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重生后》 第1章 忘羡大婚-云梦双杰的梦想,早就是梦了 “听说了吗?夷陵老祖他老人家和含光君结道了!”一个身穿紫色校服的云梦弟子笑嘻嘻的说。 “自然听说了!这可真是珠联璧合,且不说老祖和含光君的功法并肩,就说老祖当年救了仙门百家,粉碎金光瑶的阴谋,这样的高风亮节,也只有那位逢乱必出的含光君能与之匹配!”另一位满脸向往的说道。 “诶,我听说,老祖从前是咱们云梦江氏的子弟,是咱们师父们的师兄呢,听说从前未入鬼道,就是一位极其耀眼夺目的少年,咱们祖师爷还想过成全已逝的金小夫人和老祖,可惜二人只是姐弟之情,这才作罢···”这名弟子话音刚落,突然被一道灵气激的呕出一口鲜血。 众人回头看去,当时变了脸色。 江澄冷着脸,手握紫电远远站着,一双杏眼竟然惊人的冷淡。 “忘了莲花坞的规矩了吗?”江澄眉眼俊朗,周身气势却惊人,怪不得人家的得尊号是一个三毒圣手。 “弟子知错!”弟子们纷纷下跪认错,不敢有人反驳分毫。 大意了。 本来这几年,所有人都觉得,江澄似乎不再那么排斥魏无羡了。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江氏祠堂里,手里拿着姑苏的名酒,一喝就是一整夜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原来自家喜怒无常的冷面阎罗,依旧是这么痛恨叛出师门的夷陵老祖啊··· 不过,索性后天,夷陵老祖就入了兰氏族谱,成了人家蓝二公子的道侣了,和云梦自然也没什么关系了。 九月初八,宜嫁娶,宜移居。 仙门百家好信的都前往云深不知处讨了这杯喜酒,就算实在挪不开身,也都会派人来送贺礼。 毕竟当年诬陷夷陵老祖的,含光君那里都记得明明白白。 “清河聂氏 宗主聂怀桑!” 魏无羡闻声抬眼,聂怀桑摇着扇子,穿的很是喜气,打扮的精致极了,估计这一身就直接去婚礼也没什么。 “聂兄!”魏无羡笑着招招手,蓝忘机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聂怀桑也不计较,熟练的和各个前来讨好的家主打了招呼,就留在魏无羡身边,替他招呼。 “诶呀聂兄,能邀请到您这位风头正盛,翻云覆雨的大家主帮我照看,魏某三生有幸啊。”魏无羡闲散的坐在一边,一边喝酒一边调侃已经忙成陀螺的聂怀桑。 聂怀桑这个号称仙门第一智谋的大宗主,遇上魏无羡这种混不吝,也只有叹气的份。 谁叫自己欠了魏无羡那么大一个人情,活该自己一辈子玩不过魏兄咯。 聂怀桑想起前年自己特地上山请罪,被魏无羡抓着进屋灌酒,醉醺醺的被醋意朝天的含光君扔出云深不知处。 可怜他聂怀桑一个声名显赫的宗主,在这二位面前依旧是当年求学时被玩弄于鼓掌的小老鼠。 求学··· 聂怀桑突然想起那个冷着脸的少年,不禁展开折扇,轻轻摇了摇。 恩多怨多,是是非非,局外之人看不清,局中之人理不尽。 都说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忘的真的是应该忘记的吗? 聂怀桑看着魏无羡一身红衣,俊朗非常,一边笑,一边饮酒。 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大门口,不禁无奈的轻叹一声。 “吉时已到!”聂怀桑站在高处,和出关的蓝曦臣并立在二位新人两侧,一起高声呼喝。 “一拜天地!”二人皆着灼灼红衣,面容严肃,躬身敬拜天地神明。 “二拜高堂!”二人转身,默契的对视一眼,面对两对灵牌,双膝跪地,严肃的磕了头。 “道侣对拜!”所有人从这两个风光霁月,令人神往的男子眼中感受到了千帆过尽,仍然只有对方的坚定和决绝。 这让人忍不住想起来,在当初天下人指责夷陵老祖的时候,当时和他只有同学之谊的含光君却站出来维护夷陵老祖,老祖重生,对所有人都满是戒备,却能放心的留在含光君左右。 所谓的神仙眷侣,实在是不过如此啊。 江澄拎着天子笑,寒夜寂寂,慢悠悠的进入祠堂,锁上大门。 面前,是自己爹娘,姐姐,和江氏先祖冰冷的牌位。 “阿爹,阿娘,阿姐,是我来了。”江澄慢慢饮了一口天子笑。 口味醇香,却有一股逼人的辣热。 江澄喝了十多年,也没喝出这东西有什么值得魏无羡那般痴迷的。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我查过黄历,宜嫁娶,宜移居,宜出行,是个万事顺遂,难得的好日子。” 江澄注意到一个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牌位沾了灰,上前挽起外衫,用柔软的内衬仔细擦干净,又坐回原处。 “你们知道吗?魏无羡今天,和蓝忘机结道了。” “当初在蓝家听学,他就喜欢粘着人家,如今也算如愿以偿了啊,蓝忘机随便他粘着。”江澄唇边一抹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很快抹去。 “我没能看见他们的样子,我没去,我没敢去,但蓝忘机待魏无羡极好,想来绝不会亏待他,金凌和我说,现场很热闹,聂怀桑主持的很好,宾主尽欢,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阿姐,你说,能否及得上你当年的婚礼?”江澄轻轻问着,忍不住想起当年,魏无羡一脸自信的叫嚷,“我要给师姐找到全天下最好的人,师姐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让全天下都啧啧称奇。” 江澄不愿意承认,在某一个瞬间,他是真的希望魏无羡和自己姐姐之间,不是那么真切诚挚的姐弟之情。 “阿爹,阿娘,阿姐。”江澄笑着端起酒杯,撒在地上。 “这杯,算作是他给你们的喜酒。” “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他这辈子平安和顺,此后再无风涌波澜,和蓝二好好的,别被蓝家丢出来。” 一滴泪和地上的酒融为一体。 江澄漂亮的杏眼盛满泪水。 “那样···魏无羡就没地方去了啊。”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二人都清楚,他们之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和一同长大的情谊。 那段彼此依偎,互相依赖漫长的岁月把两个人的骨头都连在一起,哪怕是魏无羡换了一副皮囊,却依旧隔不断这份沉甸甸的惦念和近乎于本能的亲近。 但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十多年的怨恨,十多年的误解,十多年的心结。 他们都未成仙,没办法豁达的一笑而过。 江澄缩在祠堂的蒲团上,这么多年第一次,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答应过我的··· 他说过···云梦有双杰的··· 他说过,永不背叛江家···不背叛莲花坞··· 什么狗屁的夷陵老祖··· 那分明,是云梦的大师兄啊··· 江澄哭得撕心裂肺。 脑子糊涂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能回到过去。 要是我在有能力保护他的时候选择信任他。 要是我早早的知道这一切,早早的站在他面前,就像当年阿姐站在魏无羡身前,替他挡住所有怨恨嫉妒的目光。 或许今天,自己就能眉眼含笑的看着魏无羡一身红衣站在蓝忘机身边,就能大马金刀的对蓝忘机呵斥道。 “这是我们云梦江氏的大师兄,是我江某人最好的兄弟,别以为和你结道你就能拿捏住他,只要我师哥受了半点委屈,我就是硬抢,也要带着魏无羡回家!” 最后失去感知的那一刻,江澄恍然大悟。 其实云梦双杰的梦想,自己也曾经毫不犹豫的放弃过。 就在自己因为旁人三言两语,以保护莲花坞为借口,答应了魏无羡假意叛逃的提议的那一刻。 云梦双杰,就只能是梦想了···· 第2章 遍寻无果-随便,去找你主子了 “阿澄?阿澄?怎么还不醒啊···” “阿澄······” 江澄再次醒来,眼前出现了江厌离通红的双眸。 “阿姐···” “阿姐?”江澄努力挣扎着起身。 原来又是一场大梦吗? 自己唯一的亲人还在吗? “阿澄,你终于醒了,你知道阿羡去了哪里吗?有人把你送回来,阿羡却一直都不在···”江厌离含着泪急切的问。 “魏无羡···”江澄的头一阵剧痛,本能的运用灵力疏导,体内灵力充裕,运转自如的金丹成功帮他缓解了。 “阿澄!抱山前辈果真厉害,竟然能够修复金丹!太好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阿羡,想来是抱山前辈还有事交代阿羡也未可知,我···我去给你们做饭,我先预备着··”江厌离喜不自胜,手忙脚乱的起身要去煲汤。 江澄大惊。 “阿姐!我们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阿爹阿娘···” 江厌离眼眶又红了,伸手抱住江澄。 “阿澄,爹娘不再了,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了,你不要难过,阿澄,我们都会好好的,等阿羡回来,我们就团圆了···” 我回来了··· 回到了···魏无羡刚刚把金丹挖给我的时候··· 是了,自己怎么会那么傻? 如今自己体内的金丹运转自如,灵力雄浑,自己自知天分不足,此刻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经脉舒畅。 魏无羡还骗自己,说是抱山出手为自己调理过。 她是人,又不是神仙! 自己怎么就这么蠢! 怎么就这么蠢啊! 江澄眼眶酸痛,狠狠的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江厌离吓了一跳,上前紧紧抓着江澄的手。 “阿澄!阿澄你这是干什么!阿澄!” 江澄狠狠擦了擦眼睛,翻身下床。 “我去找魏无羡。” 魏无羡,你现在该有多疼!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偷偷的养伤! 我每次告诉你,要随身佩剑的时候,你该有多难过! 魏无羡··· 你在哪里啊··· 江澄颓丧的跪下,江厌离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边,“阿澄··你别担心了,阿羡他或许是被抱山···” 江澄抱着头,攥紧拳头。 “哪有什么···哪有什么抱山啊···” 声音太轻了,江厌离只听见江澄喃喃。 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江澄被冰凉的雨丝浸透衣裳。 “阿姐,你回去吧。” “我得去找人。” 江澄目光清醒而决绝。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魏无羡刚刚换丹结束,正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疗伤,默默消化那副没有任何灵力,笨重累赘的身躯。 魏无羡,对不起。 这一次,我带你回家。 江澄把江厌离送到了眉山,又召集了四散的江氏子弟,一边借助当年的经验,参与射日之政的筹备,一边昼夜不停,四处寻找魏无羡的下落。 “此处,经我探查,是进入岐山必经之处,然,并不是攻入歧山就能万事大吉,最大的威胁始终是温若寒···”江澄对着军事图指点,众人不禁叹服。 本以为江公子年少,江宗主骤然离世,只怕云梦江氏即将衰落。 但如今看着江澄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竟半分不逊其父,更何况在短短数日,就安稳了江氏子弟心性,重整旗鼓,可见是英雄出少年,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江澄说完,目光不卑不亢,一一看过在场四大家族的人,躬身行大礼祈求。 “我师兄,魏无羡,如今下落不明,如果各位看见过他,请务必帮我留住他,烦请各位了!” 蓝忘机微微皱了眉,垂眸思索着什么。 “江公子,你放心,我早已吩咐聂氏上下,看见魏公子一定会通知你的。”聂明玦拍了拍江澄的肩,“你们兄弟情深,担心也是应该的,但是魏公子功力深厚,也不要太过挂怀。” 江澄握紧双拳。 “其中有些隐情,总之,江澄恳请各位,一定要多多注意我师兄行踪。” 说完,江澄便起身离开了。 众人早就习惯了。 江澄上午参与议事,吩咐门下弟子,下午就不见踪影,四处寻找魏无羡的踪迹。 “要说起来,江公子也是有趣。”金子勋坏笑着说。“魏无羡又不是他亲哥,至于这么不要命的找吗?他自己又不会有事···” “子勋!”金子轩皱眉,“吩咐门生,看见魏无羡立刻上报,我重重有赏。” 半个月了··· 江澄握紧双拳。 可恨他前世未曾细细问过他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不然也不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受苦! 江澄长舒一口气。 要冷静···这个时候,必须要足够冷静才能把魏无羡救出来! “江公子。” 江城回过头,蓝忘机竟主动喊住江澄。 江澄此刻可谓是百感交集。 自己的师兄未来的道侣是个男人还把我叫住了我很生气但又不能打他怎么办! “江公子。”蓝忘机低头行礼。 “蓝二公子所为何事?”江澄只能撑着冷脸,问道。 “魏婴究竟怎么了?”蓝忘机没有在意江城的冷脸,一本正经的问。 江澄皱了皱眉,“云梦家事,不劳蓝二公子费心。” 靠!怎么自己没注意到! 蓝二这么早就开始惦记我师兄了! 气死我啦! “江公子对于魏婴去向可有猜测?”蓝忘机竟没有离开,坚定的立在原地,眸子纯净冷淡。 江澄面对这样的目光,突然有些无措了。 自己是讨厌蓝忘机吗? 自然是讨厌的。 怨他抢走了自己的师兄,怨他代替自己,站在了魏无羡身边。 但更多的是···惭愧吧。 重回世间的魏无羡无处可去,蓝忘机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魏无羡身后,无条件的支持和信赖,这一切,自己都没有做到。 “我不知道···但···或许温情温宁会知道,我现在正在找他们。” 江澄毫不掩饰,直言自己在寻找温氏族人,蓝忘机有些惊讶江澄的坦诚,但随即也意识到,这是因为对魏无羡的担忧和对自己的信赖,才敢在射日之争之际如此直言相告。 “在下知道了,也定会留心。”蓝忘机行了一礼,转身要离开。 “还有一个可能···”江澄突然开口。 “多注意···一些邪祟,阴气深重之地···”江澄有些痛苦的看着夜色。 万一··· 万一这个时候,他已经··· 江澄想起蓝忘机不止一次阻止魏无羡,愤愤的和它说,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而那个时候,自己只是欣喜魏无羡战力超群,能够帮他重振莲花坞。 蓝忘机看着江澄神色忽明忽暗,不明所以,却坚定的点点头。 “虽不知魏婴去向,但与温氏有关。”蓝忘机斥出避尘,目光冰冷。 “我明日,随军去不夜天。” 江澄点点头,轻声开口,“我明日,就不去了,我去另一个地方找人。” 蓝忘机面有疑惑,但终究尊重江澄的想法。 “有劳。” 江澄莫名有点生气。 我找我师兄,你凭什么跟我说有劳? “蓝二公子,是我该向你道谢,多谢你帮助我寻找云梦江氏的大师兄。” 蓝忘机没搭理他,转身离开。 江澄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冷静下来。 什么地方都找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江澄踏上三毒剑,目光垂下看着灵光闪动的三毒剑,后背背着魏无羡的随便。 江澄轻轻碰了碰随便剑柄,拇指一动,那个任何人都打不开的剑竟然轻松的亮刃。 “随便,去找你主子了。” 第3章 与君归家-今生最重要 江澄一路前往夷陵,直奔那个让修仙界闻之色变的乱葬岗。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阴恻恻的怨气,死死的包围着江澄。 大从骨子里的痛苦和悲凉,深重的怨气直入骨髓。 而魏无羡,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在失去金丹的情况下,不知道待了多久。 江澄皱皱眉,收敛全部灵力。 他不能确定魏无羡是不是真的在,但如果他在,就要带他回家。 好痛苦啊··· 遍地哀嚎。 发自灵魂的战栗。 “魏···魏无羡!”江澄大吼道。 “魏无羡,你出来啊!” “魏无羡!我们回家吧!” “师兄!该回家了!” 江澄声音越来越低,他感受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却依旧不愿意离开。 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处。 “魏无羡,我错了。” 江澄没有注意到其实在他身后,蓝忘机一直在原处静静的站着。 江澄一提到魏无羡可能会在一些阴气重的地方,蓝忘机就毫不犹豫的御剑而来。 虽然知道,魏无羡未必真的会在,但蓝忘机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点的希望。 蓝忘机静静的看着有些崩溃的江澄,眸子中无悲无喜,手里,握着一把雕刻失败的长笛。 那上面,轻飘飘的刻着两个字。 随便。 “报!这个符咒,又一次出现了!” 正在众人商议如何突破阵线,前方由弟子来报。 阵线已经全面击破,仅仅是靠着一张花的混乱的符咒。 “真是天助我也!也不知是哪一位神仙人物?”金子勋笑嘻嘻的说。 江城默默收起那张残缺的符纸,没吭声。 魏无羡,你怎么就不肯出现呢? 蓝忘机一直沉默着,只是悄悄握紧避尘剑。 最后一战在不夜天,蓝忘机亲自作为先锋,江澄这一次亲眼看着蓝忘机仿若杀红了眼,一路直冲上总坛,面对着那群不知死活高谈阔论的温氏弟子,蓝忘机冷冷的问。 “魏婴何在!” 那群弟子们战战兢兢,一个宛若谪仙的男子一旦燃起怒火来,只会令人更加恐惧战栗。 一个弟子颤声说。 “魏···他被温二公子扔进了乱葬岗···” 江澄感觉到蓝忘机听了这话,有些疑惑的看了自己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前往温晁的府邸。 终于见到魏无羡了。 江澄看着变得有些陌生的魏无羡,却有些怯懦的不敢上前。 多年不见,重新看到那个最熟悉的人,却不敢上前。 魏无羡无视一旁惨死的温晁,回过头露出江澄很熟悉的笑容。 “江澄,好久不见。” 江澄静静的看了他许久,双拳紧紧的握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此刻笑眯眯的少年。 蓝忘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江澄,但很快就把目光聚焦在魏无羡身上。 魏无羡变了。 手段阴狠,方法怪异,处处透着诡异。 绝非正途! 蓝忘机刚要开口,江澄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起身拦在魏无羡面前。 “你看看你,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忘了你的随便!”江澄从身后拿出一直随身佩戴的随便。 想到从前那个能把一把长剑玩出花来的少年,江澄忍下心中酸涩。 这次之后,魏无羡再也拿不起这把剑了。 魏无羡愣了个神,刚要笑眯眯的接过去,江澄脸色一变,又把随便收了回去。 “你看看你,回来了也不知道回家,你知不知道阿姐多担心你,知不知道重建莲花坞有多累多难?随便就扣在我这里,别想轻易拿回去。” 魏无羡点头哈腰的道歉,整个人看上去竟然轻松许多。 蓝忘机终是忍耐不住,很是严肃的说。 “魏婴,修习邪道,终会伤及自身,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此话一出,江澄忍不住心中苦笑。 都已经打了这么久的岔,蓝忘机还是记得这些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邪道?我心性如何关旁人什么事?”魏无羡唇枪舌剑毫不留情,蓝忘机瞳孔震动,面上更是寒若冰霜。 江澄纵然初见魏无羡满心愧疚,此刻却也只是忍不住吐槽。 呵,现在硬气的很,以后有你哄他的时候! “好了好了,魏无羡,你也省省,这几日蓝二公子为了找你东奔西走,不是为了刚见到你就被你这样讽刺的。”江澄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二人,“再说了,这几日,你不在,莲花坞重建,多亏了蓝氏帮忙,要不然你把我自己扔下,我就是累死也找不回咱们的家。” 魏无羡一震,沉默着闭口不言。蓝忘机看他这个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顽固的看着他,不愿意离开半步。 江澄越发觉得,这俩人最后能走到一起肯定是老天爷开了眼。 “蓝二公子,我知道你担心我师兄,但是你们二人相识已久,他是个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蓝氏家规有云,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蓝二公子,今日不是我向着我师兄,而是你今日所做,确实让我心绪难平。”江澄无奈劝解。 蓝忘机沉默良久,才低低回道,“抱歉。” 魏无羡最受不得他这样认真的模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关你事,是我今儿气不顺,江澄咱们回家吧。” 三人分开两路,江澄和魏无羡一路顺水路而行,立在码头之上,江澄看着魏无羡呆坐着,从一块板子下面拿出了一坛天子笑。 “接着。”魏无羡缓过神,怀里多了一坛香气浓郁的酒。 “哈哈,果真你最懂我。”魏无羡大口牛饮几口,喊了一声痛快。 “懂你的人不是我,是蓝二,他给你带过来的。”江澄闷闷的说。 魏无羡突然觉得香醇如天子笑,其实也是带着些苦味的。 “师姐还好吗?”魏无羡轻声问了一句,“我突然消失这么久,她吓坏了吧?” “是啊,有段日子整天背着我哭,一看见我回来就一直看着我,一直到我说一句,明天再去找才忍着哭腔去煮汤。”江澄闷闷的说。 魏无羡笑了笑,“你呢?我听说,你如今是风头正盛啊,等到射日执政之后,你就是最年轻的家主了。” 江澄没吭声,只是突然问了一句,“魏无羡,你呢?你好吗?” 魏无羡笑了笑正要说什么,江澄突然伸手死死的抱住魏无羡,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似乎都包含在这句话。 “魏无羡,辛苦了,对不起。” 魏无羡咧着嘴笑,“怎么?小师妹你这是在跟师兄撒娇吗?” 江澄刚酝酿出来的泪意直接被他一句话憋回来,江澄愤愤的推开魏无羡,转身就进了船舱生闷气。 “诶,师妹,怎么生气了?”魏无羡不怕死的追上去气人。 江澄夺过魏无羡手里的酒,猛灌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同,前生江城独自一个人喝了十多年的天子笑无由的变得美味不少。 “魏无羡,咱们就快到家了。”江澄突然闷闷的说。 魏无羡眸子一震,“江澄···江叔叔···” 江澄一只胳膊搭在魏无羡肩膀上。 “魏无羡,你不要听娘···她就是···一直以来,都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莲花坞四面环水,易攻难守,但在四大世家中名望极高,温氏把我们当做第一个目标,并不是你的原因,很抱歉,我当时···你没做错,魏无羡。” 魏无羡沉默着,不知为何,魏无羡直觉上觉得江澄似乎有哪里变了。 “魏无羡,以后,就只有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咱们仨···都好好的。” 魏无羡和江澄就那么抱着天子笑,对着江水喝了一整夜,江澄看着水面上互相扶持的倒影,心里那些一直以来萦绕的不安感慢慢的消失。 他知道,为了魏无羡,为了不重蹈覆辙,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前世种种,都比不上今生重要。 第4章 涅盘归来-他本就该风光无限 到了繁华依旧的云梦码头,看着那些眼熟的故人,魏无羡竟有些近乡情更怯之感。 江澄得意的说,“看吧,大家过得都很好,没有半分叨扰,阿姐在后方帮忙救治伤员,我带你去看她。” 魏无羡咧开嘴角,笑的灿烂一如往昔,“快走啊!” “师姐!”刚刚看见江厌离的身影,魏无羡就忍不住高声喊道。 江厌离一顿,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她日思夜想的弟弟就站在大门口。 人有些清瘦,但还算精神,那双总是泛着笑意的眼睛惹人疼爱。 而且,这一切,都不是梦。 江厌离含着泪,本想跑着上前,却竟一步也迈不动,低低的一声一声的喊。 “羡羡,羡羡···” 江厌离死死的攥着魏无羡的手进屋,仔仔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这么久你去了哪里啊?啊?”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魏无羡哪里还坐的住,赶紧凑到江厌离面前蹲下,一边卖萌一边哄着,“师姐,你别哭啊,羡羡不是回来了吗?” 江澄也劝着,“姐,师兄都回来了,你就别难过了。” 二人连哄带骗说了许久,江厌离才缓和一些,“羡羡,饿不饿?师姐···师姐去给你做饭去。” 魏无羡刚想说不用,江澄就接话,“姐,我也饿了,想吃莲藕排骨汤。” 江厌离这时候什么都肯依,何况是一碗汤,立马笑呵呵的说,“知道知道,我这就去。” 江澄目送着江厌离离开,才拽着魏无羡低声说,“魏无羡,这马上就要打起来,阿姐偏偏要在这里待着,我是真的不放心,你把她送回去。” 魏无羡一瞪眼,“什么意思?莫非你不让我参加?开什么玩笑?” 江澄一顿,他的本意确实不想。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中魏无羡的卓尔不群,他就不会··· 但魏无羡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这个人从来都是一身的桀骜,真正的灿烂,是注定拦不住的。 江澄咬咬牙,“放屁!你不来帮我,难道要我自己上战场吗?” 魏无羡这才乐呵起来,小嘴得不得的说怎么把江厌离劝回去,江澄却再没什么心思听下去。 这个人注定是灿烂闪耀的。 也注定会有人中伤。 但这一次,三毒剑锋所指,紫电灵光毕现,定能还魏无羡一个平安喜乐。 送走恋恋不舍的江厌离,二人一齐前往赤峰尊的大帐,共同商议如何进攻。 “魏兄!”聂怀桑看着魏无羡全须全尾的回来,立马就乐出来,美滋滋的打招呼,俨然是忘了身边那个怒气冲冲的聂明玦。 蓝忘机淡淡的看了一眼魏无羡,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倒是一边的蓝曦臣笑着打了声招呼,“魏公子,总算是回来了。” 江澄躬身行礼,“我师兄回来,有劳各位帮忙,江澄在此记下了。” 魏无羡也随着道谢,一旁的金子勋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叫嚷到,“我说,魏公子,多日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难道不知道,这种重要的场合,你需要佩剑的吗?” 众人面色皆是尴尬,聂怀桑弱弱的说,“许是魏兄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把随便拿回来,大家都是熟人,不讲究这些。” 金子勋一撇,“是吗?魏公子,你昨日课就回来了,江公子日日配这两把剑,难道还没还给你?” 蓝忘机面色隐隐有怒气,冷着脸看着金子勋。 江澄冷笑,“我师兄的剑就在我这里,但,他突然消失这么久,回来了也不知道回家,害得我阿姐日日挂心,形容消瘦,连我重建莲花坞的时候,这小子都在躲懒,我便罚他,不准带着佩剑,只准用他的法器上战场杀敌。” 魏无羡一愣,聂怀桑赶紧说,“江兄,你可别乱发火,快把佩剑给魏兄把,这可是战场,要死人的,不可玩笑啊。” 江澄骄傲的昂起头,“你有所不知,我师兄的法器名唤陈情,厉害的很,绝不逊于随便和我这三毒紫电!” 魏无羡突然觉得不对。 这把笛子,明明自己连名字都没有起,为何江澄会这么自然的说出来?莫非是他临时起意? 金子勋冷笑,“江公子,莫非你是太久不见你师兄,见他回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区区一把笛子···” “忘机,也只是一把琴而已。”蓝忘机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突然开口,瞬间堵死了金子勋的嘴。 忘机琴到底是多么强悍的法器,满屋子的人哪个心里没数。 魏无羡有些震惊的看着蓝忘机云淡风轻的帮自己说话,他最清楚蓝忘机的为人,今日怎么可能这么唐突的开口维护自己? “其实,是法器,是灵剑都不重要,有的是整日灵剑不离身,却总在粮仓附近绕的人。”江澄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金子勋这个“自请守卫粮仓”的人脸顿时红的彻底,骂骂咧咧的夺门而出。 魏无羡压下心中情绪,丝毫不受影响的立在沙盘前,洋洋洒洒的把今日探得的消息显示在沙盘上,思路清晰,不卑不亢,甚至连最难对付的温氏功法都剖析的八九不离十,就是一向骄傲的赤峰尊都忍不住赞叹道,“魏公子智勇双全。” 江澄相当骄傲的看着魏无羡。 这一次,魏无羡光明正大的拎着陈情,浅笑着指点江山。 魏无羡从一开始,就和该是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少年。 但这样愉快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 当江澄看见蓝忘机如痴如醉的看着魏无羡指点江山的身影。 说是如痴如醉,但并没有半分失态之处,看上去依旧是雅正端方,可是曾经看过蓝忘机这种眼神十几年的江澄如何辩认不出来? 江澄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恰好拦住了魏无羡的身影。 蓝忘机没什么表情的移开视线,倒是蓝曦臣唇边含笑。悄悄看了一眼自己懊恼的弟弟。 魏无羡说的差不多了,又主动请缨,成为不夜天先锋,江澄自然要随着,魏无羡笑嘻嘻的揽住江澄的肩膀。 “师妹,别怕啊,师哥保护你。” 江澄听了这话沉默半晌,脑海中尽是那个少年剖丹相赠的情谊,竟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说,“你自己多小心,不要逞强。” 魏无羡无所谓的摆摆手,“哼,得给这群世家们瞧瞧,咱们云梦江氏可不会一蹶不振。” 江澄叹口气,摇摇头,“这都不重要,主要是···”江澄有些不忿,但想到从前蓝忘机一身拼死相护,终究是心软了。 “你和蓝忘机聊聊吧,如今大战在即,不要造成什么误会,蓝忘机是真的很关心你。” 魏无羡很是惊奇,“你从前和蓝忘机关系可不怎么样,怎么,如今竟然这么向着他?” 江澄目光撇向别处,“大战在即,大家同仇敌忾,有什么新仇旧怨?况且···你失踪的时候,大家都忙着为自己的家族争取利益,只有他一个东奔西跑的找你,我是看在眼里的,他担心你,你也别伤了人。” 魏无羡眸子垂下,遮住灿烂的光,“知道了。” 江澄拍拍他的肩膀,回过头指着魏无羡手里的酒,“对了,这些酒,都是蓝忘机从姑苏给你带过来的。” 老父亲江澄怀着复杂的心态回房间准备伤药去了。 第5章 大战结束-丹府空空如也 魏无羡迟疑着走到蓝忘机门前,刚想开口喊人,又想起这人一向是讲究规矩的,怕他更嫌弃自己失礼,又想要敲门,却发现已经过了辰时,最守礼节的小古板一定是睡了,只能懊恼的灌了口酒。 魏无羡正纠结得挠头发,门突然打开了,衣冠整洁的蓝忘机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他在做什么。 魏无羡咧开嘴一笑,半晌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吞吞吐吐的打招呼。 “蓝···蓝湛···你好啊。嘿嘿。” 蓝忘机侧身,示意他进来,目光扫过魏无羡手里的酒,魏无羡立马把酒放到门口,咧着嘴跟着进来,接过了蓝忘机递来的茶。 “谢谢哈。”魏无羡喝了一口··· 苦死了! 啊啊啊啊!小古板难道是想杀了我? 魏无羡苦着脸推开茶杯,“我说蓝湛,你们蓝家人难道是苦水泡大的?怎么连茶都这么苦这么浓?” 蓝忘机不动声色的递过去温热的银耳汤,“解酒。” 苦到脑子木掉的魏无羡并没有反应过来,银耳汤的解酒效果才是最好的··· 这么一阵插科打诨,魏无羡倒是放松不少,还有心打趣蓝忘机。 “到了时辰,蓝二公子却还是衣冠楚楚,不知蓝先生要罚你几遍家规?” 蓝忘机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着他,“魏婴···可否让我为你探脉?” 魏无羡脸色一白,“哈哈,蓝湛,你这是干什么?我身体好着呢?” 蓝忘机皱眉,“魏婴,修习邪道···” 魏无羡听了这话,看着蓝忘机淡色眸子里全部都是对自己的担心,没有半分其他颜色,反而心口暖呼呼的,“蓝湛,你信我,我绝对没有修习邪道,我只是···在研究术法和音律。” 蓝忘机疑惑,“音律?” 魏无羡笑了笑,“对亏你们蓝家的弦杀术,我也算是借鉴许多。”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陈情。 “就是这个,笛声起,可御亡灵。” 蓝忘机毫不在意的接过陈情,细细查探,魏无羡笑呵呵的喝银耳汤,眯着眼睛看他。 “此物阴邪···魏婴你···”蓝忘机还是有些担心,正要开口劝慰。 “蓝湛,不必担心我,而且这条路,我非走不可。”魏无羡淡淡一句话,蓝忘机心里就有了主张。 魏无羡身负血海深仇,不能怪他行事偏激。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自然就能···重新看到那个在阳光下舞剑的少年了。 魏无羡把银耳汤喝的干干净净,拍拍肚子起身要走,蓝忘机起身相送,魏无羡拎着酒壶对着蓝忘机招招手,蓝忘机突然开口。 “魏婴,让我帮你。” 魏无羡一愣,酒壶都有些不稳,唇边却漾出一分真心实意的笑。 “好!” 次日清晨,不夜天战场。 江澄,蓝曦臣,蓝忘机开路,任由魏无羡一路冲到最里面,手持陈情。 鬼笛起,群魔舞。 几乎一瞬之间,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呈现压倒性的胜利。温氏弟子死伤惨重,仙门弟子一路高歌,直接杀进不夜天。 温若寒静静的走出来,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笑得灿烂的年轻人,眼神中几股玩味。 “英雄出少年。” 魏无羡没在意,而是举起笛子继续吹奏,鬼气森森化作无穷之力,直直攻向温若寒。 温若寒笑了笑,举剑横劈过去,并没有半分迟疑。 蓝忘机目光紧紧聚焦在魏无羡身上,时刻准备着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江澄拼死拼活的做苦劳力,倒没太在意魏无羡那边。 毕竟前世的魏无羡大杀四方,强悍到令人恐惧。 否则也就不会成为所谓的夷陵老祖了。 二人交锋精彩至极,魏无羡却渐渐力不从心。 失去金丹,他的身体很难再像从前一般强悍,体力上的流逝变得不可逆转。 魏无羡咬咬牙,从袖口取出真正的法器。 阴虎符。 几乎在一瞬间,温若寒被强大的无穷无尽的阴森力量压制,毫无还击之力,被生生震碎了灵脉,一直潜伏在温室的孟瑶突然在背后袭击,一代枭雄温若寒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还只是无名小卒的孟瑶手里。 “赢了!!!” 全场的欢呼声,蓝忘机却看出那个少年摇摇欲坠,没顾周围人的欢呼,直接冲上去扶稳他。 “魏婴?” 魏无羡笑了笑,“蓝湛扶好我···我晕···” 江澄很快也跟随着上来,却只是立刻嘱咐蓝忘机送魏无羡休息,自己一个人不知在做什么。 蓝忘机没有心思管别人,只是立刻抱着魏无羡去房间休息。 在一群欢呼,惊讶,恭维,感叹声中。 没人注意到。 一代枭雄温若寒的丹府中空空如也。 魏无羡再次醒来,就看见江厌离红着眼圈给自己擦脸。 “羡羡!羡羡你醒啦?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江厌离扶着魏无羡坐起来。 魏无羡有些窘迫,毕竟江厌离已经不止一次为自己哭的眼睛红红了,更重要的是,魏无羡不愿意看见江厌离因为自己的阴虎符担心的模样。 “师姐···你知道阴虎符的事了?” 江厌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和的笑了笑,拿着帕子给魏无羡擦干净脸。 “我们羡羡这么厉害啊?但以后,不要让自己出事了,好吗?” 魏无羡抿着嘴笑的甜丝丝的,熟练的撒娇,“师姐,我好饿啊,我想吃莲藕排骨汤···酸辣藕带···还有···” 咚咚咚 江厌离笑了笑,“都给你做,我先去开门,一定是蓝二公子。” 魏无羡正纳闷蓝忘机怎么过来,突然想起最后自己晕倒的时候,正是蓝忘机一路抱自己回来休息的,莫名的有几分异样。 “蓝二公子,请。” 蓝忘机对江厌离行礼,跟在身后走进卧室,正好看见衣衫单薄的人呆呆的坐在床头。 江厌离一笑,“多谢蓝二公子日日为阿羡弹奏清心音,果真是好的极快,我去给阿羡准备些吃的,你们自便吧。”说着就去了厨房忙活。 魏无羡刚刚晕倒的时候撒娇很是自然,如今清醒了,居然难得有些害羞。 蓝忘机也没说什么,坐在一侧拿出忘机琴,轻轻摸了摸琴弦,就开始弹奏起来。 魏无羡正想说什么,蓝忘机淡淡一句话,“魏婴,清心,凝神。” 魏无羡撇撇嘴,乖乖的合目打坐,蓝忘机斜眼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在琴音中注入了温和的灵力。 不过一曲,魏无羡就觉得身体明显轻快不少。 “蓝湛,我好了。”魏无羡兴冲冲到。 蓝忘机缓步走来,观他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微微放下心。 “还要多加注意。” 魏无羡怔怔的看着蓝忘机面容上不加掩饰的担忧,竟觉得心口暖洋洋的。 就像是得到了这个人的认同是一件惊天的好事。 射日之争之后,仙门百家论功行赏,举行了盛大的宴席。 江澄带着魏无羡分别以云梦江氏宗主及副宗主之名出席。 二人身着云梦江氏礼服,腰间却带着白色的配饰,以寄托哀思。 江澄经过两世的历练,待人接物已经相当游刃有余,纵然有人看着那张稚嫩的脸有挑衅之意,也被江澄三言两语震慑的哑口无言。 魏无羡饶有兴致的看着江澄跟别人打太极,偶尔体贴的递过去一杯茶润润喉,自己只顾着和江厌离撒娇说话,倒也是一团和气。 江澄看着他跟自己的姐姐吐槽自己老气,气的恨不得抽死他。 自己的师兄··· 要忍住··· 第6章 宴会风波-护住温情一脉 “姑苏蓝氏到!” 其余世家纷纷起身,相对行礼。 “江宗主,恭喜您恢复了莲花坞的胜景。”蓝曦臣对其他人都是淡淡的应和过去,倒是特意到了江澄面前打了招呼。 江澄心里知道,蓝曦臣是一片好心,做给旁人看的,也起身笑道,“多亏蓝氏鼎力相助,来日莲花坞荷香满堂,定要请泽芜君和众位赏光。” 蓝曦臣笑了笑,带着蓝氏弟子坐在江氏旁边,外人看起来亲厚非常,但··· 蓝曦臣和江澄默契的用余光看戏。 “魏婴,一切可好?”蓝忘机突然开口。 魏无羡扯着嘴角笑了笑,“自然是好的,如今莲花坞重建,弟子们也陆续回了,江澄还不许我教他们剑术,说是没几个人跟得上,我每日闲得很。” 蓝忘机点点头,“那···你可还修炼···” 魏无羡脸色冷下来,“自然是要炼的。” “江宗主,忘机自幼骄傲,可是没什么人能给他苦头吃。”蓝曦臣看着自己弟弟想要辩解又不太敢说话的小模样,嘴角都带着笑。 “魏无羡也真是,火药桶似的。”江澄无奈的笑了笑,“泽芜君见笑了。” 蓝曦臣摇摇头,“无妨,说起来,前些日子你要我查的,有着落了。” 江澄眼睛都亮了,但很快冷静下来,“人多口杂,泽芜君,我找时间约你细谈。” 蓝曦臣沉默的看了看江澄,“虽然有些失礼,但不得不承认,江宗主成熟许多。” 江澄看了看还在和蓝忘机闹别扭,故意围着江厌离说话的傻子,忍不住想起那个一身孤寂满身戾气的背影。 “言重。” 蓝曦臣是极有分寸之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会多问,只是向江澄敬了杯酒。 “江宗主,无论你作何想法,在下愿意相信你,定会鼎力相助。” 江澄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你这个人容易被骗呢? 只是在蓝曦臣颠沛流离,受金光瑶庇护之时提前派人把他救了回来,蓝曦臣就能帮自己查探如何保存离体金丹之法,甚至答应了自己保守魏无羡失去金丹的秘密。 “金宗主到!” 几人定睛一看,金光善大摇大摆上前,举起酒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漂亮话。 金光瑶微微弯腰立在金光善身边,倒不像是儿子,竟是个近侍。 江澄微微眯了眯眼。 金光瑶智谋无双,江澄已经领教。 若为敌,便应该趁他羽翼未丰,先除之。 若为友··· 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心了。 “金宗主!” 江澄突然起身,先对着金光善行了晚辈礼。 金光善一看是江澄,立刻换了嘴脸,一脸慈爱。 “江贤侄啊,哎···快快起身,可怜我贤侄不过十五六岁,江兄···贤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重建莲花坞,可见才能卓着,江兄也可瞑目了!” 说完,满场都跟着唏嘘起来。 金光善眼睛一眯,“江贤侄,说起来,我家夫人与你母亲旧时就是手帕交,曾给我们两家结了亲事,之前少年戏言,我家子轩不知事,伤了江姑娘,今日大喜之日,我便拉下这张脸与你商量这亲事。” 江澄忍不住心里都发笑。 贤侄倒是亲热,重建莲花坞千难万险,你这老匹夫做壁上观,如今江氏强盛,重回世家之首,你倒是又想起这门亲事了? 没等江澄反驳,魏无羡却已经起身,江澄赶紧拉住他,魏无羡却只是对着江澄笑了笑。 “金宗主,金氏抬爱之美意,云梦江氏心领,只是,取消婚约,一别两宽是当年江叔叔的决定,我们这群小辈不敢说什么,况且江叔叔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我师姐过的轻松自在,凭心而动,所以师姐婚约之事,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又哪里敢做得了主?还是应该看我师姐是不是愿意。” 江澄眉心一动。 这话和他记忆里不一样了。 能这样温和的拒绝金光善,让这个老狐狸都找不到半点失礼之处,顺顺当当的给自己解围。 这不是那个他记忆里的魏无羡了。 只是看着魏无羡偷偷看着自己时那洋洋自得的目光,江城又恍惚觉得,这个少年从未变过。 “哈哈,魏公子所言有理!”金光善哈哈一笑,转而问江厌离。 “江姑娘,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厌离缓缓起身,面容含笑,依旧是淡然从容地模样,金子轩悄悄看着不自觉得握紧酒杯。 “多谢金伯父,伯母照付庇佑之美意,厌离心领,只是还请见谅,如今云梦江氏百废待兴,我身为江氏长女,虽柔弱无力,却也不能抛下弟弟们,现在是在没有心思考虑儿女私情。” 魏无羡和江澄相对一笑,一起唱了会双簧,魏无羡就又回到江厌离身边讨莲子了。 江澄笑了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举起酒杯对金光善敬酒,“金伯父,来,在下敬您一杯。” 金光善一愣,但很快接过金光瑶递来的酒,“多谢贤侄。” 江澄喝完酒,笑眯眯的说,“金伯父,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允许。” 金光善刚刚装的慈爱非常,这会才觉得被下了套,却也骑虎难下。 “你说,只要金伯父办得到的。” 江澄一笑,“自然不会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当年莲花坞覆灭,我父母遗体无人安葬,是温氏旁支温宁冒险帮我救出,并且当时我深受重伤,多亏了他姐姐温情妙手,我才捡回一条命。” “所以今日,江澄就仗着伯父宠爱,请您把温宁温情一脉交给我,我会找一个地方安置,算是我还了他们救命之恩,安葬父母之义,不知您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静寂。 魏无羡紧握着陈情,目光谨慎地看着周围,一手护着江厌离。 聂明玦深恨温氏,恨不得其根脉尽除,忍不住开口,“江宗主,你父母死于温氏之手,你竟还要帮他们吗?” 江澄一笑,“聂宗主,战场之上,你可见过我江氏子弟对温氏走狗有半分手软?” “我父亲母亲被温氏所害,我师兄魏无羡夜探温晁府邸,令他死无全尸,不夜天战场之上,他一人对敌温若寒,直至力竭昏迷,江氏子弟死伤无数,此仇,我江某誓不肯忘!” “只是,云梦江氏游侠出身,素来恩怨分明,温情一脉从未参与百家争斗,反而暗中助我等良多,难道江氏就只能记仇不记恩吗?” “若仅仅是他们救了我江某一命,那大不了我还了他们就是,可是他们让江氏宗主和夫人安葬,去的还算体面,这样恩情,我们又要如何来报?” 此时,素来安静的蓝曦臣竟然起身,“说起来,这位温姑娘也算是对我蓝氏有恩。” “当日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弟子伤亡大半,若非温姑娘暗中收留一部分蓝氏子弟,只怕如今···” 金光瑶心思一动,压低声音在金光善耳边说了什么,金光善一笑。 “好了好了,莫说这温情温宁二人救了我贤侄一命,就单说他们帮了江兄和虞夫人,还有蓝氏的子弟,想来也不是心思不纯之人,江贤侄,这人,你就带回去吧。” 江澄看了一眼金光瑶,微微一笑,“多谢伯父。” 金光瑶暗中双拳紧握。 这个眼神里实在掺杂了太多东西,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公子应该有的眼神。 不管是否愿意承认,经过莲花坞一劫,云梦江氏并没有让人看笑话。 第7章 误会解开-你可愿修习洗华 江澄得偿所愿,满意的回到座位上坐下,魏无羡侧头看了看他,“江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澄看着他的模样,眼神里是极难察觉到的隐隐的紧张。 他在害怕。 江澄几乎很想问他,魏无羡,你在怕什么? 是不是在怕我已经知道了原委,才极力保护温情他们? 前世你毅然决然出面庇护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的完完全全是因为你的侠肝义胆吗?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想要替我,还他们一个人情呢? 江澄故作轻松地笑,“为了什么?意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分是非黑白,连一个大夫和一群老弱病残都要追究到底的小人吗?” 魏无羡眸子里透出笑意,“自然不是。” 是,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江澄默默地饮下一口酒。 这样的小人,曾经害的你独自走上那条独木桥,独自徘徊在阴阳道。 魏无羡,你若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笑眯眯的喝酒并无半分表示,反而对江澄这样的做法有些意外。 旁观者清,江澄曾经多么疯狂地报复温氏上下他是亲眼所见。 手段残忍到令人瞠目,但如今却担负着和仙门百家作对的风险,一力保下温氏众人,这绝不是江澄会做出的事。 蓝曦臣压低声音,悄悄对蓝忘机说,“江宗主如今不可同日而语,许是经过磨砺,人成熟许多的缘故,颇有老宗主的风范了。” 蓝忘机点点头,只是心里存疑。 道理是一回事,可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到底要经过多大的磨练,一个人才能脱胎换骨,要吃过多大的亏,才能成长的看淡风云。 这场宴席不算完美的结束,金光善面色不虞,江澄却畅快的和魏无羡嘻嘻哈哈,金光瑶遥遥看着,微微皱紧双眉,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封信,微微握紧双手。 “魏无羡,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江澄喝的耳尖红红,冲着魏无羡摆摆手。 “你行吗?什么事啊非得今天办?我去替你行不行?”魏无羡皱着眉拍了拍江澄的后背。 “你可拉倒吧,莲花坞的庶务都是我一点一点折腾下来的,你这醉醺醺的还能帮我干什么?赶紧回去,我马上就到。”江澄推开魏无羡,很不客气的和他翻旧账。 “且,不识好人心。”魏无羡白了他一眼,自己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了。 看着魏无羡的背影,刚刚还有些微醺模样得江城眼底瞬间清明,缓步朝着金麟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树林中走去。 “魏婴。” 魏无羡自己喝酒正喝的痛快,今天江澄护卫温情等人算是放下了他一桩心事,魏无羡难得放松,一时贪杯,有了些醉意,听到有人喊他还以为是听差了,笑呵呵的继续走,直到撞入一个温暖的充满着檀香气的怀抱。 “诶,蓝湛?”魏无羡眨眨眼,看清来人立刻把手里的酒壶藏到身后,像是怕熏到他似的,使劲拍了拍衣服,才笑着打招呼。“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违反蓝氏家规哦?” 蓝忘机看他脸红红的,说的话都软乎乎的带着云梦的乡音,忍不住伸臂环住他,待扶着他坐下又猛地抽回,递给他一颗醒酒丹,“饮酒伤身。” 魏无羡皱着眉吃下去,“知道了,妈呀,这玩意还是这么难吃,呸呸呸···”呸到一半,才恍然意识到蓝忘机就在一边,后知后觉得尴尬的笑。 蓝忘机和魏无羡呆在一处静坐,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古井无波的模样尴尬的不行,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没话找话,“蓝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不说话?” “果然还是小古板···” “你可愿修习洗华?”蓝忘机打断了魏无羡一个人的自娱自乐,面容极其严肃的说。 魏无羡一愣。 洗华。 若是没有记错,是和清心音一般,只有蓝氏嫡系弟子可以修炼的曲目。 “哈哈,洗华?这就不必了吧,怪麻烦的。”魏无羡打着哈哈,不敢抬头看蓝忘机。 “我亲自教你,以你天资,不出几日,就可入门,剩下的你有时间慢慢修习即可,有什么瓶颈,也可来信我们一同商讨。”蓝忘机没有给他留后路,固执地要魏无羡的一个回答。 “蓝忘机!为何要我修习洗华?你还是认为,我坠入魔道,需要你们蓝家的秘术,才能维持我的心境吗?”魏无羡握着双拳,眼睛红红。 不知为何,魏无羡只觉得委屈的要命。 怎么就不肯信我呢? 我说过了我可以,说过了我已经没别的路可以走,说了我已经竭尽全力。 我可以保护好莲花坞,可以保护好江澄,师姐。 怎么就不信我呢? 蓝忘机握了握拳,低声叹了一口气。 “没有,魏婴,我没这么想。” “只是此道损身,你我心知肚明,洗华相对于清心音,功法更加温和,有助于你温养灵脉,调节心绪,而且不会和符咒一道有任何冲突。” 魏无羡回过头,怔怔的看了一会蓝忘机的脸,方才缓过心神,想明白蓝忘机的意思,眼神中尽是欢喜和歉疚。 “魏婴,我只是想帮你。”蓝忘机被他这样看着,后知后觉得害羞,耳尖红红的。 魏无羡垂下眸子,像是拗不过他一样,歪歪头,笑着喝了一口酒,“蓝湛,多谢你。” 蓝忘机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在月色下透亮的让人惊叹。 蓝曦臣远远的看着自己弟弟走路都有些发飘的钻回房间里,无视家规,通宵达旦的点了一夜的灯。 呵。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 这就给他乐成这样。 俨然已经无视了自己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弟弟房间乐了一宿的模样。 (今天也是天下第一的好哥哥!) 这里的许多热闹江澄还没心思去看,一回到房间,就身心俱疲的躺下休息,细细的思索着刚刚和孟瑶的谈话。 江澄到了树林里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江宗主。” 江澄回过头,金光瑶一身常服,看上去很是恭敬的站在江澄身后,眉眼都是收敛着戾气精光的。 说起来,就算是前世,江澄和金光瑶的交情还算不错的。 因为抚养金凌,二人交际也算密切,所以他才真的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对金凌千宠百娇的小叔叔竟然是如此的毒蛇心肠。 但因果循环,谁又能怪得了谁? “江宗主···” “敛芳尊,漏夜前来,我们就不客套了。”江澄打断了金光瑶的开口,直奔主题。 “江宗主痛快,那我也直言不讳了。”金光瑶笑了笑,没有半点尴尬。 “敛芳尊,你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我告诉你的一定是实话,但我不想说的,也希望你不要逼我。”江澄从怀里取出一小壶酒,递给他。“夜里凉,喝酒暖身。” 金光瑶笑着接过,闻了闻叹了一句“好酒”,却没有喝的意思。 “那我不客气了,江宗主给我的信中,有一张云萍城的地契,这是何意。”金光瑶收了笑容,本来亲切的面容无端透出防备来。 “见面礼,有时间,您回去看看就可以。”江澄自己喝了一口,扬了扬眉。 “江宗主,您把我幼时长大的地方买下来,送给我,这算是送礼,还算是警告?”金光瑶警惕的看着他。 “二者兼有之,看您怎么选,不过,我是确实希望和您交个朋友。”江澄陈恳的点点头。 “江宗主是在威胁我?”金光瑶皱皱眉,“我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江宗主结交的,我虽然出身鄙陋,却也不会轻易做他人走狗。” 江澄笑着递给他第二封信,“你说这话,是过分妄自菲薄,更是抬举我了,世上无人可驾驭敛芳尊。” 第8章 天之骄子-百凤山围猎 金光瑶展开第二封信,看着信上的内容,睁大双眼,双手颤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澄看了他一眼,“江某说过,今日所言,句句是真,只有隐瞒,绝无虚假。” 金光瑶细细看着信上的内容,忍不住一身冷汗。 “敛芳尊,我知道你需要金氏旧部的助力,但是您大可以好好筹谋一番,仔细想想,是虚无缥缈的儿女之爱,联姻之喜更加牢固,还是铭心刻骨的夺妻之恨更加有利于操控。” 江澄倚在树上,仔细看着金光瑶的脸色,不禁惊叹金光瑶的心性,自己父亲玷污下属妻子,还产下一女,此女甚至正在和自己谈婚论嫁,如此惊天丑闻,竟然只足够他惊讶一瞬间。 算起来,金光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但是论及心性,自己重活一世也未必能赶得上他。 “江宗主想让我做什么?”金光瑶轻飘飘的开口问到,眼神古井无波,淡然的令人汗颜。 江澄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来意,早就说过了。” “江某父母已逝,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两个亲人了,金宗主虎视眈眈,话里话外觊觎我师兄法器,我师兄为了护卫莲花坞,拼死拼活挣下来的,我要替他守着,若是有人想要,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还有我姐姐···我知道她放不下金子轩的,金子轩看上去倒是···变了许多,我看啊,你迟早要喊她一声嫂子的。” 没有说明任何请求,但是两个人心照不宣。金光瑶淡淡笑了笑,“既如此,我就收下江兄的礼了,日后这两份大礼,我也一定会奉还上。” 江澄皱皱眉,“什么两份?” 金光瑶终于露出了今晚最衷心的笑。 “一份嘛,庆贺江姑娘觅得良人,另一份···自然是送给魏公子的。” 金光瑶笑的意味深长,江澄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这个人就笑得这么瘆得慌呢? “哈哈,你随便吧,乐意送给谁送给谁···”说着,江澄行了礼,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金光瑶从怀里掏出酒,慢慢打开瓶子,灌了一口。 来自云萍城的糯米酒,虽然不像是荷风酒天子笑一样名声在外,却是金光瑶在那段穷困潦倒的岁月里,最好的佳酿。 他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江澄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闹市区的观音庙,人来人往,红尘中独辟出一翻天地。 那位观音眉目清秀和蔼,隐隐的,有几分像自己。 但只有金光瑶知道,江澄用了一个何等温和的方法,让自己的母亲享受了烟火供奉,魂魄得以安息。 一瓶酒下肚,果然身子暖和许多。 金光瑶久违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回走。 没在这里呆几天,百凤山围猎就开始了。 江澄看着熟悉的地点,暗暗握紧双拳。 前世就在这里,魏无羡承受了金子勋的冷嘲热讽,若不是自己姐姐出面,恐怕魏无羡真的会因为被嘲弄忍不住,闹出大事。 金子勋也是因此记恨上魏无羡,引出后面无穷无尽的乱子··· 江澄看了一眼金子勋,唇边一抹冷笑。看得一边的江厌离一愣,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江厌离和江澄一母同胞,弟弟有了变化,她最看得清楚。 无论是对于局势清晰的可怕的掌控,还是对魏无羡突如其来的护崽子一般处处贴心的保护,这都是江厌离想象不到的。 江厌离聪慧,但她无法猜测到江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那次昏迷中醒来,江澄就变了。 江澄不说,江厌离也不能直截了当的去问,但她始终都在忧心她弟弟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魏无羡!” 江澄突然喊住准备带着弟子去开场的魏无羡。 其余几大世家也留了几分心神看着。 魏无羡以为这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烦的不行。“我说,江澄,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我都听了你念叨一夜了。” 江澄沉默一瞬,从怀里直接 掏出宗主令牌丢给魏无羡。 众人心中俱是一惊,宗主令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这些开宗立派的人最懂得。 得令牌,就是得了大半宗门,哪怕是最受器重的少宗主,都未必能在老宗主在位时掌握令牌几次。 魏无羡也有点蒙,捧着令牌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干什么?” 江澄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什么什么意思,围猎之后就还给我,你我分开行动,自己小心点,你的副宗主令牌还没做好,这个先给你充个数。” 魏无羡一笑,知道这是江澄怕他被欺负给他立威呢,看着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又想笑又想哭,刚想还回去,蓝忘机却难得开口轻声说,“魏婴,莫要负人好意。” 魏无羡这才晃晃令牌,放在胸口,拎着陈情笑眯眯的带着弟子列队,留江澄一个宗主坐在看台上。 聂明玦颇有些意外,他是性情中人,对于江澄这样用令牌来给兄弟立威的举动很是欣赏,主动敬酒,“江宗主年少,为人却很是坦荡,你和魏公子的情谊当真是令人艳羡,聂某敬你。” 江澄赶紧举杯笑了笑,“我们一起长大,互相扶持都是应该的,倒是要先敬聂宗主,早就听闻聂宗主围猎场上所向披靡,我们兄弟敬仰已久,今日也可讨教一番。” 这话说的很狂妄,但是聂明玦如今看重他们,只觉得是对脾气的很,丝毫不见恼怒,反而纵情大笑,“二位年少英雄,江宗主的紫电,魏公子的陈情,都是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宝器,我看啊,今日围猎场需要多准备些猎物才是!”、 金光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转身吩咐了看管夜猎场的人务必多多准备猎物,随时补充。 “开场!” 台下的吆喝声响起,江澄一笑,准备欣赏这场漂亮的开场箭了。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要是还能发生什么意外,那只能是金家自己的问题了。 “今日围猎,我们来个好彩头。”金光瑶笑眯眯的站在台上支持到。 “请各个世家派出优秀弟子们为我们来一个开场箭,哪一位表演最佳,就可以得到我们精心准备的礼物。”说着,身后是一个精致非常的金玉头面。 “此闺阁之物,大家赢了去,自己用不到,莫非心悦的姑娘也用不到?不过是玩物,大家还是要记得,莫要伤了和气!”金光瑶笑着解释一番,恰到好处的激起众人的胜负欲却又拿捏得当。 魏无羡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金子轩,又看了一眼看台上被金夫人拉在身边的江厌离,感叹一句,“聪明人啊。” 蓝忘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瞧见魏无羡满眼的欣赏称赞,没说什么。 “那么谁来放这第一箭呢?” 金子轩早就等不及,“我来!” 说着气势汹汹的上前,一番招式利落干脆,直接正中靶心,全场欢呼。 魏无羡一笑,他知道金子轩这是在自家师姐面前花枝招展呢,那作为彩头的头面也必定是为江厌离准备的。既然都是大家心照不宣,魏无羡也就无视了金子轩鼓故作无意的看向江厌离的目光,摇摇头没说什么,可谁知金子勋却以为金子轩真的登峰造极,自己跳出来大摇大摆。 “哈哈,果真是我们子轩,这才是世家公子的派头!不怒自威,风光无限!” 等金子轩回来,金子勋压低声音,“子轩,那头面可是珍贵非常啊,真的要给江家的那个?我看她相貌平平,修为不佳,也不怎么样啊,别担不起你送的东西。” 金子轩满心恼火,却要面子,冷哼一声,没有替江厌离争辩。 本来魏无羡不在乎这个虚名,但偏偏这两个人胆敢议论江厌离,还如此轻视她,魏无羡自然不能忍得了,深吸一口气,故意笑着对蓝忘机说。 “蓝湛蓝湛?” 蓝忘机知道魏无羡忍不住,此二人议论闺阁女儿确实也不是君子之举,也乐得配合他。 “何事?” 魏无羡一笑,“我给你表演个好玩的,你把抹额借我一下?” 蓝忘机一皱眉,不愿意理他。 魏无羡撇撇嘴,“算了,那你看着就行。” 当魏无羡轻轻巧巧的站在台上,蒙着双眼,一箭五发,每发正中红心之时,全场陷入静寂之中。 就算历经两世,江澄依旧忍不住惊叹魏无羡的出众。 论射箭,仙门百家无出其右。 哪怕是前世被人贬低到尘埃里的鬼道术法,哪怕夷陵老祖魏无羡身死魂消十六年,这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和魏无羡比肩分毫。 这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第9章 忘羡初吻-百凤山名场面 江澄唇边扬起一抹骄傲的笑,起身鼓掌。 众人反应过来,魏无羡赢得全场欢呼。 魏无羡笑呵呵的接过头面,直奔着江厌离过去。 “师姐,给你。” 江厌离看魏无羡亮晶晶的眸子,察觉到金家人怪异的脸色,心里有了几分计较,不动声色的起身,给魏无羡把拆下来的护腕绑好,认真嘱咐道,“一会去围猎,不可以贪多,不要以身犯险,早些回来。” 魏无羡点点头,得寸进尺,“那师姐,你记得给我做莲藕排骨汤,我还要吃春卷,炸的酥一些。” 江澄一把薅着魏无羡的领子,强行拖走。 “一天天的就会安排我姐给你做饭,你要不要脸!” “你懂什么!师姐啊!别忘了啊!还有你做的酸辣藕带!” 一旁金子勋愤愤嘀咕,“不过一个开场箭,有本事一场围猎都蒙着!” 魏无羡一边和江澄打闹一边冷冷的回复。 “蒙着!必须蒙着!不然不是欺负你了吗?” 金子勋站在原地反应半晌,才琢磨出浓厚的讽刺意味,看着周围的人忍笑的样子,金子勋气得一挥手,怒视着走远的魏无羡。 蓝忘机看着少年叽叽喳喳的被强行拖走,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惊才绝艳,丰神俊朗,六艺俱全。 曾经那个不知所谓的世家公子榜上对魏无羡的评价突然浮现脑海。 然,此刻深觉所言不虚。 各样复杂心绪,扰的蓝忘机心绪烦乱。 抬头看着远处原本矜持的世家女子此刻盯着魏无羡离去的身影,毫无顾忌的低声谈论魏公子何等风姿,蓝忘机略一沉默起身带着蓝家弟子进入围猎场中。 “你我分开两路,你带着师弟们去东面,我自己去西面。”魏无羡拎出笛子,笑眯眯的指了指。 江澄沉默片刻,想起从前金子勋对魏无羡的刁难,忍不住开口,“我和你一道。” 魏无羡盯着他片刻,似笑非笑的说,“江澄,这么不放心我吗?” 江澄扯出一抹苦笑,“只是想到还没有把随便还给你,你就带着陈情,怕你被猎物咬死。” 魏无羡挑挑眉,“这样啊。”说着孤身一人走向西面的树林。 江澄突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转瞬即逝,江澄没办法抓得住。 蓝忘机缓步走来,看了一眼江澄,躬身行礼,“江宗主。”不等江澄回应,坚定的走向西面的树林中。 江澄怔怔的看着蓝忘机几乎分毫不差的按着魏无羡离开的路线前进,简直像是刚刚约定好的一般。 但他知道,他们没有任何约定,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和直觉。 也就是无法解释的,默契。 江澄笑了一笑,带着弟子进入东面的树林。 “都小心些,你们大师兄,给你们赶猎物去了,一会好好练练手!” 有蓝忘机在,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快点解决完猎物,再去看看也来得及。 魏无羡当真一进林子就蒙上眼,寻了一棵老树,阴凉的很,懒洋洋的坐上去,吹着陈情,把被操控的猎物们全部引向东方江氏子弟所在之处,而那些危险的大猎物则留在藏身之处极多的西面,慢慢的处理。 日头高高,魏无羡越来越觉得懒散,干脆躺在树干上,迷迷糊糊的休息。 正要欲睡不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轻轻地脚步声。 如果不是来人内力太高,那一定是一位身段婀娜的仙子,才能有这样轻柔的脚步声。 魏无羡自恋的想,本公子果真是美男子,刚刚风头又盛,有姑娘想来亲近也是理所应当,姑娘家矜持,还是不要动省得人家害羞。 魏无羡感到有微凉的触感触在自己脸侧,想来是姑娘的柔荑,不过并不是柔若无骨,反而带着几分粗糙,想来并不是哪家的娇小姐,更可能是一位英姿飒爽的辣姑娘。 不过也是,非得是小辣椒才能趁着男子浅眠前来亲近。 魏无羡感到那人越凑越近,甚至有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不知为何魏无羡突然想起那日屋顶上一身白衣的谪仙,想起那人小心翼翼的问,可不可以让我帮你? 莫名有些心虚。 想了想,魏无羡坦坦荡荡的开口,“我说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感激姑娘垂爱···” 魏无羡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因为他能说会道的嘴被人堵死,连空气都被剥夺,耳边没有虫鸣鸟语,只剩下了无边的呼吸声···· 缓过神来,魏无羡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布上点点深色,竟是自己无意识流出的泪水,唇上刺痛,不敢碰不敢摸的。 魏无羡疾步跑出去几步,前面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魏无羡一惊,快步上前,“什么事!” 竟是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蓝忘机。 不过此刻握紧双拳,古井无波的眸子藏着隐隐怒火。 此处离刚刚的位置不远,莫非蓝忘机看见刚刚的一幕? 因为看到···才这样生气? 魏无羡突然开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喜欢那姑娘?” 竟是带着莫名的怒气和酸意。 姑娘? 蓝忘机一拳打断了一棵树,神智也清醒许多。 看着魏无羡还泛着湿意的桃花眼和唇边伤口,蓝忘机瞬间回忆起刚刚树上懒洋洋躺着的少年。 一身黑衣,腰身剪裁十分合适,宽腰带卡的死死的,身姿顺畅纤细,领口松散着,衬得脖颈白皙,桃花眼被黑带蒙着,只看得见挺拔的鼻和丰润的唇。 这样的人,被人喜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蓝忘机想起方才他朝着江厌离跑去,黑色的马尾一翘一翘,姑娘们脸色红红的看着他,眸子里说不尽的惊艳欢喜··· 这是蓝忘机一生最狼狈的时刻。 忘记了君子立身之本,强取豪夺,强施于人。 却也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个瞬间,蓝忘机卑鄙的幻想,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把他带回云深不知处,藏在静室里。 而此刻看着魏无羡,蓝忘机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蓝湛?你看到那个姑娘了?”魏无羡觉得他神色不对,试探着问。 蓝忘机摇摇头,“并未看到人。” 魏无羡看他不似作伪,连人都没看见,那想来也不是因为喜欢的姑娘亲了自己才这样生气,不知道为什么,魏无羡心底的火气突然就散去了,看着小古板比往日更红润些的唇,魏无羡冷不丁问了一句。 “蓝湛,你亲过姑娘家吗?” 话一开头,魏无羡就压不住调侃蓝忘机的心思。 “姑娘家的嘴可软了,甜甜的。” “你知道我们云梦卖的一种糖?就那个滋味哈哈。” “那姑娘跑得太快太害羞,我都来不及问问她是谁~~~” 说着,还一脸沉重的拍拍蓝忘机的后背,“我说蓝湛啊,你整日冷着脸,就是你长得再好看,也没姑娘敢凑上来的啊,你看看我,明明不及你一分好看,可是我性格好,照样有姑娘对我芳心暗许····” 若说刚刚蓝忘机还有些生气,此刻看着魏无羡得意洋洋的样子突然一点气都没了。 是说他天生这方面缺根弦也好,还是说魏无羡无心此道也好,总之,蓝忘机可以确定,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半分旖念,自己的气更是生的毫无意义。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他依旧纯净如白纸还是该气恼他直肠子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第10章 怼金子勋-维护和尊重 “魏无羡原来你躲在这里!” 魏无羡正在拿话本上的故事装学问,给蓝忘机传输知识,身后传来一声暴躁刺耳的声音。 魏无羡和蓝忘机皱皱眉,双双看向来人。 金子勋兴师问罪的脚步猛的一停,原本准备好的话愣是被这两道冷冰冰的视线噎回去了。 “哦,金子勋公子,什么事啊。”魏无羡懒洋洋的转过身,靠着蓝忘机站着,没骨头似的,蓝忘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躲闪。 魏无羡本来做好被推开的准备,结果竟得到厚待,很是感动的抬头看了一眼蓝忘机。 “你!你说什么事!你用什么妖术!全场就这么些猎物,竟被你自己活活占了三成!你莫不是在挑衅我们!” 魏无羡一皱眉,“啊?才三成啊,早知道我就不蒙着眼睛了,果真是我学艺不精。” 周围旁观之人倒吸一口冷气,有心之人则暗自筹谋,江澄身为宗主年富力强,又有魏无羡这等悍将跟随,只怕云梦江氏未来不可小觑。 金子勋没想这些,只觉得他是在打自己的脸,涨的脸通红。 “哼!好生狂妄!云梦江氏如此行事岂不是太过霸道!风头出尽, 莫非别有所图?怪不得你如此没有家教,家仆之子,果真是让本公子开了眼界!” 魏无羡看着金子勋脸上得意洋洋的笑,面色一阵惨白。 他心绪不稳,体内阴气作乱,头脑有些迷糊,幸好靠着蓝忘机,才站得稳。 金子勋只以为是自己戳到他痛处,得意洋洋,“罢了,本公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道个歉,这事咱们就算过去了,毕竟你家师姐···哈哈,我看在你师姐的面子上,哼,不与你计较。” 蓝忘机目光冰冷,看着金子勋油腻的脸,悄悄握紧双拳。 “你要让我云梦江氏的副宗主和谁道歉?” 魏无羡一抬头,远处,江澄和江厌离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金子轩。 江澄迅速解决战场,本想着快点来找魏无羡,谁想到半路遇上金子轩对自己姐姐动手动脚,费了点功夫臭骂了金子轩一顿,匆匆赶来,就看见魏无羡脸色苍白,靠在蓝忘机身上的模样。 前世他未曾亲眼所见,此刻落在江澄眼底,方才知道当年若不是自己姐姐出面,魏无羡要受多大的委屈。 “金子勋!···”江澄一股气上来,正要冲上去,却被江厌离一把抓住。 江厌离缓步上前,把两个弟弟挡在身后。 那样纤弱的人,身姿却比谁都要挺拔。 “金子勋公子,今日我家阿羡确实有错,厌离在此先告罪了。”说着施施然一礼。 金子勋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二人,自觉压了对方一头,摆摆手,“江姑娘这么说了,我自然要给你这个面子。” 江厌离起身,直视着金子勋的眼睛,气势一变,竟直接碾压金子勋一头。 “不过,我也想问一问金子勋公子。” “我甚少参与夜猎,那么夜猎可有规矩,不许人猎的太多?可有规矩,不许人能力超群,不许人猎的太多,不许我阿羡立在这夜猎场上?” 金子勋一愣,随即气恼怒斥,“他只用那么一个破笛子,就把三成妖物引到你们云梦江氏那头,这难道不是玩弄妖术?” 江厌离迅速斥道,“金子勋公子慎言!那并不是普通的笛子,是我云梦江氏宗主亲自命名,副宗主独立锻造的神器陈情,曾跟随副宗主在射日之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忠臣良将,阿羡九死一生立下赫赫战功,一身武艺铲奸除恶,你岂敢斥其为妖术!” 金子勋被骂的抬不起头,江厌离却没等他反应过来,“另外,阿羡与我姐弟二人一同长大,我们三人彼此扶持,情同手足,你所说的没有教养,恕我不能接受,所以,金公子,请向我云梦江氏魏无羡,道歉!” 一向温和的姑娘,只有发起火,才能看得出什么叫名门闺秀,大气天成。 数道目光带着敬意和惊艳投向这个纤弱的少女,金子轩远远的看着他曾经无视,鄙夷的女子,双拳默默握紧。 江澄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这个永远温柔的长姐,在此刻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明明孱弱,却能张开羽翼,将两个弟弟护佑身下。 金子勋看着身边的人指指点点,越发觉得面子挂不住,转身就要走,江澄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金子勋,你要去哪里?” 江澄缓步上前,手上的紫电泛着紫光。 那样俊秀的少年,此刻面色阴沉的滴得出水。 “方才,你处处辱骂我云梦江氏,对我即将上任,手持宗主令的副宗主,我云梦江氏备受尊崇的大师兄魏无羡冷嘲热讽,言辞暧昧,辱没我阿姐名声,甚至在本宗主面前,都毫不收敛,金子勋,你是滔天大胆,竟在此处乱放厥词。”江澄说着,看了一眼一直在看热闹的金夫人,寒声道,“金夫人,金氏如此待我江氏,莫非是觉得射日之争自己劳苦功高,要成为下一个温若寒?” 金夫人面色一变,“江宗主这是什么话,孩子还小,口无遮拦,冲撞大家,我定然按照家规重重责罚。” 江澄听了这话,唇边一抹笑意。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江澄出手迅速,十鞭狠抽在金子勋身上。 紫电威力巨大,生生挨了十鞭子,金子勋又不是什么能人,当时被打的奄奄一息。 江澄凤眸轻抬,“金夫人这话有趣,金子勋比我还年长三岁,在你们金氏竟还是个孩子,可见金氏慈爱晚辈之心,但我江氏少年只要离开云梦,就一律视作成人,断然没有犯下滔天大罪还能逍遥法外之事,侮辱副宗主,诋毁云梦江氏,按我云梦的规矩,紫电十鞭,以儆效尤!” “金夫人,大可告知金宗主,我江澄,晚些和魏无羡一起,去给金子勋公子送伤药!” 姗姗来迟的蓝曦臣金光瑶等人在一旁看着。 蓝曦臣唇边一抹笑意,满是赞许的看了一眼彼此扶持的几个少年。 江宗主迅速长大,已经懂得独木不成林。 风霜过后,依旧彼此扶持,不离不弃的那些人,值得用尽全力去守护。 虽然金子勋三个月不能下地,但金光善没有丝毫怪罪之意,面子做的很足,“子勋骄纵,得罪了魏公子,那还能劳烦两位贤侄去看那个孽障。” 江澄不理会他虚与委蛇,冷着脸和魏无羡硬是前去看望,扔下一整个乾坤带的跌打损伤药,吓得病床上的金子勋战战兢兢,连声道谢。 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骄矜。 回去的路上,魏无羡把令牌还给江澄,江澄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 “你不挺厉害吗?怎么碰上金子勋被欺负成这样?亏得我把令牌给你,平时仗着阿姐喜欢你与我处处争论的模样呢?” 魏无羡被笑话了也不还嘴,反倒笑的极其闲适淡然,“我还没等动手,你就把他打的六亲不认,我也没必要动手了,我可是即将上任,手持宗主令,备受云梦江氏尊崇的大师兄呢,自然不会和小人一般见识,倒是要多谢宗主大人!”说着,还四不像的行礼道谢,气的江澄一路追着他打到院子里,魏无羡躲在江厌离背后熟练的告状,安静的院落熙熙闹闹,热闹非凡。 第11章 漏夜而来-温热的栗子糕 金麟台,议事厅。 昏黄灯光下,金光善自己一个人冷着脸看着书案上的信。 “哼,云梦江氏真是好大的脸面!” 金光瑶端着茶上前,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纸张,目光一扫,就知道他为什么气成这副样子。 怪不得这次金子勋被打这样的大事居然会轻拿轻放。 姑苏蓝氏蓝曦臣,清河聂氏聂明玦皆来亲笔信,表明门派下弟子目睹全程,确实是金子勋言行不当,魏公子虽然处处避让,但江宗主不忍师兄受辱,下手虽然莽撞但惩罚并不算重,请金宗主看在江宗主年轻气盛的份上不要迁怒云梦江氏。 名为请求,实则施压。 聂怀桑和魏无羡是在姑苏蓝氏听学的时候处来的交情,二人亲厚,请自己哥哥帮忙无可厚非。 只是看似冷冰冰的含光君,竟也掺和到这一蹚浑水里,在金江两家里毫不犹豫的站在江家一面。 金光瑶面无表情的把散落一地的信纸收好放在架子上,脑子里缺不断回忆那时魏无羡没骨头似的挂在蓝忘机身上,蓝忘机这种极看重礼仪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没有推开,反而紧紧的扶稳···· 不知道为什么,金光瑶内心一阵莫名的欢喜··· 甜滋滋的呢··· (哈哈,这就是磕糖的快乐!) 打了金子勋这位金家受宠的侄儿,却无人敢声张半分,连金光善也认下了这桩事。 这样强大的影响力直接间接的震慑到了仙门百家,百凤山上,魏无羡为了江家名誉忍辱负重,江澄为了师兄不堪受辱出手规训,江家虽没了长辈,但长姐气度雍容,庇护幼弟,两个少年情同手足,彼此扶持,江家名望不逊当年。 不知何时,“云梦双杰”的名声响亮起来,以至于很久以后,哪怕是魏无羡的名字已经被写进了蓝氏族谱,“云梦双杰”依旧代表着异姓兄弟的美谈。 “阿羡!” 魏无羡和江澄打闹回了院子,江澄去换了身家常衣服,魏无羡坐在廊下,愣愣的端着酒壶,看着月朗星稀的天空,身后,江厌离软软的声音响起。 “师姐!”魏无羡扬着笑脸颠颠的跑过去,鼻子一闻,笑容更真切几分,“师姐,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甜甜的!” 江厌离笑了笑,“鼻子怎么这么灵啊,我新做了栗子糕,你去喊阿澄出来,我们一起~” 魏无羡叼着一块还温热的点心,含糊不清的嘱咐,“那师姐,你记得泡一壶桂花茶配这个最好吃啦!” 江厌离笑着点点头,目送着魏无羡离开。 “江姑娘。”江厌离目送着魏无羡离开,转身刚刚架好茶壶,点上火准备煮茶,院门口突然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江厌离心神一动,差点烫到手,回过头,眉目温和的问道。“金公子,漏夜前来,有何贵干?” 金子轩也不知道为何要来。 今日江厌离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宣告,她在两个弟弟和自己中间,选择了弟弟,选择了她从小爱护的家人。 其实并不是出乎意料之事。 江厌离的每一份温柔,都得到两个男孩毫无保留的尊敬和爱护,而自己,却始终没有给过她任何像模像样的回应。 当年对待自己温柔谨慎的江厌离自己尚且弃如敝履,如今她站在了不同立场,照理,自己应该宽心了。 但是莫名其妙的,金子轩看着病榻上的金子勋,总觉得江澄抽的轻了,打得少了。 回房后,挑选衣服,熏染熏香,净面洗漱,调整发冠,硬生生在这么晚站到江厌离的院子前,闻着香甜的栗子香,看着她笑呵呵为弟弟们忙碌的身影,听她软软的一声阿羡,似乎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金公子?”江厌离久久得不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打开门,看着面前的金子轩,施施然一礼。 “金公子,您究竟有什么事?若是来寻阿羡阿澄,那请回吧,不管什么后果,自有金宗主和阿澄商量。” 金子轩看着月色下柔软刚毅的女子,心头悔意,愤怒,羞愧,爱慕交织,脸色通红,只能轻叹一声,“江姑娘,我并非此意,金子勋自小养在父母身边,娇惯的很,他今日出言不逊,江宗主出手教训是应该的,我没有找麻烦的意思。” 江厌离难得听他语气这样温和,有些疑惑的仰头,直视着金子轩,“那不知金公子前来···” 金子轩看着石桌上氤氲的雾气,带着扑鼻的桂花香,说不出的人间烟火,温暖滚烫。 “可能是闻见了江姑娘这里的糕点太香,忍不住就过来了,子轩先行告辞。”说着退后几步抬手行礼。 江厌离看他转身,突然开口,“您稍等!”说着急匆匆的转到小厨房,又拿着一大包油纸抱着的点心。 “既然想吃,就尝尝厌离的手艺吧,金公子不必客气。” 金子轩耳尖红红的,双手无意识的抱紧手里温暖的点心,看着江厌离有些慌张的转身,快速合上了房门。 刚刚心头那一股微妙的情感转瞬即逝,金子轩慢悠悠的走回去,便往嘴里塞栗子糕。 栗子糕又香又甜,温热柔软,是云梦的特色,或者说是江厌离的独家秘方,金子轩没吃过这样的美味,恍然间想起魏无羡说,这个配桂花茶最好,忍不住加快脚步,准备回去也试一试。 “哎····孽缘啊···”魏无羡和江澄躲在墙角,二人将刚刚的一切尽收眼底,皆面带无奈。 “我说了吧,阿姐是真心喜欢金子轩的,这件事,那里那么容易改?”江澄垂头抠墙,很是沮丧。 “这···金子轩那只花孔雀,真是不要脸了他,这么晚了打扮的花枝招展来人家姑娘门前,不知羞耻,一点君子风范都没有!”魏无羡有点气急败坏的嘟囔着。 江澄重活一世,心态很不一样,但此刻看着魏无羡一副小舅子看姐夫的模样,也觉得有趣的很,顺口调侃,“是啊是啊,谁能比得上蓝家那一屋子的君子啊。” 魏无羡大大方方的点头,“可不嘛,你看蓝湛绝对不干这种事。” 江澄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他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应该庆幸自家小香猪似乎还能留几年。 “阿澄,阿羡!怎么不出来啊?”江厌离带笑的声音响起,二人相视一笑,带着几分偷听墙角的窘迫一个挤一个站出来。 “阿姐。” “师姐。” 江厌离半个字都没说别的,只笑眯眯的喊他们吃点心,喝桂花茶。 “今日忙了一天,看你们也没什么心思吃饭,饿了吧?尝尝新出炉的栗子糕。” 这话不说还没觉出什么,一闻那个味道,还真是饿了。 两个大小伙子吃两盘点心跟塞牙缝似的,末了江厌离还去煮了两碗面条,才填饱了两只弟弟的肚子。 江厌离看他们吃完一个一个自觉地收拾好碗筷,三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羡羡,栗子糕我留了一些,你明日送去一些给蓝二公子吧。” 魏无羡一愣,“送他干什么,我还不够吃的呢。” 江厌离笑了笑,“这些栗子都是蓝二公子送到小厨房的,说是担心你晚上饿,能填填肚子。” 江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魏无羡,突然觉得前世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从前自己从未好好想过,包括自己阿姐,包括魏无羡。 今日殴打金子勋却全身而退,大家心照不宣。 聂蓝两家宗主去信,表明立场,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蓝曦臣表明立场并不难解释,一则,他为人本就正直,二来,蓝忘机的意愿也是左右蓝曦臣心之所想的重要因素。 而聂氏··· 在这样的事件中,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聂宗主突然发声,背后没有聂怀桑的意愿绝不可能,聂怀桑那个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问三不知的废柴,却在前世布下大局,还原了所有真相,谋略胆识非常人不可及。 江澄心里发苦,这样运筹帷幄的人,都愿意相信魏无羡,坚定的支持魏无羡,前世的自己,却那么决绝的抛弃了他。 第12章 赠送洗华-即将戳破的窗户纸 江澄面色大变,魏无羡注意到这一幕有些淘气的悄悄的捏了一下江澄的痒痒肉,一瞬间把江澄从刚刚的沉闷思绪中拽出来。 “你干什么!?” “看你大黑脸的闷声闷气不舒服,想揍你怎么了?”魏无羡吊儿郎当的捏了几粒花生,托着下巴说。 江澄气的白了他一眼,“我这叫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你知道个什么?” 魏无羡咧嘴一笑,“你这张脸,把你想什么写得明明白白,什么深沉,我这才叫深沉,我想什么你看的出来吗?” 江澄猛的安静了。 是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哪怕是剖丹,修习鬼道,守天下误解这样的桩桩大事,魏无羡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他真的一星半点都没让自己知道过。 论演戏,谁也演不过这个王八蛋。 江厌离见状突然插话,“你们俩猜来猜去的,我倒是想到一件事,你们猜猜?” 两兄弟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阿姐,什么事啊?”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江厌离带着温和的笑,牵起江澄和魏无羡的手。 “是一件喜事啊,我刚刚想起来啊,阿羡继任副宗主,并没有举行典礼,不算是圆满,但我又想到一个最圆满的方法。” 两只在外人面前凶猛的大狼狗此刻乖乖的竖起耳朵,目光乖乖巧巧的看着江厌离, 当年她背在身上,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如今历经风雨,长成了这么好的少年郎,顶天立地的一方雄主,江厌离如何不心疼他们一路走来的艰难,心里难免又甜又酸。 “我们阿羡如今年纪也大了,再过些日子就要过生日了啊,20岁,依我看,及冠礼和副宗主接任一起办,莲花坞许久没有喜事,也该好好的热闹一番!” 一语毕,江澄脑子嗡的一声。 及冠。 前世,魏无羡没有冠礼。 如果他没记错,魏无羡20岁生辰,在夷陵,在那个荒山。 带着温家遗孤,作为众人眼中毒蛇猛兽一样的夷陵老祖蜷缩在荒山野岭,和一群孤寡老弱一起土里刨食,努力的生活着。 万箭齐发的时候,没人记得他才20岁。 连自己都没记得。 魏无羡刚想说什么,旁边江澄猛的喝了一口茶,眼眶通红。 “就这么办!” “继任礼,及冠礼,一起办!风风光光的大办!” “莲花坞该有些喜事了!” 魏无羡本想说,冠礼不着急,莲花坞百废待兴,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 但江澄带着血丝的眼睛,怔怔的叨咕着。 回去要给你请出咱们江家的老人,请哪一个好呢? 要不请那个隐居的舅爷?娘亲舅大,眉山那边的老人更郑重些。 魏无羡瞧着他的模样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次日清晨,魏无羡乐呵呵的拎着栗子糕敲响了蓝忘机的房门。 “蓝湛你快点尝尝!” 蓝忘机清晨第一眼就能看见活力四射的魏无羡,顿时觉得今天一天实在是个不错的日子。 二人简单在院子里吃了点早饭,魏无羡正在喝汤水消食,只见蓝忘机从衣袖中拿出一卷书稿。 “给你。” 魏无羡眨眨眼,迟疑着接过来,眸子一阵。 洗华。 姑苏蓝氏唯有内门弟子可以修炼的秘笈。 魏无羡知道避嫌,迅速合起来,退回去,打着哈哈,“蓝湛,你···我当时只说说的,蓝家的秘籍怎么能随便被外人学了去···我···我没什么事,真的,你该不会是想违反家规,气坏蓝老先生的吧。” 蓝忘机死死的捏着书稿,眼神有些受伤,但依旧坚定的推向魏无羡,“我少做了改动,只选择最适合你的部分,已经不能算完整的洗华,不违反家规。” 魏无羡看了一眼蓝忘机。 为着心里那一点似有非有的别扭,魏无羡很久不敢直视着蓝忘机的眼睛说话了。 洗华内容深刻,甚至可以算作一门功法。 蓝忘机就算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几天就轻松的整理出最适合自己的部分。 除非··· 蓝忘机肤色白到透明,眼底的青色更加明显。 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就为了自己当初那句在被追问到无奈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好。” “多谢。”魏无羡闷闷地把书卷放在怀里妥善收着,蓝忘机看着他珍重的收起来,还拍了拍自己心口,多日熬到深夜的疲惫的眼睛亮亮的。 没有表情,却让人一眼看得出他心情有多好。 蓝忘机··· 原来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吗? 魏无羡有些迟钝的欺骗自己。 唯有心里有一个声音震耳欲聋的疯狂的叫喊着。 不是的。 不要骗自己了。 魏无羡被这声音吼得头疼,匆匆告别后落荒而逃。 进了屋子,魏无羡小心翼翼的展开书稿,洗华被细化成一部分一部分的曲子。 每一段都详细标注了内力运转,灵力行走。 魏无羡看得出这付出了蓝忘机多少心血。 可惜,这些谱子,只能成为一套普通的曲谱了。 魏无羡苦笑着把手按在丹田处。 感受着丹府空荡荡的空洞感。 再来一次,魏无羡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把金丹给江澄的。 江澄心高气傲,没了金丹修为他就没了命了。 这是魏无羡给温情让她换丹的理由。 当时温情愤怒的问。 那你呢! 魏无羡苦笑着寻了一壶酒。 我? 我···我很难受,很绝望··· 也很害怕。 但···我没办法了。 魏无羡千杯不倒,是难得一见的酒仙。 此刻粗酒入喉,竟引来几分醉意。 不知为什么,很想去看看蓝忘机。 走到蓝忘机院子门口,魏无羡突然酒醒了,四处看了看自己在哪里,自嘲的笑笑,晃晃已经空了的酒壶,转身下山打酒。 蓝忘机虽然在屋里,但早就看见魏无羡慢悠悠的流连在自己院落门口,目光追着那有些单薄的身影晃晃悠悠的离开,握了握拳,忍不住起身遥遥跟着。 步伐怎么会如此凌乱。 难道是喝了太多的酒,连基础的身形都控制不住了吗? 难道这卷书稿让他如此烦心吗? 我···不该强管他的事吗? 蓝忘机谴责着自己,却不受控制的跟着他。 魏无羡此刻看起来很不好。 像是随时会飘走的影子,随时灰飞烟灭,随时彻底消失在蓝忘机的世界里。 第13章 剖丹真相 魏无羡提着酒壶,本打算打了酒就回去,但心烦的很,干脆发了消息给江澄,说要晚归,就不回去吃晚饭了,自己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进了一家小酒馆。 江澄虽然嘴碎,但从来很大方,按照莲花坞从前的传统,依旧是每月记账,月底报到莲花坞即可。魏无羡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美滋滋的饮酒。 “诶,听说江宗主当着众人的面,把温氏那个医生和她的族人保下来了,你说江宗主自己被温氏灭门,按说怎么也不可能保住温氏的人啊。” “谁知道呢。” “还有啊,我听说,那个温情自从被保下来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你们说···该不会是江宗主打算动用私刑···” 魏无羡的手一顿。 他的确很久没见过温情了。 偶尔他会去找温宁去聊聊天。 那孩子还是老实巴交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偏偏射箭厉害的要命,魏无羡和他对决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每次玩累了,魏无羡就拎着温宁给他的,据说是温情研制的有助于他身体的药走了,偶尔想着看看温情,却被告知温情懒得理他,让他赶紧滚蛋,口气强硬,魏无羡被她嫌弃惯了,她这样冷言冷语的拒绝倒觉得合情合理,也没太上心。 如今··· 魏无羡虽然不相信江澄会动用私刑,但这件事的确处处违和。 江澄恨温氏恨的夜不能寐,对温情不加以报复已经是格外开恩,怎么可能宁愿得罪金家也要保下他们? 魏无羡没了金丹脚程不快。 他一路跑,一路想。 隐隐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切似乎都和自己有关。 一路冲到安置温氏族人的村落,温宁正在村头射箭,看见魏无羡来了兴冲冲的凑上去。 “你姐呢?”魏无羡抓着温宁急匆匆的问。 温宁被问的一蒙,想起姐姐的叮嘱,支支吾吾的说,“姐姐···这几天心情不好,魏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魏无羡舒口气,严肃的说,“温宁,我有要紧的事,必须···必须现在就找到她,你带我去!” 温宁不知该怎么办,低着头不吭声,也不动。 “温宁!” “欺负我弟弟干什么?” 温情从魏无羡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举着三根长针就要札他。 “出息了,还敢欺负我弟弟?你找我干什么?赶紧说,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温情把温宁护在身后,摸摸他的头,瞪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跟着温情进屋,合上房门严肃的看着温情。 “温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情眉毛一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指哪一件?” 魏无羡急的脸红,“那我换个问题,你···和江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情翻书的手一顿。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还是说···” 魏无羡脑袋浑浑噩噩,却清晰的猜出缘由。 “他知道了对不对···” “所以,才会拼下名声,哪怕得罪金家也要保护你们,他这个人那么痛恨温氏,虽然如今性子豁达了些,但应该不会突然出手护住你们的。” “他知道了···” 温情看他脸色不对,知道他体内怨气压制不住,赶紧上前施针。 “冷静。” 魏无羡惨白的脸,眼底血红,死死的钳住温情的肩膀。 “他怎么知道的。” 温情眉眼低垂。 “我不知道,江宗主救我们回来的第一日···” “他说有事要和我说,我便引他进了这里,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在你站的位置上,跪下向我叩首。” 魏无羡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温情出去给他煎药,魏无羡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脑海里依旧是温情的话。 “江宗主素来高傲,我和他毫无交集,他这样做,我真的吓了一跳,扶他起身他不肯。” “他说,这一拜,谢我在温氏围堵的时候出手相救···” “我当时隐隐觉得不妙,没人告诉过他我们帮过他,他却知道了,那别的事···会不会也瞒不住了。”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 “温姑娘,江某求你,能不能把我体内的金丹,还给他。” 温情说到这里眼睛红了,有些动容的说。 “当时我早就糊涂了,江宗主似乎也并不指望我说什么,他指着自己的丹府,明确的挑明了,他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体内运转灵力的金丹,是你的。” “他想求我,能不能还给你。” “我告诉他,金丹已经在他体内融合,再次剖出来,危险会更高,连当初的五成胜算都达不到。” 魏无羡脑子哄哄的。 他都能想象的到,江澄刚刚得知这一切后,到底是怎样自责,又是扛着多大的愧疚和自己相处,假装相安无事的。 魏无羡没了金丹,五感没有以往敏锐。 没有察觉到屋外的榕树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几乎跌落一般摔下来,又跌拌着离开。 温宁还在村口徘徊,心里有些不安,一回头,却看见一个一身灰尘,狼狈不堪的白衣人从村子里走出来。 “蓝···蓝二公子?” 认出眼前人竟是端方雅正清高傲岸的蓝忘机,温宁忍不住磕巴。 蓝忘机失魂落魄的看着温宁。 怪不得。 怪不得那个爱闹爱笑,天赋异禀的少年突然弃了剑道,改修它途。 怪不得那个明媚如风的少年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怪不得他一身提防,满身尖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好意。 蓝忘机恍惚间想起,没了金丹之后··· 他就被温晁扔进了乱葬岗。 没了金丹的受了重伤的修士,在地狱里呆了三个月。 从此,没了随便,只剩下了陈情。 而他···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质问他,逼迫他。 自做聪明的给他重新修订需要金丹灵力才能修炼的洗华。 一次一次的往他心上捅刀子。 温宁看着眼前几乎要崩溃的蓝忘机,手足无措的想扶着蓝忘机坐下,蓝忘机摆摆手,睁着血红的眸子,轻声问。 “疼不疼?” 温宁小心问到,“什么···疼?” 蓝忘机闭上眼睛,绝望的重复。 “剖丹,疼吗?” 温宁倒吸一口凉气。 许久,蓝忘机听见温宁轻轻的说。 “三天两夜,一直醒着。” “若是中途睡了,没了知觉,金丹就散了。” “把金丹上的灵脉一根一根断了,剖出来。” “断一根灵脉,体内的灵力就消散一点。” “直到最后,汹涌的灵力,成为一摊死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了。” 第14章 忘羡携手-日子还很长 疼的不只是魏无羡,蓝忘机也好疼。 脸色惨白,脸上滚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受了这么多罪。 换来那五成的胜算。 蓝忘机闭上眼睛,温晁的府邸里,少年惨白着脸,如同修罗一样的模样还在眼前。 他怎么能怀疑他呢? 又怎么能一次一次的指责他不该弃了剑道。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魏无羡了啊! 蓝忘机快要疼死了。 替他疼。 想把他带回去。 带到云深不知处,带回静室。 好好的,细细的,妥帖的藏起来。 想把他放在最柔软的地方,想让他永世安乐无忧。 “把药喝了。”温情端着温热的汤药上前。 魏无羡闷声一饮而尽,皱皱眉。 “江澄他···他当时怎么样。” 温情接过空碗,“他看上去不太好,但不再追问我。” “只是拿出一个布满重重封印的乾坤袋。” “他问我,要是他有现成的金丹,能不能···胜算大一些。” 魏无羡睁大眼睛。 温情叹了口气。 “是温若寒的金丹,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留下了温若寒的金丹。” “你换丹没多久,如今立刻换丹,身体撑不住。” “所以····” 魏无羡想起来了。 怪不得最近江澄老逼着他在家里吃饭,没事就给他灌药。 哦。 这样啊。 原来是为了给他调理已经凌乱不堪的灵脉,替他打点未来的长路。 “魏无羡···你···打算怎么办。”温情细细看他神色。 魏无羡一笑。 “什么怎么办,就当我没来过呗。” “总这么欠过来欠过去的,什么时候是头。” “他是我兄弟,又不是我债主。” 魏无羡满怀心事的离开天已经黑了。 走到村口,红色的灯笼点的红亮一片,魏无羡被暖暖的笼在里面。 马上要出村子了,魏无羡怔然看见那个他最熟悉的白色的身影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魏无羡也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转过身。 隔着灯火辉煌,一黑一白,遥遥相望。 蓝忘机白衣脏了,黑发乱了,看上去很狼狈。 魏无羡却没办法嘲笑他。 他现在只有一个没出息的想法。 想扑上去。 想抱住他。 他这么想了。 也这么做了。 蓝忘机稳稳的抱住飞扑上来的他,没说一句话,却什么心意都通透了。 魏无羡挂在蓝忘机身上,被蓝忘机哄孩子一样安抚,他能感受到蓝忘机的小心和温柔,胸腔的震动,全是对一个人最灼热内敛的爱意,魏无羡刚刚心里的兵荒马乱一下子就在一片檀香中安稳下来。 意识混沌,魏无羡难得困意上头。 半梦半醒间,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无比珍惜的把自己搂在怀里,像是在疼爱幼儿一般轻轻拍着魏无羡的后背。 耳边传来熟悉的歌。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魏无羡迷迷糊糊的想起玄武洞中,蓝忘机也是哼着这首歌,哄着重伤的自己。 这么多年了,也没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歌。 魏无羡在蓝忘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管了,太累了,先好好睡一觉。 反正日子还很长,想问的话,总有机会问到的。 江澄看着天边月色忧心忡忡的守在院子里,望着明月手里紫电噼里啪啦的作响,气的牙根痒痒。 喵的,又给老子玩失踪!!!! 江澄今天一整天劳心劳力的接待江家宗族和眉山虞氏那些打算一起商量副宗主继任和冠礼的老人,因为从前没有二礼合办的先例,江澄和江厌离又坚持风光大办,遍邀仙门,所以其中礼仪细节就必须好好推敲,万万不能被人看轻。 几个积古的老头子凑到一起总有旧事要聊,最后差点没打起来,江澄把江厌离送回后院歇着,自己顶着绝望脸和老东西们周旋,这么一想还在外面浪的出奇的魏无羡就更生气了。 真想打人!!!!! 江厌离拿着披风走出来,搭在江澄身上。 “阿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凉。”江澄急忙解下披风又给江厌离穿好。 江厌离摇摇头,笑着理了理江澄鬓边碎发,“在等阿羡?” 江澄气鼓鼓的给江厌离倒茶,“还说呢,他自己的冠礼继任礼,正主不在,我倒是落了满身不是,被他们吵的脑袋疼,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不可!” 江厌离笑意更浓,“刀子嘴,你那一次真的怪阿羡了?阿羡脾气自由爽朗,你不是最钦佩他这样的吗?” 江澄抿了口茶,嘴硬的撇撇,“我···我钦佩他?哼!” 江厌离瞧着天边月色,又看了看越发稳重的弟弟,缓缓道,“阿澄···爹娘去了之后···你整个人成熟许多,担着整个江氏的重担,辛苦了。” 江澄有些不好意思,“阿姐···怎么突然这么说?” 江厌离笑着开口,“阿娘不管事,你和阿羡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清楚,你们定然有事瞒着我,不想让我担心,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多问,只是有一样···”江厌离正视着江澄有些惊慌的面容,“阿澄···我们三人一同长大,彼此互为依靠,你看重阿羡,依靠阿羡,阿羡也视你为家人,你也是他最信赖的依靠。” 江澄眉眼低垂,心里的酸楚被江厌离缓缓的安抚。 “莲花坞永远是我们的家,可是不要逼着阿羡永远呆在家里,家人不该成为束缚他的羁绊,阿羡心中有天地,是最自由的孩子,只要莲花坞的灯不灭,他就有家可归,只要我们还在,他就有人可依,江家游侠出身,骨子里都向往着山高海阔,游历既然是宿命,那就坦然待之吧。” 江澄眼睛红红的。 重生一次,他的确放下了很多事,看透了世间冷暖,更无惧风霜刀剑。 可是唯独对魏无羡的执念,没有半分放下。 来自于前世的对魏无羡的愧疚,凝结成今生对他越发浓重的担忧。 怕他上战场受伤,怕他醉酒深夜不归,甚至看到前世曾经在不夜天上冲着魏无羡叫嚣过得小人物,都会让他本能的直起一身尖刺。 魏无羡和他心有灵犀,一直默默地顺着自己的小脾气,听他的话,按时回来;江厌离心细如发,也能察觉到他的不妥,温和的点出他的心结。 江澄心中释然,笑着起身,“阿姐,我知道了,我···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休息了。”说着一抹脸,眼中尖锐明亮的少年气月色下耀眼夺目,“魏无羡我都打不过他,他自己找得着回来的路,咱们都不等了,睡吧。” 江厌离轻轻地点头笑了,姐弟俩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蓝忘机抱着熟睡的魏无羡走进江氏院落的时候,除了明朗的紫色灯笼亮着,周围已经没人了。四方安静,显得蓝忘机推开魏无羡房门的声音有些突兀,蓝忘机悄声道了句得罪,方才进屋把魏无羡抱到床上,替他除去外衣鞋袜,盖上软绵绵的被子。 月色下的魏无羡唇红齿白,纤细纯净,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合上,周身气势收敛,整个人透出一股少年特有的脆弱和美感。魏无羡整个人埋在温暖的被子里,这被子早上被好好地晒过,如今柔软又蓬松,仿佛陷进了云朵里,周围还有蓝忘机身上特有的檀香气,舒服得魏无羡一声喟叹。 蓝忘机眼中带笑看着只漏出一个小脑袋的魏无羡,立在床前垂眸看了他许久。 无论是从前在剑道上一骑绝尘的少年天才,还是如今受尽苦难另辟蹊径的魏氏无羡,蓝忘机都能感受到他从来没改变过的炙热灵魂,令他忍不住靠近,向往,直至倾心至此。 但终究,蓝忘机只是指尖轻触魏无羡的脸颊,随即转身离去。 第15章 云梦双杰-百花宴的庇护 流言总是传播的更快速一些。 尤其是以仙门楷模含光君和近日风头正盛的魏无羡为主角的流言。 有人看见含光君抱着昏迷不醒的魏无羡进入江家的院落,这件事穿出各种各样的说法。 有的说,魏无羡修邪术走火入魔,含光君才把他打晕送回去。 有的说,是魏无羡身上有旧疾,含光君帮他治伤。 甚至有些不入流的,看着魏无羡那般相貌,造谣说是含光君动了心,把魏无羡迷晕了,不过这个说法牵扯了大名鼎鼎含光君,所以几乎无人敢说,都是酒酣脸热的醉话罢了。 总之各种各样的谣言穿出来,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造谣中伤的好机会。 三日后,金光善以牡丹花开为由,遍邀百家赏花。 宴席之上,金光善状似无意的看着正在品酒的魏无羡,“魏公子,听说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不知最近可好了?” 魏无羡一早和江澄商量好对策,也不理会金光善口气中的暧昧,坦坦荡荡的起身,“有劳金宗主挂心,我在外贪杯喝多了些,有劳含光君送我回去,在此也多谢含光君了。”说着对着蓝忘机遥遥行了一礼,蓝忘机也起身回礼,“无妨。” 人家两个当事人这样坦坦荡荡,倒显得一众猜测之人居心叵测,席上的人都讪讪的,纷纷举杯岔开这个话题。 金光善酒杯握紧,并不甘心就这样被魏无羡四两拨千斤的化开这个机会,强撑着笑。 “我听闻,魏公子当年可是有千杯不醉的美称,怎么如今竟会这么容易喝醉呢?是不是还是身体有恙啊?” 江澄和魏无羡对视一眼,知道今日金光善居心不良,与其躲避,不如直接冲上去。江澄端着酒冷着脸。 “金宗主所言何意?莫非我师兄身体不好您就高兴了?” 金光瑶皱眉扫了一眼身后贪得无厌但心智不全的老匹夫,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笑着打算化开矛盾,“江宗主,父亲年纪渐长,越发起了体贴晚辈的慈爱之心,欣赏魏公子···魏副宗主惊采绝艳,想着江氏在金陵台做客,副宗主身子不爽,于情于理,我们也该负起责任为魏副宗主细细调理,这不父亲早早就嘱托我备下了金氏最好的滋补药材,还有一株百年金星雪浪调节身子最好,稍后就派人送去江氏院子呢。” 一旁看戏的聂怀桑看着金光善一脸怒意但还只能憋着,就知道金光瑶说的这些滋补药材只怕是让金光善大出血了,忍不住借着扇子弯起嘴角,悄声和身边的魏无羡低估几句,魏无羡笑的眉眼弯弯,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连声道谢,蓝曦臣和蓝忘机远远看着也心情大好。几大世家唯独聂明玦没反应过来,还品评着手里的美酒。 金光善被堵的一句话没有,还白白损失了上品的药材和金星雪浪,脸气的通红,但也说不出金光瑶一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笑。 一顿饭越吃越气,倒是云梦那兄弟俩吃的笑呵呵的,连胜夸赞菜肴精致美酒醇香,金光瑶一脸假笑的迎合着,一会送食材一会送美酒,俩人也不推辞,口气越来越亲切,一口一个金伯父叫的亲厚极了,金光善被这两个人的厚脸皮气的一口饭卡在喉咙。 总算吃完了饭,金光善越看那俩人越来气,不甘心的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魏贤侄,你身体既然不适,那么威力如此巨大的阴虎符再被你一人控制是不是就有些不妥了?”金光善老狐狸似的笑,“阴虎符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威力巨大,贤侄身体不适,恐怕控制不了它吧,若是万一失控,只怕要造成祸患啊。” 魏无羡倒了杯酒慢慢喝着,眼睛都不抬,“金伯父,那您的意思是?” 一旁的金子勋立刻开口,“自然是要把阴虎符上交给我们金氏,由我们金氏来看顾镇压。” 魏无羡都笑出来了,“金公子好主意啊。”随即收起笑意,目光冷冷的盯着他,“金公子,我魏无羡是云梦江氏的人,还轮不到你们金氏来费心,我们江氏宗主就在我身边,自然会费心管束着我。” 江澄冷着脸咽下一口解酒茶。 旁边有些早就依附金氏的家主赶紧反驳,“魏公子差矣,江宗主固然能力超群,但毕竟···还年轻些,况且江氏百废待兴,金宗主也是免了你们一桩麻烦事吗。” 魏无羡一撂杯子,“那你们说说什么叫上交,我怎么不知道我亲手做出来的灵器不上交给我自己的宗门倒要上交给其他宗门?金氏如今做派,我看和当年温皇在世一般无二啊!” 一时间引起公愤,大厅里吵吵嚷嚷,金光善脸色也越发不好。 江澄眼前一时重现当年场景。 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一切!一切早就有了预兆! 金氏一早就在觊觎魏无羡的阴虎符!一早就在蓄意挑拨! 江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魏无羡察觉不对,赶紧摇了摇江澄,江澄清醒过来,轻轻撂下杯子,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一时间无人发声,大厅重新安静下来。 江澄缓缓起身,唇边含着几分狼一般的狠劲,“我江澄自知无才无德,辈分尚浅,但我江氏长辈还在!云梦儿郎风骨还在,不过区区一场浩劫,还轮不到他人管理我云梦内务!” 江澄模样宛如厉鬼,一双凤眸含着隐隐的怒火,刚才说话的小家主竟被如此强硬的气势逼的有些坐不住,不敢看江澄的眼睛。 “我母亲,出身眉山虞氏,纵横百年,虽然隐居避世,却盛产各色灵器法宝,母亲的紫电,也不过是虞氏宝物之一,各样奇特法宝数不胜数,保存灵物的阵法密室更是世所罕见。” 江澄直视着金光善,目光阴狠,活活把金光善看得发毛,。 一步一步,手上紫电霹雳作响,江澄慢慢的走向大厅正中央,“金宗主,论射日之征的战功,聂宗主横刀立马,伏尸百万,聂氏宗门血海人山,无一人后退分毫,战功赫赫。” “论众人钦佩仰慕的声望,姑苏蓝氏蓝老先生桃李天下,品行高洁,姑苏双璧,美名天下皆知,修为功法,品格心性皆是我辈楷模。” “论亲疏,我云梦江氏,上有隐居百年的得道前辈,下,还有我这个宗主扛着一门荣辱。” “论看守灵宝的能力,我母亲母族眉山虞氏世代研究珍宝,各种阵法密室数不胜数。” 魏无羡看着江澄情绪不对,紧紧的护在他周围,陈情已经泛起淡淡黑气,魏无羡眉眼冷寂,二人站在一处,明明是两个绝代风华的少年郎,却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让人骨头都泛出寒意。 金光善看着越走越近的二人,突然就想起当年也是一样互相依靠的江枫眠和魏长泽。 一样的紫衣黑袍,一样的密不可分。 一样的····令人胆战心寒!!!! 第16章 亲密无间-年少不可欺 大殿上,江澄的怒火,和金光善的对峙并没有因为金光善的畏惧和缄默就减弱半分,江澄背后站着魏无羡,手里拿着紫电,仿佛把天闯出个窟窿都毫无畏惧,江澄眼中带着杀气,慢慢地靠近金光善,毫不怀疑,金光善觉得他是想杀了自己。 “金宗主,阴虎符是我师兄心血,是与他共同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神器。江澄虽然年轻,虽然不似各位家主掌管宗门多年,虽然经验不足,但我既然继承父命,担下了云梦江氏的担子,成了这江家的宗主,我就就绝不许任何人觊觎我师兄心血半分!” 寂静的宴会厅,江澄的声音字字诛心,句句带血,仿佛威胁,更好似宣誓。 “我云梦江氏子弟虽然在射日之征中死伤众多,我莲花坞虽然饱经歹人践踏,但只要江氏子弟还有一口气,就敢为了他们的大师兄,为了我云梦江氏副宗主,为我江家荣辱提剑再战,下到刚刚入门,踏进我江氏门槛的幼子,上···到我这个宗主,今日跋扈一言,静候所有人前来指教!” 金光善脸色铁青,眼神中透着隐隐的畏惧,后背紧靠在椅背上,勉强撑着尊严。一旁的金子勋就没这么有骨气了,早就离开座位躲在后面,脑子里都是当初江澄毫不留手的十大鞭子。 魏无羡在江澄身后看着周围的一切,瞳孔大振,江澄冷着脸站在他身侧,赌上整个云梦江氏,不惜和金家闹翻脸,扞卫着自己的荣辱。江澄一门宗主尚且如此,魏无羡心里压抑的胆气也不必收敛,此刻他锋芒毕现,不假辞色,从前为了云梦强作的隐忍尽数化尽。 抽出陈情,魏无羡遥遥指着金子勋,扬声道,“金公子,刚刚我们这些宗主管事的商量对策,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身份插的那句话呢?” 漂亮的桃花眼透出冷冽的寒,金子勋想起当年被紫电抽打的恐惧,立刻开口服软,“我···我并非有意,是我多话了。” 魏无羡一笑,摆了摆手中陈情,“你是有些多话,金公子,在其位谋其事,你说多就容易错多,你看我家宗主如今这样生气,你们金氏也被误会是温皇在世,到底都是因为你的那句“上交金氏”,所以啊,日后劝你长些教训,小心月黑风高,鬼魅作陪。” 虽是在和金子勋说话,但魏无羡环顾着在场叫嚣的人,一个一个的记着对方的脸。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刚刚声张着要魏无羡教出阴虎符的众人想起战场上无休无止的阴风鬼怪,冷汗直流。 被金光善许的好处迷了眼,竟忘了自己得罪了这个能控制妖鬼的少爷之后还有没有命享用! 江澄气急攻心无暇顾及旁的,魏无羡接过话头替他收尾圆场,连着敲打众人,半威胁半调侃,云梦江氏里子面子都挣了回来,金光善阴沉着脸苦苦挨时辰,金光瑶笑呵呵的四处逢迎,喝酒聊天,宴会继续,魏无羡无事一身轻,笑呵呵的凑到蓝忘机身边逗他喝酒,江澄独自坐在位置上,慢慢冷静下来。 聂怀桑笑着亲自斟了一杯酒,和江澄对着一株牡丹品鉴。 “江兄,良辰美景难得,消消气。”聂怀桑笑呵呵的用扇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江澄对着一向亲厚的聂怀桑倒是生不出狠劲来,有些亲切的拍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在金麟台如此闹了一场,想来也不会有人动些歪心眼了。” 聂怀桑笑了笑,低声劝导,“因利而聚,必要因利而散,江兄发了一顿火,赌上身家性命护卫魏兄,魏兄处处维护你的威严,不惜和众人一一威胁恐吓,你们二人刚柔并济,浑然一体,日后再无人挑衅云梦,大展宏图指日可待,那些人啊,不足为惧。” 江澄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聂怀桑,还想着这么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今日怎么突然这么坦率了,聂怀桑像是猜出他想什么,笑呵呵的,“听学同游之乐也不过昨日,江兄历经深仇大恨今非昔比,想来魏兄以后日子定然过得舒心。” 江澄这才认真的,重新的看待聂怀桑。 这一世,他兄长还在,他不必挑起一门荣辱,不必背负血海深仇,虽然心计深沉却不需要算计任何人,他可以永远做听学时被魏无羡踢下水却还在傻笑的少年。 他的世界将永远干净纯粹。 魏无羡,将单纯的被他当做听学时认识的挚友,珍视,保护。 江澄心神一动,挑了挑眉,嘴毒的老毛病又犯了,“清河和云梦不远,你要是又惹火被你大哥拎着霸下满清河撵着揍的话,可以来云梦逃难,魏无羡请你吃喝。” 聂怀桑笑的眉眼弯弯,装模作样的鞠躬行礼,“那我先多谢江大宗主啦!” 江澄被他油腔滑调逗得哭笑不得,红着耳朵骂了一句,“滚蛋!” 宴会上热闹起来,聂明玦亲自倒了酒来敬江澄,蓝曦臣也遥遥以茶代酒打了个招呼,仙门中一些品格正直的宗主也陆续向江澄魏无羡靠拢,不过一场宴会,整个仙门的局势似乎已经悄悄的发生了逆转。 最是年少不可欺。 更何况是两位同心同德,彼此扶持的少年英杰。 云梦江氏未来注定不容小觑。 第17章 神仙眷侣-罗青羊的荷包 这一顿鸿门宴,云梦双杰坦坦荡荡神清气爽,吃的肚子饱饱的走出来。 江澄正想跟魏无羡嘱咐什么,转头看见自家大师兄眼神黏黏糊糊的看着蓝忘机,蓝忘机也没有往日苦大仇深,倒带着几分笑意看过来。 吃了他们俩十几年狗粮的江澄一阵恶寒,就撂下一句“魏无羡你早点回来”,立马就溜达走了。 魏无羡哪里知道自己刚刚看蓝忘机是什么样子,只以为江澄有事,也没拦着他,笑着招手后就在蓝忘机身边叽叽喳喳。 蓝曦臣眼神颇有意趣的看了一眼自己弟弟,识趣的追上江澄,两人余光看了二人并肩而立,一个喜一个悲。 江澄最气不过蓝曦臣一副怡然自得乐见其成的样子,忍不住心里盘算魏无羡有没有那个本事把蓝忘机拐回莲花坞。 又不是养不起。 多一个蓝二吃不穷他铁骨铮铮江晚吟。 “蓝湛···”魏无羡平日话多,此刻身份突然变了,不知怎么话就少了,但看着蓝忘机花容月貌就是打心眼里高兴,笑呵呵的盯着他瞅。 蓝忘机心里叹了口气,“别看了···” 魏无羡其人,最可恶的就是蹬鼻子上脸,看见他小媳妇似的,越发喜欢逗他。 “怎么?蓝二公子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去哪里都是焦点,就许秀气的女修公子们瞧,不许我看?”魏无羡本是玩笑,但想起席间许多修士惊羡的目光,倒真有了几分危机感。 “胡闹。”蓝忘机无奈的看着身边垂眼合算的人。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虽然无聊但心里高兴。 蓝忘机心悦他多年如今得以揽月入怀更是心神舒朗,听魏无羡说什么都好。 两位翩翩公子交谈甚欢,美人远胜金陵台旖旎风光。 “魏···魏公子!” 魏无羡正撺掇蓝忘机晚饭一起下山去兰陵找一些地方风味,蓝忘机小古板偏偏咬定,怕东西不干净不松口,好不气人,二人正商量着,身后突然传来甜美的声音。 魏无羡回头一看,是个长的很是可人的俏丽女修,仔细看还很熟悉。 姑娘眉眼低垂有些许羞怯,魏无羡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蓝忘机。 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魏公子···含光君。”那姑娘低头行礼,礼节分毫不差。 魏无羡看着那姑娘一头乌发如瀑,行礼时正好掉下来的带着药香的荷包,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绵绵?”魏无羡笑呵呵的问,“你是绵绵?” 绵绵心里有些为魏无羡没认出她而失落。 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绵绵郑重地行了大礼,“在下罗青羊,叩谢魏公子当日玄武洞救命之恩。” 魏无羡赶紧拦住她,“诶,你这是干什么?” 罗青羊眉眼温柔却坚毅,“魏公子救我一命,我却一直无法当面感谢,无论如何,还请受我一拜。” 魏无羡眼睛一转,立刻笑到,“那绵绵我们得谢到什么时候啊?” 罗青羊疑惑地看他。 魏无羡笑眯眯的说,“你当初送我一个荷包,里面的药材治好了蓝二公子的腿,起了大用处,照你这么说,我们几人就互相谢到明日?” 罗青羊一笑,“蓝二公子腿伤,哪里就荷包的药材治的好?魏公子宽慰我罢了。” 虽然如此,她也清楚魏无羡这么说,只是想着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罢了。 但是那是魏无羡的好心,自然要收下的。 魏无羡细细看了看罗青阳的衣裳,“我说绵绵,我看你服制,莫非你已经是金家某位前辈的弟子了?” 罗青羊点点头,“公子把我引荐给他的师尊,如今公子是我同门师兄。” 提到金孔雀魏无羡就忍不住翻白眼,“他能有那么好心?” 罗青羊知道金子轩从前嫌弃江厌离的事,心里知道是自家公子的错,但也忍不住说好话,“魏公子,其实我家公子是真心真意知错了,他如今···是真的很惦念江小姐。” 魏无羡摆摆手,懒得提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蓝忘机突然开口,“魏婴,再不下山,就赶不回来了。” 魏无羡一愣,“你···同意和我一起去了?” 蓝忘机冷着脸点点头。 陪魏无羡下山,或者继续在这里看他和一个倾慕他的女人寒暄,原则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罗青羊见他们要走,咬咬唇,用尽所有勇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精致华美的九重莲的荷包,递给魏无羡。 “魏···魏公子···” “这个我很早就想送你,但没什么机会···” “很感谢你当时救了我···” 蓝忘机脸色瞬间就冷了。 他是知道的。 魏无羡是一个很耀眼的人。 他自由洒脱,疏朗潇洒。 他抢走自己全部的注意,自然也不会缺少旁人的爱慕。 只要他愿意,他会拥有像罗青羊一样美丽温柔的妻子,未来儿孙满堂,一生无虞。 魏无羡余光看着蓝忘机,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魏无羡能感觉到他的难过。 魏无羡自认不是什么大气的人。 刚刚席间有人多看了几眼蓝忘机,魏无羡都觉得不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自己小气,蓝忘机也不会是什么大气的人。 魏无羡眉眼一挑,很是淡然的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绣工,笑着摇摇头。 “我呢,在云梦从来不用带钱,云梦的规矩就是每月去莲花坞结我的账。” “出了云梦就更不用了。” 魏无羡说着,坦坦荡荡的牵起蓝忘机的手,十指紧扣,歪着头,笑着看了看眼神中写满惊喜的蓝忘机。 “出了云梦,有他呢。” “绵绵,我用不上别人的荷包,你懂吗?” 罗青羊看着二人十指紧扣,魏无羡眼神难得的温柔坚定,一向冷如冰霜的含光君也仿佛初雪消融。 他们站在一起,一明一暗,一欢快一沉稳,长长的抹额带子和那人的红发带纠缠在一起,和这两个人一样密不可分。 明明是骄阳和冰雪两种气质,并肩而立却比任何人都般配。 罗青羊把承载了无数少女心意的荷包妥善收在怀里,笑意温暖,“懂的,魏公子。” 说着整理好衣衫,看向无比般配的二人,身姿飒爽坦荡,举手投足处处磊落大气,“那,青羊告辞。” 罗青羊转身离开。 告别年少憧憬,罗青羊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步伐走的稳稳当当。 魏公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她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人。 可巧,含光君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一个她认知里唯一一个能配得上那个少年的人。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 但罗青羊看见端方雅正的蓝二公子对魏无羡毫无底线的顺从,心里的难过就少了很多了。 未来··· 她一定会遇见一个愿意为她放弃底线,陪她走过漫长岁月的人。 第18章 保存金丹-蓝曦臣知晓真相 蓝忘机看着罗青羊离开,又低头看着十指紧扣的手,心里刚刚翻涌的醋坛子突然就被紧张和甜蜜充满。 魏无羡晃了晃二人的手,笑着对这个不露声色吃醋的小古板,“高兴了?” 蓝忘机被他调侃的耳朵红,“魏婴···如此···未免···” 魏无羡接话道,“我哪里做错了吗?”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坦坦荡荡但透着几分狡猾的眼睛。 “我牵着我未来道侣的手,哪里做错了吗?” 蓝忘机扛不住他这样坦率又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意,心里恨不得抱着魏无羡藏起来,手上也不放开他分毫。 “走。” “去吃饭。” 魏无羡看着被他用力握紧的手,脸上笑意更浓。 “走呗!” 江澄和蓝曦臣二人走了许久,二人状似交谈甚欢,实际上却是分毫不让的唇枪舌战。 “泽芜君,不知道你们蓝家对于此事如何看待,先说好,我师兄绝不受委屈,若是蓝先生或是您有哪里看不惯他,云梦江氏的大师兄也轮不到别人教导。您只管把人送回我云梦就是。”江澄撂下狠话。 蓝曦臣见招拆招,“江宗主,此事你尽可放心,我和叔父看着忘机长大,只要他觉得快乐,我们都没有任何意见,更何况,魏公子品貌乃当世翘楚,又在我们云深不知处呆过一段时间,也算是适应,忘机眼光很好。” 江澄被软刀子戳中心口,暗恨这个笑呵呵就回击的人面兽心,嘴硬道,“可不是嘛,蓝二公子雅正端方,我师兄挑人的眼光也是很好的,相信日后一定能受到我莲花坞弟子的尊重。” 蓝曦臣一笑,“这个吗···怕是还要看魏公子的意思,依我看魏公子很是为忘机着想,大约也会担心云梦姑苏遥远,忘机适应不得吧。” 江澄立刻回怼,“话可不能这么说,蓝二公子修为高深,又是个情种,自然要处处为我师兄考虑。” 当然,二人如此争执忘羡二人去留问题时万万想不到,这俩人未来会在结束结道大典之后留下一张字条就牵着小毛驴跑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人一路叽叽喳喳,但气氛越发融洽,明明从前听学时称得上师徒的二人竟然称兄道弟,越发不客气。 “说起来···晚吟。”蓝曦臣等到周围僻静,方才开口,“自从前江宗主和夫人去世···你的确沉稳许多,从前许多少年脾性也都收敛了,虽说你肩负一门荣辱,注定要早些长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些···” 说到这里,蓝曦臣抿唇一小,“不过,好在魏公子和你亲密无间,彼此扶持,莲花坞虽然被毁,但你们二人到底是挺过来了,如今你们二人彼此扶持,可谓是美名远扬的云梦双杰,没让人看轻江氏风骨,这样风雨同舟的情谊也实在是令人感佩。” 江澄突然停住沉默半晌,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 “蓝曦臣,魏无羡和···和蓝忘机的事,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你还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哪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着你们。” 江澄垂下眸子,眼神沉痛。 “魏无羡···” “没有金丹了。” 江澄正对蓝曦臣震惊到微微发颤的眸子,再次不容置疑的说。 “当日我父母去世,我和阿姐,和魏无羡躲避温氏追捕。当时他外出为我们找寻伤药吃食,回来时已经发现我失去了金丹,他骗我可以找他的师祖为我修复金丹,其实他求了温情,将他的金丹,移进了我的体内。” 蓝曦臣仿佛听到了梦话,压低声音道,“晚吟···你···话不能乱说···魏公子惊采绝艳,在射日之征···战功赫赫···他甚至练出了陈情这样的神器,他···” 说到这里,蓝曦臣似乎也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澄。 “怪不得,怪不得你一直替他收着灵剑,怪不得何等危急时刻未看见他亮出随便,所以,魏公子,他是用没了金丹的身躯···走向射日之争的战场的···” “正是如此···”江澄捏紧了拳头,眉头紧锁。 “魏公子···” 江澄压低声音,将揭开就是满目淋漓的过往一一说给他。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帮我保存温若寒的金丹,我想要求求温情,能不能把我的金丹还给他,若是失败了,至少还有一个,能再去试一次。”江澄握紧腰间那已经封剑的随便,很轻松的就打开了。 看着锋利的剑刃,江澄苦涩的一笑。 “随便已经自我封剑,他不愿意别人碰他,还在等着它的主人回来。” 蓝曦臣用了一段时间消化,随即想到致命之处。 “晚吟,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传开,只怕···” 江澄一笑,“放心,这是自然。”说完,挥手撤掉不知何时设置的隔音障。 蓝曦臣一惊,纵然自己对江澄并无防备,却也不至于连他什么时候设了符咒都不知道。 江城似乎看出来,笑着从捏出手里一张符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得骄傲和心酸。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师兄的杰作。” “不管什么处境,都能一骑绝尘,是一位真正正正的,让人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子!” 蓝曦臣看着那张符咒久久沉默,最后分别时,只说了一句,“无羡此后,就是我的家人,所以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曦臣义不容辞。” 第19章 怕你想家-为你种荷花 “都到了吗?”金子轩有些焦急的看着身边的小厮。 “公子您放心,肯定能在今晚之前送到咯!” 正巧此时绵绵回来,看见金子轩焦头烂额的样子一愣。 “师兄。”绵绵躬身行礼。 金子轩一看见绵绵回来,立刻兴致勃勃的引她看后门的“宝贝们”。 “师兄···这难道是···荷花?”绵绵很是诧异的看着后院里堆的满满的开得正好的荷花,疑惑的问。 金子轩一仰头,“正是!那日你说起刚入门的小师妹在这里呆的久了,想家要请假的事,我这就想起来了,江姑娘也是初来乍到,岂不会更想念云梦!” 绵绵还是没理解金子轩神奇的脑回路,疑惑的看着他。 金子轩叹气,“你怎么这样笨拙?江姑娘既然想家,我没办法把莲花坞给她搬来,但是!”说着金子轩笑意盈盈的指着这些荷花,“但是,我可以把金麟台变成莲花坞!莲花坞荷香满园,我也可以为她种下一片荷塘,她身处其中如同身在家乡,或许就缓和她思乡之意!” 绵绵看着从前矜贵高傲的公子如今备好了各样的农具,换了轻便简单的旧衣裳,满心欢喜的准备趁着江厌离休息,为她亲手种下一片荷塘的模样,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一黑一白,无比和谐的二人。 一旦坠入情网,曾经的聪明绝顶会变得笨拙单纯,曾经的雅正端方也偶尔失去原则,曾经的矜贵高傲,也愿意卑微如尘,为她开出一池芬芳。 思及此,绵绵温和的笑了笑,眼神充满着祝福和期待。 “公子,江姑娘会喜欢的。” “这一池塘的荷花,她一定会喜欢。” 金子轩傻傻的笑了笑,“嗯!” 看着金子轩扛着锄头,轻手轻脚的拎着许多荷花离开,绵绵觉得,其实不告诉他,盛开的荷花无法移植这件事是对的。 天刚蒙蒙亮,不知怎的,江厌离就醒来了。 想起已经多日没有给自己弟弟们准备早饭,江澄日日忙于和众人周旋,魏无羡也在东奔西走,召唤江氏原本的势力,这样辛苦的两个弟弟,江厌离决定借用一下金麟台的小厨房,做顿好的犒劳他们一下。 靠近房门口,江厌离突然闻见若有若无的清雅荷香,一瞬间竟仿佛自己从前采初露时的芬芳,心下一动,随即又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糊涂了。 这里是金麟台,哪里来的荷香。 可是,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江厌离觉得自己大约是在梦里。 处处是金星雪浪的金麟台突兀的出现一片池塘。 荷花密密的开在一起,连成一片彩霞,暖暖的映在江厌离心里。 细细看过去,其中似乎还有一人。 身上满是泥泞,弯着腰,徒手挖出泥土,把旁边盛开的荷花仔仔细细得埋在里面。 ··· 一定是在梦里吧。 江厌离心想。 不然怎么会在金麟台看到荷花。 怎么会看见,永远高高在上漂亮璀璨的金小公子形容狼狈躬耕穿梭··· 江厌离不受控制的上前。 看清那人后,江厌离突然愣住了,下意识开口道。 “金公子···” 金子轩正在和一株不听话的荷花奋斗,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还有些不耐烦,随口说到,“再给我递一株,天都亮了,江姑娘快醒了。” 许久,身后的人也没有动静,金子轩回头一看,惊得不知怎么好,立刻把手里的荷花藏到身后。 江厌离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盛开的荷塘。 “金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金子轩痴痴的盯着江厌离看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形容狼狈,低着头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却没想到袖子也是脏的,越擦越脏,整个人花猫一般。 江厌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金子轩努力找了个干净地方擦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帕子,收到怀里。 江厌离心里有些慌乱,等不到金子轩的解释转身就想走,却不想金子轩看见江厌离转身,什么脾气傲气都吓没了,高声说到。 “江姑娘留步!” “江姑娘!我···我给你种了一片荷塘。” “你可能有些想家了,但···我没法把莲花坞给你搬过来,但是···” “但是我把这里变成莲花坞!” “我把金麟台,变成你的莲花坞!” “我···我盼着你能开心,盼着你事事顺心如意,盼着你能···” “能留下来!” “江姑娘!我心悦你!!!!!” 这一吼,似乎耗费了金子轩全部的力气,金子轩人站在污泥里,连拔腿上来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站在冰冷的污泥里,等待着江厌离的回答。 二人这样沉默许久,金子轩都觉得腿发软,就要陷入荷塘的时候,江厌离温柔似水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轻轻道。 “水里凉···” “你快出来吧。” 金子轩像是斗败的公鸡,整个人灰暗下来。 可是当他抬头,就看见江厌离含着眼泪的秀美双眸,眼神中满是感动和温柔。 “子轩,快上来。” 金子轩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力气一下子回来了,猛的跳出来,只想紧紧拥住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却想到自己身上湿漉漉脏兮兮的,生怕脏了江厌离半分衣裙,又硬是定在不远处。 江厌离浅浅的笑了笑,慢慢走到金子轩面前,抬起自己的袖子。 金子轩生怕弄脏她衣服,赶紧向后躲,却被江厌离的玉指轻轻一握,就被定格在原处动弹不得。 江厌离细细为他擦干净布满泥泞的脸颊,露出那张她恋慕多年的英俊面容。 “回去洗漱一下吧,子轩。” “换身干爽的衣裳,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一会···”江厌离垂下眸子,面容羞涩,两团红晕平添三分娇美。 “一会···来喝点姜汤。” 金子轩睁大眼睛,也顾不得旁的,下意识握紧江厌离的手。 “来···来这里?你为我做吗?你为我做姜汤吗?” 江厌离不敢直视金子轩欣喜若狂的目光,害羞的点点头。 金子轩像是得了大骨头心满意足的大狗狗,拔腿就往自己房间跑,他一边跑一边还喊着,“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马上!!!” 江厌离站在原地看着金子轩跌跌绊绊的跑远,心里又甜又羞,缓了好一阵才躲进厨房,面上红晕不散。 金子轩说的马上当真是马上,江厌离刚切好姜片,收拾好材料,金子轩就冲进来。 看见江厌离要去打水,立马自告奋勇的忙上忙下。 江厌离这朵红晕,在金子轩灼灼目光之下,终究是散不去了。 第20章 准备婚礼-忘羡重逢 今日的早饭,金子轩在两个小舅子杀人的目光下,美滋滋的喝着江厌离给他熬得姜丝鸡肉粥,咬着猪肉香菇馅的包子,任凭江澄魏无羡恨得咬牙切齿也照样吃的温文尔雅人模狗样。 虽然两位小舅子千不愿万不愿,奈何江厌离愿意。 江家大小姐这朵娇花,终究是花落金氏了。 金夫人听说自己儿子成功让江厌离回心转意了高兴地一晚上睡不着觉,不住口的冲着周围各位贵妇们炫耀自己的好儿媳妇,听说连带着金子轩都被狠狠夸奖了,多给了不少钱,让他多带着江厌离买些礼物,连打点未来小舅子的份都一并给了。 江厌离年纪不小了,既然有了心上人,那么婚礼也该操办起来了。 幸好江澄前世也是很有经验的,此刻还有一个热血沸腾,发誓要给江厌离一个最好的婚礼的魏无羡像模像样的给他撑场面,着实轻松不少。 一闲下来,江澄就开始惦记别的事。 刻在他骨头上的伤疤。 两辈子都抹不去的流着血的伤。 终究需要江澄自己亲手处理干净了。 “宗主,温姑娘温公子来了,此刻在密室等候。” 江澄点点头,看了一眼和江家族老争论出嫁细节吵的面红耳赤的魏无羡,悄么声的离开,去了密室。 魏无羡余光看了一眼江澄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打起了精神,继续和眼前的老顽固们周旋。 兄弟有别的事要忙,自己自然得替他撑起这一片摊子。 “温姑娘,温公子。”江澄进了密室,微微弯腰,郑重地向二人行礼。 温情倒是很得体的回礼了,倒是温宁有些木讷,更被他如此郑重有些吓到,不免行动之间有些惶恐局促。 江澄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没有成为鬼将军的温宁,有些呆笨,有些迟钝,却坦诚率真,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和待人接物时独特的柔和。 这些都是前世的江澄永远不会发现的。 “江宗主。”温情打断了江城的思考,“我已经根据之前的经验加以补充,精进了移丹的手法,加之这段时间对温若寒修炼多年的功法的分析,只要魏无羡身体合适,我就能保证这次移丹万无一失。” 江澄笑了笑,“你不必如此紧张,若真是这一次失败了,我这不是还有一颗吗?温姑娘医术绝世,一定能成功的。” 温情定定地看着江澄半晌,突然忍不住似的开口感叹。 “请恕温情无礼,江宗主变了很多。” 江澄挑挑眉,并不在意她的感叹,笑着问,“如何变了?” 温情看着他,语气郑重,“从前和江宗主不过点头之交,但也能感到江宗主并不如如今这般洒脱,如今的江宗主,仿若看淡许多东西言行很令人佩服。” 江澄笑着摆摆手,“温姑娘到也不必如此夸奖我,当日温姑娘自己身陷囹圄却依旧仗义援手,这样的胸襟胆识,江某至今依旧感佩,实在不担如此赞许。” 温情和江澄互相恭维的样子有些滑稽,温宁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笑出来。 温宁一笑,这两个人才有些面面相觑,暗悔自己处事太生分些,一时间,气氛无比融洽。 “大师兄!” 魏无羡刚刚舌战群儒,说得口焦舌燥赢得第一场硬战,硬是把江厌离送嫁从刚出云梦就要返回涨到一路送嫁至金陵,正志得意满之际,门外弟子急匆匆跑来传信。 “什么事,别跑的这么急!”魏无羡拍拍弟子的肩膀。 那弟子喘了口气,“大师兄,姑苏蓝氏····泽芜君和蓝二公子来了,就在门外呢!说···” 还没说完,魏无羡一阵风似的就冲出去。 蓝湛来啦! 魏无羡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自从上次匆匆从金陵离开回云梦筹备婚事,魏无羡按说也有十来天没看见蓝忘机了。 从前魏无羡自觉不是个黏人的人,更是从来自诩风流潇洒。 却不想被蓝忘机网住之后时常腻歪的自己都嫌弃自己 好在蓝忘机好脾气,也很吃这一套。 魏无羡美滋滋的想。 “蓝湛!!!!!” 蓝曦臣看着自己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整理衣袖抹额的弟弟,想起今早 蓝忘机站在镜子前换了两三套衣服,甚至还准备了熏香。 果真是为了见重要的人啊。 看破不说破,蓝曦臣温和的笑了笑,直到耳边传来魏无羡欢乐活泼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蓝曦臣暗想,历经如此许多世事变迁依旧如此赤子之心,坦率真诚。 果真是魏公子绝世风姿,无怪自己弟弟谪仙一般的人为之折腰。 蓝忘机看着从门口冲出来的一身黑衣,扎着马尾,活力冲天的魏无羡,忍不住扬起嘴角。 不过十数日不见,蓝忘机却格外的想念他。 从前也有过更久的分别,但似乎自从戳破了窗户纸,蓝忘机对魏无羡的越贪婪就打到了顶峰。 想无时无刻都能看见他。 想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想他眼里,一直都有自己。 魏无羡冲出来瞧见门口站着这样多的人,才后知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硬生生刹了车,笑着和蓝忘机蓝曦臣行了礼,引着随行众人安顿好,一举一动很有些派头了,蓝曦臣笑着赞扬几句,但看见自己弟弟那个不太好的脸色立刻很懂事的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说说体己话的小情侣。 自己作为好哥哥是要懂点事的。 蓝曦臣合上门,给了蓝忘机一个“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的眼神。 第21章 历尽风霜-他们仍是少年 魏无羡没想到门口会有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一群偷笑的蓝氏弟子跟着蓝曦臣快步走过,难得生出几分羞耻心,正到处乱看,忽然瞟见的蓝忘机通红的耳尖,顿觉心情晴空万里,方才的窘迫一扫而空。 这个小古板啊···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澄净的眸子带着炽热的光,一直盯着自己,却依旧难掩羞涩,耳尖烧得红红。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如此郑重认真的思念一个人。 原来真的有天神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为一人俯首,为一人入红尘。 “蓝湛!” 蓝忘机远远的看着那个少年一身黑衣,头发乱乱的,笑容比姑苏的太阳更晴朗。 原以为相见就可免相思。 却不想相见后越发相思。 那少年眸子闪亮如星,看着自己的目光灿烂夺目,唇边都是止不住的笑意,鬼精鬼精的看着周围没人了,才放声喊出,“蓝湛!” 下一刻,怀里就被那个少年填满了。 连空旷孤寂多年的心脏都被一起填的满满当当。 鼻翼间充满了他思念的莲花香,少年头发淘气的轻挠他的脸,痒到了心里,蓝忘机忍不住收紧手臂。 “蓝湛!”魏无羡没有在意蓝忘机的禁锢,反而笑着贴上他的脸,“蓝湛!你真的来了啊!” 说着,魏无羡松开手,看着蓝忘机精致秀美的脸,笑的眉眼弯弯,“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姑苏蓝氏要来襄助金江联姻,我就猜你会不会来···还和江澄打赌呢!” 蓝忘机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臂,仔细看着他眉眼,像是瞧不够似的,贪恋的一寸一寸巡查。 “我当时就说,含光君必定会来,江澄还不信,我们赌了一个月的酒钱呢!”魏无羡欢喜的看着蓝忘机在阳光下纯美到透明的脸颊,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果然,含光君一定不会让我输。” 蓝忘机被魏无羡突如其来的偷袭亲的甜到发懵,一时间愣在原地傻乎乎的看着魏无羡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落在魏无羡腰际越发收紧的手臂暴露了蓝忘机内心的惊涛骇浪。 魏无羡被他勒的有些难受,非但不想挣脱,反而越发欢喜,一面想着果真恋慕一人就是给自己套螺栓将,一面趁他不注意,又在另一边脸颊偷香。 蓝忘机满眼无奈宠爱,松开手臂,又把他拥入怀中,低声道,“瘦了。” 的确是瘦了,本就纤细精瘦的腰肢似乎又细了一圈。 原本还有一些婴儿肥的脸颊越发消瘦,眼睛反倒大了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精神尚可。 大约是江厌离婚礼亲力亲为的结果。 魏无羡笑呵呵的哄他,“没有瘦,就是最近折腾了些,不碍事。”说着眼睛亮亮的,“蓝湛,你不知道,从前我就说过,我一定要给师姐一个最轰轰烈烈的婚礼,即使百年后,世人想起江家厌离,也能想起她出嫁是如何风光无限!如今每日奔走,饭都懒得吃!” 纵然蓝忘机知道他二人姐弟情深,魏无羡也只是为姐姐奔走的弟弟,听了这话也不免有些醋意,但也知道自己小心眼,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更紧地抱住他,闷闷道,“不能不吃饭。” 魏无羡斜眼看他一眼,瞧他那副别扭的模样就忍不住心软,暗道,蓝忘机果真就是红颜祸水,真是命都要折给他。 “好啊,我吃饭,但你要陪我。”魏无羡扬起笑脸,“蓝二公子可愿陪我一起用膳?美人在侧,我吃饭就香的多。” 莫名被撩的蓝美人一边欢喜一边羞涩,认真的点头。 顺便还打算把最近学来的菜式一一做给他尝尝。 “江宗主。”蓝曦臣和江澄装模作样的互相行了礼,安排好了随行人员之后,就开始对坐喝茶,相对无言。 “江宗主,曦臣来此,除了襄助金江联姻盛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和江宗主商量。” 江澄一脸淡定,“不知···” 蓝曦臣微微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忘机和无羡之事,叔父已经全部知晓了。” 江澄眼皮抬了抬,心道也不知道那个古板的老头子听说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是什么表情,不过再怎么样也是蓝忘机自愿的,蓝老头要是不乐意,大不了莲花坞多养一个蓝忘机就是,谁还求着谁不成。 蓝曦臣似乎清楚他所思所想一般,“叔父···很是感佩无羡作为,而且···其实叔父很看重无羡,不光因为故人之子,也是因为叔父爱重他赤子之心,更是相信忘机的选择,所以对这桩婚事,他没有意见,这次我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来求亲的。” 江澄有些怔然,“蓝先生···他不是看魏无羡不顺眼?” 蓝曦臣笑了笑,“可是我听叔父提及无羡,大多都是‘其子肖母,天资卓绝,性情纯然,可恨贪玩好动,需加以雕琢’。” 江澄默默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 蓝曦臣说道,“叔父的意思,是希望在江姑娘婚宴之后,宣布忘机和无羡之事,男子结道不似寻常婚事,更何况一方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另一方是姑苏蓝氏的二公子,要更郑重些才是,所以叔父觉得,还是要广而告之,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充分,才不算失礼。” 江澄沉默片刻,“多谢先生费心,只是···魏无羡的身体还有问题···我想让他和从前一样,和从前一样之后···邀请各位亲朋欢欢喜喜的参加他的结道之礼。” 蓝曦臣叹了口气,“理解···应该的。” 江澄笑了笑,“不过应该不会很远了,温情说,魏无羡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用些丹药温养灵脉一段时日,就可以完成移丹了。” 蓝曦臣看着江澄苦笑的模样,突然有些难过。 当日听学,江澄虽然比魏无羡好一些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学生,偷着喝酒,悄悄翻墙,时时打闹,该干的也没少干。 甚至,他比魏无羡更多了几分谨慎,只要这两个人合伙,必定是一个闯祸一个收尾,看得出是经年的合作,无比精湛。 有这云梦双霸王在,那一届学生属实是让蓝先生头疼许久。 不曾想,浩劫一场,世事无常,少年似乎都长大了。 “哦对了,忘了问一句。”江澄突然严肃起来,惹的蓝曦臣都有些紧张。 “何事?” 江澄紧皱双眉,“这个结道···怎么用得着你们准备呢?” “啊?” “我们云梦江氏的大师兄结道,自然是我们云梦江氏操办,自然了,到时候也劳烦蓝老先生多加指教才是。” “千万不用担心我们忙不过来,放心,忙得过来的。” “毕竟是我师兄的大事。” 蓝曦臣看着一本正经争取魏无羡结道主持权的江澄,突然觉得刚刚的想法很搞笑。 虽然迎着风浪的少年们体会到了世事无常,历尽世间苦楚,变得坚韧成熟。 但是少年就是少年,他们成熟稳重,他们大义凛然,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算计,但依旧会有专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坚持,依旧保持着可爱至极的敏锐和狡猾,他们看上去长大了,但似乎一切都没变过。 第22章 云梦一游-遇见年少的魏婴 遥遥之处,两个少年人并肩而行。 一人清冷,一人跳脱,一人洁白,不惹尘埃,一人墨黑,纤细挺拔。 神仙眷侣,佳偶天成,不过如此。 “蓝湛!你看!云梦多水,这样高耸的小山坡很少见的,当年还是我和江澄偷溜出来玩发现的。” 魏无羡兴冲冲的快跑了几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山坡高声道,“现在不是好时节,若是赶上春日,这个山坡远远瞧着竟是黄灿灿的一片。”说着低下头,摘了几只为数不多的小野花,“如今郁郁葱葱的也好看就是了。” 蓝忘机静静看着叼着野花的少年,静静的点头。 是啊。 沐浴在春光下的魏婴,一定是另外一番令人心动的模样。 一定是黑色劲装,红带飘扬,眸子或是亮晶晶的瞧着景色,或是懒洋洋的合上,扬起精致的薄唇。 魏无羡只远远的带他看了一眼,心里惦记着他跋山涉水而来,想带着他先吃点东西,于是加快脚步,“蓝湛!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蓝忘机痴痴的望着他,趁他不注意悄悄捡起魏无羡随手扔在一旁的小野花,仔细收在乾坤袋里。 魏无羡身边有蓝忘机在,平白生出许多话,一路上的一草一木,恨不得都要向蓝忘机说尽他们的生平,偶尔说的高兴了,就低头喝一口蓝忘机早早预备好的清水。 魏无羡这样话多,自己也是会意识到一二的。 但还来不及魏无羡自己嫌弃自己,对上蓝忘机那样认真甚至是带着几分渴求的眸子,心里就一分半分的嫌弃疑虑都打消了。 话唠怕什么,左右蓝湛喜欢着呢。 于是云梦街头,两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并立,一动一静,一鲜活跳脱,一端庄雅正,竟是如此相得益彰。 “这个这个!运气真好,刚出炉的油饼!” 魏无羡刚到云梦码头就兴冲冲的凑上去,和一个卖饼的小摊摊主寒暄几句,就眯着眼捧着滚滚的油饼走来,蓝忘机远远看见滚热的油饼就一层油纸包着,赶紧伸手接过来,另一只手就要掏钱付账。 那小摊主瞧着,赶紧笑着说,“这位小公子,不必付账,不必付账,江···先江宗主定了规矩,魏公子的帐,每月统一到莲花坞结账。”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魏无羡,“魏公子,多日没见你了,忙着江小姐的婚事都没时间出来了?人也瘦了,来,请你们吃个刚出炉的糖饼,我加了芝麻,这个也好吃的很!” 魏无羡听见“先江宗主”心神一动,但立刻笑着接过糖饼,“说起来,小时候吃您父亲做的糖饼吃太多,吃的牙都疼了。” 那摊主不太好意思的一笑,“可不嘛,后来我爹把摊子交给我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不许卖给您太多糖饼···” 蓝忘机静静的捧着散发出浓郁油香和甜香的饼,听着小摊主和魏无羡聊天,仿佛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旁观了小小的魏无羡如何慢慢长大,如何在日复一日的红尘烟火中长成这样丰神俊朗的少年。 虽然此刻魏无羡的目光没在他的身上,蓝忘机却得到一种意外的满足。 原来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小小的魏无羡也有人重视,有人疼爱。 有人因为他牙疼,所以惦记了这么多年不让他多吃甜的。 知道他粗心不带荷包,所以干脆就算了总账,省得他因为黄白之物得不到喜爱的东西。 没有自己之前,他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真好。 那摊主说了几句,看见蓝忘机一直捧着饼没动,又看见蓝忘机一身雅正气派,暗想这一定是一位规矩极严的贵公子,又和魏无羡如此相熟,少不得带着几分拘谨的劝,“这位公子,这个饼···按道理就是要捧着,转着圈挑能入口的地方吃的,虽然有些不雅,但···那话怎么说来着···入···入乡随俗,您尝尝合口不?” 魏无羡含着笑,自己咬了一大口,一边哈气,一边很夸张的鼓起腮帮子,挑挑眉,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无奈的扬起嘴角,低头,咬了一个精致的小月牙。又看着小贩道,“很好,多谢。” 那摊主如释重负的笑笑,又指了指另一条街,“魏公子,阿香姐姐家里的莲子下来了,我今日去看了,嫩的很,您一会可以带着这个公子清清口。” 魏无羡笑呵呵的点头,“知道了,多谢啦。”说着带着蓝忘机悠闲地随处乱逛。 “蓝湛,你看你看,这棵树我小时候有一次半夜爬上来了,结果下不来,我就趴在树上,结果鞋子不合脚,然后掉下了树···后来还是我师姐来找我···”魏无羡兴致勃勃的绕着树走了一圈,有些不屑的说。“这么一看,也不是很高,我能飞的比这高多了···”话说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唇边一抹释然的笑,拍了拍树干,就想离开了。 蓝忘机时时刻刻看着他,不会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为何会···半夜爬树?”蓝忘机静静的握住魏无羡的手,动作很轻,却没有给魏无羡松开的余地。 魏无羡脸色一变,笑到,“陈年往事,不足一提。” 蓝忘机不会逆着魏无羡的心意做任何事,何况仅仅是一件魏无羡不愿提及的旧事,于是只是开口问,“那当时受伤了吗?” 语气太过认真,是真的实实在在在为多年前那个深夜爬上树的小小的魏无羡忧心。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那张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就笑了。 似乎所有的倾心相许,一切的怦然心动都能找到答案了。 能爱上蓝忘机,能被蓝忘机深爱,这样的幸运真的足够魏无羡为一人心甘情愿的俯首了。 魏无羡环住蓝忘机的腰,头靠在蓝忘机肩膀,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摆明着在招人心疼。 “我刚到莲花坞,因为怕狗,江叔叔就把江澄从小养的狗送走了,所以那天江城太生气了,就不许我进屋睡觉。”说到一半,还一本正经的告状,“他还吓唬我,要放狗咬我。” 蓝忘机皱皱眉,很认真的点点头,心里暗暗记了一笔。 而正在点灯熬油和蓝曦臣温情讨论移丹细节的江澄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寒颤。 第23章 云梦二游-我会接住你的 蓝忘机见魏无羡望着他笑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痴,经年之事,何必如此执着。 他偏过头,正要避开魏无羡的目光,却被魏无羡伸手牵住。 “他这样吓唬我,我自然是害怕啊,我想要是我离开就好了,要是去找我爹娘,大约就不会害怕了。我就一路跑啊跑,跑到这里了,但是山野里也并不安全,我当时恰好听见狗叫,一着急,就爬上来了,结果···”魏无羡眼睛笑出一个小月牙,“结果爬上来容易下去难,我就抱着树,坐在上面···” 没等说完,魏无羡明显感觉腰间的手臂缠得更紧了些,此刻的柔情让当时那些苦涩的回忆都变得温情一些,魏无羡心里更是眷恋这个怀抱,抱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思,尽往蓝忘机心窝子里说,“我那时候太小了,夜晚的风吹得我可冷可冷了,对了,我鞋子太大了,还掉了···” 蓝忘机心疼的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他,他虽然面色不变,但魏无羡能感觉到那双大手不住的在他后背摩擦轻拍着,像是哄孩子一般。 魏无羡很是受用,得意的又挨得近了些,由此,他看不见蓝忘机越发寒意十足的脸。 密室里,严肃讨论的蓝曦臣和温情一脸无语的看着江澄又是打冷战又是打喷嚏,温情很是无奈,“江宗主,要不我给你看看吧···你这症状,病的不轻啊。” 江澄自己还奇怪呢,嘀嘀咕咕的紧了紧衣裳,“不至于啊,大夏天的不至于得风寒吧。”温情一番探查无果,只能随手给他几颗甘草丹。 “后来···”魏无羡享受够了蓝忘机的怜爱,才终于想起被蓝忘机记恨的兄弟,笑盈盈的说,“后来,江澄跑来找我了,哭的比我还惨,他比我年纪还小些,当时都被吓傻了,幸好师姐大晚上提着灯笼来找我,看着我爬的那么高,吓坏了,哄着我慢慢往下走,后来我站不稳,从树上掉下来···” 魏无羡抬眸,伸手轻轻点了点蓝忘机紧锁的眉心。 “师姐接住我了,没事。” 蓝忘机低声道,“江姑娘当时也不过髫年。” 怎么可能没事。 蓝忘机和魏无羡心里都是清楚的,当时幼小的,孱弱的魏无羡一定是害怕的,也一定是疼的。他还没有长成如今高挑明媚的模样。当时的小娃娃,一定是抱着无望和悲伤,坐在树梢怀念他不可得的爹娘。 但或许是久未相见的有情人终于能够安静的拥抱彼此的感觉太好,或许是两个被人景仰的天之骄子第一次体会到依偎他人的安心,谁也没有说破当年魏无羡的狼狈。 能遇见此刻的彼此,就已经是天赐的好运了。 魏无羡终于撒够了娇,慢慢的也觉得自己不太成体统,想起来已经在蓝湛心里被打断腿的江澄,难得有些惭愧,补救道,“真的,不只是师姐···江澄虽然小气,但也来找我了,大晚上他都跑得没力气站起来了,后来,师姐背着我,抱着他,这么一路回到了家,而且之后,我也没吃亏,狠狠坑了他一下,不对,坑了他好多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蓝忘机只是点点头,没吭声,许久突然抬头看着树,又看着魏无羡,目光澄澈又温暖,三冬暖阳如有实质。 “我会接住你的。” 蓝忘机如是说。 魏无羡一愣,正对上蓝忘机的目光。 那样包含着痛惜和珍爱,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陈年旧事,却能轻易的招惹出万年古井无波的蓝忘机心底全部的怜爱。 一点一滴,细细密密的千般温柔化成一张网,把自诩风流的魏公子网的死死的。 魏无羡一笑,扬眉看着那棵已经不再是高不可及的树,“蓝湛,我信你,但是,如今的我不会如此轻易受伤,他日若有异常,我也能站在树下接得住你。” 蓝忘机唇边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瞬间点亮了整张本就清风朗月般俊雅的面容。 “蓝湛!你笑了!” “笑了就是笑了!” “在笑一个啊!!!!” 这样吵吵闹闹的,魏无羡和蓝忘机慢慢离开那片魏公子的伤心之地,转而走到繁华的街道,里面异香扑鼻,魏无羡很欣慰的介绍这条云梦小吃一条街,走向一家酸辣粉的铺子。 两个男孩风华正茂,素来有“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说法,正是最能吃的时候,几张饼并不够填饱肚子,魏无羡嘴瘾犯了,立刻牵着蓝忘机进了店。 老板娘一看就是泼辣爽快的人,脸颊胖胖的慈眉善目,看着魏无羡进来脸上挂着和善温柔的笑,像是看自家得意的孩子一样亲近,“魏公子怎么有时间回家咯!酸辣粉多要辣子是吧!” 魏无羡笑呵呵的点点头,老板娘扭脸一见旁边的蓝忘机笑的更开心了,大约是云梦姑娘特有的泼辣,年纪大了也不见得害羞,看见俊俏公子都爽利的夸赞,“哪里来了这样漂亮的小公子哦!也吃酸辣粉?” 魏无羡想了想姑苏清淡的可怕的饮食,笑着替他答道,“来一碗吧,就加一点点辣吧,他吃不得辣。” 老板娘看了两个赏心悦目的小公子,笑呵呵的下粉去了。 不过一会,两大碗热腾腾的酸辣粉就上来了,魏无羡眉开眼笑的接过那碗被辣油覆盖的红彤彤的粉,低头吭哧吭哧几口就嗦完了,抬头一看,蓝忘机几乎没吃的下几口,白玉般润泽的耳朵辣的通红,素来轻抿闭合的嘴唇也是充血一样,饱满莹润,见之可亲。继续往上看,蓝忘机那常年没什么血色的冰雪面容竟然隐隐有几分红尘气息,薄汗微微,眸子里也盈着水雾。魏无羡先是被如此美景惊艳一瞬,随后就暗道自己粗心,就该一点点辣子都不放的,一边笑着嚷嚷自己没吃饱,抢过蓝忘机的那一碗吃了个干干净净,扶着有点撑的肚子牵着蓝忘机走了。 蓝忘机低眉瞧着魏无羡纤细的腰肢和突兀鼓起来的小突起,莫名觉得可爱至极。 或许该提升厨艺,让魏婴每顿饭都吃的这样才好··· 第24章 云梦故人-他一直光芒万丈 蓝忘机盯着魏无羡鼓起来的小肚子垂眸沉思,要不要找时间去学一学正宗的云梦菜,从前耳濡目染的君子远庖厨的训诫仿佛从未存在。正在他下定决心要首先学会魏无羡最爱的莲藕排骨汤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带着云梦口音的热情的呼喊。 “魏公子你回来咯!” “无羡公子回来云梦啦!要呆多久吗?” 众人的热情魏无羡仿佛习以为常,笑呵呵的和众人周旋,一边夸奖一个大娘怀里的娃娃生的粉雕玉琢,一边称赞跑来跑去的小少年虎头虎脑,哄得周围的人更加热情。 二人一路走,一路迎接云梦故友的热络寒暄,蓝忘机只需要看着此刻游刃有余的魏无羡,就能猜想到年少的魏公子也定然是如此游走在街头巷尾,和深居深山的自己不同,他一身烟火气,永远光芒万丈。 “魏公子来咯!阿香姐姐,你惦记好久的魏公子来咯!” 伴随着一声惊喜的小丫头的呼喊声,魏无羡顿住脚步,面上挂着笑那小看着丫头哒哒哒跑进院落中。 原来一个不留神,二人转到了隔壁街上,正好那个卖莲蓬的阿香姑娘在里屋收拾莲蓬,姑娘正值青春年少,虽然听闻魏无羡回来,也还是只打算在江姑娘婚礼时遥遥看他一眼,就缩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此刻被外间小妹妹这样一喊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已经有多日不见魏无羡,又着实想看看,红着脸撩开帘子,娇嗔道,“小丫头说什么呢?” 魏无羡倒是大大方方的和那姑娘聊了几句,但依旧站在门外,坦荡又避嫌,只是相熟的故人,遥遥寒暄罢了。 蓝忘机不动声色的一眼扫过,这姑娘很高挑,身姿挺拔,虽然面上有羞怯但动作坦荡,穿着颜色鲜亮的布裙,头上随便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银钗,打扮素净一些,但这姑娘年纪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怎么样都俊俏,是年少人特有的风采。 那姑娘和魏无羡说了几句话,回身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编着荷花的小篮子,里面装了新鲜的莲子,笑盈盈的递给魏无羡。魏无羡并没有拿,他都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这个小古板是什么模样,他回头瞧了一眼蓝忘机,伸出手握紧蓝忘机的食指,撒娇似的摇了摇,蓝忘机一身醋意还没等发出火先被灭了。 魏无羡压住这一头,遥遥对另一边倚着门框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姑娘行了个礼,身边人会吃醋,会心疼,故友固然有些情谊,但无论如何敌不过这样有血有肉的蓝忘机,魏无羡很有男德的当着阿香的面紧紧握住蓝忘机的手,十指紧扣,向阿香告辞离开。 二人没有停留,而是简单打了招呼,直奔荷塘而去了。 阿香看着两个几乎分不开的身影,遥遥目送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有些失落的回了屋子,看着篓子里特地留下来的最鲜嫩的小莲蓬,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段年少绮梦,终究是飘散若星云。 直到很久之后,已经嫁做人妇,生了孩子,家庭美满幸福的阿香正给自己夫君缝制新的外袍,偶然间又听说了含光君和魏公子扶危济困的故事。 阿香扶了扶鬓发,忍不住想起当年她还是个小姑娘,听大人的话,呆呆的坐在荷塘边上,不敢下水,也不敢乱跑。那个笑起来小太阳一般美好的少年白鲤一般游过来,递给自己一支鲜嫩的莲蓬。 她在认识那位举世闻名的魏公子之前先认识的魏无羡,于她而言,她不能理解魏无羡匡扶天下的雄心壮志,最美好的生活不过是夫妻和睦,孩儿康健,一家人守着那荷塘安静过活罢了。 但是谁家少女不怀春呢? 何况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碰见了魏无羡那样的人物。 阿香回过神,低下头亲了亲熟睡的小女儿。 当时年纪小,只顾着望着那人的背影难过。如今经历人事再去回想,当年那一对紧紧依偎在一处,一明一暗的身影竟是这样的天作之合。 正如她的夫君是个会努力做活,一心一意对她的汉子,魏公子也遇见了陪他行走天下的英雄。 站在那个白衣公子旁边的魏公子,笑的比什么时候都好看。 真好。 接下来的路,魏无羡在没有松开蓝忘机的手。 白袍黑衫下,是两只紧紧相握的手,透着无边的亲密。 蓝忘机耳尖红红的,一向端方雅正的人借着宽大的袖口,无声的纵容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甚至还自得其乐。 魏无羡一路牵着在心底里偷着笑的蓝忘机抄近路到了荷塘,并不是采摘的好时节,早了些,但魏无羡从来最爱这样还没老的嫩莲蓬,弯腰瞄了几眼荷塘里嫩绿色的小莲蓬,笑的眉眼弯弯。 “蓝湛你看!”魏无羡背对着池塘张开手臂,气势很足,高声喝到,“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蓝忘机看他眼睛闪闪发光,一脸骄傲的模样,仿佛身后不是荷塘,而真的成了万里江山,可爱到蓝忘机这样严肃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顺着他的心意,陪着他欣赏他为自己打下的万里江山。 “嗯。”蓝忘机说着,眼神扫了荷塘一圈,“江山很大,望不到边际。” 魏无羡迟疑着放下双臂,看向蓝忘机的眼神满满的质疑,灵动的大眼睛的似乎在问,“这真的是蓝忘机吗?” 还没等蓝忘机回复,旁边一个年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魏小子你多久没回家了啊?一回来就来吃我的嫩莲蓬!” 魏无羡和蓝忘机二人的对视被人打破,纷纷看过去。 只见一个短衣打扮的老者气势汹汹的拎着船桨跑出来,看见魏无羡身边多了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衣公子之后硬生生停住脚步,手上的船桨也放下了,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和尴尬。老人到已经冲到魏无羡身边,有不自觉的又退几步。 “这···这位公子好···”老人脸上扯出几丝笑意,伸手一扯魏无羡衣领,压低声音说。“魏小子,这是你朋友啊?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朋友来啊,这不让人家看笑话了啊?” 魏无羡眸间一暖,笑着也压低声音,“老伯,没事的,这是咱自家人。” 老伯悄悄看了看蓝忘机,又很嫌弃的看了看魏无羡,“就你个臭小子还说这样仙气的小郎君是你自家人?真是小赖皮。” 魏无羡得意的挑挑眉,扬声道,“这我也没办法啊?谁叫这个仙气的小郎君独独心悦我一人?” 那老伯一愣,随即用更仔细,更认真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蓝忘机,片刻后,苍老的脸上焕发出一瞬间的神采奕奕,让人惊觉,眼前苍老佝偻的身体中,也曾藏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老伯眉眼间透出温柔美好的笑意,“好···好···般配!般配!” 第25章 守塘老者-一生等待不归人 蓝忘机遇见的老人,要么是如蓝老先生一般气度不凡,名满天下的仙门修士,要么是下山夜猎时碰见的寻常老者,如此人一般相貌不凡,又能迅速接纳一对男子的老人他其实很少接触。虽然心中犹有疑惑,但他无法拒绝一个和魏无羡亲厚,又对他们的感情饱含祝福的长者,蓝忘机恭敬的行礼,“在下姑苏蓝氏蓝忘机,多谢前辈。” 那老伯摆了摆手,笑的很慈祥,目光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蓝忘机,“我称不得前辈二字,只是个守着荷塘的老头子罢了。” 那老人似乎平日也不是多话之人,只是在碰见魏无羡的时候瞧上去活泛很多,此刻和蓝忘机寒暄之后,竟也相对无言起来。 魏无羡不太能受得了如此安静的尴尬时刻,面上带着笑意,“老伯,我好容易回来了,你烤几只鱼给我吃吃呗。” 那老伯愤愤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臭小子,那么大的事说干就干,不知道和我说一声,今天你吃鱼尾巴去。” 蓝忘机和魏无羡并肩跟着老伯走进池塘边的小屋。 小屋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外面用竹子做了一个筏子,那老伯踩着筏子,轻轻一飘,就载着三个人到了池塘中央。 “多久没摸鱼了,还会不会啊?”那老伯笑着问魏无羡。 “嘁!只怕比您还要厉害了!” “比比?” “比比!” 一老一少迅速参加了战斗,留蓝忘机充当裁判。 魏无羡年轻,身姿灵活,几下子就抓住了一条鱼,洋洋自得的扔到筏子上,“蓝湛!今晚吃我给你捞的鱼!” 蓝忘机浅浅的笑,认真的点点头,偏过头示意他看老者的动作。 那老者仿佛生活在水中一般,引导着鱼群逐渐靠近岸边,不过转瞬之间,岸边已经多了许多活蹦乱跳的大鱼。 “诶呀!老伯你怎么还是这样!” 魏无羡有些不太情愿的嘟囔着,顺手拿出一道去水符帮老伯风干头发。 “哈哈,宝刀不老!” 那老伯赢了一场根本没有彩头的赌局,兴高采烈地洗手去给二人准备烤鱼。 “那老伯,是教我戏水,教我捕鱼打猎的人。”魏无羡笑着看那老伯忙碌的背影,低声和蓝忘机介绍。 魏无羡的鱼被老伯养的一只小狸花叼走了,那小猫还很有灵性的回头冲着魏无羡喵喵叫了一声,仿佛道谢一般。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魏无羡摸了摸猫猫头,转头对蓝忘机说,“小时候我每次惹了祸,就溜到他这里避难,他就领我打猎,捞鱼,只一点,每次偷他莲蓬吃,他都不高兴,但好像也没那么不高兴。” 老伯烤好了鱼,拿了一瓶老酒,“喝不?” 魏无羡看蓝忘机孤零零站在一侧,说了一句,“不喝啦”,就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牵住蓝忘机的手,二人双手交握并肩而立,看上去当真是无双的璧人。 老伯看着背叛自己去牵别人手的魏无羡,并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笑的更欢,“真好真好,就该这样,就该把自己心爱的人捧在心上。”说着,他自己喝了一口酒,竟带着些不自觉的骄傲,“就得像我对我家小公子一样,时时宠着疼着,才不算辜负了人家待你的情意。”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投来的目光,轻声解释,“老伯心悦之人也是男子,曾是云梦第一美男子,俊雅非凡呢。” 老伯笑着点头,微红的脸上全是认同,“对对!他确实生的好,人生的好,还爱美娇气,也不知道这样娇气的人,为什么就要跟我这个泥腿子跑到塘子边上过这样的苦日子。”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小木屋,虽然临水而建,但木材上用了精致的松香等物防潮,屋内陈设清雅,虽然并无一物价值连城,但处处可见布置之人的用心。 那老伯饮尽老酒,自嘲似的笑,“可惜我家小公子淘气,没等着我就先走了,他娇气又霸道,不肯我去找他,非说要让我替他看着这片荷塘,他说了,不许旁人随便吃他的嫩莲子,但魏小子生的好看,可以分他一点尝尝鲜,这位小公子你不知道,他吓唬我一辈子,说让我听他的话,不然就不在奈何桥上等我,喝了汤就走,哎···” 或许是过了很久,又或许是回忆到那位老人口中娇气又霸道的小公子的甜蜜已经足以冲淡这么多年的孤独,老人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伤痛,但眉眼间满满都是专属于一个人的宠爱和思念。 两个人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 对一个人的喜爱,从眼角眉梢总能看出头绪。 蓝忘机羡慕这样超越生死的爱,但手掌中的温度又在告诉他,他已经有了。 那老伯后来给他们找了一条小船,放任魏无羡去给他的心上人摘嫩嫩的莲蓬,自己慢悠悠的回到池塘边的小屋中,躺在摇椅上看守荷塘,那小狸花喵喵叫了几声,自己在摇椅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午睡了。 偶尔会有几只鸟儿飞来,老人就会自然的丢过去一些小米,任由他们啄食,而后飞走。 二人坐在船上小憩,淡香扑鼻,魏无羡在蓝忘机的怀里睡得很香甜。 二人直到入夜方才归来,魏无羡睡得迷迷糊糊,或是含着几分故意的娇气,挂在蓝忘机身上嚷嚷着累,蓝忘机竟也由着他,一声不吭的把这个甜蜜的包袱带在身上,整个人温柔的不可思议。 远远的,二人望见一片光亮,眼瞧着是灯火的光亮。 魏无羡远远看着那一片温暖的灯光,慢慢从蓝湛身上爬起来。 不知为何,那一片灯火,竟是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就仿佛某个时空下,也曾有人这样温柔的点燃灯火,照亮魏无羡晚归的路。 这样滚烫的熟悉感,惹的魏无羡眼眶微热,蓝忘机看他突然安静下来,微微侧目一看,方才觉得异样。 “怎么?” 魏无羡摇摇头,笑到,“没什么,突然感慨了,好了该回家了。” 第26章 梦回前世-不可承受之重 魏无羡远远也看见了那一盏盏指路明灯,怀着满腔的热情和思念走进莲花坞,看见院落中央站立的修长身影,正要满心感激的扑上去,却被那人一个飞脚差点踹出大门。 江澄商议完细节,正兴冲冲的想出来和魏无羡说这个好消息,却被告知人还不在。 江澄一想,魏无羡和蓝忘机正是在你侬我侬,心意相通之际,蓝忘机初到云梦,魏无羡陪着他逛逛也不算什么,也不能太勒逼着魏无羡帮忙,干脆自己去处理庶务,没当回事。 可直到江澄已经把挤压已久的庶务全部处理完毕,外面天色已晚,也不见魏无羡的影子,江澄一想到魏无羡有可能就这么被蓝忘机这个看似单纯无害实则专拱小黑猪的黑心白菜拐走,心里就急的发火。 虽然心里也知道蓝忘机是君子,魏无羡也不是傻了吧唧会被人拐走的傻小子,但前些日子在路上闲来无事翻看的话本的情节历历在目。江澄默念数次魏无羡鬼道大成不会轻易被人害了去,才压住心里那几分惶恐。看着外面越来越深的夜色,终究是心软,让人点了灯火,怕魏无羡深夜归来看不清路。 这股火气在没看见魏无羡回来的时候倒还好,只是在看见魏无羡的一瞬间就炸了起来。 “魏无羡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你还记得这是家吗?野到这么晚?” 江澄追着魏无羡满院子揍,魏无羡笑哈哈的跑,没人能看得出眼前两个少年一个是年少成名,仙门忌惮的无羡公子,一个是独挑大梁,备受推崇的江氏宗主。美名远扬的云梦双杰你追我赶,刚刚难得的温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蓝湛本是沉默着看着打闹的二人,但瞧见魏无羡被追的节节败退,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抱住跑的喘气的魏无羡,护在身后,又看着一脸怒意的江澄,横在他们二人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心里有些为难。 虽说自从知道魏无羡剖丹相赠之后,他看江澄并不是很顺眼,但江澄毕竟是魏无羡极为看重之人,他也不好就直接动手,但他如何看得了魏无羡挨揍啊?干脆只能默默当做一堵墙,目光澄静淡然,却带着几分为难地看着江澄。 魏无羡靠在他身后,努力的大口呼吸平复,失去金丹后的身躯到底脆皮了些,就算是江澄放水放了整个云梦湖,但身法和体术也随着金丹的失去削弱不少,魏无羡喘了几口气,又笑呵呵的躲在蓝忘机身后和江澄做了个鬼脸。 江澄瞧见魏无羡还和他做鬼脸刚要上前,蓝忘机动作更快,一堵墙似的拦在二人之间,江澄被拦的一愣,静静的看着站在魏无羡前面,眼神淡然柔和,甚至带着几分无奈求饶的蓝忘机。 从前他也曾和蓝忘机大打出手,二人本身不算是性格十分投契的,又因为魏无羡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他记得蓝忘机当时看向他的目光憎恶恼恨,带着熊熊怒火,何尝如此小心翼翼。 此时的场景简直就和当年自己酒醉后幻想,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大马金刀的盯着蓝忘机嘱咐他不许欺负魏无羡,不然就把魏无羡抢走的模样高度吻合。 江澄老父亲的长辈心态被完美满足,心底里平生一股痛快,怒火也平息了,只是最后临走的时候眼神复杂的看了魏无羡一眼,留下一句“魏无羡你早点休息”,就溜溜哒哒的背着手回去了。 魏无羡被江澄那种几乎是老父亲看得志的,光宗耀祖的儿子的眼神看的一惊,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辈,心有愤愤但也不敢造次,送蓝忘机回房后依依不舍的告个别,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去休息了。 次日清早,魏无羡半梦半醒,强忍住睡意,撑着起身。 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 魏无羡是一个晚睡晚起之人,这个臭毛病被江澄从小损到大,连带着他们许多好友都知道,想要约魏公子,非傍晚时刻不可,今日天刚蒙蒙亮,魏无羡就突然惊醒了。 或许是昨夜玩的太开心了吧,精神有些亢奋。 魏无羡这样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的,睡眠质量极佳的人,竟做了半宿的噩梦。 梦境太过真实,让魏无羡惊醒后依旧心有余悸,丝毫不敢再进入梦乡,干脆早早起身,去厨房寻江厌离。 “师姐!” 魏无羡一路疾走,厨房飘来淡淡的荷叶香。 江厌离蒸一些糕点很喜欢荷叶铺底,所以每道小食皆沾染了荷叶的气息,淡香扑鼻,清爽适口,是魏无羡最熟悉的味道。 魏无羡转到门口,看见江厌离挽起袖子,动作娴熟的把几笼鲜香味美的小笼包蒸上,眼角眉梢含着即将新婚的笑意,整个人虽然收拾的清丽娴雅,却压不住满身的喜气。 “师姐。”魏无羡倚在门口看着她忙碌,良久,才轻轻唤了一声。 江厌离一愣,看见竟然是难得早起的魏无羡,笑着冲他招手。 “阿羡起的这么早啊?来替师姐尝尝汤,看看味道怎么样?” 魏无羡看着小碗里精心挑出来的几块排骨,哪里是尝尝味道,分明是江厌离知道他喜欢提前给他开的小灶,心头暖意流过,眼睛也有些湿润。 “师姐···” “嗯?”江厌离正在打鸡蛋,最近家里人多,又有姑苏来的泽芜君,含光君等人,口味清淡,她打算蒸几碗蛋羹,听见魏无羡开口,头也不抬的回道。 魏无羡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眼前闪过昨夜的梦境。 江厌离一身缟素,笑着看向浑身浴血的自己,又在最后的时刻将自己推开,被人一剑封喉。 魏无羡垂着头,笑了笑,“没什么师姐,汤好喝。” “什么好喝?” 江澄起得早,男孩子一早上起来肚子就犯嘀咕,江澄刚洗漱完就溜到厨房,却没想到撞见了捧着汤碗嘻嘻溜溜喝汤吃肉的魏无羡。 “魏无羡!!!你你你你!给我留点!!!!” 按照往常,这就是云梦双杰的战争开始。 可今日魏无羡却一反常态,沉默的放下碗筷,摆出一副笑脸。 “师姐,我起得太早了,回去睡一觉,早饭这就够了。” 江澄扫了一眼汤碗,皱了皱眉,“就这点?你吃猫食呢?吃完饭再睡啊!” 魏无羡没说话,只是笑着招招手,似乎连看他一眼都抬不起眼皮,困极了的样子,转身回了屋子。 第27章 客人来访-快乐小青蛙 魏无羡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痴痴地望着精致的床幔,忍不住回忆刚刚的梦境。 梦里的故事太逼真。 包括师姐离世,包括自己身死,包括兄弟反目,包括重生归来,包括自己和蓝湛最终走到一起,踏遍山河。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被千夫所指,被万箭穿心。 旧友相逢应不识,中有万结不可拆。 魏无羡浑身发软的躺下,脑子里一边一边的重复着昨晚的梦境。 魏无羡一想到那些沉重的片段,一想到故事的最后,纯澈温和的蓝曦臣长久闭关,舌灿莲花的金光瑶惨死荒庙,少年时嘻嘻哈哈的聂怀桑后来运筹帷幄,机关算尽为兄报仇,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金子轩和江厌离双双离世,那他那外甥,无父无母,跌跌撞撞的长大。 梦境种种皆如磐石,只要回眸一望,心里就被压的发苦。 尤其是,江澄。 他看见了江澄的怨恨落魄,看见了他也曾苦苦支撑着凋零的莲花坞,也曾午夜梦回,怀念着自己这个不太合格的师兄,他看到了最后相隔太久的两个人,只能选择相忘江湖,却也看见··· 他并非是一意孤行的莽撞冲动,他当时,也是抱着不复归的决心,引开了即将发现自己的追兵,用他自己的金丹,成全了多年的情谊。 是非恩仇,谁能记得住呢? 可是谁又能真的忘记? 魏无羡自嘲的一笑。 哪怕是一场真实一些的梦,不照样让自己连江澄的眼睛都不敢看? 魏无羡昏昏沉沉,脑海中无数片段,压得他喘不过气。 伸展身躯,魏无羡抬头看见自己床头的,两个亲亲热热彼此亲吻的小人,突然忍不住笑了。 莲花坞··· 被烧了。 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被毁得一干二净。 可是在莲花坞被重新建好后,自己推开房间,竟有些隔世之感。 所有的摆件陈设,无一不全,都在它们曾经在的位置上。 小到魏无羡从山上挖来的一朵挺漂亮的兰花,当年随手画在墙上的涂鸦,大到格局朝向,桌椅床铺。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很无奈的问江澄,怎么还留着他小时候随手画的东西。 江澄坏笑着,“自然得全须全尾的,一样不少的给你,你以为小时候的黑历史就这样没了?别说你屋子里的,就是我屋子里,你那些不堪入目的破画还有呢!改日我就让人看看,六艺俱全的魏公子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泼皮!” 魏无羡记得,当时自己扑上去和江澄打闹起来,江厌离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看他们玩累了,喊他们吃温热的奶糕。 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失去了一上午的胃口也回来了。 他一向是一个很会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人。 就是在乱葬岗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魏无羡都能从唯一的小孩温苑身上找到乐子,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一个没有发生的梦境所苦太久。 魏无羡推开门,看着院子中间,那个拎着食盒,一身白衣,沐浴在阳光下格外秀美的翩翩佳公子,笑弯了眉眼。 管他呢。 魏无羡一边吃着比往日格外多的排骨,一边看着默默给他剥莲子的蓝忘机。 梦这种东西,管他的呢。 什么也没有排骨汤中多出来的排骨和身旁从未离开的人更要紧。 魏无羡想通之后,就一溜烟的出门,继续做他的万人嫌了,江厌离婚期将近,大家有的是事情要忙,略略打闹一阵就各自散去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负责监工江厌离出嫁沿途的各处落脚之处,金江两族联姻,气势恢宏盛大,连一旁的落脚处都修建成了精致的小屋,里面处处都要仔细,不能少了礼数。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奔忙的样子,也大约猜得出为何那人清瘦至此。 刚过黄昏,蓝忘机就忍不住牵着魏无羡先回了莲花坞,口中声称已到饭时,恐伤脾胃,但其实近日一整天,蓝忘机的主要任务就是见缝插针的喂食,各色精致的小点心早就让魏无羡小肚子满满。不过这是蓝忘机这个小古板沉默温柔的心意,魏无羡乐在其中。 二人刚进莲花坞,就觉得情况不对。 安静··· 这个莲花坞太安静了。 江城虽然不是像魏无羡那么跳脱,但是也是会经常出来走走看看,偶尔面冷心热的教教几个落后的小孩子,总之是闲不下来的。 这么安静的莲花坞简直是第一离奇事。 进了大厅,魏无羡一脸蒙的看着紧挨着江澄身边“蹲着”,一边吃点心一边笑嘻嘻的和江澄搭话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浅碧色洒金外袍,乌发用精致的发带梳成马尾,腰间各色玉质命符随着主人动作轻轻晃荡,颈间也挂着精致的项圈,看上去年岁很小,不过不显得娇憨,反而因为那极美的相貌,带了几分阴柔,一双凤眼眸光流转,但被上扬的嘴角和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的气质冲淡了一身邪气,反倒多了几分异样的爽朗。 那少年似乎是想和江澄挤在一起坐下,但是被江澄瞪了一眼又委屈巴巴的蹲下来,背靠着江澄的椅背自娱自乐,叽叽喳喳这张嘴就没停下来过,从年幼调皮挨打一直说到练功何等不易,又嘀咕着自己小时候发烧还惦记着江澄这个漂亮小伙伴为啥不来看看他。江澄端坐上手听的生无可恋,远远看上去,有点像···· 一身活力的小青蛙和霜打了的茄子。 魏无羡和蓝忘机迅速对视一眼,决定立刻站定,静观其变。 江澄生无可恋的坐着喝茶,实在缠不过就意思一样的看那少年一眼,偶尔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他这个心狠的当大哥哥的不去看他,并不是不喜欢他了,只是庶务太多,过得有些忙碌,还得哄哄这孩子,并不是不惦记,只是太久不见了,他也没想到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跑来跑去的小胖墩如今变得这样高挑俊朗。 那少年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憨憨的笑。 魏无羡饶有兴致的看着。 据他所知,这么多年,能让江澄无语至此的,除了自己和泽芜君,也就是这少年一个了。 第28章 皮猴委屈-千里迢迢为你而来 可巧这时,蓝曦臣缓步走进来,笑着与魏无羡和蓝忘机打了个招呼,“忘机,魏公子,你们回来了?晚饭还未做好,不过也快了,喝点茶吧。” 魏无羡二人跟着蓝曦臣进去,江澄抬眼看见魏无羡像是看见了天大的救星,估计这辈子江澄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有一天看魏无羡活像是看救世主。 “魏无羡!你还知道回来!”江澄立刻起身,拽着魏无羡拉到那依旧在叭叭叭自报家门的少年面前。 “这位,就是那个···名满云梦,六艺俱全,风流倜傥,不夜天一战成名的魏婴魏无羡,这是咱们云梦江氏的大师兄,我同他一起长大最知道他为人热情正直,我看你和他脾气相投,你平时可以多和他聊聊。” 魏无羡这辈子没从一向傲娇的小师妹江澄嘴里听到这么多关于自己的赞美之词,要不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这么多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还真不太敢自作多情的承认。魏无羡被夸的云里雾里,差点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没醒过来,直到蓝忘机上前一步,若有若无的挡住了那少年投来的目光。 那少年扫了一眼魏无羡,只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随即很快把目光转回江澄身上,简直把“我管你是谁”几个字写在脸上。 “魏公子美名远扬,在下久仰大名。”那少年客套的说完,转头继续看着江澄,眼神专注但委委屈屈,那么一副风流俊雅的长相,竟然活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阿澄哥,你是要走了吗?怎么把我扔下来?我一路千里迢迢跑到云梦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从小听奶奶夸赞你端庄沉稳,聪慧过人,想亲眼看看你这个最年轻的宗主,你还这样随便把我丢给别人?” 魏无羡一听有人千里迢迢为了江城而来,眼睛都亮了,从蓝忘机身后探出个脑袋。 “千里迢迢?” 蓝曦臣看了一眼江澄苦兮兮的脸忍俊不禁,故作正经的回到,“这位是眉山虞氏的小公子虞司麒,先江夫人乃是虞老先生亲传,后收为义女,和虞宗主兄妹想成,至今仍在虞氏宗祠留有香火,论及辈分,确实应该叫晚吟一声哥哥。” 那少年突然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蓝曦臣,“泽芜君和阿澄哥关系很好嘛?竟然如此亲近称其表字?” 蓝曦臣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江澄扶额叹道,“好了!你都问了他四十多遍了!” 虞司麒立刻收敛了怒气,笑眯眯的看着江澄,不怕死的黏上去,“可是阿澄哥还没喊过我表字,我小名叫阿麒,刚刚阿离姐都喊我阿麒了,阿澄哥你也喊我嘛。” 江澄微微用力挣脱开这熊孩子的拥抱,瞪着一边看好戏的魏无羡。“虞司麒!你就比我小了三天!你也好意思让别人喊你小名?” 虞司麒好一副天真无邪,“奶奶说了,阿麒在家人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呢!” 江澄叹了一口气,“先别说这个,你是怎么从虞氏来的?我可没有收到虞氏的消息。” 虞司麒笑的小狐狸一样,“我偷着跑下来的,我把我自己塞到了送来的贺礼里面,可闷了呢!出了山门我才爬出来,那个领头的还要把我送回去,我就威胁他,我回去就要和奶奶告状,还会很记仇的一直给他小鞋穿。” 魏无羡瞪大眼睛,这孩子还真是皮的难以想象,恐怕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丢了,虞氏都要翻天了吧。 江澄不忍直视的和魏无羡交换了眼神,魏无羡一脸“我没办法你自己想办法”的表情,蓝曦臣在一旁看戏看的相当高兴了。 江澄一副少年皮相,却在经历一场浩劫后格外老成持重,如今竟隐隐看出了当年听学之时,那个兴冲冲想自己跑来,自告奋勇的要去下山除水祟的模样了。 正在这时,江厌离的声音柔柔的传来。 “阿羡!阿澄!喊大家出来吃饭啦!” 没等这二人接话,虞司麒立刻回到,“阿离姐来咯!”说着拉着江澄就跑了出去。 魏无羡看了一眼蓝忘机,正巧瞟见了抿唇偷笑的蓝曦臣,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澄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下子。 碰上俩惹不起的。 午饭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多了两个人和一个欢脱跳跃的小崽子就多了什么,只是分量大了点,每一样都是江厌离亲自下厨,美味又家常,江澄和魏无羡吃的满足的很,蓝忘机存了个心眼,细细的观察魏无羡对哪一道菜更偏爱些,更喜爱什么风味。不过一顿饭,就了解了魏无羡的喜好,默默计划着一会去找江厌离讨教,立志喂饱魏无羡的肚子。 虞司麒笑眯眯的看着吃饱了饭神色都有些慵懒随和的江澄,漂亮的眼睛写满了真挚,满口赞道:“阿离姐,您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怎么每一道菜都那么好吃的!怎么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和您这样的姐姐一起长大呢!”说着神色落寞,眼神却悄悄瞟着江厌离,滴溜溜的不知道想什么。 江厌离并不讨厌这样嘴甜相貌又可人的弟弟,不过魏无羡珠玉在前,听了小20年的蜜糖一般的话,也很有抵抗力了,不至于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得五迷三道,只是听出了虞司麒的弦外之音,也并没有挑明,只是客气又亲昵的说,“阿麒有外祖父外祖母疼爱,又是舅舅舅母的心头肉,也是很幸福的小孩呢!” 虞司麒笑了笑任由江厌离揉捏一番,就没再言语,插科打诨的缠着江澄去了。 江澄看着日暮渐沉,心里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本来今晚。 今晚应该把魏无羡约到祠堂,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江澄原本打算就是让魏无羡在江厌离婚前恢复金丹。一则,温若寒的金丹已经被净化的很好,日日被江澄用浑厚灵力和上好灵器滋养着,是最适合移丹的时刻,二则··· 江澄真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当年那个拎着随便到处乱飞,欢快跳脱到找不到影子的魏无羡了。 偏偏突然跳出来一个虞司麒,打乱了这一切节奏。 江澄紧皱着眉。 不能再等了。 赤君:处于审核原因,人设更改 虞夫人是义女,和宗主兄妹感情很好!!!!!(被封的很无语) 第29章 剖丹真相-二人的坦白 虞司麒年纪小,似乎没有看出江澄的焦急,看上去依旧兴致勃勃,很有长久待着,游览莲花坞的意思,江澄也不好赶客,但更不能因为这个小插曲就耽误了魏无羡,江澄咬咬牙,干脆让温情给虞司麒下了药,一切依旧按了计划行事。 只是心事重重的江澄根本没有发现,本该沉睡的虞司麒趁着江澄和温情聊天的功夫,淘气的伸手挠了挠手背,又迅速地放到原处。 魏无羡拎着两壶温酒,一张俊脸上带着笑走进江氏祠堂。远远地看着祠堂中站着的身影,笑容不禁真诚几分。 “江澄!”魏无羡蹦蹦跳跳的走进祠堂,一把抱住江澄的后背。 “这么晚了你还喊我来祠堂做什么?”魏无羡把其中一壶酒递给江澄,看着眼前的牌位,面容肃穆不少,整了整衣衫,微微躬身,眉眼含着笑,似乎是幼时告状一般,“江叔叔,虞夫人,你们看啊,江澄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把我也喊了过来,不许我休息,你们替我做主啊。” 他这样嬉笑吵闹,安静的祠堂里似乎都染上了他的笑意,原本空旷的地方变得欢快一些,江澄侧头看着魏无羡的模样,忍不住想,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在笑着的魏无羡,骗过了自己,让他坚信抱山散人的强大拯救了自己,骗过了世间,让他们忽视了夷陵老祖强悍外表下,是一个二十岁来岁的小少年。 江澄闷了一口酒,挥手张开一道屏障。 魏无羡看着江澄发红的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明白了几分,甚至隐隐踩到了他要说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见他喝酒,自己也端起酒壶一口气喝了精光。 “魏无羡···”江澄垂下眼帘,盯着魏无羡的足尖,在空旷的熟悉的江氏祠堂里,逐渐揭开两世伤疤。 “接下来我说的话,不管你多震惊,都不要插话,我会把我能告诉你的,我该和你说的都告诉你···” “我说完了之后···你···再接我的话。” 江澄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面色依旧,没有丝毫的酒气醉意,他自嘲一笑,“偏偏这时候,酒不够烈,酒量又太好。” “魏无羡···我···我的金丹,被温逐流化去了。” “当时家仇未报,莲花坞近乎覆灭,我又失去了金丹,说实话,我是真的想,还不如就死在温逐流的手上,也比这样瘫在床上,活着受罪,受耻辱的要好。” “后来你和我说,抱山散人愿意为我修复金丹,我太高兴了,我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甚至不愿意想这会不会是你安慰我,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抱山散人的身上,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你当时蒙住我的眼睛,告诉我往前走,别回头。” “你对我说,让我不要莽撞,下次不会这么幸运了。” “不是因为抱山散人只会帮我们这一次,而是因为我江澄,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愿意把金丹移给我的兄弟,而是因为你这个傻子,也只有那一个金丹了。” 魏无羡看着江澄一字一句的揭开他隐藏多年的真相,勉强挤出一抹笑,他想告诉他这些都是他自愿,他之前答应了江叔叔,要保护大家,后来,更是不忍心高气傲的江澄从此一蹶不振。 魏无羡迷迷糊糊的想,他的做法没错的,就算没有金丹,魏无羡照样凭着其他的方式为家人报仇了,江澄也成为最年轻的家主,带领江家一呼百应。 他想劝他,刚要开口就被江澄含着眼泪的双眼一眼瞪回去。 “魏无羡,我···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把金丹给了我,然后为了报仇,为了在乱葬岗活下去,你修了鬼道,炼了阴虎符,和现在一样,依旧是仙门百家中最让人瞩目的天才。” “可和如今不一样的是,面对金家的离间和挑衅,我没有站出来维护你,面对仙门百家的质疑,我放弃了你。” “我们割袍断义,你背上了叛出师门的恶名,你躲在夷陵,守着温情那一群老幼,被人诬陷为夷陵老祖,避之不及。” “我弃了你,也弃了当年许下的云梦双杰的梦想。” 江澄双眉紧锁,垂着眼不敢看他。 “魏无羡,你知道吗?这或许不是梦。” “因为,这确确实实,就是我会做出来的事。” “我或许真的会因为所谓的家族放弃你,我会怀疑你修了鬼道,有损心性。” “魏无羡,我不是一个能值得你剖丹相赠的人。” 江澄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语气坚定地给自己下了判断。 “魏无羡,我最近,一直暗中给你吃药,你的身体如今被滋养的很好,灵脉也没有退去,当年温若寒死后,我拿走了他的金丹,和温情和泽芜君一起温养许久,如今是最适合的时机。” “温情就在祠堂背后的暗室中,今晚,你就可以去移丹。” 说着指着放在祭台上的一碗汤药。依旧不敢看魏无羡。 “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和你当初剖丹不一样,你不用再受两天一夜的疼,和当初的我一样,睡一觉,起来你就重新有了一颗金丹了。” “等阿姐的婚礼过后···你···” 江澄想说,等江厌离婚礼之后,若是魏无羡不愿意留下,可以选择离开。 如今的魏无羡,是傲视群雄的天之骄子,是蓝二公子含光君的心上人,是射日之争的英雄,是聂家二公子的挚友,是金小夫人疼爱的弟弟,是云梦江氏宗主的大师兄。 江湖或许凶险,但一切的凶险,都和他无关。 魏无羡可以做任何魏无羡想做的事,他可以天高海阔,可以自成一派,没人会质疑魏无羡的决定,因为强者和天才,从来就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道理是这样的,但江澄真的说不出半个字。 就算如今,江宗主行事稳重,才干超群,年少有为的名声响彻四方,他依旧是那个想跟在自己大师兄身后,任他带自己上山下海的孩子,有魏无羡在,江澄似乎依旧可以保守住年少时的江澄,他不愿意魏无羡离开,不愿意守着一个空荡荡的莲花坞,不愿意成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毒圣手。 江澄暗想,自己果真是自私。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放手。 江澄背过身,声音带着哭腔。 “你去吧。” 第30章 移丹开始-良药苦口 江澄说完,背过身注视着祠堂门口的莲花池,等待着魏无羡离开,然而许久,身后没有声音。 没有离开的脚步声,也没有怨恨恼怒的质疑。 江澄皱着眉,缓缓回头看向魏无羡,却看见魏无羡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眉眼柔和。 魏无羡从来不拘小节,但也未曾被随意教养。 他行事潇洒恣意,那是他的真性情,一旦守礼,就比任何人都端方优雅。 魏无羡在江澄面前总是太过随意,让江澄竟遗忘了,这个人,是被评为六艺俱全,风华绝代的翩翩佳公子。 魏无羡这时才缓缓看向江澄,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他看上去要比平时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年更加柔软,目光真诚坦荡,身姿纤长,无论前世今生,无论多少险阻,他都是江澄记忆里那个永远挺拔勇敢的少年。 “江澄,我永远庆幸当年江叔叔找到了我,带我回了莲花坞。” “照理来说,没了爹娘,没有亲友宗族,我是赤条条无牵挂的,我是没有亲人的。” 魏无羡笑眯眯的看着江澄,“但我很庆幸,江叔叔带我回来,让我认识了师姐和你。” “江澄,别轻易说什么值不值得。” “咱们之间,不是要论什么事情值得做,而是什么事情乐意做。” “就像我愿意把金丹给你,因为我了解你的骄傲和畏惧,我怕你走不出来,怕你从此一蹶不振。” “你当初不也是一身重伤,却引走追兵,打算用你自己的命,让我活下去的嘛?” 魏无羡看着江澄因为吃惊而不由得睁大的眸子,笑了笑,“巧了,我也做了个梦。”说完,魏无羡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说,“江澄,这次可是我跪祠堂跪的最诚心的一次。” “我刚刚求了江叔叔和虞夫人,让他们保佑我这次移丹一定要成功,保佑温情这位圣手不要失误....” 江澄看着魏无羡泛着泪光的眼睛,含着真诚的笑意。 “保佑···你睡个好觉。” 江澄撑起一抹笑意,“说什么呢,我自然要陪着你的。” 魏无羡却只是摇着头,“回去休息吧···阿澄。” 江澄被唤的一愣,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膀,眸光坚定,语气郑重,再次说道,“阿澄,回去休息。” 江澄看着魏无羡干净的眸子,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他全心信赖的战友,是他怀着愧疚和感动的至交。 魏无羡此刻眼中是他未曾见过的威严,江澄恍然间意识到,魏无羡,其实也是他自幼仰望尊重的大师兄。 父母双双殒命之后,如果说江厌离是江澄心里柔软的牵挂,魏无羡就是他全部的底气和靠山。只要有魏无羡在,小小的江晚吟可以不在意恐惧和他爬上最高的树,俯瞰整个云梦美景,长大的江澄也可以直面自己的心魔,告诉自己天地广袤,他绝不会是孤单一人。 “江澄,我从未后悔过,重来一次,若是我不能护住你,我还是会笑着告诉你,抱山散人可以修复你的金丹。” “江澄,为了这颗金丹,你一定很费心力,谢谢你了。” “魏无羡···”江澄看向他,那少年眸光依旧晶莹,却不似过往跳脱,多了沉稳和安然。 时间终究是带走了他记忆里那个自由跳脱的黑衣少年。 魏无羡往暗室里走了几步,顺手拿起祭台上的汤药一口咽下去,突然回过头看着一脸动容的江澄,眼神里都透着坏笑。 “对了,作为酬谢,明早的莲藕排骨汤我不跟你抢你最爱的莲藕了,全是你的,放心!” 江澄正感动的无以复加,闻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冲着魏无羡蹦蹦跶跶的背影怒吼。 “魏无羡你要不要脸!” “谁爱吃莲藕!!!!!!” 魏无羡进了密室,就看见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温情,连声招呼都没打,相当不客气的伸手递给他一颗药丸,“吃了。” 魏无羡疑惑地塞到嘴里,顿时被苦的眼泪汪汪,废了好大力气使劲咽了下去,苦的脸都黑了不少。 “我的天怎么这么苦···诶,温情这是什么药啊,我刚刚在祠堂里不是喝了一碗吗?” 温情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魏无羡在密室里四处找水冲淡口中苦味,一边淡定的整理工具,一边随口答道,“哦,没什么用,就是单纯的苦药,不出意外三个时辰之内味道不会淡去,如果说一定有用,那就是可以清热去火,顺便帮助服用者管理舌头。以前阿宁还小的时候,我没事闲着逗阿宁做出来的药。” 魏无羡正咕嘟咕嘟喝水,试图冲淡口中的味道,闻言差点没吐出来。 “啊?” 温情笑眯眯的举起刀,指着密室的门。 “这个密室,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里面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 “谁叫你刚刚居然还敢质疑我的医术。” “什么叫祈祷我不要失手?” “我会失手?” 魏无羡嘴角微颤,双手合十拜了下去,看上去十分虔诚,乖巧得很。 “情姐,我错了。” 温情依旧看不出表情,慢慢给她的工具消毒,灯火摇曳中,显出几分阴森可怖的气质。 直到魏无羡彻底昏过去之前,都还在脑海中不断回忆温情一边用烈酒擦拭利刃的表情。他有些忐忑的想。 也不知道温情出了气没有。 移丹完成之后据说还要喝不少日子的药呢···· 要是温情一直不消气,那些日子没事就喂给我黄连苦胆,我日子可难熬了。 要不找蓝湛求情? 蓝家似乎也是很会医术一道的。 魏无羡昏昏沉沉的想起蓝忘机那张清冷淡漠,俊逸非凡的脸,浅浅笑了一下,要是和蓝湛串通一下,或许可以少喝几碗,或者让他找几味药材替换一下? 念头刚一出来,魏无羡就自我否定了。 蓝忘机估计也只会眼神沉沉的看着他,一脸心疼的说,魏婴,良药苦口吧。 江澄? 估计也只会在一旁抱着手哈哈哈的笑。 魏无羡委屈巴巴的想,实在不行就去找师姐吧。 第31章 移丹成功-我若是想,刚才你们俩就没命了 温情看着一板一眼的收拾着用具,面上一派淡然轻松,但实际上温情的压力绝不比当日初次移丹更小。 这一次移丹听上去似乎没有当日复杂,毕竟免去了从活人身上剥离金丹的步骤,但实际上,纵然这金丹经过江澄和蓝曦臣的日日洗礼,用温和功法去除金丹中于魏无羡有碍的杂物怨气,但温若寒这存放一段时间的金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当年魏无羡心甘情愿献出的,也是刚刚从身体里剖出来的金丹更温顺,更亲近被移丹者的灵脉。 此外,魏无羡修习鬼道已经有一段时日,怨气侵蚀,灵脉受损是必然,就算用了各色灵药滋养,浑身经脉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接续金丹的过程时时刻刻都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每一步。 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密室之内,温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高度紧张,收敛气息,先用医者特有的温润灵气仔细疏通滋养经脉。 密室之外,江澄彻夜无眠,他躺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床帏上绣着的九重莲出神,许久后,又打开房间的密室们,跪在他为江枫眠和虞夫人准备的小祠堂里默默祝祷。 给蓝曦臣准备的客房里,蓝氏双璧二人静坐调息,皆无声响。 江澄没有对蓝曦臣和蓝忘机隐藏今晚魏无羡要恢复金丹的事,甚至默许他们的参与,没有丝毫隐藏的江澄本以为,今晚在江氏祠堂,会看见本来景行含光的蓝忘机眼中含恨,会看见心性纯然的蓝曦臣一脸震惊。 可是他们都没有去,没有出现在江氏祠堂,没有出现在今晚的江澄和魏无羡身边。 “忘机,你若是担心无羡···江宗主的意思,大约不是拦着你去的。” 蓝曦臣感受着自己弟弟并不沉稳的气息,微微皱眉,试探着开口。 今晚之事瞬息万变,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弟弟无论如何都会去一趟江氏祠堂的密室亲自看着,却没想到,蓝忘机在院中舞剑完毕,反而敲开自己的门。 “兄长,不必了。”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睁开,虽仍有抹不去的担心,但大多是释然和接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今晚之事,江宗主会倾尽全力。” “既然一切从他二人为始,那么今晚的这一幕,只有他们二人就足够了。” “他首先是魏婴。” 蓝曦臣叹了口气。 他知道蓝忘机的意思了。 首先,他是魏无羡。 是即使在蓝忘机没有出现过的岁月里依旧熠熠生辉的魏无羡。 是在阴诡地狱里苦苦挣扎之后依旧能笑的干净漂亮的魏无羡。 其次,才是蓝忘机心悦已久的少年,是姑苏蓝氏二公子认定此生唯一的结伴之人。 他是一往无前,绝对骄傲的魏无羡,他不愿意被人看见的过去,他自信可以处理好的恩怨情仇,蓝忘机愿意永远看不见,愿意等着他亲自给他自己一个结局。 温情的移丹还在继续,太过紧张让她几乎失去了其他感官。 还差最后的一点了! 温情大喜过望,正要动手,却发现温若寒的金丹由于失去了灵力的滋养正在迅速失去活力! 怎么回事! 从前那场手术中并没有这个情况! 温情一瞬间有些慌乱,随即镇静下来,脑海中飞速思考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 应该是灵脉接续不全,灵力滋养不足的缘故。 一则从前魏无羡的金丹是刚刚从体内分离开,就接续到江澄的体内,二人皆为修习江氏功法,灵气十分相似。 二则也是因为当时魏无羡的修为并不算很高,金丹和灵脉之间的共生关系也没有如此深厚。而温若寒的修为远非当日的魏无羡可以比拟,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算意外。 温情想明白其中关窍,自己镇静不少,稍稍输入自己的灵力,果然看见金丹消逝减慢许多。 果真如此! 温情一边默默输入灵力,一边摒除杂念,继续接续灵脉。 这法子初期还是可行的,只是温情只是个医修,灵力并不算充裕,移丹之术更是千难万险,不可分心丝毫,慢慢的,温情很有一些力不从心。 温情气啊。 都是魏无羡说什么不愿意让江澄看见移丹的过程,怕他心里负担太重,非要赶他回去睡觉。现在江澄能有多大的心?他哪里睡得着? 可看着魏无羡带着乞求的目光,温情又心软了,最终答应了魏无羡的请求。 可是这种时候··· 正在温情打算用符咒把江澄喊过来的时候,另外一股醇厚浑然的灵力缓缓注入。 温情警惕地抬起头,随即震惊的眉头一颤。 虞司麒! 怎么会是他! 按照江澄的计划,虞司麒不是应该在房间被迷晕了吗? 虞司麒嘴角含笑,似乎完全不在意温情眼中的疑惑和隐隐的防卫,“阿情姐,还不看看阿羡哥,这里交给我好了。” 温情皱着眉,并不信任这个突然其来出现的人。 虞司麒看她动作不快,眼中甚至多了几分杀意,轻声啧了一声。 狭长凤眼总算减去几分平日的风流,锐利的让人心生畏惧,语气也不再漫不经心,隐隐带着威胁。 “快动手吧,我若是想对你们做什么,刚才你们俩就都没命了。” 温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此刻多说无益,立刻飞速找回状态。 金丹在如此浑厚的灵力的安抚之下变得乖顺,温情的动作越发轻松灵动。 天光破晓。 随着最后一条灵脉隐隐泛出光芒,金丹开始自行运转。 温情合目仔细查探魏无羡的脉搏,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 终于··· 终于成功了··· 虞司麒默默地看着瘫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的温情,伸手把温情扶起来坐到一边,拭去她一头的汗水。 “阿情姐,辛苦了。”虞司麒低声说道。 温情无力的抬头看他一眼,只见虞司麒默默地走到魏无羡身边,动作麻利的辅助魏无羡适应新的金丹,将已经枯竭的灵脉重新修复好,温情心中一阵诧异。 如此一个看上去熊孩子一般的少年,医术灵力竟如此深厚,他日定然不可限量。 有如此本事的人,也难怪自己的迷药困不住他。 第32章 灵力恢复-少年在长大 魏无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魏无羡身姿轻盈,是他失去金丹之后很久都没有体会过得感觉。 他看见远处天空漂浮出一抹绚丽的金光,惊艳夺目但毫不刺眼,时时刻刻吸引着魏无羡的注意力,他纵深一跃,足尖轻点,冲着那抹光飞身而去。 凑近看去,那抹光有幻化成小鲤鱼的模样,跳脱又轻盈的从魏无羡的指尖溜走,但并没有走太远,而是乖巧的等待着魏无羡扑上去。 魏无羡和那金光幻化而成的小鱼玩耍许久,就在他紧紧把那条小鱼扣在怀里,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条小鱼委委屈屈但是甘拜下风的叹息,魏无羡一笑,张开双手,看着那条悬浮在它面前的小鱼。 那小鱼亲昵的在他额头上撞了撞脑袋,随即消失在他的印堂处。 一瞬间,那抹光游走在自己周身,整整走了八十一轮大周天,魏无羡只觉得浑身越来越有力量,那种充沛感和自由感甚至远远胜过当年正值鼎盛的自己。魏无羡体会着体内暖流逐渐抚平旧伤,曾经枯萎的灵脉逐渐恢复生机,不受控的留下一滴泪。 再次睁开眼睛,外面阳光正好。 魏无羡的房间采光是整个莲花坞最好的,这是当年虞紫鸢安排的,说是希望阳光能把这个作息极度不正常的懒小子喊醒,虽然事与愿违,但一晃十多年,魏无羡依旧占据着这个温暖灿烂的房间。 就算床帘遮着,魏无羡也依旧能看得出来,外面是怎样的好天气。 房间里到处亮堂堂,但眼前到并不刺眼。稍微一歪头,魏无羡就溢出笑意,毕竟,他看见了端坐在床边,久久看着他,还伸出一只手臂替他挡住光线的蓝忘机。 这个人啊,像个小仙君。 眼神淡漠,身姿如玉,可不就是小神仙一样俯瞰人间,无悲无喜的模样,看得人心痒痒。 可是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啊? 眼底一片青黑,清澈的眸子泛着红,本就白皙的脸更是毫无血色,那么一个淡漠悲悯的眸子似乎盛满了悲伤和爱怜。 魏无羡咧着嘴笑了笑,下意识的伸手想逗他,却不想随便一动,一股陌生的熟悉感充盈四肢。魏无羡一顿,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丹田处。 那里,一颗浑厚成熟的金丹稳定的运转着,雄浑的灵力滋养着一身灵脉,当初失去金丹时的疲惫和沉重没有半点影子。 梦里的充沛的感觉在现实里也是一模一样,灵力流转,飘飘欲仙。 魏无羡下意识的笑了笑,抬眼看着蓝湛,笑眯眯的,好像当初那个光芒万丈,一呼百应的天之骄子,重新回来了。 蓝忘机久久的看着他,似乎就看不够一样,此刻魏无羡抬头冲着他笑,蓝忘机压抑多时的情感汹涌而出。 魏无羡被牢牢地钳在一个檀香味的怀抱里。 蓝忘机抱的太紧,其实有点不舒服。 可是魏无羡高兴啊,他一点都不想挣脱,连稍微调整整一下自己的姿势都不愿意,就懒洋洋的用一个很让人不舒服的姿势歪在他怀里,由着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宣泄出深厚的情感。 门外,江厌离强压着哭声,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在魏无羡已经被温情和虞司麒送回房间休养,才从江澄的口中得知了一切。 天刚破晓,江厌离原打算给大家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推开门,却看见江澄穿着昨日的衣裳,头发蓬乱,眼下乌青,眸子全是血丝,整个人却开怀大笑,恍惚间,江厌离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和魏无羡勾肩搭背,到处乱跑的还是个少年的江澄。 “姐!” “魏无羡好了!” “他···好了···” 江澄语无伦次的一边大笑,一边嚷嚷着,伸手把江厌离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江厌离疑惑的话还没说出来,江澄眼神亮晶晶的,满脸的笑容和欣喜。 “阿姐,我···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江厌离听完后脑子一阵一阵的发蒙,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人却本能的想去魏无羡房间看他。江澄拦下了她,“阿姐···魏无羡还要睡很久,你···你给他做碗莲藕排骨汤吧,他最爱的,我···我给他买荷风酒去···他有了金丹,酒力可以被金丹化去,他可以畅快的喝一场了···还有···还有随便···” 江厌离看着江澄步伐凌乱,欲言又止。 正是因为她是最了解江澄的傲气和隐忍的人,才更加难过。 正是因为她太明白魏无羡藏在潇洒皮囊下的委屈和心酸,才忍不住落泪。 江厌离把汤炖在锅子上,还是没忍住,悄悄去看了魏无羡。 魏无羡睡得正香,旁边,蓝忘机一块石头似的坐着,看见江厌离来了,只是起身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 江厌离看着魏无羡睡觉时都仿佛在浅笑的脸,全部的担忧,自责,喜悦,悲伤,全部化为大颗大颗的泪水。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嘴甜乖巧,俊朗帅气的弟弟,用这一张笑脸骗过了那么多人。 她灵力低微,却也知道,金丹对于一个修仙的人有多重要。 平庸,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是常态,但对于魏无羡这样的天之骄子,绝对天才来讲,就是致命的打击,就是生命里最残忍的报复。 可是他笑呵呵的让了出去,然后从乱葬岗中滚了一圈。 为了报仇,修习鬼道,研究术法,炼成阴虎符,成为射日之征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英雄。 江厌离小心翼翼的理了理魏无羡脸上的乱发,仿佛触碰一个易碎的琉璃。 阿羡··· 江厌离快要心疼死了啊。 她小太阳一样的宝贝弟弟,不知趟过多少腥风血雨,依旧笑的干干净净的,喊她阿姐。 他一个人一如往常的回到他开始修炼,结丹的莲花坞,默默地感受着失去金丹后笨拙沉重的身体。 还有···阿澄。 他什么都知道,却自己一个人抗了下来。 振兴江氏,拦下所有觊觎阴虎符的小人,找到合适他的金丹,如此骄傲的人,每日装作无事,一天处理公务后,带着疲惫的笑意守护着他的家人。 在江厌离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两个弟弟彼此扶持,长成了她想象不到的模样。 江厌离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魏无羡的房间的,只是踏出门的那一刻,江厌离的脆弱已经不见,纵然泪水横流,却坚韧而清醒。 她不会忘记当初百花宴上金光善明晃晃的对魏无羡阴虎符的觊觎,也没有忘记在金家庇护下的家族们是对魏无羡何等轻视。 百凤山围猎,金子勋句句诛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欺辱魏无羡,这件事当真和金家家主的态度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从前江厌离纵然聪慧,却性情温良,未曾用如此恶意揣测他人。 只是在真正了解温氏对魏无羡做出的恶行,察觉到她的两个弟弟是怎样笑着为她撑起一片光明灿烂的天空,江厌离才真正从父母兄弟为她建立的极乐净土中窥见这世间的凉薄和阴险。 第33章 重拾随便-魏婴的意气风发 江厌离默默地靠在门边,细细的思索,警觉在云梦江氏分崩离析,到莲花坞重建的整个过程里,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 从前她是父母的女儿,如今却是两个少年的姐姐。 却依旧天真懵懂,世界里只有厨房和她还没做完的给弟弟们的荷包。 她是阿姐,是江家长女,又岂可时刻被弟弟们庇佑,不谙世事? 江澄远远地看着江厌离进了厨房,却不知为何,感觉江厌离仿佛和平日有些不同,只是魏无羡重新获得金丹的事占了上风,无暇细想,只以为江厌离心绪不稳,就没有过多查问。拿起手中的随便,江澄缓缓拔出剑,看着轻盈灵动的剑锋,忍不住笑了。 “你也知道,你主人回来了是不是?”江澄看着似乎比平日更加闪亮夺目的剑锋,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一阵一阵的微弱的波动,漂亮的眉眼弯成一道小桥,年轻的宗主,终于在此刻有了少年模样。 蓝曦臣想要上前打招呼的脚步一顿,一时间没缓过神,看着江澄轻盈欢快,步伐匆匆的身影终究没有上前。 “江澄!师姐!” 终于哄好了破碎的小古板,魏无羡才终于有时间细细感受这颗全新的金丹,感受着它的充盈,感受着体力的充沛,感受着灵台的清明。就连当日修习鬼道,不得不引邪气入体所造成的巨大创伤也被这颗强大的金丹轻易化解。 魏无羡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似乎,因为这颗强大的金丹,他不仅功法大增,甚至可以同时修习剑道鬼道,这或许都得归功于温若寒最后那段时间对强势功法的追求,大大增强了金丹的包容性。 如今,魏无羡五感奇佳,远远就能听见两个脚步声传来,他笑着看向门口的二人,蓝忘机也反应过来,规矩的行了个礼,候在一旁,一声不吭。 江厌离小跑着冲进来,一把抱住魏无羡,清丽温婉的脸上多了几道水痕。 “羡羡···羡羡···” 江澄紧随其后,笑着看魏无羡手忙脚乱的给江厌离擦眼泪,又嘴甜的抹了蜜似的哄她。 一切仿佛都没变。 江厌离哭了好一会,兴冲冲的说刚刚亲自下厨做一大堆好吃的给魏无羡补身体,她要去看看汤头熬的如何,看着江厌离快乐的快要飞起来的身影,魏无羡没好意思说他现在修为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说一句体壮如牛都不为过,完全不需要补补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江澄和魏无羡四目相对,终究是没撑住笑了出来。 “魏无羡,既然好了就别躺着让人照顾,外面一大堆弟子等着看看你这位大师兄的风姿呢。”江澄别扭着移开眼,拿出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随便。“物归原主。” 魏无羡看着手中一尘不染的灵剑,没有丝毫久不被使用的痕迹,一看就是被精心的保存,细细的护理,才能在离开主人许久的情况下,依旧剑锋闪烁。 他定定的看着江澄许久,笑着说了一句,“多谢。” 谢你费尽心力找寻金丹,谢你日日精心擦拭随便,谢你替我阻挡了所有窥伺的目光,给魏无羡重新回来的时间。 江澄看他爱不释手的抱着随便,迟疑片刻,“随便···在前段时间封剑了。” 魏无羡诧异的看着江澄。 灵剑认主,主消封剑,不事二主。 灵剑封剑的事,魏无羡还只是听说。 “的确是封剑,当时或是因为金丹的缘故,除了我,没人能打开随便的剑鞘。” “魏无羡,随便等了你很久。” 话音刚落,随便如同点头附和一般,散出莹莹光芒,魏无羡抱着剑,看上去竟是随便亲昵的靠在魏无羡怀里。 这把骄傲的灵剑,与当年初见之时便褪去一身傲骨,承他之命,奉他为主,对一人臣服,从此世间沧桑沉浮,乱花迷人眼,他只等待他的少年。 他的少年若在,他就光芒万丈,灵气四溢。 他的少年若离开,随便便甘愿做一个废铜烂铁,再不愿假手他人。 魏无羡轻轻地一动,随便如同宠物终于找到了最爱的主人,立刻飞出剑鞘,银光闪闪的悬在空中,乖巧无比的等候着魏无羡的动作。 魏无羡浅浅扬眉,一个飞身落在院子里,随便寸步不落的跟在魏无羡身边。 院子里阳光灿烂,那黑衣少年一伸手,轻盈灵巧,剑身细瘦的随便就落在魏无羡手中,迎着阳光,少年身姿灵动潇洒,翩若游龙,雄厚的灵力支撑着魏无羡每一次刺出腾飞,多年未曾练习的云梦剑法不见丝毫生疏。 毕竟是午夜梦回中,魏无羡练习过无数次的,渴望过无数次的。 江厌离端着汤走进来,恰好就看见这一幕。 魏无羡嘴边含笑,随便和他宛若合为一体,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是当年让自己阿爹称赞不已的洒脱大气。 还记得当年无论魏无羡多么淘气,哪怕是气的阿娘一直翻白眼,只要魏无羡站在演武场上,提着剑,挽出剑花,阿娘眼中那份惊艳和赞赏就从来不加掩饰。 当初那个在演武场上能引发江氏弟子山呼海啸的少年,那个举世无双,年少成名的云梦江氏大师兄更强盛丰茂,意气风发的回来了。 一套剑法完毕,随便发出盛大的光芒,可争日月。 明明剑身滚烫,剑柄却依旧温暖舒适。 随便自行洗练,本就身为灵剑的随便洗练之势无比盛大,莲花坞的弟子都能感受到灵剑洗练升格时的灵力波动。 光芒缓缓退去,魏无羡稍加动作,才感受到随便洗练后是如何更加适合魏无羡如今的身体和金丹的,魏无羡浅浅笑了笑,将剑收入剑鞘。 蓝忘机紧紧握着拳,双目半分不愿离开魏无羡。 当年,他如此明朗率真,强势又大张旗鼓的闯入了自己的世界。 如今,历尽千帆,世间的风霜刀剑,苦毒心机划得他遍体鳞伤,他傲骨凛然,没有被压弯脊梁,岁月没有磨平他的棱角,他在阳光下,依然熠熠生辉。 这就是他深爱的人。 这就是他此生认定的道侣。 蓝忘机眸子都在发亮,巨大的狂喜和爱慕心里藏不住,从眼睛里冒出来。 江澄看着他一招一式的熟稔,就知道他不知在心里练习了多少遍。 旁人只知道他天资聪颖,却没有想到他对剑术是真真正正的热爱,他记得初次看见江枫眠舞剑的时候,魏无羡眼神亮晶晶的,不包含世俗功利之心的热爱成就了天之骄子魏无羡。 此生,一则好酒,二来嗜剑。 可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决定剖丹时,笑的没心没肺。 随便洗练的那一刻,江澄几乎要哭出来。 巨大的感动,欣慰,喜悦几乎要席卷江澄的内心。 他终于看见他师兄本来就应该有的样子,他从年少时就不可抑制仰望尊敬,依赖交心的大师兄,终于以一种完全符合他幻想的样子,光芒万丈的成为了他自己。 只是眼泪还没掉下来,余光看见蓝忘机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魏无羡身上。 额 突然有点不爽。。。 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早就答应让魏无羡和蓝忘机结道啊··· 早就过了明路,连蓝老先生都点了头的,板上钉钉的事,江澄苦着脸,暗道自己还是年轻。 中了他们老蓝家人的计了。 第34章 江厌离有孕 虞司麒懒懒的依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远远地看着魏无羡一招一式的舞动灵剑,亲眼看着灵剑从封剑到自行洗练,可以说多少修士求不得的两次奇迹,都降临在魏无羡一个人身上了。 如此强悍的机缘,实在是令人惊叹。 果真不愧是天道爱子,气运加身。 怪不得···· 这位眼高于顶的三毒圣手悔恨一生,重生归来却如此果决替魏无羡逆天改命,再次移植金丹。如此私密事若是不引起别人注意也就罢了,江澄竟然还三次下拜帖,非要邀请早就避世不出的虞氏家主,引起了自家爷爷的注意,推演多日。 怪不得自己爷爷那个多年避世不出,不问世事的老古板竟也欣然同意,为了一个年轻人的加冠之礼重新出山。 所有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虞司麒颇为自得的眯着眼,看了看眼圈泛红一脸感动的江澄。 都说勤能补拙,可是永远不能否认的是,世界上有一种人,他天生才能出众,天赋更是一骑绝尘,只要正确的指点,就可以立足于巅峰。 魏无羡无疑就是这种人,心性纯良却敏锐果决,所幸是这人承载了大气运而不自知,实在是安分得很,对于他们虞氏一族也算是省心省力的好事。 而江澄,在历尽世间恩怨情仇后,颇有胸襟,眼光远大。 浩瀚的修仙界,继姑苏蓝氏那两位之后,又将迎来一对耀眼夺目的双子星。 虞司麒暗叹一口气,说不定是他白白违抗父命,下山跑一趟了呢。 “魏公子重修金丹,果真更胜从前功法修为,到底是天赋异禀,虞公子,你说是吧。” 虞司麒正在思考要不要就此回家,继续做他隐居深山,夜观天象,神神叨叨的虞家少主呢,思路却被打断,回过头,正巧看见蓝曦臣唇边含笑,眼神温柔浅淡,倒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不过··· 虞司麒一听蓝曦臣的措辞,“重修”。 呵,果真是当了家主的老油条。 “蓝宗主有话不妨直说。”虞司麒懒懒的斜坐在栏杆上,凤眸挑起,锐气逼人。 蓝曦臣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魏无羡。 “从温姑娘那里得知,魏公子重修金丹,从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虞家竟然有您这样一位天赋卓绝的虞公子帮了大忙,说来惭愧,我那弟弟爱重魏公子更甚性命,所以特地来感谢你。” 隐居深山的虞家,天赋卓绝的虞公子。 蓝曦臣这家伙,真不愧是让他爷爷赞不绝口的大才,说个话都连威胁带敲打。 蓝曦臣估计是以为自己是探听移丹之事才故意下山的吧,思路大体方向是对的,但把他虞司麒想的太扁了。 哼哼。 没等虞司麒反驳什么,蓝曦臣似是察觉到虞司麒的不悦,话锋一转。 “虞公子,无论您是因为什么下山,无论您为何突然出手,我们蓝氏上下都感谢虞氏的出手相助。只是,关于魏公子是如何重修金丹的,这件事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自古以来,修仙之路漫漫,个人勤奋固然重要,但是真正决定它们走到什么地方的,却是天分。” “若是···金丹都可以被移植,这样匪夷所思之事被心怀叵测之人误信,整个修仙界无疑会迎来浩劫。” 虞司麒皱着眉,暗想简直是废话,要不是怕修仙界动荡,他也没理由私自下山啊。随即,虞司麒不太开心的低声说,“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其中利害,蓝宗主当我是小孩吗?” 蓝曦臣一笑,“虞公子天分超然,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他日不可限量,曦臣并无半分轻视之意,只是事关重大,怕虞公子回眉山的路上被人套了话,不免唠叨几句,虞公子见谅。” 虞司麒扯了一下嘴角,溜达着走开了,一边暗自下了决定。 回什么家,蓝曦臣想让他回眉山,他还真就不走了! 反正这莲花坞看着也富庶,约莫养得起他虞公子,江宗主又看着这么顺眼,饭还好吃,他虞司麒就赖在这不走了! 蓝曦臣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更不知道因为他的几句话激起了一位未来会让他无比闹心的对手的敌意,此刻也只是浅笑了一下,去院子里看热闹。 可巧,莲花坞的小弟子昨日休沐,接伴去湖里玩,抓到几条肥美的鲤鱼,样子精神,也颇有活力,鲤鱼是个好意头,那小弟子就拿回莲花坞,送给已经交换了庚帖,入了祠堂,拜见祖先后回到莲花坞,即将举行婚礼的江厌离,江厌离养在缸里一夜,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做了鲜美无比的鱼汤。 蓝曦臣和蓝忘机虽然口味清淡,但是这汤鲜美甘醇,实在让人无法拒绝,一大帮人就坐在一处,喝着汤,吃着刚出炉的饼。 魏无羡和江澄依旧是打打闹闹,恨不得把对方碗里的都抢过来才好,江厌离是看惯了两个弟弟这么斗嘴的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甚管教,笑眯眯的帮着盛汤。 倒是蓝忘机看不得魏无羡被抢了肉的样子,江澄每抢去一块,蓝忘机就默默地挑了鱼刺,把肉递过去,看的江澄牙疼,皱皱眉不愿意搭理他了。 二人消停了,江厌离才含着端起汤喝了一口。 说来也奇怪,江厌离一身厨艺不是凭空来的,自幼就对烹饪感兴趣,各色食材也都难不倒这位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是最近不知怎么,闻到一些味道奇特的食材总有些反胃。 最近魏无羡的事才告一段落,江厌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大事,就一直没提过,只是刚刚,鲜美的鱼汤刚一入口,江厌离就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一阵一阵干呕起来。 江厌离虽然纤细,却一向身体健康,从来很少有什么病痛,她这一干呕,吓得魏无羡和江澄直接扔下碗筷,围在她身边又是顺气又是给倒茶,蓝曦臣倒还有几分理智,让人速速去请郎中。 人还没回来,虞司麒闻着鱼汤的味走到院子里,刚想开口讨巧,却发现江厌离面色苍白,眼圈通红,江澄和魏无羡围在一边不知所措。虞司麒这才觉得事情不对,赶紧上前搭脉。 江澄这才想起来虞司麒也是通医术的,连忙让开位置,看着虞司麒干瞪眼。 虞司麒沉吟片刻,不知怎么脸颊泛红,眼神亮晶晶的。 “诶呀!大喜事!阿离姐有喜了!” 魏无羡一时有些呆愣,没反应过来有喜是个什么意思,倒是江澄脑子一转,一拍大腿! 嗨! 最近光忙着魏无羡的事,却不曾想还是被金子轩那个花孔雀给占了先机! 想起前世那个在自己怀里长大的小娃娃,江澄忍不住眼圈泛红。 这一世的阿凌,定然不会如从前一般,被人说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他抬起头看着阿姐脸上的红晕,看着一脸兴奋,满心欢喜的魏无羡,看着笑着道喜的蓝曦臣和蓝忘机,还有绷着小脸吩咐弟子把带着腥气的鱼汤赶紧撤掉的虞司麒。 这一世的阿凌,应该会在很多很多人的期待和宠爱中出生,然后健康快乐的长大,他或许还是和从前一样淘气跳脱,但和前世甚少关注的场景不同,这么多人看着他,臭小子定然不会吃亏。 魏无羡笑呵呵的围着江厌离转,眉眼俱是笑意,一抬头看见江澄泛红的眸子,不自觉一愣。 “江澄?你这是怎么了?” 江澄回过头,缓缓笑起来。“没事,我开心。” 第35章 虞家来人 江厌离有孕,这消息秘密的传到了金家,金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给了来报信的弟子厚厚的礼物,一边积极地回内库给新鲜出炉只剩下一场婚礼的儿媳妇准备许许多多珍藏的保养品,手笔之大据说令去的弟子们大大的开了眼界。 金夫人只恨人还没娶来,日日心疼儿媳初次有孕,虞夫人又仙逝了,想起当年自己身边好歹还有母亲陪伴,这柔弱娴静的儿媳却孤零零的,身边没有合适的长辈陪着,只恨不得明日就把这个儿媳妇请过来放在自己身边才好。 至于金子轩··· 据回报的人说,那平日里冷傲骄矜,浑身金光闪闪,恨不得鼻孔朝天看人的公子哥,骤然听闻江厌离有孕的事,先是脸红,低着头半天不吭声,那弟子行了礼坐下,才看见金子轩埋着头,红着一张俏脸笑的宛如还没长好的孩子。 不仅一改往日骄矜高傲的模样,还切切的拉着弟子低声询问江厌离身体如何,身边有什么人陪着,听闻江家新来了一位精通医术的虞家少主,才略略放了心,亲手封了厚厚的赏钱和精巧的灵器灵丹,甚至还计划着直接随着云梦报信的人一起去云梦看看江厌离。 金夫人因为媳妇有身孕这样的大喜事冲的脑子晕乎乎,没有细想,还觉得儿子这主意不错,都快嘱咐人去收拾行李了,弟子们倒是觉得有些不妥,但二人都行动起来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不免在心里叫苦。 幸好,随后金宗主听闻此事特地来见,瞧见儿子着急忙慌的整理行李强压着不悦,痛批了一顿金子轩,直言金子轩若去动静太大,江厌离还没坐稳,太多人前来后往的未免冲突,金夫人被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劝着儿子忍一忍,这才作罢。 金家对江厌离的重视自然是好事,魏无羡和江澄原本听着金夫人对江厌离的紧张和爱护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直到弟子提起了金子轩,二人心里才隐隐生出几分怒意来,真是好大的不乐意。 想当初他金子轩眼睛长在头顶,对着江厌离处处冷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们可还没忘记呢,没想到还没等报复回来,姐姐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金家的媳妇,这可让两个弟弟心里大大的不平。 不过想着天长日久总有报仇的机会,当下还是要仔仔细细的照看孕妇的心情才好。 兄弟俩白天笑眯眯的哄着江厌离高兴,晚上都不一定怎么琢磨着欺负金子轩呢。 江厌离这一胎还不足三个月,按照金夫人的提醒,还不能大肆宣扬,未免来客众多有人冲撞,此时还是得低调为上。故而真正知道此事的也就只有江家和金家两家,只等到江厌离的胎儿三个月之后,在二人婚礼上公布喜讯。 江厌离和金子轩自小交换了庚帖,又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背后各自站着鼎盛的家族。金江联姻算是整个修仙界的喜事,江厌离更是争气得很,在入了宗祠,双方结契,到举办婚礼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早早有孕,谁人不得恭贺一声金小夫人万事安康,福泽深厚,金江两家双喜临门。 外面的事兄弟俩自然有主意解决,只是如何照看孕妇这件事,魏无羡和江澄这俩人倒是实在摸不着头脑。 江厌离好说歹说自己身子无碍,只需要找云梦当地的好医生看看,听人家照料就是。然而兄弟俩硬是对着秾纤合度,润泽丰盈的江厌离说不放心,无论如何也是不肯信江厌离的主意。 魏无羡倒是早早的找了温情,想请温情住在莲花坞一段时间,算是给江厌离添了一重保证。本来想着温情在或许可以多一层安心,温情却直接拒绝了。 “我主攻内伤经脉,对于孕妇调理之事知之甚少,这件事还是只能主要依靠擅长妇科金方的医师,我只能从旁协助。” 虞司麒探头探脑的,向江澄自我推荐许久。 “阿澄哥,你信我嘛,我很厉害的,我一定能帮得上阿离姐。” “嗯,这位先生名声很好,你先去请他来诊脉。” “阿澄哥···” “对了,稳婆应该什么时候请?” “阿澄哥???” “金夫人说稳婆的事她来准备,请的是很稳当的人,咱们就不管了。” “阿澄哥····” 当魏无羡一进门,就看见一脸灰暗,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却依旧紧紧靠在江澄身边自我推荐的虞司麒,到底是帮了他大忙的,魏无羡很是不忍的上前安慰,“阿麒啊,你毕竟还只是个未婚的孩子,照顾孕妇诸多不便,江澄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说着看向一脸肃穆整理云梦着名医师资料的江澄,指望着他出口安慰几句。 江澄被两道目光注视,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虞司麒的头,“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也得为你考虑啊。” 望着虞司麒瞬间鲜活的模样,魏无羡暗自纳罕。 出现了!出现了! 连江澄都能哄好的人出现啦! 正在二人为人选发愁的时候,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这日,魏无羡正和江澄蓝曦臣和蓝忘机一起谈论未来希望能够设立了望台,分别安排各家子弟驻守,三年更换人员,避免势力盘踞,江澄正在逐条解释给几人看的条例,突然有弟子来报。 “宗主,眉山虞氏家主,家主夫人前来拜会。” 江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魏无羡,以为是他的友人前来拜访,魏无羡摇摇头,接过名帖,递给江澄去看,江澄低头看了一眼署名,腾地一下站起来,“立刻命人好好地请到正殿休息,我们即刻就到!” 魏无羡又上前找了一个小弟子,低声嘱咐,“你去找一下师姐,只说有贵客前来,让她来正殿一趟,顺便告诉一声阿麒,说他爷爷奶奶来了,看他是想来见还是想躲。” 那小弟子笑了笑,机灵的跑了。 蓝曦臣见状,放下茶水起身,“如此,你们先忙吧,我和忘机先回房间。” 蓝忘机冲着魏无羡点点头,转身跟着蓝曦臣离开了。 魏无羡笑着和蓝忘机挥挥手,也非常老实的跟着江澄去了内室更换衣物。 二人一边整理衣物,一边互相闲聊,江澄还不忘给魏无羡介绍一二。 “魏无羡我跟你讲啊,虞氏家主,就是我母亲的师尊,据说是个性格古怪的隐士之人,所以还是小心应付,听见没?” 魏无羡一边套上繁琐的衣饰,一边梳着头发,嘴里咬着发带,含糊的应着。 “你手拿开,等你都弄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澄老妈子一般顺手接过梳子,几下子就收拾好了魏无羡一头墨发,魏无羡看出了江澄的紧张,笑呵呵的逗他,夸他贤惠,直到江澄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揪了一下魏无羡的头发。 待二人衣着整齐,方才前去正殿。 一路上江澄絮絮的说着这位隐士高人虞家家主,魏无羡因为虞夫人的阴影,下意识的觉得虞家长辈都是那样不怒自威,生怕被训,听得格外认真,也不嫌弃江澄说话啰嗦了。 到了正殿,江澄和魏无羡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形瘦削,银发飘然的老人端坐椅子上,颇有一种不足自威的气势,边上的老妇人看上去却是性格温和的,满眼的笑意,面容也温柔,颇为可亲。 “虞老先生,虞老夫人。”江澄进门,先给二人行了大礼,魏无羡在身侧也随着行礼。 “阿澄来啦,来来来,让我瞧瞧。”那老夫人一看见两个如此风貌的少年规规矩矩的行礼心里开心的不行,凑上前一手一个,把魏无羡和江澄牵到自己身边。先细细打量了一番江澄,又笑眯眯的看了看魏无羡。 “这样好看的男娃娃,定是阿羡吧。”那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魏无羡,眸子里闪过惊艳的光,纵然年华老去,也可以看出年轻时定然是个娇俏玲珑的美人。“定亲了没有啊?喜欢什么样的?你不要害羞,跟阿婆讲讲,眉山的姑娘很美的~” 魏无羡一向自诩厚脸皮,平时在云梦城中游荡倒是也不少慈眉善目的婆婆热心肠的给自己保媒拉纤,但看着眼前这个婆婆清明温柔的目光,不知为何从前游刃有余的对付阿婆的本事都没了,有些哑口无言,说话也笨拙起来。 江澄刚想打圆场,不想一旁看上去冷肃的老家主竟然走上前,装作无意的挽住那老夫人牵着魏无羡的手,牵着老夫人默默离魏无羡远了一丢丢。 这种默默吃醋的神情实在太熟悉,魏无羡一愣,就想起了那个一直面无表情,却把小动作做到可爱到极致的男子。不知为何,原本的紧张突然就消失了。 “老夫人,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魏无羡笑呵呵的回答着,俊俏的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对口中的人的喜欢。“他特别好的。” 第36章 小鱼:我会保护他的! 一定是想到了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他一定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有些漂亮的男孩眉眼中蕴藏的欢喜和幸福,感受着身边那个吃了一辈子醋的老头子又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 此刻的魏无羡像极了多年前,面对着祖母询问的自己。 那么骄傲,那么欢喜,那么自豪的和别人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老夫人轻轻挣脱开老家主的手,缓缓落在魏无羡的头上,已经爬上了皱纹的眼睛微微弯起,和当年,她的祖母一样,宽慰又欢喜的应和着,“看你好欢喜的样子,他定然是个好孩子!” 因为魏无羡而重新梦回青春的老夫人再次想起了当年确定心意的自己,接下来,江澄也遭受到了如此温柔的洗礼。 “阿澄呀~” “你呢?你有没有心悦的人?” 江澄这个两世单身狗被老夫人这温柔询问问的心里发虚,恰好此时,虞司麒闻风而来,老家主和老夫人看见这个活蹦乱跳的混世魔王,一时间思路被打乱,竟然出乎意料的放了江澄一马。 江澄暗暗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激和怜悯的看向被包围的虞司麒。 寒暄结束,江澄才问起正事,“老先生,夫人,不知你们是因为什么前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备上车架。” 虞老家主声音沉稳有力,缓缓喝了口茶,依旧端着那副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的模样,“需要什么车架?我们也没老到那个样子不是?我呀,这不是听阿麒他爹说起来,你发了好几封信,要请他来云梦主持冠礼,想着也是很久没来看看了,不如就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江澄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笑着道,“如此劳烦,江澄惶恐。” 老夫人笑吟吟的说,“也不光是这样,这不是阿麒这个小猴子来烦你了,我们打算把人捉回去呢。” 虞司麒被老夫人弹了下额头,却不忘在一旁接话道,“阿澄哥,你也不必惶恐来惶恐去的,祖父想必也是呆的烦了,出来看看景色!” 虞老家主轻抚胡须,目光落在江澄的紫电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垂下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虞司麒,“你知道的倒是多了些。” 这话一语双关,虞司麒被老家主的目光看的心虚,起身走到江澄身边坐下,“多亏了阿澄哥教我。” 老家主静静地看了看江澄眨着眼睛暗示虞司麒去和他们服软,慢慢喝了口茶,不再言语。 魏无羡心里有些奇怪,照理来说,虞夫人是他们的亲传,据说当年爱之如亲女,收为义女,竟然自从来到云梦一直都没有提起过分毫,就是那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看上去也是完全没想起这个早早去了的人一般。不过这是家事,或是有些别的原因,不愿意打扰了此刻团聚的好兴致也未可知。 他亲缘淡薄,也没个妹妹,更看不见父母对待女儿该是个什么态度,对于这些事大多是在画本上看见的,此刻其乐融融,魏无羡按下心中疑惑并不表态。 江厌离得到消息不久就来到正殿,那老夫人看见江厌离下意识的扶着肚子走来的模样,眼圈一阵泛红,有几分晃神的上前牵着江厌离的手,一路亲自搀扶着她走进来。 江厌离倒是不认生,亲昵的聊着天走过来。 看见江厌离,那虞老家主才仿佛放下了一门宗主的架子一般,眼底尽是柔和。 “阿离。” “老先生,老夫人,有劳你们一路过来。”江厌离笑着打招呼。 “诶,好孩子,这算什么辛苦?你如今有了身孕,你才最辛苦。”老夫人看着江厌离,似乎在透过江厌离看自己那个早早离开,曾经承欢膝下的孩子。 “有阿澄阿羡在,我过得很好,请夫人放心。”江厌离笑着看向两个弟弟,眉眼间已经是有几分别样的柔和。 “那就好~”老夫人打量着江厌离精致秀美的眉眼,看着她气色红润,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她过得好,这才看向虞老家主。 “我说,老头子,孩子们到齐了,你有什么事快些说,不要累到我们阿离。” 虞老家主自从在江厌离进屋,就有些愣神,被妻子提醒有些不好意思,扶着老妻和江厌离坐下,才清清嗓子,“我这次来呢,其实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呢,自然是要参加我外孙女的喜宴,第二件···” 虞老家主看向魏无羡和江澄,“你们两个,也到了年纪了。” “阿麒的父亲事多繁忙,况且也并不是真正的眉山虞氏家主,你们既然要讲究,讲排面,那不如你们这两个孩子的及冠礼,就让我这个老头子一力办了吧。这段时间,你们专心办事,内宅里的事,你们外祖母一力担下,留在阿离身边陪她直到出嫁···” 江澄魏无羡一时间喜不自胜,女子出嫁,他们两个大男人总归有种种不便,眉山虞老夫人肯出面实在是上上之选,二人行礼道,“有外祖父外祖母在,那自然是太好了,阿姐出嫁之前的许多事,还需要多多请教外祖母了。” 几人聊了一会,老夫人被江厌离带去了房间,虞司麒则苦着一张脸跟着老家主去了客房。 江澄看看着虞司麒不停向自己打着手势,只能表示··· 无能为力。 进了客房,刚刚温馨柔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了,虞老家主缓缓看向自己的孙儿,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意,“阿麒,跪下。” 虞司麒垂下眸子,嘴角也不再是往日的弧度,挺直着腰背跪在地上。 “你还记得我说过,虞氏嫡系,不得干扰世间事的吧。”虞老家主沉思片刻,眼中划过一丝悲痛,“你那紫鸢师叔,和已逝的江宗主,便是一段孽缘,你还不晓得吗?” “孙儿记得。” “那你还愿意和我回去吗?”虞老家主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小天资出众,在堪舆命理一道上尤为灵秀的孙儿,语气沉沉。 虞司麒似乎早就知道虞老家主会问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思考,沉声回答,“祖父,我不入世,何谈出世,若不出世,何登大道。” “那你觉得,此刻,在这莲花坞,你就算是入世了吗?”和虞司麒极其相似的眉眼中透出一抹锐气,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振振有词的小孙儿。“和一个近乎是逆天而行的人同路而行,和一个承载着大气运的天道爱子高谈阔论,在这段本不该有你出现的故事里,你想扮演什么角色呢?” 虞司麒垂眸,想起了江家祠堂始终高高挂起的家训。 “明知不可而为之,有所不为,方有可为。” 如果,爷爷知道自己是因为江家的家训才升腾出这样的想法,只怕会打自己一顿的吧。 虞司麒漾出一抹笑意,“求仙问卜,空知天命,我嫌无趣。” “我想亲眼,看着这群被注定的人,如何倒反天罡。” “我是什么角色?” “我只是一个想看到邪不压正,少年不老的完美结局的过客罢了。” 虞老家主看了他片刻,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荒谬。” 虞司麒扬起乖巧的笑脸,却字字戳心,“当年虞家久居深山,不理俗物,父亲为通晓紫鸢师叔天命而闭关,出关之时却···他们这一世的兄妹之情,终究是就此断了。我自小受到您的教导,从来因为知晓天命而自傲,只是那时我见到父亲彻夜不眠,饮酒大醉,突然觉得我心有不服。” “所以你下山了?” “所以我下山了。” “所以你来找了阿澄?” “他很有趣。”虞司麒眉眼间划过一丝笑意,“这位阿澄哥,比我小时候认识的他更有趣些,本来莲花坞是我的第一站,但遇到一群很有意思的人,想再看看。” 虞老家主只是叹了口气,“也罢,世道变了,你跟着阿澄,多学一学。” 虞司麒笑了笑,自己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会的,我会更强,我会保护阿澄哥的!” 赤君:人设更改,虞夫人是两位宗主亲传义女,别问我为什么改,审核说的(苦笑) 第37章 出嫁前的小日常 有眉山虞氏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在,接下来的各种礼仪安排的出奇的顺利,就连金家都特地排了两位地位不低的弟子来拜见。魏无羡看着鹌鹑似的金家弟子,叹为观止,私下里和江澄蓝忘机等人感慨许久,表示当真是两位老人家积威甚重。 大约是没什么人敢和纵横修仙界多年的两位泰斗搞事,老爷子在大堂一座,很多事都是事半功倍。两个老人不仅带来了虞家经年的经验丰富的老仆人,更是带来无数珍宝为江厌离添妆,几个有经验的照顾孕妇的仆人也早早的准备妥当,看着江厌离越发健康,精气神十足,江澄和魏无羡总算放下心,专心处理外面的事。 江厌离婚期将至,虽然因为怀孕之事不免置办的仓促,但是有兰陵金氏金光瑶这位散财童子财力支持,很多事情都算是迎刃而解,金子轩恨不得一天跑一遍云梦照看新婚妻子,硬是堵上了所有妄图置喙金江联姻的人的嘴。 江厌离被照看的好,孩子也很给面子,身孕不显,气色极佳,多年姐姐的积威还能让她若无其事的顶着两个弟弟幽怨的目光下厨给忙碌的大家开小灶。 嗯,虽然最后还是吃的很香就是了。 婚礼前一天,因为第二日要早起,江厌离早早地就被安排进了房间休息。 可惜月色撩人,江厌离也睡意全无,她摸索着心口的护身玉符,雕工精致,处处下了功夫,是魏无羡熬了大夜亲手准备的贺礼。玉质温润细腻,清透莹润,是魏无羡特地淘来的尚品美玉,除了静心安神,滋养身体之外,玉符本身盘踞着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的沟壑,是魏无羡埋下的一道不被人察觉的瞬移符咒。 当时魏无羡笑眯眯的把礼物递到江厌离手里,说,“师姐,你哪一日过得不舒服,就摔碎了它,你就能直接回到莲花坞,咱们还是在云梦,三个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江澄当时笑着踹了魏无羡一脚,“就你乌鸦嘴,阿姐必然事事顺心,哪怕是回来,也是为了探亲,你若是嘴馋,想吃阿姐的饭,就自己去金麟台吧!” 魏无羡如今身负金丹,身子灵巧更胜从前,江澄胡乱意思的一脚被他一个转身就躲了过去,笑嘻嘻的躲在江厌离身后叨扰告状,非要江厌离主持一个公道不可。 和旁的世家贵女相同的是,江厌离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娘家,有无数精巧的陪嫁,有真正的十里红妆。 和她们不同的是,江厌离的家人最大的愿望不是她能带来家族利益,而仅仅是期待她万事顺心,她最贵重的嫁妆,是弟弟们送她的承诺和退路。 江厌离心神一动,拎着一个九重莲琉璃灯笼,披上披风,缓步移至云梦江氏宗祠。 果然。 宗祠灯火茂盛,江澄和魏无羡对坐一处,正对坐饮酒。 远远瞧见江厌离,二人急忙起身,一左一右伴着江厌离进来。 江澄皱着眉给江厌离紧了紧披风,“阿姐,怎么还不休息,明天有的你折腾呢。” 江厌离望着江澄有些泛红的脸,只是一笑,“有些睡不着,猜着你们俩也睡不着,果然被我逮到了。”说着伸手刮了一下魏无羡的鼻子,奈何江澄躲得快,江厌离落了个空。 姐弟三人相顾无言,只在牌位前跪下祝祷片刻,便自坐闲聊。 “金子轩头几日又来了,看他还是烦得很。” “你烦?我不烦吗?我亲姐姐啊,就被他拐走了!” “那怎么办,我不想给他挡酒,灌醉他。” “哎,我也不想,这不是怕他喝多了没轻没重的,阿姐还有身孕呢。” “他敢?这几日阿羡阿羡的叫我,要不是看在他照顾师姐用心,怎么都得揍他一顿。” “加我一个。” 两个小舅子当着姐姐的面说着姐夫的坏话,十足的稚气。 聊着聊着,这话题就引到了师姐腹中孩儿的身上。 “师姐,我小外甥什么时候能来见我啊?”魏无羡好奇的盯着江厌离,还拍了拍自己因为宵夜吃多了而鼓起来的肚子,比划着哪一个肚子更大一点。 江澄前世旁观了姐姐孕育的过程,倒有些经验,“医生不是说了,阿姐现在身孕刚刚三月,人们说怀胎十月,如今是初夏,算起来,估计是年节前后了。” 魏无羡皱皱鼻子,“怎么那么冷的时候,那会兰陵都快落雪了吧,我还想抱他出去玩呢!” 江澄想起前世金凌那个哪怕没人带着玩都能淘气上天的脾气,立马敲打魏无羡,“我可告诉你,赶紧放下带他到处玩的心,且不说新生儿头几个月离不的人,就算是大了,也要老老实实学习练剑,你别带着他到处乱跑,泥猴子一般,你也是当舅舅的人了,千千万万要郑重些,学一学蓝忘机的做派,娘亲舅大,你是要给外甥姐姐撑腰的人···” 魏无羡素来不爱听江澄絮叨,曾经还给他起外号师妹恶心他,不知怎么聊起这个话题,魏无羡格外老实,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别样的乖巧,真听进去了似的。 江厌离笑眯眯的饮了一口茶,心底里暗暗笑他们。 兄弟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真就开始为这还没动静的孩子的未来筹谋上了。 “按我说啊,可不敢找聂家的姑娘,你就看聂宗主的风气,就知道聂家姑娘必定勇武,小外甥受委屈。”魏无羡认真筹谋。 “可不嘛,还是得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好一些,但是若是脾气合得来,淘气跳脱点的也很好。”江澄跟着计划。 江厌离觉得要是再不打断,这俩人连孩子的孩子以后夜猎修行去哪里都快商量妥了。 “好啦,阿澄,他才多大,男孩女孩都不知道,你们都聊起来哪家的仙子更好看了。”江厌离笑着给筹谋的头昏脑涨的江澄递过去一盏茶。 魏无羡难得替江澄说话,“师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外甥也能体谅我们的。” 江澄点点头,很是认同。 江厌离甚少遇见两个弟弟站在统一战线反对自己的场景,笑的直不起腰。 云梦莲花坞,江氏祠堂灯火通明,江家祖辈安眠之地,却没有显得冷清寂寥。 江厌离柔柔的注视着祠堂,胸中升腾起无数的勇气。 第38章 江厌离大婚 清晨,天刚蒙蒙亮,曾经安静的莲花坞此刻却无比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遍地,一派热闹喜庆。 在侍女和喜娘的笑声中,江厌离起身梳妆。 虽然没有亲娘在身边,但是这位喜娘是江澄特地寻来的。 和平常出嫁寻找的“十全娘子”不同,这位喜娘年纪更轻,是从眉山嫁来云梦的女子,她生活很美满幸福,不仅夫妻恩爱和睦,儿女双全,这位喜娘更是很出名的掌柜娘子,她手巧心细,有喜欢做些精致吃食,在云梦开了一家专卖眉山点心的铺子,买的东西精致可爱,在云梦女子中间很是畅销。 和他们的母亲一样,喜娘是一位出嫁后仍然熠熠生辉,自由有力的奇女子。 也是江澄对姐姐的祝福。 喜娘做生意多年,很懂得察言观色,嘴也甜的很,见江厌离有些低落,叽叽喳喳说着吉利话,逗得新娘子眉眼含笑。妆娘手法娴熟,胭脂水粉在她手里上下翻飞,显得江厌离更加清雅可人,格外娇俏。 披上外裳,带好凤冠。 江厌离目光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耀眼夺目,绚丽多姿。 今日,她就将嫁给她心仪的少年,也将离开父母弟弟们的庇护,在新的环境中找到自洽的方式。 有些紧张,却并不畏惧。 江厌离握紧胸前的玉符,她的弟弟们已经给了她充足的底气,身为江氏女儿,她有信心在一个新的家族里活出自己。 推开房门,两位少年神采奕奕,和从前不理衣冠的模样不同,今天的他们收拾的格外精致。 因二人均未及冠,两个少年扎了高高的马尾,魏无羡今日没有一根红发带胡乱绑了绑了事,而是特地佩了紫玉冠,用一根镌刻了云梦江氏家纹的暖玉簪固定住,一身宽袍大袖的礼服沉稳华贵,腰间随便用红缨点缀,行走坐卧没有丝毫逾矩。 面如冠玉,眼若桃花,丰神俊朗,六艺俱全。 旁边,江澄着颜色更沉静的家主袍,搀着金线绣着暗紫色九重莲,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江厌离的注视下,江澄缓步走上前,微微躬身。 新娘子贵在脚不沾地,江澄身为江厌离的亲弟弟,须得背着江厌离上花轿,江厌离趴在弟弟宽阔温暖的背上。 抬头看见不远处,魏无羡站在花轿边上端着盖头,笑意盈盈的等着自己走近。 明明如此欢愉的时刻,江厌离的眼泪突然缓缓低落,或许是江澄可以放慢了送姐姐出嫁的脚步,或许是江厌离此刻压抑不住的不舍,这段路变得很长。 从三人总角之年的初见,到风霜雨雪严相逼下的扶持,泪眼朦胧间,早就长成参天大树的弟弟仿佛依旧是多年前不大点的小豆丁,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凑在锅台前抢夺第一碗小排骨。 当时年长又早熟的江厌离总是想,弟弟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小小的一只,还没锅台高,她很担心他们围的太近,会被灶中的火燎到。 时间如河,一去不回。 如今被姐姐担心关怀的少年已如苍穹雄鹰,身披霞光,无所畏惧。 岁月洗礼,几人相依相偎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年,从此以后,都会是闪闪发光的好日子。 “师姐,平安喜乐,岁岁安然。”魏无羡给江厌离盖上盖头的那一刻,江厌离听见魏无羡用极轻柔的声音祝福到。 江氏女出嫁,红妆十里,江氏宗主和副宗主骑马从云梦跟随至金麟台。 其余仙客,姑苏蓝氏蘅芜君,含光君,清河聂氏聂怀桑作为云梦主宾,眉山虞氏家主及其夫人,长孙虞司麒等亲自看守嫁妆,随江氏花轿一路至兰陵。 刚入兰陵境内,金家家主金光善携夫人,并长子金子轩,次子金光瑶迎接新娘花轿和众位宾客,金麟台大宴十日有余,宾主尽欢。 魏无羡和江澄原本计划的,想要灌醉金子轩的设想没有实现,金子轩根本没有喝酒,就已经醉了。 娶到了心爱之人,滴酒不沾也能是一场大醉。 正如魏无羡当年的期待,过了很多很多年,仙门百家每一次贵女出嫁,都会有人想起当年的江姑娘,如今的金夫人。 那是一场整个修仙界的狂欢盛宴,无论何等立场,无论什么心思,都在四大世家强悍的压制下死死地龟缩在阴暗中。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婚礼常有,但即使风光再盛也再无人能及江厌离半分,那场婚礼好似一场隐秘的宣告,宣告江厌离背后的云梦江氏正式崛起,再无人敢觊觎分毫,也宣告着这个重新崛起的家族义无反顾的,扞卫着江厌离的幸福。 “魏婴。” 多日忙碌,蓝忘机很少有机会能和魏无羡聊聊,二人都有事情要忙,思念似乎成了闲暇时的奢侈。 十日之后,婚宴正式结束,各家仙客都将在明日启程回府,二人终于有了时间见面。 魏无羡对江厌离的婚宴可谓是满意至极,心中大石落地。 可惜这人天生一身风流骨,有了闲暇就想调戏他家小仙君,趁着别人(特指江澄)不注意,魏无羡留了一个小纸人塞进蓝忘机怀里。蓝忘机本不知这是何意,只是仔细收在心口处。 直到入夜,心口处的小纸人活碰乱跳的钻出来,大摇大摆的引着蓝忘机来到一处僻静地。 四下无人,但蓝忘机心中欢喜,微微合目,静静听着风声。 突然转身抬手,稳稳地将人抱紧。 白衣翻飞间,淡淡檀香气都无端沾染了红尘气息。 “蓝湛?”魏无羡定定的看着蓝忘机走来,从树上一跃而下,蓝忘机顺势抱住多年挚爱,二人安静对视许久,无言的温暖甜蜜萦绕二人身边。 “明日···”蓝忘机手臂紧了紧,语气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眷恋和委屈。“明日我启程姑苏。” 魏无羡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心意相通后,他这个理论知识丰富的“伪浪子”仿佛开了窍,总是能逗得光风霁月的含光君展颜,更懂得这个小古板不为人知的心思。 魏无羡顺势用手指勾着蓝忘机顺滑的的发尾。 “立秋一过,你就又该到云梦参加我的及冠之礼了。”魏无羡从蓝忘机怀里跳下来,却依旧勾着蓝忘机的脖子,“虞老先生说,蓝先生于我可称师长,及冠之礼理应邀请,江澄也说,蓝先生一定会来的,那,不知道含光君愿不愿意陪你叔父一道参加我的及冠礼啊?” 蓝忘机近日来只能远远看着魏无羡高戴玉冠,华服宽带,觥筹交错,他性本喜静,只觉吵闹。此刻万籁俱寂,佳人在怀,纵有蝉鸣喧嚣只觉心旷神怡。 面对魏无羡的邀请,蓝忘机掐指算算不过三个多月就又能看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盯着魏无羡的眸子,声音更比往日温柔,含着笑意,“荣幸之至。” 第39章 蓝家一窝狐狸精 魏无羡本还盯着蓝忘机的俊俏面容赏心悦目,舒缓几日来的疲惫,此刻被蓝忘机突然地一笑弄得晕头转向,闹得迷迷糊糊的,什么逗弄的心思都没了。 什么品种的狐狸精能比得上蓝忘机这样的冰山美人突然融化,莞尔一笑啊。 他会不会是狐狸变得。 有可能哦,这么白白嫩嫩,头发也顺滑的如同上好的丝绸一样,漂亮成这个样子,不是小妖精,就是小神仙~ 魏没脸被蓝忘机含笑的目光盯得心驰神荡,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 本来出手调戏的人是自己,被四两拨千斤的反弹回来的也是自己,好没意思。 蓝忘机看出来他有些难为情,很贴心的松开手臂,留出一个安全一点点的距离。默默地等着魏无羡缓过神。 魏无羡缓了缓精神,从美色诱惑中骤然警醒,才想起江澄絮絮叨叨的嘱托,有些不大好意的问,“那个,这次及冠礼本打算我与江澄一起办了,江澄说他比我小,不愿意,打算让我把副宗主即位礼和及冠礼办在一起,这样的事我家没办过,虽然有虞老先生出面,但是礼仪细节处,可能还是没有你家里人熟悉···” 蓝忘机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妨。”说罢很自然的接过一句,“我与你一起。” 魏无羡本是受江澄之命,务必要把蓝忘机拐回···带回云梦,从旁监督及冠礼流程,也算是提前向仙门百家透露二人结道的消息。 毕竟结道这样的大事,非父母亲朋,至亲至爱不可参与。 就在来寻蓝忘机之前,江澄痛心疾首,满脸哀戚的拉着魏无羡,苦口婆心又半遮半掩的说,“你平时不长心也就罢了,我也不求你能立得住,能玩的过蓝家那群狐狸精。这时你可千千万万办得明白些,清醒些。” 魏无羡糊里糊涂的点头。 江澄急切激动地拍着魏无羡的手,“你放心,他人来了咱们莲花坞,我必不委屈他,他想吃什么就吃,我给他买姑苏的厨子,他想住哪里住哪里,你就直接把人藏进你院子里,他想见什么人,不想见什么人都行,如果他不愿意,我保证没人敢进去打扰你们俩,我自己也不去碍眼,衣食住行我全包,区区一个八尺蓝二····蓝二公子,吃不垮咱们莲花坞。” 开玩笑,一个小小姑苏蓝二小子,能吃得垮他铁骨铮铮江晚吟? 魏无羡被说的云里雾里,其实最后也没太理解江澄的前台词,但是不好推辞。 虽说他也不知道为啥结道的消息一定要在自己及冠礼的时候从莲花坞传出去,为啥蓝忘机必须要在及冠礼中作为江家的辅助,哪怕坐一边听着也行···· 但他懒得听唠叨,潜意识也不觉得江澄会害他,干脆糊里糊涂的找蓝忘机一解相思,原本还有点心思琢磨这怎么把人拐回云梦,没想到蓝忘机自己慢悠悠的进了套。 哇,好顺利哦。 次日清晨,江澄一脸绝望的登上船。 并不算很大的船上,有他姐姐准备的爱心食物,有金光瑶在金光善满目凶光中,撺掇金子轩带给莲花坞的各色奇珍回礼,有聂明玦热心提供的清河特产,重达千斤的玄铁··· 说实话,江澄真的忧心,这船开到一半,啪叽,沉了。 看着船上蹦蹦跳跳的魏无羡,和他身边含情脉脉的蓝忘机··· 以及并没被虞老夫人带走的虞司麒,莫名其妙出现在江氏船上的蓝曦臣,还有非要搭顺风车的聂怀桑。 原本因为姐姐出嫁有些落寞的江澄表示,真的没太多时间落寞。 才出发两个时辰,江家的船到了一片水域。 虞司麒本来坐在船头玩着几枚铜钱,神神叨叨的算着什么。 然后突然站起来宣布,这片水域会出现上古妖兽,一瞬间点燃了熊熊的战斗之心。 聂怀桑凑上来讨个热闹,捏着铜钱笑道,“虞公子,你一个世家公子,还会这种术法?” 虞司麒骄傲的点点头,“很准的!” 聂怀桑大笑,故意逗他,“真的?” 虞司麒垂眸思索片刻,沉稳的点点头,“就差一物,可召唤凶兽,不知聂公子是否愿意?” 聂怀桑耸耸肩,“可以啊。” 说罢,一个绳索爬上聂怀桑的腰,将其高高吊起。 “救命啊~~~~~~” 好家伙,一世英名聂怀桑,差点当了鱼饵。 小虞公子打算把凶兽钓出来玩玩。 江澄脑子嗡嗡的,狠狠训斥了一遍虞司麒,又叹息聂怀桑一个聪明人怎么就非得逗一个较真的小傻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虞老先生和蓝曦臣下棋好像又打起来了,原因是蓝曦臣让棋的手法不太好,被人家看出来了,老头子觉得蓝曦臣笑面虎,看不起他老头子,急眼了。 最后,蓝曦臣拿出真本事和虞老先生来了一局。 虞老先生惨败,强装着大度,用巨大的掌力拍打着蓝曦臣的双肩。 “好小子。”咣咣咣~ “真是挺厉害。”咣咣咣~ 江澄有点忧心的看着依旧保持温柔笑容的蓝曦臣。 如此混乱中,唯一的气氛不太一样的二人——蓝忘机和魏无羡。 二人坐在船头,迎着江上清风,卿卿我我,聊人生聊理想,看星星看月亮,一会摘果子一会煮小灶,江澄带着这么一伙人,只觉得未来辛苦得很。 一路舟车劳顿,刚下船江澄就继续战斗去,毕竟还有一重典礼没有结束。魏无羡虽也跟着唇枪舌剑,但他心思豁达,还有点健忘,这里吵完架转头就忘,况且有蓝美人有事没事的送些点心茶水,殷勤又小意温柔的嘘寒问暖,日子很是逍遥。 或许是因为江澄本就心思重,加上最近事多,翌日清晨,议事堂中难得没有江宗主强装冷静的愤怒声音。虞老先生垮着张脸,看着聂怀桑摇着扇子故作风雅,四两拨千斤的整治这群老家伙。想着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江澄,脑子里百转千回。 心里自然是担心江澄的,但一想到虞司麒那混小子在倒也无妨。 无妨吧··· “江澄来来来,你师兄亲自下厨给你做的粥,多吃点就好了,你看你现在娇娇弱弱的哈哈。”魏无羡难得正经一些,端着清粥小菜小心凑上来查看江澄的脸色。 江澄脸一黑,“你做的?你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让我更难受一点,居然还牺牲我一个厨房给我做饭。” 看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大家放心很多,唯独虞司麒看上去笑容有些僵硬,解释着,“阿澄哥,这个是含光君做的,我看过没什么问题的。” 江澄闻言,一种被女婿孝敬的老丈人的心态油然而生,虽然食欲不太好,但毕竟是孩子一片心意。江澄刚要伸手,蓝曦臣顺手接过,搬过床边的小板凳,挺大一个大男人缩在小板凳上还保持着翩翩姿态,“晚吟,你多加休息,我来喂你吧。” 江澄看着那双白玉雕琢一般的手端着青瓷小盏,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没事吧?给我给我,你们都出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江澄端过粥豪放的喝完,蒙上被子一合眼就睡过去了,他本不是个睡眠很好的人,这一场病倒好像给他带来了重生以来最好的休息。 出了门,众人却尽皆变了脸色。 第40章 虞司麒的血祭 江澄高热不起,前厅有老先生坐镇,并没任何不妥之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莲花坞弟子只知道自家宗主长途跋涉,受了些许风寒,正在休息,上下心神安定,自顾自的忙碌着。 没人注意到,那个一向笑容明媚的大师兄此刻眼中没有半分温柔,眼神透着几分刺骨的阴鸷。 今日清晨,魏无羡好不容易让自己从温暖的床榻上爬起来,一边嘟嘟囔囔的和前来送早餐的蓝忘机抱怨早起太苦,一边靠在对方肩上,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吃下未来道侣亲手特制的“魏无羡爱心早点”。 心里还挺不要脸的感叹,“都说红颜祸水,春宵苦短,都是文人不知其中意趣,如今我受用了才知道,犹可恕啊~” 他以为是感叹,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嘟嘟囔囔的说了出来,引得蓝忘机耳尖赤红,看着面团子似的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恨不得狠狠抱在怀里轻怜密爱。 可见君子之德,浪费多少良辰美景~ 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早餐时光就这样结束了,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闻着清香气狠狠地醒了精神,起身活动了一下,就恢复精力,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蓝忘机笑道,“早啊,我先去议事厅了。” 蓝忘机点头道,“去吧。” 魏无羡翘着马尾蹦到蓝忘机面前,歪着头,嘴角高高翘起,张开手道,“抱抱。” 蓝忘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被魏无羡搅动一池春水,喉结动了动,轻轻把人抱在怀里,“早点回来。” 推开房门,魏无羡故作沉稳的脚步停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开始脸红。 救命。 这句早点回来的杀伤力太大了! 谁懂他小小的破屋子里藏着一个等他回家的冰山大美人的快乐啊!!!! 怀揣着去议事厅的时候要和单身人士江宗主好好细聊情侣轶事的心,魏无羡一路虎虎生风,踏入议事厅。 谁知,等了许久,连人都来全了,江澄竟都没有露面,唯剩下一个老态龙钟虞老先生和众老顽固们对敌。 魏无羡不见人来心中不安定,虞老先生见他这样便任由他先离开去找江澄看看。 魏无羡顺利脱身,本想吓唬一下江澄,于是大摇大摆的从窗户跳进江澄的房间,连叫了好几声,没听见动静,却见江澄脸色通红,烧的浑身滚烫。 修行之人轻易不生病,若是生病必然有大问题。 魏无羡精通玄学术法,于鬼道上更无出其右。他本是第一时间担心他金丹融合有问题,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毕竟不是自身炼化的,恐怕有排斥,于是细细查看他吐息后没察觉出哪里有灵气阻塞之处。 至于咒术更是没有丝毫踪迹,魏无羡废了大力查看依旧没有头绪。 江澄病情来势汹汹,魏无羡不能眼看人烧成傻子,便只能暂时喊了颇通医术的蓝氏双璧和虞司麒。 蓝家二人很快到来,蓝曦臣跪坐在塌前细细查探半晌,依旧没有查探出问题,“无羡于咒术一道堪称顶绝,既然他看不出是这个问题,那必定是旁的,如今之计,还是先让晚吟把温度降下来。” 蓝曦臣蓝忘机合奏洗华,暂时压制了高热。 许久之后,虞司麒姗姗来迟,魏无羡等的心焦,看着虞司麒面容惨白,身形不稳的模样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屏息静气看着虞司麒。 虞司麒浅浅笑了笑,“阿羡哥,阿澄哥无妨,你别担心。”说罢细细查探他脉息,面容依旧严肃紧绷,抬起眼正想说什么。正巧江澄醒了,虞司麒微微摇头示意,众人佯作无事,虞司麒这才笑道,“阿澄哥吹风吹的久了,有些受寒,一会好好休息。” 魏无羡也顺手把蓝忘机做的还没吃的早饭递给他,见江澄用了饭有些困倦,众人方才退出房门。 魏无羡久久盯着江澄房间的方向,长长出了一口气,眉眼带着些怒意,看着虞司麒,“小麒麟,去我房间。” 说罢,魏无羡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院子的方向。众人在魏无羡院落中落座,魏无羡才递给他一颗丹药,冷着脸对虞司麒说道,“吃了吧。” 蓝忘机和蓝曦臣脸上带着不解。 虞司麒则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阿羡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魏无羡面无表情,“能瞒过我的事很多,只是你的味道,和那乱葬岗的味道太像了,一身的血气。” 蓝忘机缓缓抬手牵住魏无羡,魏无羡一愣,缓和了语气。 “小麒麟,阿澄到底出了多大的事,让你动用了眉山虞氏的禁术,他····”魏无羡声音都有些颤抖,似乎等待宣判一般,死死的盯着虞司麒。 虞司麒面容有些淡漠,语气倒是轻佻,“我想岔了,以为阿澄哥真不行了,阿羡哥,你知道我用了虞氏禁术,那你也该知道阿澄哥不会有事了,我这么厉害,你可得替我保密。” 魏无羡被气了个倒仰,突然想起了从前每次自己淘气,受了伤,九死一生的时候,虞夫人都会气的在他伤好后罚他去跪祠堂,当时年少,自负不凡,心有不甘,只觉得他跪的委屈,如今看着混不吝的小崽子,只觉得特别理解虞夫人的举动,“你个臭小子,要不是江澄还躺着,我真想抽一你顿!” 虞司麒不太理解的看着愤怒的魏无羡,重复说道,“阿澄哥没事了。” 魏无羡没什么好气,“你阿澄哥醒来之后要知道你做了什么,他倒是没事,你怕是有事了!” 虞司麒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问道,“什么意思?” 魏无羡一时被噎住,瞪大眼睛。 倒是蓝曦臣默默在一边留神听着,把来龙去脉听明白了,“虞公子,你还不知晚吟是否有其他方法可以医治,就动用禁术救他,想来这禁术会伤你许多,无羡是担心你,同样的,晚吟若是知道你如此轻易伤害自己,也会心疼你,更会自责因为自己患病连累了你。” 虞司麒垂下眸子,当时他听到江澄高烧不退,连魏无羡也看不出问题的消息,脑子一下子就蒙了。 他忍不住想起前几日,他坐在船头,随意摆弄的那几枚铜钱。 当时铜钱的卦象极凶,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地方可能有上古凶兽。 但又没有可能···是在暗指,有人会出事呢??? 从来冷静孤傲的眉山虞氏少主,在那一刻突然心脏怦怦乱跳,他甚至都没想到他自己也有绝佳的医术,直接想到了最可怕最差的结果——从前眉山那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前辈,据说死前也是这样高烧不退···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眉山虞氏活死人,肉白骨的逆天之术——血祭充斥了他的脑海。 虞司麒苍白着脸,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想让他这个傲娇漂亮的小哥哥活下去。 风风光光的,永远骄傲的,活下去。 随着血祭的结束,推演的结果也说明了江澄难关已过,虞司麒的头脑才清醒了。 从小在祭堂祖庙中长大的虞司麒没有这种极度冲动的时刻,他如此陌生,迟疑地,看着手臂上的伤。 最后咬着牙,用符咒消除了周身的血腥气,包扎好了之后才冲去江澄的庭院。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常年闭关的父亲,永远端方冷静的祖父,一脸愤怒,压着声音斥责他的魏无羡更让他感到敬畏和心虚。 “阿羡哥···” “是我鲁莽···” 虞司麒默默垂下头,“阿羡哥,不用担心我,阿澄哥的病不算很重,血祭的代价也很小,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魏无羡长叹了口气,看着虞司麒连呆毛都萎靡下去的小脑袋。 其实··· 他还是个久居深山,啥也没玩过,啥也没见过,很单纯的小朋友呢。 魏无羡颇有些怜爱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语气凶了些,抱歉。” 第41章 南疆蛊阴谋浮现 没等魏无羡把手收回来,蓝忘机已经默默抬手,把魏无羡的手握在手掌心。 魏无羡不由得分神一瞬,侧头看向了面容神色不变,依旧庄重严肃的自家未来道侣。 或许是因为刚刚江澄掷地有声的怒吼,或许是虞司麒莽撞却决绝的果断,又或许是此刻众人皆在他身边,魏无羡的心境慢慢平和下来,刚刚因为江澄中毒而一瞬间混沌惶恐的精神也松弛下来,此刻正在飞速思考这整件事情的细微之处。 看见魏无羡脸色好了很多,都已经开始温声细语的和自己道歉了,虞司麒这个自幼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家伙很懂得顺杆爬的道理,恰好此时聂怀桑也来到屋内,寻了位置自顾自喝了杯茶,一阵吸溜声算是吸引不少目光。 虞司麒立刻跟随魏无羡的思维,努力转移话题,避免大家再想起来自己没头没脑的动用禁术这件事,细想下去··· 虽然是他心甘情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知道他脑子一热就为了江澄动用禁术这一点···让他有点···怪不自在的。 尤其是那个蓝曦臣还在用一种极其飘忽不定的似有若无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想到自己是为了救自家哥哥,虞司麒勉强挺直了腰,强撑了气势。 “阿羡哥,其实我刚刚给阿澄哥把脉,查觉到阿澄哥这场无妄之灾,实际上是来源于他身上莫名其妙沾染上了南疆蛊,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但是对于这种蛊虫,我却有些别的看法。” 魏无羡立刻追问,“南疆蛊?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蛊虫,既然是蛊虫,那为何连泽芜君都没有发现什么呢?” 蓝曦臣也迟疑着回想了一下刚刚江澄的脉象,除了能察觉到他脉搏跳跃过快,高热不退之外,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更别提蛊虫一类。 虞司麒闻言带着几分隐隐的骄傲,微微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的蓝曦臣,不急不缓的说道,“诶呀,这个东西,旁人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南疆蛊这个名字都是我给他起的。” 蓝曦臣一愣,仿佛看不见虞司麒面上的骄傲,只一心开口问道,“是有什么渊源吗?” 虞司麒撇撇嘴,“当年我还小,有一个中了南疆蛊的人来到眉山寻求我父亲医治,当时父亲正在闭关,祖父不理世事多年,他寻求未果就下了山一心求死,我···” 魏无羡实在受不了他这仿佛说书似的停顿,“快点说!” 虞司麒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当时好奇,就装作一个算命先生拦住他,我本以为他中了奇毒,后来细细查看才发现这个蛊虫,因为他说是在南疆游历后,回来就这样子了,我就起名为南疆蛊。准确的来说,这是一种半毒半虫,半蛊半妖,半精半怪之物,因为没有任何实体,也无法判定它的种类,中蛊之人的外在症状也大相径庭,所以如果不是同时精修多重术法,并且有一定经验,都是察觉不到的,纵然察觉到,也只会按照寻常的蛊虫一般引出体外。” 蓝曦臣蹙眉道,“既无实体,那又如何治愈,既无种类,那也无法单以治蛊之法救人。既然此物变幻无穷,也能引起不同人的不同症状,那么治愈此物堪称难于登天,不知道虞小公子你是如何看出晚吟受了南疆蛊的。” 闻言,魏无羡也侧了侧头。 虞司麒一顿,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片刻后故作骄矜笑道,“我医术高明呗。” 虽然不是真话,但在场的都不是无礼之人,能看得出虞司麒为了克制此物一定花费无数心力,都不愿让对方为难,于是大家又顺利的揭过这一道。 魏无羡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小麒麟,如果,没有人发现江澄中的是什么,或者仅仅按照普通的救治方法治疗了,那么到最后,他会有什么症状,一直发烧吗?” 虞司麒侧了下头,细细思考片刻,“此物变异极快,就算导出去容易,但很难除尽根本,一旦心神忙碌便发作,以阿澄哥此刻的症状来看,若是没有真正根治,恐怕以后就会彻日高烧,神志不清,天长日久,水米难进,人都拖垮了。但就算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说,此人可能是油尽灯枯,或者走火入魔。” 蓝曦臣深深看了一眼虞司麒,能对这种奇物的症状都烂熟于心,绝对不会是天赋异禀可以概括。 更大的可能是,或许他也曾身临其境的感受过这蛊虫的玄妙霸道,甚至,他可能是曾经病患之一。 聂怀桑始终不发一言,倒是想起从前曾看过的有关眉山虞氏的老旧话本子,里面有这么一段关于眉山嫡系血脉的记录。 传言历任虞氏宗主皆是可以窥伺天命之人,正因如此,眉山虞氏在仙门百家中避世不出,更是从来不问世事,哪怕是出嫁女也在走出山门的一刻就不再和母家有更深的联络。纵然如此冷寂,却从未有人胆敢轻看。 不仅是因为这一层神秘的传说,更是因为眉山虞氏那传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术,以及唯独他们一族能够实现的逆天改命,时光逆流的血祭··· 不过这本话本写的太玄妙,当时的聂怀桑随手翻了翻就丢到一旁,如今倒是觉得,或许大千世界本就玄妙非常,是他孤陋寡闻罢了。 魏无羡没有来得及思索许多,只是联系了虞司麒的话细细思考了下毒之人精挑细选了这样的东西,妄图创造这样的未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垂眸细细思索,只觉冒了冷汗,越发意识到暗害江澄之人居心叵测。 虞司麒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他平日遇见些奇怪的事就喜欢写在上面,这件多年前发生的奇事就在上面,但并没有记录治疗的过程。虞司麒指着一页说,“这是我当年遇见那个病人的时候,根据他的话记录下来的,从他所行之地,到他的感受都在上面。在来眉山之前他已经找了数位医师,要么误诊他远离故土,车马劳顿,身体虚弱,要么说他可能是被南疆瘴气所扰,都只是在根据他的症状断病罢了。” 第42章 我定尽我所能护好他 魏无羡接过册子细细的看了,不似往日笑意盈盈,神色瞧着有些阴郁。 “眉山虞氏有你这个医道天才,我见长于咒术鬼道,姑苏蓝氏有万古藏书,寻常毒物,咒术,蛊虫都不是能伤的了江澄的东西,下蛊之人必定是修仙之人,如此才能了解江氏功法的力量所在。此外,莲花坞如今做的事他也必定有所了解,在这个节骨眼,用心力交瘁作为掩护,试图动摇他的根基。若不是你冒险···若不是你曾经救治过类似的病人···” 蓝曦臣蹙眉道,“若非虞公子在,晚吟只怕会无声无息的被人害死,死因只会是他走火入魔或是心神疲惫,而背下一切罪责的人,会是无羡。” 此言一出,满屋静寂。 “无论是晚吟溘然长逝,莲花坞群龙无首,还是云梦双杰生了嫌隙,从此分道扬镳,对于幕后之人,都是一次稳赚不赔的生意。”蓝曦臣毫不在意屋内几人的目光,温润的面容泛着寒意,长眉微蹙,“一个从未在中原出现的奇怪蛊虫,一个恰当的时机,以及攻击的对象,此事不算巧合,无羡,你怎么想。” 魏无羡垂眸沉吟片刻,又翻开册子细细的看。 “这位病人,乃是夔州人士,踏足天下也只是为了跑商,去南疆购入一些稀缺之物回去贩卖,既然只是寻常富商,为何会招惹如此蛊术,你可知晓前后渊源?”魏无羡逐字逐句看着册子,细细问道。 虞司麒一愣,努力回想当时情景,奈何时间太久,虞司麒这个从小在祠堂长大的小孩当时也只顾着和人家聊各地的风土人情,哪里知道其中细节,只能老实回答,“我当时只管治病,没有查问细节。” “夔州···只能说是穷乡僻壤,这样的地方出来的一个寻常的,跑商的普通百姓,怎么会招惹什么人物特特的给他下蛊?”魏无羡细细琢磨其中关窍,目光看向见多识广,总能对各地轶事侃侃而谈的聂怀桑。 “夔州只有一个小小的修仙世家常氏,曾经有子弟拜入温氏门下,但也只是外门弟子,连射日之征都没资格参与,后来射日之征结束,温氏一盘散沙,那子弟就趁乱回了家,娶了娘子生了孩子,成了当地一个员外,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聂怀桑用扇子挠了挠头,夔州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他也实在没什么其他的情报了。 虞司麒疑惑道,“阿羡哥,阿澄哥不是好了吗?你问这些做什么?” 魏无羡不死心的翻了又翻,也没找到具体的信息,只能叹了口气,把册子换给虞司麒,“你这小孩,平时脑子挺机灵的,这会怎么晕乎乎的了?” 虞司麒眨眨眼,聂怀桑叹了口气,给虞司麒扇扇子,试图用凉风唤醒对方的头脑,“江兄被人下蛊,但并不是能让人一瞬间一命呜呼的毒药,而且既然这东西千人千面,又如此隐秘玄妙,那对方就当真能够如你这般对这蛊虫了解的深刻吗?就算是,下毒之人也是及其了解此物的人,他又是如何的手的?一个既了解江氏功法,又了解这种阴私手段的人在暗中窥视···难道不可怕吗?” “真正的隐患并不是江兄如今身体好还是不好,而是有人已经盯上了江氏的宗主,并且能做到在泽芜君,含光君,魏兄这一伙人的眼皮底下伤了江澄兄,敌在暗我在明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聂怀桑此言一出,仿佛巨钟响彻,众人皆心神震荡。 夔州地处偏远,常氏也没什么名气,但既然牵扯上江澄,不管那里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魏无羡就不得不跑一趟,那背后之人捉出来了。 下手之人能对江澄下一次手,那未必不能再来一次。 而且,魏无羡隐隐有一种直觉。 这件事与其说是有人对觊觎莲花坞,倒不如说,是一种接近宿命一样的齿轮流转。 无论是谁给他们安排的命运,魏无羡都打定主意要斗上一斗。 “小麒麟,这段时间有劳你盯着江澄,我得出一趟远门。”魏无羡抬眸笑了笑,一脸笑意的拍了拍虞司麒的肩膀,“照看好他,让他早点活蹦乱跳的。” 虞司麒听着这种话总觉得不舒服,眼睛都睁大了,“你说这话干什么?不对!你什么意思,你跑了我怎么和阿澄哥交代?” 蓝曦臣盘算片刻,“无羡,离你及冠之礼也不过四月,夔州路远,四个月未必能查探出什么,幕后之人能下手一次,就未必能一直沉住气,我们有了这次教训,可以等过段时间他们出手再说,再说,此刻夔州不知是什么景象,幕后之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晚吟留在莲花坞尚且还好,但是你孤身在外,只怕多有不灵便的地方,若你也出事,晚吟知道内情,只怕不知该如何恼恨呢。” 虞司麒难得的乖巧,这次没有反对蓝曦臣的提议,跟着点头称是。 魏无羡摇摇头,“及冠礼也罢,山遥路远也罢,这都是小事,不快些拔出觊觎莲花坞的人我心难安,那人敢对江澄下手,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受得住我们的回击。”说着看了一眼身旁一直默默无语的蓝忘机,眉毛一挑,神色看似轻松,“再说,我也是快要有道侣的人,你只和他说,我被含光君拐跑了,江澄会理解你的。” 虞司麒眼前一黑,挺无奈的叹了口气,“阿羡哥,你真是······” “好了小麒麟,你盯着他,让他不要劳心劳力,好好休息,及冠礼之前我一定回来。” 迈出房门,魏无羡回头看了看,正对上蓝曦臣的目光。 蓝曦臣这一次没有阻拦,只是笑了笑,向他挥挥手。 “忘机,无羡,早些回来。” “晚吟的事,你们放心,我定尽我所能护好他。” 一瞬间,魏无羡仿佛能看见这位言出必行的泽芜君未来会如何严谨肃穆,心细缜密,片刻不离的照看他兄弟了··· 想着江澄有气不知道怎么发的模样····魏无羡一滑,脚差点崴了。 不是,怎么就,有一种 微妙的 “我把我闺女嫁了一个身高腿长头脑聪明文质彬彬的顶顶好女婿但我依旧心碎难过不舍”的感觉呢··· 第43章 夔州寻访 魏无羡动作极快,匆匆收拾好了行李,和蓝忘机二人轻装上阵,立刻出发。 夔州和云梦距离不近,但对于修仙之人,纵然千里,只要有心,也能日行千里。 何况,如今的莲花坞里躺着他自由一起长大,彼此扶持走过刀山血海,踏过人心叵测的兄弟。 莲花坞并没有因为大师兄魏无羡的离开和宗主的病痛而混乱,虞老先生以外祖身份号令江氏族人,蓝曦臣一改往日一向不沾染他族事务的做派,江澄在知道魏无羡远赴夔州之后并没有像虞司麒想象的一样大发雷霆,而是默默地叹了口气,躺在病床上嘱托蓝曦臣照看莲花坞,他竟然真的应下了,还充分发挥自己的领导能力,让如今事务繁杂,上下来往之人复杂的江氏依旧井井有条。 只是没人注意到,当年贴身伺候江厌离的一位老妈妈,趁着四下无人,放飞了一只信鸽,那鸽子扑腾着翅膀,一路向兰陵的方向飞去。 那老妈妈因为年老体弱,儿子闺女又都在莲花坞办事,便没有跟随她自幼照看大的江厌离一同去兰陵,但却在出嫁前夜,被江厌离分配了一个重大任务。 无论莲花坞发生了什么事,都务必告诉她,不可隐瞒。 她知道自己两个弟弟可能会在面临危难的时候选择瞒着她,所以安排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妈妈做自己在莲花坞的眼睛。 那老妈妈想起那日江厌离眉眼间的坚定和果决,就突然意识到,那个温柔乖巧,天真恬静的大小姐长大了。 “云锦阁新到的锦缎!姑娘们都喜欢!公子们来看看啊?” “红油抄手!三文银子一碗!” 魏无羡和蓝忘机出现在夔州最繁华的巷头,两位宛如谪仙一般风姿无限的璧人一瞬间引起了商家们的注意,纷纷拿了自家最拿手的东西招揽这两位穿着讲究,配饰精致的漂亮公子。 “今个腊肉刚刚做好,两位公子要不尝尝?” 而这两位不解风情之人没有看见商家们眼中的热情,自顾自来到夔州一个客栈内安置行李落脚,出门之后就寻了当地最出名,最繁华的酒楼。 二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样子,夔州这样生僻地方很少能看见这样姿容出众的外地人,小二瞧着二人是大鱼,多半不是来赏景游玩的,只怕是寻人或者有事情要办,因此嘴格外的甜人也殷勤得很,嘴皮子利索的向两人推荐了夔州的特色饭菜,还贴心的嘱咐了此处风味。 魏无羡从蓝忘机手里接过钱袋,给了小二一笔丰厚的赏钱。 “小二哥,我来和你打听一个事。” 那小二颠了颠银子的重量,笑的更喜庆,“公子您讲,我呀是土生土长的夔州人,什么事都知道,就算是我不知道,我在这酒楼伺候了十来年,我也能找到人帮您打听清清楚楚。” 魏无羡就是看出来这小二够机灵才和他打听,于是蹙着眉,故作苦恼,“我家小妹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但自从跟随我家商队路过一次南疆之后,最近总是高烧不退,我们全家极宠爱这个姑娘,遍寻医师,医师只说是体弱多病···” 说着,魏无羡暗自观察那个小厮的神情,见他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什么,就知道当年那个被虞司麒救治的人果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那能够打听出底细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于是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夔州之前也有一个病人,和我妹妹差不多,都是路过南疆之后生了病,我听说都求到眉山那块了?我就想问问,那先生现在家住何处?当初可有从眉山求来救治之法?” 见那小二还是沉思状,魏无羡一笑,微微加码,“小哥您迎来送往,看的人多了,想来也能看得出,我家里有些薄产,妹子更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如果您能帮忙,让我找到那人,救了我妹子,我敢担保,决不亏待你。” 那小二见他少年模样,衣着考究,猜想一定是别家的小公子,又看他年纪轻,眉眼间都是焦急,一望到底,于是对他就没什么提防,听着这个小公子对自己说话如此客气,长久做伺候他人活计的小二立刻挺了挺胸脯。 “公子你这话可折煞我了,小姐生了病,当哥哥的不辞辛劳,我家也有妹子,很是感同身受,您这话问对人了,那病人我认识当年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四处求医,我听说去眉山没用,连人都没见到,倒是在眉山附近碰见一个大夫治好了,大夫据说是个云游四方的先生,实在是找不得踪迹。” 见魏无羡泄了气的样子,起身要走的样子,店小二忙上前拦住,低声道,“我听说,那病人当年和常氏修仙的那个少爷,叫常慈安的,有了龌龊,原本那病人一直是按照风寒之症救治的,后来还是那个常家少爷招摇,醉酒后和旁人说,是什么虫子让那人病倒了。依我看,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去问问那个病人,说不定还有些药方遗留。” 魏无羡奇道,“我去直接找常氏公子不是更好?他既然知道那是什么虫子,一定知道如何治愈啊?” 小二苦笑一声,“那常氏公子···哎,客官,你信了我吧,还是去寻那位病人吧。” 蓝忘机给了小二几两银子,跟着魏无羡出去。 “常氏,温氏。”魏无羡默默嘀咕着,和蓝忘机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想起那个已经快要被遗忘的世家,毕竟那位常氏公子当年做过温氏的门生,但本能的默契让他们没有在大街上就高谈阔论,而是对望一眼,一起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就在魏无羡正在冥思苦想这个一向隐于穷乡僻壤的修仙世家到底还能搅起什么风浪的时候,突然就被笼罩在充满檀香气的温暖怀抱中。 车水马龙,一辆车架旁若无人呼啸而去,一路打翻了好几个小摊,要看着就要冲着魏无羡撞过去了,蓝忘机一把拉住想事情的魏无羡,眼神冷冷的看着那驱车之人。 那人本想骂一声,却对上蓝忘机的目光,冷不丁一阵寒战,想着自己还有要事,劝慰自己不要和不懂事的小子一般见识。 马车车辕处,一个家纹雕刻其上。 第44章 救下小乞儿 “常氏的车!”魏无羡眼尖看见了那个家纹,低呼一声,脑子一转就准备偷着跟上去瞧瞧,随即示意身侧的蓝忘机隐匿身形··· 顺便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从蓝忘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幸好周围的百姓都忙着收拾小摊,没人注意这两个容貌昳丽的少年过分亲密的举动。 二人灵力高超,一路隐匿身形跟随在车架之后,那赶车之人看上去并不是修仙之人,或者说灵力很是低微,对于二人的跟随根本就是毫无察觉。 人生地不熟,魏无羡和蓝忘机没有意识到车马到底在走向何等偏僻之地。 转过一个阴暗的小巷,魏无羡眼尖的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 那孩子估计是夔州的小乞儿,缩在这个阴湿的小巷子里休息,奈何今日实在是时运不济,不宽的小巷子里驶入一辆如此华丽宽敞的大马车。 纵然那孩子已经醒来,眼神慌乱的寻找躲避之处,但巷子就那么宽,哪里能找得到躲避的地方,那车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丝毫没有即将撞到一个小孩子的慌乱,速度丝毫不改。 那孩子眼看着躲闪不及,已经木然的站在原地。魏无羡甚至能看得见幽暗的巷子里,那孩子紧紧地靠在墙角,闭上双眼,面上带着绝望,等待着这辆疾驰的马车。 几乎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魏无羡和蓝忘机目光交汇,蓝忘机把一张追踪符贴到了马车上,魏无羡则迅速闪身抱住那孩子的腰,一跃飞到屋檐。 这孩子当真是命不该绝,性子也足够沉稳,那马车被一块石头顿了顿,车身摇晃,里面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骂声。但同时,魏无羡也松了一口气··· 从声音可以判断气息,车内坐着的人虽然有一些功法的底子,但灵力薄弱,这贴在马车上的追踪符一定不会被发现了。倒是那小孩,突然被一个人抱到了屋顶上,脱离险境,居然也能做到一声不吭,让魏无羡很是刮目相看。 那孩子本来眼睛紧紧盯着那辆马车,常年住在阴暗地带,他能在黑暗中看清很多东西,他默默握紧手中磨得锋利尖锐的粗树枝,咬着牙聚精会神的等待马车的靠近。 等到靠近····扎到马的眼睛里,趁乱跑走! 这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为自己构造的唯一的生路··· 就在那孩子决定殊死一搏的时候,突然一双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揽住他的腰肢,永远都透着潮湿气息的幽暗巷子里传来一阵清新的莲花香气,而他,就被那双臂弯紧紧的箍在这样的怀抱里。 他被一个人带着腾空而起,足下没有实体,唯一的依靠就是身后的人,那孩子却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他微微抬起头,正好那人穿过阴暗,带着他飞向充满阳光的屋顶。他看见一束阳光洒在那少年脸上,是一张看着就很好脾气的笑面,眉眼灿烂,唇角飞扬,是一个看上去就能让人感觉到快乐的少年。 魏无羡抱着那孩子一直缩在屋顶上,没注意到怀里的小朋友是如何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等到马车离开,魏无羡稳稳地放下了小孩,随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夸奖到,“很厉害,小朋友,都没出声呢。” 蓝忘机默默掏出了几两银子走向旁边小面摊,准备给那个一看就饥饿多日,面黄肌瘦的小孩弄点吃的。 小面下锅,蓝忘机正想和魏无羡一起按照踪迹,继续追查那马车主人,衣角却一阵阻力——他被那小孩拉住了。 蓝忘机一愣,低头看着脸上脏兮兮,小白胳膊上有几道不规则的伤疤的小孩子。 那孩子眼睛黑油油的,圆乎乎的憨厚形状却透出几分明晃晃的,独属于聪明的小孩子的狡黠,对上蓝忘机的目光,那小孩毫不害怕的咧开嘴,两颗小虎牙白生生的,一下子冲淡了那孩子俊俏眉眼间暗含的锋芒,倒很乖巧的样子。 魏无羡颇为稀奇,相识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有敢直接亲近蓝忘机这个高岭之花的小孩子。 勇气可嘉! 殊不知,那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那位哥哥的同行之人··· 那应该也是好人! 那孩子给自己洗脑片刻,连含光君的冰块模样都透出了几分亲切。 望着那小孩子的笑脸,两人大眼对小眼··· 不知为何,蓝忘机看着这少年的模样,忍不住就把这个乖巧狡黠的孩子和许多年前,还没有被江枫眠抱回家的魏无羡联系到一起,或许是这样爱屋及乌的心态,蓝忘机生出几分难得的耐心,温柔哄道,“乖乖等着,一会便来接你。” 魏无羡端着手臂靠在墙角,看着连语气都透着温柔的蓝忘机,几乎就是一瞬间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这位未来携手一生的道侣时时刻刻怜爱那个流落街头的自己,他也生出了比往日更明显的柔软心意。 魏无羡唇角扬起一抹笑,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听到没小孩,一会就回,乖点,等等我们。” 过了很多很多年,那衣衫褴褛的孩子已经成为继魏无羡之后第二位灵鬼双修的奇绝之人,被称赞为修仙界纵横来去,无人可挡的天才修士。 虽没有如他师父的道侣含光君一般逢乱必出,但灵剑降灾所到之处,也定能降服灾祸,镇守一方安宁。 虽然过了很多很多年,时间已经久到,那孩子已经是同辈个中翘楚,几乎没人能从他挺拔俊美的身形中找到当年街头乞儿的影子,但每当到了午夜梦回,他依旧记得那个莲花香气的怀抱,记得冲破幽暗巷子的瞬间,记得那双温柔的淡色的眸子,也记得那碗小面在沸水中翻滚泛出的面香。 他记得他们说,让自己乖乖等着,他们就会回来接他。 他很庆幸一向顽劣,在这世间苦苦求生的自己,唯独在那一刻很乖很乖的听了话。 虽然迎接他的是一个动不动揉捏自己脸的,让自己偷着买酒的不着调的师父,和一个有些严厉有些古板,还喜欢让自己作为新菜品被试人的师父道侣,但他还是很庆幸那天遇见的是他们。 从此苦难终止,天光破云,流浪的路看见了尽头。 第45章 真相(1) 安置好那个孩子,魏无羡和蓝忘机按照追踪符的指引,跟着那辆马车进入一个偏僻的院落。 马车中的人看上去很谨慎,只让马夫把车停留在院落门口,就自己下了马车。 那人身形还算沉稳,但是脚步很轻浮,能够看得出当年应该也是一位修仙之人,只是多年的酒色财气浸染,已经让他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无疑是个酒囊饭袋了。 等待车夫把马车赶到巷尾,那人才谨慎的四处看了看,魏无羡这才看清那人从头到尾一直蒙着面,但依旧不能掩盖住长至眼尾处的伤疤。那人鬼鬼祟祟的掏出一张符咒张开结界,才整了整衣衫,看上去很是有些拘谨的进去。 这种等级的结界对于来说魏无羡不算什么难搞的题,他甚至不会惊动设下结界之人,只手中掐诀便悄悄破了结界。魏无羡带着蓝忘机躲在一旁散发着陈腐气息的草垛里,就算再这样的时刻,魏无羡都有些恍惚的想,躲在这样的地方,只怕是委屈了身边这位一向爱洁的小仙君。 等到屋内久久徘徊的人出来,魏无羡瞬间收回心神,定睛去看,竟发现了一位熟人。 金子勋···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脑海中似乎有些东西隐隐的和金家产生了联系。 “金公子赎罪啊,再给我些时日吧,我近日已经仔仔细细查看了所有温氏留下来的东西,真的没有任何地方记录了该如何解开您这样的咒术啊!”那蒙面人伏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声声哀求。 金子勋眼底乌青,面色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没有往日趾高气扬的做派,竟有些失落神色,随即眼中泵出异样神色,枯瘦的人被华服围着,说不出的诡异。 “不是温氏的诅咒?那不是温氏余孽了?不是温氏余孽···那还有谁? 你不是说那东西就是你当年从温氏带出来下给那个跑商的吗?既然是你带出来的····那温氏怎么没有解开的方法? 那贱人不是出身温氏?那她是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还有谁如此恨本公子?” 金子勋脸色铁青,带着几分病态的撩开胳膊上的衣服,目光久久的盯着已经蔓延了整个手臂的乌黑的恶诅痕。 闻言,魏无羡脑子有些混沌,金子勋这话里的“贱人”只怕就是那个给他下毒的人,刚刚话中提起的跑商的也足以证明金子勋所中的蛊应该是和江澄一样的。 虞司麒说过这种蛊虫对人的影响可谓是千人千面,若非有之前的铺垫,魏无羡看着那区区的恶诅痕,真的不能判断冒险留下来听到的这段对话到底意义何在。 “贱人!”金子勋无能狂怒半晌,才看向跪在地面瑟瑟发抖的人。 “你不必这幅样子哄骗我,你还记得你当初言之凿凿的说,当初那个跑商的确确实实中了蛊,但是却得到了救治,捡回一条命···那个能解蛊虫的那个大夫,有什么着落?” 蒙面人却看上去更加瑟缩,低声道,“已经派人抓到了那个跑商的,他说他一路求到了眉山虞氏,却连一个人都没见到,下山途中遇到了那个医生,那大夫一直易容蒙面,连话都不和他多说什么,等他病愈后就拂袖而去,实在是不知道行踪,我拿了他妻儿老小,必定说的是实话了,可见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不知道不知道!那我把你们常氏救出来有什么用?你们一群温氏走狗,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们!就该让你们和温氏余孽一样死在乱葬岗!” 金子勋有些癫狂,高声怒骂,嘴边絮絮叨叨,甚至已经抽出了灵剑。 “你当时看了恶诅痕,说是温氏余孽的手笔,我信了,那贱人被我千刀万剐逼问,都没承认她是温氏的人。你又说当年有手段奇绝的大夫,能把当年跑商的就回来,也一定能解得了我的蛊,说不定也能破得了恶诅···都是你说的,你都办不成!” 那瑟瑟发抖的男人余光看见灵剑锋芒,眼中一抹厉色,随即立刻战战兢兢地说,“温氏古籍中记录了这种蛊虫来自南疆,当年也是那个跑商的从南疆回来我才有机会下蛊··· 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带了重金去了南疆,既然发源在南疆,那解蛊的人也一定在!金公子!小人无时无刻不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啊!我们全家倾家荡产,也一定会帮您找到救治之法的!” 金子勋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但依旧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你可别唬我,这蛊虫快把我身子底子掏空了,别我等不到那医师来了!常慈安,你该不是就抱着这么个主意吧!” 常慈安一抖,眼神转了转,随即立刻否认,“金公子冤枉我拉!我常慈安在此立誓,我定然是全心全意帮助公子的!再说了!若不是真心求靠兰陵金氏,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我也不敢听您的命令,踏足那群狼环伺,百家簇拥的地方,做那档子事啊!” 魏无羡脑中思虑更多,看着金子勋又陷入了癫狂,知道今日应该是不会知道什么了,带着满腹的疑虑,和蓝忘机悄悄离开。 莲花坞中,众人看着脸色难看的江澄靠在床头,手里紧紧捏着江厌离的传信。 江厌离身怀六甲,平日里也从来不会管辖莲花坞杂事,因此没人能想到,嫁了人的江厌离能在区区几个月内就掌控了专门为金氏嫡系一脉效命的暗卫。 更没想到,照看江厌离多年的老妈妈会把此刻莲花坞的混乱一一告知了江厌离。 在得知江澄中蛊,魏无羡远赴夔州查探,虞司麒动用秘术之后,江厌离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心中本有顾虑,前几日兰陵金氏中发生的一件轶事,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可能有一双无形大手试图动摇莲花坞根基。 为此她用了大量的人手查探,甚至抓住了金光善身边一位得力近侍的把柄,恩威并施,以此要挟,要他留心金光善和金子勋的谈话。 其中无数心力交瘁,江厌离都无暇关心,她只是在不断加快自己的脚步,用更多的准备抵抗她心中那一抹不祥的预感。 第46章 真相(2) 数日的噩梦纠缠,连夜的疲惫不安··· 如今她始终介怀的事情成真,江厌离眸中怒火难以掩盖,纵然知道重视嫡子的金光善从来不会让一向单纯的自己的丈夫插足这种金氏“内部”事务,而八面玲珑,和江厌离关系一向不错的金光瑶也不会在这件事中得到金光善的信任··· 但此刻急火攻心,江厌离怀有身孕脾气也不易控制,因此这两个金光善的血脉都因为试图让金小夫人多多休息而受了好一顿无妄之灾,兄弟俩默默抱头,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等到江厌离冷静下来,独坐房中思索,心中有了主意,提笔给江澄写信,又命暗卫亲自送信到莲花坞。 幸好江厌离多年不理事务,不显山不露水的脾气让金光善素来轻看她,江厌离办事竟比旁人更加轻松。 江澄看着手中厚厚的信。 三页半是专门痛斥江澄和魏无羡的。 笔锋凌厉,笔画凌乱,可见书写之人是何等滔天怒气。 虽然是出了名的爱护弟弟,温柔清雅的大家闺秀,但是此刻的怒气依旧不能让人小看··· 江澄似乎感受到体内一种奇妙的来自阿姐的血脉压制,就算阿姐不在,只是看着这封信都让他害怕的很想躲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半页纸是浅浅批评了虞司麒,小虞垂着脑袋坐在一边,听着江澄一一朗读,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第四页开始,江澄眸子一惊。 为江厌离的心血,为金子勋的不知好歹,为金家的贪婪,更是一种后怕。 “数月前,兰陵出了名的花楼里新来了一个花魁。” “这位花魁来自南疆,相貌与我们有些不同,艳丽非常,因此受到众人追捧,其中就包括金子勋。” “金子勋砸下重金,让这个花魁和自己春风一度,但这个花魁却和寻常女子有所不同。” “她说,若是要我,就必须负责我一生,这是她们南疆女子最重要的坚持,纵然她远离故土,流离至此,也绝不改初衷。” “当时金子勋豪言壮语,因此得了那花魁首肯,和人家春风一度···” 屋内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心里对于后来的事都有点猜测。 江澄忍住想吐槽的嘴,继续看下去。 “金子勋其人,心中空洞,性格多变,那花魁看出他已经失了兴致,就在一次宴饮后,对他下了蛊。” “根据那女子所说,她下的蛊只是南疆女子人人都会的情蛊,只是为了让郎君回心转意的,并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可是那蛊虫到了金子勋这里,却出现了恶诅痕,根据医师判断,还出现了高热不退,呕吐头晕等等的症状。” “金子勋对那女子施以大刑,但是,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这这这···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金子勋还真狠心···”虞司麒嘟嘟囔囔的叹息一声。 倒是蓝曦臣道,“于金子勋而言,那女子何曾是他妻子,他心中瞧她不起,此刻做法,除了想知道解蛊之法,更多的也是泄愤吧。” 江澄有些惊讶的看向蓝曦臣。 这位从来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原来倒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不懂人心。 到底是多年执掌一个名门大族的宗主,看似不通世事,对待他人和蔼忍让,倒是心里都有丘壑。 缓过神来,江澄继续看江厌离的信。 “恰逢此刻,金氏处理温氏旧部,也就是常氏,其中有一人名为常慈安,说自己见过这个蛊,这才留下性命。”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有些不好。” “当时金宗主坐在金子勋塌前,脸上堆着笑,指着我说,江宗主故友满天下,连久不出山的抱山散人都能出面为江宗主疗伤,先放手让常氏去找解蛊之法,若找不到,就去求求你嫂嫂。” “当时只是戏言,周围人都知道这是在安慰重病的金子勋,可是我当时瞧着那金子勋眼神不对,像是在琢磨什么,金宗主临走的时候提起一句,若是江宗主肯费心为你找寻,你定然安全无碍。”、 “我当时只觉得是在挑拨金子勋和江氏的关系,但后来我觉得不妙,金子勋从来和江氏不睦,金宗主此举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直到阿澄受伤,我才了然。” “他不断提起江宗主费心才能解蛊,那唯有江宗主和他一样中蛊,才会真正的费心,阿澄,一定要小心金宗主。” 结尾处,也提起了自己如今掌握暗卫,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草草结尾。 前因后果似乎已经清晰。 金子勋为了能逼迫江澄费心找寻解雇方法而对他下蛊,而这背后,可能就是金宗主的挑拨,甚至是一手促成。 不然该如何解释,本来只是情蛊,后来却变成了南疆蛊。。。 江澄想起独身在外的魏无羡,担心他不防备中了别人圈套,于是说明了这其中的弯弯绕,避开了自己中毒的真相,只一心催促,让他早点回来。 然而,这信终究是晚了一步。 魏无羡和蓝忘机本来都已经准备离开了,那常慈安看上去只是个小喽啰,苦苦求生存罢了。 金子勋这被蛊虫和脾气祸害的脑子也混混沌沌,只是在一直无能狂怒,再多的话也没什么必要听,却不想金子勋似是被恶诅刺激,眼神涣散头脑也不清明,低低呜咽着。 “对啊,我们不是办成了那件事吗?我找不到,我找不到那···”金子勋话音压低,眼神恍惚。 “我找不到,那江家,蓝家,虞家,对,还有那个魏无羡,难道他们也找不到吗?” “叔父告诉我,江澄只要肯用心找,就能解开这个东西!” “如今江澄中了毒,那那些神医都会面世,不是传言他的金丹就是那位抱山散人修复好的嘛?只要有人能治好他,那就一定能治好我!” 蓝忘机明显感觉到身边魏无羡双手一动,侧头看他,那张笑面如今冰霜密布,一双桃花眼此刻半分情绪也无,整个人仿佛再世的恶鬼修罗。 第47章 真相(3) 魏无羡虽然已经有了金丹,但其实并没有荒废曾经的诡道术法,因为温若寒的功法本就趋向霸道,在魏无羡的身体里,灵气和怨气竟然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彼此修补对方的缺点,让魏无羡比往日更加强大。 但是随之而来的,魏无羡也需要随时留心控制这两股力量,好在他心性坚韧豁达,甚少能让他失控。 可金子勋仅仅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帮他解蛊就给他珍视万分的兄弟江澄下药,魏无羡再一次亲身感受了来自人性的无耻和恶意,心口处激荡不停,只恨不得飞身下去把金子勋撕成碎片。 蓝忘机无时无刻不留心魏无羡的神态,此刻见到如今的场景当然也是愤怒的,但他终究更在意魏无羡的情景。见他此刻已经趋向崩溃,难以平衡体内的灵气怨气,时间久了必然有伤根骨,仗着力气强行抱住魏无羡,迅速带着他离开。 魏无羡在蓝忘机的怀里仍旧挣扎着,想要回去报仇,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金子勋只是其中一环,并不是全部的理由,金子勋固然该杀,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找到其中的罪魁祸首。 金子勋? 金光善? 还是什么人? 蓝忘机揽住魏无羡,在不远处找到一僻静处为他输送灵力,用细密的温柔的力量梳理他内心的狂躁和愤怒。 魏无羡勉强平稳心绪,回过神来,也在蓝忘机的帮助下,脸色由原来的惨白变得微微有了血色。 魏无羡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永远一尘不染,清冷孤高的男子此刻单膝跪在肮脏的泥土里,永远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惶恐和无助。 这是他的爱人。 是被他亲手拉下凡尘的爱人。 魏无羡突然燃烧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兄弟的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不能欺负自己的爱人。 不能让他们反过来为自己操心。 魏无羡强撑着笑了笑,握住蓝忘机掐诀的手。 “蓝湛,我好了。” 蓝忘机微皱着眉,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伸手环住魏无羡腰身扶他坐好。 “魏婴,刚刚···从莲花坞的传信金蝶带了消息,是江宗主的亲笔。” “他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但江姑娘依旧知道了其中的波折,查明了事情真相。” “江宗主劝你早归。” 蓝忘机没有丝毫隐瞒这些事情来让他“安稳”的意思,而是坦荡的把全部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然后就静静地看着魏无羡。 眸子中带着如同稚儿一般的信任和依赖,清澈的一望到底。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久久不语,随即,蓝忘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魏婴,你打算怎么做。” 魏无羡天性自由洒脱面上和善亲切,但独有傲骨,什么事向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有了心事和血吞,轻易不肯示弱求助。 单看他当初面临莲花坞覆灭的绝境依旧独自奔走,宁愿被千夫所指,冒着和唯一的亲人彼此交恶的风险,也不肯低头说明真相,蓝忘机就明白,魏无羡这个风流俊美的皮囊下,有着何等千金不换的刚毅心肠。 说一千道一万,蓝忘机是在担心他。 他担心魏无羡在此刻盛怒的情况下,决意独自找金子勋报仇,又或者,为了刚刚嫁入金氏,尚未站稳脚跟的江厌离选择隐忍不发,暗地搜集证据揭发真相。 不管是哪一条路,在眼下这个仙门震荡刚刚平息的当口,魏无羡都注定会被千夫所指,甚至会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刺,最终,魏无羡的一腔热血会成为他心灰意冷时的致命打击。 蓝忘机此人,君子皮,疯人骨。 疯在绝对的信任,疯在绝对的坚持,疯在绝对的忠诚。 从幼时长跪在龙胆小筑等候一个永远不会为他开门的不归人,蓝忘机的执着就刻在了骨子里。 这种性格造就了蓝忘机哪怕是在面对任何一个忠勇刚烈之人都不会任由他走向黑暗的结局。 何况是魏无羡。 何况是他亲自认定的爱人,挚友。 他担心很多事,他也清楚此刻的抉择有多难,但同时,蓝忘机做好了陪他走一遭独木桥的准备。 魏无羡笑着看向蓝忘机许久,随后长舒一口气。 “我猜师姐的信上,定然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来龙去脉。” “别管是我,江澄,哪怕是小麒麟,我们都别想跑,都得挨骂。” 魏无羡唇角扬起一抹很炫丽,很温柔的微笑。“相比起虞夫人,我其实更害怕师姐生气呢。” “哪怕她从不生气。” 魏无羡喘了几口粗气平复情绪,再次睁开双眸已经沉静如水,“此事明着看,是金子勋中了奇毒,遍寻神医无果,想要拖江澄下水,借助我们众人之力帮他寻找名医,但深深琢磨下来,这其中必定有推手。 首先就是这个连小麒麟都说稀奇的蛊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平常的女子手里,其次是单凭金子勋的头脑,如何能够笼络常氏一族为他卖命,最后是,他没有那个胆子和权力能谋害江澄。” 蓝忘机带着赞许,静静地看着魏无羡。 每到这样的时刻,他都不会说话,他不会打扰魏无羡做出选择,更不会干扰他的想法。 “是他叔父,就是金宗主,最终下达释放常氏命令的人是他,有能力在莲花坞安插内应的人也是他,不断提起江澄能够找到解药的也是他,我唯一不敢置信的是,原来江澄都值钱到可以让他舍弃自己的侄子。” 魏无羡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蓝忘机却道,“舍金子勋,伤江氏宗主,或者挑拨你二人,无比合适。” 说罢,蓝忘机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选择。 “蓝湛,我们得尽快回莲花坞不假,但是我心中还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全部问清楚,才不算白来这一遭。 这事事关金家和江家家主毒害之仇,师姐刚刚嫁入金家,纵然掌握了势力却能得知这样隐秘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在金家内部,这样的事很难瞒得过众人的眼睛。 他们已经把这些事情端上台面,我们江氏若要反击,也必得从长计议才好。” 魏无羡稳住心神,起身回到金子勋和蒙面人密谈之处,远远看见那蒙面人坐上马车离开,魏无羡随即抽出一个纸人,咬破指尖。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问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那纸人飘飘然起身,魏无羡拿出刚刚放在马车上,沾染了那蒙面人气息的符咒道,“追上那人,带他来见我。” 第48章 点睛召将术 整个过程中,蓝忘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没有再因为魏无羡用出这样奇绝的术法心生疑窦。 或许是魏无羡越发强大的实力,或许是二人多年的信任,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此刻魏无羡神情的松弛让蓝忘机确信,此刻的魏无羡是冷静的,是理智的。 只要是他自己真心想做的事,蓝忘机就不会再产生任何阻碍的心思。 那剪得很粗糙的纸人被魏无羡的指尖血点了睛,一瞬间如同活了过来,虽然依旧是单薄的纸质的身体,动作却与活人无异,诞生的瞬间就如活人一般向魏无羡俯首,以示臣服和尊敬。 在听到魏无羡的命令之后,动作异常迅速,转过身就迈着挺短的小腿努力奔跑起来。 动作还挺灵活。 二人目送着小纸人有些笨拙但倔强的奔跑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一种目送一个一去不复还的壮士的悲凉之感。待小纸人远离之后,魏无羡才回过神,为自己刚刚的多愁善感小小的羞耻了一下,回过头,冲着蓝忘机有些俏皮的眨眨眼。 “点睛召将术,如此秘法失传多年,你倒肯研究。”说着,蓝忘机从怀里拿出灵药,轻轻敷在魏无羡快要愈合的指尖。 魏无羡伸着手任由一个费心劳力的人替他包扎这个浅的不能再浅的伤口,蓝忘机语气太过轻松,仿佛能够动用传说中驱使纸人的点睛召将术还不及指尖小小的伤口来得重要。 魏无羡笑盈盈的望着蓝忘机,始终郁结在心口处的,对江澄的挂念,对金家的怨恨略略消散,认真解释着,“还不是当初为了哄阿苑,哦,就是温宁堂兄的孩子,那孩子不大点没了爹娘,只能跟随着剩余的温氏族人,养在温情温宁身边。 那孩子生的雪白,性子也好,逗他也不生气,怪可爱的。只可惜当时剩下的温家人都忙着耕地,忙着盖房子,我就想着弄个小纸人哄他玩。” 把传说中神秘诡谲,驱动无神之物的点睛召将术用来哄孩子,这样的事大约也只有魏无羡有本事,有心性做的到了。 蓝忘机看了看魏无羡包扎成小萝卜的指尖,满意的垂下手。 正在这时,小小的,单薄的纸人已经不负众望,用混淆人感知的符咒将那蒙面人控制住,成功抵达主人身边。 只是毕竟是只有魏无羡一滴血的小纸人,施展的符咒也只能让灵力低微的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依旧保有自己的神志。 但这也足够了。 魏无羡伸手托起小纸人,完成使命的小纸人就在魏无羡的掌中化成灵火。 随着那火焰燃烧殆尽,魏无羡眉眼中的温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沉吟片刻,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脸上满是惊惧,却用尽全力也不能控制自己身体逃跑的蒙面人。 这蒙面人是认识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魏无羡面色稍冷,伸手撩开那人面罩。 那人刚刚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纸人吓破了胆,此刻见到魏无羡心知是有些事情瞒不住了,但依旧强做伪装,哪怕被吓得面如土灰,也还要装作不认识魏无羡的样子。 “这位道友饶命啊!小人不知有什么地方得罪道友,我先和您赔不是了,我是夔州常氏的人,您想要什么您只管开口啊!纵然是我没有,我可以去求兰陵金氏····” 即便在这样的时刻,这人话里话外提及金家,无非就是算计着魏无羡会因为金家有所顾忌。 只可惜,在给江澄下蛊之后,无论是常氏,还是金子勋,都已经成为了金光善的弃子。 哪怕是魏无羡真的宰了他,也不会引起金光善丝毫的愤怒。 魏无羡不耐烦听这种小人的喋喋不休,蓝忘机自然也是一样,手指微动,一个眼神飘过去,原本喋喋不休的人嘴仿佛一下子粘住了,说不出半句话。 魏无羡挑挑眉,看了一眼蓝忘机,随即抽出纸笔,抬眼盯着眼前还在无谓挣扎的人。 “我是谁,你很清楚。我懒得和你这样的人废话,所以不必在我面前装腔做戏。 我和你挑明了,毒害我宗门之主,无论是不是你亲自下的手,你都是知情之人,就是帮凶,我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允许有人害了我宗主还能逍遥在这世间。 但为了正名,我得邀请你去莲花坞做客,在来日揭穿真凶的时刻,讲明前因后果。 但你莫要会错了意,有你,或是没你,这事我们都办得成,你心里应该有数。” 看着那人不断点头的模样,魏无羡心中的戾气微微削弱一些。 果真是“待小人重囚,使其惧,遇君子将拜,命之服”。 魏无羡突然觉得江澄有时候说的话还真是有道理。 好用的很。 魏无羡继续冷着一张桃花面,语含威胁。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给联系你的人留下口信,理由你自己想,不许打草惊蛇,跟我去一趟莲花坞,把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留下亲笔书信和你的私印,并这件事相关的所有证据。 你当然可以选择阳奉阴违,偷着给真凶报信,但我敢肯定,你终究会走上我给你安排的第二条路。” 那人眼中迷惑又敬畏,看向魏无羡。 “这第二条路嘛···”魏无羡桃花眼眯成邪肆的弧度,示意那人回头看。 那人战战兢兢,回头看去,霎那间变了脸色,目眦欲裂,一下子扑到魏无羡身边,不住地磕头。 可惜他依旧口不能言,不然只怕要叫破了嗓子。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被魏无羡召唤出了无数冤魂厉鬼。 群鬼呼号之声本无法传入生人耳朵,奈何魏无羡身负怨气,早就悄么声的令这常氏中人也受了怨气侵扰。 如今他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只觉得耳朵都被那尖刺声音扰的疼痛,脑子也昏沉,只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然而,无数面色狰狞的厉鬼口流涎水看着自己,常慈安就是再头晕也得咬着牙忍耐着,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这群恶鬼的动静,不经意间又看见了好几个脸熟的面孔——原来是生前就和他有仇的,这几位尤其凶残,看上去更是能生吞活剥了他。 第49章 阴谋必要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人是真的很想很想尖叫,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 但是蓝氏禁言术是连如今的魏无羡都无法破解的秘术,这人只能自认倒霉。 况且这人既然能帮金子勋干出这样违心的事,原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底线的人。 这群世家大族的沟沟壑壑彼此争斗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如今被吓破了胆,更是很懂得站队的道理。 望着这人眼中的坦诚和恳切,魏无羡终于大发慈悲的挥挥手,驱赶了全部的冤魂厉鬼。蓝忘机也微微侧头,除了那人的禁言术。 终于能说话了···· 那人狠狠抖了一下,面对这个看上去和善但能驱使恶鬼的小公子再不敢胡言一句话。他心里也清楚魏无羡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立刻拿起笔向金子勋留信。 魏无羡绕到他身后去看,只见他洋洋洒洒就编出了相当合适的借口。 云梦江氏联合眉山虞氏找到了那神医的下落,为了不打草惊蛇,引出其他事情,常慈安决定要亲自出去,跟在江氏的人身后寻找。 借口天衣无缝,魏无羡挑挑眉,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此刻逼不得已才背弃金家,还是早就想了脱身的办法呢? 那人顶着魏无羡的视线,生怕他有丝毫的不满意,把信件给魏无羡检查后,一边大喘气一边嘴上断断续续的哀求,“我···我只是为了我们常家,我们家只是小喽啰,当年我在温氏也只是外门弟子,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魏公子你饶了我吧,我们家老老少少的命都捏在那金公子手里,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害了江宗主,我愿意戴罪立功,去寻找解蛊的办法··· 我···我什么都说,您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饶我一命吧···”说完,那人头一歪,再也受不住今天的刺激,直接吓晕过去。 魏无羡扒拉他半天,见他还是咸鱼一样摊在地上,叹了口气,只能亲自动手把事情安排妥当。 先是将那书信递给带着常慈安气息的纸人,让他送到常氏宗门。蓝忘机又在同时额外联系了驻扎在附近的蓝氏子弟,让他们明日将此人秘密押送至莲花坞。 蓝忘机将那人拎起来封了五识丢到马车上,魏无羡则笑眯眯的坐在马上,蓝忘机扶着马慢慢的走。 魏无羡仔细思考着一会常慈安醒来要先问些什么,比如当年常氏是不是从温氏那里得到这个蛊虫,并加害那个商人的,比如时隔多年,他是否知道这个蛊虫是从何得来,最重要的是,他要一个答案。 一个过分血腥,却极有可能发生的答案。 虞司麒曾经说过,这种蛊虫难得,但进入人的身体却容易。 只需要中蛊之人的一滴血。 当初射日之征结束后,金家作为最先收割战利品的家族,如果这个蛊虫落到了金光善的手上,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这个蛊虫就是他亲自下给了金子勋,并引发之后一系列的事故。 是不是他亲手加害了金子勋,为了让这个没什么头脑的侄子做了出头鸟,加害江澄?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金光善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江氏不放呢? 如今的四大家族平分秋色,各自割据一方,势力不相上下。 论及距离远近,论及资产实力,无论如何江氏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金氏的眼中钉。 虽然不太明显。 但魏无羡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 它在推动着未来要逐步走向它的期待。 魏无羡不害怕敌人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金光善,他从不畏惧显露在表面的敌人。 无论对方多么强大,只要他有实体,有生命,魏无羡就能咬着牙不断攻击,也能泰然自若,心胸宽广的品一品好酒,赏一赏美人。 但如果敌人是无形的呢?如果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呢? 如果敌人的所有举动没有原因,没有章法,那么他又要如何应对,如何守护住他在意的人呢? 事情太多太繁杂,魏无羡不能任由这种无形的恐惧击败自己,于是他强行打断思绪,把目光放在牵着缰绳,慢慢指引着马匹行走的蓝忘机。 虽然没有对上对方的视线,但是魏无羡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体贴和温柔让魏无羡很是受用,他暂时放弃了自己不太好的想法,转而把目光落在蓝忘机的身上,大大方方的打量着自己未来道侣的无上美貌。 “有什么想问的吗?”魏无羡手不太老实的凑上去,想扯蓝忘机的袖子。 蓝忘机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袖子,目光甚至都没什么偏移,只是许久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把那人带回莲花坞。” 魏无羡瞪圆了眼睛,“怎么会这么想?” 他似乎是真的为蓝忘机的话感到震惊,随即魏无羡想起自己从前的做派,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蓝忘机静静仰头看着他,无声地示意他继续。 魏无羡只是笑,“当时,我也想着,要杀了那人,就算是不杀,也要让他和那个金光善一起遭罪,或者直接偷着给金宗主下个药什么的,反正,决不会让这种烦心事出现在江澄的面前,让他不悦。” 蓝忘机微微颔首,的确是魏无羡会做出来的事。 魏无羡随即笑道,“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嘛。就像是师姐从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成为了如今能够在金家呼风唤雨,为我们保驾护航的金小夫人,就像是江澄也能在他不愿意搭理的人面前保持风度,我也会变的,我要考虑的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这个人的背后站着一个鼎盛的,甚至超过江氏的家族,这个家族势力庞大,声望颇高,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金家这次把手伸向了我们江氏,我想报仇,却不是杀了这个无关紧要的贪婪的小喽啰,而是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相比较于一时的泄愤,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对抗一个由贪婪和野心组成的庞然大物,我更愿意留下这个人的性命,回去和大家慢慢筹谋。” “要让金光善的狼子野心,残害子侄的行迹暴露于天下,要让人人都看得清这个伪君子的恶劣,让人不要轻易被他人蛊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况且金光善在伤害江家之后必定不会收手,为了更多的家族,为了避免温皇在世,一切的阴谋都要在证据的帮助下暴露在阳光之下。” 第50章 你是我好强大的一个依靠啊 蓝忘机静静听完了魏无羡全部的长篇大论。 从一开始,魏无羡带着些无奈的强调自己已经变了,到最后,他依旧一腔热血的,强调着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阴谋都必须要暴露在阳光之下。 蓝忘机终于扬起一抹笑意,从这个逐渐“成熟”的魏无羡身上,他作为一个始终注视着他全部挣扎,艰难和隐忍的旁观者,他看见了从来没有丝毫改变的,充满着理想和正义的小小少年。 是在云深不知处因为一坛酒和他月下对打,初显锋芒;是在岐山清谈会上身姿轻盈灵动,箭术超群,也让他心驰神往;是在百花宴力压金子轩,击碎了一切妄图轻看江氏的光芒万丈。 他看得见这个人为了完成年少时除危济困的夙愿所做出的努力和改变,在已经成为青年的魏无羡身上,蓝忘机再一次不合时宜的感受到了心动。 魏无羡面对着蓝忘机的目光难得的感觉到一点点的不自在,他自诩风流,却也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傲气和挑剔。他待人和善,却未必人人都被他放在心上。年少时不懂同性之间也可以海誓山盟,却也隐隐的觉得,若非蓝忘机这般人品相貌,又如何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如影随形,秉烛夜谈呢? 故此,魏无羡在蓝忘机面前的种种剖白,在他看来幼稚又惹人笑话。 虽然他知道,蓝忘机不会耻笑他。 但这种心意赤裸在他面前的感觉,也着实让魏无羡羞怯一瞬。 魏无羡侧过头去,挪了挪身子离他稍微远了一点。 蓝忘机看着这个以身姿灵巧,功法轻盈着称的人动作却如此笨拙迟缓,心中笑意更盛。 魏无羡低下头,嘟嘟囔囔,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笑什么,你想听我还有的说,我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人啊,若真的有坦坦荡荡舒舒服服的阳关道给我,我就是傻了也不愿踏上那条独木桥受苦啊。 只是从前动荡至此······我们哪里有什么依靠?他失了金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心绪不宁,整日躺在床上,师姐·····面上不说,心中苦涩,夜夜难以入眠,更是因为毫无自保之力闭门不出,只怕给我添麻烦。 我···想不到别的主意,也没有更大的力量,我能做的,就是走上独木桥,四处躲避,让这些脏的,混乱的,远离我们就已经尽了全力了。” 想到蓝忘机有些期待的目光,魏无羡心软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袖,主动靠近蓝忘机,“而且那会,我哪里想到有一天,风光霁月的含光君,固守家规的蓝二哥哥能陪我深夜爬屋顶,为我驾车牵马?” “你是我好强大的一个依靠啊。” 语气依旧轻松,但并没有调笑的意味。 蓝忘机垂下眸子。 他其实,真的有一点点控制不住的,想拥抱那个坐在马上,神采飞扬的爱人。 看见蓝忘机害羞似的垂下眸子,魏无羡自觉占了上风,心里愉快不少,此刻剖析自我也不再羞耻。 “毕竟,没人能指望,江叔叔虞夫人也不在了,弟子们也四散天涯,江家就是一块人人都想尝一口的肥肉,要想不被别人一口吞掉,只能我自己硬着头皮上,如果不能改变其他人的觊觎,就只能锋芒毕露,让敢来沾手的人鲜血直流。” 魏无羡清清嗓子,眼神里透着对过往心酸的释然,“如今不一样了,江氏有江澄在呢,师姐出嫁却也有了成算,你也···陪我东奔西走。如今出了我自己很难解决的大事,和你们商量着办总比我自己将天捅出个窟窿要强。” 话没说尽,魏无羡被一双有力手臂环腰抱起,下一秒,魏无羡被锁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如此突然的一个拥抱,却因为那熟悉的温度和震荡的心跳没有让魏无羡产生丝毫的紧张惶恐。 “二哥哥,你用了什么熏香?”魏无羡蹭了蹭蓝忘机散落肩头的发,语气里都带着甜,“真好闻。”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臂。 魏无羡今晚的举动是他开始逐渐敞开心扉,学会向自己求助,学会相信他人最好的证明。 虽然蓝忘机已经决定陪他走一场那不好走的独木桥,但魏无羡并没有一意孤行,而是牵着他踏上有众多好友鼎力相助的阳关道。 魏无羡感受到了蓝忘机的激动,抬手轻轻环住蓝忘机的腰。 月色如洗,一对璧人相依相偎。从此有人可依,有商有量,前路漫漫,好友两三,无人孤单。 “你俩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正是二人浓情蜜意,心意相通之际,一声清脆童音打破了此时的温暖静谧,虽然突兀倒也不讨厌。 魏无羡心中哀叹一声,依依不舍的松开蓝忘机的腰。 扰有情人相拥,罪最大者。 魏无羡循声望去,想要去寻一寻那个罪最大者。 只见刚刚那蓬头垢面的孩子小大人似的叼着一根草棍,嘴角嗪着坏笑,露出小小的虎牙,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明明混迹街头多年什么都懂一些,还故作懵懂。 他被面馆老板娘洗了个干净,还换上一套虽然不合身但很干净的衣物。 可见这小子一定很讨那位老板娘的欢心了。 是个小滑头。 魏无羡蹲下身子和那小孩平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抬手捏了捏小孩的脸,“你小子,挺乖的啊,让你等着,真乖乖等着了?” 小孩没有躲开魏无羡的爪子,虽然他捏的不疼,但小孩也是有骨气有脾气的小孩,他皱皱眉,奋力扒拉开魏无羡的手,自己心疼的给自己揉了揉脸,“你这人真是,我就脸上还有点肉你也要捏我,嘶,疼死啦~” 魏无羡自然看得出他装腔作势,眼中含笑,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小孩一身支出来的骨头,以及那纵然精心梳理过却依旧有些枯黄干燥的头发,清了清嗓笑着说,“你还知道你一身骨头?” 魏无羡说着起身牵住那小孩的手,“我把你拐走,保你成个肉球球,你敢不敢和我走?” 第51章 拐走薛小洋 也就只有魏无羡能毫无压力的和比他小了这么多的小孩子完美的玩到一起去。 这样“把你养成球球”的威胁也实在过分不轻不痒,两人幼稚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让旁观的蓝忘机一瞬间有一种自己身在局外,不合时宜的感觉。 蓝忘机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等在两个正在斗嘴的小破孩身边,而是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小队伍中唯一的成年人的身份,先是上前和店家大娘报了平安,为她对那小孩的照顾认真道谢,随后,又略略问了问那孩子是不是还有亲人,或者仅仅是走散了,以便他以后留心去寻。 然而,结果完全在蓝忘机的预料之中,那孩子是一个弃儿,早就没了爹娘,街坊四邻日子若好了,就你口我一口的给口吃的穿的,饿不死也就算了。 虽然被当面谈论身世,那小孩也没看出什么不自在的。在确定了情况之后,蓝忘机向魏无羡点了点头。那孩子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瞟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神情,见他们交换了视线,才乖乖的跟在魏无羡身侧。 魏无羡和蓝忘机皆是身高腿长的仙门佼佼者,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此刻却有些幼稚的随着小孩的步伐,沐浴着夔州灿烂的夕阳,慢慢的走着。 直到走到了夔州的城门,魏无羡方才停下脚步,垂眸再次问起那孩子,“小孩,你再想想,要不要和我们走?” 那小孩定定的看着魏无羡,这个在幽暗小巷中抱着他,逃离了那阴暗潮湿的埋骨地,当时正是朝阳初生,这个相貌漂亮的大哥哥怀中温暖,放下他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早在他握住魏无羡的手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朝阳灿烂等到夕阳辉煌,这孩子拿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耐心,也承受着一种难言的紧张和恐惧,直到—— 他们二人并肩而来。 那孩子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漂亮的,乌黑的大眼睛,故作思考了一下,看着魏无羡有些紧张的模样才狡黠的点点头,“行,一看你就有钱,我跟你走!” 魏无羡险些被一个小破孩骗了,但是他幼时也不是什么乖乖巧巧的性子,同为皮猴,魏无羡觉得自己和这孩子实在投缘,得到他的允许高兴的不行,弯腰猛地把小孩抱起来,一边把小孩抛起来,一边笑道,“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有钱?我没钱你就不跟我走啦?” 那小孩被魏无羡小沙包似的扔起来,又被搂到怀里,心里对这个比他还要幼稚的大哥哥很是无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指着静静看着二人亲昵的蓝忘机,大声道,“你夫君刚刚给了那大娘一两黄金呢!一两黄金你知道能买多少包子吗?要是你们不是傻子,那就是有钱没地方花的大财主,毕竟我还没看见过谁一出手就是金子的。” 回答了魏无羡前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却是在心里回答的。 “我会。” “我会跟你走。” “没钱也走。” 魏无羡却没注意那孩子的未尽之语,也不追问,而是抱着小孩,笑着看了看因为那句“你夫君”而一下子红了耳朵的蓝忘机,调侃道,“夫君?你是傻子呢,还是有钱没地方花的大财主呀?” 蓝忘机抬眸去看,魏无羡的臂弯里坐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孩,二人如出一辙的黑发黑眸,一个眼波流转,尽显风流的桃花眼饱含调侃笑意,一个则是懵懵懂懂,小小的手臂环着魏无羡的脖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波动蓝忘机心弦的惊世之语。 一大一小就这样笑着看自己,不知何时,夕阳已经落下,皎月隐隐升起。在朦胧的光线下,这两个人神态相似,仿佛是青年的魏无羡抱着幼时颠沛流离的自己,笑着看向自己。 要不是二人相貌上实在是没什么相似之处,只怕说这小孩是魏无羡的亲弟弟,亲儿子都有人信。 魏无羡逗了会在月光下眼神越发柔和漂亮的小仙君,不再等待着他的回答,而是笑着颠了颠怀里的孩子,“小孩,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 那孩子似乎不太适应被别人这样温柔的抱这么长时间,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了,便认命似的苦着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我叫薛洋,今年···12岁。” 魏无羡顶了顶那小孩的脑袋,又恶趣味的颠了颠怀里的小孩,“小骗子,你这轻飘飘的小身板,也就八九岁。” 薛洋闻言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流浪的孩子缺衣少食,能活下来尚且不易,当然身形偏小,他终究是担心自己年纪小,引得魏无羡他们多想,这才特地说大了年纪,没想到被人轻描淡写的就揭穿了谎言,“这你都能看出来?” 魏无羡坏笑一声,颇为自得的扬了扬头,“啊,厉害吗?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也让你和我一样厉害。” 薛洋闻言眨眨眼,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在合计这是不是一个好买卖。随即一歪头看着不发一言的蓝忘机,像是有些不甘心的嘀嘀咕咕为自己争取,“能换你夫君吗?感觉他当我师父比你靠谱一些。” 魏大公子多年没有这般被人嫌弃,感觉颇为新奇,挑挑眉,把薛洋笑着抛起来,“你还挑拣上了,告诉你吧,你就老老实实当我小徒弟吧!” “你不讲理!” “我就不讲理哈哈哈哈!” “啊啊啊!我后悔啦!你!放下我!” “后悔?晚咯!!!” 蓝忘机眼中含笑,听着二人嘻嘻哈哈的喧闹声,眸色温柔,沉静似水。 魏无羡似有所感,把已经被他玩的晕晕乎乎的小娃娃扛在肩膀上,回过头看着蓝忘机笑。 那双桃花眼历经世事变迁,看过许多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却依旧神采奕奕。仿佛把如水月光和万千星辰盛进那双眸子里,他笑意盈盈,梨涡醉人,醉了此间月色,也醉倒了姑苏仙君。 居数年,犹忆此间月色。 阑珊处,那人笑意融融。 第52章 梦魇 因为魏无羡心中尚且记挂着江澄的身体,脑子里还有许多的筹谋要和江澄以及众人谈论,所以二人本来是打算御剑返回云梦的。 可是如今,魏无羡收拢了一个调皮聪明的小徒弟,两个人多了一个身子骨瘦瘦小小的小拖油瓶,魏无羡担心他一个小孩子觉得害怕,不免有些不落忍。 薛洋似乎看出来魏无羡的为难,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魏···师父,你不必惦记我,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有事情着急就去做就是了,不必惦记我,我闯荡久了,给我一张地图,我自己慢慢的跟在后面去云梦就行。” 由于魏无羡数日的磋磨,终于成功降服了这个嘴硬的小东西,成功让对方改口喊自己师父。也在前几日的一家简陋的客栈里,完成了自己第一个弟子的收徒仪式——魏无羡得意洋洋的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喝了薛洋敬的茶。 薛洋虽然担心自己师父因为自己延误了正事,特地这么说宽慰他,但是终究是不愿意和他们分开的。 好不容易有人如此细心体贴的对待自己,但不过一会就要离开自己,薛洋无论如何都有些不舍和难过,但是隐藏的极好,没有被看出来。 只是此时,一直沉默无言的蓝忘机突然站起来,把薛洋抱到了避尘之上,自己站在他身后。 两指微和,蓝忘机掐了一个决,避尘灵光大现,腾空飞起。 魏无羡吓了一跳,正想告诉蓝忘机飞的慢一些,别吓到这个毛都还没长全的娃娃,却意外的看见被蓝忘机护在胸前的小娃娃睁着大眼睛,欢喜又新奇的往下看,小脸笑的跟朵花似的,完全看不出来半分骤然飞上云端的惶恐。 “真不愧是我徒弟。” 瞧见那孩子的神情,魏无羡彻底放下了心,安心的等着蓝忘机带着薛洋飞下来。 薛洋飞了这一圈,小脸红扑扑的,不顾头发被风吹的乱蓬蓬,兴高采烈地围着避尘转圈圈。 “诶呀,这东西太神奇啦。”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飞起来啊!” “蓝师父,你再在带我飞啊!” 看见蓝忘机的目光,魏无羡这才恍惚了解蓝忘机的意图。 既然这孩子并不畏惧,就不必两边取舍。 魏无羡笑了笑,捏着薛洋的小脸,让他看向自己。 “我说小洋,师父带着你从这里一直飞到云梦好不好?会不会害怕?” 薛洋眼睛亮亮的,这次没有掺杂着任何隐秘的委屈和自苦,特别激动的问他,“师父你也能飞啊?那你可以带我飞多久?我们能飞几天啊?” 魏无羡摸了摸他的头,“夜晚还是会休息的,大约三四天吧。” 薛洋笑着欢呼一声,围着魏无羡催促他快点收拾东西。 胆大的小孩。 魏无羡想起那个初次把他抱上灵剑的馨香怀抱。 那个灵动明媚,俏丽逼人的女子也是这样,一边笑一边和一旁担忧自己会不会害怕的男子高声笑道。 “你瞧瞧我们阿婴,真是和我一个模子出来的!” “娘子你慢些!” “慢什么?看阿婴多高兴?好一个胆大的小孩!” “阿婴,咱们不管你阿爹了,阿娘再带你玩一圈!” “好哦!!!” 这次,薛洋满怀欣喜的踩上魏无羡的随便,看着这一把明显比避尘纤细许多的剑身竟然能如此轻易的载动自己和魏无羡,惊喜的叽叽喳喳叫唤。 “师父!你今天就是我师父了!哇太厉害了!我飞起来了诶!” “哇!师父你快点!前面那只鸟!超过它!” “哇!好大的风啊!” 魏无羡看着小崽子叽叽喳喳一身活力,一边嘴甜的喊师父,一边乖乖巧巧的缩在自己怀里,瞪着眼睛看风景。 他倒是很乐得在新到手的小徒弟面前展示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实力,闻言看了看那只鸟,笑呵呵的说,“好嘞,看你师父我超过那只鸟!” 说罢心神一动,薛洋靠在魏无羡身上,看见自己轻易地超过那只大鸟,兴奋地冲人家做了个鬼脸。 “我比你快!哈哈哈!” 魏无羡笑着问他,“师父厉害吗?” 薛洋此刻满心都是敬佩,大声喊着,“师父最厉害!” “等到了云梦,我教你射箭好不好?” “好!师父我还想学飞!我也想飞起来 !” “好嘞,等我回去就给你留心上品的灵剑!” “谢谢师父!” “不客气!” 蓝忘机看着不断超越飞鸟,已经玩疯了的两个人,很难评价比薛洋大了十来岁的魏无羡在心智上是不是能比薛洋大超过三岁。 他俩能玩到一起,算是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越想越好笑,蓝忘机忍不住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莲花坞中,伴随着袅袅的炊烟,清晨的第一抹微光溢出天际。 江澄一觉起来,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什么事情,刚要找魏无羡,却接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魏无羡出现。 一瞬间,江澄冷汗都冒出来。 他又喊了江厌离,江厌离也不在。 若说有什么最难熬,大约就是这样,在清晨万家烟火中,独独孤寂冷清的空荡荡的莲花坞,和午夜梦回中,他永远都在怀念的已经凋零的过往。 他突然想起昨夜那过分真实的梦境。 梦中他再一次回到了前世,再一次亲眼目睹了魏无羡魂消,江厌离身亡,再一次众叛亲离,再一次经历和魏无羡的误解,争斗。 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没有亲人友人的莲花坞。 江澄惊慌的,想要拉住魏无羡的手,想要告诉他。 “不是的。” “魏无羡,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是我们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你回家吧。” 但每一次,他的口中都是完全不一样的话,把他从小一起长大, 情谊深厚的兄弟越推越远。 江澄痛苦到眼眶酸涩,灵魂深处一种被吞噬的剧痛感。 他只能旁观着魏无羡再一次走上那条不归路,看着自己刚刚痛失丈夫的姐姐急急地奔向战场。 她只是想和自己那个被人算计的如同困兽一样的弟弟见一面,然后对他说一声,阿羡,不怪你。 就这样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因为一剑封喉,只能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任由灵魂被不断拖拽,被那无形的力量指引着去看那些他始终看不了的场景。 第53章 我已经自愈 而这股力量的最后,指引着他来到另外一个场景中。 他看见了惨死的金光瑶从此长眠在那棺椁里,看见了颓丧的蓝曦臣自此闭关不问世事,看见了日益冷肃的聂怀桑拾起滚落在地上的金光瑶的冠帽,垂眸不知所思。 他久久的伫立在观音庙前,直到看见那一白一黑的身影相携离开。 那已经长大的金凌凑到他身边,急急地问他,“舅舅,你不想说什么吗?” “舅舅。他走了啊!” 江澄只是痴痴的立在原地。 “金凌,闭嘴吧。” 他痛苦的哀求道。 “闭嘴吧。” “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只可惜,我们曾经在一条路上走过,最后,又分开了。 他这么劝慰着自己,慢慢的收回目光,回到莲花坞。 再后来,他听说蓝忘机和魏无羡结道,心神一动,江澄竟然看见了前世,一身红衣的魏无羡和蓝忘机在结道仪式上彼此对拜,正是一对佳偶天成。 魏无羡的上首,只有孤零零的,魏长泽和藏色散人二人的牌位。 模糊间,江澄的眼前似乎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身影没有实体,只是不停地,无比果断确切的对他重复说。 云梦江晚吟,你要认命。 这就是你们之间,注定的结局。 睡得太久,脑子有些迷糊的江澄已经分辨不出今夕何夕,从睡梦中惊醒的江澄只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了一声,“我不服!” 他惶恐的挣扎起身,不顾门口路过的弟子们的阻拦,推开房门朝着魏无羡的屋子疾驰而去。 “宗主!宗主!你还需要休息啊,不能起身!” “师兄!去叫泽芜君和虞公子!” “是!” “魏无羡!魏无羡!” “阿姐!阿姐!” “你们在哪啊?” 江澄动作野蛮的推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进去之后又是一间又一间的找。 可是无论他多么努力的睁大眼睛,每一间屋子都没有他们的踪迹,就好像前世每次喝醉了酒,踏入这院落一般,总是会落得一场空。 若是一切都是梦呢? 会不会一切都只是梦呢? 我其实并没有所谓的重生,其实魏无羡早就离开了江家,阿姐早就死在了那场战乱中。 其实魏无羡的金丹没有修复,其实他还是身死魂消,其实他还是死在了自己的猜忌和怯懦中。 其实魏无羡并没有出现在江厌离那一场让所有贵女羡慕的婚礼,其实也没有江厌离笑着递给自己的那碗莲藕排骨汤。 其实就在那场仙门百家对魏无羡的围攻里,他们天各一方的结局就是注定了的··· 为了掩人耳目,虞司麒给江澄调配了看上去精神气短,令人昏昏欲睡的滋补汤药,此刻这种药劲还没有完全散尽。 江澄被那场梦境搅得头脑不清,偏又一根筋,除了用尽全力推开莲花坞中一扇又一扇的门之外什么都想不通,心里又急又惧,眼神逐渐涣散。 很快,江澄单薄的里衣就被一身的冷汗打的透湿,刚刚醒来眼花耳聋,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寻找魏无羡和江厌离下落的江澄咬牙撑住满身疲惫,甚至都没有看见远处,从来笑容满面,青春活力的虞司麒脸色通红,面容惊惧,也没听清从来端方雅正,温柔和煦的蓝曦臣几乎破音的呼喊。 “阿澄哥!”虞司麒迅速跑上前,抬手一根银针对准穴位扎了下去,又稳定情绪替江澄诊脉。 奈何江澄动作不断,虞司麒根本没办法看得清楚,蓝曦臣一边环抱住浑身无力却还在奋力挣扎的江澄,一边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尽量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轻声安抚。 “晚吟!无羡没事!你忘记了吗?无羡只是去找给你下蛊之人,无羡金丹早就已经修复了。还有江小姐,她已经成亲了,在金麟台养胎呢,还有几个月你就能看见你的外甥了,晚吟醒一醒,你不是在做梦,你担心的都没有发生!” 当虞司麒又一根银针落下,江澄终于能勉强听清蓝曦臣的话,他喘着粗气缓过神,许久才完全从昨夜的梦魇中找回了理智。 他突然笑了出来,虞司麒和蓝曦臣均是一愣,静静地看着江澄笑的宛如得胜的将军,又好似狡黠的少年。 他目光虚浮,定定的看着远处,喃喃自语。 “我都说了。” “我不服。” 言罢,江澄眼睛一闭,彻底昏倒在蓝曦臣怀中。 蓝曦臣一把抱起江澄回到房中,虞司麒稳住他的身形,由蓝曦臣吹奏一曲洗华,替他平稳暴走的灵力和混乱的心绪,虞司麒安静的帮助江澄借着洗华的功力打坐调息,不过片刻,江澄便已经清醒了过来。 虞司麒抱着手臂看着江澄脸色逐渐缓和,微微松了口气,上前替江澄把脉。 他皱了皱眉,又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江澄的脸色,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蓝曦臣。 “直说就好。”江澄松了松肩膀,蓝曦臣这力气也太大了,勒的我肩膀疼。 “倒是没什么大事,阿澄哥你放心。”虞司麒笑了笑,只是不太自然,又问道,“只不过,阿澄哥似乎心绪不稳,导致方才你冲出来的时候脉象及其紊乱,可是我刚刚看,又正常了起来。” 蓝曦臣一皱眉,“这是何故?” 虞司麒没有言语,只是半晌才看着江澄问道,“阿澄哥,你方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此神魂震荡的脉象,我只在走火入魔的人身上看见过。” 蓝曦臣一愣,看向江澄。 江澄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堪称我数年附骨之疽,每次碰触,都觉得心口烧灼,痛苦难忍。” “阿澄哥?”虞司麒不太放心的追问,软了语气,“哥哥,你到底在畏惧什么?” 江澄只是笑,不说话。 倒是蓝曦臣突然语气轻快,含着笑意说道,“看来要恭喜晚吟,积年沉疴,一朝病愈。” 江澄笑着看了看依旧一脸担心的虞司麒,心情大好的捏了捏对方的小脸,虞司麒此刻乖巧,仰着脑袋任由江澄动作。 看着这个素来狡猾的虞司麒如此乖巧任由他揉揉捏捏,江澄越发心情轻松愉悦,他看着虞司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布。 “我如今,已经自愈。” 第54章 贴着心口长成的样子 江澄如此轻松惬意的模样,虞司麒从未见过。 从他下山见到江澄开始,江澄就已经成了云梦江氏独挑大梁的一门宗主,眉宇坚毅,性格强悍,是个打碎了牙也要和血吞的硬脾气,几乎完美的符合了虞司麒算计中的那种逆天改命之人应该有的预设。 在江澄满足了他全部的设想之余,虞司麒也很清楚的明白一点。他没有像蓝曦臣那样,早许久之间就见过江澄年少的模样。 江澄年少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的时候,当虞司麒闲来无聊,叼着草棍看着习武场上不断练习的弟子们,他就会这么想。 大约也是这样勤谨认真,大约还会有点少年老成,大约要比他那个不太着调的阿羡哥好一点,但他们能成为兄弟,大约也不会好太多。 虞司麒无缘得见的江澄,是虞司麒内心深处一块小小的遗憾。 丧失了一段岁月,就丧失了那段岁月中的江澄,所以他注定无法用一种重见故人的眼神看向江澄,无法和蓝曦臣一样孕育出一种难言的默契。 就算是虞司麒算了了天机,也无法真正地回到过去,看到那个还没经历一切变故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就在一个很平常的正午,他看着江澄突然的神魂震荡,焦急慌乱,也看见了他一瞬而逝的释然和解脱。 在他不知道的战场上,他始终引以为傲的人又一次战胜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一场梦魇,或许是一种心病,但虞司麒知道,他是战胜了天道预设下的他自己。 他能够从脉象上查看出轻微的,受到幻境伤害的痕迹,那种幻境大约并非是偶然,而是天道在震怒,在试图将这个偏离轨道之人再次诱导,好上演他津津乐道的剧本。 故而,江澄这一次的挑战于虞司麒而言,是一场唯有他能探窥一二的,盛大的演出。 这个意识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虞司麒悄悄看向江澄,眼中越发饱含着笑意。 此刻的江澄让他终于能窥见一丝丝更加年轻的,还是少年的江澄的模样。 虽然遵守礼节,但是大约依旧比旁人圆滑,狡黠一些。 应该会很努力,但是偶尔遇见瓶颈,也会小小的叹息一声。 可能会有一点羡慕魏无羡强悍的天赋,但是看见对方的光彩夺目,也愿意做在台下,笑着为对方鼓掌。 虞司麒有些奇怪的想。 应该就是玄妙的组合,形成了眼前这个江晚吟,像是处处都照着他心口脉络的纹理长成的。 所以服帖的孕育在他的心口,等到他发觉,才意识到,欣赏,尊崇,爱慕,种种的情绪已经在他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根茎,只等着某一场春雨,就能破土开花。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持久,江澄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 虞司麒笑了笑,闭上眼睛又搭在他的手腕上半晌,才笑容满面地说。 “不只是心上的沉疴。” “如今的江晚吟,哪里都很健康!” 闻言,江澄笑了,嘴上却说,“我本就好好的,是你们太吓唬人。” 蓝曦臣丝毫没理会江澄的别扭和小性,见他有了精神,边和他说,“晚吟,忘机已经给我传信,下蛊之人由驻扎在夔州的蓝氏子弟押送,而无羡和忘机他们会提前回来,无羡特地叮嘱我,要你现在安心休息,不必费心,具体事宜等到他们回来再说。” 江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旁观了江澄所有动作的莲花坞弟子们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说起今日江澄的失态。 倒是江厌离曾经的院落里,一只白鸽又一次飞了出去。 “嫂子。” 于金麟台密室之内,金光瑶正在和收拢于其势力之下的几个头面人物商讨事务,突然一处暗门打开,里面出现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面上带着柔和的江厌离。 “主母。” 自从江厌离嫁进来,金夫人就已经退居到离金麟台不远的静修之地,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却设置了重重的障碍,轻易无人可以打搅。 金麟台所有事物一应交给了江厌离。 故而此刻的江厌离,是挡住无愧的一门主母。 趁着众人向江厌离俯首之际,金光瑶起身扶着江厌离坐下,悄声问道,“嫂子,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来说的?”说着眼神盯着江厌离的肚子,很是担心的询问道。 江厌离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金光瑶的胳膊示意他安心,随即目光扫过屋内的人,金光瑶会意的点点头,一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江厌离带来的贴身侍女和几位真正的心腹之人。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地可以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 江厌离 不紧不慢的示意身旁的侍女把一封书信展开,一一传阅给在场的所有人。 金光瑶看完之后,面色有些难看。 “嫂子,你信我,这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江厌离笑了笑,“阿瑶,我都知道,父亲自然有一股势力,这样的事情,他不会那般信任你,甚至为了防止你出手干预,还会防范与你,况且我若是不信你,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和你商量这个事呢?” 金光瑶勉强的笑了笑。 多么可叹的一件事。 自己的生身父亲处处对自己隐瞒,甚至连这种会祸及一门,谋害他族宗主之事都能瞒下来。 而自家嫂子却对自己无比信任,坦荡赤诚。 虽然如此,金光瑶也只是心酸一瞬。 毕竟早在他躺在美人怀中,叱骂着自己母亲痴心妄想,又将自己打落金麟台的那一刻开始,金光善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波动金光瑶心绪的能力。 如今这封信上,明明白白,充分详实的记录了金光善唆使金子勋向江宗主下毒,想要获取渔翁之利的事情,一旦夔州的人证一到,这些事情就会板上钉钉,金光善从此无法翻身。 众人也看得出来这位温和从容的新夫人是如何的态度,心中暗自惊讶这个刚入门没多久的新妇就要镇压现任宗主的魄力。 一时间众人心中诧异,却没有什么人敢说一句话。 第55章 江厌离:拿捏了 江厌离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抬眼看向众人。 “诸位,我虽嫁入金氏,已经是金氏的新妇,但是我出身云梦江氏,两个弟弟和我曾经共同经历了失去父母家族的飘零苦楚,他们尊我敬我,从不让我忧心,遇到难熬的,都是两个兄弟撑了下来,才有了如今的云梦江氏。 风雨飘零,我也并非是深闺女眷,目睹了无数生灵因为战争和贪婪消亡,在颠沛流离之中,看清了许多世事无常,人心冷暖,倒让我知道许多从前在父母庇佑下不能探知的事。 所以打从我出嫁之日开始,我便发誓,此生,我必定以我性命护佑金江二族,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我所爱之人,妄图动摇如今修仙界的安宁。” 众人听着这语气温和的话语,忍不住回想起了那漫长的射日之征,想到了在那场战争中消逝的英魂,不知道为何突然脊梁骨发寒。 “可惜啊·····”江厌离垂眸叹道,一道寒光微微划过。 “可惜,妄图撼动此间太平格局,想要残害一门宗主,屠戮离间我弟弟们的人,怎么就是金宗主呢?” 如此坦荡的抛弃了父亲这一称呼,却无人敢置喙分毫。 此刻屋子中凝滞的气氛就连一向从容的金光瑶都有些笑不出来了,但他并不是和旁人一样,是因为预感到了一场腥风血雨而沉默担忧,而是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温柔良善的长嫂,纵然他心里清楚,江厌离和他不太可能会发生冲突和分歧,但是他依旧本能的为自己算计不到的领域感到心中焦灼。 譬如此刻,他猜不到江厌离的真实意图。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确是知道的。 早在江厌离出嫁的时候,江澄就已经把当初虞夫人的陪嫁尽数给了江厌离,其中不乏眉山虞氏几百年来最卓绝的灵器,另外还有几个武力绝对强横的忠心耿耿的助手。 比如她身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侍女,便是由魏无羡一手教导了符咒术法,实力深不可测。 更不必说,在金夫人静修之前,亲自传给江厌离的,独属于金家主母调动差遣的暗卫。 金光善从来轻视女子,却不知道在他的夫人和母亲两辈子主母的努力下,已经将那十来个人的暗卫队发展壮大,不局限于小小的金麟台,更不限制门派弟子。 在强者为王的竞争模式之下,足足有百余人的散修散布在整个修仙界,只要主母拿出信物振臂一呼,恐怕就连金光善,都无法在无声无息之间从这一堆人中脱身。 这也是他想不清楚的一点,若是要报复金光善,江厌离一人足矣。 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 江厌离整了整衣摆,打断了金光瑶的思索,“阿瑶。” 金光瑶答应了一声。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你若办好了,嫂子给你准备点心吃。” 金光瑶心中疑虑消失了一瞬间,被江厌离这种类似哄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心中暗道。 怪不得江宗主魏公子这两位泼猴····· 人中龙凤,都能被这位嫂子哄得乖乖巧巧服服帖帖。 便是他这个自诩聪明的敛芳尊,不时也被顺毛的的服服帖帖。 “据我所知,那位被子勋杀害的南疆姑娘,不过十岁出头就被卖到了内陆,前些年才辗转飘零到兰陵一带,这样小的年纪,大约也就刚刚习得一些情蛊一类的小蛊虫,是不识得这样奇怪的蛊虫的,她的父母早就亡故,故乡也没有熟识,那也排除了她请人为她下蛊的可能。 既然和这位姑娘没有关系,那这样的蛊虫到底是谁从何处得来,又是怎么来到子勋的体内呢?” 金光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没有作声,而是逐渐看清楚了江厌离的意思。 要证据。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揭露金光善的罪行这么简单,而是要加上一条他残害家族子嗣的罪名。 这些金家的人谁家没几个儿子,谁也不会愿意簇拥一个会随意残杀自己人的宗主。 失去了金家人自己的支持,才能免除金氏内部的动乱,等到江厌离等人顺理成章的废除他,并推举出新的宗主之后,才会免除许多阻力。 另外,只要残害金氏族人的证据一出,所有的金家人,包括那个并不算是无辜的金子勋,都能暂时以受害者的身份躲避过直冲向金氏宗主的风雨。 因为所有人只会认为,他们一定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若是知道金光善的德行,一定不会用自己家人的命去为对方铺路。 虽然还是会留下一些往日里贪得无厌的恶心人,但是好歹在这场浩劫中,动乱不会过大,以至于打破现在的平衡。 至于那些恶心人,留出手来,以后慢慢收拾这一群虾兵蟹将就是。 从宏观的大局考虑,这一出着实是既稳定了天下格局,又能将真相暴露世人面前,给自己弟弟找了个公道。 看着江厌离吩咐完事情,又十分适度的给每一个在场的人安排了探查的方向,便翩然离去的背影。 金光瑶暗地里佩服。 要不说自家大哥能被拿捏得死死的呢。 就嫂子这头脑,这格局。 哪个人能斗得过人家啊? 七日之后,江澄正在议事厅处理一些蓝曦臣和聂怀桑都不好决断的冠礼和接待往来的各色事宜,正精力充沛眼珠子锃亮的时候,突然远远听见弟子来报。 “宗主!大师兄回来了!” 这么远,他都能听得出来那弟子口气中的激动和兴奋,像是巴不得让所有莲花坞弟子们都高兴高兴。 走近一些,那弟子行礼,勉强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快乐,但是江家的人上上下下演技都不太过关,导致这弟子本来清秀的面庞倒显得有些滑稽的扭曲,“宗主,大师兄···副宗主和含光君回来了,就在莲花坞门口。” 他们实在是太想念大师兄了。 天知道魏无羡不在,这几日没办法出面处理公务,闲的发毛的江澄每天坐在屋子里制作出了多少训练章程。 有蓝曦臣的助纣为虐,这群从前在魏无羡的带领下,崇尚在实战中成长的弟子们练功练得有多么痛苦。 第56章 魏无羡回来啦 江澄性格严谨,又在母亲虞夫人多年的打压式教育下养成了一根筋的脾气,他小时候练功并没有因为是江枫眠独子而有什么优待,反而处处要比旁人做的更多一些更好一些才罢。 自从和蓝曦臣交流过两家弟子们的训练日常,江澄就更加恍然大悟,自此每天亲自到演武场,深抓弟子们基本功训练,一丝一毫都差不得。 虽说里面有不少是一起长大,共过患难的好友,但是江澄到底是当了多少年的宗主,温柔俊美的脸一冷下来,整个莲花坞除了魏无羡和已经嫁人的江厌离根本没人敢劝他。 众位弟子们在苦练之余也忍不住回忆起前段时间魏无羡还在的日子。 在完成基本训练之后,魏无羡总会带着他们玩些新奇有趣的小东西,或是下山喝喝酒,或是上山打山鸡,就算是天寒地冻的冬天,魏无羡也能寻寻觅觅的在山坳里寻出一处开着梅花的林子,领着众人附庸风雅一番。 江澄和魏无羡之间似乎早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江氏上下安抚的极好,可这几日,魏无羡据说有隐秘的事要办,出去好几日。 没了魏无羡在旁边拉扯,弟子们训练时间直接拉长,高负荷的体力运动下,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们,入夜后连话都懒得说,一个个沾枕头就能睡着,这一群累坏了的弟子早就盼着那位有些桀骜不羁的大师兄回来领他们玩闹一番了。 所以那位弟子如此夸张的高呼,一半是真心的惊喜,一半也算是在通风报信,给苦哈哈的兄弟们送去一个念想。 “江澄!” 听见魏无羡回来的消息,江澄心里还是高兴的很,赶紧吩咐议事厅的人散去,正站起来准备起身去迎一迎,魏无羡已经一个闪身冲了进来,差点撞见他急不可耐的目光。 “江澄?想我了没!” 闻言,江澄原本的高兴都被冲下去大半,一边暗骂魏无羡这家伙就是一点都不惹人惦记,什么东西非得在嘴上过一遍,一边就有些傲娇的又坐了下来,还装模作样的拿起一份文书,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回道。 “喊什么喊,还记着回来呢,也不等我醒来说一声就跑了,再说了,夔州多远的地方,你和含光君御剑还用得着半个月?” 话虽如此,江澄还是担心他在夔州耽误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想问问他这一路有没有什么危险。整理好思绪,江澄像模像样的放下早就处理好的文书,清清嗓子。 刚一抬头,江澄就看见魏无羡笑吟吟的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脸骄傲的站在他面前。 这小孩脸上挂着笑,大眼睛圆滚滚的,透着一股狡黠的,难辩正邪的灵气。和魏无羡一样,那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款式差不多的黑色衣服。江澄刚刚冷眼看去,就像是一下子看见了年幼版的魏无羡一样。 江澄脑子轰隆一声,一下子想到了一种不太好的结局,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没站稳。 江澄迅速看了看魏无羡身后有没有人,尤其是有没有蓝忘机,又掩住了房门,拉着魏无羡走进里屋,压着嗓子和怒气说道。 “魏无羡!你可真是出息了!” “你这样做,对得起蓝二吗?” “也不对,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总共就出去半个月!你给我弄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回来?” 面对江澄的滔天怒火,魏无羡却是笑的腰都弯了下来,伸手一边大笑一边招呼着站在柱子后面躲着,偷听二人讲话的虞司麒,一脸的自信,“怎么样小麒麟?愿赌服输!给钱吧!” 虞司麒嘟着嘴从怀里摸出钱袋子,抠抠搜搜的挖来挖去,魏无羡不耐烦等他,顺手抢过钱袋子直接就塞进薛洋怀里。 薛洋低着头,小手紧紧捂着衣服口袋,还暗暗地掂了掂重量。 这鬼灵精怪的模样还真是···· 虞司麒有点委屈的叹了口气。 江澄有些诧异的旁观了还在为自己的荷包心痛不已的虞司麒,大约意识到了什么,又细细的看了看那孩子眉眼,这才恍惚间意识到他们二人虽然打扮的类似,但其实那小孩长得和魏无羡并没什么相似之处,只是都透着一股子聪明劲,比普通的小孩瞧着更有灵气一些。 再说了,这个时候的魏无羡还不到二十岁,那孩子怎么着也有七八岁了,就是想粘包赖,也赖不上魏无羡是这孩子的爹啊。 冷静下来之后,江澄这才意识到误会魏无羡了,未免羞愧于自己的猜想,脸有些发烫。 魏无羡倒是没有注意到江澄此刻的窘迫,也或许是多年的相处,魏无羡对他的了解早就深入骨髓,甚至都不必多想,就能凭借这本能和默契感知到江澄对待某件事情的看法,完美的配合他的行动。 但是这一点,虞司麒修炼还是不太够的。 “哈哈,小麒麟,服气吗?我连江澄说的每句话都猜到了!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虞司麒不服气的点点头,偏过头去不说话。 魏无羡好心好意的顺了顺虞司麒的毛,安抚道,“阿洋是我新收的徒弟,是我第一个徒弟,也算是你的晚辈了,他第一次见你,你就是出点血,给孩子封一个见面礼,置办一下东西,也是你做长辈的应该做的事嘛。” 虞司麒苦着脸不说话了。 那孩子一脸警惕的把脸埋在魏无羡怀里,手还紧紧的捂着胸口处的钱袋子,他就是再怎么样,也做不出来和小孩抢钱的勾当,只能苦笑着安抚几句,退后几步示意自己不会抢才算罢了。 这徒弟收的。 江澄躲在一边偷笑着看,这脾气可算是对了魏无羡的路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孩子,魏无羡以后能不能降服的住。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澄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和抵触感。 像是从前,他就认识这个孩子一样。 第57章 江澄:薛洋我盯着你呐! 魏无羡把薛洋放下,顺手拍了拍薛洋毛茸茸,手感极佳的脑袋,示意他捂好胸口的钱袋子,“不是饿了吗?让那个小师兄领你去吃饭,我一会去找你。” 薛洋倒也不认生,绷着一张透着机灵的小脸,一脸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魏无羡的手一甩马尾以示不满,转头就跟着莲花坞弟子走了。 小小的背影,写满了大大的无情。 魏无羡的手被小徒弟的头发狠狠抽打了一下,也不疼不痒的,魏无羡笑着看向努力朝蓝忘机这个教育模板进发的小团子,也是在搞不清楚怎么这孩子就这么崇拜蓝忘机。 要不是为了坑一坑虞司麒,估计他还是舍不得摘下蓝忘机送他的那个精致的小巧版抹额。 明明是自己的小徒弟来着。 魏无羡微微挑了一眼刚刚走进屋内的蓝忘机,看的对方一愣神。 不过这种小事并没有影响魏无羡的心情,反倒是看见蓝忘机进来,非常大方的从蓝忘机怀里抽出一份常氏亲手写下的口供,翻看了一下,整理好递给江澄。蓝忘机则是一脸淡定的整理了一下被魏无羡弄乱的领口,表情丝毫不变,这般熟稔的模样让众人看着一阵倒牙。 其中尤其以江澄这个单身狗受害最大,江澄看着这俩人如此旁若无人,亲昵非常,抖了抖肩驱散恶寒,拒绝接过魏无羡刚刚从蓝忘机怀里抽出来的口供。 总觉得带着一股子微酸的气息。 江澄扶额叹道,“行了,魏无羡你可别腻歪我了,念在我大病初愈,你收了神通吧。阿姐已经传信过来给咱俩好一通骂,说了她调查的结果和猜测,我估计目前还在寻找证据。 你就把你在夔州的发现告诉我,咱们也商量一下怎么给阿姐帮忙,她还怀着身孕呢就这么劳心劳力,实在放心不下。 哦,对了,还有就是,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魏无羡听他中气十足的说了这么长一大段的话,就知道江澄最近养的不错,因为要放出风声,这几日估计蹲在屋子里就琢磨着这几件事呢。 挑了挑眉,魏无羡先是上前探了探江澄的脉息,忍不住赞道,“小麒麟真是厉害,如今已经好的大差不差了。” 江澄伸手由着他摆弄,嘴上倒是喋喋不休,“问你话呢,夔州你带回来的人都问过一遍了吗?能不能问出别的线索?有没有什么证据? 还有那孩子怎么回事啊,你打算收作亲传弟子吗?那你知道来历吗?是哪家的孩子,父母还在吗?有没有亲人?” 魏无羡见他实在放心不下,就一件事一件事的回复他,从头到尾把在夔州查访的结果告诉了江澄,“师姐说的不错,不管是金子勋突然中毒,还有后来突然丧心病狂要拖你下水,金宗主都难辞其咎。 但是问题是,金宗主始终是言语的挑拨,这样的话是不可能作为证据的。 倒是有一件事,那常慈安和我招供,说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这种蛊虫他也从来都没有亲自接触过,但这样谋害家族子弟,危害一门宗主的事情,金宗主必定无法独善其身。” 江澄眼睛一亮,“那就得去看看金宗主当年从温氏到底都拿了些什么?” 魏无羡道,“不错,这东西在当时和那些灵器宝物相比并不出众,所以不会成为金宗主的私藏,必定会记录在册,就算损毁,也会有痕迹。” 江澄笑道,“只要证明这东西来自金宗主之手,剩下的,且看他们狗咬狗就好。” 魏无羡道,“不止呢!金子勋公子不是想治好自己吗?那就告诉他,唯独那个给他下蛊的人才能治好他,那这大戏就更热闹了。” “难道就他可以玩一手借刀杀人,不许我们借力打力,祸水东引吗?” 魏无羡见他放松不少,这才絮絮的把如何碰见那孩子,又是如何救起来,如何安置细细说清楚。 “对了,那孩子叫薛洋,是个苦命的,我问过周围的人,说是跟随着父母逃难来到此处,自然没有亲友,父母一走他就是孑然一身,我看他灵气,根骨也还不错 ,打算带到身边,给自己养个小徒弟,让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 江澄闻言怒骂他一句,“呸呸呸,别这么口无遮拦,你是我江氏的副宗主,将来会有莲花坞弟子奉养你,让你安逸的成你的糟老头子,别在这里乱说话。” 魏无羡哈哈一笑,点头称是,没注意到,当江澄听到那孩子叫薛洋的时候,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迟疑和杀意。 江澄尚且没有忘记,这孩子在魏无羡身死之后成了第二位修习鬼道的修士,搅乱四方,屠杀仇人满门的事迹即使过去一世,依旧让人胆寒。 “那孩子···”江澄想说,能不能不要让薛洋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在莲花坞里当个普通的弟子,也总比成魏无羡的亲传,未来惹出祸事连累魏无羡好得多。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尤其是看见了魏无羡一把把吃的圆鼓鼓的小孩抱起来,贴着人家的小脸蹭来蹭去的亲昵模样。 或许是从薛洋的身上想到了过去流落街头的自己,或许是他们二人真的投缘,前世虽无师徒之名,却是由薛洋实实在在的继承了魏无羡创立的鬼道,这一世命运流转,魏无羡注定要喝到薛洋敬他的一杯茶。 江澄喝了口茶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他和薛洋前世交集不深,所有对他的了解都是源于他人的评价,说他薛洋是个邪修无恶不作,说他心狠手辣,屠杀仇人上上下下,连只狗都不给剩下。 但据说后来,他长久的徘徊在义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让一个人碎掉的魂魄重聚起来,这样看来,或许多多少少,也并不是狼心狗肺的嗜杀之人。 不管前世如何,今生薛洋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若是一棍子打死,还是太过了。 再说了,江澄轻轻握了握手中紫电。 有他在一旁细细看着,若是出了差错,大不了他来亲自管教就是。 第58章 聂怀桑的参与 “江澄·····江澄?你愣着干什么?” 魏无羡察觉到江澄在薛洋这件事的关注似乎有点过大了,但是他却很难理解江澄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如此耿耿于怀。 按说他和薛洋也是第一次见面,薛洋也机灵,无论如何不会惹江澄生气的啊。 江澄一愣,随即看向门口,薛洋已经凭借着可爱乖巧的脸蛋和过人的演技成功俘获了莲花坞厨房中各位娘子们的心。 精致的外貌,可怜的身世,乖巧的性格,这完全就是画本子上面说的下界来受罚的小童子。 几个娘子你一个我一个的,薛洋很快就小肚子鼓鼓,肩上挂着的小袋子也鼓鼓的回来找魏无羡了。 魏无羡笑着招手让他过来,薛洋非常自然爬上去,自己寻找了舒服的位置,任由魏无羡给他按摩一下鼓鼓的小肚皮。 因为心情很好,甚至都能容忍魏无羡在按摩的间隙捏一捏薛洋的小肉脸,薛洋自顾自的想,我也真是大度了。 江澄一眼不差的观察着二人的互动,叹了口气,自此不再提起让二人分开的事。 “江澄,跟你说正事,师姐那头,总不能一点都不出力。”魏无羡揉捏着薛洋的小肉脸,那孩子眼看着生气了,但也无奈的坐在魏无羡腿上生闷气,小气包一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好好好,正事。”江澄一叹气,脑子里开始细细思索,想着哪一个关节是自己可以出力的。 这件事,听上去只是一个愚蠢无脑的小人在兴风作浪。中了奇毒的金子勋通过给一个看上去更有可能找到解药的人,也就是自己下毒,利用众人为自己找解药,逼迫自己不得不卷进这场蛊虫风波,继而来帮助他自己脱困。 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证人也早就到位了,就是说出去,真的去和金家对峙,他们失败了,对于金家而言,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子勋,却收割了蒸蒸日上的云梦江氏。 没有自己这个宗主在,魏无羡一个人是不可能掌握江氏完整的权柄的,那么要么是江厌离,要么,是江厌离肚子里,那个融入了金江二族骨血的孩子,可是追根究底,真正获利的只会是金氏,是他金光善。 连名声都不会影响,兵不血刃之间,他就能斩获一个家族的势力,人家也只会说金子勋是个傻的,非得这样撕破脸皮。 但再多的骂名,对于一个那时候早就成为一堆白骨的人来说,又能怎样伤筋动骨呢? 江厌离的话也更多地证明了江澄和魏无羡的猜测,一切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那个已经掌握了金家多年,根深蒂固的金光善。 江澄身为江氏家主,至少在表面上不能过多插手金家的事,但是却也不意味着真就吃了哑巴亏。 人家想要毒死自己,自己还得忍气吞声的装作看不见。 阿姐的意思他懂,他也是同样希望一举铲除这个毒瘤,但尽量不要发起战争,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再一次重创伤痕累累的修仙界。 正在皱眉苦苦思索的时候,聂怀桑摇着折扇笑呵呵的走进来。 这段时间莲花坞里发生的事并没有瞒着聂怀桑,江澄似乎也隐隐的知道,就算是想要瞒着,也是瞒不住的。 聂怀桑带过来一个传信金蝶,坦坦荡荡的递给江澄,又顶着蓝忘机冰冷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坐在魏无羡身边,拍他肩膀,“魏兄,这一去可是好久,你的及冠礼都耽误了呢。” 魏无羡倒是一笑,“聂兄可别骗我,我的及冠礼若是有差池,你就别想在我的宴席上喝酒吃肉了,去阿洋他们那桌吃糠去吧!” 聂怀桑一笑,转过头看着江澄还在苦思冥想的样子,“我说江兄,你大病初愈,还在苦恼什么?金家的事,自然也得他们自己去解决,虽然话不吐不快,仇不报不爽,但是还有一句话,事少寿长,这件事你只交给阿瑶哥和金小夫人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金蝶是金光瑶发给聂怀桑的。 和前世有着同样的轨迹,聂明玦,蓝曦臣和金光瑶三人结拜,并称三尊,聂怀桑的亲大哥是个烈火脾气,二哥又是那样正直坦荡,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可算是逮到一个金光瑶和他说得来。有事没事就喜欢跑一跑金麟台,拿着新到手的字画去和他品评一二。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光瑶却发来一封信件: 怀桑,近日金麟台事故多变,恐招待不周。 听闻魏公子返回莲花坞,不如就在莲花坞住上几日?随信附一张莳花女小札,可随时品评。 而这个小札上面,并不是莳花女常见的传说故事,而是一个以莳花女为主角,复仇报仇,一举歼灭敌人的故事。 巧的是,那莳花女,穿了一身绣着九重莲的衣服。 想到江厌离,江澄心神一动,凤眸微抬。 他不是没想过寻求姐姐的帮助,但是归根到底,他依旧在潜意识里觉得江厌离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子,就算在金子勋一事上手段强硬的掌握先机,他依旧没能把整整两辈子的印象逆转了来。 至于金光瑶,江澄更是在内心深处存着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芥蒂。 毕竟前世那位风光无限,大权在握的敛芳尊,实在是布下了好大的一盘棋,狠狠地做了命运的推手,这样的手段,是如今的江澄依旧理所不能的,堪称可怕可畏。 想到了金光瑶,江澄又忍不住看向了这个折扇轻摇,面容清秀到有些弱气的男子。 今生和前世,这位聂二公子从来都是轻易不开口,轻易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必定是搅动风云的大动作。 如果说前世有谁能在智力和谋略上算计得过金光瑶,恐怕整个修仙界,也只剩下这一个自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了。 江澄盯着聂怀桑,茫然想起。 自从自己出事之后,聂怀桑其实从未离开过莲花坞。 他几乎是及其深度的参与了他族事务,这和当年那个一问三不知的聂家宗主实在想去甚远。 如今这样倒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第59章 你不该什么都不叫我知道的 聂怀桑似乎是看出了江澄的所思所想,他也并不在意江澄的疑惑,只是扇了扇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像是掩盖住自己的笑意,又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解释。 半晌后,聂怀桑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一脸无辜的笑道,“江兄,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兄长可是说了,让我多多跟着你学习,改日还得请你在我兄长面前美言几句呢。” 这一世或许是聂明玦还在的原因,聂怀桑并不似前世那般老谋深算,整日还是嘻嘻哈哈的跟着魏无羡混吃混喝,没什么事就背着包袱堂而皇之的住进莲花坞。 聂怀桑脾气很好,好好的公子哥,偶尔被魏无羡捉弄也不生气,被骗吃了一碗爆辣的酸辣粉,灌了一壶的茶,晚上睡不着觉就去找魏无羡彻夜长谈。 嗯,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报复吧。 要是惹了祸的话,聂怀桑就跑金麟台,因为金光瑶很会说话,面对前来金麟台捕捉犯罪分子聂怀桑的聂明玦,总能笑眯眯的适时给聂怀桑解围,故而二人关系很是不错。 魏无羡倒并不在意这些机锋,甚至也并不在意聂怀桑突如其来的聪慧,只是笑着揽住聂怀桑,做出一些威胁的模样,然后才笑着说,“你这几日不许乱跑,就听敛芳尊的话,老老实实待着吧,金家的人去办金家的事,你就老老实实陪着我小徒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里有多少救命的灵丹妙药,分我徒弟一些,大方一点。” 聂怀桑笑着讨饶,顺手摸了摸薛洋毛茸茸的脑袋,趁着对方还没发火之前,把一个乾坤袋塞进薛洋的怀里。 江澄看着魏无羡和聂怀桑已经开始逗孩子了,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苦笑着把刚刚到手的人证物证又转交给金麟台。 左右自己姐姐不会是孤军奋战。 金光瑶还在,金光善的这个把柄他不会轻易放开的。 金麟台上,江厌离望着桌案上展开着的,厚厚的账本,转而又盯着金光瑶拿到手的玉瓶久久沉默不语。 金光瑶看着江厌离的神色,一时不敢开口。 东西找到了。 江厌离熬了一个大夜,在金麟台的库房中查找了一夜的记录本。金光瑶没办法,安置好云梦送来的人证物证,也跟着去熬夜。 后来,金子轩失魂落魄的进来,手中拿着一本账本,无声的走到江厌离面前,递给她。 这对甜蜜恩爱的新婚夫妻头一次如此沉默,久久对视着,谁也不开口。 直到金子轩伸手,轻轻拂过江厌离眼下的青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离。” “你不该什么都不叫我知道的。” 江厌离突然滚下泪来,望着金子轩,却依旧没有开口。 金子轩坐在江厌离身边,把江厌离揽进自己怀里,轻轻为她输送灵力。 “手都冷了。” 金光瑶面对突然到来的金子轩头一次无所适从,他大约猜到了这个账本从何处得来,从金子轩的目光里,他也知道这些事情都瞒不住了。 金光瑶突然想起前日在议事厅,金子轩顶替了宗族的质疑,和对方毫无形象的对喷,在人都走了,他哑着嗓子,一边喝着江厌离给他煮的花茶,一边笑呵呵的拍着自己的肩膀。 他说,“阿瑶,不怕。” “尽情的去做就是了。” 那一刻,金光瑶冰冷已久的胸口慢慢的融化了薄薄的一层冰,虽然很微薄,但是他也知道,这是温暖的春季即将到来的预兆。 一向能言善辩的金光瑶生出一些忐忑和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来。 金子轩却仿佛注意到他的无措一样,笑着看向金光瑶,语气里有一种强装出来的轻松。 “你也是,你嫂子怀着孕呢。” “还累着她,小心你侄子出来,不理你这个小叔叔。” 金子轩这次没有离开,而是借着昏暗的烛火,认真而又沉默的看着手中的证据,然后,深深地抱紧江厌离,埋在妻子的脖颈处,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 毒害族中子侄,挑唆他人毒害江氏宗主,试图动摇云梦双杰的联盟···· 每一件事,都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金子轩知道,是时候做出一个抉择了。 若说他真的对父亲有特别深厚的孺慕之情,倒也不至于。 他也曾在幼时,无数次看着关上房门默默痛哭的母亲,在心中发誓,未来会带着母亲离开,给母亲自由。 也曾无数次亲眼目睹父亲在议事厅就对貌美的侍女动手动脚。 也曾面对着他家里偶尔会出现的,上门认亲的私生子投去鄙夷的目光。 但是当时的他,依旧没有想过指责自己的父亲。 他会怨恨那些不请自来的私生子,也会指责那些颇有野心的女人。 他甚至逼迫自己,变得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保护母亲的地位,扞卫母亲的荣耀。 但是他更明白,一切的症结都在自己父亲身上。 身为宗主,他在议事厅上勾心斗角,任人唯亲,玩弄权术;身为父亲,他四处留情,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冷漠淡然,心狠手辣;身为丈夫,他无视妻子的尊严,肆意利用妻子为他装点门面。 他都懂,但那是他的生身父亲,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能一日一日的成长起来,用冷漠和高傲,在风言风语,人员复杂的金麟台维护住他所剩不多的尊严。 所以后来,当他发现自己爱上江厌离的时候,他曾经和母亲长谈过一次,他永远忘不了母亲当时哀伤又期待的看着自己,对自己说。 “子轩。” “若你真的决定,要迎娶厌离,就要做好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准备。” “我命苦,没有娘家为我说一句话,一直是我苦苦的熬,熬成了如今的光景。” “厌离不一样。” “我看着她长大,我知道虞夫人是多么看重她的女儿,你更应该知道,江家那两个孩子,有多么敬爱他们的姐姐。” “如果你和你父亲一样,做不到一生一世的忠诚,就不要靠近厌离。”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如果你做好了准备,那就拿出你的诚意。” 第60章 残害子侄!天理不容! 金子轩用了一夜,认真地思考他对江厌离的情感是否足够对她一生忠贞,能够永远保持对她的钟爱和倾慕,能够在未来漫长的风雨历程中,都能果断的牵起她的手,把她视为心中最重。 后来他想通了。 他能做到。 再后来,金子轩用了很多的笨方法,惹人笑话,却甘之如饴,终于娶到了江厌离。 在婚宴上,金子轩看着从小和他不合的江澄魏无羡挡在他前面,替他挡酒,帮他解围的时候,突然由衷的羡慕他们。 他当然知道,他们愿意帮自己,不是真的在意自己这个所谓的姐夫。 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姐姐的选择。 假如有一天,江厌离不愿意了,他相信这两个弟弟会随时随地欢欢喜喜的迎接江厌离回家。 他们之间互为臂膀,即使没有父母长辈的庇佑,依旧彼此扶持着走过许多艰难的道路。 金子轩看着在一旁,笑容和煦,忙前忙后为他的婚礼尽心操办的金光瑶,当时就忍不住想,其实,小时候,自己总是在他们俩面前吃亏的时候,是期待自己身边也能有一个同仇敌忾,彼此信赖的兄弟的。 所以他愿意忍耐金子勋,大约也是在成全自己心里的一种期待。 自从结婚之后,或许是有江厌离的调和,或许是金子轩逐渐抛开了当初的偏见,他和金光瑶的关系越来越好。 他能看见金光瑶身上他所不及的闪光点,也开始愿意成全金光瑶的抱负。 他开始出手帮忙弹压手下不服金光瑶的下属,开始学着像一个大哥一样,嘱咐金光瑶按时吃饭,会留心哪家的闺秀性格好相貌佳,然后故作无意的把这位闺秀介绍给依旧孤身一人的金光瑶。 江厌离说他变了,可其实,金子轩只是在一点一点,实现他当初就想要成为的样子。 他想成为一个好丈夫,成为一个好哥哥,他也有匡扶天下的愿望,他也在那些被江澄和魏无羡联手“镇压”的瞬间,羡慕云梦双杰的情谊。 他也是个人。 他也不想一直浑浑噩噩的活。 “留他一条命。” 江厌离听见金子轩的声音闷声响起,不由得一愣。 金子轩抬起头,温柔的理顺妻子的头发,面对着妻子诧异的目光,只是笑,“阿离,别怕。” 江厌离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 她怎么会不怕呢? 她在参与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丈夫可能会和她从此决裂的准备。 但是她绝不能容忍。 无论对手是谁,她都不能容忍她那已经历经风霜才能做到彼此扶持的苦命的弟弟,再次受到挑拨和伤害。 江厌离,其实早就做好了抛下一切,包括自己余生幸福的准备。 但是今天,金子轩打开了密室的大门,然后和她说,别怕。 一旁静静看着的金光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金子轩安抚好了江厌离,转过头和金光瑶说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明日我集合全部金氏的族人到议事厅,阿瑶,你准备好人,镇守在金麟台,不许人随意进出。” 江厌离静静地看着金子轩,金子轩有些受不了妻子带着乞求的目光,只能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和我一起,不许奔波。” 江厌离溢出一抹笑意,乖巧的点点头。 本来紧绷的气氛一瞬间轻松起来,金光瑶看着这一对重新亲昵起来的夫妻,虽然为他们高兴,却也有一丢丢的······ 撑。 大晚上的你们回房间慢慢腻歪啊。 金光瑶微微叹息,开始觉得或许这事过去之后,应该求嫂子给自己介绍介绍。 自己大哥那个眼光······ 一言难尽。 大约是把全部的眼光都用来找嫂子了吧。 今夜不眠的,不仅有金光瑶,还有云梦的魏无羡,江澄等人。 江澄看着最后一队人奉命离开云梦,踏上灵剑,前往金凌,却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和魏无羡一起,静静地坐在开满莲花的湖畔边上,看着从云梦湖上升起的朝阳,慢慢的扬起了笑容。 “都说了。” “我不服的。” 魏无羡疑惑地偏头看他,“说什么呢?”说着,把一壶天子笑递给他,“天冷,喝点酒暖暖。” 江澄接过酒壶,笑着看向魏无羡,一脸的自得和骄傲。 “魏无羡,我刚刚,明白了那句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意思了。” 魏无羡偏头看了看他,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澄笑的越发肆意。 “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件事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我想,而不是我能。” “做必须要做的,而不是我能做到的。” “做正确的,而不是容易的。” “这样·····” 魏无羡偏头看向江澄,眼中含着笑意。 是一种很温柔,带着鼓励,带着支持的很安心的目光。 江澄笑道,“这样,我的人生,就无需重来。” “残害子侄,天理不容!” “残害子侄!天理不容!” “金光善!你给我出来!” 一大清早,金光善就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 他揉着额头,面带不悦,任由姬妾帮他穿戴好,有些不屑的挥挥手让准备早饭的人退下,站在镜子前揉了揉脸,换上平日里那副温和的面容,带着笑匆匆走出去,看着站在他院子里的一群族老,笑眯眯的问,“各位伯父,兄长们,什么急事惹得大家这么早来我这里?怎么也没个通传的人?大家吃了早饭没?” 为首的人扶着拐杖站出来,怒目圆睁。 这人是金子勋的亲爷爷,也是金光善的大伯,算是金家为数不多的大长辈了,平日里一向安安稳稳的养老,很少说话,金光善也自觉对这个大伯不错,此刻见他如此火冒三丈,不由的就想到了金子勋,面色一变,却也迅速恢复如常,笑道。 “大伯,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喊我去您那里商量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把这张面具牢牢的焊在脸上。 金光瑶和江厌离,金子轩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金光瑶敏锐的捕捉到了金光善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真是厉害。 金光瑶唇边一抹冷笑,淡漠的盯着金光善。 可惜,哪怕你是能通天的狐狸,今天也必定会被碾压在脚下了。 第61章 到底谁是仙门败类? 那老爷子看着金光善依旧谦恭的模样,想到递到他手里,白纸黑字的证据,冷哼一声,正义凛然的说道,“你倒不必和我这样惺惺作态!你做的丑事,样样都有证据,想不到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仗着我们金家的力量做出这样的丑事!如今这样的丑事早就流传了出去,我看再过几日,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 “仗着金家作威作福,伤害我们的孩子,你简直狼心狗肺!” “就是!一个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的仙门败类,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宗主!” “滚下去!” “我们不接受你这种败类!” “滚出金家!” 金光善被骂的青筋直跳,但依旧强撑着笑意,他稍微计算了一下,似乎是笃定了什么,不紧不慢的开口,带着无奈的求饶的语气,“便是死,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们,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你们这倒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一把抱住金光善的大腿。 “叔父!叔父你要救我啊!” “叔父!你既然有蛊虫,那一定能解开!你快点给我解开!快啊!” “你给我解开!解开我就让我爷爷走!你快点给我解开!” 金光善定了定神,才看清抱着自己大腿的是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形如枯槁的金子勋。 “子勋,你怎么回来啦?不是去夔州了吗?常家的人没有治好你吗?没关系,叔父也找了一些能人异士,我们一定能治好的,啊。” 金光善还怀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待,强撑着笑意,故作镇静,一如往常一样安抚着,“子勋啊,你现在身子不好,是不是也有些神志不清?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说话间,眼中含着杀意和威胁,盯着金子勋的眼睛。 他在施压。 可是已经被这蛊虫折磨到几近癫狂的金子勋毫不在意,或者说此刻的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一直扯着嗓子喊,“叔父!你不能不帮我!你要救我啊!你必须要救我啊!江晚吟帮不了我!他也躺在那里呢!只有你能救我啊!” 金子勋一边哀求,一边怒骂,仿佛是两个人一般,可是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活下来。 金光善所有的事都被金子勋一句话一句话的揭开,那些本应该腐烂在泥里的脏事,因为这个他平时从来轻视的蠢货,被晾晒在阳光之下。 金光善脸色越发阴沉,他抬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群愤愤不平的宗族,看着他们口口声声的仙门败类,听着他们义正词严的指责,甚至无需他们拿出证据,金光善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定。 这群人,平时跟着他吃香喝辣,作威作福,自然是没事的,可以一旦要他们牺牲,这群人就急吼吼的赶自己下台了。 也不想想! 什么叫我们金氏! 金氏是他的!是他当年接过了一堆烂摊子,然后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让金氏跻身四大家族的! “金光善!”金子勋见苦求无果,他那已经不太好用的脑子一下子爆炸了。 金子勋眼睛通红,充着血,面容扭曲,看上去狰狞可怖。 “你给我下蛊,诱导我去给江晚吟下毒,我明明都照着做了,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你却不想着救我!” “你想牺牲我对不对?你想我死对不对?” 金子勋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恨意,他大笑着,眼中带着泪看向一脸淡漠的金光善。 “你跟我一起死!”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下,金子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直直的刺向金光善的胸口。 一直稳如泰山的金光善却在此刻突然出手,毫不留情的一掌直接把已经被蛊虫耗费到极限的金子勋打飞出去,金子勋撞到了大石柱,口吐鲜血,浑身筋脉具断,七窍流血,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金光善,眸子怨恨深深,仿佛是想要啖其肉,饮其血。 金光善略带玩味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金子勋彻底断了气,又淡然的移开视线。 他并不畏惧,大约是他知道仙门弟子都接受过安魂曲的洗礼,区区一个金子勋根本没有报仇的机会,又或许,是即使金子勋变成了怨鬼来找他报仇,他也不害怕。 活着都斗不过自己,是个被玩弄于鼓掌中的废物,难道被自己弄死,就有了打败自己的力量? 简直是笑话! 他敢来,我就敢把他打的魂飞魄散! 金光善仿佛是一下子丢下了佩戴多年的面具,面容显现出一种阴沉和嘲讽,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也大有不同。 他狂笑着,手指着台下愤怒而惊恐的宗族和下属。 “仙门败类?” “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败类!” “别忘了,你们手上的血不比我少!” “桩桩件件,你们哪件事没得到过好处?” “哪一次缺德事,灭人全家的脏事,你们没搜刮过?” “躲在我的身后吃香喝辣,你们人人都争抢着上前,生怕少喝一口汤,如今为了金氏的未来,要你们牺牲了,你们就开始言之凿凿,站在我的对面装腔作势的说我是仙门败类!” 他声音声嘶力竭,看上去却越来越亢奋。 金光善突然冲上前,狠狠地掐住为首一个人的脖颈。 金光善语气阴森可怖,笑容更是诡异至极,“大伯。” “你倒是清心寡欲,你倒是坦坦荡荡,你倒是不问世事,安心的待在家里养老!” “金家长辈都死绝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子反倒站出来,指责我们嫡出一脉?” “我可真是太给你脸了,你别忘了你亲娘只是我祖母身边的一个洗脚丫头!” “贱婢之后,我给你脸叫你一声大伯,你就真以为能爬到我头上来?” “你知不知道!你儿子靠着我才养得起你!你那风雅的笔墨纸砚,你那金玉刁成的鸟笼子,你那最爱的金丝雀,每一件!都沾着血!” 那老者眼睛一翻,空气中竟然传出一股腥臊味。 金光善嫌弃的看着这站都站不稳的人,将他扔在一边自生自灭,转而看向了站在一边,面露愠怒的秦氏家主。 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第62章 你们就应该顺应天道! 就算是天下最大的恶人,大约也会有某一个人是他未曾提防的。 秦家主无疑就是这个人。 他也曾在金光善于微末中扶持过他,在他夺位之时,用整个家族之力扶持他。 金光善曾经信任过他,上位初期,他甚至愿意将一半的权利分给他,也大力的扶持他恢复家族的势力,当时江枫眠和魏长泽之名响彻修仙界,他当时就笑道,江魏之情,起源于少时风华正茂,未经波折,不过尔尔,你我才是同舟共济,彼此扶持,未来你家定要有一位姑娘,成为我金家少夫人才好。 当时秦家主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后来,金光善逐渐痴迷于掌权,处处针对怀疑这个当年的挚友,而秦家主也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带着家人隐退,做他逍遥自在的家主。 金光善本来是高兴的,可是在一次清谈会上,他孤身一人坐在其中,看见他曾经评价不过尔尔的江枫眠和魏长泽并肩而来。 一人身着紫色家主袍,笑容和煦,风吹开他的衣衫,像一个巨大的紫铜遁甲,一人穿着黑色劲装,身形修长,面容冷肃,任是万人呼号也没有干扰他的行动,他始终缄默着,是只为守护江氏一族而开刃的宝剑。 他们并肩而来,相携而去。 世间的传言没有击溃他们的友谊,哪怕是同时心悦那藏色散人,也没有让他们分崩离析。 后来,他听说魏长泽和藏色散人在夜猎途中身死道消,只剩下了一个孤儿被江枫眠抱回去收养,他心里平衡不少。 那一晚他兴冲冲的跑去了秦家主的院子里,他当时想告诉他,你看,情深不寿。 无论是对爱人,还是对知己。 他们这样彼此相忘江湖,才是注定的,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又看见他那兄弟笑眯眯的从妻子手中接过了茶盏,撂下了毛笔,任由妻子喂给他一块亲手做的点心。 人人都过得好。 唯独他过得不好。 也就是在那一晚,他用了迷香,后来听闻秦家主夫人生育一女,他怔愣许久,封了厚厚的礼物送去,再也没有见过秦家主一次。 再后来,金氏成为仙门首屈一指的大族,他终于不必在其他仙门参加清谈会了。 可是在金麟台的百花宴上,他又一次,又一次看见了那记忆中无法抹去的身影。 一样的紫袍黑衣,一样的彼此扶持,一样挺拔而年轻的脊梁。 一样的,他们互为攻守,为彼此而战。 可是他已经老了。 凭什么? 最好的结局,就应该是彼此天各一方,再不干扰。 他得不到的结局,凭什么别人能安安稳稳的得到呢?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也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你说的对。 他们的结局,就应该是相忘江湖,再不相见。 你要帮助天道行事,你要顺应天道,让他们分崩离析,让他们回归正轨。 金光善醒来,就看见书桌上,放着那个神秘的南疆蛊。 和秦家主二十余年不相见的日子里,他让金家变得那么强盛,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是江澄,一个少年罢了,却什么都没失去,安安稳稳的壮大了他的家族。 这不公平,所有的人都要顺应天道行事才对! “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秦家主缓缓走上前,定定的看着怔愣在原地的金光善。 金光善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癫狂的大笑。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字不提你那女儿的婚事了吗?” “你闻到那迷香燃烧的味道了吗?” “哈哈哈!秦家主,你那珍爱万分,处处维护的娘子也不过是我用过的贱人!你那千娇百宠,爱若珍宝的女儿,也是我的种!你······不过是个头戴着绿帽子招摇过市的废物!” “对了。”金光善突然一笑,面上带着残忍的狞笑。 “我记得你挺喜欢孟瑶那个下贱坯子吧,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金光善大笑,“你怎么不嫁呢?嗯?我真懊悔啊,我怎么就没看见我的儿子女儿喜结连理,亲上加亲的大喜事呢!” “我当年和你说,要你家的闺女成我们家的少夫人,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就差一点啊!就差一点!” 秦家主沉默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眼中带着怜悯,看着这个已经癫狂的昔年旧友,再没有半分情谊了。 众人只能看见金光善周身已经黑雾迷蒙,又听他说的这些话,震怒之余,都愤怒不已。 “金光善!你要是以死谢罪,我们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若是不然,我们就让你千刀万剐!” 金光善毫不畏惧,目光扫过下面的人,眼神嘲讽,“留我一个全尸?” 言罢,一掌拍向说话的人的天灵盖,那人仿佛一下子骨头都被抽走,直接断了气。 金光善大笑,眼神森冷,“那我就先送你归西吧!” “你们该不会真以为,就凭你们就能逼我下场吧!” “我不管你们是谁鼓动来的,既然你们敢来挑衅我,就把命留下来吧!” 下一刻,他轻轻抬手,向天空中发送了一个信号,却久久没有动静。 金光善诧异的大声呼喝,“放肆!来人!” “不必喊了。” 在门口,缓缓走进一个衣着简朴,仅头上插着一个青玉簪的中年妇人。 正是早早宣布静修,离开金麟台的金夫人。 “果然是你!”金光善眼中透着怨恨和危险,“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说罢,他又甩甩头,“不对,光凭你?还有谁?孟瑶?江厌离?还是你那好儿子?给我滚出来!都滚出来!” 说着,他突然出手,把手中的灵剑狠狠抛向金夫人,金夫人却神色不变。 下一刻,金子轩一把挡开灵剑,江厌离和金光瑶也站在金夫人前面。 金光善看着几个站在一起的人,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却还是在笑着,“果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子轩,你真厉害!” 第63章 阿瑶,不气 众人只是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这群被酒色财气熏染的没有半分骨气的金氏族人鹌鹑一般缩在角落,看着金光善发疯,金子轩闻言只是沉默着,突然抬手,折断了金光善的灵剑。 金光善的咒骂声戛然而止,面带震怒。 折断灵剑,对于仙门修士来说,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决绝的宣战,非你死我活,不可化解。 金子轩抬眼,那双和他很相似的,俊逸的眉眼却包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儿子把剑锋指向自己,静静地看着金光善,“父亲。” “我最后一次喊你父亲。” “若是你此刻自废灵脉,我留你一命。” 金光善冷笑,毫不畏惧的拍手,笑着说,“好气魄啊,子轩!都开始威逼你的生父了!” 金子轩只是淡漠的看着他,生父? 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金光善接着问他,“我若不然呢?你要弑父不成?” 金子轩依旧沉默着,剑锋却缓缓升腾出旺盛的灵力,金光四射,震慑得他的骨头都在震撼,金光善突然感觉到一种慌乱。 被族人指责的时候他不怕,当年的挚友站出来他不怕,可是这个灵力高强,心性坚毅的儿子和站在他身后的江厌离,金光瑶,这么一群年轻人,却让他心生畏惧了。 他觉得他对金子轩还是够好的。 他也曾因为这个嫡子的诞生欢呼不已,每一年他的生辰,他都尽心尽力的操办。 他从来没有动摇过金子轩的地位,就算有私生子,也都是亲自处理干净,甚至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金光瑶,当年不也是自己亲手踢下了金麟台的吗? 他不喜欢古板的金夫人,却也和她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动过废掉她的心思,只是因为她是金子轩的母亲,他必须扞卫这个唯一的嫡子的荣耀。 绝对的地位,果断的支持,爱屋及乌的心态······· 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这些我当年不可得的,都给你了啊! 金光善目光缓缓划过对面的几人,突然看向一旁,眉眼坚毅,孕肚微凸的江厌离,溢出一抹笑意,语气温和的开口,“我的儿啊,你难道真的要违逆你的生父,甚至要了他的命吗?你可别被你媳妇哄骗了。” “你仔细想想,在她心里,是不是最重要的始终只有莲花坞,只有她那两个弟弟?” “她心悦与你之时,你弃她不顾,让她遭受耻辱,她可是江宗主和虞夫人的孩子,怎么就能因为你做的傻事回心转意,重新接纳你了呢?” “根本就是为了他们江家啊!” “她何曾把你放在心上?她挑唆你剑指你的生父,诱导你信赖孟瑶这种下贱坯子,自从她嫁进来,整个家都变了,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她就是在图谋你的金家!” “你想想啊!在她心里,你能保证,在你和他的弟弟面前,她能选择你吗?” 金子轩眉眼微动,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永远不会让阿离做出这种选择。我也好,江宗主和魏公子也好,都不会忍心阿离如此两难。” 金光善眼中似要喷火,“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魏无羡!魏无羡和你媳妇,可是青梅竹马,那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竟然对江厌离这种平淡无奇的女人俯首称臣,究竟是为什么? 江宗主当年抱了这么一个孩子回去养着,究竟是看在魏长泽的面,还是藏色散人的面? 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你的,还是那位丰神俊朗,六艺俱全的好弟弟的啊!” 人人都看得出此刻的金光善是多么癫狂,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按在刀下还想奋力挣扎的肥腻的年猪,佝偻的像一滩烂泥,绝望的哀嚎,试图震慑那个即将落下的大刀。 可是他也曾意气风发,最终因为欲望和执念,沾染了满身的尘埃泥泞,甘心成为了天道手中那个听话又肮脏的棋子。 金子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就连江厌离都是一脸的淡漠,没有丝毫的惊慌,这一对从来单纯和善的夫妻在此刻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这番话唯一的作用,大概只有激怒了那个从来笑容温暖,心思玲珑,颇有忍耐的敛芳尊了。 “满嘴喷粪的老匹夫,下三滥的臭阉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个王八羔子倒是黑心肝到底了。”金光瑶突然出声,恶狠狠的骂道。 他的愤怒并不是为他自己,从小坎坷的生活,比这更难听的话听的许多。 青楼娼妓之子,却每日衣冠整齐,天天去学堂苦读,以蒲草之身掌握各种运功之法,人人笑他,人人辱他。 早就不会因此愤怒了。 可是这个造成了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这个老匹夫,居然敢试图中伤他身边那个,给予他尊重和疼爱的长嫂。 他从来舌灿莲花,就算骂人都是文雅,就算愤怒也含笑,没有人能在和他接触后不喜欢他,他天生就懂得如何配带一个精致的面具,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可是金光瑶毕竟曾经当过孟瑶,他来自整个世道里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 他见过很多很多恶心的场景,也见识过人性的极恶之处,他出生于淤泥之中,但无与伦比的聪慧让他早早地学会用温暖的阳光装点自己。 可是不代表,他真的就永远纯良文雅。 四方寂静,没有人见过这般盛怒的敛芳尊,这个院落,几乎落针可闻。 江厌离在此刻却突然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抬起手,揉了揉金光瑶有些蓬乱的头发,轻轻地安抚了一下已经被气的炸毛的金光瑶。 “阿瑶,不气。”江厌离语中带笑,金光瑶要说出口的怒骂突然就噎在了嘴边,愣愣的低下头,看着江厌离,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 金子轩也像是被他逗笑了一样,语气轻松的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阿瑶,说什么呢?你侄子还听着呢,怎么当小叔叔的。” 金光瑶耳朵通红,讷讷的闭上了嘴,有点心虚的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厌离的肚子,却对上了金夫人带着戏谑的目光。 第64章 天道说,结局是固定的 院子里原本的紧张和压迫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他的存在是如此的没有必要,甚至无人在意。 他一生所求一个风光无限,被众人仰视,可是事到如今,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金光善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又像是着了魔一般继续重复着。 “你怎么这么傻呢?” “她是在利用你!” “她要谋夺我的金家!” “她·····她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你不能信她,她就是个祸害!!!” 突然,金光善一声尖叫,突然冲向江厌离。 “江厌离!你给我去死!” “对啊,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 “他们俩,也照样会反目成仇!你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杀了你!” 他声音字字泣血,动作却因为刚刚的暴动而显得无比迟缓,他终究不是功法深厚的宗主,刚刚的行动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灵力了,所以此刻的他看上去如此笨拙,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威势。 金子轩迅速上前,一掌打飞了还在张牙舞爪的金光善,可是金光善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着起身,用一张符咒让自己穿过金子轩的剑阵,直直冲向江厌离的方向。 金光瑶本能的弹出来,反身站在江厌离前面,挡住金光善的攻击。江厌离眼神中并无畏惧,即使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面容狰狞到极致的人,依旧是毫无惧色。 没等金光善靠近,突然从江厌离的袖口钻出两张小纸人,那纸人落地就迅速扩大身躯,不过眨眼之间,原地就已经凭空出现两个巨大的纸人,牢牢地挡住了金光瑶,也弹开了一脸疯癫的金光善。 这两个纸人眉眼模糊,却嘴唇血红,笑容诡异阴森,明明只是纸做的身体,却动作灵活,迅捷如风,它们迅速地用自己纸质的四肢牢牢捆绑住金光善的手脚,不断收紧。 金光善哀哀的痛呼。 这纸人加注给他的痛苦不仅是来自于几乎被折断的手脚,和胸口的闷痛,更多是来自精神的碾压和灵魂上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快要耳聋了,因为那纸人不断传来咒骂声,全是他算计过的人,甚至包括了刚刚死去,尸身都没来得及收拾的金子勋。 “我只是遵天道而行!我何错之有!” 金光善突然大声喊着。 “那蛊是天道赐予我的!这主意亦是天道告知我的!” “天道说,他们结局是注定的,他们的结局,早就是注定的!” “逆天而行,大逆不道的人是他们!” “该惩罚的是他们,该死的是他们,是江澄和魏无羡!” “我只是顺天而行!” 江厌离眉眼瞬间锋利起来,不顾金光瑶的阻拦,她径直走向金光善面前。 “什么叫做顺天而行?你自己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直到如今孤身一人,人人唾弃。你将其称之为天道? 当初想要趁着我父母离世对我两个弟弟挑拨离间,如今又暗害自己宗族子弟,诱导他给我江氏宗主下毒,顺势驱赶我家阿羡,让他们二人离心。 你数次插手他族事务,处处为你金氏揽权夺利,你数次想要毁了我江家,若非先祖保佑,阿澄和阿羡扛过来了,焉知不会被你这老匹夫得逞? 如今你众叛亲离,灵力散尽,落到如此境地,招招件件,有哪一件事委屈了你? 我看这才叫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金光善一愣,却随即更用力的挣扎,“我是顺天而行!我是顺天而行!”、 “江厌离!你们江家注定要一盘撒沙,魏无羡和江晚吟这两个人注定要背道而驰,他们天定的结局就是相忘于江湖,死生不复相见! 我早就说过,天道所命便是情深不寿,什么所谓的知己,什么号称的血脉亲缘,皆应该舍! 这群人,他们怎么可以不顺应天道的安排,他们怎么还如现在一般!” 话音刚落,金光善的皮肤突然迅速地干瘪,皱纹遍布,就连挣扎的力道也小了很多。 不过须臾,这个原本风华正茂的中年男子就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活力,迅速的苍老下去。 可是他还在继续说着。 用只有江厌离能够听清的话。 “江厌离,那蛊虫,是天道所赐,我所行,不过是顺应天命。” “我不管你信不信,天道所言,定无虚假。”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如今的样子?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江厌离眉眼透出几分凌厉,轻嗤一声,“把你的意志,妄称为天道的决断,你简直可笑。”随即,她凤眸微闪,整个人透出一股岿然如高山一般的果决和坚毅。 “我的阿澄和阿羡,历尽苦难折磨,尝尽世间冷暖,也曾落入你的圈套,步入你所谓的天命。” “可既然一切还有半分可以挽回的余地,既然那些事暂时都没有发生,我江厌离,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那无形之物摆弄。” “天命也好,你的贪婪也罢,只要我在一日,就不许旁人,伤我两个弟弟半分!” 金光善久久的沉默,颓丧的像是坐落在院子中的一块石头,直到院子里的人已经被金光瑶全部安排离开,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遥遥对峙的时候,金光善突然开口,拦住了在众人簇拥下,即将离开的江厌离。 “你以为没了我,他们就能风雨无阻了?” 金光善脸上露出一种癫狂的期待。 “江厌离,我告诉你,天道所期盼的,就一定会发生,他们之间的变故,永远不会结束。” 面对着江厌离眼中的厌恶和鄙夷,金光善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回想起那日夜里,他做的那个漫长的梦境。 梦中,他看见了天道希望看到的,众人的结局。 此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违拗天道意志的时候,那种灵魂撕扯的疼痛。 可是他还是想看看,想看看江厌离的脸上出现不安和愤怒,他想看看这个被天道称之为纽带,可他却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女子分崩离析。 第65章 山水不相逢 江厌离神色不变,没有因为金光善口口声声的天道有丝毫的动摇和畏惧。 金光善眼中的光逐渐消失,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像是一滴一滴流得干净的水。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着江厌离,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这个女子,他自以为好拿捏,性格软的女子,是江枫眠和虞紫鸢的长女,或许她因为家庭的纷争和两个弟弟被迫快速的成长,变得温柔和善,但是毕竟是江家的人。 金光善面色灰白的低声道。 “我没有骗你。” “天命注定他们要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天命只想要他想看见的结局。” “只要你们还活着,就永远不会离开天命给你们设置的战场。” “你们的敌人,不只是我,而是会永远存在。” “这一次,你们赢了,可是江厌离,你要记得。” “你们斗不过天命的。” “只要有一次行差塔错,只要有一瞬间的犹豫的和软弱,你们就一定会上演早就谱写好的命运。” “无论我在哪里,我都等着看这一天!” 直到这一刻,江厌离才突然有了一点反应,脸上漾出一抹孤高凛然的笑意,她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已经鬓发尽白的金光善。 看着这一抹笑,金光善竟然有一种无形的卑微和颤抖,仿佛,他是在敬畏这个怀着身孕,没有丝毫灵力的寻常女子。 像是困兽看见了给它施加牢笼的猎人,纵然那猎人体型更小,攻击力更弱,却依旧在畏惧那个猎人。 “敌人?天命?” “遇神杀神,遇佛斩佛。” “云梦江氏,乃是游侠出身,行踪无迹,来去似风。” “万千教导,也不过一句,明知不可而为之。” 江厌离笑的依旧温柔,她静静地,带着悲悯和不屑的看着这个被天命和自己的贪欲操控的人,骄傲的说,“先人风骨仍在,我辈不敢折腰!” 金光善像是想起了他年轻时,羡慕又怨恨的看着对面,那一紫一黑,彼此扶持的身影,一声哀叹,口中一口鲜血,整个人彻底如同一个寻常的老人,颓废的被纸人捆绑着,愣愣的盯着地面。 金子轩上前扶着江厌离,带着她走的稍远了些,金光瑶则带着笑,对着院子里剩余的金氏宗族说道。 “各位长辈,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既然罪魁已经俯首,那金家的流言和中伤想必也可以就此停息了,过几日,新任宗主,我大哥金子轩就会顺应大家的期待,那现在,就请大家都离场吧。” 没有人再敢置喙此刻的金光瑶,没有人敢像当初一样去对金光瑶的命令指指点点,他们大部分都着急忙慌的跑了,就剩下几个被金光善杀了的人的家属迟疑着留在原地。 “金····敛芳尊,这,我能不能把这些人带回去安葬啊。”其中有一个颇有担当,平时也从来没有对金光瑶和金子轩表示过任何敌意的老好人瑟缩着开口,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首,还有那个已经被金光善吓得失禁,晕倒在冷地板上无人问津的大伯。 金光瑶笑着点点头,“自然可以,只是这葬礼,我看就不要大办了吧,毕竟阿嫂还在孕期,大哥又马上要继任宗主了,这几个人死的不太好,未免冲撞。” 那人一愣,木讷的点点头。“行,我知道的。” 金光瑶笑着向对方行了一礼,又亲自帮忙,把这几具尸首并那晕厥的伯父抬了出去。 此刻院落中,终于安静下来。 刚刚一直站在后面,沉默不语的秦家主此刻却显得有些突兀。 金夫人有些困惑的看着他,“老秦?” 秦家主像是才缓过神,慢慢的走向已经死的干净的金光善。 他平时为人正直,对待晚辈们更是温和,虽然不常出现在金麟台,但也很少有人会看见秦家主此刻脸上的寒意和木然。 金光瑶和金子轩都有些恭敬地侧立在一边,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秦家主走到金光善面前,弯腰探出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和脉搏,许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你小时候受过苦,性子又要强,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 “但是我欣赏你这样的人,我欣赏你这样永远打不败的心性,所以我最开始追随你,帮助你,早就存了几分功成身退的心思了,偏偏你不肯信我,把你那无用的计谋算计我,来打压我,哎,你真的很可笑。” 他蹲下来,把金光善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肩膀上,死人重量不轻,秦家主毕竟上了年纪,又不是功力多么深厚的修士,想要带着他起身其实很费力气,他一边努力站起来,一边扶着地面,奋力站起身。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说,“你当初嫌我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是个老夫子,如今,倒是以身证道,不可谓不悲壮啊。” 这个时候,还能打趣对方。 秦家主当初,又何曾是如今这样一个寡言温和的人,他出身富贵,家人宠爱,是兰陵一带出了名的公子小,舌灿莲花,风流倜傥,还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正义感。 路过金光瑶和金子轩的时候,二人微微低头向秦家主示意。 秦家主露出一抹和往日一样的和煦的笑,“我把人安葬了吧,算是我送他最后一程。”像是在对两个晚辈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我把他葬了,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无论碧落黄泉,亦是山水不相逢。” “去吧。”金夫人突然开口,对着秦家主说,“他对你不起,你以德报怨,是你的胸襟,我们没有资格拦着你。” 秦家主冲着金夫人笑了笑,“多谢嫂夫人。” 众人目送着秦家主背着金光善离开的背影,听着对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突然满心的酸涩和苦闷。 “当初,他们俩关系真的很好。”金夫人说道。 金光瑶和金子轩对视一眼,这一对半路兄弟旁观了父辈的悲剧,都狠狠的上了一课。 关于友情,关于亲情,关于诱惑,关于人心,关于天命。 第66章 金夫人:外出溜达~ 三日后,金子轩在一片混乱中,在与兄弟金光瑶彼此扶持之下,顺利成为新一代的金宗主,而金光瑶则被任命为有权调用宗主令,大权在握的副宗主。 虽然还没有正式举办典礼,但是已经无人不服,当年那些蹦哒的很欢的金氏宗族不知为何,纷纷自请下山,居住在金氏清修之地,再不问世事。 金光瑶笑里藏刀的送众人离开,有几个不甘心的人回过头,就看见金光瑶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印章,正把玩着。 看见有人回头,金光瑶笑着问道,“有事吗?” 几人落荒而逃。 那印章,是金光善私库的钥匙,里面没有任何金银珠宝,只有这么多年,金氏宗族助纣为虐,插手他族事务的证据。 一旦爆出来,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会被修仙界所有他们曾经算计的门派追杀。 人人都知道,新上任的金宗主和金副宗主,可不会对他们有丝毫的庇护。 一朝天子一朝臣,此刻,他们就是案板上的肉,只有听话躲得远远的,才能有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母亲,真的要走吗?” 天刚蒙蒙亮,兰陵城的城门口,两个披着长斗篷,相貌不凡的男子站在马车前,眼中含着不舍和疑惑。 另外一个肚子微凸,年轻温柔的夫人则牵着一个中年妇人的手,依依不舍的问道。 那中年妇人,正是金夫人。 相比于过去,彩绣辉煌,通身气派,处处打扮的恍若神妃仙子的金夫人,此刻的她素面朝天,衣衫朴素简单,眼角已经爬上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微微的细纹,却看上去很和蔼温柔,闲适又轻松。 金夫人轻轻地抚摸着江厌离隆起的肚子,眉眼含笑,“困在这偌大的金麟台许多年,如今有了功夫,想到处走走。” 说着,她好像年轻了一般,眼神里透着向往,“阿离,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在一次夜猎的时候,认识了你娘,你娘当时刚刚走下夜猎场,衣衫上还沾着土,我记得那一场,她力压在场的许多仙门才俊,简直是熠熠生辉。 她扎着马尾,少年人一般笑着,有人引荐我们两个相识,她和我说,她来自眉山,后来下山后,去过姑苏,看过兰陵,走过岐山,赏过云梦,还去过一趟大漠,她说她觉得云梦的饭菜最合她胃口,就是景色不及兰陵好看。” 江厌离轻轻笑了,她记忆里的母亲是严肃的,是端庄的,更是有些自苦的,可是仅仅通过金夫人这寥寥数语,她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母亲,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女子。 “我当时刚刚知道,我要嫁到兰陵,听她这么说很高兴,就缠着她问兰陵什么模样。” “她和我说,兰陵山高,蔚然雄伟,风清气朗,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但是她又说,让我以后自己去看一遍,从南看到北,自己去判断哪里最好,旁人的评价总是有个标准,只有自己亲眼看了才算数。” 金夫人唇边漾出笑意,眼神却是悲伤的,“我当时好羡慕她啊,我自由养在深闺,哪里都没去过,我以为嫁了人,就能多看看,可惜,我来到兰陵之后,就一直困守在金麟台,再也没看过其他地方了。” 闻言,江厌离轻柔的牵着金夫人的手,打断了金夫人的愁绪,亲自把她送到马车上,又把魏无羡留给她的小纸人送了两个给她。 “母亲,去看看吧。”江厌离笑道。 “去看看你喜欢哪里,然后回来,讲给你小孙子听。” 金夫人眉开眼笑,“放心,我会亲眼看着我小孙儿出生的。” 笑容里,当年那个年轻的,怀揣着憧憬的少女仿佛隔着时光向她走来。 她要去实现年少的梦了。 这一场原本可以动摇仙门安宁的动荡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解决了。 本来声名狼藉的金家,在那位贪得无厌,狼子野心的主犯金光善自尽后逐渐平息,街头巷尾,再也没有流传任何的流言蜚语。 毕竟一切的罪责都来源这位罪恶的宗主,他视图残害家族子弟其一,更是妄图伤害江氏的宗主,那可是和他们家联姻的江氏,是他儿媳妇的亲弟弟,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死了也只会大快人心。 更别说新任的金宗主上位,原本那个被伤害的江家都远远的送来了丰厚的贺礼,云梦兰陵更是互通商路,养活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百姓们日子过得好,很多奇闻异事对他们来说。就只开始喜欢挑着听了。 兰陵的说书先生们如今有了新故事可以讲,兰陵的百姓有了新的故事可以听。 总算不用再听金宗主筚路蓝缕的发家史了,他们都高兴的很。 新任的金宗主是个痴情种,对待妻子一心一意,更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人,把他的兄弟放在了非常高的地位,相比较于前任金宗主的风流韵事,这位新任的宗主的人情味无疑赢得了更多人的心。 今个珍宝阁,金宗主陪着金小夫人买头面,明个,敛芳尊兴冲冲的搜罗来了一堆有意思的小玩意备着给他还没出生的小侄儿。 如此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的金家要比当初金碧辉煌的修仙世家更加接地气一些,人们总是喜欢听合家欢的大结局,这样的轶事无疑是戳中了众人的癖好,人人交口称赞,金子轩的美名也算是传扬开来。 过了几日,当人们听倦了这样和和美美的故事,那位着名纨绔子弟金子勋因为走火入魔暴毙于练功室的消息传遍仙门百家。 作为前任金宗主相当疼爱,又被当做重要棋子的金子勋暴毙,向来张扬的金家这次却静悄悄的,丧事办得很低调,据说连金子轩都因为要陪伴怀孕的妻子要求避讳没有出席。 再后来,陆续有谣言传出,金子勋并不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是得了病。 据说是寻花问柳多了,本身身子骨就外强中干,结果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带走了金子勋的命,说的有模有样,传言多了就仿佛成了真话,尤其是金家放任的态度,金子勋的名声更加狼藉。 第67章 说书先生的快乐 仙门百家太平和乐,金子勋的事情惹出了一些风波,但也不会很大,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一些小小的谈资罢了。 相比之下,江氏宗主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如今大好的消息也更加显得如此轻飘飘,没人在意。 事情了了,江澄也终于不用再瘫在屋子里装病,歇了许多日子,还有几份工作狂性质的江澄终于能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回到他的议事厅,打算一展鸿途,先和那群江家顽固的老头子们血战他三百回合,再去发展一下云梦的基础建设,好好地搞些银钱,富足一下当地百姓的生活···· 到了议事厅,喝了好几盏茶润喉,养精蓄锐许久,眼珠子锃亮的来找人打仗······找人商量事情的江澄却挺郁闷的发现。 那些整天和他吵得脸红脖子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忠肝义胆,满心为了江家好的老头子们就在这短短的江澄养病的时间里,就被聂怀桑调教的乖乖巧巧。 谁也不知道这个长着一副好说话的柔弱面孔的聂怀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群本来同心协力试图镇压年轻宗主,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的老顽固居然能被聂怀桑这般四两拨千斤的来回挑动,牢固联盟被挑拨的四分五裂,成了几大实力相当的派系。 这几个派系都实力不济,彼此之间也没办法安心的结盟,再没有能够动摇江澄决定的能力。 对于他们来说,此刻唯一能够保全他们自己的做法就是努力帮着宗主做事,给江澄省心,甚至几个曾经和江澄闹得相当不和睦的几个老家伙已经退位让贤,这个议事厅已经出现了一批年轻的面孔唯江澄马首是瞻。 江澄长叹了口气,顺道的处理杂事自然是心情舒畅,但是也从中感觉到了差距,暗道自己虽然历经两世却从来铁血手腕,相比于聂怀桑的巧宗尤有不足,为此,特地悄么声的在云梦最好的酒楼里请聂怀桑喝了顿酒。 晚上,原本还有些落差的江澄自己给自己劝好了,心态平和的计划着以后这样的制衡之术要多多学习,不能总是把紫电整天舞得虎虎生威,继而颇有热情的翻看着最近云梦江氏的账本······ 如果说之前聂怀桑出手,帮助他平衡了江氏宗族,保证了宗主下达命令可以直通到下面,畅行无阻,那么蓝曦臣的手法就是真的给整个莲花坞开了眼界。 当年他们听学的时候,赞叹姑苏蓝氏低调奢华的有钱是因为世代宗族的累积,真是自己被蓝氏双璧,尤其是泽芜君这清风朗月的外皮懵住了双眼,真就以为他们蓝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孤高傲岸的谪仙君子。 就在他卧病的这几个月里,蓝曦臣在时刻出现在他身边端水喂药之余,顺手理顺了莲花坞的财务,还额外做主开了几条云梦和姑苏的商路,这一系列的大动作使得莲花坞的账本现在相当漂亮。 什么是财神爷? 这位才是真财神! 很快,云梦江氏副宗主魏无羡广邀仙门,副宗主继任和及冠之礼一起办,声势浩大。 眉山虞氏久不出关的老家主亲自执礼,姑苏蓝氏德高望重的蓝老先生曾教导过魏无羡,也携蓝曦臣,蓝忘机两位蓝氏子侄前来云梦帮忙。 除此之外,聂氏家主聂明玦与幼弟聂怀桑,兰陵金氏金子轩与夫人江厌离,敛芳尊金光瑶三人代表兰陵金氏献上厚礼。中等偏上宗门的宗主更是纷纷前往莲花坞,想要参与一下这个盛事,一开眼界。 如此盛况可谓空前绝后,走街串巷的说书先生近日来茶水费颇丰,眼睛锃亮的研究着魏无羡冠礼出席之人。仙门公子榜前几位几乎齐聚莲花坞,云梦的仙门女仙,小娘子们整日叽叽喳喳,最喜欢的就是凑在一起,兴奋地准备一饱眼福。 “今日咱们,说说云梦,魏公子及冠之事。”说书先生煞有其事的开嗓,引得满堂喝彩。 “这魏公子,年少成名,风光无限,曾号称仙门公子榜第四,人送‘丰神俊朗,六艺俱全’,随着射日之征立下赫赫战功,身怀异术,更有神器阴虎符傍身。 可就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尚不足及冠之年,真可谓后生可畏! 如此一个天纵奇才,更是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于江氏危难之际,毅然决然于江宗主并肩,与江宗主一起重建莲花坞。 二人本就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今共经风雨,可谓是同甘共苦的过命之交。 你只看江宗主为魏公子的冠礼如此大的阵仗,不惜请出了外祖,就知道云梦双杰,当真是情深意厚啊。” 台下一片叫好,近日来,最火的话题无疑就是“云梦双杰”,那个男人不渴望有一个过命的兄弟彼此毫无顾忌的扶持,云梦双杰这无疑满足了所有人对友情的幻想,为此,先生们也是有的没的都编排,茶水费丰厚的让人结舌。 先生缓缓饮下一口茶,满意的看着满堂叫好,台下有人问道,“可我怎么听说,魏公子出身寒微,父亲不过一个家仆?” “我也听过那个死了的金子勋骂过魏公子,斥责他是家仆之子。” 先生念了念胡须,摇头一笑,“此家仆非彼家仆,魏公子父亲名为魏长泽,和故去的江宗主一同长大,情如手足。那长泽公子曾经也是风头无量之人,当年的夜猎场称颂他一剑下天山,二人年纪相仿性格相投,诶,就和如今的江宗主和魏公子一般,这样的人,怎么敢称呼他为家仆?” “那为何?长泽公子后来听说脱离了江氏?” 先生一笑,“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就是天纵奇才,也过不了美人关啊! 魏公子生母名为藏色散人,生性不羁,喜欢游山玩水,可不得陪伴着? 这位女仙可谓是大有来头,她的师父是传闻已经得道登仙的抱山散人,藏色散人当年也是风华绝代之人啊,您只瞧魏公子的模样,便知她母亲何等风采了。” 第68章 折扇公子的大手笔 说书先生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魏无羡这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小公子形象算是立住了。 当说书先生从一个深秋还要拿着扇子的白净公子手里接过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简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诶呦,公子,你这这,太大方啦!别说魏公子本就是我们云梦人,更是我们江宗主的好兄弟,他的及冠礼,我们这群说书人,都是很愿意为魏公子捧场的,就说咱们魏公子如此风流俊秀,又是射日之争的大功臣,扶持宗主,深受信赖,他们兄弟护卫我们一方百姓,我们心里啊,都是真心敬服的!这么多银子,实在是······” 那折扇公子微微一笑,“这钱呢,也不是随便给的,我呀,有别的事,托付给你。” 说书先生一笑,“公子您讲!” 那折扇公子笑道,“我这几日上街上逛了逛,许多事说的都不错,江兄和魏兄····江宗主和魏公子的英雄事迹都说的不错,接下来,可以说一说私事。 比如那神器阴虎符,有了神器助力却依旧苦修剑道的魏公子是不是天赋奇才,心志坚定? 比如蓝家千里迢迢赶来帮忙及冠礼的蓝二公子,虽说是泽芜君和江宗主关系好的缘故,但是你也要清楚,修仙界男子结道很有助于修炼,咱们云梦要迎来一桩大喜事,你可不得替魏公子造造势,为他热闹一番?” 说书先生一拍脑袋,这可都是最新的八卦!不是,最新的轶事!他们云梦出了这样多的好儿郎,他们这群人帮不上忙,但是帮忙夸赞一番是应当应分的,更别说魏公子好事将近,这就是云梦的好事将近啊! 看见说书先生已经懂了,那折扇公子满意的点点头,又去旁边的摊子上买了包甜口的花生米,踹在怀里笑呵呵的走了。 “聂兄!你这花生米哪里买的啊?”魏无羡一手搂着聂怀桑,一手从聂怀桑怀里的小包里偷花生米吃,没有酒来下菜,二人就喝茶,魏无羡半包花生米下肚,非常舒服的打了个嗝,懒洋洋的问聂怀桑。 聂怀桑摇了摇折扇,故作潇洒,“想吃?” 魏无羡点点头,“这味道香甜,清脆可口,我实在是喜欢,你哪里买的,我也想买点下酒。” 聂怀桑乐了,“下酒?蓝二公子能让你喝酒?你要是能喝酒,现在还坐这里和我喝茶?” 魏无羡一噎。 蓝忘机倒不是多么拦着他喝酒,就是那小神态,小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每次魏无羡喝酒喝多了,蓝忘机就一脸痛心的服侍他,魏无羡就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让美人伺候自己,只能一到小酌微醺的状态就收手。 “你懂什么,他在的话,我喝多少都没问题,还不担心你们照顾不好我。”魏无羡轻轻喝了口茶,一边吃花生一边摇头,盯着聂怀桑叹息,“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能懂什么。” 眼神中全是悲悯,气的聂怀桑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几天跑动跑西给魏无羡造势简直就是浪费,一怒之下,把剩下的花生都拿走了,转身锁上房门。 魏无羡高声喊道,“诶!聂兄!别自卑啊!你慢慢理解!天长日久,你早晚能够懂的~~~~” 今天的街头故事依旧源起于那位两位年少成名,风流倜傥的云梦双杰。 这几天受人之托的折扇公子疯狂造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魏无羡俨然成为了云梦地带的顶级大帅哥,人人都期待着他的及冠礼。 今天先生突然多了新的唱词,大家都很新奇,赶着跑来听。 “这云梦双杰中的魏公子,大家如今大约都知晓的明明白白了,今个咱们聊聊别的。” 虽然说是聊聊别的,但台下的观众自有自己的见解。 有胆大泼辣的女儿家忍不住问,“先生,你整日里说书,总说着魏公子如何如何风流倜傥,那你可知魏公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只听说是位俊秀的少年,却无缘一见。” 有一个女修倒是压低声音,红着脸,“我倒是有幸一见,当时金麟台百花宴,江宗主和魏公子骑马路过,当时便是一片花海,真是俊雅风流,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真不愧是世家公子前五的风范,那铺天盖地的残红,漂亮的晃花了我的眼睛。当时,我····我也曾抛给他一枝花,他虽然没接但朝我道谢了,只取了江姑娘,啊,如今是金夫人的抛花,当真是······” 女儿家聚在一起听那仙子说话,男人们倒不在意江澄魏无羡到底是什么美男子,尤其是一些修士,在意的更多是别的东西,有个散修开口问道,“先生,听说魏公子有一神器,可降服恶鬼,锻炼阴气,听说那威力极大,远远比苦苦熬着修习剑术快得多,是不是真的?” 先生一笑,“真的假的,老夫不知,只是一样,你只瞧着魏公子如今从未放弃剑道,就知道,想来那神器也未必是如此一劳永逸了。” 提问的人叹了口气,“也对,这世上之事,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走,若是真的有,那顶尖的四个家族也不会对门下弟子如此严苛了。” “先生,你上次说到,魏公子的冠礼,姑苏蓝氏也来了,说起来,这蓝老先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怎么也没看他每个弟子的及冠礼都到场啊?” 说书先生来了精神,故作神秘的说,“这个客观可算是问着了,我呀,这里在莲花坞有个熟人,据他透露,魏公子的及冠礼,蓝老先生算是半师不假,但更算是半个岳丈呢!” 一旁谈论魏公子如何俊秀的女孩子们住了口,立刻说,“什么岳丈?” “蓝家什么时候有女儿?不是只有蓝氏双璧这一对兄弟吗?” 先生捏了捏胡子,“这,男子结道,有主修行,也不算奇怪的事情,有心想要登顶大道的,大约也都与男子结道,共同修炼切磋了。既然性情相投,就结道,互相陪伴,又算是什么奇怪的事? 再说,如今江蓝聂金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彼此关系紧密非常,你只看蓝宗主和江宗主这样要好,聂二公子也时常来莲花坞做客,江蓝若是能够彼此联合,也是好事情嘛。” 已经有修士开始盘算。 和魏无羡结道的人,蓝家家主,蓝大公子是不太可能了,没见二人有什么太深的交际,只是这蓝二公子,寻常时候不敢往他身上想,但如今细细看来,众人也都见过魏公子陪同蓝二公子游览云梦,二人相处自然亲密,仿佛认识了多年一般。 竟是十分般配的良缘! 最先开口的几个女修在一阵叹息之后突然又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语速快的听不清,男修们倒是暗自惊叹这两个实力强劲的人结道,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第69章 金子轩害喜 六月廿二,立秋时节。 云梦秋高气爽,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荷花大量的开放,整个云梦荷香阵阵,清雅非常,漂亮的不似寻常人间。 这个时候也是云梦人最爱的时节。 夏天太热,冬天又冷,这春秋最是繁荣,中秋更是其中翘楚,已经开始忙着采集莲蓬,收花酿酒了。 大街上,各种荷叶味道的甜点零嘴更是香气阵阵,让人的肚子咕咕直叫。 魏无羡的及冠礼定在六月廿七,但大多数熟悉的好友,早早听闻云梦双杰名号的人已经提前到了莲花坞,聂怀桑扇着新到手的,上面绘制着精致的山水图的折扇,本来想和江澄得瑟一下,但是想到江澄那脾气估计直接能给他怼到翻白眼,还是去找了软点的柿子。 聂怀桑笑呵呵的和魏无羡道,“魏兄啊,我这就打扰了,立秋时节你们云梦好吃好玩的,都拿来与我品鉴品鉴吧。” 魏无羡笑着锤他一拳,“你才回去一个多月就又回来了,这云梦码头你快和我一样熟了,还好意思让我招待你,还不快点帮我招待大家,我可没工夫看着你。” 聂怀桑也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听了魏无羡这话,也毫不见外的自己把带来的行李放在原来住进去的客房里,然后就轻手利脚的出来。 莲花坞人来人往,聂怀桑仿佛主人一般熟稔的介绍着莲花坞的各处道路,引着客人安排住处,带着在云梦各处赏景色,品佳酿,享美食。 江澄和魏无羡其实原本也就是说说,怎么也不至于真的麻烦他,但是聂怀桑毫不在意,还非常兴致勃勃,舔着脸自封为半个云梦人,二人拿他这幅厚脸皮没办法,但看着他来往安排,处处打点的妥妥当当,心里也确实是真的感激。 六月廿五,金子轩才小心翼翼的扶着江厌离到了云梦码头,江澄和魏无羡早早等在码头上。 其实他们出发的很早,但是因为有江厌离这位怀着身孕的准母亲在,一路挑选着好走的道路走。 水路也好旱路也罢,一路上只求舒适,剩下的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这才使得这一路出发的最早的车马反而到达的很晚。 但不管怎样,江厌离的诉求还是达到了,离开家乡许久的江厌离终于成功到了云梦。 姐弟三人好久不见,如今的重逢才显得如此珍贵,江厌离左看右看两个弟弟,看着两个弟弟都精气神很好,还是和当初一样笑容满面,活力满满的,连连说好,只是眼睛里却闪着几分泪光。 怎么会不惦记呢,这两个弟弟是江厌离前半生最重要的牵挂。 她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迎接了两个更小的孩子,他们那样的信任她,依赖她,还没有锅台高的小娃娃围在她身边,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她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她小的时候总是在想,什么时候弟弟们能长大,让她不要担心他们会被灶台里的火伤到。 后来,他们快速的长大了,成为了她的依靠,他们像参天大树一样,在无数的风霜雪雨中给江厌离一个安慰和庇护,给了江厌离强大的底气,让她在失去父母之后依旧坚定地走下去。 或许金光善已经被所谓的天道折磨到疯狂,可是他一句话说的很对。 在江厌离的心里,如果一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哪怕是她自己,都要排在这两个弟弟之后的。 他们,是她养大的头两个娃娃。 无论什么时候,江厌离都惦记着他们,也相信,他们也同样惦记着自己。 江澄和魏无羡也在细细的打量着江厌离, 江厌离虽然怀着身孕,但是被养得很好,面色红润气色上佳,孕肚也不很显,或许是滋补太好的缘故,比怀孕前更显得有些许丰腴,浑身衣裳配饰香包样样考究,比出嫁之前更显夺目,仿佛是温润的珍珠,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反倒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限,号称仙门第三的金公子,照着往日可是憔悴许多,不仅是没有当年那么“贵气天成,皎如明月”,眼下甚至还有些发黑,衣裳也有些皱巴巴的。 当年那个连一个垫子都要用最新的真丝制成,才能勉强落座的贵公子,如今却盘腿坐在地上,帮江厌离按摩小腿。 虽说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但就是少了当初那股子金光闪闪的样子。 说实话,比当年要顺眼多了。 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找到同样的疑惑。 “这俩到底谁在怀孕?” 其实魏无羡和江澄头天晚上就琢磨好了,如果发现江厌离过得有一丝的不好,这一次就非要给金子轩一些教训不可。 但看着金子轩如今的模样,二人就是睁大了眼睛也挑不出对方的毛病,金子轩憔悴的模样让两个小舅子实在无从下手。 三人的见面第一次如此和谐又互相体谅,魏无羡还很贴心的吩咐厨房给金子轩单独准备了合他口味的茶水点心,江澄也客气的一句话都没怼金子轩。 三人战战兢兢互相客气的氛围引得旁观的金光瑶和蓝曦臣偷偷发笑。 “阿瑶,许久不见。”蓝曦臣和金光瑶客套几句,由衷钦佩到,“阿瑶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听说金公子如今一心扑在怀着身孕的爱妻上,无暇处理事务,阿瑶初次上手杂物竟能如此游刃有余,实在厉害。” 金光瑶笑了笑,“兄长爱妻之名虽然如此远扬,但也并没有忽视宗主的责任,把政务全部推给我,一直是从旁帮助指点我,不然这么一个庞大的金家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理顺通畅。” 蓝曦臣有些好奇的问,“说起来,金公子怎么如此···憔悴,瞧着和往日不太一样。” 金光瑶听到了这样的问话,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一向沉稳的面容都生动了不少,充满着分享八卦的跃跃欲试,笑里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前段时间,阿嫂孕期有些害喜,吃不下什么,晚上睡着也不舒服,兄长忧心阿嫂,整宿整宿睡不着,整日拉着我找经验丰富的夫人。 后来阿嫂好了,阿兄不知怎么了,也吃什么都反胃。本来以为是不是生了病,特地找了人问,结果你猜怎样? 那大夫说,是兄长在意阿嫂过度,害喜的症状反而都跑到他身上了。这不,昨夜又是一夜没合眼,刚刚在船上靠在阿嫂身上小憩一阵。” 第70章 云梦双杰和姐夫的破冰 姐弟三人互相看了又看,那眼神中蕴含的共同扶持的情谊,如同春日的微风,稍稍缓解了一些如潮水般的相思之情。 江澄赶忙吩咐侍女搀扶着江厌离回她的闺房歇息,满脸笑容地对她说:“阿姐,你自从出嫁后,老妈妈对你甚是想念,每日都亲自拾掇你的院子,还给你腹中的孩子缝制了许多精美的小衣服,那衣服看着真是漂亮,柔软得很呢!” 江厌离一愣,随即推开侍女的搀扶,加快脚步。 推开院子,看见照顾自己长大的老妈妈正站在院子中央,笑着看向自己。 那是一个脾气很古怪的老人家,偏偏很疼爱江厌离,江厌离出嫁前夕,曾经也计划好要跟着她一起去兰陵。 可是她的年纪毕竟太大了,出门前几天一场风寒让她没有力气起身,江厌离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她路过老妈妈的房间,听见里面有轻轻地哭泣声,夹杂着几声不易察觉的自我怨怼。 那是个一生强硬的老人,那一刻,却偷偷的自责自己身体不好,怪自己没办法帮她再多一点。 江厌离和那老妈妈的初遇其实很简单,那老人家里遭了难,流落到云梦,年幼的江厌离恰好出门看见了在路旁乞讨的老妈妈。 然后这老人就被江厌离带回家,老妈妈已经没有家人,就把江厌离看做自己的孩子,在莲花坞被血洗的时候,那老妈妈恰好去云梦的绣房给江厌离找合适的缎子,后来她回到莲花坞的时候,衣衫褴褛,后背的包袱里,那块绣着江厌离最喜欢的花样的缎子却依旧一尘不染。 江厌离看着那眼睛都在发亮的老妈妈,看着这干净的院子,漾出一抹笑意。 “小姐,回来啦?最近过得好吗?” 江厌离笑着点头,“我回来啦,过得很好。” 那老妈妈被江厌离留下来,要求她帮助江厌离关注莲花坞的动态,替她守着这个院子,这老妈妈也真的做到了,在江澄被人下蛊的时候明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给江厌离送信,偏偏还没人敢真的拦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妈妈。 江厌离在老妈妈的帮助下回房间更衣,听着老妈妈絮絮叨叨的关注,一边笑,一边靠在她的怀里,任由老妈妈除去她头上的珠翠,拿着小梳子熟练地给江厌离揉了揉额头。 和老妈妈聊了一会,江厌离在侍女搀扶下进了莲花坞议事厅。魏无羡和江澄看着刚刚还和他们聊天聊地的金子轩一看见江厌离走过来就动作灵活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熟练地给江厌离准备靠枕,整理衣服,还伸手摸了摸茶杯,试好了温度才递给江厌离。 一系列的动作简直是顺畅到极致,自小陪在江厌离身边的侍女一脸“被抢了工作”的无奈,这样流畅的一系列动作看得江澄和魏无羡这两个没结婚的男子叹为观止,十分愧疚,就连魏无羡都向金子轩投去了认可的目光。 这三个年少时互相看不惯,见面就要大打出手,彼此唇枪舌战的少年人,随着年岁渐长,见多了更多人性的至善至恶,才恍惚间察觉到对方其实并是不年少时以为的那个面目可憎的敌人。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从万千的表象中拨开迷雾,逐渐认清对方相似的灵魂。几个尊重对方风骨,信赖彼此气节的一方家主终于在经历了家族变故,战场洗礼之后,难掩骨子里的志同道合。 议事厅中几人气氛逐渐升温,竟也很是温馨太平。 江澄语气温和的感谢金子轩对江厌离无微不至的照顾,金子轩那张看着很憔悴的脸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神采飞扬。 他带着几分骄傲,看着怀着身孕依旧光彩照人的妻子,笑道,“我是阿离的夫君,这样的事情不必道谢,我心里高兴得很。” 江澄非常敬佩的点点头,看着江澄那充满敬意的目光,这位一直都不太受待见的姐夫终于在小舅子面前获得了一种隐隐的尊重。 另一边,魏无羡敏锐的看出来金子轩的······食欲不振,特地起身去厨房端了刚刚出炉的,金子轩最喜欢的牡丹酥,亲自送到金子轩面前,“金公子,多谢你如此照料师姐,这是莲花坞的厨娘做的点心,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金子轩顶着那张有些困倦的脸,看着从来不对付的魏无羡如此贴心,突然有一种取得真经的感动,金子轩看着你那精致的牡丹酥,眼神里透着些为难。 毕竟一个“孕吐”的男子无疑是很难咽的下这么香酥但油腻的点心,但是魏无羡这么毕恭毕敬的模样实在是太可贵了,金子轩垂眸道谢道,“多谢了,魏公子,只是我······” 话说了一半,金子轩还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把“自己会孕吐”这件事挂在嘴边,怎么听怎么奇怪,拒绝一个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小舅子似乎有些不好启齿,还是顿住了,视死如归的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当香甜又熟悉的味道充满舌尖,金子轩忍不住睁大了眼,歪头看了看江厌离。 魏无羡和江澄看着金子轩的神态,相视一笑,“怎么样金公子,是不是还算合你胃口?” 金子轩只需要一入口就知道是江厌离的手艺,但自从江厌离嫁给金子轩之后,由于怀着身孕,有段时间她害喜闻不得油烟味,金子轩就不许她下厨了,后来虽然好了,但金子轩也受不了看着江厌离怀着身孕为他做饭,对着金麟台下人三令五申不许夫人去厨房。 哪怕是前段时间金子轩孕吐到昏厥,依旧不肯让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为自己奔波,坚称他可以辟谷。 江厌离心疼丈夫,却也实在是受不了丈夫可怜巴巴的说自己舍不得她劳累的模样。 当然也可能是实在受不得她一走进厨房就一屋子人盯着她的样子······ 这不回到了莲花坞,江厌离总算可以稍微摆脱一下这甜蜜的负担,下厨给吃不下东西的丈夫和多日不见的弟弟们做些东西。 金子轩一看魏无羡和江澄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害喜”的毛病被他们知道了,脸色有些发红,撑着他兰陵金氏家主那微薄的颜面,转换话题问道,“阿离,你怎么又去厨房了,还不告诉我,有没有累到···” 江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妻子怀孕自己害喜到吃不下东西,还舍不得妻子为自己下厨的人,实在是有些唏嘘,曾经看不上的姐夫如今倒是顺眼许多,忍不住替姐姐开解,“姐夫,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姐姐身边许多人陪着,如今身体康健,若是不劳累,她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既然姐姐怀着身孕,那自然是心情更重要,你说呢?” 魏无羡也笑道,“是啊,我当时就在师姐身边呢,放心,师姐只添调料,看火候的时候进了厨房,剩下的都是师姐站在窗前,厨娘听师姐吩咐做的。” 第71章 及冠礼前夜 金子轩望着容光焕发的江厌离,笑容灿烂,眼神温柔。他闻到妻子身上散发的淡淡荷花香和点心的甜香,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比温柔的世界里,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这时,他注意到那两个平时不对付的小舅子,正用调侃的眼神看着他,金子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耳尖都微微发红了。 金子轩细细品味着那醇香美味的点心,明明是长吃惯了的点心,却因为有妻子的参与而变得千金不换,骄矜的金公子如今俯首于一人,只消对方笑一笑,就可以感受到绝无仅有的甜蜜。 吃着点心,金子轩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细微的喜悦,浑身金光闪闪的锐气散去,此刻的他宛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柔和。 即使妻子身怀六甲,也依然将他放在心上,这种细腻的关怀对于金子轩来说实在是太戳心。曾经年少轻狂时对江厌离的种种其实一直化作了抱歉,压在心底,此刻江厌离的体贴对他而言无异于一种安心。 这一对新婚夫妻的目光交汇,恰似繁星闪烁,熠熠生辉,那脉脉温情,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璀璨而永恒······ 金子轩陷入自己的脑洞中不可自拔,笑的有些憨傻,江厌离虽然不太清楚他的脑回路,但总之知道他高兴就可以了。 毕竟金子轩害喜的症状不仅是呕吐晕眩,还有脑子变得差了点。 都可以理解。 魏无羡和江澄本来因为金子轩对江厌离的照看而对他颇有青眼,但是此刻看见二人又浓情蜜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小舅子心里又不太舒服了。 魏无羡一脸淡定的在金子轩的茶里撒了一把盐,由江澄面上含笑端了过去。 金子轩笑着喝了一口,突然察觉到嘴里不太适宜的齁咸,原本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又默默地咽下去。 “我果然还是看不上这臭小子!” 在场的三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面上带着笑,心里发出了共同的感叹~~~~ 江厌离看着几个人的交锋,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大男人都已经成为一方雄主,堪称一句顶天立地,但是在江厌离眼中似乎还是没什么变化。 和七八岁初见的时候三个互相看不上的少年一模一样。 江厌离稍微怀念了一下小时候,就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不大点,但看着很机灵的生面孔。“说起来,阿澄阿羡,刚刚我在莲花坞门口瞧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招一式很灵活,看着也可爱,倒是很有阿羡年幼的样子,是阿羡的弟子吗?” 魏无羡提起这个小徒弟倒是很满意,他本想着给这孩子一个庇护也就罢了,却不想这孩子根骨上佳聪明非常,教什么会什么,还能举一反三弄出些新奇的东西,很对魏无羡胃口。 “师姐,那孩子叫薛洋,是个孤儿,这几天才教了些基本功,天赋不错,确实有打算当徒弟的。”魏无羡说着,着人把薛洋喊来。 小薛洋抱着木剑颠颠颠跑进来,看见一屋子人倒也不认生。毕竟这几天莲花坞往来众多,不少是魏无羡当年的好朋友,故而薛洋已经不止一次被魏无羡喊出来炫耀自己收了个聪明的小徒弟了,薛洋很自然的给众人行礼,熟练地笑道,“弟子薛洋,见过各位仙君···”转眼瞧见江厌离,嘴甜道,“见过漂亮姐姐。” 这模样尤其的活泼乖巧,机灵可人,很有魏无羡当年的样子,江厌离如今怀着孕,本就喜欢孩子,薛洋身世可怜,又像极了魏无羡,江厌离心里怜爱更甚,忙招呼那孩子坐进,“阿洋是吧?不必客气,我是你师父的姐姐,你喊我一声姑姑就好,练功累不累?” 薛洋凑近才看见江厌离小腹隆起,很有分寸的坐的不远不近,免得自己刚刚练功还没洗浴,熏到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姑娘,“不累,和师兄们切磋很高兴!” 江厌离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笑着把自己做的小奶糕递给他吃,金子轩看着有些舍不得,毕竟自己都好几个月没吃到江厌离做的东西了,白白便宜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 薛洋吃的香甜,更喜欢这个温柔的姑姑,看了看江厌离的肚子,很喜庆的夸到,“姑姑的小孩一定很幸福,姑姑手艺真好!” 一时间,议事厅气氛温馨和睦,大家或说或笑,聊得其乐融融。 六月廿六日,夜,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明天一早就要收拾衣着,诵读成人礼教,成年礼的事情不容魏无羡跳脱,就连江厌离都前来嘱咐好几次,不许他晚睡。 魏无羡早早躺下,但是哪里睡得着啊,翻来覆去越来越精神,一想到明早还有素来严肃的蓝老先生在,更是一分一毫都拖延不得,魏无羡一翻身,为了防止自己起不来,干脆这一宿就别睡了。 魏无羡瘫在床上,歪头看着外面如水月色,脑子里思绪纷飞,却不知真正落脚的地方是哪里。 “咚····咚咚。” 敲门声带着一次明显的间隔,魏无羡一愣,翻身下床,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聂怀桑摇着那附庸风雅的扇子,端着一壶上好的天子笑,怀里鼓鼓囊囊的,有五香花生的香气。他乘着月色笑意盈盈的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禁不住笑了,故意拦着门不许他进,“聂二公子,咱们又不是在听学,敲门的暗号还在用啊。” 聂怀桑笑了笑,“你懂什么,这叫故景重现。”说着,挤开魏无羡钻了进去。 魏无羡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指了指小桌子,“去那里喝,明天是我的好日子,你小子可别喝大了,让我来照看你。” “那你就不该让他进来。” 魏无羡转头一看,江澄黑着脸站在门外,手里···格外醒目的一坛天子笑。 魏无羡哈哈笑道,“这什么意思,都来请我喝酒?” 江澄自顾自坐下,“多大的面子还请你喝酒?都从你账上扣。” 聂怀桑摆上杯子,斟满酒。 三人举杯,沉默的喝下第一盏。 第72章 数载沉浮,终换得此刻天光破云 遥想当年,正值年少,意气风发,尚不羁,最轻狂。 三位志趣相投的少年相聚一处,时常纵情畅饮,肆意摸鱼,还会上山捉鸡,好不快活。 魏无羡整日里心心念念算计着蓝老先生的那几根胡须,江澄则费尽心思为魏无羡遮掩过错,而聂怀桑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偶尔还会被魏无羡一脚踹进河里,让他细细品味了好几次姑苏的河水,个中滋味,怕是难以忘怀。 如今故人依然健在,那美酒依旧醇香扑鼻,满屋弥漫,少年们亦如往昔般风华正茂。 千帆过尽,他们几人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然岁月又似悄然带走了些许什么。 “江兄啊,依我之品鉴,这天子笑,可比你们的荷风酒,更为美味,更易入口啊。”聂怀桑摇头晃脑,故作姿态地品鉴道。 江澄听不得一个不太会说话的聂二如此糟蹋他的荷风酒,瞪大双眼,怒目而视,“放屁!你这几杯就倒的聂二,懂什么!” 魏无羡见状,看了看已喝下半壶酒却仍面不改色的聂怀桑,不禁心生好笑,忆起当年那几杯酒下肚便已迷迷糊糊的聂二,因醉酒而壮着胆子询问江澄喜欢何种姑娘,听了相亲的原委,还将江澄好一顿奚落,说什么“江兄,你活该姑娘不理你”。 想当年,他可是被打得很惨呢。 此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窗边的轻纱,带来了丝丝凉意。 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年少肆意。 魏无羡的笑声在屋里回荡,江澄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聂怀桑则微微扬起嘴角,沉浸在回忆之中。 屋外的庭院里,花草随风摇曳,似乎也在见证着这美好的时刻。 聂怀桑轻轻戳了戳魏无羡的胳膊,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透着狡黠,说道:“魏兄啊,说起来,你和蓝二公子之间的事儿……” 魏无羡听了,仰头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豪气干云地说道:“那是自然,一定请你喝喜酒!” 聂怀桑手中的扇子往手上一拍,顿时喜笑颜开,眉开眼笑地说道:“哈哈,你看我果然算对了!” 而一旁的江澄则黑着脸,默不作声,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过去。 那时,他为魏无羡得罪蓝二公子的事忧心忡忡,生怕魏无羡因此而惹上麻烦,日子不好过。想着聂怀桑向来主意多,他便曾和聂怀桑商量过,要不要背着魏无羡给蓝忘机送些礼物,好让两人握手言和。 聂怀桑当时听了江澄的苦恼,非但没有丝毫的共情,还诧异地上下打量了江澄一番,然后莫名其妙的摇头感叹道:“我说江兄啊,这才子佳人,欢喜冤家的趣事话本你怕是一本都没看过吧?” 江澄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心虚,不由得斥道:“说什么呢?我是问你怎么能让魏无羡和蓝二公子握手言和呢!你在聊什么?” 聂怀桑当时只是一笑,轻轻拍了拍江澄的肩膀,说道:“这握手言和嘛……倒是大可不必,你就放心吧,这两人,关系好着呢。” 当时江澄琢磨了好几宿,都琢磨不明白,只觉得聂怀桑故作玄虚,便不再理他。如今想来,这聂怀桑还真是神机妙算啊!他们之间的关系····此刻,江澄看着魏无羡和聂怀桑,心中也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行了行了,算你厉害行了吧。”江澄一脸无奈地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算作自罚一杯。 聂怀桑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对吧?” 魏无羡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好奇的神情,说道:“我也好奇,当日,我也觉得蓝二烦我来着?” 聂怀桑挑了挑眉,手中的扇子一展,遮住嘴角那抹暧昧的笑意,然后看了对面的魏无羡和江澄一眼,调侃道:“怪不得啊……你们被人家糊弄的明明白白的。” 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然后十分有默契地同时上前,魏无羡伸手掐住聂怀桑的胳膊,江澄则拽住聂怀桑的大腿。 “你说不说?”魏无羡和江澄齐声喝道。 “聂怀桑你还敢和我故弄玄虚?”江澄一脸愠怒地说道。 聂怀桑连连告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行了行了!当时你们俩就欺负我,现在还联手欺负我一个弱公子,成何体统!” 此刻,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聂怀桑的扇子在他手中摇晃着,仿佛在诉说着云梦双杰的暴行,魏无羡和江澄则紧紧地抓住聂怀桑,不肯轻易放过他,要从他口中挖出更多的秘密。 相互嬉笑打闹许久之后,一壶酒已尽数饮尽。 魏无羡顺手开启第二壶酒,江澄本欲阻拦,然今夜,即便此身中寄宿着历经风雨沧桑、饱尝苦难寂寞的江宗主的魂魄,其骨子里仍涌动着那燃烧不尽的少年之梦。他无比珍视此刻饮酒畅谈之畅快,亦珍惜那摆脱百年孤寂后的莲花坞。 “说起来啊,魏兄,当时射日之征你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江兄可是找你找得好苦啊……”聂怀桑已有了微微的醉意,他的眸子不再有往日精明清醒的光芒。 “白天,他去前线拼命厮杀,晚上,就去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寻找你。我当时还挺奇怪的,魏兄难道会无缘无故地往破山洞、乱葬岗那些地方跑吗?”聂怀桑笑着说道,“我不敢说出口,怕真成了事实,但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八成是被温晁那个卑鄙小人给……” “呸呸呸,提他干什么,喝酒!”魏无羡笑着打断了聂怀桑的话,伸手又给聂怀桑灌了一杯酒。 “不提他!”江澄也跟着喝了一杯酒,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哈哈,是我多言了,多言了。”聂怀桑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但他还在挣扎着说道,“魏兄,数载沉浮,终换得此刻天光破云,恭贺你啊。” 几人嘻嘻哈哈的奚落对方一路走来的狼狈不堪,满心真诚的恭喜挚友即将迎来的繁花似锦。 第73章 前路坦荡无垠,辉煌灿烂 聂怀桑斗不过这两个常喝酒的人,迷迷糊糊地瘫倒在地后,门外忽地传来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 魏无羡慵懒地起身,慢吞吞地打开房门,却见聂明玦正笔直如松地伫立在门口。他的目光迅速掠过仍处于沉睡中的聂怀桑,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言道:“我来接他回去,这小子,来之前还曾言辞凿凿地向我保证,定不会醉酒,以免耽误明日之事。” 虽则聂明玦语气颇为严厉,但他的面庞之上并无过多不满之色。只见他阔步迈入屋内,小心翼翼地将聂怀桑扶起,而后轻缓地带着他向外走去。 当快要踏出房门之际,聂明玦蓦然停下脚步,回身望向魏无羡与江澄,郑重言道:“江宗主、魏副宗主,从前过往,无论悲喜,自此之后,前路坦荡无垠,辉煌灿烂。” 魏无羡听闻此言,心间一股温热之感涌动,眼眶微微发热,他低下头,恭敬有礼地向聂明玦回礼道:“多谢赤锋尊。” 送别聂怀桑之后,江澄亦站起身来,预备离去。 临行之前,他不放心地叮嘱魏无羡道:“你且早些歇息,明日莫要贪睡而起不来。” 魏无羡微笑着点头应道:“知道啦,江澄,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江澄微微颔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行至门边之时,魏无羡突然高声喊道:“江澄,别忘了我的大典,你可一定要准时到啊!” 江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魏无羡一眼,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错过的。” 如此过了许久,直至江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魏无羡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道:“二哥哥,难不成你化作梁上君子了不成?” 那话语之中,蕴含着深深的调侃和不易察觉的柔软,亦透着一股温馨与暖意。 下一刻,魏无羡面前宛如谪仙般翩然落下一位神只。只见蓝忘机端着一盏晶莹剔透的银耳羹,轻声说道:“给你解酒。” 魏无羡故意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眼眸狡黠地看着蓝忘机,摆明了就是不愿意伸手自己去喝那银耳羹。 蓝忘机的耳尖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涩与温柔,迟疑着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给魏无羡。 魏无羡则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时不时还对蓝忘机露出调皮的笑容。 魏无羡喝完了银耳羹后,轻轻拉着蓝忘机靠在软榻上。他微微皱着眉头,撒娇般说道:“头疼,给我按着,不许走。”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怀里泛着几分醉意的魏无羡,心中满是疼惜,只是沉默地抱着他,那有力的手指轻轻按揉着魏无羡的头,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日后,少饮酒。”蓝忘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不是云深不知处不可饮酒了?”魏无羡微微抬起头,看着蓝忘机,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适度即可。”蓝忘机的声音依旧平静而坚定。 “违反家规哦~”魏无羡故意调侃道。 “不算。”蓝忘机简短的回答中蕴含着对魏无羡无尽的包容。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蓝忘机话虽少些,但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深情;魏无羡话多些,那话语中充满了对蓝忘机的依赖与眷恋。 在这安静的烛火映照下,如珠似玉的一对璧人相依相偎,窗外晚风寂寂,窗内絮絮低语。 此日清晨,天边那一抹鱼肚白刚刚显现,魏无羡就早早地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妥妥帖帖地安置在了床上,那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平平整整,连一丁点儿褶皱都没有,就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那位一本正经的小古板小心翼翼地把醉醺醺睡着的自己给搬运回来的。 魏无羡平时可是很少起得这么早,此刻突然自然醒,他还有些懵圈,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动,就像在那思考着什么宇宙级的难题似的。他盖着被子,心里不禁暗自思忖道:“这小古板,还挺细心的嘛,把我安置得这么好。”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没过多久,江澄和江厌离那熟悉的声音便隐隐约约地从屋外传了进来。只听江澄那急躁的声音如响雷般炸响:“姐!你还拦着!他今天可是个大日子!还不早点起来准备,难道要等着让别人看他笑话吗!” 江厌离那温柔的声音则如春风般拂过:“阿澄,你别这么着急嘛,这不还有两个时辰才正式开始呢,让他再睡半个时辰吧。” “姐!你就惯着他吧!”江澄的声音中满是急切和无奈,而江厌离的声音则充满了宠溺和疼爱。 魏无羡幸福地闭上眼睛,努力享受着江厌离为他争取来的这半个时辰的懒觉时间。都不用亲眼去看,他的脑海中都可以浮现出江厌离那温柔婉约的面容,心中满是温暖与感动。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还是阿姐对我最好了,江澄这个急性子,就知道催催催!” 想着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半个时辰之后,江澄身后跟着一大群呜呜泱泱的仆从弟子,他们捧着华丽的华服和各种精美配饰,如潮水般急匆匆地冲进魏无羡的屋子。 江澄动作熟练得就像个经验老到的裁缝师傅,伸手从那凌乱的被窝里一下子就把还迷迷糊糊的魏无羡给挖了出来,然后开始为他净面、除须。 头发太长,影响发挥,江澄还顺手在魏无羡脑袋尖抓了一个小揪揪,这可把魏无羡给逗乐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任由江澄摆布,等魏无羡彻底清醒过来时,江澄已经把那华美的华服往他身上套了。 魏无羡看着江澄那忙碌的身影,心里实在是觉得江澄这么一个糙汉子却这么娴熟的给自己收拾衣服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也不知道姑娘们要是看见江澄的这一面,会不会相亲成功可能性高一点。他一边配合着江澄穿衣,一边调侃道:“江澄啊江澄,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江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懒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屋子里堪称爆炸现场。 第74章 魏无羡的及冠礼 “快快快!来人啊!赶紧给你们副宗主把配饰都配好!” 江澄雄赳赳气昂昂,眼睛锃亮的指挥着众人把配饰准备出来。 这个人啊,一直都是个急性子,刚刚那粗鲁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要把魏无羡给生吞活剥了似的。但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于魏无羡的那些配饰,他也知道不能轻易去碰,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可就不好补救了,所以他一直都没敢乱动。 当看到魏无羡醒过来,收拾的大差不差之后,江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的他,身上穿着那精致的家主袍,宽带束腰,高冠玉带,将他那英武俊逸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因为忙活了一早上,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得有些疲惫。 “还有点时间,赶紧吃个包子算了,这可是阿姐早起特意为你蒸的呢。”趁着魏无羡束发的间隙,江澄顺手就往他的嘴里塞了一个牛肉馅的包子。 魏无羡则是笑眯眯地咬着包子,嘴上还不闲着,“你吃了没呀?” 江澄听了,默默从油纸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个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没呢。” 这两位来自鼎盛家族的公子哥,此刻正穿着盛装华服,配饰也样样考究。他们一个是潇洒不羁、随性而为的魏无羡,一个是严肃英武、却又不失儒雅的江澄。 这两位天之骄子,云梦双杰头挨着头蹲在一起,正争抢着自家姐姐早起蒸的几个牛肉包子。 这画面看起来既诡异又和谐,几个看惯了的仆从努力地压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两位风华绝代的翩翩佳公子出现在眼前,他们仿佛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一个身姿挺拔,气质优雅,另一个则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姿容绝世,气度不凡,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然而,谁能想到,在这房门被推开之前,这兄弟俩还十分默契地互相检查一下对方的嘴角有没有粘上包子的油星呢。 今日,是个盛大而庄重的仪式,魏无羡无疑是这场仪式中风光无量的主角。 莲花坞内,张灯结彩,处处装点着鲜艳的彩带和华丽的饰物,彰显着仪式的重要性。那片宁静的湖面波光粼粼,仿佛也在为这特殊的日子欢呼。湖畔的莲花盛开得格外艳丽,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淡雅的香气。 庄重肃穆的氛围笼罩着整个莲花坞,连那向来悠然安逸的建筑都仿佛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魏无羡的亲传大弟子薛洋,也被大师兄收拾得整整齐齐。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梳得溜光水滑,一张小脸端着,眸光严肃又沉稳,尽显庄重之态。 眉山虞氏家主,云梦江氏先宗主泰山,现宗主外祖出山,他那洪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高声诵读着魏无羡既云梦江氏副宗主的身份,并郑重地将莲花令牌交到魏无羡手中,象征着他掌握江氏半壁江山的重任。 当仪式进行到关键之时,魏无羡面容庄重而严肃,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沉稳与成熟。他恭敬地行着大礼,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尽显对仪式的尊重。 “愿此生扶持宗主泽披云梦,爱护如幼弟,敬重如长兄,乱世为利刃,盛世做春雨,云梦江氏,魏无羡,定不负在座期许。” 江澄默默地看着他,像是跨越两世,回应着魏无羡此刻的承诺: “望此身兼及年少患难至交,亲之如手足,敬之若师长,乱世与并肩,盛世与同归。” 姑苏蓝氏的蓝启仁,他桃李满天下,师德深厚,教养出了仙门楷模蓝氏双壁。如今的云梦双杰也曾受教于蓝老先生, 今日,由蓝老先生亲自执玉冠,以恩师身份主持魏无羡的及冠之礼。蓝启仁看着魏无羡,只见他头戴玉冠,衣着考究,一举一动皆尽显君子风范,谈吐礼仪皆不输他亲自教导的两位侄儿。 蓝启仁心中越看越满意,甚至都快忘了当年魏无羡深夜潜入自己房中刮掉胡子的那件事了。 “自今日起始,云梦江氏之魏婴终及冠礼。值此良辰吉日,方始加其元服,弃其幼字,以期顺遂其德,成就其善。 愿其福寿康宁,吉祥如意,尽享天赐之福祉。望其恭敬庄重,仪表威严,谨慎言行,修德慎独。祈其寿比南山,千秋万载,永受鸿福庇佑。” 蓝启仁面容慈祥温和,言辞庄重肃穆,尽显师长之风范。 昔日,魏无羡每每听到蓝启仁说话,总会忍不住犯困,觉得那话语冗长而枯燥。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位师长内心深处的祝愿与教诲。 尽管蓝启仁的言辞依然是那般文绉绉的,但魏无羡却垂首敛目,恭敬地行着礼,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他认真地聆听着蓝启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铭刻在他的心间,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 “承蒙先生教诲,学生谨记于心,永不敢忘。” 在魏无羡隆重的及冠礼上,江厌离身着华服,仪态端庄地作为金夫人,始终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阵阵触动。她暗自思忖着,大约魏无羡的爹娘,还有自己的爹娘,如果能看到如今这般场景,他们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的吧。 她的目光如潺潺溪水般始终温柔地落在魏无羡的身上,静静地凝视着他在仪式中所展现出的庄重且自信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江厌离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来到莲花坞的时候,曾经那个瘦小如小猫一般的孩童模样,而如今那个孩童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这时,魏无羡敏锐地感受到了江厌离的目光,他缓缓转过头来,与江厌离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江厌离清晰地看到了魏无羡眼中历经千帆后依然未曾改变的鲜活,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弟弟的模样。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充满欣慰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温暖,仿佛能融化一切寒冰。 与此同时,江厌离的目光也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江澄。江澄正安静地坐在一旁,他的眼神中带着笑意,看着魏无羡的目光中既有欢喜,又带着一丝感伤。 而虞司麒则照旧黏在江澄的左右,时不时还会和聂怀桑窃窃私语些什么,只是每到这时,虞司麒和聂怀桑这一对活宝总会被江澄无情地剥夺吃点心的权利。 第75章 聂怀桑迅速破灭的伟大志向 聂怀桑一直静静地站在江澄身旁,不时有一些相熟之人围过来打趣道:“聂兄啊,难道说今年莲花坞所招收的新生当中竟然还包括了你们清河聂氏的二公子不成?” 面对众人言语之中若隐若现的试探以及那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之意,聂怀桑只是微微摇动手中的折扇,仿佛完全没有听懂其中深意一般,神态自若地轻笑一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啊,这江氏宗主与魏副宗主可是我当年求学时共历磨难的至交好友。如今他俩飞黄腾达了,自然也少不了给我这个老朋友带来些许好处嘛!毕竟想当年我也是辛辛苦苦种下了这些友谊之树,现在终于到了可以享受绿荫的时候啦。” 此时此刻,江澄正被聂怀桑紧紧搂着肩膀,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满脸得意地靠着自己这位好朋友吃软饭。而站在对面的聂明玦则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他那原本坚毅果敢的面庞此刻却布满了一种名为“我绝对不认识这个人”的尴尬与无奈。 最后,江澄举起酒杯,隔着老远向聂明玦遥遥敬酒示意。两人心中同时暗想:“这小子(聂怀桑)算是彻底完蛋了。” 当庄重肃穆的音乐响起,典礼正式拉开帷幕,聂怀桑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稳稳地站立在及冠礼现场,与其他宾客一同将目光紧紧聚焦在魏无羡身上,眼神中流露出真挚而热烈的情感。 此时此刻的魏无羡,身着华丽的服饰,玉带高悬,衣袂飘飘。他的眉宇间透着英俊与温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令人不禁为之倾倒。这样风采翩翩、气宇轩昂的少年郎,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由衷的赞美。 然而,聂怀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偏移了一下,落在了身旁那位修仙界最为年轻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的家主——江澄身上。微风轻拂而过,江澄身上那件深紫色的九重莲花纹家主袍随风轻轻摆动,若隐若现地显露出腰间所佩带着的那个熟悉的莲叶状配饰。 聂怀桑与江氏的几个孩子颇为熟识,尽管相隔甚远难以看清细节,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江厌离身上精美的荷花玉佩,还是江澄腰间别致的莲叶玉牌,亦或是魏无羡腰封处精致的莲藕玉珏,皆出自那位已经离世的江宗主之手。 如今的云梦双杰,魏无羡和江澄,在整个修仙界声名显赫,如两颗璀璨的双子星般冉冉升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们的实力和威名让无数人敬仰和赞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聂怀桑却比他们更早地认识了江澄和魏无羡。 那时候的他,心中最大的困扰便是今年的听学能否顺利毕业。在云深不知处的日子里,他常常为那里的饭菜太过苦涩而感到苦恼,也希望面暖心黑的蓝曦臣能够手下留情,不要什么事都向他的哥哥聂明玦告状。 不仅如此,蓝曦臣告状之后,他的哥哥收拾完他,蓝曦臣竟然还会拿着家规笑眯眯地再次出现,丝毫不差地对他进行又一轮的惩罚。 就是在那样的情境下,聂怀桑看见了江澄和魏无羡。 那时的他们,与现在的成熟稳重、不怒自威相比,还只是两个俊俏而又骄傲的少年。 聂怀桑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听着那黑衣少年魏无羡嘻嘻哈哈地撺掇着紫衣少年江澄寻个时间下山喝酒。 那紫衣少年江澄嘴上虽然说着不合规矩,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帮着魏无羡筹谋,算计着去找谁打听云深不知处的守山弟子。 一个少年嘻嘻哈哈地天马行空提出各种建议,另一个少年则头脑清醒地嘴上拒绝,但却默默地帮着对方完善细节。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聂怀桑就已经预感到,今年的听学一定会充满趣味。 后来啊,他们三个果真如聂怀桑所料那般投契,彼此之间的交往甚是密切。 在那清幽宁静的云深不知处,他们仿佛自成一派,展现出一种别样的潇洒与自在。 那时的他们,肆意地探索着云深不知处的每一个角落,无所顾忌地挑战着各种既定的规矩。 他们虽然时常做出一些不太厚道的事情,但却有着无比的默契,总是以挑逗蓝老先生为乐,仿佛这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犹记得那一次,他们瞒着众人,偷偷地潜入后山,心中怀着对传闻中神秘之地的强烈好奇。一路上,魏无羡兴致高昂地讲述着各种关于神仙鬼怪的奇闻异事,聂怀桑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既充满了兴奋与期待,又带着些许的胆怯与不安。然而,他们的行踪还是被蓝忘机发现了,蓝忘机如一阵风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拎回了房间。 尽管如此,聂怀桑依旧觉得这次冒险十分刺激,那一幕幕场景仿佛还在眼前闪现。 那些与江澄和魏无羡一同度过的日子,充满了欢声笑语,洋溢着无尽的快乐。 他们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彼此之间的情谊真挚而深厚。聂怀桑觉得,那些所谓的话本上所描述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分明就是在描绘他们此时的情景。 即便在温氏称霸的修仙界,历经了数年的大战,体验了人情冷暖的种种变化,聂怀桑依然深深地珍视着当年的情谊。 对于多年来历经波折却依旧未变的江澄和魏无羡,他心中充满了感佩与敬意。 就在此时此地,曾经那位精力充沛、任性妄为的小小少年魏无羡正双膝跪地,动作优雅且合乎礼节地跪伏于地。在人生最为关键和重要的成年加冠之礼上,他庄严地宣示着自己将毫无保留地守护江澄的坚定信念。这份誓言不仅源自他们年少时便已结下的深厚友谊,更蕴含了多年来共同历经风风雨雨、相互扶持所形成的紧密羁绊。 “云梦双杰”这个名号听起来宛如一则传奇,但聂怀桑心里清楚得很:这所谓的传奇故事,其实只不过是两名情深义重之人,凭借着对彼此多年以来的依赖与信任,才得以铸就出超越血缘亲情般更为牢固可靠的关系纽带罢了。他默默凝视着身旁那位外表冷峻但实则如同父亲般替自己遮风挡雨的长兄,内心不禁涌起阵阵感慨。 待到加冠之礼结束后,定当全力以赴协助大哥!聂怀桑暗自立下宏伟志愿,然而正当其豪情满怀之际,却冷不丁迎上自家大哥那张仿佛写满了“等你回家看我如何教训你”的严厉目光,瞬间吓得斗志全无,只得灰溜溜地蜷缩至一旁…… 第76章 温情和温宁 蓝忘机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目光专注地看着魏无羡。 他亲眼目睹着魏无羡一板一眼地完成大典的所有流程,每一个动作都精确无误,分毫不差。 无论是面对年长者还是年幼者,无论是身份尊贵之人还是身份低微之辈,魏无羡都能以礼相待,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做到了真正的宾主尽欢。 平日里,在熟悉的人面前,魏无羡总是展现出那副慵懒自在的做派,而此刻,他却收起了那副模样,一举一动都尽显世家风范,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优雅与庄重,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然而,魏无羡如此的规矩,却让蓝忘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的情景。那时的魏无羡缩在他的怀里,乖巧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他的举止既不文雅端正,也不庄重规矩,没有丝毫的防备,只有自在与快乐在他身上满溢出来。 蓝忘机有些恍惚,他实在是有些弄不清楚魏无羡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许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举止优雅、坐卧得体,有礼有节的翩翩佳公子;又或许是那个放荡不羁,骑马射箭无一不精的少年郎;亦或是那个喝酒钓鱼,前呼后拥,人缘极好的小头头;更有可能,他只是那个安安稳稳地趴在自己怀里,眨巴着眼睛,向他祈求一盏银耳羹解酒的纯真小孩。 蓝忘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中涌动着对魏无羡深深的爱意。周围的人那么多,交谈的声音那么大,可是蓝忘机却只看得见魏无羡一个人,那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熠熠生辉的人。 而一旁的蓝曦臣,仗着自己身形高大,悄然无声地遮住了弟弟那痴汉似的目光。 他的眸光中带着笑意,举杯同祝云梦双杰如同青山松柏,江氏一族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在这场盛大的盛典中,到处都洋溢着欢乐与喜悦,宾主之间尽是欢声笑语。来来往往的仙客们都可以在莲花坞的门口讨得一杯喜酒。 有一些与魏公子素未谋面的人,讨了一碗酒,向他送上了一声真挚的祝贺后,便又匆匆踏上了自己的路途。 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 “姑娘,公子,来碗酒吗?今日是我们魏副宗主的及冠之喜,人人都能来尝尝这喜酒呢!”一个身着江氏校服的弟子,长得虎头虎脑,模样十分喜庆,他满脸笑容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多谢。”那两人接过酒碗后,缓缓地走向一旁。 在莲花坞附近,有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他低垂着眼眸,语气里满是乖巧与温柔,此人正是温宁。 在他身旁,有一位眉眼神采飞扬的女子,她摇了摇头,远远地望着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莲花坞。 在那里面,有两个少年曾相互搀扶着,走过了许多漫长而又艰难的道路,从父母突然离世、家破人亡,一直走到如今百家敬畏忌惮、万人祝贺的地步。 “人多,不必进去了。”温情低头闻了闻手中的酒,味道醇厚,入口清冽,是那二人最钟爱的酒,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这也是正宗的荷风酒呀。” 温宁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默默地接过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那辛辣的味道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抬起头看着温情,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们就站在这热闹的氛围之外,与那繁华喧嚣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然而,对于温宁和温情来说,这样或许已经足够了——远远地见证那两兄弟穿过荆棘密布,走过人心不古,世态炎凉,送上心底最真挚的祝福。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荷花的清香。 温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他深知,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有姐姐陪伴在身旁,那便是最大的安慰与依靠。而眼前的这碗荷风酒,则成为了他们对那段过往岁月的纪念。 烈酒入喉得一醉,前事,便是前世。 温情微微扬起嘴角,嗔怪地白了温宁一眼,看着温宁一饮而尽,虽然被辣到,但还有些没太喝够的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地说道:“你这小子,可别又馋酒了呀。” 温宁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姐姐,我就这一杯,就当是遥祝魏兄和江宗主了。” 温情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垂眸,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的目光遥遥地望向莲花坞中那若隐若现的身影,轻声说道:“对,祝他们俩从此一切顺遂吧。” 说罢,温情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说道:“走吧,回去吧,阿苑要是醒了不见你,只怕阿婆也哄不住他呢。” 温宁轻点了几下头。紧接着,他们俩就像当初来到这里时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带上帷帽,如鬼魅一般静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那片原本被打破的宁静依旧存在着。 与此时此刻莲花坞内那些能够生死相交的故友们相比,曾经那种鼎盛喧哗、热热闹闹的生活早已离他们远去。如今,那个正安静地沉睡在这个偏僻安逸小村落中的小小生命,成为了这群历经沧桑、无枝可依,四处漂泊之人心中唯一的希望与慰藉。 温情姐弟背负着他们无法逃避的原罪,他们生而姓温。当温氏如日中天时,他们并未享受到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然而,当温氏衰败后,他们却遭受牵连,甚至连露面都会担心给好友们带来麻烦。 就如同莲花坞门口那些喝了酒,紧了紧包袱继续出发的人们一样。 人生就是如此充满戏剧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命运轨迹。 尽管如此,他们懂得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相较于那些已化为尘土的其他族人来说,他们还算幸运。 能够在这样一个僻静之所,守护并照顾着为数不多的善良族人,一同见证这个小小的生命平平安安地成长,对他们而言,已是知足。 第77章 大型送别现场 魏无羡的及冠礼举办得轰轰烈烈,在热闹非凡的仪式结束后,大部分的来客也都纷纷告辞离去,原本喧嚣的莲花坞一下子变得清净了许多。 魏无羡和江澄来往送客,还要准备一些回礼,幸好虞司麒这次还是不打算走,顶着虞老家主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和虞老夫人撒娇卖乖,留在莲花坞帮忙。 他不擅长庶务,但是人聪明,这几日看着江澄办事,多少也会一些,来往打点不在话下。 等到送完大部分的仙门修士,江澄和魏无羡两人就提着十二分的谨慎,小心翼翼地为江厌离的旅程做着周全的安排,唯恐有一丝一毫的疏漏会扰乱了这位孕妇的心绪。 若不是金子轩在一旁,又表现得实在是好,恐怕这两人还打算安排其中一人跟着江厌离一起回去呢。 江厌离被老婆婆拉到一边,细细嘱咐许多,又备上了精致的点心茶水,坐在码头处赏风景,三个男人凑在一起,和睦又不那么和睦的对着单子打点随身备着的东西。 唯一清醒的金光瑶看着本来载人的船只,此刻被各色各样的补品和奇珍异宝塞得满满当当,不由得感到脑壳生疼。只是他发现,那向来不管事的大哥金子轩,此时眼珠子都紧紧地黏在江厌离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琐事。 金光瑶默默地思考着,难道成了家、有了娘子,就都会变成这样吗? 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样子? 他觉得应该是因为爱妻有孕,身体脆弱,才会对她格外多一些关注吧,毕竟是双身子,或许等小侄儿出生后就会好一些。 然而,此刻的金光瑶完全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围着那顽皮的小侄儿笑呵呵的身前身后地跑,谁养的孩子谁心疼,他那脾气暴躁的小舅舅还时不时地对他小侄儿教训,他还得帮着打圆场;他那跳脱自在的大舅舅抱着一脸懵懂的稚子上天入地,他也得出面拦一拦。 而那如胶似漆的两口子,不管有没有孩儿,都是这般如影随形、腻腻歪歪的模样。 “师姐啊,再过一个月我们就会前往金麟台去陪伴你生产。在这期间,你一定要千万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呀!一定要吃好喝好,将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若是遇到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满意的事情,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在两个时辰之内肯定就能赶到你身边。” 魏无羡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开始给江厌离精心地准备起许多传音符来,这些传音符能够让江厌离即便身在兰陵也能随时保持联系。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些专门用来逗江厌离开心的小纸人,这些小纸人都是按照江澄和魏无羡的模样做出来的,又刻意在笔触上圆润了些,别看小小的一个,只要稍微注入灵力,就活灵活现起来,如同一个个缩小年幼版的江澄魏无羡,形态各异,十分可爱有趣。 “是啊,姐,你真的可千万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江澄说到一半,目光停留在自家姐姐身上,看着她那丰润窈窕的身形,还有那健康红润的面容,如此美好的模样让江澄心中满是欣慰。 接着,他又转而看向一旁的金子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金……姐夫,你也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啊,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让自己太紧张了呀。” 此时的金子轩,脸上带着一抹疲惫的神情,但那疲惫的面容上却扬起了一抹温暖而又充满爱意的傻笑。他的手轻轻地放在江厌离的腹部上,温柔地抚摸着,然后深情地说道:“你们尽管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着阿离和我们的孩儿的。我会用我的全部力量,给他们一个安全、温暖的净土。” 魏无羡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过与不忍。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蓝忘机,蓝忘机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美丽得仿佛发着光的仙子一般,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魏无羡暗自嘀咕道:“幸好我俩不能生小孩啊,不然我得多惦记他呀,估计我也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江澄听到金子轩的话,心中颇为感慨,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有你在,我们大家都是放心的。多谢你照看姐姐。” 江厌离面带温柔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自家弟弟和夫君这般惺惺相惜、和睦相处的美好模样,满是欣慰与幸福。 她起身走到几人身旁,“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到时候你们作为舅舅,还得一起商量着给孩儿取个好字呢。”江厌离的声音温暖。 取字……江澄默默地回想着前世一直刻在他心底里,却从未有机会叫出口的那个字,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轻轻地点点头,说道:“嗯,阿姐你放心就是了。” 送走了江厌离之后,下一波即将离开的便是姑苏蓝氏。 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本来应该和蓝老先生和泽芜君一同返回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不出所料地做出了要留下来的决定。 蓝老先生看着自己那被魏无羡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不争气的侄儿,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一把年纪,从来孤高自诩的蓝启仁满是歉意地对江澄连连道歉,言辞恳切地直言道,自家侄儿给江澄添了不少麻烦。 江澄心里多少是有数的,本来就心虚,哪里敢承受蓝老先生的施礼,他显得有些慌乱,赶忙回礼说道:“哪里的话,是蓝二公子不辞辛劳地照看我师兄,我可不敢受老先生的礼啊。” 魏无羡则一脸懵懂地看着蓝老先生那痛心疾首的目光,而在下一刻,他又被蓝忘机紧紧地护在身后,蓝忘机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遮住了魏无羡。 在返回莲花坞的途中,江澄欣慰的看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成功往碗里扒拉食的魏无羡,转而又有些担心蓝忘机在莲花坞会感到烦闷不适,于是干脆将云梦江氏需要外出除祟的任务派给了魏无羡。 这样一来,也方便这对鸳鸯在江澄看不见的地方尽情地秀恩爱。 魏无羡对江澄的做法大加赞赏,直夸江澄懂事。于是,他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那还没正式向众人广而告之的未来道侣,欣然外出除祟去了。 第78章 小苹果的故事1 于那浩渺无垠、广袤无涯的天地间,江氏累世宛如苍松般牢牢盘踞于云梦这方辽阔广袤的地域。 云梦之地,素来以大江大河闻名。 那连绵起伏、巍峨雄峻之山峦,如龙蟠虎踞,翠影摇曳间恰似大地挺起的脊梁,坚如磐石且不可撼动;而那奔腾如雷、汹涌似潮之江河,恰似银色狂暴巨龙,以无可阻挡之磅礴威势蜿蜒而过,雄浑壮阔之景令人惊心动魄,其气势磅礴之态仿若可撼动乾坤。 苍穹之下,那广袤仿若没有尽头的平原向四方徐徐铺陈开来,一眼望去,竟是无边无际,微风悠悠拂过,那如茵绿草恰似在演绎一场古老而神圣的仪式。 江氏一族的风气也恰似云梦所展现出的雄浑壮阔,不拘小节的气韵,那波澜壮阔、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日夜不停歇地翻滚奔腾,是一派气吞山河的景象。 正如此刻如日中天,傲首修仙界的云梦江氏,异军突起,沉默却不容小觑 魏无羡悠然自得地骑着一头毛色油亮,眼神倔强的小毛驴,那毛驴的眼神无比坚毅,盯着吊在他眼前的苹果奋力行走,负重前行。蓝忘机则静静地牵着缰绳,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走着,步伐沉稳,面色沉静。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苍翠欲滴,山间云雾缭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行进途中,魏无羡时不时地侧过头去,对着蓝忘机嘻嘻哈哈地说着一些俏皮话,蓝忘机只是偶尔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但嘴角那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却透露出他内心的一丝温和。 那小小的毛驴偶尔还会不甘心地晃动几下脑袋,魏无羡在驴背上也是晃晃悠悠的,还故意伸手拍了拍毛驴的脑袋,惹得毛驴发出几声不满的鸣叫,蓝忘机见状,轻声说道:“莫要胡闹。” 魏无羡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讨饶,蓝忘机劝不动他,只能一脸淡定地牵着缰绳,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间小道缓缓前行,路边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绽放着绚烂的色彩。 那小小的毛驴驮着魏无羡,在这如画的景致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和谐。蓝忘机高大挺拔的身影与毛驴和驴上的魏无羡相映成趣,他们就这般行进着,一个骑驴,一个牵驴,画面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然而,这两个本应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修士,以这样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如此形象却又总是让人觉得与他们一贯的高雅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驴上的魏无羡偏过头,看着阳光下漂亮的发光的小仙君,相当得意的仰起头,眯着眼睛欣赏美景。小毛驴一脸不甘心,但是身边白花花的人看上去不太好惹,它倒也乖觉。 只是会蓄势待发的尝试把身上的人搞下去。 说起这头驴,倒是和魏无羡有着一段特别的缘分。 想当初,温情一伙人被安顿在云梦江氏不远处的山头里。 那处所在,土地肥沃得如同天赐珍宝,乃是历代江家家主的私产。江澄极为大方地将其拨给了温情,温家那些种地久了的老人,只一眼便看出来这片地是何等的优越,那粗糙的大手都不禁有些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手痒难耐的感觉,似乎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大展身手。 这群颠沛流离的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惶惶不可终日,毕竟至亲家人尚在,又有这么一片肥沃的土地,那日子总能慢慢过起来,而且必定会兴旺发达,子孙后代也能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 那些隐姓埋名的众人,在踏上这片土地时,心中都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们有的在心中默默勾勒着未来的画面,想象着田地里那金黄的麦浪随风翻滚;有的则畅想着家中孩童在这片土地上欢快奔跑的场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深知,从此刻起,他们将在这里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和努力,总会创造出新的生活。 后来,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愿。在江澄的大力支持下,男子们辛勤地在田地里劳作,女子们则精心地养蚕缫丝,这些隐姓埋名的众人虽然背离了故土,却在另外一个地界焕发出勃勃生机,过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据说啊,云梦最出名的锦缎,就是出自这片地界。 锦缎轻柔似云,不染尘埃,颜色更是漂亮精致。 曾经有人心生好奇,试图去探究这锦缎的来历,却发现这一片周围总是弥漫着厚厚的迷雾,其中还时不时传出些奇妙精怪一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慢慢地,便有传言说,这锦缎乃是山中常驻的仙家所制,一时间,众人对其更是趋之若鹜,满心向往。 而这头有着倔强眼神的小毛驴,也正是在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上,与魏无羡结下了不解之缘。 温家众人的日子逐渐过得越来越好,红红火火起来了。 江澄见此情形,也终于不再整日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们的生计问题了,于是索性把账本给了温情,让她自己管着,如此一来,他自己也就不再轻易地前去打扰他们了。 对于这群曾经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人来说,远离俗世的纷纷扰扰,或许真的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期待了。 在某一日,江澄和魏无羡意外地收到了温情温宁姐弟俩发来的帖子,帖子上说族里有一个新生儿满月了,特意邀请他们前来吃酒。江澄这边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而且他实在不想整天看着自己的师兄跟蓝二整天黏黏糊糊的,那场景直扎眼睛,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于是便答应了前去赴宴。 而这头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温家有个很擅长酿酒的叔叔,听闻魏无羡有着千杯不倒的名声,便格外上心,特意准备了极为醇厚的美酒,扬言要和他一决高下。当魏无羡来到酒桌前,看着那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第79章 小苹果的故事2 魏无羡一屁股坐下,便迫不及待地与那位叔叔开始了这场拼酒之战。魏无羡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那豪迈的姿态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喝彩。一杯接一杯,他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还不时地和那位叔叔说笑打趣,讲着一些奇闻趣事,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随着酒意渐渐上涌,魏无羡的话语也越发多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过往的一些冒险经历,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让众人都身临其境。 那位叔叔会酿酒,酒量更是不差,魏无羡和那位叔叔拼酒的时候,没有动用金丹化酒,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真可谓是全力以赴···· 最终硬是因为魏无羡年纪轻,把那老头给喝趴下了。 那老头醉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却还紧紧拉着魏无羡的手,嘴里嚷嚷着说和他对脾气,非要和他拜把子,魏无羡也是稀里糊涂地胡乱答应着。 与此同时,江澄这边可就热闹了。江澄这个容貌俊美的小哥哥被村里那些胆子大的小娃娃给围了起来,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江澄,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哥哥,你真的是那个很厉害的江澄哥哥吗?” 江澄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孩子们见他点头,更加兴奋了,有的拉着江澄的衣角,有的拽着他的袖子,还有的干脆抱住了他的腿。 江澄浑身挂满了小孩,一脸无奈,想要挣脱却又怕弄伤了这些小家伙。这时,年纪最大已经6岁的“大哥哥”温愿走了过来,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大声地对弟弟妹妹们说道:“都别闹啦,江澄哥哥都被你们弄烦啦!” 看得出来,温愿在众人面前颇有威望,小孩们很乖巧的爬下来,之前那个说话的小姑娘本来在江澄怀里待的好好的,闻言颇为不舍,磨蹭了半天才舍得从这个漂亮哥哥的怀里下来,临走还笑眯眯的亲了亲江澄的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哥哥好看!” 温愿把这个以喜欢漂亮哥哥闻名的小妹妹牵在手里,那小姑娘平日里喜欢粘着最好看的温愿,被他牵着倒也乖巧,就是眼神还是没离开江澄。 温愿对江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江澄哥哥,他们就是太喜欢你啦。” 江澄看着温愿小大人的样子,心中好笑,他摸了摸温愿的头,故意把小孩梳的可干净的头发弄乱了一点,才笑着说:“没事。” 江澄看着这群圆滚滚、肉乎乎的小豆丁被温愿领着去门口玩游戏,他们蹦蹦跳跳又整齐划一,那样子就像一群欢快的小麻雀。 江澄露出一抹笑,随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魏无羡的身影。 视线扫视了一圈,正好瞧见魏无羡和那位大伯,以及一头身材健硕、毛发黑亮得如同墨玉般的······驴站在一起。 魏无羡此刻正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对着一棵大树似乎在进行着参拜的举动。 江澄带着满心的疑惑走近了一些,这才听清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一时间,真的是让他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魏兄弟,我温老三这辈子啊,还真没服过别人!但唯独你啊!我是真的服气!”那大爷满脸通红,打着响亮的酒嗝,笑得格外张扬,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得大大的,还露出了不太整齐的牙齿,显得有些滑稽。 “这头小毛驴啊,我,我决定送给你啦,你可千万别嫌弃它呀!我这么多年酿酒啊,可多亏了它给我磨粮食呢。”说着,大爷指了指自己身边那头眼神倔强的漂亮毛驴。 魏无羡此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头小毛驴对于人家来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更是庄户人眼中极其重要的“大件”。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像个迷糊的小娃娃似的,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就应了下来,“老哥哥你放心吧,只要我在,这小毛驴,我一定……”话说到一半,他那迷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江澄的身影,接着又笑着指着江澄说道,“我和我师妹,必定!会好好照看好的!” 那大爷醉眼朦胧,憨厚地笑着,迷迷糊糊地根本看不清江澄的模样,只隐约感觉有个人站在那里,“师妹好啊,魏兄弟,你这是好事将近了呀?那你可得好好对你师妹哟!” 江澄听到这话,额头的青筋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紫电隐隐发光。 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想耍鞭子了。 魏无羡闻言,反应很是剧烈,摇了摇头表示抗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这一摇却把自己摇得更加昏头转向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有力的胳膊稳稳地伸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魏无羡。那人正是蓝忘机,他面色如常,眼神却带着无奈和宠溺的意味。他垂眸看着脸色微红,摇摇欲坠的魏无羡,仿佛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子。 而魏无羡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顺势靠在蓝忘机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那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那老头醉意沉沉,迷迷糊糊地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只见那人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袍,个子极其高挑,在那醉眼朦胧之中,虽然面容看得并不真切,但却也平白无故地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神性。 和姿态风流洒脱的魏无羡完全不同,魏无羡总是那般惹人亲近,年少的他又生了一副笑面,看上去着实是惹人喜爱至极。而这一位呢,却更多了一些威严清冷的气质,倒真的和那话本里所描述的神仙别无二致。 江澄眼睁睁地看着宛如从天而降的蓝忘机,心中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嘀咕着,这看得也实在是太严实了点儿吧…… 第80章 外出夜猎~ “魏婴。”蓝忘机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极其轻柔地响起,他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解酒的丹药,缓缓地送进魏无羡的口中。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呵护一件极其珍贵易碎的宝物。 随后,蓝忘机那宛如白玉般的双手极其小心翼翼地揽住魏无羡的腰,用那仿若潺潺流水般轻柔至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轻轻地开口唤道。 魏无羡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悠悠地睁开双眼,一睁眼便看见了眼前这如同谪仙般漂亮的小仙君,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诶呀,是蓝湛~~~” 说完这话,他就放心地闭上眼睛,紧紧地靠在蓝忘机那温暖而坚实的怀里,还一个劲儿地嘿嘿傻笑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蓝忘机那如剑般的眉心微微皱起,那如琉璃般澄澈的眸子里透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那担忧仿佛化不开的云雾弥漫其中。他温柔地抱起魏无羡,随后与江澄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准备带着魏无羡转身离开。 那老头就愣愣地看着那身袭白衣的仙君先是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走到门口,可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 当着他的面,蓝忘机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拈起额上那象征着姑苏蓝氏的抹额,动作优雅而缓慢地将其解下。他的眼神无比专注,仿佛此刻他的世界里仅有这一件事情,那认真的神情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在进行着一件关乎重大的事情。 接着,他极其轻柔地将抹额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魏无羡的手腕上,每一圈都缠得极为仔细认真,那抹额的洁白之色与魏无羡的肌肤完美地融在一起,竟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他用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系法,那扣子也系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它会轻易松开。在系的过程中,蓝忘机的表情格外认真,那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系完之后,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向众人展示着自己对魏无羡的珍视与守护,那眼神中的坚定让人不容置疑。然后这才转身抱着魏无羡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离开。 那小毛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后便默默跟在二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地也一并离开了。 江澄则默默地看完了整个过程,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子,悄悄地塞进老伯的怀里。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这就算是给自己师兄买个……座驾吧。 魏无羡啊,向来骨子里便笃定是一个决然闲不住的性子,他恰似那无拘无束、纵横驰骋且肆意不羁的烈烈长风一般,从来都难以被任何外物长久地羁绊束缚在某一处。 在莲花坞好不容易平平稳稳、安安适适地度过了几日极为静谧平和的日子之后,他便心急如焚地再也按捺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外奔去,想要继续去追逐他那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伟大梦想了。 在某一个看似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清晨,江澄不知缘何,心中似乎有一种奇妙莫名的预感一般,叼着包子,慢悠悠的走到魏无羡的房间。果不其然,房间常用的东西一无所有,从来挂在墙上的随便也无影无踪了。 江澄溜达了一圈,视线瞬间便捕捉到从那房间的桌案上,上面极为醒目地摆放着一张字条。 那字条上的字体凌乱不堪,却又透露出一种肆无忌惮的嚣张气焰,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尽情肆意地透露着魏无羡那肆意洒脱的独特性子,而且上面还画了一个让人不禁哑然失笑的不伦不类的二人一驴的古怪图案。 只见那字条上清晰无比地写着:“师妹勿念,夜猎去也!!!” 那毫无章法的字迹,以及那随性而为的画作,虽然不是六艺俱全的魏公子应该有的水平,但没有一处不在活灵活现、淋漓尽致地彰显着魏无羡的独特个性。 他似乎总是这般,即使是在这小小的一张字条上,也能将自己的性格展现得如此鲜明生动,让人光是看着这张字条,便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到他那副上蹿下跳、活力四射的鲜活模样,还有那一心想要拯救天下苍生、为正义而不懈奋斗的坚定赤诚心思。 江澄品评了一下魏无羡的破字,暗暗吐槽他这字真是越来越草书了。 那画上的那头驴,毫无疑问自然就是云梦江氏副宗主魏无羡所拥有的那头极为独特的宝马坐骑小苹果了。 之所以会给这头驴取这样一个特别的名字,那是因为此驴对于苹果的钟爱喜爱程度,远远地超过了对普通草料的那种喜爱。 而画中的另外一个人呢,那自然就是那个向来总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魏无羡四处奔波、东奔西跑的含光君了。 江澄在议事堂宣布副宗主外出云游的消息,静静地看着一旁垂着眸子一声不吭的薛洋,原本在他的心中还隐隐地有着些许的担心,担心这个孩子会因为他的师父离去了而感到难过伤心。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薛洋忽然之间抬起头来,脑袋上的那根呆毛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轻轻地一晃一晃的,脸上竟是瞬间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笑得直接拍起手来。“哎呀,太好了!师父不在啦,这下就没人敢揉我的脸啦!我终于可以去找师兄尽情地玩啦!!!” 那欢快无比的话语,那纯真至极的笑容,直让江澄在这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澄静静地看着站在薛洋身边,笑的一脸慈爱的老实本分的大弟子,在他的脑海之中,此刻似乎已然可以清晰地预见到未来莲花坞的大师兄被薛洋这小崽子弄得晕头转向、耍得团团转的那种场景,想到此处,他不禁微微地轻叹了一口气。 魏无羡已然离开了,整个莲花坞似乎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之间变得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没有了那个总是喜欢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肆意纵情玩耍的魏无羡,也没有了那头只要一天没吃到苹果就会吼叫得仿佛地动山摇一般的驴,此时的莲花坞确实呈现出了一种很有修仙圣地所理应具备的端肃庄重模样。 只是,到了夜晚的时候,那临水而建的莲花坞却空旷寂静得有些太过了头。 那曾经熟悉的喧嚣与热闹仿佛已远去许久,只留下这无尽的空旷与寂静,在如水的夜色中静静地蔓延开来。 第81章 江澄的家 江家大小姐嫁去兰陵金氏,大师兄魏无羡外出夜猎,其他往来的朋友虽然常来,但他们都各自身负重任,来自不同的宗族势力,无法长时间逗留于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江澄明白这一点,就像是这偌大的莲花坞终究还是只有江澄一个人守着。 可是,江澄却是夜夜好梦连连,每天都精神抖擞、活力满满。眼睛锃亮的盯着正在练功的弟子们,仿佛要把他们看穿似的。 江澄和魏无羡当年偷懒的水平甩了这群弟子们好几条街,心里非常有数,时不时就会像幽灵一样突然从演武场的某个角落冒出来,冷不丁出现在那些想要偷懒耍滑的弟子身后,把他们吓个半死。 手段高超,仿佛长了好多双眼睛,这样一来,这些弟子们不由得越发想念那位和蔼可亲、很好说话的副宗主了。 此外便是薛洋,虽说名义上他是魏无羡的徒弟,但毕竟年龄尚小,还无法跟随师父四处闯荡江湖。所以,最终照顾教导这个小家伙的担子还是落在了江澄肩上。平日里,江澄不仅得操心薛洋的衣食住行,还要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斗智斗勇,颇费心力。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那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三毒圣手”江澄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如今的他可谓是朋友遍天下,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能与满座觥筹交错,也有故友相伴对月小酌。 过些日子,江厌离生产之前,江澄便打算毫无顾忌地直奔那金碧辉煌的金麟台。到了那里,他可以尽情地与他那便宜姐夫去比一比剑法,切磋较量,顺便验证彼此实力的高低。之后,他们还可以面对面地坐下,深入地聊一聊那还未出世的、对于金江两家来说极其重要的子嗣在未来的教育等诸多方面的问题。 在这期间,江澄还能够顺便品尝一碗由他亲爱的姐姐亲自下厨精心熬制的莲藕排骨汤,那熟悉而又美味的味道,如果添加上当年不太顺眼的金子轩的羡慕目光,必定会让他倍感温暖。 当然了,江澄做得更多的其实是在那静谧深沉的深夜里,独自一人默默地燃起一盏造型别致的莲花灯。那莲花灯散发出来的光芒,轻柔地照亮着那条某个不知何时才会回家的人在夜晚归来时所走的道路。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要走的道路,就如同江厌离不会一辈子都停留在那莲花坞,不会一直像曾经那样背着、抱着两个弟弟踏着那崎岖的山野小路回家。又如同魏无羡不会长久地在一个地方停滞徘徊,因为他的骨子里始终流淌着自由的血液,他注定要走向那山高海阔,和他所深爱的人一起一步一步地去实现年少时期那除危济困的伟大梦想。 哪怕是现在年纪仍然还小,还总是心心念念地琢磨着拿他师兄的月钱去买糖吃的薛洋,在未来也必定会离开,去努力成为他一心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都在不断地前行与成长,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无悔。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绝不是那样浅显地仅仅用隔了多远这样简单的概念就能够去衡量和界定的。 家的范畴,其实也和那具体的房子的大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 正如,江澄的家已然变得无比广阔。 聂怀桑三天两头送过来的奇闻怪谈,缥缈故事,虽然大多数是才子佳人,但是江澄认真学习了其中的话术,自觉现在说话水平高了不少。 金光瑶时不时地发来金蝶,无一例外全都是抱怨金子轩甩手掌柜,只顾着看媳妇,害得他一边管理内务,一边还得和江澄商量外面的事,简直是心力交瘁。 魏无羡的足迹无论踏至哪里,那里的秀丽迷人的风景、独具特色的美味、充满趣味的人文趣事等,都会被事无巨细地、不厌其烦地唠叨回来; 而当莲花坞的船只稳稳地停靠在兰陵的码头时,江厌离那温柔至极的笑脸,亲昵地为江澄理顺那被风吹乱的发丝,在那一刻,江澄的家仿佛能够延伸到天涯海角那般,变得无穷无尽,没有边界。 但在有些时候,江澄的家却也会突然变得很小很小。 那面积算不上特别广阔的莲花坞,实在是很难去容纳下那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薛洋,那从清河一路追到云梦、一心想要教训弟弟的聂明玦,那被追得四处上蹿下跳的聂怀桑,那到处寻找江澄的小表弟虞司麒,还有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热闹的蓝曦臣,以及即便过了许多年却依旧你侬我侬的忘羡夫夫,和那笑着安抚着丈夫、任由他尽情撒娇的江厌离。 在未来或许还会多出许多许多的人,而目前就即将要迎接一个无比珍贵的小生命的到来…… 太多人挤在一起,莲花坞处处声势浩大,哪里都有一场大戏,一边是聂家兄弟之间的家庭纠纷,一边是你侬我侬,腻歪的没眼看的忘羡,好不容易找到了安静的花园,又能听见金子轩跟个猫似的粘着江厌离,四处都是粉墨登场,闹得江澄没地方躲,恨不得缩进自己房间装鹌鹑。 好容易到了晚上,莲花坞安静了些许,江澄轻轻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好。 在那半梦半醒的恍惚状态中,朦胧的视线里,他竟然无比清晰地看见了江枫眠和虞夫人的身影。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暖而慈爱的笑容,正朝着自己缓缓地挥手。那笑容如此从容温和,让江澄一时间有些愣神。 但这一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江澄没有像曾经无数次在梦中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喊,“爹娘,你们带我离开吧。” 他只是坐在了二人对面,笑着对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说了魏无羡,说了江厌离,也说了他们无缘得见的小外孙。 言罢,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满是平静与释然。他微笑着,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别扭了一生的爹娘,看着他们牵着手,一步一步,慢慢地、渐渐地走远,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那无尽的梦境深处。 第82章 金凌:大家好~ 不过眨眼之间,兰陵金氏那边已然用传信金蝶发来了消息,信中言明,江厌离生产在即,急切地请娘家人过去坐镇,以安人心。 而在另外的一封家书上,江厌离的字迹依旧那般温和,她在信中细细地嘱咐着,让大家不必心急,言说孩儿还要在腹中多待几日,郎中也都明确表示这孩子极为健康,胎位正得很,绝对不会出事,让大家切勿过多担忧。 江澄接到书信后,赶忙给魏无羡发去了消息。 魏无羡很快便回复道,自己已经带好了给那尚未出世的外甥的见面礼,正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了,还让江澄赶紧出发。 兄弟俩半夜都不睡觉的赶路,恨不得眨眼就飞过去,到了兰陵都颇为憔悴,形容比较寒碜。 他们行动极为迅速,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然而,无论怎样精心算计,千算万算,江澄和魏无羡却都忽略了极为关键的一条。 他们那尚未出世的外甥真的是格外的调皮捣蛋啊,似乎怀着极其强烈的渴望,想要早早地来窥探这个充满新奇的世界。就在江厌离写完信之后的第二天晚上,这个小家伙便毫无声息地开始发动了,仿佛是在给所有人一个突然的“惊喜”。 但值得欣慰的是,这个孩子也是极其心疼自己母亲的,仅仅到了破晓时分,那嘹亮至极的哭声就好似一道惊雷一般,猛地在整个金麟台炸响,瞬间就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生了?怎么会这么快?金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那稳婆显然是很少见到如此顺利的生产过程,她的脸上满是和气的笑容,用极为洪亮的声音大声地报着喜,“金夫人产下了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而就在江澄和魏无羡恰好于码头碰面的时候,金家小公子诞生的这个消息已然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迅速而广泛地传遍了各个地方。 这两兄弟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后同时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简直懊恼得不行,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拔起腿来,发疯似的朝着金麟台狂奔而去。 蓝忘机看着他们如此急切的模样,先是冷静地给蓝曦臣传去了消息,而后才迈着坚定的步伐,紧紧地跟随着魏无羡快步走了进去。 金麟台,产房外,金子轩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紧张与担忧,一向比较冷静的金光瑶听着屋子里江厌离的喊叫也有点害怕,陪着他哥来回溜达。 刚刚结束旅途,匆忙赶回金麟台来帮助江厌离生产的金夫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像没头苍蝇似的一来一回地溜达,时不时还会不小心撞到一起,直看得她眼都花了,头都开始晕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坐下!别再这样来回走了!我这头都被你们晃晕了!”金夫人端坐在院子里,毕竟她自己也是生产过的人,她心中有数得很,仅仅是听着稳婆的话语,她就知道江厌离的生产过程实际上是非常顺利的。 “母亲!阿离怎么喊得如此凄惨啊,她会不会有事啊……”金子轩才刚刚坐下不到片刻,江厌离的一声凄厉哀嚎直接就把金子轩吓得从椅子上猛地滑了下来,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金光瑶见状,手软脚软地想要去扶起他,却不料被金子轩下意识地一拉,结果也跟着跌在了地上。这两位兰陵金氏的最高统治者,此刻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一时间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事!你放心!”金夫人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实在是懒得再去看这俩如同傻子一般的人,甚至都没有吩咐下人去扶起他们,就那样任由这兄弟俩在地上费劲地挣扎着。 难道她不担心她的儿媳吗?那可是她从小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姑娘啊!那感情自然是无比深厚的。 然而,女人生孩子,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没一个能撑得住场面的,都这样软倒在了地上。倒是害得她这个老夫人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撑住场面。 再说了,那稳婆都已经说了,孩子都已经露头了,向来这样的情况就是快生好了。 虽是心中这样想着,但金夫人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那块玉佩。 那是虞夫人和她初见时送给她的。 “紫鸢,你在天有灵的话,千万千万要保佑阿离啊,还有你那可爱的外孙子……”金夫人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生了生了!” 随着稳婆欢喜的惊呼,一声嘹亮的哭声伴随着破晓的晨光响彻金麟台。 金夫人身上一松,靠在椅背上,短暂的失神。 金子轩和金光瑶对视一眼,兄弟俩非常惊喜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金子轩自从听到孩子那响亮的哭声时,眼眶就已经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金光瑶和金子轩互相搀扶着跑到门口,金子轩想进去,被侍女们拦下了,没办法只能一边哭一边问,“阿离?你还好吗?阿离!!!!” 稳婆把小公子洗干净包好,听着外面的哭声,看着床上除了有些疲惫之外神色平和的江厌离,心中颇为纳罕。 这金宗主···· 还怪····· 怪搞笑的····· 拦着金子轩的侍女烦得不行,她们都是莲花坞的侍女,受到了江澄和魏无羡的影响,都怀抱着扞卫江厌离幸福,并随时盯梢金子轩的使命,此刻看他哭的比江厌离还惨,心里都有些结舌。 虽然烦人,但是也挺感人。 孩子很快抱了出来,稳婆笑眯眯的抱着孩子准备递给金子轩怀里,金子轩一看开门了,搜的一下绕开门口的人,直奔床榻。 那婆子眼睛一花,只觉得一个黄不拉几金灿灿的一晃而过。 金夫人倒是笑着看了一眼,也进房间去看江厌离了。 稳婆很困扰的看向金光瑶。 金光瑶也想进去,但看着咿咿呀呀的小侄子和一脸迷茫的稳婆,理智回笼,扯着笑脸说,“母亲和大哥比较担心嫂子的身体,我来抱抱小侄子吧,你去领赏。” 稳婆如有大赦。 金光瑶笨拙的抱着孩子,连走都不敢走,雕像一样抱着孩子等着有人想起来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少爷。 “咿····呀···?” 金光瑶低下头,正对上小侄子大型吐泡泡现场。 嘿嘿,这小孩,有点可爱哦····· 金光瑶亲昵的把脸凑上去,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下一刻,童子尿精准的打在敛芳尊那张俊美无筹,笑面如花的脸上····· “我果然不喜欢小孩!” 第83章 金如兰 两日之后,江澄和魏无羡才抵达兰陵。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没机会目睹金子轩那如同落汤鸡一般的狼狈模样了。不过,就算他们真的看见了,恐怕也不会轻易开口嘲讽的吧。 金氏的人早早地就守候在山门口了,当他们远远地看见江家来人时,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夫人正等着二位宗主呢,我来为二位引路。” 那名弟子说完后,便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快的脚程,急匆匆地引着江澄和魏无羡,还有蓝忘机这三人朝着江厌离的院子快步走去。 快速通报之后,蓝忘机由于金子轩不在的缘故所以暂且等在外面,而江澄和魏无羡则是早就心急如焚,迫不及待了,一个拉着一个迅速地赶紧进去看望刚刚生产完的江厌离。 江厌离这一胎可谓是极其顺利舒心,金子轩将她照看得十分精心细致,金光瑶也是在各个方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再有经验丰富的稳婆,以及沉稳忠心的使女,除了生产后所带来的疲惫之外,一切都没有不好的地方。 江澄仔细地查看她的神色,竟然发现和她做姑娘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连一点儿憔悴的模样都没有,于是便放心了许多。 姐弟三人亲密无间地说着话,江厌离看着两个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好几宿没睡的弟弟,虽然疲惫,却眼睛亮亮的,绞尽脑汁的和自己叮嘱什么,笑容里带着更加温柔的笑意。 生子之时何等剧痛,江厌离却在这个妇人最凶险的时刻不合时宜的想,她此刻生子的剧痛,和她的阿澄被融掉金丹的苦楚是不是一样,和她的阿羡将金丹赠给阿澄时的心酸是不是一样。 那一定是不一样的。 他们会更疼许多。 没过多久,只见金子轩满脸温柔与小心,犹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缓缓地引领着蓝忘机迈步走了进来。 几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就齐刷刷地全部集中到了那个小小的生命之上。 通常来说,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确实很少有长得特别好看的,这个小孩显然也不例外,那小小的脸蛋儿上带着些许皱皱巴巴的模样,嘴里正吸吮着自己的小手,此时正睡得极为香甜乖巧,那模样就如同一个小小的天使降临凡间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浓浓的怜爱之情。 舅舅看外甥,不过才短短一时一刻的时间,就喜爱得不行。 江澄在前世的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再次面对,依旧激动得手足无措,而魏无羡更是把手反复地洗了又洗,似乎生怕自己的手不够干净,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小娃娃那稚嫩的肉肉的小手。 或许是心有灵犀,纵然小娃娃闭着眼睛也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未来领着他到处玩耍,大胆又潇洒的孩子王——大舅舅,那娃娃竟然放弃了吸吮自己的小手,果断地张开那没牙的小嘴巴,紧紧咬住了魏无羡的手指,还津津有味地吸吮起来。 江厌离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闭着眼睛却还知道如此亲昵魏无羡,随后缓缓开口说道:“羡羡呀,你抱抱他吧,他可是你的小外甥呢。” 魏无羡是何等的灵巧聪明之人,此刻他却像是脑子突然空白了一般,胳膊也不知道怎么摆放,只能掌心向上,不断地比划着,一脸无措地望向江厌离,那模样竟显得有几分呆萌。 金子轩此时已然成为了一个超级奶爸,看着魏无羡那副傻愣愣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了,于是便颇有威严的吩咐道:“你就拖着他的头,动作慢一点就行,不用害怕会吵到他,这小子睡得正香呢,一时半会儿可吵不醒。” 魏无羡这还是头一回如此将金子轩的话奉为圭臬,极其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去听话办事。那小娃娃依旧闭着眼睛,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魏无羡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娃娃,仔细地端详着,越看越觉得这娃娃真是好看极了,忍不住出声夸奖道:“师姐,他好软啊,就这么小小的一点点,真是太好看啦。” 说完之后,又将目光转向蓝忘机,接着说道:“蓝湛你快看啊,他是我的小侄子,真是可爱。”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魏无羡抱着孩子,眉眼之间透露出一种深切无比的温柔,一向话少的他此时也开口,并不吝于说出溢美之词:“这孩子生得极为出色,单看眉眼,确实很像江姑娘。” 魏无羡赶忙低下头去细细地查看,口中说道:“真的诶,师姐,他确实很像你呀。”说完之后又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接着道:“这小嘴巴,和……姐夫也很像啊。” 金子轩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凑上前来,笑着说道:“是啊,阿瑶之前也这么说过呢。” “对了,阿羡,阿澄。”江厌离缓缓开口说道,她的声音轻柔而温和,“这孩子的名字我们已经起好了,叫金凌,是凌霄的凌。” 江澄听到这话微微一顿,然后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魏无羡则是一脸欣喜地称赞道:“好名字啊,凌霄,真的很配我可爱的小外甥呢!” 江厌离轻轻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地说道:“你呀,现在看他呀,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以后等他长大了,你又怎么舍得去管教他呢。” 魏无羡一副极为护犊子的模样,连忙说道:“我外甥才不用管教呢,师姐的孩子,那肯定是无论什么方面都特别好呀。” 江澄此时却想起了前世金凌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模样,实在是很难去迎合魏无羡此刻的这种美好滤镜,但他也不忍心去击碎这第一次当舅舅的魏无羡的想象,毕竟他也经历过这个幻想阶段。 他心里想着,日子还长着呢,金凌迟早会通过自己的实际行为来逼迫他这个大舅舅动手管教的。 江厌离听到魏无羡的话,笑得花枝乱颤,“你呀,就知道哄我开心,好了,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给孩子取个字吧,你们两个舅舅好好商量着,这也算是给孩子的一份祝福了。” 魏无羡微微垂眸,静静地看着那奶香奶气的孩子展露笑颜,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端坐在一旁,恍恍然犹如天神一般的心上人,唇角之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沉吟了许久之后,缓缓说道:“君子如兰,温润如玉,不如就叫……” “金如兰。”江澄突然出声开口,接着便伸手抱过孩子,脸上带着笑意,轻声地问着刚刚转醒过来的小娃娃,“如兰?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金凌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他究竟能听得懂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怀抱有着很像母亲怀里的那种莲花香,于是便咧着没牙的小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魏无羡见状十分激动地说道:“笑了,你肯定也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小如兰?” 江厌离和她的丈夫金子轩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中都满满地盛着笑意。 第84章 满月宴 刚刚喜提名字的金如兰小朋友这会儿才刚刚睡醒呢,还算是比较给面子的,用他那皱巴巴得如同小包子似的小脸,赏赐了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给了屋中这众多的英豪们。 他那小小的肉胳膊动了动,然后就毫不客气地锤了他亲爹一拳,接着又顺道赏了魏无羡一jio。 而这两个被打的人呢,却是笑眯眯的,一个劲儿地夸奖这孩子真是有力气呀,当真是一点儿底线都没有了。 江澄则是一脸高冷地双手环在胸前,冷眼旁观。 上辈子被打的可就是他呀,这辈子他可得多长点记性。 这臭小子那可是个小恶魔呀,他才不要去招惹呢…… “诶诶诶诶!我的头发!金如兰你快给我松开!” 只见那高贵冷艳的江晚吟的万千青丝,被这胆大妄为的金如兰一把就给薅住了,还用力地拉扯着,那模样活像是和他舅舅的头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誓要和它们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一般。 屋子里的几个大老爷们没见过这么点的小孩,此时此刻对这孩子简直稀罕到不行的地步,眼睛都舍不得从孩子那小脸蛋上移开片刻。 那小小的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身子却是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上一口。 最后还是乳母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已经到了孩子喝奶的时候了,这才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走了。 魏无羡微微靠在蓝忘机的身上,心里想着那个亲近自己的小娃娃,看着那可爱至极的模样,平生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缓缓开口说道:“师姐,真的很抱歉啊,你生产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在身边,我这头一个小外甥,竟然都没能看着他出生,我这个舅舅当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江厌离温柔地笑着说道:“这哪里能怪得了你呀?你看这小家伙,那圆滚滚的眼睛,机灵着呢,小主意很多。是这小滑头自己心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爹娘和舅舅们了呢。” 金子轩也赶忙说道:“如兰这孩子倒是很懂事呢,没怎么折腾阿离,就几个时辰的功夫就顺顺当当的出生了。” 话虽是这样说,然而魏无羡和江澄心中依旧怀有深深的愧疚之感。 他们仔细地询问着江厌离现在的具体情况,毕竟他俩对于女子坐月子的这些事情不太懂,仅仅知道江厌离需要好好地休息,所以也不敢过多打扰,在告辞之后便跟着金子轩一同来到了前厅。 金子轩如今已然当了父亲,整个人相较于以往都沉稳了许多,只是在谈起自己挚爱妻儿时,依旧还是忍不住地露出笑意。 金光瑶早已经等候在前厅了,见到几人的笑脸后笑着打趣说道:“现在呀,当爹的、当舅舅的、还有我这个当叔叔的都齐全了呢,是不是稀罕孩子稀罕了半天呀?” 众人听后哈哈一笑,这几个大男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在房间里休息的江厌离以及那正眯着眼吃奶的金凌。 “取字叫如兰?”金光瑶微微挑起眉,视线扫了一眼蓝忘机和魏无羡,然后点头说道,“君子如兰,温润如玉,确实是个好名字呀。” 在桌子下面,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十指紧紧相握,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其中尽是无尽的温情。 在满月宴来临之前,江澄和魏无羡两个人都十分舍不得离开,仿佛多在这里停留一刻,就能多感受一分那种温暖与喜悦。 金子轩则是非常妥帖地对几人进行了安排,让他们住了下来。随后的日子里,大家几乎都是在哄着孩子、看着孩子的氛围中慢慢流逝。 江厌离的身体被调养得极好,到小金凌满月的时候,江厌离的身子已经完全大好。金子轩坚持要让江厌离做一个双月子,然而却被江厌离严肃地拒绝了。 在经过数十位医师的共同确认之后,江厌离终于能够穿上常服,脱离自己一直待着的房间,兴致勃勃地踏入了属于她的重要领地——厨房。 金凌的满月宴在江厌离出了月子之后轰轰烈烈、大张旗鼓地展开了。 金家的势力不敢说是四大世家之中位居首位的,但是若论起财力,那必定是顶级中的顶级。金家家主的嫡长子的满月宴,其声势浩大的豪华程度足以震惊整个修仙界。 江澄和魏无羡说到底是被主母所倚重的娘家舅舅,而且他们更早地就已经成为了一方雄主,在这一刻,众人似乎无人记得这两人也不过是刚刚及冠不久的少年,每一件事都需要他们去操心。 二人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间,也只够二人急匆匆的看一眼一天比一天好看的小外甥。 随着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眉眼中的俊秀越发掩盖不住,相比于其父亲堪称华丽的面容,小娃娃多了一股子奶气,模样中糅杂了江厌离的清秀和温柔,比其父亲可爱了许多。 这些都是江澄和魏无羡的共识。 虽然错过了许多和小外甥交流感情的时机,但毕竟这是自家的姐姐,自家的外甥的大事,两人尽管忙碌,可心里却也是高兴的。 在迎来送往的人群中,有那些想要借着金家的势力去趋炎附势的人,但更多的,是那些真心前来祝贺的仙门豪杰。他们带着诚挚的祝福,共同见证着这一重要的时刻。 大家在宴会上纷纷举杯,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那些彼此熟悉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已经自动聚集成为了一伙,这一场满月宴,既是对金家嫡长子诞生的热烈祝贺,也是昔日故友难得的相聚时刻,大家尽情地享受着这欢乐的氛围,心中都感到格外的畅快。 这场盛大的宴会连续举行了三天,而正宴则安排在了第二天。 按照相应的规矩,年仅一个月便已经声名远震修仙界的小金凌要到明天才会正式出席。然而,一些关系亲密的好友们却已经提前私下聚在了一处。 江厌离更是亲自下厨,精心烹饪,做出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万众瞩目的小金凌被他老父亲抱了出来,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那小小的模样甚是可爱,慢悠悠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群在修仙界堪称泰斗级别的人物们,迎接着众位大佬对自己的瞻仰。 第85章 放飞自我金光瑶 众人看着襁褓中白面团子似的小娃娃,一个个都开始嫌弃自己拿剑的手过分粗糙,小心翼翼的凑上去看了又看。 “诶,这东西有意思。”聂怀桑微微睁大眼睛,满是好奇地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金凌襁褓上挂着的小荷包。 他功法不高,但是对于一些保命的物件很是了解,仅是一眼,就看出那荷包不是个寻常东西,他眉头微皱,盯着那精致的小荷包看了又看,想翻看出来又怕得罪了这位千娇百贵的公子。 江厌离见状,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笑着说道,“是如兰大舅舅送的贺礼呢,我觉着他一个小娃娃带着这么一个好东西未免也太显眼了,才绣了个荷包,把这东西放进去,聂二公子好眼力。” 说着江厌离亲自动手,解开荷包,从中拿出一块暗红色圆形玉石状的环佩,她看着儿子圆圆的大眼睛跟随着环佩转动,像是极不情愿的机灵模样,眼神中满是宠溺。 聂明玦凑近看了看那环佩,顿时倒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这···” 聂怀桑从江厌离手里拿了过来,细细端详环佩,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魏兄,你这里面封着的东西不同凡响,真是下了血本啊。” 那环佩乃是由世间极其难寻的天然暖药玉精心制作而成的。 这种天然暖药玉本身就具备着非凡的滋补温养之效,能够源源不断地为佩戴者提供滋养。而在其之上,还被极为细致地雕刻着能够起到辟邪静心作用的咒文,那些咒文犹如一道道神秘的印记,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不仅如此,魏无羡更是在其中封进去了好几道能够保命的符咒,这些符咒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仿佛是守护的卫士一般,一旦发生意外,摔碎了这环佩,哪怕是拥有在座的这群人一样高深的功法,都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给这孩子留下逃跑的机会。 仅仅是这些,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寻常修士毕生都难以祈求得到的珍贵宝物了。 然而,魏无羡却又极其大方地将净化后的屠戮玄武内丹放置于其中。要知道,屠戮玄武内丹可是极其珍贵且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 这样的宝贝若是能够长年累月的贴身佩戴,那不仅能够保证自身的安全毫无忧虑,而且在修炼之时亦可达到事半功倍的奇妙效果,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 聂怀桑忍不住啧啧称奇,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哎呀呀,我说魏兄啊,这可真是看出来你对你那小外甥是有多么大方了呀。” 说完之后,他便将那环佩翻过面,极为认真仔细地看了看,随后眉头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这块玉……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蓝家嫡系才有资格佩戴的呀,产自于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冷泉深处,非姑苏蓝氏嫡系子弟不可取。 说到底,也只有这样本就充满灵气十足的玉石,才能够承受得住那灵力充盈的内丹和威力强大的符咒啊。 聂怀桑想到此处,只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走在路上好好地,突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还被强行塞了一嘴的饭逼着他咽下去,噎得他难受极了,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小金凌可是个极其护食的小家伙,性格又有从出生开始就被众人宠爱来的霸道。 这不,某个胆大包天的怪蜀黍紧紧地盯着他天天都紧紧攥在手心、不停巴拉着玩的那个小玩具不放,小金凌愤怒了。 只见小金凌那原本粉扑扑、肉乎乎的小嫩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小嘴微微嘟起,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怒火,像是两颗燃烧着的小火苗。接着“哇”的一声干嚎了出来,那声音响亮而尖锐,仿佛要把房顶都给掀开一般。 然后那张小脸迅速地偏向自己母亲江厌离的怀里,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小玩具,另一只小手则不停地挥舞着,像是在警告聂怀桑不许再看了。 此时的小金凌,虽然小小的年纪,但那副奶凶奶凶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聂怀桑见状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各色小礼物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地给金凌展示了一番。 那鸡贼的小娃娃这才不情不愿地,仿佛自己是纡尊降贵一般地给聂怀桑抱了那么一下。 众人也都挨个对小金凌稀罕了一下,只有展示礼物的人能得到小公子的假笑一枚,小金凌皱巴着他那小脸,一脸不情愿地勉强走完了这个流程,随后就无比坚定地在乳母的怀里呼呼大睡过去了,只留下一个肉乎乎的小屁股正对着众人。 小金凌被乳母抱走之后,那精心准备的宴席也已然准备妥当,众人纷纷依次落座。 随后,大家便开始互相敬酒,好不热闹。那菜品呈现出的是风味十足的云梦口味,散发着浓郁的地方特色,而那酒则是金家珍藏许久的好酒,酒香四溢。 大家一边品尝着美味的菜肴,一边喝着香醇的美酒,吃起来显得随意又格外痛快。江厌离则是笑着吩咐身边的侍女给魏无羡添饭,偶尔还会亲自下厨补上几个大家都格外爱吃的小菜。 这宴席大约是鼎盛时期的金氏最不起眼,最平常的一次了,然而哪怕是一向行事谨慎的金光瑶此刻都喝得脸颊通红,堪称尽兴。 聂明玦更是直接捏着金光瑶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含糊不清的催促道:“你看看,你哥哥连娘子孩子都有了,你呢?嗯? 我可不指望我那傻弟弟了,更不指望曦臣那半个和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当上大爷? 你说我这个模样,讨不上娘子就罢了,你长得这副模样,连个娘子都讨不上,你对得起谁啊,啊?” 金光瑶被他喊得头疼,皱着眉推了一下聂明玦,没推动,干脆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还忍不住想骂一句。 “你他娘的讨不上媳妇关我屁事!别来烦爷睡觉!” 第86章 敬你,敬我(大结局) 他们这一代人,被后来者看做不可逾越的天才一代。 在姑苏,蓝氏双璧蓝曦臣与蓝忘机是冉冉升起的双子星闪耀夺目;江氏有云梦双杰魏无羡和江澄传为千古赞歌;聂氏有那威风赫赫的赤峰尊聂明玦以及聪慧绝伦的公子聂怀桑文武兼修,互为肱骨;金家亦有两位兄弟相互依存、彼此扶持。 历经悠悠岁月,他们都成为了被后来者仰慕的一方霸主。追随着他们曾经的足迹,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杰出之士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 但这群人,已经活成了一段传说。 几乎没人意识到,他们那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光里,其实笼罩着来自温氏的巨大阴霾。 庞然大物压在他们年轻的脊梁上,他们的家园被无情地焚烧殆尽,他们的父母惨死于敌人的利刃之下,他们在繁多的阴谋算计中颠沛流离,茫然四顾却寻不到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他们背负着家族的荣辱兴衰,奋力守护着一方的和平安宁。 在那荆棘满布的岁月中,他们能做的,便是紧紧地牵着自己最为信赖的兄弟的手,走过刀光血影,扛过离间阴谋,彼此扶持着走向繁花似锦。 只见金子轩缓缓起身,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然后朗朗地说道,“今日高朋满座,庆贺我儿如兰满月,此情此景,恍若梦境,我这个当父亲的,感谢不尽,在此敬诸位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确实是恍如梦境,如今,百家安宁,四方安定,当年战场厮杀竟恍如昨日。”江澄一笑,“诸君请举杯,敬当年大争之世!” 魏无羡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身子还微微靠在蓝忘机的身上,笑嘻嘻地说道,“也敬今朝,小酌之时!” 蓝曦臣微微点头,应和道,“敬当年大争之世,敬今朝小酌之时。” 从前大争,已成过往。回首时,上不负黎民父母,下不负知己兄弟,更未曾辜负当年于漫天灯火中立誓,要锄奸扶弱,匡扶天下的绝代少年。 江澄的眼中有一滴泪悄然滑落,伴着酒一同入喉,酒的醇香瞬间便压过了那滴眼泪所带来的淡淡苦涩味道。 “来,接着喝!” 江澄一杯接着一杯地被众人敬酒,毕竟这些人都是前来恭贺他当上舅舅的,他着实不好去推辞,于是便对来敬酒之人一概来者不拒。 只不过,他终究是没有魏无羡那千杯不倒的能耐,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众人给灌醉了。 魏无羡则嘻嘻哈哈地跟众人打着太极,替江澄喝下了剩下的那些酒,随后和蓝忘机眼神示意了一下,便扶着江澄往房间走去,准备让他回房休息。 江澄平素里是很少喝醉的,魏无羡清楚地记得他上一次喝醉还是自己声称要帮他试探一下他酒量的极限,免得他以后出门在外会遭人算计。 那个时候,江枫眠和虞夫人都还在世呢,虞夫人看着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儿子,气恼得直跺脚。 而江澄则迷迷糊糊、晕晕乎乎地抱着一根紫色的柱子,大声叫嚷着:“阿娘!别动手嗷!魏无羡你还不跑!” 魏无羡那时被罚跪祠堂,却依旧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甚至连江枫眠偷偷给他送饭过来他都没有察觉到。 魏无羡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坐在那台阶之上,静静地陪着江澄。 江澄就那样愣愣地盯着地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开口问道:“魏无羡,你过得好吗?我这辈子,做得好吗?我有成为,合格的宗主吗?” 他的声音起初还算清晰,然而随着话语的递进,声音却越来越低,仿佛那话语既像是在询问魏无羡,又仿佛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不断地质问着自己。 魏无羡的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揽住江澄的肩膀,语气温和且带着一丝调侃地说道:“我过得很好呀,你做的特别特别好,师妹,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宗主啦。” 江澄就那样默默地听着魏无羡的话,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魏无羡那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庞,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梦双杰,就这般坐在那冰凉的台阶上,彼此互相依靠着,放肆地大笑着,笑到破音,笑出了眼泪。 —————————————————————————————————————————— 完结感言--字数略多,写在这里 最后一段江澄醉酒,我思考了很久要不要作为大结局,之前我的结局截止到酒桌上的高呼。 但最后还是加上了。 既然这本书,以云梦双杰的缺憾为开始,就以云梦双杰的完满为结束吧。 说实话,没想到第一本在番茄完结的会是这一本 这本书当时初发lofter,是我当时很骄傲的一本书,可是后来历经保研,实习,秋招,最后草草完结。 我想写的没有写出来。 我没写出天道无情,妄想众人规训顺服,我没写出橙子如蝴蝶一般轻扇羽翼,赢得了云梦双杰的千古流传,太过忙碌,心事重重的我,很难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也几乎没有立场阐明我心中的“明知不可而为之” 在我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行我所想,万死不悔。” 重生的人,从此不再需要重生,因为他,永不后悔。 这是我一直追求的境界,也是我选择提笔,以江澄重生为开始的初衷。 未来,他们还是会在战斗的路上,因为他们的位置,他们永远无法停下。 可是他们永不孤单,也永不后悔。 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他们永远光明灿烂,熠熠生辉。 第87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一)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 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 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 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一支不知何人吟诵的满庭芳小曲儿,缓缓地流淌在云梦和姑苏接壤的水面,趁着月光,随水流淌,倒是温柔安详~~~~ 今日的云梦江氏宗主大人心情依旧阴沉沉的,仿佛头顶笼罩着一片厚重的乌云。众弟子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位周身散发着暗紫色斗气火焰的宗主,一个个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走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响引起宗主的注意。 要知道,现在的宗主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谁要是不小心入了他的眼,恐怕就会立刻引火烧身。魏副宗主又带着他那恩爱有加的道侣出去甜蜜夜猎了,可没办法庇护这群可怜巴巴的弟子们。 这种时候,宗主想要找人毛病简直易如反掌,毕竟他们本来也一向奉行他们大师兄的人生座右铭,而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可不想成为那个倒霉蛋儿,被宗主当成小鸡仔一样教训。 所以,大家都尽量保持安静,默默祈祷着宗主能够尽快恢复平静,或者等魏副宗主回来后再去面对这一切吧…… “啧,你这绸缎庄不是开在姑苏吗?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去找蓝曦臣说去!”江澄一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议事厅内,看着眼前那个身着玉色衣衫、正慢悠悠品茶且神色十分淡然的女子,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只见那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跟你讲,关于这绸缎庄的事情,无论是你来管理还是泽芜君出面,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必须要让这绸缎庄涨价!我们家缺钱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看在我那些桑树都是种在云梦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云梦少涨几文钱,但价格总归是要涨上去的!” 温情根本不在乎江澄此刻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她猛地一撂下茶碗,那双美丽的凤眸闪过一丝厉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而威严的气势。 号称缺钱·想要涨价·云梦绸缎庄垄断性大老板·正在试图垄断姑苏绸缎庄·温情如是说着。 “温情你够了!你缺钱吗?居然还敢涨价!你到底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这儿根本赚不到钱了,你竟然还抬高价格,我知道你们家最近成亲了好几对!还有好几个小孩出生!孩子多又怎样?孩子多很了不起吗?孩子多就能随随便便涨价吗!!!”江澄一边痛苦地挠着头,一边怒视着温情,心中充满了懊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议事厅中那几把空荡荡的椅子上,想起早上刚刚送走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这两个家伙已经在莲花坞待了整整半个月,每天当着他的面秀恩爱,撒狗粮。而现在,他们却拍拍屁股走人,去继续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了。 江澄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轻易放他们走,应该把他们扣留下来,让魏无羡跟自己一同面对温情这般无理的涨价要求。 这样一来,至少有人可以与他共同分担精神压力,也不用担心被温情单独拿捏。说不定挟蓝忘机以令蓝曦臣,让那位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居然没来莲花坞的,大名鼎鼎的蓝氏宗主亲自过来处理这些烂摊子。 此事说来话也不算很长,自从温情带领温氏族人制成的绸缎风靡修仙界之后,这个脑子太好使的女人便自己建立了一个绸缎庄。 她凭借着蓝曦臣在江澄生病时制定的“姑苏云梦通商”的政策东风,狠狠地大赚了一笔。 如今这位曾经的女医师已经成为“妙手绸缎庄”的大掌柜,又凭借着自己绝佳的医术知识和温氏族人特有的勤劳品质,大批量种植药材。 不过区区半年,她已经成了气候,是云梦和姑苏两个地方商会中最大最强、最不容小觑的势力之一。 所以平时每个月,蓝曦臣都会亲自来云梦一趟,三人会共同商议下个月的经济政策,以免这个掉进钱眼里的温掌柜伺机抬价,大肆敛财。 从前有蓝曦臣在时,他与温情之间的讨价还价可谓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较量。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仿佛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蓝曦臣,作为姑苏蓝氏的宗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遗世独立,但在柴米油盐上非常精通,将温情的涨价幅度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而温情,身为“妙手绸缎庄”的大掌柜,聪明机智,善于言辞。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试图让蓝曦臣让步,提高绸缎的价格。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较量中,江澄常常只能在一旁晕乎乎地听着,最后无奈地落下大印。 然而,这一次,蓝曦臣居然缺席了。 江澄的脑瓜子被温情一口一句养孩子吵得嗡嗡作响,他忍不住开始怀念那位能四两拨千斤地压制温情的财神爷。 最终,温情以“温家新生了不少孩子,大家养娃费钱”的理由,从江澄手里扣走了一笔可观的利润,笑眯眯地从莲花坞离开了。 江澄苦着脸送她到码头,皱巴巴的表情让那张俊美的脸像是风干的梅子。 谢邀,人还在云梦码头,但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二人一路无话,等到温情都快要上船了,她却突然回过头,上上下下地看着江澄半晌,直到江澄都被这眼神看毛了,才听到温情甩下一句意味悠长的话。 “你没他还真不行。” 江澄一愣,没太理解温情这句突然爆出来的嘲讽。 咋的,说不过你有罪啊。 你那小嘴叭叭的,一口一个养孩子,不就是仗着莲花坞除了薛洋没小孩吗? 不就是涨价成功了吗? 怎么还带嘲讽人的? 他铁骨铮铮江晚吟,还差这点钱? 生气! 第88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 温情看着江澄那一脸强撑出来的骄傲神态,以及因为妙手绸缎庄涨价而引发的根本掩饰不住的肉疼,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木头脑子,她说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些小事啊啊啊啊。 往日里,每个月蓝曦臣都会按时到访云梦,原地化身一阵风,无声无息地悄然融入到莲花坞的每一个角落。每次来,他都会极为细心地将整个莲花坞仔仔细细地探查一遍,哪怕是最细微的疏漏之处,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并及时弥补。 从江澄每日的饮食安排,到所着衣物的挑选搭配,再到车马出行的规划筹备,蓝曦臣都能做到无微不至。他似乎有着一双神奇的眼睛,总能精准地发现那些容易被忽视的问题,然后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比如江澄今日的饮食应该搭配哪些菜肴才能营养均衡且符合他的口味,他明日出席某个场合该穿着怎样的衣物才能既得体又能展现江氏的风范,甚至连车马的装饰与保养,蓝曦臣都能考虑周全。 江澄身边的人能够在各个方面都如此妥帖,衣食住行都能这般顺心如意,这其中蓝曦臣功不可没。也正因如此,如今的江氏即便规模比往日更为庞大,事务更为繁杂,但江澄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每次看到他,他都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 然而只是这个月蓝曦臣却因故没有到访,恰好又赶上了年底这个特殊的时期,江氏的事务堆积如山,江澄便也无暇顾及那些生活中的琐碎之事,像什么吃吃喝喝之类的他根本就懒得去留意,更别提衣物的添置以及其他那些细微末节了。 也正因如此,这几日江澄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整个人看上去略显憔悴。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温情这如同土匪抢钱般的做派让他有些头疼。 但温情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可以说是趋近于无了。 江澄一脸迷茫地看着温情,完全没有理解她刚才说了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疑惑地追问:“你刚刚到底说了啥?我没听清。” 温情凝视着他许久,看着他那双平常总是闪烁着精明光芒、机智敏锐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迟钝之色,心中不禁为某人暗暗叹息一声。 然而,当江澄再次发问时,温情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她轻声说道:“没什么特别的,给你一颗药丸吧,感觉你最近几晚睡眠似乎不太好。” 江澄并没有过多在意温情的举动,毕竟他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繁杂琐碎的事务等待处理。再过几天,他就要启程前往金麟台。金光瑶提议在各地增设有望哨,并派遣修仙者驻守,以保护当地百姓的安全。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事情需要各大门派的宗主共同商议决定。 虽然魏无羡声称要外出夜间狩猎,但江澄心知肚明,他其实是先行一步去那些有望哨备选地点勘察情况。就连这位一向自由自在的神仙如今也忙碌起来,江澄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确非常繁忙,像个唠叨不休的小老头儿一样,急于把身边的事情安排妥当。 他迷迷糊糊地接过温情递来的药丸,顺口问道:“这玩意儿是用什么做的?你都没有给我切脉就直接开药啦?你怕不是比神医还要厉害些哟!” 其实他倒也不是不信任温情,只是刚刚才被人坑了一把,心里有点不爽,嘴巴就忍不住犯贱,想要阴阳一下她。 谁知道温情听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微笑”。接着,她抬起手,轻轻一挥,三枚银光闪闪的银针便出现在她的指尖。 “有什么好问的?要是我真的想害你,你分分儿钟就只能跑到茅厕里头去蹲着,半天都出不来!”温情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不屑。 江澄顿时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发白。他赶紧把那颗药丸像吞毒药一样咽下去,然后低下头,压低声音嘟囔道:“哎呀,温情,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哈。你别生气哈,你说你好歹也算是个姑娘,脾气怎么着火爆,说话不要这么直白,我们还是朋友的。” 温情却对他的抱怨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耸了耸肩,转身走上了船。 江澄正要挥手送走这个阎王,温情却突然道,“云母珍珠,防风沉香,郁金硫磺,黄柏桂枝,苁蓉朱砂,连翘半夏,薄荷勾藤、常山轻粉,独活续断,乌头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都是好药。” 江澄说不上不通药理,但也被这一长段绕的迷迷糊糊,点了点头挥手离开。 温宁紧紧地牵着在云梦尽情疯玩了一整天的温苑,眼神中带着些许迟疑,望向立在船头正哄然大笑的温情。 “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不就是这次涨价成功了嘛,姐姐怎么会高兴成这样呢?真的至于如此吗?难道家里的那些小孩子真的就如同姐姐所说的那般费钱吗? 温宁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家里那几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不点,他带着迟疑的神色开始思考着这个问题。 温宁实在是不太明白,可是内心却又隐隐有着一丝害怕。 此时的温情笑得几乎都直不起腰来了,随后她伸手揽过温宁的肩膀,开口说道:“从前啊,我曾经嘲笑魏无羡是个木头脑袋,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温宁其实不太好去说自己好朋友的坏话,但是哪怕是温宁这个榆木脑袋也觉得魏无羡有时候确实像个榆木脑袋,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温情冷哼一声,道:“哼!事到如今,我总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并非魏无羡那家伙是块榆木疙瘩,就连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好兄弟竟然也是如此!人人皆言莲花坞美不胜收,满池荷花盛开之时,更是荷香四溢、令人陶醉。可依我之见呢?这里分明就是个专门出产榆木疙瘩的地方!而且还是品质上佳的那种!” 温宁没吭声,因为他没听懂。 他挠了挠头,试图换个话题,说道:“呃……姐姐,你方才提到的那个药方,我以前从未听闻过呢。” 温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回应道:“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味再寻常不过的酸枣仁安神丸罢了。” 只见温情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温宁的头顶,眼神中充满了宠溺与怜惜:“弟弟呀,你说你跟魏无羡又没有从小一块儿长大,怎么也像块儿木头似的呢?” 温宁无语,温宁难过,温宁委屈。 不就是几天前去相亲的时候太紧张,结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把人家姑娘给气走了吗?这事儿居然能让姐姐笑这么久,而且还不停地拿来说道!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好惨一男的…… 而此时此刻,站在一旁的温苑则默默地走到了温情的身后,刻意与温宁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千万不能像小叔叔那样变成一个木头脑袋,否则肯定会被姑姑狠狠嘲笑的! —————————————————————————————————————— 番外开篇的那首词,哈哈这是一首表达思念的词,大致总结就是,辛弃疾想念妻子了,但是铁骨铮铮不好意思说,所以用妻子想念自己的视角去写了这首词吗,最妙的是,这首词,句句炫技,25味中药入词,不知可否解相思? 读到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很惊艳,也微妙的契合曦澄的感觉~~~ 第89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三) 江澄匆匆忙忙地整理完了云梦的诸多琐碎事务,并仔细地做出了相应的部署与安排。随后,他又与魏无羡通过书信取得联系,得知后者将会在后天出发前往兰陵后,他这才放心下来。紧接着,江澄带上了最近四处搜集而来、准备送给金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马不停蹄地赶往兰陵。 “阿澄!”刚刚抵达兰陵的码头,江澄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喊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家姐姐江厌离来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嘀咕:真不知道阿姐自从嫁人以后到底是打通了哪根筋,别的方面暂且不论,这消息却是越来越灵通了。 原本,他并不希望让姐姐大费周章地来到这种潮气的地方吹着冷风等待自己,所以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动身时间。谁曾想,江厌离竟然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正笑容满面地站在码头上等着他呢。 就是笑里不太友善。 江澄忍不住一个哆嗦。 “阿姐别动了!我这就来!”江澄看见江厌离要靠近水面,急忙喊道,生怕江厌离被风吹到,就算船只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他也毫不犹豫地几步踏着水面来到了江厌离身边。 只见他身形挺拔俊秀,动作潇洒自如,配着那张颇为秀美的脸蛋,着实是风流美景,引得岸边叫卖的小姑娘们不由得惊呼出声。然而,当她们看清来人时,心中刚刚燃起的少女情怀瞬间烟消云散。 “好俊秀的少年啊!” “啊……是江宗主啊。” “那没事了。” 倒也不能说江澄这个人不受待见,但近期市场上却突然风靡起一本以蓝家与江家两位家主为原型改编而成的话本子,其名可谓简单粗暴至极——《腹黑蓝宗主和他的掌中娇》。 这本话本虽然因为主人公的身份原因,真正相信的人不多,但胜在文笔极为流畅、措辞相当华美,且故事情节的甜度更是高得离谱,遂致使兰陵金氏以及姑苏蓝氏涌现出了一大批被“甜蜜”到快要窒息的同道中人。 听闻此作的作者乃是两位主人公的亲近之辈,她的上一个作品《云梦甜豆和姑苏小古板的二三事》里面的原型不就喜结连理了吗!! 想来他们一定是真的! 这位笔名为“煮一碗莲藕排骨汤”的作者,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话本之神,备受世人追捧。 “阿澄,一路而来舟车劳顿,一定很累了吧?你知道吗,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莲藕排骨汤哦!这次我特别多放了一些姜进去,可以驱寒暖胃,对身体很好的。可不准像小孩子一样挑食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江厌离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一边温柔地挽住江澄的胳膊,语带威胁的强调了里面的姜,并心疼地抚摸着江澄那张英俊帅气却毫无变化的脸庞,嘴里还不停地埋怨着江澄穿得太少。 江澄则咿咿呀呀地回应着,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他身披姐姐精心准备的厚重披风,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火辣辣的关爱之情。江厌离紧紧拉住江澄的手,兴高采烈地与他闲聊起来,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话题不知不觉间转到了魏无羡身上,江厌离又兴致勃勃地聊起了金凌这个小魔头。她说:“阿澄啊,你知道吗?金凌那个小家伙听说他的大舅舅魏无羡要来,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呢!这几天他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迫不及待地呀呀叫着‘阿羡’,简直可爱极了!” 江澄不禁回想起魏无羡那个毫无下限可言的家伙来。金凌居然没有学会喊舅舅,反而把“阿羡”两个字叫得异常标准、字正腔圆。江澄本想纠正一下,但魏无羡却兴奋得不得了,还一脸严肃地宣告,如果今后有人胆敢欺负金凌,他作为金凌的舅舅,可以自称自己和他们同辈,是芳龄13的少年,这样就能理直气壮地与那些小孩子打架,替金凌出气了。 看着江厌离又准备给他熬一个红糖姜茶,江澄强撑着笑,脑子里却飞速转动起来。他可不想喝那怪里怪气的玩意儿,于是灵机一动,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阿姐,蓝家来人了吗?” 听到弟弟的问题,江厌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温柔地回答道:“是啊,已经到了呢。我正想说起这事呢,这次来的人可真是稀奇得很!你快去看看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江澄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嘀咕。蓝家能有什么稀奇的人?难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蓝曦臣兄长?可是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呀,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是奇怪得很。带着满心的疑惑,江澄决定还是亲自去看个究竟。 待缓缓推开金麟台议事厅那扇厚重的大门时,里面的景象却让江澄大吃了一惊,因为有两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魏无羡?”江澄万分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他刚刚才送走的人,尤其是那个他明明言之凿凿地说过会比自己晚两天才到的魏无羡。 他的目光稍稍一偏,又看到了坐在蓝家位置上的蓝忘机,忍不住惊讶地喊道,“蓝……蓝二公子?” 这倒也着实不能怪江澄感到稀奇,自从这俩人结为道侣之后,蓝忘机基本上就一直紧紧地跟着魏无羡坐在江家这一侧。 哪怕旁边坐着他的亲哥哥,亲叔叔,蓝忘机都能够一脸淡定地跟随着魏无羡,乖巧地在江家这边坐好。 对于此,江澄心中颇为自得,满心满眼都觉得他的兄弟还是相当厉害且懂事的。 他在心里想着,看看,这吃饭的时候知道往自己碗里扒拉食儿,这就是脑子清楚啊,聪明得很呢! 魏·脑子清楚·无·往自己碗里扒拉食·羡可不知道江澄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扑向江澄,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揽着江澄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师妹,惊喜吧?是不是完全没想到你大师兄我比你来得还早呀?” 而蓝忘机则是向着江澄行了一礼,随后就非常自然地将挂在江澄身上的那个人抓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90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四) 蓝忘机和魏无羡之间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默契非常,仿佛他们早早地就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虽是两身,确是一心。 这种亲昵与缠绵让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够轻易地看出来,坦荡而没有掩饰。 江厌离的目光微微一闪,嘴角和眉梢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来了!来了!素材终于来了! 《云梦甜豆和姑苏小古板婚后篇》可以正式启动了! 然而,江澄并没有心思去关注他们两人随时随地给别人强行喂狗粮的不良行为。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蓝曦臣上次在莲花坞以及这次缺席的事情,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紧地盯着蓝忘机,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怎么会是你来?” ······ 众人安静地看着江澄,整个场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江厌离眼睛突然再一次一亮,她低下头,看着一脸懵懂、天真无邪的儿子,眼神中闪过身为话本之神特有的精光,但很快就被她刻意掩盖了下去。 江澄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不妥,他一拍额头,懊恼地说道:“哎呀!我的意思其实是……那个,泽芜君他人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似乎想要更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整个人透出一种认真却笨拙的心酸。 ······ “噗” 江澄眼含绝望的看向江厌离。 江厌离视而不见,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金凌,“诶,是你这小家伙放屁了吗?臭死了。” 无辜躺抢的小金凌笑嘻嘻的含着手指,盯着正往他身上甩锅的温柔母亲笑个不停。 江厌离:有点愧疚,但不多。 ······· 江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一脸一无所知模样的傻小子金凌,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真的很假啊。 你不擅长演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随后,江澄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商量了望台的事吗?泽芜君是有什么不适才不出席的吗?” ········ 依旧很安静。 此时,蓝忘机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然而他的眼神中似乎在一瞬间划过了一抹欣慰之色。 接着,他用简洁的话语回答道:“兄长都好。” 江澄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哦。” 毁灭吧,这个世界。 江澄的神色简直可以说是将尴尬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那模样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心中怀着担忧和愧疚,但因为走得太慢而耽误接小孙子下学一般的窘迫与无助。 他的脸色微微泛红,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 而蓝忘机的神色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魏无羡甚至能够敏锐地看出他在隐隐地透着一股高兴。 “兄长恰逢闭关,故此没有前来。”蓝忘机缓缓说道,接着还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江澄,“兄长说,未免江宗主忧心,特地交给你。” “我忧什么心……”江澄呐呐地说着,随后收下了信,却并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在了怀里。 魏无羡看了看蓝忘机,又看了一眼江澄,眸子微眯。 “好啦,见也见了,阿羡,阿澄,还有蓝二公子,都去休息吧,我让侍女把汤送到你们房中。”江厌离温柔地说道。 魏无羡显然是知道江厌离这汤里放了多少姜,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江厌离便笑着看向魏无羡,那笑容依旧温柔,但却充满了姐姐的威严,“阿羡,要喝光哦。” 魏无羡顿时一个寒战,赶忙乖巧地点了点头。 转过身,江厌离微微抬手示意,几个训练有素的侍从便走上前来,领着几人各自去休息了。 魏无羡一踏入房门,便迅速挥动手指,一道隔音符咒如闪电般飞出,瞬间贴附在墙壁之上。随着符咒的落下,整个房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笼罩,外界的声音完全被隔绝开来。 紧接着,魏无羡毫不犹豫地将蓝忘机推向墙边,身体紧贴上去。他的一只手有力地撑着墙壁,将蓝忘机牢牢地困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另一只手则轻轻抬起,轻柔地抚摸着蓝忘机那如冰雪般清丽的面容。 魏无羡的眼神中闪烁着调皮的笑意,但又故意流露出一丝强势。他微微低头,靠近蓝忘机的耳畔,轻声说道:\"大胆蓝湛!快快如实招来!\"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 蓝忘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毫无波澜。面对魏无羡的举动,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显得异常淡定从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魏无羡的行为早有预料。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两人的呼吸相互交织,彼此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蓝忘机毫不反抗,就这么顺从地靠在墙壁上,仿佛一只慵懒的大猫一般,乖乖地呆在魏无羡的臂弯里,丝毫没有想要动弹一下的意思。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微微抬起,安静地凝视着魏无羡,眼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满足和享受。 只见他轻轻伸出另一只手,揽住魏无羡的腰肢,微微用力一拉,让魏无羡能够更加贴近自己。魏无羡原本还想挣扎几下,但感受到蓝忘机的动作后,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顺着对方的力道,将身体靠在蓝忘机温暖的怀抱中。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探究之意,甚至比起刚才还要强烈几分。 \"蓝湛,你怎么还有事情瞒着我呢?\"魏无羡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疑惑。他直直地看向蓝忘机,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紧接着,他又抛出一句:\"你变坏了。\"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蓝忘机胸前的抹额,声音温柔但还是在试图指责对方,\"事关江澄,你怎么能一点风声都不跟我透露呢?\"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坐在踏上,两人四目相对,蓝忘机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仿佛要将魏无羡看穿一般。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魏无羡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才缓缓开口说道:“并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什么。”声音低沉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顿了一顿,蓝忘机继续说道:“只是在兄长闭关之前,曾经特意交代过。”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然后接着说:“若是江宗主见到我代替兄长出席此次聚会,第一句话便问起了他,那么就要将这封信交给江宗主;但若江宗主并未提及此事,就将这封信毁掉,也不必多言。如此一来,关于这件事情,自然也就无需告知于你了。” 魏无羡心里很清楚蓝曦臣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直觉,使得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些许异常……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对蓝曦臣产生了一丝淡淡的不满情绪。 直到魏无羡在江澄和蓝曦臣的结道大典上,他才突然想起来此刻的感觉是什么。 我那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师妹(bushi)。 居然就这么被坏小子(bushi)拐跑了~~~~ 心酸苦楚,不过如此。 魏无羡动作娴熟地在蓝忘机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角落,然后慵懒地倚在他的肩膀上,透着几分倦意嘟囔道:“你们这两兄弟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呢?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江澄可不像你们那么有心眼儿,小心他一力降十会,把你们打得猝不及防!” 蓝忘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魏无羡那如瀑布般乌黑亮丽、柔顺丝滑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哪里是我们在搞机锋。 分明是某些人实在木头。 看不透罢了。 诚然,江澄在情爱一事上或许确实不够机灵聪慧,但自己怀里的这位嘛,也不见得就高明到哪儿去呀。 第91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五) 思绪如纷飞的蝶翼般不住翻飞,蓝忘机不禁想起那日,在姑苏蓝氏禁室那一日。 蓝曦臣静静地站在禁室门口,他的面容宁静,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那般和煦,那般温柔,他整个人,就是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他轻轻地把一封信递到蓝忘机的手中,眼神中透着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有劳你啦,忘机。”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和,那温柔的笑意仿佛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坚冰。 然而,只有蓝忘机知道,此刻空气中那淡淡的、若有若无却又掩饰不住的血腥气正悄悄弥漫着,这气息分明在告诉蓝忘机,自罚戒鞭,连伤口都未曾痊愈的兄长,其实此刻正在流血。那伤口该是多么的疼痛,那血又该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但蓝曦臣的神态依旧是那般的泰然自若,仿佛这伤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只有一如既往的沉稳与淡定。 “兄长。”蓝忘机的性格向来淡漠,可他对于自己的家人和爱人,却始终怀着一颗赤诚之心。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他那光风霁月,永远保持着温柔和煦的兄长,会在前几日从云梦回来之后,突然去领罚,而且领受的还是只有重罪之人才会领受的戒鞭。 那戒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兄长的身上,蓝忘机看着那惨烈的画面,无助的望着一言不发的蓝启仁,想求一个答案。 蓝曦臣一直都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他做出如此决然的举动呢?蓝曦臣却只是看着弟弟安抚的微笑着,那笑容中似乎包含着无尽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或许这世上所发生的一切爱恨嗔痴,皆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前世,蓝忘机为了能够带走重伤垂危的魏无羡,毅然决然地打伤前辈,从而受了那残酷的戒鞭。那戒鞭之刑,让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也未曾有丝毫后悔。 今生,他与魏无羡历经波折后竟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一起,然而,那戒鞭却又戏剧性地落在了自己的兄长蓝曦臣身上。 蓝曦臣敏锐地察觉到蓝忘机眼中所流露出的疑惑和深深的牵挂,在此刻,他对魏无羡除了有着“自家人”的那种亲近感之外,更多了几分深深的谢意。 若非魏无羡的出现,或许他真的很难再看到自己的弟弟情感能如此直白地外露,能如此坦荡地将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 随即,他不禁又想起了前日深夜,在江澄床前那无法压抑的、来势汹汹的心动,以及自己那颇为失礼的举动,一时间,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或许真的是宿命如此安排,他的弟弟也好,他自己也罢,都注定会在某一个人面前,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压抑已久的自己。 或狼狈,或惨烈,却也痛快。 就好像命运的大手在无形之中操控着一切,让他们在特定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与自我。 无论悲喜,无关来日,只求此刻不悔。 “忘机,”蓝曦臣缓缓开口说道,“若是他见到你之后,提起了我,便把这封信交给他。”他的语气平和而又带着一丝期许。 “若是他什么都没说,就毁了吧。”蓝曦臣接着又轻声补充道,那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没等蓝忘机来得及开口回应,蓝曦臣便边笑着说,“不必告诉魏公子的。”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却又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若是他未曾在意···那这件事,便是只是关于我自己的,平平无奇的小事罢了。”蓝曦臣的声音微微低沉,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蓝忘机看着手中的信,那信封仿佛有着千钧之重,突然抬起头,眸色中带着震惊。“兄长!”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与不解。 蓝曦臣的笑依旧温柔,只是那笑容中此时却多了几分狡猾的意味,他轻轻地把食指放在唇上,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我们的秘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被这世间的喧嚣所淹没,那四个字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将这一切都笼罩其中,让这封不知道会不会被送出的信成为只属于他们兄弟二人的秘密,不被他人所知,亦无需他人知晓。 这是蓝曦臣和蓝忘机之间第二个秘密。 第一个秘密,那是蓝曦臣在每一次母亲的忌日之时,都会趁着夜色深沉,悄悄地在深夜带着蓝忘机,瞒着叔父,偷偷地溜进龙胆小筑。 那是他们兄弟二人独有的时光,在寂静的黑夜中,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依然萦绕在那里。 他们背着叔父,悄悄地进行着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仪式,那是清风朗月、品格贵重的蓝氏双璧之间最为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小秘密。 那秘密承载着他们对母亲的思念,也见证着他们兄弟之间深厚的情谊。 如今,在岁月的流转中,又多了一个秘密。 “兄长,你···你和江···”蓝忘机欲言又止,话语在嘴边徘徊,却难以完整地说出口。 蓝忘机向来是一个很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所求所喜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甚少关注外物,故而能比旁人更加了解自己。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很早就坚定对魏无羡的情感,并且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判断。然而,对于其他的人,他大约还是处于一个如同“木头”般的状态,不懂得那些微妙的情感变化,也难以理解人与人之间那些复杂的情愫纠葛。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对魏无羡的坚定,对家人挚友的羁绊,其他的情感似乎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难以捉摸。 但当蓝忘机仔细地回想自家兄长每一次的反应时,一切的答案竟然就这般明晃晃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纵然爱人有着千百种各不相同的方法,有着无数种千差万别的道路,然而最终的目的却仅仅只有一个。 那便是让他欢喜,让他平安,让他顺遂。 为此,不惜山高路远,毫不气恼事务繁多,更不惧自己的这颗真心最终会空付。 从那突然提出的和云梦的通商之事,到每月必定践行的莲花坞会谈之行,再到即使不能见到对方,也会在看到一个新奇的物件,尝到一块美味的点心的时刻,第一时间便会想到对方以及下一次的相遇。 “兄长,当真遇见了心悦之人吗?”蓝忘机静静地凝视着蓝曦臣。 此时的蓝曦臣,那向来温润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眸中闪烁着坚定而温柔的光芒,他微微颔首,缓声道:“嗯,遇见了。” “若他以后能够选择我。”蓝曦臣轻声说道,那声音中带着一抹坚定与期许,他的神色依旧从容,仿佛对一切都有着十足的把握,又仿佛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若最终,在我身边的人是他。”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温柔且专注,里面满含着深情与执着,“这大约会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一件事。” 赤君:蓝大不是腹黑哈,我之前提过,他追妻的路全是阳谋,和某位阴暗小狗虞司麒不一样,他就是想明白自己喜欢他了,就闭关琢磨两个人怎么相处,怎么维护家族的关系,然后一颗真心直接就往他脸上怼(某阴暗小狗就是悄咪咪的勾搭老婆,让老婆误以为自己是老公bushi······) 第92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六) 蓝曦臣的眉眼之间透露出一种温和的气息,连蓝忘机都感到有些陌生。 他的兄长一向是从容宽和的,那种悲悯和淡然是建立在他强大的实力和高贵的出身之上的。 这一切源自于他对局势的精准掌控和胸有成竹的自信。 然而,此时此刻的蓝曦臣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他看起来如此决绝,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刻,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悲壮。 蓝忘机对这样的蓝曦臣感到无比陌生,但更让他害怕的是,他竟能从此刻的蓝曦臣身上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似乎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心境,曾经也深深地刻印在蓝忘机的心中。 他也曾经如此勇敢无畏,将某个人视作自己的生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这种感觉既熟悉又令人恐惧,让蓝忘机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蓝忘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这种熟悉感和隐隐的认同让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以至于久久不知如何接话。他的目光在蓝曦臣身上游移,当触及蓝曦臣轻薄衣衫下隐隐透出来的血色之时,才开口道:“兄长,你的伤还好吗?” 蓝曦臣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那动作就像是小时候每一次温柔地向他解释为什么母亲的远门再也打不开一样,他并没有回答蓝忘机这句像是要转移话题一般的问话,而是缓缓说道。 “他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很好。”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深深的眷恋,“有朋友,能与他把酒言欢、患难与共;有亲人,给予他温暖和支持;有崇拜者,对他满怀敬仰与钦佩;有追随者,愿意跟随他的脚步不离不弃。” 蓝曦臣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情,仿佛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人美好的生活画卷。 “有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那是他全身心投入、为之奋斗的理想;有让他信任托付的依靠,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他放心的交予性命。”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欣赏和尊重,“他一个人,已经过得让我无可挑剔,自由又丰富。”蓝曦臣微微仰头,嘴角含笑,那笑容里满是对心上人的欣慰与爱意。 “所以,我闭关修行,养伤只在其次,最重要的,也是要想想清楚,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未来有可能出现的,两个人的日子里,依旧让他做自己。” 蓝曦臣的目光坚定而执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 “以伤愈为期限。” “以未来余生做宣誓。” 蓝忘机突然之间对兄长产生出了一种和幼时极为相似的依赖和崇拜。 他的内心无比清楚,相比于他和魏无羡之间的感情,或许兄长的这份爱恋更加容易成为一场虚幻的泡影。 纵然真的有幸能够携手相伴,然而两大家族的宗主之间那错综复杂的未来局势也必定会动摇这份两心相许的纯粹心意。 那将会是无数的利益纠葛、家族纷争,如同重重迷雾般让人难以看清前路。 可是他没有因此而选择放手,亦没有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放。 在尚且不知对方是否会牵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先是停下了脚步,用一段不长的时间仔仔细细地布置好未来的一切。 他精心筹划,考虑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再充满信心地去等待着他心无旁骛地和自己走向余生。 这就是他的兄长,无论是在担当蓝家的宗主之时,处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务;还是在身为蓝老先生的侄儿和爱徒之际,恪守家规,不负师恩;或者是作为蓝忘机的兄长,给予关怀与教导;以及,成为另外一个人的爱人,都能这样的缜密细心,全力以赴。 就在二人在禁室门口相顾无言的时候,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 蓝忘机和蓝曦臣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蓝启仁端着一盘子的伤药稳稳地站在门口,那身姿挺拔而威严,却让人猜不透他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多久。 刚刚的那番谈话或许已经被这位向来古板严肃的叔父听了个一清二楚,然而蓝曦臣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他的神色依旧从容淡定,只是笑着对蓝启仁恭敬地行礼道,“叔父。” 蓝启仁缓缓地迈步走进来,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自出生开始就没让他操过心的、懂事聪明到了极致的孩子。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往昔,他还记得当时兄弟二人去看他们的母亲的情景,其实蓝曦臣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又何尝不深深地想念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呢,可他每次,都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年幼的弟弟在母亲的怀里安然入眠。 那么短暂的相聚的时光,他也毅然放弃了和母亲亲近的机会,只为了让自己的弟弟多一些和母亲之间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心中对蓝夫人存在着芥蒂,所以他也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过多地提起自己的母亲。 那么聪明的孩子啊,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如此妥帖地隐藏自己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只为了让劳心劳力照看他们的自己心中能够不那么难受。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最大的骄傲。 蓝启仁将那药小心翼翼地放在禁室门口,然后缓缓伸出手指,轻柔地梳理着蓝曦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他的眼神并未落在蓝曦臣身上,而是专注于手中的动作,仿佛要将每一根发丝都整理到最完美的位置。 “当初,在忘机和无羡结道的前夜,我曾经对忘机说过一些话。”蓝启仁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我也想把这些话再次告诉你。” 蓝曦臣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首,让蓝启仁能够更方便地为他整理头发。 “你们都是我这一生最为钟爱的孩子,也是我最为得意的学生。”蓝启仁的语气充满了骄傲和欣慰,“我会永远无条件地信任你们的人品,尊重你们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蓝曦臣的肩膀,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鼓励。 “所以,坚定的去走你们自己选好的路。” “我相信,无论你们未来,是三四个人欢声笑语,未来共享天伦,还是两个人彼此扶持,一生不离不弃,亦或是一个人静赏风景,笑看花谢花开,只要是出自你们真心的选择,都必将无愧此生。”蓝启仁的话语温暖,却又有着沉甸甸的力量。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蓝曦臣,微笑着说:“我将毫不犹豫的相信你们的决定,真心祝福你们的未来。” 蓝曦臣眼睛有些湿润,蓝启仁不是个性格温柔的长辈,但此刻,蓝曦臣看得清叔父心里最深处的柔软。 蓝启仁终于整理好了蓝曦臣的衣服,垂下手来。“去吧,好好想清楚你们的未来该怎么办,同时,也要做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准备。”望着蓝启仁转身离去的背影,蓝曦臣突然想起那个传言。 那是一段被尘封在上一代记忆中的往事,一个关于姑苏蓝氏上一代“蓝二公子”与魏无羡之母“藏色散人”的神秘传言。 大约是曾经努力过,尝试过,也释然过,孤身一人走过许多春秋的蓝启仁以身试法,然后如此自信地在他最得意的门生、也是他至亲至爱的侄儿的结道前夜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你的选择,必将无愧此生。” 在蓝启仁没看见的背后,蓝曦臣和蓝忘机双双俯首,深深拜谢着这位年逾半百,却依旧如崖间青松一般的长者。 第93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七) 江澄胸口揣着蓝曦臣的信,那封信仿佛有千斤重,让他想看却又不敢看,就跟揣着一块滚热的石头似的,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心神不宁地喝完了江厌离送来的汤水,满心都是那封信,本能地想要躲避独处读信的时刻,于是干脆耍赖似的赖着江厌离不走。 他依旧笑呵呵地和江厌离说着话,试图借此分散自己内心的忐忑,同时逗弄着此刻睡醒了就格外粘人的小如兰。 “想要这个?不给你!”江澄拿着自己手上的剑穗,一脸坏笑地在小如兰面前晃悠着,很是手贱地拨弄着小娃娃那奶呼呼、白嫩嫩的脸蛋。 小如兰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孩子,在这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小岁数,就已经开始和他小舅舅据理力争了。 只见小如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眉头紧皱,小嘴嘟起,一脸的不服气,“啊!”小如兰奶声奶气地喊着,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肉乎乎的小脸蛋憋得通红。 “你还生气啦?就不给!”江澄故意逗弄着,脸上满是顽劣的笑容,眼睛里却透着对小如兰的喜爱。 “啊!”小如兰再次愤怒地叫喊,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江澄手里的剑穗,那模样可爱极了。 “哈哈,你喊什么?你想要就说啊?你想要什么?”江澄继续逗着小如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小如兰着急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啊!!!!!!!”小如兰彻底被激怒了,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一撇,“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响亮又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疼。 如兰生气,如兰委屈,如兰开口就哭! 江厌离温柔地笑着把金凌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眉眼间满是慈爱,一边轻声斥责着有些坏心眼的江澄,“你在这当舅舅的,也不干些好事,就知道欺负如兰。咱们如兰还小呢,你得让着他点儿。”她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疼爱。 江澄嘿嘿笑了笑,看着孩子真哭了,心中那一股不知名的慌乱似乎就可以归咎于这中气十足的臭小子。他嘟囔着嘴,“我哪有真欺负他,就是逗逗嘛。”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愧疚。 江厌离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抱着金凌起身,嘴角依旧挂着那温柔的笑意,“好了,你也别欺负如兰啦,这一路来也累了吧,先休息吧。”她的目光中满是关怀,生育给江厌离带来了一种母性的温柔,让她看上去像是沾满了凡尘烟火的温柔神明。 (金子轩:是的是的!阿离最棒!) 江澄被江厌离这样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起身送着江厌离到门前。 “阿姐,我不累,你和如兰慢走。” 江厌离把人推回房间,“好啦,先休息吧,别跟着我们如兰,一会又哭了你来哄。” 和上房门,江澄缓缓地环顾着这个整洁精致的房间,屋内的一切摆设都井井有条。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呆坐着,眼神有些空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他捂着胸口,心里有一件特别特别想做的事,有一件让他心神烦乱,迫切地很想看个清楚的事。 然而,偏偏就是这件事,让重生以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江澄变得如此胆怯——甚至都开始欺负自己话都说不清楚的外甥来逃避面对这件事。 江澄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封信挺厚的,也不知道蓝曦臣絮絮叨叨的和他唠叨了什么,此刻就在他心口处静静地躺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纸张的存在,仿佛它有千斤重。 他的内心似乎有期待,期待着信中能带来一些让他欣喜的内容;同时也有畏惧,畏惧着那未知的可能。但归根究底,是一种微弱的抗拒在心底悄然滋生。他害怕信中的内容会打破他现有的平静,会让他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 但这些微不足道的情绪最终还是淹没在了另外一种更为强烈的心绪当中。 江澄摸出信件,信封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晚吟亲启。”这几个字横平竖直,笔力遒劲,颇有姑苏蓝氏的风格。 江澄看着这几个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表字,总觉得太过柔弱,不够阳刚。在他看来,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一个更响亮、更有力的名字。 因此,他的朋友们大多称呼他为\"江兄\",或者亲切地叫他\"阿澄\",甚至像魏无羡那样,直接喊他\"江澄\"。 只有蓝曦臣,当年听学的时候还能彼此谦和的喊一声江公子,泽芜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在射日之征后,两人的交往逐渐加深,蓝曦臣不知何时开始改口称他为\"晚吟\"。 起初,江澄对于蓝曦臣这样的称呼感到有些别扭。毕竟,蓝曦臣人品贵重,为人淡泊温柔,江澄对他颇有尊敬,虽然蓝曦臣喊了他不喜欢的字,江澄也不好直接就开口说什么。但是作为小小的报复,他也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算作只有他一个人以为的补偿。 但是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就是从改变称呼的那一刻开始产生变化的。 那看似不经意的称呼转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自从改变了对彼此的称呼以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不管是每个月和温情这位大掌柜的唇枪舌剑的琐碎日常,还是江氏重建,江厌离出嫁,乃至魏无羡冠礼等等重要的时刻,彼此的身影总会交织其中。而且,仿佛自己身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里都有着蓝曦臣的身影。 就算他在某些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却从来都是眼中带笑目睹了一切,没有错过任何一次。 江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试图将内心那复杂的情绪随着这口气一同排出体外。他摇了摇头,想要把心中那一丝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给驱赶掉。随后,他定了定神,动手拆开了书信。 让他心神不宁至此的信件上却只是洋洋洒洒地写明了他最近这段时间缺席的原因。 “近来修行,颇觉顺遂,似乎境界突破在即,为此闭关修行,三月即归,晚吟勿念。”江澄看着这行字,口中轻轻念了出来。 “谁念你。”江澄笑骂了一声,随即又小小声地吐槽,“做买卖做得那么好的财神爷居然修为也要精进,还挺气人的。”他的语气中颇为不忿,但心里倒是轻松欢喜。 还以为他怎么了,原来是修为进步。 第二页,蓝曦臣便写到,“我年长晚吟四岁有余,幸不空度,略有所长,方敢自居晚吟兄长,然则晚吟卓绝,定然无法止步于此,只好日益精进,不敢懈怠,实乃无奈之举矣。” 江澄读完这段话,只觉得这个人连面都没见就把自己算的明明白白,连自己想什么都能猜出来,脸上不禁微微的红,带着被人看穿的窘迫。 被人看的这么明白,江澄也是要面子的。 第三页,蓝曦臣写到。 “洽闻云梦温氏一族近日颇添人口,曦臣私心,愿以绸缎利润一成以作贺礼,然则另有章程,愿与温掌柜合作,在姑苏一带开辟药园,如此方有双赢之局。” 江澄看到这里,心中不禁感叹,这是早就想到了温情会借着温家孩子多来管自己要钱,特地想了别的主意平衡开支了。 蓝曦臣考虑得如此周全,让他既佩服又有些许的自愧不如。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表示佩服了。 尽管江澄内心深处隐约存在的疑虑并未因这封信而彻底消除,但由于信中提到三月便可归来且有明确期限,他便不再过度忧虑。随后,江澄全心全意地思考起了望台的相关事宜,并开始筹备规划。同时,他还担心蓝忘机可能不像其兄长蓝曦臣那样擅长处理繁杂琐事,于是将蓝氏事务也一同纳入考量范围,直至所有问题都考虑周全后才放心入睡。 赤君:怕大家不看作话,写在这里吧,我开了粉丝群,大家可以进群聊聊,平时工作太忙很难关注到全部大家的意见(但愿意水群)哈哈,反正有话就说,我听劝得很(骄傲.jpg) 第94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八) 次日,江澄早早地来到了金麟台的议事厅。 此时厅内倒是没别的人,只有一个金光瑶正在有条不紊地嘱咐弟子如何布置安排。他神色专注,目光锐利,手势不停地比划着,以确保弟子们清楚他的要求。 因为金如兰的缘故,这一位小叔叔,那一位小舅舅再一次如前世一般产生了交集。 不过和前世大不相同的是,这一世的金光瑶由于早早地被兄长托付了一切事务,心中并没有产生要谋夺金氏宗主之位的心思。 相反,他反而还时不时地谋划着如何让金子轩这个逍遥神仙从他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柔乡里出来,去应对一下难缠的几位老头子。此刻,金光瑶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苦笑。 此外便是,和前世这两位近乎宠溺的对待父母双亡的金凌不同,这一世因为过分恩爱而不太管事的哥哥嫂子不管孩子,金光瑶不得不早早肩负起奶爸的重任。 但是金凌小朋友的作息时间甚为诡异,堪称姑苏蓝氏黑白颠倒版,就算是堂堂敛芳尊也无法应对。 故而每次看见江澄过来,金光瑶都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一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脸欣喜地把孩子往江澄怀里一丢,然后就急匆匆地去书房里躲清静。 江澄接过孩子,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装出一副威严模样,熟练地哄着金凌,那模样看起来带孩子极为得心应手,金凌也是真给面子,在金光瑶手上就哼哼唧唧,在江澄怀里乖的像个小天使。 金光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江澄熟练的动作以及那个不给他面子的金疙瘩,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江兄,你这带孩子的本事,可比我强多了,看如兰多喜欢你。” 江澄白了他一眼,嘴上说道:“少来这套,我不会留下来帮你带孩子的,莲花坞一堆事呢。”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小祖宗,让金光瑶对于成为一位父亲这件事有了极大的阴影。每一次被金凌折腾得精疲力竭之后,他对于婚姻和家庭的恐惧便又增添了几分。 面对着江厌离数次用心安排的相亲,他都避之不及,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 不仅没有成家,在姑娘面前也表现得越发孤寂沉默,仿佛对世间的情爱之事已经心灰意冷。 白瞎了那一副俊采风流,惹人喜爱的好皮相。 他那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如今在面对姑娘们的示好时,也只是冷漠以对,毫无回应。 这么一副打定主意孤老终生的模样害的聂明玦常常喝了酒就忍不住叹息。 “三弟,我周围认识不少好姑娘,你当真不去相看相看?”聂明玦皱着眉头,一脸的关切和无奈。他那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对弟弟终身大事的担忧。 聂明玦认识的好姑娘,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字面上的,不同凡响。 堪称一句,声若洪钟。 深受荼毒的聂怀桑和江澄都忍不住默默打了个寒颤。 聂怀桑想起那些姑娘的泼辣劲儿,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江澄也是一脸的惊恐,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江兄起得真早啊!”金光瑶一看见来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也没如平日对待旁人一般客客气气、谨小慎微,而是大大方方、熟稔无比地凑上前,亲昵地拍了拍江澄的肩膀,“吃了早饭没?我今早上可吃到了嫂子做的小笼包。”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语调轻快上扬。 说着金光瑶还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几分满足和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吃了十三笼。” 那神情仿佛在炫耀着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江澄默默看了看金光瑶润泽饱满,闪闪发光的漂亮脸蛋,那肌肤如同羊脂玉般细腻,气色更是好得不像话。 他心中暗自腹诽:看出来你吃的好了。不用来嘚瑟了,真的。 我年轻的时候比你吃的多! 但嘴上却只是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想理会金光瑶这副得瑟的模样。 金光瑶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抓着江澄一起帮忙,二人在忙碌中配合默契,一举一动间都显得十分合拍。 没过多长时间,就早早地安排好了这次清谈会的每个环节,一切都准备就绪,只需要等着其他人洗漱好了过来就行。 金光瑶悠然地喝了口茶,开始和江澄闲聊起来。 “江兄,这茶不错,你尝尝,嫂子亲手晾晒的茶叶。”他边说边一脸享受地眯起眼睛,似乎还在回味着那茶香。 江澄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想着,金光瑶这个人,处的久了就知道,是个很滑头的家伙。话里话外都在强调江厌离如今是他们金家的人了,嫂子长嫂子短的,无非是记恨上次江厌离回娘家他多留了半个月。 “我姐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江澄面色不变,只是在说到“我姐姐”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着重强调了这层关系。 金光瑶闻言一笑,捻起一块点心,仔细看了半晌,说道:“说起来,这次江兄来,没带着薛洋那孩子呢,我记着他喜欢这个点心,早早备下的。”。 江澄轻轻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随意,“你倒和他投缘,薛洋去找温苑玩去了,轻易不肯回来呢。”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却又夹杂着几分纵容。 金光瑶迟疑片刻,似乎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然后才恍然道:“温苑···哦,就是当初魏兄抱着的那个孩子,那么乖巧,还能和薛洋玩到一起,真是奇了。”他的脸上满是惊讶和疑惑,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相处的情景。 别被欺负了吧。 金光瑶在心中为那乖巧可爱的小温苑默默点蜡,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江澄摇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却没有说话。 这世间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瞧着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温润宽和。 却不知,那乖巧的自有福气,狡黠的也不舍得让对方受了委屈。这其中的情谊和缘分,又岂是旁人能轻易看透的。江澄望着远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仿佛思绪已经飘远。 狡猾的,乖巧的····· 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一白一黑的身影。 emmmm 想多了! 赤君: 话说·······我最近曦臣有点卡,可能也是三次元有点忙,有点想给小虞开个篇,转换一下思路······但又担心这样看的人会有点乱,你们怎么想? 第95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一) 瑟瑟金风,团团玉露,岩花秀发秋光。 水边一笑,十里得清香。疑是蕊宫仙子,新妆就、娇额涂黄。 霜天晚,妖红丽紫,回首总堪伤。中央。 孕正色,更留明月,偏照何妨。便高如兰菊,也让芬芳。 输与芗林居士,微吟罢、闲据胡床。 须知道,天教尤物,相伴老江乡。 =========================我是分割线================================ “阿澄哥!” 清晨的莲花坞,大多数弟子们都还在昏昏欲睡,努力地和周公挣扎对弈,心里都在盘算着能不能和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多相处一会。 哪怕今天是上巳节,都难以让这群经历了魔鬼训练的弟子们精神矍铄的抛弃床榻。 唯独那位一早就喊阿澄哥的绿油油小公子。 江澄这些日子为了处理繁多的杂物,可谓是拼了命。 重生归来,江澄心中许多事情想一一施展,常常在书房挑灯夜战,直至深夜仍未歇息,只为将各项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如此高强度的杂物,让他睡得越来越晚了,作息几乎混乱得一塌糊涂。 索性第二天没什么大事,江澄美滋滋地给自己点了温情开给他的安神香,打算狠狠睡上一白天。谁知还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什么事?”江澄强撑着坐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那双眼没什么光芒,满脸困倦。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奈。 江澄随意地披上一件衣服,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缓缓推开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光鲜亮丽、容光焕发的虞司麒小公子。 江澄靠在门框上,余光扫过这位活力充沛的少年,眉如远黛,目若朗星,鼻梁挺直,嘴唇红润。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束起,更显得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不仅如此,这爱美的少爷还穿着一身颇为精致华丽的衣衫,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腰束玉带,衣袂飘飘,漂亮得好像在发光的妖孽一般。 江澄那睡得昏沉的脑袋都不自觉地精神了一个瞬间,推开门之前的愤怒都不自觉地消退不少。 哎,没办法,他长得太好看了。 啊呸,应该是这是莲花坞的客人,要多多包容~ 江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他转身坐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虞司麒则是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眼神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江澄眼下那浓重的乌青,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但很快,他转而换上一副笑脸,像是个撒娇的孩子般,靠着江澄的小腿坐在床边的脚蹬上,那黏糊劲儿就像是江澄小时候被迫送走的妃妃、茉莉、小爱。 江澄看着对方柔顺的头发,那如绸缎般的质感让他下意识地摸了上去。 嘶。 这手感比小狗都好撸! 江澄心中暗叹,手上的动作愈发嚣张,真就跟摸个黑色修勾一样。 在江澄看不见的角度,虞司麒眼睛笑的像是一只千年的狐狸,那狭长的眼眸中透着精明和狡黠。他的目光落在江澄露出来的纤细的脚踝,感受着江澄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满是欢喜,脸上露出一抹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形象完全不符的恋慕和痴迷。 江澄的意识终于回笼,这才发现自己跟摸小狗似的揉着虞司麒的脑袋,把人家原本油光水滑的发型摸得乱七八糟,那些头发毛毛都炸开了。 江澄有点心虚地顺了顺虞司麒的头发,想要补救一下,但是他的手法实在是不太熟练,结果更乱了。 江澄的脸上颇有些尴尬,嘴里嘟囔着:“这怎么越弄越乱了。” 虞司麒有点委屈又有点开心地坐直身体,只见他那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发丝之间,动作熟练地给自己重新束了个马尾,再绑上发带。 江澄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结舌。 虞司麒其人,当真堪称妖孽。 梳个头发都能这般漂漂亮亮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这以后得娘子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不糟蹋了这小少爷啊。 难道是因为他年轻? 不能吧?我也没比他大多少啊???? 江澄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着,怎么也想不明白。 “阿澄哥?快点洗漱哇!你昨天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在云梦游玩吗?” 虞司麒拖着江澄,那力气还挺大,硬是将对方强行按在镜子前,然后非常熟练的地打开衣柜给江澄挑了一套藕荷色常服。 江澄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情愿,“换个颜色,拿那套绛紫色的。” 这么鲜亮的颜色,就算好看,但是穿在身上,多有损他堂堂一门宗主的伟大权威啊。 虞司麒回过头,那双凤眸委委屈屈的,瞬间满是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这件好看····你穿嘛。” ········· 江澄侧过了头,随手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叼着发带扎头发。 不是美色误人的问题,是······他真的好像一只小奶狗快哭出来了····· 思及此,江澄不禁回想起这几日的情形。 只因温情绸缎庄的异军突起,在市场中掀起轩然大波,致使莲花坞的政务莫名繁忙起来。 上下众人皆手忙脚乱,江澄也因此展开思路,颇多想法升腾出来,只得熬夜处理各类事务,常常是烛光摇曳直至深夜。 然而,无论他忙到多晚,身旁总有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年。 那少年借由要向江澄学习处理事务之名,始终陪伴左右。见他疲惫,便会絮絮叨叨地一边为他按压额角,一边轻声劝他早些歇息。 倘若遭了责骂,便会一脸委屈,不多时又备好各种味道清幽、滋养心神的茶水呈上。 待江澄心情转好,这少年便又故技重施,一边帮他查看账本,盘算开支,一边嘟囔着让他早点就寝。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有些吵闹的“伴读”,但看上去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旧笔走龙蛇的江澄知道,自己其实高兴得很。 重活一世,江澄无所畏惧。 就连孤单,他都能品出别样滋味。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也早已习惯独面一切。 可若有人能在漫漫长夜中长久地、聒噪地相伴,江澄觉得,这样也很好。 江澄身着那件与他平时风格完全不相符的藕荷色常服,那柔和的色彩无端就把他多年宗主生涯积累的威压降低了几分。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只是个有些严肃的俊俏少年,面容俊朗温柔却不失端正。 而在他身边,是个穿着浅青色衣裳的公子,那身衣裳衬得他更添了几分风流韵味。凤眸慵懒中透着精明,可每当视线转向身边人时,却又无端平添几分温柔缱绻。 二人并肩出现在云梦街头,无疑是一幕极其养眼的风景。 “阿澄哥!快点快点,前面有一家煎饼铺子,哇塞真的是又香又甜,尤其是刚出炉的,滚热滚热的,这个时辰估计快要出炉了!” 说着,虞司麒兴奋得满脸通红,一把牵住江澄的手,撒腿就跑了起来。 江澄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哭笑不得地跟着他跑,心中暗自嘀咕。 暗道对方果真是被家里养的娇嫩,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小公子,这般纯粹的少年心性,实在是难得。 别说是活了两辈子的自己,就是以没心没肺着称的魏无羡,也终究因为年幼的颠沛流离,和后来温氏阴影下的苦苦求生而多生了一副九转心肠。 曾经在苦难中挣扎过的人,总会有些暗疤在身上,如跗骨之蛆,不痛不痒,却终究和从前不一样。 赤君:按照番外篇惯例,开篇的词基本就是cp的核心内容,麒澄的核心在于“伴” ——须知道,天教尤物,相伴老江乡。 麒澄的cp的感受我在一天晚上很累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我想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帮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带我看花看海,让我重整旗鼓,可以永远看我眼中带光,可以永远为我骄傲,在所有人鼓掌的时候,我希望他的掌声是冲向我的,当我自己都忘记我有多优秀的时候,我想有一个人,始终替我牢牢的记着。 第96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 很快的,江澄的思绪就被阵阵刚出炉的煎饼那种特有的蛋香给轻而易举地勾走了。那股浓郁的香气仿佛有了实质一般,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心痒痒得不行。就连肚子都似乎隐隐在抗议,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催促着江澄脚步再快一点,好尽快满足那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美食的渴望。 江澄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牵引着的小狗一样,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股香味快步前行。他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那香气的源头,本以为稳重的心居然因为街头的煎饼洋溢出几分期待和兴奋。 虞司麒看了一眼步伐悄悄地加快,已经和他并肩疾步而行的江澄,唇角微微勾起,那上扬的弧度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特别的好,眼中更是闪烁着几分狡黠和调侃。他看着江澄一脸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一逗这个脸皮薄的家伙。但想到江澄脸皮嫩,他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是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 “老板~两份煎饼!” 还没等到摊子边上,虞司麒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声音清脆响亮,一下子就让周围都热闹起来。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神情,看着这个嘴馋的娃娃,语气亲切地说道:“好嘞,多加点糖是不是?” 显然有些熟稔,虞司麒不是第一次光顾了。 江澄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但他一早起来也没吃东西,这种不对劲也就稍微闪了一下,转瞬即逝。 “是!”虞司麒欢快地应道,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江澄,眼睛里满是询问,“哥,你要不要多加点糖?很好吃的!” 江澄无所谓地随意点点头,神色平淡地说道:“都可以,我无所谓。” 虞司麒不太满意地撇撇嘴,眉头微皱,一脸认真地说道:“怎么能随意呢?常言道人间有味是清欢,这吃喝喜好可是人生大事呢!” 说着,虞司麒笑着对老板说道:“老板,原味的,加糖的,加蛋的,各样的口味都来一份!” 那老板应了一声,低下头笑眯眯地开始做东西,一边忙碌一边说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你们爹娘太有福气了,怎么得了你们两兄弟呢!” 虞司麒摇摇头,笑容满面,颇为自豪的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是我们俩确实感情很好!”说着,还调皮地撞了一下江澄的肩膀,扬起脸问道:“阿澄哥,我说的对吧!” 老板手脚麻利得很,江澄眼神偶尔瞟过去,只见老板熟练地操作着,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一会,老板就把一堆热气腾腾的煎饼递到了虞司麒的手上。 虞司麒满脸笑容,一个一个小心地递给江澄,江澄也不客气,一个一个仔细地尝了尝,每尝一个都会仔细品味其中的滋味。最后还是觉得额外加了一个蛋的煎饼最合他的口味,那浓郁的蛋香和更加松软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虞司麒笑眯眯的把那份递给江澄,自己则慢条斯理的将剩下的煎饼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肚子,一边吃一边还满足地笑道:“这顿饭吃的真饱,我今天都不用吃饭了。” 江澄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煎饼,含糊不清地吐槽他:“谁也没让你都吃掉啊,不就是一个煎饼,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不都差不多,何必这么在意?”江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嫌弃,嘴上倒是吃的很香。 虞司麒还是笑,那笑容灿烂无比,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更漂亮温柔了一些,却坚称煎饼里是加鸡蛋还是加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江澄不欲再在这样的小事上和这个没长大的人争辩,索性叼着煎饼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虞司麒的胡言乱语。 虞司麒静静地看着江澄的背影,那挺拔却略显孤单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朦胧。 恍惚间,他想起幼时他第一次在眉山看见江澄的时候。 那时候的虞司麒是由爷爷奶奶一手养大的娃娃,奶奶的手艺极好,会做很多令人垂涎欲滴的好吃的小点心。 无论是香甜软糯的桂花糕,还是酥脆可口的桃酥,亦或是入口即化的豌豆黄,每一样都堪称人间美味。 所以眉山唯一的小朋友虞司麒就像是被催肥一样飞速地横向发展,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三头身的小柱子。 那圆滚滚的脸蛋,胖乎乎的小手,还有那如同藕节一般的小腿,活脱脱一个肉乎乎的年画娃娃。 不过这小胖子脾气倒是好得很,整天笑嘻嘻的,再仗着五官的优势,长得格外讨人喜欢,所以体型并没有打击虞司麒这个小少爷的自信,他依旧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云梦江氏宗主的儿子被眉山的侍从接来拜见爷爷奶奶,这一家的小孩,都是眉山派人接来的,他们的父母倒是从不露面。 为此,爷爷奶奶高兴了好几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奶奶还特地多做了几种点心,一边忙活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也不知道阿澄喜欢吃什么味道的,这个奶味重一些,小孩子应该喜欢;这个更甜一些,吃着心里都美;这个蛋香浓厚,营养好;哦,这个是茶叶做的点心,应该会更清爽一些······” 他围在灶台前附和着奶奶的话,美滋滋的享用了不少制作点心时的边角料,吃得小肚子滚圆滚圆的,还天真地觉得自己更圆润可爱了一些。 次日,东方的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早早便有人来报,说是江少爷已经到了山门。 爷爷奶奶听闻此消息,满心欢喜,赶忙整理衣装出发去会客厅等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虞司麒不要乱跑,务必把今日的功课做完。 虞司麒嘴上乖巧地答应着,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模样让爷爷奶奶放心地离开了。 然而,等到四下无人,虞司麒那古灵精怪的性子便按捺不住了。他从祠堂里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悄悄地躲在会客厅旁边的花坛里。 那花坛中的小花小草很是茂盛,虞司麒自觉找到一个不错的掩护位置。他满心好奇,打算看看这个据说生得很漂亮,功夫也很厉害,而且还很努力的江家少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惜,这小胖子完全忽视了自己那圆滚滚的体型。会客厅花坛那纤细的小花小草哪里能掩盖住小胖子那圆润硕大的身形。他在花坛里艰难地蜷缩着,努力想要隐藏自己。 正在小胖子有点蹲麻了腿,想稍稍活动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看什么呢?”这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疑惑。 小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慌乱中吧唧就坐在了来人的脚上,还不小心地把对方拉倒,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小胖子心里有点心虚,胖嘟嘟的脸蛋上泛起一抹红晕。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看着对方脸色黢黑地坐在地上揉着脚,一时之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说什么才好。 那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身材修长而匀称,相比之下,自己可就显得臃肿多了。 从来自信的小胖子第一次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对方长得实在是漂亮极了,要不是对方穿着男装,他都要误以为这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那少年长着一双温柔如水的杏眸,眼眸清澈明亮,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头发乌黑亮丽,柔顺地垂在肩头。脸小小的,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眉毛微微皱着,小嘴也在不停埋怨着他,可虞司麒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虞司麒讷讷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想伸手把对方扶起来,那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局促。 那个漂亮的少年皱着眉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嘴里嘟囔着:“我还以为我的脚要废掉了呢!”。 虞司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傻气和纯真:“对不起,我·····我太胖啦。”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脸的懊恼。 那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也·····也还好,你个子高,不算很胖。”说完,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别过头去不再看虞司麒。 是个漂亮,嘴毒,但是好心肠的小哥哥。 虞司麒默默地观察着他,在心里对他做出了如此评价。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脾气也不会太差。 “阿麒?你怎么在这里?阿澄?你也在这里?”身后突然响起虞老夫人那充满慈爱的声音。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和恍然,这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两个少年的初识属实是不太礼貌,充满了意外和尴尬。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后来他们却处得还不错。 虞司麒是个人精,就算长居眉山也从来不影响这个人对于观察他人的热爱和天分。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江澄虽然嘴毒,总是说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但是一旦发现虞司麒被自己说的委屈了,就立马会别别扭扭地来哄他。 哪怕是牺牲他最爱的点心也在所不惜。 真有意思。 虞司麒大口大口吃着江澄最喜欢,自己却并不很中意的点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看着江澄偏过头,不想面对自己喜欢的点心全进了虞司麒的嘴的倔强模样,只觉得他有趣极了。 这个江澄,真是太可爱了。 赤君:羡慕小虞能旁观幼年的橙子~小橙子一定很可爱很傲娇很漂亮(年幼猫猫既视感~) 第97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三) “笑什么呢?” 虞司麒回过神来,就看见江澄嘴里吃着最后一口煎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边用力嚼着,一边偏头看着他。 虞司麒想,自己刚刚的表情一定傻乎乎的,才会让江澄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疑惑,像是在看傻子。 虞·傻子·司麒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摩挲两下,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某种情绪。转而带笑说道:“吃完了?前面有一处小池塘,虽然不是特别精致,但是可以钓鱼,里面的鱼很好吃。”他的声音轻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江澄果然被转移了视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表示钓鱼没意思,他可以下去捞鱼。边说边比划着捞鱼的动作,云梦江氏长大的孩子水性都不错,至少比虞司麒这个眉山长大的娃娃好很多。 江澄不由得升腾出自信,眉眼间都是笑意,那样子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满一箩筐的鱼。 虞司麒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快的脚步,神采飞扬又看似无意的炫耀他的捕鱼技术,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突然悲从中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痛楚。 江澄。 当年那么挑食的小孩,糖多一点,奶香淡了一些,茶换了个品种,你都会沉默着吃下,却偷着和我怒骂那东西好难吃。 为什么如今,变得什么都可以接受,什么都不挑? 是不是有太多别的事让你无暇顾及这些生活中的细微之处?是不是曾经那些伤筋动骨的经历,就让你觉得这点小小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见? 越是看见江澄此刻的担当和成熟,虞司麒就越是不停地设想江澄是怎么一步一步长成如今的样子,大约是有特殊的天赋的加持,虞司麒旁观着这个逆天改命的存在,只觉得对方伤痕累累的过往永远都在发光。 “好啊,阿澄哥给我捞鱼吃!”虞司麒回过神来,非常捧场的摆出一副满脸期待的模样,凤眸里闪烁着几分兴味。 “不要脸,你吃了那么多还能吃得下去?自己钓鱼去吧!”江澄白了他一眼,嘴上虽然嫌弃,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要!阿澄哥!我水性和你没法比啊,我哪会钓鱼啊?”虞司麒拉着江澄的衣角,撒娇似的摇晃着,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 “行了行了,大男人撒什么娇,我给你捞鱼!” 于是,在云梦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边上,有一个穿着华贵,衣冠楚楚,貌若好女,清清爽爽的坐在大伞下喝茶的贵公子。他身姿优雅,气质非凡,手中轻轻端着茶杯,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看着池塘里的动静。 而他对面的池塘里,有个像白鲤一样跳脱活泼,正在和狡猾的小鱼战斗的少年。那少年身手敏捷,在水中灵活地穿梭着,溅起一片片水花。 “阿澄哥!好厉害哇!” “阿澄哥小心!” “阿澄哥还差一点点啦!” 虞司麒微微抿了一口茶,神色间没有了往日洋溢在脸上的跳脱和阳光,显得有些深沉和内敛。 仗着四下无人,那人又忙着抓鱼,虞司麒嘴上给江澄鼓劲,声音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 那漂亮的眸子始终落在阳光下漂亮到晃眼的白皙脊背,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动了动脖子,像是想要缓解某种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真漂亮。 平时在议事厅里,威风凛凛、果断决绝的样子漂亮。 此时此刻,阳光下闪闪发光,兴致勃勃的捕鱼的样子,也漂亮。 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和他隐居山林,以江澄的脾气,一定也会逞强不许自己下水,一定会亲自去给自己捕鱼,然后乖乖地一边擦头发,一边等着自己给他烤鱼吃。 想到这里,虞司麒的心口滚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虞司麒想着那副场景想的浑身像是沸腾了一样,哪怕那副场景光明坦荡的和他心底里根本不敢示人的念想完全沾不上边,但心里依旧滚热的不行。 “阿澄哥!我来帮你吧!”江澄多年不抓鱼,以往的技巧多少有点退步,但他是个非常倔强的主,坚决不认同自己技术退步,听见虞司麒这么说,只觉得这臭小子怕不是看不起自己惊天动地的抓鱼技术,回过身想损一损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朋友。 可是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原本被他仍在岸边不管,娇里娇气的自己喝茶的虞司麒已经退下外衫,将有些松散的头发扎紧,暗红色的里衣带子接了一半,抬手束发的时候恰好露出了腰间一抹晃眼的白。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在虞司麒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那道身影看起来仿佛泛着光一般,格外吸引人眼球。 虞司麒试探着走进池塘,水打湿了他暗红色的里衣,显得颜色更加浓郁了一些。 暗红色真显白。 江澄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不合时宜地想着。 虞司麒慢条斯理的继续解着里衣的带子,动作优雅却又带着几分慵懒。阳光下,那白皙的胸膛和劲腰一点一点重见天日,仿佛是一件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逐渐展现在世人面前。 虞司麒向来喜欢宽袍大袖,对华服配饰的搭配极为讲究,很少和江澄、魏无羡一样穿劲装。再加上他那张柔弱妖孽的像是小姑娘的脸,总是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乖。 江澄一直下意识地以为虞司麒就是个没长大的小豆芽,有时候看他因为一个璎珞不搭配他的衣服就能悲伤一整天,江澄没少和魏无羡吐槽他这个娇里娇气的眉山来客。 虽然他还是很喜欢把这个光鲜亮丽的小青蛙往兰陵带,满意地看着虞司麒艳冠群芳,力压金子轩好几头的样子。看着金子轩曾经引以为傲的外貌被虞司麒压得灰头土脸,每每此时,江澄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和满足。 可今天才突然意识到,虞司麒只是身形修长,却终究堪称强健,那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虞司麒慢慢的走向江澄,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大有些恍惚,他竟然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近乎幽暗的压迫感,然而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江澄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澄哥~怎么捞鱼啊,教教我呗!”虞司麒笑嘻嘻的凑上来,撞了撞江澄的臂膀,看上去兴致勃勃。 江澄听到虞司麒的话,将自己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然后转头看向河中的鱼群,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教教你吧,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其实抓鱼最重要的就是手感,这可不是我吹牛,想当年我和魏无羡一起捞鱼的时候,那可真是不相上下,每次抓到的鱼都多得吃不完! 最后只能便宜了那些跟我们一起来的弟子们,那群家伙后来每天都盯着我和魏无羡,只要看到我们离开,就会一窝蜂地跟上去……” 虞司麒一边听着江澄说话,一边浅浅的笑。 江澄的臂膀非常结实,没有什么柔软之感,但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弹性。而且江澄的皮肤很光滑,犹如一块温暖而令人心动的美玉。 虽然腰部纤细,然而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展现出一位武德充沛的年轻家主应有的力量感。 就是这个人一直在说他和阿羡哥的旧事,那些或欢乐、或悲伤、或惊险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带着江澄回到了曾经的岁月。 可谁叫他并没有在江澄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出现呢?他错过了那段肆意飞扬的时光,错过了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更错过了当年那个神采飞扬,光芒万丈的江小公子。 然而,他能做的,也只有仔细地听着,努力去想象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生动的场景,然后尽可能的去装点江澄的未来。 让他重新对一块煎饼挑剔,不再是随意地接受,而是能够因为口味的细微差别而皱起眉头;让他依旧能在池塘里满载而归,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欢笑,而不是被生活的琐碎和压力所困扰。 他想一肩担尽古今愁,虞司麒就想让他的尘世路好走一些,平坦一些。在那他亲自选择的道路上,为他扫去一些障碍,铺上一层温暖的基石。那些放下担子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希望江澄依旧高傲娇贵,是当初他刚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个因为把碧螺春换成了铁观音就嘟囔着不好吃的小公子。 他的路还很长。 赤君:喵的小虞在努力!当初那个傲娇的挑食橙子早点回来吧,小虞作为一个被爱着长大的小朋友,要好好地去爱橙子啊! 第98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四)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然而虞司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江澄方才看向自己时那稍显失神的目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心底不禁又泛起一丝志得意满。 时间不是问题,江澄对虞司麒感兴趣,愿意让虞司麒陪在江澄的身边,这才是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法。虞司麒在心中暗自筹谋,眼神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终于,江澄总算抓到了一条鱼,他的脸上瞬间溢满激动与兴奋,急切地回过头,想要向虞司麒炫耀一番。可当他转过头时,却发现虞司麒不知何时已坐在岸边,正专注地擦拭着被水沾湿的头发。 他身上似乎尚未完全擦干,就匆匆将里衣穿上,那暗红色的薄薄布料贴合在他线条优美、肌肉纹理迷人的身躯上,似是欲盖弥彰地遮掩这具极具魅力的躯体。 他微微侧着头,那乌黑如云的秀发如瀑布般肆意垂落,他用布巾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虞司麒向来娇气,江澄曾见识过他洗一次澡得备好诸多香膏胰子,甚至还需熏香等等。 今日在这简陋的池塘里奔波许久,还弄得浑身湿漉,实在是委屈了他。 想到上次他看着虞司麒一本正经给衣物熏香的样子,江澄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江澄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实在不太想直视这位刚刚出浴的男美人。 可是奈何刚刚那一眼看的太清楚,虞司麒那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一种莫名的神秘和清贵。 “阿澄哥!”虞司麒见他拿着鱼朝自己走来,脸上立刻绽放出一脸钦羡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那光芒仿佛满是他对江澄的崇拜(bushi)。他那明亮的眼眸犹如星辰般璀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江澄也笑了出来,那笑容中透着十足的得意,他一脸骄傲地把手中肥硕的鱼高高举起来,然后递给匆匆跑过来的虞司麒。 “给我给我!”虞司麒兴奋地喊着,迫不及待地接过鱼。 却不想这条在江澄手里还老老实实的大鱼,到了虞司麒手里突然一个挺身,啪啪两尾巴毫不留情地直冲虞司麒那张俊脸上使劲招呼。 虞司麒被这即将入口的鱼赏了两巴掌,那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他那俊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和委屈的神情,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连江澄都愣了一下。 “虞····哈哈哈哈!” 紧接着,江澄那毫不收敛、几乎快要冲破云霄的大笑声在四周回荡,惊起了林鸟纷飞。 江澄衣裳还没穿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裸露着胸膛,笑起来的时候胸膛一起一伏,兴许是笑得太过用力,皮肤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坠着水珠,漂亮的发光。 虞司麒本来满心的怒气都因为眼前这个人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大笑的江澄身上。 像是被看到了窘迫模样,虞司麒咽了口口水,侧过头,嗓音微哑,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太可恶了,这臭鱼。” 江澄丝毫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依旧笑眯眯地说,“放心,我们一会就烤了它解气。”他的眼神中满是轻松与愉悦,丝毫没察觉到虞司麒的异样。 虞司麒委屈巴巴地皱皱眉,像是被大哥哥嘲笑的小朋友,偏过头倔强的不说话了。可只有心脏处的轰鸣声,提醒着虞司麒,他到底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撑得起这一张天真柔软的笑脸。 假如他看我的眼睛,我一定藏不住了。 虞司麒这样想着。 江澄熟练地拾掇了一下那刚刚赏了虞司麒俩嘴巴的肥鱼,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将其架上了火,慢慢地烤着。 虞司麒则小心地撒上了从莲花坞带来的调料,那调料均匀地洒在烤鱼上,瞬间香气四溢。烤鱼被烤得焦香四溢,外酥里嫩,虞司麒吃得大快朵颐,那满足的神情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江澄吃完之后,闲来无事,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干脆就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看虞司麒。 这个人貌美文雅,哪怕吃东西的动作再粗鲁也不显得难看。 江澄看着虞司麒依依不舍地嗦着手里的签子,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把骨头都再嗦一遍,不禁觉得有趣极了。 江澄笑了笑,起身脱下外衫,打算再去给他捞一条。 却不想,刚迈出一步,就被虞司麒拉住了。 虞司麒认认真真地帮江澄把外衫穿好,目光上移,看到他头发还是湿哒哒的,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从怀里拿了一张去水符,轻轻一挥,眨眼之间江澄就浑身干爽了。 “诶?你带去水符了?”江澄诧异的看着虞司麒,眼神中满是疑惑,不禁问道,“你带了符咒干嘛刚刚坐在岸边擦头发?” 虞司麒一愣,转而笑道,“就这一张了,我想着你是捞鱼的主力,可能更需要,我就没有用。”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温柔和体贴,看得江澄心里有些奇怪,转而看着湖面,开口问道。 “哦,那你不吃鱼了?看你还没吃够呢。”江澄被虞司麒按在石头上做好,帮他把头发重新束一束。 江澄的脸上带着关切,话语随意慵懒。 虞司麒笑着看坐在石头上整理腰间配饰的江澄,微微弯腰凑近,便能闻到江澄身上那独特的味道,有荷花的清香。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江澄纤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轻轻眨动;挺翘的鼻尖,精致而可爱;还有那张难得大笑的饱满的嘴,透着诱人的色泽。 如今已经快到傍晚,阳光没有午后那么酷热,变得柔和而温暖,风也很轻,把江澄的几丝头发吹到虞司麒的脸上,闹得他痒痒的。 可是虞司麒不想偏开头躲开,给江澄梳好头发,在此时此刻,比什么都重要。 “还没扎好?不用这么仔细吧?”江澄突然抬起头问道。他的目光撞上虞司麒近在咫尺的双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就是这一抬头,二人目光猝不及防的相撞,虞司麒看着江澄的杏眼,笑的很是可爱,手指微微用力固定住江澄的脑袋,不许他乱动影响他伟大的束发事业。 江澄原本感觉到一扫而过,温柔到他以为是一种错觉的触感。 无非是一人仰头,一人俯首。 离开江澄的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他乌黑的发梢,虞司麒知道,他脑中轰鸣,仿佛听见了盛大烟火绽放的声音,绚烂而震撼,携带着浓烈的欢喜,让他头脑发晕。 他不知道此刻垂着眸子的江澄到底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的,像是蜻蜓点水,却又引起无声的骇浪的,小小涟漪。 第99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五) 被亲了。 额头有微凉的触感传来,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 他不讨厌。 江澄一下子捂着额头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讪讪地笑着,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个话题绕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个木头难得动起了改动的脑子,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合理的解释这场意外,谁知虞司麒却突然背过身蹲在地上,江澄只能看见虞司麒通红的耳尖,以及那压抑不住的偷笑的声音。 江澄原本的紧张,突然被他这幅样子冲散得一干二净。 这小子,还怪纯情的,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道,“你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吗?还脸红上了,咱们俩大老爷们有什么的。”那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俨然已经放下了刚刚小小的,惊涛骇浪一般的插曲。 虞司麒眼神松动了一下,微微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来,低眉顺眼地凑上来,眼睛亮亮的,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可是,我是第一次亲别人,嘿嘿,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初吻!嘿嘿,我真棒!诶不对,我没有初吻了,那以后我家道侣会不会生气,我该怎么哄他啊。”他的话语中透着单纯的喜悦,又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担忧,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江澄哭笑不得,既有无奈,又带着几分包容,宽慰着这个看上去过分纯情的少年,“你这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这就是不小心碰上了而已,算什么初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去帮你向你道侣解释行了吧?” 虞司麒闻言像是松了口气,漂亮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仿佛心中怀揣着无尽的幸福憧憬,随即笑眯眯地说,“谢谢阿澄哥,不过我相信,大约不必劳烦你出马解释的。” 说着,虞司麒就兴冲冲的快走了几步,兴奋地说道:“阿澄哥,前面有我早就定好的画舫,邀你夜游云梦湖。” 江澄静静地看着虞司麒,冷不丁地想到。 原来,虞司麒这个看上去傻兮兮甜糊糊的小孩,原来都是在考虑道侣的年纪了。 哦,也对。 他其实和自己是同岁,只是小了三天而已。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出发,在虞司麒的引领下朝着云梦湖上的画舫走去。 一路上,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纱。 画舫是虞司麒精心准备的,处处透着精致与用心。 踏入画舫,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一个精致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芍药花。那花瓣层层叠叠,如同一团粉色的云霞,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江澄看了那朵芍药片刻,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即偏开视线,将目光投向外面。 顺着水流,画舫缓缓飘在云梦湖上,清风习习,吹拂着他们的发丝和衣角。 皓月莹白,宛如一个巨大的银盘悬挂在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湖面。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虞司麒姿态闲适地靠在栏杆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眯着眼睛,轻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 他的咬字不甚清晰,带着眉山特有的软糯口音,却别有一番韵味。可见此刻他是松散到了极致,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 他整个人,都非同一般的契合此情此景,仿佛他生来就该属于这美好的月夜,属于这宁静的湖面。 就连多日忙碌的江澄都在此刻心神清朗,眉眼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和。他那向来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江澄本不是凌厉威严的相貌,只是多年来在权谋争斗中的铁血手腕让他积威甚重,以至于旁人常常忽略了他那双透着温柔的杏眼。 那双眼眸,本该是含情脉脉的,却在岁月的磨砺中被掩盖了光芒。 此刻江澄带着笑,那笑容是哪怕年少时都未曾体会过的舒畅徜徉。仿佛所有的忧愁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宁静。 毕竟,生来敏感,心思深重的江澄从来都没有放下父母之间的针锋相对。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被打压的自我怀疑始终如影随形,哪怕是年少时的玩闹时光,心里也都是装着沉甸甸的事情。 如今,江澄依旧心事重重,莲花坞的事务如同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乱麻。 偏偏,因为一个臭美活泼的小朋友的痴缠,他竟偷得了浮生半日闲。 虞司麒一直留神看着江澄的模样,目光未曾有片刻的移开。 他看着江澄逐渐安静下来,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眉眼愈发柔和,最后,甚至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 虞司麒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披风,动作轻柔缓慢,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慢慢地走过去,靠近江澄,看着江澄眼下微微的青黑,眼神里带着再不掩饰的无奈与疼惜。 以及深重的爱慕痴缠。 可大约月色太清,风也温柔,他睡得太好,虞司麒终究是什么都没做,最终也只是给江澄盖好,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轻轻道了一声好梦。 江澄没有睡多久,但却比平日里睡上一整夜都更解乏。他伸了个懒腰,那慵懒的姿态如同一只舒展身体的猫。 睁开惺忪的眼,眼神还有些迷蒙,盯着此刻已经处处灯火的云梦湖畔发呆。 小猫一样。 虞司麒悄悄地睨着他,悄悄地扬起一抹笑。 “这什么日子,云梦湖怎么这么热闹。”江澄缓缓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慢,大约还带着几分睡意,不复往日那样抑扬顿挫,显得声音低低的,有些含糊不清,带着一丝慵懒和迷茫。 虞司麒和他坐的不算很近,但依旧听清了。 他笑着走上前,动作优雅地给江澄递了一杯茶,那茶杯中升腾着袅袅热气,茶香四溢。 “忘了吗?今天是上巳节。”虞司麒看着江澄喝完了水,可他依旧没太清醒过来的样子,那迷糊的模样可爱极了。 虞司麒努力忍住了想 rua 一 rua 这个傲娇猫猫的想法,双手接过空杯子,坐了回去。 路过那朵芍药花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赤君:听说,上巳节的时候,要送给他\/她一支开得很好的芍药花 第100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六) “上巳节·····诶呀,我最近忙的忘记了日子,应该和莲花坞的弟子说一声,让他们今天好好出去玩玩的,要祓禊畔浴,也出去凑凑热闹才好。” 江澄慢吞吞的说道,话语中没有了往日的急切与凌厉,多了几分平和与舒缓。 话说完毕,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那笑容中透着轻松与惬意,“不过这样的事,估计不用我吩咐,他们自己就削尖了脑袋,琢磨着出去玩了。” 此刻的他,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担,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年轻人。 虞司麒笑着迎合,“是啊,这样出去玩的事情,可用不着你操心,尤其那几位心有所属的,这可是上巳节,想必早就·····哈哈,没什么。” 江澄垂眸盯着湖水的涟漪,脑子一片空白,思绪渐渐飘远,回忆起这过分轻松的一天。 早上吃了加了一个蛋的煎饼,蛋香浓郁,那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都是满足感,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那一刻消散,实在是很合他的口味,他喜欢。 后来泡在春水里捞鱼,那清凉的春水,活泼的鱼儿,都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与欢愉。勉勉强强,也算是“祓禊畔浴”了,想来新的一年里他一定可以清洁免疫,吉祥无忧,无心之举,但得了一个好意头,他喜欢。 再后来,抓到了一条鱼,烤了吃了,加上了虞司麒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调料,味道不错,外酥里嫩,他喜欢。 最后就是······他到了这个画舫上,任由流水带他漂游,那宁静的氛围,让他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慰藉,让他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忧虑。小憩片刻,也算是体会到了明月清风为伴,一梦千秋的意境,他喜欢。 灯火辉煌之下,江澄望着那璀璨的光芒,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几天虞司麒陪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他对云梦一点儿也不熟悉。 更是抱怨自己身为云梦宗主,居然从来没有亲自领着自己逛一逛,简直是太伤他这位少男之心,还不住地哀叹自己不心疼他这个乖巧美丽的美男子。 那委屈的模样,当时还真让江澄有了几分愧疚之感。 可是今天一整天,所有的目的地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什么时辰有什么特色,那个地方风景最为优美,这小子都了然于胸,简直如数家珍。 这哪里是对云梦不熟悉?分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都快熟透了! 江澄顿觉今天一天一直隐隐感觉到的微妙到底是为了什么,感情是自己被这小子蒙骗了! 刚想起身找虞司麒理论,就看见自己身上的披风。 浅碧色的披风,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那细腻的质地,精致的绣纹,江澄一眼便认出,这是虞司麒最常用的衣料。 虞司麒似乎是看出来江澄有话要说,施施然凑了过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清醒了?”说完之后还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狡黠,“阿澄刚刚睡得真香,我都不忍心喊醒你。” 江澄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笑里都带着谄媚的虞司麒,开启阴阳大法,“我记得某位少爷言之凿凿的指责我明明身为东道主却待客无方,做主不公,没有尽一尽地主之谊,导致少爷来云梦多日却还是一无所知。” 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嘲讽,眼神却紧紧盯着虞司麒。 虞司麒挠了挠头,目光偏移,那心虚的模样一眼望得到头,就像个被当场抓住的调皮孩子。 江澄看他这样心里诡异的高兴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敢问这位少爷,说对云梦不熟,怎么今天竟然连什么时辰有煎饼出炉,哪个地方有鲤鱼鲜美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的语气越发严厉,可眼神中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虞司麒嘿嘿的笑着,挤着蹭着坐在江澄身边,屁股都不敢坐得稳当,稍稍搭了个边。 “阿澄,我这不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吗?你看你,这段时间日日熬夜,今天好容易休息,又打算白天睡一天,你这作息什么时候调节的好?睡眠不好很是伤身的。”他的语气中满是关切,眼神中透着担忧。 “再说了。”虞司麒声音低了低,带着些许的委屈,“来这么久了,你一直忙忙忙,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孤家寡人,我就是个没有人陪的可怜人。”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带着委屈之外的低落,重重地落在了江澄的心上。 江澄看着虞司麒就像个落水的小狗似的和他装可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今天玩得开心,他非得好好揍一顿这臭小子不可。 油嘴滑舌。 二人正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微妙。 突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鸣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二人急忙回过头,却看见岸边有人在放烟花。 巨大的花朵在天际绚烂绽放,此起彼伏,交相辉映,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梦如幻。 今夜月色很美,可烟花一时间竟然盖过了月亮的风头,璀璨夺目。 上巳节出游的人们嬉闹的声音连绵不绝,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弥漫。 这是和江澄印象中永远安静祥和的云梦湖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以往的云梦湖,总是宁静而平和,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而此刻,眼前的景象是喧嚣的,是热闹的,是花团锦簇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是江澄很少见过,却很是喜欢的。 江澄沉默片刻,目光深邃,隐隐约约的,似乎是知道为什么虞司麒一定要拉着他出来游玩。 除了上巳节这个特殊的日子,或许还因为,他有点想让自己来看看这样的云梦湖,和他记忆里都不太一样的,繁华热闹的云梦湖。 前些年,因为各大世家分割独立,又有温氏的欺压,云梦虽然平静但算不得十分富庶。就算守着这巨大的云梦湖,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卖给谁,送往何处。资源无法充分利用,经济发展受到极大的限制,人们的生活也只是勉强维持温饱。 如今各大世家关系紧密,云梦姑苏通商之后,贸易往来频繁,经济日益繁荣。 云梦湖畔成为了百姓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有了新的谋生之道,钱袋子富足了,自然有余力玩乐。 这百年孤寂的云梦泽,倒也安详不再了。 虞司麒笑眯眯的看着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中满是欢喜与欣慰。 已经深夜了,依旧这样,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大人们三五成群地交谈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这是江澄的功德。 “阿澄哥你看,这里多热闹。”虞司麒笑着指向岸边,声音中充满了兴奋,“看来,大家过得很好,你真厉害。”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江澄的钦佩和赞扬。 江澄讷讷的看着,心中有欣喜,却也有不敢承担这样称赞的心虚。他的眼神闪烁,带着几分不自信。 “这是蓝曦臣和聂怀桑的功劳,那段时间我待在房内,莲花坞的琐事,都是交给他们俩做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江澄低声说道。 虞司麒看了看江澄,突然认真地扭过江澄的脸,让他认真地看向自己。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 “天生万物都不是为了让他们尽善尽美,蓝宗主善中庸,目光长远手段温和,怀桑擅长宗门平衡,保证上位者的话语权。 他们都很厉害,也都凭着自己的能力帮助自己的宗门蓬勃发展。 可是在我看来,江晚吟,才是最适合在绝境低谷处承担起旁人不敢承担的责任,莲花坞绝处逢生,有蓝宗主和怀桑的扶持,但更重要的,是你这位宗主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阿澄哥,何必妄自菲薄。” 赤君:小虞眼中的橙子:闪闪发光,哪哪都好 橙子眼中的小虞:湿淋淋的美貌落水小狗,嘴甜的小弟 第101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七) 虞司麒的言辞向来直白且热烈,他人生的如此俊秀婉约,出口的话却明晃晃的。 从来不知晓如何藏匿,不懂得如何委婉表达,更不明白如何给自己,给听他讲话的人留有余地。 江澄微微一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目光之中实在是有太多浅显易懂却又深邃无比的东西,江澄匆匆一瞥,仅仅捕捉到那最表层的一丝,却仍旧被他眼中那堪称纯粹赤诚的崇拜与敬重,如同炽热的烈焰一般灼烧得耳尖滚烫。 微不可查的慌乱和欢喜,江澄有些陌生,却并不讨厌。 二人再次并肩坐在一起观赏烟花,夜晚江风清凉,江澄贴心地把虞司麒的披风分给对方一半。 虞司麒笑的跟个妖精似的,在月色的清辉和璀璨烟花的交相辉映之下,亦是人间排的上数的绝色。 “谢谢阿澄哥。”说着,虞司麒自己挨挨蹭蹭地挤过来,活像个顽皮的孩童,不知身边人的心事,显得格外的天真无辜。 江澄皱着眉推了他几下,可虞司麒的脸皮厚度简直和魏无羡不相上下,难分伯仲。江澄最终也只能忍着心上那一点微妙的心绪,任由二人的距离慢慢地拉近。 轻风乍起,那微妙的心绪,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轻轻荡漾着。 虞司麒准备得很妥当,特地温了一壶荷风酒。那酒色纯净如水,香气宜人似夏夜荷塘,就像是天下闻名的姑苏天子笑,而这云梦荷风,在江澄心里堪称天下第一的珍酿。 江澄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当初说,你下山,是为了游览世间?” 虞司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啊,想看看天道设定下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温柔,“想看看我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想看看天道规训之外的人们,都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江澄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那你还一直留在莲花坞,怎么不见你动身辞行?” 话一出口,江澄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就像是他要赶虞司麒走一样。 可是天地良心,他没有半点这个心思。 甚至·······他提起这个话题,根本不是为了提醒虞司麒,而是想提醒他自己。 就算是虞司麒,也总有一天要走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刺,轻轻地扎在他的心头,带来隐隐的刺痛。 这样的心思一出来,江澄的心绪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带着惶恐和狼狈勉强露出一抹笑来。 那笑容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因为他生性不擅长此道,显得无端有些不伦不类。 “我就是好奇,你是出身眉山的客人,我不是想赶你走的意思,哈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越说越慌乱,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此刻已全然不见,最后笑的勉强又可怜。 虞司麒喜欢逗他,喜欢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看他沉静自持的面容寸寸龟裂,透出里面本应该有的炽热和娇美,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喜欢看他像是每一个少年人一般羞涩又勇敢,如同初升的朝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却舍不得见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狼狈得像是困兽。 他随手给江澄指了指眼前广阔无垠的云梦泽,“你能看的清这片湖的边界吗?”他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仿佛想要透过这片湖水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江澄迟疑着摇了摇头,“云梦大江大河,哪里看得见尽头。”他望着那浩渺的湖面,水波荡漾,水天相接,确实难以寻到边界所在。 虞司麒耸耸肩,脸上带着一抹洒脱的笑意,说道,“是啊,看不见尽头,这一方天地,尚有许多玄机我无法参透。 可见当初说这话的我小看了天地玄黄,须知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说到底,我也只是凡夫俗子,勘不破,斩不断,放不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感慨,还有一丝故作勘破世事的成熟和无奈。 江澄听的想笑,一个想躲懒的孩子,想必是云梦还没玩够,那加了糖的煎饼还没吃腻,就这样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不知为何,无由的,江澄倍觉心安。 这份心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真实而强烈。 因为这份没来由的心安,他不想点破这个自称凡夫俗子,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在堪舆一道极具灵秀之人。 他宁愿就这么维持着这份看似荒唐却又让他感到无比踏实的借口,仿佛只要不点破,这份安宁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虞司麒这时笑着问道,“阿澄哥明日有事吗?”他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江澄垂眸想了想,前段时间一直忙碌不停,好在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他倒也不必太过焦急,日子还长,他心中的宏伟丘壑总有成真的时候。 “应该没什么大事,怎么了?”江澄抬眼看向虞司麒,语气平和。 虞司麒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调侃,似乎在笑话江澄的疏忽,“阿澄哥贵人多忘事,我却替你记着,阿洋前几天外出游历之前让你转交给阿苑一个礼物,你忘记了?阿洋回来找你闹,我不会替你挡着的。” 江澄一拍脑门,最近事多繁杂,还真把薛洋这个请求给忘记了。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说起来薛洋,江澄倒是颇有几分自豪。 阿洋这个混世魔王虽然在莲花坞里骄纵狡猾,没少惹出麻烦,但终究是在众人的关爱与教导下,长成了相当不错的小小少年。 魏无羡前段时间亲手给薛洋铸了一把灵剑,灵剑出世的阵仗很大,不少有名的修士都在场,魏无羡和江澄这两个莲花坞主事的人都不是什么起名字的能手(详见灵剑随便和爱宠妃妃,茉莉,小爱),便挥挥手,让薛洋自己起名字。 江澄背着手在一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果循环,那把灵剑和前世薛洋的灵剑一模一样,但是因为出自魏无羡之手,这把灵剑更显得轻盈飘逸,少了几分邪气和杀意。 薛洋小手拖着肉乎乎,还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黑呼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认真思考了很久。 最后站起来,一脸郑重地在纸上写下了“降灾”二字,那小小的身影此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气息。 江澄眉心一动,还没等他想说什么,就见薛洋难得的一脸严肃地面向魏无羡,表情与他平日里的调皮模样截然不同,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就叫降灾。”薛洋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师父和蓝师父想要锄强扶弱,匡扶天下,江师叔镇守云梦,庇护百姓安居乐业,我也想拥有降服灾祸之力,镇守一方安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向往和决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守护天下的英勇身姿。 魏无羡笑的见牙不见眼,把薛洋抱起来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小脑袋,哪怕被嫌弃了也高兴得如同得了宝贝。 大约是和江澄相处的比较多,小徒弟也变得有点口不应心,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嘴上却还不饶人。 他是师父,应当有所担当。 魏无羡如是想着,又顶着薛小洋的冷脸,蹭了蹭对方的小嫩脸。 赤君:我不管!别计算时间!我们小薛洋就是很快很快就变得很厉害了!长成了有点泼皮,但是很好很好的小少年,人人都爱他,他调皮不假,有点顽劣不假,但是他有一个很好的师父,一个有点古板的蓝师父,一个有点唠叨的江师叔,小娃娃会长的根正苗红的! 话说有些人觉得能替心上人记着日常的小事情就很快乐,说你呢,又幸福了吧,鱼??? 第102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九) 金光瑶和江澄前世关系也不错,经常会坐在一起交流带娃的经验,坐在一起一壶茶,一盘点心,谈论的无外乎是孩子的饮食起居、学业进展,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 如今坐在一处,不知是不是二人的处境都有所变化,聊天的内容倒也不似前世那般居家气息浓厚。 此刻的他们,衣着光鲜亮丽,两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坐在一起忙里偷闲地吃瓜,颇有一种割裂感。 提起薛洋,金光瑶就不受控地想起这孩子的正经师父——魏无羡。 说起来,他也算是比较早的体会出蓝二公子和魏无羡之间的微妙小气氛的人之一了。 想当初,二人结道之时,他坐在高位上,看着那对璧人在众人的祝福中携手相伴,心中颇为自得。 那种感觉,大约就是“我参加了我磕的 cp 的结道大典”的心情。 当时金光瑶自觉是慧眼识珠的前几位,还曾为此暗自得意了许久。 后来才意识到,在结道大典上笑眯眯吃菜的聂怀桑才是此间魁首。 人家才是真正深藏不露、洞察一切的高手,只能说,话本子没白看就是了。 “说起魏兄,我又想起来,二哥前些日子发信说他闭关,这清谈会才让忘机代替他前来,我心里担心,二哥是有事瞒着,不肯和我们说,我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光瑶想起这段时间某人折腾出来的大动静,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瞬间上头,想着这次怎么着也得为自己的cp冲在第一线了吧? 于是强行转移话题,将江澄的注意力转移到蓝曦臣身上。 江澄见他忧心忡忡,还以为是怎么了,听见是问蓝曦臣奇道,“他能有什么事?他不就是闭关吗?说是因为感觉到境界松动,想要闭关静修,说是仨月之后就出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金光瑶为何如此紧张。 金光瑶演技精湛的做出一副很放心的样子,脸上的忧虑瞬间消散,笑眯眯的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想来是我多虑了。”说着又喝了口茶,把嘴里的点心顺了下去,那动作优雅自然,仿佛真的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江澄见他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一下子放松下来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不是,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了啊?你这么好说话的? 诶,也不对,你不是问蓝曦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澄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解,打量着这位以七窍玲珑心着称的敛芳尊。 金光瑶还想拿一块点心的手一顿,眼神颇为奇怪的看了江澄半晌,才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长叹了口气,“多个人多个消息来源嘛,别多心。”那眼神狗狗祟祟的,似乎隐藏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深意。 江澄正要说话,聂明玦和聂怀桑兄弟俩已经到了门口。 金光瑶起身去迎,徒留原地话堵在嘴边的江澄,一脸郁闷地站在那里。 这次的清谈会足足开了半个月之久,期间这群经历过无数战争算计的一方家主们集思广益,在这样造福天下的事上并不顾及自家宗门的利益,了望台的事得到了极细致且有效的完善。各家在会后都纷纷吩咐弟子们尽快安排下去,以确保各项决策能够迅速落实。 明日一早就要返回莲花坞了,江澄正在房间里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衣物、书籍、法器等物件被他整齐地摆放着,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江澄!我进来啦!”魏无羡那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澄连扭个头都懒得动,只是高声回到,“你进来呗。”他的双手依旧忙碌着整理行李,对魏无羡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魏无羡推开门,自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和江澄说道,“江澄,清谈会结束,我和蓝湛就直接走了,我等下个月再回莲花坞了哈。”他懒洋洋的歪在踏上,悠悠的喝着茶水,把碟子里剩下的一块点心吃了,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眼神中透着迫不及待。 江澄把包袱系好,转身也坐下,抢过魏无羡抱着的一个竹夫人,语气平淡地说道,“早猜到了,船上都没留你俩的房间。”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语气笃定,拿捏得死死地。 魏无羡嘻嘻笑了笑,像个孩子般兴奋地一一报备道,“我和蓝湛打算去一趟暮溪山,前几天收到消息,说是那地方又有妖物作祟,我们打算去看看。” 江澄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带着些许忧虑,似乎对暮溪山的状况颇为担忧,实则因为身边没人撒狗粮忍笑忍得很辛苦。“那地方前些年出了屠戮玄武,这几年又不安生,你们亲自去看看也好,总觉得这地方不太平得很。” 魏无羡点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是啊,想去亲自查探一下,万一是有人设了阵法,或者是蓄意养了妖气,我们去了也好看个明白。毕竟这等隐患若不及时查清解决,日后恐生大祸。” 江澄看着魏无羡天马行空的设想着下一站会去向何处,眼中既有无奈又有一丝羡慕,笑着感叹,“你倒是清闲,也怪羡慕你的,想去哪里去哪里,蓝二也好脾气,真就什么都随着你了。”他稍微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忙碌与魏无羡的自由,难免生出几分向往。 魏无羡咧嘴笑,眼中满是幸福与得意,“我想去的地方也必定是他想去的地方,我们结道之人乃心意相通,什么随不随的,谁也不委屈谁的。” 江澄莫名吃了个狗粮,无奈地摇摇头,“你呀···” 魏无羡又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处新奇的见闻,越说越起劲,到最后说得不尽兴,便道,“江澄,要不你给自己放几天假吧,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总在家里呆着,错过不少好风光,你师兄我心有不忍啊。”他语气调侃,眼神却颇为真挚。 少时同游,已过去许久了。 如今他们二人一个留守莲花坞,镇守一方,一个闻风而动,力求安宁永存。 确实很久没有悠闲地一起出去游玩了。 江澄倒是有动心的一瞬,但随即摆摆手,轻叹一口气说道,“算了,这异地的风土人情虽然好看,但是我还是在家里留下的好,了望台之事不是咱们布置下去就万事大吉的,里里外外的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不是扶持了几个不错的弟子?我瞧过他们处理过的庶务,虽不及你完善,但几个人一起,倒也差强人意。”魏无羡疑惑地问道。 “也不怪他们不好,是我还是不放心。”江澄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忧虑,“莲花坞是我们的家,失而复得,我总怕有什么疏漏之处。” 魏无羡看着江澄突然笑了,“你呀你,操心得很。” 江澄抱着竹夫人仰躺在小塌上,歪着头看了一眼魏无羡,脸上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一些,“之前我还埋怨是你这家伙躲清闲,把事情推在我身上,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大约我就是喜欢留在家里,留在莲花坞。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我感到安心。” 正如魏无羡热爱游走天下,除危济困,风雪无阻。 也总会有人深爱故土,愿殚精竭虑,让一方百姓安宁富足。 各人各有道路,或漂泊四海,或坚守一方,然殊途同归,颇为幸事。 赤君:来了来了,曦澄来了~ 虽然曦澄含量不高,但是我们cp粉头子(说你呢金光瑶同志)这段话大家觉得熟不熟悉? 快了快了,曦澄这里助攻很多,大家的糖比较细碎,主打一个细水流长~~~~ 以及,虽然书完结了,但番外这里还是写了羡羡和橙子的互动,他们都在拥有亲情的同时拥有好的爱情,永远底气十足,永远有所依仗,永远不孤单。 第103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八) 在众人热热闹闹的氛围之间,薛洋的灵剑终于有了名字。 所以,薛洋这一世的灵剑依旧叫做降灾,但却并不令人闻风丧胆。相反,它更多地成为了正义与守护的象征,所到之处,总有一片朗朗乾坤,清静天地。 人人都知道,这灵剑降灾的主人是云梦江氏副宗主魏无羡的亲传弟子,更是有姑苏蓝氏双璧之一的蓝二公子从旁悉心教导。 薛洋在年轻一代的修士中可谓是鼎鼎有名的佼佼者,完美地继承了云梦江氏特有的侠骨柔肠。 虽然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跳脱爽朗,但在关键时刻却不失温柔稳重,会一边斩杀作乱的邪物,也会笑着把哭闹的小孩子举高高,趁着人家爹娘没看住,偷着塞给小娃娃一小块糖。 后来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与威望一度超过了他师父这个有了道侣的中年美男子,成为了云梦第一超级仙门偶像,当然目前这个美滋滋抱着降灾欣赏的小萝卜丁暂时还无法和他师父打擂台。 前几天,薛洋听说云梦水域出现了水鬼作祟,毫不犹豫地立刻抱着他心爱的灵剑出发了。 临走时还特地找江澄,让他把自己给温苑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转交给他。那认真托付的模样,让人看了很想笑,但江澄理智的掐住自己大腿,稳住了。 江澄算是眼看着薛洋从一个如同小乞丐一样的瘦弱模样,一点点长成如今这般灵动可爱的小少年。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无比疼爱的。加上温苑前世给他留下的相当不错的印象,他很乐意看见薛洋交了这么一个品性端正的好朋友。 “也好,明日我去一趟温氏,把阿洋的礼物转交一下。” 江澄说着打了个哈欠,别说,这船摇摇晃晃,一枕清梦压星河,还真是舒服。 江澄不打算回莲花坞,打算就在这船上睡一觉好了。 此刻的他,身心放松,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摇晃中渐渐消散,只愿在这宁静的氛围中,享受片刻的安闲与自在。 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话,江澄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便又睡了过去。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睡颜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 虞司麒慢慢的把江澄手里的酒壶拿走,看着还剩下一点点的壶底,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个精光。那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灼热,却也比不上他心中的滚烫。 盯着画舫里那个插着芍药花的瓶子,虞司麒眸光沉沉。 上巳节,有情人,芍药花。 可如今在这画舫之中,他身旁的人却如同一块木头,大约并不理解自己这般复杂而炽热的情态。 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一如干柴遇火,越烧越旺,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无法熄灭。 只有上巳节那晚的月亮知道,虞司麒偷了江澄的一个无知无识的吻。 第二天清早,江澄舒适地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那一瞬间,吹来一阵带着荷香和水汽的风,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驱散,只留下满心的惬意。 “睡得太爽了!”江澄不禁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满足。此刻的他只觉得头脑清明,浑身舒服的不像话,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坐起来的江澄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如同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咪,带着几分慵懒与随性。他的目光懒懒地看着眼前泛着雾气的云梦泽,那如梦如幻的景象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大梦醒来,不知身在天,还是行在水。 江澄侧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睡在画舫另一边的虞司麒身上。 和醒时的活泼跳脱不一样,睡着的虞司麒非常非常的乖巧。 昨晚江澄睡在画舫宽敞的床上,虞司麒则就在小榻上安眠。那小榻窄小,但也并没有碍着虞司麒的好睡眠。 他的睡姿很好,安静而平和,如同一个沉睡的仙子。 合上那双永远洋溢着温暖的凤眸,江澄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男孩其实生的并不柔弱。甚至仔细端详,五官颇为英朗,此刻薄唇紧抿,嘴角拉平,虞司麒整个人竟比清醒时更显得威势逼人。 一阵清风携来清香,江澄这才将目光移开,注意到那支开得很好的芍药花。 上巳节,芍药花····· 江澄有些狼狈地望向远处的云梦泽,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 只觉得自己是被魏无羡传染了,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心思。 “真是心思不纯!”江澄低声嘟囔着。 虞司麒昨晚睡得晚,像个痴儿一般在月色下痴痴地看着江澄的面容入梦。那月色如水,洒在江澄的脸上,勾勒出迷人的轮廓,让虞司麒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纵然有千百个想要靠近他的想法,却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点出自己的心思,看见江澄因为自己而狼狈的掩饰,虞司麒只是缩在一旁的小榻上,倒也睡熟了。 直到清晨,他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人,那细微的动静瞬间触动了他本能的防备。 武人的本能让他果断地睁开眼,迅速出手扣住江澄的手腕,动作凌厉而敏捷。 然而,江澄也不是善茬,他反应极快,顺着力道就反手压住了虞司麒的攻势。两人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虞司麒慢慢的清醒过来,视线逐渐清晰,这才看见一直隐隐感觉在自己身边的是江澄。 此刻的江澄还一脸得意地压着虞司麒的胳膊,那神情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身手。 看见虞司麒认出自己,江澄挑挑眉,松开虞司麒,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看着虞司麒笑道,“年纪轻轻,战意还挺冲,一大早上就想和我比划比划?”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眼神中却并无责备之意。 虞司麒放松力道,没曾想江澄一时不慎,整个人就向前扑向虞司麒身上。 好在江澄向来灵巧,反应迅速,手臂及时撑在虞司麒身侧,这才好歹没有大清早的展示出一幅投怀送抱的情态。 “呸!”江澄在心里暗自啐了一口。 什么投怀送抱。 江澄再一次在内心深处辱骂魏无羡炫耀他和他道侣的甜蜜生活,觉得那家伙实在可恶。 铁骨铮铮江晚吟那坚不可摧的道心,都被他日复一日的甜蜜描述给影响得有些不稳了。 “阿嚏!” 正在和自家绝代风华的貌美道侣相拥睡在客栈里的魏无羡突然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那声音响亮而突兀,硬是把自己从香甜的睡梦中打醒了。 魏公子没睡饱,心情自然不太美丽,皱着眉头,侧过头看见清晨微光中美貌惊人的道侣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关切。 蓝忘机把被子又给魏无羡掖了掖,那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修长的手指搭上魏无羡的脉搏,确认无事后,轻声说道:“还早,再睡一会。”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魏无羡闻着蓝忘机身上清冷中透着温柔的檀香气,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瞬间笑弯了眼睛,像个孩子般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撒娇道:“你陪我一起。” 蓝忘机很是顺从的展开手臂,将魏无羡抱得更紧一些,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卯时已过,蓝忘机却依旧懒散的拥着魏无羡躺在榻上。 虽然刻在骨髓里的作息让他无法进入深度安眠,可是就这样陪着心爱之人睡到人间饭熟,也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闲适惬意。那是在繁忙的世事中,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我没事,估计是江澄又念叨我了,九成九是在骂我。”魏无羡懒洋洋地笑着,闭着眼把脸埋在蓝忘机的脖颈间,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 “等此地事了,我们回去一趟吧,也不知道阿洋最近怎么样,听江澄说这孩子都已经开始夜猎了,一有时间还是去找阿苑到处疯跑,亏得温情不拦着······” 魏无羡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样的琐事,那声音越来越低,把自己说的睡了过去。 就连蓝忘机都有些困意,看着外头渐渐明亮的天色,内心挣扎了一下下,最终还是大手扣住魏无羡的腰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闭上双眼小憩。 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店里,有这样的一对璧人相拥小憩,等到正午骄阳高升,饭香传遍人间,魏公子和他的道侣的一天,才会正式开始。 赤君:呜呜呜本来是恶趣味的加一段忘羡秀恩爱的场景,但是把我自己甜到了怎么办~ 他们怎么那么幸福,幸福的我眼睛流泪呜呜呜 第104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 阔别半月的莲花坞依旧是老样子,那熟悉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矗立在湖畔;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依旧泛着温柔的涟漪。 一般来说,只要薛洋这个魔王不在,莲花坞便能保持难得的安宁,大体上出不了乱子。为此,江澄对那个降住混世魔王的温苑很是感谢。 前段时间,他还特地从眉山请回了一个宝器送给温苑。让人意外的是,薛洋这个向来霸道、独占欲极强的小子竟也不吃心,不仅如此,还兴致勃勃地帮着研究了一下,将宝物调整为更适合温苑使用的样子。 江澄当时默默地看着,心中感慨万千。 只觉得这世间一物降一物,所言非虚。 那看似无法无天的薛洋,在温苑面前也能收起锋芒,变得温和而耐心。 江澄回了家就美滋滋的开始张罗了望台的事,蓝曦臣留了话,蓝忘机也放心的把这件事一并交给江澄处理。 江澄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埋头苦干,力求事事妥帖。每一个细节,他都反复斟酌,深思熟虑。 一晃半个月过去,又到了温情来莲花坞谈话(剥削)的日子。 那一日,阳光依旧灿烂,只是江澄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不知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交锋”。 江澄将之前蓝曦臣留给他的新的章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了温情。 温情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真稚嫩,算不过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这绸缎庄她赢了一成利,可另外就得找地方让他们把失去的赚回来。那密密麻麻的条款和复杂的计算,让温情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苦。 江澄看着温情有点吃瘪的模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只是在看着那个依旧空荡荡的座位时,眼中笑意消失了一瞬,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思绪压了下来。 正事聊完,温情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始和江澄闲聊起来。 说起前些日子江澄送给温苑得灵器,温情也忍不住颇为惭愧。 前段时间直接抢钱的行为确实有点不厚道,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温情能那么痛快的同意蓝曦臣的章程的原因。 “阿苑还小,你送他那么贵重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礼,毕竟江宗主实在财大气粗,不像我这个小本买卖。”温情若有似无的调侃着,话语中却掩饰不住的感激。她的眼神中透着真诚,显然对江澄的慷慨之举颇有些不好意思。 江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温和,“你那一身的医术都教给阿洋了,这才是真的珍贵呢。” 温情想起那个颇有灵气的小家伙,不禁一笑,“他医术上其实很有限,偏偏制毒非常有天赋,还真是···”说到这里,温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澄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医毒不分家,那小子自己心里有数。”他的语气笃定,显然对薛洋的教育事业有着一定的自信。 温情笑道:“哪里是阿洋心里有数,分明是蓝宗主心里有数吧?”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揶揄,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 江澄当年虽然号称要盯着薛洋,认真管教,可是薛洋早早就学会了“应对面冷心软江宗主三部曲”。这三部曲可谓是薛洋的“法宝”,每每都能让江澄的怒火化为无奈。 又仗着和自己师父无比相似的气质身世,让远在兰陵的江大小姐疼爱备至。那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莲花坞横着走都没人敢拦着。 薛洋混天魔王的日子截止到某一天蓝曦臣来到莲花坞。 那一天,阳光似乎都变得格外耀眼,而薛洋的命运也从此发生了改变。 薛洋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黑的白面汤圆,心中暗自嘀咕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一个让他感到无法捉摸、却又心生敬畏的人物。 于是,薛洋正式折在蓝曦臣的手里,被管教得心服口服。 从此,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也有了能降住他的克星,开始走上了“不断反抗然后被镇压的循环路”。 江澄想到蓝曦臣四两拨千斤的点破了薛洋的小算计,不禁一笑,“管他谁有数呢,我事情多,还不许我偷个懒?”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轻松和释然,仿佛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温情细细看着江澄的神色,目光敏锐而犀利,心下有了计较。 若有似无的开了口,叹息道,“薛洋乖巧些才好,不然以后蓝宗主气急了,请出他们蓝家的戒鞭,那薛洋想必不死也得扒层皮。”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眼神却颇有深意的瞄了江澄一眼,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微变的神色。 江澄听到戒鞭一愣,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只在前世听说过戒鞭,那残酷的刑罚让他记忆犹新。三十三道戒鞭落在蓝忘机的身上,让那个功法高深的含光君都养伤三年有余,可见其威力之巨大。 可是···温情是怎么听说过这个东西的? “你怎么知道戒鞭的?”江澄狐疑的看着温情,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这一世大家过得平安顺遂,蓝家也从来不会将这种惩戒不肖弟子的东西宣之于口。 前世若不是自己留心打听,想必也不会知道戒鞭这回事。 这温情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温情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看向议事厅中空着的那个位置,下意识回道,“我以为你知道····”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很是慌乱。 江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涌起一阵疑惑。 就在这时,就听见温情说道,“啊,没什么,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她的语气变得急促,试图掩盖刚才的失言。 江澄顿了顿,双拳紧紧握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他的心中迅速将最近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 “温情,我有事要出去,你帮我看着莲花坞。”江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温情看着江澄风尘仆仆离开的背影,也不准备回答。 此刻,他大约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了。 温情放下茶碗,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子,目光落在议事厅中空着的那两把椅子,来回游移,唇边一抹了然的笑意。 赤君: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致敬最强助攻:温情温大掌柜! 第105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九) 被暗暗背锅的魏无羡此刻美人在怀····· 被美人抱在怀。 这样的场景未免有些过分让人脸热,像江澄这种小学鸡想必是难以想象的。 虞司麒看着和自己挨得极进,努力撑着身子,试图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江澄眼中的一丝慌乱,笑的像是偷到了鱼的漂亮小猫,透着得意又狡猾的意味。 江澄被他这样的打量看的很是不自在,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嗔怪道:“快起来,一会去给阿苑送礼物。” 虞司麒一个翻身敏捷地爬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他从乾坤袋里拿出柔软的丝帕,对着平静的水面仔细地擦了擦脸,又仔细拿了青盐漱口,把口腔清理得干干净净。接着慢条斯理的拆开发带,重新梳了头发,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灵活穿梭,江澄一脸无语的拖着腮帮子看着这美人梳妆打扮,无聊的打了一个哈切。 虞司麒对着水面瞧了瞧,有些得意地把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凑到江澄面前,那双凤眼闪闪发光,满是期待地说道:“阿澄哥,你看我今天的发型是不是很好看?我在这里编了小辫子。”说着,指了指他那很不显眼的一处,笑呵呵的等着江澄回答。 江澄仔细思索了一下,他其实不太能看出来虞司麒那漂亮脑袋多一个小辫少一个小辫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差别。那细微的变化在他眼中实在是难以察觉,但是对着那么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终究是心软的顺着他的话茬。 “不错,挺好。” 嗯,这已经是江·钢铁直男·铁骨铮铮·宁折不弯·澄能给出的夸奖极限了。 虞司麒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他深知就江澄这个嘴,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不错了,也不为难他,随即兴致勃勃地按着江澄坐下,欢快地说道:“那我给你编头发。”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自顾自的拆开江澄的头发细细的以十指为梳,面上单纯欣喜,眼中柔情却隐藏的严严实实。 江澄无意和他争什么,任由他摆布。可是感受着头上那人的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发间,动作小心翼翼,突然心里一阵好笑。 这个出身隐世大族,天赋异禀,自小被家族众人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小公子竟也有许多的小儿女情态。 那平日里拿剑杀敌、威风凛凛的手,此刻为一人编着小辫子,竟也如此灵巧,平日里自己扎头发倒是随便,偶尔也得薅下几根头发才能梳顺,可没有虞司麒这样的耐心。 江澄的发质很好,柔顺的发丝绕过虞司麒的手指。不过片刻,一个和虞司麒几乎一模一样的发型就出现了。 虞司麒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与欢喜。 江澄对着水面看了一眼,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来和刚刚的自己有什么差别,但也不会打击小年轻的积极性,微笑着说道:“不错。” 二人下了船,在码头熙熙攘攘的小摊子上吃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馄饨。那馄饨皮薄馅大,汤汁鲜美,吃得二人唇齿留香。 又买了昨日就心心念念的煎饼,江澄的那份加了个蛋,虞司麒那份填了些糖。 二人捧在手里,一边吃,一边有说有笑地往温情的绸缎庄去了。 “你们家公子在吗?” 江澄站在温情的绸缎庄门口,朝着店里的伙计问道。 温情的绸缎庄的人员都是温家人,自然也认识这个对他们有大恩的一门宗主。 虽然江澄就打算送了礼物就走,奈何温家的人太热情,一看到是他,立刻满脸堆笑地将江澄迎了进去,又手脚麻利地拿了最好的茶点招待。连店里其他的客人都顾不上了,呼啦啦的一群人围着江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江澄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一再说着过一会还有事情,让大家各忙各的,不必理他。 然而,温家人还是不太放心,又在案桌上留了不少时兴的瓜果点心,坚果茶水,才一边嘱咐着有事喊他们,一边忙着店里的生意去了。 去找温苑的小厮很快就领着人回来了。 温苑如今到了正适合修炼的年纪,虽然不打算在修仙一道上多么深耕,但是他确实天赋不错,于是读书之余,也会修炼一些基本的功法,算是强身健体。 只见这位温家的公子年纪虽小,身姿却挺拔,眉眼温和,透着灵动和聪慧。 “阿澄哥哥。”温苑看着江澄笑着走进来,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温家就是开绸缎的,温苑又是小辈里跟着他们颠沛流离的孩子,全族上下都对他很上心,端看他一身打扮,就知道是个精细养着的孩子。 虽然不是前世那一身素白的打扮,温苑依旧是道骨天成,端方持重。因为有一群人如眼珠子似的精心爱护,温苑的神态比前世更加温柔,整个人就像是红尘烟火中那个一看就长得很好很好的少年。笑容如春日暖阳,让人看了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 走进了,温苑和江澄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而规范。转过头看见一边正在兴致勃勃的和温家人研究缎子花样的虞司麒,想了想昨天是什么日子,看着嘴里还塞着点心的江澄,眼中一抹了然,笑着和虞司麒挥了挥手,就快步走到江澄身侧坐下。 江澄咽下点心,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笑着说道:“不过十余日不见你,竟好像长高了。” 温苑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俏皮和无奈,“阿情姑姑说我近日读书练功辛苦,给我准备了许多药膳。这么养下去,只怕我还是得多多修习体术才好,不然都要胖成球啦。” 江澄笑道,“等阿洋回来,你这点养出来的肉还不够和他到处跑呢。再说了,你正是长身体的小娃娃,多吃些才壮实,将来才能长得好。” 温苑听见薛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对方平日那带着几分傲娇的模样,拉着自己去看他夜猎途中发现的好风景,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笑,“阿洋这次走的倒是着急,只给我发了一封传信金蝶就匆匆除祟了,也不知道如今什么样子。” 江澄并不太着急,这次邪祟不算什么高明,只是有些缠人,不容易清理得干净。 薛洋的本事他心里有数,毕竟是魏无羡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看的过眼的弟子,江澄怎么也得多多帮着盯一盯。而且薛洋这小子平日里机灵得很,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错,想来不会在这小小的邪祟身上吃了亏。 “这邪祟不是阿洋的对手。”江澄这笃定的一句话,让温苑就放心了不少。 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温苑笑了笑也不再多问。 既然江澄都这么说了,那薛洋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温苑喝了口茶,眼睛微弯,等他回来,请他去吃粽子糖吧。 赤君:阿洋和温苑成了小伙伴哈哈哈,放心小辈们的cp线暂无,就是普通的好朋友哈! 家人们帮我打点三分吧,昨天听一个小伙伴说同人分高容易挂掉,虽然俺这分数不该还是害怕,争取压到七分 第106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一) 此刻江澄的焦急可不是假装出来的,温情一眼就看得出,心里有数得很。她颇为自得地品了一口茶,茶水的清香在舌尖散开,让她心生欢喜,暗自打算等江澄回来一定要问问这是什么茶叶,顺一点回去。 她是真心珍视这些朋友的。 无论是当初不顾一切救了他们性命的魏无羡,还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们安身之所的江澄,亦或是想方设法让他们能不借助他人帮助、得以自食其力的蓝曦臣。他们做过的事,温情记在心里。 正因如此,温情才更加盼望着他们能够幸福。 当时魏无羡及冠礼上,她和温宁在莲花坞门口默默地喝了杯酒,不敢露面。他们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给魏无羡和江澄带来麻烦,本打算就这样路过,喝他一杯喜酒,也算是全了心中情谊。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回到村里,温情就看见本应在莲花坞休息的江澄、魏无羡和蓝曦臣、蓝忘机等人出现在村里摆宴席的地方,大喇喇地和周围的人喝酒。魏无羡嘴甜,人又爱热闹,寂静的村子,像是过年一样喧嚣,那热闹的场景,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温情,温宁,你们好狠的心啊!我的及冠礼你们都不来看看我!”魏无羡带着醉意笑骂着,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温宁被说的满脸羞愧,被魏无羡一把薅在身边狠狠揉搓。 江澄也在喝酒,颇为自得地看着温情,大声说道:“来来,尝尝,这是莲花坞里面的荷风酒,是不是比你们在外面就着冷风喝下去的美味一些?” 温情被江澄如此挑衅,却头一次没有半分的回击。 她垂眸,神色复杂,缓缓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确实,这酒更好喝一些。”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感动。 当然会更好喝一些,这酒这样的热闹。她在意的朋友们,因为她的担忧特地赶来,解她愁苦,打开心结。 酒是喜酒,饱含着真挚的情谊和美好的祝福,自然更加美味。 江澄一笑,本就温柔的杏眸中尽是真诚和宽慰,“温情,不必想那么多。” “你们从前无罪,以后也清白,坦坦荡荡的活下去,丰盛繁茂,延绵不息。” 江澄的话语掷地有声,在空气中回荡。 从前无罪,以后清白。 丰盛繁茂,延绵不息。 是他的祝福,也是他的承诺。 温情眼中含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余光中,注意到那位以温润优雅着称的蓝宗主一直很不得体的凑过来。 看他神情,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分明是在颇为仔细地分辨他们在说什么。那模样与他平日里的端庄形象大相径庭,显得有些急切和好奇。 温情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了看一无所知的江澄。 大恩难报,但不能不报。 她在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欠下的这份恩情,总得寻个机会去还。 待她再确认一下,看看那人究竟是无心,还是压根只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若是前者,那便罢了;可若是后者……这报恩的机会不就来了? 想到这里,温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江澄今晚喝得很尽兴,脸上泛起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魏无羡更是一脸坦然的宣布要在这里留宿,抱着可可爱爱的温苑不撒手,嘴里念叨着小时候的温苑是多么喜欢他这个哥哥,非要和他挤一起睡觉联络感情。那孩子小脸通红,也不知是害羞了,还是被魏无羡这个泼皮磋磨的,让人忍俊不禁。 温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为几人准备了休息的地方。 待到她准备让温宁扶着江澄去休息的时候,蓝曦臣却一脸淡定的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神色平静,从温宁手里把江澄接走,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不是说蓝家人不能喝酒? 温情一脸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个喝了一坛酒却依旧面不改色的蓝曦臣,心中满是狐疑。她迟疑着,眼神中透着不确定,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把江澄交给这个不知道醉没醉的腹黑宗主。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喝的晕乎乎的江澄的清白。 江澄却突然开了口,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蓝曦臣····” 声音虽低,却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蓝曦臣似乎饮酒后五感不佳,没有听见这声呢喃。 倒是温情留神听见了,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让开一条路,微微欠身说道,“蓝宗主,有劳”。 蓝曦臣如愿把江澄抱在怀里,那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仿佛江澄是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透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像是得到了心仪的宝贝的小孩子,霸道又执拗,小心的环住对方,往江澄的房间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生怕有丝毫的闪失。 路过温情的时候,江澄突然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蓝曦臣····” “嘿嘿,财神爷····” 温情一愣,一脸无语的看着被蓝曦臣搬运走的江澄。 这个江澄··· 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温情又气又恼,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刚刚她还满心以为他酒后吐真言,知晓了他心中所念,这才放心地把江澄交给蓝曦臣,打算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没想到,这人念着的居然是能给他赚钱的财神爷! 温情只觉得自己一腔好意都付诸流水,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温宁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江宗主喝多了,蓝宗主怎么是财神爷呢?”他的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愚蠢,显然没搞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温情听了这话点点头,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些。 没错,喝多了还能把财神爷这么厉害的称呼安在蓝曦臣脑袋上,可见是有几分真心! 虽说这真心来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但总归是对蓝曦臣的一种特别的认可。 虽是说服自己半天,温情还是悄咪咪的跟了上去。 我可不是不相信蓝曦臣的人品。 也不是不相信江澄的武力值。 我只是去看看。 万一江澄这醉鬼喝酒喝的不舒服,她有解酒丹。 赤君:大家帮忙打几个三分?听说同人容易挂掉…… 第107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 江澄和温苑聊了好一会,气氛轻松。 就在这时,他看着虞司麒透过人群向他比划了一下,这才猛地想起来这次来不是和温苑闲聊的。他赶忙从乾坤袋里翻找半天,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才终于找到薛洋让他转交给温苑的礼物。 “这个,是阿洋让我转交给你的,你今年的生辰他还在外头没回来,这不,特地让我补给你的。”江澄一边说着,一边把礼物递到温苑手中,脸上带着几分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温苑挑挑眉,想起薛洋眼神里也多出一些融融笑意。 其实薛洋的生辰礼早就给了他了,是一把非常适合温苑的灵剑。 薛洋蹲在炼剑炉半个多月,整个人都弄得脏兮兮的,却毫不在意。他精心打磨,才制成这把特别适合温苑的轻巧灵便的剑。 温苑本想说自己无意在剑道上深耕,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但看着薛洋一脸得意,那眼神中还隐隐带着期待,就像一只期待着夸奖的小猫,温苑这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 他以为之前那把灵剑就是薛洋送他的礼物,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才是。 温苑怀着几分好奇打开盖子,江澄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温苑敏锐地注意到江澄那副模样,冷不丁的脑海中就浮现出薛洋的神态,一下子就和眼前江澄的样子对上了。 嗯,破案了。 真是谁带大的像谁。 薛洋那副傲娇模样,还真是和阿澄哥哥如出一辙,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扒出来的。 温苑心头有些柔软,想着满足一下江澄的好奇心,特地坐得近了一些,给江澄看个清楚。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袋子,布满了封印,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告诉温苑怎么打开封印。 温苑照着纸条的说法打开袋子上面的封印,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那只手在袋子里四处探寻着,动作略显笨拙,摸了半天,才在角角落落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剑穗。 这剑穗做得极为精致,丝线细密,编织精巧,色彩搭配也恰到好处。然而,精致的东西对于如今财大气粗、手眼通天的温家来说,其实不算难找。 真正难找的是这剑穗上的暖玉,那暖玉才是真正的稀罕之物。 通身温润青白,被雕刻成了精致小巧的莲藕形状,线条流畅,形态逼真,栩栩如生。不像是市面上能看见的那种充满匠气的作品,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灵动与自然。单就从那温润的手感就能感受到,雕刻之人是何等的用心。 “阿洋前些日子就在忙这个啊。” 江澄凑上前看了看,仔细端详分辨着着那剑穗上的暖玉,几息之间就认出了拿东西的出处。 江澄忍不住感叹道,有些事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这一世,温苑始终留在了温家,未曾离开,也没有如前世那般被捡回蓝氏。 蓝忘机也因此没有机会和温苑建立起那种半师半父的深厚情谊。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因着薛洋,温苑还是得到了这个唯有姑苏蓝氏嫡系子弟才有资格佩戴的冷泉暖玉。 并且,这块暖玉还被那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小滑头薛洋精心雕刻成了和魏无羡的那块玉佩如出一辙的莲藕形状。 这块同时含有蓝忘机和魏无羡特色的礼物,就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兜兜转转,历经波折,最终还是来到了温苑的手里。 江澄见此情形,不禁啧啧称奇,心中暗自揣测:莫非这温苑真就是和蓝忘机、魏无羡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 上辈子温苑被当儿子养,这辈子竟还有这样奇妙的奇遇。 谁能想到,看似再无关联的人和事,竟会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交织在一起,缘分如丝,彼此交织,成就了这一番微妙的巧合。 温苑笑的眉眼弯弯,虽然年纪小,人也还没有张开,但格外有少年气息。他立刻把原本的剑穗取下,然后极为珍视地把这个新的剑穗佩戴好。 江澄看了看,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夸奖道:“不错,很合适。这姑苏蓝氏的暖玉有护身定魂之效,对你修行有益无害。” 看着这温润的少年笑的无比温柔的模样,江澄也忍不住一阵感慨。他心中思绪万千,暗暗想到:这孩子如此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和的气质。 怎么就能和薛洋这个小王八蛋玩到一起去的呢? 薛洋那家伙调皮捣蛋,古灵精怪,整天没个正形。 这俩人站在一起,妥妥的风牛马不相及啊? 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阿苑哥哥!” 一声清脆稚嫩的呼喊传来。 江澄正在这里琢磨呢,突然后面的小院子里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跑起来摇摇晃晃,长得白白胖胖,圆嘟嘟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穿着的衣服原本该是极好的料子,此刻却沾了不少土,真是可惜了那柔软的质地。肉乎乎的小娃娃三头身,模样可可爱爱的,萌态十足。 江澄看着他直奔温苑跑过来,那急切的小步伐充满了活力。 温苑非常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手稳稳地扣住想要扑倒他怀里的小娃娃,一手轻柔地拍着小娃娃身上的土,动作娴熟又自然。 “阿苑哥哥。”那小娃娃语气有点委屈,皱着这小脸委委屈屈的和温苑抱怨,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阿苑哥哥,我已经埋在土里好久好久啦?我的小朋友呢?和我一样大的小朋友呢?”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着,声音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他怎么没有长出来?”小娃娃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温苑。 这孩子的年纪着实尴尬,比他大些的孩子早就上学堂去了,没工夫和他玩耍;比他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 故而这小娃娃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小伙伴,能陪他一起玩耍嬉戏,分享快乐与烦恼。 所以就笑眯眯的听取了最信任的大哥哥温苑的意见,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埋在土里,一心计划着能长出一个和他一样的小伙伴。 最好,还是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能陪他一起过家家,一起捉迷藏。 埋在土里的小娃娃一脸期待地想着,阿苑哥哥那么厉害,他说的一定没有错。 赤君:《关于长得一本正经的小娃娃其实是个白切黑?》 或许,我们可以打个三分?听说这样不会被下掉 第108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一) 面对这个哭唧唧的小娃娃,温苑非常淡定。 “哦?那阿宝有没有浇水啊?”温苑面不改色,手上轻柔地给那孩子擦了擦脸,笑的一脸温和仁善,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 “啊····浇水····忘记了·····”那小娃娃刚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反手温苑就塞给那小娃娃一块精致的小点心。 小娃娃眼睛亮亮的,双手捧着点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苑,温苑笑的更加温润,声音也越发轻柔,“小点声,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小娃娃眼神非常严肃地点点头,仿佛接下了一项无比重要的任务。扭头跑了几步,又慢吞吞地蹭了过来,“哥哥,那,我明天再种小娃娃,来得及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 温苑遗憾地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阿宝你要知道,一年只能播种一次,今年错过了,只能等明年了。” 那小娃娃垂着眸子,原本那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突然失去了光芒。 他满是遗憾地把点心一点点吃光光,小手还不忘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然后蔫头耷脑的缓缓离开了。 那小小的背影显得无比苍凉,仿佛只有一个线稿忘了涂色一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江澄看着这小娃娃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套路有点熟悉。 可是这也不是他江晚吟能干出来的事啊?他江澄自小虽然调皮,但也绝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糊弄小孩的举动。 如果魏无羡在,那他一定会更加了解温苑这个套路的底层逻辑。 毕竟在前世,被埋在地里的小孩,正是此刻这个笑的光风霁月、温润美好的温苑。但不管怎样,江澄看着温苑这一顿熟练的操作,突然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薛洋能和温苑玩到一起去了。 这心眼子,跟雨后春笋似的,突突地涨。 好诶!他再也不用担心温苑被薛洋欺负,温情打上莲花坞找他算账啦~ 想到这里,江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温苑是个黑芝麻汤圆,挺好! 虞司麒在一旁看着江澄脸上的神色,那表情丰富多变,心里忍不住的发笑。 他觉得江澄的心思简直都写在了脸上,实在是太容易被看穿了。 其实江澄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他的喜怒哀乐总是那么直接而鲜明,从来不会加以掩饰。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多么玲珑心思,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物。心思单纯,性情直率,喜怒哀乐皆形于色。 可是这样的人,偏偏身边围着一群七窍玲珑心的“爪牙”。他们个个心思缜密,善于揣摩人心,与江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中,以聂怀桑尤甚。 想起这个摇着折扇,一脸纯良温厚,却在莲花坞住了不到几日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冷着脸带着笑,语气里带着威胁的聂家二公子,就算是虞司麒都忍不住虚心了一瞬。 “虞小少爷倒是灵巧的心思,冲着江兄撒娇卖痴,种种小女儿神态,真是诳住了江兄,魏兄大约也是看不出什么的。”聂怀桑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眼神里都带着审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无处遁形。 “我不知晓你当初为何下山,也懒得猜测你这心思何时而起,只是·····”聂怀桑把玩着手中的珠串,那珠串圆润光滑,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这是聂明玦新寻来的带着灵气的物件,托了魏无羡刻上了符咒,嘱咐聂怀桑时时佩在身上。 大约也是受到了金凌满月的时候,魏无羡送出去的贺礼的启发,聂明玦难得细心了一次,琢磨着也得给自己弟弟这个没啥能耐却总喜欢乱跑的“孩子”也准备一个。 虞司麒面上不显,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心里却颇有几分忐忑。 毕竟面对的是聂怀桑,这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 聂怀桑,平日里他们也算相处愉快。大家都是聪明人,懂得在交往中保持适度的距离,也明白很多事情无需点破,彼此心照不宣,便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当他看穿了自己对江澄的心思之后,竟直接把江澄骗了出去,硬是要和自己面对面的挑开。 只能说虽然没有经历过长兄惨死、挚友离散这些惨痛的过往,可是这位聂二公子气势并不逊于前世历经波折。 这是个从骨子里就不好惹的家伙,一旦触及他在意的事情,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只是什么,聂兄可以直说。”虞司麒接过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定了定神,依旧笑眯眯地看向对面。 “当初你说,你要游历大千世界,我是记着的。”聂怀桑皱起了眉,神色间带着几分严肃,“既然做了过不留痕的风,就不要扰了他人的清梦。”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虞司麒笑道,“我是人,做不得风。”说着无奈地摆了摆手,故作苦恼地摆摆头,“你瞧,如今可不就被困住了?”那语气中既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欢喜。 “甘心情愿的,欢欢喜喜的,固步自封。” 聂怀桑审视片刻,目光在虞司麒脸上停留许久,确认了他的真心,这才又有了平日里大家都熟悉的,懦弱机灵又爱偷懒的聂怀桑的模样。 “挺好的。”他缓缓说道。 “你这样的人,和江兄倒是般配。” 虞司麒听了聂怀桑的话颇为得用,像是下一秒就能心愿得偿,笑呵呵的应道,“你还真别说,我也这么觉得。” 聪明人之间不必刨根问底,知晓对方的心之所向,便足够建立起一层信任。 这个默契虞司麒有,聂怀桑也有。 “阿麒哥哥,阿麒哥哥?” 温苑清脆的声音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的虞司麒。 他的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神情还有些恍惚。 虞司麒回过神,只见温苑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而江澄已经站在门口,一只脚迈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还不走?想吃午饭啊?”江澄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呆愣愣的虞司麒,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人怎么这么呆头呆脑的,嫌弃的很。 虞司麒笑了笑,伸手轻柔地摸了摸温苑的脑袋,说道:“啊,抱歉,刚有点出神。” 江澄皱着眉走上前,仔细打量虞司麒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是昨晚没休息好?” 虞司麒笑了笑,摇摇头,连忙解释道:“没有,昨晚你睡了不久我也睡熟了,休息的很好。” 他们俩倒是很自在的闲聊,完成了薛洋小朋友留下的重要任务,二人就交谈着走出了绸缎庄。 温苑浅浅喝了口茶,只是到底年纪小,还是温家所有人的大宝贝,哪里有那么强的表情管理,脸上的喜色根本压制不住。 只是,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薛洋送给他精致合心的礼物,还是旁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赤君:哈哈大家可能发现了,我的文一直对聂导很友好,就是觉得聂导作为羡羡异地他乡求学的朋友,真的好珍贵,聂导和羡羡真的有一种很淳朴的欢喜的年少友谊,好心动呜呜呜。 第109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二) 蓝曦臣一路用一种极为幼稚且紧张的姿势抱着江澄,他的双臂微微颤抖,仿佛抱着的是无价之宝。他缓缓地将江澄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动作笨拙的完全和这位泽世明珠挂不上钩。 蓝曦臣眸子很温柔,蒙着雾气,大约是喝多了,显得有些呆,但又极其仔细地为江澄盖好了被子,迟疑着给对方掖被角。 睡着的江澄自然是不会笑的,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乖。 梳好的头发微微散乱,有几根软软的毛毛贴在江澄的鬓边,被窗边的月照的发光。 蓝曦臣静静地凝视着他,月光下,江澄那越发俊秀飞扬的眉眼,依旧能看出年少初见时的灵动与清秀,杏眸紧闭,睫毛就显得很浓密,浅浅的阴影,漂亮的像是谁家多情的小姑娘。 蓝曦臣的目光在江澄的脸上缓缓移动,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入心底。 他晚上喝了酒,大部分酒力被金丹化解,他本以为自己毫无醉意。 可当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江澄沉沉入眠,思绪却迷蒙得很。 蓝曦臣感受着体内狂啸的动摇,这样的动摇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都被压制下去,每次又会循着味道,熟门熟路的找来。 蓝曦臣微微合目,念了几句清心诀,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却发现江澄近在眼前,身上还裹着被子,像个探出头的蚕宝宝,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蓝曦臣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那压抑不住的深情在眼眸中涌动。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江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醉着。 这样的目光,算不得逾矩。 算了,自己骗自己好生没趣,还是待会抄家规去吧。 蓝曦臣看着江澄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江澄的动作有些迟缓,带着几分醉后的慵懒。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仿佛在努力分辨着眼前的人。 蓝曦臣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但就算是抄家规千百遍,他也不想端方有礼的和江澄拉开距离。 江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蓝曦臣许久,突然笑了出来。 “蓝曦臣?”江澄像是认出了他,又像是只看见模糊的影子。 蓝曦臣喉结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蓝曦臣?”江澄又一次唤道,声音轻快了些。 “嗯。”蓝曦臣再次回应。 “蓝曦臣?” “嗯。” 这样的游戏玩得有来有往,蓝曦臣倒也真的有耐心,愿意陪着一个醉汉玩闹。 “蓝曦臣,你是我的财神爷!”江澄声音超大,笑的神采飞扬,如同阳光般耀眼,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的眼神晶亮,仿佛藏着无数璀璨的星辰,因着醉意杏眸含水,波光潋滟,在月色下更显得俊秀清雅。 蓝曦臣听着江澄的话,忽而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而柔和,若江澄尚存理智,想必也不会还沉浸在“我和泽芜君是至交知己”的自豪里。 当然,若他还醒着,蓝曦臣自然也有把握控制得住。 “晚吟才是颇为英明,心思敏捷。”他的声音低沉,眼神中满是赞赏,帮这个蚕宝宝松了松箍这身子的被子。 江澄双手灵活了,自动的寻到了蓝曦臣精美雅致的袖口,扣着上面的暗纹,皱着眉,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轻声问道:“那我是个好宗主吗?” 蓝曦臣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被扣得断了线,又被江澄欲盖弥彰的用指腹抚平,笑道:“晚吟这宗主,做的极好。你忘记了吗?你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宗主,你是希望。” 你是云梦江氏的希望,是莲花坞的希望,也是,我的可望而不可即。 江澄像是被夸得不太好意思,低着头嘿嘿的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许久才抬起头,笑着看向蓝曦臣,眼中满是喜悦。 “财神爷,你很有眼光。”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接受夸赞很是傲娇,夸奖他人倒是有些吝啬。 蓝曦臣忍俊不禁,眼中满是宠溺。他扶着江澄躺下,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把被子盖好,细心地为江澄整理好被角。 “嗯,我特别有眼光,晚吟好梦。” 盖好被子之后,蓝曦臣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然而,他刚站起身,却突然被江澄拉住了手。虽然力道不大,却让这位文质彬彬的泽芜君无法轻易挣脱。 蓝曦臣回过头,看着床上笑眯眯地看向他的江澄。 这个从来骄傲最硬的少年,此刻头发散在床榻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最坚硬的蚌壳里面那块温热柔软的内里。 他笑的很安静,又狡猾,又得意,轻飘飘的就拿捏住了功法高深莫测的蓝曦臣,只用了很小很小的力道就拉住了想要起身离开的人,杏眸弯成了月牙,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蓝曦臣。”江澄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醉意,却又无比清晰。 “你真好。” 好简单的三个字啊。 他说的好轻。 蓝曦臣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有一根紧紧绷着的弦断了。那根弦一直以来都在克制着他的情感,如今却在江澄的这三个字面前彻底断裂。 蓝曦臣一撩衣摆坐回榻上,死死地盯着江澄,看他小猫似的因为把自己重新拽回来得意的笑,看他又不老实的想扣他的袖口。 你喝醉了,我当真了。 蓝曦臣开口问道:“那曦臣,有好到你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吗?” 江澄毫不迟疑的点头,那动作果断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知道江澄醉了,知道自己也醉了。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做不得数。 或许在清醒后,江澄不会记得这么一个平常的月色下,他多么嚣张的撩拨了一个紧绷的琴弦,哪怕记得,大约也会被当作酒后的失态。 可是。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今夜明月为证,我想爱他。 蓝曦臣紧紧地扣住江澄,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附身,轻轻地将倾注了自己全部心意的吻,贴在江澄那张润泽饱满的唇上。 蓝曦臣感受着江澄的温度,心中的爱意,枯木逢春。 许久许久,直到蓝曦臣自己都觉得有些麻木,他才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闭着眼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江澄,心中难言的复杂,和一丝失落。 蓝曦臣苦笑了一声,轻轻理顺江澄的头发。 月色下,蓝曦臣孤独的背影,像是开刃的刀,即将开辟出一条他和他的通天路。 窗外的温情不太自在的挠挠头。 不是 她也没想到蓝曦臣你小子浓眉大眼的 挺勇啊! 赤君:呜呜呜怎么办啊,我现在两对cp都好喜欢!一对是相濡以沫的灵魂伴侣,细水长流很戳我这种金牛座的心,一种年下美貌小狗和逐渐占有欲升高的强势橙子也贼有xing张力!我快馋死了,昨晚做梦都梦见橙子把小虞绑了(bushi)······ 今天这个场景我觉得我写的很棒,夸夸我自己!(得意!) 给我留评论哇,和我互动哇!这是我午休的重要节目了! 目前还想写的番外 1. 薛洋和那些觉得他没长大的师兄们(温馨治愈,催泪炸弹) 2. 温情和她不想承认的初恋(给我温老板一个乖巧憨憨男朋友) 3. 温宁相亲记(搞笑短篇) 4. 金如兰日记(搞笑) 有什么补充的大家下面评论哈 第110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三) 因着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隐秘的深夜,温情整日愁眉不展。 她的心中满是忧虑,思绪如同乱麻一般无法理清。以往她食欲颇佳,一顿能吃下五碗饭,可如今却连饭都从原来的五碗降低为四碗半。 如此重大的影响,简直让温宁非常担心。 每月去莲花坞议事,她都有些眼神复杂地看着和她针锋相对的蓝曦臣和昏昏欲睡的江澄。看着蓝曦臣那么顺手的把自己的披风盖在江澄身上,等他快醒来的时候又一脸坦然的收回来,那场景让她心中感慨万千,却又不知该和谁说一说。 啥?你说还有温宁? 想起温宁相亲时0-10的战绩,温情表示还是她自己慢慢琢磨吧。 议事结束之后,江澄兴冲冲地把江厌离千里迢迢让弟子带来的小奶糕分享给众人。 江厌离手艺很好,有了金小公子之后更好了,那软乎乎的小奶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温情正往嘴里哐哐塞着点心,还琢磨这能不能再顺几块回去给阿苑,就看见蓝曦臣只吃了一块,便停下了动作。 蓝曦臣偏过头看着江澄那期待的眼神,笑得像是的即将得手的狐狸精。施施然的把剩下的小奶糕又还给了试图舔盘子的江澄。 江澄,你糊涂啊! 慢点吃!这大馋小子!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温情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她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却正对上蓝曦臣已经洞悉一切的目光。 温情心中一凛。 md,又被这王八蛋狐狸精拿捏了。 当温情收到蓝家特地绕开莲花坞,特地传给妙手绸缎庄的消息时,温情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随后又深觉被蓝曦臣那个死命套路江澄的家伙给算计了。 她站在原地,面色阴沉,长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愤懑。 温宁在一旁谨慎的看着姐姐的脸色,顺手抱起一边正在努力剥莲子吃的阿苑,悄么声的跑了。 看着手上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大喇喇地展现在眼前,写着:曦臣自领戒鞭,伤势不明,闭关修养,事已至此,但求温姑娘襄助。 温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心中暗叹:好家伙,是个狠人。 她太清楚蓝曦臣这一举动的目的了,那家伙分明就是在逼她出手相助,温情都能猜得到蓝曦臣那家伙特地传来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刻,她仿佛能看到蓝曦臣那副算计满满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都这样了,现在半死不活的,追妻计划现在就卡在你这里了,你帮是不帮。 这狐狸精再逼我! 我活的苦啊! 温情咬着牙,心中纠结万分。 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温情决定暂时咽下这口气。 大家天长日久的,账慢慢算! 想到这天长日久四个字,温情忍不住还是心软了。 她从前,可从未敢想过天长日久。 可是那天江澄笑呵呵的和她说。 从前无罪,以后清白。 丰盛繁茂,延绵不息。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她的家人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温情歪在摇椅上,看着手中的一首词,细细品味。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啧啧,也不知道这个药方,能不能治一治这些沉浸相思,或是不开情窍的呆子们。 回过神来,莲花坞那个出了名的老实憨厚的大弟子已经一脸懵懂地候在下面。江澄临走前嘱咐了他这段时间要听温情的,他点点头,便恭恭敬敬地站着,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 温情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你家宗主有事要做,这段时间莲花坞听我的。”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哦,好的,温掌柜。”大弟子连忙应道,语气中满是顺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懵懂的神情,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当前的状况。 温情和这个大弟子相顾无言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看着对方一脸“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的表情,只觉得像是被堵了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训练一如既往即可,然后,我这段时间计划着去炼丹房弄些丹药给你们,也好让你们练功事半功倍。” 温情终于打破了沉默。 md,莲花坞养的都是什么人。 都克我! 那大弟子笑了笑,一脸感激的行了个大礼,“好,多谢温掌柜。”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敬意,对温情充满了信任。 温情叹了口气,面对这么一个憨厚的人,她都不好欺负人了。 “来者何人?”云深不知处山门口,一个面生的弟子走流程般地开口询问。那弟子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只见他衣着精致华贵,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非凡的品味。面容秀气却阴沉沉的,让人感觉难以捉摸,莫名地给人一种压迫感,那弟子心中不禁有点发怂。 “云梦江氏宗主江澄,劳烦去通报一声,江澄有要事,要拜访泽芜君。”江澄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身姿挺拔,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威严。 那弟子眨眨眼,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江澄腰间那威名赫赫的紫电。紫电散发着微微的光芒,曾经的辉煌战绩名震修仙界。 那弟子愣了两秒钟后,飞速地点点头,“弟子这就去通报!您稍等!”说完,便急忙转身跑去通报。 江澄等了片刻,就有人毕恭毕敬地前来,领着江澄去了蓝启仁处。 蓝启仁沉默着烹茶,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充满了仪式感。他的举止依旧规矩得仿佛是蓝家的家规规训出来的模板,没有丝毫的偏差。 江澄从前听学的时候还是很敬畏这个古板到极致的老先生的。 毕竟每次和蓝老先生这么近的接触,基本上不是自己被罚,就是来给魏无羡求情,理亏得很。 可是后来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江澄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以繁重家规着称的家族,都是有几分疯劲的。 比如那位为一人入红尘的蓝氏开山鼻祖,祖宗就带着几分一腔孤勇。 比如那个久闻其名,迎娶仇人的青蘅君,内情不得而知,却也足以见得他的执着和不悔 比如那位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夷陵老祖身后的蓝忘机。比如眼前这位,独身带大两个侄儿,常年孤寂的上一代姑苏蓝氏二公子,如今桃李满天下,气度沉静的蓝启仁。 赤君:多多评论互动哈! 第111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二) 二人帮薛洋送了礼,阿苑也高兴,便溜溜达达的回莲花坞。 一路上,江澄的心情格外愉悦,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商户都已开张,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云梦的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各种店铺琳琅满目,摊主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来来往往,忙碌而又充实。这里已经充斥着让人心安的烟火气,江澄一路慢慢的看着,心里温软。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咳咳,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咳咳咳咳咳······”学堂里传来老先生读左传的慢慢悠悠的声音。 那声音沉稳而悠长,仿佛穿越了时光·········· 该说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先生的身体一如既往地“病弱”。 没事咳嗽两声,看上去就听弱柳扶风的。 然而,每当学生犯错,他瞬间精神抖擞,打起板子来却一如既往地有力,那板子落下的声音清脆而响亮,让人不寒而栗。 念书的强调也一如既往地····催眠。他的语调缓慢而单调,让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江澄想起小时候,这个老先生负责给自己和魏无羡开蒙。 两个淘小子都是最有探索精神的年纪,这俩人凑在一起,恨不得能白天翻天,晚上闹海。 魏无羡趁着老先生闭目养神的功夫,偷偷地把老先生的胡子编了个小辫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后来那辫子怎么也梳不开。老先生没办法,只好忍痛把胡子剪了。 当然这个事,魏无羡自己也干不出来。还得是江澄助攻,帮着魏无羡把风。 后来挨罚,自然也是两个小娃娃一起抱头痛哭,被虞夫人一脸嫌弃的看着俩人哭出来的鼻涕泡。 后来,老先生对他们两个小子吹胡子瞪眼,那模样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他气得满脸通红,差点要请辞,多亏了江厌离做了精致的小点心,又好声好气的认错。 江厌离的温柔与善良········以及每次都像及时雨一样的好吃的点心让老先生的怒火渐渐平息,这才勉强让老先生一直教导到江澄和魏无羡八岁。 江澄偷着探了个头,果不其然,一群小娃娃困得东倒西歪。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靠在椅背上,后面有几个都睡得流口水了。 而老先生还在沉浸于诗书熏陶之中,全然不顾这些孩子们的状态。 这个学堂位于云梦码头,也是方便来码头干活的百姓们闲下来看看读书的孩子,地理位置十分独特。来往的人路过听见读书声,都会本能的降低音量,生怕打扰了孩子们的学习。这里竟也算是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 江澄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看着。 后排几个淘气的娃娃互相传纸条,嘻嘻的小声笑着。里面有一个看上去最灵巧的孩子王,像模像样的抬起头看了那先生半晌,手势很是隐秘的来回动了动。 江澄看的想笑,一声不吭的看着,心中充满了好奇,想知道这群小孩要干什么。 莫非还想把先生的胡子祸害了? 江澄看向那老先生。 嗯,胡子确实稀疏不少。 当然,头发也是。 沧桑了啊,我的先生。 虞司麒本来是在江澄身后悄悄地跟着看戏的。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想打扰江澄的兴致。 可是他站着的角度太好了,不止看得见学堂的场景,那一群可爱又调皮的小娃娃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还能看得见江澄的表情。 江澄的脸上满是得意又了然的神情,到底是当年的混世魔王之二,吃过玩过,看这群小孩的小手段真就是在看戏。明明是那么年轻的人,眸子却温和又沉静,是春日的不算刺眼灼热的阳光。 许多许多年前的江澄,一定就是这样的。 虞司麒在心中默默地想着,眼前的江澄让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虞司麒稍稍站直,他的身影高大,替江澄挡住了阳光。 阳光便洒在虞司麒的身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里,是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绝对的,单纯的欣赏。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虞司麒就这么靠在墙上,看着江澄偷偷地窥探人家小娃娃们的快乐交际,看着他回忆起年少时的怀念,看着他看穿娃娃们的谋算而颇为自得。 那几个小孩在“孩子王”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从后门溜了出来,小娃娃们一个个圆乎乎的,像是一颗一颗长着小胳膊小腿的小肉球球连着溜达出来。 江澄从书堂后面的小胡同钻进去,那胡同狭窄而幽静,墙壁上爬满了青苔。他刚一进去,就看见这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他们准备去最热闹繁华的云梦码头买糖吃。 顺便当做是大冒险。 江澄脸色一变。 云梦码头热闹却鱼龙混杂,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 一群小娃娃没个大人跟着,被拐走了怎么办? 江澄第一反应就是还是得给学堂安排一些年轻的有精神的人,老先生年纪大了,年轻人得帮着维护课堂秩序! 江澄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大步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一位正义的使者。“你们这群娃娃好大的胆子,没大人陪着还敢去码头?”江澄冷下脸,他的眼神凌厉,看上去就很吓人。 至少很吓小孩子。 几个娃娃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孩子王。 那个孩子王长得白白嫩嫩的,肉乎乎的小脸如同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顶起来的小肚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他的眼睛提溜转,充满了机灵与好奇。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胆子也比平常人更大。 “你是谁?干嘛要管我们?”孩子王撅着小嘴,那模样既可爱又倔强。但终究有点害怕这个漂亮却气势逼人的大哥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胆怯。 虞司麒靠在墙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江澄“以势压人”。 江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势凌人。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把一群小娃娃吓唬的快哭出来,那些小娃娃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惊恐。 江澄还单挑孩子王,言辞犀利,毫不留情。把孩子王怼的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孩子王张着小嘴,满脸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之前听说阿羡哥经常舔着脸在阿离姐面前撒娇,说自己三岁。 当时江澄一脸不屑,对魏无羡这种装小孩的行为甚为不齿。 可是如今看着江澄恨不得拿出真功夫和一群小孩唇枪舌剑的样子。 只能说,魏无羡和江澄一起长大,要说一点都不像,那不太可能。 那群小孩快被说哭了,这时书堂中的先生也察觉出不对,背着手出来找人。 先生的步伐沉稳,神态严肃。他看着这群逃课的小娃娃一个个苦着小脸的模样,心中安定片刻。这些孩子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被江澄教训了一顿。 呵,他还教训孩子呢? 这么多年教孩子,就属江宗主家的俩小子不听话。 先生一脸严肃的让他们排着队回去学堂,那语气不容置疑。小娃娃们不敢违抗,乖乖地排好队,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江澄。 江澄微微舒了口气,对着先生行礼。他的动作恭敬而有礼,显示出他对先生的尊重。老先生捋了捋胡子,虽然有些老态,但是脑子很清醒。 他显然还记仇呢,瞪了江澄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回去了。 不消片刻,江澄听见了屋子里传来小娃娃们挨板子的哭声。那哭声凄惨而响亮,让人听了心生怜悯。 江澄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忍。 赤君:多来点评论哇~ 下章橙子要浅浅黑化(来劲了)了 第112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三) 江澄全程目睹了小娃娃们被暴揍,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意。他看着那些可怜的小娃娃们,忍不住挠挠头,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却发现虞司麒不知道去了哪里。 “虞司麒?”江澄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他的目光在周围的街道上搜索着,希望能看到虞司麒的身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虞司麒?”江澄又喊了一声,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他的心中开始有些不安,不知道虞司麒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那两声呼唤,都没有迎来那声熟悉的“我在呢”。 江澄的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像是梦里不管怎么喊,爹娘都会离开。那种无助和孤独感涌上心头,让江澄一直刻意忽视的迷茫席卷而来。 他想起了那些梦,在梦中,他拼命地呼喊着爹娘,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如今,这种感觉再次袭来。 近乎压顶的孤单,就像是偶尔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却发现也没什么人可以和他商量。 成长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告别,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 每个人都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追寻着各自的梦想和目标。江澄也很开心能看见自己的这群朋友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或在江湖中闯荡,或在家族中担当重任,或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能有自己安稳的,想要的生活,是一件很好的事。 江澄为他们高兴。 可是他明明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明明那么喧闹吵嚷。 虞司麒的出现,就像一阵狂风,打破了江澄原本平静的生活。带着无尽的活力和热情,大张旗鼓地靠近江澄。 江澄一开始或许还有些抗拒,但渐渐地,他容忍了虞司麒的靠近,慢慢将他规划在自己的生活中。 江澄开始习惯了有虞司麒在身边的日子,他的存在,让江澄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江澄站在原地愣住片刻,心中满是疑惑和不安。随即,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和委屈潮水一般袭上心头。 他不明白虞司麒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为什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骗子。 江澄在心中暗暗骂道。 虞司麒,就是一个骗子。 昨晚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凡夫俗子”,说他“勘不破,斩不断,放不下”。 那些话语还在江澄的耳边回荡,可如今,虞司麒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和自己说一声? 江澄的四处张望,但周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陌生的面孔。 “阿澄哥?阿澄哥?”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和疑惑。 江澄正在怔愣之中,心里还在怨怪着突然消失的虞司麒,思绪被这声音猛地拉了回来。 江澄抬起头,只见虞司麒扛着一个稻草做成的架子,上面扎着许多糖葫芦。 在阳光下,那糖色透亮,莹莹反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虞司麒的脸上带着些许慌乱,他急忙上前,空余的一只手轻轻扶着江澄的肩。 “哥哥,你怎么了?”虞司麒放轻了声音,带着些关切低声问道。 “我·····怎么了?”江澄疑惑地问,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此时,脸颊痒痒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掌的湿润让江澄一愣。 他看着自己湿润的手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阿澄哥,哪里疼?是受伤了吗?怎么了?你说啊?”虞司麒焦急地询问着,他的眼神中满是紧张。 他本来在欣赏碾压一群小娃娃的江澄,却看着对方因为那些小孩子被罚而目露不忍。 虞司麒叹了口气,快步离开。 他去了码头,找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毫不犹豫地连着稻草捆子都买了下来,扛着回去,打算等小孩子们下学送给他们,算是给小娃娃们一个小小的甜嘴的安慰,也希望能让江澄的心情好一些。 虞司麒只是不想让江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而已,所以才想着买点小孩喜欢的,哄哄被罚的小朋友,也哄哄他。 当他原路返回,就看见,江澄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那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单。 虞司麒的目光紧紧地锁住江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很难描述当时江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态。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的模样好乖巧,呆呆地,又透露出深深的难过。 他悄悄地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孤单地站着,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飘忽而谨慎,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像是被很在意的人无声无息的抛下了,是个天底下最可怜可爱的小孩子。 虞司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快要心疼死了。 他不知道江澄发生了什么,只能快步迎上去,眼神锐利地看向四周,试图寻找一些线索。 然而,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踪迹,只有江澄孤独的身影。 虞司麒的目光最终落在江澄身上,无端温柔几分,“阿澄哥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关切,见江澄不理他,便叹了口气,抬手,想擦去江澄脸上的泪,却最终顿了顿,落在他的肩膀。 江澄没说话,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虞司麒的脸上。 他看着虞司麒眸中焦急的神色,那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看着他喋喋不休地自责,话语中充满了懊悔与不安。看他不断地和自己解释,急切地想要让江澄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江澄却不说一句话。 虞司麒脸色发白,江澄此刻的神情极其陌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眼神中的失落与悲伤,让虞司麒的心猛地一沉。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江澄如此,纵然再心慌,他也没办法在此刻追问江澄到底怎么了。 只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安慰,不停地解释。 直到学堂暂时休息,小孩子们欢快地跑了出来。江澄才沉默着把稻草拿走,他把糖葫芦一个个地分给每个小孩,然后就扯着虞司麒的袖口,转身离开。 那力度不大,却让虞司麒无法挣脱。 虞司麒心疼极了他如此模样,一路上乖乖地被他扯着,任由华贵的衣衫被撕破了一角。 江澄注意到自己扯破了他的袖口,也没说一句话,只是又抓了一截袖口,死死地攥在手里。那紧握的拳头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虞司麒对于此刻的江澄很是陌生。他不知道江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默的局面。 但如果魏无羡,或者江厌离在,他们看着此刻的江澄,或许会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江澄因为妃妃茉莉小爱即将被送走,死死抱着他们不放的样子。 或者,是江澄看见那曾经被付之一炬又失而复得的莲花坞,眼中的决绝和执念。 二人就这么诡异的一个粗暴地扯着对方的袖口,一个安安静静的跟随。偶尔虞司麒被绊了一跤,也一声不吭的跟着。 赤君:霸道小橙强制爱(bushi) 第113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四) 姑苏蓝氏,号称家规三千,从衣食住行到人品举止,样样规训。 在规矩方圆之内长大的人,一个个像是模子一样的。 家规规训了这群人的举止,却加深了这群人深入骨髓的桀骜。 单看着蓝氏楷模蓝氏双璧,便可见一斑。 做派比谁都正经,干出的事比谁都吓人。 江澄被蓝启仁邀请着坐下,自从听学结束,离开云深不知处之后,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蓝启仁,蓝启仁再也没有当初的严厉师长的样子,没有半点仗着身份拿捏他人的做派,也就是魏无羡身份特殊,蓝启仁这才严肃万分的帮忙操办冠礼。 旁人或许会说蓝启仁冷淡,竟半点看不出师徒旧情,可唯有被他这样对待的人才知道,这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教导过你,却也并不会以此拿捏你,轻视你,离开云深不知处,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仙门少主,蓝启仁桃李满天下,备受敬重,从前不解,如今倒真心实意的觉出蓝启仁的真心。 如今也是一样,蓝启仁行为举止很是客气,丝毫没有仗着当年曾教导过江澄的长辈身份,对江澄有丝毫的轻视。 蓝启仁的一言一行,皆是拿他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一方霸主来看待。 蓝启仁亲自烹茶,娴熟的动作尽显儒雅风范。 茶炉上,水汽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为整个场景增添了一份宁静与祥和。 蓝启仁慢慢地把一杯茶递到江澄面前,静静地看了看江澄脸上的不虞和别扭,才笑道:“既然你来了,大约你是知道曦臣的事情了。” 江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然后微微点头,说道:“只是心中尚且存疑,有事我想当面问他。” 蓝启仁道:“还需半个月,曦臣才能出关,有劳江宗主等他,不如江宗主这段时间就住在曦臣的寒室吧,宗门事务可有安排?”蓝启仁的语气平和,没有半点想要打听什么的意思,纵然是寒暄客套,也比旁人礼貌。 江澄笑了笑,没有拒绝蓝启仁的安排,说道:“温情留在莲花坞盯着,出不了大事。” 蓝启仁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听到是温氏中人掌管莲花坞,也没有丝毫波动。 二人安安静静的喝茶,江澄突然说道:“先生,江澄心中有疑,先生可否为我解答?” 蓝启仁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江澄,安静地等着江澄开口。神态沉稳,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 江澄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说道:“云梦有一种蝴蝶,花色华美异常,那绚丽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璀璨的宝石一般。 但这种蝴蝶性情极其谨慎,藏匿之处也颇为隐蔽,轻易不会示人。正因如此,此种蝴蝶在市面上异常珍贵,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捕蝶之人为了能够捕捉到这种蝴蝶,往往会常年居住在这种蝴蝶出没之地,精心为其准备好所有的食物和巢穴。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为赢得蝴蝶的信任。经年之下,蝴蝶对其产生信任,渐渐放松了警惕。 而此时,捕蝶之人便会悄然离开,在原来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 那蝴蝶毫无察觉,等到发现时,已然无处可逃,只能因为那一时的信任,失去一世的自由。 您说,是蝴蝶太蠢,还是那捕蝶之人,居心可憎?” 江澄始终看着蓝启仁的神态,说的是蝴蝶,却也不只是蝴蝶。 赤君:蓝先生在我心里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会偏心自家的孩子,但也一定信赖他们,尊重他们,是一位严谨却又温柔的长辈,没有父母的两个小孩长成蓝氏双璧,蓝老先生必然付出全部的心血,临了还得给大侄子说情哈哈哈哈。 我最近工作有点忙,周末加班,更新的比较少,我尽量找时间写,写多少发多少,密集更新,大家多多担待 第114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五) 蓝启仁教养出蓝氏双璧这样的人中龙凤,他自己当然也不是愚笨之人。 江澄的话外之音,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里悄无声息地骂了那人面兽心的大王八羔子,只觉得有点对不起已故的江宗主。 带歪了人家的大弟子还不算,如今连人家的儿子也要被这自家侄儿算计。这怎么怪得了人家上门来问呢? 虽然心里骂了半天,但自家的孩子这么多年就碰上了这么一个让他上心的人。蓝启仁再怎么也得替蓝曦臣说几句话。 他摸了摸胡子,缓缓说道:“蝴蝶和捕蝶之人相遇之时,心生戒备,这是本能使然。 然而,常年相处下来,心中便失去了防线。它本来没有可以和捕蝶之人抗衡的力量,却轻易依附于对方,并非是蝴蝶太蠢,只是过分依赖那唾手可得的安逸。 这安逸让它放松了警惕,忘记了潜在的危险。” 江澄微微眯起眼睛,追问道:“照您的话,是蝴蝶的过错?” 蓝启仁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和惭愧。他看着眼前已经不复少年稚嫩,却依旧眉目清朗的男子,眼中仿佛浮现出过往的画面。像是看见了当初被罚时,跪在他面前依旧敢和魏无羡眼神沟通,偷偷算计着怎么钻空子的孩子。 那时的他们,充满着朝气与活力,虽有些过分顽皮,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勇气。 当然,如今,这名满天下的云梦双杰,倒也没有左了性子,还是当年那模样。 “蝴蝶若有力量,便不会畏惧信赖他人;捕蝶之人若是真心,却也只是给蝴蝶平生出几分人世牵绊。” 蓝启仁缓缓说道,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手上又为江澄添了茶水。 “蝴蝶和捕蝶之人无法交流,不知对方所思所想,二者力量更加悬殊,所以蝴蝶之举便是飞蛾扑火,将一身安危寄托在对方的真心之上。 这是一场冒险,也是一种无奈。 然而,世间之事错综复杂,江宗主心中对曦臣有怨气,但又何必自比蝴蝶? 你从未选择过依附,更未曾对何人俯首,坦坦荡荡活在这个世上,有力量有胆气。 你不是蝴蝶,曦臣也够不上捕蝶之人。江宗主如今心里有气,大约是察觉出他那几分上不得台面的算计,但我身为他的叔父,也不得不为他说上一句话。” 蓝启仁只觉得自己不容易。 孩子小的时候,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他们长大,如今大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害得他一把年纪,还得帮侄子收拾烂摊子。 但是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是他信任的,骄傲的学生。 如今他找到了一生所爱,他冷眼瞧着,心肠也柔软了。 他的侄儿是个呆傻的孩子,江宗主····在这些方面也没那么多灵巧心思,如果能替他们稍微指一指明路,蓝启仁觉得,倒也不算特别为难,不算违背蓝氏代代相传的君子品格。 “曦臣自幼事事省心,行走坐卧,堪称典范从无差错,他思念母亲,每月相见却从不和忘机相争片刻的母子亲昵,我看在眼里,也曾问过他,他说他年长忘机数岁,已贪占了许久和母亲相处的时候,不好和弟弟争。” “后来蓝夫人逝世,曦臣每月带着忘机偷偷去龙胆小筑,他们兄弟端方持重,一直悄悄地瞒着我,大约就是他们年幼时最出格逾矩之事。” “再后来他长大,他察觉出心悦与你,便事事筹谋,多方算计,只求能不止与你相伴片刻,他从来心思重,求得是天长日久,来日方长。” “我当然知道,曦臣处处妥帖,有不动声色,非要你自己琢磨出来,挣脱不开,你不悦他的筹谋,但你们二人身份 有颇多桎梏,这是和忘机和无羡截然不同的,他想和你长久,他不是捕蝶之人,求得不是赏玩一只蹁跹蝴蝶,他只是他自己,他求得是你。” “他怕他自己算的不够精细,怕他头脑不清,自请戒鞭,闭关养伤,我心中有气,却也颇感欣慰,正是这样的曦臣,老夫才能这样底气十足的坐在你的对面,和你说出一句,曦臣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和负担,他比任何人,都盼你活得轻松自在,他比谁,都怕成为你的负担和桎梏。” 江澄只是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问道:“其实之前,我就想问先生一句,即便是我云梦江氏,游侠出身,崇尚来去如风,洒脱不羁,亦有我父母那般家族联姻的不得已。您就未曾期待过皎皎君子在这世间留下骨血,过得平坦安逸一些吗?”江澄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讷讷的闭上了嘴,只是眼神里的探究一时半会的收不回去。 这话其实有些逾矩,然而蓝启仁听了反而很开心地笑了。他抬手轻抚胡子,眼神都灵动温和起来,那模样仿佛回忆起了往昔的种种。 “我两位侄儿,是我此生骄傲,我信他们能过得好。”蓝启仁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和信任,“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有胆识,有品格。他们会过得好,也会对得起他们自己来这世上一遭。” “而且,父母至亲赐予骨血,唯独自己,锻造心神魂魄。”蓝启仁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似乎并不符合世俗里要顺从父母长辈的惯例。 江澄定定地看了蓝启仁许久,最后,他躬身行了一个礼,郑重地说道:“先生,江澄多谢指点。” 赤君:同样的话也想送给我的读者们,你们自己才能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暂时还没人和你们说,那我先来和你们说这句话。 我相信你们是很好的人,所以你们的选择也一定很棒,你们选择的路也一定风景如画。 第115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四) 江澄和虞司麒回到莲花坞…… 准确来说,是他们威武雄壮、不苟言笑的江宗主,像个小孩子似的扯着那平素最爱美爱笑的虞小公子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莲花坞。 江澄的脸上冷若冰霜,眼神执拗地可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与慌乱,被他扯着袖子的虞司麒则是一脸的茫然和紧张,任由江澄紧紧地扯着,脚步踉跄,几乎跟不上江澄的步伐。 一旁装着练功、交流经验,实则认真吃瓜的莲花坞的弟子们看的很是诧异。 回了莲花坞内院,江澄缓缓松开了虞司麒的袖口。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迷茫和困惑。看着对方近乎被扯碎的袖口许久,突然回过头进了房间,死死地关上门。 那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内院中显得格外响亮,虞司麒被关在门外,怔愣的看着合上的房门,不知江澄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心中不安,却又不敢打扰对方,只能沉默着推开自己的房间,学着江澄的样子,紧紧地关上房门。 江澄和虞司麒的房间挨得很近,这是当初虞司麒死皮赖脸求得。当初江澄还觉得他黏糊,可是如今江澄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关门的声音,心里像是大石落地。 江澄坐在榻上看着手掌许久许久。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千千万万的画面呼啸而过,最终,画舫里那朵开得很好的芍药花最终定格在江澄的脑子里。 江澄只觉得心里像是春芽顶开了压在上面的石块,极轻的一声,却震耳欲聋。 无人知晓,江澄竟一夜未眠,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呆呆地坐了一整晚。 月色很好,可这么好的月色下,一个又一个念头不断地升腾。 无数繁杂的思绪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在他的脑海中翻腾涌动,然而江澄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些纷乱的念头。 江澄仰起头看着月亮,手里都是满满的月光,他轻轻地握紧双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可他偏偏,特别特别想抓住。 江澄自然明白这个想法实在不算厚道,将一个本就渴望看遍山河的人牵制住,无疑是一件颇损功德之事。 但江澄也并未打算将这份心思压抑隐藏起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隐藏心思的本事。 有些想法一旦在心底萌生,就如同饿了许久的狼发现了羊群的所在。 虽然一时之间或许未能付诸行动,但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头饿急了的凶兽,还是会循着那熟悉的味道悄然靠近。 在那皎洁的月色之下,江澄笑了,那笑容很是释然。 唯独目光凛冽决绝,半点不似平时的闲适懵懂。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虞司麒早早地起了床,手中拿着两套外衫,对着镜子来回地比对。 漂亮的眉眼专注而认真,垂眸细细思索的样子像是什么重大抉择。 那套石青色外衫颜色有些暗淡,但上面的绣样却精巧非凡。细细看去,绣线中竟然掺了银丝,在光的照耀下波光淋漓,煞是惹眼。每当光线流转,那绣样便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而另一套玉色外衫颜色倒是很合虞司麒的心意,淡雅清新,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可惜为了迎合这么清淡雅致的颜色,上面的绣样很简单,唯有袖口的花纹复杂一些,增添了几分精致。 虞司麒左看右看,始终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遇事不决,找江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打算找江澄给他拿个主意。 可木门一推开,江澄已经静静地坐在他小院的石凳上喝茶了。 “阿澄哥?起得这么早啊?”虞司麒一看见江澄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昨晚他睡得很晚,一直在担心江澄,细细听了许久隔壁的动静,只半点动静没听见,以为对方已经休息了,才勉强合眼,如今看见江澄倒觉得精力满满,笑眯眯地凑上去,手中还搭着两套外衫。 虞司麒的头发也没有完全扎好,松松地绑了起来,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脸颊边,显得格外慵懒。等到走近江澄身边,虞司麒突然觉得今天的江澄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 江澄安安静静地端坐着,晨光熹微,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温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拿着茶杯,垂眸之时,眼神专注而深沉,缓缓地饮着茶,姿态优雅从容,仿佛世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听见虞司麒的声音,江澄看向他的眼神复杂晦暗,其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笑容浅淡,但却很真实,整个人收拾得很精致,乌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青玉簪固定,露出本就漂亮的眉眼,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夺人眼球。 真不是虞司麒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不,路过的弟子都有意无意地看着江澄好几眼呢。 “阿澄哥今日精神不错。”虞司麒挨着江澄坐下,非常自然的挡住了几道带着惊艳的目光。 虞司麒笑着接过江澄递来的茶水,温度很适合入口,茶水浓淡适宜,是虞司麒最爱的生普。 “前两日休息的好,精神自然不错。”江澄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虞司麒,眼神中慢慢的溢出几分欣赏。 越看越觉得这人养眼得很,精致的面容、慵懒美丽的凤眸,乌发如瀑,面若好女,修长的身形,仪态优雅,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活力,都让江澄觉得自己果真是审美极佳。 性格也可爱,虽然人吵闹了一些,但是江澄早就被魏无羡那叽叽喳喳的麻雀脾气练出来了,容忍度很高。 在江澄看来,虞司麒不过是一只爱漂亮又爱撒娇的小孔雀,而他江澄自觉很有底气,养得起他。 虞司麒被江澄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虽然不讨厌江澄这样看他,甚至很高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这里,但他还是会觉得有些犯怵。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羞涩和紧张,暗自懊悔没有好好的梳好头发,扫了一眼怀里抱着的衣衫,笑着转移话题。“阿澄哥,你看这两件哪个好看。” 虞司麒笑着起身,把两套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他其实倒也没有指望江澄这么个人会在穿什么衣衫这种事情上做出什么好的指导。 毕竟江澄自己穿衣服都是那几个款式颜色来回换着,从未有过太多的变化。 要不是后来虞司麒实在看不下去,凭借着自己独特见解和审美眼光,精心设计了几套新的衣衫样式让绣娘做出来,只怕江澄未来几年之内,衣服都是那几个样子,一成不变。 “玉色这件适合你。”江澄抬起头,身姿端正地坐着,那模样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峰,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直直地直视着虞司麒。 “你生的唇红齿白,玉色虽然不及石青色这套绣样精致,但胜在衣料轻盈。况且你内衫样式精巧,穿过于厚重繁复的外衫,反而显不出你这个人了。”江澄的话语缓缓流出,坦坦荡荡的观察着虞司麒,从他的肤色、气质到内衫的搭配,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虞司麒愣愣地看着江澄,一向心有盘算,打算徐徐图之的他,居然在江澄仔细打量的目光下被逼得手足无措。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和惊喜,仿佛被江澄的话语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讷讷的捧着玉色外衫,老老实实的低着头道:“行,那我回去换。” 赤君:周末加班,尽量更新 呜呜呜家人们夸夸我呜呜呜,我也好想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小美人让我给他挑衣服!我要玩真人版奇迹小虞! 第116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五) 虞司麒罕见的在江澄不加掩饰的欣赏的视线下油嘴滑舌不起来了。若是平日里的他,江澄如此给面子,不知道要巧舌如簧地说出多少俏皮话。 然而此刻,他却变得有些沉默和笨拙,有些慌乱地把两套衣服抱在怀里,然后才想起来什么手忙脚乱的把玉色的外衫展开,像是怕弄出褶皱,小心的搭在胳膊上。 撂下一句话后,他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跑了。 江澄看着虞司麒这般模样,脚步虚浮慌乱地走回房间,又迟疑着关上房门,像是在躲着谁一样。江澄的心里有些想笑,虞司麒如此慌乱的样子实在少见,若说有,大约也是上次自己做了噩梦,醒来后被魇住到处找魏无羡和江厌离的踪迹的时候。 他真的好像一只突然被拥抱的湿淋淋的漂亮小狗啊。 突然被拥抱,显得很慌乱,却又很欢喜。 江澄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柔,开始反思自己平时对虞司麒的态度。 他平时也没有对虞司麒很差吧。 拜托,他是个超级好的人是吧。 虞司麒自己认证过的。 虞司麒穿上那套玉色外衫,站在镜子前,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卓然。他微微侧身,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刚刚还在心中不分上下的两套衣服,如今再一看,果真如江澄所说,这套衣裳好看得很。 显得他格外轻盈出尘。 江澄的眼光真好。 虞司麒特地挑了一个颜色和谐的发簪,将头发仔细地收拾好。他的发丝如墨般乌黑亮丽,在发簪的点缀下更显柔顺。 转过身从匣子里挑了各色香囊玉佩,还选了一把折扇,但看着折扇就想起了聂怀桑,虞司麒有点发憷的把扇子又扔了回去。 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管是外貌还是穿戴无一处不精细,虞司麒这才满意,自觉没有辜负这一身江澄都说好看的好衣裳,低着头推开房门,刚想和江澄展示一下自己的新造型,却发现刚刚还坐在石凳上喝茶的江澄已经离开了。 虞司麒的心中失落了一瞬,那明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但随即,他又如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去寻江澄了。 熟门熟路的摸到议事厅,远远地就听见熟悉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宗主,我这一路累坏了,我觉得我需要好好的休息,至少五天的假期。”薛洋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是啊是啊宗主,小师弟这一路确实辛苦了。”大师兄看着小师弟可怜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跟着求情。 “休息什么?历来也没有夜猎归来休息五天的先例,我只给你三天。”江澄的声音严肃,不容置疑。 “也对哦,小师弟,宗主说的没错,确实不能休息太久。”大师兄被俩人绕的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的应和了一句,薛洋气鼓鼓的戳了一下这个憨厚过了头的大师兄,默默计划待会给师兄们分礼物不要给他了。 反正他俩住一个屋,晚上再给,抻他一抻。 虞司麒一笑,俊朗的外形加上温润的气势,让人不免眼前一亮。他也不用人通报,自己走了进去,果真看见正在和江澄讨价还价的薛洋和夹在宗主和小师弟两边的忠厚老实的大师兄。 “来了?坐吧。” 江澄微微抬眸,扫了一眼穿戴精致,漂亮的跟个小花似的虞司麒。江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熟悉与自然,仿佛虞司麒的出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语气熟稔,随意的摆摆手。 虞司麒从善如流地坐下来,还特地在江澄看过来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衣摆,无视薛洋探究的目光,笑眯眯的和薛洋打招呼,“阿洋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的这么快,阿苑的礼物你自己送就好了,他瞧见你一定高兴。” 虞司麒的笑容灿烂而温暖,仿佛在为薛洋的归来而感到高兴。 emmmm 其实,虞司麒动弹来动弹去,一秒钟八十个动作,也不过是希望江澄的注意力从薛洋的身上稍微动一动。 评价一下江澄喜欢的衣裳他穿的好不好看。 但和薛洋一个小孩子争有点太傻太幼稚了,虞司麒不敢说。 薛洋若有所思地看着气氛明显有些不同,攻守易势的江澄和虞司麒,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俨然是在思考着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薛洋皱吧这小脸,也不和虞司麒接话,“三天就三天。”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江澄。“宗主,送你的。”薛洋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江澄挑挑眉,接过盒子,心里因为刚刚没给薛洋多两天假期有了一丢丢的愧疚。 然而,当他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胡椒粉味扑面而来,直冲面门。江澄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盒子里面的水也因他的动作而溅了出来,淋了他一身。 “薛洋!”江澄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水渍,刚刚心中的愧疚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臭小子还敢因为区区两天假期算计他?抽他!必须抽他! 薛洋灵巧的躲在大师兄身后,结结巴巴的解释,“就是给你的礼物嘛,我夜猎的地方碰上了很稀有的青色莲花,特地管人家要了种子水土,精心护着回来送你的。”薛洋像是很委屈,泛着水汽的眼神中闪烁着惊慌。 江澄细细看了一下,盒子底层确实有一层发了芽的莲子。 “胡椒是怎么回事!”江澄把薛洋揪了出来,薛洋可怜巴巴的转了转眼睛,“我·····我放错了嘛,我以为是花土的纸包,结果把装着调料的纸包撒进去了,为了这个,我这几天吃的烤鱼连个滋味都没有,要不是老乡借了我一些盐巴,我这几天会被饿瘦的。”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有余悸的样子。 赤君:洋洋子被大家养的很好,我这周加班午休的时候顺手写了一点金凌日记的番外,果然我擅长写亲情向(也没有很擅长哈哈哈)非常顺畅,一边写一边哭,被自己感动得不得了,我计划下周试着写一写薛洋的小番外(没cp哈,不行我要承认,一个solo的人感觉不到爱情的甜哈哈哈) 第117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六) 江澄就这样在姑苏蓝氏安定地住下来了。 一般情况下,像姑苏蓝氏这样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让某些消息流传出去,那么外界几乎不可能听到半点风声。 更何况在当今之世,能够与蓝家相抗衡、掰一掰手腕的势力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家而已。不是沾亲(此时正在屋内给孩子换尿布的金子轩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就是带故(正精心挑选绘有莳花女饮酒图的新折扇的聂怀桑猛地打了个寒颤)。 大家伙才懒得打探彼此的动静:练兵的练兵(聂明玦的霸下表示聂家药丸,没人打得过他),赚钱的赚钱(金光瑶今日的笑容依旧甜美动人,散发着迷人的充满黄金气息的璀璨)。 然而谁能想到,身为云梦江氏的一门宗主,江澄竟然如此悄么声的,甚至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蓝氏宗主的寒室里居住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 蓝曦臣出关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 他站在石门之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一片清明澄澈。他对自己的心意想得清楚明白,自然一身轻松,情之一字,让人困恼,却也轻飘飘的裹住了蓝曦臣的心。这种情绪仿佛给了他无尽的力量,让他的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朵之上,悄无声息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轻快。 嗯,有点理解忘机和无羡定情之后,那孩子走道都飘着的是因为什么了。 他缓缓推开石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石门开启之后,眼前出现的,正是他费了极大心力努力为对方、同时也是为自己筹谋一个未来的心上人。 江澄背着手,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表情,只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蓝曦臣的身上,有故作出来的压迫。 蓝曦臣笑容满面地朝着江澄走去,他的笑容依旧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柔和,能够驱散世间一切的阴霾。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江澄能清晰地感觉到,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随着蓝曦臣的步伐逐渐靠近自己。 并非由言语yu|望形成的粗糙简陋之物,而是用深情做成了最精致的丝线,在江澄没看见的时候,被蓝曦臣亲手编织成的大网,然后亲手,温柔而仔细地将江澄包裹在其中,像是怕惊扰到他,又像是要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是和其他情感都无法相通的独占和霸道。 哦,不对。 江澄微微皱眉,细细回想蓝曦臣一直以来的举动,这才发觉,原来这张网早就悄无声息地慢慢将他网住了。 江澄天生少了情窍,对待感情之事总是后知后觉。当初蓝曦臣的许多旖旎举动,在江澄看来不过是朋友之间哥俩好的正常表现罢了。说起来,蓝曦臣在这个过程中确实有着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奈。 蓝曦臣太谨慎了,从未有过任何鲁莽之举,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一般,牢牢地卡死在“好友”和“爱人”的边界。 眼神会有些过分的深情,动作也会带着太多的温柔,话语也超出了某些边界,但因为蓝曦臣的尊重,犹如困兽一样被牵制在江澄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那张由蓝曦臣的真心织就的情网太过温柔轻薄,起初的时候,江澄毫无察觉。那情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蔓延生长,一点一点地将他围绕。等到网口逐渐收紧,江澄这个在感情上有些木讷的傻子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然而,他却早就被网的死死地,没办法,也不打算抽身而退了。 赤君:真的,我发现我写友情向啦,亲情向啦,都超级顺手,几乎从不卡文 写情姐和橙子闺蜜(bushi)相处嘎嘎顺畅,写金如兰日记也超级顺手,写薛洋的莲花坞生活更是(骄傲) 一写cp就卡!!!!(生气) 好气! 莫非是因为三次元赤君没有拥有甜甜的恋爱? 以后写番外一定要避免写恋爱!!!1 第118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七) 虽不打算抽身而退,可江澄心中那股子傲娇劲儿却也不打算给蓝曦臣这个算计他的人什么好脸色。 蓝曦臣啊蓝曦臣,你算计我这么久,多少得让你遭点罪。 江澄站在那里,看着蓝曦臣满脸笑容,脚步轻快得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般奔向自己,冷哼了一声。接着,他双臂抱胸,周身气势冷凝,竖起了一身的尖刺来抵御蓝曦臣的热情。然后,他斜斜睨了蓝曦臣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种明晃晃的嘲讽,就像是在看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最后薄唇轻启············ “呦,蓝宗主身体可以啊,挨了戒鞭,还这么精神呢?” 完美的一波嘲讽! 江澄内心给自己鼓掌! 这话说的当真是阴阳怪气到极致,再加上江澄故意提高了音调,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刺儿,配合着江澄微微上扬的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天下还会有比这更优秀的阴阳吗? 不会有了! 然而······蓝曦臣只是敏锐地注意到了江澄先确认了他身体无碍之后,才开始阴阳他的。 心口的小烟花放的噼里啪啦,蓝曦臣心中满是欢喜,他觉得江澄这看似强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这是一个多么心软的人啊,即使被自己算计,还是先关心着他的身体状况。 蓝曦臣没有丝毫被心上人揭穿算计的窘迫,脸皮相当之厚,仿佛江澄的阴阳怪气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阵微风,吹过了就没了痕迹。 他迎着江澄的阴阳怪气,坦然地接话道:“多谢晚吟关心,我自幼修习体术,就算后来注重修炼,体术一道也从未轻视。”说完顿了顿,刻意地站直了一些,本就修长健美的身形更显挺拔,挡住正午的阳光把江澄笼罩住,无端的带出一股子妈妈似的温柔包容。 江澄的目光不自觉的看着这个人刻意挺起来的胸膛。 虽然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裳,但不难看出······ 江澄清了清嗓,不服输的也站直了一些。 搞得好像我没有一样! 江澄看着蓝曦臣带着喜悦的声音轻描淡写的破解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嘲讽大招,顿时觉得一噎。他用一种特别一言难尽的眼神上下看了看蓝曦臣,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蓝曦臣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也被夺舍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澄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衣袖,像是要把心中的愤懑都甩出去一般,随后转身就走。 蓝曦臣一路不远不近地追着江澄,步伐轻盈而稳健,始终保持着与江澄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江澄觉得他过于纠缠,又不会离得太远而失去存在感。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起他闭关之时的种种想法。 包括应该如何扩展云梦姑苏的商业版图,让云梦和姑苏的百姓生活得更加富裕,包括两族的定期交流,互相委派弟子去对方的家族学习优秀传统。 不过说到这里,蓝曦臣微微卡了一下。 让自家弟子去云梦,估计是嘉奖。 但云梦的弟子来姑苏,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坐牢。 但只卡了一瞬间,没等江澄反应过来,蓝曦臣就轻描淡写的切换下一话题。 从新的商业路线的规划,到如何引进更多的资源,再到怎样提高百姓的收入。 说着说着,他又提到了金小夫人的莲藕排骨汤,言之凿凿的声称自己想明白了为什么金小夫人的莲藕排骨汤那么好喝,认真总结说一定是因为金小夫人藏私了,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表示,他打算上一趟金麟台偷师。 闭关出来的蓝曦臣似乎真的变了一个人。 那个清风朗月、皎皎君子般的蓝氏双璧就像是换了一身皮,全然没了过去那种矜持与内敛。 人家江澄都不理他了,他却还能恬不知耻地凑在人家身后,叭叭叭个没完,也不管江澄是不是想听,连偷师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可见是很不要脸了。 江澄心里这么想着,却也忍不住思考,自己姐姐煮汤的时候好像真的没放什么别的东西,蓝曦臣偷师能偷出什么来。 江澄径直回了房间收拾了行礼,说实话,他本以为蓝曦臣会拦着他不许他走,没想到蓝曦臣笑眯眯的,就这么一路送江澄到了码头。 到了码头之后,蓝曦臣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再会,然后扭头就走了。 走了? 这就走了? 江澄皱了皱眉,背着包袱,默默地站在那里看了看蓝曦臣离去的方向,浅浅翻了个白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扭头离开。 嘁。 谁怕谁啊。 赤君:没有人可以在傲娇这一块打败我笔下的橙子(但蓝大自有绝对厚度的脸皮) 第119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八) 莲花坞的炼丹房内,药香悠悠弥漫。 温情正在此专注地为莲花坞大师兄研制强健体魄的丹药。 别误会,主要是这位大师兄和前任大师兄不是一个调调,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一会带孩子一会教师弟,偶尔还来丹房给她送点柴火,勤勤恳恳憨厚老实的牛马模样尽显无遗。 能遇见比温宁还老实厚道的人着实不易。 温情心中的善良都被浅浅的唤醒了一下下。 温情手持一大把苦参,眉头微蹙,思索着如何平衡其味道和功效。 这苦参的味道刺鼻又苦涩,要想在丹药里用好它可不容易。正思考间,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温情一惊,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手中那大把苦参瞬间失控,全部倒进了新制的丹药炉中。 “啧。” 温情咂了咂嘴,心中虽有些懊恼,但很快又释然了。 还好,苦参也就是味道差些,最多会使服用者多去几次茅房,并不会影响丹药的药性。 一群大小伙子,多跑跑挺好的。 温情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丹药炉里的药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确定没有因为那突然倒入的苦参而产生什么大的差错之后,她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紧接着,她没什么好气地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恼怒。 “你吃枪药啦?” 江澄就像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有搭理她。 不过,他也比较怂地没敢往前凑。 只见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肩膀无力地塌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失魂落魄的,那形单影只的模样,还真有点可怜巴巴的。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情根深种、机关算尽,挨了戒鞭出来想要讨心上人欢心但却被狠心忽视的那个人是他呢。 他就这么坐在那儿,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哀怨的气息。 温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看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她放下手中的药材,然后缓缓地走到江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一走半个月,回来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温情怼了一下江澄的肩膀。 江澄闻言狠狠地白了温情一眼,那眼神就像一把小刀子,仿佛在说“你还敢问我”,深觉自己被好友背叛,更觉得自己十分占理的江澄嘟嘟囔囔地说:“我什么模样跟你什么关系,你就是个帮凶。”他的声音里带着小孩子赌气般的倔强,听起来有点好笑又有点让人无奈。 温情看着他这没理搅三分的死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有没有良心,甭管你干什么,我肯定是帮你的啊,真要是帮凶,你肯定也和我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 江澄被温情的话感动了一下,但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吧,他……当时要不是你故意说起来戒鞭……”江澄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埋怨,他觉得温情当时的举动似乎是在有意推动着某些事情的发展,而这发展让他现在处于一种很被动的境地。 “我要是不提起来,蓝曦臣还能再打自己一顿你信吗?”温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满是对江·莲花坞特产榆木脑袋·澄情商上的怜悯,仿佛在说“你呀,还太天真了”。 “我也是为你着想,好歹是你的人,不能总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不是?”温情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话里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暧昧。 江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瞪着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大声说道:“什么我的人?我可没承认!”他的脸涨得通红,那模样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极力地想要维护自己的立场。 温情再次叹了口气,看着江澄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今天叹气次数太多,可能比较伤身,无奈地说道:“行吧,你说什么都对。” 二人沉默许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略显尴尬的寂静。 温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打破了沉默说道:“戒鞭伤痕伤筋动骨,蓝曦臣休息这么短的时间,会不会有暗伤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江澄本能地开口说道:“那你去给他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迎着温情戏谑的目光,江澄的脸色涨得更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补充道:“看看这烦死人的烂人什么时候死。” “哦。”温情非常淡定的点点头,完全不理江澄结结巴巴的解释。“你说是就是吧。” 暴击! 江澄脑子嗡嗡的响。 她绝对是在嘲讽我! 绝对是的吧!!!! 第120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十九) “温掌柜!温掌柜!蓝宗主来了!诶?宗主?????” 莲花坞的守门弟子一路小跑着过来通报,那憨厚的大师兄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急匆匆地哒哒哒朝着炼丹房跑去,想要赶紧告知那个冷着脸,但却经常会丢给他一些对身体大有好处的丹药的温掌柜。 这大师兄为人老实忠厚,平日里就对温情心怀感激。温掌柜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心地却很善良,时不时就会给他一颗神奇的丹药,吃了之后身体就会变得倍儿棒。 所以大师兄一听到蓝宗主来了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告诉温情。 结果刚走到丹房门口,就看见已经消失了半个月的自家宗主和温掌柜正坐在门槛上呢。 平时那个永远冷肃严峻的宗主在温掌柜面前有点委屈巴巴的,就像是阿洋和自己讨要糖果被拒绝的模样,温掌柜也不像在自己面前那么话少,眉眼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情:我我那是嘲笑!嘲笑!!!)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惬意,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就这么坐在门槛上,看起来好开心,好般配的样子。 温情听到动静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憨憨的大师兄。她的眉头微微松了一瞬,眼中似有笑意划过,就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但那笑意转瞬又被她压制得一干二净,她又恢复了往日那脸色淡淡的模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说道:“慌什么?蓝宗主前来,好好地迎进去就是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依旧是那么冷淡,可是熟悉她的人还是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一丝温和。 江澄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温情一眼,有些异样划过心间,但是蓝曦臣的直接杀到他的莲花坞这件事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便也困惑的看向那大师兄。 大师兄那一闪而逝的心酸瞬间就被温情和江澄两道颇有压力的目光击碎。他挠了挠自己的头,那模样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要把自己看到蓝宗主的样子描述出来,可是比划了半天也说不明白。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宗主,温掌柜,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诶呀!”他急得直跺脚,下意识的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温情。 江澄看了一眼温情,温情则摇了摇头,她也很是疑惑,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蓝曦臣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江澄见状,这才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起身走向大门。 温情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突然,她抬手给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大师兄一枚丹药。 “给你的,稳固修为。” 温情淡淡地撂下这句话,声音清冷而干脆,就像是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不带丝毫拖泥带水。说完,她便加快了脚步,紧走了几步跟上江澄。步伐轻盈而迅速,衣袂随风飘动,仿佛一只敏捷的飞鸟。 大师兄看着宽厚手掌上那一枚小小的丹药,眼睛里顿时闪烁出惊喜的光芒。他嘿嘿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质朴和憨厚。随后,毫不犹豫地把丹药塞进嘴里。 丹药一入口,他便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散开,那种感觉十分舒适,就像一股清泉在干涸的土地上流淌。 温掌柜真厉害。大师兄在心中默默想着,眼睛里满是钦佩。 温情简直无所不能,做生意厉害,医术也厉害,头脑更是厉害,在处理各种事务的时候,她总能想到最周全的办法,连这么大的宗门都能管得明明白白。 而且,这丹药的味道也好吃。 他咂咂嘴,回味着丹药的余味,在他看来,功效这么好的丹药,味道竟然也不难吃,温掌柜真是聪慧明敏,天赋异禀! 当然,他这番“温情的丹药很好吃”的理论被莲花坞其他弟子嗤之以鼻。 尤其是这几天发下来的丹药,那味道简直苦得让人难以忍受。 每当他们把丹药放进嘴里,那苦涩的味道就像汹涌的潮水一般瞬间席卷整个口腔,苦得恨不得以头抢地,手脚都被苦麻了。 更别说最近这几天五谷轮回似乎十分顺畅,不,过分顺畅了。 大师兄看着几个小师弟一天跑了五趟茅房,挠挠脑袋,一脸的疑惑不解,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丹药好吃,效果也好,而师弟们却觉得如此痛苦。 这群师弟们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呢? 下次看见温掌柜,请她给大家看看吧。 赤君:啊这对就是我想写的番外之一,大约也就一两章,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哈哈哈,我还怪喜欢的,另外,大师兄吃的丹药不是情姐放了苦参的丹药。 第121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六) 江澄胸口的衣裳湿漉漉的,那一大片湿痕在他暗紫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扎眼。这全是拜薛洋所赐,可此刻薛洋却比自己这个受害人还可怜。江澄看着他,心中满是无奈,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撂下一句话,“你等我回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纵容,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打算换一套衣服。 大师兄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站着,不声不响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薛洋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如同闪烁的星星,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跟大师兄撒娇说要吃鸡蛋醪糟。 大师兄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薛洋狠狠撒娇一波,转身去厨房找厨娘帮忙做一碗加糖加蜜加蛋的醪糟。 一时间,议事厅只剩下薛洋和虞司麒两个人。议事厅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 虞司麒慢慢收敛起平日里那副笑面,就像一朵收起了花瓣的食人花,隐藏起了那温和的表象。他定定的看着人小鬼大的薛洋,眼神中透着一种探究与审视。 “阿洋,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和我说,又是打湿人家衣服,又是安排你师兄去给你准备吃食,也太大张旗鼓了些?” 虞司麒一边慢慢的吹开茶杯中的氤氲雾气,那雾气如同轻纱一般在杯口缭绕,一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薛洋黝黑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司麒许久,仿佛要把虞司麒的灵魂都看穿似的,才开口说道,“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 再说了,这会不说,晚上独自溜出来更费劲。 他心里清楚得很,莲花坞到了晚上,各处都有人巡逻看守,他一个小孩子,想要避开那些守卫偷偷溜出来,简直难如登天。而且晚上光线昏暗,万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他刚来莲花坞的时候就被大师兄照看着,如今更是被一群怜惜他年幼流浪的师兄们照看,实在是背负了太多温馨的负担,脱不开身。 这次他回来之后,发现江澄似乎也变了。 二人之间从前的相处,多是虞司麒挑拨,江澄毫不在意的干自己的事。可是这次回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江澄不受控制的盯着虞司麒,像是不断的确认对方的存在。江澄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像是贪婪,像是独占,像是喜爱。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薛洋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扑闪着,一本正经的问道。 虞司麒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薛洋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只是笑着看向薛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薛洋头上软软的碎毛毛晃了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颇为深奥的点点头,“看见喜欢的人,眼睛就笑眯眯的。” 其实薛洋到底是年纪小,只知道依葫芦画瓢,觉得虞司麒看向江澄的眼神和他蓝师父每天盯着他师父的目光一模一样,但真让他说个头尾,他也并不能了解其中深意。 只是凭借着自己那点小孩子的观察和理解,单纯地认为那种充满温柔和专注的眼神眼熟。却很意外的,直接看破了虞司麒重重的伪装,这样的敏锐让虞司麒的心中微微一震。 虞司麒听了薛洋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的笑,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一颗种子,悄无声息扎根,然后幸运的碰见了朝露和春雨,阳光和清风,便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姿态,疯狂生长。 当年他下山后御剑直奔莲花坞,那时候的他满心期待,本以为这只是自己游历天下的第一站,可没想到,这片土地竟成了他最心安处。 可惜他第一个心悦之人愚钝的近乎残忍,是荷花从中挑挑拣拣,不知道选择哪一朵作为栖息之地的蜻蜓,是看似成熟的黄澄澄的枇杷,挂在他永远够不到的树梢上不肯掉落,是他求而不得,遥遥相望的月,只愿意施舍给他一个暗夜中慢慢荡漾的影。 可他就是很好,是宽仁温厚的宗主,是绝处逢生的英雄,是直指苍穹,以命相搏的逆天豪杰。 也是初晨的太阳,寓意着一天的好风光。 薛洋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动作轻盈而敏捷,站在虞司麒面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认认真真的盯着他。 “我不喜欢他,他总是克扣我的糖,还要我写好多好多的夜猎记录,还盯着我的点心,还啰嗦。” 薛洋皱着眉头,小嘴巴嘟得高高的,一脸的不满,一本正经的在诉说着自己所遭受的种种“不公”。 “但我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师父说,他不在莲花坞的话,我要替他照看他的兄弟。”薛洋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不可以欺负他,我会盯着你的。” 薛洋双手握拳,放在身体两侧,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他年纪小,生的可爱白嫩,在莲花坞养了几个月,皮肤如同羊脂玉一般白皙细腻,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一双眼睛清凌凌,可是那黑色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一种让人发憷的力量,此刻他冷着脸,死死地盯着虞司麒,明明没有必杀的力量,却像是两头势均力敌的野兽彼此牵制。 薛洋冷冷的开口,虎牙若隐若现,尖锐森冷,就像两把隐藏在暗处的小匕首。“师父说过,你不会长久的留在莲花坞的对吧。”他的声音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的委婉。 “既然想要游走天下,就不该留下什么羁绊,要走的人,就干脆一些,你走了,自然会有一个长久地留在莲花坞的人出现,陪伴那个需要人陪的人。” 虞司麒听了这话却咧嘴笑了,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不悦,伸出手揉了揉薛洋的头发,像是一个心软柔善的人会长出来的满头青丝。 不对,阿洋本就是个柔软的小孩。 赤君:至此,阿洋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122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七) 薛洋满脸不耐烦地躲了躲,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倔强。 他微微皱着眉头,眼睛里带着不满。 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力量有限,面对眼前的状况,也只能紧紧绷着小脸不说话,试图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就在他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出现一个声音。 “放心好了。”那声音轻柔而温和,像是对薛洋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我是个闲散客,来人间一趟,本是为了看风景。”虞司麒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种淡淡的洒脱。 “如今我瞧见了好风光,心满意足,不愿离开,我怕我离了这里,以后再难回头。” “回头路,后悔药,难寻难找,即见覆辙,岂能重蹈。”虞司麒自顾自地喃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薛洋眼神中却有些困惑不解,只是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深奥,让他摸不着头脑。 虞司麒仅仅失神一瞬,就注意到薛洋傻乎乎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你还小呢,长大了,遇上某个人,看见了他眼中的风景,自然就知道了。” “至此一生,再也遇不见这样的风景了。” 薛洋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虞司麒话里的深意。 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生气,小脸瞬间就板了起来。 他最是不耐烦旁人说他小。 自从来了莲花坞,从前的事就像是翻了篇一般。 那段曾经在街头巷尾流窜,和疯狗抢食,向四邻乞讨的日子,仿佛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回忆。 当初做小乞丐时,他巴不得旁人看他年纪小可怜他,那时的他会笑得很甜,只为了能多讨得一块干馒头,一块烂布头。 那时候,年纪小是他的优势,至少,能让他多一点点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如今,他却讨厌极了旁人念叨他小。 他大师兄总是念叨他小,把他当亲弟弟似的带在身边。 自从拜师魏无羡之后,江澄安排他和大师兄一起住。 第一宿夜里,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大师兄帮他擦身子。大师兄的动作很轻柔,那么一个高大的男子,手上的力道却很轻,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他能感觉到大师兄仔细查看他浑身的伤痕,听见他不住地小声念叨着“受苦了”。 他声音里都带着疼,就好像那伤落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后来,也不知其他的师兄是怎么知道了这事。 那么一群嘻嘻哈哈 没心没肺的人,不想着好好练功,倒都颇为紧张的看着他。 一个个像是捧着个易碎的娃娃。 从前那些看都不敢看的小点心,小零嘴,或是那些,只有心疼孩子,还有闲钱的人家才给小孩买的小风车,竹蜻蜓······ 这群师兄们用攒下的月钱给他买这些小玩意儿,大师兄更是贴心地给他置办了一个小柜子,就搁在薛洋的床头,薛洋有时候吃得饱饱的回房间,只能遗憾的闻着点心的甜香入梦。 不出三天,那个小柜子就被塞得满满登登的。 薛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觉得好不自在,难受得浑身发紧。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你们不必这样对我,我贱命一条,没那么金贵。 当初没人理我疼我,街头巷尾,严寒酷暑,不也活了下来。 所以······ 还是魏无羡发现了端倪。说来也奇怪,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师父在某些方面却意外的敏锐。 魏无羡拿着酒,端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群弟子们聊了一宿的天。 从那之后,师兄们收敛很多,薛洋才觉得稍微松快了一些。 只是放在薛洋床头的小柜子,任凭薛洋怎么吃,怎么玩那些小玩意儿,就从来没有空下来过。 夜里,薛洋一边玩着一个师兄给他淘换来的九连环,一边看着他大师兄挺大的手掌捏着绣花针笨笨的给他补衣裳。 烛火中,薛洋只觉得眼睛被烫到了,立刻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九连环。 从那一刻开始,薛洋就突然特别特别想长大。 可是长大了会有什么变化吗? 他其实也不知道。 但那日过后,薛洋是整个莲花坞,练功最用心的一个孩子。 薛洋猛地打掉了虞司麒揉他脑袋的手,满脸的不忿之色。 “好像你懂了很多,照样是傻子。”薛洋气呼呼地说道,声音里全是不满。 连他都看出来江澄今天不对劲了,江澄看虞司麒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给他绑个绳子,把他拴在身边。 可偏偏这个人啥都不懂,还总是说他小。 罪不可恕! 薛洋越想越生气,觉得虞司麒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嘁。”薛洋不屑地哼了一声,学着他师父那副模样,不知从哪里找了根草棍叼在嘴里。他那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嚣张,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模样,几乎就是魏无羡小时候翻版了。 江澄恰好换了衣裳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薛洋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近乎本能地想照着他屁股踹一脚。 赤君:哈哈今天低烧,写的不多 但阿洋被养的很好很好。 师兄们很喜欢他,会快乐的长大! 所以说,大家知道为什么羡羡会察觉到师兄们的过分热情和洋洋的不自在吗?无奖竞猜~ 第123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八) 薛洋极其灵巧地一扭身,如同一只敏捷的小狐狸般躲开了江澄那跃跃欲试的脚。躲开之后,薛洋头也不回地直奔厨房找他大师兄去了。 江澄被他这副模样气笑了。他十分自然地收回脚,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澄哥?出来了?”虞司麒开口笑道,他声音清脆,落在江澄耳中甚是悦耳。 江澄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虞司麒的身上。 漂亮的像一个小玩偶一样的虞司麒很乖地坐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连姿势都没怎么动一下。 江澄无端觉得心里更满意了,眼中含笑,“嗯,薛洋这臭小子,是不是又去找他师兄了?” 虞司麒耸耸肩,歪歪头以示不了解,“谁知道呢,阿洋到处乱跑,厨娘们也惯着他,我真怕他吃坏了牙齿,对了哥,今天去哪?” 江澄的面上闪过一抹哀叹,“去书房,处理庶务。” 刚刚玩了两天,人都精神了,离开了美丽的天然氧吧,扭头就得干活了。 搁谁谁受得了? 江澄垂头丧气地往书房走,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就像拖着千斤重担一般。一侧头,就看见身后跟着一只漂亮的穿着玉色长衫的小尾巴。 看到小尾巴没什么怨言的跟着他,江澄的心情好了许多。 虞司麒这几天过得,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那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一时在天上,仿佛置身于云端,周围满是绚丽的云彩和温暖的阳光,;一时又在地狱,仿佛掉进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四周弥漫着寒冷与恐惧;一时如坠冰窖,寒冷彻骨;一时烈焰焚身,仿佛被熊熊烈火包围。 而这一切的原因吗,自然是他那不长脑子、迟钝木讷,可偏偏他还喜欢得不得了的心上人。 江澄这个人,大约生来就是为了做很多人的救世主,也为了做某个倒霉蛋的克星。 看似无心的言行总是能轻易地把那个爱漂亮的小青蛙弄得不知所措。 江澄虽然嘴上拒绝工作,不停地抱怨着庶务的繁琐和劳累,但真的干起活来,也是很拼命的。他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虞司麒自然也别想闲着,被安排了一些庶务。最开始还是比较有工作热情的,但可惜他本就不是一个热衷于工作的人,所以还是会偷偷摸摸的偷个闲。 偶尔偷懒的时候,他就会去厨房,精心挑选几碟子江澄喜欢的点心。然后,他便懒懒地歪在江澄身边,试图用点心的甜香干扰江澄紧锣密鼓的工作。 江澄自然不会容忍他的这种行为,往往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一顿暴揍。 虞司麒虽然挨了揍,但心里却并不生气,然后,他便顶着被捏红的脸蛋乖乖地回去继续干活。 虞司麒最近给自己培养出来一个新的爱好——趁着江澄忙着的时候顺手喂他吃点心。 整个书房都很安静,只有江澄的咀嚼声,和茶杯偶尔碰到桌子的声音。 所以虞司麒的心也很安静,静静地看着江澄,看着他的眼睛紧紧地落在一摞又一摞的庶务上,而此时,江澄的嘴巴会很自然地打开,毫无顾忌地任由虞司麒把点心塞到他嘴里。 饱满的,颜色浅淡的唇微微张开,当点心放入江澄口中时,那血色的舌头会浅浅动了动,像是在品味糕点的甜,又像是闲来无事的弹动。 看着江澄漂亮的牙齿偶尔会不小心的咬到自己的指尖。 细细密密的触感,仿佛把牙印都落在了自己的心上。 为此,虞司麒若有似无地和厨娘们提了好几次。 “点心可以做的小一点。” “方便入口。”他又补充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到底是方便入口,还是方便虞司麒那点拿不上台面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说到底,这一点点的快乐都算是虞司麒见缝插针得来的。 毕竟江澄这个人,有着不解风情的牛脾气,几乎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吃别人喂的东西。江澄总是坚称这么做就像是自己没长手一样,而且还会顺便嫌弃一下喂东西的人有没有洗手。 虞司麒莫名其妙的被嫌弃,这自从他生下来就没享受过的待遇让他也很无奈,但虞公子自有一套哄自己的方法论,下一次还是能笑眯眯的凑上来。 但是这段时间,江澄似乎懒怠了许多。 工作之余总是心安理得的支使自己干这干那,上次更是手都懒得抬,让虞司麒直接把茶水给他递到手边才肯罢休。 偶尔工作累了,就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张着嘴等着虞司麒挑好合江澄口味的点心。 此时的江澄,与平日里那个严肃认真的他截然不同。 偶尔咬到虞司麒了,也不会和往常一样分出心神和他道个歉,而是眯着眼睛无动于衷。那副模样,仿佛在说:“咬你就咬了,还要挑日子时辰吗!” 虞司麒看着这样的江澄,心中既好气又好笑。 天哪。 虞司麒在心中感叹着,江澄此时像极了一只猫。 虞司麒趁着江澄闭着眼小憩看不见的功夫,默默地把江澄和小猫挂在一起,画上了大大的等号。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澄一直在悄悄地看着他,仔细地观察虞司麒的神情。 江澄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虞司麒的身上。 把他留下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江澄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赤君:橙子出息了,知道反撩了。把孩子撩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 第124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 江澄心乱如麻,然而,在这混乱之中,却隐隐有着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那种于世俗恩爱之事上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的人,重活一世后,他更多了几分豁达。仗着“无论如何蓝曦臣也不能揍我一顿”的心态,竟也看上去颇为稳重。 只见当事人之一的江澄江宗主迈着沉稳的步伐,顺着熟悉的路缓缓走向大门。 可是,远远地看见大门口的场景时,沉稳的江宗主也不由得唬了一跳,眼睛瞪大,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蓝曦臣身后伴随着好几辆马车,那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至于蓝曦臣自己,则背着一个小包袱,那么高大的人坦坦荡荡的背着小包袱,坦荡迎接弟子们若有似无,其实非常明显的打量。 若不是他依旧看上去清风朗月、衣冠楚楚,简直像极了逃难的人,带着金银细软投奔亲戚。 看见江澄的身影,蓝曦臣很明显的眼睛亮了一下。 “晚吟!”蓝曦臣朝着对方挥了挥手,温润的眸子微弯,笑的很是灿烂。 江澄快步上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都快把路堵上的行李,强忍住脸上的惊讶。 “你······”江澄沉吟片刻,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眼神看向一脸吃苦耐劳老实憨厚的····马的身上,不合时宜的想。 真是辛苦了。 仅凭几马之力,都快把蓝家搬来了吧? 在蓝曦臣那满含鼓励的目光之下,江澄只觉得压力倍增,他艰难地问道:“你……把云深不知处搬来啦?” 江澄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蓝曦臣,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蓝曦臣一听,顿时笑了,随即一脸自豪,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哪有,我只是把我用得惯的东西都又准备了一份,打算放在莲花坞。能自己置办的就自己置办一些,省的你还要费心给我准备,诶,晚吟,给我准备一间房间吧,我比较喜欢清静的院子,但是最好还是离你的住处近一些……” 江澄的脸色瞬间变得黢黑,杏眸圆睁,开口打断了蓝曦臣的话:“停!谁跟你说我允许你来莲花坞住下来了?” 蓝曦臣却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一一介绍着那些木箱子里的东西:“你看这一箱,是我的衣服,有些是我家常穿的,但礼服我也有准备,万一莲花坞来客,我也不方便蓬头垢面的;这几箱都是我喜欢看的书,这本我觉得很有趣,来的路上粗粗翻了翻,边看进去了,很推荐给你打发时间;哦,还有这个,是我的各样配饰,玉簪发带都是备齐的。我本来打算也送你一块玉珏的,但是看你已经配了先江宗主送你的玉佩,我便打算送你一个护臂,前些日子我猎到一头鹿,硝好的皮子质地很不错,明日我找云梦的绣娘帮忙。哦,你看这个,这个是我常用的被褥枕头,这一箱是我常用的熏香,有静心之效,你也可以在你房中……” “蓝曦臣!”江澄再次怒吼道。 蓝曦臣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却不肯落在江澄身上,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木箱子,沉默不语。 江澄揉了揉额角,只觉得一阵头疼。他看了看一脸受伤的蓝曦臣,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叹了口气,江澄也不愿意在大门口和蓝曦臣拉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轻声嘱咐一旁看戏正高兴的弟子道:“蓝宗主有要事与我相商,要住在莲花坞一段时间,收拾出一个院子出来吧。” 说完,没等蓝曦臣开口,江澄便毅然决然地转身就走进莲花坞,脚步有些飘忽急促,仿佛在逃离什么一般。 蓝曦臣没看见,跟在江澄身后过来的温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颇有几分同情的看了看蓝曦臣。 聪明一世,玩砸了吧! 生气了,完咯~ 蓝曦臣只是安静地看着江澄的背影,虽然感受到江澄的不满,但眼神中没有丝毫受伤的模样,反倒是充满了笑意。 江澄不是一个难懂的人,蓝曦臣从密室中出来看见一脸怒容的江澄,就已经预料到他的突然到访,江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其实比他预料的还好一些呢。 蓝曦臣笑意融融,也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重量,比自己想象中要更重一些。 温情一言难尽地看着蓝曦臣脸上的笑。 他有病吧。 还笑? 蓝曦臣显然也注意到了一脸嫌弃的温情,对于这位积极参与他追妻计划并做出卓绝贡献的好友,他非常友好的也对温情笑了笑。 “温姑娘好久不见,看上去气色不错。”蓝曦臣微笑着说道,他的声音温和而悦耳,如同春风拂面。 温情嘴角抽了抽,“你看着……气色倒是不怎么样。” 她真的很想寒暄一下,但是作为一名出色的,有医术也有医德的医者,她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涉及专业领域,寒暄还是免了吧! 蓝曦臣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温情的话影响。“蓝氏戒鞭,为修正弟子心性,其威力并非伤口愈合便可以消除,想来我的确气色不佳,那就有劳温姑娘替我调理一二。” 温情一听,顿时一抖,“你都跟到莲花坞了,都凑到人家跟前了,我还得留下来?” 温情气得声音都有点破音了,显然是非常为这个厚颜无耻的要求感到震惊。 她留下来干什么?看他们俩怎么甜蜜蜜吗?温情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蓝曦臣,你小子。 光追人了,你们蓝家的礼貌风骨,你泽芜君的高华气度呢? 简直是不可理喻。 赤君:咱就说,好惨一情姐。 快结束啦,啊,此后就没啥波澜了。 第125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一) 蓝曦臣迎着温情眼神中大写的不可置信,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羞愧。相反,他非常坦然地收拾了一下衣裳,然后轻轻地耸了耸肩。 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而从容。 接着,他转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温情和她身边支支吾吾、踌躇不前的莲花坞现任大师兄。等到温情瞪的眼睛酸了,低下头揉眼睛的时候,他才施施然安排人拖着他那好几辆载满了行李的马车,大摇大摆、恬不知耻地从正门走进莲花坞。 步伐坚定而自信,仿佛这里已经是他的地盘一般。 “无耻小人,登堂入室!”温情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回过头,就看见那个一向脸上带着憨笑的大师兄此刻一脸显而易见的悲伤。他高挑修长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弯了脊梁。 “温掌柜,你要回去了吗?”那张颇为英气的脸上挂着愁容,无端更憨傻了一些,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温情一股气都提不上来,耳朵都有些气的发烫。“回去个屁!去给我砍柴,送到丹房!” 那大个子挨了骂,反倒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点点头,然后扭头跑走了。 温情都没来得及吩咐他别的,人就跑远了,等她回到丹房看着那堆了一屋子的柴火,额头青筋已经快蹦出来了 这是小事,暂且不提。 (情姐:怎么就是小事了?作者你浓眉大眼的心眼子怎么长得!) 另一边,蓝曦臣刚刚把屋子收拾好,正准备坐下休息片刻。温情就一脸生无可恋地过来了,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步伐颇为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蓝曦臣看到她这副模样,已经猜了个差不离。“温姑娘,怎么劳烦您过来了。”蓝曦臣微笑着说道,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温情听了他的话,心中的怒火更盛,恨不得一根银针扎他麻筋儿,看蓝曦臣还能不能摆出这么一副装腔作势的死样子。 但温情想着江澄那故作冷淡的死傲娇模样,又不得不把脾气压下去。不行不行,不能动手。 她亲手撮合的,她得忍! 温情努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江宗主说你脸色不好,特地让我来为泽芜君调理调理。”她在说“调理”二字时咬字极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一般。 蓝曦臣笑眯眯地表示拒绝,“在下不才,亦是略通医理,我并无大碍,大约不劳烦温姑娘了。” 开玩笑,他又不瞎,看看温情现在的脸色,让她把脉开药,不知道要给自己的药加多少黄连苦胆。 大可不必。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温情听他说不用看病,扭头就走。 开玩笑,她堂堂温大掌柜,一代岐黄宗师,妙手回春,还上赶着给这么一个黑心眼子看病不成。 有的是人想吃自己的丹药! 温情一想起那个很好糊弄,哪怕只是普通的山楂丸都能如获至宝地吃下去的大师兄,颇感欣慰。 莲花坞还是有让她舒心的人在的嘛。 送走了温情,蓝曦臣低着头笑了两声。 瞧瞧,温情都快气炸了,也不知道江澄当时说了什么话,竟能让温情如此憋屈来给自己看诊。 蓝曦臣在自己的院子里溜达了一下,熟悉着新环境。院子里的布置简洁而雅致,处处透露着宁静与舒适,最重要的是,和江澄的院子一墙之隔,他掂个脚就能从墙头看见江澄的院子,很棒,非常和他心意。 蓝曦臣回房又特地梳洗了一下,换了一套江澄看不太出来的,款式更加精致的衣服,材质上乘,做工精细,穿在蓝曦臣身上,更显他的儒雅气质。他整了整衣衫,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施施然地去寻江澄。 “晚吟?”蓝曦臣在路上截获了弟子们准备给江澄送去的点心茶水,先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捧着点心茶水,朝着江澄的书房走去。 江澄远远地就听见了蓝曦臣丝毫没有掩饰的脚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想着方才蓝曦臣恬不知耻的背着包袱上门,吃定了自己心软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他捧着手里的折子,看得更加仔细,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折子上,以此来忽略蓝曦臣的到来。 “晚吟,看了好久了吧,歇一歇?”蓝曦臣顺手给江澄倒了杯茶,低头一嗅。 “诶呀,这个茶不好,都下午了,这样浓的茶水,你晚上还睡不睡了。”蓝曦臣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眼神温柔地落在江澄身上,端着茶壶起身,“我去重新泡一壶荷叶茶,加一点决明子吧,明目润肺,很适合你。” 江澄看他这样彬彬有礼,一到莲花坞就像是回家似的处处熟稔的稳重模样,气了个倒仰。 不是你们这些侍从,跟谁混的啊? 他的话怎么比自己说话都好使? 太过分了,不声不响地闯入他的生活,打乱他的节奏。 “你站住!”江澄一撩笔,气势非常迫人,声音响亮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虽然坐着,但江澄直直看着蓝曦臣的眸子,气势汹汹的一句话就拦住了蓝曦臣的脚步。 “站住了。”蓝曦臣有些无奈地站定,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乖巧的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一旁的侍从,试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泡茶,这才转过身,走回江澄面前,自己寻了一个软垫跪坐好。 “不光站住了,还回来了。”蓝曦臣的声音平静而温和,高大挺拔的身躯安静的收敛了全部的气势威压,抬眼看着江澄。 大写的乖巧。 第126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二) 江澄看着对方一脸“我超听话的,你夸夸我”的表情,好气又好笑,满肚子的话都噎在喉咙里,小小的憋屈了一下。 江澄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半天,认真地措辞片刻,才冷下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蓝曦臣闻言一笑,漂亮的眸子真是称得上一句柔情似水。“很多啊,很多话想和晚吟说,晚吟想听什么?我要从何说起呢?” 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狐狸。 江澄有点赌气的偏过头,“我想听你挨打的时候是什么感想,从第一个板子落下来开始说,越详细越好。”江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任性,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蓝曦臣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当真垂下眸子,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江澄,直到把江澄看的气势退却,落了下风。 “什么感觉呢?”蓝曦臣微微垂眸,似在用心回忆他一生中几乎最狼狈的时刻。 “当时想的很多,很乱。想这一步是不是应该踏出去,路不好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自担惊受怕,是我活该,我牵着他走上来····”蓝曦臣轻笑一声,自嘲道,“我牵着他,是我缺德。” “我想叔父会不会不理解我,想这条路我能不能修得平坦,想戒鞭落在身上当真是彻骨疼痛,怪倒是蓝氏轻易不动用的刑罚,但我也想,那股疼痛倒也合时宜,头脑越发清醒,越发坚定了我心中妄念。” 蓝曦臣抬起头,盯着江澄的眼睛,笑意淡淡,“一朝入心,经年成瘾,戒鞭伤可入骨,密室落针可闻,可只消我想起他,便觉得欢喜。” 江澄忍不住握紧双拳,心脏咚咚的跳。 蓝曦臣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江澄身上,眼中的深情如同深邃的湖水。 “越发觉得,既然心有非分之想,既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既然已经踏上此间道路,既然····下定决心我绝不松手,便要想想,怎么一路走,一路种花。” “待到花开时,引他来看。” 江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蓝曦臣眸中的情意,不加掩饰,坦坦荡荡。那眼神仿佛是一把利剑,大手一挥,一刀下去,就把心口剖了个洞,把心思坦坦荡荡地晾在阳光下,任由江澄打量。 江澄只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眼睛睁大看着一脸淡然的蓝曦臣。 蓝曦臣似乎是注意到江澄的窘迫,眼中一抹失意稍纵即逝,随即扯出一抹笑,带着些许苦涩。他想伸手拍拍江澄的肩膀,但注意到江澄的躲闪,微微一顿,转了个方向,拿着茶杯递给他。 “喝点水,别急着说话。”蓝曦臣修长的手指在天青色茶盏的映衬下近乎透明,圆润整洁的指甲,有力的却不显得粗糙的手。 雄踞世家公子榜榜首多年,能被称之为蓝氏双璧,年少成名的泽芜君自然不是池中之物。 纵然被人称颂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但蓝曦臣骨子里有着自己傲气。姑苏蓝氏嫡系一脉似乎都流淌着一样的滚热的血,端正的谦谦君子,皮囊下,是堪称赌徒的疯狂炙热。 江澄慢慢的饮下一口茶,茶水的温度恰到好处,温暖了他的喉咙,也让他的思绪渐渐沉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回想着过往的种种。 想着蓝曦臣每一次的不请自来,想着他兢兢业业的安排各样庶务,想着他牵头完成四大世家的互通有无。 当时他只觉得蓝曦臣厉害,是个财神爷,只要有他插手的事务都能井井有条,江澄只恨他唯一的左右手魏无羡没点亮这样的技能。 然而,如今迷雾慢慢散去,蓝曦臣那颗并不期待回应的真心熠熠生辉。 性情孤高者,无声俯首,等待一句审判。 正直大义者,心生偏袒,领受数道责罚。 细细回忆起来,其实蓝曦臣早早地就向自己抛下一张弥天的大网。刚开始并不觉得周身有什么,可蓝曦臣一点一点的把网口收紧,江澄才发现自己大约早就是蓝曦臣的势在必得。 当年时局动荡,他茫然四顾,无可依靠,自然心中便少了一窍。 可情网不可逃,当时他没有察觉到蓝曦臣的感情,如今也算自食其果,不得不自断后路,心甘情愿的踏上对方种好了小花的路。 赤君:快结束了,这才多更了一些哈哈 蓝曦臣真的很会哄老婆(骄傲) 这一对我调整了好几次相处模式,努力的幻想傲娇橙子恋爱状态(身边没有类似性格无法参考呜呜呜) 让我们再说一遍:蓝大真·机关算尽求老婆 预计接下来的番外是金如兰日记,已经写了两篇了。 第127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十九) 在江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之下,虞司麒这几日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非凡。 在虞司麒孜孜不倦地靠近下,江澄心中的信心愈发坚定,这条鱼,他留定了。 又是一日深夜,江澄终于处理完了堆积如山的庶务。他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这几日,他格外努力,将好几天的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江澄的生日即将到来,而虞司麒就比他小了三天。江澄心中暗自盘算着,要给虞司麒在莲花坞过一个难忘的生日。然后,趁着这傻小子高兴之际,将自己的心意和盘托出,与他说清楚、讲明白。 江澄拉着聂怀桑,偷偷摸摸地商量了许久。 当聂怀桑听说江澄想和虞司麒表明心意之后,面色瞬间扭曲了一瞬。 江澄见状,差点以为聂怀桑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小子也看上了他那眉清目秀的虞美人,于是十分谨慎地观察了聂怀桑半天。 后来,江澄发现聂怀桑只是单纯地嫌弃虞司麒,虽然不知道那么漂亮性格可爱人也大方乖巧的小青蛙有什么能让聂怀桑看不上的,但他还是很放心地与聂怀桑有商有量起来。 (初见小鱼的江澄:哪里来的聒噪的绿皮青蛙!) “宗主,眉山虞氏来信。”一个守门弟子站在门口,声音虽低,却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澄和聂怀桑刚刚商量出个大概,正志在必得地推开房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澄微微一愣,他的目光瞬间投向那名弟子。只见那弟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 江澄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然而还未等他细想,身体却突然传来一阵异样。他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发白。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心脏,一瞬间,酸胀苦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聂怀桑见状,连忙扶了他一把,满脸担忧地问道:“江兄,你这是怎么了?”聂怀桑一边说着,一边将弟子手中的信拿到手里,随后屏退左右。 江澄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看着聂怀桑手里的信,心中的预感更加明显。他强作镇定,调动灵力试图安抚住胸口的激荡。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吩咐侍从:“去把虞公子请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聂怀桑对着灯光看了看手中的信。那信薄薄的一张,看不出写了什么内容。 江澄却在此时突然把信抢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发一言。 聂怀桑看着江澄的举动,笑了笑没说话。 看不出来,这江兄一旦开了窍,竟是这样的脾气。 哪能人人都和他一个眼光,盯上同一个人呢。 聂怀桑在心中暗暗笑骂江澄真是个护食的家伙。 “阿澄哥,什么事啊?”虞司麒的声音传来,今日的他依旧美丽得闪闪发光,许是最近不出门的缘故,他没有佩戴冠冕,而是将头发精心编成一根长鞭,松松地坠在肩膀上。那发辫之上点缀着一些丝带,随风轻轻飘动,身上穿着同色的长衫,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 他微微一动,便顾盼生辉,那艳光四射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聂怀桑皱了一下眉,他感觉自己在看一个花孔雀。 诶,上一个被叫做花孔雀的家伙,好像是如兰他爹。 嗯,但愿你小子也有人家抱得美人归的运气吧。 聂怀桑非常善良地在心中祝福道。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宁静。聂怀桑被茶杯打碎的声音吓了一哆嗦,他连忙抬头看去。却见刚刚还笑靥如花的虞司麒此刻脸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手里死死地捏着信纸,那力度仿佛要将信纸揉碎,目光呆滞地看向门口,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阿澄哥我得回去……”虞司麒站起来,下意识地握住江澄的衣角。 江澄心脏咚咚直跳,飞快拿过信纸看了一遍。 “虞老先生,天命以至,速返眉山……” 江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看向虞司麒,握紧了对方的手。他察觉到虞司麒掌心的汗,强自镇定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即刻随你同去。” 闻言,聂怀桑扇子也不摇了,他缓缓起身,神色郑重地说道:“你们立刻动身吧,我这几天留在莲花坞,定当尽心尽力照看好一切。” 江澄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立刻牵着虞司麒的手,一路御剑疾驰而来,风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一路上,二人紧紧的牵着手,却相顾无言。 来到了眉山山门。虞司麒一眼便看见自家祖母站在那里,那熟悉的身影如同温暖的港湾,让他心中一热。 祖母笑眯眯地冲着二人招手,“祖母!”虞司麒跳下剑,脚步有些踉跄地奔向虞老夫人。他的眼中还带着浅浅的红,是未干的泪痕。 “祖母,祖父如何?”虞司麒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急切与不安。 江澄也紧随其后,“虞老先生……” 虞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虞司麒的手,那双手虽然有了些许皱纹,却依然温暖而有力。转而,她牵住了江澄的手,那双手轻轻摸了摸江澄的脸,笑的很温柔。“阿澄,辛苦你陪阿麒跑一趟。” 江澄不知为何,那双抚摸自己脸颊的手的温度有点让他想哭。他有些眷恋地蹭了一下,低声问道:“没关系的,虞老先生如今……” 虞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带着一丝释然。“不过是寿数以至,所以喊了阿麒回来,好好地道别。”虞老夫人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 江澄眼睛睁大,一瞬间视线似乎都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的看向虞司麒,却见他已经落下泪,低着头,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那模样,像是被淋湿的小朋友。 虞老夫人轻轻牵着江澄的手,掏出帕子为他拭泪,带着几分埋怨地说:“可恨眉山种种规矩,阿澄,大约你没办法上山和他告别了,所以,他让我和你说。” “做得很好。”虞老夫人微微地笑着,江澄恍惚间才看出来,原来自己的母亲和虞老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只是二人气质截然相反,江澄又不能经常见到自己的虞老夫人,才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老头子说。”虞老夫人哄小孩一样摸了摸江澄的头,“逆天改命,绝地反击,倒反天罡,干的漂亮。” 充满了骄傲的语气,仿佛在夸赞一个英雄。 赤君:有点伤感,但是我很久之前就想好的结局 小鱼是被爱长大的小孩,橙子也被爱着 好好地告别大约是虞氏这个神秘宗门重要的必修课。 这一对也快结束了。 第128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 江澄看着虞老夫人的眼睛,仿佛藏着看穿一切,又包容万物的温柔。只觉得鼻头一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抿了抿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望向他此生再也见不到的长辈,缓缓撩开衣袍,跪在地上。 膝盖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那个严肃的老人家带着笑意的赞赏。对着山门的方向,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江晚吟,恭送虞老先生。” 虞司麒脖颈间青筋浮起,眼眶通红。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虞老夫人把江澄扶起来,眼神带着眷恋和温柔。那温柔的目光仿佛能融化人心,让江澄心中一暖。 “阿澄,你眼睛,很像你娘。”虞老夫人的声音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时光。她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淡然,却让江澄心头酸楚。 如此平静又决绝的虞老夫人,江澄已经隐隐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老夫人。”江澄的声音微微颤抖,紧紧地握住虞老夫人的手。 “多年不见鸢儿,不知她可还好。”虞老夫人脸上带着期待,笑着说。 “你长得很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阿离过得也好,我们很安心。”虞老夫人的话语中满是欣慰,仔仔细细的看着江澄的脸,“阿澄,回去吧。”虞老夫人拍了拍江澄的肩膀,眼中是看轻生死的云淡风轻。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悲伤,只有一种坦然与从容。 “路上小心。” 江澄忍不住落下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站在虞老夫人身后,沉默不语的虞司麒。对方湿漉漉的目光带着强撑起来的笑,“阿澄哥,慢走。” 目送着江澄离开的背影,虞司麒缓缓地转过身,从背后抱住虞老夫人。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他像是年幼时想要祖母给他做糖糕一样,撒娇似的轻轻蹭着她的后背。 虞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虞司麒的手,那双手虽然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暖而有力。“阿麒,不必难过,生同衾,死同穴,我和你祖父当年拜天地的时候,是和祖师爷立誓的。”虞老夫人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她是个言出必行的姑娘,当然说话算话。 虞司麒强压下喉中苦涩,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虞老夫人慢慢上山。 作为推演天命,修习命理术数的家族,他本以为可以平和地看待生老病死,人世轮回。 可正是那句话,人非草木。 推开门,虞老先生衣冠整齐,端坐在八仙桌旁。他的身姿挺拔,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脸上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平和和淡然,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孙儿……拜见祖父。”虞司麒恭恭敬敬地行礼,声音微微颤抖。 虞老夫人走进门,虞老先生的神色才有些变化,立刻起身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拢在身边。看向妻子的目光温柔到不可思议,充满了爱意和眷恋。浓得化出水的情意肆无忌惮地蔓延,仿佛要将整个房间都填满。 虞老先生这会像是将所有的包袱丢的一干二净,不顾还在地上跪着的小孙儿,只是执拗地握着爱妻的手,看着她脸上的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她十指紧扣。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管不住她。 年轻时便是手下败将,输了一辈子。 虞老先生缓缓将视线从妻子身上移开,微微合目,稍作停顿后再睁开眼,眸光中已然没有了平日的严肃之色。他看着跪下之后几乎一动不动的孙儿,开口道:“起来吧。” 虞司麒沉默着站起身来,接着又跪坐在两位老人中间,将头靠在虞老夫人的腿上。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之理,我天命以至,不必伤感。”虞老先生轻轻摸了摸虞司麒的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刚与你父告别,他呀,风度尽失,憨直痴傻,竟哭得如你幼时一般,当真好笑。” 虞司麒强忍住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我怕是,也不会比父亲好多少。” 虞老先生微微一笑,“好了,何必把告别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人家,难道还要哄你不成?当年在莲花坞,你何等潇洒恣意,还和我说你想看这群倒反天罡之人能走向哪里。你说你不服天命,所以下山。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什么潇洒的神仙呢。” 虞司麒摇摇头,愧疚地说道:“祖父,孙儿不孝。” “怎么不孝了?”虞老先生那向来端庄严肃的脸上带了几分狡黠的笑,“不止你想看,我也想看。想看他们行至何处,我还想看你这个皮猴子,怎么倒反天罡,走你自己的路。” 虞司麒紧紧握着虞老先生的手,泪水肆意流淌。 他心中明白,若非掌管眉山数十年的虞老先生许可,无人可以走出眉山。 祖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救了那个来眉山求医、中了蛊毒的商人,也知道自己偷偷跑来了莲花坞。甚至,他比自己更早知道江澄身上有了什么奇遇,可是却沉默着,放纵自己这个方外之人和江澄形成割不断的缘。 “阿麒,做得不错。”虞老先生满脸慈爱地笑着,伸出那双宽厚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揽住孙儿的肩,低声说道。“非常,非常精彩,这段故事,我看得很痛快,谢谢你。” 虞司麒如释重负般地跌坐在地上,他那原本灵活的双手此刻却显得如此笨拙,紧紧地牵着虞老先生的手,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依靠,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是他从小带他长大的祖父,那个总是一脸严肃,却又无比温柔的老人。在他年幼的记忆里,祖父就是他全部的憧憬,是他心中最坚实的依靠。 “阿麒,我们好好地告别。”虞老先生轻轻擦干了虞司麒脸上的泪水,他看上去那么的平和坦然,仿佛他只是要出一趟远门,不久后便会归来。 “认真的告别,身死缘不灭。”一直沉默不语的虞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她缓缓地走到虞司麒身边,也轻轻地抱了抱她一手带大的小孙子。 “来世再见。”虞老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拍了拍虞司麒的肩膀。 “此后年年,岁岁安然。”虞老夫人也笑了。 虞司麒努力地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两位老人最熟悉的笑。然后,他缓缓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祖父,祖母,来世再见。” 赤君:两位老人离世的原因我下一章会说的哈。 是我为了圆一个橙子重生的原因,也是为了说明眉山为什么在我的书里会有这么大的比重 第129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一) 随着虞司麒轻轻地合上房门,屋内只剩下了虞老先生和虞老夫人双手紧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屋内,是专属于这对夫妻的宁静而温馨的世界。 “老头子,陪我睡一会,刚刚下山去拦着阿澄上山,可累坏我这把老骨头。”虞老夫人勾了勾手指,那动作带着几分俏皮,笑眯眯地对自己的丈夫撒娇。 虞老先生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底含着眷恋和心疼。“我给你按按。”虞老先生的声音有些难以自抑的沉痛,轻轻地拉起妻子的手,将她带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然后,他站在妻子身后,用双手轻轻地按摩着她的肩膀和头部。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虞老夫人一边支使着他这边力气大点,这边小点劲,一边拿着几根玉簪来回地摆弄。 这都是老先生每年雕刻给她的礼物,随着二人走过越来越久的路,簪子越来越精美,大多数都刻着虞老夫人很喜欢的鸢尾花,可随着虞紫鸢离世,簪子刻意的避开这种花纹,换成了细密的隐藏着符咒的花纹。 最终,虞老夫人还是选定了一根和其他簪子相比有点粗糙,样式也普通的。她将那根簪子递给虞老先生,虞老先生很自然的接过簪子,熟练地为她戴好。 这是他们新婚夜,虞老先生送给她的,是他亲手雕刻的第一根簪子。 携手一生的夫妻牵着手,落下帷帐,躺在床上。那帷帐轻柔地飘动着,仿佛在为他们守护着这份宁静。 “你个傻姑娘。”虞老先生突然开口,闷闷地说。 虞老夫人在下山迎江澄之前便已经服了药,如今药效有些发动了,有些昏昏欲睡。她的眼睛微微闭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逆天而行至此,这么大的因果,怎么能让鸢儿的孩子自己担着,那孩子才刚开窍,和阿麒还没来得及说开呢。”虞老夫人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睡前的低声呢喃。即使年纪大了,依旧能察觉到年少时的娇矜。 “再说了。”虞老夫人突然翻了个身,靠在虞老先生的怀里,亲密地挨着他,“若是每日醒来我见不到你,一天都不高兴,我啊,打从认识你开始便没受过委屈,我只喜欢过高兴的日子。” 虞老先生眼眶不易察觉的红,翻身面对她,感觉到妻子逐渐消失的呼吸,用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住她,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哄着,“睡吧,睡吧。” “每天都是高兴的日子。”虞老先生的视线逐渐模糊,妻子的面容却更清晰了。 “来世再见。”虞老先生轻轻地说出这句话,便和妻子牵着手,拥抱在一起,走向下一场人生。 眉山虞氏两位长辈陨落,这一消息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在眉山之上。闭关多年的宗主在这个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主持这场肃穆的葬礼。 常年隐藏沉寂的眉山,纵然失去了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并不会大张旗鼓,连消息都不会往出传。只有自家弟子沉默着,以庄重的神情将各处妆点妥当。白色的挽联随风轻轻飘动,整个眉山沉浸在一片悲痛与宁静之中。 虞司麒穿过长廊,身着麻衣,身形显得有些憔悴。他安静地敲响了他甚少踏足的道观, “父亲,是我。”虞司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期待。 等了片刻,虞宗主缓缓拉开门。他的眼神沉静如水,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示意虞司麒进来。 “坐吧。”虞宗主独自坐在案前,桌子上的龟甲和罗盘散落各处,他沉默着把东西收好,然后,他才撑出一抹笑,给虞司麒递了一杯茶水。 “父亲,我昨夜彻夜未眠,推算数次,我……我还是心有不解。”虞司麒眼下青黑,隐隐带着几分痛色,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 “祖父祖母,寿数未至啊。” 虞宗主静静地看了看这个天分高到能算破自己父亲筹谋的孩子,微微地叹了口气。“阿麒,你应该知道,有些事,并非我不愿告诉你,你祖父也并不想让你知道。” “身为虞氏宗族,你该学会的第一堂课就是尊重天命。” 虞司麒苦笑一声,“可惜,无论是我,还是祖父,这一课学的都不好。父亲,你似乎也没有学的很好。”虞司麒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个看似不理俗世,却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悄悄给自己盖被子,认真批改自己的作业,为了在自己生辰的时候做出一道他喜欢的菜背着别人躲在厨房研究了半个月的父亲。 他就是敢这样明晃晃的来问,并且确信会得到答案,底气就是他比谁都明白父亲爱他。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虞宗主看着儿子的表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祖父祖母寿数未尽,为什么会油尽灯枯而死。” “不管什么事都不可以一概而论,寿数是一回事,可现实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才说,堪舆之术,信或不信,都在你。” “我不信。”虞司麒突然打断自己父亲的话,“父亲,告诉我实话。” 虞宗主微微合目,当初因为师妹离世而闭关,重新推开密室的门,却看见自己父亲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他看上去很柔和,一向重视天命轮回的虞老先生却在那一刻对虞宗主说,他后悔了。 “你应该知道,若不是你祖父的默许,你离不开眉山,更不会知道那蛊毒的解法。你大概也算了出来,阿澄再世为人,逆天改命。可你有没有想过,人生而受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遗憾无穷,难得解脱,为何偏偏阿澄,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虞宗主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偏过头。 他的父亲后悔了,失去了他看着长大的得意弟子,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虞紫鸢的血脉四散飘零,孤苦无依。 赤君:好了,圆回来了。 虽然在番外才圆回橙子重生的契机,虽然可能很多人都不看了,但我很满意 第130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三) 嘁。 怕什么。 情网有什么好怕,蓝曦臣又有什么好怕。 他江晚吟,一肩扛起了支离破碎的莲花坞,逆天改命,为他们家这几口子人挣出来一条活路,如今繁花似锦蒸蒸日上,莲花坞威名赫赫鲜花着锦,他江晚吟是拎出来三个字都有分量的云梦江氏江宗主,难道这点魄力都拿不出来? “你的伤好了吗?”江澄放下茶杯,开口问道,眼神毫不躲闪的看向蓝曦臣。 不躲避他的心意,也不畏惧自己的心意亮堂堂的给别人看。 蓝曦臣微微一愣,看着江澄,心脏咚咚的跳,仿佛是一个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的人,隐隐窥见了天光破晓,偷来一寸希望的曙光。然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却又让他惴惴不安到了极点,那么久的痴念似乎有了实体,他不敢碰。 “快好了,内伤已经痊愈。” 江澄看着蓝曦臣的眉眼,当年 听闻世家公子榜的事也曾经暗暗的不服,可后来真的瞧见了蓝氏双璧,才慢慢住了嘴。 都说蓝氏双璧生的相似,唯独气质不同,可看久了,江澄倒觉得蓝曦臣更顺眼一些。 如今,更觉得顺眼。 翩翩君子,风华绝代。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嘶,他好福气。 江澄自己给自己在心里默默的举了一大拇哥。 “快点好起来,蓝曦臣。”江澄的目光变得坦荡又温柔,直直的看着蓝曦臣的时候,像是柔柔的大手,让蓝曦臣忍不住笑出来。 “蓝曦臣,早点好起来吧,我想和你一起。” 一起什么呢? 一起什么都好。 江澄这个金丝楠木,在岁月的悄然流转中,终究是感受到了那如丝如缕的春意盎然,浅浅地生了嫩芽,娇嫩懵懂,未经风霜,却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带着初生牛犊的横冲直撞。 但无论是当初那刀枪不入的木头,还是如今这脆弱娇嫩的萌芽,都是江澄,那个独一无二的江澄。 江澄这个人,才是蓝曦臣的心之所向。 在蓝曦臣缓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牵住了江澄的手。江澄也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蓝曦臣本能地松开手,磕磕巴巴解释道:“晚吟,我……担心你手冷,我……” 话语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毕竟此时正值云梦初夏,这理由实在牵强。 江澄没吭声,只是坦坦荡荡地又把手塞进蓝曦臣的手里。“我手不冷,但你可以牵。” 窗口的风铃响了一下,那清脆的声音恰好掩盖了蓝曦臣从喉间发出的一声浅浅的喟叹。他的心在这一刻被满满的幸福填满,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想,他对江澄的心动从来不是某个瞬间,而是在每一次稀松平常的相处中,在下个回头望向他的瞬间更爱他一些。 茫茫天地间,他终究不再茕然独立,从此多了一个牵绊。大约终此一世,他再也无法无畏无惧。 蓝曦臣和江澄安安静静地隔着桌案牵手,小孩子一样稚气,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格外温柔。蓝曦臣静静地感受着江澄掌心的温度,只觉得又是欣喜,又是忧心。 “党参、白术、茯苓、山药、薏苡仁、芡实……差不多行了,还是加点山楂和炒麦芽吧,味道能好点。”温情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默默闻了闻丹炉的气味,随后顺手抓了一把药材丢进丹炉。 “这是什么用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温情正在志得意满的封装丹药呢,身后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她浑身一震。 几乎是本能反应,温情一巴掌连带三根银针飞了过去,只听“嘶……”的一声,正打在来人胳膊的麻筋上。 温情定睛一看,原来是蓝曦臣。 此时的蓝曦臣正强忍着眼中的生理性泪水,默默运功恢复。 温情心中暗爽,这家伙平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今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自己这准头真的,不是吹! 她温情真的,神医!神医! 但面上还是假惺惺地露出愧疚之色,上前轻轻在某处穴位落下一针。 蓝曦臣面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刚刚的酸楚退却之后人也依旧神采奕奕。“温姑娘,这药什么用?”蓝曦臣顺手拿过温情手里的丹药,低头闻了闻。 “益气健脾……诶你干什么?”温情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蓝曦臣一扬脖子,一瓶子丹药直接进肚了。温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蓝曦臣面不改色,心中却涌起一股甜蜜,说话声音都带着扭捏和不易察觉的炫耀,“温姑娘,还劳烦你为我诊脉,调理一二,我……”蓝曦臣脸上露出些可疑的红,眼神里都带着笑。“晚吟说,让我快些好起来,他要和我一起……” 赤君:像极了我那缺德的谈到真爱的闺蜜甜滋滋的跑来和我逼逼 蓝曦臣:诶呀你不知道吧,晚吟说,他让我快点好起来~ 第131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四) 直到莲花坞的太阳缓缓下山,那如血的余晖洒落在莲花坞的每一个角落,为这片美丽的地方增添了一抹温暖而又神秘的色彩。 然而,一向平静得没什么出入的丹房,此刻依旧传来蓝曦臣慷慨激昂的演讲。那主题便是关于晚吟心疼他手上希望他尽快好转的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门内,老实巴交的温情蹲在丹炉旁边,偶尔往里面扔几把木头。她的脸上仿佛被抽了魂魄一样呆滞,满脑子都是“晚吟要我好起来,我得听话”这句话在无限循环。 温情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哀怨,认真思考她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做了什么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垃圾事,才受到如此惩罚。 她,济世救人的医师,垄断一方的掌柜温情,如今却被困在这小小的丹房中,听着蓝曦臣那没完没了的爱情故事。 她温情可怜啊! 首先,我来到你们莲花坞,一直老老实实的在丹房里炼药,没有惹到你们任何人。 可如今,你们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相当不讲究的蓝姓人氏,竟然抢了她的丹药。不仅如此,还逼她免费给他看诊,更过分的是,还顺嘴喂她一下午的狗粮。 这能是人? 这是人办的事? 你们多冒昧啊!!! 温情恶狠狠的当着蓝曦臣的面,在他的丹药里狠狠地抓了一把苦参、阿魏、五灵脂,接着又扔进去地龙、全蝎、大蜈蚣。那动作之粗鲁,药量之惊人,完美展示了温情内心的愤怒。 来给丹炉添柴火的药童看得眼皮直跳,自学医以来,最恶心的丹药应该不过如此了吧。 只见一旁的蓝曦臣面不改色,反倒是轻描淡写的问道:“这个药,我多久能修复内伤?”声音平静而沉稳,仿佛完全不在意那堆可怕的药材。 温情手一抖,看了看手里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材,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蓝曦臣,沉默片刻。她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起身拍了拍手,又仔细搭脉后平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伤了脑子,现在看没什么事。内伤的话,每日一颗丹药,不出一个月,必定痊愈。” 温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专业的笃定。 “那我要是一天三遍呢?”蓝曦臣再次发问,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温情手再次一抖。 不是,他有病吧! 温情在心中暗暗咒骂。 她再次上前,穷尽毕生医术,认真地切脉,仔细观察气色,望闻问切,无一疏漏。“脑袋确实没病啊。” 温情纳闷,温情奇怪,温情不知所措。 入夜,月色如水,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纱。 蓝曦臣揣着温情给他配的药,美滋滋地走进院子。 蓝曦臣心中满是喜悦与期待,还在计算着什么时候能坦坦荡荡地站在江澄身边,和他说自己已经痊愈了,可以……可以和他一起…… 嘿嘿,一起干什么都好。 晚吟开口就行。 然而,当他走进院子时,却意外地看见江澄安安稳稳地坐在院子里,自顾自地喝茶呢。 “晚吟?”蓝曦臣有些迟疑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地退回去看了看大门。 没走错啊。 这是我院子。 几秒之后,蓝曦臣才迟钝地想起来。 他是不是今天下午和晚吟表明心意了? 好像是哦。 他还答应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上午他背着包袱来莲花坞的时候,都能坦然对视的人,此时此刻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之感,迟疑着不敢走进去,像是在做梦。 江澄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沓之人,既然蓝曦臣已然表明了心意,他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总得说个清楚,不能就让蓝曦臣一直糊里糊涂的悬心。 是的,江澄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蓝曦臣其实早就把他看得明明白白。 真男人,就要坦坦荡荡。 江澄自觉还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心意,于是,大半夜都不睡,跑来人家院子里等人。 专门为了表明心意而来的江澄,此时都无暇注意自己的脸到底红成了什么样子。他凭着一腔孤勇和强烈的责任感,灌了好几杯茶给自己,试图稳定心绪。 “蓝曦臣……你干什么去了?” 蓝曦臣晕乎乎地走进院子,看着月光下的江澄,带着几分强自镇定开口说道,“我去找了温姑娘,询问伤势,她开了药。”蓝曦臣从怀里摸出来那一小瓶丹药,递给江澄。 江澄没接,他也不是什么精通医术的人,没办法闻闻味就知道这药干什么用,只是问了一句,“她说你的伤,严重吗?会不会有什么病根?” 蓝曦臣闻言笑的很漂亮温柔,“一月之后,我便可以痊愈了。”,顿了又顿,像是担心江澄嫌弃他好得慢,他又补充道,“我一顿多吃点药,可能会好的更快一点。” 第132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二) 虞司麒听了虞宗主的话,思绪渐渐飘远,顺着那话中的意思想了下去。他愣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许久后才苦涩地说:“祖父……从未说过。” 虞宗主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现在你能猜到为什么你祖父愿意放你下山了吗?”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直没有在虞司麒面前出现过的,对父亲的推崇。 “你祖父,比任何人,都看不惯的所谓的天命。在你的反抗之前,你祖父的棋子,便已经落下了。”虞宗主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轻轻拍了拍虞司麒的头, “所以阿麒,你祖父的心,你现在能懂了吗?” 虞司麒沉默地望着手中的茶杯,那茶杯中升腾着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父亲,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虞宗主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许久后才缓缓道:“你祖父当年眼睁睁看着你姑姑一家惨死,为此不惜动用血祭,强行改命,因此背负因果。鸢儿与我一同长大,我视之如亲妹,我亦甘心承担这份因果。可是你,阿麒。”虞宗主轻轻拍了拍虞司麒的肩,满是关爱与担忧。 “阿麒,你是我们所有筹谋的意外,你从来,都不需要沾染这份因果,你懂吗?” 虞司麒拍了拍父亲的手,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我逃脱不得了,江澄便是我的因果,我的至亲至爱,我的血脉相连,都注定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不是吗?” 虞宗主定定地看着虞司麒许久,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倒是真不怕阿澄生你的气。”虞宗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虞司麒笑着和自家老爹挨在一起。“这是咱们爷俩的秘密,父亲,帮我保守秘密吧。” 云梦,莲花坞。 微风轻拂,莲花坞外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那一片片荷叶在风中摇曳,都是云梦江氏特有的风姿。莲花坞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蜿蜒,此时,正值初夏,莲花盛开,格外娇艳动人。 云梦江氏现任宗主江澄的生辰就在最近了。 前几年,江澄的身上还背着重孝,自然不会大操大办,大多是家里人和好朋友们凑在一起吃喝一顿也就是了。 只是今年,金家的当家夫人牵头,着重表示必须大办。 金家两位宗主自然都积极响应号召,甭管怎么说都是小舅子,金子轩还有点心机的比金光瑶的礼品重了几分。 掌管兰陵经济命脉的金光瑶以及把金麟台盘的明明白白的江厌离,看着这一幕,心中各有感慨。 江厌离温柔地笑着说:“阿瑶,算了,装不知道吧。” 金光瑶微微颔首,微笑着回应:“好的嫂子。” 看破不别说破吧。 不然还能咋整,自家夫君(大哥)不是。 “江澄我回来了!”一声呼喊打破了莲花坞的宁静。 名义上背靠云梦江氏莲花坞,实则云游四方找不到影子的云梦江氏副宗主魏无羡此刻站在莲花坞门口。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带着整个世界的阳光。 被他硬生生拐走的风华正茂貌若天仙的蓝二公子安静地牵着魏无羡的坐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的道侣在自己门口撒泼。 蓝忘机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那是一种只属于魏无羡的温柔。 路过的弟子只觉得有点酸,但一时没品出来什么味,不确定,再品品。 “魏无羡!” 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江澄被弟子们簇拥着来到门口。 江澄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表面上确实是对魏无羡的大喊大叫极为不满。 在魏无羡即将大喊“师妹”之前,江澄总算露了面。他那一身紫色的宗主服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却也难掩他此刻的烦躁。 喊喊喊,福气都让你喊没了! 本来还挺惦记的,非得闹! “嘿嘿,江澄~”魏无羡笑嘻嘻地凑上前,那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充满了活力。他嘚瑟地打开腰间的乾坤袋,神神秘秘地给江澄看了一眼。随后,他又紧急把口封好,然后塞到江澄怀里。他的指尖轻点,安抚地轻拍两下,扬了扬头。 江澄看着魏无羡活力无限,甚至还显得更年轻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点羡慕。 早知道他也出去玩了,省得对这个如今显得很安静很空旷的莲花坞劳心劳力的。 “你喊什么喊?到家了就自己进呗,还让我来接啊?”江澄微微翻了个白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他远程和蓝忘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把黏在他背上的魏无羡任劳任怨地半背着往里面走。 魏无羡嘴上不消停,趴在江澄耳边嚷嚷着这一路何等车马劳顿,小苹果最近有点瘦了,背上的肉少,都有点没个坐骑的样子,硌到了他魏公子金贵的臀部。 “妈的烦死了。”江澄微微翻了个魏无羡看不见的白眼以示不满。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江澄硬是耐着魔音贯耳,背着魏无羡一步步地走进莲花坞。 第133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三) 魏无羡回来了,江澄的身边终于不再清净了。 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上山打山鸡,下河摸鱼的一把好手,备受莲花坞弟子推崇的前任大师兄,现任副宗主的回归,瞬间打破了莲花坞长久以来的宁静。 江澄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听着魏无羡叽叽喳喳的话语,类似的吵闹,但却没有那种异样的岁月静好之感。 莲花坞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江澄的衣角。他静静地坐着喝茶,魏无羡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江澄觉得,这样下去挺好的。 虽然有时候会被魏无羡吵得头疼。 可是虞司麒回眉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几个月,可能几年,也可能再也回不来。 江澄想到这里,心中微微一沉。 那个快乐的、漂亮的小青蛙,大约不会再有了。魏无羡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算是给了他一个缓冲吧。 至少,在魏无羡的陪伴下,他可以做好他身边再也不会有一个快乐的、漂亮的小青蛙的心理准备。 “江澄?江澄?” 江澄回过神来,就看见魏无羡筷子上夹着一块糖醋小排,正在他眼前晃呢。 那糖醋小排色泽红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见厨娘们多么钟爱这个嘴甜的副宗主。 魏无羡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江澄微微躲了一下,顺手整了一下衣服,笑着说道:“吃饭还不老实,干什么?还带着汁水呢,弄到我身上了。” 魏无羡颇为震撼,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调侃“你现在还在乎你这家常穿的衣裳上面有没有沾油?当年咱俩上山打山鸡吃,那你可是哪里都爬过,吃完鸡腿顺手就拿着袖子擦嘴,什么时候这么龟毛穷讲究了?” 蓝忘机刚想拿出来帕子擦擦嘴的手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着,默默地把帕子放下了。蓝忘机白衣如雪,在阳光下堪称一位冰肌玉骨的绝代美人,魏无羡自然不会忽视他。 他话才说完,立刻拍了拍蓝忘机的手,“你该擦擦你的,他是龟毛穷讲究,你可是含光君,不可同日而语,不精细些哪里对得起你这不沾阳春水的好模样。” 蓝忘机一顿,又掏出帕子先给魏无羡擦了擦手,才慢条斯理的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还能顺手给魏无羡盛碗汤,转过头和江澄嬉笑的魏无羡就这样错过了蓝忘机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江澄如今已经能做到平静的甚至是带着些欣赏的去看自家兄弟捞回来的好“媳妇”。 一旦视角转换,江澄再看蓝忘机,就觉得这小伙子与魏无羡站在一起,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江澄的眼神微微闪烁,心中暗自感慨,魏无羡这家伙倒是有点子福气在身上的。 只是在看着蓝忘机把帕子收起来的瞬间,江澄的思绪却突然飘远。他突然想起虞司麒还在莲花坞的时候,也会这样笑眯眯的拿着柔软的帕子给自己擦擦嘴,还会见缝插针的给自己喂点小点心小糖水之类的,弄得他饭点都不怎么饿。 “江澄?江澄?”魏无羡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江澄的思绪。 江澄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走神。“最近有些累了,正好你回来,帮我分担一些。” 魏无羡笑着说道:“你大约是上了年纪了,前些年再怎么累也不见你这样,和你聊会天,你这分神多少回。”魏无羡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没有掩饰对江澄的关心,顺手切了一把江澄的脉。 “去你的。”江澄笑骂了一声,没有注意到魏无羡若有所思的目光。 入夜,莲花坞被一层静谧的夜色笼罩。江澄和魏无羡按照惯例一起走向祠堂,和江枫眠虞紫鸢报一报平安。 月光洒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仿佛为他们铺上了一层银霜。 二人来到祠堂,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叩首。 魏无羡说了不少云游时见过的事,玩过的东西。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仿佛江枫眠和虞紫鸢就站在他们面前,魏无羡就像是他们还在一样,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江澄默默地跪在另一侧,他长久地呆在莲花坞,每天就那么几件事,日子过得平淡而规律。也没什么新鲜事要说,与魏无羡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之前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笑容灿烂爱臭美的小青蛙在的时候,他总能在祠堂里听虞司麒跪在地上叽叽喳喳的对着江枫眠和虞紫鸢牌位说好多他在莲花坞的小事。 有时候是江澄今天教小弟子射箭结果把小孩吓得手抖,有时候是江厌离又寄来了风味小菜,江澄晚上吃饭都有点吃撑了。那时候,江澄就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听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莲花坞的日子也实在是过得有滋有味的。 “江澄啊,真惦记就去看看嘛。”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江澄的回忆。江澄想的正出神,突然听见有人这样劝他,他也顺口就回了一句:“眉山哪里那么容易进去。” 可话刚说出口江澄就反应过味来,看着魏无羡一脸闲适的靠在祠堂的柱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江澄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赤君:我都说了,我这里的双杰必须最了解对方!!!!! 第134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五) 江澄看着蓝曦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点想笑,哪有吃药多吃点就能好的快一点的道理呢?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蓝曦臣那满含期待的眼睛时,到嘴边的笑意却硬生生地止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犹如璀璨的星辰,带着对月亮狂热的崇拜,又似一泓清澈的湖水,盛满了夜色全部的温柔。 他眼中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江澄居然不合时宜的有点好奇起来。 最终,江澄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二人就这么傻乎乎地在院子里呆立许久。 夜风吹过,轻轻拂动着江澄的发丝。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脸颊微微发烫,不知道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因为内心呼啸的莫名情思。 他看着在月光下不似凡人的蓝曦臣,这将会是他未来能携手一生的爱侣。蓝曦臣身着一袭白衣,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温润如玉,是非常养眼,非常美丽,又能承担他所有对心上人幻想的存在。 蓝曦臣,永远值得他信赖,值得他笃定。 江澄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大晚上的来蓝曦臣的院子里堵他,是为了和他表明心意。 “蓝曦臣。”江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从未让我觉得猜疑和困惑。” “每次看到你,我的心中便充满了安宁。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想到有你在,我便不再害怕。” “我的心情寄托给你,收回来的永远是踏实和心安。”江澄唇边的笑很青涩,却很甜,“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做到这样。” “比你想象的,更让你惊喜一些。” 月色如水,洒在大地上,为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纱。而月色下的蓝曦臣,眼睛亮得惊人,狂喜,热烈,汹涌,在一切惊涛骇浪席卷而过之后,剩下的,是江澄单纯执拗的初生的爱意。 大约他也没有想到江澄深夜造访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 让他更心动的话。 蓝曦臣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喃喃的说道,“你已经足够让我惊喜了。” 蓝曦臣走上前,轻轻的抱住江澄,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他将头埋到江澄的脖颈间,扑鼻而来的,是莲花特有的韵。 曾经,他路过一间寺庙。那寺庙虽然破败了,但古老庄严,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他看着上面端坐的菩萨,却忍不住想起那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却依旧眸子清亮的少年。 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那么精彩的发光,是莲花坞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 旁观父母的纠葛,曾经他以为爱一个人,便是虔诚焚香,日夜祝祷,求上苍与因缘际会之间,把对方送到自己身边,然后尽全力保护他。 可后来他后知后觉地想,其实若真的爱一个人,也可以奔赴山海,碾碎阻碍。 若是路太陡,便先走一遍。 种上花,等到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牵着他过来。 那时候,荒芜的小路上,已经开满了花。 他心爱的人,便可以欢喜的顶着花环,陪他一起走得很远很远。 曾经他也觉得为何他的心之所向会是这样一个愚钝的近乎残忍的人,是枇杷树上已经黄澄澄却依旧不可坠落的果子,是披着霞光翱翔天际,永远不需要选择栖息之陆的雄鹰,是云梦湖上慢慢荡漾着,却永远捞不起来的暗夜的圆月。 可是如今有幸拥他入怀,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好。 他那么好,是初晨驱散了一切阴霾湿冷的太阳,带来崭新的希望和温暖却不灼热的光,洒落在心坎里,所有的温情肆意生长。 姑苏蓝氏的宗主蓝曦臣在莲花坞有了专属的住所和办公之地,布置得简洁雅致,处处透露着蓝氏的风格。 当然,江宗主江澄也在云深不知处的寒室有了自己的铺盖。虽然据说江澄从未去过那里,但每天都有蓝氏的弟子认真地清扫晾晒,仿佛在期待着主人的随时到来。 在外云游的魏副宗主魏无羡总算是回来了,带着一肚子的话和怒火,气势汹汹地杀到莲花坞门口。 他本来和蓝忘机在云梦边界一边悠然赏玩,一边仔细研究着江澄的诸多政策有没有落实到实处,算是微服私访。那画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山水之间,显得格外和谐。 正在魏无羡和谐的调戏蓝忘机的时候,但很快不和谐的就来了。 “诶呀,你们说,咱们云梦,是不是多少和姑苏有点缘分。” 魏无羡停下脚步,拉着蓝忘机找了个茶馆坐下。 蓝忘机只觉得有点微妙的预感。 “可不是嘛,咱们云梦副宗主呢,嘿嘿,把人家姑苏的二公子抱走了,这才多长时间,蓝宗主都住进咱们莲花坞了。”旁边的人跟着附和,眼神中满是笑意。 “我邻居的二姨的弟弟的儿媳妇的舅舅的大孙子,在莲花坞学艺,那天他守山门,亲眼看见蓝宗主啊,带着好几趟的马车,乌央乌央的,咱也不知道是啥,说不准是什么嫁妆之类的呢。” 赤君:该篇番外完结倒计时 等小虞那篇完结,我就老老实实写点友情向亲情向,安全(不会被封禁)拿手(轻易不卡文),嘿嘿 我总觉得我写cp文很适合写短的,别有太多情节 比如我就很满意我最终把这两对cp的感觉拆开了。 第135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六) 聊天聊得正开心的两人,原本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然而,不知何时,他们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凉。那股凉意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涌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我有点冷,你呢?”一人微微缩了缩脖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我也是。”另一人也跟着打了个寒颤,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 “回家吧,可能变天了。”其中一人望着天空,那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似乎多了一层阴霾。 “嗯嗯,我先走了,下次一起喝酒啊!”两人互相道别,准备各自回家。 而此时,魏·冷风制造机·无·大幅度制冷器·羡默默地把目光转移到蓝忘机的脸上。 蓝忘机沉默许久,那俊美的面庞上神色凝重,才咬着牙,非常沉重地点了点头。 “江····澄!!!!!!”魏无羡的声音气吞山河,中气十足,仿佛一道惊雷在莲花坞上空炸响。那声音从莲花坞大门口一直传到正在屋里吃饭的江澄耳朵里。 江澄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里的荠菜鲜肉饺子啪叽就掉了。 “妈耶~”江澄在心中暗暗惊呼,他居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点害怕魏无羡。 他,江澄,有点怂了。 蓝曦臣微微倾身,动作轻柔地给江澄擦擦嘴,那温柔的模样仿佛能将人融化。他笑着说道:“看来忘机和无羡回来了,晚吟去看看?”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丝丝关切。 江澄不知为什么,看着蓝曦臣坦坦荡荡的样子,心中居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虚。他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闪烁,说道:“啊,那我去看看,你吃你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仿佛想要逃避什么。 蓝曦臣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宠溺。他夹起一个饺子,那饺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搭配蓝曦臣那仙风道骨的模样竟然都少了点烟火气。“去吧。”他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安抚江澄的不安。 江澄整整衣服,起身去了,脚步有些匆忙。 蓝曦臣默默把夹起来的饺子又放下,那饺子孤零零地躺在盘子里,蓝曦臣已经没了半点食欲,看着江澄离开的方向,蓝曦臣有些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抹额。 下一声吼声传来,蓝曦臣恍惚间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那可怜的弟弟啊。”蓝曦臣在心中默默叹息,“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但为了你哥我的终身大事,劳烦你多承担一些吧。 自家兄弟坑起来就是顺手,蓝曦臣长舒一口气,起身把衣服的褶皱叠好,又想了想,干脆起身到饭厅门口等着。 “喊什么啊。”江澄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他揪着衣角,被一群弟子们簇拥(推搡)着来到门口。 江澄在他们的推动下,脚步有些踉跄。 江澄刚一站定,一眼就看见瑟缩在一边牵着小苹果沉默不语的蓝忘机。 蓝忘机看上去有点狼狈,甚至可怜巴巴的,皱巴成一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而另一边,叉着腰大喊的魏无羡,看上去比云梦最厉害的悍妇还泼辣。他的脸上满是愤怒,眼神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魏无羡……你,你回来啦。”江澄勉强撑起一抹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他凑上前,语气中满是关切,“一路辛苦了,来正好赶上饭,荠菜鲜肉饺子,好吃的。” 魏无羡白了江澄一眼,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谁给包的啊,我记得江宗主您可不会包饺子。荠菜鲜肉,荠菜谁摘的啊,你认识野菜吗?” 蓝忘机默默牵着缰绳,和小苹果站在一起。他低垂着眼眸,努力降低存在感。那匹小苹果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乖乖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嘀咕:…… 他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魏副宗主生气的时候,怎么就和江宗主这么像呢? 这难道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云梦双杰之间特有的默契?? 看穿了一切的温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能不像吗?能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俩,至少腿得一样粗吧。 江澄扯着笑脸,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却又努力维持着。他一路把魏无羡迎到饭堂,这辈子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心虚过。 蓝忘机则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地巡视着四周。过了半天,还是温情看不下去了,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她让一个弟子把小苹果牵走,然后示意蓝忘机跟着走,蓝忘机沉默着,冲着温情行了一礼,才缓缓跟上。 “无羡,忘机,一路辛苦。”到了饭堂,蓝曦臣站在院门口。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般屹立着。那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好一派仙风道骨,缥缈正气的模样。他的脸上还是温柔和煦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整个人和当初那个皎皎君子真是一般无二。 魏无羡牙根有点痒,“不辛苦,蓝宗主从姑苏到云梦来回折腾,您辛苦。”魏无羡难得板起脸,绕开蓝曦臣,大大方方地坐在饭桌前,微微皱起眉头。 他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鸡蛋里挑骨头,话里有话地说道:“这味不行啊,倒是姑苏的风味,大约在姑苏很是风靡吧,可惜云梦人未必吃得惯啊。”(你一个姑苏蓝氏的宗主,举止做派,行为习惯在姑苏没什么问题,但云梦这里未必行得通。) 蓝曦臣一笑,恍惚间居然隐隐感觉出魏无羡身上带了点长兄如父的架势。 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瞒着魏无羡,悄咪咪地和江澄定下终身这件事,是他有点不厚道。更何况,他还撺掇蓝忘机也别“主动”告诉魏无羡,他知道,他弟弟这几天估计日子不好过。 但还是那句话,自家兄弟自己不坑一下,难道还让别人欺负了吗? 蓝曦臣心安理得。 他依旧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第136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四) 江澄沉默一瞬,默默偏开头,躲开魏无羡的视线,“我不是那个意思。” 魏无羡噗嗤一声笑了,凑过来拉着江澄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咱俩一起长大,你这臭脸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一眼就知道。”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膀,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一个小桥,“你啊,那么多坎都趟过来了,我在外面探查监察寮的事,听着总有人宣传你如何如何英明睿智,云梦如何富足安逸,还想着,我兄弟真是靠谱了,师兄我很安心啊,可如今一回来,才觉得,你啊,搞得懂人情世故,盘的清恩怨情仇,唯独看不明白你自己。” 江澄默默离他远了一点,后脑勺对着魏无羡,耳朵倒还支棱着。 魏无羡一看他这幅和小时候那种被揭穿心思还死撑着不承认的样子就笑了,厚脸皮的凑上,“江澄,怕什么?眉山再难进去,里面不是有小麒麟在?那多难都值得。小麒麟的亲人离世,正是难过的时候呢,你得告诉他,你也惦记他,盼着他开心快乐,活得自在。” 江澄默默垂下眸子,那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神中难得带着一丝迷茫和不安,“你总是想东不想西,若他此时并不盼着我去呢?若他下山之后已经云游够了,想安心呆在家呢?若他对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呢?” 江澄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劝魏无羡。 魏无羡笑道,“他那眼珠子快粘你身上了,还没其他的意思呢?” 江澄愣了一下,随即却摇摇头,“他见过几个人,见过多少地方,世上比我好的人有许多许多。余生漫漫,比我长相好,比我实力强,比我更温柔有耐心,胜过千千万万个我。 见的人多了,他自己也会知道,他热情阳光,大度体贴,俊俏风流,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那个时候的他,是否会觉得如今的自己见识短浅,情窦初开,是否会后悔年少轻易许诺,是否已经开始不甘心要留在我的身边,都是未知。” 魏无羡安静的听着江澄的话,看着江澄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诧异,随后又挠挠头,带着一些疑惑地问,“你说了一大堆,只说怕他后悔,可是这不是从来都没否认过此时此刻,你们两情相悦嘛?” 江澄闻言一愣,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仔细思考着魏无羡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魏无羡,到更多了些释然,“你说得对,魏无羡,说的不错。” 他或许是缺了点情窍,可他不是傻子。 虞司麒待他究竟有多好,那望向他的目光里,几分是爱慕,几分是欣赏,他看得清楚。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虞司麒的每一个眼神,也知道有虞司麒在身边,真的是把他原本平淡的生活点缀得花团锦簇。 他一点,一点都不讨厌虞司麒的存在。 或者不如说,他的世界早早地就对着虞司麒打开大门。 江澄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心口有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缓缓望向祠堂中的两个牌位,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与期待。心中暗暗道:若是顺利,爹娘,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能够顺利地领他回莲花坞吧。 历经了两世,他自己一个人度过了许多许多孤单的、沉寂的岁月。 纵然如今高朋满座,众人仰望,可江澄却变得贪心了。 他的心里住下了一只会撒娇、爱臭美、整日花团锦簇、耀眼夺目的美丽小青蛙。 他现在,真真正正地想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余生了。 “早点睡吧,魏无羡。”江澄拍拍身上的土,细微的尘土在空气中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有一丝疲惫,却也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江澄的目光缓缓扫向一直远远徘徊在祠堂门口却不打算贸然进来的蓝忘机。蓝忘机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 “让你家蓝二公子进来报个平安,你俩早点休息吧。” 魏无羡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非得江澄把他背起来不可,江澄叉着腰,就这么看着魏无羡耍赖。 魏无羡的修为前些日子又突破了一层,正是灵力护体,精力充沛的时候。被江澄扔在地上也不生气,只是在江澄转过身的时候笑了笑,“知道,江澄别怕,蓝湛一会就回来了,兄弟支持你,绝对不笑话你。” 江澄懒懒地踢他一脚,被魏无羡躲开后慢悠悠地走出祠堂,脚步沉稳而坚定。路过蓝忘机身边时,二人还很有礼貌地互相点点头。 等到江澄离开,蓝忘机才走进祠堂里面,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他把魏无羡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旁的蒲团上,然后对着祠堂中供奉的牌位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魏无羡靠在一边,笑着看蓝忘机。 蓝忘机的举止美丽得像是有一层柔光笼罩着他,不管多少年,蓝忘机都是个冰雪铸就的美人,猛然间,魏无羡想起刚刚江澄的话,心中有些释然。 或许世上会有比自己更好的人,或许他们也会有更多的选择,或许他和蓝忘机都见识短浅,匆匆地,便定了终身。 可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从此,众生草木,唯卿青山。 赤君:每次写到这种类似的片段都忍不住有点自豪,我幻想中的双杰就应该是这样特别有默契,特别互相依赖,特别有底气的两个人。 貌似写出来一点点 第137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五) 蓝忘机对着江氏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美人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庄重肃穆,洁白的衣衫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行礼完毕后,他默默祝祷片刻,目光中带着虔诚与敬意。随后,他转身看向懒懒倚靠在柱子上的魏无羡。 蓝忘机缓缓走上前,轻轻地将魏无羡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魏无羡被蓝忘机抱在怀里,往房间走去。一路上,扑鼻都是温暖的檀香,淡雅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宁。魏无羡薄唇轻启,带着笑意看着月光下漂亮的不似凡人的道侣。 蓝忘机闻言只是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到了房间,蓝忘机轻轻地将魏无羡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吹灭灯火,蓝忘机把魏无羡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回应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魏婴,睡吧。” 魏无羡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临睡前,他才冷不丁觉得他这个兄弟真是个死脑筋。 想东想西的,正事上也太怂了。 一点都不像他。 魏无羡在心中暗暗嘀咕着,计划着第二天要嘲笑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宗主!公子!云梦江氏来信!”门外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宁静的空间中回荡着。 虞宗主正在闭目调息,沉稳的气息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听到这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脸色虽然还是惨白,但是整个人明显精神许多的儿子。 虞宗主浅浅笑了笑,无奈地起身,去把信拿了回来。 “要看吗?”虞宗主有意逗一逗背负因果后受创极其严重但不致命的儿子。 或许这也是一重因果,他天分好,能算得出许多前世今生,也就注定了他在背负因果的时候,收到的伤害要比旁人更大一些。 虞宗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期待着儿子的反应。 虞司麒勉强起身,动作有些吃力,惨白的脸没有往日容光焕发的美丽,显得憔悴异常。然而,他的眸子依旧亮亮的,看着自家老父亲手里的信伸出手。 “看啊,说不定是他想我了。” 虞宗主噗嗤一乐,看来真是没什么大事。他放下心来,把信丢给儿子,重新端起茶杯,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虞宗主一口茶都没喝完,他那倒霉儿子一声惊呼吓得他一口茶差点没呛死,直接去见他离开不久的老父亲老母亲。 “你喊什么?”虞宗主皱着眉头,擦了擦嘴,动作十分优雅。他看着儿子像是没了魂魄一样的模样,心中微微有点疑惑。 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常年隐居山中,从来都不为非作歹,甚至大多数时候都行善积德的好人,会有这么一个讨债鬼儿子呢? 虞宗主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阿澄哥,他要来!”虞司麒的声音颤抖着,手指都在发抖。他的眼睛泪汪汪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冲击。 “不能让他来,爹,你快点出面拒绝。”虞司麒的语气急切。 虞宗主沉思片刻,他的眼神中露出思索之色。想了半天,他认真地询问:“那我该用什么理由呢?”虞宗主的语气很认真,真的在为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苦恼。 虞司麒:····· “什么理由都可以,你快点,不能让阿澄哥来!”虞司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好不容易都解决了,好不容易都过去了,祖父当初不想他知道,我也不想,而且····而且····” 虞司麒有点悲伤地托着自己瘦到已经没几两肉的憔悴脸蛋,眼神中充满了哀愁。“我现在很不好看呜呜呜。” 虞宗主:······· 啧,好烦。 虞宗主闭关多年,久居山中,远离了那纷纷扰扰的恩怨情仇。此时,他提起笔来,却在落笔之际踌躇许久。他心中隐隐觉得,骗这个自家师妹唯一的孩子,实在是有些负罪感。 他沉吟良久,又进行了一阵推算,心中似乎有了一些决断。最终,他才笑呵呵地写了一封回信。 江澄满心期待地收到回信,然而,这并非是虞司麒兴高采烈地欢迎他过去之类的回信,而是明显出自虞宗主的简短无比的几个字回信。 “司麒觉得自己丑,不想让你去。” 江澄看着这几个字,一时竟有些无语。 魏无羡凑上前看热闹,眼睛随意一瞄,看见这几个字都笑了。 “小麒麟这么爱美啊?哈哈哈。”魏无羡大笑了两声,笑声爽朗而肆意,逗得江澄都扯起了唇角。 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怎么说,去吗?” 江澄沉吟片刻,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魏无羡耳边低语几句。 魏无羡眉毛一挑,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江澄则颇为沉稳地点点头。 一屋子的人看着云梦双杰“眉来眼去”,愣是看不出这两位到底在商量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坐在一边非常淡定的含光君。 ·····这位更看不出来什么。 没等旁人琢磨出什么意思,魏无羡已经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赤君:这两个番外都快快结束啦 下一篇,金如兰日记,每篇都比较短,不会影响观看了哈哈哈 第138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六) 入夜,深沉的夜色如同一幅巨大的幕布笼罩着大地。江澄房间的门响起了有节奏的三声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澄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一本书,闻声披上一件衣服,一边答应着一边顺手拉开房门。 果不其然,外面站着笑呵呵的魏无羡。 以及依旧拿着折扇,一脸温柔和气,实则早就已经有了搅动风云的本事却还是喜欢披着那张柔弱无害的外皮的聂二公子。 “直接进来就是了。”江澄随手一指,语气中带着一丝随意。几人便围坐在一个小案几上,聂怀桑腿一盘,腰一弯,像个软趴趴的鱼。刚才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比大街上算命摊子里装瞎的老头都会演。 “聂兄啊。别卖关子啦?快点说,眉山怎么回事?”魏无羡给聂怀桑倒了杯茶,余光看见一脸淡漠坐姿端正的江澄都快急出火星子一样的眼神,会意的开口。 他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好兄弟了。 江澄,你小子,真有福气。 魏无羡的心中暗自感叹着,为江澄有自己这样的好兄弟感到高兴。 江澄看着一脸得意的魏无羡,默默地移开视线。 聂怀桑折扇一开,若有似无的目光略过江澄,随即便笑了出来。 江澄被他笑的有点心虚,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事啊,再不说我回去睡觉啦?”江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眼神中却透露出急切。 聂怀桑脑子里飞速过了一下虽然开窍但依旧暴躁的江澄和此刻瘫在眉山半死不活的虞司麒,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虞小公子啊,你们若是真的能得偿所愿,怕是得好好地敬我一杯酒才好。 “没什么大事。”聂怀桑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酒,他缓缓开口,声音都透着自得,将这些日子眉山的动向一一道明。 “似乎是整个眉山虞氏嫡系血脉的秘闻,其中许多事都不可查,只知道虞小公子也并不打算置身事外,受了罚。” 江澄只觉得掌心都发潮,“他如何?”江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眼神紧紧地盯着聂怀桑。 聂怀桑笑了笑,看着江澄的目光颇有几分调侃,声音拉长,懒洋洋的说,“江兄,这么担心啊?” 江澄一噎,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但看着聂怀桑这个模样,心中倒是安定了一些,姿态都闲适不少。他缓缓喝了一口酒,那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带来一丝清凉。“你要不想说便算了,我倒也没那么想知道。” 聂怀桑忍不住笑了,还不想知道呢? 都让魏无羡大晚上的跑一趟清河把他弄过来了。 “倒不会伤他性命,但毕竟是天罚,伤及根本是定了的,但我瞧着虞宗主的样子,估计养一养就好了。” 江澄不由得顿了顿,看着聂怀桑的笑脸,忍不住服了软。“顶数你是个促狭人,别为难我了,说清楚吧。” 聂怀桑这才正色说道,“眉山自古神秘,想打听出什么消息并不容易,我能知道的,大概只是人家当家人想让我们知道的。” 聂怀桑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知道的是,小麒麟确实没有大碍,但暂时,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魏无羡静静地把目光移向江澄,只见江澄想了片刻,随后像是卸了力气一般,脊背微弯,放松地支着下巴,缓缓喝了口酒。“算了。” 江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但眼神明显没了前几日的紧绷。 “没事就行。” 还好好的就好。 他总能把虞司麒从眉山上再弄下来的。 眉山给江澄生辰的贺礼是在第二天送到的,众目睽睽,来得恰到好处。除此之外,准备礼物的人明显是知道聂怀桑会带着眉山的消息来到莲花坞一样,还特地和聂怀桑打了招呼。 他们送了一条眉山虞氏特有的玉料制成的扇坠,一看就不是凡品,搞得聂怀桑这个素来脸皮厚的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陪笑。随后,聂怀桑亲自送眉山的人去大门口了,那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殷勤。 江澄倒是坦坦荡荡,还问了问他们家弟子知不知道虞司麒如今身体如何。前来的眉山弟子像是心里有数,笑盈盈的回应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江澄也不强求,只把一封回信给了他们,请他们给虞司麒送过去。 几个弟子冲着江澄行了礼,带着信返回眉山了,江澄目送几人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人影,依旧在山门站着,魏无羡有点担心的凑上前,拍了拍江澄的肩膀。 江澄倒并没有太多不高兴的神色,只是笑了笑,轻轻撞了一下魏无羡的肩膀,就转身安排弟子们去准备寿宴的事情。 蓝忘机慢慢上前,看着魏无羡,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爱意。魏无羡感受到自家道侣的到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懒懒的倚在蓝忘机的身上。 “但愿一切顺利吧。”魏无羡看着江澄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 蓝忘机沉默许久,才低声回到,“自古好事多磨。” 魏无羡细细琢磨这几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逐渐笑了出来。 “含光君你可真是,真是一针见血。” 赤君:含光君,一个用最短的话说出最多信息量的男人 第139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二十七) 蓝忘机只觉得自己被他哥看的后脊梁骨发凉,那股凉意仿佛从心底深处涌起,逐渐蔓延至全身。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试图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转而目光落向咄咄逼人、气势如虹的魏无羡身上,蓝忘机忍不住无声地勾起嘴角。 倒是许久不见他如此伶牙俐齿。 嗯,现在好多了。 蓝曦臣轻轻把呆愣在原地的江澄扒拉到身后,他把江澄挡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露出温柔小意的笑,倾身给魏无羡指了指不远处他亲手晾晒的干菜,“食材皆是取自云梦,无论从前是哪里的菜,如今到了云梦,口味自然有所调整。”(我人都来云梦了,就算是姑苏人,那自然是入乡随俗。) 魏无羡望着晒得整整齐齐的干菜不由得挑挑眉,像是有点满意似的顺手把盘子里的饺子吃进肚子,神色看上去缓和了一些。 “说调整就调整了啊,这姑苏的饺子能愿意吗?若是调整后,还是不合人口味,岂不是辜负了这饺子千里奔袭来这世上一趟?哈哈泽芜君,别到时候这饺子自己觉得委屈,千里迢迢来了云梦,却不见得受到看重,最后托梦还要骂你呢。” (你说你愿意入乡随俗,要是以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厌倦了,觉得自己委屈,那该怎么办,别到时候还要指责江澄) 蓝曦臣闻言笑了,沉静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那个刚从厨房拿了碟陈醋的江澄。 是他那憨憨的、有点蒙的爱人。 看着魏无羡似乎胃口不佳,端了碟醋放在一旁,看样子是想一会儿再吃点的江澄:······· 满心疑惑,一团乱麻。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不懂他俩在聊什么吗? 他俩说啥呢? 不就是饺子吗? 为啥感觉像是在骂人呢? 饺子怎么会骂人呢? 不好吃咱换一个不行吗? 再说了,这饺子挺好吃的啊! 不对,云梦怎么没有荠菜肉馅的饺子了? 魏无羡不是吃过吗? 江澄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温情也注意到一脸懵懂的江澄,心中真是无奈至极。 她真的特别想把人拽下去,这里是脑子好使的人在唇枪舌战,他一个看都看不懂的傻小子,在这杵着干嘛呀? 再给卷进去,那可就跟个傻子似的了。 温情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担忧。 蓝曦臣却只是春风拂面一般笑着,开口问道:“晚吟,饺子还喜欢?” 魏无羡皱着眉接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饺子都煮破了,江澄,这饺子你喜欢吗?” 江澄挠挠头,一脸茫然。他认认真真的凑上去打量了一下饺子,模样十分专注。 “谁说这饺子破啊?这饺子太棒啦!”江澄脱口而出,那语气微妙的有点顺畅,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然而,当他对上了魏无羡的和善目光时,又挠挠头,收敛的修改了一下语气,“昂,挺好吃。”江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妥。 魏无羡默默地移开视线,心中有点无奈。 他有点不想看自家兄弟这个被卖了还笑眯眯的蠢样子。 但他也不能真的就撒手不管。 蓝曦臣闻言笑道,“无羡,你瞧,这饺子,他很喜欢。” 一字一顿,字正腔圆的。 绝杀! 温情旁观这一场嘴仗,看得都想鼓掌了。 蓝曦臣你小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看不出来,你这话术如此厉害。 真是以柔克刚,刚柔并济,计……计上心来。 你们老蓝家的嘴都长你身上了啊? 和一脸平静但内心疯狂欢呼的温情不同,江澄只觉得俩人的气氛好像缓和了很多。他抓紧时间笑呵呵的凑上去,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刚去端醋的时候,江澄还给魏无羡弄了碗饺子汤,你一个我一个的分饺子,“你再尝尝,这味真可以,我早上吃了三十多个昨天剩的,过了油煎了一下,你来之前我才吃了个半饱,我觉得待会我还能吃点,来,喝点饺子汤,诶对了,你晚上想吃点啥。” 刚刚因为被江澄无心的一句话大败北的魏无羡:…… 吃呗,谁能吃的过你啊? 江大馋小子。 噗嗤。 万众瞩目中,众人的目光缓缓移动到温情的脸上。 温情一脸淡漠,那神情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面对这一群老熟人,她几乎没有半点应该端起来的包袱,显得格外随性自在。 她淡定地揉揉肚子,语气平静地说道:“啊,肚子不太舒服,见笑。” 那模样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宁可承认自己当众放屁也绝不承认自己看戏看笑了。 要不说人家温情能事业第二春呢。 …… 魏无羡真的挺累的,真的。 他宁愿在外面到处乱跑,哪怕是被蓝忘机天天天天…… “吃!晚上也吃这个吧,再下一盘,这点玩意够谁吃。蓝湛,一起吃啊,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你不饿啊。”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啊。 全吃了! 让他蓝曦臣再去包! 累死他! 赤君:下一章完结 我想想怎么写 终于完结了一篇cp,因为太多靠自己想象,行文多有滞涩,可能有些心明眼亮的小伙伴感觉我突然来一波华丽丽的描写,其实多少是有点卡文,只能慢慢描写细节,然后自己想象 感谢大家包容,相聚于此不胜感激 第140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二十七) 江澄的生日宴颇有几分盛大非凡的气势。 如今的云梦江氏,有年轻有为的宗主江澄坐镇,坚毅果敢,领导有方;有实力强盛的兄弟魏无羡,其修为高深,威名远扬;还有关系密切的姻亲,各方势力相互扶持,紧密相连。 如今的四大家族盘根错节,彼此之间联系紧密,在诸多事务上相互协作,可以真真正正的说上一句同气连枝。 江澄的好日子,其他宗门的宗主非常捧场,纷纷带着丰厚大礼前来赴宴,场面热闹非凡。 江厌离早早就抱着金凌来了,那小家伙活泼可爱,萌态十足,趁着魏无羡暂时忘了上次和这小崽子一起玩被气得脑瓜子疼的间隙,江厌离顺手把孩子扔给魏无羡和蓝忘机,便匆匆去小厨房盯着了。 金子轩和金光瑶都快赶上门神了,长时间的微笑让他们的脸都快酸了,但他们依旧得认认真真地帮小舅子(嫂子的弟弟)撑门面。 来客们一看见门口杵着的俩金光闪闪的人,都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心中暗自惊叹。他们退后几步,再次看了看大门口标标准准的莲花坞三个字,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这才摆出一副笑脸,喜气洋洋地和众人寒暄起来。 江澄出来的恰到时候,随着高呼的通传声,江澄身着绛紫色云翔符蝠纹劲装,一把劲腰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坠着雕工不俗的莲叶状通透玉佩。一头墨发束起,高带镶碧紫金冠。江澄杏眸带笑,薄唇轻扬,说不尽的英武风流。 从前江澄面容严肃,威势颇深,让人望而生畏。很少有人敢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相貌,相比较于好说话的魏无羡,江澄在外的名声很少是关于他的相貌的。 可今天的江宗主看上去心情很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不少跟随父兄赴宴的女修看着精心收拾过的江澄,眼睛都亮了。 聂怀桑颇有一些与有荣焉的感觉,他偷偷摸摸地给江澄提醒,告诉他这花枝招展的模样又夺走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还暗戳戳地借着江澄的光,展示自己最新淘换来的扇子。 所以那些看向江澄的目光,也不得不强行看了一眼那精致美观,画着梅兰竹菊的折扇。 江澄只是笑了笑,抬手劝了聂怀桑一杯酒,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开了。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与各位宾客寒暄交流,尽显宗主的风范。 “阿澄没事吧。”江厌离压低声音,那声音轻柔而温和,带着几分担忧说道。 “没事。”魏无羡笑呵呵的回应,语气笃定,“好事多磨。” 江厌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也跟着笑了笑,“对,好事多磨。” 忙了一天,莲花坞的来客一一告辞。那些宾客们或是抱拳行礼,或是微笑道别,场面热闹而有序。留下来的要么是宗门太远,打算休整一夜再走;要么是自家好兄弟,高兴了喝大了,干脆就住下了,再喝几天。 这一类人,以聂家的兄弟俩为首。 聂怀桑和聂明玦兄弟二人,平日里与江澄等人关系密切,此时自然不愿匆匆离去。 江澄安顿好他们才回到房间,微醺的脸上的红晕微微散开了一些。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仿佛还沉浸在白天的热闹氛围中。 他其实不太擅长喝酒,至少比不上魏无羡的天生海量。但江澄受到魏无羡影响,也还挺喜欢没事喝一盅的。 虞司麒回眉山之前的那段日子,学会了酿酒。他对酿酒充满了热情,多亏了他足够不要脸,每天和荷风酒的老板商量,坚持不懈。他的执着和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真就让他学了些皮毛。 如今他酿的那几坛酒,就埋在他院子里的大树底下。 他还记得虞司麒当时的样子,声势浩大的很,穿上他不喜欢的旧衣裳,恨不得连酒曲都要亲自做才好。 按说酿酒的日子似乎还不够,但今晚江澄很想尝尝。江澄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坛酒,打开封口,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他倒了一小杯,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酒味很淡,也不太好喝,有些发苦,但可怕的是还有点酸。 这种等级的酒,对于从来不缺好酒喝的江公子来说,多少有点对不起他的舌头。 江澄生日后三天,一份从云梦送出的贺礼悄然抵达了眉山。 虞宗主一脸无语地看着刚刚还瘫在床上悲戚望天的儿子,在那一瞬间竟生龙活虎地爬起来,满脸喜色地查看起江澄送来的生辰贺礼。 虞宗主心中暗自感叹,这孩子,真是让人没眼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顺手把随着礼物送来的江澄的信扔给虞司麒,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虞司麒看着礼物,心中满是欢喜,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是各种各样漂亮的绸缎布匹,色彩斑斓,质地柔软;还有首饰香囊,无一不精细秀气。他心中暗自嘀咕,真当他那么臭美呢?然而,嘴上虽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虞司麒低着头笑,满心欢喜地打开江澄的信。 信中的内容一如既往地简短精炼,却把每件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宴会的饭菜很好吃,阿姐手艺很好。” “魏无羡和我抢排骨,这次他输掉了,我觉得他是在让着我。” “如兰很给我面子,不吵不闹,他最近胖了很多,白白的,越来越好看。” “很多人都在,宴会特别热闹,云梦的客栈都快住满了。” “我那天穿着眉山送来的贺礼中的一套衣裳,我觉得有点像你给我搭配好的,很多人都说很好看。” 虞司麒的目光落向架子上那套和江澄生日宴上的衣服款式很相似的浅碧色长衫,心中有些遗憾。 那是他的私心,特地置办的两套很相似的衣裳。 本打算在他生辰那天,一起穿的。 但就算这个幻想没成立,也很好。 那套衣服应该很配他。 “一定很好看。” 一声叹息,低低响起。 赤君:我想本周周末把这两个番外都一起完结,磕磕绊绊,但写着写着也会被甜到 感谢喜欢 第141章 曦澄番外:静夜思(终) 魏无羡带着点恶作剧心态似的支使了一下蓝曦臣,发觉果真是没过门的姑爷比驴都好使,勤快又殷勤,慢慢的也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意,和蔼温柔的目光缓缓投向正低头猛猛干饭的江澄。 瞧着江澄这副模样,魏无羡心中暗自感叹,蓝曦臣做的饭合他的胃口,而且长得漂亮的大美人又那般会照顾人,关键是,江澄还喜欢人家。 好一出天时地利人和的美满姻缘,他就是再怎么赌气蓝曦臣的小算计又能怎么办呢?他也无法左右人家江澄的“我乐意”啊。 这么想着,魏无羡忍不住就想起之前他刚刚和身边这位蓝二公子私定终身的时候。那时的江澄总是别别扭扭的,估计在江澄眼里,自己也是这么没什么出息。 被一个天下间顶顶好的心上人勾勾手,便笑呵呵的自己套好了栓缰,由得那人南北西东。 魏无羡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甜蜜与感慨,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懒懒地靠在蓝忘机怀里,模样无比惬意,正是吃饭的时候,却有些痴痴地笑着。 正在认真和魏无羡抢饭吃的江澄手一抖,脸上仍然是正直得发邪的恶寒。 “魏无羡你坐直一点,干嘛这是。”江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手上手疾眼快的往蓝曦臣碗里扒拉了几只饺子。 后来的后来,云梦江氏又迎来一桩喜事。 那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轰动了整个修仙界。 继云梦江氏副宗主和姑苏蓝氏二公子结道之后,这一段佳话在世间流传甚广。而如今,云梦江氏宗主也对姑苏蓝氏辣手摧花(划掉)雁过拔毛(划掉)。 总之,姑苏蓝氏嫡系子弟唯一的仅剩的单身独苗蓝宗主,蓝氏双璧之一泽世明珠泽芜君,也没有逃过他弟弟的命运,被套进云梦江氏,老老实实当人家道侣去了。 有传言说,结道之日,场面之盛大,令人叹为观止。彩带飘扬,鲜花簇拥,宾客如云。各大家族纷纷前来祝贺,整个云梦莲花坞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江澄与蓝曦臣两位新人身着华美的婚服,一位英武不凡,一位温润如玉,当真是天上仙子落凡尘。 但也有人说,人家俩压根没举行什么劳什子的结道大典,两位宗主只分别去了对方的祠堂写了婚书庚帖,约好了要在一个什么了不得的良辰吉日再大肆操办呢。 云梦某说书先生与姑苏某说书先生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相遇。 云先生:“诶呀,前几天我看见你们家宗主背着我家宗主去河边玩了,捞鱼水平一般,还得我家宗主指点。” 姑先生:生气,但不敢说话。心中暗自腹诽,自家宗主怎么就被云梦江氏给拐走了呢。 云先生(扬眉吐气):“小姑啊,你也别不高兴,我看你家宗主挺高兴的,你家二公子也挺高兴的,你得看开啊!” 姑先生:“去你的吧!” 夜晚的莲花坞,宛如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深沉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帷幕笼罩着这片天地,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静。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荷香,那淡雅的气息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的身心渐渐放松,睡意浓浓。 蓝曦臣静静地看着臂弯处睡得很香但依旧嘴犟的江氏晚吟。 江澄的脸庞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动人,那微微潮润的皮肤上,散乱的发丝随意地铺陈着。蓝曦臣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那些发丝,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可能这一过分暧昧亲昵的举动让江澄觉得痒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在烛火的映照下,江澄依旧美丽得闪闪发光,仿佛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蓝曦臣笑了,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又像是个把猎物抓进洞里慢慢细品的胜利的狐狸。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与爱意,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江澄的额头,随后,他简单披上了一个外套,起身来到了书案前。 他拿起毛笔,蘸饱了墨,却又顿住了。 他想起今天傍晚,江澄带他去江氏宗祠磕了头。 那一刻的江澄,没有了往日的锋芒,显得温柔又乖巧。他闭目祈祷的时候,那专注的神情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蓝曦臣能看得出来,江澄小的时候一定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小朋友。至少比金家那个长得像是个小仙童,但性情跳脱犹如疯狗的宝贝疙瘩安静一些。 蓝曦臣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父亲,母亲: 日安。 曦臣有幸,所爱已在身边。 今夜无人处,衷心祝祷。 愿此生与我左右君子,有寻常之日且千万,鲜烹茶之美,煮合心之馔,共理其事,饭而与尽景。 此间事,白头齿落,老矣不动,身归冥冥。 若许我痴心贪念,愿吾比其夕离是世,为之身后事。 曦臣终无吞天蔽日之心胸,不可胜见其一人孤苦,甚则心痛痞满,交感以然。 望您准许。 曦臣敬上。 “蓝曦臣!”江澄迷迷糊糊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和迷茫。他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然而,他睡前因为嘴硬被折腾得有点惨,这会睡得太沉,实在醒不过来。只能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下一刻,他就陷入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 江澄不由自主地蹭了蹭那人的心口,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 这下子,什么都不缺了。 都道相思苦,相见相守可解。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第142章 麒澄番外:满庭芳(终) 江澄和虞司麒就这样互相传信,日子如同缓缓流淌的溪水,无声无息却又坚定地向前。眉山和云梦寒来暑往,时光悄然流转,一晃已是三年。一封封书信来往,虽没见到人,但也对对方很是熟稔。 江澄今日一大早起来,和往常一样,精神饱满。他照旧溜达着去看了看演武场,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有没有偷懒的弟子。那些年轻的弟子们在自家宗主的注视下,个个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懈怠。 随后,他又和薛洋斗智斗勇一番,顺利收编了薛洋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糖块,不仅如此,江澄还大义凛然地掰开薛洋的嘴,查看了看蛀牙好了点没有,看着薛洋揉着小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欺负小孩欺负开心的江澄才心满意足,接着去处理庶务。 莲花坞的运行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律,在聂怀桑和金光瑶的建议下,一些有能力的年轻人踏入云梦江氏,各司其职,大多数的事务都算得上井井有条,真正需要江澄过目的并不算多,江澄处理完事务后,便觉得有些无聊。 他随意在莲花坞闲逛,路过虞司麒的院子时,江澄突然想起来虞司麒当初埋下的那几坛酒。 当年,他挖出来一坛,尝了尝味道实在不好,便没有再惦记剩下那几坛。可是如今路过了这个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那没有酿成的酒了。 当时应该是,还不到时候。 三年过去了,江澄心中暗自思索。应该到时候了吧。 江澄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找了一个小铲子,蹲在树下就开始挖土。 一层一层的泥土被缓缓挖开,随着铲子的翻动,那被埋藏许久的秘密也逐渐重见天日。虞司麒当初埋下的坛子终于再次出现在江澄眼前。 那是精致名贵的青瓷坛子,色泽温润,质地细腻,一看就价格不菲,也就只有财大气粗的虞公子能有这样的闲心,拿这么好的东西装酒,还埋在地底下。 江澄抱着酒坛子,轻轻地拍去上面的尘土。这会他才发现自己这衣裳当真是有些脏了。沾满了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鬼使神差的拿出那套只在生辰上穿过一次的,虞司麒送过来的衣服。 “我可能是疯了吧。”他垂着头看着手臂搭着的华美的衣袍,低声呢喃着。 江澄对着镜子梳好了头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整齐鲜亮的一身,和那年他生辰那天一模一样,影影超超的晃神,江澄还是推开门,抱着刚挖出来的酒坛,直奔云梦湖。 “我一定是疯了。”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 可是,江澄就是特别特别的想去云梦湖上,再尝尝这坛酒是什么味道。 江澄租了一个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轻轻摇曳着。他懒洋洋地歪在上面,像是一只惬意的猫。 仰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澄澈而明亮。洁白的云朵变幻着各种形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可惜只是个平常的日子,出游的人很少很少。 荷塘上有点冷,但风吹的人很清爽。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荷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澄心情很好,顺手把酒坛子拎到跟前。 “你最好祈祷这酒做成功了。”江澄低声呢喃着,“不然……” 江澄打开酒封的手一顿,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不然,能怎么样呢? 倒在杯子里的酒颜色清亮,如同琥珀般晶莹剔透。酒味重了很多,和当初的味道很不一样。只需要闻一闻,江澄就能感觉到这一定是一坛很不错的酒。 江澄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嗯。确实不错。 但是比荷风酒差远了。 江澄在心中暗自评价着。 勉勉强强能喝出来是一坛用了很多好料,最后差强人意的酒了。 江澄被自己苛刻的评价逗笑了,转而懒懒靠在船上,任由船只顺着水流移动。周围的景色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江澄哼着曲,喝着酒,心情无比舒畅。 如果身边还能有那个人,就更好了。 但这样也可以。 江澄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手中的空酒杯上,低声对自己说道。“这样就很好。”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不如意,十之一二。 这已经很好了。 江澄抱着空酒坛回了莲花坞。 夕阳西下,余晖如金,洒落在莲花坞的每一个角落。整个莲花坞处处都泛着金光,被一层金色的纱幔所笼罩的莲花坞比平时更漂亮。 光芒总是温暖而柔和的,照得四方亮堂堂,让人看得清脚下的路。 江澄被阳光晒了一天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心情格外舒畅。有点开心的晃了晃手里的空坛子。 这么普通的,平常的一天。 但他真挺开心的。 “江澄!” 江澄想要迈上台阶的腿一顿,有些疑惑地拍了拍脑袋。 听错了吧。 “阿澄哥!” 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他很确定自己很清醒,没睡着。 那他怎么又听见那一声亮堂堂的带着笑的声音呢? 那么漂亮的小青蛙,三年后,再一次漂漂亮亮地站在他不远处。他笑嘻嘻地冲自己挥手,就像是此时此刻不算滚热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江澄心中所有的阴霾。 重来一世,江澄从未期待过他的人生可以变得顺风顺水,难关总是会在的,他只希望在遇到难关的时候,有一争之力。 他不是合格的引路之人,所以并不期待自己身后有人追随。 他也从不愿追随他人,所以也不会允许旁人走在他的前面。 可是,此时此刻,他希望虞司麒靠近自己,走在他的身边,作为他重生一世的意外之喜,成为他两世颠沛流离的栖息之地。 所以江澄只是站在原地,眉眼间都是压也压不住的笑,那么高傲美丽,那么英气逼人的江宗主,看着向他跑来的虞司麒,眼睛里全都是光。 他已经不想再问他看不见他的这三年里他是不是过得辛苦狼狈。 因为此时此刻,璀璨的大好晚霞中,太阳也不耀眼。 他最耀眼。 瑟瑟金风,团团玉露,岩花秀发秋光。水边一笑,十里得清香。 疑是蕊宫仙子,新妆就、娇额涂黄。霜天晚,妖红丽紫,回首总堪伤。 中央。孕正色,更留明月,偏照何妨。 便高如兰菊,也让芬芳。输与芗林居士,微吟罢、闲据胡床。 须知道,天教尤物,相伴老江乡。 赤君:完结~想了很久这段结局。 就让橙子在一个很普通的一天,迎接那只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青蛙回来吧。 常常想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会什么样子呢?是粘人的?还是有点策略的? 但不管是什么样子,我的爱人在我的眼里一定是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的存在。 好啦,橙子的感情线自此画上句点 希望大家喜欢~ 金如兰日记之妹妹(一) 我是金凌,乃是兰陵金家家主金子轩与云梦江氏大小姐江厌离唯一的孩子。 这里必须强调一下,是目前唯一的孩子。 为何要着重强调“目前”呢? 那是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潜藏着一点点小小的野心,我想有一个妹妹。 每日清晨,当我精心穿戴打扮完毕之后,便会学着我最为尊敬(同时也带着些许害怕)的二舅舅的模样,紧紧绷着脸。 此时,看着镜子中那虽然尚且年幼,却已然显露出风华绝代之姿(丝毫不逊于大舅舅的那种风采)的美男子年幼版的自己,我的心中便会更加坚定地期待着我嫡亲妹妹的到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我的妹妹能有我一半的美丽,那绝对会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眼中的天仙。 而我作为天仙的好哥哥,就会拥有所有人都没有的宝贝。 一个粉雕玉琢,可爱美丽,擅长撒娇的妹妹。 不光我自己这么想,当我向与我一同长大的书童询问时,他也深表赞同,并且对我这位未来美男子的美貌给予了充分的认同。 虽然我内心极其期待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小妹妹,但不知为何,我一直都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阿爹说出这种话。 于是,我就只能这般耐心地等啊等啊,满心期盼着能够等到一个可以获得“一个妹妹”这样珍贵礼物的合适场合。 我的忘年交聂二叔叔曾经说过如此名言,为了那些珍贵的宝物,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幼小的我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等待,并成功等到了娘亲做的特别好喝的独属于我的莲藕排骨汤。 事实证明,聂二叔叔说的一般都是对的。 终于,我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趁着我过生辰,大家的心情都格外愉悦的时候,阿爹询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长久以来的心愿:“我想要一个美丽的妹妹。” 然而,此时我娘还在厨房为我精心制作着美味的小奶冻,并不在现场。 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我选择的时机不太好,以至于没有了我娘的压制,阿爹直接就火了。 “金如兰!你看你小子是想要气死你爹我!”阿爹怒喝道,“有你这么一个孽障让你娘疼一次还不够?我不想在你生辰这一天让你直接哭出来,我劝你最好换一个心愿。” 就连平日里最疼爱我、拿我当眼珠子似的小叔叔都没有为我求情,反而笑眯眯地劝我道:“如兰,最好换一个愿望哦~”。 小叔叔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能瞬间驱散所有的阴霾。 平日里的小叔叔,总是那么温温柔柔的,光是我,就已经知道了有好多漂亮大姐姐特别喜欢和小叔叔说话,有几个还用零食贿赂我,打听小叔叔喜欢什么。 可是我不会出卖小叔叔的,更何况那零食也没我阿娘做的好吃,所以我,金凌,始终都是一块铜墙铁壁,保护最疼我的小叔叔的所有隐私。 后来我小叔叔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件事,非常感动的抱着我,还夸我不愧是他最疼爱最宝贝的大侄子。 然而,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我可亲可爱的小叔叔的笑容却让我莫名地觉得瘆得慌。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肯定是又想起来我刚出生之后他抱我,结果我却尿在了他脸上的那件事情。 哼,真是个小气鬼,居然还跟我记仇。 接着,我满怀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心胸宽广、力大无穷、活泼潇洒,而且相貌也非常符合我的审美的大舅舅——云梦江氏副宗主,同时也是姑苏蓝氏二公子的道侣魏无羡。 大舅舅绝对能够理解我的! 他可是我的知己啊!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大舅舅,心中满是期盼。 大舅舅正慵懒地靠在他的道侣身上,这俩人也不知道又在悄悄嚼着什么舌头。 反正,他们俩凑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这样,仿佛黏在一起似的,亲密的模样让人看了都觉得甜得发腻。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嫉妒。 我故意大声咳嗽了一下,果不其然,这招十分奏效,大舅舅的注意力瞬间就转到了我的身上。 只见他缓缓起身,迈着优雅帅气的步伐向我走来。 嘿嘿,今天也是成功把大舅舅从他道侣手里抢过来的一天!我心中一阵窃喜。 “大舅舅!”我兴奋地喊着,眼中满是期待。 “如兰只是想要一个小妹妹。”我故作委屈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愿,“爹爹不同意~”说完,我顺势靠在大舅舅的怀里,机智的我可是拿捏住了大舅舅的法门。 只要我这般撒娇,大舅舅一定会心软的。 我静静地等待着大舅舅开口帮我,心中充满了信心。 开玩笑,大舅舅作为自家娘亲的宝贝弟弟之一,他说话的分量可重着呢。哪怕是爹爹,也得咬着牙忍下来。 据说,在爹娘成亲的那天,要是没有大舅舅这个千杯不醉的人帮爹爹喝酒,爹爹可能会错过他期待已久的新婚夜。 尊敬大舅舅的理由又双叒加一。 “如兰呀~这种事大舅舅不能帮你。”大舅舅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与无奈。“因为如果有一个小妹妹的话,你娘会很疼的,特别特别疼。” 大舅舅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她会受很多苦。”我俊朗无双的大舅舅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往事。 “我心疼师姐,你小叔叔心疼嫂子,你爹也心疼你娘,所以……”大舅舅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我一脸困惑地看着皱巴着脸却依旧非常合我审美的美男子大舅舅。 “大舅舅,为什么会疼啊?有多疼啊?如兰昨天摔了一跤,膝盖红红的,小叔叔红了我好久才不痛了一点点,比这样还疼吗?”我满心好奇地追问着,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敬爱的,美貌出众得让我很是认同的大舅舅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很疼很疼,比那要疼很多,是我们这些大人,都不敢想象的疼痛。”大舅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我被吓到了,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 娘为了有我,原来这么疼。 唔,我美丽温柔,香香软软,世界上最爱的娘亲,会那么疼的吗? 那有人给她呼呼吗? 呼呼之后还是会很痛很痛吗? 赤君:此刻的金凌年纪还很小 想写出被所有人宠爱的小朋友特有的柔软心肠 金如兰日记之妹妹(二) 当江厌离端着自家儿砸最喜欢的小奶冻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入眼之处,便瞧见了趴在魏无羡怀里哭唧唧的金凌。 那小小的圆乎乎的身影,哭的都没力气了,软趴趴的黏在魏无羡怀里,微微颤抖着,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金凌一看见自己走出来,那哭声瞬间变得更加汹涌了,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连他平日里最最喜爱的大舅舅的怀里都不要呆了,小小的身子奋力挣扎着,急切地要扑向江厌离。 小肉脸哭得红红的,那像极了金子轩的漂亮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犹如两颗璀璨的宝石。那么小,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娃娃,可怜又可爱地,奶呼呼的喊着“娘亲”,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江厌离的心都弄得软乎乎的。 江厌离赶忙加快脚步上前,动作轻柔地从魏无羡手里接过孩子,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轻声轻语地轻哄着。 “哦~哦~” “我们小如兰怎么哭啦~”江厌离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疼爱,仔细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让娘亲看看,今天是小如兰的生辰呢,怎么哭的这么难过啊?”江厌离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金凌的小脑袋,拿自己的脸贴贴儿子的小脸。 也不是很烫的,看来不是身体不舒服。 金子轩看着自家便宜儿砸哭的那么惨,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丝心虚。 不管这小家伙平日里多么淘气,跟着魏无羡上蹿下跳的惹人烦,那也是自己和阿离的亲亲儿子呢。 今天是他儿子的生辰,他这个当爹的没控制住脾气,把他儿子弄哭了。 “娘~娘亲~”金凌的小奶音因为哭的狠了而有一点点沙哑,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委屈与依赖。小小的肉胳膊很是用力地环住江厌离的脖颈,无比乖顺地把还带着泪的小肉脸紧紧贴在江厌离的脸上。那模样,就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兽,让人看了心软软。 “娘亲~不痛不痛~”金凌带着哭腔,努力想要安慰着自己最爱的娘亲,他不知道他的娘亲当时哪里比较痛,便轻轻地捧着江厌离的脸,超级轻的和他娘贴贴。 “娘亲~对不起~” “因为如兰,娘亲好痛好痛~” “娘亲~如兰最喜欢娘亲~” 江厌离的眼中先是流露出些许惊讶,但很快,这份惊讶就转而被儿子不加掩饰的依恋和满是奶香气的拥抱所冲淡,温暖而甜蜜的感觉让她的心口阵阵发酸。 “如兰·····”江厌离轻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好孩子,不哭了,娘亲现在已经不觉得疼了。”她微笑着,眼神中满是安慰。 小娃娃恹恹的趴在江厌离的怀里,那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娘亲,仿佛舍不得离开自家娘亲带着糕点和莲花香气的柔软怀抱。 “可是娘亲还是疼。稚嫩的话语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留下让人想要叹息的痒。 “娘亲,对不起,如兰不想娘亲疼。” 江厌离笑的更加温柔了,被儿子这样心疼着,她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了,她亲了亲金凌的脸,接着,从侍女手里拿过了用温水打湿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帮他擦干净脸。 看着眼睛依旧红红的可怜可爱的小娃娃,江厌离轻轻地拍了拍金凌的后背。 “好孩子,如兰,不哭了,你看着阿娘。”江厌离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地拂过金凌的耳畔。 “娘永远都不后悔生下你,为了迎接你的到来,娘也不觉得当时的痛苦难以忍受,当时,娘是怀抱着希望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动容的魏无羡。 她还记得生产时那浑浑噩噩的时刻,那时的她在痛苦中不禁想到,此刻的自己和剖出金丹的魏无羡哪一个更疼。 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在迎接一个希望,而阿羡却是失去了自己的未来。 毫无疑问,他当然更疼。 江厌离低下头,再次将目光聚焦在怀里的娃娃身上。她的笑容温暖如阳光,语气也十分郑重,并没有因为金凌还只是个小孩就随意地糊弄他。 “如兰,你的生辰,是对于你我来说,是共同的美好的一天。”她的声音轻柔而充满爱意,“这一天,你来到我的身边,我迎接我此生的珍宝,我们俩在这一天,都很幸福。” 江厌离轻轻地抚摸着金凌的小脑袋,继续说道:“所以如兰,开心一点,这是我们母子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很值得开心。” “无论多少次,我都期待能成为你的母亲。” 金子轩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小儿子依偎在妻子怀里软软地道歉,那画面让他只觉得心口酸酸的。 回想起江厌离生子的那一天,他着实出了很大的丑,直到现在,兰陵都流传着他这个宗主因为妻子生产而魂不守舍的流言。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种感觉。 那时,心口真的很疼,随着江厌离隐忍的痛呼,那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直往他的嗓子眼冲,他只觉得头昏脑涨,嘴里都是血腥气。 他曾以为,自己娶到江厌离的时候幸福得无可复加,那便是爱江厌离的最好证明。 可是,当他的妻子命悬一线,一盆一盆的血水从产房端出来的时候,他才惊觉,爱江厌离就像是一种本能。 此刻,他的爱人在里面苦苦支撑,而他在外面,只觉得这幅躯壳仿佛皮肉分离一般。 后来,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那是一个他都不需要见面,仅仅听见哭声就会深爱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一切都好,金子轩觉得自己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可是,这个代价,绝不能是他的妻子。 金子轩迷迷糊糊地冲到产房,看着妻子累得惨白的脸,看着她强撑着力气,让自己看看孩子。 那一刻,金子轩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不是江厌离受不了生育之苦,而是他金子轩懦弱,再也受不了这样连骨头都颤抖的剧痛。 儿子想要一个小妹妹,这更不是他的错。 金子轩有些愧疚地贴了贴金凌的脸,对上江厌离含笑的目光,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赤君:轩离糖塞一波~ 金如兰日记之妹妹(三) 刚从前厅和来客寒暄后走进来的江澄,正好目睹了母子俩亲昵相拥的这一幕。原本因为对待来往客人的各种试探恭维而有些不耐烦的心境,此刻就像是被一只柔软的大手轻轻地揉了一下,所有的烦躁都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也笑了,杏眸中像是带着星星,温柔的看着他温柔如水的姐姐和他那虽然不省心,但他还是很喜欢,很疼爱的外甥。 大约是这一世,金凌并没有失去父母的庇护,甚至因为他是下一辈为数不多的小孩子,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和疼爱。 他的脾气很好,虽然还是有些高傲,带着一点娇气,但同时也很柔软、很可爱。面对他的亲人的时候,比前世更喜欢撒娇。 每当金凌用那双充满依恋和濡慕的眼睛奶呼呼地抱着自己的大腿撒娇的时候,江澄都忍不住地想,或许这才是本来的金凌应该有的样子,应该是一个泡在蜜水里,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生活的宽待和善意,幸福到极致的样子。 不光是他,此刻在座的,所有看着金凌长大的至交好友,都像是想到了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父母双亲。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即使是已经独当一面的一方豪杰也忍不住心头酸软。而眼前这小孩子对着母亲亲昵的一幕,更加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金子轩望着自己挚爱的妻子和依旧对父母依恋的柔软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用极其恭敬的姿态为坐在一边感动得热泪盈眶的金夫人斟酒。金夫人看着当初那个冷漠高傲,但自从成婚后,整个人都变得温柔细腻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母子俩相视一笑,然后笑着一起喝下一杯酒。 后来一整天,金凌都紧紧地依偎在江厌离的怀里不肯离开。 就算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聂叔叔、温情姑姑等人来找他,他也依旧依恋地牵着江厌离的手,靠在江厌离怀里,仿佛那里是他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闻着母亲身上的气味,他的小肉脸上满是满足,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太好意思打断人家母子的亲昵时光。 魏无羡悄悄地把今天在内室里发生的事转述给他们。不出意外的,这群踏过腥风血雨,早就磨练出一番钢铁心肠的人都忍不住被感动得稀里哗啦。连看向这个混世魔王皮猴子金凌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感慨与欣慰。 这是被幸福和温馨养大,从未缺少过关注和疼爱的小孩子所特有的柔软心肠。 在自己的生辰这天,因为最爱的母亲曾经因为自己受过生育之苦而懊悔自责。虽然哭的惨兮兮的,但这其实并不意味着软弱,甚至这是所有人都会羡慕的勇于承担责任的强大。 他的父亲是手持铁证,公然审判生父的家主;母亲是游侠出身的云梦江氏唯一的大小姐;叔叔是从微末中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万人称颂敬畏的敛芳尊;大舅舅是当年威震天下,如今也依旧实力强横的天之骄子;二舅舅,更是一位扶大厦之将倾,振兴云梦,扞卫江氏百年荣光的一方霸主。 金凌在这样一群优秀的人的教导中长大,注定不会成长为一个小小的菟丝花。他的身边围绕着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强大的实力。在他们的影响下,金凌必将汲取到无尽的智慧和勇气。 未来的金凌或许也会面临这个世界的诸多计算与刀枪,但只看如今的金凌,就能知道这个孩子有着多么让人羡慕的人格底色。 其实,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波折与苦难。 或许他们自己,也会成为一个个幸福的小如兰。 不必这样快速地长大,不必在没有父母庇护的情况下被迫横刀立马。 所以就算他们早就长大,早就学会了对血淋淋的过去轻拿轻放,也忍不住期待金凌未来会长成什么模样。 因为在金凌的身上,他们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也是他们曾经梦想过、却未能实现的模样。 随着金凌哭累了,在母亲江厌离那温暖的怀里缓缓酣然入梦。 今天的宴会,没有人大声说话,仿佛都怕惊扰了这个沉浸在梦乡中的孩子。曾经那热闹非凡的觥筹交错,此刻也只被遥遥的默契举杯所代替。 整个宴会现场弥漫着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 每个人,在目光落在江厌离怀里睡得香甜的金凌的时候,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就像是看见那个没有失去过父母双亲,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自己,会如何幸福的、平安的长大。 “今天,对我来说本应是无比开心的一天,因为我过生辰了。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我原本还满心欢喜地计划着要和阿爹说,我想要一个妹妹。” “可是我知道了,娘亲为了生下我,很痛很痛,比我摔了一跤还要痛。” “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妹妹相比,我最爱我的娘亲。” “我不想要妹妹了,娘亲因为她的孩子会那么疼,我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点难过。” “就是在很多年的今天,我伴随着娘亲的疼痛出生的吗?” “我有点不敢看娘亲,但我舍不得离开她。” “娘亲好聪明,听了几句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好温柔的亲了亲我的脸。” “她抱着我,好温柔的哄我不要哭,然后她和我说。” “无论多少次,她都想成为我的母亲。” “那我想明天也一定要告诉她,无论多少次,我都只想成为她的孩子。” 赤君:金如兰日记妹妹篇结束啦! 接下来的梗是什么呢? 暂定:如兰和他“一生之敌”薛洋(洋洋:啊?我咋不知道这小子那我当敌人?)的初见(笑) 啊这样的文写着轻松好多啊! 接下来开新文想写快穿(或者双男主一起快穿的hhh) 金如兰日记之一生之敌(一) 哦。 众所周知,兰陵金氏家主金子轩与云梦江氏大小姐江厌离唯一的小孩,那便是我。 继承了美貌、财富、聪慧、气质、格局以及未来必将拥有强大武力(毕竟目前我还没开始正式修行呢,所以暂且暂无)的金凌小爷是也。 我,可谓是集万千优势于一身,注定要背负修仙界未来的美男子。 然而,这个金如兰也是我。 那是我大舅舅魏无羡和二舅舅江澄给我起的名字。 他们说是“君子如兰”,寓意着美好的品德与高尚的气质。 可我却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我可是未来的美男子呢!这名字总让我觉得娘们唧唧的。 哼,我不喜欢。 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有最帅气的名字,比如我就觉得大舅舅的“无羡”就很好听,那才是充满了洒脱与不羁,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个风流不羁,舒朗帅气的万人迷美男子。 可不管我怎么强烈抗议,甚至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我周围的人还是很喜欢喊我这个名字——金如兰。 其中,以我二舅舅,江氏宗主江澄尤甚。 这真的是过分啊!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外祖父给他起的名字,谁要是喊他“晚吟”,他都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偏偏就不能和命运与他如此相似的我共情。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呢? 后来我看他轻车熟路的抓住了不少想要偷懒去摸鱼的弟子,联想起母亲平时说的我大舅二舅的光辉事迹,拳头一握。 我悟了! 他这是自己淋过雨,就想把别人的伞也撕碎! 所以他才非得喊我如兰的! 但他喊也就喊了,毕竟我很尊敬(害怕)我二舅舅,我打算悄悄那个本子记一下他喊我多少声,然后等他老了打不动人了,我就喊他多少声晚吟舅舅。 这一天,我那恩爱的父母,再一次抛下了我。 他们二人甜甜蜜蜜地把政务和我一起抛给了小叔叔,然后潇洒地跑路去游山玩水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小叔叔赶上了急事,要赶去姑苏蓝氏和泽芜君商量什么事情。他们大人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商量,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小叔叔问我,想不想和他一起去云深不知处。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永远捏着胡子、不苟言笑,试图在短短的做客的几天里就潜移默化地教导我君子礼仪的蓝老先生;还有永远笑眯眯的,但是一点都不好骗,更没有任何办法拿捏的泽芜君;以及蓝氏食堂里面那些甜不甜苦不苦,味道诡异的草药汤。 果断摇摇头。 于是,小叔叔把我送去了云梦。 听说我回到了莲花坞,在外带着弟子们夜猎的大舅舅果断终止了此次夜猎,迅速带领着弟子们回来看我。 瞧瞧我这排面,真的,不是我自吹自擂。 在我心里,大舅舅最爱的小孩一定是我! 一定是…… 呃,不对,他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啊! 我和一个笑起来有着虎牙,眉眼看上去有点狡猾,虽然现在还是少年青涩感满满但一眼望去未来就是那种拈花惹草、耽误人家姑娘芳心的帅气坏男人面面相觑。 别问我为什么能看得出来,聂叔叔的话本子我可是资深顾问呢,娘亲的手稿我也偷着看过。 此时的我被大舅舅按着头和对方打招呼,并被迫做出会和平相处的承诺。 而此刻的我,可能还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将会成为我,金如兰,在未来漫长人生中的一生之敌! 秉持着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自己处理这样的理念,大舅舅和二舅舅这俩不长心的大人非常放心地让我们自己相处,都不带管一下的。 后来我才听说,原来是因为当年外祖父也是这么对待年幼的大舅舅和二舅舅的,主打一个自由生长,小孩的事不要牵扯到大人。 于是,他们便如法炮制,将这种方式延续了下来。 可是问题是,大舅舅和二舅舅年纪没差多少,可是我!比这个薛洋!小了十来岁啊!!!! 此刻,我和那个叫做薛洋的男孩就这样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我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会如此拘谨呢? 怕什么?就算他是大舅舅的徒弟又怎么样?我可是大舅舅最爱的小外甥,没有之一! 我应该拿出我的气势来,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想到这里,我努力挺直了脊背,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你好……我叫,金凌。” “啊,我听说过你,师父他老人家很念着你呢,这不,夜猎还没完,就急着回来见你了。”薛洋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羁与洒脱。他的眼神扫向我腰间的平安符,非常自来熟的伸手碰了一下。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额前的发丝,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年少灵动。 我有点谨慎的挺直脊背。 不好,现在的薛洋正是最好的年岁,我的颜值可能要被碾压。 “还带着呢?这东西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我第一次做这东西。” 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这是你做的?你这么年轻,就会画符了?” 长得好也就算了,居然还他娘的是个天才? 话说回来,薛洋做的这东西好用得很,之前我晚上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噩梦。 在那些噩梦中,阿娘阿爹早早地就去了,大舅舅更是年纪轻轻就没了,好像还背着骂名,是个话本子中的苦兮兮反派角色,聂叔叔是个几乎和他没交集的角色,温情姑姑更是从来都没见过面,最让他意外的是,他那温柔美丽,大方潇洒,任劳任怨的小叔叔居然是个大坏人。 好家伙,那我身边还有一个好人吗? 总之,梦里的金凌可怜得很,简直就是六亲缘浅,无依无靠的可怜虫。 后来金子轩见金凌气色实在是不好,联系了正在云梦搞钱的江澄,让他那个漂亮的花枝招展的跟屁虫虞司麒来给金凌看了看。 江澄到底不放心,跟着虞司麒一起过来的,虞司麒来到的时候,脚步匆匆,衣袂飘飘。他表情凝重地查看了一番后,说给我准备一些平安符就成,没什么大事。 可当时我被他那凝重的表情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我要噶。 后来大舅舅送来平安符,我一直以为是他亲自画的,非常珍惜的放进了我最喜欢的荷包里。 没想到,居然是薛洋搞出来的? 赤君:薛洋: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把我当一生之敌? 金如兰日记之一生之敌(二) 薛洋似乎被金凌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超大声震惊给震惊了一下。微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惊讶而感到意外。 薛洋微微愣了愣神,随后很快恢复了常态,挠了挠头,很不以为意的笑道, “这有什么,都是有成例的,你还没学画符吗?改日我倒可以把我的笔记给你看看,这东西难在怎么调配气味,额外添的这些香料,我琢磨了一宿呢,这东西现在,除了定魂安神,还有些助眠的作用,这才算得上我的得意之作呢。” 薛洋一边说着,一边摆弄了一下那有些旧了的平安符。阳光洒在平安符上,泛起淡淡的光泽。“药材快没味道了,你吩咐你家里人给你换换。” 直到此时此刻,金凌都觉得,这人真厉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佩之情,但金凌倔强地不想表现出来。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要是脑子也这么好使,他未来仙门第一公子的地位可能会动摇。 所以他要控制住。 敬佩之情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一整个下午,薛洋的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个叫做金凌的小尾巴,小孩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薛洋有时候回过头能看见小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他有心想逗一逗,这孩子小脸一拉拉,当真是翻脸不认人。 薛洋暗自想着,这小破孩。 要不是长得实在可爱,得多烦人啊。 虽然薛洋好几次都不想带孩子了,但一看这孩子什么也没见过,一脸懵懂兴奋的样子也有点心软了,领着他在莲花坞到处玩。 莲花坞的景色美不胜收,湖水波光粼粼,莲花盛开,荷叶摇曳。 薛洋真的好会玩,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都去过,什么都吃过玩过见过。金凌根本不知道他看薛洋的眼神越来越崇拜,薛洋憋着笑,也算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之前琢磨出来的好玩的都领着金凌玩了一遍,他们穿梭在莲花坞的各个角落,仿佛两个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到了下午,薛洋看了看天,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回过头问明显还没玩够的金凌,“我这趟回来,还没和我朋友说一声,我打算待会去找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干嘛不去? 逛街诶! 云梦街头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之前都是二舅舅牵着他来,都没痛快地玩过呢。 金凌满心期待地跟着薛洋,绷着脸勉勉强强的点点头,薛洋实在是有点绷不住,揉了揉金凌的头发,被小孩好一顿拳打脚踢。 薛洋回房间收拾了一下给温苑带的零零碎碎的小礼物,他动作轻快而熟练,不一会儿就将那些小玩意儿整理好,放进一个小包袱里。 随后,他背上小包袱,回过头歪了一下脑袋,那模样潇洒又不羁,示意金凌跟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增添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哇靠,这姿势,真有点酷。 金凌在心里暗暗赞叹道。他连忙跟在后面,眼睛紧紧地盯着薛洋的身影。 金凌悄悄地学了一下薛洋刚才的那个动作,脑袋微微一歪,可瞬间就感觉有点伤脖子,遂作罢。 没关系,金凌自我安慰着,我比他小了那么多呢。 我以后一定!会比薛洋帅很多! 金凌兴致勃勃地跟着薛洋径直来到了一处绸缎庄。 这个绸缎庄金凌很眼熟,它非常出名,在兰陵也有几家分店。这是温情姑姑开的铺子,可能是因为新开的铺子,所以抢生意抢不过土生土长的那几家。 但金凌觉得应该快抢得过了,因为他见过他那漂亮温柔的小叔叔去过那家绸缎庄好几次,听说讲了好几次价,最终拿下了目前的最低价格。 最后,在温情姑姑温柔和善(?)的目光下,小叔叔拍板定下来这家绸缎是金麟台特供。 作为兰陵的时尚风尚标,金凌相信很快,这家绸缎庄就会做大做强。 “阿苑!”薛洋刚到门口就喊了一声。那声音响亮而充满活力,金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呢,被他这一嗓子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他心想,这家伙嗓门还挺大的。 微风轻轻拂过绸缎庄的招牌,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个衣裳很漂亮很雅致,长得也很清秀温柔的男孩兴冲冲地跑了出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整个人直奔着薛洋脚步飞快。 “阿洋!你回来了!”那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在金凌面前还是个酷哥的薛洋此刻笑的贼甜。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人心。“师父提前结束夜猎了,我就想着来找你,我给你带了土特产。”说着,他把背上背的东西递给那个男孩。 “谢谢!”那男孩笑呵呵地接下,看上去蛮开心。 他俩感情看上去真挺好,金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羡慕。 金麟台没有和金凌年纪相仿的人,有也是那些金氏贵族的孩子。那些孩子整天在金凌面前溜须拍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金凌年纪小,但到底是被一群聪明人看着养大,一点都不傻,看明白他们的伪装,也不愿意陪他们演戏,绷着脸懒得回应,慢慢的没人敢靠近他了,金凌本来觉得也没啥,但如今看见薛洋和温苑,不免有点羡慕。 金凌看着亲亲热热聊天的两个人,薛洋被那个男孩问东问西也一点没有不耐烦,认认真真回答着的样子,还有那个男孩看着包袱里一堆并不值钱,但一看就很精巧,非常有特色的小礼物一脸开心,视若珍宝的样子,忍不住想。 没有人值得我惦念,也没有人会单纯的因为我送出去的,不值钱的礼物而开心。 “这位是?”那男孩和薛洋聊了几句后,很快注意到一边垂着头的金凌。那男孩笑眯眯的冲着金凌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友善。 薛洋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笑意。“这就是师父挂在嘴上的小外甥啊,金家的小公子,金凌,金如兰。”、 金凌回过神来,连忙抬起头,与那个小公子互相见礼。 薛洋在中间介绍着,金凌这才知道,他姓温。 原来,他是岐山温氏的后裔,但如今生活在云梦。他们这一脉专攻医毒,业余爱好就是赚钱。 金凌心中暗自惊叹,这就是温情姑姑偶尔会提起来的阿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名温苑,虚长你几岁,常听情姑姑提起金小夫人之子玉雪可爱,明敏自如,百闻不如一见,如兰不必客气,你喊我阿苑便好。”温苑的声音温柔而动听,如同春风拂面一般。 …… 如兰。 好讨厌这个名字。 金凌在心中默默地抱怨着。 但是,看在温苑笑的那么温和好看的份上,不对,看在温情姑姑的份上。 小爷不和他计较。 “阿苑。” “初次见面。” 金如兰日记之一生之敌(三) 我们仨又一起出去玩了。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薛洋是一个看见好吃的就总不动路的人,我真的没想到那么一个酷哥怎么那么喜欢吃糖。 我看着他把各种糖人、甜糕面不改色地送进嘴里,都有点震惊,并忍不住替他牙疼。 他就像是一个永远也吃不饱的孩子,对甜食有着无尽的热爱。 果然只是个小孩子。 真·小孩子薛洋如是想着。 温苑人很好,虽然他和薛洋更亲厚,但是并不排斥我。他总是微笑着,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和金麟台那些会搞小团体的家伙完全不一样,他们总是带着虚伪的笑容,背后却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我觉得我以后也能和这俩人成为好朋友。 我和温苑一人手里一个竹蜻蜓,看着薛洋又买了一个甜糕,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温苑似乎注意到我呲牙咧嘴的样子,笑着和我低声说:“阿洋在来到莲花坞之前,是流浪的孤儿。”他的声音轻柔 “是魏哥哥和蓝哥哥救了他,带他回了莲花坞,或许是年少时吃了苦太多,往后就总喜欢甜甜嘴。” 我有点震惊,我心目中这个干啥都很厉害的酷哥,居然曾经是流浪的人。我无法想象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和艰辛。 “所以,如兰,阿洋是不是很厉害。”我偏过头看温苑,温苑秀气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自豪。他笑着说:“曾经的阿洋,能在最艰难的时刻绝不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如今的阿洋,也能成为最受魏哥哥看重的天赋卓绝的弟子。你看,他是不是,在任何时刻,都特别特别厉害。” 我有点受到震撼,我承认现在的他很厉害,但顺着温苑的思路去想,我觉得,曾经的薛洋,好像更厉害一点。 他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坚持下来,如今更是展现出了非凡的天分,赢得大舅舅的看重。 看着温苑脸上的自豪,我似乎隐隐地知道我会想要什么样的朋友了。 我渴望拥有一个无论在任何时刻,都不觉得我狼狈的朋友。 在我最不堪的时候,依然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看到我身上的闪光点。 他会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在我自己都觉得无望的时候,他会坚定地站出来告诉我,无论何时的我,都很厉害。 薛洋带着我在外面吃了点街头的特色美食。那些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我吃得肚子饱饱的,心中满是满足。 真好吃,这些东西,比我在家吃的好吃得多。 街头的美食虽然没有家中的精致,但却有着独特的风味。 薛洋领着我去荷塘坐船。荷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荷花绽放,散发出阵阵清香。 温苑还给我剥莲子,很细心地帮我把莲心去掉了。 一整个下午,我玩得特别特别开心。 可是,当回到了莲花坞,二舅舅一脸怒容地站在大门口。他的脸色阴沉,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手上从蓝老先生那里顺来的戒尺发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薛洋笑嘻嘻的凑上去,那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带着一丝调皮与讨好。 “宗主,我们回来了。” 江澄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想着俩孩子都玩了一天了,他也应该肩负起一点长辈的责任,带孩子玩玩。然而,没想到问了弟子,这俩孩子上街了,一天都没回来。 江澄的心中顿时担忧起来,倒不是说薛洋不靠谱,但薛洋自己都是个孩子,又怎么能照顾好另一个孩子呢? 魏无羡这会晃晃悠悠的过来,他的步伐轻松自在,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江澄急吼吼的让找人,魏无羡非常无所谓的摆摆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多大的事,看你着急的,阿洋就那几个地方玩,派弟子去找就是了。”魏无羡的语气轻松随意,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江澄一边说魏无羡不长心,一边派了弟子去找,结果就听说这群小孩跑荷塘玩去了。 荷塘?! 江澄的心中一惊,不是,薛洋自己都还不会水呢!这群小屁孩是要翻天了吗? 思及此,江澄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冷酷的无视了薛洋笑嘻嘻的笑脸,冷着脸说,“说吧,又吃了多少甜东西?你牙不要了?” 薛洋一愣,有点心虚的挠挠头,那动作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没多少,没多少……”薛洋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中充满了慌乱。 江澄笑到,那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帐,月底商户们回来莲花坞报账,我劝你坦白从宽。”江澄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薛洋的心上。 金凌看着江澄脸上的笑,有点害怕。他缩了缩脖子,心中暗自祈祷着不要被牵连进去。 可是下一刻,薛洋向金凌投去求救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急切,仿佛在向金凌诉说着他的无助。 金凌一看,心中的英雄情节突然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勇敢的骑士,要为朋友挺身而出。于是勇敢的金凌立刻站出来,大声的说,“二舅舅!你不要怪阿洋!是我!是我要吃的!”金凌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回荡在空气中。 江澄额角青筋直跳,不是这话他咋这么耳熟呢!!!! 就一下午,你们俩倒是肝胆相照起来了。 “都给我滚去习武场跑圈!今晚上都别吃饭了!金如兰你看你肚子鼓得!你是真不怕撑死!”江澄的声音如雷霆般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薛洋赶紧拉着金凌跑了,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争分夺秒。 薛洋压低声音解释,他只说跑圈,没说跑多少圈。趁着他忘了说,赶紧跑一圈意思意思得了。 金凌被薛洋拉着,一边跑一边想:学到了。 赤君:ber!你们不喜欢日记系列吗?不喜欢我写完这个一生之敌换一个hhh 金如兰日记之一生之敌(完结) 江澄远远地看着薛洋带着金凌象征性地跑了一圈就溜到一边,也不知道又在玩什么。他微微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微风轻轻拂过莲花坞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夕阳洒在大地上,到处都是暖融融的模样。 魏无羡叼了根草棍过来,顺着江澄的视线看了看,笑道,“你说说你,明知道那小子会钻空子,你也光看着不管,白白的当了一个黑脸的坏人,亏不亏啊你。”魏无羡的语气轻松调侃,带着一丝戏谑。 江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远远的看着这两个他前世完全不会想到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到处玩闹,把他的莲花坞搅得天翻地覆。 他看着那个记忆中骄横爱逞强的外甥如今傻乎乎的跟在薛洋屁股后面,从薛洋手里接过还没完全熟透的桑葚,被酸的倒牙,也咧着被染得红乎乎的嘴说好吃。看着这一世被幸福浸泡着长大的孩子面对着那些出身并不及他显赫的莲花坞弟子们乖乖的喊师兄,满是敬重的和对方打招呼,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会惹祸,但也实在招人疼。 江澄想起前几日他领着莲花坞的弟子们一起出去夜猎。那一日,天空阴沉,气氛有些压抑。他们来到一处被邪祟侵扰的地方,周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恰好赶上那邪祟弄塌了房子,还没等江澄反应过来,就看见薛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只听一声巨响,房子轰然倒塌。 那瞬间,江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旁边的弟子们看到自己小师弟被压进去了,几个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弟子眼圈都红了,急吼吼的上前把薛洋拉了出来。 薛洋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扎着小揪揪,一脸懵懂的小姑娘。那孩子小小的身影被他很好的护在怀里,脸蛋干干净净的,仿佛与这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薛洋浑身都是灰尘,那模样显得有些狼狈。他被房梁砸了一下,虽然因为修行肉身强健,但站起身的时候还是有点晕,踉跄了一步。然而,孩子却牢牢地稳稳地坐在他怀里,抬着头看他。 几个弟子咋呼着把薛洋扶出来,江澄细细看了看,一番检查,确定薛洋没什么内伤,但只看他遮遮掩掩的袖子,就知道终究是受了伤了。 薛洋笑呵呵的冲自己摇头,眼睛里都带着祈求,多半是不想让他说出来惹众人担心。 江澄想了又想,终究是没说话。 旁边那小孩的父母亲人急吼吼的扑上来,哭天抢地的要给薛洋磕头,一口一个仙君的喊着。薛洋灰头土脸的挠了挠头,有点为难的摆摆手说只是略尽绵力。 江澄却看见这孩子耳尖红红的,小虎牙若隐若现的,开心的像是江澄答应他多吃几块糖。 如果说有什么让江澄清晰地把前世今生割裂开,薛洋就算是其中之一。 前世那个手段残忍,性情凶恶到为了复仇直接灭人全家的狠角色,原来也只是一个会因为人家父母对着自己连连道谢而害羞的小孩。 只要这么一想,江澄就有点下不去手狠狠责罚了。 他甚至自己劝自己,他最开始对薛洋的期待不只是希望他品行端正,不要给魏无羡惹事吗?如今他的期待都超常完成了,不就是嘴馋,瞒着他偷吃几块糖吗?跑一圈意思一下得了。 江澄在心中为自己的宽容找到了理由,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并没有错,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江澄一弹指把魏无羡叼着的草棍子弹到一边去,一脸傲娇的说道,“我下次会记得说让他们跑几圈的。” 魏无羡看了看他,扬唇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与调侃,仿佛看透了江澄的心思。他从腰间摸了壶酒,逍遥的浅浅喝了一口。 “你最好是。” 入夜,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金凌被安排和薛洋一起睡,因为大师兄前几年就自己在云梦置办了二进的小院子,每次夜猎回来直接回去住了。现在薛洋也是有独立宿舍的人了,金凌和他玩了一天,最熟悉他,江澄这么一安排他还觉得和刚认识的小伙伴一起睡还挺新奇,便笑呵呵地答应了。 没想到小孩子不抗饿,下午吃的东西虽然美味,但也不扎实,硬是给金凌饿醒了,金凌摸着瘪瘪的小肚子,有点难受。 “薛洋,薛洋?你有吃的吗?”金凌戳了戳身边睡得正香的薛洋,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巴巴的味道。金凌并不知道他吃的虽然杂,但其实并没有很多扎实的东西,自己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他今天东奔西跑辛苦了,不然怎么当时吃的挺饱的,却这么不顶饿。 薛洋被他扒拉醒了,模模糊糊的爬起来,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头发也有些凌乱。 刚想回一句没吃的继续睡,但转念想起来这孩子好歹帮他顶包,这才没捞到晚饭吃,也有点愧疚。 于是,他打开自己床头的小柜子,示意金凌看过去。 “你自己挑吧。”薛洋揉揉眼睛,那动作带着几分慵懒。他顺手指了一下柜子里的东西,说道,“这些,还是阿离姑姑给我送来的呢,你可以吃点。”薛洋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 ? ???? 金凌看着薛洋这里满满一柜子,他平时都得限量吃的小点心小奶糕,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阿娘不是说这东西很难做,她平时只能做一点吗??? 为啥??? 薛洋这里有,这~~~~么多!!!! 金凌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衡感,他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友谊的小船就这么在瞬间翻了。 薛洋看着金凌像是个饕餮一样把他不太舍得吃的小点心塞了一肚子,气得天大的瞌睡都精神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给我留一快啊!!!!” “窝拨给!窝全恰!” “金如兰!你也不怕撑死!” “成丝耶拨给!” 至此,金凌单方面把薛洋视为一生之敌。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温宁相亲记(一) 温情最近着实上火得厉害,温婆婆一脸心疼的看着温情嘴角的大水泡,吸吸溜溜的吃饭,吃一口叹口气,整天苦大仇深的捂着快要肿起来的腮帮子,给自己配了一堆的苦药汁子。 要不是温婆婆总是在店里帮忙,可能会觉得他们家要破产。 温情皱着眉喝了一碗亲自配的清热解毒的汤药,再次目光呆滞,沉沉叹了口气。 这上火可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要知道,铺子生意那可是相当红火。 在云梦和姑苏一带暂且不说,单看兰陵那块,由于有江厌离的授意,金麟台的礼服统统采用了他家的缎子。 更不用说兰陵金氏那位快赶上交际花的金副宗主了,整天都身着他们家缎子做的衣裳。时尚风尚标尚且如此,兰陵一带原本稳稳当当的绸缎生意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时间,各种关于温情的议论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琢磨着把这个悍妇娶了,这不就她的钱就是我家的钱了吗? 这么想着上门提亲的,被温情几根银针扎在了最痛的穴位,还坏心眼的在茶水了下了泻药。 既然嘴里这么臭,心里这么毒,那就好好地排一排吧。 悲天悯人,医者仁心的温情如是想着。 但就在这一天,有一个人说的话,却真真切切地扎到了温情的心窝子里。 “你这个泼妇!”被温情直接用大扫帚打出去的,年逾半百打算给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儿子求娶温情的老东家怒声斥责道。 “你瞧瞧你这幅尊荣,还眼睛长天上,你就是个毒妇!抢人饭碗,蛮不讲理。有你这样的大姐,怪不得你弟弟这么大岁数了还讨不到媳妇!” “我看啊,你就带着你那哑巴弟弟,一辈子抢别人的饭碗过日子吧!”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温情。 正在默默擦着柜台的哑巴弟弟·温宁:…… 我只是话少了点,内向了点,怂了点。 我会说话! “你别乱说啊啊啊啊~!” 温宁心里怒吼一声,将怒气运用在抹布上,把柜台擦得锃亮。 温宁的小愤怒无人在意,倒是温情一整宿都没能入睡,第二天大清早,她便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随后,她踩上自己已经许久都没动过的灵剑,就这样消失了一整天。 据温阿婆所说,她看到小情儿早上起来的时候脸都是黑沉沉的。 温阿婆一边给温苑捏着好看的小包子,一边和温宁唠叨着:“你说说你姐这是咋了呀?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呢?跟咱们说说啊。哎,她这丫头,心思怎么就这么重呢。” 温宁默默扒了一口饭,心中暗暗思忖:应该不是她碰上事了,应该是我摊上大事了。 第二天,温宁大清早迷迷糊糊的起了身,随手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胡乱地套在身上,又将头发重新绑了一下。 接着,他便推开房门,打着哈欠,准备去打水洗漱,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可是,刚刚打开房门,门外的场景就让温宁所有的瞌睡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手里洗脸的小木盆“吧唧”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门外,温情双手环胸,那姿态显得极为霸气,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魏无羡、江澄和聂怀桑三人凑在一起,也不知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这倒是很常见,放在一边不谈。 最让人意外的是金小夫人江厌离也在,正和温情说着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当真是如沐春风。 金子轩在一旁,看着那热闹的几人,却怎么也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和蓝忘机一起站在一边,故作深沉之态。 蓝忘机面色清冷,眼神平静,宛如一潭幽深的湖水,与金子轩那略显无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温宁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 “干啥啊?”温宁心中满是疑惑,“这是要干啥呀?杀年猪啊?好友亲朋都来了?” 看见温宁出来了,江厌离面上的笑意更浓了,“温公子,起了?”江厌离的声音温柔如水,温宁却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阵紧张。 那许久之前就好得差不多的怕见人的毛病,在这一刻又突然冒了出来。他说话都磕巴起来,“江……江姑娘,不对……金夫人……姐……”温宁的脸上满是慌乱,下意识看向一脸淡然的温情,不知该如何才好。 魏无羡哈哈一笑,一个箭步上前,拍了拍温宁的肩膀,笑容满面,一脸和气。“别紧张啊温宁,受情姐之托,我们,是来帮你的~”魏无羡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但是温宁还是打了哆嗦。 魏公子哪里都挺好。 就是总有点····要被他坑的感觉。 一旁的聂怀桑笑的更是意味深长,手中折扇轻轻一开,那动作优雅而从容,眼睛弯起,像是白毛的狐狸。“温宁兄,你放心,情姐答应我了,若是事情办成,你家绸缎庄来年的最低价就给我们清河,我必定全力以赴,你放心就是。”聂怀桑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不是,我放什么心?”温宁心态都快炸了,他的目光求救似的看向一旁一脸淡然的温情,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他姐姐是想把他这个没什么本事但能吃能喝的弟弟给宰了吗? 他最近做了什么错事吗? 阿姐!给个机会! 温小宁可以改的! 温宁努力用眼神传达决心,希望他们姐弟的默契能够让他姐网开一面。 赤君:哈哈突然的脑洞,欢迎来看! (金如兰日记没有结束哈,大家喜欢的梗可以提醒我一下!) 温宁相亲记(二) “我……”温宁刚吐出一个字。 “别我了,走!”魏无羡长臂一伸,迅速地揽住温宁。正想求情让他姐别拿他开涮的温宁,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魏无羡强行闭嘴,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提溜着温宁起身。 魏无羡脚步轻快,带着温宁一路颠颠地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温宁看着房门,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类似于小动物的自我防御机制在狠狠爆鸣。 温情完全没看见温宁脸上的无措似的,转过身来,郑重地冲着江厌离点点头,语气诚恳地说道:“金夫人,有劳了。” 江厌离微笑着拍了拍温情的手,那模样当真是非常可靠的大姐姐风范,让人心中顿生暖意。紧接着,江厌离眸中精光一闪, “阿澄,去准备洗漱的水,还有常用的香膏子准备一些。” 江澄得令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干脆利落,转身就朝着准备洗漱用品的地方快步走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他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物品碰撞的声音。 “阿羡,去把准备的布料拿出来,顺便看看搭配的配饰够不够全,若是哪里有不足的,去我带来的箱子里挑选。”江厌离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得令,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放置布料和配饰的地方。只见他熟练地翻找着各种布料,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地检查着搭配的配饰是否齐全。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堆布料和配饰走了回来。 “怀桑,看看量体裁衣的先生到了没,到了的话请过来。”江厌离又对聂怀桑说道。 聂怀桑连忙点头,他动作优雅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了几下,然后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忘机,子轩。”随着江厌离的话,几人纷纷动作起来。被点到名字的蓝忘机和金子轩也精神一震,认真地看着江厌离等待吩咐。 “姑苏蓝氏讲究君子正衣冠,稍后还要请你看一看搭配的东西有没有寓意不好的,或者过分繁杂的,影响整体姿态的,定要直言不讳才好。”江厌离冲着蓝忘机点点头,蓝忘机则微微颔首,便会意地站在一旁随时待命。他身姿挺拔,面色冷峻,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不愧是被江厌离看做是整体造型最后的一道防线。 “阿离,我呢?”金子轩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心中十分期待,却还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沉稳地问道。 江厌离闻言,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金子轩被妻子这一笑弄得心里开了花似的,强作镇定的等着妻子安排。 “子轩,我这里还真有些事要麻烦你。”江厌离的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山间流淌的清泉,悦耳动听。 虽然妻子笑的好漂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金子轩总觉得自己被当枪使了。 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要是为了江厌离,被当枪使又何妨呢? 再说了,他媳妇多聪明,她的所作所为必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金子轩很快就释然了。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阿离怎么就把我当枪使,不见她用别的人当枪使呢? 金子轩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甜蜜。 所以说他又在想什么啊?江厌离看着丈夫脸上莫名升腾起来的红晕,一脸害羞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忍不住认真思考了一下下。 阿凌还不足三岁,看来子轩这幅突然变笨的症状还要延续一段时间呢。 温宁糊里糊涂的被魏无羡扯到屋子里,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澄则摁着他,动作有些粗暴地好好地洗了洗他的脸。温宁差点没被憋死在江澄的无情铁爪之下,洗完脸后,江澄拿着毛巾给他呼噜呼噜毛,顺手丢给他一瓶子香的冲鼻子的膏子,让他擦脸。 温宁欲言又止,看着江澄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然而,在江澄那威严的目光下,他又弱弱的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又异常笨拙的往自己白净的脸蛋上抹了点香膏。 魏无羡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强忍住的兴奋的神情。“洗漱完了吗?到我的了,出来看看衣料颜色。” 江澄皱皱眉让他别催,转身熟练地给温宁脑袋上抓了个揪揪,嘴里嘟囔着,“先这样吧,不知道配哪个冠呢,到时候再梳头发。” 再然后,江澄像拎小孩似的把温宁拎起来,将小脸洗的白白嫩嫩的温宁正式提交给下一环负责人——魏无羡。 蓝忘机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白衣如雪,清冷的气质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魏无羡则站在他的身旁,一身洒脱不羁的黑衣,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二人跟在江厌离身后,那么锋芒毕露的两个人无端变得乖巧起来。 江厌离时不时地举起一块布料在温宁身上比量着,随后,她笑呵呵地转头问二人,“你们看这个颜色如何?温公子唇红齿白,年纪又小,我瞧着便是艳丽些的颜色也是压得住的。” 魏无羡平时对穿戴并不是特别在乎,从前有江厌离为他操心,后来又有蓝忘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平日里,他就是一身黑色劲装,简单利落。他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凑趣,所以无论江厌离问他什么,他都说好看。 而蓝忘机面对江厌离时却显得很有耐心,他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若是考量配饰,如此色彩便得墨玉来配,此物主吸纳,只怕并非上上之选。” 江厌离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忘机这话有道理,那在里衣内衬上点些轻薄的艳色,主色还是选些安静内敛的月白或是杏黄,纹样嘛,我瞧着鱼跃水仓纹或是独科团花纹不错,精致又简单。” 江厌离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温宁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看向下一批布料。 魏无羡已经非常有眼力的把江厌离看上的布料拿在手上了,他的动作很是熟练,可见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为姐姐拎包,可能是从古至今所有弟弟的宿命吧。 赤君:本篇番外略略搞笑风哈~喜欢的话记得留下痕迹!不然我会误以为只有我在自嗨哈哈哈哈 温宁相亲记(三) 正在魏无羡差点被那堆积如山的衣料淹没的关键时刻,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出现,拯救了摇摇欲坠的魏无羡。 “阿离姐!裁衣先生来了!”聂怀桑那充满活力的一嗓子远远地传来,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江厌离听到后,笑着回了一句,“知道了,这就来。” 江澄会意,立刻领着温宁又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温宁则是头昏脑涨地跟在江澄身后,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宁头昏脑涨地听着自家姐姐和江厌离对裁衣先生说着要什么样子的衣裳,怎么搭配才好看,如何才能显得别致,哪里要宽松一些,哪里要收紧一些。那些话语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耳朵,让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糊涂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茫然和困惑和将死之人一般的麻木。 “江兄,我就问一句,你认真回答我,让我····死个痛快。”温宁疲惫地看着江澄,眼神里都是麻木和悲凉。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我姐,是不是生气了,打算把我卖了。” 江澄诧异得睁大眼睛,他猛地一拍温宁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温宁感受到他的惊讶程度了。“什么卖不卖的,你这是说什么呢?” 温宁满脸无奈,眼神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不然我没法解释今天的事情。” 是不是有点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你姐是想给你搞相亲!这才连着跑了一趟云梦和兰陵,想让我姐帮忙介绍好姑娘。”江澄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让温宁瞬间愣住。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不是想着,既然要相亲,那你也不能这么去见姑娘啊。”江澄上下打量着温宁,接着说, “可巧聂怀桑也在,我们几个这不就赶着过来给你特训一下,我可是放下了一堆事特地过来的,我忙得很呢。” 江·闲的快要发毛·晚·急吼吼但表面淡定的跟着过来凑热闹·吟仗着温宁老实,大言不惭。 “阿离~”温宁还没能从这样的暴击中缓过来,就听见金宗主特别不值钱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中充满了讨好与温柔,让人听了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阿离,宴会的事我都和阿瑶说了,保证把云梦、兰陵、姑苏、清河所有的好姑娘的资料都搞来,到时候我们挨个下帖子,办宴会!”金子轩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这件事情到了敛芳尊的环节,那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温宁呆立在原地,满脸的惊愕与无奈。 不是。 她有病吧? 温宁把目光落在自家姐姐身上,温情正好看过来,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来自姐姐的威压让温宁大气不敢出,自己欺骗自己。 姐姐怎么会生病呢? 她是神医来着。 “衣衫配置,我看这些就可以了。温公子气质温润,样貌清雅,太过繁杂的装饰我瞧着倒是不好。”江厌离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单子仔细整理了一下,随后动作轻柔地递给温情。 温情伸手接过单子,目光专注地看了一眼,接着又转头看向被收拾得仿佛焕然一新一样的漂亮弟弟。温宁此时身着得体的衣衫,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温情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有劳江姑娘了。”温情的语气诚恳,充满了感激。 江厌离笑面如花,摆了摆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江澄和聂怀桑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疑惑。他们只觉得今天是不是着急来帮忙(凑热闹)穿少了,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寒意。 “不麻烦不麻烦。”江厌离笑呵呵地说,“温姑娘可别太客气。”江厌离的声音温柔动听,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远在兰陵,正在筹备他嫂子突然安排下来的赏花宴的金光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揉了揉脑袋。 忠心的下属从繁忙的公务里抬起头,满脸担心地问:“敛芳尊,您没事吧?” 金光瑶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早起穿少了。”说完,他又继续投入到紧张的筹备工作中,安排人去各家拜访,收集适龄的名门闺秀的资料。 “外貌我瞧着这样子就非常吸引姑娘家了。”江厌离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在温宁身上停留片刻,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她轻轻敲敲小桌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宣告着一个重要的决定(比如温宁的最终审判)。随后,她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地说道:“接下来,就是另外的特训了。”江厌离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敬畏。 “阿羡,怀桑。”江厌离清脆的声音响起,被点到名的二人纷纷出列。魏无羡身姿挺拔,脸上带着自信(跃跃欲试)的笑容,聂怀桑则手持折扇,微微颔首,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两人皆是一脸肃容,神情专注而认真。 “你们二人素有佳名,口齿伶俐,心思玲珑,尤其是怀桑,更是颇懂女儿心肠。温公子交给你们特训,不知你们有没有信心?”江厌离笑颜美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对两人寄予了厚望。 温宁却看得心惊肉跳,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与不安。下意识地,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家姐姐,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安慰。 温情注意到温宁的无措,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想了片刻,她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露出一个假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勉强,让人看了心中一紧。 然后,温情把大拇指对着自己的脖颈,隔空划了一下。这一动作虽然无声,却传达出了明确的信息。 干得好,有奖励。 干得不好,杀了你。 温宁听懂了姐姐的潜台词,只觉得人生无望。 就这样吧。 温宁仰头看天,人总是要去世的。 只是去世的方式不一样。 温小宁一生没做过坏事,人家小孩在踩蚂蚁的年纪他在喝药,可是却没有善终哇····· 温宁悲伤的想。 赤君:哈哈哈我真挺喜欢这块的,但是我们师姐有别的安排(这是真正强大的女子!!!!) 温宁相亲记(四) 魏无羡和聂怀桑本来就是瞧着有乐子看,满心欢喜地跟着来玩的。他们原本只是打算凑个热闹,却没想到突然被安排了这么有意思(重要)的活。 一想到即将展开的特训,两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一个个斗志勃勃。 “阿离姐(师姐)放心!”魏无羡扬起下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大声说道。聂怀桑也连忙点头附和,手中折扇轻轻摇动,显得风度翩翩。 江澄本来觉得没自己啥事了,还美滋滋地想着偷懒去附近找点东西吃。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各种美食的画面,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然而,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就被江厌离按在了座位上,和温宁当了同桌。 江澄一脸疑惑,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厌离,仿佛在问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姐?”江澄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 江厌离笑了笑,让人看了心中一凉。 “只有温公子自己学习多么无趣啊?你陪他一起,也算是有个同学。晚上我给你做羊肉吃。”江厌离的声音轻柔婉转,充满了羊肉味的美味诱惑。 江澄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乖乖坐下,脸上露出满足温顺的笑容。“姐,给我放点萝卜。” “不吃萝卜,放土豆!”魏无羡耳朵尖得很,立刻抗议道。 江澄一瞪眼,不满地说道:“羊肉炖土豆能吃吗?闭嘴得了。” 魏无羡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厌离,那模样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江厌离一笑,压低声音给魏无羡顺毛,“我单给你做一锅牛肉炖土豆。”江厌离的声音温柔而宠溺,让魏无羡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魏无羡嘴都快笑歪了,连声答应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式成为特训导师。 “提问:如果你要夸对面的姑娘貌美,应该怎么说?”聂怀桑微微扬起下巴,清了清嗓,郑重地提问道。他手中轻轻摇着折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两个学生倒是挺认真的模样。 江澄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举起手说:“你眼睛长得挺大,快占脸一半了。”江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认真,理直气壮地,声若洪钟的,一脸骄傲的,仿佛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恰当。然而,他的话语刚落,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温宁则有些紧张地看着聂怀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姑娘……生的好看。”温宁的声音不大,带着些许羞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对自己的回答也不太自信。 …… 魏无羡轻轻扶额,满脸的无奈。聂怀桑更是气得脑子疼,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 “什么占一半?听着,你要夸人貌美,就不能只夸人貌美。”聂怀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仿佛在教导两个不开窍的学生。 “比如爱说爱笑的,你就夸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聂怀桑的声音悠扬婉转,仿佛在吟诵一首优美的诗歌。 “比如活泼爱动的,你就夸她,佳人自鞚玉花骢,翩若惊燕踏飞龙。” “比如丰满的,就夸她,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年纪尚小,那就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若是已经风姿出众,那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文静的,那便是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 “会跳舞的,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话少清冷的,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最后,聂怀桑总结道,“结合着个人特色夸人,就显得你夸赞真心,不是个看人皮相的红尘俗人。”聂怀桑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的教导十分满意。他看着两个学生,期待着他们能够领悟其中的真谛。 聂怀桑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夸赞之词,那两位学生顿时大受震撼。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与钦佩,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温情见状,连忙给两人发了一个小本,示意他们做做笔记。 “当然,这么直白的夸姑娘,有些轻狂,你得学会打开话题。”聂怀桑轻轻打开折扇,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他微微扬起下巴,侃侃而谈,仿佛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 “扇子荷包,首饰步摇,先夸这些小物件,等到人家姑娘高兴了,再夸人,并把之前的话收回来。”聂怀桑的声音悠扬婉转,充满了智慧。 “啥叫收回来?”江澄举起手问道,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啧。”魏无羡都着急了,他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这还不懂?比如,其实仔细看看,这东西也是寻常,是在姑娘身上才显得这么精美漂亮的,这东西能有您这样的主人,真是这物件的福气。” 江澄一听这熟悉的话术,忍不住想起当年他哄人家酸辣粉摊子的老板娘的情景。 那时,就一个插在老板娘头上的木头钗子而已,硬是让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老板娘心花怒放,给他的那碗粉都是冒尖的,花生黄豆肉臊子更是满满登登。 相比之下,给江澄的那碗简直可以说是寒酸。 当时江澄还奇怪,心里颇为不服。他只觉得魏无羡花言巧语,以后长大了必定是偷人家姑娘芳心的坏男人。 事实证明,没偷成姑娘芳心,但也偷了别人的芳心。 江澄目光移向蓝忘机,正看见蓝忘机如痴如醉?一脸温柔?专注的看着魏无羡。 打了个寒战。 温宁相亲记(五) 看着温宁和江澄这俩不上进的学生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迟钝和木讷,魏无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微微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轻安抚着滔滔不绝后却因弟子神游天外而一脸痛苦的聂怀桑。 魏无羡的动作轻柔而体贴,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老夫子。 “聂兄,这都太高级了,以我对这二人的了解,我们来个实战吧。” 魏无羡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很明显,魏无羡已经玩嗨了,兴致勃勃地提出自己来扮演相亲的姑娘,让这二人来和他相亲,聂怀桑从旁指导。 “我瞧着这法子不错,魏无羡,你多演一会,什么性格脾气的姑娘都演一演。”温情一锤定音,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魏无羡四下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特地折了一只淡黄色小花插在自己发间,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一个真正的姑娘在精心打扮自己。然后,他故作扭捏,端着姿态坐下,眼神顾盼生辉,看向坐在对面的二人,夹着嗓子问道:“两位公子好。”魏无羡的声音娇柔婉转,让人听了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宁的心态都快崩了,他对上自家姐姐……以及蓝二公子那仿佛能杀人的死亡目光,心中一阵慌乱。他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嘴角,结结巴巴地说道:“魏……魏姑娘好。” 温宁都能感觉到蓝二公子的眼神都快把他扎的满身窟窿了,暗道一句魏兄真是坑死我,然后努力忽视蓝二公子的眼刀。 相比之下,江澄则显得淡定许多,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从容。“魏姑娘安。” 聂怀桑在一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下。 魏无羡微微扬起下巴,装腔作势道:“公子平日喜欢干些什么?”魏无羡的声音被压的轻柔婉转,仿佛真的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在询问心仪之人的日常爱好。 蓝忘机听着魏无羡的动静,一向面如冰霜的脸色都绷不住了,金子轩注意到身边温度骤降,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 温宁满脸挣扎之色,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回到:“收拾柜台,帮着阿婆带孩子,帮着抗一下布料……”温宁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似乎不太妥当。 “大错特错!”聂怀桑猛地打断温宁,他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温兄啊,谁家姑娘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啊,还没等进门就陪你养孩子不成? 你该说,平日里照看家业,整顿族中事务,偶尔闲暇,倒是喜欢陪着孩子们习文练武。你看,虽是一样的事,是不是这么一说,就不一样了? 这年头闲暇时光是陪陪小孩子的年轻人可少,保准姑娘因为这对你印象好呢!” 温情眼睛锃亮,满脸的兴奋与认同。她迫不及待地插话道:“聂公子说的有道理,你快记住。” 江厌离转而把目光落在江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阿澄,你也答一下。”江厌离的声音温柔动听,让人听了心中一暖。 江澄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敷衍的神情。他有些不情愿地说:“平日喜欢练剑,或者看着弟子练剑,偶尔上山打山鸡烤了吃,或者去市井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事。”江澄的语气颇为随意,倒是 聂怀桑连忙接话道:“这叫平日喜欢精进剑道,扶持门生,亲近自然,融入红尘。” ······· 江澄一脸黑线,突然觉得聂怀桑这说瞎话的本事八成是和媒婆学的。 什么话都能粉饰的天下太平。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来了哈!”魏无羡轻轻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郑重地说道,“这个问题,将会决定你能不能成功赢得姑娘的放心,并拥有一个媳妇!”魏无羡话音刚落,温情的神情看上去比温宁还紧张,茶杯都撂下来仔仔细细的听。 “两位公子,今天,你们对我的印象,如何呢?”魏无羡微微扬起下巴,故作娇羞地问道。 ……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连不需要找对象的金子轩都不自觉带入他和江厌离相亲的场景,仔细思考起自己的答复。 魏无羡继续解释道:“你们别觉得这个问题简单,要知道姑娘们平日里也是会闲聊的。你得罪了一个姑娘,可能就意味着得罪了一伙姑娘,然后范围不断扩大,风评就是这么坏掉的。”魏无羡的语气严肃而认真,身为少女妇女和老夫人之友,魏无羡说话很有分量,他微微皱起眉头,为大家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就算是拒绝,也得注意言辞。”聂怀桑补充说道,他轻轻摇着折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考,“要给姑娘保留颜面,展示出你的风度,但是注意不能藕断丝连,给姑娘留下幻想,耽误了人家。这个分寸感如何得把握好,这可是一门学问。” “那么两位,请做出你们的回答。”魏无羡期待地看着江澄和温宁,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江澄认真思考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姑娘您特别好,只是不太适合江某。”江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气氛到这里了,他都有点紧张了。 “大错特错。”聂怀桑冷静地说道,他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太虚伪了。”聂怀桑的评价毫不留情,让江澄的脸色微微一变。 温宁想了想,然后说道:“姑娘,是温某配不上您。” “更不行了,你缺胳膊少腿啊,还配不上,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魏无羡果断地说道,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温宁的回答也不满意。 “那怎么说啊。”江澄都有点烦了,他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莫名其妙被扣在这里学了一天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得听魏无羡这家伙不男不女的装腔作势。 江澄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烦躁,还不如就留在莲花坞发烂发臭呢! 他招谁惹谁了啊? 赤君:橙子:我命苦。 温宁相亲记(六) “其实这个时候,反而要认认真真,诚诚恳恳,一定要,真诚!” 聂怀桑微微眯起眼睛,捏了捏那并不存在的下巴胡子,学着蓝先生的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说实话,这一块确实在他的知识盲区,毕竟他平日里也未曾深入钻研过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装腔作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聂怀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仿佛这样能让他显得更加睿智。 “啊,我懂了。”江澄突然一拍大腿,那声音清脆响亮,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他直直地注视着魏无羡,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答案。 “魏姑娘,我不喜欢男的。”江澄的语气坚定而果断, 魏无羡正端着茶杯喝茶呢,听到江澄这话,一口茶水差点没呛死他。 “你有病啊!”魏无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中的茶杯也差点掉落在地。 江澄见状,猛地跳起来,动作敏捷而迅速,完美躲过了魏无羡的茶水攻击。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很是为自己的机智反应而感到自豪。 温宁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虽然是很魔幻,很疲惫,很莫名其妙的一天。 但他好开心。 他的朋友们都在,他的亲人也在身边。 为一个无厘头的目标努力。 真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世间。 后来,被精心收拾得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温宁,在温情的带领下,前往了兰陵的赏花宴。那一路上,温宁的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却又有着一丝莫名的平静。 这场名为赏花实为相亲的宴会,可谓是盛大空前。 整个宴会场地布置得美轮美奂,鲜花盛开,香气四溢。来来往往的宾客们身着华服,谈笑风生。温宁置身其中,却并不觉得特别不自在。 大约是因为…… “大哥!你之前怎么不说这个相亲宴还有我的事啊!” 聂怀桑那欲哭无泪的怒号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宴会的和谐氛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沓子要去见的名门闺秀资料集,脸上满是无奈与哀怨。 聂明玦远远地对着江厌离敬了杯酒,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意。“跟你说什么,金夫人惦记你孤身一人,好心好意加了你一个。那些姑娘,一会你认真地去拜见,好好地聊聊天。等宴会结束了,和我一起去谢谢金夫人。” 聂明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威严。 聂怀桑听了大哥的话,心中更是绝望。“我可真是太谢谢了。”聂怀桑喃喃自语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看着手中厚厚一沓子,江厌离特地帮他选择的名门闺秀资料集,只觉得头都大了。 江姑娘笑的那么温柔,居然这么狠。 聂怀桑在心中暗自感慨着。 “嫂子……”金光瑶刚刚礼貌温柔又客气地送走和他相亲的姑娘,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他缓缓地走到江厌离身边,默默地坐下,心中满是无奈。 他就说嘛,要是专门帮温宁相亲,不至于阵仗这么大! 敢情这是仙门百家单身人士的共同相亲大会啊! 他,金光瑶,居然被他温柔可亲的嫂子摆了一道,成为这个相亲大会的招牌之一! 毕竟敛芳尊嘛,兰陵金氏位高权重的副宗主,美丽温柔又有礼貌,财大气粗且有实权,身边的桃色绯闻基本为零,实在是仙门百家妙龄少女们心里的第一相公人选了。 “刚刚那姑娘也不行吗?e=(′o`*)))唉,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活泼些的呢,那姑娘小圆脸实在是可爱讨喜。”江厌离完全不去看金光瑶欲哭无泪的表情,只是微微叹息着,手中的笔在清单上画了个叉叉。 随后,她转而笑眯眯地把金光瑶手里的茶杯拿下来,金光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听见他那温柔的嫂子魔鬼般开口:“那你去牡丹园吧,姑苏蓝氏有一旁系的姑娘,我见过,当真是仙姿玉貌,钟灵毓秀。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出了名的才女呢,我看和你太般配了。” 江厌离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都看见了金光瑶和她看上的那群小姑娘之一喜结连理的场景。 到时候新的话本子《温柔腹黑敛芳尊狠狠爱》不就能新鲜出炉了吗!!!! “大哥……”金光瑶求救似的看了看坐在一边悠然喝茶的金子轩。他的眼神中满是期盼与无奈,仿佛在向金子轩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金子轩注意到弟弟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一点心虚。 毕竟他当初听从媳妇的吩咐,没告诉金光瑶这个相亲会也有他的事,这确实算是小小的背叛了自家弟弟。 “哈哈,这香……真茶啊,不是,这甜……真点心……”金子轩慌乱之中口不择言,试图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一边说着,一边慌张地转了个身,留给金光瑶一个倔强装糊涂的背影。 那背影仿佛在告诉金光瑶,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管。 金光瑶看着大哥的背影,想把他大哥拉下马的心情一度到达了巅峰。 赤君:哈哈哈,都给我相亲起来!!!!! 温宁相亲记(完) “呜呜呜,江宗主~你就是个木头!” 魏无羡靠在柱子上,满脸愁苦之色,手中的笔在名单上又重重地画了一个叉叉。那叉叉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无奈与失望。 一上午了,江澄被江厌离武力胁迫(bushi),被迫和姑娘们相亲。 江澄那满脸不情愿的模样,仿佛是被赶上架的鸭子。然而,江厌离却不为所动,坚定地要为弟弟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 已经气跑五个了。 魏无羡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单子。这里面的姑娘都是江厌离特地打听来的,要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要么是出了名的缺心眼(bushi),单纯可爱,天真无邪。 可没想到,这都能让江澄气哭。 魏无羡实在是想不明白,江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说实话,他真有点好奇,想听听江澄和那些姑娘们都聊了些什么。 但江澄估计也要脸,隔音符安排的一层又一层,不让一丝声音外泄。 魏无羡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往名单上画叉叉。 “下一个是……”魏无羡眼睛一亮,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嘴角都带着笑。 这姑娘他可是听说过啊! 按说这姑娘千百年前,他俩还算是一家人呢。 这姑娘也姓魏,乃是燕京一个大宗门的二小姐,名叫魏璎珞。 之所以听说过她,那是因为上次夜猎的时候这姑娘也来了。 当真是好一张伶俐口齿,远远望去,那姑娘长得就透着机灵劲儿,又讨喜又聪明,精光四射的。 一开口更是了不得,那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小嘴儿那叫一个灵光,让人应接不暇。 而且这姑娘的绣工特别好,当时女眷人人都得了一条她亲手做的帕子作为伴手礼。 江厌离当时对那帕子赞不绝口,在他们几个耳边夸了好久,直说着这姑娘是多么的玲珑心思。 只是他们几个后来在夜猎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人调戏这魏姑娘。他们几个还没来得及英雄救美呢,就见那魏姑娘毫不畏惧,上去就是几个清脆的耳刮子。那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接着,她那小嘴就像淬了毒一样,战斗力拉满,叭叭叭地直往对方心窝子里扎刀,把个登徒子骂得都想抹脖子自尽了。 江澄当时就打了个寒颤,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这姑娘他以后一定绕道走,离她远远地。 谁能想到啊哈哈哈。 魏无羡想着,这下子估计哭着出来的不一定是谁了。 魏无羡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澄被魏璎珞怼得哑口无言,或者是这两位谁也不服谁,打个天翻地覆,真是热闹! “温公子你好。” “周姑娘你好。” ····· 安静···· “温公子喜欢读什么书?” ···· 怎么办? 聂兄没教过这题啊? 温宁一脑门子汗,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医书。” “温公子会医?” “不会。” ····· “温公子你好。” “宋姑娘你好。” “温公子平日喜欢干什么?”宋姑娘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这题他会! 温宁的心中一喜,话都说得流利了起来。“平日里照看家业,整顿族中事务,偶尔闲暇,喜欢陪着孩子们习文练武。”温宁的声音沉稳有力,考试碰到原题答得就是利索! 那姑娘闻言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看上去挺高兴的。“温公子喜欢孩子吗?”宋姑娘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着温宁的回答。 温宁迟钝地点点头,“嗯,喜欢的。” 那姑娘看上去更高兴了,“诶呀那可太巧了,温公子,我儿子今年三岁了,正是可爱的时候呢!” “啊,三岁。” “啊?三岁?儿子?你的?” 温宁眼睛睁得大大的,诧异的看着那姑娘。那姑娘羞涩一笑,“前一个夫君不干人事,我和他和离了,你放心,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瓜葛的。” “啊···这···”温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题超纲了!他没学过啊!温宁愣愣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宋姑娘的话。 “这位姑娘你走错帐子了,我看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温情冷着脸上前,静静地看着宋姑娘。温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仿佛在警告宋姑娘不要乱来。 宋姑娘腼腆一笑,“我知道,但我看温公子生的好看,悄么声进来的,万一真的得了这样好的夫婿呢?事在人为,就算好事不成也是认识了这样好的一位公子嘛。”宋姑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说着就要起身,临到门口突然回过头。 “温公子,我还有个表妹,正是妙龄,没孩子,你放心····” “宋姑娘请。”温情冷着脸,默默的看着这个姑娘。 温情的名声还是没几个人不畏惧的,那宋姑娘讪讪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阿姐···还要继续吗····”温宁欲哭无泪的叹了口气。 温情扬唇一笑。 “下一位···孙姑娘,啊这位姑娘你定然合得来,我和江姑娘都很喜欢她。” “温公子!可以进来吗?”帘子外面,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传来。 新一轮的相亲学习会复盘,又开始了~ 赤君:哈哈哈夹带私货,魏姐是我另外一本小说,因为数据一直不太好都不太想写下去了hhhh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一) 薛洋总觉得他的回忆未免割裂的太过厉害一些。 前一段过往,是他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在这茫茫世间孤独无依。幸得一位心地善良的乞丐,施舍给他一点稀薄得近乎透明的米粥。他凭借着自己那股超乎常人的顽强生命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竟然奇迹般地无病无灾地存活了下来。 他缓缓地学会了走路,虽然不稳,但好歹也走了下去。他也学会了微笑,怎么把他那瘦削凹陷的脸笑的圆滚滚又讨喜。 而那个乞丐教会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老爷夫人可怜可怜我”。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那个乞丐仅仅只教会了他这一句话。 在某个寂静的夜里,那个乞丐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一夜未归。薛洋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焦急地出去寻找。经过一番探寻,他才得知那个乞丐被一群凶狠的野狗疯狂地撵到了偏僻的山沟子里。 那可怜的乞丐在惊慌失措中,不慎掉进了猎户精心挖掘的陷阱里。 就这样,他悄无声息地没了命。 薛洋甚至连这个乞丐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只能在陷阱处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并默默地希望这个乞丐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 如果有可能,哪怕能成为贵妇人怀里抱着的小狸奴也好,毕竟那也比一个乞丐的命运要贵重许多。 自此以后,薛洋便开始了独自一人在这艰难世间的苦苦挣扎。 他还记得那乞丐告诉他,我们命贱,能活一天赚一天,所以为了寻找食物,薛洋不得不四处奔波。有时候,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餐桌上的美食,而自己却只能忍受着饥饿的折磨。他的衣裳常常破旧不堪,还时刻面临着被野狗抓破的危险。一旦衣裳被抓破,他就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今天,当他咬下一口馒头时,惊喜地发现馒头没有发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庆幸今天没有被野狗抓到。虽然今天的天气依旧寒冷,但幸运的是没有下雪。而且,他还找到了一个稻草堆,在薛洋看来,今天,就是顶好的一天。 他深知自己大约生得蛮好看,笑起来也甚是可爱。所以,他会刻意地露出小虎牙,用自己的可爱去招惹那些心软的夫人小姐。 如果她们能施舍给自己那几文钱,他就不至于在这一天饿死,就能继续在这艰难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日子就这样如同缓缓流淌的溪水一般,一天又一天地悄然流逝。 薛洋常常会在心中暗自思忖,他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年老体弱,再也跑不过那些凶猛的野狗的时候,大约也是会和那个乞丐一样,在不经意间误入陷阱,然后悄无声息地结束他这仿佛偷来的一生。 所以,对于薛洋来说,每过一天,便如同赚到了一天。 他在这艰难的世间,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每一个日子。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赚到那么多,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自从那个一身黑衣,总是喜欢捏他的脸,喜欢逗他、吓唬他,却又自称师父的人出现之后,薛洋觉得他这辈子,真的是赚大发了。 他的师父和他身边那个一脸严肃,生得极为俊俏,但是气势却很吓人的白衣仙君一起,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薛洋不识字,他的师父便带着笑,耐心地指给他看。 “这三个字,叫莲花坞。” “阿洋,要记住啊,这是咱们的家呢。” 薛洋的目光犹如钉子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此时的他尚还不认字,然而,他却以一种近乎执拗的方式,将这三个字当作一幅无比珍贵的画,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横竖撇捺的笔画,薛洋来来回回地闭了好几次眼睛,每一次闭上眼睛,他都在脑海中仔细地回忆着那三个字的模样,反复确认自己记住的画面与真实的画面没有丝毫出入之后,才极其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的师父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薛洋啊,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这般严肃呢?” 薛洋冷静地躲闪开魏无羡那跃跃欲试想捏他脸的手。看着那俊俏阳光的师父盈盈笑意,忍不住想着,哼,他的师父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知道。 薛洋在心中暗暗想着。 当然要记得啊! 薛洋自出生以来,这可是他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被称之为家啊。 从前,他只在街头听见小孩子说,他们要回家吃饭,听见小商贩说许久没回家了,不知老娘身子如何,听见彪悍的妇人扯着夫君的耳朵喊他怎么还不回家。 第一次,薛洋也有一个地方,叫莲花坞,叫家。 赤君:想了很久还有点想更新薛洋番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至少在我这本小说里,薛洋这个和羡羡有微妙的命运重合点的人,想让他开开心心,幸福美满的活下去。 更完这一篇我再写双道长!!!! 暂定名称:夜猎时,遇见了黑白无常 洋洋这篇略显催泪,所以下一篇来点搞笑的hh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二) 说起薛洋第一次见到他家宗主江澄的时候,说实话,那印象着实是不大好。 江澄是个极为漂亮的人,面容英俊,气质年轻而又英武。 然而,那双本该显得温柔多情的杏眸里,却带着太过明显的提防和不喜。 薛洋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靠着旁人的施舍才艰难地活到现在。江澄的演技又并不能称得上顶尖,所以薛洋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 他微微偏过头,轻声和抱着他不撒手的魏无羡说道:“我饿了。” 果然,他的师父立刻就把他放了下来,还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吩咐了一个弟子领他去厨房吃小灶。 薛洋心中暗自想着:“他不喜欢我,哼,那又怎么样。我还不喜欢他嘞!” 薛洋气鼓鼓地在心里念叨着,转而注意到带着自己往厨房走的弟子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弟子的眼神里有打量,有好奇,但确实没有恶意。 薛洋对着那个师兄故作腼腆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师父带着我跑了一路,还没来得及吃饭,好饿的。” 那师兄闻言,脚步微微加快,可又像是担心薛洋跟不上,于是迟疑地看着他。 薛洋会意地伸出手,扯住了那弟子的一小片衣角,又乖又可怜地笑了笑,说道:“谢谢师兄。” 那师兄果然对薛洋十分喜爱,待他们到了厨房后,师兄可谓是殷勤至极,为薛洋安排了许多容易消化的吃食。 不仅如此,师兄还悄悄地自掏腰包,请厨娘做了一份羊奶蒸蛋。那羊奶被处理得极为精妙,一点儿腥气都没有,反而是奶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那蒸蛋也是软软滑滑,香甜可口,味道妙不可言。 这样的美食,薛洋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 这下子,他吃得极为投入,连小脸都恨不得埋进盘子里。 厨娘瞧着薛洋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中怜惜不已,便把做好的点心也分给了薛洋。于是,薛洋来时小包袱里还是空荡荡的,走的时候却变得满登登的了。 那弟子见薛洋吃得差不多了,便又带着他回到了议事厅。 这次再回来,薛洋敏锐地看出来,江澄虽然对自己依旧存有提防之心,但还是在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安排住处,他师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物,许多事情根本想不到,倒是这个看上去严肃非常的江宗主,细微到连床褥都备了几套,从薄到厚,样样都有,给他量体裁衣,还吩咐绣娘略略放松一下尺寸,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迎风长,别刚做好孩子便穿不上了。 薛洋暗自想到,这个江宗主,年纪轻轻,原来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个“迎风长”法啊? 说来也巧,江澄给他安排的住处就是带他去吃饭的那个弟子的房间。 这个如此憨厚温柔、好脾气的家伙,居然是莲花坞这一辈的大师兄。 果然啊,人不可貌相,薛洋在心中暗自感慨着。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唯有轻柔的夜风偶尔拂过。 薛洋被大师兄带着,缓缓走向洗浴之处。由于他的新衣裳还没做好,大师兄贴心地准备了自己旧时穿过的校服。 那校服虽然是旧衣,却整洁得如同新制一般,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上面更是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薛洋看着大师兄那副有些忐忑的模样,生怕自己因为穿旧衣而觉得不舒服,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奇怪的念头:明明这衣裳连个补丁都没有,这样好的衣裳,他有什么可嫌弃的呢? 薛洋一边在心中这般思索着,一边缓缓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自己破旧的衣衫。他那瘦弱的身躯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他正准备走进那宽大的、冒着热气的浴桶里,就被大师兄给拦下了。 那个温厚到出乎薛洋意料的人,此时正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与心疼地看着他。 薛洋那单薄的身上,几乎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青紫。有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留下了暗沉的印记;有的则是还没有完全愈合,正缓缓地渗着血。 在昏暗的烛光下,大师兄的眼神中满是怜惜,他的眼睛都像是红了一样,隐隐约约似乎还闪烁着水光。 薛洋愣愣地看着大师兄,心中满是疑惑。 他是在难过吗? 薛洋呆呆地想着。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多的伤?”那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心疼地这般问道。 薛洋看着大师兄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着实有点奇怪大师兄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缓缓地说道:“大部分是和野狗抢食的时候被它咬的,或者是往出跑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没什么大事。” 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不会要了他的命。 薛洋无所谓地想着。 真正会让他没命的,是连野狗都没有吃食的时候,还有那漫长的像是永远也过不去的冬天,再者,就是连着几天没有要到饭,偏偏又点背赶上了风寒。 野狗循着味走过来的时候,薛洋即便昏着脑袋,也会立刻拎起棍子,劈头盖脸地冲上去把野狗撵走。 要是撵不走的话,他就是野狗漫漫冬夜的粮食了。 赤君:写到这里真的会有点难过,不知道薛洋曾经是不是真的这么艰难,但是只看阿羡流浪的日子会让他那么怕狗,但是薛洋却不怕狗,就知道他在流浪的时候,一定是曾经和野狗拼过命,并打赢了,大约也是两败俱伤,但还是咬着牙活了下去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三) “不洗了,走。”薛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只见他大师兄一把用干净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把他裹起来,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随后,大师兄将他轻轻地放在干净的床榻上。薛洋立刻下意识地缩成小小的一团,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不安,他还很脏,大师兄没让他洗澡,而这里又是如此干净的地方,他害怕自己会把这里弄脏。 大师兄从柜子里翻出好些东西,看着薛洋缩成一团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他轻声说道:“躺平。” 薛洋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了。 大师兄先把他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上了药,药刚碰到伤口的时候有点刺痛,薛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师兄皱着眉的样子很威严,和平日里那个温柔和煦,好脾气到有点憨气的样子截然相反,让薛洋觉得有些陌生,但又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 于是,他就忍着不说话,任由大师兄为他处理伤口。 然后,大师兄又从一个瓶子里倒了点味道刺鼻的药水,敷在他青紫的地方。 大师兄的大手温度很高很高,滚热滚热的,力道也不小,他认真地把每一处青紫都揉了一遍。 当时特别特别疼,薛洋疼得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怎么会这么疼呢? 要是能不受伤就好了。 受伤的时候疼,没想到治伤的时候,原来也这么疼。 大师兄沉默着,专心致志地将薛洋身上的青紫一处一处地揉开。看着眼前这个小孩悄无声息地淌了一脸的眼泪,大师兄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地擦了擦手,随后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盖在薛洋的脸上。 那一宿,薛洋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在那干净的、柔软的、蓬松的、温暖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味的床榻里,薛洋陷入了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好梦里。 在这个梦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伤痛,只有无尽的温暖与安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明晃晃的日头了。 薛洋先是一愣,随即急吼吼地起来穿衣裳。没等他穿好衣裳,房门被人轻轻敲开,他师父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阿洋?我听见有动静,你醒了没?” 薛洋从来没有穿过云梦校服这种复杂的衣服,此刻正手忙脚乱,憋得脸通红,“起了……可是……”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后面的话,只是焦急地看着自己身上还没穿好的衣服,心中满是懊恼。 下一刻,魏无羡轻轻推开房门而入,他的手中稳稳地端着早饭,那早饭散发着阵阵诱人的米香气。 魏无羡一眼便看到了把衣裳穿得乱七八糟的薛洋,顿时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去,动作利落无比地为薛洋整理衣服。 “你师父我一向是子时息,巳时起,原本睡前还担心你一大清早的跑来向我请安什么的,还想着这我可怎么受得了。幸好,不愧是我的徒弟,咱俩作息一模一样,继续保持啊,薛小洋!” 魏无羡一边说着,一边将薛洋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拆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被揉得散开的淤青上,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缓了口气,又像是没看见一样,笑呵呵地继续为薛洋穿好衣服,接着拉着他去吃早饭。 “你师父我也没吃呢,旁人和咱们吃不到一起去,咱俩一起。”魏无羡说着,便开始你一碗我一碗地分粥。 小笼包倒是被魏无羡吃了两屉,薛洋只捞到了一屉。 师徒俩吃得肚子鼓鼓的,然后默契地在座位上发了会饭晕。 他们静静地坐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给这一幕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饭香气还没散去,薛洋呆愣愣的盯着一处被阳光照亮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君:呜呜呜我真是好喜欢我写的这个大师兄,是一位真真正正温厚良善的人,无需有任何阴谋论哈,他就是个实打实的温柔的人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四) 师徒俩懒洋洋地发了好一会儿饭晕,魏无羡率先缓过神来。他动作麻利地端起大半的餐盘,又示意薛洋端起两个用过的醋碟子,然后师徒二人便溜溜达达地朝着厨房走去。脚步不紧不慢,仿佛在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 送完餐盘后,魏无羡转而拎起薛洋,踏上灵剑,直奔一处村子而去。风在他们耳边呼啸,薛洋紧紧抓住魏无羡的衣角,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温情!情姐!在吗?”魏无羡一进入村子就开始四处张望,大声呼喊着。他的声音在不大的村子中回荡,充满了活力,不时有往来的村民还会和魏无羡打个招呼。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她相貌甜美,相比于薛洋见到的有钱人家的女孩,皮肤更深一些,散发着一种健康英气的美。 “魏无羡,你喊什么喊!”温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仿佛被魏无羡的呼喊打扰了宁静。 魏无羡立刻把薛洋抱起来挡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温情愤愤地收回手里的银针,勉强收起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养了个儿子?”温情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魏无羡为什么会带着一个孩子,这个组合略显诡异。 魏无羡一笑,声音里都带着得意,“捡了个小徒弟!”顿了顿,又补充道,“真是捡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仿佛捡到薛洋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温情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后院。 魏无羡也夹着薛洋,厚着脸皮跟了进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留下一片宁静。 薛洋就这样,认识了他人生里第一个好朋友。 那是一个温柔的,总是笑眯眯的人。 他正直善良,有时候,会让薛洋都有点害怕,但薛洋却发自内心地敬重他。 他的名字,叫温苑。 “阿苑!还念书呢!”魏无羡一进后院,那欢快的声音便打破了后院的宁静。薛洋的目光也顺势被槐花树下的景象吸引,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正一本正经地捧着书在读。那小男孩神情专注,仿佛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听见魏无羡的声音,那小孩笑呵呵地起身凑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笑眯眯的和魏无羡问好。 魏无羡亲昵地把他也抱起来颠了颠,眉头微微皱起。“轻了点,怎么上次风寒没好利索?”魏无羡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那小男孩笑了笑,“魏哥哥和蓝哥哥送来的丹药很好用,情姑姑也给我配了药,是我最近没什么胃口。”他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心情愉悦。 魏无羡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确实,这几天天热,我都有点懒怠吃吃喝喝,多亏了阿洋吃东西香,我跟着他吃的才多了点。”魏无羡说着,把薛洋放下来,眼中满是兴奋。他兴冲冲地介绍道:“这是我小徒弟,薛洋,阿洋,这是温苑,是温情的小侄子,我看着长大的小孩,你俩年纪相仿,也好做个伴。” 薛洋看向那被魏无羡颠来荡去还是好脾气的微笑的小公子,恰好那漂亮的小男孩也友好地看着薛洋,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他笑眯眯的伸出手,声音温柔而动听。“阿洋,你好,我是阿苑。” 薛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可能会一直记着这一刻的场景,等有一天他身归冥府,看着传说中的三生石上描绘他的一生,那些闪闪发光的片段里,一定会包含此时此刻的场景。 槐花树下,香气扑鼻,漂亮的小男孩温润儒雅,眼神平和而友善,带着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却让人心驰神往的从容和期待,开启了他和自己一生友谊的开端。 那个身着红衣服的姑娘回了一趟屋子里,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里带着一大堆的东西。 温苑则笑眯眯地安抚着有点炸毛的薛洋,轻声说道:“情姑姑是个很厉害的医者,她来给你看看,别怕。” 薛洋看着温苑那温暖的笑容,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温情手中那一大包各种长度的银针上时,身体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起来。然而,他还是勇敢地伸出了手腕,仿佛在向自己证明着什么。 温情沉默着看着那孩子一直在抖得手臂,心中满是疑惑。她暗自思忖着,自己倒也没有长得那么让小孩害怕吧?她完全不知道,是因为她手边那一大把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银针,狠狠地震慑住了这个反骨仔薛洋。 从此“制服薛小洋名单”上,多了温情的名字。 温情把了脉之后,便和魏无羡走到一边去聊天了。薛洋则和温苑坐在一起,温苑拿着一本书,转头问薛洋:“阿洋,你要看吗?” 薛洋迟疑着点了点头,温苑就笑着把手边的书递给他。薛洋慢慢地展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温苑看着对方拿反的书,却没有说话,只是纵身一跳,灵活地爬上了槐花树。他笑着和树下仰头看他的薛洋说道:“阿洋,看书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请阿婆做槐花糕吧,你来收槐花啊!” 薛洋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地放下了书本,点了点头。 槐花糕,那是什么东西呢?光听着都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赤君:呜呜呜我们阿苑好好的宝宝!我们洋洋也好可爱! 你们都闪开,我先亲!!!!!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五) 温情和魏无羡简单地说了一下薛洋的情况。她微微皱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地说道:“这孩子身体底子是真的够好。几乎没有被精细地养过,那么小的年纪就在苦苦求生,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却仅仅是有些瘦弱而已。但他的身体非常强健,根骨亦是难得一见的强盛。假以时日,只怕不会逊色于上一代的天之骄子们。” 魏无羡听了,嘿嘿直笑,满脸的骄傲与自豪,“到底是我捡来的小徒弟,真是给我争气。” 温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身上旧伤不少,但好在年纪小,身体恢复能力强。只要仔细地养着,过不了一年便没事了。”说着,她递给魏无羡一张药方,详细地说了一些禁忌之事,便不再多言。 魏无羡把药方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然后和温情一起出来看孩子们。却见刚刚还如同小仙君似的在花树下读书习字的温苑,此刻正挂在树上使劲地摇来摇去。 那恰到好处震荡让槐树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如同雪花一般美丽。薛洋则急匆匆地跑来跑去,用衣服兜了许多喷香的花瓣。 魏无羡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拦住想上前阻止的温情,作为一个非常识趣的大人,笑呵呵地离开了。 当晚,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闪烁于夜空之中。莲花坞内灯火通明,一片热闹景象。此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按照人数,每人都分到了一块温婆婆亲手特制的槐花糕,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江澄也不例外。 而站在一旁的魏无羡,则像是突然抽风一般,嘴角咧得大大的,一直不停地笑着,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江澄见状,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但手上却没有停下动作,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块槐花糕。这块糕点做得实在是太过精致,小小的一块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江澄先是轻嗅了一下槐花糕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口中。轻轻一咬,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绽放开来,槐花的芬芳与糯米的醇厚完美融合在一起,让人回味无穷。 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槐花糕,江澄一边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就在莲花坞也种上一棵槐树吧? 大师兄忙碌了整整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他那单薄的小师弟已经洗好了澡,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大师兄的手脚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响会惊扰到小师弟的美梦。他小心地打开小柜子,想要拿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可是没想到,刚一打开柜子,一股扑鼻而来的糕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柜子里面竟然有满满一大包的槐花糕。 是莲花坞弟子们一人一块的点心,可薛洋的大师兄有一大包。 大师兄微微偏过头,看着那个黑色的小脑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是修行之人,自然能够分辨出薛洋的呼吸并不稳定,也能看出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大师兄只是轻轻地走上前,把盖在薛洋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然后温柔地轻轻摸了摸那软乎乎的小脑袋。 “多谢,小师弟。” 薛洋在睡着前的一瞬间,似乎是听见了他大师兄这么说了一句。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得仿佛只是一阵微风拂过,薛洋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薛洋在莲花坞的日子很快就变得顺畅起来。 江澄大约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太满意他成为他师父的弟子的,对于这一点,薛洋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他能够看出来宗主对他师父极为看重,想来宗主大约也希望他师父收的徒弟各个出身于大族,功底扎实。 可如今,他师父却选了自己这个曾经混迹街头、性情也算不上仁善的小乞丐,而且还隐隐透露出这辈子也就他这一个弟子的意思。 这要是搁在谁身上,大约都不会太高兴。 可是薛洋也能渐渐看出来,江澄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一次薛洋在吃完糖后偷懒想直接睡下,却恰好被江澄看见。江澄盯着他仔细地漱口之后,薛洋便知道,江澄是个好人,是个心软且温柔的好人。 所以,薛洋和其他弟子不同的是,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常常冷着脸、抓他们偷懒一抓一个准的宗主。 然而,薛洋的莲花坞生活也会有唯一一处不那么顺畅的地方,大约就是来自各位师兄们近乎怜爱的目光。 从前,他巴不得人人都可怜他,多给他几文银子,好让他能够吃饱肚子。 可是不知怎么的,如今日子好了,人人都对他好,薛洋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每天都会有热心的师兄们在练功之后围着他,喂给他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有他从前连闻闻味道都会被嫌弃地赶走的小点心,还有各种他在街头看见过的、精巧漂亮的小玩具。 薛洋小肚子饱饱的,怀里也满满的,厨娘总是抱怨他们总给薛洋喂外头买的东西,害得她精心做的吃食都没法吃了。 赤君:薛小洋很爱甜食,但他的大师兄可以有一大包槐花糕!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六) 这是好事啊。 薛洋呆呆地坐在那里,鼓着肚子,怀里抱着那堆玩具和零嘴,缓缓地回了屋子。 他的大师兄专门给他做了一个柜子,和他自己的柜子样式一样,这个柜子是专门给薛洋用来放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 他每天都努力地吃着师兄们给的各种食物,然而,柜子还是很快就满了。 薛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些吃食,默默地往肚子里塞,然后再把今天收到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 薛洋盯着那又变得满满登登的柜子,再次叹了口气。 这是好事啊。 他,一个曾经的小乞丐,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厚实的、装满了东西的柜子。 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心中还隐隐有着些许的惶恐,就像是在破庙里却做了一个太美好的梦。 他一边沉浸在这个梦里,尽情地享受着这份温暖与幸福,一边又害怕梦醒的时候,害怕这一切美好的东西会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那到时候,他得多难过啊。 薛洋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知足,为什么会这么矫情。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明明现在的生活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可他却依然有着这样那样复杂的情绪。 可是,他一直以为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师父却知道这么多的为什么。 在一天夜里,魏无羡拎着一壶酒进了弟子们聚集的房间。 那时的薛洋刚刚睡着,只觉得身边的大师兄似乎有了动作。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大师兄蹑手蹑脚离开的背影。 薛洋心中涌起一股好奇,想了想,还是忍着困意,悄咪咪地跟着大师兄来到了那个房间门口。 大约是他练功确实有点天分,动作轻盈敏捷,也或许是大师兄从来不会防备他这个小师弟,竟然真的让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 他发现,他所有的师兄们都在那个房间里。 他的师父坐在正中间,正在和他们聊着什么。 看见大师兄推门而入,魏无羡笑着和他招招手,说道:“来啦,快坐。”那笑容温暖而明亮,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薛洋愣愣地看着,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从不识人间疾苦,潇洒自如,是个自由来去的公子哥,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 然而,此刻师父却笑眯眯地说起了他年幼时流落街头的经历。师父说,为此即使如今他已经身负异术,天纵奇才,却还是会畏惧野狗的叫声。 “我比阿洋运气好些。”魏无羡笑着说道,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感慨和欣慰。“我好歹有爹娘庇护我长大,也没有流浪多久,先江宗主,就把我接回来了。”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魏无羡倒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他的眸光锋芒毕露,浑身散发着说不尽的潇洒姿态。 “从前种种皆是过往,今日方知我是我,诸君,阿洋是我弟子,是列位同门,未来,或许会有更多其他的身份。”魏无羡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什么。“无论哪一种,都必将坦坦荡荡,无忧无畏。” 这句话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众弟子们被师父的话语所感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和自豪。 他们敬佩的云梦江氏副宗主,云梦双杰之一,把他们的青春渲染的惊涛骇浪的魏公子,原来是这么,这么厉害的人。 而他们的小师弟,也会有这样坦荡的,潇洒的一生。 一直沉默着的大师兄突然开口,他平时少言寡语,但存在感从来不低,威信从来不会愧对莲花坞大师兄的名号,只见他对着魏无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魏师叔指点。” 众弟子随即也回过神来,在心中细细思量,他们这才依稀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虽然是一片好心,然而这种过分的在意或许本身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让薛洋被迫回忆起那段本来应该逐渐远去的过往。 他们的心疼和可怜会不会让薛洋难过,这些细微至极的心境,如果不是有魏无羡这样一个真正走过这段路的人看清了,又加以提醒点拨,一时半会,这群本就未经世事的弟子们一定是都反应不过来的。 薛洋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听着魏无羡的那句“坦坦荡荡,无忧无畏”,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的思绪仿佛被这句话紧紧地抓住,在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薛洋已经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如同他的师父一般一呼百应,成为了修仙界熠熠生辉的天之骄子。 然而,他依旧没有忘记这一晚魏无羡说的话。 无论他又多了多少褒贬不一的身份头衔,他的一生都在切切实实地实践着这句话。 要,坦坦荡荡的,无忧无畏的活下去。 赤君:唔怎么写着写着很想哭(自我感动选手) 师兄们的好心,曾经经历过的羡羡会温和的点拨他们,曾经的皮猴子,如今也成了别人的师父了,会细心的给小徒弟找好朋友,呜呜呜洋洋以后会坦坦荡荡,无忧无畏的活下去的!!!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七) 在莲花坞的日子里,虽然薛洋的那个专属小柜子一直就没空过,每日依旧被师兄们投喂的各种零嘴、玩具塞得满满当当,但薛洋的心境却悄然发生了变化,他再也没有了那种美梦会醒的慌乱感。 魏无羡默默瞧着,心里才微微放宽了心,还磨着蓝忘机奖励自己这个好师父一坛天子笑。 说起薛洋这孩子,性子跳脱得很,平日里嬉笑玩闹,看着没个正形,可一旦涉及练功,他就仿佛换了一个人,极为刻苦。晨光熹微之时,他人还在睡梦中,薛洋便已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一招一式反复锤炼,夜幕深沉之际,众人皆已回房歇息,唯有他还借着月色,对着功法秘籍苦思冥想。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整个莲花坞最勤勉,甚至是最拼命的弟子。 魏无羡瞧出了他这份异于常人的执着,有一回,便趁着闲暇与薛洋聊了起来。薛洋听闻师父的询问,先是沉默了许久,那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似是在斟酌言辞。良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我想变强一点。” 他是真想变得更强一点,强到足以好好地保护他这么多年才第一次获得的栖身之地,保护那些真心待他好的人。 就像魏无羡对他的期望一样,他要坦坦荡荡,无忧无畏地行走于世间。 他要怀揣着最宏大的志向,他想要降服灾祸,想镇守一方平安,让这方天地的人们免受苦难。 魏无羡看着薛洋一脸肃穆地给他的灵剑取名为“降灾”,心里便已然看透了这孩子心里的志气。 他心中满是欣慰,甚至颇有点自鸣得意,只觉得这孩子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徒弟。当下,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贴心地吩咐他不要累坏身子,便施施然在旁边看着。 倒是从前不太看好他的江澄,好几次看不下去这孩子在瓶颈期胡乱的撞,亲自下场教导薛洋几次。 旁人瞧着这师徒俩你来我往的场景,还真难看出这薛洋到底是给谁收的徒弟。 在莲花坞,弟子们修习功法固然是重中之重,但对于君子六艺的培养,也从来没有半分放松。只需瞧瞧魏无羡当年在百花宴上蒙眼射箭,碾压金子轩那个花孔雀,惊艳全场,还有他随手一把长笛,吹奏之间,音波纵横战场,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的风姿,便能知晓云梦江氏的教导着实精细入微。 然而,薛洋的情况却有些棘手。 这孩子本是街头流浪的小乞丐,大字不识一个,曲子也没听过几首,妥妥的一个小文盲。让他出去舞剑、练功,他倒是表现得妥妥当当,一招一式虎虎生威,尽显英武之气。可一旦让他坐下来写几个大字,或是背一背曲谱,那可就万万不能了。 “啧。”魏无羡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薛洋舞剑时意气风发,可此刻捏着笔,却好像浑身都在抖。 一把子力气都冲着手里的笔去了。 “我说,阿洋啊,你这个字……”话语未尽,那语气中的无奈却已溢于言表。 江澄也凑上前来瞧了瞧,这一眼下去,心里顿时一凉。 魏无羡平日虽说写得一手飘逸风流的草书,看似不羁,但他的书法根基其实相当扎实。单看当初他入姑苏求学之时,答卷能和蓝忘机并列第一,就知道他这卷面书法必定是有模有样。 只是这收来的小徒弟,虽说练字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这字……着实没比狗爬好到哪里去。笔画歪歪扭扭,结构松散凌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江澄看着一脸认真,也是真的认真但收效甚微的薛洋叹了口气,强撑起精神安抚道:“你才刚学,这个不急,不急哈。” 毕竟,书法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而薛洋起步又如此之低,要想取得大的进步,确实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江澄自己~劝~自己~,生怕把他自己气个倒仰。 魏无羡瞧了瞧江澄那副强忍着无奈的模样,又瞧了瞧薛洋一脸懵懂却又认真的表情,心中长叹一口气,勉强顺着江澄的思路,使劲儿压下涌上心头的火气,微微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塞给薛洋一个笛子,开口问道:“来来,上次交代你练习的曲子,会了吗?” 这会,恰好蓝忘机来找四处游荡,一眼没看住就不知道溜去哪里的魏无羡,薛洋一看蓝忘机过来,站姿都笔直不少,薛洋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仿佛即将迎接一场重大的考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已背会了。” 说罢,他将笛子轻轻横放在唇边,嘴唇小心翼翼地搭在笛子上,身姿挺拔,相貌秀气的男孩微微合目,手上长笛摆放的姿势非常标准,看上去非常有派头。 魏无羡很是期待的点点头。 可谁能料到,下一刻,莲花坞的上空陡然传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声音,呕哑嘲哳,就好似无数根折断的木棍,在粗糙的地面上疯狂地划动,那声音尖锐、杂乱,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曲调,直让人头皮发麻。 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的蓝忘机,此刻都不禁觉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心中满是疑惑,甚至开始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当初把曲谱给错了。 怎么会…… 怎么能一个音都不对呢? 再看薛洋,一曲作罢,他竟一脸自得地放下笛子,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制造出的“噪音”有多么可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魏无羡,那眼神里满是期待表扬的光芒。 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满满的绝望与无奈,恨不得立刻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这曲子……好完整啊,完整得让人崩溃,就是一个音都没踩对! 魏无羡心中暗自哀叹,这小子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机灵得很,没想到居然是个音痴! 赤君:哈哈哈突然联想一下,感觉洋洋音痴怪萌的~ 薛洋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好日子(完) 魏无羡瞧着薛洋那副懵懂又执着的模样,心中无奈至极,索性放弃得轻而易举。他暗自思忖,不会吹笛子就不会吧,反正又不耽误这孩子吃喝,犯不着为此较真儿。 这般想着,他颇为爱怜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薛洋的小脑袋,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可怜他魏公子,向来六艺俱全,风流洒脱,那一手吹笛子的绝妙本事,在这徒儿身上竟就这么断了代了,想想实在是令人唏嘘。 “要不去教阿苑吧。”魏无羡微微侧身,慵懒地靠着蓝忘机,脑子慢悠悠地转着,迟钝地冒出这么个想法。蓝忘机神色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是表示认可。 然而,江澄与他们截然不同,他本就是个倔强的性子,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见魏无羡轻易放弃,他却偏不,硬是坚持着往自己耳朵里塞棉花球,继续给薛洋教学。 在接连经受了一个月薛洋那“魔音贯耳”般的笛子声的无情折磨之后,江澄那紧绷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松动,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这孩子在音律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这一点。 可是很明显,薛洋自己绝不承认。 他满心不服气,双手握拳,小脸涨得通红,暗自打定主意,定要去找温苑评评理,非得让旁人看看,他并非如师父和宗主所言,毫无音律之才。 可是,当薛洋满心期待地吹奏完一首曲子,抬眼望向温苑,却瞧见他听完后那副差点撞墙、脸色如七窍流血般狰狞的模样,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原本高昂的兴致瞬间如被冷水浇灭。他微微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有点难过地承认,嗯,自己可能在这音律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温苑强打起精神安慰这个音痴朋友,咬牙切齿的编瞎话,“有些人小时候确实是不太通音律,大了就好了,阿洋你说不定大器晚成······” 温苑善意的谎言还没说完,正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温情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二话不说几步跨到薛洋跟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一颗丸药硬生生地塞到他嘴里。 薛洋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便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就因为这颗丸药,薛洋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里味觉失灵,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品不出丝毫滋味。 江澄倒挺高兴的,这一个月反正他也吃不出味道,干脆让厨娘把他所有的点心都少放了不少糖。 起初,吃不出甜味的薛小洋满心懊恼,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反而对制毒感了兴趣。那些平日里看似普通的草药,经过不同的搭配组合,竟能产生千奇百怪的效果,这让他着迷不已。 于是,薛洋开始缠上了温情,只要一有机会就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那股热切劲儿,仿佛要不是他师父还健在,他都恨不得当下就再认个师父。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平静且充实地过着。薛洋在莲花坞众人的关爱下,就这样顺风顺水地长大。他目睹了自家师父魏无羡和蓝忘机成天腻腻歪歪地成双成对,那恩爱的模样,常常让旁人看了直摇头,可又心生羡慕。 也旁观了他那憨厚老实的大师兄是怎么一步步、慢吞吞地和温情走到一起的。从最初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汇,到后来频繁的并肩同行,再到大师兄红着脸买下一个挺漂亮的院子做他们的新房,薛洋都看在眼里,在他们二人的婚礼上还作为最强辅助,硬是帮他大师兄打开大门,抗住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火力,正面和温苑周旋,为他师兄的幸福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他又认识了江宗主那表面上嫌弃、实则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外甥金凌,小家伙傲娇的性子和偶尔流露的善良,让薛洋觉得有趣极了,逗孩子的本能刻在骨子里,金凌别别扭扭的一边生气一边跟着薛洋跑。 再后来,薛洋在一次随魏无羡和蓝忘机去云深不知处的时候,结识了一个极其跳脱、如疯狗般的少年——蓝景仪。 这小子仿佛与云深不知处那整整四千条家规生来就是对头,成天和它们 battle ,并在和蓝老先生一次又一次斗智斗勇之中不落下风,无论身处何种场合,都主打一个格格不入,给向来规矩森严的云深不知处带来了不少别样的“生气”。 对脾气! 二人飞速成了最佳损友,二人结伴而来的时候,蓝老先生眼前一黑又一黑。 在这悠悠岁月里,薛洋每天都过着很不错的好日子,曾经流落街头的苦难记忆,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温馨生活中渐渐淡去。 静谧的深夜,月光如水,透过窗棂轻柔地洒在薛洋的床榻之上。 薛洋沉沉入睡,偶尔也会陷入那些关于往昔岁月的梦境,像是重新踏入了那割裂的、满是疮痍的人生旧途。 在梦里,他仿若又变回了那个被野狗疯狂追逐的孩子,衣衫褴褛,身形单薄,在泥泞与慌乱中拼命奔逃。 那是连痛苦都觉得太过费力气的时代。 可每当此时,睡梦中的薛洋总会微微蹙起眉头,似是想要冲破这梦境的禁锢。在心底深处,他忍不住悄悄地和那个曾经仓皇逃跑、只能不断劝自己活一天便赚一天的孩子不断地说。 “别怕,薛洋,继续往前跑。” “继续跑下去吧。” 往前跑,在前方的路途上,会遇见很多很多好人。 会有温暖的、干燥的,像云朵般轻柔又软软的被子,还会有一个地方,被称之为家。 能安心地睡到太阳高高升起的巳时,不用担心挨饿受冻,甚至还能在厨房找到特意留给你的热乎乎的早饭。 有一个厚实的柜子,里面是你一直猜测会不会很好吃的点心,会不会很有意思的小玩具。 有很多温和又投契的朋友,有大好的山川湖泊,有日月星辰,有华枝春满。 更有,坦坦荡荡,无忧无畏的一生。 “所以,往前跑吧。你的一生,真的狠狠地赚了。” “赚得盆满钵满,让你觉得不枉人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