沾光。 也是真敢想,就是他这个做亲爹的,都不敢说这光能沾上。 路爷爷笑了笑:“家中现在还算宽裕,知道大哥家也难,我怎么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李婶子一听,暗地里撇了撇嘴。 这脸皮不比她薄。 “哎呦!路家大哥也在呢?巧了不是,我赶早过来拜个年,没想到你也在。这不对吧?” 路家大伯眉毛动了动,怎么跟这婆娘碰见了? “有啥不对的?” 李婶子笑道:“这要拜年,也得是路家二哥带着小辈去给你拜年啊!” 路家大伯噎了下,这么多年,他这个二弟一家,除了借钱那几回,就没上过他那门。 他也一样,分家后除了上次过来要钱,这面都没来过。 不过他和李婶子谁也别说谁,早先不都是不爱沾这院门的边么。 “我记得李婶子往年这个时候,都该去村长家了吧?这是从那过来的?” 两人互噎了一下,免得李婶子撒泼,路家大伯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这别人上门都是赶在早饭后,这两人偏生早饭前过来。 前头来那个走了,后头来这个愣是混上了饭桌。 李婶子若想夸人,那嘴是真的巧,将路清和孟心婉夸的跟天边的神仙也差不多了。 夸的李兰直撇嘴。 末了总结感慨:“这日子过得真快,你家老三都成亲了!我记得兰儿刚嫁过来时,小禾儿才、才四岁,长得白白嫩嫩的,一晃现在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小禾儿如今都十二了吧?瞧瞧,越长越标致了!” 李婶子夸的其实不走心,夸完了才细细去打量路禾,这一看,发现这印象里那个瘦弱丫头似乎不一样了! 印象里的路禾总是身穿补丁的衣服,一套衣服从出生就开始穿,整日里背着筐跟着下地干活,她都没正眼瞧过一下。 现在这一瞧,,不得了! 小丫头片子成了大丫头了,脸上有肉了,皮肤又白又细,一身水粉色的衣裙一看便是好料子,头上还带着银簪呢!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目光都落在路禾身上,发现原来干瘦的小丫头,水灵灵的标致的紧。 真要比较起来,竟然比孟心婉还要精致几分,只是年纪还小,没长开,一团孩子气。 来回打量的目光让孟心婉没法忽视,笑了笑道:“这么大的女孩儿正是长个的时候,一天一个样,这才多久,小禾儿竟比上次见时又高了些,跟花儿一般。” “大哥大嫂,你们看紧些,莫要总是让小禾儿在铺子里抛头露脸,时间久了,影响名声。像她这般大的姑娘,若是相看的早,便该相看起来了。” 路清皱眉:“婉儿说的对,如今咱们家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小禾儿也莫要总在铺子里帮忙,免得传出什么,污了名声。” 路禾:“……” 吃饭就吃饭,这怎么还说到她头上了? 路平张桂也是这时候才细细打量自家女儿,可以说路禾很会长,专挑路平和张桂长得好的地方遗传。 加上路家基因本来就不错,所以路禾长得是真的很不错。 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他们觉得路清和孟心婉说的有道理,皆是点了点头:“你们不说还没发现,小禾儿已经长大了。” 相看? 李婶子眼睛闪了闪,路禾今年十二,再过两年就十五及笄了。 自家三虎今年十五,也该相看了,这路禾倒是个好人选。 县城那个铺子的生意那么好,他们这房手里钱肯定不少,光是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就能看出来! 她是知道路平和张桂疼路禾的,她穿的戴的好便算了,如今就连张桂头上可都戴着银簪呢! 都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了,可见手里的银子定然不少。 按照他们疼路禾的那股劲,路禾出嫁时肯定不会亏待。 若路禾嫁给三虎,到时候给路禾的陪嫁银子,不就都是他们家的了吗? 路禾:“?” 从前她在村子里时,李婶子素来稀罕看她,现在这是干嘛呢? 一个劲盯着她瞧。 总觉得没啥好屁要放。 有了打算,饭才吃完,李婶子就迫不及待拉着路奶奶去屋里。 “来,嫂子,咱们好好唠唠,我有好事跟你说!” 路奶奶眼皮跳了跳,觉得没啥好事儿。 “啥事?” 李婶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好事!” 路奶奶:“……” 李婶子:“我家三虎这不今年都十五了,我正琢磨着给他相看呢。三虎你是知道的,从小聪明伶俐,还跟着文先生读过书,身板又壮实,干活有把子力气,谁要是嫁给他,那都是享福的!” 路奶奶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她也是真敢夸! 第129章 去茅房路上听个墙角 估计就是媒婆上谁家去说和,都不敢这么昧着良心夸李三虎。 从小聪明伶俐? 放屁! 那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读过书? 拉倒吧,三字经到现在还没背全呢! 全村就没人不知道的。 身板壮实? 这点倒是真的,一个李三虎能有她这个老婆子两个粗了! 不过李婶子这话是啥意思? 就是要给李三虎相看,跟她也说不着吧? 总不能是想让她牵线搭桥,给李三虎在青州找个媳妇吧? 任凭路奶奶怎么大胆猜测,也没想过李婶子是瞄上路禾了。 不过马上她就知道了。 李婶子道:“你瞧着我家三虎配你家路禾咋样?我瞧着是顶顶般配的!” 路奶奶:“……” 见路奶奶不说话,李婶子开始细数两人的相配之处。 “你看我家三虎今年十五,你家小禾儿今年十二,两人相差三岁,这年龄多合适?” “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一个村里住着,知根知底,三虎和小禾儿又是一块儿长大的,用他们读书人的词儿说,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梅什么竹来着?是再合适不过的好姻缘了!” 路奶奶忍了半天,把那句你放屁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大一家分出去了,小禾儿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去问老大和老大媳妇去。” “要我说,三虎和小禾儿不合适。小禾儿年纪还小,这过了年才十二,要等到成婚,得好几年,不合适。” 李婶子嗨了一声:“合适!再合适不过了!我是急着给三虎定下来,这婚事定下来了,什么时候成亲还不行?你要是不反对,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屋里路奶奶和屋外路禾眼角都抽了下,觉得李婶子这是听不懂人话。 路奶奶:“我说李婶子,这大过年的,你可别给我找不痛快,我说的可是小禾儿婚事我做不了主,可不是答应你了。” 她抬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天色,开始送客:“我瞧着你出来有些时候了,三虎怕是该起来吃饭了吧?这一顿不吃,可别饿坏了。” “哎?可不是!我得回家了!”李婶子之前光顾着拍马屁了,把自己家那个宝贝疙瘩给忘了。 她像是没听到路奶奶拒绝的话,走之前还道:“嫂子你好好想想啊!这谁嫁给我家三虎,可都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婶子一出屋门,便看到路禾,不似往常一般无视,而是笑的特别和煦:“小禾儿,改天来婶子家串门啊!你三虎小哥可想你了呢!” 得,辈分都改了。 从前李婶子可都是让路禾叫她奶奶,叫李三虎叔的,这会儿就变成婶子和哥了。 路奶奶看看路禾:“找我干啥?听见了?” 路禾指指前面:“我就是想过去后面上个茅房。” 顺便听了个关于自己的墙角。 她表示非常纳闷:“怎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路禾倒是不怎么担心,除非发什么不可抗意外,否则路平和张桂是绝对不会把她嫁给李三虎的。 也不知道李婶子回去跟李三虎说了什么,李三虎竟然上门找路禾出去玩儿? 开玩笑,路禾怎么可能去。 别说现在知道李婶子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她也不可能和李三虎出去玩好吧。 李三虎异常坚持,路禾不出去,他也不走,就在院外喊话。 “小禾儿!我带你在村子里转转吧?去河里抓鱼!听说你爱吃鱼,我可会抓鱼了!” 路禾当做没听到,完全无视。 “我娘说了,你以后是我媳妇,出来啊,我带你去玩儿!” “什么?”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惊,齐刷刷看向路禾。 李兰几乎立刻就想起之前李婶子拽着路奶奶回屋嘀咕的事情,从她当初给自己说媒的事情,不费力的就知道李婶子在打什么主意。 觉得李婶子在白日做梦的同时,不免也动起了心思。 因为分家,她现在从路禾那里分不到钱,要是她帮李婶子把路禾娶回家了呢? 路禾不管赚多少钱,肯定都得给李三虎。而李三虎为了感谢她,不得多送些给她这个表姐? 到时候她手里不就有钱了嘛! 这么想着她就露出一个笑来:“我都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这心思,不过算一算也到年纪了,三虎和咱们小禾儿也是一起长大的,还一同在文先生那里读过书呢!这感情自然没话说。” “三虎人老实,定是个顾家的,将来肯定会对小禾儿好的!” 这话说的,好像路禾和李三虎两人八字的一撇一捺都写全了一样。 路禾对名声这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没觉得多重要,但这样的闲话却是不能传出去的。 “二婶,你可别乱说,我在文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可都是被隔开的,和三虎小叔可没单独相处过,更没怎么说过话。况且我才十二,这嫁人不嫁人的,说的是不是太早了?” 李兰立刻道:“不早了!小禾儿你听二婶说,这成婚,就得找知根知底对你好的!” 路禾:“可这辈分怕是乱了吧,我是要叫他一声三虎小叔的!在我心里,他和小叔叔可是一样的!” 路溪:“……” 路平黑着脸开门去赶人:“李三虎,别乱喊,小禾儿叫你一声小叔,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回家去!” 路平在村里平日里一直都是很和善的面相,骤然黑脸,李三虎还真有点打怵,也有点心虚。 就像偷自己娘藏起来的铜板花时一样,一缩脖子转身就跑了。 被李三虎叫唤出来的众人又各回各屋,路禾对路平和张桂说了说李婶子想要结亲的事情,路平沉吟了一下:“明天咱们回县城。” 另一屋里,秀春表情不屑的说道:“这路禾果然就不是个安分的,这才多大,就惹出这等桃色事情!” 孟心婉赶紧低喝警告:“秀春!” 这可是在路家院子,房屋都不隔音,怎么什么都说? 秀春吐了吐舌头:“我也没说错嘛!” 不得不说,人和人相处,有时候就是得看气场。 孟心婉虽然呵止了秀春,心里却是认同她的说法的。 从她第一次见路禾,就觉得这小丫头不是个安分的。 第130章 李三虎纠缠 瞧见李三虎进院,李婶子问道:“你咋回来了?不是让你带着路禾玩去吗?” 李三虎撇撇嘴:“玩啥啊,我连路禾都没瞧见,就让路家老大给我撵回来了了。” “什么路家老大,叫叔!” “啥?叫叔?原来当着外人面你不是让我叫哥嘛!这咋又叫叔了?”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叫叔就叫叔!” 过年李木匠也在家,听见动静就问了句:“你又打算啥呢?” 李婶子:“你觉得路禾给咱三虎当儿媳妇咋样?” 李木匠:“……” 儿子是自己的,做爹娘肯定都觉得自家孩子千好万好。 可李三虎这小子,他只看出来身板好了。 路平家那个小丫头,长得水灵,人又聪明,他儿子要配人家,就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 “你就别瞎寻思了,人家禾丫头才多大?你就别祸害人家了啊!” 李婶子一听不干了:“啥叫我瞎寻思,啥叫祸害路禾?我儿子能娶她那是她的福气!瞧瞧她那个干瘪样子,一看就不好生养!” “小点声!你小点声!”李木匠赶紧嘘声:“你别嚷嚷,你爱撮合就撮合。” 反正也不可能成,除非路平和他媳妇昏了头,路禾瞎了眼。 翌日路禾一家四口便准备回县城,套上驴车一开门,迎头就撞上李婶子带着李三虎站在门外。 瞧见要出门的驴车,李婶子脸色先是难看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路家老大,你们这是要回县城啦?这年才刚过完,咋就走了?” 路平坐在车沿处没下地,一副着急走的样子:“回县城有事,婶子快带着三虎让让,别让驴碰了。” 李婶子没动,把身边的李三虎往前推了推:“让三虎送你们,他会赶车,赶的可好了!” “我啥时候会赶车了?”李三虎看向自家老娘,把刚搭起来的台子直接拆了。 “不用,天冷,三虎还小,这大冬天的别跟着受冻。”路平一口拒绝,鞭子一抽,作势要走。 李婶子只得拉着李三虎往旁边让去。 等车走远了,李三虎问:“还进去吗?” 李婶子脸一黑:“进什么进!回家!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尝鲜一直关门到初七,这才大年初二,路禾干脆在屋子里开始猫冬,读读书、练练字、写写画画。 大年初三,路清和孟心婉返回青州。 到了尝鲜门口,马车缓缓停下,秀春推开窗子一看,皱着眉头缩回头:“小姐,姑爷,铺子没开门。” 孟心婉一愣,从窗口外看去:“没找错?” “没有,一路上奴婢都看着呢,就这一家叫尝鲜的铺子。”秀春摇头道:“奴婢去敲门看看。” 孟心婉颔首,秀春跳下马车去敲铺子门。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一歪头看到门边的木牌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写着:初七开门。 秀春嗤了一声,还真是在村子里招了烂桃花躲回来的。 她回到马车上:“敲了半天门,没开,想来是没人。” 路清也扫了一眼:“那就走吧,等什么时候回来再过来。婉儿若喜欢铺子里的吃食,等再回来时让小禾儿做给你。” 孟心婉点点头,也没提去后院叫人。 她特意问了李兰铺子在哪里,叫什么,便是想过来看看。 因此也知道了些其他的信息。 原来这铺子不是路禾的,路禾不过是帮着管理这铺子,在铺中担任厨娘和掌柜。 路平一家在县城也没有院子,只住在铺子的后院里,里面只有两间不大的厢房。 若李兰说的是真的,那这路家大房,有些过于虚荣了。 且铺子既然只是帮着主家打理,路禾能短时间能拿出那么多银钱,也许问题不在于铺子做了什么勾当,而是她寐下了主家的银钱。 她不想过多揣测别人的事情,只要远着些就好。 * 钱生送走客人,转身便看见一个圆鼓轮墩的人朝着这面走来。 咧了咧嘴,转身的动作更快了。 他直奔厨房门口,对着路禾道:“你那个村里的青梅竹马又来了。” 路禾低咒一声,有些暴躁:“见鬼的青梅竹马,你要不会用词,明个儿我把我小叔叔叫过来好好教教你!” 她摘下围裙就快步往后门走去,丢下一句:“来了就说我不在。” 这姓李的人缠工都了得,例如当年李兰缠路正,现在在李婶子的唆使下,李三虎又隔三差五来铺子报到。 简直烦得要死。 多少年了,路禾自认修身养性,性子不错,这次彻底破防了。 只要和李三虎、李婶子沾边的,现在一点都看不得听不得。 “哈哈!”钱生没忍住笑了声。 “这几天你小叔叔不是考童生试呢吗?你舍得把人叫过来啊?” 路禾:“……” 等着! 考完再叫过来! 保证好好教教你! 李三虎大摇大摆的走进尝鲜,宋小迎上去,将人拦在门口:“您想吃点什么?” 李三虎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找小禾儿。” 宋小微笑表示:“路厨娘不在,您要是不吃东西,就别在门口挡着了。” 路厨娘是路禾这段时间给自己的新称呼,当然,这个称呼是专门给李三虎听的。 免得他听到宋小他们叫她小老板,李婶子又动别的歪心思。 “又不在?!”李三虎黑着脸:“前个儿不在,昨个不在,今个还不在?” 他一把推开宋小:“我告诉你,我和路禾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什么不在,我看就是你不想我找禾妹妹!” “你算谁啊你?!” 李三虎那身板子能毁宋小两个半,宋小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 钱生赶紧上前:“你别急啊,她是真不在,不信你自己去厨房看看。” 李三虎还真不见外的往厨房走去,扒门一瞅,里面只有孙秀荷。 孙秀荷看了他一眼,眼神很不友善:“你要吃东西就去外面吃,进来这里干啥?胡闹的话我可要报官的,这里可是县城!” 李三虎嘴一撇,悻悻然在一张四人桌坐下。 要不是怕这些人报官抓他,他非砸了这破铺子不可。 来了这么多回,除了第一次见过路禾,后面再没见过。 “今天吃什么?都给我来两份!一份多少?少的话给我来三、不,四份!” 该说不说,这里的吃食真好吃!比他娘做的好吃多了! 就是需要花钱,吃饱得几百文。 不过他娘说了,等以后和路禾成亲了,这些花出去的铜板,就都回来了。 别人花在铺子里的钱,也会是他的。 钱生听得直咧嘴,都成个球了,还吃这么多! 路禾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沾上这么一份孽缘? 路禾自己也想知道,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竟然被李婶子给盯上了。 猛灌了两杯冰凉的茶水,路禾长长呼出一口气,才没烦躁的把手里的杯子砸了。 这样下去不行。 把路安辰哄睡,张桂走进堂屋:“李三虎又来铺子了?” 听见那三个字,路禾一脸便秘的点点头。 张桂也皱起眉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开始他们都想着冷处理,李三虎来一次、两次还有耐心,等来的次数多了,见不到路禾,也就不耐烦来了。 没想到这次这么有长性。 “等两天吧,等你小叔叔考完童生试,我和你爹回去一趟,去李婶子家说说。” 路禾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做奶奶的拒绝不好使,那就做爹娘的上。 路溪最后一科刚考完,路平风一般的拉着他回家,把路溪往桌边一按,就扭头套驴车。 “五弟,我和你大嫂回一趟村里,你回房间休息一下,一会儿小禾儿前头忙完就回来给你做饭!” “你要实在饿,就去前面铺子里吃也行!” 话说完,车也套好了。 张桂抱着路安辰上车,路平架了一声,驴车就走了。 还不知道李三虎一直在纠缠路禾的路溪:“……” 他坐了片刻,被考试熬干的脑子才终于缓过来。 洗了把脸精神一下,就抬步去前面找路禾。 路平和张桂走的这么着急,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得去问问路禾,不过路禾还在,想来问题不是特别要紧。 路禾把托盘推给李五,一转身被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她扶了一把胸口:“……小叔叔你怎么也不出个声?” 路溪:“我刚要叫你。” 路禾放下手,继续忙:“你考完啦?怎么不回房间休息,跑来这里了?” “考完了,我是过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出考场,就被大哥着急忙慌拽回来,他到家就套上车和大嫂回村了。” 说到这个路禾就叹气:“回村去李婶子家拒婚。” 路溪:“?” 他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拒什么?” “拒婚。”路禾给他解释起来:“过年时李婶子不是想让我跟李三虎定亲吗,后来……” 路溪听后沉默,脸色也有点发沉:“还真是和当年一样。先是二叔,现在又是你。” 有些事情小时候也许不能懂是什么意思,但如今想起来,很容易就能明白,那时候李兰是如何故意三番四次出现在路正面前的,又是如何故意假装崴脚想要贴上路正的。 现在竟然故技重施,又想沾上路禾。 可路禾才十二! “我也回村一趟!” 路溪说罢就要走,路禾赶紧把人拉住:“冷静,我爹娘这不回去了嘛。” 路溪黑着脸:“就怕大哥大嫂这一趟白回。” 路禾能不知道吗?但能怎么办,李婶子素来就是个不要脸的。 上面大的不同意婚事,就从她这个小的上面下功夫,主打一个多接触。 最好她脑子坏了能看上李三虎,要么就干脆直接把她名声坏了,将来不嫁李三虎不行。 所以李三虎三番四次的来,她就干脆避开,面都不见,免得搞出些狗血事情来。 “小叔叔不气哈,我这两天想明白了,他不是爱来吗,实在躲不过去,我就把铺子开到别的地方去。” “能开哪里去,县城就这么大。”路溪声音有些发闷,感觉自己太没用。 路禾挑挑眉,眼中星光闪烁:“不在县城呗,去青州。” 路溪一愣:“去青州?” 青州距离这里远,花费大,如果铺子开去青州,李三虎肯定找不过去! “那就去青州!” * 路平和张桂天黑才到三稻村,没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李婶子家。 李婶子看见他们,还以为是烈女怕郎缠,路平他们同意李三虎和路禾的婚事了呢。 笑的一张脸都皱在一起了,把两人迎进屋子。 “这大晚上怎么回来了?累了吧!吃饭没?我去厨房给你们做点,什么事儿也不急这一晚上不是?!” “这好事呀,不怕晚!” 两人没坐,路平叫住李婶子:“李婶子,别忙了,我来是想跟你说说三虎的事情。” “那我也得给你们倒碗热水不是?”李婶子不顾路平的阻拦,还是端来两碗热水。 那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你们来是说三虎和小禾儿的事情吧?我就说这俩孩子般配!” “李婶子!这话可别乱说!”路平声音严肃的呵止。 “我家小禾儿年岁还小,考虑婚事太早了。三虎今年都十五了,耽误不得,村里适龄的姑娘不少,婶子可以好好看看。” 李婶子笑脸往下一落:“这话啥意思?” 张桂道:“三虎最近总跑去县城找我家五弟玩耍,这不是耽误他相看吗?我和平哥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过来跟婶子你说一声,别耽误了三虎的人生大事。” 路平张桂说的都算含蓄,给两家留了面子情,李婶子却不管那个,直接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没看上我家三虎,不同意两人的事儿呗?” 两人没出声,也没反驳,直接用沉默回答。 李婶子瞥了两人一眼,语气得意:“这两个小的要接触,看对眼了,你们还能拦住怎么的?” 这话就有点不要脸了,也是在贬低路禾。 张桂气的捏紧衣摆,说道:“我家小禾儿没那个意思,李婶子,咱们一个村子住了这么久,多少留点情面。” 第131章 搬铺子 “老大媳妇你这话说的,我就是奔着两家结好去的啊!” 李婶子充分发挥自己的不要脸精神,说道:“你看啊,你家小禾儿年岁还小,不知事,在外再被别人哄了去。” “我家三虎年长几岁,正好护着她,过个两三年这好事儿不就成了?省得便宜了外人!” 反正腿长在她儿子身上,去不去县城他们说了算,路平两口子说了不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天两天见不着,三个月四个月还见不着? 就算三个月四个月见不着也没事儿,路禾距离嫁人还得几年呢,这金疙瘩她就不信娶不回来。 这就是说不通了,路平和张桂脸色都很难看, 对此路禾早有预料,她给垂头丧气回来的夫妻俩各煮了一碗甜汤作为安抚。 “没事儿,爹、娘,李婶子不就是觉得咱们铺子开在这里,我不可能跑得了么!所以我做了个决定!” “啥决定?”路平和张桂异口同声。 “我决定搬铺子!” 路禾说的激情昂扬,却没带动路平和张桂的,两人听后只是齐齐叹了一口气。 路平道:“能搬哪里去,县城就这么大,只要铺子开着,走街串巷不过两三日,就能找到。” 换成别人家也许不可能浪费这个时间,但是换成李婶子和李三虎,就有可能。 况且尝鲜卖的吃食太有特色,只需稍加打听,就能寻过去。 路禾笑道:“听我说完呀,咱们搬去青州。青州那么大,又远,李三虎肯定跟不过去。” 要真去了,她敬他是条汉子,到时候绝对把人留在铺子里好好调教一下,调教成一个绝对合格的店小二。 顺带帮他改头换面一下,减减肥,好让他娶媳妇变得容易点。 张桂听了眼睛一亮,接着又是一暗。 “这去青州倒是好办法,可青州不比县城,想开个铺子得不少钱……怕是开不起来。” 路禾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啦,开得起来!” 话虽然这样说,路平和张桂却是不信的。 两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干脆点上蜡烛开始翻箱倒柜。 这里摸摸,那里抠抠,抠出来不少银子和银票。 细细一数,也不过六、七十两。 若是放在从前,家中有这么多银子,得开心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如今却是愁的睡不着觉。 每月路禾都会给两人各二十两花销,前面路清成亲花了些,路慧成亲又花了些,买宅子后填东西、衣食住行又花了些,过年回家又给了路奶奶一些。 杂七杂八去一去,只剩下这些。 张桂嫁人后父母去世,和兄弟姊妹关系都不亲近,加上那些年路家穷,更是断了往来。 否则这些银钱怕是还要去一些。 两人又数了几遍,也没多数出来一两,脸上都有些懊恼。 “竟是只剩下这么些,从前一年也花不上一两,如今却是大手大脚了。” “明天都给小禾儿,后面也让她别给咱们钱了,都攒着去青州。” 第二日路禾看见夫妻俩拿着抠出来的家底给自己,又窝心又好笑。 “你们拿回去,我手里的银子够够的,不差这点。我去前面铺子忙了。” 走到门口之际,又反身对路平说了句:“爹,你别光顾着跑堂,没事儿多去柜台看看账本。” 但凡多看看,也不至于估不出来自家的家底。 路平:“……” 他有看,真的。 只是路禾这行头一身又一身的,光头上戴的都能半个月不带重样的,他还以为都花了? * 新铺子要开,尝鲜也不能关,路禾变得忙碌起来,开始青州、县城两头跑。 上次开趣品阁,是为了和月华楼抢生意,所以铺子的地理位置直接照着月华楼附近招呼。 这次却是不一样的,得好好选址。 青州很大,但景色好地段好的地方,都被占了个七七八八。 路禾跑了几趟毫无所获,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就把尝鲜从县城搬到青州就好。 但来回几趟走下来,发现不行。 青州很大,大小酒楼、馆子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像之前一样只开一个尝鲜小馆,目标群体太小。 而她除了要做老百姓的生意,还要做青州那些贵人的生意。 如此尝鲜照搬就不行了,需要重新规划一番。 首先需要重定的,便是铺子里的特色美食。 路禾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火锅、烤肉、鸡翅煲、排骨煲一类的锅子。 吃这些锅子的时候,还可以配上酒水、果汁、小食、凉菜盘,再加上一些餐前蜜饯、果脯,餐后甜点。 有了这些设想,铺子名字自然而然在脑子里形成。 只是辣椒已经传入祁国几年,火锅的吃法也不知道有没有,县城肯定是没有的,青州她吃过的酒楼也没有。 至于其他地方有没有……她得去探探岑静帧。 若岑静帧没吃过也没听过,那么祁京应当也没有,四舍五入一下,祁京没有,就表示祁国没有火锅。 有也不怕,火锅底料口味那么多,总有一款别家没有的。 火锅底料路禾吃过不少,但从没自己做过。 于是大半夜的,张桂起来上茅房,发现厨房里亮着烛火,窗户上映着人影,外面烟囱冒着烟。 不用想便知道是路禾在里面。 张桂眉头一皱,这不睡觉哪行?于是抬脚就推开门进了厨房。 “小禾儿,怎么还……阿嚏!” 一张嘴,呛人的麻辣味道就钻进鼻腔,张桂控制不住的打起喷嚏来。 “阿嚏!……怎么还不睡?阿嚏!” “你这弄的什么?阿嚏!” 张桂还想往里走几步,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实在受不了,转身又出了厨房。 路禾跟着出来,道:“没事,做点东西,收拾一下这就要睡了。” 炒了几锅,都欠缺点味道,得想办法搞到牛油。 牛是主要的农耕劳力,少有宰杀,只有病牛、老牛才会宰杀,因此牛肉很是稀少。 路禾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别说牛肉,见过的牛都不超过十头。 要支持一个铺子的消耗,要么找渠道,要么自己养。 第132章 捡便宜 县城的牛马市场还是和原来一样,除了驴就是骡子。 路禾直接去了上次买驴的商贩那里:“老板,有牛吗?” 整个牛马市场,就这一个正经商贩,其他的全是自家贩卖。 例如家里母驴下了崽,太多用不上,养大了就牵来这里换钱。 只有这一家是常年倒腾这些的,所以问他就对了。 老板竟然还记得她:“哎?是你啊!咋了,那两头驴子不好用?” 路禾赶紧摇头:“不是,好用的,我是想买来有别的用处,或者您知道哪里常年售卖牛肉吗?我想买些。” 老板:“……我这里只卖过活的。” “那现在有吗?或者您从哪里给我弄来一头?”路禾又问。 老板摇摇头:“姑娘你不知道,这牛是主要农耕劳力,紧俏着呢,我这里一年也就能走上一两头,咱们这小县城那些牛马贩子都不爱来,我倒是知道青州有不少。” 那倒是正好,新铺子就要开在青州。 现在怎么办?先去青州买一头? 这时候老板儿子过来,笑道:“爹,老林头那个牛,不是今天打算拉来县城现杀现卖呢吗?” 老板一拍额头:“我还真忘了。” 他转头对路禾道:“这老林头是县城南边林家村的,家里的老牛好些年了,现在老的吃不动草了,要杀了卖肉呢!就是今天,瞧这天色,估计已经到了菜市口了。” 路禾眼睛一亮,真巧! 她眨眨眼:“老板吃牛肉不?” 老板:“啊?” 路禾:“看您和那位老林头相熟,给牵个头?我想多买些,捎你二斤好位置的牛肉可行?” 这好位置的牛肉要七八十文一斤呢! 本来老板就是要去买的,现在有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一口应下:“嗨!这话说的,我本来也要去的,正好,咱俩一块儿过去!” 到了菜市口,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中间圈着几个壮硕男人和五花大绑的老牛。 路禾跟着老板挤进去的时候,正好对上老牛哀泣的眼睛,眼泪不断从硕大的眼眶淌下来。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因为正巧遇见杀牛的高兴劲儿瞬间散去,只剩下浓浓的罪恶。 可牛老了,吃不了草了,便是今日不杀,过不了几日它也会死去。 眼看着一个壮汉磨刀霍霍,刀子已经伸向牛脖子,她赶紧转身闭眼捂耳朵。 不成想大家都想买肉,生怕抢不到,都死命的往前挤,路禾一转身,一头就扎进了别人的怀里。 她赶紧睁眼后退,退的急差点摔倒,被两只手稳稳拉回去。 岑静帧无奈又好笑:“这么害怕还偏要过来凑热闹。” 路禾仰头,满眼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见她站稳,岑静帧松开手,解释道:“我办完事回青州,路过时正巧看见你,便跟过来看看。” 路禾点点头,问道:“杀完了吗?” 岑静帧:“嗯?” 路禾:“我说后面杀完了吗?” 岑静帧扫了一眼,老牛颈间鲜血滚滚滴落盆中,牛眼渐渐没了神采,直至闭上。 “杀完了。” 路禾转身,老板正好问她:“你都要啥?我过去跟老林头说一声,让他都给你留出来!” 路禾扫一眼周身跃跃欲试的人群,嘴巴动的飞快:“牛板油、牛肠、牛肚、牛心、牛肺、牛腰、牛板筋、牛百叶、牛蹄子、半侧牛里脊、牛外脊二十斤、一只牛前腿,给你的那两斤另外加上。” 老板:“……” 路禾:“?老板?” 老板嘴角抽了抽:“你说太快,我没记住,不过听着就是肚子里的东西都要是吧?” 路禾点头:“对,另外加上牛板筋,半侧牛里脊、牛外脊十斤、一只牛前腿。可以的话肠子麻烦帮忙收拾一下,可以给工钱。” 等老板去和老林头交涉,路禾拉着岑静帧挤出人群,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着。 “就你自己?言一言二呢?或者罗公子呢?” 放着这么大一个王爷自己在外面,应该不安全吧? “去尝鲜了。”岑静帧下巴点了点人群:“看你买了不少,喜欢吃牛肉?还是尝鲜上了新菜?” “是想做些新吃食,等做好了请你吃。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你要空闲可以过来尝一尝。” “好,明天我过来。” 老板从人群里挤出来,过来道:“其他的没问题,就是里脊,只能给你半侧的一半,买的人多,你要的太多,怕不够分,老林头说可以给你另外留五斤外脊。” 爱吃牛肉的不少,可牛却少,一两年能碰见杀一回,哪怕贵,也多得是人抢。尤其那几条上好的肉,更是抢着要。 路禾点点头:“可以的,谢谢老板,你自己的那份要了吗?直接算我账上。” 老板哈哈笑了两声:“没跟你客气,我要了两斤腱子肉。” “就要两斤?老板家里不爱吃牛肉?”路禾挑眉问。 “生意不好做,手头紧,来两斤解解馋就行了。” 这也是个实诚的。 其实路禾买了那么多,自己又没上去问价钱,老板要多要少,路禾是不知道的。 但他却只要了两斤,可见人还不错。 闲话聊完,老板开始跟她说价钱。 “里脊贵,一百文一斤,外脊八十文一斤,腿便宜些七十文一斤,因为你要了一整只前腿,带骨头,算你六十五文一斤。牛板油跟猪肉差不多,十八文一斤。牛板筋和牛下水牛蹄子这些没有肉,不值钱,算你五十文。” 路禾惊了:“……你认真的?” “四个牛蹄、板筋、下水加起来五十文?” 老板以为她嫌贵,赶紧解释:“正常下水蹄子这些,都是一文一斤,板筋这东西没单独卖过,不是跟着肉走,就是跟着骨头走,没人爱吃,嫌咬不动。我和老林头商量了一下,也按照一文一斤给你。” “估摸着这些加起来也有五十斤,就直接按照五十文给你,你要觉得贵了,咱们就称重,要是不足五十斤就按照一文一斤算,要是超了,还收你五十文!” “不用,就五十文!” 路禾脸色有些古怪,在后世牛蹄牛筋牛杂多贵啊,在这里跟大白菜也差不了多少了。 莫名有种捡便宜的赶脚。 第133章 火锅 牛肉是老林头用板车给送到尝鲜的,估计是觉得路禾买的太多,前腿卸的不算很大,零零总总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五两银子。 而且下水帮忙处理的很干净,只需要简单清洗,就可以下锅。 天气暖了,买回来的肉都放不住,只能加速处理。 牛板油炼油,里脊小炒一盘、糖醋一盘、剩下留着明天煎牛排,外脊留着涮火锅,牛腿一半做酱牛肉,一半做肉干,蹄子两只红烧两只卤。 牛杂处理一下,留少许自家吃,剩下的做干锅牛杂放在铺子里开一顿新菜。 等厨房的锅碗瓢盆几乎全部占上后,买回来的牛肉终于都处理好了。 路禾叫上钱生和两个伙计以及孙秀荷母女,众人围坐一桌吃起火锅。 因为没有定做能烧炭火的桌子,也没有能烧碳的锅子,只能在尝鲜后院临时搭了个架子,上面架着锅,众人搬着桌子围坐一圈将就着吃。 颇有些春日里踏青野炊之感。 众人都没吃过火锅,看着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红汤,一时间无从下手。 路禾端着刚切好的牛肉片从厨房出来,就见他们傻盯着锅发呆。 “怎么不吃?” 笑笑端着碗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而后用筷子沾了一点酱料放进口中,细声细气的道:“好吃。” 路禾:“……” 小笑笑是真给面子。 路禾哭笑不得的拿着公筷开始下肉片和鱼丸,边动作边讲解:“桌上的菜除了小炒这些,其他的菜都可以这样涮着吃。” “像这牛肉薄片,放进锅里滚上几滚,立刻捞出食用,最是鲜美。都尝尝。” 她说着便夹起两片肉片,沾一点酱料送入口中。 麻、辣、肉香、酱汁中芝麻酱的糊香,各种醇厚的味道一齐涌入口腔,占满味觉。 路禾享受的眯起眼睛,心中感慨,这一口终于吃到嘴了! 众人:“?” 不是,你怎么吃独食呢? 不给分啊? 他们看路禾往锅里丢肉片一副要照顾人的架势,还以为她要挨个分过去呢! 路溪反应最快,伸筷子便也夹了两片。 路禾可说了,在滚水中滚上几滚的,才最是鲜美,再煮一会儿估计就不好吃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钱生筷子最先伸进锅里,也抢了两片。 刚才路禾没往里丢太多,大家两片两片夹过去,里面剩下的根本不够分。 于是筷子便在锅中打起架来。 路禾笑眯眯看着,打吧打吧,一会儿看你们还吃不吃得动。 今个儿这分量她可准备的足足的呢! 别说他们这十来个人,就是再加十来个人,也够吃。 张桂吃了两口忽然想起放在屋子里睡觉的儿子来,动作便停了。 路平又给她抢了一片肉,见她不吃,问道:“怎么了?” 张桂:“我才想起来,不能吃,安辰还得吃奶呢。” 路平:“……” 把儿子忘了。 路禾凑过去道:“没事儿,吃吧娘,稍后我给安辰蒸肉糜鸡蛋羹,他都几个月了,可以吃辅食了。明天再给你做一天清淡的东西吃,也就差不多了,反正他最近也总是奔着我做的东西使劲,一天不吃母乳没事的。” 小家伙长了个好鼻子,每次他醒时,张桂带着他在厨房忙,他一准对着路禾做的吃食流口水。 那眼巴巴的小馋样,天生就是个小吃货。 三人几句话的功夫,锅里又空了,这次大家没等着提醒,各自将自己想吃的东西丢进去煮。 一顿火锅下来,均是吃的斯哈斯哈额头冒汗,个个挺着肚子手捧一杯薄荷茶。 钱生摸着肚子一脸满足,问路禾:“以后铺子里是不是要卖这个?” “是,也不是。” 路禾难得卖了官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看得钱生着急。 “快说快说,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这可关系到他到底能不能当一个大酒楼的掌柜! 路禾:“卖,不过要在青州卖。” 钱生嘴巴缓缓张大:“青、青州?” “对,我打算搬去青州,在青州开铺子,这也是今天要跟你们说的。”在路禾点头后,其余人面面相觑。 现在铺子卖不卖火锅对于钱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我们怎么办?” 他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宋小李五和孙秀荷他们。 “尝鲜还开吗?还是要转卖给别人?” 宋小和李五还有孙秀荷都眼巴巴瞅着路禾,想知道自己以后的东家换不换,又或者是不是直接失业了。 “先别急。”路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我回答你们之前,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去青州开铺子,你们是打算跟着过去,还是留在县城?” 几人:“啊?” 几人思考一会儿,李五率先道:“我媳妇和我老娘都在这里呢,我得留在县城。” 他开口后,宋小满脸茫然:“我没出去过啊,没想过这个问题。” 孙秀荷也道:“我也不知道,青州太大了,我没去过,我觉得带着笑笑留在县城就很好了。” 路禾点点头,看向钱生:“钱生大哥你呢?” 钱生敲敲额头:“我在哪里都行,如果跟着你去青州,你也继续让我当掌柜吗?涨月钱吗?” 路禾当即白了他一眼,说起自己的想法:“距离我要去青州,估计还要几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想。” “宋小和李五你们要不要去随时都可以更改,哪怕我去了青州之后也可以。” “关键在钱生大哥和秀荷姐姐身上。” 钱生和孙秀荷眼中闪过惊讶,对视一眼皆是不解:“我们?” “嗯,你们。”路禾点头。 “如果你们两个都继续留在尝鲜,那铺子一切都不变,只是我不在这里而已。你们继续负责从前的事务,月钱会发生变化。你们两人可以各抽走铺中的两成利润,作为月钱。” “如果你们两个人有一个跟我去青州,那么另一个就留在尝鲜成为掌柜,全权负责尝鲜,每月可以抽三成利润作为月钱。” “钱生大哥留的话,那就招厨娘,月钱按照正常厨子给。如果秀荷姐姐留的话,也是一样,只是需要你学习一下理账,招来的厨子需要你教一下。” 第134章 买铺子 “跟我去青州的话,不管是厨子还是掌柜,每月月银二十两,每三个月涨十两,至一百两封顶,后面再涨要看其他项。” 宋小和李五瞪大眼睛,一个月二十两? 有现在的十倍了! 宋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问:“小老板,那小二呢?我们俩呢,要是过去呢?” 路禾沉默了下:“嗯……大概是比青州小二的人均月钱多一两?” 宋小:“……” 待遇差别好大! 感受到他无比幽怨的视线,路禾轻咳一声:“咳,差不多就这样,你们可以仔细想想,尤其钱生大哥和秀荷姐姐,不用太过于焦虑,几个月的时间呢。” 钱生若有所思:“那如果我和秀荷姐都跟着你去青州呢?尝鲜是不是就要盘出去了?” 路禾挥挥手:“那倒不是,只是麻烦点,需要重新招掌柜和厨子。” “?” 钱生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那你之前还说关键看我和秀荷姐!” 路禾:“是啊,靠谱的掌柜和厨子哪里那么好招,如果实在招不到,我只能把尝鲜转给我二叔了。” 只是这样的话,路正难免也要分家,李兰未必同意。哪怕同意,尝鲜在她手里,也未必能活过三年。 所以不是到最后,她不会把尝鲜给出去。 翌日晌午前,岑静帧罗云墨带着言一言二如约而来,路禾把人请进自家院子。 锅已经架好,桌子也摆好,几人入座就能开吃。 路禾招呼四人坐下,结果谁都没坐,全部围着桌子和锅子转悠。 罗云墨:“这吃法……” 怎么那么像军营里的大乱炖? 行军时如果不着急,就会在火上架上锅,煮些水和粥,如果要吃菜,就丢进锅里一起煮。 或者炖煮打的野味,也会把采来的野菜丢进去一起煮,最多只能撒点盐,有时候连盐都没有,入口又腥又苦又涩的。 路禾却听的心下一个咯噔,以为他们在别处吃过,不由出声询问:“这吃法怎么了?” 罗云墨:“让我没动筷子的欲望。” 岑静帧看后已经坐下,闻言瞟了他一眼:“那你别吃。” “那还是要吃的,这汤底和那时候可大不一样。”罗云墨一撩衣摆也跟着坐下。 路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别处吃过?” 岑静帧:“没有,只是前两年出门多,多是露宿野外,都是男人,不会做饭,只能在火堆上架了锅用开水煮东西吃。也没什么调料,只能撒些盐,大多数时候连盐都没有。” “哦~” 水煮菜。 听上去……也不太惨。 七岁以前,她吃的也是水煮菜,吃了整整六年呢! 谁比谁更惨。 路禾实在露不出来一点同情,尤其知道他们没吃过火锅后只剩下高兴。 “那你们尝尝这个味道如何。两个锅,两个口味,红汤的是麻辣,另外一个骨汤的,不辣。” 显然几人都是吃好东西长大的,对这东西虽然惊喜,却吃的十分有度。 路禾估算一下,大约就是七八分饱的样子,十分克制。 不似昨晚他们一群人,一直吃到吃不下才住口。 “如何?” 岑静帧点头:“不错,喜重口的会偏爱红汤,喜清淡口味的,会偏爱骨汤,天冷时食用应是更受欢迎。”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要开新铺子?” 路禾眨眨眼:“就不能是给尝鲜上新吗?” “不会。” “为啥?” “尝鲜太小,这样的吃法不适合,普通百姓舍不得也吃不起。你打算将铺子开在青州哪里?” 有些时候路禾真的不太想和岑静帧沾边,他太聪明,许多事情知道一个边边角角,就能猜出全貌。 明明是一副温润如玉的书生形象,却从头到脚贴满了心眼子。 不带丝毫攻击性,却总叫她不自在。 路禾都懒得问他怎么猜出来的,只是耸了耸肩:“还没选好。” 青州地段好的地方,都被各大商户占了,只要不是家里落败的需要去要饭,铺子基本不会倒闭出售。 所以路禾要选一个合适的铺子,应是很难。 “我帮你……”选。 岑静帧话还没说完,路禾伸手制止:“别,这新铺子,我可没想再分师兄五成利润。” 言外之意,你别管。 岑静帧:“……” 说的好像他专门寐她银子似的,实际呢,不都是她上赶子送的? 岑静帧觑她一眼:“嗯,需要再找我。” 路禾点点头,觉得应该不需要。 之前铺子难选,是因为当时对铺子的定位没一个概念,现在这些东西都规划出来了,选铺子自然也就有目标了。 这次路禾再去青州,很容易就在牙人那里选出一间铺子。 铺子位置不算偏僻,只是位置不好。 旁边仅隔着一个铺子便是菜市口,素日很是吵闹。 高门大户的老爷小姐也不会来这等地方,因此附近只能做些小生意。 而路禾看上的这个铺子,很大。 共有两层楼,仅一楼面积便有两百多平,厨房不在主楼,而是在相连的后院里,且后院还设有一个存冰的冰窖。 冰窖面积很小,也就一人高,两平方左右,日常存储些瓜果蔬菜和鲜肉正好够用。 显然盖这楼的原主人,可能也是想做食铺,只是位置没选好,铺子便倒了。 路禾用五百两买下铺子,付钱、拿地契,出门时发现旁边紧挨着菜市口的铺子也关着门。 这铺子比她买下的这个要小上一半,而且只有一层,适合做些小生意。 “张牙人,你可知道这个小铺子是不是也空着?” 张牙人瞧了眼,不禁叹气:“是,空着,都空了一年了,快砸我手里了!” 路禾惊讶:“也在你手上?” “可不!” 一提这个,张牙人就有倒不完的苦水:“这菜市口一左一右的铺子,都在我手上,没一个好卖的。” “就说这两个吧,先后在我手里至少转了三手,最长一年,最少三个月,不管开什么,保准亏本!实在是地段太差了,谁买谁是冤大头!” 路·冤大头·禾:“……” 第135章 买铺子2 张牙人很快意识到说错了话,一拍嘴巴,呸了两声,连忙补救:“瞧我,说错话了!我是说姑娘你有眼光,这铺子又大又敞亮,若是放在主街上,少说也得两、三千两!” 路禾:“你的意思是我还捡便宜了呗。” 张牙人:“……我是说咱这铺子不比那些地段好的铺子差!像姑娘这么钟灵毓秀的人,一定经营有方,生意红火!” 找补的非常勉强,张牙人尴尬的笑了笑。 暗里嘀嘀咕咕,都怪眼前的姑娘太小,让他放松警惕,嘴一秃噜,就说了两句真话。 可千万别计较,万一一个生气,把他好不容易忽悠出去的铺子再退回来咋整? 路禾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并且还送了生意:“我看看这个铺子。” “啊?” 张牙人眨了眨眼睛,见路禾已经往那面走去,反应过来,麻溜上前开门,笑的比刚才更热情了:“姑娘您看,这铺子外面瞧着小,里面其实大着呢!而且后面有几间屋子,能住人!” “当初建这房子的主人家,就是想着后面自家住,前面做些小生意,方便,只是不善经营,不得已便卖了,卖时那就一个舍不得呦!” 路禾看他还有夸下去的架势,立刻打断:“张牙人你快别夸了,便是夸出花来,我也记得刚才你说这里做生意亏本呢。” 张牙人笑意一僵,心说那你到底买不买啊? 正恼着刚才嘴太快,就听路禾又道:“这铺子多少钱卖?” 有门儿! 张牙人立刻报价:“二百两!” 路禾挑挑眉,这铺子按照面积算,也就旁边那个四分之一。 “贵了吧?” “不贵,您瞧瞧,这地面可都是青砖铺的,后院也都是这个,而且这后院可还有几间屋子能住人呢!” 张牙人眼中精光闪烁:“我知道姑娘你家不住青州,这要是开铺子,可不得另寻住处?有了这后院,就能住进去,又省银子又省了找房子的麻烦事儿!” 路禾笑道:“五十两。我家确实不在青州,可我也不缺买个安静院子的银钱。张牙人,我可打算在青州卖院子也寻你呢。” “那五十两也太便宜了,这样,我给姑娘再便宜些,一百五十两!” 最后两人一番拉扯,路禾以八十两把铺子拿下。 收好地契,路禾询问张牙人:“张牙人,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打听,我知道你们做牙人的人脉都广,可知道手艺活又好又利索的木匠、泥瓦匠、工匠一类的人?我这铺子需要些改动。” 砸手里将近一年的两个铺子总算都忽悠出去了,张牙人很高兴,也乐得帮忙。 稍作思考后便道:“姑娘若信得过我,我帮您去找人,价钱保证公道,若是比其他人那里贵了,我做主退给您!” 路禾笑了笑:“自是信得过,只是一定要手底下活好,否则我要做的东西,可能做不出来。” 张牙人应下,只是心中有些好奇,一个铺子还能改成什么样? 不过也没多问,等铺子开了,他来凑个热闹也就知道了。 “有了消息,不知去哪里找姑娘?” “趣品阁,找杜掌柜,她会联系我。” 同张牙人分开,路禾便去了趣品阁,一来送画稿,二来交代杜掌柜过几天若人找她,让她给自己捎个信。 邓华州可能有什么喜欢被虐的爱好,每次看她抽象的画稿都要暴躁,偏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催她出新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邓华州渐渐熟悉路禾的鬼畜画工,竟然不再像从前一样,看见了画稿哪哪都有问题,而是已经能看懂大半。 当然,路禾觉得跟她画技有所精进有关系。 送完画稿,回到县城,正碰上去考场外接学子的父母兄弟,路禾算了算时间,貌似是该考府试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都忘记问路溪县试考的如何了。 不过她知道以路溪的学问,肯定是过了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名次。 打发走马车,路禾跟着人群也往考场走去。 到了地方,眼睛一扫,不出意外的在一处很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路平。 路禾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爹。” 路平回身:“小禾儿?从青州回来了?咋过来了?这一趟可顺利?怎么不回家歇着去?” “回来时碰见过来接人的,我想起来应是府试开考了,便也跟了过来接小叔叔。” 路平表情狐疑:“你知道你小叔叔县试过了?” 这段时间路禾不是在厨房里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尝鲜后厨都少去。 知道她忙,路溪也就没让人告诉路禾,他觉得这就是件小事情。 路禾点头“虽然没人告诉我吧,但我知道小叔叔肯定能过啊!就是不知道什么名次?” 路平:“县案首。” 路禾:“?” 案首? 她看看考场大门,又看看她爹:“那小叔叔怎么又进去了?案首不是不用考府试和院试吗?” 说起这个,路平表情也很一言难尽:“他要考。” 路禾很无语,这就像保送清华的准学生,非要参加高考一样倔强。 “就让了?”如果后面路溪掉下第一名便算了,如果一直霸占着,岂不是很招第二名的恨? “没让我能在这里等你小叔叔吗?” 两人等啊等盼啊盼,铜锣声响起,第一批提前交卷的学子出来了。 其中便有路溪。 路禾孟挥手:“小叔叔!这边!” 听见有人叫自己,路溪也不再茫然四顾,循着声音找过去,三人往家里走去。 路禾摩拳擦掌:“小叔叔,这是第几场?” 路溪道:“最后一场。” “那就好。” 路禾嘿嘿笑了几声,笑的路溪汗毛倒竖:“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着怎么犒劳你一下。” “真的?” “真的。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多补补,多睡睡觉,养养精神。” “然后呢?” “嘿嘿,然后嘛~”路禾笑得很是温柔:“帮我画稿!” 路溪:“!” 他就知! 次日睡饱饱的路溪起床便找路禾,问她想画什么。 路禾没想到他这么积极,贴心道:“其实小叔叔你可以再好好休息一下的。” 第136章 改建 路溪实话实说:“早死早超生。” 尽早画完,就能尽早消停。不然每天都得惦记着,还欠路禾的首饰画稿。 他以为路禾是要他画首饰,结果路禾收拾了一套纸笔,带着他坐马车去了青州? 路溪:“……” 站在两个铺子门前,路禾指指大的那个:“吃锅子啦!”又指指小的那个:“吃小食啦!” “我的新铺子,里面需要改建一下,需要小叔叔帮我把要改的地方画下来。” “放心,有稿酬!以后画首饰稿子也一样,你不要利润分成,那我就按画稿份数给你。” 路溪立刻摆手拒绝:“不用,你别再让我继续画首饰就行了,我瞧这段时间没有我,你这首饰也画出来了不是?” 路禾表情扭曲了一下,立刻反对:“那不行,你不帮我画,痛苦的就是我了。” “帮你画,痛苦的是我。” “你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依着我的小叔叔了!” 利诱不行,卖惨不行,路禾开始撒泼,可惜路溪这次坚决不上当。 “我是,但这事我不是。” “小叔叔~你看看我眼下的黑眼圈,可都是熬出来的。小孩子睡不饱是长不高长不漂亮的,你忍心看我长不高长不漂亮吗?” “那……偶尔一次!”路溪还是没抵抗住。 “成交!” 路禾立刻笑嘻嘻,刚才的可怜劲一点都不剩。 怕路溪反悔,她开始讲起铺子的改建。 “进门至中间这部分,不动,留作大堂用餐,两侧设半私密雅间,所以这里的地面,要略微抬高两个阶梯,做木质地板……” “设雕花镂空木墙,中间是桌子,两侧设平台座椅,一侧约三人坐空间,宽敞舒适……” “桌子中间为凹空,下面可以烧炭火,两侧做隔板,需要隔热,中间摆置锅具,出烟口可以做在地面或者两侧座椅下方隐藏,这个铺子所有桌子都是如此,出烟口需要汇聚在一起排出……” “东侧地面要更高一些,席地而坐,桌子下方……” “两侧衔接处设一座小拱桥,这么大就差不多了……” “中间大堂则要简单些,皆是四人座,中间半人高矮木墙相隔,桌子雷同……” 而后便是二楼,二楼本就是包间,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多,除了内里的桌子一类的需要改,其余添加些布置就行。 至于‘吃锅子啦’和‘吃小食啦’,后院围墙打通,院子合并,厨房却不合并,一侧主做各种锅子,一侧主做小食。 ‘吃锅子啦’后院的也有能休息的屋子,不过只有一大间,路禾打算留给自己。 ‘吃小食啦’的后院屋子,可以作为员工宿舍。 于是又在两个院子中间加了一道门,白天打开,晚上锁上,安全些。 这些东西路溪不可能一口气画完,他只是先勾了草稿,天色就已经晚了。 两人没回县城,直接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次日接着去铺子画。 路溪画完一张给路禾看一张,路禾盯着一楼雅间那个二层小楼梯发愣。 觉得就这样简单加高有些浪费空间,这么高的距离,应该能做一层地暖? 这样冬天吃锅子就暖烘烘的了,不然铺子冬天是要烧暖炉的。 暖炉占地方又有烟尘,取暖效果还不好。 路溪又画完一张,递给路禾,是包间里面的放大图纸。 雕花木墙路溪竟然花了雕花,有文竹、有梅花、主打一个雅致。 “小叔叔,木墙雕花不要这么雅致的。” 路溪从画纸里抬头:“嗯?那就是简单添上去的,做不得数,等改建时应当可以再选。” 他心思都在笔上,只听到路禾说不要木墙花纹,却忽略了后面的雅致二字。 路禾摇头:“不,雕花咱们自己画。” 路溪:“?” 两人在铺子里耗了三天才画完,张牙人都找到工匠寻了过来。 “我正要去趣品阁,路过瞧见铺子开着门,便想着可能是姑娘你在,工匠我都找好了,姑娘可要见一见?” 路禾:“你直接让人过来就是,我这面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张牙人愣了下,这姑娘都不考察一下他找的工匠本事,就决定用了? 见他发愣,路禾疑惑:“怎么了?” “没事儿!”张牙人连忙摇头:“那我这就过去问问,这两天正好空着,过会儿就能过来。” 路禾点点头,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劳烦了,这点银子拿去吃壶好茶。” 不到一个时辰,张牙人便领了两个人过来。 分别是高木匠、田瓦匠,路禾把稿子直接给两人查看。 高木匠看着其中一张图纸,表情怪异:“这雕花镂空木墙的雕花……”是认真的? 没看错的话,角落这里是一只锅子里面装着鸡翅? 还有装着排骨的? 还有鸭爪? 猪蹄? 还有一切四半的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也是吃的。 别人家做这种隔墙,都是越雅致越好,这…… 高木匠面色很茫然很怪异,路禾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问:“可是不能雕刻?” “倒也不是……只是……” 有失文雅,烟火气过于足了。 “能雕就好。” 田瓦匠那头也有问题,他用手指着图纸的台阶问:“这桌子倒是可以,这下面要做地暖,地暖是什么?” 路禾解答:“冬天烧炭火可以加热取暖的。” 田瓦匠立刻问:“炕墙?” “类似,大堂中间的隔墙,中间便做这个火墙,整个楼里的都要连接在一起。” “另外桌子那里下方,一定要做好隔热,最好隔热的板子冬夏可以拆开,冬天要又能取暖又不能烫伤客人。” 田瓦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了要求。 两人到一边嘀咕一会儿,再次站在路禾面前时,看向她的目光便带了打量和估量。 路禾挑挑眉头:“嗯?” 怎么这个表情? 田瓦匠:“不瞒姑娘说,这样改建的,我们也是第一次接手,能做,但有难度,且花费巨大,至少这个数。” 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路禾看了看:“三万两?” 需要这么多的吗? 那她确实需要考虑一下。 第137章 身价 田瓦匠愣了下,摆摆手:“不是,是三千两,按照估算,至少要三千两,其中可能会有不少的损耗,或者我预估不到的地方,不过至多五千两足矣。” “若需要花费三万两,您不如重新盖一座金屋得了。” 路禾松口气:“您这也不说个量词,就比三根手指,表情又这般严肃,我还以为要花个几万两呢!” “没事,五千两的话我还出得起。” 田瓦匠和高木匠都是青州手艺活排得上号的,有钱人见过不少,但没一个像路禾这么小的。 难免忧虑路禾是否出得起钱,很怕最后他们把活都做完了,钱没到账。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高木匠道:“我们只收工钱,所需的材料我们会列清单,姑娘需要自行采买。” 若是放在别家,他们可代为购置,其中也能捞些油水,但对路禾实在不放心。 路禾点头:“可以,不过工钱需要完工后我验过确保符合要求,才会结清。前期的话……你们工钱如何算的?按天数时长,还是固定周期?” 两个匠再次对视一眼,田瓦匠说道:“之前忘了说,姑娘这铺子工期怕是很长,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四个月。” 路禾:“嗯。” 田瓦匠:“期间大部分地方是需要等时间的,就像盖房子打地基,地基不牢固,房子起不来,咱们这地下好些地方需要拆了重新弄,所以只能干一段时间停一段时间。所以工钱我们便按照天数来算。” 路禾又嗯了一声,田瓦匠继续道:“不过姑娘放心,我这人做生意实在,绝对不会故意拖长工期,姑娘可以留下监工,只是收费略微比别家贵上一些,但我手底下的十个人干活都麻利,姑娘保证亏不了。” 路禾又点点头,表示接受。 “不过这些都要写在契书上,为了咱们双方彼此信任,不如直接去府衙做公证如何?” 如此便是双方产生纠纷,也可以很快解决。 田瓦匠和高木匠更需要这纸契约,生怕路禾半路跑了,想了想又道:“若姑娘违约,这铺子需要抵给我们。” 到时候若是路禾违约拖欠工钱,这铺子这么新奇的改建,定然可以转手出售一个好价钱。 路禾挑挑眉:“那两位师傅若是未达到我的要求呢?我损失的可不止给你们的工钱,你们拿什么抵?” 田瓦匠人比较傲气,对路禾本就不怎么信任,又被这么质疑,心下不痛快,顿时冷了脸。 “我田某人名声在外,从不做砸招牌的事情,姑娘多虑了。若因为这区区一个小生意,毁了我以后的大生意,这样的事情是断不会做的。” “是吗?” “自然!” “可你依然没说拿什么抵。”路禾神情不似刚才和善,变得有些轻慢。 田瓦匠:“我田某人的名声,就是最好的保障。” 路禾轻笑一声:“你的名声可偿不了我的损失。几千两呢,你看我脑袋上可写着冤大头几个字?” “合作是需要双方信任的,看样子我这个形象没有给足田师傅信任。” “也是,怪我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家。” “想必两位从张牙人那里已经知道我非青州的大户,对我很是不信任。可我对两位了解也甚少,什么名声、什么手艺,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是出于对张牙人的几分信任,这才没有质疑。” 张牙人在旁边擦了擦额头,这前面都谈的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这样? 路禾视线一转,看向张牙人:“原本谈的好好的,现在看来我和两位师傅缺少点缘分,张牙人不若帮我再另外找找人?只是我这图纸和改建方式,可不希望在其他地方看见听见,不然这府衙,我是说什么也要去上一趟的。” “到时候就得劳烦张牙人帮我做个证了。” 田瓦匠是有这个心思的,反正图纸点子他都记下,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自行研究,他做的就是这个生意,看得出这路子赚钱。 普通小户也许没钱改建,但那些富贵人家屋子里一定需要。 可没想到这就被路禾这个小姑娘给拆穿了,还以为是个年纪小不知事的。 否则怎么会初初一见面,就把想法尽数展现? 不免就有些心虚。 “姑娘这话说的,我田某人不是那样的人!” 路禾不置可否,笑了笑又道:“其实我原本想着,这取暖改建的方式,是个好主意,若师傅能做成,我是打算合作的。” “不过现在看来,两位师傅没这个打算,是我想岔了。” 高木匠:“……” 高木匠素来奉行和气生财,给钱的是大爷,他都敬着。 人家问他们拿什么抵,说就是了,不过就是给双方一个保障,又不过分。 你个田瓦匠非要这么会儿功夫傲气上头,现在好了! 开心了? 田瓦匠也被梗的上不去下不来,想说这缘分其实还能再捏把捏把,可对着个小姑娘又有些拉不下来脸。 能名正言顺的用那点子赚钱,谁也不稀罕悄摸偷的啊。 哪怕真的闹到府衙,其实路禾也拿他没办法,除了名声不好听之外,赚到手的钱也还是他的。 只是名声这玩意儿,他最是看重,那些大户人家也最是看重。 若事后真被路禾闹出来,不管真假,他往后在青州,生意难成。 田瓦匠疯狂给高木匠和张牙人使眼色,让他们俩给递个台阶。 高木匠是真不想管他,可路禾口中一口一个‘你们’,便是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算了。 如果不管田瓦匠,这单生意他也做不成了,只得上前打圆场。 “姑娘有顾虑是应该的,我与田师傅相熟多年,他除了为人傲气了点,手底下活是没话说的。” “姑娘不妨换种方式想想,田师傅敢这般说,便是肯定能将姑娘要求的做好。姑娘若想做个保障,我和田师傅这么多年也攒下不少家业,可能以此作保?” 张牙人也上前说和:“路姑娘,这事儿也是怪我,与两位师傅闲聊时,多说了几句,却又没说清楚,他们自是不知姑娘的身价,心里有些没底。” 第138章 脑子抽了 路禾好笑的挑挑眉,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身价? 张牙人凑到田瓦匠跟前,用小声又保证路禾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两位师傅可能不知道,主街上那家趣品阁,也是这位姑娘的。” 田瓦匠的表情顿时很精彩,前些日子他家小女儿,非要吵着闹着要一套银首饰。 他想着一套银首饰能有多少钱,一根簪子一个珠花一双耳环一只镯子,多说也就五六十两,便跟着女儿身后过去付钱。 不成想那铺子里的首饰比别家贵上许多,一套银首饰竟然要百多两,还是其中最便宜的一套。 里面有更好看的,他女儿不想要说好的那套银首饰了,转而又想要别的。 挑挑选选,最后一套首饰,愣是花了他将近五百两! 要不是有些家底,那天他丢人都丢大发了。 田瓦匠此时看向路禾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奸商。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奸商好,奸商妙。 奸商不会拖欠工钱不给。 这么想着,田瓦匠挤出一个笑容来。 “是我想左了,姑娘莫计较,实在是手底下都是跟着我干了多年的兄弟,怕他们跟着我吃了亏。不知这地暖的生意,姑娘打算如何合作?” 田瓦匠这就是自己顺着台阶下来了,路禾也没打算多为难,只道:“不急,这就要等两位师傅,把我这铺子改好再谈了。此项也可写在契书里。” 有这么大一个胡萝卜吊着,她就不信这两人对铺子改建不上心。 不但极为上心,估计还巴不得快点做完。 回到县城时,铺子门口很是热闹,原来是俯试放榜了,路溪依然是案首。 大家伙都是跟着报喜的官差过来看热闹的,想看看今年连拿两次案首的学子长什么样儿。 路禾撩开帘子正打算下车,听到话音赶紧后退一步,重新躲回马车里。 “车夫,麻烦拐进巷子里。” 原以为巷子里是铺子后门,不会有人过来,没想到自家门口竟然也有不少人。 路禾沉默了一下,问:“小叔叔,你是选择在这里应付热情的邻里邻居,还是选择回私塾应付同窗?” 主角是路溪,她是无所谓的,多说充当一个端茶倒水的,路溪就不行了,估计得在人群里被稀罕来稀罕去的。 路溪果断道:“私塾。” 和他们比,还是同窗更好应付。 路禾跳下车,马车使走,立刻有人上前询问:“车上是路溪小童生吧?咋不下来呢?” 路禾装傻:“没啊?就我一个人,我小叔叔早回村里了!” “回村了?不能吧?我们这都等着道贺呢!” 路禾随便应付几个人,挤进铺子里找钱生,今天搞一波打折。 反正这些人也不走,干脆薅一波羊毛,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嘛~ 高兴不过一秒,胳膊就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握住。 胖手主人在她身后道:“小禾儿!我可算看到你了!走,我带你去买珠花!” 路禾表情顿时僵住,瞪着钱生:他来了你怎么不说? 钱生脸也变了,却委实无辜:我还没来得及说! 李三虎拎路禾就跟拎小鸡仔一样,眼看着就要被撤出门,路禾赶紧扣住门板。 “三虎小叔,你来吃饭啊,铺子里忙着呢,这么多人,我得去后厨帮忙,请了好些天假,这个月的工钱都要扣没了,我得回去忙了。” 李三虎毫不在意:“能有几个工钱?我娘给你!” 路禾呵呵笑了一声:“不多,也就五两。” “五两?!” 李三虎惊呼,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五两银子! 路禾一个月工钱咋这么多? 这媳妇能娶! 这段时间在县城,据说县城的有钱人家都会娶小老婆,因为大老婆不能生。 村子里的人说了,长得瘦不好生养,像路禾她娘似的。 路禾比她娘还瘦,肯定也不能生儿子,原来他娘让他娶路禾,他还有点不情愿。 现在啥问题都没有。 路禾就算不能生,但她赚的多啊!到时候他再娶个小老婆给他生儿子不就好了。 路禾使劲往回抽胳膊:“三虎小叔叔啊,我是真忙,况且我也用不着你给我买珠花,咱们两家虽说也算有亲戚,但关系远着呢,用不着哈!” “而且你看啊,咱们小时候关系也不咋地,我记得你还领着村里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一起堵过我和小叔叔呢!我记得你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说我们俩要是不帮你做功课你就揍我们揍到愿意为止。” “你都忘啦?” 李三虎见天上房揭瓦,早就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他也不觉得羞耻。 “哈哈哈!说明我厉害,这么多人都听我的!” 路禾脸一抽,怎么这两年李三虎脑子越来越抽了? 钱生上前帮忙拽胳膊的手一顿,怀疑这是个傻子。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那是讽刺吧? 不行,得赶紧帮路妹子脱身。 将来若是让这货白白当了他东家,他得呕死! 李三虎自得完,感觉到有人在掰他的手,回头一看,是铺子里的伙计,顿时怒了。 “你干啥!” 钱生自认力气不小,这会儿竟然有些掰不开李三虎的手,咬着牙继续使力,嘴上也道:“这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不好,你给我松开!” “我拉我媳妇关你啥事儿?!” “谁是你媳妇?!” “闭嘴!” 三人就在铺子门口,将门整个挡住,想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这会儿里面和外面都不笑呵呵的讨论路溪了,全部看着三人上演不知道哪门子的大戏。 被钱生和路禾一起呵斥,李三虎也怒了:“你就是我媳妇!” 路禾额头青筋欢快的蹦跶了两下:“李三虎,你说清楚,我一没和你定亲,二没和你成婚,我怎么就成了你媳妇了?” 李三虎:“我娘说你是!” 是你妈! 路禾深吸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扬声道:“各位在场的乡亲帮我做个证,我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家里压根就没想过给我说亲事,这人不过是我同村。不知怎的,他娘偏要他和我定亲。” “婚事当场就拒了,可这人还是听了他母亲的话日日来纠缠,为此我爹娘还特意回村又拒了一次,显然他们一家没听进去!现在又平白说我是、是、简直就是败坏我名声!” 第139章 被路禾欺负了? 人群里立刻有看不过眼的,对着李三虎骂道:“怎的这般不要脸?!” “听见没有?同村!肯定是家里穷疯了,瞧上了人家姑娘现在赚钱多!” “我瞧着也是,太不要脸了!” “要不说丑人多作怪,瞧瞧长的这副样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呸!不要脸!” “这得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和他们家住在一个村子里!” “这人叫啥?李三虎?不行,我得记住,我家姑娘及笄了,正要说亲呢!可千万不能说到他们家去!” “唉,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我表弟的表姐家的女儿也及笄了,在哪个村来着?我得提醒一下!” “你咋还不松开人家小厨娘?不要脸的贱皮子!赶紧松开!” “就是!不要脸皮的,赶紧松开!” 李三虎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指着骂,又气又无措,几乎立刻就想要躲在自己老娘身后。 可他娘哪可能在这里? “我、我、我……你、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娘来收拾你们!” 李三虎丢下一句极为可笑的狠话之后,挤开人群跑了。 路禾呼出一口气,对众人道:“对不住,让众人看笑话了,今天全场八折,感谢各位刚才的仗义执言!” “哎?八折?快快快!” 一下子,门外的人一多半都向铺子里挤,路禾和钱生两人连忙让开门口的位置。 桌子不够,那就拼桌,铺子里竟然坐满了,还有不少人没坐下,商量着等一会儿。 路禾瞬间眼睛笑眯,刚才因为李三虎产生的不痛快,瞬间散去。 钱生嘴角抽了抽:“刚才你说,因为今日放榜,你家小叔叔榜上有名,感谢各位特意上门贺喜,所以今日八折?” 怎么就变成感谢各位仗义执言了? “咳!”路禾轻咳一声:“理由不重要,八折才重要。你看,咱们赚钱了,他们也吃高兴了,是吧?” “钱生大哥,你在门外多吆喝吆喝。我去厨房,弄两道新菜。” 钱生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路禾反身往回走,见钱生表情奇奇怪怪的,不放心的问道:“知道吆喝什么吧?” 钱生表情得意,一副我也悟道成功的模样,自信道:“今日庆贺,家中小叔榜上有名,特上新品,全场八折。” 路禾放心了,夸道:“真棒!” * 李婶子在路家道过喜,刚美滋滋的回到家中,就闻惊天噩耗。 她儿子被路禾欺负了。 李婶子当即什么儿媳妇都不认了,阴沉着脸骂了句:“小贱人!” 而后怒气冲冲的跑到路家,推开门就破口大骂:“路禾这个糟瘟的小贱人,竟然敢欺负我儿子!路为志杨春秀我跟你们没完!赶紧让路平带着那个小贱人回来而我儿子道歉!” 堂屋里还有没走的客人,都听的一愣,这李婶子才刚乐呵呵的走了,这咋一会儿功夫,就跟吃了炮竹一样又回来了? 众人愣神的功夫,李婶子已经进了堂屋,继续开骂:“那个糟瘟的小贱人,给她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了,赶紧让她给我死回来!” 路奶奶反应过来,黑了脸:“好好的送你出的,你又回来撒的哪门子泼!” “什么叫我撒泼?你们家路禾欺负我家三虎!小丫头片子一个,还敢欺负我儿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玩意儿!”李婶子现在这会儿就是什么难听就往路禾身上招呼什么。 路奶奶冷笑一声:“那我倒要问问了,我家老大一家好好的在县城,回都没回来,你家李三虎在村里,小禾儿是怎么欺负到李三虎头上的?” “我儿子当然是去县城找她了!” “找她干啥?你儿子找我家小禾儿干啥?!这俩孩子从小就不对付,是不是过去欺负小禾儿的?!” “你放屁!我儿子是过去带那小贱人买珠花的!两家的亲事说的好好地,怎的,仗着赚了几两银子就开始欺负人!” 李婶子下巴一扬:“我话今个儿放这儿了,路禾今个儿必须回来给我儿子道歉!不然她是进不了我李家的门的!” 李三虎前前后后跑了县城不知道多少趟,银子花了少说也有五两。 她问了,每次除了吃喝花了几文钱,剩余的可都给路禾买东西了。 那路禾平白接了她儿子那么多东西,可不就是答应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在路奶奶听来都是在放屁,当即也喷了回去。 “你才放屁!我家小禾儿才十二,压根就没说亲的打算,哪个和你家说好了?你自己脑袋插裤裆里闻闻,有味没味!” “怎的,你们姓李的一家专挑我们家讹是吧?闺女讹完现在又用儿子讹,咋的,李三虎要给我们家当上门女婿?我们家还不收呢!” 李婶子脸还没变呢,旁边李兰的脸倒是先变了。 这前半句骂的分明是她! 他们知道什么? 路奶奶这次一点情面都没留,让自己骂了个痛快。 “还想让小禾儿进你家门?做啥梦呢!一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玩意儿!还想娶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滚滚滚!赶紧滚出去!咱们两家这亲戚算是做到头了,以后就别来往了!” 李婶子冷笑一声:“不来往就不来往!那小贱蹄子不来给我儿子道歉,我儿子是不会娶她的!等明个儿你就得哭着上门求我!” 路奶奶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路禾应该不会跟李三虎沾上什么关系,可李婶子说的太筹定,让她有些吃不准了。 她沉着脸没说话,心里却打算好了,明个儿让路正去县走一趟。 路禾听着路正的话,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二叔,你的意思是,李婶子说我跟李三虎好上了?” 路正表情很忧虑:“小禾儿,你先告诉二叔,那李三虎送你的东西,你有没有收?要是收了现在都拿给我,我都带回去让你奶奶还回去!” “就是一文两文的都得还回去!他要是给你买了吃食,也一并告诉我,咱们都这成钱一块儿送回去。”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着急,生怕路禾等及笄了真嫁给李三虎。 第140章 做老板是有瘾的 李木匠和他的两个大儿子,人是都不错,手艺活也好,可偏偏李三虎被李婶子惯坏了,长这么大一天地没下过,一把野菜没挖过。 这两年但凡家里有姑娘的人家,日子过得去不打算草草换聘礼的,都躲着李婶子走,生怕她瞧上自个儿姑娘找媒婆上门说亲。 路禾有些无语,伸出两根手指:“李三虎是来县城很多次,但我只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他第一次来铺子找我,猝不及防,所以见了他一次,但那次我一直躲在厨房,外面钱生大哥帮我挡着,说有人闹事就要报官,他就在外面吃东西,等快要到了牛车出发的时间,就走了。” “第二次,也就是昨天,我从县城回来,赶上铺子里好多人来为小叔叔榜上有名贺喜,我不知道他在,所以被他抓着了。” “但两次,我都没收他任何东西。” “啊?”路正懵了:“可听李婶子的意思,李三虎这段时间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银子,除了吃饭花过几文钱,别的银钱都买了东西送你。” 他不怀疑路禾说的话,路禾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银子?李三虎又能在她身上花多少?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回去,路禾不会舍不得。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疑惑。 路禾想了想,表情要笑不笑:“非要说的话,他确实‘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五两多,不到六两吧。” 路正:“?” 路禾哼笑一声:“每次李三虎过来,我都提前躲出去,他也不见得是真的过来找我,过来吃饭倒是真的,一人能吃上两三人的份,少则百文,多则六七百文也是有的。” “最近一两个月倒是来得更多了,但是花的少了,估计是他娘觉得花得多了,不给那么多钱了。” “估摸着每次回去李婶子问,他怕再不让他来县城,就骗他娘说给我买东西了。” 路正:“……” 路正现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好气又好笑,气李婶子和李三虎不要脸,笑这就是个乌龙,李三虎连他老娘都骗。 路禾知道两家闹掰,并且放话只要她不去道歉,李婶子就不让她进门。 不让她进门,也就是不会纠缠着要娶她。 路禾如临天籁,喜上眉梢,浑身有用不完的劲,拉着路正去青州买改建需要的材料。 买铺子她敢自己办,因为一个铺子的好坏由她分辨,买材料却不可以。 一来她对这些不熟悉,二来她年龄不行,还是得懂行的大人交谈才行。 路平在县城没少做活计,可以说什么行业的都做过,木材等一些用料,他几乎都认识。 两人用了几天时间订好用料,银子呼啦啦的往出送,路平一阵肉疼加心口疼。 “小禾儿,你看李三虎的婚事这次拒干净了,也不怕他们家再纠缠你了,咱们要不就不在青州开铺子了?” “哎?还真是!” 路禾当时想搬家,就是因为李三虎太烦了,现在李三虎这个麻烦解决了,铺子大概还真不用搬了? 可这么几天下来,她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 反倒是看着用料送到铺子里后,无比期待着铺子建完后的样子。 就像玩游戏搞基建一样,兴致勃勃。 前几年路禾绞尽脑汁赚钱,救了个岑静帧之后,搞了个铺子,还是在绞尽脑汁赚钱。 现在钱不愁了,她反倒对开铺子的热情越来越高,甚至已经在构建以后还要再多开几家铺子。 做老板是有瘾的。 路禾摸了摸下巴,果断拒绝她爹的提议。 “爹,我铺子都买好了,用料的定金也花出去了,这时候说铺子不开了,这些花出去的钱,可都是损失啊~” 路平听后满脸懊恼:“都怪我,没有早点想起来这茬!” 路禾低头抿唇乐了,估计这几天他爹要毁的晚上睡不着觉了。 李婶子左等右等,等了几日,都不见路禾过来,路家那面除了路正去了一趟县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可见这女人的日子,得跟着男人过,骑到男人头上怎么行? 现在路家人想必都知道路禾跟她家三虎好上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难不成那天路正去县城,是专门让路平两口子将路禾那丫头关起来的? 肯定是!杨春秀那老婆子为了面子能干出来这事儿! 这可不行! 李婶子一下子坐不住了,转天一早就带着李三虎坐牛车去县城。 她也没说去县城干什么,李三虎早就把前几天的事情没心没肺的给忘了,只当是她娘又要给他买吃的穿的。 等进了县城,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往常李婶子常带她去的那些铺子一家又一家的过去了,李婶子却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反倒那去的方向,让他熟悉的不行。 李三虎赶紧拉住他娘,问:“娘,这是去哪儿啊?” 李婶子反手拽住他胳膊往前走:“娘带你找路禾算账去!平白拿了你那么多东西,稍不如意,还敢欺负你!这还得了?以后你俩过日子还不骑到你头上去!” 那天李三虎回家,怕李婶子再不给他铜板去县城吃喝,没敢说一直都没见过路禾,那些铜板也都被他花了。 因此对李婶子他说的是:路禾收了他送的珠花后,竟然给他脸色看,还让铺子里吃饭的人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他不要脸一类的。 并且还着重描述了一下,多少多少人骂他。 李三虎一听她娘的意思,就知道坏了,这要是过去了,还不就露馅了? 他还以为照着李婶子对路禾的看重,不会过多计较,最多也就去路家骂一骂闹一闹,等这几天过了,就又给他钱让他来县城吃吃喝喝了! 李三虎赶紧用劲往回拉:“娘,咱不去行不行?” 李婶子头也没回,只脚步更快了:“那可不行!娘跟你说,现在咱们就得把她捏死了,不然等你们成亲了,她就把你捏死了!” 李三虎甩开她的手:“那你去,我不去!” 第141章 关上门谈 只要他不跟着去,就能晚挨一会儿打! 若是跟着过去了,等李婶子知道事情始末后,还不当场揍他一顿?! 到时候不就又要丢脸了! 李婶子就是要带着李三虎过去当面对质,当然不能自己去。 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收拾路禾,讨回场子,没看出来李三虎的不对劲。 “你得去,你不去咱们怎么当面对峙?想想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能买多少好吃的?咱就是不要她这个媳妇了,那花的钱也得要回来!” “放心,娘能拿捏住她,保证钱也要得回来,人也给你娶回来!” 李三虎一听钱要得回来立刻心动了,要回来他就又可以去铺子里吃东西,等花完了再要回来再去花,那他不就一直有钱吃好吃的? 丢脸算啥?吃才重要! 于是他一改刚才的不乐意,主动抓着李婶子往前:“娘,那还等啥,咱们快走!” 钱生出门送客再次瞧见李三虎,都愣了。 这咋又过来了? 旁边那个长相至少有五六分像的妇人是他娘? 这……不会真回家跟老娘告状去了吧? 那妇人面相刻薄,又怒气冲冲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钱生火烧屁股一样,扭身钻进厨房。 “路妹子,快,你赶紧躲躲!你那个同乡,好像带着他娘来了!” 路禾满脸懵的被推着往后门去,反应过来一扭身,止住动作问道:“李三虎?” 钱生连连点头:“这回还有他娘!我瞧着母子俩那身板子能毁六七个你,赶紧躲躲去!” 躲? 上次都闹成那样,还有什么可躲的? 她对着一旁的孙秀荷道:“秀荷姐姐,你从后院去我家,带着笑笑,顺带帮忙看顾一下安辰,让我爹娘过来。” 孙秀荷点点头:“安辰现在认人了,见着笑笑就笑呵呵的,你不用担心。只是李婶子那人,惯会无理辩三分,你要是想解决这事儿,就不能口下太客气。” “我知道你爹娘都不是嘴巴厉害的,若是用得着,你让人去后面叫我一声。” 路禾宽慰一笑:“知道了,秀荷姐姐。” 孙秀荷这才走了,路禾又对钱生道:“钱生大哥,铺子里现在人没几个,你和宋小还有李五把人好好送走,然后就不要让人进来了,等李婶子和李三虎来了,门就关了。” 有些热闹被人围观一次就行了,次数多了,她这铺子也不用开了,她也不用见人了。 “成!” 钱生给宋小和李五使了个眼色,开始和几个客人商量,因为铺中临时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他们不能继续用餐,吃食也都不要钱了。 好在几人本就快吃完了,也没生气,两三口往嘴里一塞,起身就走,还是丢下铜板才走的。 几个人前脚出门,李婶子和李三虎后脚进门,钱生把门一关,响声有些大,唬了两人一跳。 李婶子回头喝道:“你干啥?” 钱生瞥她一眼,露出一个阴笑,还是只笑不说话的那种。 只是威慑力有限,他人不太高,又长得不壮硕,李婶子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后,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跑这儿来吓唬我!就你这样的老娘一手能拎一个!” 被人这么鄙视,钱生立刻火气上头:“来!你拎一个试试!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家!” 路禾灭个灶火的时间,外面竟然先吵起来了,她赶紧丢下围裙就出了厨房。 “李婶子,你要是不喜欢关起门来说话,那咱们就去县衙门口说话。” “那里都是官差,保证谁也吓唬不了你。” 李婶子心里是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到了那里官差先抓谁还真说不准。 不过她也不能现在就打怵,强硬的呸了一声:“你不用拿县衙吓我!我告诉你路禾,今日别说是去县衙,就是闹去府衙,你也得给我儿子道歉!” “不道歉你就别想进我家门,把我儿子花在你身上的钱都给我双倍、不,三倍的还回来!” 合着还打着这个心思呢? 路禾有些好笑,去到柜台后面拿出一本册子,这是积分的花名册,里面只有李三虎一个人。 当初李三虎打着过来找她的名头坐在铺子里大吃大喝,为了怕后面李婶子会找麻烦,她就让钱生给李三虎单独记了一侧。 没想到现在还真的用上了。 她把册子打开摊在李婶子面前:“李婶子,你说李三虎给我花钱买了不少东西,可他来县城这么多次,除了他第一次来和上次过来我见过他,其余时候都没和他见过面。” “你所谓的送礼物更是没有,我可没拿你儿子一文钱,就是一文钱一只的草蚂蚱他也没买过。所有的钱,他都在铺子里吃东西了,这就是他的积分册,消费一文钱一个积分。” “哪日来了,花了多少钱,可都记着呢。” “你说要我三倍的还给你,那他在铺子里吃的东西呢?你也三倍还给我吗?” 李婶子心里咯噔一下,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家儿子那明显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路禾说的估计都是真的。 心里骂了一声,却不打算认下。 她扬手拍开册子,怒骂道:“什么积分册不积分册的,我不知道!你也不用给我整那些没用的,我不识字的,谁知道你们怎么糊弄我呢!” “我儿子说来找你就是来找你,你欺负他就是不对!你们俩都好上了,这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你竟然鼓弄外人骂他,我打你两巴掌都是应该的!” 路禾冷下脸,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李婶子,我什么时候和李三虎好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脑子让李三虎的尿灌傻了?真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怎么骂我呢?你觉得我是多大度多不计较,才会想到给你儿子做媳妇?” “我估计你自己都没这个胸襟吧?不然怎么早些年得着空隙就跟别人骂你婆婆死老婆子呢?” 李婶子那些年骂人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但有什么关系,她除了在婆婆面前没骂过,当着全村人的面都骂过。 这么津津乐道的谈资,值得各家笑个几十年。 李婶子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红,上前就要去掐路禾:“你个小贱蹄子!你脑子才让尿灌了!敢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42章 气死李婶子 钱生三个赶紧拦住她,用力往回一推,就把李婶子推的一个踉跄。 路禾嗤笑一声:“你仗着体格想要欺负我,我这里人可多着呢。” “瞧瞧,你现在气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气的胸口都在疼?” “我才不过说了一句你脑子被李三虎的尿灌傻了,你就忍不了,你说你暗地里骂了我和我娘这么多年,我没晚上给你套个麻袋揍你一顿已经很和善了。” “让我猜猜,你这么看不上我,还非得把我定下的原因。” “瞧着现在我穿的好,戴得好,想要我手里赚的银子吧?” “你想的可挺美,回家对着镜子照照,你长得有没有想的美!” 路禾越说语气越恶劣,笑的极为阴险:“你猜猜,等过两年,我十五岁了,及笄了,就算真嫁给李三虎了,我会不会撺掇他分家?” “这俗话说得好,有奶便是娘,只要我当养条宠物狗一样养着他,他是不是对我说的话得言听计从,就像现在听你的话一样?” 肯定会! 李婶子几乎立刻就做出这样的回答。 儿子是自己的,没人比她更知道李三虎那点尿性。 到时候别说只是分家,只要路禾好吃好喝供的,就是不让他要她这个老娘都有可能! 没想过路禾会生出这样撺掇的念头! 她胸脯剧烈起伏,眼睛瞪的大大的,像要掉出来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路禾看的好笑,李婶子平常怎么待人,李三虎可是学了个十乘十。 自己养出了这么一个废物,有什么不可置信的? 她眨眨眼,又变成了往日那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别气呀,这才哪到哪,我才说了几句?” “等过两年我嫁给李三虎之后,咱们娘俩就得天天这么相处着,你要是日日都这般气鼓鼓的,中风了、偏瘫了,我可不会伺候的呀!” “听说这中风都是反反复复的发作,气性越大发作的次数越多,寿命还会缩短呢!” “你这样的,估计得减个十年八年吧?到时候我可得像当初你给你婆婆送葬时笑的一样开心呢!” “你、你、你!”李婶子气的嘴唇都在哆嗦,这死丫头嘴咋这么厉! “你这个小……!” 路禾表情一变,瞬间冷下神色:“我和我爹娘爷爷奶奶可不一样,他们素来秉承着待人和善,与己方便。我则是人敬我一分,我还人一分。人若不敬我,我十倍还回。” “我这人说得出做得到,你说话前最好掂量掂量出口的是什么。” 李婶子色厉内荏:“我、我可是你姑姥!” “呦,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姑姥了?” “你算我哪门子的姑姥!往日认你这门亲戚,是因为李兰好歹是我二婶!对你客气些,我爹娘在村里好做人一些,真要论起来,你跟我可没半点关系!” “往后我们一家也不在村中住,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最好想想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资格张嘴闭嘴的教训我!” 李婶子已经气的说不说出话来,她现在还真有点怕路禾,怕她一个不痛快死活非要嫁给李三虎! 李三虎已经在旁边咪咪的不敢吱声,他现在后悔极了,刚才就不应该跟过来! 路禾瞥他,面无表情的问:“我跟你好了?” 李三虎赶紧摇头:“没有。” 连他娘都不是对手,他哪敢说话。 路禾又问:“我收你礼物了?” 李三虎又摇头:“没有。” 路禾视线又转回李婶子身上:“还想娶我给你当儿媳妇吗?” 她要是那么想早死,她肯定嫁! 李婶子已经知道这趟是白来了,她的打算肯定是落空了。 她在村里横了几十年,不可能在路禾面前认怂,她狠狠瞪着路禾骂了一句:“就你这样的丧门星,我们家才不稀罕要!这辈子你都嫁不出去!” 说罢扬起头,脚步匆匆的出了尝鲜,李三虎赶紧跟上,不敢自己留下。 往日他在村里,要是有别人对他态度不好,他可是叫了人就把那人揍一顿的。 他知道自己在尝鲜没少撒野,对着那几个伙计也是呼来喝去的,这会儿要是剩他自己,他怕挨揍! 一出尝鲜,李婶子心口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看李三虎也没有往日里的千般好万般顺眼。 伸手照着他腋下就掐了过去:“我要你什么用!我要你有什么用!你还骗我给你拿钱花!” 李三虎哪能站着让她干掐,抬腿就跑,母子两个一个追,一个逃。 路禾几人站在门口看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做人嘛,就是不能太嚣张,不然就是自家老娘,也有可能突然看你不顺眼。 钱生摸了摸下巴,问:“这次应该彻底解决了吧?” 路禾回的模棱两可:“可能吧。” 钱生闻言满脸诧异:“我要是她,这会儿都气的躺在地上了,她还能恢复过来让你当儿媳?” “别人肯定不会,李婶子这人说不准。” “真要是那样,你就从了吧。” 三个大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孙秀荷率先笑道:“我还怕你被李婶子欺负了去,特意让笑笑看着安辰,想着过来帮帮忙,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瞧瞧这股气人劲儿,死人都能气活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秀荷姐姐,咱夸人不兴这么夸的。” 孙秀荷带着笑意的脸变得正经起来,她正色道:“小禾儿,这女子就要自己立得住。我嫁人后,在婆家受了不少磋磨,他们恨不得我最好不要出大门,饭也不用吃,就可以在院子里侍候他们一家老小,可我还是要带着笑笑出去做工。” “做不满一天,那就按时辰,拿不到一天十文,那就拿一天五文。只是碍于笑笑,我不敢反抗,怕他们趁我不注意,把对我的气都撒在笑笑身上。” “小禾儿,你这样很好。” 厉害一些,才能不被欺负。 路平张桂都跟着点头,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在他们心里,路禾是那种软绵绵的小棉袄,虽然有主意,虽然聪明,可也还是软绵绵的小姑娘。 今个儿一瞧,往日那是过分收敛了…… 现在放开了,这嘴厉害着呢! 张桂和路平对视一眼,决定了,以后找女婿得找个好性儿的。 路禾不知道他们俩已经想出去那么远,一拍手,道:“好了,开门,迎客!” 第143章 专跟不认识的说道 乡间无事时最爱的就是同邻居一起摘菜扯闲话,几个妇人正围坐一圈,嘀嘀咕咕。 “先前我瞧着路和那丫头长得虽然瘦了些,但人精神,两家又有亲戚,就想着让她和我家三虎配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家三虎还能欺负了她咋的?” “可你们猜怎么着?!” “那丫头赚了几个钱,就看不上我家三虎了!心气高着呢!非要嫁个秀才公!你要嫁就嫁呗,她偏偏还一边勾着我儿子,一边还不给好脸色。” “哪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水、水、水性杨花!那就是个不安分的!谁家要是娶回家呀,就得家宅不宁!” “那嘴巴厉害的,她欺负我儿子,我找她理论几句,她还扬言要气死我!” “你们说说,哪家姑娘是这德行?就是嘴巴最厉害的,也讲究一个孝道,她就没那玩意儿!” 李婶子自打回村,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翻来覆去气的一晚上没睡觉。 转天就开始满村说路禾的不是。 那叫一个颠倒黑白,自己的不要脸行径一点不说,只说路禾如何如何。 说的她自己都深信不疑,好似就是那么回事儿,她们家受了多大委屈。 其中一个妇人立刻恶狠狠呸了一声:“呸!前几年那死丫头非要在文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就是个惯会勾引人的小贱人!当初我真是一点都没骂错!” 当初大家一起聚在文先生门口,就她骂的最凶,什么不干不净的词都往路禾身上招呼。 那才几岁的小女儿家,能知道什么叫勾引人? 其他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不搭腔。 村子里谁还不知道谁,李婶子出那事情,大家没出门说道,关起门来心里都明镜似的。 不就是她看上人路老大家里有钱了,想要攀上关系,不要脸的上去纠缠,人家脑子清醒着呢,才看不上李三虎那个废物! 莫说路家,就是村里哪个有闺女的人家,这段时间不是避着李婶子走。 生怕她靠不上路家的亲事,回过头来祸害自家闺女。 也就她们几个,家里没闺女的,要么闺女嫁人了,要么还换牙呢,才不怕跟李婶子说个话。 村妇说话声音都大,再加上两人都恨不得嚷的全村都能听见,音量不小。 驾驴车的路平,和里面的路禾,都听的清清楚楚。 路平气的捏紧缰绳,手上用力,吁了一声,驴车稳稳停下。 他跳下车走过去,眼中冒着火,脸上附着霜:“李婶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么诋毁小禾儿对你有什么好处?李三虎马上就能娶上媳妇还是你家能堆个金山银山?” “有脸做还没脸让人说?打小就是小贱人,这长大了就是个大贱人!” 李婶子还没吱声,张大家的就率先接了话。 她表情嫌恶,好似被拒了婚的是她儿子一样。 这一骂可骂到李婶子心口了,她立刻附和:“就是!你闺女可是指着我鼻子骂我的!那个泼妇样,哪家敢要?也就你当个宝!养出个什么牛鬼蛇神!” 路平胸口好似要爆炸,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被人这么骂,哪个不气? 可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像她们一样骂人,否则她们就又要说,随根儿,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儿的女儿。 路禾长成现在这样,都是跟他学的。 他不但维护不了路禾,还要给她添些骂词。 路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出口成脏:“李婶子,张大家的,说话要讲口德,否则害人害己。我家小禾儿什么样,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看着她长大的乡亲也都知道,不是你随便说一说大家伙就信了的。” 路禾叹了口气,她爹战斗力不行,对着村里妇人讲道理可不行。 上次她都和李婶子刚过一波,不差这次了。 她钻出帘子,站在车板上,扬声喊了声李婶子:“李婶子,看样子回来不过一两天,你就忘了那天都说了什么是吧?” 她扶着马车笑的如沐春风:“你说我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是专门克你的牛鬼蛇神!” “来我尝鲜吃饭的可不止县城的人,什么刘家村、赵家村、孙家村的,好多呢!” “我这人呀,就是听不得别人骂我。一听我就不高兴,不乐意,就总想着跟别人说道说道,还特别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说道。” “比如三稻村有户姓李的人家,家里的小儿子李三虎长相如猪,好吃懒做,除了吃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靠着老娘和未来媳妇养,偏偏他老娘还是个刁婆婆,蛮不讲理……” 李婶子脸色顿时变了,她敢这么在村里骂路禾,就是想着村里的姑娘不敢嫁给李三虎,别村的总能找着。 如果路禾在铺子里这么一说,整个青石县的好姑娘,岂不是都不敢嫁过来了? 她立刻指着路禾喝止:“你少放屁!把你的屁眼子给我闭上!” 路禾冷笑一声:“那你就给我消停点儿!再让我听到半句,我说得出做得到!我铺子还算赚钱,怎么样也还能开个十年八年,宣传个十年八年也是能的!” 那就表示至少十年八年李三虎娶不到媳妇! “你!你!你!丧门星!”李婶子气的没忍住又咒骂了一句,拎起菜篮子转身就走。 路禾盯着她的背影道:“十五年,就是亏本,我也得把这故事说道十五年。” 李婶子脚下一个踉跄,面色狠恨恨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扭头接着骂。 她心里是不信的,可又不敢赌。 张大家的看着越发觉得路禾不顺眼,骂了句:“果然是个嘴毒心黑的贱皮子!” 路禾目光瞟向她,直接开编:“三稻村有户姓张的人家,大儿子叫张方天,老娘最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五官端正的都要被她骂狐媚子,嫁过去就得遭婆婆磋磨,吃不饱、穿不暖、还不能和儿子同房,只能睡柴房……” 张大家的嗤笑一声:“你不用拿这个吓唬我,我儿子定亲了,今年就要完婚了。就你这样不检点的小贱人就该骂,我还要十里八村的都骂,看哪个敢娶你!” 第144章 看老师 哦,她儿子定亲了路禾还真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那就换一个,路禾挑挑眉。 “知道张大叔为啥喜欢人家小寡妇吗?” 张大家的面色阴沉,嫌恶的盯着路禾那张越来越漂亮的脸蛋道:“还不就是看上你们这样的小贱人的脸蛋!” 路禾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哦,是因为你三个月不洗澡五个月不洗头一年不刷牙张大叔他受不了你臭啊!邋里邋遢沾边都难受谁敢抱着睡啊?我祝张大叔雄起一回早日送你一纸休书,让你早日脱离头顶一片绿。” 她一口气说完,拉着路平就往驴车上去:“爹,咱们走吧。” 张大家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禾是在骂她,她抄起手里的木盆就要砸驴车。 路禾瞧见了,赶紧出声制止:“我劝你别砸哦,我这车可是花了二十两呢,你这一下子要是给砸坏了,咱们可就得去县衙分说分说了。” 张大家的盆都举过了头顶,手臂倾斜腕上用力,下一秒盆就要脱手而出,却硬生生僵在那里,她瞪着两只眼睛:“你别唬我,这破车哪里值二十两!” “那你就砸着试试呗。” 确实没有二十两,只有五两银子而已,路禾就是唬她的。 可便是五两,张大家的也舍不得。 农家一年收入有限,也就农田能剩下银子,一年去了开销,家家户户能剩下个七八两已经是富裕。 所以哪怕是一二两,张大家的也不敢砸。 看她气的快要炸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路禾想到那句很老套的话: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路禾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 收拾人只骂一骂哪里行,得转往最痛的上面踩才行。 路禾要去看文先生,在文先生家门前下车,路平帮着把东西搬进院子,和文先生寒暄两句就回家了。 文先生施施然围着那只特别神气的大公鸡转了两圈,问路禾:“这只鸡打算怎么吃?” 路禾挑挑眉,好笑的反问:“老师想怎么吃?” “我近来想喝鸡汤。” 路禾嘴角抽了抽:“您听过用公鸡熬汤的?” 文先生脸上浮现一抹疑惑:“不能熬吗?” “味道不如老母鸡好。” “那鸭子呢?”文先生伸手一指旁边的大公鸭。 看样子是真的想喝汤,路禾点点头:“去年的公鸭,勉强可以吧,一会儿留半只炖汤,不过要喝上得晚些时候。” 文先生满意点点头,好菜不怕晚,他能等。 路禾一直没忘了文先生收她做学生的原因,从进了院子就开始围着厨房转悠。 文先生也不闲着,打打杂,切个菜烧个火,悠闲地不得了。 路禾这才发现他过于悠闲了。 “今个儿应该不是休沐日,怎么没有孩子过来读书?” 说起这个文先生眼中闪过无奈,三稻村有他在这里,村里的孩子也算有了个读书的位置。 只是农民都有固化思想,读书固然好,可十年八年一个村子也出不了一个读书人。 他们虽然也想着好事儿能落在自己家,争着抢着生怕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家的多读一天,你送我也送。 可实际心里却觉得不可能,自家孩子不可能那么出息,还是种地才有安全感。 一旦在地里能赚更多钱,立刻就抛下读书这事儿了。 “都被家里叫去西面薄荷地采薄荷叶了。薄荷地开荒了至少百亩,如今密密麻麻一片,挨家挨户都便宜租了几亩。大人采不过来,就把家里的孩子都叫了去,也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儿。” “这不,我这里反倒是被冷落下来了。” 路禾额了一声,差点笑出声,合着岑静帧把自家老师的事业给挤兑没了。 她没敢真的笑出声,意思意识安慰了一下。 “薄荷叶就那么些,估计过几天采完了就回来了。” “但愿吧。” 薄荷叶采完一批还有一批,估计后面这些孩子得读上半个月就停下半个月。 倒是比以往更加清闲了。 路禾给文先生做了一个水煮肉片、小鸡炖蘑菇、麻辣鸭、蒜茄子、扒油菜、乾隆白菜,三荤三素配上白米饭,光用看的,都食欲大开。 看着一桌子像模像样的饭菜,文先生心情大好。 “要是有壶酒就好了。” 路禾给他倒了一杯薄荷茶推过去:“酒没有,喝薄荷茶吧,败火。” 文先生不买账,用手点了点路禾:“难得回来一趟,也不说给我带一坛你酿的那个桃子味儿的果酒。” “您还惦记着呢?”路禾有些哭笑不得:“去年做的那几坛,都让您给我搜刮走了,我哪儿还有!” “那今年多做点。” 路禾:“……” 院子里就那么一棵桃子树,能有多少果子。 文先生将菜挨个尝了一遍,没有不满意的,心情更好几分,也想起来一个事儿。 “这趟和你爹回来,是因为你叔叔的事儿吧?” “嗯?” 路禾纳闷的眨眨眼:“我小叔叔啥事儿?” 文先生也‘嗯?’了一声:“不是因为你小叔叔回来的?” 他放下筷子,整整袖口,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路禾见状赶紧给他把茶杯续满,等着下文。 文先生押口茶,道:“你三叔捎信回来,让你小叔叔过去孟府读书。” 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路禾等了会儿,又眨眨眼:“完了?” 文先生:“完了。” 路禾:“……” 文先生也有点无语:“你小叔叔不过才考了一个童生,县城都还没走出去呢,能有什么大事?” “也是。” 路禾站起身拍拍衣摆:“我回家去看看,您慢慢吃,灶上顿着鸭汤,您看着些火。对了,我又带过来四罐不同味道的汤底,和之前的吃法一样,若果不想做饭的,您就挖一勺放锅里化开添水煮面条和青菜吃。” 她带过来的是凝好的火锅底料,两罐辣的,一罐骨汤的,一罐菌菇汤的,便是夏天,密封静放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有了这东西,至少文先生不至于顿顿吃他自己做的黑暗料理。 第145章 路溪的前途 院子里,路爷爷路奶奶沉默着不说话,李兰极力劝说。 “爹,娘,你们想想,三弟因为缺了一位有学问的老师,在院试上磋磨了几年时间才考上秀才,如今有了三弟牵线搭桥,让五弟少浪费些时间,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她又看向路溪:“五弟,你年岁还小,不知道这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瞧瞧我,我刚嫁给你二哥的时候,你三哥才刚成了童生,这一晃几年过去,柏儿如今都八岁了。” “听二嫂一句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面子不面子的?你若是觉得自己过去不好意思,带上柏儿松儿,你们三个一起读!” 说来说去,最后那两句,才是她极力劝说的主要目的。 路平一回家就被拉着说事情,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是路清得知路溪接连两次考试都是榜首,不想他同自己一样在院试上磋磨几年,便让路溪去孟府同他一起读书。 有孟夫子指点,路溪院试定然能一次中榜。 而路溪的想法是不去,路正赞同不去,路爷爷路奶奶犹豫,李兰则是说服路溪去。 若要问路平的想法,那就是不去。 世界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当时这馅饼砸在路清头上,他接住了,多了个千金大小姐媳妇。 路家人往那孟家人面前一站,直接矮了一头。 便是人家的丫鬟,身份都比他们高。 若再把路溪送过去,他们家成什么了? 然而他不是路溪,父母尚在,他做不了他的主,更不能拦了他的前途。 若是从前,他会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觉得都是自家人,便是说错了,选错了,也没有怨不怨一说。 可这一两年变故许多,让他开始意识到,他们家与别家也没什么不同。 便是亲兄弟之间,随着年龄渐长,隔阂也是有的。 所以当李兰说完后,路爷爷问路平的看法时,路平说道:“看爹娘你们和五弟自己的吧。” 顿了顿还是说道:“若是我的话,不去。咱们家比之孟家,门户太低了,便是平日里上门多了,都要被人说打秋风。” 路爷爷路奶奶俱是点头,孟家人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哪怕是孟心婉的丫鬟秀春,姿态也摆的高高的。 若是路溪在顺着这递过来的杆子爬上去,他们家在孟家面前,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李兰一看老两口心思已经有了偏向,立刻急了:“爹娘,这打不打秋风的,都是别人嘴里说的,不好听就不好听了,五弟的前程才是要紧啊!” 于是路爷爷路奶奶又开始犹豫,这话说来说去就像车轱辘一样,怎么滚都是一圈。 路溪很淡定,因为这种差不多的对话,从昨天他回来后已经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基本除了吃饭和睡觉,一直在来回拉扯。 而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要看他们怎么才能满意。 路禾回家时路家正在吃饭,饭桌上稍显沉闷,低头各自吃自己的,可见是还没商量出个结果。 路禾拿了副碗筷,在路平和路溪中间坐下,故作不知的询问道:“可是爹带回来的东西少了,怎么不见桌上有肉?” 路奶奶叹了口气:“带了许多呢,是我没心思做,都为你小叔叔的事情烦着呢!” “烦什么?” 于是在路奶奶给路禾的复述下,新一轮的讨论开始了。 李兰又这样那样的劝说了一番,这次还加了苦情台词。 “五弟,算是二嫂求你了,你就带着柏儿和松儿一起过去吧。你二哥和我这些年都为着家里打算,为你和三弟打算,如今就是想借着你的光,让你两个侄子能跟个学问好的先生读书!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你两个侄子啊……” 李兰实在是这两天车轱辘话说烦了,不免带着上了些怨气。 路正听的直皱眉:“安柏和安松读不读得好书跟五弟有什么关系?这两个小子皮的见天二想着上房揭瓦,斗大的字认识的还没有一箩筐,你老想着让他们跟着过去添什么乱?” 他的叱责让李兰拉了脸,路正就是又没本事又不会打算,从来理解她的一番苦心,赚的钱也少,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想到这个她更烦,对待路正也没有好耐性,不耐的说道:“读得不好,还不是因为没跟了个好夫子,管不住他们两个吗?!若是有孟夫子那样有学问的夫子管着,肯定有出息。况且我也不全是为他们两个,我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五弟考虑!” “你不理解我便算了,怎么还竟与我唱反调?” 好家伙,路禾直呼好家伙,现在李兰已经对她二叔这么不耐烦了吗? 果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没有谁能过的不是满地鸡毛。 不过这事儿李兰真是想的太好了,便是路溪听了她的劝,带着路安柏路安松过去了,她敢打赌,转天孟家就能给送回来。 人家要的是有望考取功名的路溪,而不是上蹿下跳的孙猴子。 她放下碗筷,决定帮一帮自家小叔叔。 如果路溪自己也觉得应该过去,那她是不会说什么的,可他不想,那她就要帮着说一说了。 “爷爷,奶奶,小叔叔便是不去,今年也一定能拿个秀才的名头的。” 若是前几年,路爷爷路奶奶早就做出决断,不会将路溪送过去。 只是时间不等人,路爷爷感觉今年头上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一倍,干活也不如从前有长性。 他怕路溪也磋磨那么多年,若他哪天两腿一蹬,只剩下老婆子一个人,如何能继续供得起路溪读书? 路平路正也许会帮衬路溪,可帮衬几年才算头呢? “我只是一想到你三叔考了这么多年……” 路禾:“三叔当年是什么名次爷爷可还记得?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第十一名。”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损路清面子,但他当年的成绩,确实是勉勉强强。 许多人都觉得只要榜上有名,就已经是光宗耀祖,表示这个学子有大能耐,将来能做大官。 第146章 自家人 实则不然,其中的参差,只有学子们自己晓得。 “而小叔叔是县案首,原就可以跳过府试和院试,直接成为秀才的,如今要继续下场考,怎会榜上无名?” 县案首可以直接领秀才名头,也可以选择继续参考,只是一但继续参考,那么就没有中途停止一说。 也就是说,哪怕路溪是县案首,院试若果未上榜,也依然还是童生。 只是从有科举制度开始,凡拿了县案首者,除非极特殊情况,从无学子落榜,只有名次前后之说。 可以说那位孟夫子,现在选择把路溪接过府中,就是想仗着先天条件捡个便宜。 还要pua一下路家:看,都是因为我的悉心教导,你们家路溪才能榜上有名! 平白让路禾恶心了一回。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路溪可是县案首! 如果他不选择继续参考,现在就已经是秀才了! 那还有啥可担心的? 路爷爷路奶奶头顶阴云散去,眉心舒展,脸上露出笑意:“说的是,倒是我们想差了。” 李兰则是彻底傻了:“那柏儿和松儿怎么办?”她看向路爷爷和路奶奶:“爹、娘,你们也得为两个孙子考虑呀!” “柏儿可是你们路家的长孙!你们就忍心看着他像他爹娘一样,在村子里挑水种地,靠着几亩地过活?” 此问一出,众人再次沉默。 李兰这话是在责怪路爷爷路奶奶自私,只管自己儿子,不管孙子。 也在责怪路溪,不为侄子考虑。 更在责怪路正,没有本事。 沉默间,李兰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嫁过来时家里缺吃少喝,菜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赚的银钱都要供小叔子读书。” “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起来,孩子可以读书了,我就想着让他们也像两个叔叔一样,能有大出息,挣份脸面回来,可是、可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路正张了张唇,满脸愧色。 是啊,是他没本事。 读书的时候没赶上,只读了几月认识些字,他还一度觉得比村里的其他同龄人要出息,走在县城不会被人忽悠了去。 可其实呢?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子力气,除了种地就是做零工,赚的钱也是小钱。 两个孩子相处的少,跟他也不算特别亲近,想管人家也不听。 可送去孟府……路正苦笑一声。 孟府来的信,可提都未提这两个孩子。 “别哭了,我们在家中好好督促是一样的。” 李兰顿时哭的更大声了:“我们督促有什么用!大字都不识几个!” 农户人家养孩子,因为孩子多,总是照顾不过来,一天给口吃的,跑不丢,就是极限了。 想起来了叫到地里去干活,想不起来时人儿在哪里都不知道。 村中自从有了文先生的学堂后,这才好些。 农闲时孩子往那里一送,又能识字又不烦人还不花钱。 路爷爷路奶奶已经算是在村中对孩子顶顶上心的了,但架不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都是紧催着用钱的。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想的是干活赚钱,晚上闭上眼睛想着的是明天早起赚钱。 这两年家里终于富裕起来,事情更多,路清成亲、路慧嫁人、分家,路爷爷路奶奶可以说心力交瘁。 人心就那么大,想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一转眼路安柏八岁,路安松六岁。 都是能跟着下地干活的大孩子了,也是可以送去县城读书的年纪了。 路爷爷回过神来:“老二媳妇,别哭了。你若想给孩子找个正经地方读书,就都送去县城私塾。” 李兰哭声一顿,心说有门,哽咽着道:“可县城私塾的先生,哪里有孟夫子好!” 闻言路爷爷恍惚的神思彻底被叫回来,他不咸不淡的道:“老三和小五都是在私塾读出来的。” “若是那块儿料,在私塾就能考上秀才,若不是那块料,便是送去孟府,也是丢人去的。” 李兰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细碎的哭声一直不断,扰得人心烦。 路禾不想受这份折磨,桌底下拽了拽路平的衣服,起身道:“爷爷奶奶,我娘自己带着安辰住在县城我和爹不放心,趁着天还亮堂,我们这就赶回去了。” 路平是真的不放心,于是站起身也道:“对,县城不比村里,都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县城偷鸡摸狗的鬼鬼祟祟太多,见我们出来了,家中就剩女人带着个婴儿,不安全。” 路溪也站起身:“我也回去,假只请了两日,本想着明早再回私塾的,既然有大哥的驴车,我这便跟着一起回去,也省了坐牛车的铜板。” 眨眼间,院子里的人少了一半,李兰的哭声渐停,面上神色委屈,心里暗恼。 她就是哭给那三个人听的,想让路溪觉得愧疚,同意带着路安柏路安松去孟府。 路正都知道孟府没打算管这俩孩子,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想借着路溪的面子,把他们带过去而已。 也想让路平路禾愧疚,他们一家住在县城,开着铺子,赚着大把的银子,怎么就不能接济接济兄弟? 路家的长孙要读书,那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儿,怎么也该多出些银子。 不成想一眨眼,人都走光了,那她还哭给谁看! * 青州,孟府。 路清皱着眉将家里捎过来的信儿说给孟夫子听:“老师,五弟不过来了,怕扰了您清静。” 孟夫子手拿狼嚎正肆意挥洒,闻言也没急着放笔,一直到几个大字写完,才放下毛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 “既是你亲弟,那便是自家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还是前程更重要。你父母若不好意思将人送过来,你便回去一趟,将人接来就是。” “这府中自从婉儿出嫁,便只有我和你岳母,太冷清了些,要不是离的近,你们时常回来小住,我和你岳母这日子就过的越发没意思了。” “多两个人,也能添些人气,热闹些。” 路清听后点点头:“好,那我这两日便去一趟县城。” 第147章 不配 他说的是去,而非回,短短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已经将青州当做家,孟夫子很是满意,点点头,示意没什么事情了,路清可以回去读书了。 他对路清还是满意的,勤奋好学,且尊师重道,有他提点,将来前途无量。 只是谁也不会嫌自己手底下有能力的学子多,那路溪连着拿了县试和府试的榜首,一举拿下院试不成问题,排名也定然在前十,若现在不拉拢过来,等院试之后,官学的那些老家伙就都该盯上了。 单单只准备一层师生关系怕是不成,他还得做些别的准备。 这事儿还得劳烦他的夫人。 * 说是回私塾读书的路溪,正同路禾肩并着肩,腿并着腿,席地而坐。 铺子的地面已经被抠的坑坑洼洼,两人坐的位置是唯一幸免的地方——去往二楼的楼梯口。 两人腿上架着桌面,一个读书,一个写写画画。 路溪读累了,就开始找路禾闲聊。 “你真的觉得三叔或者说孟夫子,不会放弃?” 正好路禾也画累了,放下毛笔开始活动手腕。 “我觉得不会,以你在前面两场考试的成绩看,我大胆猜测一下,院试你定然能拿个前五。” “如此有潜力的学子,你觉得孟夫子会放弃?” “如果前面没有三叔的关系,他可能只有等到放榜,才能接触到你,可如今有了三叔这层关系,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路溪不解的皱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收我做学生?有三哥还不够吗?” 路禾哼笑一声:“三叔院试的名次虽然靠前,但却依然没挤进前十,你猜孟夫子看上他什么了?” 路溪被问得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古有榜下捉婿,捉的可都是榜上前三,只有将就又将就,才会往后看。 将就? 路溪很快从思绪里捋出这个词:“你是说?” 路禾点点头:“我打听过,孟夫子学识确实不错,可在官学里,如他一般的夫子有许多。身价不如他的有,比他身价高的更是大有人在,学问更好的,也有那么三两个。” “前十那几个,榜刚放,就被争抢着领走了。要不是所有学子都是潜力股,你以为三叔凭什么被他看上?” 说到这里,路禾似笑非笑的用手一点路溪:“而你,是比三叔更有潜力的潜力股。” 且,还是寒门中的寒门。 路溪眼中闪过茫然:“潜力股是什么?” 路禾:“……这是重点吗?” “哦。”路溪哦了一声,然后道:“你不想我给他做嫁衣。” 路禾手腕活动的差不多了,低下头,重新拿起笔:“我只是希望小叔叔,能够找到真正看重你为你将来考虑的老师。” 而不是孟夫子那样,为名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路禾觉得让他教导路溪,不配。 路溪聪慧,但心性淳朴。 而孟夫子……不提也罢。 * 路清回到县城直奔私塾,却扑了一个空,从夫子那里得知路溪已经请假回家。 他要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回到三稻村,进了院子便找路溪,结果再次扑空。 “娘,你说五弟回私塾读书了?” 路奶奶点头:“是啊,前两天回来着,住了一晚,商量好不去孟府后,当天便走了。” 路清眉头瞬间皱的死劲,怒火生腾:“我回来前已经去过县城私塾,他人根本就不在!” “夫子说他请假回家了!且还请了一月!” “娘,你实话实说,他到底去了哪里!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亲自接他去老师那里,你们这般是在闹什么?” 路爷爷刚从田里回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原本听见是路清的声音,还有几分许久不见乍然见到的欣喜,这会儿已经沉了脸。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书上就是教你这么同你娘说话的?” 路清提出把路平分出去时,他当时心凉,有种这个儿子白养了的错觉。 可过去这么久,他就真当是错觉,如今看来,是真的白养了。 路清一怔,这才发现刚刚急怒之下,竟是对路奶奶在呵斥。 他立刻看向脸上已经落了笑意表情冷淡的路奶奶:“娘,我只是为五弟着急。” “寒门学子若想求一个老师指导,很是不易,大多要在有所成就时才会得一良师。如今五弟才刚刚成为童生,老师便有意接他入俯,可见是想收五弟做学生的。” “机会难得,我这才着急了些。” 路奶奶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而后道:“那你不用着急了,我们商量过了,小五已经连拿两次榜首,院试定然会榜上有名。” “知道孟夫子素日喜静,事务繁忙,小五过去太打搅了,他就不过去了,你回去吧。” 路溪立刻道:“老师为人宽和,虽然喜静,却也不喜宅中过于安静,我与婉儿时常回去小住陪伴,老师和师母仍觉清冷。” “小五过去正好可以常住府中,老师怎么觉得吵闹?爹、娘,这点你们大可放心,小五的前程才是要紧。” “既然如此,五弟不能过去,三弟不如带上柏儿和松儿,他们两个都喜庆热闹,定能让孟夫子和孟夫人开怀。” 李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冒出头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话音一落,院内落针可闻。 路爷爷和路奶奶只在心里骂了声蠢,却无可奈何。 路清直觉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 李兰再接再励:“小五是自己过去不好意思,等发现有了两个侄儿陪着,怯意也能去几分,自然就答应上门了。” 路清皱眉一番思索,觉得有理,他抬头看看天色,道:“如此,二嫂便给两个侄儿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出发。我假期只请了两日。” “哎!行,我这就收拾去!肯定不耽误你事情!”李兰拔腿就往两个儿皮儿子房间去,脚步里都透着高兴。 路爷爷路奶奶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吱声。 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路禾看到路平让人送过来的信,一口茶直接喷到了岑静帧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师兄你赶紧去换个衣服吧。” 岑静帧神态还好,只是有些好奇:“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第148章 安顿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知道李兰愿望成真了而已。 路禾真是万万没想到,李兰竟然能说动路清把那两个调皮鬼带回去。 也不知道路清回去之后,孟夫子会不会送他一口平底锅。 尤其在路清三次扑空还没接到路溪之后。 路清在私塾和三稻村家里都没接到路溪,返程时又去了尝鲜,结果仍旧没见到路溪,现在估计憋了一肚子气。 路清带着两个侄子回到孟府,让下人带着他们去安顿。 路安柏和路安松第一次离家,只想着离开家里就没有可怕的奶奶管天管地了,不想来到的地方更让他们害怕。 高高的大门和院墙,全是不认识的人,还有冷着脸的不太熟悉的三叔,一切都陌生的让他们害怕,变得慌张起来。 尤其那位头发半白穿的比爷爷都好的管家,看向他们露出为难目光的时候,他们不自觉的就低下头,待看见自己弄的脏脏的袖子后,一股自卑油然而生。 两人并排站在路清身后,低着头羞于抬起。 管家表情为难的看着路清:“姑爷,家中房间本就不多,主人家住的,下人住的,本就没几间客房,已经都收拾出来给老爷的几位学生住了,您的两个侄儿……老奴实在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闻言路清皱了眉头:“之前打算把五弟放在哪里?” 管家道:“本是打算和其他几位学子挤一挤的,但一个还成,两个就有些挤不开了。” 孟夫子只吩咐他收拾一间厢房给路溪,房间自然还在,路安柏和路安松要住进去也是能的,只是不能让他们住进去。 让路溪住进来,是因为路溪前途无量,且是短住,这两个现在可都还没正式读书呢! 若是留下,要留到何年何月? 他听老爷说了,过年时小姐和姑爷回家,姑爷的那个二嫂,可就打了让姥爷给这两个开蒙的心思,只是被小姐回绝了。 这就是找一门身份低的亲家的弊端,总想着攀附上来讨好处。 所以这门,是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进来的。 路清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带回路宅。你先帮我招待着,我去见老师。” 书房里,孟夫子皱着眉听了路清的详细叙说,等知道路清三度扑空后,心里冷笑一声。 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就算了。 心中虽不满,面上却不显,温和的道:“既然你家五弟不愿意,那便算了。只是这性子还需要磨炼,过于骄傲自满,难免要吃亏,此次院试,怕是……” “你多提点着吧,此次不行,还有下次。” “是。” 等路清出了书房,孟夫子扔下手里的书,脸色不大好。 “是个蠢的。” 也是他想当然了,不过那个县案首而已,整个青州学子济济,那个路溪也未必能出头。 否则怎么会干出躲着送上门的机缘的事情来。 且再看吧。 * 路禾捧着账本满脸玄幻:“两年前我还穷的叮当响,如今已经成为富婆了!成为青州首富指日可待啊!” 岑静帧打破她的幻想:“富不了多久了,没发现吗,薄荷茶的收入已经开始下降,并且趋于稳定。” 路禾偷偷翻了个白眼:“我当然发现了,我就做个梦也不行啊?” “倒也不用光做梦,把你那个铺子好好开起来,还是有点希望的。” 岑静帧已经知道她铺子要改建成什么样了,如果建成了,铺子赚不赚钱不知道,那地暖的取暖方式,肯定能大赚一笔。 说起这个路禾就又来劲了:“师兄,合作吗?” 岑静帧:“地暖?” 路禾点头。 岑静帧也点头。 路禾:“青州地界的你不能赚,我承诺给田瓦匠了。” 岑静帧:“我要青州以外其他地方的,纯利,六四。” 两人的合作谈的就是这么痛快,跟玩儿似的。 “成交!” 两人谈是谈好了,但是…… “还得等最后看成品,才知道能不能成。” “我谈的就是成品出来之后。” 拿完钱、查完账、蹭完饭,路禾要撤,岑静帧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瞧你的字精进不少,应是没少练习,想必之前的字帖旧了,再拿一本新的。” 路禾:“……” 您人还怪体贴嘞! 但大可不必。 好吧,也蛮感谢的。 有人督促,她的字和画现在都基本达标了。 “谢谢师兄。” 铺子改建挖挖停停,停时路禾便回尝鲜,经过许久思考,钱生和孙秀荷都有了决定。 钱生:“我和家里商量过,原是最担心桃子那面,她生产没多久,我在青州短时间安不了家,那她就要留在县城,长期两地分居。” “不过桃子听后却是第一个支持我跟着你去青州的。” 至于为什么支持,不说也罢。 路禾看他面色古怪,又觉得不像内部吵架,便也不好多问,只点点头说行,继而看向孙秀荷。 孙秀荷笑道:“我和桃子妹夫正好相反,我想留在县城继续打理尝鲜,我对尝鲜感情不一样,舍不得它在别人手里。小禾儿,你若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打理可行?” 他们两个留下一个,对路禾来说是好事,自然没有不应的。 “自是放心,那秀荷姐姐你这段时间就同钱生大哥学着看账册,管理铺子,如此,厨房就需要再招一个厨子,这人,就秀荷姐姐你来招。” 三人正说着话,前面铺子突然传来吵闹声。 是宋小和一个姑娘家的声音。 “这铺子可是三稻村路家的?快把路家大爷路平叫出来,我有事情问他!” 宋小见来的姑娘衣料不俗,但款式是丫鬟穿的,不知道这是哪户人家的丫鬟,竟然张口要见路平。 而且表情和语气不太友善,便多问了一句:“您找我们东家有什么事情?” 好好的被潜来县城找人,秀春本就不耐,宋小还问东问西的,让秀春更加不耐烦,直接叱道:“让你叫就叫!哪那么多问题!我跟你说得着吗?” 宋小火气也上来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说姑娘,你要是不说,我也没法给你叫人,你要是吃饭,就坐下,不吃就请出去吧,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第149章 找人 秀春一下子就被气笑了:“你当我乐意过来!要不是真出了事,谁要跑这一趟!让你去叫就快去!否则真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待不起!” 路禾三人穿过小厨房迈进前面大堂,看见来人,皱了皱眉:“秀春?” 秀春看到她,当即问道:“路安柏路安松可来过?” “嗯?” 路禾被问的一愣,摸不清楚状况:“他们不是在青州吗?” “出走了,你就说来没来过!”秀春心中的郁火真是快要冒出来,对着路禾也装不出好脸色。 路禾眉头瞬间皱起:“出走了?还是人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秀春一看路禾的反应,心下有了数,转身就走:“那便是没来过了。” 眼看着她已经跨出店门,路禾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当即冷了脸。 “站住!回来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声音不算高,却带着不容置疑,语气也很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真的生气了。 秀春被冷不丁的喝声惊了一跳,站在原地下意识回头。 表情是受了惊的慌。 路禾面无表情重复:“回来,说清楚怎么回事。” 秀春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平日里对主家和顺,实则嚣张,遇见比自己更嚣张的,立刻就和顺了。 她转回身迈进铺子,开始叙说事情原委。 路安柏和路安松两个人没住进孟府,而是住进了路宅。 白天路清去学堂,家中只有孟心婉和秀春,外加一两个院子里洒扫的婆子。 青州不比三稻村,大门一关,两人哪里也不了,就在院子可劲的闹腾。 “姑爷带两个侄儿回去,又忙于课业,无暇管理,小姐便给两个小公子布置课业,可两个小公子哪里是那坐的住的,课业完不成不说,还见天儿的闹腾。” “我家小姐喜静,这段时间被闹腾的吃不好睡不好,哪怕如此,也并未多苛责。前两日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不得已小姐回去侍疾小住两日,特意将我留在宅子里看顾两位小公子。” “可从小姐走后,他们两个却越发闹腾,我不过说了几句,他们便骂我狗眼看人低,转天就自己跑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路宅里侍候的下人,都是孟府带过来的。 对着路清那是千好万好,可对待路家其他人,那是哪哪都瞧不上,对待知事的大人,不敢怠慢,可对待两个调皮鬼,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可以说,这段时间路安柏和路安松,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猫嫌狗憎。 整个路宅里但凡能喘气的,就没有没骂过他们两个的。 但这时候,秀春也不可能把这些说出来, 况且在她眼里,若是他们乖巧听话,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不会怠慢,可那两人讨厌得紧。 就是乡下的野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路禾听后沉默了下,没心思计较别的,只问:“确定是他们自己走的?” 秀春答的非常肯定:“是!” 肯定的在场除了路禾外,都奇怪的望着她。 钱生受不了的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秀春下意识便回:“当然是看见的!” 钱生当即冷笑一声:“看到两个孩子出门,他们初到青州,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就不跟着?!” 秀春被说恼了,反驳:“平日里他们就想着跑出去玩,我以为就是在附近玩耍,谁知道会跑出去就不回来了?” “若不让他们出去,就会又哭闹一场!” 这便是把人丢了的责任,全部往两个孩子自己身上推了。 路禾瞥了她一眼,抬脚就出门:“秀春,你最好祈祷他们是自己回家了,又安全到家了,否则你要想清楚,自己该怎么悔过。你家小姐,你家老爷,你家前途大好的姑爷,该怎么面对供他读书多年的我二叔。” 秀春脸一白,腿软的险些站不住。 纸是包不住火的,便是能包住,若路安柏路安松真的丢了,找不见了,那么便是他们有五分理,也有十分错。 人云亦云,搞不好路清要扣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帽子,路清这还没开始的仕途…… 秀春脸色白的吓人,这次是真的怕了起来。 路禾让钱生几个帮着在县城找找,路平则是立刻赶去青州,而她带着秀春回三稻村。 好在虚惊一场。 路禾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鸡飞狗跳。 李兰的哭声,路安柏路安松又哭又闹的声音,路正的责备声,好不热闹。 路禾一直绷着的面皮一松,推开门进去了。 只见路正手上按着大的正在揍屁股,腿下还压着小的在排队等打,李兰坐在一边只管哭,路爷爷路奶奶站在一旁满脸糟心的不想管。 “二叔,先别打了,可问了是怎么回事?” 几人闻声看向门口,路正扭身的时候手下的力道就松了,路安柏和路安松赶紧趁机挣脱,一溜烟跑的远远地。 路平看见她表情一松,跟着又一紧:“这两个小兔崽子!说是在那里不好,就自己用带去的几两银子雇了马车跑回来了!” “我这心脏好悬让他们俩给我吓出来!” 路安柏和路安松一听不干了,加上回家了,胆也又壮起来了,指着秀春就开始告状。 “在那里本来就不好!就她,打我们去第一天,她就明里暗里骂我和弟弟是野小子,没规矩!还有那院子里的两个婆子,吃饭从来不让我们吃饱!还说什么是规矩!” “哪家规矩不让吃饱饭?” “去了那么多天,我和弟弟就没出过院门!还过去读书呢!就那个三婶给我们俩丢了一本破书,一页也认不得几个字,晚上三叔回来就要考教,我们背出来,就说我们耽于玩乐用戒尺打手板!” “前两天三婶回了娘家,我们住在那院子里,就好像个透明人,想喝口水,都要自己去厨房舀!” 路禾挑挑眉,看向秀春,这可就和秀春说的出入太大了。 瞧见他们在路家,秀春原本的担忧放下,听见路安柏一番告状的话后,立刻黑了脸。 “你别胡说!我家小姐可并未怠慢!便是小姐这两日回了娘家,饭菜上可有苛待?” 第150章 挨打 “你们要喝水与我说,与婆子说就是了,还不是你们淘气,非要自己跑去厨房捣乱!把家里烧水的壶摔坏了!” 路安柏气的满脸通红,捏紧拳头:“那就要罚我们一日不准喝水吗?!” 秀春:“又不是我们罚的,是姑爷罚的!” 路安柏辩不过,只能梗着脖子吼了句:“反正我和弟弟再不会去的!” 正中下怀。 秀春还真怕路家又让她把人领回去,当即也不耽搁,福了一礼就道:“既然两位小公子找着了,我就不耽搁了,该回青州回话了,否则时间久了,老爷便要报官寻人了。” 她说罢一扭身就走,路禾唤她:“等一下,我搭你家马车回县城。” 秀春没说话,径自坐上马车等着。 路禾走到路安柏面前,问他:“为什么会去厨房?还摔了水壶?” 路安柏个子蹿的快,才八岁就比路禾矮不了多少,两人几乎是平视,在她平静的视线下,心中升起委屈来。 之前这个堂姐在家时,是除了路奶奶唯一会拿着烧火棍追在后面打他的人。 原来又怕又讨厌,现在却总觉得亲切。 他梗了一会儿脖子后道:“我说你就信吗?” 路禾点头:“信,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路安柏道:“弟弟去时带了一把生瓜子,在院子墙角种了,前几天发了芽,我们去厨房是想找些水浇瓜子苗,那婆子不让我们碰东西,拉扯间不小心碰到了水壶,这才摔坏的。” “知道了。” 路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既然不愿意去,就在家待着吧,等过些天让二叔送你们去县城私塾读书。” 路安柏还没从回家后第一个温柔对待的攻势下回神,就突闻噩耗,惊叫出声:“还读???” 路禾不理他,跟路爷爷路奶奶路正说了一声后,就走了。 马车里安安静静,路安柏路安松没事,秀春的底气又回来了。 哪怕不说话,那微扬的下巴,也显示着她的矜持。 路禾看得好笑,也懒得理她。 到达尝鲜门口临下车时,路禾道:“我很好奇,明明说是去孟府住,为何又成了住在路宅。” 秀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道:“自然是孟府住不下。” 路禾又问:“既然住不下,又为何让我小叔叔过去,还说要让他住进孟府?” 秀春刚要作答,路禾便道:“一张床,住的下我小叔叔,自然也住得下安柏安松两个。” 秀春瞬间闭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路禾,想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路禾又不说了,换了个问题。 “我也同样好奇,若是换成小叔叔住在路宅,你们也不让他吃饱饭,或者进厨房碰一个水舀吗?” 秀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知道路禾什么意思了。 正要为自己和孟府辩驳几句,路禾又转了问题:“我三叔可知道安柏安松丢了?” “……” “那便是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 “回去时带个话,便说侄女路禾请教:何为长辈之责。何为待客之道。你最好带到,否则路禾便代二叔请祖父祖母,聘礼改嫁妆。” 若话带到,路清还没个表示,那她就去劝劝路爷爷路奶奶,让路清去当上门女婿吧。 再说另一头,路平紧赶慢赶赶到青州,先去了一趟孟府,没见着主家,因为女眷不方便待客,只看到了管家,说孟夫子和路清都没在,家中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两个孩子,让他安心等着。 路平哪里坐得住,又去了路宅,一个人没见着,询问邻居,得知路清应是还在官学上课。 他站在路宅院门前险些气笑了,抬步就去了官学。 跟门房沟通之后,等了一会儿,路清出来了。 一出来便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路平平心静气的问:“安柏安松丢了你知道吧?” 路清头疼的捏捏眉心:“知道,这两个不省心的,定然是又跑去哪里玩了,家里的下人都去找了,大哥不用着急。” 路平深吸一口气:“那你说说,几时出去玩儿?” “今晨天刚……”路清说着表情微微变了下:“……天刚亮。” “现在几时?” “酉时初……但是大哥,这两个孩子顽劣,许是前一天气我罚了他们,故意躲了起来。他们早上是自己跑出去的。” 路平目光新奇的看着路清,心里的火一簇一簇往外冒,没忍住,扬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便是他们自己跑出去,与你闹脾气,知道他们一日不见了,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安心读书?” “青州是什么地方?他们才多大?去过哪里?能躲上一日!不吃饭?不喝水?不休息?” 他这一下没留力气,把路清的头都打歪了,不过一会儿,脸上便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路清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还是在脸上,顿时懵在当场。 路平也不与他多说,转身便走。 他回到路宅附近,又打听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那俩小崽子,可能自己雇了马车回家了…… 主意大的简直能吓死人! 他又往县城赶,月上中天才到家。 进了家门见路禾在院子,心便安下了。 “那俩小崽子到家了?” 路禾点点头:“自己雇了马车回来的,在家挨了顿打,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接着挨打。” “就怕你突然回来,灶上热着汤,我去煮碗面给你。” 于是爷俩挪步厨房继续聊。 路平道:“我去时你三叔和他那岳丈,竟然还都安心在官学里待着呢!” “我没控制住脾气,打了你三叔一巴掌。” 路禾惊奇:“真的?” 路平点头:“真的。” 路禾夸道:“打得好!” 路平:“……” 路禾:“读书读傻了都。” 路平:“……” 不想反驳,还觉得形容的挺贴切。 “不过这孟家……到底是咱们家高攀了。” “可别这么说。” 路禾赶紧打断她爹的感慨,开始洗脑:“咱们家和孟家可没一点关系,没分家前,许是还能用一句咱们。” “可是爹,咱们现在可是分出来了,和三叔一家,只能用亲戚二字来形容,咱们一家四口,可没高攀孟府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凉薄,路平毕竟和路清是亲兄弟。 可仔细一想,又完全没毛病。 没分家前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分家后,和路清关系都隔了一层,更别说和他那个岳丈家了。 第151章 上门赔不是 月上中天,本是该熟睡的时候,孟府却灯火通明。 秀春其实没太把路禾说的话当回事儿,尤其那句聘礼改嫁妆,更是没当回事儿。 只觉得路禾脑子有病,聘礼怎么可能改成嫁妆? 路家又没第二个闺女,便是要嫁,难不成还能让他们孟家把那一百两掏出来? 回青州的一路,秀春越想这一趟越觉得委屈,尤其在路禾面前吃的瘪,更觉得委屈。 所以她还是把话带到了,为了说路禾的不是。 “这路家路禾仗着开了个铺子,有了几个银钱,待人接物竟这般嚣张!” 孟心婉脸色却是一变:“她真这么说的?何为长辈之责?何为待客之道?还说把聘礼改嫁妆?” 秀春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还在给路禾上眼药:“对!她就是这么说,还什么请教,说的什么胡话!这是要咱们把聘礼给他们退回去不成?她一个分家分出去的孙女,这话也敢开口!” “闭嘴!” 孟心婉呵斥,起身严肃道:“跟我去见父亲!” 秀春吓的一激灵,立刻闭嘴:“怎、怎么了小姐?” 书房里,孟夫子看着路清的脸叹了口气:“你大哥这脾气太急了些,再不如何,也不能在官学门口当众掌掴你。” 路清闷着声音道:“是我对两个侄儿不够上心,大哥管教我是应该的。” “嗯。” 孟夫子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道:“此事你也无需在意,到底是自家人,你在同窗面前面子也丢不了几分,只是不能再有下次了,对你名声不好。” “至于你那两个侄儿,心性还不定,拘在府里反倒起反作用,回去也好,若日后你还想放在身边教导,等稳妥些了,再接到身边也并无不妥。” “是。” 孟夫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也晚了,婉儿应是已经等候多时,回去歇下吧。” 两人走出书房,便见孟心婉披着披风过来,孟夫子不禁打趣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么一会儿竟是都离不开。” 孟心婉却没有如往日一样脸红害羞,而是面色严肃:“父亲,我有事与你们说。” 观她面色不对,孟夫子正了脸色:“怎么了?” 孟夫人做好夜宵,正让丫鬟端了过来,见状笑道:“正好都在,我让人做了夜宵,正好一起吃吧。” 四人挪步进入堂屋,人手一碗莲子羹,这是孟心婉最爱吃的一道甜羹,此时却无心去看。 “秀春,你把路家大姑娘说的话重复一遍。” 秀春立刻说道:“在三稻村路家找到两个小公子后,路家大姑娘搭咱们家马车回的县城,临下车时,问了几问。” “她先是问我,为何原是说住进孟府,怎么就住的路宅。” “再是问我……” “最后路家大姑娘让我带话,说她请教姑爷,何为长辈之责,何为待客之道。许是怕我不捎带,还说什么我最好把话带到,否则她就要把聘礼改成嫁妆。” 前面说的基本还原,后面说的不清不楚,但孟夫子却正了脸色,肃着脸道:“原话怎么说的?不许给我添油加醋!” 这怎么的都是这个反应? 秀春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扑通一声跪下,道:“原话……原话……路禾是这么说的,她说:侄女路禾请假,何为长辈之责,何为待客之道。你最好转达带到,否则路禾便代二叔请祖父祖母,聘礼改嫁妆!” “她就是这么说的!” 路清脸色已经惨白:“聘礼改嫁妆?” 这意思是……当把他嫁出去了? 那不就是、上门女婿吗? 若真如此,他仕途还有何望? 孟夫人当即冷了脸:“好一个路禾,一个小小的农家女,且已经分出去,她还能做得了路家的主不成!” 孟夫子没说话,但脸色沉沉。 这路禾既然敢让人把话带过来,定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若是之前,路家怕是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路清是他们倾全家之力供出来的,如今成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哪个也不是傻的,怎么会因为那么点事情就做出负气的决定。 可现在路家还有路溪。 路家只有大房分出去了,之前有他受益,让路家把挑家的担子放在自己身上,那么他就算是路家的当家人,路安柏路安松住在路宅,如何也算不得客。 好一个何为待客之道…… 问的哪里是路清,问的分明是孟家! 且话里话外,已经将路清与路家划开,归入孟家。 之前倒真是他小瞧了路家,家里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姑娘! 沉默良久,孟夫子才道:“此事到底是我们孟家下人的疏忽造成的,他们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明日便携了礼品,我与你们夫妻二人走一趟,去赔个不是。” 路清脸色好了些:“谢老师。” 等小夫妻两个回房,孟夫人摔了碗。 “那个路禾是什么意思,一家子打不着秋风,就是要拿捏咱们孟家不成?” 孟夫子老神在在:“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我之所答应走这一趟,一来是给路清脸面。二来是给路家一个台阶下,让他们莫要闹了。三来也是想过去瞧瞧路家大房那姑娘,敲打敲打。” 天刚亮,路禾就把全家从床上薅起来,指使这个准备那个,然后全部往驴车上一装,一家四口捎上被她装扮的尤其雅致的路溪,一起往三稻村去。 路平赶着车打着呵欠:“小禾儿,你这到底要干啥?” 路禾在旁边盘腿大坐,自己一口包子,递给路平一个。 “回家撑场子去。” 路平:“……” 说了等于没说。 车里的路溪钻出头替他解惑:“我猜禾禾昨天应是让秀春捎了什么话回去,今天孟家怕是会过来赔不是。” 路平更是不解:“那不是应该的吗?那两个小子不管如何调皮,管教是应该的,却不应该让他们在偌大的青州离了人眼,现在是虚惊一场,若真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人丢了,他们上门道个歉不应该?需要撑什么场子?” 第152章 理论上没有 路溪也说不清,他只是从路禾的行为里,和自己的直觉,才能猜测出一二。 路禾提醒两人:“别忘了,安柏安松住的可不是孟府,而是路宅。” “三叔虽然住在青州,可说到底,他没从路家分出去,反倒是成了路家做主的,算是当家人吧,担着光宗耀祖的担子呢。” “安柏安松从路宅跑出去,顶多算是从自家院子跑出去玩儿了而已。” “!” 路平一个用力,两个小毛驴直接停下。 他不可思议的歪头看着自家闺女:“按你的意思说,你三叔没错,孟家也没错是吧?” 路禾耸肩点头:“人情上有,理论上没有。” 所以她猜,昨天她若不让秀春捎话,别说孟家,就是路清,都不会回来走一趟。 可她让秀春带话回去了,今天他们一定会走一趟,只是情绪就说不准了。 文人墨客的嘴,杀人于无形的鬼。 那个孟夫子若跟着过来,难免要用话敲打一二,到时候路爷爷路奶奶只有听着的份儿。 路平眼睛瞪大:“我昨天不应该你给三叔一巴掌。” 应该一面一个凑一对儿。 到了文先生家门口,路禾照例跳下车,路溪想了想,跟着一起去了。 进去时里面在上课,两人进去后悄无声息的靠在墙边站着听。 他们虽然没说话,但不代表存在感不强,除了文先生当做没看到外,在座的十来个孩子都频频歪头看两人,心思已经全跑。 文先生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书大手一挥,放课。 提前下课孩子们很高兴,早就坐不住了。但今天他们不似往天一样,下课立刻跑出院子,而是磨磨蹭蹭,都想多瞧瞧这两个好看的人儿是谁。 路禾瞧着最大的萝卜头也不过她胸口高,心里得意。 他们得叫她一声师姐呢! 这么想着,看着孩子们的目光不禁就带上一股慈爱来。 众小孩儿一个哆嗦,拔腿就跑。 路禾:“……” 文先生见着路禾就是:“带汤料了吗?之前的吃完了。” 路禾无语:“老师,你就不关心我一下其他事情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文先生抬手比了比她的个头:“又长高了,也没黑,也没瘦,还白了,表示没亏待自个儿。学问上有你师兄督促,我放心着呢,前几天他还跟我说,你书法和画技精进不少。” 他估计是天底下甩手老师当的最安心的了。 收个小的,丢给大的,自己只管闲散。 路禾无奈摇摇头,和路溪一起把放在院外的小罐子拿进院子:“先前怕被别人瞧见,放在门口了。” “我家中今日怕是来客,不能留下给老师做饭了,等我在家中做好,再送过来。” 文先生指指一个纸包:“这是什么?” “我自制的肉干,老师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想同老师换点东西~”路禾打开纸包,笑呵呵的说道。 文先生拿起一片闻了闻,又尝了尝:“换什么?” “云雾松。” “咳!”文先生被肉干呛住:“换什么?” “云雾松。” 文先生脸皮抽了抽:“……喝没了。” 云雾松是一种顶级白茶,每年产量有限,除去进贡,只有祁京的少数权贵能得一些。 他刚好爱喝,年年文家的那一两斤,基本都在他这里。 今年产量少,饶是文家这样的顶流,得了也不过一斤,家里要留些充门面,他带来的半斤,早就喝得差不多了。 路禾眨眨眼:“我知道还有,老师就给我一壶的量就成。” 文先生无奈,倒也不是真舍不得给,只是好奇路禾这是要招待谁。 “你要招待谁,还要抢我的云雾松?” 路禾如实道:“孟夫子,充充门面。” 文先生都不用问又发生了何事,就知道路禾的打算。 敲了敲额头道:“那你还是别祸害我的云雾松了,拿一款祁京盛行但是青州少有的茶就成,今年刚产的青针、银毫白针,哪个都行,你去拿一点。” “谢谢老师。” 路禾每样拿了一点,打算换样给孟夫子尝尝。 张桂已经按照路禾说的,带着路奶奶他们收拾起来。 模样好看的闻着喷香的糕点摆放在白瓷盘中,引得路安柏路安松直流口水。 想去拿,路正黑着脸瞪眼。 两人悻悻然缩回手。 路禾进院时正好看见路安柏撇嘴,便笑了:“没事,二叔,让他们吃吧。本来就是买回来吃的。” “回来了?不是说孟家要来,这些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路禾笑了笑:“是为他们准备的,但不是特意准备给他们吃的。” 路正迷惑:“啥意思?” “反正想吃咱们自己吃就是了,不要紧。” 路禾笑着分糕点,先给小一些的路安松一块,又给路安柏一块。 随手递给路溪一块,自己拿了一块刚要吃,就感觉脚边扑了个什么东西。 软软热热的,正抱着她的小腿。 “?” 路禾疑惑低头,就对上一双黑溜溜的蠢萌蠢萌的大眼睛。 不是路安辰又是谁。 “咦?你从哪冒出来的?” 路安辰:“啊!” 张桂哭笑不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听见你说话,从屋里连滚带爬跑出来的,歪歪扭扭还走了几步呢!” “你都会走啦?” 路安辰:“啊!” 路禾满眼新奇,放下糕点弯腰抱起小团子,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蛋。 “你认识我吗?知道我是你姐姐不?” 她整天忙忙碌碌,其实很少能看见这小东西,没想到竟然都会走了。 小家伙重量十足,她才抱了这么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来,咱俩坐下聊哈!” 路安辰挥挥小手:“啊!” 路禾被他逗笑:“好家伙,你是一点都不认生啊,别回头让人给你拐走。” 路安辰:“啊!” “啥意思?同意你会被人拐走?” “啊啊!” 小家伙眼神一直往桌子上瞄,见路禾只说话不给他糕点,这下急了。 小手小腿一起扑腾,想要转过身子去看糕点还在不在。 路禾笑眯眯把人转过去,拿起糕点就在他眼前晃。 小家伙眼珠子就那么跟着晃,小脑袋也跟着扭,像饿狠了瞅着奶的小奶狗,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第153章 赌谁更舍不得 路溪不忍直视:“禾禾,他是你弟弟。” 谁家姐姐这么欺负亲弟。 路安辰已经馋的两眼泪汪汪,要掉不掉的。 路禾在他嚎啕大哭之前,一下把糕点塞进他嘴里。 “好啦,不逗你了。” 路安辰眼睛一亮,眼里含着的眼泪顿时散了,抱着糕点咪咕咪咕啃了起来。 路溪:“……” 就不能争点气。 逗完路安辰,路禾把他给张桂,拉着路爷爷和路奶奶回屋去说话。 “爷爷、奶奶,可是想知道我让秀春捎了什么话回去?” 路爷爷点点头,昨天秀春走时,可不见一丁点差点弄丢两个孩子的愧疚。 就连秀春都不觉得愧疚,那面的几个人自然也不会。 可路平说路禾捎了话,并且很笃定路清会回来,且还是带着孟家的人回来。 路禾一字不落的重复:“侄女路禾请教:何为长辈之责,何为待客之道。并且让秀春一定要转达,否则我会代二叔请祖父祖父将聘礼改为嫁妆。” 路爷爷路奶奶顿时满脸愕然:“你是想把你三叔变成孟家的上门女婿?” 路禾摇头:“没那个意思,吓一吓那位孟夫子而已。” 而且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不过就是人有一张口,怎么说怎么是而已。 哪怕最后变不了,孟府的名声也损的差不多了。 “两家结秦晋之好,本是喜事,然古往今来,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如今咱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定有一方退让。凭什么是咱们退呢?便是要退,也要孟家知道一个什么叫相处之道。我想爷爷奶奶也不想将来小叔叔若走上仕途,还是什么都要牵上孟家吧?” “哪怕远了不说,只说三叔。他孟夫子相中了三叔的几分才气,不管是惜才还是有其他所求,他只要收了三叔做学生,尽了老师之责,咱们家和三叔定也是感激敬重的。可他偏偏为了关系更紧密,选择将女儿托付。” “既然选择托付,那就要做好路家有可能依附借力的准备。偏偏他又不。” “嘴上说着农户出一学子不易,三叔不应成婚便分家单过,而是应该挑起路家光耀门楣的担子。可实际呢?” “实际却是日日怕路家上门打秋风,攀附他孟家过活。哪有这般道理,又要占着三叔,让他与路家分割,又想要三叔名声丝毫不损,等将来成名,带着路家成为孟家更上一层楼的助力,孟家还毫无损失。” “想得是否太美了点儿?” “他若实在看不上咱们家的低门户,这门亲大可不结,或者干脆当初结亲的条件之一,就是三叔婚后单过。” “两样偏偏都没有,孟府打的,不过是咱们舍不得三叔为难,也舍不得那可能的好日子而已。” “可如果咱们两样都舍得呢?他孟夫子还可以用什么拿捏你们。” 孟夫子赌路家人穷志短,可以随意拿捏。路禾赌孟夫子押宝路清,舍不得他声名受损成为一颗废子。 他搭上的是唯一的宝贝女儿,和以后能拉拢其他学子的筹码,而路家搭上的是路清的前途,但路家还有路溪。 路禾和他比的,就是谁更舍不得。 路爷爷路奶奶脑子险些转不过来,好半天没说话。 良久,路奶奶道:“你这脑子里整日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小小的一个丫头,竟是弯弯绕。 但她还是忧心的:“若是孟家授意你三叔分家呢?” 路禾垂下眼,还未作答,路爷爷率先道:“那就分吧。” “本来他成亲时我就想着,等慧儿嫁出去了,咱们就把家分了,孙女儿孙子都大了,哪还能在一个院子过日子。” “只是这些年老大老二屋里赚的钱,都花在了老三身上,我想着等他有出息了,回报一二,这家才好分。” 说着路爷爷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所以分吧,分了省心。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路禾一愣,没想到最后路爷爷是这么打算的。 “爷爷,三叔其实可以不用分。” 路爷爷摆摆手:“你三叔现在有出息了,有他岳丈护着,可你小叔叔,我是不想他再和孟家沾边的。” “上次你把你小叔叔偷摸带走,不也是不想他去孟府吗?” 路禾摸摸鼻子,她是赞同分家的,只是分了,对孟家太友好了。 到时候说出去就是:你看,是路家非要分家,放弃改换门庭的,可不是他们孟家要女婿这么干的。 院外突然传来马鸣声,紧接着是一些轻微的说话声,屋内三人对视一眼,明了是路清回来了。 路禾起身出门,建议道:“爷爷,如果可以,三叔暂且不要分出去。” 一但分出去,路清的许多事情,路爷爷路奶奶就做不了主了。 例如,让路清当个上门女婿。 没了这一层,孟家就不好再拿捏了。 路禾走出屋子,便看见路平等人都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口,就连一直躺在屋里的李兰,都出来了。 院外秀春率先下车,而后是路清,两人一起扶下孟心婉,最后由路清和孟心婉,又将孟夫子扶下马车。 好一个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若是从前,路正等人已经热情上去招呼了,现在却没有人动步,都在院子里齐刷刷站着。 甚至看见是他们,路安柏拉着路安松,扭头就往另外半边院子跑去,压根就不迎客。 看这架势,孟夫子但笑不语,一点都不见尴尬,整整衣摆对小厮道:“去把给亲家带的礼品拿过来。” 这时候路爷爷路奶奶也从屋里出来,路禾微提裙摆在前面引路,走到院中桌边。 “爷爷,奶奶,你们快来坐。我和爹娘难得回来看你们一次,带来些糕点果脯一类的零嘴,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还带了不少食材,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做上几道好菜,让你们尝尝鲜。” 路爷爷路奶奶也配合,在桌边坐下,就接过路禾递过去的点心吃了起来。 路禾又道:“点心多甜腻,我买时特意挑了味道淡些的,不过吃多了还是会腻,我去沏壶茶解腻。” 第154章 句句指责 然后像是才看到孟夫子几人还站在院门口似的,疑惑的道:“三叔,你们怎的还不进来?都是一家人,难不成还得请才行?” “什么时候回自己家还得这般见外了?快进来喝茶吃点心!” 三分埋怨七分打趣,拿捏的刚刚好。 孟夫子心下好笑,这是要给下马威了? 他抬步施施然迈进院子,笑道:“为志兄,我这不请自来,可有打扰?” 路爷爷笑了笑:“我们农户人家,大门平日里也是不关的,哪个路过都要聊上几句,哪有打扰一说?” “只是不知道亲家怎的突然过来了,是不是老三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让你为难了?你在官学教书,平日繁忙,我琢磨着若不是大事,你也不会特意走一趟。若真如此,你是老三的岳丈也是老师,只管教导就是。” 他像是一点都不拿孟夫子当外人,一副儿子随你管的架势。 “来,尝尝这点心,不知道能不能入口,县城的东西不比青州,味道估计差了一大截,还贵。” 路爷爷絮絮叨叨,直接开始拉家常:“我和老婆子也不爱吃这些,我就说让小禾儿别买这些,她还不听,隔三岔五就得捎回来一些,简直浪费。” “还有这白瓷碟子和碗,瞧着好看,我却总不敢用。太贵,摔了碰了心疼。不像用惯了的土陶碗,一文钱两三个,用着不心疼。” “老大一家孝顺,哪怕分出去了,自己赚了钱,还不忘往回倒腾这些。” 下马威不是下马威,却更让人不舒服。 孟夫子等他说完,淡笑道:“为志兄这是埋怨阿清许久不回来了?这你得听我一句劝,他不回来是在挣前程,等前程挣出来,你们二老锦衣玉食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言外之意,别拿孝道说事儿。 路奶奶道:“埋怨老三啥?他这么多年读书,一年也在家呆不了几日,知道他身体好着,我们也就一百个放心。至于他挣的前程,那是给他媳妇和未来儿女的,我们老两口过不了啥锦衣玉食的日子,村子里住惯了,离开这水田地也不知道咋过活。” 意思是:知道路清没病没灾就成,至于他日子咋过,跟我们没关系。 孟夫子心下微沉,他以为秀春捎回去的话,路禾最多也就能劝动两分,等看到他亲自来了,那两分意思自然也就消了。可看这意思,竟然是已经劝动了。 “老爷,礼品拿过来了。”小厮拎着一大摞花花绿绿的礼盒过来。 孟夫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将那些东西放在桌上,而后退下。 孟夫子道:“为志兄,我此次上门,是为了安柏安松出走的事情,过来赔个不是。” “家里下人管教不严,见家中只有两个孩子,便怠慢了,这才导致两个孩子负气出走。好在虚惊一场,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为志兄了。” “我已经惩罚了那几个不尽心的下人,为志兄莫要恼了阿清。” 路禾沏茶回来,给几人满上茶,笑道:“孟府的下人都是千挑万选又调教好了用惯了的,侍候主子怎么会不尽心呢?我三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可都被侍候的好好的,定然是我两个堂弟太顽劣,叫人应付不来。” “不知府中下人,可有被我两个堂弟折腾病了?若是有不舒服的,医治需要多少银两,尽管开口。” “呀!孟夫子说已经罚了不尽心的下人,不知人可还在路宅?用新不如用旧,若买新的,还得从头调教。” “说来宅子里就两个婆子还是少了,活计太多,忙不过来,多两个主子就难免疏忽。等什么时候空了,我去找牙人买上几个,这样等爷爷奶奶住进去之后,两个婆子也能轻省些。” 路清皱眉看着她:“那两个婆子自然还在,老师岂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不过一时疏忽,哪至于就把人赶出去?” “啊!”路禾惊讶抬头:“是我想差了,我听说大户人家规矩严苛,那些丫鬟婆子,经常因为犯错被发卖,刚才孟夫子一说,我这才误会了。” “也是,安柏安松是自己跑回来的,关婆子什么事?” “都是他们自己没事儿找事儿,调皮捣蛋,非要种个破瓜子,还要浇水,还非得自己动手,婆子担心不让,拉拉扯扯还砸了东西,不知错不说,被罚还要赌气出走,真是太不乖了!” “一个烧水的壶多贵呢!” 孟夫子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下去了,这路禾将孟府说的一点错没有,实际却句句指责。 孟府如何罚的不尽心的下人?那两个下人为什么还在路宅? 丫鬟婆子能把路清这个姑爷侍候的体体面面,为什么单就对路安柏路安松疏忽? 两个孩子种个花想要浇个水而已,婆子为什么不让?拉扯间砸了水壶,为什么只罚两个孩子? 路禾埋怨完自家两个孩子,转头笑眯眯的给几人倒上茶水。 “光顾着说话了,一路过来渴了吧?喝点茶水润润喉。” 她又回头招呼其他还杵着的人:“爹、娘、二叔、二婶、小叔叔你们也坐呀!一起吃点心喝茶。” 众人全部坐下,路禾还特意把路溪安排在孟夫子对面,只要抬眼就能看到。 孟夫子确实看到了,不但看到了,还发现路家众人里,路溪穿的最体面。 可见有多看重,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开始往他身上砸。 孟夫子若有所思的低头抿茶,思索今日的这个不是,是不是应该赔的更加诚恳些。 茶水入口,清甜鲜爽,毫香四溢。 顶级的新白毫银针。 孟夫子一口茶咽的不上不下,心思悠悠转。 白毫银针除了味好,难买、贵也是它的特色。 这茶……路家哪里来的? 便是他,一年也就能托人买上二两,还舍不得喝,更别说拿出来待客了。 “这茶……” 路禾立刻接道:“别人给的,孟夫子可是不喜?这等粗茶,想来您是喝不惯的。” “不过家中没有别的茶了,只得委屈孟夫子将就了。” 孟夫子:我信了你个鬼! 第155章 哪儿来的脸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路家今日的主要战力,就是路禾。 一个小姑娘而已,也妄想用这点东西压他一头。 孟夫子笑的意味深长:“这茶倒是好茶,只是这泡茶的功夫,欠缺了些。” 路禾挑挑眉,她用热水给他冲冲就得了,难不成还给他来一个功夫茶艺? 做啥梦呢! 只见孟夫子放下茶杯,对路爷爷道:“你家大姑娘真是聪慧伶俐,心思也巧,听阿清说在村中学堂启蒙读过书?” 看似是在询问,实则又不需要回答。 “想来也是知礼的,那我便要托大说上几句了。” 他将目光转回路禾身上,笑道:“路大姑娘,你年岁还小,虽是读过几本书,所知却少。” “你三叔十年寒窗苦读,走到如今很是不易。他勤奋好学,加上有我提点,将来必有成就,改换门庭。” “像什么嫁妆改聘礼的话,是万不能胡说的,你也不想你爷爷奶奶多年心血尽废吧?况且人心有眼,非是外头胡说几句有些事情就能当了真的。” “哈哈,不过这姑娘性子要强,有主意,是个能拿大事的。只是为志兄啊,还需要好好教导,为人儿女,应恭顺长辈孝顺父母,为人妻,应本分贤惠,婉儿自幼我便是这般教导的。” 一段话说下来,连褒带贬,春风和煦,似拉家常,又似长辈提点。 “婉儿如今长大嫁人,也从不出错,此次倒是因为内子生病让她疏忽了,真是对不住,婉儿,给你二嫂二哥赔个不是。” 孟心婉从下车就没说过话,此时应了一声,便起身跟路正和李兰见了个礼,说了句对不住。 而后便在李兰身边坐下,拉着她温声说话。李兰一改往日对她的热情,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见状孟夫子笑了两声:“哈哈,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说开就是了,是吧为志兄?” 接着话音一转,又回到路禾身上。 “你如今虽然帮着你父母打理铺子,跟那些商贩接触多了些,可女儿家,却不能学了那尖牙利嘴的模样,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路禾又挑了下眉头,还没完了呢? 说她读书少,见识短,让她少说话。说她质问路清和孟府,不恭敬长辈。说她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做人应该本分些,否则没人要。 别的姑娘要是被人这么挑剔,估计要羞哭或者气哭,可路禾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她遵守,却不见得多在意。 闻言便笑了笑,道:“孟夫子说的是,自从见过三婶,我才知道姑娘家该是什么样子。从前在村子里,要腿脚灵活、干活利索,找婆家才好找。后来去了县城开铺子,得口舌伶俐,才好打交道。孟府是书香世家,不开铺子不做生意,定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的。” “那时候三叔要成亲,这铺子没生意就代表三叔的聘礼没有着落。于是我就跟着左邻右舍的学,这嘴皮子利索了,也把铺子生意拉起来了,可也距离三婶这样的小姐模样越来越远。” “后来我也想开了,从前我爹娘是农户,就按照农户的规矩活。开了铺子大小也算是个商户,那就按照商户的规矩活,左右我也做不成三婶这样的大家闺秀了,大不了到时候招个上门女婿,只有我嫌弃他的份,没有他嫌弃我的份!” “孟夫子,你说对吗?” 孟夫子还能说什么,只能夸一句通透。 人家明明白白告诉他了,她之所以变成这牙尖嘴利的模样,他们孟府也得占一分责任。 明明路清原本花个二三十两就能把亲事办的体体面面,偏偏你孟夫子瞧上了人家,好好的要嫁女,路家愣是得花个百八十两才能办一个拿得出手的婚礼。 逼得人家好好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改了性子。 现在亲事成了,你就指责人家不够温柔贤惠了,还拿自家放在闺阁千娇万宠养大的闺女做比,哪儿来的脸。 路禾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整条彩虹,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诧异:“光顾着聊天了,都正晌午了,这饭还没做呢,今日我亲自下厨,做些好菜。” 张桂跟着起身,把路安辰往路平怀里一塞,一起去了厨房。 路奶奶也起身,瞟了一眼已经露了笑模样的李兰,道:“老二媳妇,今日家里人多,跟我去厨房忙活忙活,也好让亲家快些吃上饭,早些往青州返,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兰站起身,乐呵呵的应道:“哎!成!” 等几个女人都进了厨房,独独被留下的孟心婉,倒是显得特别突兀特别不合群起来。 好似在说,孟心婉这个大小姐,在路家做儿媳妇,不合格。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委实没啥用,还得当祖宗一样供着。 孟心婉勉强笑了笑:“秀春,跟我一起去厨房帮忙。” 秀春觉得她去就行了,她家小姐完全用不着和这些村妇比,便道:“小姐,奴婢去就行,您哪里进厨房做过这些粗活。” 她觉得这么说是在抬高自家小姐的身价,却没想过路奶奶这个做婆婆的亲自进厨房做饭招待儿媳,是否不妥。 还是在尚未分家,孟心婉需要侍候公婆的前提下。 孟心婉瞥她一眼,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总要学着做的。” 孟心婉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做,便是连菜都认不全,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都摸不准。 好在厨房里还有被她刚刚哄好的李兰,带着她一起,才不算太尴尬。 路禾掌勺,整整十个菜,摆满一桌,色香味俱全,吃过的、没吃过的,很是让孟夫子和孟心婉惊讶了一把。 再一尝,味道不比青州的食味轩差。 若这些是县城那家尝鲜的菜色……赚钱是应该的。 孟夫子和孟心婉对视一眼,目光在路家众人面上扫过,发现反应平平,显然路禾的手艺,他们都心中有数。 于是孟家父子两个知道,他们一开始可能误会了什么。 想罢,孟心婉当即递出台阶:“小禾儿厨艺竟这般好,想必尝鲜的生意定然红火,便是去青州开食铺,生意也差不了。” 第156章 彻底分家 “我知道几个常年出租的空闲铺面,地段不错,若小禾儿有这个意思,尽管开口,我可代为协商,定不让小禾儿吃亏。” “那是自然,我这厨艺若是不好,哪里敢跑去县城开铺子,不是平白叫人看热闹。”路禾扬眉笑的自得,却是只回前面的,不理后面的。 孟心婉淡笑回应,只当她是暂时还没想过去青州。 一顿饭接近尾声,路爷爷突然开口:“孟夫子勿怪,只有吃饭的时候人齐,我们家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上一说,所以我这面说着,您这面也慢慢用着。都是家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夫子立刻道:“无妨,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为志兄说就是,有什么若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路爷爷点点头,再开口却是:“正好今天都在,咱们就把家分了吧。” 众人:“啊?” 路爷爷谁也不看,又喝了一口汤。 “这家在老三成亲后,就该分的,只是慧儿那时还没出嫁,就等了等,耽搁这么久,终于把人凑齐,今个儿就干脆分了。” “我和老婆子手里没多少银子,总共也就五十两,拿出二十五两给老二一房。另外半边院子扩建的时候,老大还没分出去,老大老二都出了力。” “老大分出去时,他们一家落脚在县城,我就折了钱给他,现在我问问老二你们两口子,是要那半边院子,还是也折了钱?若是折钱,当初老大我是给了十两,你们也一样。” 路正反应不过来:“这……?” 怎么突然又分上家了? 路爷爷道:“没事儿,慢慢想,过两天告诉我就成。” “水田地的话是十五亩,分成三份,我和老婆子五亩,小五五亩,你们二房五亩。” 说到这里还没路清什么事儿,路清包括孟夫子,都觉得两老是把自己和路清放在一起的。 结果路爷爷下一句就是:“老三你这么多年读书的花费,都是家里出的,你大哥二哥房里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你成亲时也出了不少,所以这家里的房子和田地就都不分给你了。” “你如今有了秀才名头,不管是教书、还是寻个什么活计,都能养活得了自己和妻儿,我也就不操心了。” 路清瞠目结舌:“爹?我?分出去?” 说好的他肩挑路家呢? 路爷爷不理会他的疑问,最后说道:“小五还小,先跟着我们两个过日子,等成了婚,也是要分的,我和老婆子两个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也不一定,若活不到,剩下的这老院子和田地,就都归他了。” 说罢他挥挥手:“行了,就这点事儿,吃饭吧。” 孟夫子等他说完,才道:“为志兄,可是还因为两个孩子出走的事情气着阿清?” 路奶奶接过话头:“孟夫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这孩子大了又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分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然你瞧瞧这院子,就这么大,哪里住得下这么多口人?” “这不分家吧,老三和老三媳妇定然不能长期住在青州,说出去还当他们小两口不孝,只管自己过好日子,不管我们。” “可若是让他们回来,等老三媳妇生了孩子,这院子可就住不下了!” “若是我们搬去青州,路宅那小院儿更是住不下,还要换个大院子,这老大一家分出去了,我们一年的进项只有田里,哪里能住得起大院子不是?” “与其这样,干脆分家,省了不少事儿!” 路奶奶一番话下来,说的有理有据,听着还全都是为路清好,可孟夫子怎么听着都觉得阴阳怪气的,却又无法反驳。 不过分家好啊,以后路清的事情,路家更是管不着了,这路家的事情,他们孟家更是不用沾了。 早先路清成亲时,他不好提让路清分家,怕遭人闲话,现在路家自己提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亲家已经考虑好,我就不多嘴了。” 待饭吃完,人便散了。 孟夫子初时还觉得路家识趣,这趟没白走。 等睡醒一觉,才回过味来,不对头。 他这一趟去路家是干什么去了? 赔不是,给路家一个台阶下,让他们闹的别太过分。 路家什么反应呢? 嘴上说着他们不生气,自家人,不生气。 实际上暗里用话将孟家从治家不严到做人不要脸,里里外外损了个遍。 至于分家…… 与其说是识趣,不如说是路家现在在嫌弃孟家,想要划清界限。 还带着路清这个儿子,都不想管了。 分家之后,路家就不用再为路清的一应开销犯愁,而路清这么些年一心只读圣贤书,花的每一文钱,都不是自己赚的。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钱是需要自己赚的,不去赚,他就没有开销了。 这也就是说,今后要么提醒路清去赚钱,要么孟家自己出钱养着。 孟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但说出去好听吗? 这不就等于路清成了上门女婿吗! 大早上,孟夫子脸色阴沉的坐在床沿,直接吓退进来服侍的丫鬟。 孟夫人不解的询问:“这是怎么了?” 孟夫子脸色稍缓,冷笑道:“好一个路禾!” “阿嚏!” 路禾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刚睁眼就是一个大喷嚏。 一个喷嚏打完,人也精神了。 她揉了揉鼻子,只觉莫名其妙,这可是三伏天,她没冷着更没伤风,怎么无缘无故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谁在夸她?! 反正她绝对不承认会有人骂她。 送走酷暑,迎来清凉,路溪考院试了,准备了许久的‘吃锅子啦!’和‘吃小食啦!’也终于要开张了。 铺子选在那么一个地段,想要招揽到路禾定下的消费目标群体,就需要造势。 路禾左思右想,她认识的人里,只有岑静帧能带动一波头部,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求助了。 岑静帧对于这个时候上门的路禾,只有一问:“要我做什么?” 路禾‘非常委婉’的问道:“师兄最近有什么宴请吗?” 第157章 吃锅子啦开业 俗话说的好,有资源不用王八蛋。 路禾没那么清高,觉得凭她的那点本事就能赚青州权贵的钱。 岑静帧这条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按照岑静帧平时对她的关照来说,一定不会拒绝。 不想下一秒岑静帧就来了句:“杜绝结党营私。” 路禾嘴巴张了张:“杜绝什么玩意儿?” 岑静帧重复:“结党营私。” 路禾:“……” 这词儿她在哪听过? 貌似只有在看古代权谋小说里的大奸臣身上才听过。 “师兄,我觉得你在唬我。这又不是祁京,就吃个饭,结的什么党营的什么私?” 岑静帧瞥她一眼:“有事无事宴请官僚吃喝玩乐,不是有所求就是拉拢交好,不是结党营私是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 也是路禾还真忽略了,结党营私可不分地方。 记得当时刚听说青州成为静王的封地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哪个倒霉皇子被发配边疆了,可见他在朝廷的关系应该是很微妙的。 皇家的事情没人说得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给岑静帧扣个大帽子。 这么一想,这颗金大腿,她抱起来貌似有点危险? 不会哪天连累她一起被咔嚓了吧? 路禾危机意识浮起又散去,浮起又散去,最后摆烂了。 这颗金大腿她就是现在不抱了,好像也晚了,她和他可还有层师兄妹的脆皮关系呢! 一时间她脸色变来变去,岑静帧看得好笑,不过随口逗她一下,没想到会吓到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路禾道:“师兄,直接说你过来之后,没人敢和你吃饭不行吗?” 岑静帧:“……” “噗!一语中的!”罗云墨晃进书房,扇子摇的飞起。 “小禾禾呀,你是不知道,自打跟他来了青州,连我都被嫌弃了。” 路禾顿时萎靡:“还是我小叔叔好用呀!还好我把铺子开业放在了放榜那天……想必到时候能吸引过去不少学子,也能吸引过去不少想结交的富户公子。” 她感叹的非常真心实意,嫌弃的也非常真心实意,岑静帧难得冒出来点儿不服气。 “如果你小叔叔的名次十名开外呢?” 前十名是香饽饽,十名以后基本等于不出挑,路溪若是十名开外,压根就吸引不过去那些人。 而他这个青州的静王,最起码名声比路溪来得响亮。 “哦,简单。” 路禾语气淡淡:“到时候让钱生大哥带着小厮过去等着,一放榜就诚邀榜上学子来铺中用餐,为其庆贺,一应花销全由铺中承担。” 只是这法子有弊端,一来青州排得上号的食肆茶馆,大多都有这样的举动,吃锅子啦新开业,未必能将他们成功邀请过去。 二来即便邀请过去了,若不够风雅,吃锅子啦就彻底砸了。 所以她打算借岑静帧造个势,大意就是让青州的大小权贵们瞧瞧:哎呀,那个新开的铺子连吃惯山珍海味的静王都喜欢去吃,肯定不俗! 万万没想到的是,岑静帧一个王爷,人缘混的这么差。 “要不那天你们‘路过’一下,‘顺带’进去吃个饭,再‘赞不绝口’的出来!” 岑静帧挑眉:“按照我的‘没用’程度,你觉得我的‘赞不绝口’谁能听到?” 路禾:“……” 两人对视片刻,路禾果断起身告辞。 走出书房门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白来一趟。” 岑静帧:“……” 罗云墨憋着笑问:“咱俩还‘路过’吗?” 岑静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罗云墨被瞪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嫌弃你‘没用’的又不是我,跟我发什么脾气。” 三日后,放榜日。 从鸡鸣起,便有人陆陆续续过去守着,希望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榜单。 路溪倒是不急,但他被路禾要求着要急,一大早就跟着三辆板车一起被‘扫地出门’。 于是等在榜下的众人,就看见了一个非常奇异的场景。 五男五女推着三个堆的满满的大板车,在空地上停下。 十个人的衣服很统一,都是黑白色两色,虽然男女款式不相同,但衣领、袖口、胸前,都绣着一个奇怪的锅子和‘吃锅子啦’几个字。 显然十个人出自一个地方。 只是这‘吃锅子啦’是个什么东西? 钱生在停车的地方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这位置是他和路禾精心挑选的,显眼,但是又不碍事。 他一招手,带来的十个人立刻动起手来,忙而不乱,不过一炷香,就将两个特制的大桌子拼好。 下面点火、上面摆盘,待锅中袅袅热气蒸腾,香味四散。 十个人也分别在桌边站立,后背挺直,两手自然搭在身前,面带微笑。 钱生转身对着榜下无处可去只能站着等的众人一拱手,笑道:“本店‘吃锅子啦’今日开业,正逢放榜日,东家知道了,便特意准备两桌本店的特色锅子慰问,众位若是站累了,便过来歇歇脚,吃上两口热乎的锅子,喝杯热茶解解乏。” 立刻有人被香味勾引,扬声问道:“这么大阵仗,多少钱一位啊?!” 钱生笑答:“既然是慰问,怎会收钱呢?众位放心品尝就是。” 众人犹豫不决,一来舍不得离开榜下占好的位置,二来害怕是骗子,等大吃大喝完了,再狠宰他们一笔。 钱生也不急,退回一旁安静等待。 落后许多的路溪,终于打着呵欠摇摇晃晃的过来,考试时他是不紧张的,可知道今日放榜,他还是难免紧张。 昨夜骚扰了路禾多半晚上,才睡下没多久,又被路禾薅了起来。 这会儿困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哪还有什么紧张的心思。 看见桌子摆上,他直接在边上坐下,立刻有男侍送上碗碟汤勺筷子,并且还给路溪带上了一个小围裙,耐心询问起来。 “小公子可有不能入口的过敏食材?因我们汤料和蘸料内涵食材丰富,肉眼又无法分辨,所以需要提前告知。” 路溪:“没有。” 男侍微笑点头:“好的,稍等。” 他立刻去到一旁调好一个蘸碟给路溪:“这是本店吃火锅的标准的蘸料,小公子只需要将想吃的菜品放入锅中涮煮,便可以捞出蘸料食用。” 说罢他便退后一步,站在路溪侧后方等着服侍。 第158章 四种锅子 旁边众人看得面面相觑,这男侍服侍的太到位,跟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似的。 等路溪吃了几片肉后,终于有胆子大的忍不住了,提步上前。 越靠近桌边,香气越发浓郁。 男人吞了吞口水,琢磨着一会儿只挑肉吃,若是吃完这帮人敢要钱,他就报官! 他两眼睛都盯着锅子瞧,没注意脚下的椅子,站在旁边的男侍立刻抬手拦住提醒:“小心脚下。” 男人回神,立刻后退一大步,还以为男侍是向他要钱。 他眼神戒备,男侍像是没看到一样,收回手臂做了个请的动作,微笑道:“小心脚下,不知您可能吃辣?我们的锅子有四种口味,辣锅、骨汤锅、菌汤锅、番茄锅,若是不能吃辣,便这面请。” 男人低头看脚下,发现拦住他,是因为他差点撞到椅子。 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不能吃。” 男侍微笑颔首:“这面请,小心脚下,小心壁板烫伤……” 男人家境不算差,但也不算特别富裕,吃饭只能挑着街边摊和小馆,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多少有些发虚。 路走的战战兢兢,屁股坐在椅子上也战战兢兢的,待被教着用公款涮火锅时,心里更是嘀咕,可真讲究。 等一口薄肉片下肚后,就啥也不想了,只知道好吃。 众人继续围观这唯二的两个客人,一个大口大口只管造肉,一个小口小口雨露均沾,就是没一个吃完的,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钱。 大家伙等的心焦,馋的口水泛滥,压根无人继续关注放榜的墙面。 反正距离放榜的时辰还远着呢,有啥可瞅的。 又有两个早上只啃了两个馒头的忍不住了,对视一眼,抬步上前。 他们敢上前是有依据的。 前头那男人一口好几片肉,吃的他们都跟着心疼,可那站着的男侍,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瞧不见。 那么结论来了,这‘吃锅子啦’的食肆,要不就是等着吃完宰人,要不就是财大气粗。 看这搞出来的排场,他们赌是后者。 于是歇脚的客人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有了第三个就有第四个。 钱生笑眯了眼睛,抬头往四周被占满了的二楼包间瞅了瞅,那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可都是穿金戴银的。 哎呀,楼上包间喝茶有啥意思嘛,下来一起吃点嘛~ 咱们店里也是有包间的。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感觉他想做大掌柜的梦,这次应该能实现了。 * 铺子开业场面如路禾所想的一样惨淡,路过的人不少,有欲望进门的不多。 倒是旁边的‘吃小食啦’,客人不断。 都是从菜市口出来,瞧见了就会进去瞅一眼,走时都不空手,让路禾很是意外。 ‘吃小食啦’里面的小食定价其实偏高,一样的吃食,比县城‘尝鲜’要贵上许多,可却比尝鲜要好卖不少。 像凉拌小菜、卤味、炸货这些,卖的是最好的。 且那些妇人出去时,脸上皆带着满意。 要不是路禾确定自己的定价稳赚不赔,都怀疑这些人真捡了便宜去。 路平站在‘吃锅子啦’大门口看看里面,又看看外面,满脸愁容。 不由想起来当初‘尝鲜’开业时,路正在门外吆喝的画面。 “要不我去外面吆喝吆喝?” “可别!”路禾赶紧制止:“爹,你就是把外面的吆喝进来了,一听价钱人没准就跑了。” 青州的百姓生活固然比县城的富裕,但也不富裕多少,一顿饭至少吃个二两银子的事情,非特殊情况,外面那些路过的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路平:“唉!” 一个字,愁! 路禾以为得明后天才会有客上门,没想到临近中午,便有两个穿着体面还带着小厮的公子上门。 早就等的望眼欲穿的男侍立刻上前:“两位公子,这面请。” 其中蓝色锦衣公子顺着手势看过去,立刻皱了眉头:“二楼没有雅间?” 他语气不悦,觉得被冒犯了。 男侍心中一紧,但想到之前培训时东家说的话,便含笑解释道:“两位公子,是这样的,咱们一楼二楼都是一样的,一楼的雅座不过座位少一些,只能做四人,但私密性良好,除了服侍的侍从,绝不会被打扰。” “二楼雅间相比一楼更安静些,但两位公子的话过于奢侈。” 蓝衣公子瞪眼:“能有多奢侈,怕我付不起钱不成!” 被呵斥,男侍脸上笑意有些僵硬。 培训时模拟过这样的场景,真实面对,却是第一次,他有些处理不能。 开业第一天,就把客人得罪了,这工,他还能做不? 路禾叹了口气,看样子培训的这些人,还得继续磨炼。 她走出柜台,对两人笑了笑:“两位公子勿怪,小店新开,许多规矩与青州其他食肆不同。两位公子玉树临风、身价不菲,自然不会少了小店这一、二两的银钱。” 一番话说完,她便对男侍道:“十一,带两位公子去南一间。” 十一是路禾设的工号,方便称呼。 男子是序号,女子则是序号前面加月。 工服则是黑白两色拼接的服饰,在古代一提到黑白总觉得不吉利,但这两色放在一起绣上彩色铺名是最合适的。 两个公子对视一眼,点点头表示不计较了,赶紧带路。 路禾突然出现,且她说话时那男侍表情立刻一松,可见突然出现的这个小姑娘在铺中是个管事的。 他们刚才确实不悦,感觉被冒犯了,却也好奇这个铺子和别的食肆有什么不同,那吃食又是什么味道。 榜下空地上那味道远远闻着香的不行,他们不好跟那些贫民一起坐在路上抢,就只能问了铺子在哪里过来吃。 十一将人领到二楼南面第一间,待两人入座后,将房间内的菜谱拿出来给两人介绍。 “咱们吃锅子啦,特色就是各种锅子。第一种便是涮火锅,四种底汤,红油辣锅、鲜香骨汤、清淡菌菇、酸甜番茄,四种风味各不相同,可以单独一味,也可以双拼鸳鸯锅、四拼四宫格。” “第二种锅子是煲,排骨煲、鸡翅煲、鲜虾煲,单味、双拼皆可。” “第三种是干锅辣鸭头,主食材是鸭头,副食菜鸭脖、鸭翅、鸭腿、鸭爪、鸭胸肉、鸭心鸭胗鸭肠鸭小肚。口味麻辣鲜香,越辣越过瘾。” “第四种则是烤,锅子上的烤肉,万物皆可烤,沾上蘸料,卷上生菜,脆嫩鲜香。” “两位公子,看看需要吃哪种?” 第159章 院试榜首 两人被他说的食欲大振,拿过菜谱翻开。 入目的便是被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包间,在空白处写着:雅间费用二两,低消五两。 蓝衣公子眉心跳了跳。 他不动声色的将菜谱给旁边的青衣公子,自己则是抬头问十一:“雅间费用二两?低消五两?什么意思?” 十一面带微笑:“回公子的话,咱们小店的雅间都是有基础使用消费的,二楼雅间一间至多十位,所以是二两,一楼雅间至多五位,是一两。中间大堂位置没有。” “低消则是最低消费,一楼雅间是二两,二楼是五两,中间大堂位置没有。” “雅间费用不包含在最低消费内,最低消费若不足,会按照最低消费进行收费,不过按照小店的菜色,一般是可以达到的。” 蓝衣公子:“……” 难怪他要上二楼这男侍说奢侈,合着二楼的雅间不是给人附庸风雅的,而是给人多用的。 怎么感觉他好像丢了个人? 青衣公子也意识到这件事,默默合上菜单,道:“我们就要火锅吧,四宫格。第一次吃,菜品你们看着来。” 十一颔首应是:“咱们店的火锅菜品有套餐,也可以单点,公子您看?” “套餐?” “对,有五两、八两、十两、十五……” 蓝衣公子打断他:“五两就好。” 有多少菜品先不说,五两套餐加上雅间的费用已经七两了,再贵他就付不起了。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月例才十两! 这家黑店! 十一走出包间,快步下楼,心脏咚咚直跳,他真怕刚才哪句话没说对,让那两个公子给骂出来。 等看到在柜台后淡定坐着的路禾,心跳这才平缓下来。 见十一表情有些绷不住,路禾冲他安抚笑笑,示意他放松。 安抚完自己的小二,铺中迎来第二批客人。 依旧是两个锦衣公子带着小厮,而后是第三批,再然后是岑静帧和罗云墨。 路禾挑挑眉:“贵客‘路过’了,小店蓬荜生辉啊。” 说罢对着上前的十四挥挥手:“去准备四宫格,全菜品,送到西一间。” 十四应声便去,脚步虽快,仪态却不差,和尝鲜的那两个伙计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岑静帧一挑眉:“伙计都是特意训过的?” 路禾前头给两人带路,闻言便笑道:“自然,训了一个多月呢,这铺子我要做的可是你们这些贵人的生意,还不得讲究点儿?” “为了感谢师兄的招摇捧场,你们今日的消费全免!” 门外那短暂停留的马车上,明晃晃的挂着静王府的标志,而且这二人今日穿着也十分华贵,比平日招摇了不知几个档次,显然是刻意为之。 她笑的揶揄,一张还没张开的小脸显得贼兮兮的。 岑静帧没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头:“还笑话起我来了,我这么招摇,是为了谁?” 他自己的产业也不少,可没一个是需要他出面的。 现在可好,为了路禾的铺子,他都开始卖静王的名声了。 转过头来还要被她笑话,一点良心都没有。 路禾赶紧退开两步:“师兄,注意言行,男女授受不亲。” 还好已经进了雅间,铺中人又少,不然被别人看见她和静王动作亲密,消停日子必定大江东流去。 岑静帧收回手,颇为欣慰。 行,小丫头长大了,终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下次从河里捞人时,应该不会再贸贸然以口度气了。 路禾不知道他突然如老父亲般的眼神从何而来,莫名其妙之余,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 往后退了几步,决定自己还是回一楼镇场子去吧,再待下去她怕当场认爹。 等菜上齐,路禾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果断下楼。 刚到楼下,就看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待跑过前头柜台,急急刹住车,一拍额头,又掉头回了柜台。 对着里面顶替路禾充样子的路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家公子在哪里?” 路平:“……” 他哪知道? 从来客人到现在,铺中只进没出,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厮,找谁的? 他好半天不出声,小厮急声催促:“快说啊!” 路平满眼迷茫:“你家公子是?” 小厮道:“我家公子姓吴。” 路平:“……” 不知道。 谁进食铺吃饭还要报个姓啊? 他本意是想小厮仔细描述一下他家公子的外貌,结果人家非常自信的报了个姓。 小厮:“?” 眼见着小厮要急了,看够乐呵的路禾赶紧一招手,叫来一个女侍:“带这位小哥儿去南一间。” 路平表情更疑惑,等女侍带着小厮走后,问路禾:“你怎么知道是南一间那两个客人的小厮?” “家徽。” 路禾开始给她爹解惑:“青州和县城不同,大小家族很多,一般这样的人家,都有家徽,主人家出门身上都会带些表示身份的东西,以免冲撞,家里的下人也会有基本的共性。” “例如衣领袖口都有标志。” “刚才的那个小厮,衣袖对外的那侧便绣有家徽,和最初来的那两个公子中的青衣公子,腰间玉佩边角的纹路雷同。” 路平听的目瞪口呆,他天天和闺女在一起,他闺女啥时候知道这些的? 他震惊的还没回过神儿,又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进来又刹住车,对两人迎头又来了一句:“我家公子哪?” 路平:“……” 路禾淡定的一扬手,再次招来一个女侍:“带去南三间。” 等人被带走,她对路平道:“这家应是姓冯。估计是放榜了,也不知道小叔叔什么名次。” 路平呆呆的问道:“为何?” 正好前头上去带路的女侍回来了,面上还带着喜色。 她快步走到路禾跟前,小声道:“恭喜东家,贺喜东家,我听上去的那个小厮说,院试的榜首是您的小叔叔路溪小公子!” “哎?!” “没听错?!” 路禾震惊了。 她想过路溪的名次应该不会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好。 这等于是啥,这不就与是省状元嘛! 女侍重重点头:“没听错!” 紧跟着另一个上去的女侍也回来了,张口就是:“恭喜东家,贺喜东家,放榜了!我听刚才那小斯说,院试的榜首是您的小叔叔!” 第160章 打广告 小叔叔有出息怎么办? 当然是好好庆贺呗! 路禾正琢磨着怎么给路溪庆祝,就听路平幽幽来了句:“还好你小叔没去孟府,不然白让孟夫子捡了便宜。” 路禾:“……” 咋是这么个反应? 听到路溪是榜首后,路平第一时间想到路禾当时说的那番颠覆他认知的分析,不禁感慨出声。 “你爷爷奶奶这下该放心了。” 不知为何,相比从前,他现在除了感慨和欣慰,情绪没有太大波动。 不似前几年,不管是路清成为童生,还是成为秀才,他都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被他这么一说,路禾突然想起一事:“爹,你得先回一趟三稻村,小叔叔是榜首,这次家里定然要办宴请吃酒的,除了村里的人,估计还要去好些小叔叔的同窗,家里就剩爷爷奶奶忙不过来。” “另外不要收任何礼钱和礼品,如果推拒不掉的,也要记得送价钱相当的回礼。” 路平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那等定了哪天请酒,我捎信回来给你,到时候你和你娘再回去。” 两人刚商量完,一前一后下来两波人,正是刚才上去小厮的南一间和南三间的客人。 边走还说着什么,小厮结账时路禾听了一耳朵,什么谁、哪冒出来的、定要瞧瞧一类的。 怎么瞧着都觉得周身散发的情绪不太友好的样子,让她担心路溪会不会被为难。 两拨人前脚迈出铺子,后脚钱生就带着人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 “小叔叔?你咋回来的?不是,是你怎么会回来?” 路溪莫名:“放榜了,钱掌柜带去的食材也都空了,正好要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人围着你吗?” 榜首哎,不应该蜂拥而上的围上去道贺吗? 路溪是怎么脱身的? 路禾抻着脖子往外面看了看,除了她店里的伙计外,一个学子样子的人都没有。 合理吗? 她的客人呢? “哦,你说这个。” 路溪这下知道她什么意思了,笑道:“他们都不认识我。等着放榜时,他们见我年纪小,以为我是帮家人等着的,就没怎么留意,也没问我姓名。” “而且我没上前,是听了别人念榜,知道自己名次,就跟着钱掌柜一起回来了。” 路禾愕然,她小叔叔这操作……有点骚。 人家慕名而去想要去榜下结识榜首,结果榜首已经悄无声息回家了。 路禾脸色古怪,推着他去追路平:“我爹要回三稻村给你张罗摆酒席呢,小叔叔你跟着一起回去吧。” 不然她怕路溪被揍。 练武之人耳力过人,加上雅间的门又开着,楼上涮火锅的岑静帧几人,把楼下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罗云墨捏着筷子脸色古怪:“这路溪倒是有两把刷子,只是年纪小了点儿,还不知此时正是结交的好时候。” “不过这性子淳朴,倒是可用。能拿院试榜首,想来学问不错,科举一途上便是最后拿不下前三,定然也能榜上有名,你不考虑收了?” 岑静帧失笑出声:“你这是要我结党营私?” 闻言罗云墨放下筷子,拿起折扇摇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青州是你的封地,封地里出了个小才子,爱才嘛,交流一二有何不可?万一就成了手底下能用的人才呢?” “那也要他走入官场时再说。”岑静帧淡淡道。 路溪现在不过十三,还是一个小小少年,若真有才华,等走入官场,提点、护佑一二,将来能成为国之栋梁。 绝不应该现在就被人用框子框在哪里。 况且他手底下又不是没有可用的人,还不至于要从一个小少年身上下功夫。 官场要的是长袖善舞,而不是淳朴。 罗云墨撇撇嘴:“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这副表情?” 嫌弃完之后又开始唉声叹气。 “唉!没有从前有趣喽!尤其从北城回来之后,瞧瞧你这一天天的,情绪淡,穿的也淡,啥啥都淡,看着你我整个人都淡出鸟来了。” 岑静帧:“……滚。” ——唰! 罗云墨扇子一合,笑的贱兮兮的:“这还差不多了!” 岑静帧觑他,用眼神送了他两个字:找骂。 路禾把路溪推给路平就不管了,回头找钱生打广告去了。 她拿了五十两给钱生:“钱生大哥,你挑几个伙计,三两个人一组,穿上好行头,分别拿着银子去青州生意红火的馆子……” 反正铺子里没生意,留下五六个看着,其他全部出动。 两人一组、或者三人一组,领上几两银子,坐在茶馆酒肆聊新开的‘吃锅子啦’。 不过一下午,青州半数的人都已经知道,西三巷菜市口新开了一家食肆,名叫‘吃锅子啦’。 东家巧思,铺子里摆设新奇有趣,吃食也甚是新奇,铺中男侍女侍极有规矩。 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锅子不止今年的院试榜首爱吃,就连从祁京来的静王也赞不绝口! 翌日,巳时二刻,‘吃锅子啦’开门迎客,立刻便有早早等着的小厮进店订雅间。 两个小厮先后付了银子,问道:“路溪路秀才今日可在这里用午食?” 钱生心里笑眯眯,激动的呐喊:来人了!来人了!昨天那招果然好用! 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我确实不知,若是来了,在店内用饭,定然是能碰见的。” 路溪现在就是毛驴前面挂着的那根胡萝卜,看得见,吃不着。 只要这些人还没见到路溪,最近几天的客人肯定少不了。 等路溪的风头过去了,‘吃锅子啦’的名声肯定已经传开,客人自然就更不愁了。 时至中午,整个一楼座无虚席。 中间大堂的位置竟然坐满了穿着普通的百姓,大都是带着六七岁小儿子的。 初时路禾还疑惑,等听了店内女侍从前面传回来的话后,才了然。 原来传言传着传着,不知怎么的,传成了只要吃了‘吃锅子啦’的锅子,就能考上秀才…… 哭笑不得之余,路禾让钱生辟个谣,免得哪户人家在铺子里吃饭吃到倾家荡产,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第161章 没看法 路禾等着路平捎信回家吃酒,信儿没等来,却把人给等回来了。 “没办?” 路平摆摆手:“办了,为了不耽误你小叔叔入官学读书,我们俩回去的第二天,就把酒席给办了。村长帮着张罗的,县里的县太爷还让人上门道贺了呢!送了礼品,没法拒绝,不过给了回礼。” 路禾点点头,看向路溪:“那小叔叔啥时候入官学?” 路溪:“后日,明日得去孟府。” “去孟府?” “嗯,三哥特意回去了一趟,帮着招待私塾的夫子们,回来时说孟夫子在家中设宴,为入官学的学子祝贺。” 路平在一旁接道:“本是想着回了的,可回来时听了一嘴,好像好些人已经知道你小叔叔是你三叔的亲弟,若旁的学子去了,而你小叔叔不去,有些太不给孟府脸面了,让你三叔难做。” 路禾立刻皱眉:“每次孟府都设宴吗?” 两人没问,但是路平记得当年路清似乎是参加过一次类似的宴请。 “不清楚,但我想起来当时你三叔成为秀才后,好像是参加过一次,只是我不记得是不是孟府的。” 不管是不是,这次路溪都是要去的。 如果路溪有老师,孟府那面现在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显然路溪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大半夜的,路禾都要睡了,却被路溪敲开房门。 “文先生不收我做学生,是因为罗公子吗?” “?” 路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罗云墨有什么关系,等‘罗公子’三个字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后,才想起来岑静帧对于路溪来说,是叫罗谨言。 那可不就是罗公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 岑静帧是当今皇三子,因母亲是继后,所以他还要占一个嫡,偏偏又不是嫡长。 自古以来对那个位置的继承者,都很有争议,要么嫡长,要么能者居之。 皇子们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哪个能看着不眼馋,争来斗去,最后连上头那位都得怕亲儿子把他这个做老子的干掉。 所以在上面那位还龙精虎猛的时候,下面这些小子最好都缩着。 身为皇子老师,文先生能在一个小村子里缩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有意见,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皇子摆在台面的势力,不能太大。 碍于岑静帧,文先生收学生就要十分注意。 与其被人警惕怀疑,那就干脆除了岑静帧一个都不收,否则学生还没成才,一个护不住,估计就被人摁死了。 而她能被文先生收为学生,是因为她是女子,又是农女,于岑静帧来讲,毫无用处,那些人自然不会从她身上下手。 路溪苦恼道:“我想了一下,我们两个学习速度和进度差不多,除了我不会做饭,文先生既然能收你做学生,那应该也能收我。” “也许,文先生就是看上了我的厨艺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路溪有些郁卒。 “我只是想着,如果我有老师了,孟夫子应该就不会在我身上下功夫了,你也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路禾:“……” 路禾突然意识到,她对孟家的态度,可能给路溪带去了些负面影响。 或者说,是她对路溪的影响有些过了。 “小叔叔是因为我反感孟家,你才不想和孟家接触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路溪想说是,但又觉得‘是’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那就是了。” 路禾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小叔叔,我不喜欢孟家,是因为当初孟夫子授意三叔将我爹分出去,又是那么一个理由,所以我才会看不上孟府,更看不上孟府的为人处世之道。” “那小叔叔你呢,你自己对孟府是什么样的看法?” 路溪皱了皱眉,仔细想了一下,然后道:“没看法,但也不会想拜孟夫子做老师。” 路禾一拍手,笑道:“这就对了,小叔叔并不似我一般不喜孟府,只要以自己的态度对待就好,不用以我的情绪为先。” “小叔叔你走科举一途,最后自然也是要在官场上和各样人打交道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相处之道,不要被其他人影响左右。” “就是我也不可以。” 路溪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哦。所以,文先生不收我做学生是因为罗公子吗?” 路禾:“……” 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开始。 路禾这下也是真的好奇了:“小叔叔为什么会有这个结论?你很想拜文先生做老师吗?刚才不是说了,他收我做学生,是因为我厨艺好,他厨艺差嘛。” 路溪这次没跟着她的思维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文先生学问好,他教了我许久,我想做他的学生。以我对他的了解,看上你的厨艺应该只是一部分原因,不收我也许还别的原因。” 顿了顿又补充道:“哪怕是单单因为喜欢你,爱屋及乌,也会收了我做学生,他不收,你既不问,也不帮我,那就一定有他不能收我的理由。” 路禾眨眨眼,好悬让他绕懵了。 “也许他学问不到家?觉得你天资聪颖,怕耽误你的前途,觉得你以后一定有一个更好的老师,所以才不收你?” 闻言路溪点点头,一脸的‘我知道了’,路禾还以为他信了,下一秒就听路溪道:“果然是因为罗公子。” 路禾:“?” 不是,这结论咋得出来的? 路溪:“是你自己说让我对人对事要有自己的判断的。我的判断是,因为罗公子。” 路禾:“……” 您学的还怪快嘞! 路溪眼中盛满好奇:“那位罗公子是什么身份?禾禾你知道吗?” 路禾一言难尽的把路溪赶出房间蒙头睡大觉,那么会猜,自己猜去吧! 许是得了路溪去孟府参宴的消息,今天的‘吃锅子啦’生意凉凉。 与此相反,旁边的‘吃小食啦’,生意红火,到了饭时,座无虚席,全是吃麻辣烫和嗦粉的。 路平的小心脏面对不了惨淡的铺子,已经驻扎在‘吃小食啦’里面了。 第162章 爹味儿很重 路禾倒也不急,有些味道吃过之后,冷不丁某些时候就会嘴馋的想起。 火锅这东西就是如此。 过段时间,那些公子哥就会开始回味火锅,到那时候,他们会自发的向身边的亲朋好友介绍‘吃锅子啦’。 只是这个时间需要多久,路禾摸不准。 孟府,路溪到的不早不晚,被下人引到小花园时,那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七八个学子,由路清在招待。 此次青州官学入学的名单,有二十人,更多人是选择回所在的县城官学继续读书。 原因极为雷同,无外乎青州花费太高。 路溪一出现,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到他身上,眼含打量。 路清立刻拉着路溪给几人介绍:“这便是家中五弟,路溪。” 其中一人立刻接话:“瞧着年岁不大?” 路溪见礼,淡道:“今年十三。” 十三岁的秀才,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往前比一比的话,上一个这般年岁的,如今在朝中已然地位非凡。 几个学子纷纷上前攀谈,神态颇为热络,好似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 路禾以为生意要凉上几天,没想到没了那些想见路溪的学子,竟然来了不少夫人小姐。 皆是穿着得体,丫鬟婆子至少带两个。 她们和那天初来的公子一样,觉得一楼的雅间不够雅,非要上二楼。 路禾已经授意过他们,若出现此种情况,细细讲明便好。 一楼月九温声细语的说明店内收费规则,由贵客自己选择。 路禾没露面,只在二楼瞧了一会儿,见月九将人领到雅间,便退回身后西一间继续烤肉。 想到每日的小猫三两只,不禁摇头叹息:“我这铺子,赔喽!” 装模作样的成分太高,岑静帧一点都不带安慰的,还落井下石。 “那你把这个铺子转给我。” 罗云墨也道:“转给我!” 路禾噎了一下,诉苦卖惨失败。 正想控诉这俩人没有爱心,手上没注意,不小心擦到了锅沿。 “嘶~” 路禾条件反射甩开夹子缩回手,将手放在嘴边吹气。 顿时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响起,夹子被甩的砸到餐盘上,又被反作用力弹起,直奔岑静帧的眼睛而去。 岑静帧眼疾手快的接住,还起身一转,躲开了乱七八糟朝他而去的蔬菜和肉片。 “我去?!”路禾震惊的都忘了手疼。 岑静帧无奈的放下夹子,看向路禾的手:“手怎么样?你这报复人的方式,自损一千,伤敌为零。” 路禾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艳羡的说道:“师父、不是,师兄,我拜你为师吧!” 岑静帧:“你觉得你的语句通顺吗?” 他拿过路禾的手瞧了瞧,发现尾指中间那里红通通的,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泡已经鼓起。 再开口时不免就带上了长辈的训斥口吻:“还没事呢?这么大一个水泡,太不小心了!” 就……爹味儿很重。 至少路平都没用他这种口气训斥过路禾什么。 路禾立刻收敛笑意,看着岑静帧的目光很是复杂。 趁着岑静帧吩咐言一去买药膏的时候,罗云墨凑过去小声询问:“是不是少女心萌动了?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受不得这个……” “不!”路禾赶紧摇头,制止罗云墨的胡思乱想。 “我只是觉得师兄比我爹还适合当我爹。” 正想着如何规劝一下无知少女的罗云墨:“啊?” 路禾:“尤其那偶尔看着我的充满父爱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仿佛有了第二个爹。” 罗云墨:“……” 是他想多了。 都怪最近闲得无聊,乱七八糟的画本子看多了。 她这头午饭吃出来状况,另一头路溪也吃的食不下咽。 眼瞧着一双筷子又夹着菜送了过来,路溪赶紧伸手挡住:“肖姑娘,不必照顾我,你自己吃便好。” 肖彩甜眨眨眼,将西芹放在自己碗中,转而又夹起一块排骨:“溪哥哥可是不喜欢吃西芹?那吃排骨吧,我见你前头吃了两块儿。” “你与我年岁差不多,看见你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你又是来家中做客,我便总想与你近亲一二。” 路溪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委实不知道还能如何拒绝,但直觉这筷子菜,绝对不能接下。 僵持间,孟夫子开口了:“彩甜,不可调皮,好好吃饭。” 肖彩甜这才收回筷子,对着孟夫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撒娇道:“知道啦姨夫!” 孟夫子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哭笑不得的开口:“小丫头年纪小,还调皮,众位见谅。” 一个长相甜美性格又活泼可爱的姑娘,哪个能真正讨厌,何况还设宴主人家的亲眷。 在座的学子自然是对着肖彩甜夸赞一番。 肖彩甜是孟心婉的表妹,被接到孟府已经有两个月了。 她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孟家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对象会是今年的秀才公。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放榜了,肖彩甜也终于见到了未来的相公。 她娘说,要讨男子的欢心,就要让他怜你爱你,还要让他看到你的温柔识大体。 识大体肖彩甜现在表现不了,但温柔体贴却可以表现一二。 只是路溪怕不是个木头,对着她这般长相的少女,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宴散后,路溪被单独留下说话。 孟夫子没再提要收他做学生的事情,只是拉拉家常,问询他的学业。 可从饭桌换到了堂屋,他身边坐着的始终是肖彩甜。 若是没出李三虎那事,路溪可能还看不出来孟家什么意思,现在却能品出一二。 这让他从前对孟家没看法的态度,有了改变。 变成了……烦。 路溪回到家中,对着路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重新回答一下你昨晚的问题,我也反感孟家。” 路禾:“?” 她跟上路溪的步子,追问道:“什么情况?今天发生什么了?” 路溪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把看到的跟她说。 “今天作陪的除了孟夫子、孟夫人、三哥三嫂外,还有三嫂的一位表妹。瞧着年龄同你我相当,席间被安排在我身边。” “后来宴散了,其他学子走后,我被留下在厅堂说话,她也坐在我旁边陪同。” 第163章 李寡妇闹事 路禾顿时黑了脸,她对孟家由反感变成了厌恶。 没有闺女就用外甥女,真是够够的。 这操作简直跟当年的李婶子如出一辙。 问题是李婶子家是农户,觉得和家里出个读书人的路家沾亲带故能捞好处,那么孟家呢? 孟夫子自己当年便是进士,算得上人中龙凤,饶是不在官场,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是顶顶的好,怎么在某些时候,就能和李婶子思想同步了呢? 别说路溪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秀才,便是将来能在金銮殿上走一遭,混个进士出来,往后的官途也未必平顺。 何至于他这么盯着。 路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升起的那股厌恶,心平气和的问道:“那小叔叔你是怎么想的,对那姑娘是什么看法?” 路溪眼睛微微一亮,知道他之前猜对了,孟家这是想给他做媒,对象就是今晚那个肖姑娘。 他小眼睛亮的跟狗狗眼一样,路禾心里一沉,心说不会吧? 路溪看上那个小姑娘了? 都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春心就萌动的这么早? 那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是棒打鸳鸯还是拍手祝贺。 棒打鸳鸯是她的第一选择,但拍手祝贺才是正确选择,就是心里有些恶心。 路溪:“烦。” 路禾:“……” 路禾卡了一下后,眨眨眼,这才想起来刚才路溪回来时,说的第一句是什么玩意儿。 对孟家由没看法变成了反感。 “那以后小叔叔尽量不和孟家还有那位表小姐接触就好,如果非接触不可,只要不失礼即可,不用过分亲昵。” 路溪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路溪入官学,‘吃锅子啦’生意也算走上正轨。 每日都有客,但不多,就那么半死不活的吊着。 一个月下来,除了最开始不了解二楼雅间作用时有人上去,后面基本再没开过。 不计算铺子改建本钱,只计算人工和食材成本,一月下来也就赚了不到二百两。 这收入,还不如旁边的‘吃小食啦’赚得多。 钱生噼里啪啦算完账,整个人都忧郁了。 他拿着账本找上路禾:“我都想回县城了。咱这生意,不会就这样了吧?” 路禾翻了翻,笑道:“这不挺好,没亏本,还净赚了一百八十两。” 钱生脸黑了黑,又甩出‘吃小食啦’的账本。 “小姑奶奶,你看看吃小食的!一个月还净赚了三百三十一两八钱呢!” 麻辣烫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是火锅的平替。 那些喜爱重口的,又舍不得钱吃火锅的,就会去吃麻辣烫和酸辣粉。 虽然也小贵,但一大碗麻辣烫,再加上一份小食,也能吃的心满意足。 不过麻辣烫的汤料和火锅的底料味道到底不一样,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大约就是澳洲大龙虾和小龙虾的区别。 但是吃锅子的位置又有点偏,非特别想吃时,他们又不乐意拐过来。 这才导致吃锅子还没有吃小食赚的多。 “别急,等入冬就好了。” 等入冬了,地暖就该烧起来了。 火锅也是寒冷的冬天最常想念的一口。 到那时,才是开始赚钱的时候。 钱生:“……” 入冬咋的? 入冬这破地方更没人爱来了好吧! 钱生忧郁的想回家抱媳妇。 这头生意不咋地,另一头尝鲜又出了麻烦。 孙秀荷捎信过来,最近李寡妇日日上门闹事,她实在解决不了,请路禾回去一趟。 信中没有细说,路禾只好回了一趟县城。 尝鲜关着门,上面挂着歇业的牌子,里面却吵声不断。 路正拉着李寡妇往出拽,李寡妇两手扣着桌子,说什么都不松开,嘴里也一直嚷嚷着。 “你拽我干什么?你拽我干什么!” “当初这铺子开张你没少忙活,路禾那小贱人还骗我说这铺子不是她的!就给了百十来两把你打发了!” “你认我可不认!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 “我不管,你不挣,我得替我家兰儿挣!这铺子本来就有她一份儿,我就过来要个吃食方子怎么了?!” “路正你要是个男人,就别拉我,帮我一起要才是正经事!” 路正无奈又透着疲惫的声音响起:“娘!我不准你这么骂小禾儿!” “赶紧跟我回去!别闹了!耽误人家做生意!” “咱们自己的铺子也还开着呢!” 李寡妇:“开什么开!开一天赔一天!要不到吃食方子,还开什么!” “你不帮我要就给我滚回去!” 孙秀荷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呛声:“我说李寡妇,你多少要点脸。” “铺子开时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情景,可据我所知,这铺子是小禾儿自己掏钱开的,哪怕路正有帮忙,小禾儿给的那些银钱,也足够了。” “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皮的,自己铺子开不下去,就仗着这层关系过来讨方子!” 李寡妇立刻开骂:“哪有你这个贱女人说话儿的份儿!给我滚一边去!不检点的破烂货!你这么帮着路禾那个小贱人,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女婿呢!” “我告诉你,你不把方子给我,这破铺子你也别想开下去!” 路禾就是这时候推开门的,她迈进铺子随手把门合上,不客气的道。 “给你?也行,一个方子五十两。你掏钱,我让秀荷教你。” 见到是她,李寡妇立刻放开桌子跳起来:“放屁!这铺子本来就该有路正一半,我们不要,自己开了铺子,方子你就应该给我!” 分家后,路正和李兰要了五亩地还有另外半边院子。 中间隔上,另开了院门,还送路安柏和路安松在县城私塾读书。 种地哪里够两个孩子读书,李兰就提议在县城开个铺子。 路正初时不赞同,觉得开铺子风险大,如果怕钱不够,他可以再开荒几亩地,再多租几亩薄荷地,稍微拮据一下,也是够用的。 可李兰一番哭诉下来,路正就败了,同意了。 铺子开了,却不是放在路正或者李兰名下,而是直接放在了李寡妇名下。 理由是,怕影响将来路安柏和路安松考科举。 第164章 揭穿李寡妇 路正话语权一天不如一天,他没有反对的权利,只能由着李兰。 况且他也觉得没关系,赚钱嘛,都是自家人用,有什么关系。 铺子开业,卖的吃食都是从前尝鲜卖的那些,可那些吃食县城的食铺,大多都在卖。 因为是新开张的铺子,初时人还不少,也算赚钱,一月下来也有个三五十两。 后面越来越少,一个月稳定在二三十两,经过几个月,收入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开始亏本。 于是李寡妇看着生意依旧红火的尝鲜,不舒服了,又开始惦记上尝鲜的吃食方子了。 路禾觉得可笑,李寡妇也是真的不要脸。 从前偷学煎饼方子,自己赚钱便算了,偏偏为了赚块钱,卖方子。 最后满大街都是,不赚钱了,又蔫了。 后来偷学酱方子学不去,就卖酱方子的消息,被那酱油厂的老板揍了一顿,现在竟然还是没有一点记性。 也对,毕竟不是她路禾揍的不是。 “宋小,去报官。” 宋小早就想报官,可路正是路禾的亲二叔,且对路禾还不错,这李寡妇又是路正的岳母,他们都怕报官后,让路禾和路正的关系有了嫌隙。 今天听路禾这么一说,抬腿就往外跑。 李寡妇一看立刻对着路禾开骂:“你个小贱人!你敢报官?你就是报官我也不怕,这铺子本来就有路正一半!” 路正也看向路禾,欲言又止,表情疲惫:“小禾儿……” 路禾不看他,只盯着李寡妇的眼睛道:“二叔,贵人当初是我救的,铺子在我名下,那便是我的。我想改善家里的囧困,又念着家里人都出力不少,于是家里每一房都是分了银子的。” “后来三叔成亲,我们大房被分出去了,分成不用再给各房,是爷爷奶奶做主的。” “李寡妇,你便是二婶的亲娘,怕是也管不到我们路家的事情上来吧?” “如果你非要说二叔出力多,那么我也想问了,分成的那几个月,二房分了多少银子,你的好女儿应该没瞒着你吧。” “怎么,咱们县城的帮工这么贵吗,几个月百多两都雇不起了?” 李寡妇:“那怎么一样!路正是你二叔!你们都是一家人,铺子就该有他一份!我不跟你废话,就说方子你给不给吧!不给我就继续闹!” 这就是明面着一点脸都不要,梗着脖子赖也要赖过去了。 路禾冷笑一声:“我说了,想要方子,花钱买,一个方子五十两。” “怎么,现在偷不过去,就改成耍无赖了?看样子当初酱油厂老板让人揍你揍的还不够疼。” “打量着我好欺负,不会让你下不来床是吧?” 李寡妇不自觉想到当初躺在床上哪哪都疼的半个月,浑身一个哆嗦。 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是你撺掇酱油厂老板的?”路禾帮她补全。 “多简单,问他就是了。我年纪小,面对找上门闹事的一群大汉,可没有反抗的勇气,麻溜就把酱方子卖了。” “那沈老板见我识趣,颇为和善,我问了,他便说了,说是一个妇人告诉他的,我听那形容,就知道是你。” “李寡妇,你没读过书,故事倒是编的不错,我那二婶帮你一起编的吧?酱方子是祖传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听,这哪能骗人啊,我就告诉沈老板,那酱方子不过是我无意间捣鼓出来的。” 李寡妇立刻意识到自己那顿打是怎么来得了。 她气的一个倒仰:“你这个小贱人!” 路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本来那时候凭着那酱,我们家日子就可以过得不错。” “日子好了,二婶要孝敬你多少,我奶奶也是不会管的,是你们自己不知足。好在这事儿我奶奶不知道,不然你猜,面对这么吃里扒外的儿媳妇,一般婆婆会怎么对待?” “我猜,休了都是轻的。” 如果婆婆换成李寡妇这样的,估计得日日打个半死不活。 “现在你又来闹,这铺子要是闹没了,那也挺好,大家一起没钱赚。” “上次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旦我这尝鲜开不下去,县城的其他铺子,立马就能上新,你觉得你那个半死不活的铺子,能不能抢得过?” 抢不过,当然抢不过! 就是因为抢不过,所以她才想要尝鲜的吃食方子! 她只是没想到,几年没见,路禾现在变得这么刁钻霸道! 李寡妇表情很精彩,路正表情更精彩。 “那时候卖煎饼抢生意的那个妇人,是你?酱方子也是因为你才卖的?” 这么多年李寡妇对路正都是百般看不上,呼来喝去惯了。 一听他的质问,没地方泄的火立刻朝他开闸。 “是我怎么的?!还不是你没本事!要不是为了让兰儿和你儿子过好日子,你当我稀罕那什么破方子!” “但凡你有点出息,我至于吗?!” 路正顿时不吱声了,确实,是他没出息,除了干力气活什么都不会。 可也不能…… 路禾看到路正那副自我怀疑的样子,立刻黑了脸。 “李寡妇,如果你还想要吃食方子,最好对我二叔态度好点。” “要知道,他才是我二叔,是我的亲人,而你和你女儿,对我来说是外姓人。” 别的话李寡妇都听不进去,只听到了路禾可以把方子教她。 “你答应教我了?” “前提是,不可以再来尝鲜闹事。” 李寡妇嘴角一扯,笑的很是讨好:“我这不是看铺子生意不好,着急上火一时昏了头了吗!都是自家人,我哪能盼着你不好不是?” 她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却骂骂咧咧,心说等老娘把那些吃食都学了去,定要把这破铺子的生意都挤兑没了! “那你看,这就是家事,是不是让去报官的那个伙计回来?” 路禾懒得管她怎么想,只要不继续闹,不让路正难做就行。 闻言点点头,看了眼李五,让他去叫宋小。 李五转身出门,没走两步,就在巷子避风处看到了宋小。 第165章 颓废路正 宋小见着他就问:“小老板把人解决了?还是让咱们俩一起去报官的。” 刚才他是真想去报官的,可路禾给他使了眼色,他就装模作样出来喝冷风了。 李五:“让我叫你回去的。” 宋小叹了口气:“要我说,还是应该去报官,大不了不叫别人,只把钱叔叫来也行啊,吓唬吓唬那个疯婆子。” 李五摇摇头没说话,他还是赞同路禾的做法的。 自家事情,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一但真的闹到县衙,以后让路正怎么做人? 跟老婆儿子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样,可好歹还能过不是。 等过一段时间,有钱了,这些事情也就淡了,日子也就又好过了。 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是这么过下来的,鸡零狗碎,吵吵闹闹。 铺子里李五出去后,路禾便去柜台拿了纸笔,写了契书。 大意是她教李寡妇十道吃食的做法,李寡妇不得再来尝鲜闹事。 李寡妇看着放在眼前的纸:“这就不用了吧?” 路禾扫她:“那你还学吗?” 李寡妇只好按下手印,想着先把方子糊弄到手,其他的以后再说。 只要不要脸皮,什么要不到手? 契书一式两份,按好手印,路禾自己留一份,给李寡妇一份,然后列了一张单子,让孙秀荷去厨房教李寡妇。 孙秀荷看后愣了下,随即一乐。 单子上一多半都是尝鲜更新菜单前的菜谱,更新后的只有四道。 其实哪怕是四道,孙秀荷都觉得给的憋屈。 李寡妇乐颠颠跟着去厨房,大堂里只剩下叔侄两个。 路正表情颓唐,双手捂脸坐在椅子上,高壮的身躯有些岣嵝。 “小禾儿,你说二叔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是二叔对不起你……” 路禾抿了抿唇,在他身前蹲下,笑道:“我就觉得二叔很厉害,力气比我爹大,干活比我爹快,挑水一次都能挑四桶,别人可不行。” 路正此时的颓废,不是路禾两三句的童言童语就能哄好的。 他知道路禾是在故意逗他,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是二叔对不住你,你二婶她……我先回去了。” 铺门打开又合上,路禾脸一点一点沉下来。 路正的个性一直是阳光又憨直的,不管干活怎么累,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现在的他,却满脸都是对自己的怀疑。 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才是大多数,面朝黄土对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路正身材高大,干活利索,性子又好,长相也不赖,老实讲,是一个很好的成婚对象。 可李兰想过的显然不是这样的日子。 所以,她不再收敛性子后,到底是怎么对路正的? 可这种夫妻间的事情,不是她说能插一脚就能插一脚的。 厨房里李寡妇兴奋又迫不及待的看着孙秀荷做准备工作,越看越觉得不对。 “你这做的是不是那什么葱油拌面?这玩意儿我会!不要这个!” 孙秀荷反应平平:“这就是小禾儿答应你的第一道吃食。” 李寡妇表情一变,冲出厨房就质问路禾:“死丫头,你骗我是不是!我要的是尝鲜现在卖的吃食!原来那些破玩意儿,现在县城哪个不会?” 路禾站起身,目光平平的看着她,被骂了也不见生气,就连语气都很平淡,和之前两人吵架拉扯时完全就不是一个状态。 李寡妇却觉得瘆得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路禾淡淡道:“县城都会,那你做出来的,自己可觉得好吃?留了几个客人?” 李寡妇不吱声,她做的确实不留人,吃的客人都说不咋地。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应教你的十道菜,只有四道是尝鲜更新菜谱后的吃食。”路禾继续说道。 “你要学,就学,不学,就走。” “我还可以告诉你,答应教你,而不是直接报官处理,已经是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了,如果这个面子你不想要,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意思是,她要看不上,那就一道都别学了,之前说好的,全都不做数了。 李寡妇衡量一番,觉得还是合适的。 十道之中有四道是尝鲜现在的菜色,只要学去了,价格放低一点,但是味道又一样,肯定也是赚钱的。 这么想着,李寡妇又露出笑来:“哎呀!你看,我这就是性子急!想先学新菜!” 路禾不理她,转身出了尝鲜,找到一起蹲在墙根的两个伙计。 “我得回青州了,你们帮我留意着点我二叔,我有点不放心。还有,帮我也留意着点儿我二婶在县城的事情。” 李五和宋小都点头,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尤其留意李兰,对李五来说更不是麻烦事。 “正好,这两年我在铺子月钱多,我儿子也送去私塾了,我让他多留着点儿你那两个堂弟,你二婶的事儿也就能知道一点儿。” 路禾颔首道谢:“多谢了。” 李寡妇最近没闹,估计是得的那几个方子,让铺子生意好了不少。 她没闹,宋小李五也没捎信,就表示路正日子过的还算顺心,路禾也跟着放下心。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如钱生所想,吃锅子的人越来越少,从一天十几桌,变成了一天三四桌。 入冬第五天,大雪纷飞。 钱生觉得这生意做到头了,路禾却觉得生意来了。 下雪啊,最想吃的可不就是一口热乎乎的火锅嘛! 等啊等,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 从车上跳下两个小丫鬟,打着伞,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扶下马车。 四人进门,还没道一句好冷,暖意扑面而来。 “好暖和!” 月一上前笑道:“两位小姐里面请,入冬了,小店烧了地暖,室内暖如春,您瞧,边上的花草还精神着呢!” 两个姑娘在丫鬟的侍候下已经脱下大氅,脚上沾的雪也都化了个干净。 脚下厚厚的红绸布上,染了一层湿意。 绿衣姑娘顿时笑道:“我还想着拉姐姐过来最后吃一顿,冬天便再不出门了,免得又冷又不舒服。这倒是好,比自个家里还舒服呢!” 第166章 生意红火 同她一起的紫衣姑娘也跟着点头:“确实,而且没有烧炭的味道,也没瞧见碳炉。” 她看向月一:“不知这地暖是什么?” 月一笑笑:“小店取暖的方式而已,两位姑娘里面请。” 不多会儿,门口又停下第二辆马车、第三辆、第四…… 待一楼差不多坐满后,钱生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还真让路禾说着了! 等二楼雅间全部被占上后,钱生彻底服了。 决定今天也要吃火锅。 一夜之间,‘吃锅子啦’室内暖如春却不见一个碳炉的消息传开来,第二日座位便供不应求。 由过去就坐,变成了预订。 钱生笑得合不拢嘴,路禾也叫上田瓦匠和高木匠准备搞钱。 路禾带着两个匠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楼下的火爆场景。 “这些人一半是冲着火锅来的,一半是冲着地暖来的,我这面是已经把市场打开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两个了。” 才四十多岁的田瓦匠笑的一脸褶子:“好说好说,我这一打眼,除了那些实在面生的小姐,这些公子老爷就没有不认识的!” 顿了顿又道:“便是我不认识,高兄也认识!” 高木匠在地暖改建方面作用较小,但他手底下也是有会瓦匠活的,而且人脉比田瓦匠还要广些。 所以田瓦匠这才没把他撇出去,自己做这生意。 路禾笑了笑:“那两位匠,请吧。” 高木匠和田瓦匠对视一眼,往楼下走去,在路禾专门给两人留的雅间坐下,开始边吃边谈。 田瓦匠:“没想到这铺子位置这么不好,转手了几次,这次从咱们手改建一遭,生意竟然这般红火!” 高木匠:“谁说不是!这锅子好吃是原因一,要我看,咱们给改建的这地暖,就是原因二!” 田瓦匠:“哈哈!高兄,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 高木匠:“要不咱们每次过来,怎么能次次都是八折!” 两人一番笑谈,引得前后两个临间的人耳朵动了动。 路禾瞧见两个雅间的人,一前一后挤进中间雅间,很快便相谈甚欢,觉得生意多半能成。 挑眉笑了笑,转身进了身后的雅间。 “师兄,你觉得这地暖如何?咱们之前谈的生意,还作数吗?” 岑静帧失笑出声:“自然。” 其实在祁京,他的人已经在罗府实验改建过一间暖房了。 虽然有路禾这里的经验,但第一次改建花费还是颇高,计算又压缩后,成本已经稳定下来。 前些天已经传出去,现在已经有生意上门了。 “等着分钱就是。” 路禾笑眯眯:“今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岑静帧拒绝:“不用,坐下陪我喝个茶吧。我带了围棋过来,教你下棋。” 路禾:“……” 书和画已经不能满足你的教学欲望了吗? “不是,师兄,我觉得通读古籍、练习书法画技,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不是才女那块料儿,这棋就不用了吧?” 岑静帧表示:“不用你精通,只要你懂。”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路禾觉得她一个商户之女,真的不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读书了解这个世界,知礼仪,不至于事事懵懂出错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培养成大家闺秀。 她也做不来。 “无聊时打发打发时间不好吗?” 对于岑静帧来讲,他的必修课有很多,当初他学了这些,路禾作为他的师妹,文先生的学生,这些自然也要学起来。 哪怕不精通,也不能一点不懂。 路禾很无语:“你觉得这玩意儿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让她没想到的是,岑静帧竟然点头了。 “通读古籍、研究棋谱、练武不管什么,都是打发时间的有意思事物。” 路禾:“……” 这是什么新时代的大学霸? 只要未知,都觉得有趣。 她看着岑静帧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不理解,但尊重。 这目光岑静帧可太熟悉了,他长了多少年,就被罗云墨用这种眼神看了多少年。 他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若不想学,可以不学。但读书、字和画,你要一直继续下去。” 路禾点头,心中感慨顿生,嘴上不由就念了出来。 “师兄,你比我爹还像我爹。” 岑静帧嘴角的笑意僵住,缓缓敛去。 没有任何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被人夸比亲爹还称职,还能够受得住的。 反正岑静帧不能。 他不过刚刚及冠,哪来路禾这么大一个闺女。 明明青春正好时,却被人说……老? 路禾发现气氛不对,不过她夸岑静帧本意是夸他稳重有责任心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夸岔劈了。 她额了一声,连忙补救:“我是在夸师兄你成熟稳重有责任心!” 岑静帧:“晚了。” 路禾抬腿就退出雅间,砰的一声将门合上。 眼不见,心不慌,爱谁谁。 夸岔劈了又不能怨她,谁让他爹味儿那么重。 岑静帧:“……” * 不过短短几天,田瓦匠就接了青州半数富贵人家的生意,那叫一个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看着路禾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一样,哪还有当初的一星半点不爽。 这一高兴,就忍不住隔三差五在吃锅子涮一次锅子。 “路老板,生意兴隆啊!” 路禾听见动静挑挑眉,眼看着都要关门了,田瓦匠竟然上门了。 “有事?” “没有没有,就过来看看!” 田瓦匠连忙摇手:“我这不是最近天天忙着谈生意,没工夫过来,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想着还没关门,就过来涮一锅。” 路禾敏感的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在心里转了一圈,就想明白了。 “看来田瓦匠接了不少单生意。” 一提这个,田瓦匠更加笑呵呵:“托您的福!不过路老板放心,答应您的分成,肯定一分不少!到时候账册都一并交给路老板查验!” 田瓦匠本也不是什么蝇营狗苟的人,有钱赚,赚了钱,对待路禾的态度就绝对的真诚。 路禾笑了笑:“我既然当初选择与田瓦匠你合作,就是绝对相信你的人品。” 第167章 好心没好报 田瓦匠一听更高兴,俨然一副遇到了忘年交,想要和路禾把酒长谈的架势。 长谈可以,把酒就算了。 路禾抿着茶作陪,两人聊聊建造地暖的一些细节,看看哪些地方是可以更加节约成本的。 正事聊完,田瓦匠拉起家常。 “陆老板,说起来小女特别喜欢趣品阁的首饰,每每出新品,都要过去选上一两件。” “只是趣品阁生意兴隆,小女偶有抢不到喜爱首饰的时候……” “你看咱们这个交情,能不能照顾一二?” 路禾嘴角抽了抽,这是让她照顾一二嘛,这是给她送生意,让她以后有赚钱的活计,先找他。 如果这次合作愉快,明年入夏之前,路禾还真的会找上他。 于是痛快答应:“好说。” 路禾以为这就是一次两人为了日后合作,缔结的一座桥梁。 没想到田瓦匠的小闺女,还真要她照顾了一回。 年关将至,路禾给趣品阁上了一批新,转天她正看账本,杜三娘进来请她。 “姑娘,外面两位小姐争抢一套首饰,吵了起来,其中一位小姐,指名要您出去。” 路禾:“?”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认识哪个小姐,还知道她是趣品阁的老板? 杜三娘看出她的茫然,道:“那位小姐姓田,她说您听了,自会知道她是谁。” 路禾:“……田?” 她认识的人里,姓田的只有田瓦匠。 得,还真得走一趟了,她站起身。 “怎么吵起来的?” 杜三娘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却觉得有些无奈。 其实这样的事情她就可以处理好,可那姓田的小姑娘,非要叫趣品阁的东家出面解决。 她没办法,只好进来请路禾。 从杜三娘口中,路禾也知道了个大概。 先看上首饰的是另一位小姐,但是问过价钱后,似乎是带的银两不足,便有些犹豫。 这时候田小姐正好也来了,也看上了那套首饰,见先前的那位小姐没有付款,她便掏出银子说要。 前头那位小姐也是个不让人的,当即就不干了,说首饰是她先看上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杜三娘刚要上前解决,就被田小姐要求请东家。 路禾听后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心说这俩小姐到底多大,一个比一个幼稚,这都能吵起来。 等出去一看,发现两个脸颊气鼓鼓的小姑娘都是十二、三的年纪,她顿时理解了。 好吧,吵起来不奇怪,确实还小。 杜三娘出声提醒:“两位小姐,我们东家来了。” 田小姐眼睛一亮,跟看见亲人似的就要往过扑,结果一转头发现那所谓的东家,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顿时有些泄气。 这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帮她拿到首饰! 她爹也太不靠谱了! “我叫田甜,我爹是田更。”田甜蔫了吧唧的自报家门。 路禾冲她笑了笑:“田小姐好。” 肖彩甜本来还有些虚,一看出来的路禾,顿时底气又上来了。 “你就是把东家找来了又怎样,这套首饰是我先看上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田甜瞪她:“你又没付钱,谁知道你买不买?买东西不就是谁先付钱谁先得嘛!” 肖彩甜身上只有十多两银子,而这首饰要将近二百两,她如何付得起? 只是首饰实在好看,她舍不得让别人在眼皮子底下抢走,就想挣口气不给她而已。 “我没说我不要你就不能拿!” “那你要你倒是付钱啊!” “你管我付不付!” “你说我管不管!你不付我好买呀!” 路禾:“……” 至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二位小姐别吵了,且听我说一句可行?” 两人立刻收声,都等着听路禾要说点啥。 路禾不紧不慢道:“开门营业,铺中首饰得二位小姐青睐,是它的福气。” “不过铺中首饰皆是精品,二位可以看看别的,大可不必如此相争。” “不行!我就要这个!”肖彩甜和田甜异口同声。 路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做生意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既然这位小姐喜欢,那这套首饰便是小姐您的。三娘,带这位小姐去结账。” 田甜顿时鼓了脸颊,觉得帮手白请了,还不如她自己抢呢! 抢到首饰,肖彩甜本该高兴的,可听见首饰归她了,表情却是一僵。 她买不起。 路禾笑问:“小姐可是还要看看别的?” 肖彩甜扬了扬下巴:“哪还有心情看别的,平白扰了兴致,都是你们铺子里女侍招待不妥当,不然怎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趣品阁虽然设有雅座,但却没有单独的雅间服务。 所有首饰带着饰品盒子,都是正大光明摆放的,也就是说,只要进店就可以查看。 也说明,两个人看上同一款首饰的情况,跟铺中女侍毫无关系。 总不能让女侍告诉来的客人:哦,对不起,那款那位小姐在看,我们不卖吧? 路禾眨眨眼:“那小姐的意思是……?” 肖彩甜:“你们的失误,自然应作出赔偿。” 路禾:“……” 路禾让她弄得失语片刻,才复又开口:“三娘,让女侍带小姐去雅座,将铺中首饰拿过去让小姐挑选,若有喜爱的,给打九折。” 说罢她便拿起两人都看上的那套首饰:“至于这套首饰,不过是一套银饰,我观小姐气度不凡,这套银饰的款式和用料都与小姐不符,不如就让给田小姐如何?” 说着她扫了一眼田甜,示意她拿走。 田甜眨眨眼,还以为这套首饰没戏了,没想到这就到手了。 虽然路禾说是不配对面那个,但她又不傻,听得出来那不过是客套的说辞。 立刻高高兴兴的抱着首饰盒,拉着自家小丫鬟跑去结账了。 肖彩甜眼睛顿时瞪圆,她是想让路禾赔罪把首饰赠与她! 怎么首饰不但让那死丫头拿走了,她挑首饰还不过打个九折! 她瞪了一会儿眼,看出来路禾这是向着田甜,一甩袖冷哼道:“果然是出来给人做主的!我还不稀罕呢!一套破银饰而已!” 路禾:“……” 姑娘,就是给了你,你真能掏出钱来买? 这怎么顾及你面子,还好心没好报呢? 第168章 趣品阁的东家是路禾 等人都走了,杜三娘噗嗤一声笑出来。 “姑娘莫气,小姑娘年岁还小,好面子而已。” 不止路禾看出来了,李三娘更早看出来肖彩甜的小心思。 但那首饰是不可能白白赠出去的,为了不得罪人,打个折扣也就差不多了。 然而就是打了折扣,那小姑娘估计也是付不出钱的。 路禾:“我也挺小的。” 解决完这桩不大不小的事情,路禾看完账本后,就开始交代杜三娘。 “过两天我便要回县城了,铺子还同去年一样,二十七关门,年后初七开门,每个女侍多发一两银子过年。你和邓师傅的自己看着来。” 杜三娘笑应:“晓得的。” 她挺喜欢路禾这个东家的,大度,用人不宜,但又聪慧不愚笨。 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是顶顶有福气的事情。 这头安排好,路禾又去安排吃锅子和吃小食,二十七一到,集体关门,各回各回家,各找各妈。 任你天王老子来了,门也不开。 就是这么任性。 * 路正的状态没有变差,还恢复了一丢丢,脸上时不时能露出些笑意,只是和李兰的关系很冷淡。 这在路禾的预料之中,令她惊讶的是,李兰不止对路正冷淡,对宝贝的不得了的路安柏和路安松也格外冷淡。 具体表现为,俩小孩儿的衣服不是路正洗就是路安柏洗,李兰是从不动手也不过问的。 例如吃饭时,李兰只管自己,不像从前,自己吃肉时,还记得给两个小孩儿夹。 再就是,她几乎很少会去看两个小孩儿,好像那俩不是她儿子一样。 但你要说是怄气的话,她显然心情不错,只是单纯的不想看他们。 两个小孩儿也是,似乎对李兰的态度习以为常。 只要李兰不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会刻意去找李兰。 这诡异的情况,路禾只能去请教路奶奶。 路奶奶听后倒是很淡定,缝补磨坏了的衣袖眼皮都没抬。 “能怎么,过日子哪有天天腻腻歪歪的。现在这样挺好。” 路禾:“……” 这哪是腻歪不腻歪的问题,是李兰太反常了好吧? 路禾只得自己继续观察,可除了关系冷淡点儿,好像也没闹啥幺蛾子。 她只能觉得自己想多了。 初八,关了十来天的吃锅子吃小食终于开门,客人来来往往不间断。 实在没有空桌,又不想等的,竟然还有和熟人拼桌的。 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一把。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青州的大小富贵人,哪个吃饭拼过桌? 田甜和小伙伴吃完火锅,笑嘻嘻去找路禾道谢。 “谢谢禾姐姐,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呢!” 路禾笑道:“谢什么,不过刚好有空了的雅间,给你排了个号,快回去吧,免得归家晚了,家里着急。” 自从上次在趣品阁两人见过面后,田甜就一直叫路禾禾姐姐,其实她还比路禾大一些。 路禾纠正过,没纠正过来,只能由她叫。 她这头送人走,顺带去进柜台瞧了一眼,钱生笑的满脸开花,手指头都不离开算盘。 “路妹子,我觉得我马上就可以在青州买院子了。” “是吗,那嫂子是不是就该过来了?” “那肯定啊,其实现在我租一个大点的院子,她也能过来,可桃子不乐意啊!” 两人正闲聊着,突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我们都等多久了!怎么还没位子!” 面对客人的质问,月十一点不慌,锻炼出来了。 自从去年入冬后,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她不急不缓的温声答道:“两位小姐,实在对不住,小店是领号牌排队的,您虽然一个时辰前来过,但是没有领号牌便走了。” “不如这样,我这就给您拿一个号牌,稍等片刻,至多半个时辰,就可以用餐了。” 肖彩甜哪里肯,她是过来吃午食的,这会儿都半下午了,还空着肚子呢! “不行!我刚瞧着有马车走了,肯定有空的雅间,把雅间给我们!” 孟心婉第一次来吃锅子,之前也听了不少,不过听说都是重口的食物,便没想过要来。 今日肖彩甜说要吃,这才陪她来了。 虽也等的不耐,但从小的教养,告诉她肖彩甜说话过于娇蛮了。 “彩甜,不可胡闹。” 月十没应肖彩甜的话,只道:“两位小姐不妨稍等片刻,去旁边吃小食吃些餐前零嘴。” “你这女侍!”肖彩甜气的瞪眼。 孟心婉拉了下肖彩甜,对着月十笑了笑:“麻烦拿个号牌。” 随着月十转身去柜台,孟心婉的目光也跟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柜台后的路禾。 她愣了愣,满眼诧异:“小禾儿?” 月十脚步一顿,回身:“您认识我们东家?” “东家?” 路禾从柜台后走出,对着孟心婉笑了笑:“三婶。”而后对月十道:“月十,去看看刚才腾出来的雅间收拾好没有。” 这意思就是那个雅间先给孟心婉她们用了。 月十没有任何异议,往那面扫了一眼,发现正好收拾的人出来,她给使了个眼色,收拾的伙计立刻把门牌翻转,换成了有客。 她转身笑道:“东家,收拾好了。” 路禾点点头,亲自带路:“三婶,这面来。你们今天想吃什么?我让月十去准备。” 孟心婉还真不知道吃什么,她看向肖彩甜:“彩甜,吃什么?” 肖彩甜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两只眼睛死死瞪着路禾,都快掉出来了。 “表姐,她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趣品阁的东家,偏帮一个小丫头,抢了我看上的首饰!” 路禾扫了她一眼,没搭话,对月十道:“四宫格。全菜品,减半,三人份够吃即可。” “知道了东家!”月十转身就走了。 孟心婉听了肖彩甜的话,愣住了。 趣品阁? 东家? 路禾? 趣品阁的东家是路禾! 怎么可能?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生意红火的食肆是路禾的,趣品阁也是路禾的,她产业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 尤其趣品阁,自它开业后,月华楼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到现在就是勉强支撑,已经在亏本了。 第169章 趣品阁比不了月华楼 三人在雅间坐下,桌上已经摆了新茶,路禾给两人倒上,笑道:“趣品阁确实是我的。” 肖彩甜立刻看向孟心婉告状:“表姐你看!她承认了!上次就是她偏帮!” 她可听到了,刚才路禾叫表姐三婶,想来她就是表姐夫那面的亲戚了。 上次的那口气,这次能出了! 路禾扫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可没有偏帮。这位……表小姐,趣品阁开门营业,所有首饰皆是明面摆放供人查看购买。” “据我所知,当时您虽然也喜欢那套首饰,但一直没有出言购买,田小姐虽然比你晚一步到,却更早出言购买。” “若你实在喜欢,那套首饰空缺已经补上,回头给你送过去,打个八折如何。” 肖彩甜心动了,但算一算八折后的价钱,直接掏空她这次带回来的小金库。 她瞪了瞪眼,不屑的一仰头:“哼,我才不稀罕!” 孟心婉脑子里都是趣品阁是路禾的这件事儿,没功夫管她,更没功夫帮她说话出气。 所以肖彩甜这次依然啥也没捞着。 因为路禾只说了句:“既然表小姐不喜欢那套,等下次上新,再邀您过去看新款。” 肖彩甜:“……” 路禾陪了一会儿,等锅底和菜品上齐,就只留月十侍候。 孟心婉吃着涮火锅,心思已经全然飞了。 不由想起上次去路家时,她还跟路禾提过让她把铺子开到青州来,却被她拒绝的事情。 算一算‘吃锅子啦’的开业时间,那时候路禾估计已经选好铺子位置,只等着开业了。 可她竟然一字未提,还说不打算离开县城。 想着想着又想起趣品阁的开业时间,就是在路慧成婚后不久。 又想起前年过年时,路禾头上那些趣品阁的饰品,还有自己带着趣品阁首饰的事情,路禾竟也一字未提趣品阁是她开的。 几件事情,许多细节,一直在她脑子里来回的转。 转来转去,突然想起路慧成婚时,路禾拿着月华楼的手镯送人时的情景。 一口一个商贾,一个一口向月华楼的东家学习。 越想心里越沉。 没有缘由的,孟心婉觉得路禾是在故意针对。 可……为什么呢? 孟心婉和肖彩甜走时,是路禾送的。 她笑盈盈的看不出来半点对两人有任何不满,就连对着向孟心婉告状的肖彩甜,都是温声细语的。 “三婶,表小姐,若是喜欢我这里的锅子,什么时候想过来,打个招呼,雅间一定给你们留着。” 孟心婉心里犹疑,心里一团乱麻,之前太震惊,没顾得上问,这会儿便开始试探起来。 “上次回家中,我还夸你手艺好,可以在青州开铺子,你虽然拒绝了,可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这几个月一直寻摸着地段好的铺子,想要先租下来再劝一劝你,没想到你这铺子就已经开起来了。” “怎的也不打声招呼,我闲着在家,开业事宜多繁忙,我也好帮你打理一二。” 路禾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不是怕扰了三婶的清静,三叔该怨我了。三婶你与我不同,是闺中小姐,怎好在外抛头露脸。” 孟心婉总觉得这话带刺,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她感觉就要抓住那点线头了,再次出言试探:“这话怎么说的,别的不行,关起门来帮你瞧瞧账本还是可以的。嫁人后,我跟娘学了掌家。不瞒你说,月华楼就是我娘给我的陪嫁。” “月华楼竟然是三婶的产业?”路禾以手捂唇惊呼出声。 “当初我可很是喜欢月华楼的首饰的!后头瞧见对面铺子出售价钱便宜,这才试着也开了一家首饰铺子!” 说着她满脸懊恼:“早知道月华楼是三婶的,趣品阁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开的,平白抢了自家人的生意!” ——噗! 孟心婉感觉心口中箭,哗啦啦流着血。 肖彩甜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趣品阁的首饰了吧,我表姐月华楼里面的首饰,可比你那个趣品阁精美了不知道多少!” 路禾忍住挑眉的冲动,低下头羞愧道:“是啊,我那个趣品阁哪能和月华楼比。” 毕竟月华楼都可以关门了,趣品阁不出意外,应该还能再活个几年。 回到孟府后,孟心婉越想越觉得不对,与孟夫人和孟夫子说了此事。 “我也不知想的对不对,总觉得路禾,似乎是在针对我。” 孟夫人也抓不着头绪:“如果是针对,她也要知道月华楼是你的才是,别说路禾,就是路清都不知道。” 除了明面上那些必须的嫁妆,孟夫人和孟夫子私下给了孟心婉许多东西。 银票、铺子,这些是连路清都瞒着的,就是防备着路家会想占了这些。 孟夫子沉吟过后,却是点了头:“路禾确实是故意针对你的,怕是为了当初分家一事。” “那时候路家拿出一百两拿的太快,咱们疑心路家大房做生意不本分,牵扯出什么龌龊事情,连累了路清,也连累了孟府。” “我给路清的理由,是路家开了铺子,便会被划入商贾末流,影响他日后仕途。这本没有什么问题,路家倾全家之力供路清,对他的仕途想必最是在意,应不会有不满才是。” “便是有,也不会如何,前头有改换门庭吊着,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孟夫子脸色越说越沉,心里有些后悔。 “可没想到路家又多了一个路溪,路家也不是那一点没脾气的无知农户,尤其那个路禾,在路家说话很有分量。” “估计她是从哪里知道月华楼是你的,记恨分家一事,这才在月华楼对面开了趣品阁。” 分析的有理有据,孟夫人却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那个地段光盘下铺子也要几百两,若是做些吃食生意便算了,本钱没几个,那可是首饰铺子,真金白银的,她哪儿来的本钱?” 这一点孟心婉倒是可以猜测一下:“我记得相公说过,县城的尝鲜,便是一个贵人报答路禾救命之恩给她的,说不定那个贵人,就在青州呢?” “趣品阁,也许也是那个贵人给的。” 第170章 彩衣阁 三人商量到最后,结果只有一个,这个亏认了。 孟夫子:“这件事便算了,婉儿你也别再问了,她说是巧合,咱们就当做巧合。” 孟心婉点头,只是…… “月华楼怎么办,这两个月已经开始亏本了,总不能就这亏下去。” 生意上的事情孟夫子是真的不懂,没有别的建议,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做别的生意。 “做别的生意吧,左右咱们现在是想同路家交好,你若愿意,回头与路禾商量商量,一起开家食铺也是使得的。” 孟心婉也是这个意思,孟夫人却不太乐意,眼睛转了转说道:“不开食铺,改开成衣铺子。她路禾不是抢生意吗?咱们就借一借她的东风。” 不多久,路禾去趣品阁查账时,就发现对面月华楼卸了牌匾,在重新装修。 “对面什么时候关门的。” 杜三娘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十五过后。” “换东家了吗?” “没有,我瞧着还是孟家姑娘。”杜三娘摇摇头。 没换东家,孟心婉就是打算改做别的生意。 路禾挑挑眉:“你觉得会换成什么?” 昨天铺子里运进去一车布匹,如果杜三娘的话,她会做成衣铺子,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昨天我瞧见送过来一车布匹,都是年轻姑娘喜爱的料子和花色。” 路禾会意,肯定的道:“成衣铺子。” 果然,不过一月,月华楼改成彩衣阁,重新开张。 且因为在趣品阁对面,开业第一天就生意不错。 姑娘家嘛,买了新首饰,就想买新衣服搭配,女人的爱美之心,从古至今都一样。 不得不说,孟夫人这个主意,确实借到了东风。 既然已经知道对面是孟心婉的产业,路禾就不能一点都不表示了。 在铺子里选了一套首饰,就让杜三娘送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她回来时,还把孟心婉和秀春领回来了。 路禾满脸诧异,起身迎接:“三婶怎么过来了,我还当铺子开张,应当很是忙碌,我都没敢过去,怕打扰了你,只让三娘过去送上贺礼。” 孟心婉也笑:“不忙,便是忙,忙的也不是我,是铺子里的伙计。本就是想过来打招呼的,结果我还没过来,你却送过去那么贵重一份贺礼,我哪能没有回礼?” 她手一抬,示意秀春上前:“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衣裳,青州时下最流行的新样式。价钱比你送我的那首饰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小禾儿可别嫌弃。” “怎么会?三婶这么惦记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哪会嫌弃?” 路禾笑着接过衣裳,却感觉到了秀春看她时的那股不爽,她只做不知。 等她接了衣服,孟心婉又道:“以后小禾儿想要什么衣裳,都可以过去瞧瞧,定然给你最优价格,算是三婶感谢你的。” “感谢?” “是啊,你瞧我那彩衣阁,今个儿才第一天开业,本应该没什么人的,却因为对面是你的趣品阁,招揽了不少生意,我当然要感谢你了。” 孟心婉边说边细细打量路禾的神色,看了半晌,却没发现半点不妥。 路禾听后只是又露出一个笑来,点头道谢:“那就多谢三婶了,只要到时候三婶不觉得我专门过去打秋风就好。” “怎么会?常光顾!铺子里还有事情需要我,我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三婶。” 送走人,路禾抻开衣裙瞧了瞧:“款式新颖,针脚细密,绣花也精巧,料子摸着也舒服,确实是件花了不少心思的衣裙。” 看过后她便又好好叠了回去:“等过些天天气更暖些,我再穿。” 杜三娘这下是真的看不懂了。 “我还以为姑娘不会穿呢。” “干嘛不穿?这么好看的一套裙子。” “您……这是和对面和解了?” 路禾冲她眨眨眼:“本来也没多大事儿,不过就是想开个首饰铺子而已。我打量着,成衣铺子也挺赚钱。若是开个铺子,我以后穿衣服就不用去外面买了。” 杜三娘:“……” 路禾指指旁边:“你抽空帮我留意一下,旁边铺子卖不卖。” 杜三娘:“……” 路禾念念叨叨:“到时候出一套首饰,就出几身配套衣裙,想来生意定能不错。” 杜三娘:“……” 另一头秀春也很是不解,等回了铺子,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小姐,你说那路禾到底什么意思?” “她先前若是特意针对,怎么咱们把月华楼换成彩衣阁重新开业,她还送了一套那么贵重的首饰做贺礼?” “她要不是故意针对,怎么就偏偏在咱们对面开首饰铺子?” 孟心婉原本听了孟夫子的一番分析,已经笃定路禾是故意针对。 可刚才她过去送回礼,意为道谢,路禾却一点不悦都不露。 真是奇怪。 要么路禾真的不是故意针对,要么就是心思深,藏得住。 可一个今年刚刚十三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心思? 只要看一看府上的肖彩甜,就知道了。 哪怕路禾比肖彩甜更有心思些,这种时候也定然藏不住的。 “我不知道。不过咱们铺子也重新开起来了,且再看吧。” 秀春表情愤愤:“她最好不是故意的!否则饶不了她!” 孟心婉好笑的摇摇头,想起来带出门的肖彩甜不见了好一会儿了。 “彩甜呢?” 秀出愤愤的表情一收,以手捂唇笑了起来。 “表小姐嫌这里无聊,买了糕点,去官学看路小公子了。” “这丫头,真不知羞。” 孟心婉听后又摇摇头,却没说去找人。 路溪看着门房,眉头皱的死紧:“你说肖姑娘又来了?” 门房点头,笑的很是暧昧:“对,那位时常来看您的肖姑娘,又来了,还带了好大一个食盒呢!” 那语气那叫一个艳羡。 这有学问的,和他们这些只能看门的就是不一样。 他是拿着银子追在姑娘身后跑,才能讨到媳妇。 这些学子,是姑娘拎着裙子在后面追,人家还不乐意瞅一眼。 路溪确实不乐意瞅,还听见‘肖姑娘’这几个字就有点烦。 第171章 杏林赏花 自去过一次孟府,这个孟府的表小姐就总是来官学找他。 初时他不知道是谁,以为是路禾来看他,便出去见过两回。 后来知道是她,便十次得拒绝九次,不能拒绝的那一次,一定是肖彩甜没见着他,托人找了路清。 路清就会过来押着他出去见。 这种行为,就跟当初李三虎去尝鲜堵路禾一样,让人除了反感,生不出其他任何心思。 路溪眉头拧的死紧,都想退了官学,跑回县城官学读书去了。 他看向门房:“劳烦帮忙转告一声,我还要上课,不方便见,让她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门房一点都不意外,次次都是如此。 应了一声后,就回身去传话。 肖彩甜听到又被拒,也不意外,次次都是这个话,她倒背如流。 “那你帮我找下路清路学子。” 门房心里暗叹一声,要不是看在那半钱赏银的份上,他是真要甩脸子了! 一刻钟后,路溪黑着脸和路清面对面站着。 “三哥,我在上课。” 路清道:“彩甜过来看你,是出自关心,你不相见,她岂能不委屈?自然只能找我。” 路溪看着他不语,路清又道:“你且出去见她,好生说上几句话,再回来上课。我已经让门房传了话,你这就出去见她。我就不陪你了,回去上课了。” 路溪:“……” 路溪深吸一口气,压住暴躁,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吃锅子后院,路禾觉得嘴里的鸭脖子不香了。 “你说,你要回县城官学读书?” 路溪手里抄着鸭爪点头:“是。” “为什么?” “还记得我入官学前去孟府的事情吗?” 路禾自然记得,孟家竟然还想着给路溪拉郎配。 等等! “孟家还没放弃给你做媒?你不是都没去孟家了吗?” 路溪脸一黑:“我没去孟家,但那个表姑娘总去官学。我次次拒,她次次去,若我不见,她就找三哥押着我见。” 路禾:“……” 路清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所以小叔叔你就想着惹不起,躲得起?” 路溪点头:“就像当初你把铺子搬到青州来一样。” 路禾无奈:“那能一样吗?我那是往高处走,你这是往低处流哇。” 路溪又何尝不知,不说官学夫子的学问,便是青州书肆的书,都比县城书肆的丰富。 人、事、物,都在快速让他成长吸收。这才多久,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懵懂。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没有肖彩甜的纠缠打扰。 “县城安静。” 路禾闷笑两声,在路溪越发郁闷的视线下,憋回去正了脸色。 “你说她是对你一见钟情,还是对秀才一见钟情?” 小小少年被‘一见钟情’四个字闹的脸红,倒不是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单纯的被这四个字羞到了。 路溪刮了路禾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区别?” 他去孟府之前,和肖彩甜并没见过。 可入席时两人被刻意安排在一起,肖彩甜也对他颇为亲近。 不是她对他一见有什么特殊,而是孟家要他们关系变得特殊。 路禾笑笑:“有啊,你等于秀才,但秀才不等于你。” 路溪:“……?”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路禾:“今年入官学的秀才,就你现在的同窗,跟你关系如何?能邀出来吃饭或者踏青吗?” 路溪迟疑:“能倒是能……只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又没想拉郎配。”路禾不以为意。 “这两日是休沐日,这样,你现在就去邀他们明日踏青……” 路溪听完她的粗糙计划,感觉就是在逗他玩儿,不过与同窗一同踏青,倒也可以,便应了。 “那我回趟官学,他们都在那里没回家。” 路溪正要走,去找路清说道的路平过来了。 一连灌了两杯茶水后才道:“白走了一趟,没在家,说是去什么寺庙烧香去了,得明日才能回来。” 路溪试探:“普华寺?” 路平点头:“对!” 路溪眼睛微睁,看向路禾,顿时觉得刚才那个粗糙计划靠点谱儿了。 路禾淡笑不语,一脸‘姐就是这么厉害’。 其实是昨天在趣品阁时,被孟心婉一同邀请了。 她嫁给路清有一年多近两年,还未有喜讯,去普华寺求子去了。 路禾又无所求,便是有所求也不指着菩萨,就婉拒了。 没想到这消息今个儿倒是用上了。 * 普华寺在青州很有名,除了求的签灵验,出名的还有东墙外的一片杏花林。 每年三四月份花季之时,都要引去不少观花之人。 什么才子遇佳人,以文会友,在这里都能发生。 路溪是此次踏青的提议者,路禾让人备了马车,又备了烤肉需要的用具、食材,两个吃锅子的男侍,连同二十个学子,一起打包给送到了杏花林。 其中还有笔墨纸砚,方便他们写写诗作作画。 妥帖的不行。 众学子看着从最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的一样又一样东西,都惊了。 就是其中出身最好的金玉,都忍不住赞叹:“准备的真齐全。” 他身旁站着的潭章同也点头,笑道:“平日里在官学,见路兄颇为节俭,还以为同我一般是寒门出身。” 路溪扫他一眼:“是寒门,我家住青石县三稻村,农户出身。不过是近两年家中大哥开了个小食铺,知道我此次邀同窗踏青,怕我招待不周,特意帮我准备的。” 于是众人夸赞了一番路家大哥对他甚好。 金玉凑到路溪身边,贼兮兮道:“吃锅子我常去,这俩伙计我认识,我记得那儿主事的,是位姑娘。还有吃锅子也不小啊,路兄是不是太谦虚了?” 路溪没想到老底这就被揭了,小声回了句:“我们家分家了,大哥家有什么,跟我都没关系。” 金玉愕然:“还真是你大哥家啊?我瞧着那小姑娘和你年岁相当,还以为……” 是相好的或者未婚妻一类的呢。 路溪:“……那是我侄女!” 第172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路禾脑袋探出屏风观看不远处,笑道:“我小叔叔自小性子安静,还以为不善结交,没想到与同窗相处的还不错。” 路溪是院试榜首,入官学后考试次次排名第一,人都慕强,身边围着些人并不奇怪。 同窗时期多多结交优秀好友,将来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拉你一把。 所以哪怕路溪没有那么长袖善舞,身边也不会缺朋友。 岑静帧无奈摇摇头:“你把我叫出来赏花,就是为了借我屏风方便偷窥?” 罗云墨也好奇探头瞧了瞧,待把二十个大小伙子都打量一遍后,问:“我瞧着都不咋地,你看上哪个了?” 路禾想了想,有些摸不准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喜欢哪一款。 “你觉得像我这么大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会喜欢哪一款?” 罗云墨:“……” 还真要相看? 他扭头去看岑静帧,觉得这个参考意见还得岑静帧这个做师兄的给。 岑静帧放下茶杯,脸色严肃起来,拉回路禾道:“你才如今年岁,怎么就着急相看了?” 罗云墨插嘴:“不小了,我记着小禾禾都十三了?” 岑静帧瞥他:闭嘴。 罗云墨耸耸肩,又探头去瞧那群附庸风雅的学子秀才们。 瞧了没两眼,就感觉听他们说话累得慌。 路禾给两人解释道:“不是我要相看,也不是我看上谁了,咱们就打个赌呗。” “今日赏花的妇人小姐肯定也不少,猜猜这些人里面,有几个能遇见红颜的?又有哪个身上系着的红绳最多?” 罗云墨扇尖儿一指岑静帧:“他。”接着又指指自己:“其次我。” 路禾:“……” 这天没法聊了。 “俗话说得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都钟爱一棵萝卜,我这不是还用屏风把两位给隔上了么,免得遭人觊觎!” 罗云墨笑嘻嘻:“还是你有眼光。” 岑静帧无语:“被当成萝卜夸,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罗云墨:“……” 说完他,又看向路禾:“你又在琢磨什么?” 被戳破,路禾摸摸鼻子,嘴硬道:“就是单纯的,想要跟师兄探讨一下,什么样的男子能托付终身?长长见识,免得将来受骗。” 这个问题很复杂,人有千面,面对不同人也有不同的面孔。 看得到的好,未必是真的好,看得到的不好,也未必真的不好。 岑静帧哑了半晌,回问:“不如说说,你理想的夫婿应是什么样的?” 等有了模版,其他方面就好考察了。 这问题对路禾来说不是问题,她张嘴就来。 “长得好看的。” “性子好,对我千依百顺,我说东他不敢往西的。” “又要有担当不懦弱能扛事儿的。” 这几条是照着至少百分之八十女性心目中的理想型提的,可以说毫无参考性。 别人家姑娘的理想型除了这几条,好歹还能加个才华横溢、武功盖世一类的具体形容。 路禾呢? 她找的不是相公,是儿子。 岑静帧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年纪还小,先不用想这些。” 罗云墨则是比他直接多了:“没开窍呢,别琢磨了。” 路禾:“……” 路禾心里骂骂咧咧,姐姐是母胎单身,姐姐骄傲! 怎么滴吧! 她这头骂骂咧咧,路清等人终于也到了杏林,远远便看到路溪一行人围坐一起。 孟心婉笑道:“我原就想着,这次应带上五弟过来游玩一番,只是我来求子,不好带外男,这倒是巧了,遇见五弟与同窗游玩。” 她转头招呼折花的肖彩甜:“彩甜,过来,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肖彩甜回过身来,这才发现那面都是学子。 一眼看去,看见的不是路溪,而是站在众人中间作诗的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 她眼睛闪了闪:“姐夫的同窗吗?” 孟心婉:“嗯,也是五弟的同窗。” 肖彩甜这才看见坐在一角的路溪,身姿不如其他人高挑,肩膀也不如站着的那男子宽阔。 不过他是姨夫选的,她能被接过来也是因为他,所以哪怕此时心里有些看不太上,也还是奔着路溪过去。 “溪哥哥!你也在这里!” 路溪:“……” “噗!” 路禾一口水喷了出去,原来肖彩甜是这么叫路溪的。 没新意。 岑静帧接过言一递上的帕子,擦着衣袖:“我能问问,为什么每次都是冲着我来吗?” “对不住,下意识反应,只能说每次你刚好都在我右手边,” 知道肖彩甜他们来了,路禾便凑到屏风边上瞧热闹。 只可惜许多细节都看不到,有些遗憾。 路溪避开凑过来的肖彩甜,起身跟路溪见礼:“三哥,三嫂。” 其他学子跟路溪同一批,自然也跟着见礼,路清淡笑回应,而后简单介绍了孟心婉和肖彩甜:“这是内子,这是妻妹,姓肖。” 又是一番寒暄,潭章同眼睛闪了闪,笑道:“路三哥好福气,能娶到嫂子这么温婉贤淑的女子为妻,叫我们好生羡慕。” 肖彩甜立刻鼓了腮帮子:“这位公子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不讨喜喽!” 潭章同又施一礼,笑回:“自然不是,肖姑性子活泼可爱,很是讨喜。” 闻言肖彩甜脸一红,躲回孟心婉身后。 孟心婉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能让肖彩甜再在这里,便道:“五弟,彩甜吵着要去那面杏花最盛处看花,走了许久,我有些累了,但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陪着去可好?” 路溪点头应好。 孟心婉瞧着肖彩甜欢快的背影,又安下心,许是小姑娘脸皮薄,被外男夸了,有些不好意思。 肖彩甜跟在路溪身侧,突然发现他似乎不如刚才所想的那般瘦弱,刚才升起的那点不满意,立刻散了。 “溪哥哥,你都不与我说话,是不是还在气上次我扰你上课?” 路溪没吱声,因为她根本就不用他的回应。 果然,就听肖彩甜继续说道:“可我也是好久没见溪哥哥了嘛,急了才找的姐夫,你别生气好不……啊!” 肖彩甜一声惊呼,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哇!” 第173章 救美的‘英雄\’ 肖彩甜一下摔懵了,坐起身后捂着脚踝,脸疼的都扭曲了。 旁边两个撞了她的小孩儿还你哭一声我哭一声的,她气的不行。 “你们哭什么!撞了我你们还有脸哭!” 被她一凶,两个小孩儿似乎害怕极了,手拉手抬腿就跑。 肖彩甜:“你们给我回来!” 可俩小孩儿就像长了四条腿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肖彩甜顿时更委屈了,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 路溪蹙了蹙眉,心下不忍,蹲下身温声询问:“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肖彩甜抽抽噎噎:“我、我脚腕疼,站不起来。溪哥哥,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的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疼是真的,但也不至于站不起来,她就是想和路溪关系更进一步。 路溪一脸为难:“我扶你也起不来吗?” 肖彩甜摇头:“溪哥哥,真的好疼,我感觉我的脚腕断了……” “这……”路溪面上一惊:“怎么崴的这般重?不是我不想背肖姑娘,实在是我在家没做过什么重活,三五斤东西还拿的,你……你别急!” 说着路溪站起身,脚步匆匆:“肖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回去叫了三嫂和三哥过来!” 他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潭章同,脚步一顿,道:“潭兄,肖姑娘脚崴了,你快帮我回去叫三哥三嫂,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回去陪着她。” 潭章同面色严肃,语含担忧:“真是肖姑娘?怎么崴了脚?” 他没说回去,反倒是越过路溪,径直朝着肖彩甜大步过去。 等到了肖彩甜身前,蹲下身轻声询问:“肖姑娘,可是脚腕疼?可能站起来?” 肖彩甜看见是他,不由想起刚才他作诗的样子,立于众学子里,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还有刚才他夸她活泼可爱,温和有礼,又不失风趣。 这般想着,脸颊便染上几分红意,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脚腕很疼,我站不起来。” 潭章同试着探了下她的脚腕,肖彩甜立刻叫疼,眼中也重新漫上泪意。 “如此,我这便带肖姑娘回去,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要冒犯姑娘了。” 肖彩甜小小嗯了一声。 得到同意,潭章同一把将人抱起,毫不费力。 肖彩甜惊呼一声,脸颊更红,两手虚虚环着潭章同的脖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溪默默让开几步,方便潭章同通过,眉心却蹙起。 金玉不知道从哪里凑到他身边,小声道:“郎有情,妾有意,路兄,你要被带绿帽子了。” 说着他安慰似的拍了拍路溪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莫难过。” 路溪:“……” 他不是难过,他是有些…… “也别有负罪感。”金玉悠悠闲闲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路溪惊:“嗯?” 金玉耸耸肩,伸手一指:“你别这个表情,那面你侄女给刚才那俩小孩儿分铜板呢。” 路溪:“!” 就不能走远点再分吗! 金玉一勾他肩膀,往前带去:“表情收收,一会儿回去该露馅了。” “还有我跟你说,就是没这出,那个潭章同也肯定找别的机会下手。” 路溪微微一愣,不解:“什么意思?” 金玉笑了笑:“你和肖姑娘一走,他就拉着我出来赏花,虽然跟你们不是一条线吧,但也差不多就是围着你们俩转。” 路溪:“……” * 路禾给两个小孩儿一人十文,又塞了几块糕点和糖块儿,挨个摸了摸头:“快去找你们娘吧。” 这两个小孩儿是寺庙前卖零嘴的一个妇人的孩子,妇人丧夫,带着一儿一女做点小本生意讨生活。 她过来时就瞄上了这俩孩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哥哥八岁,妹妹六岁,正处于懂事又不那么懂事的年龄。 跑着玩耍时撞上人也是可能的,就算他们没跑,肖彩甜或者孟心婉,也不可能太为难他们。 她的计划是想让肖彩甜瞧瞧路溪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从而对他没那么热情而已。 请路溪的那些同窗,也是为了让她有参照对象。 路溪年龄小,和同龄人站在一起,不管是身高还是其他方面,只会让人觉得路溪这个少年郎长得俊秀又彬彬有礼。 可和这些年龄都比路溪大的学子站在一起,路溪就显得瘦弱又娇小起来。 小女孩儿,哪个不憧憬自己未来的夫君高高大大,能给足安全感? 对比之下,路溪就显得弱不禁风没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这一撞会撞出来个救美的‘英雄’。 估计后面都不用她拉红线,这两根线头自己就能想法子搭上。 路溪的这个麻烦,算是解决了一大半。 路禾颇为满意,一转身,发现岑静帧正负手立在身后,眉心轻蹙,居高临下看着她,眸色很淡。 “你可想过,若那男子并非良人,你便是害了一个与你一般年岁的小姑娘。” 他语气里含着几分责怪,几分训斥。 “若她日后过得不如意,你可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若你小叔与她无意,说清便可,何须用此等拙劣法子。” 路禾那点高兴尽数落了下去,同岑静帧对视片刻,平静道:“不会后悔。” “我要肖彩甜看的,不过是我小叔叔关键时刻的不担当,可没要她不拒绝其他男子的示好。” “只要她摇头,那位潭学子便不可能碰她,我小叔叔自然会叫来我三叔三婶,可她自己点了头,那便是本就有意。” “她要与谁看对眼,那人人品如何,是她爹娘需要考察管教的,与我何关?” “师兄,你可别给我扣这么大一个帽子。什么有可能害了别人一生,我可担不起。” 岑静帧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妥。她虽还叫他师兄,却不如往日亲近。 这气性怎的这般大? 竟是一句都说不得。 他不过是怕她年纪小,若日后意识到今日做的不妥,后悔自责,故提醒一二。 岑静帧眉头褶皱加深,路禾瞧着像是对她的话极不满意。 笑了一声继续道:“至于用这法子……” 第174章 反应不太对 “我小叔叔避她如蛇蝎,还不明显吗?两家并未洽谈婚事,还能怎么拒?” “难不成莫名其妙上门去跟人家说,让你家姑娘缠别着我家儿子,这婚事我们家不答应?” “途惹笑柄。” 岑静帧:“……我没这个意思。” 路禾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她现在挺不痛快的。 瞥了一眼他束着的窄腰,告辞了。 “我的事情办完了,便不打扰师兄赏花了,这就回了。” 说罢转身就走,那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岑静帧:“……” 罗云墨听见脚步声,便出声招呼:“太慢了,肉都烤好了,快坐下吃,等等,怎么就你回来了,小禾禾呢?” 岑静帧一撩衣摆,矮身坐下:“回去了。” “嗯?” 罗云墨听出不对,这才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瞧着与平常无异,可嘴角明显下撇,刚才走时可是上扬的。 “什么情况?” 岑静帧瞥了他一眼,给他塞了一块儿肉:“吃肉。” 罗云墨:“……” 确定了,心情不好。 让他好奇的是,这俩人谁惹谁了? * 自那日赏杏花过去已有十日。 肖彩甜的脚腕子是普通扭伤,路禾估摸着应是好了,若对路溪还有意,定然又会去官学。 她得去官学看看。 路溪听见有人找自己,心中一突,还以为是肖彩甜又来了。 “麻烦帮我转告肖姑娘,我还在上课,让她回去吧。” 门房:“这次不是肖姑娘,她说她姓路。” 路溪立刻知道这次来的是路禾,改了口:“我这就去见。” 见到路溪出来,路禾将食盒递上:“带了些小食,午食时你与同窗分着吃。” 路溪点头:“好,怎么过来了?” 路禾眨眨眼:“还有来找你吗?” 她没说谁,但路溪一下就知道她说的是肖彩甜,摇摇头。 “没有,那日赏杏花后,再没来过。” 说着路溪脸色有些暗淡,路禾一秒惊悚。 “我说小叔叔,你别告诉我,她不来找你,你却突然发现你对她有好感?” 如果路溪敢点头,她一定敲爆他的头! “你在说什么?”路溪满脸不解:“我只是觉得,那天任由潭章同抱她有些不合适。” 他眉心轻蹙:“这几天,潭章同日日午食前都会出来一趟,回去手上便多了个食盒,有时还带着些零嘴,之前从没有人给他送过东西。” 路禾又眨眨眼睛:“你是说,肖彩田给他送的?” 路溪点头。 “那不是挺好的吗,不缠着你了,你也不用躲回县城了。” 路溪摇摇头:“我与潭章同同窗许久,对他家世多少也有些了解,似乎与咱们家从前相差无几。潭章同这人面上瞧着春风和煦,实则颇有心计,很会筹谋,若肖姑娘与他……日后过得不顺,你我都有一份责任。” 路禾:“……” 得,肖彩甜和潭章同还没如何呢,路溪的小包袱就先背起来了。 “小叔叔,这话那日我与别人也说了一次,今日我再与你说一次。” “是我叫人撞了她,目的却不是给她送一个英雄,不过为了让她对你失望,从而看不上你而已。” “小姑娘都有心气和憧憬,若她心里对你百般看不上,自然就不会再缠着你。” “潭章同出现是意外,当然,也不意外,不是他,也许也会有别人,但三叔和三婶也在那里,只要她想,完全可以等到三叔三婶和丫鬟过去扶她,抱她。” “可她没有,潭章同要抱,她点了头。她今年是十三,不是三岁女童,不知何为男女授受不亲,只能说她本就有意。” 这话与金玉当时说的那撩撩几句意思差不多,可是…… 路溪欲言又止。 路禾又道:“我知道小叔叔想要说什么,想说如果没有那一出,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两人也许就不会发生什么。” “可没有也许,孟府从前没有表姑娘,自你拒绝去孟府读书后,却有了。” “小叔叔可想过这位表姑娘,是专门为了拉拢你而特意接来的?” 路溪愣了愣:“我以为她只是刚好在孟府,才被孟夫子……” 路禾冷笑了一声:“不,她之所以在孟府,就是为了嫁你,孟夫子要她嫁你。” “我不知道孟夫子和孟夫人是用什么说动的肖彩甜和她的家人,但她自己是确确实实知道她为了你而来。” “当日在孟府,学子众多,她虽坐你身边,可其他人又不是都死了,怎么就偏偏对你特殊?” “难不成孟夫人安排好座位,她看着你就想:啊!这个小哥哥好帅!是我的菜!我要他做我夫婿?” 路溪:“……你说话正常点。” “行,正常点。”路禾恢复平常的语调:“我想说的是,孟夫子要她嫁你,但我瞧着她想嫁的也许只是个秀才,将来可以更上一层楼的登科进士。” “只要我们把你摘出来,她就会去寻别人,这个人只是刚刚好是潭章同而已。” “他的人品如何、家世如何,包括他这个人,都不是我们推过去的,而是肖彩甜自己选的。” 说到这里,路禾看着路溪的目光有些戏谑:“换句话说,人家原来缠着你,是看上你院试榜首的秀才名头,可人家看上潭章同,是除了秀才头衔外,还动了心的。” “所以小叔叔,你操的哪门子心?” 路溪:“……” 路溪啥也没说,默默拎着食盒转身就走。 霜打了的茄子什么样儿,他就什么样儿。 少年也是有攀比心的,被自家侄女说不如外人招人稀罕,也是会伤心的。 他还没走到大门,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肖彩甜被小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瞧见路溪,连忙叫他:“溪哥哥等等!” 路溪脚步一僵,扭回了身子。 肖彩甜小步上前,脸上带着笑意:“自那日杏花林后,我还没见过溪哥哥,溪哥哥也不去看我。” 路溪僵着脸:“学业忙。” 他瞟向不远处的路禾,示意她帮帮忙。 路禾没动,若有所思的观察着肖彩甜,总觉得她现在的反应,不太对。 第175章 不干活不能吃饭 肖彩甜通过这几天的打听和接触,已经对潭章同有了一些了解。 知道潭章同在学业上差路溪一大截,可除此之外,在肖彩甜眼里,潭章同哪儿哪儿都比路溪强。 左思右想,她觉得两个都不能放弃,不能太快做出选择。 但她又不满之前路溪对她的冷淡,这些天就只给潭章同送东西。 今日在门口碰见了,自然不放能过。 “溪哥哥,你帮我叫一下潭公子可好?上次在杏林多亏了他,我便想给他送些吃食聊表感谢。不知道会在这里碰见你,只带了一人份的量,等明日我便也给你送,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路禾:“……” 这熟悉的养鱼场景。 只是养的不太高级。 路溪一听肖彩甜还要给他送,头发都竖了起来:“不必!” 肖彩甜一愣,脸上神情变得委屈起来:“溪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路溪赶紧道:“肖姑娘,之前我便与你说过,我在官学并不缺什么,你不需要给我送东西,所花的银钱,待计算过后,我都会托三哥转交。” “另外你对我的称呼也有些不妥,肖姑娘叫我路溪便可。” 肖彩甜心下有些窃喜,从前路溪没有这般撇开过关系,这次却突然这般说,定然是吃醋了。 她上前拉住路溪的衣袖:“你年长我一岁,叫你溪哥哥并无不妥。溪哥哥别生我气了,我真的只是为了感谢潭公子那日帮忙,要是溪哥哥你力气锻炼的大些,哪里还用得着他呀!” 路溪一脸荒唐,这到底都什么跟什么? 路禾见他顶不住了,上前把他袖子拽回来:“肖姑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前些日子听说你脚崴了,我还有些担心,现在一看,是好全了。听说是一位英俊高大的公子帮了肖姑娘,让我一听很是羡慕。” “这又会读书,又体贴人还肩膀能扛的读书人可不多见,你瞧我小叔叔,长这么大,拿的最重的东西也不过装满了饭的碗,平时端个菜我都不敢用他。” 路溪:“……” 肖彩甜:“……” 肖彩甜又想起来那日路溪的没用,勉强笑了笑:“溪哥哥是读书人,将来要为国效力、为民请命的,端菜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溪哥哥?” 路禾眨眨眼:“是吗?可我们家里,吃饭就是要大家一起动手才行,院子里的杂活,大家也得一起干才行,又不是那大户人家,不干活还要白白养着。” 肖彩甜几乎立刻在脑子里描绘自己身穿粗布衣,拿着扫把扫地、冷水里洗碗的画面。 她才不要! “可溪哥哥将来定要做官的,家里哪能没有下人,不用做这些的。” 路禾挥挥手,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日子说不上啥时候呢,我小叔叔也就现在看着不错,可他后继无力啊,现在每天晚上头悬梁锥刺股,才能勉强稳住名次,不好说啊!” “估计出头那天,怎么也得十年开外。” “哎呀!” 路溪忽然一拍手,惊呼一声:“小叔叔!上课了!你还不快进去努力!要是这次拿不到第一,爷爷可说了,就让你回家种地!” 路溪:“……” 路溪表演不来,只能沉默点点头,转身回官学。 他走后路禾朝肖彩甜笑笑:“肖姑娘,我就回去了,若是想去铺子吃饭,提前打招呼哈!” 肖彩甜不搭理她,她还记着仇呢! 她让门房去叫潭章同,不多会他便出来了。 两人温声细语聊了一会儿,肖彩甜脑子里总是自动回放路禾说的那些话。 农户人家不干活不能吃白饭。 潭章同家世和路溪差不多。 她咬了咬唇,没忍住开口试探。 “潭公子,我听说农户人家清苦,不劳作的人都不能吃饭?” 不能吃不至于,但绝对不会让吃饱,而且不会允许有人不劳作。 但这话潭章同没说,只笑道:“怎么会?我家中小妹自幼受宠,虽不如大户人家的小姐娇养,但也是从没吃过苦的。” 肖彩甜眼睛一亮:“那潭公子若是娶了妻子,可会让她日日干粗活?” 潭章同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知道是在试探他。 刻意压低声音,笑的缱绻:“若是心爱之人,怎会舍得她受苦?” * 路禾回到吃锅子,钱生就告诉她罗公子在西一间。 这个罗公子,不做他想,肯定是岑静帧。 上次那点不愉快路禾没刻意记着,但想到要面对岑静帧,就开始自动回忆。 都怪岑静帧太随和,让她飘飘然了。 记不得两人的身份差距了。 “好生招待着。” 钱生听这意思她是不打算上去了,悻悻道:“罗公子特意嘱咐了,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路禾:“……你不早说。” 害她白白浪费了五个字的口舌。 路禾反思又反思之后,进门率先对岑静帧行礼:“师兄,找我有什么事情?” 岑静帧:“……” 按说路禾对他行礼没什么毛病,可从前路禾没行过。 “你还在生气?那日……” “没有。” 路禾打断他:“师兄的顾虑是对的,只是我也是三思才后行的。” 岑静帧扶额,有些没词儿。 “你过来坐。” 路禾坐过去,岑静帧沉吟片刻道:“那日我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对所做之事有个衡量。” “不要在未来某一天,为当时所做之事后悔自责。” 路禾点头:“谢师兄提点。” 岑静帧:“……” 还气? 岑静帧满面无奈,他少与女子接触,接触的最多的也就是后宫里的公主。 她们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了一样,不需要他哄。 所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从何哄起。 而且他总觉得,路禾比一般女子要难哄些…… 他久久不语,路禾也满眼疑惑,她这还等着呢。 “师兄说完了?” 岑静帧:“……嗯。” “那听我说。” 岑静帧点头。 路禾:“晌午过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岑静帧:“?” 路禾故作看不懂他的疑惑,又问:“那是吃过了来的?” 第176章 肖彩甜定亲 岑静帧捏捏眉心,懂了她的意思又不太懂。 路禾在告诉他,她没生气,也接受他的提点和好意。 但她对的他态度却不似从前,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有些郁闷的回道:“没吃,来个超辣火锅。” 路禾瞅瞅他,还是让人给他上了,不过辣度减了一个档,只比微辣辣了一些。 她观察过,岑静帧貌似爱吃辣,但好像胃又不太好。 简单来讲就是又菜又爱。 又一个十日,路溪特意跑回来告诉路禾一个消息。 “肖彩甜和潭章同要定亲了。” 路禾惊讶:“这么快?” 她瞧着肖彩甜有当海王的潜质,怎么这潜质还没发挥一二,就上岸了? “孟府同意了?” 路溪摇摇头:“好像还没有,但我瞧着潭章同胸有成竹。且孟夫子初时对他疾言厉色,这两日瞧他却颇为满意。” “那怎么看你的?” “……不识好歹。” 路禾没忍住笑了两声:“那潭章同还挺有本事的。” 晚些时候更是接到了帖子,邀请他们过去参加定亲宴。 路禾琢磨了一下,决定就自己和路溪去一趟,一个孟府的表姑娘而已,用不着全家出动。 定亲宴除了亲眷,一般不会有太多外人,路禾路溪到时,只有孟家几人和肖家一行人在厅堂,说说笑笑。 两人跟着小厮走进厅堂,行礼问好,他们皆像是没发现一样,自顾自说话,瞟都没有瞟一眼。 路禾好笑的挑挑的眉,拉着路溪在空椅上坐下,手里拿的木盒子,吧嗒一声放在桌上。 声音不大不小,屋内一静,与肖彩甜有几分相似的妇人,立刻皱眉看向她。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这般没规矩?” 孟心婉目光扫过路禾,笑道:“姨母勿怪,这是我相公的侄女,自幼长在乡野,性子直率了些。” 肖夫人呷了一口茶,待放下茶杯后,盯着路禾道:“就是你,总想着掺和自家叔叔的婚事?” “不成体统,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听说长辈娶妻,还要看晚辈脸色的。” “家里有这等不分上下的,哪个嫁过去都是倒了霉了。” “莫不是成亲后,还要管着叔叔房里的事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齐变色。 前面两句还可以说是长辈对晚辈的训诫,后面两句就过分了。 路溪起身要与她辩驳,路禾按住他,同肖夫人对视片刻,目光又在其他人面上一一扫过。 发现孟家几人虽然蹙着眉,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笑了笑了,收回目光,站起身,指腹轻敲桌面,道:“看样子肖夫人不太欢迎我与小叔叔啊。”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打扰了,不过还得提醒一下,这笔墨纸砚都挺贵的,若是非真心相邀,这帖子就别浪费了。” 说罢,她拿起带过来的礼品,对路溪道:“小叔叔,咱们回吧。今日非休沐,咱就别耽搁了,否则落下的课业,你又要晚上熬夜来补了。” 路溪也起身,整整衣摆:“也好。” 两人携手便要出厅堂,肖孟两家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头次见这么受不得气的,竟然因为寥寥两句话,转身就走。 肖夫人一拍桌子:“果真是乡野出身,一点教养也无!” 路禾脚步一顿,回身看着众人,神情似笑非笑:“贵府的待客之道,倒是格外特别。” 这是连同孟家一起算进去了,孟心婉不能在干看着,上前拉着路禾,想要往回带。 “小禾儿莫恼,刚才正聊到兴头上,确实未曾留意到你与五弟到来。” 她轻轻揭过,将他们的刻意说成无心,将肖夫人的话全部抹去,将路禾的行为说成耍性子。 路禾抽回手,语气真诚:“三婶说的哪里话,是我和小叔叔不如成人壮硕,块头小了些,看不见属实正常。” “我们已经应邀前来,礼品也带到。不过是三婶表妹的定亲宴,我与小叔叔与其也不甚相熟,就不多留了,平白耽误小叔叔课业。啊,对!礼品!” “瞧我,来时拿习惯了,竟是顺手把礼品又给带上了,这若是拿了回去,我爹娘该怪我不懂事了。” 她把簪子往孟心婉手里一塞,拉着路溪就走。 走了没几步,路溪停下,回身对着孟夫子一施礼:“孟夫子,说来也有趣,去年院试过后,我入青州官学很是欣喜,想着青州繁华,良师益友定也不少,便是书肆的书籍,都格外吸引人。” “可不过才几月,前些日子我竟特别厌烦,便是在官学课上,我都觉得吵闹,本想回县城官学清静清静,不想那日杏林赏花过后,我这心又静了起来。” “学生想请教孟夫子一二,不知这等转变是为何?” 孟夫子盯着他没吭声,显然没有回答的欲望。 路溪笑了笑,又施一礼:“孟夫子若有答案了,可在官学里寻了学生告知,今日我与禾禾,便先回了。” 等出了孟府,两人一起仰天叹气。 “三叔\/三哥可真是找了个好岳家!”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两声。 路禾道:“罢了,左右也不会多接触,若是孟夫子没起歪心思,这孟府一年也路过不了一回。” 两人分道,路禾回铺子,路清回官学。 当晚,路清面含怒色跑来路家,开门的是路平,看见他颇为诧异:“怎么来了?” 他们一家搬来青州近一年,路清可没上过一次门。 路清冷着声音问:“路禾呢?” 路平一听这语气不对,不回反问:“怎么了?” “怎么了?”路清火气压不住,声音拔高:“你把她叫出来,自己问问怎么了!” “小小年纪一点礼仪教养没有,竟在表妹的定亲宴上撒起了泼!” 路禾听的好笑,走出堂屋:“三叔,我倒不知我怎么撒泼了?一根用料十足的金簪做礼品,难不成还失了礼数?” 路清喝道:“还想狡辩!跟我去孟府认错!” 路平皱眉拦着路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先说清楚!” “你自己问她!” 路平又看向路禾,路禾目光微冷:“今日我与小叔叔拿了帖子上门道贺,不过主人家不欢迎,我们自然不便多留,当然是留下贺礼就告辞了。” 第177章 不过是表姑娘 路禾话落,路溪立刻呵斥道:“小小年纪,满嘴谎话!” “哪个不欢迎你了?还不是你不知礼数,见到长辈不知行礼问好不说,长辈训斥两句,便甩脸子走人!” “走时还好意思埋怨孟府待客不周!” 这路清说的版本,跟路禾今天经历的,简直就是两个版本。 若不是路禾自己是当事人,估计这会儿都冤死了。 “我与小叔叔被孟家下人领进厅堂,便行礼问好,堂中孟肖两家聊得兴味盎然,竟是无一人发现我们两个。” “我与小叔叔在厅堂中站了半晌,想着一会儿碍着其他来客不好,这才找了末座坐下,不想肖家夫人这会儿见了,便斥责我们出身乡野不懂规矩。” “三叔说的长辈,可是这肖家夫人?” “我倒是不知,这随便哪里来的一个年长夫人,都是我与小叔叔的长辈了?” 路清眉头皱的死紧,这同孟心婉与他说的不一样,思索片刻,觉得可能是他们不知道路禾两人何时到的,所以未曾留意到他们行礼问好。 想到这里,他脸色好了些。 “若真如你所说,你与五弟礼数不周之事,许是误会,老师他们不曾注意到你们到了。” “但你也还是有错,肖夫人是你长辈,怎可顶撞?” “她怎的就是我长辈了?” “她是师母的娘家人!” 路禾呵呵笑了两声:“这我当然知道,那我便要问问三叔了,我该如何称呼肖夫人?” “你随着三婶或许能称她一声姨母,我到不知,我该如何称她。” “且您那位姨母,训的话当真是妙啊,训的不是我不知客礼,而是我管着叔叔房里的闲事。敢问三叔,我可管着你房里的闲事了?” 说到这个,路清心头火气又上了几分:“你不必给我这儿装傻,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是你搅黄了你小叔的婚事。” “肖表妹活泼可爱,虽出身商贾,却教养极好,配你小叔绰绰有余,你却偏要对她说嫁进咱们家如何吃苦受累,平日里还对她诸多不满针对,她害怕心忧之余,让人钻了空子!” “好在谭兄学识不错,温文尔雅,否则肖表妹所嫁非人,看你该如何赔罪!” “此事是我私下问了谭兄,未与老师说,否则你头上的罪又多了一条!” 路禾:“……” 路禾一句‘你脑子有疾’差点脱口而出。 也明白了肖彩甜到底是如何说她家人,换了未来相公人选的。 千想万想,路禾是真没想到,这个锅,最后竟然还是扣在了她头上。 “三叔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不过你说我搅黄了小叔叔和肖彩甜的婚事,这所谓的婚事,可有拿到明面上来谈过,你可有问过小叔叔的意愿?” “每次肖彩甜去官学寻小叔叔,不问时间,不论闲忙。我一直觉得对于一个学子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和读书,肖彩甜这个教养极好的闺秀,可是耽误了小叔叔不少时间。” “小叔叔前些日子与我说,他要回县城去读官学,在这里已经不能安心读书,为了什么三叔可能猜到?又或者这是三叔乐见其成的?” “胡说!”路清反驳。 “可三叔却帮着肖彩甜一次次将小叔叔从课上拉出去,又是为何?小叔叔才不过十四,又不是四十,所谓的婚事,就这般着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肖彩甜才是三叔的亲妹,而小叔叔是三叔看不惯的对家,要这么折腾他耽误他。” 路清愕然:“我怎会?!” 路禾冷笑一声:“可事实如此。” 路清:“……” 路清走之前,路禾对他道:“三叔,自从分家后,我们是从不入你府门的,孟府的大门,更是不经过。若非此次孟家给递了帖子,我们是不会去的。” “说句凉薄的话,便是孟府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要酌情而去,还是看在三叔你的面子,更何况孟夫人娘家的事。说到底也不是孟家的事情,不过一个表姑娘的定亲宴而已。” 孟府,闲下来的孟夫人终于有空闲详细询问肖夫人和肖彩甜,今日肖夫人训斥路禾的一番话,让她听出了些不对劲。 一番询问后,她气的摔了杯子。 “好一个路禾!”她骂完,又骂肖彩甜:“你怎么早不与我说?” “那路禾不过是糊弄你的!你表姐也嫁给了路清,如今不还是在青州享着福!哪个要回去在农家院子里刷碗洗衣干农活!” “你也是不争气!那路溪学问比潭章同好了不知道多少!不过杏花林里帮了你一把,你就让人哄了去!” “说来也奇怪,我听你姨夫说,这路溪不是个长袖善舞喜爱结交的,怎的就那日请同窗去杏花林赏花?” 肖夫人却觉得潭章同比路溪强,不由道:“我瞧着那路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礼数也不周全,眼光也差,我们彩甜这般相貌、这般讨喜性子,他看都不看,只护着那个侄女儿,像什么话?” “倒是不如潭章同,温文尔雅,相貌清俊,很是不错,对彩甜也体贴。” 孟夫人不与她争,论出息,潭章同将来定然是不如路溪的。 若不是他年纪小,当年就没路清什么事儿了。 这头的事情刚算有了个结果,路禾就接到县城送过来的两封信。 第一封是家里的,路爷爷托文先生代写的,一封告知信,内容是:路正李兰和离了。 第二封是孙秀荷写的,内容差不多,却是现在进行时,内容是这样的:李兰勾搭了一个秀才,闹着要和离。 看完信的路禾:“……” 震惊一整年。 她满心卧槽的赶回县城,没急着回三稻村,而是先到尝鲜找孙秀荷。 孙秀荷、笑笑、宋小、李五、加上李五他儿子,围着路禾你一句我一句讲起前因后果。 笑笑:“娘送我去念女学,有一个同窗说她马上就有娘亲了,对她特别好,还显摆着带我们去看过,那个人就是李婶婶。” 李五儿子:“爹让我留意安柏安松,他们那儿我没发现啥,除了放假就回村里不去他娘那儿外,也没啥问题。” “不过他们俩对我们夫子特别不恭敬,有一次我瞧见了,呃、安柏他娘给我们夫子送吃食,还说说笑笑的。” 第178章 路正休妻 李五:“发现之后我就想着问问孙掌柜,是告诉你还是告诉你二叔。还没问呢,就听见笑笑跟孙掌柜也在说这事儿。” 孙秀荷:“我怕是其中有误会,没敢贸然给你写信,就想着在观察观察,这还没几天,就发现闹起来了。” 众人一起看向宋小,宋小呃了一声后,道:“他们都说完了,我没啥说的。哦对!我跟着来着,应该是没啥误会。你二婶就是变心了!” 路禾:“……” 所以俩人这婚到底是离还是没离? 路平用不用回来给路正撑腰? 带着这个疑惑,路禾赶回三稻村。 还没进门,就听李兰在骂街。 “路正你要是个男人,就赶紧跟我去县衙签了和离书,我跟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你但凡有点良心,就放了我让我自个儿好好过日子!” 路奶奶:“没人说不放你,你把老二的钱还回来,我立刻让老二跟你去县衙,绝不拦着!” 李兰:“我凭什么还?我给路正给你们老路家生了两个儿子,那是我应得的!再说是路正对不起我,自从嫁过来吃苦受累,没过一天好日子!” 路正:“娘,别要了,是我对不住她,我没本事。” 路禾:“……” 哦,还没离,还是现在进行时。 她推开门迈进院子:“和什么离啊,我们休妻!” 李兰面对大门,一眼就看她,当即就骂道:“又是你这个小贱人!早先你就不喜欢我,这会儿还撺掇你二叔休我!” “凭什么休我!是你二叔对不起我!是他没能耐!” 路禾冷笑:“我二叔确实没你有能耐,好会勾搭,当初非要粘上我二叔,现在嫌弃我二叔了,转头在县城就勾搭了个教书先生。” “这方面我二叔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确实不如你有本事!” “什么?!”其他人惊。 李兰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胡说什么你个小贱蹄子!” 路禾:“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不是要去县衙吗?正好,咱们县衙大堂上分说分说。” “安柏、安松、还有我铺子的伙计,哪个不知道你的那点破事儿?那教书先生姓什么来着?姓王是吧?” “李兰!你哪来儿的脸说我二叔对不住你!” 路正表情怔怔,看着李兰满脸茫然。 路奶奶满面怒色,过去就给了李兰一个大嘴巴子:“好你个李兰!我们路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这一巴掌没留力气,李兰的小身板受不住,一下就摔倒在地。 “你们路家哪里对得起我!” “路清需要读书时你们怎么不说分家?好了,他终于有出息了,攀上了一个有能耐的岳丈家,你们偏偏分了家!” “左右打量着路正最没出息,用完了就不管了是吧?” “他乐意,我可不乐意!当初要不是看在你们路家出了个童生,我才不嫁过来呢!” “好!好!好!”路奶奶气的心口疼:“终于说实话了是吧,你真当当年我们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我们看得明明白白,老大老大媳妇阻了你不止一回,是你自己非要闹到跳河里让老二救人的,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沾了你身子的歪理强逼他娶你!你委屈,我儿就不委屈吗?” “如今没过上你想要的日子,反倒怨起我儿来了?” “走!我今日非要拉你去见官,看看你这小娼妇得个什么结果!” 路奶奶薅着李兰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啊!” 李兰尖叫出声,不停的挣扎:“放开我!你个死老太婆!” 正闹着,李寡妇来了,又是一声尖叫,上前就推开了路奶奶。 “你们干啥!一群人欺负我女儿一个!小心我让县衙的官差抓你们!” 她出现的突然,推路奶奶那一下没留手,要不是路爷爷及时扶了一把,路奶奶这会儿就摔了。 路爷爷黑着脸:“行,你去叫吧,我们等着。” 李寡妇正觉得不对,李兰扯了扯她的衣袖:“娘,他们知道我和王夫子的事情了。” 李寡妇:“……” 路禾上前伸出一根手指:“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去县衙,我们告李兰不守妇道,为妇做娼。” 李寡妇:“你放屁!” 路禾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拿着休书,把从我二叔这里拿走的钱还回来,此事了。” 李寡妇:“不可能!是你二叔自个儿没用!” 路禾放下手,目光清冷的看着她:“那你们就等着上县衙大堂,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是通知。” 路正抹了一把脸,回过神儿来:“小禾儿,算了。” 路禾唇微微一抿,歪头看他。 路正道:“你帮我写一个休书吧,二叔识字不多,写的字也丑,你帮我写,写完给李兰,让她们走。” 路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二叔,你确定吗?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路正又抹了一把脸,点头:“嗯。” “不给她!她把钱都给了那人的孩子花!她都没给我和大哥买过一件衣服!” 路安松像小炮仗一样冲进院子,拳头握得死劲,梗着脖子瞪着李兰。 路安柏比他慢些,看得出情绪也很激动,却比路安松好些。只是那眼中是浓浓的失望,显然是看的更清。 李兰面对路家几人都不觉得亏心,何况面对她生下来的儿子。 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我生你们养你们,临了你们倒是埋怨起我来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生你们!” “我怎么疼你们的你们忘了!” 路安松哭着喊道:“可你现在不疼我们了!你改疼别人了!在私塾你都不让我们叫你娘!” 李兰也气:“你们但凡有点出息,书读的好些,不像你们那个废物爹那么没用,我也能多疼你们几分!” 越说越不像话,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空白起来。 路正怒了:“李兰!够了!你骂我没用算了,你怎么这么说他们!” “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但他们没有!不想被告到县衙,就赶紧拿着休书走!” 李兰也怒了:“那你倒是给我啊!” 少年夫妻,到如今只剩怨怼。 路禾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出门:“等着。” 第179章 字有问题 路家没有笔墨纸砚,路禾去文先生那里借用。 文先生看见她一点都不意外,随手一指桌子:“用吧。” 路禾表情沉肃提笔,没落下去。 这玩意儿她不会写。 有不会的东西就要虚心请教,尤其老师就在眼前。 “老师,学生有问。” 文先生以为她要问一些夫妻之间的事情,例如为何闹到如此地步一类的。 他嗯了一声,只等路禾提问,就做出解答。 下一秒,就听路禾道:“老师,你写过休书吗?我不会。” 文先生:“……” 文先生想敲爆她的头。 “我未成婚。” 路禾自然知道,那不过是块儿敲门砖:“那您会写吗?” 文先生瞟了她一眼,都不想搭理。 但想到自己确实没给她布置过文章类的功课,只得捏着鼻子教。 “题目、休妻缘由、结论,写清即可。” 路禾想了想从前看小说电视剧的休书都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提笔开写。 写完后还认认真真递过去给文先生看。 “老师,你看这样行吗?” 文先生:“!” 他瞪了路禾一眼,眼中满是无奈:“我怀疑你是想气死我,你当这是我给你布置的课业呢?我还看看!”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接过去瞅了瞅。 别一封休书还闹出笑话,他这个做老师的,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快速扫了一眼,内容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字。 “我让那小子督促你练字,他倒是真上心,可别的字体不教,偏教你这个!” 文先生把休书塞回她怀里,起身就进屋去翻东西。 路禾:“?” 她的字现在可好看了好吧! 怎么这个反应? 正疑惑着,文先生拿着一本形似字帖的东西回来了。 “给你,这个也练上,你现在写的那个字体,可以练,但平日最好不要用。” 路禾更疑惑了:“为什么?我之前写字都是那么写的。” 文先生捏捏眉心,心说岑静帧竟然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他还是太放心了。 “他没跟你说,他让你练的字帖,是他写的吗?” 路禾点头:“说了。师兄说字帖经常练会旧,等旧了他就给我写新的,至今……算了,我也不知道写了多少本了。” 文先生:“……” 文先生差点让自己这俩学生气中风。 “你还记得他什么身份吧?他手底下的字儿,是能仿的吗?” 路禾:!岑静帧害我! 路禾简直欲哭无泪,好容易练了一手好字,转头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得重头再来。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李兰拿着休书走了,路家院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路禾打破沉默。 “二叔有什么打算?” 路正满脸茫然:“我有什么打算?” 他现在脑子都是空的,除了‘他是废物’四个字,啥也没有。 路禾能猜到一些他的情绪,但却没法解决,振作要靠他自己,别人谁都帮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有事可做,或者说让他忙起来。 “二叔是想做点小生意,还是在村子里务农?” 路正下意识选后者:“在村子里,别的我也不会。” 路禾又问:“那安柏安松你怎么打算的?还读书吗?” 路正点头:“读,读到我供不起那天,我不指着他们像三弟五弟一样考科举啥的,就想让他们长见识,别跟我一样。” “那行,现在就二叔你自己,如果管不过来他们,可以让他们去尝鲜那面,尝鲜后面的院子一直留着,他们可以过去住,若是乐意,读书之余,可以过去尝鲜帮忙。工钱按天结算,我会跟秀荷打招呼。” 路禾简单说了说,觉得除了种地,还可以给路正找点儿别的事情做。 男人最好的疗伤手段,就是让他事业起来,事业起来了,底气也就足了。 底气足了,自信就回来了。 自信回来了,人也就又开朗了。 “二叔,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村子里买东西不方便,啥啥都需要去县城,咱们村子里缺一个杂货铺!” 路正:“啊?” 路禾:“你听我说哈……” 路禾这样那样一番,路正连连点头,末了红了脸:“可二叔没钱。” 路禾看着他不说话。 该! 谁让你充大方,离婚净身出户还带俩娃! 路正羞愧低头:“是二叔没用,我想着你二婶、不是,李兰跟我一回,我没让她过过好日子,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就觉得……” 路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仿佛听到了伪善的渣男语录。 可这场婚姻里,路家除了穷了点儿,李兰才是那个渣。 她翻完白眼,又开始给自家二叔搞事业。 “我给你出钱……” “不行不行不行!”路禾还没说完,路正就摆手拒绝。 路禾:“你听我说!要还的!等你赚了钱还我!” 路正:“哦哦哦!” 两人又是这样那样一番嘀嘀咕咕,路爷爷路奶奶瞧着路正脸上又有了神采,心下稍安。 路禾在三稻村住了两日才返回青州,顺带告诉了路平他二兄弟重回单身。 路平:“???” “这么大的事情你咋才告诉我?” 路禾也挺无辜的:“我回去时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爷爷来的信说已经和离了,秀荷给我信说正在闹,我就回去瞧瞧,没想到正赶上李兰在家里闹。” “我进院没一刻钟,二叔就决定休妻了,我就没传信回来让你们回去。” 张桂叹了口气:“过年时我就瞧着不对,没想到闹到现在这种程度。” 谁说不是呢。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路禾还挺佩服李兰的。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很苛刻,哪怕已经比她所知的那些古代好上许多,却仍然很束缚。 这种背景下,少有女子敢与夫君闹和离。 因为不论对错,女子永远是遭受非议更多的那一方。 只是此事里李兰并不无辜,遭受多少非议,都是她应得的。 如果她想过好日子,完全可以督促儿子上进,和路正一起想办法赚钱,将日子过好。 可她不,她永远只盯着别人的兜里有什么,想着怎么能揽到她自己手里。 路禾之前不是没想过帮他们开一个铺子,或者像给路正的提议一样,在村子里开一个杂货铺。 但李兰会满足吗? 不会,她只会觉得路禾给的不够多。 第180章 做人别太贪心 路禾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精彩,家里、铺子,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她本想在家里休息一天,结果钱生却上门了。 “之前供货的菜商,突然都不供货了。” 路禾:“……” 她竟然有种终于来了的赶脚。 一直以来,她做生意,铺子开的都极其顺利,无风无浪的不真实。 现在一来风浪就来了个大的。 “所有菜商?” 钱生点头。 “那铺子里现在还有啥菜?” 钱生瞅瞅她:“小冰窖里的半头牛肉。” 路禾:“……” 那不就是等于啥也没有嘛! “你要是早说,我是不是昨天回来时,还能从县城带过来点儿?” 钱生很委屈:“菜都是早上送,昨天还都正常送了,今早突然不来了,我差人去问,人家说都卖光了,我又让伙计去别家买,说法五花八门,但归根结底就是不卖咱们!” 末了又来了一句:“你得罪谁了?” 得罪了阎王爷他二祖宗! 至于阎王爷有没有祖宗,祖宗是谁,路禾不知道。 刚到吃锅子,就有一不认识的丫鬟在那里等着,瞧见她就迎了过来。 “路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路禾:“……” 阎王爷的二祖宗寻来了。 路禾满心疑惑的跟着丫鬟来到一个茶楼,进了雅间,里面坐着…… 孟夫人。 意外,但又不太意外。 意外的是她能断了她的菜,不意外的是她找她麻烦。 孟夫人只是瞟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什么表示,自顾自泡茶。 情形很像那日去孟府,故意晾着她。 而路禾的选择依然和之前一样,自动找个位置坐下。 这一坐,就坐到了孟夫人对面。 不是她想坐这里,而是这雅间就这俩位置能坐。 她坐下后,孟夫人又瞟了她一眼。 “还是这么没规矩。” 路禾笑了笑:“我以为孟夫人请我来,不是跟我谈规矩的。” 孟夫人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按照步骤泡好茶,又倒了一杯品了一口,才又道:“确实不是谈,是教你规矩。” 路禾挑挑眉,颇有兴趣的道:“洗耳恭听。” 孟夫人笑道:“晚辈就应该有晚辈的样子,乖巧懂事,恭顺长辈,才是晚辈应该做的事情。这顶撞长辈,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是不是?” 路禾受教的点点头:“不知道我如何顶撞长辈了?” “我知道都是你做的。” “我做什么了?” 孟夫人冷笑一声:“故意将趣品阁开在月华楼对面,还有那日杏花林踏青,我知道都是你。”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路禾还真有点好奇,孟夫人会说出来个什么理由。 孟夫人冷冷看了她半晌,嗤笑出声。 “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我只需要知道你做了。” 路禾:“……” 啧! 不好意思说就不好意思说,搞什么不讲理文学。 “我承认你确实有能耐,不过一个农家女,能把铺子开到青州,有些本事。” “可你太年轻,太不知事。什么都要插上一脚,什么都要管上一管,偏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开铺子就安安分分的开铺子,别总瞎操心。” “婉儿说你吃食做的不错,她怀孕了,正害喜害的厉害,见天什么都吃不下,你过去照顾照顾。” 路禾成功被她逗笑了,这一笑还有些刹不住车。 孟夫人蹙眉:“你笑什么。” 路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将笑意压下。 “七十六斤一两。” “什么?”孟夫人没懂。 路禾笑着重复:“你不是说我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吗,我的体重,七十六斤一两。身高四尺六五,还行,不胖不瘦,刚刚好。” 孟夫人懂了她的意思,冷笑一声,起身:“好算路家分家了,路清也聪慧,知好歹,否则怕是要被你拖累。” 在她快走出屋门时,路禾叫住她:“孟夫人。” 孟夫人脚步微顿,眼中漫上不屑,还不是要低头。 一个农户女而已,真当自己有什么了不得? 她高傲的没回身,等着路禾请她回去。 却不知路禾也没看她,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没给孟夫子生一个儿子是不是很遗憾?否则现在就不用指望一个外姓的女婿了。” “好在是农户之家,没有背景,好拿捏的紧。” 孟夫人眸子瞬间睁大,骤然转身:“你!” “可惜,这样的人选不好找,这人不能太有城府,不能太有心机,否则将来一个不好,容易拿捏不住,令嫒就要吃苦了。” “只可惜,我这三叔,勤奋有余,敏思却不足,瞧着倒不如我小叔叔有前途。” 孟夫人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一个字,乱。 两个字,很乱。 因为路禾所说,正是当初他们所想。 路禾将空茶杯放回桌上,伴随着咯噔一声,孟夫人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孟夫人,转告一下孟夫子,做人别太贪心。” 说罢她越过孟夫人,率先离开茶楼。 回道吃锅子,站在楼下,她仰天长叹。 好了,逼装完了,也装爽了,问题也来了。 吃锅子的供菜商怎么办? 钱生见她不进去,摸摸索索钻出门:“解决了吗?铺子我都不敢开门,一早上好些人过来问!” 路禾:“……没有。” 钱生嘴角抽了抽,急的头顶冒烟:“那我回县城买?” 县城确实能买,但运过来菜就不新鲜了。 就算能保持新鲜状态,每天什么时候送货呢?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长久的生意。再说县城没有大的菜商,通常都是小贩,在县城就能卖菜养家,没必要跑个百多里送货。 就难办。 孟家不涉商,只能是孟夫人母家,还极有可能就是肖家。 路禾捏捏眉心,吩咐钱生:“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比较有名的肖姓菜商,势力如何。” 她就不信肖家能让青州所有菜商或者小菜贩都听话。 钱生点头:“行,我让铺子里的伙计都去打听。” 路禾点点头,想着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解决,干脆闭店改建。 一个合格的食肆,就要冬暖夏凉。 现在冬天早就过去了,夏天要来了,制冷设备就得准备上了。 第181章 人工小风扇 路禾所谓的制冷设备,其实就是给冰盆加个人工的小风扇。 麻烦的是这个人工她不想放在大厅里,而是想放在其他地方。 例如给她的员工弄个自行车轮班蹬蹬。 冰也不打算放在下面,而是放在上面,而且还要有排水、投放冰块的位置。 整体来讲,除了小风扇路禾能提供精准图纸,其他设备都得靠高木匠自己,路禾只能提供大概思路和齿轮运行的原理。 听过路禾的想法,高木匠满脸苦意。 “这……路小老板,要不我给您多做几个雕花镂空的冰盒吧。至于您说的那个……” 上次那个地暖,他在里头赚的不多,这次好容易等到他主力赚钱了,难度加倍。 “……我不行。” 路禾呃了一声,她以为高木匠最多需要时间,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 “要不你试试?做不出来没关系,今年铺子里可以直接摆冰盆,明年咱们再用也是一样的。” 高木匠:“……您真是,高看我了。” “别妄自菲薄,我相信高木匠你的实力,拿回去研究研究。” 路禾大方递上不太详尽的参考方案。 如果高木匠这里实在行不通,只能去找岑静帧了。 打听消息的伙计一打听就是两天,最后信息汇总,得出一个结论。 “按照你们的说法,确实有姓肖的人家专做各个食肆的供菜商,但势力不算大,甚至因为为人处世颇为霸道,一般的小菜贩还很是厌恶?” 男侍一号点头:“对。” “那你们试着跟他们订菜了吗?” “试过,但都没成功,这也是我们要说的。肖家似乎有一个人在府衙当差,管理的正是商税这一块儿。” 路禾点点头,懂了。 “回家休息吧,十天以内不用过来了。” 众伙计:“……” 不会以后都不用来了吧? 路禾有些头疼,肖家的本事不算大,偏偏拿捏到最要紧的位置上了。 商贩那里直接一网打尽。 城中大户应该都有自己的庄子,一来给府中供菜,二来给自己产业供菜,三来便是有多余的进行贩卖。 路禾能下手的位置只有这里,只是这些庄子上的生意一般不会自家做,而是直接找到大的菜商代为售卖。 如此问题又回来了,这中间,哪个庄子会卖她人情? 每日那仨瓜俩枣,不是熟人人家压根不搭理你。 钱生看着敛眸沉思的路禾,脸色红润白净,倒是想到了一个新问题:“你们家这几天吃饭了吗?” 路禾:“?” “就是你们家能买到菜吗?” 钱生原来在县城就是探听消息的好手,因此这两天也没闲着,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吃喝拉撒自然都在外面,所以没自己去买过菜。 “能,我娘买的。” “那……” “不行。”路禾直接否定:“大量进货是需要是走账的,吃锅子和吃小食用的都是我的私章。” “哪怕可以换成我娘的,一旦铺子重新开门,这个货源很快就会被切断。” “我们需要的解决办法,不是暂时性的,而是需要找一个稳定又不会被肖家随意控制的供货渠道。” 钱生叹气:“我也知道,可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回趟县城看看?” “想回就回,正好陪陪嫂子和孩子。”路禾大手一挥,直接给他放假。 思索一番后,次日路禾便去了趣品阁。 “三娘,咱们铺子里的客人,有知州大人的亲眷吗?” 路禾平日只查账本,对这些关系不甚明了,杜三娘却是打交道颇多。 闻言便摇了摇头:“没有。” 路禾不死心:“一个都没有?来往稍微密切点的能帮忙牵线搭桥的都行。” 杜三娘依旧摇头:“姑娘许是不知,青州的这位知州大人,能力也许不算出众,却极为谨慎,从不结交。” “便是与下属,除了公事,也从不谈其他。” 路禾:“……” 这哪儿来的砖头? 她倒不信人能活到这种程度,便是他可以,后院里也不可能。 然而这条线没用。 杜三娘的正确意思应该是,这位知州大人压根不会管这事儿。 “唉~” 头秃。 杜三娘笑了笑,给路禾倒上热茶:“三娘已经听说吃锅子的事情了。姑娘若是烦恼,何不去找公子?” 路禾无奈:“我也就只能找他了。” 她叹着气起身:“人生三难,出生难,成亲难,求人难。” “都是要求,何不求公子。况且您和公子是师兄妹,哪有求不求一说。” “有道理!人情歉给别人,不如歉给师兄。三娘,机智!” 杜三娘笑着摇了摇头,她倒不觉得路禾不懂这个道理,否则这趣品阁就不会开起来,她也不会在这里。 听说前些天两人闹了矛盾,关系有些冷冷淡淡的。 她晓得许是与这个有关,这才递了一把梯子而已。 路禾离开趣品阁,直奔静王府。 看见岑静帧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兄,救命!” “乱喊什么,不就你铺子里那点事儿,哪就值得叫救命了?” “我都关门几天了!还不叫救命啊!” “歪理一堆。”岑静帧无奈摇头,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坐下歇歇,我瞧你唇色有些白,过来时吹风了?” 路禾肚子是有些不舒服,冰冰凉凉的。 在趣品阁时喝完热茶舒服了些,就没在意,过来时外面有点风,稍微一吹,现在又不舒服起来。 她依言坐下,一杯热茶下肚,通体舒畅:“应该是,今日有些凉,喝了几口风,肚子不舒服。” 闻言岑静帧又给她续上茶,嘴上虽然没说,但用动作实际表述了一下什么叫不舒服就多喝热水。 她喝着水,岑静帧道:“我在青州有两个庄子,食味轩的供菜都取自庄子,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 “铺子想什么时候开门,你差人过去说一声就行。” “师兄爽快!感谢师兄不跟我计较。”路禾干笑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师兄帮忙。” 第182章 来月事了 小姑娘长的青葱水嫩,一张小脸巴掌大,肌肤莹白,稚嫩青涩。 心思却不比表象,很是沉稳,偏又时而机灵的让人哭笑不得。 现在便是如此,一双黑亮水润的眼睛心虚下泛着讨好。 岑静帧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前些天被疏远的郁闷,一扫而空。 “说吧。” 路禾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说小风扇吹冰的事情。 “师兄可有能用的人?” 岑静帧听后沉吟:“有倒是有,但不在青州,赶过来怕是也来不及。” 路禾失望:“那今年我是改建不了了。” “未必。” “嗯?” 岑静帧笑道:“你去找邓华州。” “嗯??”路禾更加疑惑:“他不是做首饰的吗?” “是,也不是。他家中世代都是手艺人,但这个手艺,可不是指做首饰,那只是他个人的喜好。” 路禾:“!” 激动地心,颤抖的手。 “那我要求能再高点儿吗?” 岑静帧颔首:“你可以试试。” 一次解决两件事情,路禾感激涕零。 拿起茶壶给两人满上茶,豪气干云:“师兄,师妹以茶代酒……”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一僵,人也僵了。 身下滚滚热流喷涌而出,熟悉又陌生。 岑静帧:“?” 下一秒,他眉心一凝:“哪里来的血腥味?” 路禾:“!” 你特么属狗的?! 她刚嘀咕完,岑静帧已经蹙眉看着她:“你受伤了?” 路禾:“……” 见她不语,岑静帧以为她真的受伤了,因为刚才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 表情一肃,起身便要去叫人。 路禾拉住他:“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闻错了。” 岑静帧垂眸看她:“我自幼习武,前几年还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血腥味很敏感。” 路禾:“……” 沉默间,又一股热流涌出。 春日衣衫不比夏日单薄,但也不如冬天厚重,这么两下子下来,她感觉已经透了。 “贵府……有丫鬟吧?” “有。” 半个钟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衣丫鬟进来,极有规矩。 低眉垂眼,绝不多看。 路禾看向岑静帧:“师兄,你先出去。” 岑静帧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方便,便出了会客厅,还贴心的关上门。 路禾看着青衣丫鬟尴尬笑了笑:“我来月事了。” 碧草有片刻愕然,继而上前温声询问:“我观姑娘年岁不大,可是初次来?” 路禾点头。 碧草笑了笑,语带安抚:“没事的,女子来初潮表示姑娘长大了,莫怕。姑娘且稍等片刻,我去拿件风衣给姑娘遮上一遮,好移去客房收拾妥当。” 路禾再点头。 碧草这才放心出去。 岑静帧就站在门外,见她这么快出来,皱眉询问:“哪里伤着了?伤口可深?” 碧草:“……” 她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 岑静帧从不近女色,对女子的私密事更是知之甚少,情有可原。 “王爷莫急,姑娘没有受伤,您且去偏厅安心等着就是。” 没受伤怎么会流血? 岑静帧想问,但碧草的神情告诉他,还是别问的好。 他抚了抚额头,选择听取建议,移去偏厅耐心等着。 路禾很快移去客房,起身时身下的椅子已经血乎淋拉的。 好在碧草带了另外一个丫鬟过来,留那丫鬟处理。 客房里已经准备好浴桶,里面是满满的热水和一层花瓣。 她伸手捞了捞,发现是干花。 碧草见了问道:“姑娘可是不喜欢放花瓣?若是不喜,我这便差人换水。” “不是,喜欢的,只是有些惊讶,这时节花不多,又哪里来的花瓣,这才捞起来看了看。” “府里没有女眷,用不上这个,我们这些丫鬟喜欢,无事时便采来晾晒,偶尔用用。今日用来招待姑娘,姑娘莫嫌弃。” 路禾笑道:“怎么会?洗完一定香喷喷的。” 碧草眼尾微弯,如言一所说,是位很好相处的姑娘。 “奴婢服侍您沐浴。” “我自己来就好。” 碧草也不勉强,她家主子同样不喜人服侍。 只仔细给路禾讲了如何使用月事带,便出去候着了。 一番梳洗过后,路禾又和岑静帧相对而坐,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手上捧着一杯红枣姜茶。 都是碧草刚才给她的,贴心的不行。 岑静帧眉心蹙的更紧,盯着换了一身衣服,但仍带着一丝血腥味的路禾。 “你……” 路禾赶紧打断他:“别问,问了你尴尬我也尴尬,师兄只要知道我啥事儿没有就行了。” 岑静帧:“……” 他是不了解女子的私密事,但还没傻到底,已经有所猜测。 想到之前在会客厅说的傻话,老脸就忍不住发红。 “……我是想说,你既然不舒服,我这便送你回去好生休息。” 路禾点点头,她现在只想躺着。 一路上气氛都异常尴尬,这次尴尬的来源不是路禾,而是岑静帧。 具体表现为,喝茶。 岑静帧一杯接着一杯的续茶,喝的路禾都替他饱。 而且他也一直未与路禾说话,之前只要逮着机会,他总会考教她功课。 还有就是…… 路禾目光落在他的耳尖上,有些红。 果然,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马车停下,言一在外面说了句:“主子,路姑娘,到了。” 路禾掀帘下马车,忽听身后岑静帧道:“好好休息。” 张桂得知自家闺女来了月事,笑呵呵的开始翻箱倒柜。 又是做月事带,又是做小衣,好一顿忙活。 生水冷水凉一点的东西一概不让她沾,好像她不是来月事,而是坐月子。 等夜里闲下来了,却坐在床上哭了。 路平莫名奇妙:“阿桂,怎么还哭上了?” 张桂人看着好性儿软绵,其实甚少会哭,闻言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生小禾儿那会儿,小小的一个人,只有四五斤重,一晃她都这么大了。” 路平的记忆也被勾起,眼眶发热,揽了揽妻子的肩膀,感慨道:“是啊,都这么大了,咱们现在都靠着小禾儿养呢!” “再有两年,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说着说着便有些咬牙切齿。 路禾不知道她亲亲爹娘已经忆往昔展未来了,躺在床上有些生无可恋。 这磨人的大姨妈! 第183章 天姿国色 岑静帧有些睡不着,大半夜坐在屋顶吹冷风。 许是快入夏了,风不怎么凉,没什么作用。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晃过很多事情,最后定在那句‘长得好看的’上面。 不禁扶额低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翌日路禾在自家院子里瞧见光彩夺目的岑静帧,满脸疑惑。 “你这是要去相看哪家千金?” 一句话把岑静帧问没了词儿。 “来看看你,可好些了?” 说着递上一个白玉小罐:“给你带了些府里厨子做的果脯蜜饯,记得你爱吃。” 路禾自然接过:“谢谢师兄。” 感觉腿上又爬了一个挂件,习以为常的打开罐子,捏出一个小一些的蜜饯,弯腰塞在腿部挂件的口中。 “太甜,只准吃一个。” 路安辰笑没了眼睛:“嗯!” 路禾不再管他,示意岑静帧坐,蜜饯罐子就放在两人中间一起吃。 岑静帧没去动,本就是给她拿的,他吃算怎么回事儿。 “我差人去找了高木匠,这会儿应该已经和邓华州在你铺子里一起商量改建了。” “嗯?那我过去看看。” 路禾立刻起身,却被岑静帧按住:“言二在,你在家休息。过两天结果出来,会找你商量的。” “也行吧。” 然后便沉默下来,岑静帧几次想找话题,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间,门口来人。 路禾眯了眯眼睛,是上次那个丫鬟。 丫鬟不请自入,来到路禾面前,微一俯身:“路姑娘,我家夫人问姑娘可学会规矩了?” 她动作言辞间带着一股轻蔑之意,引得岑静帧不悦。 略一偏头:“言一。” 言一正要赶人,路禾制止:“不用。” 丫鬟这才发现背对她而坐的男子,俊美非常,气度不凡,不由红了脸。 路禾嘴角抽了抽,姑娘,还记得你过来是干啥的吗? 当真是男色惑人啊。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孟府的规矩,路禾不需要学。” 丫鬟瞟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些不爽,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岑静帧,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岑静帧扶额叹息,想吸引的没吸引着,不想吸引的,盯着不放。 路禾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遍,道:“师兄当真好容颜,天姿国色。” 言一眼角一抽,这哪有一个词儿是夸男子的? 岑静帧也觉得这词儿不妥,但又觉得她能意识到他长得不错,也算是一点收获。 “过奖。” 路禾:“……” 后面一连几天,岑静帧日日上门,还每日一换装,装装花枝招展。 搞得路禾以为他和罗云墨互换了灵魂。 吃锅子关门改建第十五日,开门迎客,推新菜品。 孟府,孟夫人和肖夫人相对而坐吃点心喝茶。 肖夫人笑道:“已经半个月了,想必不出两天,那路禾就该上门了。” “不吃亏,便不知好歹。” “等教了她规矩,我心里这口气出了,便回柳城了。” “这便回了?难得过来一次,多住些日子才是。” 肖夫人摇了摇头:“不住了,我得把彩甜那丫头带回去,这些日子见天儿的不着家,一心扑在她那未来夫婿身上。” “还没成婚呢,倒闹了笑话。” 孟夫人想到被路禾搅黄的婚事,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次倒是多亏了你夫君的两个堂兄弟,不然彩甜这亏,就要白白的吃了。” 肖夫人却不在意。 “我倒也不觉得吃亏,我观那路溪虽学问比潭章同好,却不见得是个有主见的。” “不然哪能让自己的侄女做了自己的主,还一心向着,若是真成了,彩甜嫁过去,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呢。” 孟夫人心里不赞同,也无可奈,肖彩甜的婚事不能再改,只能另想他法。 只要路禾过来低头,那拉拢路溪,指日可待。 这般想着,心里的气又少了些。 “夫人!不好了!” 孟夫人立刻皱眉,茶盏咯噔一声落在桌面:“什么不好了,好好说话。” 娟鸟连忙道:“吃锅子开门迎客了!就连旁边的吃小食,也开门迎客了!” “什么?” 孟夫人和肖夫人齐声惊呼。 肖夫人:“这怎么可能?” 娟鸟重重点头:“真的!真的开门迎客了!” 吃锅子开门迎客,钱生本该高兴的,可这会儿扒拉着算盘,却有些笑不出来。 “妹子,咱们一定要用这么多冰吗?” 五月份的天儿,晌午已经很热,若想吃口锅子,头顶的冰块必不可少。 热气一蒸,冰块消耗迅速。 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消耗的冰极少,等正式入了夏,钱生已经能预见每日哗啦啦流出去的银子了。 “这冬天哐哐砸媒,夏天你又哐哐砸冰,这雅间里的那一二两费用,你是一点都不带白收的啊!” 他说的咬牙切齿,路禾怀疑自己要不是老板,没准这会儿已经被他五马分尸了。 她瞟了一眼账册,笑道:“哪能?按照你预算的,这不是还能赚上一、二成呢吗?” 钱生磨牙:“可损失了至少七成!” “七成!” 路禾感觉自己还在他眼前晃的话,这人怕是要暴走,裙摆一提溜,溜了。 眼角余光一扫,瞧见了孟夫人和肖夫人。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路禾停步等着。 待人走近,挑眉笑问:“二位有预订吗?客满,若是想要在本店用饭,需要先领号牌排队。” 孟夫人:“你倒是好本事。” “彼此彼此。”路禾谦虚。 “没别的办法,我这人就是运气好了点儿。也就比……孟夫人和孟夫子强了一点点~” 孟夫人脸色沉沉:“那就希望你运气一直好下去。”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路禾心情甚好,转脚移步趣品阁。 “三娘,绣娘、成衣、布置,都准备好了吗?” 杜三娘盈盈笑道:“都好了,只等开业,您瞧瞧便知道了。” 路禾转了转,很是满意:“那堂春,就开张吧。” 三日后,趣品阁连铺,堂春衣阁开张。 只要趣品阁的首饰,都能在堂春挑选到合适搭配的衣裙,且每次上新三日内购买,还有折扣。 代女儿打理铺子的孟夫人,气的又摔了杯子。 “好一个路禾!” 第184章 蠢萌蠢萌的法子 路禾翻看着吃小食的账本,眉头不自觉皱起。 “近些日子吃小食的进账一日比一日少。” 吃小食一直是路平在打理,情况他最了解,闻言叹了口气。 “我让你看账本就是想与你说这个,不知为何,近日来多了许多传言。” “说吃小食的吃食,都不新鲜,是前一日剩下的,买回去之后都是坏的。” “扔了可惜,吃了又坏肚子,就干脆不买了。说咱们做生意不地道。” 路平说着说着又疑惑又憋屈:“怎么可能呢?前一日剩下的,都按照你说的让伙计分一分拿走了,当日早上做的,白日里都用冰镇着,一次也不敢做太多,除了卤味,都是缺了再补充。” “这些日子生意不好,早上做的晚上还有剩,我也拿回来尝了,就昨天晚上咱们吃的那个,明明还是新鲜的!” 这状况就很奇怪了。 两个铺子开在菜市口,早上的时候去吃小食买东西的人是最多的。 都是逛过菜市顺路去吃小食买些吃食回家加个菜,那时候小食刚出锅,根本不存在坏了一说。 路禾只能想到四种情况。 第一种,有人阳奉阴违,将前一天剩下的小食混在里面。 但这是不可能的,路禾就怕有这种情况,她、张桂、路平、钱生会轮班看着吃小食早上的准备工作。 第二种,食材本身就是坏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两间铺子的所有食材,走的都是岑静帧的路子。 第三种,买小食回去的人没有及时吃完,又没有存放措施,所以坏了。 第四种,有人故意为之。 路禾更偏向最后一种可能。 “很多人都这么说吗?买回去的东西是坏的?” 路平想了想,道:“最开始好像只有几个人说,后面说的人才变多了。” 次日一早,路禾就蹲在吃小食门外,捧着豆腐脑边吃边看。 两个夫人手挎篮子从巷子里出来,其中一个妇人似乎想来吃小食,另一个妇人立刻拉住她。 “你干啥去?” “好久没吃他家的卤味了,我买点儿,馋得慌。” “可别去!不新鲜!我昨天还买了呢,到家一尝,都是坏的!肯定是前一天剩下的!” “啊?不能吧?我之前吃都挺好的啊!” “你上次啥时候买的?” “好像三月份的时候吧?咋了?” “那时候天气凉啊!东西不容易坏,放到第二天也能吃,这都夏天了,放一夜都坏了,我昨天早上舍不得扔,应是啃了一个鸭爪,拉了一天肚子呢!” “真的啊?那我可不敢买了……怎么这么做生意呢?” 两人嘀嘀咕咕走了,还带走了一波想进店的客人。 半刻钟后,又一对妇人路过。 同之前的对话大差不差,区别是这次买了坏食物的时间是前两天,不是昨天了。 又半刻钟后,又又有一对妇人路过。 这次不光拉了一天肚子,还吃了两天汤药。 又又半刻钟后,又又又有一对妇人路过。 每一对妇人路过都要带走一波要进来的客人。 观察了一早上,总共有五对妇人,排着队轮流来,一对妇人轮上三次,早上也就过去了。 路禾嘴角抽了抽,这法子,蠢萌蠢萌的,偏又极为好用。 当然,破局也简单。 转天清晨,吃小食门口支起摊子,当场现做。 一排五个人,从清洗食材到入锅,再到出锅,全部过程十分透明。 新鲜送到的肉类,冒着冷气的鸭子零件和猪蹄,鲜艳精神的蔬菜,再来十对妇人也毫无用处,队伍长长的排着。 人群里几个妇人对视一眼,迅速走人。 路禾瞧了钱生一眼,各自带着两个吃锅子的伙计去堵人。 几个妇人也是心大,竟然先去菜市买了菜,才从另一条街离开。 两面夹击,在一条窄巷里堵住了四个妇人。 其中一个胖妇人立刻问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抢劫不成?” “自然不是。”路禾笑了笑:“可别去!不新鲜!我昨天还买了呢,到家一尝,都是坏的!肯定是前一天剩下的” 她把这妇人的台词原封不动的念了一遍,末了问道:“可熟悉?” “你这个昨日是哪个昨日?我可未在铺中看过你。” “我去时你不在!” “是吗?我记忆力特别好,但凡见过的人,都能记的清清楚楚,自吃小食开张以来,我从未见过你。” 胖妇人神情一慌,撒起泼来:“你说记得就记得?况且我不过说了几句闲话,你能怎么的?我告诉你,赶紧让开!老娘可不是吓大的!” “你还吓着了?”路禾语气惊讶。 “我才吓着了好吧,你们的几句闲话,可差点让我铺子生意做不下去。昨日复昨日,你倒是真进去给我来个真真实实的昨日啊?” “雇你们那人就没多给二两,让你们进入尝尝鲜?” 几个妇人:“……” “太抠!” 路禾掏出四个一两的小祥云银锭,在手中抛起又落下,抛起又落下。 “告诉我谁雇的你们,这四两银子,你们一人一两。” 几个妇人瞅着银子眼睛发亮,又怕路禾不给,一时都没出声。 路禾又笑了笑,抛过去两个,道:“喏,先给两个,等你们告诉我是谁雇了你们造谣,我再给另外两个。” “左右你们的事情办砸了,没准后续答应给你们的银子也都没影了,你们还瞒着干什么?” “况且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只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又嘀咕两声,胖妇人伸手要钱。 “剩下的给我,雇我们的是菜商肖家。” 路禾把剩下的两个抛过去,妇人接住就想走,她又掏出来两个,道:“别急着走,我再问个问题。” 胖妇人:“你问!” “除了让你们每日造谣,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 “真的?”路禾眉头皱了皱,有些疑惑,就一个这么蠢萌的法子? 被她质疑,胖妇人急了:“你是不是不想给钱?!” 路禾无语,把两个银锭又抛过去,让开身子。 几个妇人走后,钱生问道:“又是肖家?咋还没完了。” 第185章 文先生回祁京 “是啊,这么不放弃,会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造谣法子,而没有后招?” 路禾不相信。 但让人盯着肖家和孟家的动向又不现实,只能回铺子里叮嘱再叮嘱,一切食材都要新鲜,待客时一定要谨慎不出差错。 钱生理解她的忧心,道:“放心吧,我会盯着的。” 路禾稍微放下心,出门赴约。 赴的是文先生的约,邀她郊外赏景。 很稀奇,文先生很少会出三稻村,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路禾到时文先生和岑静帧正席地而坐棋盘对弈,文先生白衣翩翩一身儒雅,岑静帧一身紫衣华贵非常。 “老师,师兄。” 文先生闻声抬眼:“来了,坐。” 路禾依言坐下,瞧了会儿棋局,除了‘复杂’二字,看不出其他。 默默嗑了会儿松子,下棋的两人齐齐看她。 文先生:“观棋不语真君子。” 路禾拿着松子的手僵在嘴边,有些无语:“老师,我没说话。” “嗑松子也吵,扰人思绪。” “所以您输了呗。” 文先生:“……” 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来跟我下,你师兄说你学棋也有些日子了。” 路禾:“……” 虐不了大学生,就虐小学生哈? 她才不让他虐呢! 路禾起身去找言一:“老师,我去放风筝。您和师兄慢慢切磋。” 文先生哼笑一声:“还敢看我笑话。来,接着下。” 岑静帧看了眼空地,路禾已经在指挥言一扔风筝了。 他整整衣摆站起身:“老师,我去陪小禾儿放风筝。” 文先生:“?” 岑静帧说罢,已经大步走去空地,接手了言一的活。 “嗯?” 文先生眼睛微眯,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岑静帧把风筝送上天,回到路禾身边,帮她一起抖风筝线。 可他抖的太快,差点把风筝放落。 路禾嫌弃的抢回线轮:“我自己来,你是不是没放过风筝?” “风筝线不能放的太快,要一点一点来,你这样它还没起飞就要落下来了!” 岑静帧嗯了一声:“没放过,我幼时少有娱乐,除了读书、君子六艺,便是习武了,这些孩童的玩乐,从未有过。” 说的路禾都要同情了。 “我幼时也没玩过啊,家里那么穷,哪里有风筝放。” “可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见天的风筝满天飞,光用看的也能学会了。” 岑静帧:“……” 这和话本子看的不一样吧? 她怎么不教他放风筝?而且也不同情他没有童年。 倒是一个人放的乐呵。 路禾眼睛一直盯着风筝,时而前时而后,偶尔还要转上一圈,忙的不亦乐乎。 转着转着身后就撞上了障碍物。 路禾抽空瞅了一眼,发现是岑静帧,伸手把人往边上一推。 “师兄你让让,碍事。” 岑静帧:“……” 岑静帧默默走远了几步,继续看她放风筝。 等玩够了,脖子胳膊也酸得慌。路禾便把线轮往岑静帧了怀里一塞,道:“我玩好了,师兄换你玩儿吧。” 然后拍拍屁股坐到文先生身边喝茶嗑松子去了。 岑静帧眉心动了动,手上握着略带温热的线轮,有些哭笑不得。 文先生看得直摇头,就这,还想追姑娘? 太没用了点儿。 他扫了一眼路禾巴掌大的小脸儿,问:“觉得你师兄如何。” 路禾愣了下:“老师怎么忽然问这个?” “问你,你说便是了。权当我给你的一次功课考教。观人。” “呃,谦谦君子人如玉?” “嗯,还有呢?” “颜色倾城真国色?” “嗯,还……颜色倾城?”文先生突然反应过来。 路禾点头,凑近文先生说小话:“尤其最近,不似之前的素雅,现在整日里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还说师兄是不是最近在相看?” “老师你来青州城是为了这个吗?” “……不是。”文先生暗叹一句,岑静帧这娶媳妇的路道阻且长啊。 “我要回祁京了,不在三稻村做教书先生了。” 路禾有些反应不及,她以为文先生会一直在三稻村住下去。 “所以此次老师邀我赏景,是辞别?” “嗯。” “如此,老师收我做学生,倒是太亏,当初图我做的一手好饭菜,结果也没吃上几回。” “不亏。”文先生觑她一眼,笑道:“你那锅子底料多给我拿两坛,我一路冰着带回祁京吃。” 路禾点头应好,文先生又道:“你快点把铺子开去祁京,这样我想吃时也没这般麻烦了。” 路禾讪笑两声,压根没那个想法。 祁京是圆是扁她都没见过,哪有那个底气在祁京混。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青州还没混明白呢,去祁京就是送菜。 赏过景,几人就换地儿到岑静帧的庄子。 吃过饭又稍作休息,三人便回到青州城,路禾给文先生带了几坛子底料,文先生便动身回祁京了。 文先生走后,岑静帧也道:“我也要出门一段时间。” 路禾眼含疑惑,他出门跟她说什么。 “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岑静帧暗暗叹气:“你若有事拿着玉佩去府上,府中管家、下人见了玉佩都会听命于你。” “谢师兄,不过应该没有用上的时候。” “有备无患。” 路禾点点头,只当他爹味儿更重,因此才不放心的嘱咐。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乌鸦嘴。 岑静帧走后第八天,吃锅子又出事了。 这天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时辰开店,同样的生意红火。 待午食过后,铺子里短暂歇息,店中伙计轮流吃饭,路禾在厨房熬制底料。 官差突然闯门而入,还不等钱生上前询问,领头那人便扬声问道:“哪个是吃锅子的东家?” 那脸色和语气,瞧着就不像好事儿。 钱生没有贸然去叫人,而是上前询问:“我是本店掌柜,不知官爷找我们东家何事?” 领头男人瞥向钱生:“叫你们东家出来,还有,铺子关了,铺中所有伙计,包括你,在官府没调查清楚前,都不准离开铺子。” 钱生惊愕,机灵的掏出几两银子,隐晦的送了过去:“官爷,敢问到底出了何事?” 第186章 路禾被抓 钱,那人收了,但脸,还是那副死样子。 “吃死了人,你说出了何事?” “赶紧把你们东家叫出来!” “啊?”钱生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这怎么可能?” 领头人本就不耐烦,此时更加不耐烦:“人苦主都告到了府衙,你说可能不可能?” “你在这里给我唠唠叨叨的,莫不是让人去通风报信,你们东家人跑了?” “来人!搜!” 钱生:“哎?不是,没有,官爷,我这让人去叫!月三!去叫东家过来!” 这搜绝对是不能搜的。 这一搜,铺子里还不知道要损失些什么! “不用了。” 路禾抬腿迈进大堂,走到领头官差的面前:“我便是吃锅子的东家。” 她话刚落,就被两个官差扣住胳膊,防止她跑路。 路禾皱眉:“官爷,据我所知,非投毒和故意谋害杀人等案件,需要相关人员不得自由出入需要管控外,其他意外事故,只需要配合调查即可。” “不知此次事件是何性质,与本店、与我有何关联?” 怕领头官差不耐烦,对路禾施加暴力,她问题一出,钱生便小声回道:“说是咱们铺子里的吃食,吃死了人。” 钱生那几两银子的好处,也就能用到这里了。 领头官差一摆手:“废什么话?带走!” 等一窝蜂涌入的官差都出去后,最后一个人把门一关,啪叽两下贴上了封条。 这还不算,就连旁边的吃小食,店中的客人也被清空,关门贴封条。 官差赶客的时候,路平就在吃小食,这时候才发现被两个人高马大官差押在中间的路禾。 还不等他过去和路禾说上两句话,门便被封上了。 路平立刻从连通的拱门去吃锅子找钱生:“钱掌柜,小禾儿怎么被带走了?” 钱生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说,也就两句话的事儿,多余的他现在也不清楚。 坏消息是,路禾被抓走了。 好消息是,没有官差留下守着,他们可以从后门出去打听消息。 路平心里发慌,强按心口稳定情绪。 他不能慌,他慌了小禾儿该怎么办? “情况不清不楚,还是得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钱生赞同:“对,所以我们得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出事了,人到底死没死!” 钱生他爹就在县衙当差,办事流程他门清,也许与青州府衙不同,但有一点一定相通。 那就是事情一定会往大了说! 为的便是从中多捞些好处,但凡与官差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让他忧心的是,这种情况一般送出去二两银子,什么话基本都能套出来。 想着青州不比县衙,刚才他递过去的足有五两,却一点水花都没听到。 要么是五两不够,要么是有人故意针对路禾,那领头的得了吩咐。 他现在只希望是前者,若是后者,以他们在青州的关系,根本救不了路禾。 钱生把铺子里的大半的伙计都派了出去,自己也出门打听。 众人使出十八般武艺,夜里齐坐一堂,消息汇总。 “出事的人没死,说是在咱们这里吃了午食,不出半个时辰,便上吐下泻,人也昏了。” “送去医馆,好悬没救过来,病因是吃了不洁食物引起的。” “据说人现在还在医馆躺着,没有醒过来,也有可能醒不过来,妻子又急又怒,这才报官了。” 钱生:“人在哪家医馆?若真是我们铺子里吃食的问题,可以商量私下解决,只要人没出事,就有余地。” 一个伙计道:“不知道,前面消息还算好打听,可那出事的人在哪家医馆,我们没问到。” 另一个伙计也道:“我们想着既然旁人问不出来,便直接去医馆询问,就各自选了附近医馆去打听,都没有。” 又有伙计道:“我们明日打算把青州城里的医馆都问上一问。” 随着伙计的话一句又一句,不妙的预感从钱生心底升起。 “辛苦你们明日再跑跑,一切花销都从铺子账上走,等事情平了,会给众位发奖金的,东家不是小气的人。” 众伙计点头,纷纷散去。 等众人散了,路平才道:“我总觉得奇怪,若是因为食物不洁引起的的病症,从吃锅子出去后不久便应该有反应,那人被送去的医馆,应该不会太远。” “可怎么会没有呢?” 钱生感觉嘴里一下就起了两个大泡:“我是觉得,可能有人在针对路妹子。” “也许压根就没这么一个人,即便有,人也未必在医馆。” 路平抬手按住胸口,心慌的不行,他也有这种感觉。 “明日我去找五弟,他如今是秀才,也比咱们见识多,许是能有办法。” * 路禾被官差押进府衙,什么话都没问,什么流程都没走,直接就被扔进了牢里。 一晾就是一下午,就连晚上放饭,别的犯人都有一个窝头,一碗米汤,就她啥也没有。 这不合常理。 她又不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哪就值得被这般特殊照顾? 只能说有人故意为之,她被人针对了。 路禾有两种猜测。 一,出事的那个人身份很牛逼,至少是能让官差给几分薄面,为难她的人物。 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针对她而来的。 二选一的话,路禾选二。 铺子里的食材肯定没有问题,除非哪个大人物被人谋害下毒。 刚巧倒霉催的,就在吃锅子。 但她被抓时试探过,那些官差除了抓她,对铺子里其他的伙计看都不看,便是钱生这个掌柜,都没有被拉来一起问话。 这就表示绝对不是什么厉害的谋杀一类的案件,否则调查期间,整个铺子里的人,都要被问上一轮话。 其次,除非确定嫌疑人,否则调查阶段哪有上来就抓人的? 还是直接丢进牢里不管不问。 古往今来,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路禾基本确定,这一局,是有人故意给她做的。 她自问没有仇家,最近不对付的也只有肖家和孟家。 可那么点打打闹闹的事情…… 不至于吧? 第187章 肖同知 事实上,还真至于,因为路禾没有等来探视的家人,却把肖家那个做官的大人等来了。 肖闲看着牢房里盘腿大坐,因为一夜未进水粮而有些打蔫的路禾,轻蔑道:“我还当是个什么人物,一个小丫头罢了。” “不过晾了一夜,瞧瞧这小可怜样儿,还怪让人心疼的。” 路禾支着太阳穴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 “大人姓肖?” 肖闲没应声,手一挥,立刻有狱卒搬来椅子,还唤了声:“肖同知。” 肖闲一撩衣摆坐下,而后又整理好下摆,才道:“倒是聪明。” “瞧你这淡定模样,等着人来探监呢?” 路禾眯了眯眼睛:“之前是等着来着,不光等人来看我,还等人给我送床被子再送些吃食茶水,看见您,我就不打算等了。” 她这辈子到底跟二把手造了什么孽缘,回回得罪人都得罪这个等级的。 铺子里的伙计也够不靠谱的,这哪里是专管赋税扒拉算盘珠子的,这是管理青州半数职务的知州左右手好吧? 她就说交赋税时里头的大人哪有姓肖的,合着人家等级高着呢! “只是不知肖同知这般针对,是打算要一个什么结果?” “你这聪明劲儿倒是招人喜欢!” 肖闲哈哈大笑两声,特意留的美须都笑的拧歪了。 他站起身在牢房前踱步,似乎是想将路禾看的更清楚。 路禾沉下脸,她在他目光里感受到了亵玩之意。 肖闲转回路禾正对面,笑道:“你这小脸儿长的不错,年纪是小了点儿,不过养上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给我做妾,名下的铺子也随你一起入府,如何?” 路禾舔了舔后槽牙,想削他一顿。 “肖同知,若我没从这小窗感觉错的话,现在应是正当午?” “您这还睁着眼睛站着呢,就做上美梦了?” 被讽刺白日做梦,肖闲也不气:“不急,你再慢慢思考几日。” 说罢就慢慢悠悠踱步走了,走时路禾还听他吩咐狱卒:“每日午食别忘了给送碗水,这挺水灵的一个小花儿骨朵,别给养干了。” 路禾:“……” 你xxx@#¥%…… 她又不是一朵真花,每天只给一碗水,信不信早晚变成干尸半夜爬你床头! 狱卒去而复返,给路禾端来了今日午食的水。 “过来喝水!” 路禾是真的渴,没有说什么不喝,起身便过去接过水碗。 她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打量狱卒。 这狱卒表情语气虽凶,神情中却没有不耐,且给她的这碗水,还是温水。 路禾眼睛闪了闪,更加靠近栏杆处。 “这位差爷,可否帮个忙?” 狱卒没料到她会出声,满脸诧异,歪头去瞧还在低头喝水的路禾,仿佛说话的不是她一般。 他非恶人,路禾与他孩子差不多大,同情有之,但不管什么忙,他都不会帮。 “不能。” 路禾没想到他问都不问帮什么忙,便拒绝。 但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又道:“有重谢,不过是劳烦您给我家里人递个话而已。” 狱卒没理她:“喝完了?碗给我。” 路禾失望的把碗送回去,知道他这是拒绝了。 看样子只能等外面了。 * 知州府门,路平被请出门外:“不让探视,走吧。” 路平塞过去二两银子;“官爷,便是那杀人放火的犯人,也是允许的家人探视的,我女儿不过是铺子里出了事情,且还未有定论,如何不让探视?” 小差役年轻,正是心有热血的时候,见不得这个,但又不敢得罪上面的。 收下银钱叹了口气,小声道:“你们得罪人了,家里有什么门路都用上。” 路平还要再问,小差役挥挥手,转身走人。 另一头拿着银钱去找那日领头官差的钱生,也碰了一鼻子灰。 钱,送出去了,消息,没得着,更别说想让他牵线搭桥捞人了。 路溪倒是想到了个最有用的人,从路平那里知道路禾出事,立刻就去了食味轩。 找到主事的掌柜,直接问:“掌柜的可还记得我?我与罗公子在三楼雅间吃过几次饭。” 掌柜的当然有印象,点点头问:“小公子有事?” “罗公子可在?可能联系上?” 掌柜摇头:“公子不在青州。” 路溪闻言急了:“何时回来?” “这……还需要些日子。”掌柜只是岑静帧产业的管事,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是颇得信任了。 至于岑静帧去哪里,做什么,他是没权知道的。 “小公子找我们公子有何事?等公子回来,我可代为转告。” 路溪没办法,只能让掌柜帮忙转告一声路禾出事了,便脚步匆匆离开。 路过趣品阁的时候,却被杜三娘叫住了。 “路五公子留步!” 路溪停步刹车,杜三娘上前施礼。 “姑娘这两日说要来送首饰图纸,可这两日没来,路五公子你又面带急色,可是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路溪想着人多路子多,杜三娘也许能帮忙,便将事情说了。 “我大哥去牢里探视小禾儿,钱掌柜去了那日抓人的官差家,现在也不知结果,杜掌柜这里可有些门路?” 杜三娘一听便知道路禾这是得罪了府衙的某个人,且权力还不小。 她来青州这几年,门路确实有,但都是后宅的路子。 作用可大可小,还要看路禾得罪的是谁。 “我随你走一趟,且先看看带回来的消息。” 待见了钱生后,杜三娘问道:“你平日和路姑娘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她可同那些官府的人发生过不愉快?不一定要是本身有官职,家人或者亲眷都可。” 钱生愣了愣,看了眼路平后,拉着杜三娘到一旁说道:“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上次吃锅子的事情,只和肖家发生过龃龉。” 猜测得到证实,杜三娘满心无奈:“我过后打听过,你可知肖家那个是什么官职?” “只说是收商税的?” 杜三娘嘴角抽了抽,知道这也不能怪他,吃锅子出去打听消息的都是铺中伙计。 那些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只知道当官的不能得罪。 守城门的是兵,巡街的是官差,办案抓人的也是官差,升堂的是官老爷,青州最大的官是知州。 其他的毫无概念。 “肖闲,任职青州同知。” 第188章 好大的胃口 钱生茫然片刻后,脸色刷一下变了。 磕磕巴巴的道:“这肖家算是孟家夫人的母族,和路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不至于太为难路禾吧?” 杜三娘点头又摇头:“如果那人是姓孟,看在路家三爷的关系上,也许不会,但他姓肖,且非孟夫人直系母族,这个心思便不好猜了。” 孟家也许只是想给路禾一个教训,那个肖夫人也许只是想教训的多一点。 但换到肖闲那里,难免起别的心思。 这中间隔了一层又一层,不捞好处,哪个尽心办事? 也就是说,路禾也许没生命危险,但他们损失的一定不会少。 钱生:“……我让路妹子她爹去找她三叔试试。” 杜三娘点点头,回去给岑静帧写信。 她来青州后,并没有经营关系网,所以要从青州的二把手那里抢人,有些难度。 亮出身份也许可行,但这要看岑静帧的意思。 在岑静帧回信之前,她只能试着周旋,看看能不能见路禾一面。 他们这面没有接到任何放人条件,只可能是路禾那面还没谈好。 * 人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路禾蹲在墙角,听着外面的大雨,看着里面的小雨,心说这环境太差了点儿。 好在这雨来的突然,停的也快,牢里的小雨只下了一会儿。 但温度却比昨夜还要凉,细细的风从上面的小窗吹进来,丝丝拉拉的凉。 路禾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小腹又冰又疼。 掐着手指算一算,第二次的大姨妈,约莫要来了。 除此之外,一天多未进食的胃,也在造反。 牢房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扒着牢门开始叫唤:“有人吗?来个人!狱卒大哥、大叔、大爷过来一个!” 叫换了三四遍,才过来一个男人,比白日里那个凶太多。 “叫什么叫!大晚上的,叫魂啊!” 他吼完转身就想走,路禾一伸手拉住他后衣摆。 “麻烦给肖同知递个话,我答应他的要求。” 狱卒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肖同知早就下职了,哪个理你?” “要见肖同知明个儿赶早!” 说罢便摆着步子离去,路禾喊道:“别走啊!给递个话,我定有重谢!” 狱卒头都没回,脸上却乐颠颠儿的。 心说明个儿早上下职他就去找肖同知传话,知道里面那个服软了,肖同知肯定高兴。 一高兴还不赏他?到时候没准就去外面当差了! “唉!” 路禾回到墙角继续蹲着,往身底下又多哗啦了一层稻草,等着天亮。 天亮,狱卒下职,乐颠颠跑到大门口等着,第一时间把话传到。 肖闲闻言挑挑眉:“我还当多硬的骨头,才下了一场雨,这不就软下来了。” 他随手丢给狱卒二两银子:“拿去喝酒。” 狱卒有些失望,只有二两银子。 随即又高兴起来,他一个月的月钱也就这点儿。 路禾睡的迷糊,贴地的那只耳朵听见脚步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肖闲那张得意的脸。 “瞧瞧,才一日,更加惹人怜爱了。” 听着耳边的屁话,路禾扶着额头待晕眩缓解,这才起身来到栏杆前。 “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然我觉得这几个字适用在任何人身上。” “刚巧,肖同知又是商又是官,想来从不做亏本买卖,不如说说这次你帮肖夫人、或者说帮孟夫人这个忙,得了什么好处?” 肖闲眼睛眯了眯:“看样子你让人传的话,不真啊。” 路禾笑了笑:“我也是商人,自然也从不做亏本买卖。” 也不知道路禾说的这句话哪里有笑点,肖闲又哈哈大笑了几声。 “难怪小小年纪能经营起吃锅子这般产业,确实不一般。” “我也不妨同你说说,孟夫人答应把那两间吃食铺子给我,她要趣品阁和堂春衣阁,只要你点头应下,人立刻就能从这里出去。” 路禾目光晃了晃,好大的胃口! “不过见了你之后,我改了主意,这值钱的哪是那死物。” 这个胃口更大! 路禾被气笑了,冷笑。 “这么说,别的条件,肖同知是不打算谈了?” 肖闲没说话,却用目光做了答。 他用一种欣赏玩物的眼神,在路禾周身反复流连,恶心又黏腻。 路禾闭了闭眼,安耐住削人的冲动,反身在墙角坐下。 “我不过是不想在这牢里继续浪费时间,这才找了你来,可惜肖同知胃口太大。” “看在肖同知的这份抬爱上,我不妨给肖同知一个警告。” “便是我应了你,这吃锅子和吃小食,你拿得走,趣品阁和堂春,你也是绝对拿不走的。” 她说的笃定,让肖闲有片刻犹疑:“怎么,你觉得我还拿捏不了一个孟夫人?” 路禾故作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我说的可不是她。” “什么意思?”肖闲皱眉。 路禾闭眼没出声,肖闲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嗤笑出声。 “要真有这么一个人,你还能在这里住上两天?” “你呀,也不用唬我,这青州,可没几个是我肖某人搞不定的。” 等人走后,路禾叹气。 二次谈判失败,只能等待营救。 岑静帧,师兄大人,你可得快点儿回来啊~ 她捂着小肚子哭唧唧,姨妈大娘已经来了…… 而被她念叨的岑静帧,已经接到杜三娘的传信。 他本就在往青州赶,一直在移动。 信鸽也是搞笑,不知道在哪儿转了一圈,才终于找到岑静帧。 所以岑静帧收到信时,距离青州不算远,快马加鞭,几个时辰也就到了。 因此回了个‘已归’便将信鸽送出。 可这几个时辰,路禾已经血流成河~ 缩在又潮又凉的牢里,疼的冷汗直冒,人也弓成一只虾米。 狱卒发现不对,立刻叫问:“你怎么了?” 路禾没力气搭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狱卒一下子慌了,拔腿就往外跑。 第189章 私下提点 孟府宴客厅,孟夫人坐在主位,路平路清路溪三兄弟坐在下首。 孟夫人笑道:“今日你们兄弟倒是凑齐了,正好,我这里得了新茶,一起品一杯。” 路平急道:“孟夫人,我此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知道孟夫子和您长住青州,交友甚广,家中吃食铺子出了些事情,小禾儿被官差带走,到如今还未见上一面,事情也没弄清楚,想请孟夫人帮忙在府衙打听一二,。” “哦?还有这事?” 孟夫人微微蹙眉,似乎很是惊讶:“路家大爷别急,这一般事情可不会抓铺子东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路平犹豫着没说,路清却道:“说是吃死了人。” 孟夫人一惊:“这!这可不是小事!” 路平脸色有些白,不知从何解释,路溪道:“所谓的吃死人,还没有定论,青州的各个医馆我们已经派人问过,并没有接收类似病人。” 他抬眸凝视孟夫人:“何况铺中食材都是每日清晨送去的采摘新菜,不会有问题,我同铺中掌柜仔细思量探讨,一至认为是有人故意做局。” “且这人还在府衙当差。” “竟是这么回事儿?”孟夫人表情更加惊讶:“这大姑娘也是,开铺子怎么能不留后手?和各方打好关系可是首要!否则哪里会出这番事情。” “你们别急,我在府衙却有认识的人,这就差人过去问问。” 说罢一挥手招来一个婆子,吩咐两句,婆子便去了。 “这跑一趟府衙需要些时间,且耐心等上一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带回来的消息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婆子道:“奴婢细细的问了,看在老爷和夫人的面子上,那位大人也耐心答了。” “那位吃坏了的,人确实没死,可也没醒,也是青州城里的富户,有些来头。压着关人的事那富商夫人,自家老爷出了事,生死未卜,自然不肯撒嘴放人。” “那位大人给了两句提点,只是……” 孟夫人责怪道:“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还不说!” 王婆子觑了一眼路平,这才道:“那富商家中富贵,若想他们放过路小姐,便把路小姐的几个铺子献上赔罪。” 路平下意识就想答应,路溪按住他未出口的话,问王婆子:“原来是某个大户,难怪我们未曾在医馆寻到,想来是在家中看诊的。” “既然如此,我们理应亲自登门赔罪,不知是青州哪户人家?住在何处?” 王婆子眼神闪了闪:“女婢问了,那位大人没说。那富商夫人现在只想要路小姐赔命,自然不肯给咱们求情的机会。” “这献上铺子救人的法子,还是那位大人私下给的提点。毕竟那富商家中不是只有夫人能做主。” 路溪心越来越沉,发着凉。 有些事情钱生没说,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他这个外人不好说。 但路溪问了,钱生便也就说了。 此次见孟夫人他也是有意试探,想看看孟夫人的反应。 到了现在,他已经基本能肯定,这次的事情跟孟妇人和肖夫人脱不了关系。 惊,惊路禾和孟家的关系竟然闹到如此。 凉,孟夫人竟然一点都不看路清的情分,这般对路禾。 “铺子都在禾禾名下,便是要送出去,也要她签字盖章才行,所以我要见禾禾一面,这事儿才好办。” 闻言王婆子用眼神隐晦的询问孟夫人,孟夫人没有任何表示,王婆子便懂了。 “怕是不行,能给些提点,已经是那位大人帮忙了。” 路溪很想问问孟夫人何至于如此,但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闹的时候。 他脸色沉沉,施礼告辞:“既然如此,我们还需要回去找找禾禾的私印才行。” 出了孟府,路平才道:“五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刚才为何拦着我?” 路溪摇摇头:“大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与你说,等禾禾回来后,还是她同你说的好。” “但刚才那婆子说的,送出铺子赔罪的事情,你先别办,我去找一个人,他应该能救禾禾。” 路平读的书确实不多,但他并不是真的无知,只是在他看来,没什么比让路禾稳当的回到家里更重要。 路溪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道:“过了今天,如果我说的那个人我还没见到,我们就拿铺子去接禾禾回家,可行?” 路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五弟,牢里是什么地方?我真的怕……” “不会。” 路溪知道在普通人的眼里,进了牢房就等于进了龙潭虎穴,但这也要分什么情况。 他相信孟夫人想要的是铺子,想出的是心头的一口气,而不是真的想结仇。 “大哥,相信我,我和禾禾一起长大,我不会害她的。” 路平双手狠狠搓了一把脸:“好。” 两人分开,路平颓丧的回到家中,张桂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路平沉默着,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张桂将他拉进屋中,清水投了布巾给他擦脸,又擦手,摆上热饭热菜。 本该更六神无主的人,此时却稳得住。 “平哥,小禾儿会没事的。她从小就聪明又机灵,不会有事的。” 路溪再次来到食味轩:“你家公子回来了吗?” 食味轩掌柜都不好意思说没有:“这……还没……” “当真联系不上?!” 食味轩掌柜满面为难,他要找人就要去静王府,可静王府没人召唤,他根本进不去。 路溪放弃,转身去趣品阁:“杜掌柜,你这里……罗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一身黑色劲装的岑静帧,往日温和儒雅的面容,被衬托的极为冷肃。 瞧着都不像是一个人一般,但路溪却觉得安心,就凭这身气度,一定能救路禾! “罗公子!禾禾她出事了,你可认识官府的人?” 岑静帧只比路溪早到三息,他是从后门进来的,路溪是从前门。 所以他还没了解到具体情况,路溪便冲进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禾禾现在在牢里,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第190章 怎么会这么蠢! 岑静帧一走出趣品阁,言一言二就不知道从哪里跟了上来。 这次路溪没空惊了,挑着紧要的跟岑静帧讲。 “言二,去找这个人。” 言二悄无声息的撤走,岑静帧则是带着路溪直奔牢房。 * 肖闲办公处,狱卒慌慌张张跑进去。 “大人!不好了!牢里那个路姑娘不太好!” 肖闲没有被他的惊慌感染一点,反倒是看见他心情莫名更好了几分,都没怪罪他的无礼。 放下手里的狼毫施施然道:“怎么,这才多大会儿,就受不住服软了?” “不是!是她瞧着不大舒服,好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农户女哪有那么娇弱,不过饿了两顿而已。” 肖闲只是挑挑眉,显然不相信。 他觉得是路禾为了见到外面的人,而演的戏。 “回去继续盯着吧,等她什么时候服软了,应了我的条件,我再去亲自接她。” 狱卒张了张唇,觉得那姑娘不像装的,但他又不敢再说话。 原地犹豫半晌,还是转身走人。 只是人还没出屋子,同他一起当值的狱卒更加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有人闯牢房!” 肖闲:“?” 这劫狱、闯牢房的事情,也就画本子里有,现实里哪个敢? * 路禾确实没晕,只是难受的懒得搭理人罢了。 按照那个肖同知的尿性,除非她应下条件,否则不会放她出去。 这会儿没准还想着趁她不舒服,逼她快点服软。 她正琢磨着一会儿用这副可怜样子,求那个狱卒帮帮忙,让她见一面家里人。 不管谁来了,只要能去她房间拿了玉佩,再去静王府求助,那她就可以很快出去。 路禾暗暗掐算时间,等着狱卒回来。 正等着,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呵斥声,求饶声,惊慌的喊声,乱的不行。 路禾腾一下坐起来,头晕目眩间,思索该不会是她爹硬闯牢房被抓了吧? 她想等眩晕感过去后,再起身查看,但这次晕眩感持续的很长。 心里急的不行的路禾没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但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眼前顿时更黑,要倒之际被人捞住。 很熟悉的感觉,路禾愣了下,竟然第一时间知道这人是谁。 “岑静帧?” 岑静帧嗯了一声,鼻尖被血腥味填满,顿时皱了眉:“你……” 路禾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有很多人都在往这面来。 伸手便扒岑静帧的衣服:“快快快,把你衣服给我!” 岑静帧:“……” 岑静帧顿时脸红脖子粗,目光也在路禾身上扫完,同时意识到路禾这是又赶上特殊的日子了。 他轻松拨开路禾的手,一手扶着她,一手费力扯下自己的外衣将路禾包上。 待他重新扣上腰带,两拨人也停在牢房门口。 来的两拨人正是这知州府的老大知州大人,和得知有人闯牢房过来的肖闲。 岑静帧从来到青州很是低调,只有初来那日迎接时算是公开露过面,后面基本没再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所以肖闲一眼没认出来,正要喝斥,却发现知州已经躬身行礼:“参见静王。” 肖闲未出口的呵斥就这么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一口气好悬背过去。 要不是知州踢了他一脚,让他回神行礼,这会儿要有一个不敬之罪了。 岑静帧没搭理他俩,将路禾从头到脚包好,抱起来就走。 “言一,把这位肖同知关进去,先关上三日,每日午时一碗水。” 言一:“是!” 然后肖同知就被言一一脚踹进了路禾之前蹲的牢房里。 肖闲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形,满脸怒色,立刻质问:“不知静王这是作何?下官乃青州同知,从五品官职,您便是王爷,也不应毫无理由将私自将下官丢进牢里!” 岑静帧鸟都没鸟他。 肖闲更气:“静王!” 知州赶紧小声骂道:“赶紧闭嘴吧!你做的那破事儿,漏了!” 他现在只希望看在他不知情的份上,别找他麻烦。 “你可真有出息!我把你提拔上来,是看上你扒拉算珠子的能耐,平时你那些小打小闹,我也懒得管。” “这次倒好,给我捅了个大的!” 肖闲赶紧拉住他衣袖问:“大人,那路禾不就是青石县的一个农户女吗?怎么还牵扯上静王了?” 他不说知州还没多气,他一提,知州顿时火冒三丈。 “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去?!” 末了又不解气的骂了一句:“蠢!” 要整人都不先打听打听人家背景,怎么会这么蠢! 再说路禾,一见外面的阳光,心下一松,立刻任由自己昏睡了过去。 岑静帧身子一僵,脚步更加快。 路平食不下咽的吃了几口饭,稍作歇息后,坐不住的打算出门再想想办法。 大门打开,便见岑静帧抱着一个黑色的人形物体,顿时愣了:“这是?” 路溪赶紧道:“是禾禾,大哥,赶紧让一下。” 路平怔愣着让开身子,等人都进了院子,才反应过来。 “阿桂!小禾儿回来了!” 张桂带着小小的路安辰已经走出屋子,瞧见岑静帧怀里的人,立刻引着他去路禾的房间。 叫大夫、烧水、好一番忙活,等大夫看了诊后,众人的心才算放下来。 “无妨,受了些凉,吃几副药,养上些时日便好。” 张桂提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眼泪这才落了下来。 她带着路安辰在厨房里忙活,一边给路禾做饭,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路安辰好奇的眨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后,迈着小短腿去找路平。 “爹!娘在掉金豆豆!” 路平:“……” 被小儿子这么一说,总觉得有点丢人。 尤其刚才他也掉了金豆豆。 但张桂到了此时还在哭,是他没想到的,赶紧把儿子塞给路溪,自己去厨房安慰媳妇去了。 言一杵在院子里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但岑静帧在这里,他又不可能走。 路禾闺房。 岑静帧盯着路禾瞧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又后知后觉的发觉屋里就他们两个。 第191章 拿他当草养 不妥当。 三个字在脑子里来回蹦跶。 他与路禾独处的时候很多,在吃锅子的雅间,经常如此。 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不妥过。 这路家夫妇也是真放心,任由一个外男留在自己女儿房中。 岑静帧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出去,但屁股就像钉在床板上一样,舍不得抬起来。 “水。” 路禾眼睛还没睁开便先要水,岑静帧闻言赶紧给她倒了一杯。 回到床边时,路禾已经坐了起来,没精打采的,小小一只缩在被子里。 又可怜又可爱。 路禾接过水杯,不大的一杯水,两口就灌了下去。 “慢点喝,还要吗?”岑静帧温声询问。 路禾随手把杯子塞回去,又摆了两下。 岑静帧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应该没过去太久,至少他不是回王府后又回来的。 而且她也没真的昏睡过去,一直有一丝意识在线,知道有人给她洗头擦身,打理身体。 以及……使用月事带。 虽然是她亲娘,还是觉得很羞耻。 但出走的意识回不来,只能在彻底睡过去和醒过来之间来回拉扯。 这会儿拉扯回来,还不是因为羞耻心,而是因为太饿了。 “有吃的吗?” “厨房里应是正坐着,你娘过去有一刻钟了。” “唉~” 一刻钟,粥肯定熟不了。 路禾哀叹一声,身子一软,就想倒回床上。 她躺的猝不及防,岑静帧以为她是撑不住又要晕,下意识便伸手去扶。 人是扶住了,可整个人都僵了。 他的大掌稳稳托在她的后背上,触手温软纤细,只要稍一用力,就能随意掌控摆弄。 让人不禁生出丈量欲和控制欲,然他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没如愿躺回床上的路禾:“?” 岑静帧:“……” 路禾无语:“你干嘛?” 岑静帧反应过来,她没晕,只是想躺回床上而已。 只得干巴巴的道:“……扶、扶你一下,别磕到头。” 然后便小心翼翼的托着人放回床上。 路禾觉得自己像块儿豆腐,还是那种稍微一晃就会碎的那种,嘴角不禁抽了抽。 “对了,借你的那件外衣还好吗?” 岑静帧还真不知道,他把路禾送进来后,都是张桂在帮她收拾打理,他是在打理好后才进来的。 路禾的脏衣服都被张桂收走了,连带着他的那件外袍。 路禾想了想,又问:“你还要吗?” 当时那情况,上面肯定沾了姨妈血,她觉得就是洗干净了还给他,他也会有阴影。 估计每次穿的时候都会想起上面沾过姨妈血~ 岑静帧倒是没阴影,但那个‘要’字在舌尖滚了又滚,还是说不出口。 有些过于暧昧了,怕她会觉得他孟浪。 可若不拿回,留他的衣裳在她那里,显得他更孟浪。 路禾看着又不出声的岑静帧,满眼疑惑。 今天的岑静帧怪怪的。 “我是想说,你要不是特别喜欢那件衣服,回头我赔给你一件别的。” “嗯。” 岑静帧闷闷应了一声,想问那他的那件怎么处理? 是烧掉还是扔掉? 又或者它会留在她的衣柜吗? 想到这个可能,岑静帧脸颊一热,撇开眼不敢去看路禾。 “我走之前不是提醒你,给你的那块儿玉佩要随身携带,出了什么事情就拿着去静王府找人,听你调遣。” 路禾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我说师兄,你真的觉得那玉佩,是普通人可以随身携带的吗?” 一面龙纹,一面‘静’字。 这要带出去,是给自己保命,还是给自己招祸啊? 岑静帧:“……” 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因为他被嫌弃了。 当时她收玉佩时就很郁闷,那时候很莫名的,瞧见她郁闷,他有点小爽快。 现在依然被嫌弃,但郁闷的变成他了。 于是岑静帧又又转移话题:“肖闲被我关起来了,不过只能小惩大诫,最多往下撸他一级官职。” “你若想做什么,趁着我关他这几天。” 路禾磨了磨牙:“自然!” 居然拿她当花养! 她要拿他当草养! “师兄,我记得你让人每天中午给他一碗水?” “给什么一碗啊,一天给一茶杯就行了。” “就你平常喝茶那个,那么大的就成!” 岑静帧:“……行。” 他喝茶的那个茶杯,斟满也就只有一口的量。 “不过这次事情,他不是根本原因。” 这一点路禾当然知道,点了点头:“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从外推开,是端着托盘的张桂。 路禾眼睛一亮,顿时忘了要和岑静帧说什么,直奔桌子想要干饭。 这次岑静帧早有预料,在她起身时做了准备,免得她起得猛了,再晕过去。 那这饭,是真的吃不成了。 张桂看的一愣,目光便落在了岑静帧扶着路禾的手上。 他很有礼,没有占便宜的心思,除了手掌托着路禾的胳膊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甚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远,衣摆都没碰到一起。 只是…… 他本身还在这里就已经有些不对了。 之前她只顾着路禾的状况,把这人忘了个干净。 就连刚才在门外看见那个侍卫一样的人,都没想起来里面这个。 “公、公子,小禾儿这里有我就好。” “这次多亏了您,本该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只是今日家中不便。” “等小禾儿好了,我和丈夫必定登门道谢。” 这便是赶人了。 岑静帧垂了垂眸,颔首:“如此,便先告辞了。” 张桂将人送出房门,让路平将人好生送走,便扭身回了屋,坐在路禾对面看着她发呆。 路禾一碗粥都下肚了,她还愣着。 “娘,你在想什么?” 她伸手在张桂眼前晃了晃:“为我担心?这次真是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不会了。” 张桂回过神来,点头又摇头:“我是担心,但看见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刚才是在想别的事情。” “想什么?跟我有关?一直盯着我。” “嗯,娘只是在想,我们小禾儿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了。” 第192章 不抵人家一个零头 “???” 路禾真庆幸刚才吃完粥了。 “娘,我还小。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是吧!” 张桂没理她,自顾自问自己的:“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觉得刚才的罗公子怎么样?” 路禾直接给她娘表演了一个‘一脸惊恐’的表情包。 “娘!我的亲娘!”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是真的觉得合适还是在试探,但这种想法和这种话,一定不要再有第二次!” 张桂是在试探,但也是真的觉得岑静帧不错。 除了长得太好,瞧着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关心自家女儿。 只是没想到路禾会是这么个反应。 “娘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瞧着出身也是顶顶好的,若是之前咱们家……我是不敢想的。” “可现在你有了好几个铺子,咱们也有些底气,等你嫁人,这些都可以带过去!” 路禾:“……” 路禾都没做过这么大胆的设想,她娘是真敢。 “娘,咱就别瞎捉磨了。我距离嫁人还早,他距离娶亲可不远,况且我那几个铺子,还不抵人家一个零头。” “您闺女我呢,特别实在,只想过几年找一个差不多的,不会压着我的,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行。” “哦……”张桂呆呆应了一声,那罗公子家世这么好吗? 路禾进了一趟大牢,没受到惊吓,倒是让她亲娘给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她娘怎么会产生这么恐怖的想法。 爬上床,蒙上被子压惊。 一觉睡醒,月明星稀。 路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感觉应该天黑许久,距离天亮又很远。 上过厕所,打理好亲戚,没什么困意的她,没急着回被窝,坐在院子里思考怎么处理和孟家的关系。 太过分,路清不好做人。 太宽容,孟家不会长记性。 还真是难办。 这世上怎么会有路清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 “唉~” “身子好些了?” 路溪在她身边坐下,语带关切。 路禾嗯了一声:“小叔叔,你不用管我,我是睡到自然醒,一会儿困了就再回去睡,你明日还得回官学上课,去睡吧。” “无妨,还有一日假,怎么唉声叹气的?” “嗯……也没什么,就是在思考如何平衡。对了,小叔叔应该知道罗公子是那个谁了吧?” 路溪点头。 “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和他有关系,会很麻烦,我觉得小叔叔应该会懂?” 路禾望着路溪,如果他不懂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解释解释。 路溪又点头:“我知道。我和他本就没什么交集,倒是你……” 说着他皱起眉头:“也不要接触太多。” 路禾咯咯咯笑了几声,再开口时老怀大慰。 “小叔叔长大了!” 路溪:“……”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困意又上来,各自回房间安睡。 另一头却有人彻夜难眠。 肖闲出身商贾之家,虽不算顶流,却也从不缺人侍候,过得日子一直以来都是锦衣玉食,像牢房这样的地方,平时都少去。 也就最近为了路禾,才进去过几回。 现在可好,竟然要在又潮又黑又脏的牢房过夜,他哪里睡得着? 除了环境不舒适,肖闲还很窝火。 恼肖夫人,也恼孟夫人。 头发长,见识短,一口一个的小户农女,好拿捏,结果呢? 直接把他送进牢里了! 肖闲越想越气,肚子还闹脾气,咕噜噜的乱响,饥饿感让人难以忍受。 他忍不住趴在牢门便叫喊起来:“来人!给本官拿些好酒好菜来!” 半晌,无人应答,也无人过来。 肖闲气的踹了一脚牢门,声音更大:“来人!聋了?给本官拿些吃食来!” 他在里面无能狂喊,外面狱卒也瑟瑟发抖。 青卫九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桌上摆了十来道好菜,荤素搭配得当,还有一壶好酒。 菜还冒着热气,是刚送过来的。 青卫九听着里面的叫喊,勾了勾唇,下巴一扬,道:“给我抬进去。” 几个狱卒不做他想,立刻弯腰各抬一边桌角。 没人拿椅子,青卫九就自己拎着,悠悠闲闲的跟着。 一直到肖闲牢门前,桌子才被放下。 肖闲以为这是给他送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你们几个是会来事儿的,回头等着领赏,现在把门打开吧。” 几个狱卒低头装死:“……” 他们是不聪明,但也没蠢死,后头那位是白天那位爷留下来的。 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给里头这位送吃食? 还是这么好的一桌菜! 青卫九终于晃过来,放下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笑了。 “夜深人静无聊,我来找肖同知肖大人叙叙话。” 说罢夹起鸡腿,阿呜一口咬了上去。 “这鸡不错!不老不柴,喷香又不腻,好吃!” 肖闲:“……” 肖闲表情已经凝固了。 “得罪本官,对你没好处。” 青卫九翻了个白眼:“呦!好大的官威!” 他把手里吃剩的鸡骨头扔到肖闲脚边,又吃起另一只鸡腿。 肖闲不禁吞了吞口水:“我知道你是静王的人,可我也是朝廷命官,他这般不问缘由关我,就不怕遭人诟病,被弹劾吗?!” 青卫九嗤笑一声:“我家王爷很好奇,在他的封地上,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欺压百姓,夺人产业的。” “一派胡言,我抓路禾,虽说流程不太合规,可我也只是怕她耍花招而已!她那铺子,可吃坏了人!” “快拉倒吧,那昏迷的富商,这会儿可在赌坊里活蹦乱跳的赌钱呢!我算算啊,好像在里面待了两天晚上了吧?” 肖闲眼角抽了抽,气的好悬厥过去,那个死赌鬼! 让他在家装几天死,他竟然当天晚上就钻去赌坊! 他虽然还不知道路禾和岑静帧是什么关系,可他能把人带走,明显就是护着的。 他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哪里能干得过。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肖闲露出一个堪称扭曲的笑来。 “这位大人,我本家虽不在青州,但祖上行商,家中产业遍布,若静王愿意,肖闲愿……” 肖闲没有说下去,但懂得都懂。 第193章 凡事皆有代价 青卫九嘴角抽了抽,目光复杂的看着肖闲。 “就你们肖家的那点家底,算了吧。”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肖闲,埋头苦吃。 次日一早,孟家便有客上门。 孟夫子和孟夫人还未睡醒,便被管家叫了起来。 待知道来的是肖家夫妇,都愣了愣,对视一眼,穿衣迎客。 两人来到宴客厅,还没问什么事儿,肖老爷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肖闲被抓了。” “啊?” * 路禾回笼觉睡醒,家里已经多了两个客人。 路清和怀孕的孟心婉。 看见他们俩,路禾直接笑了。 “三叔三婶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三叔不应该在官学上课吗?” “我们过来看看你。”孟心婉笑着拉过路禾,在桌边坐下。 仔细打量她的脸,面露心疼之色:“这次真是遭了大罪,这才几天,人就瘦了一圈了,脸色也这么苍白,可要好好养养。” 路禾也笑:“还劳三婶跑一趟,你可怀着身子呢!我瞧三婶面色红润,孕吐可好些了?” “先前孟夫人叫我过去给你做些合口味的吃食,不是我推托,实在是不敢。” “三婶现在身子矜贵,我实在是怕我做的吃食不适合,若是吃的不得当可怎么办?” “三婶你可别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孟心婉连忙道:“怎么会?我娘就是那么一说,哪能真让你过去给我做什么吃食!小禾儿才是不要放在心上。” “那就好!我还琢磨着过些身子好了,若是三婶还难受的厉害,我便找了婆子学上一学,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等我学会了,便过去给三婶当厨娘!” 这话路禾说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便是她真的这么打算的,孟心婉现在也是不敢用的。 她笑了笑:“怎么可能让你给我做厨娘!家里有现成的厨子使唤,你若过去看我,尽管吩咐他们就是了。” “对了,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正题来了。 路禾心下好笑,面上不显:“三婶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我来青州才多久,孟家出面都解决不了的,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对视,都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什么。 路禾以为孟心婉懂了,该告辞了。 可孟心婉却道:“此次你受了委屈,三婶知道。可肖家七爷,也是被那富商骗了,以为他真的吃坏了,这才抓了你。” “至于在牢中有些针对你,是因为彩甜。” “小禾儿可能有所不知,彩甜与他七堂叔关系最是要好,肖家七爷一直将彩甜当做自己女儿疼的,此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若气不过,让他在里面受上几天罪,小惩大诫一番,再放出来就是了。” 路禾直接给她表现了什么叫百般茫然。 “三婶,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肖同知是被关着还是被放出来,哪里是我说了算的?” “他被关,是因为罔顾律法,这应该如何处置,放不放,怎么放,怎么会扯到我身上?” “三婶,你委实高看我了。” 孟心婉提肖彩甜,是想让路禾觉得是她不仁在先,自作自受,从而松口。 可路禾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有错,分明是孟家错拉郎配,怎么他们家就一定要接着? 什么鬼逻辑。 孟心婉见她不吃这一套,便换了一套。 “我知道三婶同你相处时间甚短,你不给我这面子也正常。” “可是小禾儿,你便是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你三叔的面子上,解了这次误会,让静王将肖家七爷关上几天便算了。” 路禾要装傻,她偏要挑破。 “况且那要谋算你铺子的人,是那富商,肖家七爷是真的受了骗。” 路禾眯了眯眼睛,她既然要这么说,那她也就不装了。 抽回一直被孟心婉握着的手,笑问路清:“三叔一直不说话,可也是赞同三婶说的?” 路清皱了皱眉,没吭声。 不是默认,也不是赞同,而是答应了孟夫子。 那位肖家七爷若是这般容易受骗,又被亲眷所影响从而罔顾律法为难路禾,那就表示他不适合做官。 做官,应当清正廉明,事事公正。 只是老师提拔他,此次求他,让他随妻子回来,若是不愿帮忙说服,便不出声即可。 他应了,那么此时他能做的,只能是不答不驳。 路禾瞧了瞧他,有失望,但不多。 “三婶啊,你既然这般说,那咱们就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孟心婉心口一跳,路禾要说什么? “三婶回去,可以将我的话带回去,仔细思量。” “事情起因为何,你我心知肚明。论的从来都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本事更大。” “所谓成为成王败寇,大抵如此。用在此处也许不甚恰当,却也异曲同工。” “我路禾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没有那高风亮节的心胸,谁人说上一句,便将自己受的罪轻轻抹去。” “毕竟凡事,皆有代价。此前我受了,如今便该反过来了。” 孟心婉从进门后,脸上一直带着的浅笑,尽数敛去,眉心蹙起。 她是真没想到路禾性子这么直,把那些弯弯绕,全部挑开,一点脸面都不留。 “小禾儿,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分家了。”路禾轻飘飘提醒。 孟心婉噎了一下,知道今日是白来了,拉着路清告辞了。 出了路家,孟心婉便将路清送去官学,而后又回了孟家。 孟夫子听过孟心婉的话后,冷笑出声。 “人不大,胃口不小!” “静王是什么人物?她一个小小农女,在静王眼中能有几分重要?” “找她,不过是递个台阶让她下来,既然她不想下,那就在上面待着吧!” 这次孟心婉是真没看明白,蹙着眉不解的问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夫子又是一声冷笑:“路禾让我和你娘,带着相应的赔罪礼,上门求她呢!” “当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这事不用你再管,你如今身子重,好生养胎便是。” “可是……”孟心婉觉得路禾连路清的面子都没给,其他人的,怕是也不会给。 孟夫子一摆手,胸有成竹:“利益面前,她也没那么重要。” 第194章 来自‘爹爹\’的关爱 路禾吃过不早的早饭,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便要去吃锅子。 张桂不想让她去:“你受了凉,在家养养再去忙也不迟。” “若想开门,让你爹过去就行,况且不还有钱掌柜,哪儿就需要你了?” “我不会待太久的,我被抓走是众目睽睽,现在铺子要开门,我当然也得露面才行。”路禾耐心解释着,最后保证道:“娘,我保证,午饭前就回来!” 张桂劝不动,只能让路平跟着,不舒服了就赶紧将人带回来。 吃锅子前,钱生已经带着铺中伙计等着,男女各一排,他则是站在最前面。 路禾一看那架势,差点扭头就走,搞得她像教导主任。 她让钱生整个排场,结果这排场让她脚趾抠地。 待路禾近前,钱生率先躬身喊了句:“东家。” 身后的伙计声音紧跟其后,路禾眼角抽了抽,好在这就是一声招呼,不用她来一句免礼平身。 这动静吸引不少人驻足,路禾调整好表情,转身面对大街的众人。 “前些天的事情想必各位乡亲邻居都有所耳闻,有些甚至亲眼看着我被带走的,相信这会儿什么谣言都有,不过我已经站在这里,那么谣言就只是谣言。” “吃锅子和联铺吃小食,今日将开门迎客,希望众位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随着她话落,钱生给旁边伙计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四个伙计开始点燃炮竹。 在炮竹声里,路禾和路平,一个将吃锅子的封条撕开,一个将吃小食的封条扯掉,推门入内。 路禾一定要来铺子,除了露脸撕封条辟谣外,还为了给铺中伙计发赏钱。 吃锅子一楼,路禾站在最前面,两侧过道男女各占一侧,皆是颔首挺胸规规矩矩的。 路禾笑了笑,这批人的规矩算是彻底培养出来了。 “把大家聚在一起,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来是告诉大家我没事,吃锅子、吃小食也没事。” “二来便是感谢各位这两次的相助,没少帮忙四处奔波,钱掌柜答应给各位的赏钱,这就给大家发下去,过来领吧。” 她和钱生一人负责一侧,将赏钱都发了下去。 “好了,铺子收拾一下,准备迎客。” 众人散开,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路禾歪了歪头,不知道路平那面搞定没有。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路平已经过来了:“小禾儿回家了,不然你娘该担心了。” “好!” 于是父女两个又往回走,路禾突然问:“爹,你给伙计发赏钱,有没有心疼?” 赏钱每人二两,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若是还在县城时这么打赏,路平是要心疼的。 路平摇了摇头:“没有,这赏钱该给。他们那两天可青州的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路禾眼睛弯了弯,路平的想法已经在金钱的腐蚀下转变了。 这种转变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证明路平终于开始把自己放在一个老板、一个领导者的身份上了。 “以后吃小食就都交给爹管理吧,是亏本还是赚钱,就看爹你的本事了。” 路平:“!!!” 路平惊的一跳:“小禾儿,爹没这个本事,爹像现在这样,在铺子帮你看着就行了。” “不,你得有这个本事。” 路禾语重心长:“我不用你养就算了,你得养我娘和我弟吧?” “我娘就算了,我也可以养,可你想想我弟,过两年要送去私塾启蒙读书了吧?” “将来得娶媳妇吧?” “你总不能指着我给他拿娶媳妇的钱吧?” “况且那时候我都该嫁人了,没准我自己都有孩子了,你想想,还让我这个外嫁的姐姐给他出钱娶媳妇,怎么听都好没出息,哪家女儿敢嫁?” 路平目瞪口呆,他还没想那么远。 小儿子才多大? 可仔细一想,路禾说的有道理。 “可吃小食不也是你的吗?”这说出去就好听了? 路禾颔首:“所以说,从现在开始,吃小食就是你的了,以后家里开销,就靠爹你了。” 路平:“……” 路平以为自己心里要别扭,可其实高兴大于别扭。 还有些跃跃欲试,还有种养家的胆子,终于又回到肩上的快乐。 “行,以后家里开销都我出,等爹把吃小食经营好,就自己开一个铺子,到时候吃小食再还你!” “成啊。” 父女溜溜达达的闲聊着,身边突然有马车停下,车窗帘子被撩起,露出岑静帧那张清隽的脸来。 “路老爷,小禾儿。” 路平被一声路老爷叫的浑身不自在,僵着脸施了一礼:“罗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岑静帧瞟了一眼路禾,语气无奈:“过来探望小禾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们这是去哪?我送你们。” 路禾能感觉到他那一眼的不悦,好像在看不乖的小孩儿,明显是不满她没在家中休息,而是出现在街上。 所以明知道他们是要回家,还偏要问去哪儿。 简直比她爹还像她爹。 路禾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来自‘爹爹’的关怀还是接受的。 “不去哪里,我和我爹刚从铺子里出来,正要回家,正好师兄捎上我们两个?” 岑静帧尚未回话,言一就已经打开马车门,撩开帘子等着了。 路禾冲他微一点头表示感谢,拉着路平爬上马车。 马车从外面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里面却很宽敞,布置算不上奢华,却样样都是好物。 路禾不是第一次上来,没什么感觉,路平却格外拘谨,尤其屁股底下软的,好似什么都没坐一样,让他分外不自在。 生怕一会儿起来时,给下面的棉花压实了。 马车又动起来,岑静帧翻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递上,路平赶紧双手接过道谢。 他刚接过茶,就见岑静帧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个白玉小罐儿,打开盖子放在路禾手边。 路平一瞧,里面装的是蜜饯。 这还不算完,岑静帧又拿出一个薄被,双手一展,盖在路禾身上。 薄被从路禾小腹,一直垂到脚背,一双腿盖了个严严实实。 第195章 齁得慌 路平脸色古怪,危机感顿升。 他不了解岑静帧,但他了解男人。 一个男人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女子百般细心? 眼前这只矜贵的猪,不会想拱他家的小白菜吧? 路平满目探究,什么拘谨什么不自在,散了个干干净净。 岑静帧自然感觉到了,手指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心底有些发虚。 路平:“……” 岑静帧:“……” 路禾:“?” 气氛怎么这么怪? 好在路没多长,在她吃掉两颗蜜饯后,就到家了。 洗手、上桌、开饭。 气氛依然有些诡异,不止路禾这样觉得,张桂也这么觉得。 她放下筷子,对路禾道:“小禾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凉菜没做好,你跟我到厨房来。” 路禾点头起身跟上。 一进厨房,张桂就问:“你爹和罗公子怎么了?” 路禾摇头:“我不知道。” 厨房里自然没有没做完的凉菜,两人只能现做,为了省事儿,路禾干脆来了个…… 拍黄瓜。 张桂:“……这是不是有些……” “挺好的。”路禾肯定点头,拉着张桂回饭厅。 岑静帧又不是傻,看不出来张桂只是想私下问她话。 张桂路禾去厨房后,路平又忍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了。 “不知罗公子年岁几何?” 岑静帧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却还是从从容容的。 “二十有一。” “二十一……”路平念了一句,心说这年龄有点儿大。 “可有婚配?” 岑静帧:“未曾。” 路平顿时觉得自家的小白菜更加危险。 饭后客离,路平拉着路禾聊天,犹犹豫豫半天没挤出来一句话。 还是路禾忍不住了,怕他便秘。 “爹,你想说啥?” “你觉得罗公子如何?” 何其熟悉的问题。 路禾嘴角抽了抽:“爹,你女儿还小,不急着相看。” “便是相看,也扯不到他那里去。” 路平放下心,但又很疑惑:“为什么?” 路禾昨天刚回答过张桂,有些心累,今天就来了个简约版。 反正等夫妻俩关上门一交流,什么话都互通了。 “门第太高,您闺女不配。” “况且我才多大,这得是多缺适龄闺女,才能把注意打到我身上?” “说得对。” 路平觉得有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中间年龄差了那么大一截儿,婚事压根凑不到一起谈。 门外,岑静帧手上托着白玉小罐儿,站在那里将院里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怎么说呢,明知道路禾年纪还小,没开窍,却还是难掩失落。 言一屏气凝神:“要不属下去送。” 岑静帧瞥了他一眼,转身回马车。 言一摸了摸鼻子,沉默跟上。 回府后,言一习惯性的去收拾马车,却发现本来满满当当的白玉小罐,已经空空如也。 他家王爷,吃了一罐子蜜饯。 眉心不由跳了跳,将罐子收起来,吩咐人给多准备些解腻的茶水。 一看那罐子,他都觉得齁得慌。 * 张府。 管家敲开书房门,递上手里的帖子:“老爷,孟夫子递了拜帖过来。” “嗯?哪个孟夫子?”张院长醉心手下未完成的画作,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管家眼角抽了抽:“老爷,整个官学就一个孟夫子。” 画作完成,张院长笔一收,这才有心思搭理自己的管家。 “这不年不节的,他给我递拜帖干什么?” 管家哪里晓得,只问:“老爷见还是不见?” “见,家里不见,学院也得见。”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翌日孟夫子携礼上门,管家将人带去书房:“老爷,孟夫子到了。” 书房门本就开着,张院长坐在书案后,闻言抬头招手:“快来,瞧瞧我昨日的新作,总觉得哪里缺些什么。正好你来,帮我看看。” 孟夫子脚步瞬间沉重,众所周知,青州官学张院长,最爱画作,却最不善画艺。 这个不善,非说他画技不好,而是…… 只见桌上宣旨平铺,题字小桥流水人家,上有青天白云,下有绿树成荫,小溪涓涓,游鱼少许,鱼儿跃水而出,竟还是金红锦鲤…… 如此倒也尚可,毕竟张院士画技精湛,笔笔传神,此画也算是一幅极好的风景画。 可小溪边的石子地上,却盖了一座红墙青瓦小屋…… 小桥、流水、人家,也就扣上了一个流水。 孟夫子脸皮发僵,思索今日这真话若是说了,所求之事还能不能成? 不过孟夫子是个长袖善舞的,昧着良心的话张口就能来。 “张院长画技传神,只是我观题字,这画上缺了些烟火气。” 张院长今年五十有五,早就过了年少心高不知所谓时。他如今对自己和自己的画,都很是了解。 只是他素来随性惯了,随心之作便总是天马行空,只图画的畅快。 简单来讲,就是心里极有逼数。 闻言眉毛便不禁高高扬起,这马屁拍的,看样是真有事相求。 “无事不登三宝殿,孟夫子所来为何啊?” 孟夫子:“孟某却有事相求,前些日子家里人和静王闹了些误会,想要上门拜访赔罪,只是贸然递上拜帖,恐静王盛怒之下不见,这才想请院长帮个忙。” “听闻您与静王老师文太傅,曾是同窗,有些交情。” 他话落,张院长没有立刻应声,只低头看画,似在思索添些什么人烟。 至于孟夫子口里的什么误会,他不关心。 自从岑静帧来到青州,送他府上的各类帖子,数不胜数。 攒一攒,冬天取暖都够烧上半月。 全是让他牵线搭桥的,他嫌一一送回去麻烦,干脆让管家记下姓名,拓个拜帖模版,送来他府上一个,管家就送去静王府一个,权当自家府邸是中转站。 至于岑静帧见不见,又建立了什么关系,他一点都不关心,更不过问。 不过据他所知,他送去的帖子跟送来他府上的一样,都成了一撮灰。 他起笔在画上添了几笔,笑道:“小事。管家,去给静王府送个拜帖。” 外面很快应了一声是。 干脆利落的,让准备了一车说辞的孟夫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96章 做人要留余地 张院长以为不会有回信,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去送拜帖的小厮,带回了静王的话。 张院长很是讶异:“让你带什么话回来?” 小厮:“静王说,孟夫子求错了人。” “嗯?”张院长挑挑眉,看向孟夫子。 孟夫子微微一愣:“你可是见到了静王?他亲自与你说的?” 小厮心里很无语,他连大门都没进去,怎么可能见到静王。 “回孟夫子的话,小的没见着静王,是管家传的话。” 张院长挥挥手:“下去吧。” 小厮走了,他倒是真有点好奇了:“你家里人与静王到底生了什么误会?” 孟夫子蹙着眉,左思右想,决定把事情跟张院长说一说,否则他连静王的大门都进不去,如何示好? 不过他说的模糊,模糊了许多东西,又细化了许多东西。 张院长听的摇头,这孟夫子果然是离开官场许久,在这青州被捧的有些高了。 “你找到我这里,我在中间也算掺了一脚,便说上两句。” “请张院长提点。” “你女婿那侄女,别惹。” 孟夫子等了等,见没了下文,不由问道:“张院长的意思是?” “该道歉道歉,该赔罪赔罪。”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也不瞒你说,自打静王来了青州,我这府上一日都没消停过,帖子见天儿的来。” “我也见天儿的往静王府递,那位可是一次未见,一字未回,你倒是厉害,竟得了一句回话。” 这话半嘲半讽,可也是实话,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儿罢了。 “我与静王见过几面,皆是在他少时,虽小小年纪,却极有主见。” “那位啊,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话既然递过来了,你最好合着他的心意办。” 后面这几句,张院长愿意多说,一来为了合了岑静帧的心意,二来是看在和孟夫子同在官学教书的情分上。 至于听不听,就是孟夫子自己的事情了。 “我这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送孟夫子了。” 回府的一路,孟夫子反复思量张院长的话,得出的结论让他脸色难看。 青州虽算不上什么大洲,有权有势有钱的却一点不少。 按照张院长的意思,这青州九成九的人物,怕是都伸出过橄榄枝。 不管是有意试探还是真心交好,都只得了个冷处理。 只有他,得了一句回话。 可这句回话,是为了替路禾撑腰才递的。 也就是说,若非因为孟家和路禾的矛盾,他在静王那里连根葱都不算。 孟夫子脸色更加难看,前日刚放出去的话,今日便打了脸。 回到府中,正赶上肖家夫妇上门。 一看到他们,孟夫子脸色更臭。 第一个怪的是肖彩甜不知好歹,他为她挑了一个好夫婿,她竟把人哄没了,还被人哄了去。 若她拿下路溪,后面哪还能闹出这许多事来? 他瞟了两人一眼,抬步进府,对管家道:“让夫人去书房。” 四人书房聚齐,孟夫子脸色难看的道:“若想救肖闲,便去给路禾赔罪。” 肖夫人立刻道:“不可能!” “那就让他在里面待着吧!” 孟夫子语气更沉,当他乐意去呢? 要不是孟家摘不出去,怕静王报复,他早撂挑子了! * 路禾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孟家夫妇和肖家夫妇就都上门了。 她还以为要好些天呢。 路禾坐在堂屋主位,看着四个神态各异的人。 孟夫子素来绷得住,神态与往日并无不同。 肖老爷许是常年和人打交道,逢人三分笑,也看不出什么。 倒是两位夫人,神态很是好瞧。 孟夫人脸上表情依旧清傲,可昵着路禾的神色很是不满。 肖夫人则更是直接,眼睛往路禾身上一搭,就是一个瞪视。 路平坐在路禾身旁另一主位,忍不住率先询问:“四位过来是?” 见他装傻,孟夫人眼神递过去:“路家大爷这是明知故问。” 路平:“?” 路禾轻笑出声:“我还以为孟夫人是过来赔礼道歉的,原来不是。” 他这话一出,肖老爷立刻急了,不等孟夫人再说什么,起身躬身施礼。 “自然是!” “路姑娘,我代堂弟给您赔罪,他受人蒙骗,又关心小女,这才让姑娘受了委屈,请姑娘大人大量!” 什么叫能屈能伸,这才叫能屈能伸。 对着他一个先前看不上的小姑娘,姿态说放低就能放低。 人物啊! 惊的路禾一口茶好悬喷他脑门儿上! 勉强把哽在嗓子眼儿的茶水咽下去,装模作样的道:“可我瞧着,肖同知不像被人蒙骗,倒是像预谋许久。” 肖老爷立刻反驳:“怎会?!我堂弟少时在家,为人便很是单纯,没什么心机,我以为这么多年他做了官,应是有所成长,不想活了这一把年纪,还被人蒙骗了。” 路禾都无语了:“我看出来了,四位长辈这是来哄我玩儿来了。” “我虽年纪小了些,可也不需要四位专程过来与我逗趣,若是无事,我便要回房间继续养着了。” 她说完便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肖夫人沉不住气,一拍桌子站起身:“路禾!你什么意思,莫要小人得志!你让我们过来赔礼道歉,我们来了,你这作态又是要如何?” 路禾已经走到门口,回身好笑的挑挑眉:“赔礼道歉?” “对不住,肖夫人不说,我还当你们是来逗我玩儿的。” 她视线一转,落到孟夫子脸上:“难不成上次我让三婶代转的话,没转到?” 孟夫子与她对视几息,眼含打量。 年纪虽小,可待人接物很是老成,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别人很难左右。 否则上次路清陪同孟心婉过来,便不该带回去那样一番话。 可惜,不懂什么叫做人留余地。 “你想要什么赔罪礼?” 终于像是来道歉的了,路禾半天总算听到一句舒心的话,笑了。 “我要肖孟两家,手底下所有铺子,未来五年的五成纯利润。” “什么?”肖家夫妇惊呼。 “不可能!”孟夫人直接拒绝。 “你胃口太大了。”孟夫子警告,他虽不沾妻子手上的铺子生意,但五成利润想也知道有多少。 “做人要学会留余地。” 第197章 是我高估你了 路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只听出来路禾这次出事,和眼前的两家人似乎都有关系。 路禾听罢孟夫子的警告,真想赏他两巴掌。 “我胃口大?我不留余地?” 她表情似笑非笑,既然说她不留余地,那她还真就不留了。 “我胃口可没有孟夫人大,更没有你们的那位同知大人大。” “孟夫人这里我便不说了,左右若事成了,她也捞不着什么,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结个仇。” “那咱就说说肖同知那里,真真是精打细算的买卖人,买花带盆都不行,还得连养花儿的一起带回家。” “他可说了,让我带着手底下的四个铺子,入府给他为妾呢。” “同知大人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怜我年纪小,还要白白养我一年再开苞呢!” 静。 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的静。 孟夫子脸黑的能滴墨,感觉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自家夫人算计人家手里的铺子,和肖闲联盟一起坑路禾。 结果肖闲不止看上了路禾的铺子,还看上了能开铺子赚钱的路禾。 你要是想八抬大轿娶回家也成,偏偏还是让人不清不白的入府为妾。 若路家还是从前的农户,路禾还在乡间种地,能给大户做妾,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路家他是吗? 路家接连两个儿子都考取了秀才功名,便是将来没有大出息,做个夫子也是顶顶有面子的活法。 哪个脑子不清醒的会让家里女孩儿去做妾? 再说路禾自己就是发家的财神爷,若肖闲连盆带花都给人搬走,路家还不连孟家都恨上? 只要路清没傻透气,对他这个岳家,也要有埋怨。 再有传出去孟家的名声也不好听,有心人一传,变成了:孟家的夫人因为看不上女婿的侄女,便设计让娘家妹妹的夫弟收了女婿侄女做妾! 丢人,太丢人了! 孟夫子脸色变来变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忙来忙去忙的是什么,就为了过来丢个人? 孟夫人反应过来,瞪向肖家夫妇。 “怎么回事?!” 肖老爷:“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肖夫人则是瞪着路禾:“哪个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就是你胡编乱造骗我们的!” 路禾呵呵两声,你永远犟不过一个闭嘴死犟的人:“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随你高兴就好。” 路平胸膛起起伏伏,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起来前几天去孟府求孟夫人的情景,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我就说小禾儿对铺子里的事情再上心不过,怎么就会出了事情!” “老三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岳家!” “我路家到底是多得了几个钱,让孟夫人你这般看不惯!” “对害了我女儿的人,我路平做不到笑脸相迎!你们赶紧出去,以后也别再来往了!我路平是没什么出息,可也没到死皮赖脸非要攀你孟家的程度!” “若老三还有心,逢年过节乐意过来看看我这个做大哥的,就过来,若不乐意,我也绝不强求!” “至于那赔罪礼,你们想给便给,不想给便算了,我们一家只求你们少算计!” 孟夫子多少年没被人这么骂过了,还是让一个农户,心头也冒火。 他也想甩手走人,可事情还没解决,里头竟然还有肖闲那厮瞎搅和,事情更难办了。 “路家大爷,我们此次过来就是赔罪,有什么气你可以撒,但你和阿清是血脉至亲,这关系是割不掉的。” “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小误会,就闹到不相见的程度。” 说的就好像路平无理取闹一样,路平眼睛瞪的溜圆,眼底有红血丝漫延。 “滚、出、去!!!” 张桂左手拎菜篮,右手牵着路安辰,跨进院门迎头就是一句‘滚出去’,脚步一滞,整个人都僵住了。 院门正对堂屋大门,也正对着路平。 路平吼完,也瞧见了张桂,火气一下子泄了一半。 路禾:“……” 虽然、但是,她怎么那么想笑? 抚了抚额头,她推了一把路平:“爹,你去接下娘。” 顺带解释解释,再冷静冷静。 路平闷闷的嗯了一声,抬步走出堂屋。 路禾看着他接过张桂手里的菜篮,又抱起路安辰,小声跟张桂说着话。 张桂脸上浮起恍然之色,两人一起走进厨房。 路禾眼中笑意敛去,扫向孟夫子。 “我一直觉得孟夫子是个明白人,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孟夫子蹙眉,虽未语,却神情不屑,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路禾笑了笑,觉得站累了,提起裙摆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一点,你不如肖老爷。” 被点名的肖老爷嘴角抽了抽,这时候就不用夸了哈! “孟夫子,你凭什么觉得,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上门说一句对不住,我便应该说一句没关系?” “因为我家门户低,活该?因为我年纪小,好糊弄?” “还是因为你是我三叔的岳家,我就得吃了这个闷亏?” “可你别忘了,这祸事,是孟夫人给我的,她把我送进牢里,想夺我铺子的时候,可看过路清的面子?” “不过我想你也不屑听这些,还会觉得我是在卖可怜,讨同情。” 孟夫子确实是这么想的,还给了路禾一个‘不是吗’的眼神。 “我想说的是,咱们既然抛开了这层关系,那就平等一点的对话。” “上次让孟心婉传回去的话,孟夫子估计是真的没上心听。” “那我这次也就不啰嗦那么多,只说一句。” “孟夫子,现在,是你,需要求我原谅,而非,我还要和你孟家交好。” 孟夫子脸色瞬间精彩万分。 肖老爷闭了闭眼,感觉这一趟白来了。 他们过来不就是求人家高抬贵手的么,结果这三个一个比一个清高。 现在好了,给人家不痛快上面又加了一层不痛快。 “路姑娘,这话说重了,说到底是我堂弟惹的祸,您提的赔罪礼,我本该一口应下的,只是……” 他露出一个苦笑:“五成实在太多了,您看两成行不行?” 第198章 两条抹布 “其实我连半成都可以不要。” 路禾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在场另外四人顿时满脸愕然。 他们都觉得路禾拉拉杂杂说了那么一通,就是为了那五成赔罪礼。 现在这又是闹的哪出? 路禾又笑了笑:“其实我就是狐假虎威,借着静王的名头,想要出口气罢了。” “现在我也说痛快了,不防告诉你们实话。静王要做什么,我可左右不了。” “他要关谁,要放谁,要亲近谁,要疏远谁,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够左右?” “就连你们都看不上的一个小小农女,静王凭什么高看我一眼?” 四人:“……” 他们就知道! 他娘的,被耍了!! 这次不用人赶,四个人直接起身离开。 孟夫人离开前还对着路禾露出一个死亡凝视,路禾当做没看到。 送走牛鬼蛇神,空气都清新不少。 厨房门打开,路禾看见三张气愤的脸。 “?” 她对路安辰招招手,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她跟前。 两只小手一抬,抱住路禾大腿仰头喊了句:“姐姐!” 路禾好笑的捏捏他的小脸:“你气鼓鼓的干什么?听懂爹和娘说的话了?都说什么了?” 路安辰当然听不懂,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爹、娘、气气!” 行叭,倒是个会看脸色的。 路平张桂被小儿子逗笑,脸上的不忿退去。 张桂道:“以后咱们离他们远点。” “嗯,知道,保证远远地。” 这次事情虽然严重,但铺子的生意却没受太大影响。 万幸。 这都要托岑静帧的福,勇闯大牢捞她,让青州九成九的有名号的人物,都知道静王甚是喜爱吃锅子的吃食,以至于得知东家被抓,亲自捞人的事迹。 为此拉来了不少新客。 至于是为了品尝美食,还是为了能见一见静王,那就他们心里自己清楚了。 总之受益者是路禾,她得感恩。 路禾感恩的方式非常朴实无华,那就是只要岑静帧过来,都是她亲自服务。 当然,从前也是。 所以只能又送上几个菜方子给食味轩,让他多赚点儿钱。 路禾提着裙摆上楼,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姑娘进来。 莲步轻移,身姿款款,身后还跟着极有规矩的丫鬟,一看便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 这对主仆是这几天来的新客,日日都来。 可瞧着对吃食倒是并不怎么喜爱,更像过来等人的。 路禾扫过一眼,便继续抬步上楼。 西一间,岑静帧正坐在里面,对着一锅冷串发着呆。 冬天吃热的,夏天吃冷的,可这冷的,入口不会腻吗? 路禾推门而入:“师兄,你最近桃花开的很旺盛啊!” “嗯?” 路禾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我这里最近来了几位娇俏姑娘,一打眼便知道是极有教养的闺中小姐。” “对我这里的吃食不如何上心,偏偏还每日都要来,一坐便是许久,你说是为了什么吧。” “那也不能说是为了……”岑静帧反驳的话说到一半,话音一顿,带着路禾闪离桌边。 下一秒,从窗口飘进来两个人,砸在桌上。 乒铃乓啷,红油四溅。 路禾:“???” 桌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还在拧巴,一绿一黑,跟拧在一起的两条抹布差不多。 其中一条抹布道:“放开!” 另一条抹布回:“放放放!别杵我胃!” 于是两条抹布变成了人,从桌上爬起来站回地上。 绿的是罗云墨,黑的……不认识。 黑抹……呸,身穿黑色男装的高挑女子瞪着罗云墨怒骂:“都怪你!砸了人家桌子,还弄脏了衣服!” 罗云墨反驳:“这怎么能怪我?我说带你吃好吃的,你不跟我来,那我当然只能‘带’你来了!” “吃什么吃!老娘看见你就烦!” “别啊~马上要成亲了,看见我就烦还怎么洞房?” “你!” 高挑女子瞬间脸颊通红,抬手出拳照着罗云墨脸上招呼过去。 罗云墨侧身躲开,同时伸手去挡…… 路禾:“……” 岑静帧:“……” 两人靠在门上都有些无语,这两个打情骂俏的,把他们俩无视了个彻底。 在两人不知道是谁将一个碗片踢飞朝着路禾这面招呼过来后,岑静帧不干了。 广袖一挡,碗片飞回两人中间,两人同时后退躲开,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岑静帧昵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闹够了?” 罗云墨和乔英身子一僵,同时伸手指向对方:“都怪他\/她!” “滚回府里去闹。” 日常一打,今日竟然还打到这里来了。 罗云墨和乔英看出来他的不悦,没在闹了,可也没走。 外面月一敲门询问:“东家,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叫两个人过来收拾下屋子,摔了些东西。” 路禾绕过岑静帧,瞧了瞧两人:“要洗澡换衣服吗?” 闻言乔英又瞪了一眼罗云墨:“不用,没怎么脏,给我个帕子擦擦头发就好。” 罗云墨也道:“是,她的没怎么脏,都我垫着了。” 说着他把外袍脱了一抖,后背那里好大一片油污,污染严重,已经不能要了。 路禾看了一眼后,又看了看地上摔碎的锅碗瓢盆,送了他一个字:“该。” 罗云墨:“……” 一番收拾,四人重新坐下,路禾和乔英互通姓名,坐在一边聊得起劲。 “英姐你尝尝这个毛肚,很好吃的。” “嗯,好吃!” “再尝尝这个。” “这个也好吃!” “英姐你会轻功吗?” “会啊!” “那能带人吗?” 乔英呃了一声:“要看多重。” 她是在北城长大的,接触最多的是战场士兵,学的是骑射,武器是枪,像轻功这种不太实用的,她学了,但马马虎虎。 路禾一指自己:“我,不到八十斤。可以吗?” 乔英看着小姑娘闪亮亮期待的双眼,猜到她应该想体会一下高来高去的感觉。 “可以倒是可以,但和你想的可能有点差距。” 路禾眼睛一亮:“没事!你带着我试试!” 哪怕能从二楼蹦到地面呢,那也很厉害好不好! 于是岑静帧就看见路禾双手一张,被乔英揽着腰带了下去。 第199章 高来高去 那截细腰,他才掌握过。 是一只手掌就能丈量的尺寸。 可这会儿就被别人揽跑了,岑静帧心情很复杂。 起身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小姑娘,回抱着乔英,要求她再带她去别的地方试试。 叹了口气,回身发现罗云墨正满脸古怪的盯着他瞧。 “七夕,你要不要邀小禾禾看花灯?” 他这么一问,岑静帧便瞪了他一眼:“因为你捣乱,我还没邀。” 罗云墨表情很难言,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岑静帧’的目光打量他。 “我就说这次回来,发现你穿衣服改了风格。之前素的要命,现在整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岑静帧:“滚。” 罗云墨滚了,还带着乔英一起滚的。 路禾刚被乔英带回雅间,罗云墨就揽着乔英说有事去办,顺着窗户往下一跃,便走了。 路禾喊道:“英姐,常过来玩儿!” “好!” 目送两人走远,路禾羡慕道:“英姿飒爽,女儿本色。唉,我也想高来高去。” 岑静帧默了默:“你要是想学,现在也可以学,我轻功不错,可以教你。” “不了,我也就是想想,咱普通人,不需要高来高去。” 路禾也羡慕会功夫的,可她不也没把自己送去武馆学嘛? 说到底羡慕,不等于能接受那份摔摔打打。 岑静帧莫名有些自闭,转了话头。 “七夕云墨要带乔英赏花灯,你要跟我一起逛逛吗?” 路禾眨眨眼,她单身,这个热闹没凑过,也没想过要凑,不过逛逛也行。 “好啊,到时候你让英姐提前去找我。” 岑静帧:“?” 是他邀的她,为什么要乔英去找她? 路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师兄,那位肖同知关了七八天了吧?还没放呢?” 话题被转移,岑静帧的郁闷只能咽下去。 “我找你也是要跟你说这个。他的官职被我免了,今日人就放了。” 路禾愣了愣:“你这是将人一撸到底了?你不是说最多只能小惩大诫,官职降一级吗?” “还查到了些别的东西。”岑静帧风轻云淡。 行叭,别的东西,路禾自认就不是她能问的了。 “那他是整七天没吃饭?” 人还活着吗? “怎么可能?每三天一碗米汤。” 路禾:“……” 真狠。 那她家里,是不是又有客等着她了? 如她所料,有。 肖老爷去牢里接人,看到肖闲的惨样,又得知他成了白身,回过味儿来。 他被路禾耍了。 肖闲犯的错说小,不算小,但说大,也不算大。 真要惩戒,不过是罚俸,最多官职降一级,在牢里关的这几天,已经是静王额外出气了。 所以那日从路禾那里出来,他才不急。 只要路禾左右不了静王的心思,那么肖闲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现在呢? 他只得到了一个眼眶青黑、嘴唇干裂、浑身邋里邋遢站都站不稳的堂弟。 肖老爷把肖闲送回府里,备上银票,直接去了路禾家。 然后…… 被张桂关在了门外。 路禾回家时就看到了站在自家院门外的肖老爷,肖老爷看见她立刻迎上前:“路姑娘!” “肖老爷这是路过?” “专程来向姑娘赔罪!”肖老爷递出装银票的木盒子,诚恳道:“这是前半年的五成利润,后半年的,待年末,我自会给姑娘送来。” “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抬一下手,降肖闲两级官职出出气便好。” 肖家整个族里,就肖闲这么一个入了官场的,否则他也不会把肖彩甜送来孟府,由着孟夫子安排她的婚事。 说到底,不过是自家人走不进官场,就干脆拉拢个能走进官场的。 可潭章同现在还不过是秀才,所以肖闲,绝对不能现在就折了。 “若五成不够,肖某做主可以再加一成。” 路禾从牢里出来,就让岑静帧帮忙查了肖家和孟家,有什么人脉、什么产业,她现在都一清二楚。 也明白肖老爷为什么来找她,但…… “肖老爷与其废这个功夫,不如拿着这五成利润,多培养培养儿子或者侄子。” “你莫忘了,静王是祁国的静王。你真的觉得,他会单单因为我,就将肖闲一撸到底?” 肖闲这个倒霉催的,不过是刚好撞到她身上,又没经得起岑静帧查。 所以真的救不了了,他命还在,只能说罪不至死。 肖老爷:“……” 肖老爷丢下一句‘谢姑娘提点’后,就灰头土脸的走了。 当天晚上连夜收拾行装,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带着妻女打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了。 这摊子烂事儿,不管了。 路禾不管他把这个仇记到了谁那里,反正她是要和孟夫人算一算账的。 孟夫人手底下一共有五个铺子,两个杂货铺子,一个糕点铺子,一个卖布匹的,一个首饰铺子。 其中首饰铺子是最赚钱的,也就是月华楼,给孟心婉做了嫁妆。 可惜生意愣是被趣品阁挤没了,换了招牌变成彩衣阁后,生意好了一阵。 但自从路禾将堂春开起来后,彩衣阁生意又败了下去。 因此除了彩衣阁,路禾对其他四个铺子下手了。 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是学孟夫人之前的做法,雇人骚扰一下而已。 糕点铺子,就每天雇一个人去买糕点,然后再以糕点坏了回去闹事。 两个杂货铺子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套路一样,同样每天都会随机雇一个人,过去买些小用品,然后再以坏了或者一些其他问题回去闹事。 布庄就更简单了,每日找一个人,给上扯几尺布的银钱去扯布,随便她以褪色还是尺寸不足任何问题回去闹。 一连十天,四个铺子就没消停。 有人嘴巴厉害演技好,坑来了赔偿,还得了雇佣银子。有人心虚又嘴笨,啥也没捞着被轰了出去。 总之一个字,闹。 在每天客人最多的时候闹,闹到客人嫌吵自动离去,闹到客人看见铺子,不敢抬步进去,怕下一秒又吵起来扰了心情。 孟夫人在几个铺子里轮班坐镇,解决得了这个,解决不了那个,整整十天一个舒心觉都没睡。 第200章 今日不闹了? 孟夫人揉着额头靠在榻上跟孟夫子诉苦:“我现在晚上都不敢闭眼睛,生怕天亮一睁眼,又哪个铺子里的伙计过来告诉我,又有闹事的了。” 孟夫子道:“一连十天,各个铺子都出事,没报官?” “报官了,可官差也问不出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最多警告一下,罚几个铜板就了事了。” 孟夫人叹气:“可这十天,几个铺子里天天都有闹事的,来闹事的人,还没有重复的!想抓人找证据都找不到!” “你说肖闲丢了官职,是不是肖家在报复我?” “不像。”孟夫子思索几息后摇头:“若是肖家,手段应会更激烈些。” 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心婉的彩衣阁没事?” 闻言孟夫人便有些咬牙切齿:“自从路禾开了堂春衣阁,彩衣阁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整日里也没几个人,有什么好闹的!” 待话落不禁愣住,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路禾!” 孟夫人怒从心头起:“她!她!她!她还没完没了了!” 观她神色,便是又想做什么,孟夫子赶紧出声警告:“你消停些!别再惹她!” “肖闲的事,我可是应了将来好生为潭章同和肖家现今几个小辈谋划,事情这才罢了!” “而且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来,她最多就是想出出气,不敢如何。” 孟夫人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半晌才不甘不愿的道:“我知道。” 次日钱生没等到路禾让他去雇人,摩拳擦掌的跑过去问:“今日不闹了?” “七月末了,不闹了,下月再说。” “闹事还按月的?” “这叫可持续发展,不然一个月你把人铺子闹没了,我上哪里寻开心去?” 好有道理…… 钱生眨了眨眼睛,发现路禾心越来越黑,唾弃了一句:“黑心商人!” 路禾:“……你今天还想不想早关门跟嫂子去过七夕了?” 前几天钱生终于在青州买了院子,收拾过后,昨天已经把妻子和儿子接过来了。 正好赶上七夕,便打算一家三口好好玩玩。 钱生一点也不怵她:“瞧,黑心商人本色!” 嘿!会不会用词儿! 知不知道什么叫黑心商人! 晌午过后,乔英过来吃锅子找路禾:“小禾儿,我来找你啦!” 路禾看见她笑了下:“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罗云墨带我吃的……”乔英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罗云墨见天儿的带她满青州乱逛。 好吃的、好玩的,都带她吃了一遍,玩了一遍。 路禾挑挑眉,之前还拧抹布呢,现在就开始脸红心跳了。 罗云墨是个会追姑娘的。 路禾冲她眨眨眼:“英姐,晚上要不要好好打扮一下?” 乔英当然想,但她从小就喜欢做男装打扮,便是女装打扮,也是方便活动的劲装,而非彩衣萝裙。 这也是她这么早就来找路禾的原因,想让她帮忙选选衣服。 “我在青州也不认识别的女子,你能陪我逛逛选一套衣裙吗?” 路禾一口应下:“好呀,先带你去我铺子里看看,如果没有喜欢的,我们就去逛别家。” “你除了这么大一间食肆,竟然还有成衣铺子?”乔英惊了。 “不算大,小小一间而已。”路禾谦虚。 两人来到堂春和趣品阁前,乔英眨了眨眼睛:“小小一间?” 路禾将人带进铺内:“你看,确实不大。” 乔英:“……” 铺子确实不大,但里面各色衣裳琳琅满目,看花了她的眼睛。 看了一圈,只觉得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好看。 最后放弃了,闭着眼睛对路禾道:“小禾儿,我长这么大,除了自己不会穿衣服的时候被我娘穿过几回裙子,就没打扮过了。” “你瞧着哪个好看,给我来一套行吗?至于穿上好不好看……呵呵!罗云墨他要是敢嫌弃,我把他牙打掉!” 路禾:“……” 前一秒还娇羞为了未来夫婿要打扮,后一秒就扬言打掉未来夫婿的牙。 真是……太棒了! 她忍住没笑,挑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裙,款式简洁大气,不会显得累赘,又极显气质。 乔英肌肤不算特别白的那一类,但又刚好能撑起红色。 她性子利落不扭捏,配上红色,只会觉得张扬肆意。 英姿飒爽的红衣美人,路禾想想都觉得心动。 “试试这个?” 乔英这才睁开眼睛,将衣裙上下打量一遍,有些犹豫。 她除了穿盔甲时,里面会穿红色的武服,其他时候,从没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 “很漂亮,但会不会太惹眼?” “惹眼就对了!今天可是七夕,哪个不打扮的惹眼些!” 乔英觉得说的有理,她之所以想打扮,不就是为了闪瞎罗云墨的狗眼吗? “那我试试!” 趁着她换衣服,路禾挑了一套朱果的首饰,又叫来杜三娘。 “三娘,你一会儿帮我这个朋友梳个发髻可行?” 杜三娘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姑娘一会儿若需要,我也帮你梳一个。” 路禾赶紧摆手:“我就不用了,我就是个凑热闹的。” 乔英常年习武,手上除了拿枪就是拿箭,指腹有一层薄茧,摸着衣裙薄薄的布料,总怕一个不小心就扯坏了。 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衣服换上,折腾的额头都冒了汗。 心说当女人真不容易,穿个衣服都这般麻烦。 她就更不容易了,为了惊艳一下罗云墨,还得这么折腾自己。 她从上至下瞅了瞅,发现身上的裙子看着款式简单,可裙摆特别飘逸特别长,好像一迈脚就能踩上。 没办法,只能提起裙摆战战兢兢的走。 路禾看着走路走的堪称心惊胆战的乔英,乐了:“这又没踩刀刃上,怎么这个表情这个步伐?” “我怕踩裙摆。” 路禾无语,过去把裙摆从她手里扯出来放下:“这个裙子是长,因为本身是给个子高挑些的女子穿的,可你个子比她们还要高些,裙摆应是不会拖地。” 随着她的话落,裙摆也垂下,只到脚面,不长不短刚刚好。 乔英松口气:“这个长度我可以驾驭。” 第201章 落于后院 路禾将她带到镜前:“看看,喜欢吗?” 乔英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衣裙从颜色到款式,她都喜欢。 “只是我这个头发,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小禾儿,你能帮我梳个头发吗?我只会梳现在这种。” 路禾没比她强多少,扎个马尾编个头发简单的盘上还行,但凡复杂点的,都是张桂帮她梳。 “我给你找了个外援。” 杜三娘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含笑上前:“我帮小姐梳头发。” 她没有给乔英弄很复杂精巧的发髻,只是将高马尾做了改动,又簪了发饰。 待弄好后,整个人气质没变,只是飒爽中多了一丝女子的柔美。 然后又是净面上妆,路禾励志要把她倒腾精致。 乔英闭眼睛让她捣鼓,心里满是不自在:“总觉得这样,他会笑话我。我和罗云墨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看见我这般装扮,他定要取笑我。” 路禾笑了笑:“英姐,女为悦己者容。女子的美,不单是给别人看的,更多的是给自己看的。” “先是取悦自己,而后才是取悦他人。我只是觉得,既然要逛,那就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逛,若这般装扮让你不自在,那我们便素净些。” 话落,状也上完,她停手笑道:“睁眼,看看喜欢吗?” 杜三娘在旁笑着夸:“姑娘这妆上的好,很衬这位小姐的气质。” “那是!” 路禾笑得有些得意,走入职场第一课,画一个得体不失礼的妆容。 像她这么手残的手残党,为了见客户不失礼,愣是一个月倒腾进去两套彩妆才把化妆倒腾明白。 这么深刻的技艺,那肯定得刻在骨子里才行。 两人这才发现乔英没吱声,表情还有些犹豫,路禾赶紧道:“英姐,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洗掉。” 乔英眨眨眼,有些难为情:“不是,我挺喜欢的,我之前没打扮的这么漂亮过,觉得太招摇了……小禾儿,你也要装扮的是吧?” 她目露期盼的看着路禾,想要两个人一起招摇。 路禾想说不,她就是个陪跑的,现在这装扮就可以了。 但乔英的目光透着些可怜巴巴,她又想着打扮一下也没什么,就点了头。 于是晚饭前,岑静帧和罗云墨等了又等,才终于等到两个红衣翩翩的美人。 乔英个子高挑,英姿飒爽。 路禾肌肤赛雪,娇嫩灵动。 两个气质不同的姑娘,引来不少瞩目,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分不出来那个更出众,末了只能说一句个子矮的,年纪小了些。 路禾心说,她年纪不小,这首饰没准还上不了身呢! 她现在戴的首饰是一套铃铛的首饰,只要一动,就会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设计的时候她只是喜欢铃铛,觉得漂亮,真上身了,才发觉自己像个行走的人形风铃。 不过从堂春到食味轩短短的一段路,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等她提着裙摆吭哧吭哧爬到三楼后,岑静帧和罗云墨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路禾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不会是听着铃铛声寻过来的吧?” 岑静帧但笑不语,罗云墨倒是回了句:“差不多。” 只不过那眼珠子压根没往她身上落,直接黏在了乔英身上。 路禾嘴角抽了抽,挪了挪步子,走出罗云墨视线范围,冲着乔英眨眨眼睛。 乔英脸蛋一红,眼神乱飘,心里满是得意和高兴,但又有点儿唾弃罗云墨的好色。 罗云墨心跳的飞快,手上的扇子狂摇了几下,唰的一下合上,含笑道:“这般招摇啊~看样子今天我得当好护花使者。” 乔英脸更红,下巴一扬:“我自己就能护好自己,才用不着你!而且我还要护着小禾儿呢!” 突然被戳的路禾:“……” 勿戳,谢谢。 罗云墨这面两人周围冒着粉红泡泡,岑静帧那面则是叹了口气。 将目光从年龄更加显小的路禾身上收回,道:“先吃饭。” 一顿饭下来,乔英彻底放开。 待天微黑,四人出发去灯市。 所谓灯市,其实是围着观景湖开放的集市。每逢特殊节日,才会允许小摊贩在这里摆摊,很是热闹。 不像平日,街道空空,只有那些富贵人,才能在附近吃饭游玩。 刚靠近,便能瞧见许多羞答答的男女,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眼神都拉着丝~ 在这么暧昧的环境下,路禾都不好意思继续挽着乔英的胳膊了,只觉得她像拆散紫薇和尔康的容嬷嬷一般碍眼。 于是她拉着乔英慢两步落后一步,再慢两步,再落后一步,成功和身后的两个人拉近距离。 抽空给罗云墨递了个眼色:上! 罗云墨扇子一展,上前一步,用行动表示收到! 乔英正在看小泥人,罗云墨附耳道:“喜欢?买给你。” 乔英眼睫颤了颤,路禾的小动作她哪里察觉不到,不过是故意给机会罢了。 路禾笑得深藏功与名,拉着岑静帧转到另一个小吃摊上,挑着零嘴。 “师兄,我一直没问,他们两个是已经定下亲事了吗?” 岑静帧手臂虚环,护着路禾,不让行人撞到她。 闻言嗯了一声:“他父亲为他定下的婚事,之前不在青州,便是被压着去相看了。” 路禾愣了愣,想起第一次见两人时的情景,虽然是拧抹布打架,可那状态,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互相无意。 而且当时两人一起摔在桌上,罗云墨是特意把自己垫在下面的。 一纸婚约,真的就能这样绑上两个人吗?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岑静帧眼睛闪了闪,小姑娘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你可以猜猜。” 路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怎么猜?我又不是当事人。别人看到的只能是别人看到的,又不是本人心中所想。” “我只是觉得,对于英姐来说,如果不是嫁给心意相通之人,却要困于后院,日子会很难过。” 在她看来,乔英身上有一种很自由的东西,如飒飒清风。 可这个时代的女子,也许在闺中时上算自在,而一但嫁了人,便只能落于后宅。 而按照罗云墨的家世,乔英一定会被死死困在后院,若两人不能真正心意相通,时间越久,只会越难熬。 第202章 岑静帧的桃花 她满目的可惜和感叹,让岑静帧看愣了。 少年慕艾,正是风花雪月的年纪,憧憬的都是自己的爱人是何种模样,为着一点心动勇往直前。 可路禾呢? 在这里感叹婚后愁苦。 岑静帧心下有些凉,冷风阵阵,堪比寒冬腊月。 因为以他的身份,妻子只会在后院里困的更紧…… 沉默半晌,他才挤出一句:“非心动之人,云墨不会应下婚事。” 路禾看着对面两人,那飞起的粉红泡泡都要飘过来了,不禁面露笑意:“是吗?左右现在瞧着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目光一转,瞧见了不远处正向这面走来的女子,眨了眨眼。 “这罗公子都快成婚了,师兄,我觉得你的桃花也要开了。” 岑静帧被吹到寒冬腊月的心一下被拉回来,狠狠一跳,目光紧落在她眉眼处。 细细的柳叶眉,眼睛又黑又亮,眼尾微弯,带着一抹笑意。 不过她看的不是他。 岑静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两个女子距离他们不过两米。 见他望过去,女子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又上前两步福身行礼:“小女清漪,见过静王。” 她声音不大,端的是不疾不徐,显出她极为良好的教养礼仪。 这女子便是近来日日去吃锅子的那位小姐,想不到她没在吃锅子偶遇岑静帧,倒是在这里被她遇着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缘分。 路禾凑近岑静帧,小声道:“你的那朵桃花,我瞧着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美人,师兄好好把握。” 岑静帧:“……” 他把握个鬼! 岑静帧原本带着浅笑的脸,瞬时变得冷冷淡淡,高冷范一下端了起来,不复之前的平易近人。 可谓是一秒气质大变,看的路禾目瞪口呆,心说这是没瞧上,还是害羞了? 要是没瞧上还好说,这要是害羞了,那可真是凭实力单身。 岑静帧并不记得这个‘清漪’是哪家闺秀,也没去问,微一点头道:“灯市闲逛,不用多礼。” 张清漪眉眼含笑,温温柔柔的道:“只是清漪突然出现,可是扰了静王和这位姑娘的雅兴?。” 说着将视线落在路禾身上,笑问:“姑娘可是吃锅子的路小老板?去过几次,每种锅子都挨个尝了,味道甚好。” “在铺子里时,几次想上前攀谈,又因想着路小老板生意忙碌,不好打扰,便未曾不识相的上前。今日在灯市相遇,想着都是游玩,便过来打扰了,路小老板勿怪。” 路禾有片刻失语,这怎么还冲她来了。 “清漪小姐说笑了,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灯市人多,熟人易多,遇见了,打声招呼,闲话两句,实属正常。” 挡人姻缘者死。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笑道:“我去那面瞧瞧,你们慢聊。” 而后拿起一包松子,付了钱抬脚就走,站到乔英身边当起电灯泡。 罗云墨瞟了眼岑静帧有些黑的脸,道:“小禾禾,你觉得你站这儿合适吗?打扰我跟阿英了。” 赶紧回去那头! 路禾才不回呢,还拉着乔英走远了点儿,去到更远的一个小摊上看小饰品。 “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不招人稀罕的第三者,好歹看在我把英姐打扮的这么漂亮的份上,你就收留我吧。” 不管岑静帧和那位清漪小姐谈不谈得来,她都不想成为他们谈不来的理由。 小姑娘避的潇洒,没有一丁点犹豫,岑静帧只觉心塞塞,周身气场更冷。 他礼仪到家,没甩脸走人,只是温和不复再,冷傲尽显。 “可还有事?” 张清漪被他居高临下瞧着,心跳的厉害。 不是怕,是心动。 她自幼容貌出众,饱读诗书,自认绝不输祁京任何一个贵女。 可她生于青州,长于青州,瞧她爹的意思,也想让她嫁在青州。 然而这青州适龄的公子哥儿不少,却没一个是她心目中的夫婿人选。 她想当人上人。 若岑静帧晚来青州几年,挑无可挑之下,她这会儿也许已经许了人家。偏他前几年来此,她又正适龄,机会刚好。 岑静帧长相俊美,气质出众,又是皇子,前两年还去了北城边关历练,回来便封了王爷。 由此可见文韬武略样样拔尖,她如何能放过这样一个夫婿? “静王想必不认识清漪,家父乃官学院长张士贺。” 岑静帧冷漠脸:“嗯。” 只得一个嗯字,张清漪也不气馁,继续道:“清漪随父亲见过您几次,方才远远瞧着是您,心中激动,便上前问安,不成想贸然出现失了礼数,扰了静王雅兴,还请勿怪。” “不过清漪既已失礼,自当赔罪。之前租了游船游湖赏景,若静王不嫌弃,可同您的朋友与清漪一起游湖。” 七夕,又名女儿节,专给小女儿的节日。往日含蓄内敛的女儿家,这日都会鼓足勇气向心慕之人表达爱意。 相邀游湖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岑静帧却像不知道一般,干脆利落的拒绝:“不必,我们也租了游船,便不打扰张小姐了。若无他事,本王便去寻好友了。” 张清漪眼中闪过失望,但也没放弃,福身含笑道:“那清漪便期待着和静王湖心相见。” 岑静眼神儿都没多逗留一下,提步走人。 不远处路禾三人装模作样的看着小摊上的东西,实则眼神都瞄着他们两人。 路禾手上扒着松子,可惜道:“这清漪小姐怕是要失落伤心了。” “失落伤心的多了,她至少得排到三里地开外。” 乔英可没她这么感慨,实在是前几年感慨的太多了。 “少女杀手?”路禾讶异,岑静帧看着挺温润的一个人,想不到还是爱情绝缘体。 “是因为他的身份吗?所以等着被赐婚呢?” 乔英:“我觉得是,高门大户,婚事不由己,罗云墨这样的都被逼着和我相看,何况静王呢。” 罗云墨眼皮一跳,赶紧表真情:“我不是被逼着才和你相看的。” 不是被逼,那便是自愿。 “我才不信!”乔英忍不住脸红,嘴上却倔强。 罗云墨:“真的!” 路禾眼角抽了抽,好好的看八卦吃瓜,撒的哪门子狗粮?! “你们够了,我还没及笄,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咱们说回八卦行吗?我师兄桃花很多?” “多!”两人异口同声。 三人嘀嘀咕咕,没发现岑静帧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你们看我热闹,看得还挺开心?” 第203章 吃莲子 专心八卦的路禾一个机灵,吓的差点把手里的松子全部扔出去。 她刚才不厚道的把人撇了,就是为了站在这里看八卦,怎么想怎么有些心虚。 “师兄这话说的,灯市处处热闹,我们总不能把眼睛闭上吧。” 岑静帧:“……” 路禾:“……” 呸! 这不就是承认看他热闹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年轻姑娘脸皮薄,我们站在你们身边看更不好吧?” 岑静帧:“……” 这是站在哪里看的问题吗? 路禾瞧他脸色虽然没啥变化,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郁气更浓。 她轻咳一声,将手里刚扒好的松子仁送了过去。 “师兄,真不是我们有意看热闹,可人家姑娘难得大胆一回,我们总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吧?” “我们知道独留你让你不自在,但我们若是一直杵在那里,这不自在可就加了三倍!” “所以你就别恼了,吃颗松子仁开心开心,我们还得继续逛灯市呢。” 岑静帧垂眸看去,她的手很小,小到可以团在掌心把玩,露出的一小节手腕,也格外细嫩。 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打理的干净整洁,指尖圆润可爱。 她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松子仁,其他三根手指则是微微翘起,指腹若有似无的擦在他的颊边,微微的凉。 可微凉的温度没有传染给他,倒是让他颊上泛起热意。 他半晌不动,路禾胳膊举的发酸,手指微颤:“师兄,我举了这么久,你好歹宽宏大量的接一下?” 光直愣愣的盯着她的手看干嘛? 怪吓人的。 她的手又不是凤椒鸡爪,馋了饿了还能啃两口。 岑静帧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被路禾就那么丢给别的女子,有些不开心。 被她这么轻轻一哄,已经半点情绪都没有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刚才也是这样吃松子的。 他喉结滚了滚,微微凑上前,薄唇轻动,小心的叼住了松子仁,没敢去碰她的指腹。 可即便这样,也让他颊上更烫了两分。 路禾收回胳膊甩了甩,笑道:“师兄吃了我剥的松子,我便当你不恼了。” 岑静帧:“嗯。” 他本就没恼。 路禾甩胳膊的动作一停,竟然诡异的觉得,此时的岑静帧莫名有些乖巧。 想法一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甩甩头,赶紧把这个奇葩的念头甩出脑子。 岑静帧又不是小奶狗,用乖巧或者欢脱形容他不合适。 灯市灯市,卖灯的自然最多,四人还手上空空,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正路过灯笼小摊,便停下选花灯。 路禾选了一只猫咪的灯笼,这个形状的灯笼很少见,她又喜欢猫咪,就拿了一个。 乔英选了一只兔子,罗云墨拿了个普普通通的莲花灯,岑静帧则是拿了一个小狐狸花灯。 四只灯笼凑在一起,四人喜好明显。 路禾笑道:“想不到英姐喜欢小兔子,罗公子这个最常见,师兄你竟然喜欢小狐狸?” 岑静帧目光滴溜溜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道:“还好,瞧着挺可爱的。” 罗云墨给他拆台:“他喜欢的可能是狐狸毛。” 路禾:“……” 这什么凶残发言。 四人又逛了一会儿,便由罗云墨带着上了游船。 游船不算大,四个人刚刚好,舱内四脚桌上摆着水果、糕点和茶水,可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赏景。 路禾透过纱帘看岸边,灯火通明。 由各色灯笼穿成一条长长的龙,蜿蜒向前。 看着看着,她把目光落在水上的莲花上:“现在应该是莲子正鲜嫩的时候?” 乔英趴在她身边瞅了瞅,伸手就捞了两个,给路禾一个,自己一个:“尝尝就知道了。” 吃莲子说起来轻松,剥起来却有些麻烦。 需要先把莲子绿色的外壳去掉,得到里面白色的果肉,然后再去掉一层白色的薄膜,最后还需要去掉中间的莲心,一个莲子才算剥好。 一个剥完,路禾觉得这个莲子必须好吃,否则都对不起浪费的时间。 将莲子放进口中咀嚼,清香四溢,口感清甜:“还不错。” 乔英也点头:“确实还可以,我再拔几个莲蓬。” 她说着一伸手,又拔了几个大号的莲蓬下来,放在桌子中央,谁吃谁拿。 于是岑静帧和罗云墨也加入剥莲子行业,不过岑静帧只剥不吃,剥下的干净莲子都放在白瓷碗中存着。 等攒了一碗后,推到路禾面前:“吃这个,我看你指甲修的略短,别伤了手指。” 闻言路禾下意识瞧了眼自己的手指,今天刚修的,确实不长,但也不算短。 不过她确实剥的指甲疼,关键还没吃到几粒。 如今不用自己动手还有得吃,便笑呵呵接了:“谢谢师兄!” 到过谢后,便高高兴兴捏起一粒莲子吃了起来。 岑静帧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指尖,莲子白,她的手似乎更白。 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莹莹如玉的白,白的剔透有色泽。 许是因为刚才剥莲子的原因,指腹泛着微红,粉粉嫩嫩的更加可爱。 他的视线跟着那只手,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 下一瞬,视线飞快移开,不能再看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路禾吃莲子的动作顿了顿,将面前的白瓷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师兄你也要吃吗?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一起吃吧?” 岑静帧把碗往回一推:“我再剥。” 路禾:“……” 那你眼巴巴瞅啥? 她眼中盛满疑惑,今天的岑静帧果然怪怪的,好像是从那位清漪小姐出现之后? 他就变得无比奇怪。 不是盯着她的手瞧,就是盯着她的脸瞧,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在思考让她抄几本书作为惩罚。 她一边觉得岑静帧应该没有那么小气,开个玩笑就想了一晚上如何罚她,一边又不想继续在他面前晃,老大不自在。 略一犹豫,端着白瓷碗便出了船舱,站在船头看起风景。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他们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湖心。 其实这湖的水不是死水,是分流在青州城内的青河扩建而成。 本没有湖心一说,不过扩建观景湖的时候,在风景最盛处,建了一座水上观景亭,提名湖心亭。 第204章 看烟花 清漪期待与静王湖心相见。 路禾脑子里瞬间蹦出这句话,凝神去瞧湖心亭。 湖心亭作为青州一景,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需要好好装扮。 亭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很容易便能捕捉到立于亭边的窈窕身影。 白衣翩翩,手边一盏莲花灯,宁静而美好。 路禾默了默,思索这清漪小姐若看到多了三个大灯泡,会不会喜极而泣。 游船越靠越近,人影也越发清晰。 不论是红还是白,在夜色下都极为显眼,不止路禾瞧清了张清漪,张清漪也瞧见了路禾,两人隔水互望。 身后船舱有人撩帘而出,亭上白衣女子款款施礼。 路禾对水而叹,缘来跑不掉,师兄你自求多福。 岑静帧眼神好使,眼角余光顺着一瞄,自然也瞧见了亭上的张清漪。 他没甚表示,直接转头对船夫道:“亭上已有小姐观景,不用过去了,以免唐突人家。” “好嘞!”船夫应了一声,杆子一撑,游船转了方向,距离湖心亭远一点,又远一点。 路禾:“……” 她仿佛看见了一颗芳心在眼前破碎。 就很一言难尽。 岑静帧仿佛没看见她复杂的神色,笑道:“可是坐累了?一会儿船划到对岸,便下去走走。” 亭上张清漪心没碎,但表情碎了。 一张含着浅浅笑意的脸,看着越划越远的船,笑意一点一点落了下去,直至面无表情。 她眼含怀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不够漂亮?不够知书达理? 她身后绿衣丫鬟也急了:“小姐!这静王的船怎么划走了?是不是没看到您啊?” 张清漪瞥了她一眼:“你没瞧清静王?” 绿衣丫鬟:“瞧的真真的!” 这下张清漪都懒得看自家的傻丫鬟了,你都瞧清他了,他还能瞧不见她吗? 摆明是不想见而已。 七夕有一场压轴秀,那就是烟火表演。 游船才靠到岸边,烟火升空而绽,周围惊呼声一片,纷纷抬头去看。 路禾也仰头看着烟花,眼前嗖一下,两条人影突然晃过。 “?” 她满眼纳闷,转头去看身后,本应该还站着两个人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刚才嗖一下蹿过去的是英姐和罗公子?” 岑静帧点点头,扬手一指:“在那儿。” 路禾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斜对面较高的屋顶上,相对立着一男一女,不是罗云墨和乔英还能有谁? 只见罗云墨正把手从乔英腰间收回,转而牵上她的手,十指紧扣。 两人的表情路禾看不清,是否说了话她也听不见,但路禾直觉乔英的告白,可能要落后罗云墨了。 她不禁露出一个姨母笑来,这种双向奔赴的甜甜的恋爱谁不爱磕? 可惜听不到两人的表白场~ 她正感慨着,就听岑静帧在耳边问:“你也想上去看烟花吗?” 路禾心思没在身边人身上,烟火声和惊呼声又比较大,她有些没听清岑静帧说什么。 歪了歪头,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如今夜星空一般的眼,又黑又亮,还绽放着烟火。 晃神之际,腰间一紧,视线拔高。 高过人的头顶、屋檐,等脚下再次接触到东西时,已经可以俯瞰整个湖和周围的景色。 路禾:“……” 好吧,她现在知道岑静帧问的是啥了。 岑静帧扶着还有些反应不急的小姑娘,笑道:“站稳,这里虽然不如云墨选的那块儿地,看风景也是极好的。” 路禾连连点头,她懂。 罗云墨要表白,要来一个浪漫的表白,表白的地方当然要选最好的地儿。 总不能人家那头正黏黏糊糊呢,他们两个啪叽往人家身边一站,那不是破坏气氛吗? “这烟火会放多久?” “好要好一会儿。” “那我们坐下看,站着我总觉得不安全。” 路禾抓着岑静帧的手臂想要坐下,这屋顶和后世的瓦房很相似,中间是细细圆圆的瓦,两侧倾斜而下。 她总怕一个站不住就滚下去,哪怕岑静帧在身边多了一层保险,她还是有些怕。 等坐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安心看起烟花来。 她看烟花,岑静帧则是看她。 路禾今日的装扮娇娇俏俏,像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儿。 若是去年这时候,他也许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现在却不一样,期盼她快点长大些,成熟些,妩媚些,又希望她一直如现在这般灵动俏丽,除了自己的小世界,别无烦恼。 路禾是在看烟花,但又不是瞎,看不到岑静帧脖子都快歪成一百八十度,嘴角抽了下说道:“师兄,看烟花,我掉不下去。” 她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况且我抓着你衣服呢,掉下去前肯定拽着你,你看烟花之余,用眼角余光瞄着点我就行。” 岑静帧:“……” 她还是快点长大些吧。 至少…… 这种时候,可以给他一丝机会。 岑静帧暗暗叹了一口气,转回头也看起烟花来。 烟花美则美矣,污染也是真的污染。 大量炮竹在空中爆炸,扑簌簌落下去来的东西跟下小雨一般。 路禾已经尽量眯起眼睛了,却还是被小颗粒趁虚而入。 她淡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完最后的烟花表演,才扯了扯岑静帧的袖子:“师兄,带我下去,我迷眼睛了。” 岑静帧赶紧把人带回地上。 路禾脚一着地,就低下头猛眨眼,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帕子,便扯了一截衣袖轻轻擦拭眼角。 刚掏出帕子要帮她看眼睛的岑静帧:“……” 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就不能撒个娇求助一下? 显然路禾完全没这个意思。 迷了下眼睛而已,自己擦擦揉揉就好,如果把眼睛交给别人,她怕会被戳瞎。 罗云墨带着乔英也下来了,岑静帧见了,把帕子递给乔英:“小禾儿眼睛进了灰尘,你帮她看一下。” 乔英接过帕子,想让路禾抬头:“我帮你看看。” “唔?不用,我要弄好了。”路禾侧身微微一躲,再一次擦拭眼角,又眨眨眼睛,发现已经不痛了。 放开袖子,抬起头来笑了笑:“好了。” 第205章 晨练 因为她先前的一番操作,眼睛自然而然泛上生理泪水,眼睫上也沾了一些。 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晶莹的小泪滴也颤呀颤的,岑静帧的小心脏也跟着颤呀颤的。 他想犯罪。 岑静帧扶着额转开身子,可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那头瞄。 乔英帮路禾擦了擦眼睛,随手把帕子往罗云墨怀里一塞,揽着路禾道:“小禾儿,你饿了吗?我有点饿了,咱们去找些吃的?” 路禾也觉得有些饿:“好啊,你想吃什么?” 两人手挽手,说说笑笑,权当后面的两个男人不存在。 刚和未来妻子互通心意的罗云墨:“?” 不是,这就把他扔了? 得到他了,他就不重要了是吧? 岑静帧从他手里抢回帕子,重新叠好,小心收起。 七夕再热闹,也有过完的时候,吃过夜宵,四人各回各家。 走动一晚上,路禾累坏了,沾床就着,睡的死沉。 岑静帧就没她的好睡眠了,辗转反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旖旎扰人。 天还未亮,岑静帧便将罗云墨从床上拉起来晨练。 罗云墨呵欠连天:“不是,这天还没亮呢,才睡下几个时辰?你就晨练?要练你自己练!” 他扭头就走,‘唰’一下,银光晃过,罗云墨才抬起来的脚,又原地放下。 打了一半的呵欠,也咽了回去。 歪头瞅了瞅长剑的主人:“不是,非得练啊?” 岑静帧不语,罗云墨面露绝望,回身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长枪:“来吧。” 一阵乒乒乓乓乱响,枪飞了。 罗云墨:“……” 他换了把武器,拿起一把不算长不算宽的窄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窄刀也飞了。 罗云墨:“……” 他又又换了武器,拿了一把长剑。 乒乒乓乓…… 天光大亮,罗云墨把兵器架上的武器轮了一遍,实在换不动了,干脆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 “你能跟我说说,你受什么刺激了吗?” 值得他这么虐他? 岑静帧眼前立刻出现某个红衣小姑娘,坐在他怀里,黏黏糊糊叫他师兄的画面。 禽兽! 他暗骂了自己一声,面无表情的道:“起来,继续。” 罗云墨:“……” 救命! 他心中哀嚎,没想到救命的还真来了。 “我来!” 随着话落,拿着一杆长枪的乔英,已经攻向岑静帧。 她从罗云墨身上跨过去的时候,嫌弃的说了句:“起开,别碍事!” 罗云墨一个轱辘爬起来,麻溜利索的滚到一边观战,顺带给媳妇助威。 “你加油啊!打不过就跑!” 乔英瞬间泄气,扭头骂了一声:“滚!” 路禾一觉睡到自然醒,通身舒畅,心情甚美。 一到吃锅子,发现心情美的不止她,钱生也整个儿美滋滋的。 “昨天过的不错?” 钱生整个人都飘了,笑的见牙不见眼:“去去去!你不懂!” 路禾鄙视的斜了他一眼,嗯嗯嗯,她不懂,不就是小别胜新婚嘛~ 这个她确实不懂。 “孟家的那几个铺子继续闹,一个月挑十五天,喜欢闹哪个随你,但记得不要连续两天闹同一个铺子,也不要一天闹两间铺子。” 话题转的太快,钱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纳闷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想给她折腾夸了,咱们就使使劲儿,要是不想,你这么闹也没什么意思。” 路禾才不打算把铺子弄垮,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孟夫人日子过得太舒心而已。 “铺子要是都给折腾没了,你让我出钱养啊?” 钱生:“……” 那您图啥? 没过两天,乔英跟路禾辞行。 “我要和罗云墨去祁京了。” 乔英家在北城,这次跟着罗云墨出来,就是要回祁京完婚。 之所以在青州停留,估计是为了见见岑静帧。 路禾早知道他们会走,但真的听说她要走,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家在青州,罗云墨家在祁京,乔英成婚后,定然是随罗云墨定居祁京,两人相距甚远,估计日后很难见面。 “什么时候启程?” 乔英也舍不得路禾,失落道:“明天就走。婚期定在十一月下旬,我们得尽快赶回去,还有好些东西需要准备。” “可惜到时候雪天路滑,不好赶路,没办法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 路禾可以在雪前去,但却没办法在雪后回,若想行路安全,只能等明年春雪化后再从祁京回。 时间太久,路禾父母不会放心,而且青州这面的铺子也还需要她。 路禾笑道:“没关系,虽然不能亲自过去看你成婚,但贺礼我一定送到。” 次日送走两人,路禾便开始构思要送的贺礼。 说是贺礼,其实是她想送给乔英的添妆。 勾勾画画了七八天,才将一套头面设计好,拿给邓华州后,又修修改改了两天,才算定下最终样式。 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旬,县城尝鲜有信送过来。 不是孙秀荷送的,而是代路正送的,让他们回三稻村吃乔迁酒。 路禾上次回去小住的那两天,除了给路正出主意开杂货铺,其他时候全用来劝说路爷爷路奶奶盖新房了。 路家那破屋子,还是茅草顶呢,年年夏天雨大都要修了又修。 早先尝鲜开起来后,她就想出钱重盖了,可后面一连串的事情,直到分家,她都忘了提。 上次回去总算把这事儿想起来,嘴皮子磨了又磨,才算劝动。 如今让他们回去吃酒,想来是房子收拾妥当,想在农忙前把事情办了,然后安安心心秋收。 乔迁酒就定在三天后,路平道:“那咱们明天就回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去官学告诉小叔叔。” “成。我回家里跟你娘说,收拾收拾,再去你小姑那里走一趟。” 路平直接回家,路禾交代好钱生,去了官学。 路溪得知家里要办乔迁酒时,满脸茫然。 “家里啥时候盖房子了?” 路禾呃了一声,想起确实忘记跟他说了,便道:“上次我回去劝爷爷奶奶盖的,二叔那面的房子应该也重新盖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告诉三叔一声。还有你要回去吗?我们明天早上回去。” 第206章 自我感动 路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回。从年初至今,我还未回去过。” 说着他脸上浮现愧意:“是我忽略了。” 路禾笑了笑,安抚道:“爷爷奶奶定然是过得好的,若是有什么不好,哪能没有信儿过来?” “爷爷奶奶不是喜欢自苦的人,小叔叔你也别自我感动。” 路溪呆了呆,是这样吗? 他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的愧疚,是自我感动? 想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是,他便是愧疚,不也没有回去吗? 家中的大事小情,田间地头的农活,也属实帮不上忙。 除了自我感动一下,毫无意义。 “禾禾,你让我突然没了读书的欲望。” 路禾也呆了下。 “不是,小叔叔你不是应该更加奋发图强吗?” 这咋还直接放弃治疗了呢? “你想啊,家里就剩你没成家,爷爷奶奶现在种地劳累都是为了你,等你功成名就,他们就可以歇息了。” “是接到身边供养二老,还是任由他们在乡间颐养天年都可以。” “可你若是不读了,回家侍奉爷爷奶奶,你打算靠什么让他们过好日子?你能种几亩地?” 路溪瞥她:“我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路禾:“……” 行行行,不应该说你自我感动,吓死个人。 * 孟心婉肚子月份大了,白日里自己待在路宅,孟夫人不放心,于是她和路清回到孟府常住。 瞧见孟夫人黑着脸从外回来,她连忙递上热茶问道:“事情解决了?” 孟夫人心情阴郁,接过茶猛灌两口,强忍着脾气才没砸了杯子,怕孟心婉受到惊吓。 “解决了,还是不痛不痒的小事情,就像那扰人的苍蝇,膈应的狠!” 越说越气,忍了两个多月的这口气到底没忍住。 “你爹让我别惹路禾,可这是我惹她吗?是她惹我!” “不行,我得想想法子,不能再让她这么闹下去了!” 孟心婉想了想,给她顺顺气,道:“路禾很重视亲人。”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有了主意。 路清下学后随孟夫子一起回到孟府,才到孟心婉闺房,便听到里面孟夫人的哭诉声。 “这前面的事情是我做的有失分寸,可这事情都过去了,路禾还揪着不放,日日找人去铺子上闹事。” “我想着让她闹吧,等闹够了痛快了,事情过去了,两家又和好如初了。” “没想到这一闹闹了近三个月,我是着实没有办法了。” “也不知道她心里这口气,什么时候能消。” 路清听的皱眉,抬步进屋:“师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禾儿在您的铺子里闹事?” 孟夫人瞧见他一愣,似乎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赶紧擦擦眼泪道:“没有,你听差了,我和婉儿闲聊呢。” 孟心婉听着满心不是滋味,对路清道:“相公,爹娘不让你知道,怕离间了你和小禾儿的关系,但娘日日忧心,这两个月憔悴了不少,我看着心疼,今日便顾不得什么了。” “小禾儿还因为上次那事,气着娘呢,这几个月,总是雇人去娘的铺子里闹事。” “我知道小禾儿心里有气,想发泄发泄,可也该有个头不是?” “若不是顾念是她,一早报了官将人抓了。” 路清听后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明日我要归家,家中新盖了房子摆酒,我回去时会与小禾儿提的。” 孟夫人赶紧道:“别,我不想你为难,这口气让小禾儿出了,心里才能痛快些。” 路清:“师娘,我有分寸。” * 路平从郑家回来,就闷闷不乐,一会儿叹一口气,一会儿叹一口气。 你若是问怎么了,他也不说,直接给你叹两口气。 路禾瞧他那样子,吃到嗓子眼儿的饭都觉得噎得慌。 “爹,你在郑家看见什么了?小姑姑被欺负了?” 路平摇摇头,叹着气放下碗。 张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得人着急。 就连平日最有耐心的路溪,都被他弄的着急:“大哥,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若四姐过得不如意,我们也好一起出出主意。” 张桂也道:“是啊,你倒是说呀。” 路安辰小手一指:“说呀!” 几人被他逗笑,路平摸摸他的脑袋,道:“你小姑姑也没有过得不好,我只是觉得她性子改了不少。” “瞧着,没有原来活泼了,话也少了。我就想着她头一胎生的是女儿,是不是遭了婆婆白眼?” 郑宇生是郑家独子,若路慧因为投一胎生了女儿,遭婆婆冷落是极有可能的,但他们都记得路慧刚成婚那会儿,可是说婆婆和相公待她极好的。 那时她说话的神情,不像作假。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好具体什么情况。 路禾只能安慰道:“许是小姑姑做了母亲,性子收敛了呢?小姑姑这次不回去,那等咱们回来,我和娘去看看小姑姑,就什么都清楚了。” 也只能这样了,路平点点头,继续叹气。 * 马车一进村,便引来瞩目。 “这赶车的是路家老大吧?去年赶的驴车,今年就赶马车了,再瞧瞧那衣裳,这是真发达了!” “能不发达吗?不发达路家能盖青砖大瓦房?院墙能用砖砌?” “唉~谁让人家有两个能读书的儿子呢!” “谁说不是,这文先生还走了,以后可怎么办……” 马车路过文先生住的院子,木栏杆,茅草屋,很是清冷。 路禾突然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院子的情景,有些怀念,有些感慨。 “爹,停一下,我想进去看看。” 路平依言停车:“文先生都走了几月了,除了灰也没什么好看的。” 路禾:“……” 行叭,那点伤感一下就被她爹给弄没了。 “我就看看,看看有没有没吃完的调料,或者走之前种下的菜。” 路平恍然:“那你看看,要是有就摘下来,我一会儿过来拿,别浪费。” 路溪瞥了自家大哥一眼,也跳下马车:“大哥,我也去看看。” 路平:“那行,你俩往家抬,抬不动再叫我。” “知道了。” 路禾嘴角直抽抽,拉着路溪推门进院。 第207章 没有文先生,可以有张夫子 院子里没什么变化,除了少了一个人之外。 路禾看着最前方的长案,笑了起来。 “小叔叔,你还记得第一次见老师的场景吗?” 路溪走到长案后,道:“记得,文先生就坐在这里,看见我们来了,笑的很温和。” “我当时就想,这人学问定然比三哥好。” “咦?”路禾惊了,没想到路溪小时候也这么敏锐,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老师气度不凡,比读了许多年书的三叔,更厉害。” 两人对视一眼,自夸道:“独具慧眼!” 说罢两人便笑了起来。 “可惜,这里再也没有文先生了,也不会有人自己亏着钱让我们读书识字了。” 村中的人,到现在也只当文先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 因为无处可去,才在此安家落户,不收束修,跟村民换口口粮过日子。 可文先生,其实是三稻村的福音。 路溪能看到文先生在做什么,却不知他想做什么。 路禾则是能完全懂文先生在做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垂眸想了会儿道:“也未必。” “嗯?”路溪不解:“你是说文先生还会回来吗?” 路禾淡笑不语,文先生当然不会回来,但可以有张夫子、李夫子、王夫子。 不过她现在也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秘密。” “走,看看后院儿有没有菜!” 路溪好笑道:“怎么可能有菜?便是文先生种了,也早就让乡亲摘没了吧?” 两人来到后院,没想到还真的有菜。 红彤彤的番茄、辣椒,绿油油的黄瓜、生菜、小油菜,还有成熟的大南瓜。 路禾眼睛一亮,推了推路溪:“快快快,回家拿筐去!把我爹和二叔也叫上!” 路溪麻溜提步往家跑,不一会儿,三人把家里能用的筐都拿了过来。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四人把院子洗劫一空。 七八个筐也装的满满的,地上还散放着几个没装下的大南瓜。 路正挠挠脑袋:“咱们都拿走是不是不太好?要不送其他乡亲点儿?” 路禾随意摆摆手:“菜就在这里,这么久了,他们也没过来摘,谁摘算谁的。” 路平路正先背回去两筐,再回来时推着板车,四人把剩下的筐和散着的南瓜都搬上车,一起往家推去。 还没进家门,身后传来马蹄声、车轮声,四人歪头去看,一辆马车在身侧停下,路清撩帘下车。 路正看见是他,嘴角立马咧的更大,热情招呼:“三弟!” 路清淡笑点头:“二哥。” 路禾三人反应都是淡淡的,路正没多想,只当他们在青州时常能见,所以不比他激动。 他对着门里喊了一声:“爹娘,老三回来了!安柏安松!出来搬东西!” 院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好似回到了没分家前。 路禾路溪一起抬,路安柏路安松一起抬,路平路正路爷爷各自忙活,张桂带着路安辰和路奶奶站在一侧指挥。 路清独自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禁生出些孤零零之感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去帮忙时,发现板车上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人都往仓房去了。 他愣了愣,抿唇抬步踏进院子,对着路奶奶叫了声娘。 路奶奶嗯了一声,淡淡道:“一路累了吧?进屋歇着吧。” 从前路清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却有些无措。 “我……也去帮帮忙。” 路奶奶眼露稀奇,打量了他一眼,道:“不用,估计都放好了。” 像是应和她的话一般,路爷爷等人热热闹闹的从后面仓房回来了。 路禾笑道:“后日摆酒用的菜,这下够了。我都把南瓜安排好了,就吃盐焗南瓜……” 一家人都回来,路禾手艺最好,她掌勺做饭,一大家子围坐一桌,也算是三世同堂。 饭罢,路清敲开路禾房门:“我有事情与你说。” 路禾大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退开身子让他进屋。 两人在桌边坐下,路禾给他倒上茶水:“三叔有什么话就说吧。” 路清沉默一会儿后道:“你可是还气着师娘?” 路禾闻言没忍住笑了一下。 “三叔这话问的,我莫名被她害的牢里走了一回,还差点给比我爹年龄还大的人做了妾,我若是说不气才奇怪吧?” “可此事……你也并非无错,能不能……” “可以啊。” 路禾一口应下,路清有些怔愣。 还记得上次他找路禾理论,她半句不让的与他争论许久。 见他怔愣,路禾笑道:“三叔都与我开口了,我怎么会不给这个面子?” “只是三叔,我和孟家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不能用说谁对谁错来论,而是想法不同。” “咱们路家门户低,被人看不起正常,但却不应该被人随意拿捏。” “我不想自己的亲人被人拿捏,从而做出反抗,难道有错吗?” “三叔,我们到底是亲人,你的面子我会给,等回了青州,我便不会继续找孟夫人的麻烦了。” 路清怔怔回到房间,一直较为单纯的思绪,陷入混乱。 路清走,路正又来敲路禾的房门。 “小禾儿,你跟我去我那院儿瞅瞅?” 路禾:“……” 这个下午觉是睡不成了。 路禾跟路正来到旁边院子,院子已经大改,还扩了些面积。 原本应该是院门的地方,盖了三间房子,里面摆着货架和柜台,一些日常能用到的东西,都有一些。 从后门进去,有一小块儿空地,日常洗洗涮涮晾晾衣服都在这里,自家住的房屋和厨房也都在这里。 再往后面,则是一座宽宽大大的茅草棚。 路正颠颠儿把人带过去:“你看看行不行,按你说的,就在院子里弄着试试,盖了个这么大的,那头连着厨房,烧热的水到时候能从那面直接流过来。” “废了好些功夫好些银钱呢!” 路禾跟着转了一圈,对上他期盼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应该行吧?等秋收完了,你种点东西试试?” 大棚这东西,她也就是远远看过棚,再加上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才想让路正试试。 所以期待她给指导,都不如找个冬天产菜的庄子去打杂。 第208章 够霍霍了 和她的迟疑不同,路正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眸子程亮:“等秋收完我就试试!” “我跟你说,你让我开的这个杂货铺,生意还挺好的呢!” “你牛爷爷还说我抢他生意呢,从前大家伙为了买东西,都坐牛车去县城,现在去的人都少了!” “不过你牛爷爷年纪大了,现在也不怎么跑了,就村里想去县城的人多的时候,他才走一趟……” 路禾笑眯眯听着,路正又变回从前的那个二叔了,李兰在他这里已经淡去。 又热闹又忙碌的几天过去,摆酒次日,还需要回官学读书的路清和路溪一起搭伙回了青州,路平想要在家帮忙秋收,便打算再留些日子。 路禾没反对,她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做。 尝鲜生意依然红火,哪怕县城其他食肆,也出品了不少尝鲜的小吃,尝鲜的生意也没落下去。 路禾去时正是里面最忙的时候,孙秀荷在柜台前巴拉算盘记账都忙得抬不起头。 正巧过去有人结账,她抽空抬眼,这才发现路禾。 面上一喜,便要招呼,路禾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忙自己的。 等忙过了那个时辰,两人才坐下叙话。 不过几句,孙秀荷就将账册全部搬给路禾查看:“你回来的不固定,上次回来也没顾得上看,这次你可得看看,不然就得等到过年了。” “除了我们的月钱,铺子留用的,其他的我存在铺子账上了。” 路禾翻了翻,发现在钱庄整存都有六百两,加上铺子里留用的,有七百多两。 可见孙秀荷将铺子打理的不错。 这些钱,应该够她霍霍了。 路禾合上账本,轻咳一声,觉得有些对不住努力赚钱的孙秀荷。 “秀荷姐姐,你帮我个忙?” 孙秀荷笑道:“什么帮不帮的,你说!” “我想将文先生之前住的院子,翻修一下。” 路禾试探开口,循序渐进,希望孙秀荷不要心太痛。 “然后请个秀才去教书,书籍、笔墨纸砚,我来提供,孩子过去读书也不需要束修,只要家里有可以启蒙的孩子,都可以送过去。” “不算正式的私塾,只是用作启蒙,若有孩子想要走科举,可以再到县城私塾读书。” “所以我要的教书先生不需要有大学问,秀才即可,月钱五两。但有一点,请的人一定要有耐心和责任心,不可以随意打骂,可以正确引导,做好一个夫子该做的事情。” “如果正确引导做不到,那就只教好书本即可。” 孙秀荷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 “你是想像文先生之前那样?可文先生是因为无处可去,在三稻村落户,靠教书换些口粮过活,你……?” 这是纯砸钱啊! 她以为路禾不晓得这其中的开销,便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修建房屋,教书先生的月钱,笔墨纸砚,你可算过?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是长长久久。” “况且这农户家的孩子,一个村里,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秀才,你这就是白花钱。” 路禾展开账本笑道:“你看,赚钱就是用来花的,我有这么多余钱,拿来霍霍一点有什么不可以?” 孙秀荷:“……” 她终于知道这里面有她什么事儿了。 “我以为你是想让我帮忙找夫子,合着你是想让我另外再管一本账?” 路禾点点头:“还想让你帮我监督,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人会为了混月钱,教书不尽心。” “不过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也会让二叔帮忙看着,他毕竟在村里。”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孙秀荷还是觉得没必要,想要在劝一劝。 “我觉得没必要,农户家的日子都是那么过,孩子大一些了,就下地干活,启蒙不启蒙,读书不读书,不用要。” 这是实话,农户家的孩子,除了极为娇惯的,一般六七岁就会带到地里去干活。 干不了重活,就挑轻省些的。 等大一点,再大一点,娶媳妇、生孩子,在外做零工,都是如此。 三稻村因为多了文先生,因此有所改变。 家家户户的孩子,基本五六岁起,不需要做什么事情,都会送过去读上两年书。 而且还会在农忙时放假,让孩子回家干活。 然而大家依然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读书不能考秀才,除了败钱,什么用都没有。 路禾想了想问道:“秀荷姐姐,你觉得咱们村里,识字的人多吗?” “多!” 孙秀荷立刻道:“咱们村我这般大的,比我大上五六岁的,基本都识得几个字,再不济一些数字和自己的名字,也是认识的。” “因为那时候文先生来了,教书还不需要束修,对不对?” “嗯,但也就出了你三叔和你小叔叔两个秀才。” “可是你看我爹,我二叔,他们都识字,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买什么便买什么,走在街上看见招牌,便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便是签了什么契,也不怕因为不识字被人糊弄。” “想要给亲人写信,提笔也能写上一页,哪怕字有些丑……这不好吗?”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 孙秀荷恍恍惚惚,懂,但不能理解。 “反正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给你管着账就是。” “谢谢秀荷姐姐!” 不出两日,正农忙的众人,发现文先生的院子被拆了,木料砖料一车车的拉过来,显然是打算原地重建。 众人还以为哪家要住过来,一打听,没有,倒是有人看见路禾见天儿的在那里转悠。 路平下地时便被人截住问了话。 “你们家打算回村里来住啦?咋不在路正边上盖房子,跑到文先生那院子里去了?” 路平被问的一懵:“啊?谁说的,我就在家帮着秋收几天,还要回去呢!” “是吗?那我看你闺女在文先生院子那里转,以为盖房子呢!” 这下路平更懵了,他也看到文先生院子被拆,送来的料材,但没想到自家闺女在弄哇! 满心疑惑,等到晚上吃饭,他才问出口。 “小禾儿,村里有人跟我说,文先生那院子,是你拆的?咱要搬回来住吗?” 第209章 没什么不好的 众人这才知道路禾这几天都在忙什么,齐刷刷的看着她。 路爷爷率先道:“家里房间够住,盖的时候就怕你们谁回来没地方住,都留着呢,你还盖房子干啥?” 路禾解释道:“不是盖给我们住的,我是要盖个学堂。” “啥?” 这下全家都懵了。 路奶奶问了句:“你小叔叔不会要回来教书吧?”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路禾满脸疑惑。 “那你盖学堂干啥?你三叔媳妇在青州,他不可能回来,也就你小叔叔能回来。” 路禾干笑两声,意识到有点不好解释。 她习惯了自己做主,加上钱又是自己赚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貌似忘记征求家里人同意了。 “我是想修建一个学堂,请个夫子回来教书,这样村里的孩子,不就又有地方读书识字了吗?” 路爷爷道:“这请个教书先生,月月都需要银钱,村上也不是挨家挨户孩子都读书,这个银子怕是不好出吧?” 路禾硬着头皮道:“我是说我请。” 众人:“……” 安静好一会儿,路爷爷想明白了。 “你想像之前文先生那样?” 路禾点头:“爷爷睿智。” “睿智什么睿智,你自己不觉得亏就行!”路爷爷手指点了点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心下是高兴的,文先生来之后,他们家受益良多。 几个孩子没有不识字的,路清路溪都走了科举一路,很是出息。 他与文先生也颇聊得来,比别人知道的多些,文先生为何来他不知道,但知道他从不缺钱。 教书不为赚钱,只为育人。 文先生走,他可惜。 路禾要重新开这个学堂,他欣慰高兴。 路禾只笑没吭声,她没说的是,打算挑两个远一些的村子,也给建上学堂。 如果学堂的孩子多,就扩展到附近每个村都建上一个。 只是这事儿急不来,先将三稻村的建好再说。 这是个烧钱且只出不进的长期事业,摊子铺太大,她怕自己的荷包撑不住。 九月末,这面的事情差不多定下,留下路平张桂,路禾率先返回青州。 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钱生下个月的骚扰不用再继续了。 钱生松了一口气:“还当你要和她死磕到老,我还琢磨着,真到那时候,我能把青州的百姓都雇一遍。” 路禾嘴角抽了抽,想和他探讨一下人类生孩子的速度和孩子成长的速度,最后作罢。 总不能告诉钱生:没关系,等二十年后,你就可以雇佣他\/她的子辈\/孙辈吧? 那估计不是死磕到老,是磕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回青州的第二天,路禾带上礼品去了趟郑家。 郑家不算富户,家中只有一个铺子维持生计,因此不似孟家,宅院大,侍候的丫鬟婆子也多。 院中只有一个使唤婆子,平日里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 路禾去时是不赶早也不赶午,婆子正在扫院子,路慧正在洗衣服,而郑氏在自个儿屋子里绣花。 路慧见她去了有些愣:“你怎么来了?” 路禾笑了笑:“自是来探望小姑姑你的,这次家中摆酒你没回去,爷爷奶奶好生惦记,嘱咐我回来后一定要来看看你。” “这不,我昨日回来,今日便过来了。只是不赶巧,你这在洗衣服呢!” 她细细瞧着路慧身上的装扮,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耳朵上带着一副银耳环,身上的衣裳是细棉布的,瞧着五成新,想来平常也是穿这个的。 再看路慧面色,也不错,人也没瘦,虽然瞧着沉静了不少,但也不像受了欺负。 两句话的功夫,屋里郑氏听见动静出门查看,见到路禾微微一愣,不认识。 “这是?” 路禾笑了笑上前道:“郑夫人想来不记得我了,我叫路禾,应爷爷奶奶心思,来探望小姑姑。这是一点儿小礼品,别嫌弃。” “怎么会呢?快进屋,慧儿,洗衣服先放放,陪你侄女说说话。” 郑氏是个会做人的,自己和路禾略微寒暄两句,便避开了,留姑侄两个单独说话。 路禾翻了翻路慧被水泡的有些褶皱的手,道:“在家中时洗自己的衣服都要攒上几天,现在倒是勤快,一洗两大盆,还用的冷水?” 路慧抽回手道:“懒得烧热水,这青州城里不像家里,缺柴火了进树林里捡一捡就够烧一天。这里烧柴火都要按捆买,一捆要几文钱,贵着呢!” “况且现在也不冷,水也只是稍微凉一点而已,用不着热水。” 这么勤俭持家的小姑姑,让路禾有些无措。 “他们也自己开铺子,家里还有婆子干活,难不成还缺烧柴火的这几文钱?” “若他们郑家当真缺,我们路家不缺。” 路慧愣了愣,眼眶泛了红,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路禾脸色却沉了下去:“郑家真的给你委屈受了?” 路慧又摇摇头:“没有。” 说了这两个字后,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道:“只是这日子,和我当初想的不一样。” “我以为嫁给一个秀才,会像三嫂那样,每日起来有丫鬟侍候,我只要当秀才夫人就好。” “可成婚后,我才知道,成了婚的女子,要侍奉公婆,要服侍相公,还要为相公洗衣做饭。” “生了怡儿后,我还要照顾她。每日忙忙碌碌,我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路禾越听越沉默,因为这就是一个女子成婚后的日常。 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要操持,一颗心都围着家里的男人转。 每天都在忙,却每天都忙着一样的事情。 孟心婉因为有丫鬟,所以洗衣做饭不用她。 她家世比路清高,也不用过分去看路清的脸色,只要温柔小意的对待就好,夫妻自然和睦,婚后生活便看着格外和美。 可郑家家世不如孟家,路慧过不了那样的日子,便过成了如今的样子。 “那姑父呢,姑父待你好吗?” 路慧闻言表情又是一空,犹犹豫豫道:“好的吧。” “我们从来不吵架,他白日里去官学,晚上回来用过饭便读书,和三哥从前在家时一样。” “没什么不好的。” 第210章 第二卷完 路禾:“……” 嗯,和路清一样…… 那不就是万事不管吗? 路慧从前在家时,虽然不爱与路禾玩儿,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日子也过得有趣。 吵吵闹闹这么多年,她性子一点没改,也就能看出来她过得有多随心。 可嫁了人之后呢? 整日能面对的只有需要侍候的公婆,需要照顾但对她忽视的丈夫,性子不变才有鬼了。 说到底路慧只是婚后过得太寂寞了。 不管是郑家还是郑宇生本人,他们的问题在这个时代都不算问题,因为这才是常态。 所以路禾不能管也管不了,她只能想办法让路慧日子过得精彩些。 “小姑姑,你若无事时,可以去吃锅子找我玩儿,你若愿意,也可以在铺子里帮我忙一忙,像从前在家里一样,有钱赚哦!” 路慧被勾起小时回忆,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又好气的拍了路禾一把:“就你给的那几文钱,我现在才不稀罕!” “知道你不稀罕,可我铺子里有好吃的呀!你就不想吃?” “那说好了,空了我就去!你告诉我在哪儿!” 路禾又逗了她一会儿,才总算又看见几分路慧从前的模样。 转眼又一月过去,这次辞行的变成了岑静帧。 路禾听到言二的捎话,转头就去了趣品阁取给乔英的头面,和岑静帧约好在食味轩见面。 她抱着一匣子首饰爬楼梯爬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到了雅间,哐当一声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瘫了。 “你帮我给英姐。” 罗云墨和乔英即将大婚,岑静帧现在回去,就是为了参加两人的婚礼。 “顺带帮我道一句贺喜,祝两人恩爱白头。” 岑静帧点头,盯着路禾舍不得移开眼睛。 路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像几天不见就要变一个样子。 现在的她,比之七夕时,又高了一点,青涩少了一点。 他这一趟回祁京,要年后才能回来,几月不见,等再回来时,她怕是要成一个大姑娘了。 岑静帧既期待其中的变化,又遗憾不能待在青州看着这一变化。 待着这种情绪,他再开口时,调子便不由缠绵了起来。 “我这一趟回祁京,要年后才能回来。” 路禾嗯嗯的点头:“帮我给老师也带一个新年祝福。” “对了!老师!” 她一下支棱起来:“你走之前,让人去一趟吃锅子,你帮我给老师带些底料过去?正好过年时还可以涮个锅子!” 岑静帧一腔情谊付东流,目光暗了暗,又嗯了一声。 他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就见路禾裙摆一提,跑了。 “师兄,我回去炒底料了!” 岑静帧:“……” 次日岑静帧亲自去吃锅子拿底料,两人辞别。 路禾终于说了句岑静帧爱听的。 她笑眯眯的道:“提前祝师兄新年快乐!” 岑静帧被她感染,眉眼不自觉一弯:“好,也祝你新年快乐。” 路禾又道:“早日觅得良缘,到时候我也送嫂子一套独一无二的头面!” 岑静帧眼角立刻拉直,嘴角下撇。 “小禾儿,我距离说婚事还尚早,至少要再等上两年。” 路禾见言一在一旁欲言又止,显然是着急赶路,便敷衍的点点头,推着岑静帧上马车。 “嗯嗯,什么时候你娶妻,我什么时候送!快走吧,别这会儿耽搁了晚上赶夜路。” 岑静帧咬牙,这不开窍的小家伙! 竟半点不舍都没有! 送走他,路禾又去了趣品阁,账本压了好几个月,不看不行了。 刚到趣品阁门口,遇见了去彩衣阁的孟夫人。 两人隔着街道对上视线,皆是意外的一挑眉,对视半秒,路禾微一点头,扭身钻进趣品阁。 坐下还不到一盏茶,对面来人请了。 路禾挑挑眉,没拒绝,她想看看孟夫人又要说什么。 彩衣阁二楼,两人相对而坐。 孟夫人还是那个孟夫人,看她时永远带着优越感和高傲感。 路禾只做不见,率先开口道:“孟夫人每次请我,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让我十分惊讶。不知道这次请我又是为了什么?” 孟夫人淡笑道:“也没什么,不过这么巧遇见,想起来几月没见,找你叙叙话而已。” “我还以为孟夫人,又要教我规矩呢。” “我不是已经教了,你三叔到底是心疼媳妇的。” 合着是过来离间来的。 路禾眼中漫上笑意:“看来孟夫人是没懂。” 她没头没尾的话,说的孟夫人云里雾里:“没懂什么?” 没懂她为什么合了路清的意思,不再继续针对呗。 不过这话路禾没说,准备让她自己抓心挠肝的琢磨去。 因此只是道:“没懂也无妨,左右我得到我想要的了,您自认得到了您想要的便好。” 孟夫人确实没听懂,但她听出了路禾的意思。 路禾不是因为路清去找她,才停止对自己的针对。 那是为了什么? 路禾发现彩衣阁的生意越发不行了,坐这儿这么半天,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真诚建议:“我看这彩衣阁的生意不太好,给你个建议,再换个牌匾,做些别的营生吧。” “啊对,放心,这次不管你开什么铺子,我都不再会做什么的。” 一句话,让孟夫人黑了脸。 “我还用从你手底下讨生活?” 路禾梗了一下,怀疑她脑子里有锈。 “那你是希望我继续和你抢生意?” 孟夫人:“……” 她当然不想! 和孟夫人打了一番嘴仗后,路禾又回去哭唧唧看账本。 账本这玩意儿既有趣又无趣。 无趣的是一看要好些天,有趣的是看到自己赚了许多银子。 在趣品阁看账本的最后一天,路禾发现对面彩衣阁关了门,牌匾也卸了下去。 她掐指一算,孟夫人挺听劝。 路禾本来想过去看看热闹,但怕孟夫人提刀砍人,遂作罢。 日子忙碌又平淡,一晃又是一年春节至。 官学休假前一日晚上,路清跟着路溪来了家里。 “婉儿有孕在身,不宜颠簸,我会在青州陪婉儿过年,等过了年,初二我便回家探望爹娘。” 若是往年,路清是想不起提前安排的,今年格外出息。 路平老怀大慰,拍着路清的肩膀让他放心,说着家里一切都好如何如何的。 路禾在一旁但笑不语,没有人会一直被他人捏在掌心里。 第211章 十八岁前不嫁 “路夫人,这程家虽然清贫了些,可那程秀才在咱们这片可是鼎鼎有名的。” “人长的周正,性子也温和,还在官学读书,准备着参加今年的乡试呢!” “以他的学问,一路考到祁京金銮殿上,不成问题!到时候那身价,可就是水涨船高了!” “好多人家托我给说亲呢!我去了几趟,人家都没应,这不,前个儿特意找了我,瞧上您家大姑娘了!” 崔媒婆从进了院子,一张嘴口若悬河,要不是手帕子就挡在嘴前,估计拓沫星子都喷张桂脸上了。 张桂僵着脸陪笑,没想到她也到了等来媒婆的时候。 “我听你这意思,这程秀才将来定然不凡,现在定下亲事,岂不是可惜?” 崔媒婆呷一口茶,帕子擦擦嘴,继续说。 “哪儿的话?现在青州城哪个不知道吃锅子的东家是位极有本事,极漂亮的姑娘?” “放在一起,正相配!” “程秀才今年刚及冠,两人年龄也正正好!待明年程秀才高中,你家大姑娘也及笄,正好成婚!” 张桂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儿,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程秀才,可是偶尔打这里过得那个白衣年轻男子?手上总是拿着书?” “对!就是他!长得俊着呢!” 俊吗? 张桂觉得一般,和那位罗公子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便是不和他比,和路溪比,也差了一截。 况且那走路都看书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路清。 做他大嫂,她对他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看法,小叔子读书勤恳,努力上进,只有欣慰的份儿。 但若要找一个这样的女婿,她是不愿意的。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将路禾嫁给一个不那么有学问,但知冷知热的人。 她笑了笑道:“不是我不给你准话,而是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看小禾儿自己的意思。” 崔媒婆再接再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小姑娘懂什么?” “你家大姑娘虽说做生意是把好手,可到底年龄小,哪晓得夫婿什么样儿才是顶顶好的,还得咱们这些做父母的才行。” “知道你家姑娘有本事,你疼她,由着她,但这是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儿,哪能由她自个儿胡来不是?” 她话落,张桂立刻蹙了眉头。 这话崔媒婆说的其实没什么问题,但她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崔媒婆,我家小禾儿自幼便与旁人不同,有主意的很,若是不合了她的心意,她是不会同意的,你回吧。” 崔媒婆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她神色比刚才还淡,便知道这是哪句话没说对。 但具体哪句没对,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见再待下去也没结果,只得起身告辞。 “那我就先回了,路夫人好好考虑,若是想让您家大姑娘满意,那还不简单。咱们住的就这前后街,明日儿我指着让她瞧上一瞧就是了。” “要看小禾儿自己的意思。” 张桂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崔媒婆没忍住在心里唾弃了一下。 这日子过得,还得看自己闺女脸色! 路禾正好从铺子里回来,迎面便撞上了这一身紫红色衣裙的妇人,脚步一顿。 心说这颜色,这气质,怎么那么眼熟? 崔媒婆看见她眼睛一亮,笑的跟朵花儿一样;“这就是路家大姑娘吧?远远瞧着就标志的紧,这走近了瞧,更加标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和她第一次见面,无仇无怨,人家还夸她,路禾没有理由摆脸色。 露出一个微笑来,颔首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崔媒婆只觉得眼睛都舒服了三分,笑道:“大姑娘好好琢磨琢磨!” 丢下这么一句,人就一扭一扭的走了。 路禾:“?” 她转回头看向远门里的张桂:“娘,她让我琢磨啥?” 张桂冲她招手:“进来我跟你说。”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张桂道:“那是媒婆,姓崔,来给你说和亲事。” “啊?” “嗯,对方姓程,就住咱们这后面那街上,是个秀才,去年中的,入了官学。” 张桂一点一点把信息跟路禾说着:“今年及冠,长相周正,准备参考今年乡试呢。听说学问不错,有望中榜。” 末了问了一句:“你觉得如何?” 路禾:“……” 她能觉得如何? 又没见过,也没说过话,能如何? “要是再来,娘你帮我拒了吧,十八岁前,我没打算成婚,别耽误人家。” “啊?十八岁前不成婚?”这回换张桂愣了。 路禾点点头:“嗯,十八岁前我不考虑婚事,以后若还有媒婆上门,您都直接拒了吧。” “这……就算不成婚,也可以先定亲啊。而且十八岁,太晚了些……” “若不是家中有白事,哪有姑娘家耽搁那般晚的?” 先前张桂还想着路禾才十四,婚事不急,这会儿一听闺女要十八再考虑婚事,顿时急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俊的不似真人的罗公子,语气迟疑的问道:“小禾儿,你跟娘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路禾:“!!!” 路禾满脸惊愕,一头雾水:“娘,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张桂也是有理有据的:“不然你怎么会不想说亲事?” 路禾无语:“我只是不想太早嫁人生孩子而已,想多做做姑娘,陪陪你和爹,不好吗?” “而且做姑娘多自在啊,我想出门就出门,想干嘛就干嘛,这要是嫁了人,可就整日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了。娘,你不心疼我啊?” “那咱们就晚几年再嫁。”张桂成功被路禾说服了。 翌日路禾还没起身,崔媒婆就上门了,还满脸的跃跃欲试。 拉着张桂满院子里找路禾的身影:“路夫人,你家大姑娘呢?没出门呢吧?” “走,我带你们好好去瞧瞧程秀才!一表人才,绝对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 张桂赶紧拉住她道:“崔媒婆,不用看了,我家小禾儿年岁还小,我和她爹爹商量过了,暂时不考虑婚事。” “所以程家那面,你就帮忙回了吧,别耽误了人家相看别家。” 第212章 只招胥,不出嫁 崔媒婆哪里信她说的话,那大户人家的姑娘,十二三岁就要带出去见人,相看人家。 十三四岁婚事就算没定下,心里也都有了谱儿。 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遇见合适的,也都是早早定下。 还从没听说过哪家姑娘相看婚事,是觉得年纪还小的。 只能是路家没看上程家。 “你们可是嫌弃程家清贫?” “那也只是暂时的,等程秀才高中,那门楣可就不一样了。” “便是配个官家小姐,也是使得的。” “路夫人我先前也跟你说了,想和他家结亲的多着呢!” “不瞒你说,单我这手里头,等着我上程家说和的,至少这些家。” 她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翻了一翻,而后接着道:“要不是程家先看上了你们家大姑娘,不然还得排队等着呢!” 崔媒婆一张嘴竟往好了说,只说程秀才高中如何,却不说落榜咋办。 昨日张桂只往婚事上想,没听出来崔媒婆话里的不妥当,今日倒是听出来了,可也没打算说出来得罪人。 只道:“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没有嫌弃别家清贫的道理,确实是女儿年龄还小,想要再留几年,没有说亲的打算。” 崔媒婆道:“那也可以先定亲啊,过个几年再成亲也是使得的,你若同意这门亲事,我去跟程家说!” 张桂:“……” 这怎么还拒不了呢? 路禾系上腰带,叹了口气,开门出屋。 “崔媒婆,不瞒你说,年龄小不小的是其次,我们家想招的是上门女婿。” 张桂:“!” 崔媒婆:“?” 两人都惊愕的看向路禾,路禾抬步出屋,走到崔媒婆身前,笑道:“这嫁到别人家去,是要看别人脸色的,我这么些年,可没看过谁脸色,便想着那不如就招个上门女婿吧。” “要看脸色,也是他看我脸色。” “那程家秀才若是可以入赘,相看一番倒也无妨,你说在哪儿能见着人?咱们这就走吧。” 崔媒婆:“……上门女婿?” 路禾点头:“对啊。” 崔媒婆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眼角抽了下,干笑两声:“先前可不知道你们家有这个打算,这么大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去问问程家的意思。” 她说罢提步就走,心里门清,程家都不可能答应。 程秀才是家中老四,上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不太出息,就这一个,读书出息的不行。 都等着他将来高中谋个一官半职过日子呢,咋可能去给别家当上门女婿? 关上院门,张桂嗔怪的看着路禾:“你便是想拒了婚事,也不能这么说啊!” “这媒婆的消息都是互通的,以后你还怎么相看?哪个敢上门?” 路禾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不以为意的道:“不敢上门就不敢呗,清静。” 张桂第一次被女儿太有主见给气着了。 路禾见她真的生气了,凑过去哄。 “娘,你别太担心,就算这两年没人上门,等过几年,咱们就放出话去,不招上门女婿了,改嫁人了,不就行了?” 张桂一想也是,又气不起来了,伸手戳了戳路禾的额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禾还当这亲事该是过去了,不想晚上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白衣书生。 书生见了她话还没说,先是红了脸。 扭扭捏捏递上一包零嘴:“路小姐,这是给你的。” 虽然两人第一次见,但路禾第一时间对他是谁有了猜测。 她后退一步将距离拉的更远:“我并不认识你。” 程康脸色更红,这才发现他过于紧张忘了自报家门。 “我、我叫程康。” 路禾试探叫了一句:“程秀才?” 程康点头:“嗯。” 路禾:“……” 还真是。 她有些无语,这咋还过来了。 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不太委婉的道:“我想那位崔媒婆可能没说清楚,我们家要招的,是上门女婿。” “我知道!” 程康语速飞快的接道,在路禾诧异的视线下,发现自己太激动了,缓了缓才又说道:“崔媒婆已经说了。” “但我觉得凡事并非不可更改。自古百善孝为先,我知你舍不得父母,却不可因此耽误了终身大事。” “我虽不能入赘,但我定会将路老爷路夫人当做自己的父母一般奉养孝顺!路小姐不用有后顾之忧!” 路禾:“……” 路禾的无语辣么长~ 相亲定律:只要相亲,定遇奇葩。 谁给他的自信,只要他孝顺她的父母,她就会答应嫁给他? 她就不能是没看上他嘛? “程秀才,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只招胥,不出嫁,此事不会改。” “程秀才错爱了。” 路禾绕过他径直进院,在程康稍白的面色下,毫不留情的关上门。 程康蔫了吧唧的回到家,程母连忙迎上去询问:“怎么样?那丫头见到你之后,动心没有?” 程康摇了摇头:“没,路小姐说她只招婿,不出嫁。娘,要不算了吧,我们自己……” “不能算!”程母一口拒绝。 “她家我盯了许久了,一直也没传出要招婿的信儿,怎么咱们一托人上门说亲,她就放出风声了?” “我看就是为了拒婚想的由头,瞧着咱们家清贫看不上眼。” “否则他们家又不是独女,下头还有个小儿子呢,招的哪门子上门女婿!” 程母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伸手拍着程康的胳膊道:“烈女怕缠郎,我儿这般长相,又这般有出息,哪家姑娘能不动心?” “她就是没看到你的好,等接触的多了,她就松口了。” “为了到时候你能稳稳妥妥的上京考试,这个路家丫头,咱们必须拿下!” 相比于程母的自信,程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娘只盯着路禾铺子里赚的钱看,却没看到其他的。 他却不一样,看得更明白。 路禾在官学里的两个叔叔,一个比一个长得俊,一个比一个学问好。 他跟那两人放在一块比,学问也许能和路清争一争,论长相却是一个都比不过。 自家里都有两个这么出彩的人物,路禾定然眼高于顶,怎会看得上他? 第213章 我没看上你 程母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美滋滋的仿佛已经看见了路禾的嫁妆在冲她招手。 她嘱咐程康:“你明早给那丫头去送早点,晚上下学记得去铺子接她回家。” “保证不出三天,就能拿下!” 程康苦着脸点点头,没法违背热情的老娘。 于是第二日路禾还没起,张桂就接到了程康送上门的包子。 他也不给张桂推拒的机会,敲开门,包子往张桂怀里一塞,说了一句‘给您和路小姐送的早点’后,便抬腿跑了。 张桂抱着纸包满脸茫然,等反应过来想去追时,程康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又没办法拿着这东西去程家还,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说不准要传出什么来。 没办法,她只能把包子拿进院子,放在桌上对着发愁。 路禾一起床,就发现一大一小托着腮,盯着桌上的纸包发呆。 她一眼就瞧出来是哪家的东西,笑道:“今天买包子了,你们怎么不吃?” 路安辰皱着小脸,吸着口水道:“娘不让吃。” 张桂叹了口气:“不是我买的,是那个程秀才送过来的。等我反应过来,他都跑没影了。” 路禾终于知道这娘俩为啥干看着不吃了。 他们家拒了人家的婚事,还收人家送来的包子,说出去不好听。 可包子都拿进来了,这会儿要有人说,也已经说了。 她拆开纸包,捏起一个包子递给路安辰,道:“吃吧。拿都拿进来了,回头我让人把钱给他送过去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张桂又叹了口气:“你说这门上怎么就没留个眼儿,让我瞧瞧外头是谁呢?” “若是瞧见他拎着包子,我肯定不开门。” “这婚事咱们都拒了,他们家怎么还来呢?” 张桂表情不解,头一次看见这样的。 是啊,怎么还来呢? 路禾也挺好奇的,总不能他们两个连面都没正式见过,他就对她爱的深沉,死心塌地了吧? 好奇之下,便让铺子里的人去打听打听程家。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来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你是说,程家凑不出他上祁京赶考的路费?” 钱生点头。 路禾纳闷:“这乡试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拿到名次,去祁京参加会试?” 钱生白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蠢问题。 “你看哪个读书的,不是奔着前程似锦去的?不逢人就说自己定能榜上有名,也不可能逢人就道‘我必定落榜’吧?” 路禾一想也是,乡试若榜上有名,稍作修整,就得赶往祁京。 过去适应、结交,等待参加来年二月的春闱。 这一路的花销,入祁京的花销,不是个小数目,自然要早早的准备起来。 所以程母就盯上了她这个会赚钱的钱袋子。 路禾摇摇头,别说他瞧着那程秀才不怎么样,就是真有几分好感,这样的人家也是不能嫁的。 那程母眼高手低,程康本人明显又违背不了老娘,真答应了这门婚事,等程康高中,转头就能把她踹了。 又在铺子里混了一天,路禾正要回家,一迈出吃锅子铺门,就瞧见了匆匆过来的程康。 他看见她出来,脚步更加快了,小跑着上前:“路小姐可是要回家了?正好赶上,我送你。” 左右一路,路禾没拒绝。 而且有些话,她要与他说明白了。 程康却心下一喜,以为如他娘所说的一样,撬动了。 “早上送去的包子可喜欢?你明日想吃些什么?” 他欣喜的语气太明显,路禾想装听不出来都难。 瞟了他一眼,淡道:“程秀才,我以为话昨天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程康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心也跟着一个蹦跶。 路禾的语气不算重,甚至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他一时间不敢应声。 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自家老娘说的话,烈女怕郎缠。 这才第一天,不能退。 “路小姐说的很明白,我不是那不识趣的人,只是……只是……” 只是你要路费? “只是有些心思不由己,情之所至,实难收回。” 一句话说完,他还脸蛋红红,当真像一个因为对着心爱女子表明心意而害羞的少年郎。 路禾:“……” 这是演技好,还是说谎心虚的? 管他因为什么,反正她被恶心着了。 “若程秀才这般说,那我不防也直白点儿。” 她停下脚步,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没看上你。” 说罢提步走人。 “别再来找我了,包子钱我已经让人送回你家了。” 程康站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红。 青是因为她的直白拒绝,还有那眼里的瞧不上。 红是因为她眼里的警告,让他瞬间生出怯意,羞恼自己竟在刚才,有一瞬间怕了这小姑娘。 带着这份羞恼,他脚步匆匆回到家。 路禾扫了眼绕着她快步离去的某人,嘴角抽了抽。 这货千万这辈子都别娶妻,不然谁嫁过去谁倒霉。 说把她送回家的是他,现在把一个姑娘丢下,自己离去的也是他。 还好这就是日常回家的路,若是郊区或者其他地方,那还得了? 回到家中,路禾对张桂道:“包子钱我让人送回去了,明天应该也不会过来了。” “真的?那就好。” 两人话才落,门外传来大力拍门声。 “路家丫头!路家丫头!” 路禾:“?” 声音没听过,再说附近也没人会这么叫她。 她正要过去开门,张桂把她拉住,自己过去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谁呀?” 先前吃了不问人的亏,这下她长记性了。 外面人道:“我是程秀才他娘!” 张桂:“……” 路禾:“……” 刚说完他们家不会来人了,这就来了。 打脸来的太快。 母女俩面面相觑,张桂小声问:“这咋又来了?” 路禾摇摇头:“开门吧,不开得一直敲,被街坊邻居瞧见更不好。” 在哐哐的拍门声下,张桂打开了大门,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程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程母视线在她身上扫过,直接落在路禾身上。 “我来找你家大丫头。” 第214章 拒婚,有何问题? 路禾前脚把程康打发,后脚人家老娘就上门,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 张桂侧过身子,道:“程嫂子,什么事儿进院说。” 程母看了她一眼,没有进院的意思,只看着路禾道:“路家丫头,我知道你嫌我们家贫,可康儿对你是真心的,且他每日苦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你路家虽然富足,可也不过末等商贾,我知道你路家大姑娘眼光高,想高嫁。” “我说句不好听,那高门大户的,可看不上一个小小商户之女。” 这一番话,她是高着嗓音说的。 路家从来到青州,并没换过住处,始终是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别说站在院外,便是站在院内,高声说话,左邻右舍,也能听见。 因此她话说到一半儿时,就有开门看热闹的。 张桂脸色变了变:“程嫂子,我不知道你上门来是什么意思,崔媒婆那里,我们可是说明白了的。” “天色晚了,你且快回去吧!” 张桂说着作势要关门,程母立刻挡住,不让她关。 “你家丫头勾了我儿好些日子,见我家拿不出百两聘礼,就想让我儿入赘,你说我来是干什么的?” “你别胡说!我家小禾儿此前都不认识程秀才!” “怎的就不认识?康儿天天给你们送早点,晚上还要匆匆从学堂赶回,去铺子接你家大丫头给送回来,这会儿你们就不认了?” 张桂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 程康就今天早上才塞给她一纸包包子,怎么就变成天天了? 还有路禾天天来去,不是和路平一起,就是自己,这里又有程康什么事儿? “程嫂子,我家小禾儿每天出入,街坊邻里的都是看着的,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别人大家伙儿也许不知道,但路禾每天来去,大家伙儿还真知道。 实在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开了两个生意那么红火的食肆,他们想不关注都难。 甚至就盼着路禾天天晚上回来。 因为吃小食偶尔会剩下当天的小食,铺子里的伙计分不了,她就会拿回来送给邻居。 这么久下来,路家在街坊里,人缘那叫一个好。 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有人出声帮路禾证明:“程家的,你就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们见天儿在这儿瞅着呢,路小老板可没和你儿子碰见过!” “你这怕不是要讹人家姑娘的婚事吧?” 有一个开口,就有两个。 程母脸色变了变,她虽然颇关注路禾,但关注的也就是路禾那铺子有多赚钱,没想到他们家和邻居关系这么好。 看样子想靠谣言逼路禾嫁给程康,怕是不行了。 于是她转头开始专心说服路禾。 “路家丫头,这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嫁到高门里,人家都不拿你当人看。” “我儿子可不比那些富户的公子差,还更有本事,你能嫁给我儿子,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按说这种情况,路禾是要避开的,没有哪个女儿家,是自己谈论自己婚事的。 可一开始路禾就站在院子里,要避开也晚了。 现在又被程母抓着不放,避也避不开,况且她也没想避。 路禾几步走到门口,站在程母面前,低声道:“程大娘,我不想闹的太难看,你们家为什么想娶我,我一清二楚。” “我是不会嫁过去的,你回去吧,莫要再纠缠。” “否则事情闹开了,对程秀才的名声不好。” 话罢,路禾后退一步,高声道:“既然都说明白了,那程大娘就快回家吧,天色晚了。” 张桂又要关门,程母再拦。 “我们家真心求娶,你有什么看不上的?小小年纪眉高眼低,我儿百般讨好你,你还折辱他。” 路禾眼中闪过茫然,她怎么折辱程康了? 不就说了句‘我看不上你’吗? 这也算折辱? “我可没让他讨好我,况且婚事我们家已经拒的明明白白,是你们纠缠在先。” “真要说折辱,也是你们家想要折辱我吧?你不过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钱,我手里的铺子,我看得明白,拒婚,有何问题?” “现在就我们两家知道缘由,给程秀才,给你们程家留了脸,你若再纠缠,我保不准说些什么,到时候看你的算盘,还能不能打响!” “到时候你再看看,还有哪户人家的姑娘,敢嫁去你们家。” 自己心里打的算盘就这么被别人扒拉出来,程母惊愕不已。 她没想到路禾真的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不禁又气又恨。 在她心里,自己儿子是天下第一好,而路家不过是有些钱,算不得什么。 程康娶路禾,是路禾的福气。 她甚至也不觉得谋算儿媳的嫁妆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是应该。 甚至还觉得,如果不是路禾有点儿钱,她是看不上路禾做她儿媳的。 但这些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对程康的名声不好。 她狠狠瞪了路禾一眼:“不识好歹!以后你就是哭着想嫁给我家康儿,也门都没有!” 说罢她一扭身,重重踏着步子走了。 路禾被她雷的嘴角直抽。 谢邀,这辈子不嫁也不入你家门。 翌日,官学月休,路禾收获了一只大熊猫小叔叔。 面带倦色,眼眶青黑。 “你晚上做贼去了?” 路溪苦笑摇头:“没有,与同窗一起熬夜苦读而已。” 距离乡试不过三四个月,学子们发奋图强正常,路禾能理解,但…… “这苦读,我能理解,熬夜是熬到多晚?” “鸡鸣。” 路禾:“……” 她娘每天鸡鸣三遍起。 “你哪个同窗,这么刻苦?” 路溪答:“所有。” 路禾:“…………” 考前焦虑要不得啊。 “可你们这么熬下去,怕是都活不到乡试吧?” 路溪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还跟着熬?” “我本来是不想熬的,但所有人都不睡觉,我躺在那里,觉得很罪恶,就也睡不着了。” “那有成效吗?” “有吧……” “比如?” “多读了几遍策论。” 路禾无语:“倒背如流?” 路溪再答:“倒背如流。” “呵呵。”路禾直接呵呵两声:“你信不信我也倒背如流?” 第215章 被诅咒的一块儿土地 *****道歉***** 今日还是一章,非常抱歉。 *****道歉***** 路溪当然信,单就记忆力这一点,他只败给过路禾。 “可是……” “别可是了。”路禾打断他:“你的可是啥用没有,你需要放松,休息。” 路溪心累道:“我睡不着。” 他这头刚说完,院门外传来一声哀嚎:“路兄!路兄!我们两个一起读书吧?这大好的光阴,怎么能宅在家里浪费呢?应该读书啊!” 路禾:“……” 这特么谁啊? 她朝院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金光闪闪、啊不,一个身穿金色衣袍的男子,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手上还拿着一卷书,嘴上喊着话。 等他落地,一抬头,路禾直呼好家伙! 那黑眼圈比路溪的还重! 路溪露出一个苦笑,给了路禾一个‘你看’的眼神。 “金兄,不是说好了,这两天休息吗?” 金玉表情痛苦又难言,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激情昂扬:“路兄!我睡不着啊!只要一想到这大好的时光用来休息,我就心痛的睡不着啊!” “你看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 “去郊游吧!” “……继续读书吧……郊游?” 路禾挡在路溪面前,对金玉道:“对,郊游。” “郊外风景好,空气怡人,能让头脑更加清醒,读书也更加事半功倍。” 金玉一听有理,遂点头:“成!上马车,咱们就去郊游!” 于是三人坐上金家的马车,嘚嘚嘚的赶往郊外。 路过杂货铺子,路禾叫了停。 金玉问:“路小姐要买什么?不用自己下去,让我的小厮去就好。” 路禾也不想自己折腾,便道:“给我买一个风筝吧,什么样式的都成。” 金玉道:“买风筝做什么?我们是去读书的,岂能玩物丧志。” 路禾:“……” 这大兄弟不会傻了吧?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们读书,我放风筝。我总不能就看着你们俩读书吧?” 金玉一想也是,多日不曾睡好觉的脑子,终于慢腾腾动了一下。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银宝,去买个风筝。” 路禾嘴角又是一抽,心说不愧是金家,小厮都叫银宝。 不一会儿,银宝回来道:“路小姐,我挑了个蝴蝶样式的,你看看可喜欢?” 路禾的目的不在放风筝,什么样式的都不影响。 不过银宝有心问了,她也不能拂了好意。 撩起车帘瞅了瞅,发现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便笑道:“很好看,有心了,就这只吧。” 马车又嘚嘚嘚动了起来,一路出城来到郊外空地,这才停了下来。 银宝和车夫在地上铺上垫子,金玉捧着书立刻坐了上去,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分秒必争。 路溪手上也捏着书,面带痛苦,脚步沉重,怎么也不想坐到那张毯子上面。 路禾从银宝那里接过风筝,唤道:“小叔叔,过来帮我把风筝放起来好不好?” 她以为要说服一番,结果路溪一听她叫他,立刻扔了书拔腿走到她跟前。 “要我怎么帮?” 路禾嘴角又是一抽,心说这是何必呢? 自打路溪从七岁开始读书,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迫不及待的逃离书本。 再这么继续熬下去,别说能不能过了乡试,以后还能不能读书都是个问题了。 她把手上的风筝放到路溪手中,道:“我拿线轮,你往前跑,帮我往上扔风筝。” “好!” 路溪拖着风筝撒丫子就开跑。 可惜他不会扔,反复好几次,风筝都没起来。 金玉的心思被两人的动静吸引,强忍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了。 走到路溪身边,抢过风筝,嫌弃道:“你这样不行,一边看着去,我来!” 然后路禾就拿着线轮,等着他送风筝上天。 金玉拉开架势,双手举着风筝往前跑去。 到达某个点时,往上一送。 风筝倒是真的飞起来,但是金玉体力不支,啪叽一下,程五体投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等了等,人没起来。 路禾:“?” 路溪:“?” 银宝和车夫:“?” 四人同时向着金玉靠过去,路禾放着风筝动作最慢,其他三人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的。 只见路溪小跑上前,眼看着就要到达金玉的位置,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啪叽一下,也程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在了金玉身上。 然后,不动了。 路禾:“……” 那里莫不是一块儿诅咒之地? 银宝和车夫跑到两人摔倒的地方,焦急的先将路溪扶起来平放在一边,又将金玉翻过来检查。 待将两人都检查一遍后,发现半点伤都没有。 银宝迷茫了,看向路禾:“路小姐,两位爷身上都没伤,我看了脑袋,也不像磕着了?” 路禾瞟了两人一眼,呼吸均匀,好像下一秒就能打起小呼噜的样子。 刚这么想,金玉口中就发出鼾声。 她看了一眼银宝:“搬垫子上去吧,记得给盖个被子。” 银宝:“……” 莫名感觉有点丢人怎么办? 银宝和车夫沉默着将两个睡死过去的大爷在垫子上摆放好,又盖上被子,就坐在一边看着。 路禾则是继续放自己的风筝,等放累了,就坐在一旁看书。 一直到太阳西斜,这两位才先后睁开眼睛。 满脸迷茫,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样子。 路禾瞟了一眼,又翻了一页书,问道:“醒了?” 路溪坐起身,呆呆的嗯了一声。 路禾又问:“看书吗?” 路溪疯狂摇头。 这一摇倒是彻底把自己摇精神了。 “我睡了多久?” 一旁的银宝答:“不久,整六个时辰。” 路溪:“……” 金玉:“……” 他抬手一巴掌呼在银宝后脑勺上:“笑话谁呢?” 睡饱饱的金玉,精神头终于回来了,脑子也灵光了。 教训过自家小厮后,端正坐好,整整衣摆,对路禾一拱手。 “谢过路小姐。” 路禾笑道;“不用,我也是为了我小叔叔。” 路溪揉揉额头:“又让你为我操心了。” “什么话?你可是我小叔叔。” 两人睡醒,收拾收拾东西回城。 金玉道:“路兄,咱们之前那种不睡觉的熬夜苦读不行,人都傻了。” 路溪点头。 金玉又道:“我本来对科举一事是不太上心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他们一日比一日苦读,我就跟着苦读起来了。” 路溪又点头。 他又何尝不是。 两人齐叹气,金玉:“我得想想法子。” 路禾建议道:“最近你们就别住在官学了。每隔三五日就请半天假期,咱们还去郊外放风筝。” 第216章 烂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金家,金夫人和身边的大丫鬟闲话。 “这几天玉儿都是回家睡的,我瞧着精神头好了不少。” 丫鬟笑道:“可不是,咱们家那个幽默风趣的少爷又回来了。” “奴婢问了银宝,他说多亏了吃锅子的路小老板,带着咱们少爷去郊外放了两次风筝,少爷的焦虑一下就都没了,也能睡着觉了。” “是个聪慧的姑娘。”金夫人夸了一句,心中动了动。 金玉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 “那个路小老板,今年多大?可订了婚事?” 两人做了近二十年的主仆,丫鬟虽说不能全猜中金夫人的心思,但也大差不差。 闻言抿唇笑了起来:“奴婢打听了,今年十四,还未婚配。” 金玉放松了一下午,心灵被自然风景洗涤干净,高高兴兴的回到家,被自家亲娘抓着聊天。 金夫人问:“你觉得路姑娘怎么样?” 金玉没多想,张嘴就夸:“路姑娘容貌秀丽,落落大方,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又极为聪慧。” 金夫人扬扬眉,嘴角含笑:“既然评价这般高,我将她给你聘回来做媳妇怎么样?” “啊?!” 金玉傻了。 “聘回来干什么?” “给你做媳妇。”金夫人重复。 金玉:“……” 他还真没动过这个心思,但想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我以后不是得叫路兄小叔叔?” 金夫人一听有门,赶紧道:“你若同意,明个儿我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面对老娘的热情,金玉无力招架,连忙道:“娘,你等等,等我和路兄侄女通个气的,若是人家没瞧上我呢?贸然上门,反倒唐突。” 路禾不知道自己又让人给盯上了,每隔三五天,就带着路溪去郊外放松。 这日三人照例来到郊外空地,金玉挨挨蹭蹭,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脸还时不时要红上一下,和平时的磊落模样全然不同。 路禾被他憋得慌,主动问道:“金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金玉:“……” 路禾:“?” 今日他们郊游的地方,就靠着官道,来往的马车行人,均能看见。 远远一辆马车驶来,嘚嘚嘚的马蹄,好似催促金玉快点开口。 他瞧了好一会儿马蹄,这才组织好语言。 “路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路禾:“……” 这熟悉的句式…… 她艰难道:“你想说什么?” 金玉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我娘想聘你给我当媳妇。” 路禾:“……” 这要她怎么答? 还没琢磨好措辞,那辆本应该驶过去的马车,‘吁’的一声,停在两人跟前。 充当车夫的言一,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金玉,末了看着路禾招呼道:“姑娘。” 这一声姑娘,叫的路禾一愣。待看见言一,梗愣。 “你怎么在这儿?” 从去年岑静帧回祁京后,一直到现在也未回来,既然言一突然冒出来了,那马车里的…… 车帘被撩起,岑静帧从里面钻了出来,衣着华贵,优雅从容。 看见路禾,他垂眸绽开笑容,眼中如映星河。 “小禾儿。” 岑静帧是那种不管几见,都能让人惊艳的那类人。 路禾从来都是会欣赏的人,只不过她的抵抗力也好,所以才一直没沦陷。 这次许久不见,他冷不丁这么冒出来,路禾还真晃了一下眼。 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出走的神思就被她拉了回来。 “你这是刚回来?” 岑静帧瞄了一眼金玉,缓步走下马车,答道:“嗯,刚回来,远远就瞧见你们在这里,倒是赶巧。” “看你们的样子,是来郊外游玩的?刚才在聊什么?” 路禾呃了一声,歪头看了看旁边愣神的金玉,转移话题道:“没什么,闲聊罢了。师兄,这位是金玉金公子,青州金家的,我小叔叔的同窗。” 说罢又对金玉道:“金公子,这位是……” 她还没说完,金玉对着岑静帧躬身行礼:“见过静王。” 路禾:“……嗯?” 岑静帧意外的一挑眉,这个刚才在撬他墙角的少年,竟然认识他? 他不咸不淡的问道:“认识我?” 金玉身子放得更低:“曾有幸远远见过。” 岑静帧嗯了一声,手微微一抬,金玉这才起身。 起身后便出言相邀:“静王可要一同游玩?” “好啊。” 他既然下来了,就没打算走。 后面因为他在,金玉先前问的话始终没得到答案。 当天晚上,岑静帧发现他走了多半年,路禾确实如他所想的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可身边的烂桃花也开了一朵又一朵。 前面一个程秀才,后面又来一个金公子,后面不知道还要有谁。 言一屏气凝神,瞧着自家主子那老大不痛快的神情,心说您又不努力,还不准别人努力了? 岑静帧自然是要努力的,他走的路线是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这个时节,观景湖的荷花开了吗?” 言一哪里知道,他只能跑去自家池塘看了看,才回来告知。 “还没,不过快了。” 翌日,路禾被岑静帧带去观景湖游湖。 湖水荡荡,荷花含苞待放,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没有莲子可以吃。” 岑静帧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面前,笑道:“等过些日子再带你过来。” 路禾点点头,现在想吃又吃不到。 拿起橘子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顿时酸的一个激灵。 “现在的橘子怎么这么酸?” 她这才低头去看,发现岑静帧给她剥的这一个,外皮翠绿翠绿的。 难怪酸的一向耐酸度极高的她,都有点儿接受不了。 她皱着脸咽下橘子肉:“师兄,我没得罪你吧?” 岑静帧目光幽幽的回道:“没有。” 路禾梗了一下,心说没有才怪。 虽然想知道自己哪里让他不痛快了,但直觉告诉她,别问。 所以她捏着鼻子又吃了一瓣,发现也还行,也就一般酸。 然后一瓣一瓣又一瓣,反倒是岑静帧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了下:“不酸吗?别吃了,给你剥了新的。” 路禾躲开:“不用,我发现也不是特别酸,还挺开胃的。” 岑静帧:“……” 路禾这一躲,从船窗又看见了湖心亭。 她自己没事儿是不过来这面的,所以上次游湖,还是去年七夕。 当时为了避开张清漪,没到湖心亭,这次湖心亭上没有人,倒是可以上去看看。 第217章 酸橘子 湖心亭不算很高,但站在上面视野开阔,风景宜人。 也让路禾看到了缓缓驶来的游船。 等游船越靠越近,琴声袅袅传过来,悦耳无比。 路禾直觉游船里的是个女子,而且说不定还是个熟人。 片刻之后,游船停靠在旁,白衣女子怀抱古筝,亭亭而立。 不是张清漪是谁。 张清漪看见两人似乎很是意外,款款行礼,脸上笑容绽开,如清水出芙蓉。 “清漪见过静王。近日天气好,我便想着过来游湖,不想竟然在此巧遇静王,您若不嫌弃,清漪可以抚琴为您助兴。” 路禾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有种竟然真是她猜测落实的感觉。 她动了动脚步,后撤几步。 人家都当没看到她了,她还是别碍眼了。 岑静帧眼角余光瞄到她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 气她还是这般识趣,暗恼之余,又觉得她的小动作很是可爱。 没人搭话,张清漪也不在意。 她早就知道岑静帧是同路禾一起游玩,所以才追过来的,自然也做好受冷遇的准备。 她爹说岑静帧是君子,既然是君子,那就绝对不会在另一个女子面前,与其他女子调情。 张清漪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湖心亭,大大方方的摆好古筝。 没急着展示琴技,反倒与路禾攀谈起来:“路老板小小年纪就能开那么大两个铺子,让清漪很是佩服。早就想与你结交,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遇见,我便叫你一声路妹妹可行?” 路禾囧囧有神的看着她,心说张清漪这双钓夫的手,最终还是伸向了她。 不过也没啥用啊,岑静帧要娶谁当老婆,也不归她管啊。 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露出个笑来:“张小姐比我年长几岁,若是喜欢,自然可以唤我一声妹妹。” 张清漪道:“我看妹妹颇喜欢这琴,我给妹妹弹一曲可好?” 路禾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 人家这曲儿也不是弹给她的,她还能拒绝咋滴。 不得不说,张清漪的琴艺是真不错,路禾虽然不懂琴,但听得舒心,不由就夸了句:“张小姐琴技高超。” “妹妹喜欢便好。”张清漪眼中流光闪闪,被夸了显然很高兴。 岑静帧蹙了蹙眉,总觉得又来一个要拐他小姑娘的。 于是上前一步,挡在路禾身前:“张小姐兴致正浓,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拉着路禾离开湖心亭,一点没给张清漪留人的机会。 张清漪:“……” 她有那么吓人吗? 张清漪有些郁卒,她就想当个非富即贵的雍容贵妇,很难吗? 这岑静帧到底是不是男人,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他面前晃,他竟然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 她今年已经十七,婚事今年定然要定下的,可岑静帧这里根本走不通。 若是还不行,她就只能嫁在青州了。 重新回到游船上,路禾瞧了瞧岑静帧不太美妙的脸,问道:“师兄可是已经定下了婚事?” 不然怎么这么守男德? 岑静帧眼睛闪了闪,心情好了几分:“怎么说?” “张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 “……”他就不应该对她抱有期望。 “吃橘子。” 路禾接过他刚剥的橘子,没多想,掰开两瓣丢入口中,然后牙倒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岑静帧剥的又是翠绿翠绿的那种。 真是够了! 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 她郁闷的看着他,又塞了两瓣进嘴里,吃的表情狰狞。 岑静帧没忍住笑了两声,将手里剥开的甜桔子换过去:“吃这个,刚才没注意,不小心又剥了一个酸的。” 路禾:“……”我信了你的邪! 隔天,又到了放风筝的时候。 金玉和路溪从学院来接路禾,路禾一只脚刚踏上车辕,嘚嘚嘚一辆马车在她身侧停下。 岑静帧撩帘而出:“要去郊外放风筝?我正要去郊外赏景,一起吧。” 路禾:“……” 不会又要喂她酸橘子吧? 在她防备的视线下,岑静帧对她伸出手:“我看金家的马车不算大,坐三个人有些拥挤,小禾儿,过来这面。” 路禾没动。 岑静帧含笑诱惑道:“我准备了青枣,你之前不是说想吃。” 好吧,路禾被诱惑了,手一搭,迈了过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郊外而去,金玉在自家马车里摸摸蹭蹭,末了问路溪:“我家马车小吗?” 路溪一脸淡定回道:“和前面那辆比,小。” 金玉挠了挠额头:“不是我说,我怎么觉得……” 静王对你大侄女有意思? 他虽然对路禾没有生出男女之情,但金夫人都要让他娶她了,他对她自然多了两分关注。 这一关注,就发现岑静帧总是有意无意隔开他和路禾。 还有刚才岑静帧牵路禾进马车时,瞥他的那一眼。 真是…… 算了,他形容不来。 岑静帧确实给路禾带了青枣,还是颗颗个大圆润,瞧着就甜的那种。 不止青枣,这个时节能吃的水果,都准备了。 尤其橘子,没有一个带一点青色的。 上次他喂了路禾两个酸橘子,她已经两天没搭理他了。 路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抱着青枣吃的开心。 “这青枣又脆又甜,师兄你是在哪里买的?回头我也去买。” 她吃的颊边鼓鼓,像一只努力囤货的小松鼠。 岑静帧含笑瞧着,说道:“市面上没有,你若喜欢,去我那里拿就好。” 路禾狐疑,这枣子一看就是新鲜采摘的,产地肯定在青州。 市面上没有,那哪里有? “你庄子上的?” 岑静帧但笑不语,路禾无语,吃个枣子,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马车在空地上停下,几人刚下马车,就发现身后不远处也坠着一辆马车。 越靠越近,而后停下。 车帘掀起,一个丫鬟率先钻出来,然后回身去扶后面的白衣女子。 是的,还是张清漪。 看见丫鬟的瞬间,路禾立刻转身,一手拖风筝,一手拽路溪,小声道:“小叔叔,咱们去那面放风筝。” 等张清漪走下马车时,路禾已经在十多米开外了。 她想起来还忘了个人,回身去找,就见金玉还站在原地发着愣。 从侧面看去,他发愣的方向,站的正是张清漪。 第218章 怎么单身一辈子? 路禾:“……” 她戳了戳旁边的路溪:“金公子要撬我师兄的墙角。” 路溪:“……” 他心情有点复杂,之前金玉没说完的话,他是猜到了的。 他自己没沾情爱,但身边同窗,风花雪月的也不少。 这方面也不算空白一片。 因此路溪总觉得,此前的金玉,才更像是在撬静王的墙角。 假如那天岑静帧没出现,这个墙角,还可能撬动了。 路禾对于张清漪花落谁家不感兴趣,掰回自己的头后,又把路溪的头也掰回来。 “算了,跟咱俩没关系,咱俩还是放风筝吧。” 路溪:“……嗯。” 也不知道最后哪个倒霉的,会娶到禾禾。 三伙人凑在一起,画面很诡异。 路禾为了避开他们,拉着路溪放风筝或者看书。 岑静帧跟着路禾转。 张清漪看着岑静帧抚琴,含情脉脉。 金玉借着琴声,对着张清漪作诗,脉脉含情。 要回程时,金玉悄悄挨近路禾,来了一句:“路老板,我不能按我娘说的娶你当媳妇了。” 他说这话时还羞羞答答的,小眼神一直瞟着张清漪。 路禾嘴角抽了抽:“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十八岁之前,我没打算嫁人,所以金夫人便是托人上门提亲,我也会拒婚的。” “金公子放心追随心中所爱就好。” 金玉一听之下放心了,连连点头:“好好,我还怕因为上次我说的话,让你为难……张小姐!” 路禾:“?” 她顺着金玉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张清漪不知道怎么的摔倒了,正坐在地上捂着脚腕呼痛。 岑静帧就站在不远处,身前还有一个掉落的白瓷茶杯。 路禾:“……” 这该死的熟悉的味道。 让她瞬间梦回当年青石山上,李兰假摔欲讹婚路正的时候。 不过张清漪是真的摔了,她想给岑静帧送茶,没注意到脚下草地不平,所以真的崴了脚。 路禾对着肿成馒头一样的脚踝道:“肿的有些厉害,我找些去淤肿的草药先给你敷着止痛,等到了城里,立刻去医馆。” 张清漪含泪点头:“谢谢路妹妹。” 于是路禾跳下马车在地上找了找,薅了几株绿草给张清漪的丫鬟,让她捣碎给张清漪敷上。 回程的路上,路禾依旧坐的岑静帧的马车。 一上车,她就闭着眼睛假寐。 该说不说,最近日子过的很心累。 好像自从崔媒婆上门,全世界都在告诉她,她该嫁人了。 可这里和后世不一样,你想一个人单身快乐,就可以不交男朋友,不结婚。 这里不行,女子不嫁人,好像日子就没了过法。 便是你不想嫁,也有许多人盯着你,让你嫁。 她寻了个理由推脱婚事,也就能再拖上几年,等十八岁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真的招胥? 可她不是不想嫁人,她是不想和谁成亲。 唉~ “为什么叹气?” “什么?”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叹气?”岑静帧重复。 路禾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不小心把那口气叹出来了。 “也没什么……” 话说到一半,路禾突然想到,岑静帧在这个时代,应该已经算是大龄单身男青年了? 她激动了。 “师兄,你为什么还没成婚?并且还没有定亲?” 岑静帧:“?” 路禾:“我想向你取取经。” 岑静帧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坚强的问道:“取什么经?” “怎么能单身一辈子?” 岑静帧:“……” 岑静帧让她问自闭了,好半晌没说话。 “或者单身到二十岁也成。”路禾又问。 岑静帧语气艰涩:“你……不想嫁人?” 路禾苦兮兮的点头:“不想嫁。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就想晚点儿嫁。” “所以师兄,你是怎么推托婚事的?” 岑静帧一颗心已经跌到谷底,幽幽看着她道:“你学不来。” “你先说说。”路禾取经的决心非常坚决。 “我母后是继后,我上面有先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我虽是次,但却也占一个嫡字。” “我外家便是罗家,手掌祁国半数兵权,在朝中位高权重,不想我娶妻的人,大有人在。” 路禾:“……” 这个她确实学不来。 岑静帧觑了她一眼,试探道:“其实找一个和你心意相通,会对你好的夫婿,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想嫁人?” 路禾想了想,认真道:“因为我不想另外一个人分我半边床榻,我喜欢一个人睡。” “我不喜欢每天睁眼就围着一个男人转,帮他打理日常,还要帮他尽孝,甚至还要帮他管理他的小老婆。” “嗯……差不多就这样。” 岑静帧闭了闭眼,很好,听她一席话,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路禾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后,还等着岑静帧帮她一起想办法呢,结果发现岑静帧自闭了。 不是,你自闭啥? 路禾百般闹心,于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老师可以帮忙,遂提笔写信。 文先生接到信后,先是惊了下,然后差点笑死过去。 等笑够了,才正了神色,为路禾答疑解惑。 青州距离祁京不算特别远,但也不近,一封信,一来一回,就到了七夕前夕。 路禾打开信,以为里面会有长篇大论,可其实信并不长,只有寥寥几句。 男子、女子,立于世间,皆有不由己。 自在是随心,而非身处何处。 另,阴阳调合,乃自然规律,无须过度抗拒。 路禾盯着阴阳调和四个字嘴角抽搐,总觉得不怎么正经,当然,她知道文先生没有丝毫不正经的意思。 他只是想说,男婚女嫁,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像文先生自己,不就顺其自然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枚。 好吧,路禾不焦虑了,想到文先生,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可能不嫁人的。 这个七夕路禾本不想凑热闹的,可金玉为了向张清漪表明心意,邀了路溪。 路溪不想自己尴尬,邀了路禾。 路禾这头刚应下,岑静帧也过来邀她逛灯市。 按岑静帧的想法,去年因为多了乔英,他们两个没有办法独处,今年没了乔英,他们总能独处了吧? “师兄也想逛七夕灯市?可我和小叔叔已经约好,你若也想去,我们一起吧。” 第219章 错觉 岑静帧扶额,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跟他抢人的是路溪。 “你小叔叔怎么突然邀你去逛灯市?” 路禾眨眨眼,发现刚才贸然邀请莽撞了,在想要不要告诉岑静帧实话。 告诉他吧,他也许就不会去灯市了,金玉的机会大一点,但对张清漪不公平。 不告诉他吧,到时候让金玉看见张清漪跟岑静帧表明心意,太修罗场了。 念头转了几转,她道:“只是单纯的想逛逛而已,师兄要是觉得大家一起人多闹腾,你不妨自己逛逛?” 只要分开,撞上张清漪和岑静帧表明心意的概率就减少了。 路禾给的选项里,显然没有她和岑静帧单独一起这个选项。 于是岑静帧果断道:“我和你们一起。” 路禾:“……” 罢了罢了,总归伤心人不会是她。 翌日,路禾以为再怎么相遇,也会在灯市里面相遇,没想到才到灯市入口,就遇见了张清漪。 她手拿香囊,并未隐藏,看见几人便大方上前,寒暄两句之后,对岑静帧道:“静王,可否单独说两句话?” 路禾都做好撤离的准备,结果岑静帧毫不迟疑的拒绝:“不必。” 张清漪嘴角的笑意僵住,看着岑静帧有些不知所措。 岑静帧垂了垂眸:“本王大抵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本王并无此意,无须再浪费时间。” 说罢他点点头,拉着路禾绕过张清漪便进了灯市。 干脆利落的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看见路禾被岑静帧带走,路溪下意识跟上,只有金玉留在原地,酸溜溜又心疼的看着张清漪。 “张小姐若是心情不好,我陪你逛逛?” 张清漪回过神,抬眼看向金玉:“不必了。” 这么丢人的时刻,她不希望被人继续同情。 说罢她转身欲走,金玉焦急上前,他知道若是这次不能说出心思,有了刚才的事情,以后怕是张清漪都见都不会见他。 “张小姐等等!我、我、我心悦你!我知道你暂时还不看不到我,你心慕静王,但我可以等!” 不远处,路禾三人藏着观看。 “你们说,金公子会成功吗?这也太仓促了,总共也没见过两面。” 岑静帧道:“他若此时不说,以后难见张小姐。” 路禾路溪同时看向他,心说这怪谁啊? 半路却眼神一顿,一起咦了一声。 “小叔叔……” “禾禾……” 两人异口同声道:“那个是不是二叔\/二哥和秀荷\/秀荷姐?” 路禾顿时更加摸摸索索,用岑静帧挡着自己,往那面仔细瞧。 秀荷左手牵着秀儿,右手牵着路正。 路安柏和路安松,则是手牵手在他们身后。 看着特别和谐特别开心的一家五口,那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我没眼花吧?” 路溪:“应该没有,我也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悄咪咪跟了上去。 待跟了几个摊位后,确定了,就是路正和孙秀荷。 路禾感叹:“兜兜转转,他们俩竟然又凑到一起了?!” 前面路正他们停的正好是一个首饰摊子,五个人站在那里挑挑选选,路正突然拿起一个簪子,神色害羞的跟孙秀荷说着什么。 孙秀荷神色也颇为羞涩,轻轻点了点头,路正就把那个簪子簪在她头上了。 两人身边,三个小鬼头正鬼头鬼头,笑的贱兮兮的。 路禾被甜了一嘴,正磕的上头,一盏猫咪的灯笼挡在眼前。 她愣了愣,头顶岑静帧的声音响起:“小猫花灯,记得你去年很喜欢这个样式。” 路禾又是一愣,略一抬头,对上岑静帧含笑的双眼。 他道:“刚才看见有卖的,买了一盏。” 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星辰,以及比所有星辰都瞩目的自己。 很怪异的感觉。 一次是错觉,两次就不能再忽略了。 路禾呐呐接过花灯,道谢:“谢谢师兄。” “我们别跟着二叔他们了,他们难得来一次青州,就让他们玩儿个尽兴吧,我们去别处。” 说着便拉着路溪往另一面走去。 岑静帧愣了下,举着的手缓缓垂下,手指轻勾。 她,是感觉到了? * 鸡刚叫,路禾睁开眼,从床上直直坐起来。 烦躁的胡乱扒拉几把头发,更烦了。 她昨夜几乎没睡,满脑子都是岑静帧那双星光闪烁的眼睛。 心里有些发沉。 一整晚,她都在努力回忆这几年和岑静帧的相处,甚至想到了当初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时的细节。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岑静帧除了偶尔爹味有些重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啊?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岑静帧对她…… 路禾赶紧甩甩头,抛开那个恐怖的想法。 老天作证,她真的对岑静帧没有非分之想! 她甚少会处理感情问题,尤其认识这么久这么熟的。 而且她觉得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于是决定最近避开岑静帧,好好倒倒脑子里的水。 她想避,却忘了从来都是某人来找她。 当看到岑静帧托着蜜饯罐子来找她的时候,路禾都无语了。 被自己蠢的。 她尴尬笑了笑,干巴巴的问道:“师兄怎么来了?” 岑静帧递上白玉小罐:“给你送蜜饯,之前给你拿的,应该吃完了吧。” “谢谢师兄。”路禾又干巴巴道了一声谢。 末了没忍住,说道:“知道师兄你照顾我,但不用这么麻烦,如我想吃了,会去你府上讨的。” 岑静帧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轻轻捏了一下,不重,但不可忽视。 路禾在试图疏远他。 像这种客套话,她之前从没跟他说过。 因为…… 昨天? 他眸子里的光暗了暗,心道:没关系,她还小,慢慢来。 岑静帧如同往常一样笑了笑,语气熟稔:“我若不送,就你这懒惰性子,怕是馋上一两个月都吃不上一次。” “之前说喜欢青枣,让你去府上拿,也不见你去,还不都是我给你送来的。” 路禾:“……” 还真是。 路禾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昨晚那种感觉又没有了。 可能真的是错觉。 当时是晚上,夜色暧昧,他平日性子又温柔,这才让她生出错觉来。 这般想着,路禾心里的不自在消了。 “那师兄还是不了解我,真馋了,馋虫还是能驱赶懒惰的。” 第220章 缘分不够,努力来凑 岑静帧打趣道:“左右馋虫懒虫都是你,我就是个跑腿的。” “东西也送到了,我还有事要忙,这就回了。” 路禾连忙放下罐子跟上:“我送师兄。” 岑静帧的忙,并不是为了合路禾心意的借口,而是真的有事要忙。 他这次回青州,是因为被派了青州监考的活儿。 前期的准备,倒也不至于用他亲力亲为,只是科举考试不能马虎,尤其怕出现徇私舞弊的现象。 路溪今年要参考,他和路家最好不要有接触,否则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做文章。 八月初八一早,路禾为路溪准备了耐放的煎饼、肉酱还有之前晒好的蔬菜干和木耳。 只要将蔬菜干和木耳用热水泡过,卷进煎饼里,就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煎饼又很薄,里面不会藏东西,检查时也不会像馒头糕点一样,被掰的很碎。 路禾和路溪送进考场,这才回家。 初十一早,路平和路禾便驾着马车等在考场外。 他们怕路溪体力不支,走不到家里去。 干脆驾着马车过来,等人一出来,往车上一丢,回家再抬下去就行了。 路平不是第一次送弟弟进考场,也不是第一次接弟弟出考场。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乡试,之前不过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期间若是出了问题,或者没上榜,就要再等三年。 因此从昨夜开始,他就莫名忐忑起来。 路禾倒是比他淡定,左右考试的又不是她,况且也没到出成绩的时候,还不至于现在就焦虑。 “爹,冷静。” 路平:“我挺冷静的。我就是在想你小叔叔答得怎么样,在里面遭没遭罪。” 路禾:“……” 无语间,旁侧停下一辆马车。 有女子撩帘看来,浅浅唤道:“大哥,小禾儿。” 父女两个看去,是许久没见过的孟心婉。 路平点点头:“三弟妹。” 路禾也浅浅道:“三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父女两个继续盯着考场看。 孟心婉放下帘子,神情淡淡,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满。 她生产时,路平一家也只让人送去一份不轻不重的贺礼,他们一家四口,无一人上门。 儿子满月宴请时,他们又送去一份贺礼,依旧是不轻不重的,也依旧无一人上门。 便是路慧,那日也同郑宇生一起上门,送了相对丰厚的贺礼。 不过也罢,他们家也不稀罕路平一家的那点东西,那点情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走着看吧。 卯正一刻,第一批考生出来,里面便有路溪。 路平路禾赶紧迎上去,路平上去就想将弟弟背起来,路溪哭笑不得的让开身子。 “大哥,我没事,用不着背。” 路平这才仔细打量他的面色,发现虽有倦色,却不见虚弱,确实还好。 路禾接过他手里的篮子,三人打道回府。 正准备上马车,旁侧孟心婉见他出来,却不见路清,有些坐不住了,重新撩开帘子。 “五弟,你是第一批出来的考生,可瞧见你三哥了?” 路溪脚步一顿,答道:“三嫂,我并未看见,想来还要再等一等。” 说罢略一点头,便钻进马车。 等马车走后,秀春不满的抱怨起来:“这路家的都怎么回事儿?见到小姐你不冷不淡的,多一句话都没有,一个个都是小心眼又爱记仇的!” “搞得好像咱们孟家多对不起他们家似的!等姑爷出息了,希望他们也这么有骨气!” 孟心婉没说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路溪赶早第一批出来,回到家里张桂已经帮他准备好换洗衣物和热水。 梳洗之后,又吃了一顿热饭热菜,便回到房间休息。 三天三天又三天,九天过去,重复折腾了三个来回后,乡试终于考完了。 路溪也一觉睡了一天一夜,路禾都怕他直接睡出个低血糖,早中晚各叫起来让他吃一口饭再接着睡。 估计是后面这几个月放风筝身体素质溜出来了,等睡饱之后,他就嘛事没有了。 倒也省了请大夫的麻烦,最近城里的医馆,大夫可是差点跑断了腿。 无他,考场里出来这批学子,九成都病了。 就连路清都病了,路平还买了些补品过去看了。 又过三日,放榜。 官府报喜的人上门,路溪中乡试第一名,解元! 路禾眨眨眼,看了看傻了的路平和张桂,还有茫然的路溪和小家伙路安辰,在门口挤着的人越来越多后,赶紧上前递上赏钱,嘭一声将门关上。 这若是一个一个应付过去,那还不累死。 门外众人见解元家的大门关了,又聚众谈论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一时间全城皆是捷报,第二日,路禾去铺子里之后,才知道今年都有哪些熟人中了。 路清第十八名,潭章同第二十名,金玉第三十六名,郑宇生第三十九名,名次都还算靠前。 还有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之前上门提亲的那个程秀才,落榜了。 路禾知道后点点头:“挺好,省着他娘祸害姑娘给他换上京盘缠了。” 路溪因为一直住在路禾家里,路禾家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上门道贺的,说亲的,来来往往,你走他来,有时候还要赶上两三家一起。 路禾嫌烦,直接住在吃锅子后院。 这里踏门槛的人也多,可他们到不了后院啊! 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后,路禾大手一挥,吃锅子空出一天,给路溪摆宴。 巧的是,孟夫子为路清摆的宴,也定在了同一天,不过是在孟府。 路禾几人一商量,路平去那面,这面路禾控场,路溪出面。 宴罢第二天,路禾就把路溪打包送回了三稻村。 家里面也要摆宴请乡亲们,路溪自然要回去。 出发之前,路清竟然过来了。 他道:“我与五弟一起回去,说到底家里是为我和五弟一同设宴,我岂有不回去的道理。” 其实路清还真不用回去,因为现在只有路溪,还没被分出来,是和路爷爷路奶奶一起的。 所以家里才会为他摆宴请酒,村里主动帮着张罗,也是为路溪,这里头其实没有路清什么事儿。 路禾在后面戳了戳路平,路平只好开口:“三弟不如过两日再同我们一起回去。” 虽然没明说,但路清怔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 路家已经分家,他也已经分出来单过,家里设宴,他只能算是客。 顿了顿,路清才道:“无妨,家里想来忙碌,我回去帮忙应付。” 等马车走了,路平更加欣慰,对路禾道:“你三叔终于开窍了。” 路禾:“……” 倒也不用这么感动,再不开窍,他就直接死在沙滩上了。 这辈子怕是都上不了岸,谋个一官半职了。 路禾刚到吃锅子,岑静帧又来辞行了。 “小禾儿,我是此次监考,如今放榜,我需要连同其他监考官员,一同返回祁京。” “青卫九请卫十,我会留下,另外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直接去王府找管家。” “像上次那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 路禾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兄,我觉得我的灾难应该过去了,前途一片光明,定能顺顺利利的。” 岑静帧不信,刮了她一眼:“前次我走时,你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还说那块儿玉佩,你用不上。” “你也确实没用上,没来得急用。” 路禾:“……” 她无语过后,讪讪说道:“那是意外,猝不及防的意外,人生哪能次次都有意外不是?” “狡辩。”岑静帧评价。 不过有青卫九和青卫十在,路禾若是出事,他们定能第一时间帮忙解决,因此他也算放心。 只是才匆匆回来一趟,与她还没怎么相处,又要被召回祁京。 他让其他监考官员按照定好的日子动身,他则是多留两日。 本想同路禾再好好相处两天,好好道个别,没想到这几日她很是忙碌。 他只能远远找一处地方,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穿梭来去。 最后到底还是只能匆匆辞别。 “过段时日,你小叔叔应是要启程上京,你可要去?。” 路禾被问的一愣,实话实说:“我还没想过。” 岑静帧劝说:“祁京繁华胜过青州数倍,你就不想逛一逛,见识一番,再在祁京开个铺子?” 路禾可耻的心动了。 开铺子就像在玩儿模拟经营游戏,让她想要扩大、升级。 青州她的几个铺子,都已经成型,现在每月收入基本稳定,除非开分店,才能是扩大生意。 但她没这个打算,同类型的铺子,有一个就好。 这么一想,让她更加心动,想要开始搞事情。 路禾摸了摸下巴:“我想想。” 她的‘我想想’,就是基本确定,岑静帧眼中笑意一闪。 “那我在祁京等你。”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拐去祁京再说。 岑静帧表面温润,实则骨子里也深藏霸道。 早些年一心赶去北城守城杀敌时,是鲜衣怒马恣意张扬。 敢动别人不敢动的稳定棋局,是桀骜不驯,胜券在握。 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心悦路禾,自然便想与她共白头。 刨除她明确拒绝他外,他会想尽办法促成这段姻缘。 用后世的话来说,也就是缘分不够,努力来凑。 路禾还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开始琢磨着在祁京展开经营游戏的可行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咸鱼咸够了,也不是不可以起来蹦跶一下。 第221章 哪来的二婶? 路禾回到县城,第一个看到的熟人竟然是李兰。 路平看着突然倒在马车前大着肚子的妇人,下意识狠狠勒紧缰绳。 等马儿停下,他的心脏还突突直跳。 车里路禾也被吓了一跳,马车停的突然,他们在车里也不好受。 路安辰人小,直接倒了下去。 路禾眼疾眼快,将手垫在他脑袋和车板之间,这才免于他嚎啕大哭。 如今车停稳了,她将手抽回,将路安辰塞给张桂让她看着,自己撩开车帘看情况。 “爹,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见横躺在马前的孕妇,心里咯噔一下。 “咱们马车撞的?” 路平立刻摇头:“不是!这还有一段距离呢,她自己好好的,突然就倒了!” 路禾放下心,跳下马车来到孕妇面前。 没敢莽撞的去扶人,只蹲下身查看,这一看愣住了:“李兰?” 再一看,发现她面色虽然不能用面黄肌瘦来形容,但也绝对算不上多好。 唇色白的吓人。 路正牵着缰绳没地儿拴,又不放心交给张桂,只能站在马车边等。 听见路禾叫出的人名,也愣了下:“怎么是她?人没事吧?” 路禾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李兰的脸颊:“李兰?李兰!醒醒,李兰?” 一连叫了几声,李兰才算有点儿反应。 “李兰?醒醒!感觉怎么样?” 李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路禾松口气,人能这么快苏醒,问题应该不大。 等李兰完全睁开眼睛,她才试探问道:“肚子有没有不舒服?扶你起来?” 李兰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肚子难受,缓缓点头。 路禾小心将人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刚才怎么晕倒了?” 李兰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她怀孕怀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相公苦读乡试? 不但要忙那个不怎么赚钱的铺子,还要侍候相公和继女的起居? 这些话说给别人听,也许可以获得同情,但说给路禾听,只能获得她的嘲笑。 尤其王佑这次还落榜了。 而给路家送捷报的人,却穿过县城主街,一路敲敲打打,去了三稻村。 她半天不说话,路禾蹙了蹙眉:“能起来吗?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馆。” “用不着你装模作样的假好心!”李兰白着脸,嘴上一点都不领情,人却靠在路禾身上动也没动。 只能说女人嘛,身体永远比嘴诚实,放在这里也适用。 路禾嘴角抽了抽,到底没把人推开。 他们之间确实有矛盾,但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把一个虚弱的孕妇扔在街上。 若李兰真的因为她的无视,而出了什么事情,午夜梦回,她会被噩梦吓醒的。 路禾直接无视李兰的嘴硬,说道:“我扶着你,试探着慢慢起来,送你去医馆。” 李兰咬着唇没吭声,默认了。 路禾扶着李兰上马车,马车转了个弯,奔着医馆驶去。 一路沉默,马车在医馆停下,路禾秉承着送佛送到西,准备陪着她看个诊。 结果两人刚迈进医馆门口,李兰就开始赶人:“你走吧,我不用你假好心,留下来看我热闹。” 路禾也不是非要做这个好心人,李兰人已经在医馆,就是再晕过去,这里有大夫也有人,不会出什么事情。 便点点头,干脆利落的叫来一个店里伙计扶着她,自己抬脚就走。 李兰怔了怔,瞪了路禾一眼。 就知道她是假好心! 路禾回到马车上,一家人继续赶路,张桂问:“她那肚子没事吧?” 路禾摇摇头:“不知道,没见她说肚子痛,应该是没事。” 张桂叹了口气,又道:“我怎么瞧着,她好像不如从前气色好了?” 怎么说也当了一回妯娌,哪怕相处的不怎么愉快,也没什么大仇,不至于见着人过的不如意,就幸灾乐祸。 “许是怀孕闹的。”路禾随口回了句。 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读书人,都有一个通病。 自视甚高,实则万事不管。 若家境富裕,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若家境不好,自然全是烦忧。 路正和离后,她有打听过那个王夫子,虽然家住县城,秀才出身,日子却过得清贫。 李兰和他成婚,婚后自然要操持家里,上有公婆,下有继女。 自己铺子里赚得钱既要补贴老娘,又要补贴丈夫一家。 就那么一个不温不火勉强糊口的铺子,日子能好过才怪了。 到达三稻村,马车又路过翻新的学堂,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读书声。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三字经,听了也叫人舒心。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路禾跳下车去开门,一歪头,发现孙秀荷和路正从旁边的杂货店铺门里走出,距离不过一拳,姿态亲密。 路禾挑挑眉,看样子他们的事儿,路爷爷路奶奶应该已经同意了。 她笑着唤了一声:“二叔、二婶。” 正等着开门的路平:“?” 不是,哪来的二婶? 他歪头去看,眼睛瞪了瞪:“二弟,你们?” 路正脸一红,挠了挠头:“大哥,我和秀荷已经成亲了。” 路平:“……” 见过路爷爷路奶奶,路禾拉着孙秀荷回自己房间聊天。 从包裹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匣子,塞给孙秀荷:“二婶,给你的礼物。” 孙秀荷被她叫的脸一红,却没推拒,这表示路禾认可她,不反对她嫁给路正。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荷花样式的首饰,一看就价钱不俗。 “小禾儿,这首饰太贵重了,我折成银子给你吧?” “现在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哪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么一比,我给你的改口礼,倒是小气了些。”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清脆的禾苗,枝丫幼嫩,很是精神。 路禾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秀给自己的,笑着接过:“礼物嘛,贵在心意,不在价钱。” “我送二婶的首饰,也并不多贵重,至少在我这里,她并不算贵重,和二婶给我的这个,一样的。” 孙秀荷噗嗤一声乐了:“里面还有东西,我按照规矩放里的小银锭。” 小荷包鼓鼓囊囊又沉甸甸的,路禾哪能不知道里面有东西。 “知道,这就很好。” 第222章 想不出名字的一章 收起小荷包,路禾道:“回来时路过学堂,瞧着还好?” 孙秀荷笑了下:“挺好的,和之前文先生在时差不多,愿意过来的秀才,也都是有耐心的。” “每月的消耗也不算多,我突然发现这银子花的值!” “那就好。”路禾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再盖几个。” 孙秀荷被她雷了一下,劝道:“升米恩,斗米仇,你可想过,若是哪一日你支持不了学堂的开销,他们会反过来记恨你?” “你不常回来,可能不知道,村里的人,都像从前对文先生一样,对过来的教书夫子,又感激又敬重,根本就没一个感谢你的。” 路禾笑了笑:“我又不用他们感谢,不记得最好,等哪天我拿不出开销来了,他们也不知道骂谁。” 孙秀荷:“……”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非要盖?” “非要盖。” 孙秀劝不了,也就不劝了,开始在心里计算开销。 学堂的开销路禾看过账本,盖房子,一次性的。 教书夫子月钱,每月固定。 学堂刚开时购进的书籍和笔墨纸砚,是大头。 书籍是最贵的,哪怕是三字经这样的启蒙读物,也要三两银子一本。 每个学生上课时至少要两人一本,当时一次性购入这些东西,直接将尝鲜账上的银子清空。 现在账上又余了几百两,想要再开两三个学堂,若还是按照之前的花法,是不够用的。 孙秀荷问道:“你要盖几个,在哪里盖?尝鲜账上的钱可能不够。” “够的,我想过了,再盖两个,地点等我选出来后告诉你。”路禾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 “笔墨纸砚需要购入,书籍不用。” 孙秀荷仔细听着,听到这里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为什么?” 路禾露出一个奸笑:“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出钱让这帮小崽子读书,他们也得做点贡献。” “每个在学堂读过书的孩子,离开之前,都要用自己最端正的字,将所学习的书籍,抄写一遍。” “新开学堂里面的书籍,就用这个。” “抄好抄赖,全看他们好不好意思让别人拜读自己的大作了。” “包括以后学堂里用旧了,不能再用的书,也都用这些替换。” “每抄写一本,书末页都要留下入学日期,和离学日期,是否留下本人姓名,看他们意愿。” 孙秀荷:“……” 她要是现在七八岁,想到要抄的那几本书,还要给别人看,都不想进去。 现在这个想法刚刚起步,几年后,抄书,在这些小学堂里,成了结业仪式。 好像抄不出一本字迹端正的书,离开学堂会分外丢人。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路禾只不过是为了省银子。 宴请最是累人,迎来送往,路家众人脸都笑了个僵。 等送走全部客人,一家子坐在堂屋里歇息,均是面无表情,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路爷爷道:“笑的太累了,秀荷啊,下次劝劝你哥,别办了。” 孙秀荷点头,她笑的也累。 这场景莫名又冷又幽默,让路禾想笑,但瞧见一屋子面无表情的脸,又憋了回去。 路溪抬眼瞅瞅,想泼冷水,不一定有下次,但又忍住了。 路爷爷道:“你们都打算什么时候上京?” 路清回:“还没定,不会太晚,入冬之前,定是要到祁京的。” 路爷爷:“赶早不赶晚,回去青州后,尽早出发吧。祁京啊,远着呢!” 学子成为举人后,常人见了都要称一声举人老爷,也不用再去官学读书。 路溪本想在三稻村待些日子,却被路爷爷催着和路禾他们一起回青州。 路溪犟不过,只好一同回了青州。 一行人回到青州当天,路家迎来一客,送喜帖的。 来人是潭章同,成婚的是他和肖彩甜。 潭章同嘴角含笑,端的是谦谦君子,然而看向路溪时,眼中却带着一抹得意。 “路兄,半月后我与彩甜大婚,同窗一场,你可一定要来。” 路禾给两人送茶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是得意胜过路溪,得了肖彩甜的心。 当时那事,不管起因如何,到底是肖彩甜自己先瞧上了潭章同,路溪的麻烦才那般好解决。 论相貌和学识,潭章同都不如路溪,却能抢了路溪的爱慕者,在他看来,值得炫耀。 路溪八风不动的道:“谭兄亲自送来喜帖,我自然会去。” 潭章同笑道:“路兄是解元,迎亲时,可就靠你给我压轴了。” 末了又看向路禾:“路姑娘若无事,也可一同去喝杯喜酒。” “若没有你,我和彩甜就要错过了。” 听着是道谢,就是不怎么对味儿。 路禾全当他是真心道谢,谦逊道:“潭老爷说笑了,缘分这东西很奇妙,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有些人注定缘分深厚。” “这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你和肖小姐,天生一对。” 潭章同想要肖家的财,孟家的扶持,肖孟两家赌潭章同的未来。 只能说当真是天作之合。 这不,怕潭章同去祁京后,有了出息,攀上更有权势的,现在就让两人成婚了。 肖彩甜和她同岁,如今尚未及笄。 若非极特殊的情况,绝没有哪个姑娘未及笄前就嫁人的。 他们的婚礼路禾没打算去,而是在认真思考是否跟去祁京。 想了两日,路禾决定去。 她不是一个腿儿勤喜欢满世界跑的人,但也不是喜欢坐井观天的人。 不管在不在祁京开铺子,她都想认真看一看这世界,总不至于白来一场。 路禾当即跟路平和张桂表示,此次要随路溪一起去祁京一趟。 路平张桂听后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应下。 他们忧心的是她的安全。 张桂道:“祁京太远,这一路上,便是你小叔叔他们,我们都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让我们怎么放心?” 尤其女儿越长越长漂亮,难保路上不会碰见歹人。 “这和你时常青州县城的跑不一样,来来回回,再怎么耽搁,也就一天的功夫。” 路禾敢去,也有自己的思量。 一来赶路时她只会同路溪和路清一辆马车,同行的其他学子,不会多做接触。 二来还有青卫九和青卫十暗中跟着,不会有事的。 “娘你放心,这次好多学子同行,不会出什么事情。大家分坐几辆马车,我也会避着些,只同小叔叔或者三叔一起。” “等天黑在客栈留宿,我也会住在他们中间,有什么动静,立刻就去找他们。” 张桂还是有些不赞同,路平倒是没说什么,只问:“真想去祁京?” 路禾重重点头。 路平道:“那就去,我和你娘不拦着你。” “从小你就胆子大,有主意,还能折腾,我和你娘又欣慰,又忧心。” “有时候想,要是你能和安辰换换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来到青州后,接触的人越发多,我偶尔总能想到文先生,他教你读书时,是和你小叔叔一样要求的。” “我就觉得,他都能这般待你,我和你娘也不应该束着你。” 这是路平和张桂的共识,只是张桂为人母,对于女儿,更多了几分其他的忧心。 可听了路平这一番话,她也就没再拦着了。 说到底,当初还是她引着路禾,去文先生那里读书识字的。 路禾听的很是窝心,眼眶有些发酸,眉眼一弯:“谢谢爹,谢谢娘,你们太好了!” “如果等过几年不催我嫁人,就更好了!” 路平张桂齐齐噎住,什么感动,什么温馨,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路禾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第一次出远门,有些摸不准都需要带些什么。 锅碗瓢盆? 米面干粮? 途中会不会野宿? 路禾列了个单子,整整列了三页纸。 末了发现如果按照这些准备,估摸着得单独占一辆马车。 这不止是远行,跟搬家也差不多了。 最后又删删减减,除了换洗衣物、一口小锅、火锅底料和一些方便携带的调料、干货,各带了一些外,其他的如果缺了,就路上随时补充。 毕竟她现在也是有钞能力的人了。 第223章 想不出名字的两章 此次一同出发的学子,占了半数榜单。 路禾熟悉的只有自家两个叔叔、金玉,以及不熟悉但认识的郑宇生。 潭章同昨天成亲,要留到肖彩甜三日回门,再追赶他们。 赶路第一天,路禾算是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结伴苦读。 马车走时,这些学子坐在车上看书。 马车停时,这些学子坐在地上看书。 别问他们怎么吃饭的,问就是左手拿书,右手干粮。 啃两口干粮,喝一口水。 路禾深表佩服,然后在中午休息时,在金玉的小厮银宝和路溪的帮助下,煮了一锅小火锅。 天气已经转凉,蔬菜类的能放上多半天,肉类用冰镇着,吃上一顿不成问题。 这是出发前特意准备的,中午吃完吃之后,等到下一个镇上再采购新鲜的。 锅中水开,放入底料,随着食材一样一样丢进去,麻香四溢。 路禾招呼另外几人:“吃饭了。” 金玉动作最快:“想不到还能吃上这一口,我还以为也要啃干粮呢!” 坐在他对面银宝嘴唇动了动,小声嘀咕道:“少爷,咱们带的是糕点。” 金玉直接无视他,他说干粮就是干粮。 路清也是准备了干粮的,本想边吃干粮边看书,没想到路禾说要做饭,还是这么色香味十足的。 他只好放下书,专心吃饭。 看到路溪刚才烧火蹭黑的衣摆,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一路上,路溪都未曾同他们一样看书,不是和路禾一起看窗外,就是一起闭眼假寐。 这般懈怠怎么行? “五弟,不可懈怠,下午我督促你读书。” 路溪夹菜的手一顿,淡道:“不必,等空下来,我会读书的。禾禾说在马车上读书,对眼睛不好。” 路清眉头皱的更深:“五弟,不可为偷懒找借口。” 眼看着兄弟两个要吵起来,金玉劝道:“路三哥,路兄素来自律,做事自有章程,否则也不会是今年的解元,耽搁这么一时半刻,无妨的,你无需过多担忧。” “再说路兄过目不忘,学识扎实,我们一天的进度,他都不需一个时辰就能赶上。” 就是他这该死的过目不忘,让读过就忘的金玉,又爱又恨到现在。 路清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反驳,路禾接过话道:“三叔,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专心。” “吃饭时便吃饭,读书时便认真读书。总不能吃饭时想着读书,读这本书时,又着紧的想下一本。” “如此饭未曾吃好,书未曾细细品读,读再多又有何用?” 一个上午,路清读书的进展并不快。 一篇千字左右的策论,加上译文、赏析、见解、引申,路清读了一上午,愣是一遍没读完。 可见压根就没专心读。 当然,这是路禾自己的浅薄猜测,也有可能路清是逐字逐句的,去品味先人的思想。 路清僵了下,没再吭声。 马车颠簸,再怎么专注,也会受影响。 再加上离家远行,中榜后的兴奋褪去,前途未知的迷茫涌上心头。 思绪经常读着读着就跑了,一段文章要反反复复读上十几遍,才能读通顺。 路禾叹了口气,给他夹了一片肉,安慰道:“三叔,读书非一日之功,是日积月累。” “也非书本摆在眼前,便是真的读了。” “马车颠簸,看字费心神,也费眼睛,不若等到了落脚处,再安安静静的读。” “到时您和这些同行的同窗们,还可以一起探讨。” 路清睫毛微颤,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满脸复杂的看了一眼路禾,点点头。 提到同行的这些学子,几人才发觉,他们似乎都不看书了,改看他们了。 准确的说,是看几人围在中间的锅。 可这锅不大,只有一尺宽,他们几个吃,勉强供得上。 而且路禾准备的蔬菜和肉类也不多,只够他们几个人的量,所以几人都没生出分享一下的心思。 最后还是路禾被看的受不了,附耳对路溪说了几句。 路溪点点头,舀了一碗火锅底料,又拿出一些粉丝送过去,让他们用煮水的陶罐,煮着吃。 路禾这才算吃了一个无人瞩目的午饭。 再上路时,路禾发现这些学子不读书了,改对诗、对对联、论辩…… 路禾大开眼界,这些文弱书生真是精力无限。 天黑之前,赶在风柳县城落脚。 风柳县城比青石县城要繁华一些,物价竟然同青州所差不多。 就连下等客房,一间都需要一两银子。 看掌柜那冒着精光的眼睛,路禾就知道他们怕是被宰了。 奈何,风柳县城就这一家客栈。 掌柜的非常硬气,直言价钱就是这个价钱,知道众位学子辛苦,大多寒门,但他们也要养家糊口,不能便宜。 言外之意,爱住住,不住滚。 众人自然没滚,只能两三人拼一间房将就一下。 次日天刚亮又继续赶路,行至下一个县城,众人产生了分歧。 有人不想进去落脚了。 “那些商家,见是我们外来的学子,都狮子大开口狠宰我们,上京路途遥远,处处用钱,哪能被一路这么宰过去。” 另一人道:“确实,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在城外野宿,靠近城门,也不怕遇到歹人。” “而且还有马车,夜里在车上睡,盖上薄被,也不冷。” 一个穿着富贵些的青衣学子不赞同的道:“马车白日坐着都够难受了,夜里哪能睡人?” 于是众人就这么在人家县城门口争论了起来,搞得守门士兵频频看过来。 路禾他们始终没参与,有人点了路溪。 “路溪兄,你们怎么说?” 路溪不做他想,直接道:“我们进城。” 他可以住马车,路禾不可以。 不方便,不安全,都是问题。 拉拉扯扯,最后自由选择,想留在城外野宿的,就留在城外,想去城里的,就去城里。 坐马车很累,才两天,路禾就有些受不了,想到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过多半个月,她就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什么看看这个世道什么样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赶路越到后面,越难在一天之内赶到州县落脚,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露宿野外。 这一路又是风、又是雨、又是夜宿村庄、破庙、野外空地,除了没体验一场聂小倩之恋外,全部体验了一遍。 众人疲惫不已,日渐沉默,对诗、对对联、论辩这种高耗脑高消耗口水的活动,后面七八天基本没再出现过。 十月下旬,路禾终于站在祁京脚下。 望着巍峨的城门,和金漆筑造的两个大字,心里泪流满面。 终于到了。 她想念飞机、高铁、火车、小轿车,电动三轮车,两轮电动车,总之就是马车、牛车、驴车之外的交通工具,她都想念。 城门口排队递上路引,待士兵检查过后入内。 路禾还没来得及看祁京的繁华,眼前便突然冒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第224章 想不出名字的三章 中年男人跟路禾见礼过后自报家门:“我是文家的管家,随主家姓,您唤我一声文管家便好。是老爷让我来接姑娘去府上住。” 路禾愣了下:“老师?” “正是。”文管家颔首,递上一份书信:“姑娘若不信,看过老爷的亲笔信便知道了。” 路禾倒是没有不信,她在祁京认识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岑静帧,一个文先生,能接她过府安顿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 她倒不疑心碰见歹人,这一路走来,虽然队伍人多打眼,可只要细看,就知道都是寒门书生。 便是碰见起了歪心思的歹人,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因为他们都是今年入京赶考的学子,若出了事,上面必定追究。 所以路禾相信自己很安全。 让她疑惑的是,文先生竟然让她住到文府去。 打开信封,还以为里面会有缘由,结果只有简洁的一句话:你自己来文府住。 路禾:“……” 很好,这很老师。 她甩甩信纸,问道:“文管家,老师可还有嘱咐别的?” 文管家想了想:“让您别耽搁,直接跟我回去?” “?”路禾和他对视片刻,确定了。 文先生应该什么都没嘱咐,这一句,估计还是文管家自己代传的。 “稍等,我同家人说一声。” 文管家颔首,有礼的退到一边等待。 路禾回到马车边,对等候路清进城门的路溪道:“小叔叔,老师让管家来接我去文府暂住,等你们安顿好了,可以去文府找我。” 路溪愣了下:“你住去文府?”而后又道:“也好,安全一些,等我们安顿好,就去文府找你。” 两人说定,路禾拿上自己的包裹就要走,路溪突然想起来个问题。 “禾禾,等下,文府在哪里?” 路禾:“……我要是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路溪:“……” 两人一起来到文管家面前,路溪施礼问道:“文管家,还请告知文府的地址,等我安顿好后,也好去府上拜访先生。” 文管家还礼,笑道:“是我疏忽,文府就在青铄街上,第五户便是我家宅院。” 路溪点点头:“记下了。” 目送文府的马车驶离,路溪才回到自家马车旁,路清正蹙眉站在那里。 “小禾儿跟谁走了?” 路溪没有隐瞒:“是文先生,文先生想的周全,知道禾禾也来了祁京,怕她不安全,接到文府暂住了。” “文先生?村里的那个文先生?”路清万分惊讶。 “他离开三稻村后,来了祁京?等等!” 路清因为惊讶舒展的眉头,重新拧起:“小禾儿跟我们住可能不安全,跟他一起,就安全了?” “你怎么让小禾儿跟他走了?!” 他说着就想追上去将人拦下:“可问了住了哪里?” 路溪这才想起来,路清到现在还不知道文先生的家世。 赶紧拉住人:“问了,等我们安顿好,再过去拜访。” 路清满脸不赞同,路溪接着道:“文先生去三稻村前,本家便在祁京,家里是大户,禾禾过去暂住,比跟我们在一起安全。” “况且他是禾禾的老师,会照顾禾禾的。” 路清闻言倒是放下心,可疑惑却更多,想问的细一些,又不想刨根问底,失了君子风度。 * 马车行了许久,才缓缓停下。 待马车停稳,外面车夫才说了一句:“管家,到了。” 文管家率先起身走下马车,而后站在马车侧面伸手欲扶路禾。 路禾不习惯被在这个时代可以做她爷爷的人侍候,笑了笑避开他的手。 “文管家不必如此,我自己便可。” 文管家也没勉强,微笑着放下手,前面带路:“姑娘也不必拘束,您是老爷的学生,老爷未成婚,没有子女,只与您关系亲近。” “如今您来了府中暂住,便是我另外半个主子。” 路禾囧了下,第一次有人将‘主子’二字套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习惯。 这和做东家不同。做东家,与铺子里的伙计仅仅只是雇佣关系。 也就是打工人和老板,她接受良好。 可这个主子…… 她只习惯和猫主子的主仆关系。 虽然不习惯,路禾也没搞什么人人平等论。 人分三六九等,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这在后世,也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只是后世人人都有自由表达和选择的权利,这里的路更窄些而已。 这是大环境,路禾不觉得自己一两句话就能更改。 为习惯而。 穿过前廊,走石子路,过鱼塘小桥,又走长廊,而后来到形似花园的地方。 凉亭假山,花团锦簇,文先生便坐在亭中,一杯茶,一本书,锦衣华服。 文管家停步,示意路禾自己过去。 路禾脚步顿了顿,微一颔首,走过石子小路,迈入凉亭。 “老师。” 文先生应声抬眸,双眼含笑:“来了?” 而后放下书,一指对面:“坐吧。” 路禾坐下后便问道:“老师这么急接我到府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文先生没答,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反问:“你累吗?” 路禾试探道:“还行?” 文先生笑了:“还行就好。” 路禾:“……” 不好的预感在发酵。 文先生道:“厨房香料齐全,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路禾:“…………” “可能做?” “我要是说不能,你能不吃吗?” “那你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咱们夜宵再吃。”文先生善解人意的说道。 路禾磨了磨牙:“我能做,现在就去做!” 她站起身,末了又问:“多少人吃?” “嗯?” 文先生挑挑眉:“你、我,你还想叫谁?” 路禾眼中闪过疑惑,这府上不应该就他一个主子,别人不吃? “府上,只有老师一个主子?” “哦。”原来是问这个,文先生还以为她想叫岑静帧。 不在意的挥挥手:“先不用管他们,等我们吃好了,明日带你见人。” “等见过之后,你什么时候想再做了,再请他们吃就行。” 那随意的态度,也不知道是她不重要,还是文家的其他主子不重要。 路禾离开凉亭,立刻有丫鬟带她去厨房。 “姑娘,奴婢带您去小厨房。” 路禾颔首道谢。 丫鬟又道:“奴婢叫小凉,以后姑娘的起居,都由奴婢侍候,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第225章 修后 小厨房里的香料和食材十分齐全,并且全部摆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看,都只缺了一个对它们磨刀霍霍的厨子。 小凉道:“姑娘需要什么,奴婢给您打下手,若是奴婢一个人不够,还有厨房里原来的厨子。” “不用,你帮我烧个火就行。” 说起来赶路这段时间,她也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火锅了,看到这么多翠绿的蔬菜,还怪心动的。 路禾挽起袖子洗手,从炼牛油开始忙活。 岑静帧知道路禾被文先生接走后,片刻不耽搁的上门了。 结果只看到了悠哉喝茶的自家老师。 “老师,小禾儿呢?” 文先生觑了他一眼:“来的还挺快。” 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小禾儿说许久没见我,也没孝敬过我,心里愧疚,去小厨房给我做火锅去了。” 师生两个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 岑静帧一听就知道是文先生自己嘴馋,把路禾指使到厨房去了。 他有些无奈:“老师,小禾儿风尘仆仆一路,刚到祁京,还没好好歇过,您怎么就把人指使到厨房去了?” 文先生挑挑眉:“这么心疼,不如你去帮她忙一忙?” 岑静帧点点头:“那我过去了。” 看着他没有一丁点儿犹豫的背影,文先生好笑的摇摇头。 随即笑意又淡去,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希望最后,不要成了怨偶。 岑静帧到厨房时,路禾正在和面,准备擀面条,一会儿下在火锅里煮着吃。 为了方便和面,她袖子挽的高高的,一双手臂又细又白,瞧着比她手里的面团,还要白上几分。 岑静帧脚步顿了顿,才又抬步:“不累吗?老师让你做便做,你便是拒绝,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 路禾动作一停,讶异的抬头:“师兄怎么来厨房了?” 岑静帧来文府,她不奇怪。 她来祁京的消息,暗中的两个青卫肯定给他传消息了。 而文先生能那么刚好派人接她,肯定是岑静帧给的信儿。 让她惊讶的是,岑静帧不好好陪文先生喝茶下棋,跑来这里干什么? 岑静帧已经走到她身侧:“老师说你在厨房,我过来看看。” 他指了指面团:“我瞧着你揉的挺费力气,我来?” “你会?” “看着不难。” 嗯,是不难。 路禾点点头。 但凡一点饭不会做的,看别人做饭时,都会这么说。 她没泼他冷水,只是伸手将人挡远一些:“不用,就快好了,师兄让开点吧,别弄脏了衣服。” 岑静帧却没听她的,自己去到一旁脱掉外袍,挽了袖子,洗好手,然后拿过小面团,学着她的样子揉了起来。 路禾被迫退到一边看着,张了张嘴,没吐来象牙。 “师兄,你这面条要是做好了,它将会成为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高贵的面条。” 岑静帧:“……” 这话打趣的成份占九成,但是那最后一成,也充分显示出,他在路禾心里,一直都是被挂在天边的。 他无奈且认真的看向她:“小禾儿,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一个,希望得到心仪女孩儿青睐的普通男人。 会担忧,会不自信,会因为想得到她,变得卑劣。 路禾心脏咚的一声,被狠狠敲了一下。 不是她想误会,而是他藏也未藏。 路禾第一反应是当做看不出,她动动腿,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些距离,同时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炼油的锅,假装自己很忙。 嘴上却故作随意,用以往和他打趣时的语气说道:“好好好,知道师兄你最平易近人。” 她一系列反应都自然无比,可就是太自然了,自然到岑静帧意识到她的回避态度。 整个人顿时沉默了下去。 路禾仿若味觉,用铲子在锅中轻轻翻动,问道:“师兄,祁京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无事时我想去转转。” 岑静帧调整心绪,笑道:“有,这两天你先好好歇歇,等你歇息好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用了吧?我让小凉陪我就好。”路禾一脸深沉的道:“根据我的经验来讲,在祁京,跟你一起出去游玩,貌似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的什么经验?” 看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呗! 路禾当然不能这么回,神秘一笑,做老道捋胡须状:“不可说,不可说。” 岑静帧被她逗笑,路禾心下松了口气。 只要她觉得是错觉,那就一定是错觉! 主打一个不承认就是不存在,自欺本欺是也。 吃火锅时三人一直说说笑笑,路禾到底精力有限,吃饱之后就离桌回房间休息了。 等她走了,文先生夹着面条吹气,扫了眼笑跟挂脸上的岑静帧,挑挑眉。 “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兴高采烈的,这会儿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岑静帧:“……” ‘啪嗒’一下,他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 “没怎么,老师至今未娶妻,帮不了我。” 文先生:“……” 看样子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是非常不好,都开始嘲讽他这个做老师的了。 文先生兴趣更浓:“说说。” 让他听听,自己的小学生,怎么拒绝自己的大学生的。 看热闹的神态太明显,岑静帧想忽略都难。 他无奈的扯扯唇角,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想要转变一段关系,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再多努努力就是了。 仔细想来,他也没为她做过什么,最多的是监督她的课业,给她送些小零嘴。 这些他不做,自然有别人做。 路禾凭什么对他不同呢? 第226章 短小的一章 赶路多天,路禾很疲乏,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非常的想睡觉。 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岑静帧的那双黑眸。 还有他凝于脸上笑意后藏着的失落。 “好烦。” 路禾睁开眼,盯着床顶回忆前几天路溪读的策论。 深奥晦涩,清空思绪佳品。 待默了三遍后,路禾终于睡着了。 岑静帧却没那么容易睡着,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空白宣旨,手上执笔,落于纸上,久久未曾落下一个字。 良久终于起笔,却只落下一个点,复又顿住。 最后无奈的放下笔,走至窗边望着夜色发呆。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拉近他和路禾的关系,想要做一个计划,端坐许久,思绪一片空白。 好消息,路禾终于发现他的心思,他对她不只是师兄对师妹的情谊。 坏消息,路禾在抗拒。 为什么? 年龄? 性格? 身份? 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不接受? 他应该怎么表现自己? 路禾一觉睡醒,日上三竿,睡的有多久,就有多累。 梦里全是‘赐一丈红’,不是她赐别人,就是别人赐她。 毫无逻辑,荒唐的她都想发笑,可又确确实实扰了她一晚上。 路禾恐婚恐男朋友,因为个性独立甚至有些孤僻的她,无法想象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 所以和异性接触,都是点到为止,从没擦出过火花。 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对她有意思的,在她刻意疏远后,也很快就歇了心思。 她像是恋爱绝缘体,上学、毕业、工作、升职、买房、买车,随着年龄增长,和固定的工作环境,生活里更是只有同事和客户。 看了再多小说,拒绝人也只学会了冷处理和暗示。 “所以,怎么办呢?” 小凉就在外间候着,听见里面的动静,撩帘进入,闻言便问道:“姑娘,什么怎么办?” 路禾摇摇头:“什么时辰了?怎么没有叫我,我应该要去给府里的主子见礼?” 小凉撩起床帘,安抚的笑了笑:“姑娘不用着急,老爷特意吩咐我,让您好好休息。” “而且早上各个院子里的主子,都是在自己房中用餐,中午和晚上才会去饭厅,老师说,到那时候再带您见人。” 路禾放下心来,总不能到人家里做客借住,没带礼品,还初初入住就因晚起失礼。 她以为自己要见很多人,结果文先生直接把她领到一个牌匾为‘闲散院’的院子里,见师爷师奶。 路禾对着两位头发全白的老人家,正正经经的行了一个学生礼,只是称呼略生疏。 “学生路禾,见过文老先生,文老夫人。” 文老先是愣了下,而后挑挑眉,看着路禾的目光里带上打量。 年纪虽小,瞧着却稳重,虽是个娇俏小姑娘,却不故作矫揉。 初次见面,没有因为修竹的关系,而故意讨巧套近乎,很是有分寸。 文老点点头,对于儿子的这个女学生,尚算满意。 “不用多礼,你是修竹的学生,该唤我一声师公或师祖。” 文先生,名琮景,字修竹。 得到文老的应允,路禾改口:“师祖,师祖母。” 改过称呼,她刚直起身子,就听上面文老突然说道。 “初秋红叶最盛,如今已然凋落,你便以红叶做一首诗吧。” 路禾:“……” 师祖,您注定要错付了。 第227章 又是短小的一章 在文老悠哉坐等的神色里,路禾硬着头皮道:“师祖,我虽然随着老师读了好些年书,但着实没什么文采。” 文老:“无妨,便是随意做首打油小诗也是可以的。” 看样子刚才表达的太含蓄了,路禾闭了闭眼,干脆说的再明白些。 “师祖,我不会。” 文老:“……” 他看向文琮景,眼含询问。 你教了这么些年,都教了些什么东西? 文琮景还没回话,路禾率先开口:“师祖,此事倒是与老师无关,是我的问题。” “我性子闲散,读书只为识字明理,并没有大志向,老师虽然教了许多,我却没有用心学习。” 路禾低着头,等着挨训。 文家在祁京或者说在祁国学子心里的地位超然,文琮景更是学识出众,如今又是文家的现任家主。 想做他弟子的人,绕不了祁京十圈,也能绕八圈,而她一个女子,平白占了一个位置,却不思进取。 路禾此前不了解文老是什么人,只能凭文琮景的性子,来反推,文老应是个豁达开明的人。 哪怕有不满,也不至于太过苛责。 正等着,就听上首惊讶询问:“读书只为识字明理?” 路禾点点头:“是。” “想必您从老师那里,已经知道我出身农户。在未见过老师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女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学堂读书。” “我只以为我需要在家帮忙干活,等长大了,再嫁人就好,因为村中女子皆是这么过的。” “送小叔叔去启蒙那日,见了老师,方知道原来女子也是可以读书的,从那日起,我便是只想着读书可以识字,可以涨见识,如此而已。” “少时家中贫困,只靠十几亩田地过活,家里两个叔叔皆要读书,我心思活络,便全部放在赚钱上了,如今走的也是商道。” 她话落,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文老夫人觑了一眼文老,起身去拉路禾:“瞧你严肃的,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路禾抬头,文老夫人笑的和蔼:“你不用害怕,你师祖不过是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路禾依言看向文老,只见文老若有所思,扫她一眼,又扫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文琮景一眼。 等和她的目光对上后,突的笑了起来。 “我吓着她?我瞧着这胆子大着呢,也敢说着呢!” “不过我倒是晓得修竹为什么收你做学生了,有趣。” 文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将路禾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用拘束,权当自己家就好了。你老师没有娶妻,更没有个一儿半女,你是他的学生,也就是半个女儿。” 路禾含笑点头:“知道了师祖母。” 她以为后面的时间,会是她和文老夫人聊天,结果文老却谈兴极浓,看着她滔滔不绝。 “禾丫头,当年你老师抛下祁京一切走前,最常问的,便是:读书为何?为何做官?” “别人回他为国效力,为民请命,他不满,一气之下,不顾劝阻,就离了京。” 路禾汗了下,原来自家老师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她还以为会是什么韬光养晦一类的原因的,毕竟以他和岑静帧的关系,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那老师现在有答案了吗?” 文琮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