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福妻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两人躲在树后面,不敢轻举妄动,大雪越下越大,风迷了双眼,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那么久,云招福感觉自己都快冻成一个冰人了,一道响亮的口哨声传来,秦霜动了,对云招福比了个跟着她的手势,云招福提起一股气,跟着秦霜走入了风霜。 秦夏站在倒下的那群人之间,周围全是尸体,旁边还有一口热气腾腾,还在烧着的锅,每个人手边都有一个碗,碗里的东西不用说也知道定然是剧毒,有几个尸体死不瞑目,是被秦夏割断了脖子死的,还有的身体痉挛,死状恐怖,云招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炼狱般的情形,那次王家村魏尧救她,她早已见识过了,所以这一回并不怎么害怕。 风雪很大,秦霜将三个身上没什么血的黑衣裳剥了下来,递给云招福,秦霜带云招福往一边去换,秦霜将尸体用雪掩盖起来,幸好现在风大雪大,不用怎么费劲就能把人埋起来。 三人前后行走,走上了那蜿蜒的山道。 走到半路的时候,秦霜发出一声奇怪的疑惑声:「怎么会这样。」 云招福不懂,只听秦夏说:「这里山上都是裴家的防御机关,怪不得那些人要在山脚下等了,龙虎峡那边是悬崖峭壁,下山只有这条路,王爷他们定还被困在山上。」 忽然一阵清啸传出,秦霜秦夏护着云招福贴到山壁上,正警觉四周观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从她们头顶往下射着箭,箭是从山顶射下来的,也就是说,除了山脚下,山顶或者山腰处还有敌人。 秦霜抬头往上看了看,这龙虎峡的山路是嵌入型的,也就是说上面只能看见斜面,看不见正下方,秦霜试着往前探了探,见山下一块平地,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似乎还有湖泊,湖泊缺了个口子,像是被人砸开了冰层,刚才的那些剑就是射向那湖泊的。 秦夏和云招福都看见了那里,云招福想开口,却被秦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山上的方向,意思就是隔墙有耳。 山下的人已经被她们解决了,山上的人又该怎么解决,秦霜和秦夏凑在一起又开始商量了,有了结果以后,在云招福耳边轻声说: 「王妃,我和秦夏分两边包抄上面的人,你在这里等我们。」 云招福连连点头:「你们去吧,小心点。」 秦霜秦夏离开之后,云招福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贴着山壁,缓缓往山上移动,一颗心提着,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整个人趴了下去,未免让自己发出声音,硬是捂着嘴没叫出来,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云招福将积雪扫开,就看见自己的脚套入了一条枯萎的藤蔓植物下,将脚抽了出来,将那条藤蔓给拖出雪地,似乎是一条有人精心编制而成的东西,一路往山下延伸,她趴在山路上,往下探头望去,似乎看见下面的平地水面动了动,探出一个脑袋来,云招福看不清楚那下面的是谁,但那脑袋一探出,上面的箭就射了下去,然后那个脑袋又给箭逼了下去,箭矢数量没有第一回 那么多,山上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看来是秦霜秦夏已经和他们厮杀起来了,云招福将这条藤蔓拉了拉,见其是被固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的,往前大概散步的样子,在岩壁底下还有这样的藤蔓两三根的样子,如果不是云招福被绊倒了,这几条藤蔓被雪掩盖,很难被人看见。 云招福将将厚重的棉袄脱了扔下去,然后把一根藤蔓从山壁下方拉上来,缠在自己腰上,然后拉着另外一条藤蔓,缓缓的往下滑去,手心磨得火辣辣的,她也不敢放手,幸好她是从半山腰上滑下的,并不是特别高,快要降落的时候,她一只脚踩在山壁上,一只手将腰间的藤蔓解开,滑落到平地上,掉下去的地方似乎是一堆被雪掩盖了的枯草,就算在上面滚一圈也不觉得疼。 云招福试探着往前迈了一脚,确定上面没有弓箭射下来之后,才急急跑到了水面,跪在水面,往水里头看去,忽然从水里钻出一个人来,云招福吓得往后坐倒,那个手里拿着空心的气管,像鳄鱼似的露出半张脸的人,不是周平是谁,云招福惊喜的看着他,周平也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云招福。 「周平,魏尧呢?魏尧在哪儿?」 云招福对周平急急忙忙问道,周平愣了半天,往上面看去,云招福知道他在看上面有没有箭,跟他解释说:「秦霜秦夏在上面,那些射箭的可能都解决了。你是一个人吗?」 周平摇头:「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在水下,王爷受伤了,我去将他拉上来。」 云招福听说魏尧受伤,立刻担忧极了,从水下接二连三的钻出人来,每人手中都有一根手指粗的气管,看他们脸色全都青白青白的,看来在水下至少躲了两个时辰有余。 奄奄一息的魏尧被周平和几个受伤的护卫从水下拉出来,魏尧看见云招福,一双眼睛几乎要瞪的掉下来似的,云招福过去扶他,把他扶到了刚才她掉下来的枯草堆上。 第2章 「你……你怎么会过来?疯了不成?」 云招福跪坐在魏尧身边,一身的狼狈,五官都瘦的脱了形儿,身上衣服单薄,两只手掌上全是血,魏尧简直要气炸了。 云招福见他这样,不禁赔笑上前:「哎呀,我来都来了。你先别生气,你伤哪儿了?」 刚问出问题,云招福就看见大家身上都负了伤,魏尧的后背插了两根箭,也不知多久了,又泡在水里,伤口处已经发白起脓了。 云招福看向周平,周平解释:「王爷中箭两天了,这两天我们只能晚上上岸,白天就只能躲在水里,王爷伤口眼看着恶化了,若再不拔剑只怕要出问题啊。」 「那要怎么拔?」云招福左右看看,对周平道:「那个我刚才从上面扔下来的衣服,你拿过来给魏尧盖着。」 立刻有护卫去把衣服拿了过来,盖在魏尧身上,魏尧见她衣着单薄,不肯盖:「我不要,你穿上!跟你说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我不是跟你说我会回去的吗?」 云招福环顾他们这群败军之将一圈,小声嗫嚅一句:「你们这样儿,如果我和秦霜她们不来,可真不像能回去的样子。」 不是云招福说话气人,确实如此,魏尧他们这情形,如果不是云招福和秦霜她们赶到的话,最多再在水里泡个一天两天,准就没命了,还回什么京城。 魏尧拧眉似乎想伸手拉云招福,可牵动了伤口,眉头紧蹙起来,云招福主动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不是说了嘛,我来都来了,你再生气,咱们现在也上不去啊。」 抬头对周平问:「要怎么拔剑,能上去吗?我们在山脚下的林子里有马车,藏的好好的,只要下了山就可以走了。」 周平摇头:「不行,我们身上全都有伤,下来容易,上去难,更何况王爷的箭不拔不行了,可是现在没有火,我们的火折子全都湿了,王妃你有吗?」 云招福低头看了看自己,果断摇头:「我没有,都在车上呢。」 谁能想到他们要火呀! 周平叹了口气,没有火,他们在水面上待不久,水下温度至少比水面上暖和一些,可是要再下水,只怕兄弟们的伤就更严重了。 云招福见他们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也很无奈,周平正在往上面看,想着能不能想办法爬上去。 云招福看着面前的冰面,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脑中想到一个野外生存的办法,拉着周平过去,指着冰面对周平说道:「给我凿一块冰出来,要比手掌大的块儿。」 周平不明所以,按照云招福的说法去做了,云招福拿着那冰,手里头凉凉的,先前她爬下来的时候,手掌被划破了,此刻正热哄哄的,将冰块在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了圆角,然后从她衣角上撕了一大块布料下来,放在干地上,魏尧身边都是枯草,随时可以取用。 云招福把冰对着太阳,比划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聚焦点定在了她的碎布料上,周平他们都不知道云招福在弄什么,魏尧有心起身,却力不从心,过了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忽然有个护卫喊了一声: 「呀,冒烟了。」 大家把目光聚集到云招福脚边的碎布料上,云招福对周平说道:「那干草等着,待会儿起了火就放草上去点燃。」 周平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过去找了一把干爽的草,火苗咻的起来,将布料燃烧,周平惊讶的同时赶忙扑过来加草,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火就这么灭了。 护卫们看见火,也像是看见了希望,一个个都自动自发的开始寻找能够烧的东西,枯枝木头干草,一切有用的全都给堆到了一起,有了火之后,周平就能给魏尧拔箭,将匕首在火上烧了好一会儿,用布反复擦了好几回,然后才走到魏尧身边,说道: 「爷有点疼,您忍着点。」 魏尧闭着眼睛点头,云招福跟过去看了一会儿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魏尧痛的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指节捏的咯咯作响。 魏尧身上的箭有两根,在这种没有止疼药的年代,就只能靠硬抗,云招福不敢看,干脆不看了,站到火堆旁,给魏尧烤衣裳,一边烤一边往上面看,其实这里距离她下来的地方并不是很高,如果多吊几根绳索下来,魏尧也不见得不能上去,也不知道秦霜秦夏怎么样了,她又不敢贸然给她们发信号,怕打草惊蛇,反而给她们添乱。 魏尧闷着声一声低吼,云招福转身,就看见周平将他背上的两根箭都挖了出来,却因为太过疼痛而就地晕死过去,身上盖着云招福先前从山上扔下来的棉袄,看着情况不太妙的样子。 周平也是伤痕累累,不过没有太严重,魏尧晕过去以后,他来到云招福身旁,说道: 「王妃,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上去才行。上面是什么情况,您跟我说说。」 第3章 尽管周平对云招福的突然到来也感到十分惊奇,但是当务之急是先上去,其他的事情,可以留着以后慢慢的问。 云招福看来一眼魏尧,知道不能再拖了,便简单的把她们在山脚下看见的情况,还有上面的情况,秦霜秦夏去了多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平,周平听后,推算着: 「那天有埋伏的信号,就是你们发出来的吧。王爷带我们去突袭萧国大营,取了两位正副主帅的首级,那天晚上在这龙虎峡休息,有内奸泄露行踪,所以我们在收到信号的下一刻就被刺客团团围住了,他们大概有一百多人,我们勉力一战,杀了对方大半人数,后来实在撑不下去,就上了山,布下一些裴家特有的防守机关,然后在半山腰埋下藤蔓,下来了。没想到被人发现,他们用箭射向我们,我们无奈,只能躲入水中。」 云招福想象那个画面,心都揪到一起去了。 「按照王妃说的,山下三四十人,都被秦夏给毒死了,那山上就没剩几个了,秦霜秦夏一起出手,应当很快就能解决。」 正说着话,就听见山上传来几声呼叫:「王妃,王妃!你在哪里啊?」 云招福他们听见了回荡下来的声音,对着天空喊道:「我在这里!」 山上却没有回音再下来,周平摇头:「看来不行,太远了,声音传不出去。」 云招福来到火堆旁,捡了一些湿掉的草放入火种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股黑烟就冒了上去,周平赞叹:「好办法。」 大概少了三四把湿草,先前云招福下来的藤蔓终于动了起来,秦霜秦夏借着藤蔓之力飞身而下,看见了周平他们,来不及解释太多,周平让她们上去多系几根结实的藤蔓下来,一起合力把昏迷的魏尧给拉了上去,云招福还是效法老方法,腰上捆一根藤蔓,一点一点,跟着往上爬,体验了一把下山容易上山难的意思,幸好秦霜他们运送完了魏尧,就开始拉她身上的藤蔓,就这样全部的人都拉了上去,秦霜和周平架着魏尧往山下。 一路奔袭到马车上,魏尧被送上了车,云招福和周平一同上去,其他护卫自行回营地,马车行驶,云招福倒了杯水,将魏尧扶起,小心小心的喂他喝了一小口,魏尧也不见醒,周平见她担心,安慰道: 「王妃,龙虎峡离营地还有半日的路程,只要到了营地里,就没问题了。」 云招福点点头,对周平问:「这回的仗要怎么打,萧国有多少人?我们总共加起来不过几万,打得过人家吗?」 周平也是疲累坐着喝了一杯热茶下肚,笑道:「这仗不用打了,王爷一个人潜入军营杀了萧国两个元帅,没有元帅的萧国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陈亮将军已经在反攻了。」 云招福低头看了看昏睡的魏尧:「他就是刺杀的时候受的伤吗?」 「是啊。」周平叹息:「若非王爷受伤了,那些刺客怎会将我们逼到这步田地。若非王妃和秦霜秦夏及时赶到,我们只怕凶多吉少了。对了,王妃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王爷呢?」 正因为云招福她们那晚的传递消息,让内奸看见了,内奸才迅速的发动了刺杀行动,以至于在他们还没有走到被埋伏的腹地,留了一条生机,若是再往前走一会儿,到了他们的陷阱中心,那个时候,他们就没这么容易撤退了。 云招福把那天在直沽的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周平听,正说到秦霜去杀那几个刺客的时候,一直昏迷的魏尧醒了过来,点漆般的眸子虽然没什么生气,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招福,云招福见他转醒,惊喜的笑了起来,魏尧伸手拥住了她,周平见他们夫妻团聚,自己再留下来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就走出车厢,跟秦霜秦夏挤到车板上去了,魏尧挣扎着坐起来,云招福不敢动他: 「还是躺着吧,你身上的伤口还没结痂,乱动容易出血。」 上车后就上了些金疮药,只是稍微止住了一些血,还是不动为妙。 魏尧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不听话?你可知路途凶险,战场无情?」 「我当然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来啊。从前你都是一个人战斗,如今你有了我,若是我也不能与你并肩作战,那你有老婆和没老婆又有什么区别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云招福说的是老实话,魏尧见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与我并肩作战?你会武功,还是会打仗?你来了,我反而会分心。」 魏尧伸出一只手,云招福立刻就握住了,略带愧疚的说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来了西北,你也可以把我安排在营帐里,我不出去,不影响你,你也可以不见我,也总好过我一个人在京城,那么远的距离。」 这番话令魏尧动容:「傻丫头,你在营地里等我,与在京城里等我有什么区别?」 第4章 「当然有区别。区别就是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我要成为和你一起承担责任的人。」 不管是京里的淑妃娘娘还是裴家,他们虽然与魏尧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无形中,他们也给了魏尧很大很大的负担,如果裴家的血债没有加注到魏尧的身上,那他这个皇子做的会更加轻松快活一些,可正是发生了那样难以磨灭的惨剧,让魏尧必须要跟裴家捆绑在一条线上,裴家美其名曰给魏尧支持,让魏尧有问鼎帝位的资格,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魏尧最初帮裴家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帝位,他只是在尽一个晚辈的责任罢了。 这些事情,魏尧从来没有和云招福说过,是云招福自己悟出来的,她把自己代入到魏尧的身份上,将他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顺下来,设身处地的感受他,这些道理就不难明白了。 魏尧与云招福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闭起了双眼,云招福以为他累了想睡觉,在他耳边说道: 「魏尧,你流血太多了,最好还是别睡了。咱们再讲讲话,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再说说,我保证不记你的仇。魏尧?魏尧?」 云招福在魏尧的耳边魔音穿脑,魏尧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啊,伸手将凑在他面前聒噪的人按压到自己胸前,没想到却碰到了自己的伤口,痛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云招福大惊失色,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怎么样?」 魏尧无奈张开双眼:「我没事,这两箭没伤到我肺腑,就是有点累罢了。」 「是啊,失血过多的人就是容易累的,不能睡。周平说只要半日就能到营地,你再撑一下,到了营地给大夫瞧过了之后,再睡不迟。」 云招福给魏尧摩擦手掌心,又检查他身上盖的被褥里热不热,忙活了半天,魏尧也睡不着了,干脆睁着眼睛凝视云招福,不过两个月不见,她瘦脱了形,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的苦,而她做的这一切努力,仅仅是为了待在他身边,曾经她与他说过,两人生死与共,荣辱共担,但魏尧并未放在心上,心里还是想着替她担下一切,让她恣意生活,哪怕从此天人相隔,他也希望她下半生能够过得幸福安康。 但这傻丫头却追了过来,费劲千辛万苦,他魏尧何德何能,能够承她这份深情。他的孤独感受,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的了解,并心疼他。她是来跟他一起担责任的。 不得不说,她做到了。不仅是替他担了责任,还救了他的性命,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悔恨没有替她安排好下半生的幸福,悔恨自己没有遵守承诺,这两天,他在脑中想了无数次自己遇难的消息传回京城以后,这丫头会哭成什么样儿,想象她接下来要怎样生活,是会忘了他,还是记着他,可是无论想到多少结局,都没有想到如今这个。 那个让他牵挂肚肠的女人来了,坚强勇敢的跋涉千里之外,来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暖心的希望,就算是为了她,他也要坚持活下去才行。 马车一路赶到了军营,魏尧被送到了主帅帐中,陈亮将军闻声立刻赶了过来,军医早已在马车进营地的时候,就被周平喊了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 陈亮将军问道。 魏尧摇了摇头,因为连日泡在水里,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周平上前对陈亮将军解释道:「将军不要担心,我们王爷的箭没有伤及肺腑,只是两日泡在水中,失血过多。」 陈亮将军惊讶:「两日泡在水中,这岂非儿戏嘛。」 伤口在水里,会导致流血更多。 「被人包围了,实在没办法,所以王爷身上的箭一直没敢拔,等到上了岸才拔的。」周平怕陈亮将军担心,赶紧解释清楚。 陈亮将军这才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坐在魏尧身旁的云招福和秦霜秦夏身上,她们如今都是男装,陈亮将军问:「这几位是?」 周平挡在云招福她们面前,对陈亮将军解释:「哦,王爷的亲卫,将军没见过。说到这个,我们还有几个亲卫没有回来,烦请将军派兵去接他们。」 「哦,好的,我这就派人去。」 陈亮将军和周平出了帐子,往议事营走去,军医给魏尧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以后,下去熬药了,秦霜秦夏把营帐里的人都清了场,让云招福和魏尧单独在里面。 云招福这才敢牵魏尧的手,先前只敢看着,不敢动他,生怕别人误会什么。 魏尧勾唇一笑:「别这样看我,笑一个。」 云招福勉强一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虚弱,脸色煞白煞白的,也不知道这回失的血要多久才能补回来呢。」 「你多给我炖一些补血的汤喝,用不了多久的。」魏尧伸手抚上云招福脏兮兮的小脸,用手掌度量了一番,叹息道:「瞧你瘦的样儿,你说你怎么这么胆大呢?这一路上要经历多少事儿,你出京城的时候,想过没有?」 第5章 云招福点头:「我当然想过了。就是想好了才出来的。我这回在京里可骗了不少人,现在我是找着你了,若是跟你回京城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你偷溜出来的?」魏尧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云招福老实的跟云公良或范氏提起她要离京去西北的事情,云公良和范氏就算用铁链把她锁在家里,也不可能放她出来的,所以,她肯定是偷跑的,开始几日可能没人发觉,但只要王府发觉了这件事,往城防那里一告,城防肯定得追出京城好几里。 「若是偷溜的话,的确不怎么好解释。」 魏尧煞有其事的说道。 云招福苦着一张脸:「我不管,我反正就说是你让我跟着出来的,他们若要怪就怪你。尤其是不能让我娘知道,我娘直到的话,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魏尧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娘要打断你的腿啊。就这样还敢出来,也真是服了你了。」 云招福无奈,两手一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反正我人已经来了,回去的时候,有责任你还得给我担着才行。」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担责任嘛,怎么又要我替你担了?」魏尧故意说话与她为难。 云招福一瞪眼:「这怎么一样,我之前说的意思是,大责任,咱俩一起担,但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责任,肯定就是你担了。你有意见吗?」 魏尧挪了下身子,倒吸一口凉气,云招福上前紧张的扶着他,魏尧坐好之后,笑着摇了摇头,感触问: 「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跟我说说,都吃了哪些苦。」 「没有啊。」云招福耸肩摊手:「我们这一路都挺顺利的。出京城的时候,秦霜和秦夏还吓唬我,说路上有多艰难险阻,说外面坏人多,路上时机不好要风餐露宿什么的,但我们走起来还成吧,从没有过缺水少粮,路遇劫匪的事情,就连天气都挺好,直到进了西北以后,才风雪大了些,一直到直沽省,我们过得都挺滋润的,几乎没怎么吃苦。」 若说一点苦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云招福很自然的把那些都忽略掉,没有说给魏尧听。 以至于魏尧听起来就更加惆怅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傻丫头的运气呢,等闲的倒霉事儿基本上都落不到她身上。瞧她虽然瘦了不少,但双眸却越发明亮了,这是一个人有了历练之后特有的眼神,脑中想象着在他走后,她留在京城做决定时候的样子,一定特别果敢吧。 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多亏有你。若我当初娶的是别人,只怕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呸呸呸。」云招福听前面话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感觉,可后面一听到‘忌日’两个字,就莫名生气,这魏尧嘴巴没个把门儿的,说什么晦气话呀。 「好,我不说了。反正我现在心里就是暖烘烘的,只恨身子不好,若身子好,就想把你搂着怀里好好的欺负欺负。」 魏尧眼带血丝,疲惫的对云招福笑着,云招福心疼不已,面上却也不肯认输,伸手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你还想欺负欺负我?那我现在可得好好的欺负欺负你了。」 手往魏尧的胸膛上碰了两下,云招福就察觉不对了,将手伸到魏尧的额头上摸了摸,怕不准确,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然后才直立起身子,对魏尧埋怨:「你这样儿,哪里是心里暖烘烘的呀,分明就是发热了。我得再去喊大夫来瞧瞧,你这么重的伤,再加上发热,可不是好现象。」 说着话,云招福就要走,魏尧拉着她,说道:「先前就在发热,大夫知道了,在熬药呢。你先别走,陪我说话,你若不陪我,指不定我待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就是魏尧为什么紧紧拉着云招福的手,不让她去洗澡换衣服的道理,精神委实不济,也只有跟她说话,才能让他保持精神,失血太多,确实不能睡过去,太危险了。 「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就不是个怕死的人。可是自从有了你之后,我现在就挺怕死的,我怕我死了之后,没人照顾你。」魏尧轻声细语的声音缓缓撞击在云招福的心房之上,正感动着,谁料魏尧又紧接着来了一句: 「你这脾气,没我罩着,可没谁受得了啊。」 云招福:…… 「我这脾气不要太好,你对我误会挺深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完全赞同魏尧的话。 京城里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算计,云招福最讨厌的就是算计,所以像魏尧这样,全心全意对她的,就越发难能可贵,其实魏尧说反了,如果他离开了,不是别人受不了云招福,而是云招福会因为被他宠坏而受不了别人。 这就是魏尧的高明之处,先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把她给养娇惯了,今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第6章 看魏尧强撑精神和她说话的样子,云招福心疼死了,凑上去抱着魏尧,在他耳边问道: 「魏尧,像今天这样危险的情况,今后还会遇到吗?」 一次就让云招福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现在想想都满脑子的后怕,如果再来个一次两次,那云招福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魏尧搂着她,安心的呼出一口气:「只要还留在京城,只要裴家还想报仇,险境是不会少的。」 云招福脱口而出:「那我们就不能离开京城嘛。其实我跟你说真的,做皇帝不好玩儿,你看看古往今来的皇帝,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的,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国事,每天有烦不尽的灾情,每天要操心那么多事儿,就连闲下来去跑跑马,喝喝茶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就这样,还有那么多人想不明白,要去争夺那个位置,不知道图的什么。图的权利,可就算是皇帝,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权利争到手了,自己也一只脚踩进棺材了。骑虎难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一番心灵鸡汤说的魏尧瞌睡都没了。 怀里搂着她,目光盯着营帐顶端的彩旗,将云招福的话,反复放在脑中品味。 「若说图的色,后宫的确美女如云,三千佳丽,可是我跟你说,那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一个男人一辈子的次数是有限的,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肯定要比一个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健康很多,所以,当皇帝好色的时候,就是在透支一个男人的健康和生命。」 云招福自顾自的说着,说到这里,才发觉不太对,因为她说了半天,魏尧也没理她,微微抬头,与他对视,魏尧收回像是发呆般,盯着彩旗的目光,落到云招福的脸上,云招福问:「你听见我说的什么吗?」 魏尧想了想后,点点头:「听见了。你说男人的一辈子次数是有限的……我就想问你,你这些乌七八糟的道理,从哪里听过来的?」 云招福一愣,很想告诉魏尧,她是从‘科学与生理’的电视节目中看来的,有科学依据的,然而她要这么说的话,首先还得跟魏尧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科学’。 这么高深的问题,云招福自认解释不清楚,所以说,还是算了吧。支支吾吾的掩盖了过去。 云招福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喋喋不休, 絮絮叨叨,魏尧也不给个表态, 从他怀里坐起, 两只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你别管我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你只说你怎么看吧。」 「我觉得你说挺对, 人生短短几十年,白云苍狗,转瞬即过,争的太多, 确实没什么意思。」魏尧颇有感触的说。 云招福听后连连点头,为魏尧有这样的觉悟感到欣慰:「不错不错, 人生就像是一个载体,争得东西多了, 走起来就吃力了, 所以你看有多少帝王将相是长寿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嘛。」 魏尧失笑:「你这比喻……也是不错。从前竟不知道, 你看事情这样通透,还以为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姑娘。」 天真可爱福运好, 是魏尧对云招福的第一印象, 当时就觉得人如果能像她似的,活的顺顺当当,福星高照的话, 肯定很舒服,可以说他是打从心底里羡慕她这样轻松命格的, 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了过去,从此就再也忘不掉了。把她看入了眼底,藏入了心肝,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只为保留她的天真,让她继续没心没肺的活着。 但是,最近发生的这几桩事情,让他稍稍的颠覆了一些对她的印象,她不会因为知道他的真面目而害怕厌恶,为了陪在他身侧,能够从京城一路走到西北,为他放弃了尊荣富贵安稳的日子,这份情谊是发自肺腑的,是无价的。 「我不是天真,我是大智若愚。日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若非必要,谁愿意每天过的苦哈哈。」云招福伸手扶着魏尧的额头,觉得还是很烫,从旁边的水架子上去了毛巾,湿了过来给他放在额头上,一股清凉,席卷了魏尧全身,舒服的让他直想睡觉。 迷迷糊糊间说了一句: 「是啊,若非必要,谁愿意每天过的苦哈哈。身不由己,也该有个限度才行。」 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小了,云招福见他想睡,有点担忧,正好这个时候,大夫进来,端了一碗热滚滚的药进来,云招福接过了药,把魏尧扶起靠坐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口一口的把药喂给魏尧喝下,细心的替他顺了气,大夫见她这样细致,便交代道:「喝了药之后,王爷可以睡会儿,但不能睡太久,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要喊醒过来,喝点水,说点话。」 云招福仔细的听下大夫的吩咐,送大夫出帐子,再回到床前,魏尧已经睡了过去,云招福给他拉好了被子。 秦霜秦夏给云招福送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进来,魏尧的帐营里有屏风隔着,屏风后面可以换衣服洗澡,收拾好了自己,云招福清清爽爽的走出屏风,让秦霜下去休息,她来照顾魏尧,秦霜有点不放心:「王妃,您也好长时间没休息了,能撑得下去吗?」 第7章 云招福指了指魏尧的床,说道:「没事儿,我在他旁边睡会儿,若是一个多时辰我没醒,你们进来喊一喊。」 「是。」 秦霜领命下去之后,云招福便不客气的爬上了魏尧的床,魏尧难得睡的这样沉,在云招福挤上去之后,他却还还能的伸出胳膊把云招福给搂入了怀,疲累了这么久,云招福发现,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睡觉的温暖怀抱而已,只要有他在,不管富贵贫穷,她都甘之如饴。 嘴角带着笑,搂着魏尧的腰,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魏尧是个复原力很强的人,在床上躺了大概七八天,伤口就好的七七八八了,虽然还得养着,但明显精神好了很多,云招福变着放儿的给他熬补血的粥和汤之类的,虽然军营里面好东西没有京城那么多,但就最朴实的一些什么红豆,糯米,黑枣,红枣,鱼肉之类的还是能够不限量供应的。 自从云招福来了军营以后,大家就经常能看见王爷的营帐里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进进出出,为伺候王爷忙活来忙活去,他对王爷温柔体贴,含情脉脉,王爷对他轻言细语,百依百顺,两人不像是伺候的主仆,大家都忍不住猜测云招福的身份,联想到魏尧是王爷,而云招福又是那唇红齿白的模样,所以,有很大一部分人都猜测,云招福是个宫里出来的小公公。 而这个小公公很受王爷的宠爱。 因为魏尧的不经意出击,将萧国此番领兵前来的两个正副元帅都相继被刺身亡,前线的萧国大军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阵脚大乱,被陈亮将军的西北军打的落花流水,令对方前锋营全军覆没,左翼军伤亡惨重,剩下的则溃不成军,虽然现在萧国进攻的部队还未全部撤离,但已经衰了士气,不足为惧了。 云招福从厨房里端着一盅刚熬好的红枣糯米粥出来,拿到魏尧的营帐中去,陈亮将军正在跟魏尧说话,看见他进来,陈亮将军赶忙站起,虽然没有对云招福行礼,却把座位给她让了出来,魏尧已经告诉了陈亮将军云招福的身份,毕竟要在军中行走,身份不明确的话,陈亮将军也为难,不过这事儿却不能声张,毕竟一个王妃孤身来到军营里,传出去的话,总归会有点影响。 「可是打扰到将军说话了?」 云招福将糯米粥放到一旁的茶案上,对陈亮将军甜甜一笑,陈亮将军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光棍,十几岁的时候,娶过一个老婆,不过老婆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就亡故了,那之后,陈亮将军就上了战场,至今未娶,平日也鲜少跟女子说话,见云招福这般客气,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云招福和魏尧拱了拱手,就转身出去了。 云招福见他这样,不禁奇道,对魏尧问:「陈亮将军怎么了?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陈将军是个腼腆的人,不擅长跟女人说话。」魏尧正倾身去拿案上的粥,云招福过去递给他,揭开了盅盖子,将勺子放到他手边。 「我看他也有四十多了吧,原配夫人去世了,他就不找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陈亮将军真的能算一个痴情的男人了。如果不是难以忘记与原配夫人的情义,凭着他如今的身份,多得是女子愿意给他填房做继室。 「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关键看他自己吧。陈将军家的老夫人想要让他娶远方的一个寡妇表妹做继室,陈将军不愿意,听说跟老夫人闹得还挺厉害,老夫人一气之下,就去了保定老家住。我们以前也劝过他,但收效甚微。」 魏尧很配合的三两口就把一盅粥给吃掉了,云招福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魏尧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说道:「看着陈将军,我就觉得我好幸运。」 云招福低下头抿唇笑,魏尧见她瘦了一圈的小脸,不禁心疼不已,对云招福道:「过段时间就能回京城了,回去之后,你得听话,好好养身体,不许偷懒耍赖,好不好?」 云招福一愣:「嗯?这就可以回去了吗?」 人都说兵贵神速,可魏尧他们也未免太神速了吧。从他离开京城到成事儿,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吧。 「等我伤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走了,不过至少还得再两个月吧。」 云招福看着魏尧,犹豫片刻后,说道:「既然要回去,那……」。 支支吾吾的,魏尧不解,云招福有点不好意思的赔笑两声:「回去之后,我爹我娘,还有皇上如果要处置我怎么办啊?」 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笑了魏尧,却不料牵动了伤口,云招福赶忙凑上去给他轻轻抚摸,讨好的不得了,魏尧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们若要处置你,你就说是听我话来的,让他们怪我好了。」 云招福满意的笑了,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又问:「对了,你这回帮着外祖来出征西北,皇上似乎对你并不满意,就算你打了胜仗回去,我觉得,他也未必会放下这件事,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8章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云招福是明白了,魏尧的这个父皇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当年为了自己的私心,把忠心耿耿保家卫国的裴家给举家流放,把裴家几十年的基业,说推翻就推翻了,若是裴家真的通敌卖国也就算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从这点上看,皇帝魏琛就是个亲小人,远君子的昏君,他可以听臣子们阿谀奉承,可以见臣子们互相争斗,可以让后宫的女人为了权利去伤害别的妃子,这样一个人,魏尧公然反抗了他的意愿,就算是对萧国大获全胜,他也未必会真心称赞魏尧的功绩,就好像以前裴家没有回归京城的时候,四皇子魏旸时常抢了魏尧的功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自己根本不知道似的,对魏尧不闻不问,对抢功的魏旸大肆封赏。 这种帝王,注定不能长久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帝王之前,还是一个家的家长,丈夫和父亲,他目空一切,眼里只容得下自己和对自己有用的人,至于其他那些忠言逆耳,或者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他要么忽视给予冷暴力,要么就指鹿为马,冤枉铲除。 云招福是发自肺腑的担心,自从魏尧接下了这趟苦差事之后,她就忍不住替魏尧担心这件事情。 可谁知魏尧却丝毫不在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云招福不解的凝视下,魏尧终于开口。 「等我们回京之后,只怕父皇已经焦头烂额,顾不得和我置气了。」 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云招福当然不懂,问魏尧:「此话怎讲?」皇帝为什么会焦头烂额,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云招福不知道的吗? 「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已经是过年以后了。这个年,父皇,乃至整个京城过得都不会太好。我从京城到西北来的时候,赵畅就已经搜罗了太子手下几个税官贪赃枉法的证据,只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呈上去,不仅仅是太子,还有晋王,宁王,每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云招福不是很懂,在魏尧来西北的这段时间,裴家在京城是打算大干一场嘛,把太子,晋王和宁王全都找机会拉下水,让他们焦头烂额。 「嗯……外祖父挑这个时机让他们斗起来,是想让他们给你挡剑吗?孙子兵法里,这一招叫什么来着?围魏救赵?」 因为裴家清楚皇帝的脾气,魏尧从外面德胜归来,兴许不仅得不到什么封赏,还会被皇帝迁怒,所以在魏尧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裴家势必要在京城里做一点什么事情来保证魏尧回去之后不被追究。 他们如果想要改变皇帝的想法,几乎不太可能,但是如果换一种迂回的法子,让太子,晋王,宁王那儿频频出事儿,皇帝被几个儿子烦的焦头烂额,魏尧再回去复命时,皇帝就不会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 魏尧意外之际:「不得了,不得了,我的招福居然连‘围魏救赵’这个词都知道呢。」 云招福横了他一眼:「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白痴?」 佯装要去碰他的伤口,魏尧赶紧转过身挡住,云招福哪里敢真的碰他,不过就是比比手势,吓唬吓唬罢了,不过经过跟魏尧的这番讨论,云招福算是稍微放心下来了,不管京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只要魏尧回去,皇帝不要迁怒怪罪,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样,云招福才没空去担心呢。 魏尧在床上待了十日,几乎是极限了,说什么都要下床走动走动,其他人也拗不过他,而且他确实伤的是身子,跟腿脚没太大关系,大夫松了口,就让魏尧下床了,但练武什么的现在依旧想也别想。 云招福每天扶着魏尧到校场上去转转,让他晒晒太阳的同时,也能看看别人健康的身体,让他羡慕羡慕。 第二十日,京里传来了第一封密函,宁王和太子的人当朝斗了起来,起因是因为虞部司樊司长之子樊宏昌在街上被一个醉汉打死了,那醉汉是昭文馆馆主的独子段红岩,樊宏昌是樊家的九代单传,段红岩也是段家唯一的儿子,这下两家掐起来了。 段家自然不想儿子给樊家的儿子赔命,因为据大理寺调查下来,樊家那被打死的儿子是抽完了五十散,浑浑噩噩在街上走的时候,冲撞了段红岩,两个神志不清的人打了起来,最后,段红岩也没打樊家的儿子几下,那人就死了,验尸的仵作都说,死了的樊宏昌未必是死于暴力击伤,也有可能和他吸食五十散有很大的关系。 有了仵作的这份证词,段家更加不可能把儿子交出去了,而樊家又认定了段红岩是凶手,自家儿子就是死在他手上的,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最终上升到了宁王与太子之争,虞部司是宁王管辖,昭文馆属太子麾下,段红曲在儿子打死人的第二天就亲自把事情告到了太子跟前儿,又是哭又是求的,要太子帮他,莫让儿子受了那不白之冤,而樊家也同时找到了宁王跟前儿,要让宁王给主持公道。 第9章 两边势力角逐,宁王觉得樊家儿子已经死了,而且诸多眼睛看见人死之前跟段红岩打架来着,是打架途中死了的,这责任怎么说都该段红岩担当,而太子为段家辩护,当着皇帝面儿揭穿了樊宏昌吸食五十散的事情,五十散在大魏是禁烟,不许吸食之物,但黑市仍有流传,朝廷屡次出手却都禁不掉,樊宏昌既然是个瘾君子,那谁能证明,他是被段红岩给打死的? 就围绕这个事情,两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皇帝命刑部彻查,这不彻查还好,一彻查,就让十一月的京城冷的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因为刑部查到了一个在黑市售卖五十散的人,这人和段家是远房表亲,一表三千里那种,平日并不来往,但沾亲带故却是肯定的,这下樊家可就暴跳如雷了,合着这段家的人不仅打死了他的儿子,还害他儿子省钱吸食了五十散这种要命的东西,樊大人和段大人当朝就忍不住动手扭打了起来,太子一党和宁王一党也发生了史无前例的争吵与辩论,并且在辩论期间,两方都止不住的抖落对方的槽点,事情就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到后来就变成了宁王告太子御下不利,太子告宁王无中生有。 皇帝那叫一个头大呀。 像这种千丝万缕的案件最是绕人,就是皇帝也没法做出决定该偏向谁。 魏尧和云招福坐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看白茫茫的雪,云招福把密函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因为一遍根本没看懂其中的关键,牵扯的人太多了,她得边看边问,才勉强缕清楚了脉络。 果然魏尧说的一点不错,他离开了京城,京城里就开始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乱作一团了。 指着密函,云招福小声对魏尧问: 「这是外祖的手笔吗?」 魏尧勾唇:「事情是赵畅做的,时机是外祖定的。」 云招福咋舌:「哇,你们可以啊,赵大人手里掌握了挺多事情。当初你是怎么说动他替你做事的?」 印象中刑部尚书赵畅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过那个时候云招福还不知道,他完完全全是魏尧的人。 「赵畅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兄弟反目。一个人背着行囊,离乡背井上京赶考,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中了个同进士,却被埋没在崇文阁当一个小小的编修,是我让他进的刑部,也是我让他当上的刑部尚书,他不替我做事,替谁做?」 云招福瞪大了双眼:「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知遇之恩,确实难忘。」 人就是这样,总是忘不了在自己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恩情。这么多年,赵大人一步步的爬上刑部尚书的位置,确实很不容易,也从侧面证明了,魏尧这些年在京里装的有多成功,大家只说定王魏尧是个不受待见的倒霉蛋,可谁能想到,他在京城暗地里掌握了那么大的势力,把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送上高位,而云招福相信,在京城里,像赵大人这样的例子应该不在少数。 正因为那些人在朝廷里默默耕耘起到了作用,才让魏尧能够成功的将裴家从西北弄回了京城,不过,魏尧开始用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裴家当年培养出来的势力,不为外人知道的势力。 「那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云招福又把密函看了一遍,觉得写得十分精彩,精彩的让人咋舌,以至于她很期待后续。 魏尧深吸一口气,将肩上的外套拢了拢,抓起旁边的一块冰雪,放在掌心捏成团儿,扔出去老远。 「接下来就看宁王和太子的了。五十散的事情在京城流传已然多年,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整顿,你知道这其中是因为什么吗?」 云招福摇头,魏尧继续说:「因为背后有人撑着。五十散利益巨大,有些人在巨大的利益跟前,守不住本性的。一旦越界,那便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从此再难回到阳间好好做人了。」 「说的这么玄乎,你也没告诉我,背后到底是谁啊?」 魏尧从突石上站起来,将手里的第二个雪团抛了出去,没有第一个那么远,模棱两可的回道:「谁心虚,就是谁。」 云招福也起来,把他因为抛雪团而掉下来的衣裳拉好,嘀咕一句:「说了等于没说。你别扔了,大夫说不让你大动的。」 魏尧对云招福撒娇般伸出一根手指:「再抛一个?」 不等云招福回答,魏尧就跟个长不大的顽童般,把手里的雪团再次抛了出去,这一次似乎用力太大了些,刚扔出去就发出一声嘶叫,吓得云招福立刻上去观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牵扯到伤口了?让你别扔了,就是不听,你……」 还没说完,云招福就觉得面前一张脸贴过来,唇瓣上落下一个温柔如羽翼的吻,魏尧的指尖来到云招福的后脑处,将她按压而下,加深了这个吻。 营帐外,白雪皑皑,绵延千里,不见边际,军营里马匹交错,战旗飘扬,两人靠在一起的样子,像足了一张精致剪影出来的画,阳光情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 第10章 云招福一开始还有所抗拒,不过魏尧稍稍闷哼两声之后,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直到亲了好一会儿之后,云招福才发现自己中了魏尧的奸计,后悔也晚了。 魏尧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云招福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敞亮。 在伙房营里熬粥的时候都高高兴兴,哼哼唱唱的,云招福今天给魏尧炖的是银耳红枣莲子羹,魏尧不太喜欢吃甜的,所以糖放的很少,要想煮的粘一点的话,得在炉子前等好好久。 她穿着一身男装,唇红齿白,娇娇俏俏的,嘴角带着笑,特别欢喜的样子。 见这锅东西还得小火炖一会儿,云招福就想先去做点其他事情,反正小火炖着也没事儿。 掀开伙房营的门帐,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士兵给拦住了,为首那个生的黢黑,看样子十七八岁吧,嘴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领着其他人往云招福靠近。 云招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就被他们给围住了,一个士兵对为首那黢黑少年笑道:「哎,吴俊,这就是你说的公公?皇宫里的公公都长这么标志?」 公公? 云招福心底犯嘀咕,他们在说谁呢? 那被唤作吴俊的少年嘿嘿一笑,目光在云招福上下打量,笑的腻歪: 「他要不长这样,怎么勾引男人?没见过公公,兔儿爷还没见过?少见多怪的。」 其他几个围着云招福的兵痞子发出一阵哄笑,两个勾肩搭背的人凑上来对吴俊他们说:「唉,我听人说,昨儿在营帐外头,他和王爷……那个了。」 云招福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这些围着她的少年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把她当做魏尧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了,再加上昨天魏尧和她确实在军营外头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心里有些虚,低着头想走,并不想跟他们计较什么。 「劳驾让让,你们要没事干就去操场跑两圈,有那把子力气,不如用在战场上留着杀敌,跟我这儿贫什么?」 云招福是好心好意的劝他们,而她自己也确实不太想惹事,现在她在魏尧身边的事情,还只有陈亮将军一个人知道,其他营里的人一概不知,她要低调行事,不能给魏尧添麻烦。 可她想的好啊,别人却不这么想,拦着云招福的去路,吴俊继续打量她:「还挺厉害。想指挥爷们儿跑两圈,就问你凭的是什么,凭你这娘们儿兮兮的长相,还是凭你缺了一处的东西啊?」 这番话就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高度了,云招福的脸也冷了下来,虽然她的确是娘们儿,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当面在这么数落,翻了个白眼,努力让自己忍下来,埋头想从吴俊身边钻过去,可刚走进,就被吴俊抓住了胳膊,吴俊一愣:「哟,这小胳膊细的,真跟娘们儿没区别了。」 「何止小胳膊跟娘们儿没区别,这脸也……」 旁边那人刚开口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暴喝声:「干什么呢?放手!」 声音之洪亮,把云招福都给吓了一跳,军中最高主帅陈亮将军飞也似的跑过来,一巴掌就打在了吴俊的脸上,当即留下一道通红的印子,把吴俊小朋友都直接给打蒙了,捂着脸,对陈亮将军委屈的喊了一声: 「舅舅,您这是干什么!」 哟,原来是陈亮将军的外甥!云招福干咳一声,从吴俊身旁窜了,跟陈亮将军点了点头以后,就急急忙忙的往魏尧的营帐跑去,见她跑了,吴俊还着急: 「嘿,给我回来!小兔崽子,够胆跑,爷爷早晚抓着你!」 吴俊这人打仗是个好手,脾气却耿的厉害,伸出的手臂又给陈亮给重重打了下来,拧眉怒斥:「你才是小兔崽子,给我闭嘴!」 吴俊自从来了军中,就没被舅舅这么训过,他是先锋营的,打仗时出力最多,杀敌最猛,舅舅只有夸他的,骂他几乎没有,可没想到今天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居然当众打他,这让一直被捧着的吴俊怎么受得了,刚想好了词儿要跟舅舅好好的辩驳一番,就听见老远就传来一道声音: 「谁是吴俊!」 是定王魏尧的贴身护卫周平,还有两个这回新跟着回来的人,叫秦霜秦夏,是两兄弟,他们三人脸色十分不好,尤其是秦霜秦夏那两兄弟,一路走都是一路捏着拳头格格作响的。 陈亮瞧见他们来了,对外甥埋怨极了,却又不能不管,硬着头皮上去对周平赔了个笑:「周护卫,这事儿是误会,您大人大量,别跟那混小子计较。」 周平冷哼一声:「误会?」 明显是不承认这个说法的。 秦霜秦夏没经过陈亮将军的允许,就已经来到了吴俊左右两旁,吴俊是个练家子,哪里感受不到两人身上的杀气,提前动手,先发制人,却没想到,他快,秦霜秦夏比他还要快,两人闪电般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腿一踢,吴俊就给扭着胳膊跪了下来。 第11章 当天下午,以吴俊为首的几个在军中横行无忌的兵痞子被罚着在校场上跑一百圈儿,跑到其中一个人都口吐白沫了,也不能停。 云招福一个下午都在魏尧的营帐里,魏尧却不在,秦霜秦夏在营帐里陪她,云招福在折魏尧的干净衣裳,对她们问: 「王爷还盯着那些人跑呢?无聊不无聊。都说要低调,我又没怎么着,何必呢。」 云招福是真心不想在军营里面高调,陈亮将军和魏尧为难,今儿就算陈亮将军不来,她也吃不了亏,吴俊那几个就是兵痞子,嘴上油腻腻,其实真让他们动手,也未必敢! 秦霜秦夏对看两眼,秦霜说道:「王妃,您也太好心了。那些混球就该受教训,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了您。」 云招福无奈一叹:「唉,我不是好心,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人计较。」 正说着话,周平从外面进来,云招福瞧见他,走出屏风问道:「怎么样了,跑完了吗?要是跑完了就算了,放他们回去吧。」 周平摊手:「跑完了,不过您说晚了,他们又陈亮将军给抓到刑堂去了。」 云招福一愣:「去刑堂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抽鞭子啊?真不至于。王爷呢?也跟着去了?」 周平点头:「王爷也跟去了。」 「哦。」云招福松了口气:「那行吧,王爷跟去了应该就没什么事。」魏尧一直叮嘱她低调点,并不告诉其他人她的身份,陈亮将军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冲撞了她,总要表个态出来的,不然不好交代,魏尧跟过去,应该就能大事化了了。 周平和秦霜秦夏对看两眼,周平抓着后脑对云招福问:「王妃,您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 云招福不解:「什么误会?我跟魏尧没误会啊。」看向秦霜秦夏,只见她们也和周平一样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一句大错特错的话似的,云招福挑眉问:「有……什么不对吗?」 周平咬着唇,为难的说:「正是因为王爷跟去了,所以才会出问题吧。别人的事儿,王爷根本懒得管,可这回那些孙子惹的可是王妃您啊。」 「嗯?惹我怎么了,我又没怎么着,还能让人家偿命不成?」 云招福真心觉得魏尧是个内心充满了真善美的好孩子,不会轻易仗势欺人要人命的,那个吴俊是陈亮将军的外甥,就冲着这一点,魏尧也该给陈亮将军一个面子吧。 然而,周平和秦霜秦夏的表情却亮了,三人全都欲言又止的低下头摸鼻子,就好像云招福说了什么特别尴尬的话一般。 在云招福的逼问之下,周平才决定为云招福解答一下历史问题。 「王妃您还记得当初星月公主用绊马索陷害您的事儿吗?」周平无缘无故提起了这事儿,云招福一愣,然后呐呐的点头:「我记得啊。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绊马索是军中的东西?」 当时,星月公主的一项大罪名就是用了军中才有的绊马索,可那事儿跟今天的事情又有什么联系呢?云招福不是很懂。 「咳咳。」周平干咳了两声,在秦霜和秦夏的眼神鼓励之下,周平才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云招福知道。 「就是当时……那些马之所以盯着星月公主踩踏,您觉得是偶然吗?还有您的两个表姐妹,明明是想用针扎了您的马,但最后为什么偏了方向,扎在了自己的马腹之上呢?您那位表姐,又是为什么脸直接撞到了树干上呢?这些问题,您后来就没有仔细想过吗?」 提起这个,云招福就有了印象了,当时她确实纳闷过,为什么踩星月公主的那匹马好像特别发狂,盯着星月公主一个人踩,人家受惊了的马都是往前跑,但是那匹却不一样,一直原地打转,盯着人踩。而那个脸撞树的表姐,说的就是云香寒了,云香寒脸撞到树上,那伤疤,知道现在也没消失,据大夫说,那疤痕得跟她好几年呢。 她一直以为是意外来的,可现在听周平特意提起,难道说那些事情根本不是意外?而是…… 「这些事情,你别告诉我都是魏尧让人干的啊?」 云招福试着猜测一番,她当时怀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怀疑到魏尧的身上,因为那个时候,她和魏尧刚刚分别,魏尧去了皇帝那儿,根本就是不在场,后来他也没跟她提过这事儿,所以云招福一直都不知道。 看样子真的是有内情了。 周平深吸一口气后,对云招福郑重的点头:「那天王爷特地给我们下了命令,让我们不要跟着他保护,而是要跟着王妃你,只要发现有任何人想要对王妃你不利的话,不管是谁,严惩不贷。」 「所以……」云招福觉得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所以,让您的表姐针扎错地方的是我们,让你表姐的马往前跑收不住的也是我们,让那些马盯着星月公主踩,还是我们,不过这一切都是王爷吩咐的。」 第12章 周平觉得他今天爆了自家王爷的一个大料,没准会受到来自王爷的暴击,于是很果断的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王爷的身上。 云招福看着周平,觉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可能和她本来就疑惑那些事情有关吧,今天周平和她说了真相,她只有一种: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了。就算是那样,可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云招福搞懂了当初的事情原委,却还是没懂周平现在提出这件事情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周平无奈摊手:「联系就是,王爷为了王妃您,连公主都肯下手,更别说是今天这些得罪您的人了。去了刑堂,不死也得半条命。」 云招福:…… 忽然明白了周平今天特地来告诉她这些事情的原因了,云招福明白以后,就急急往外走去,周平是来给那些小子搬救兵的,毕竟吴俊是陈亮将军的外甥,如果真因为她而闹出了人命,肯定会让陈亮将军和魏尧之间发生难以抚平的裂痕。 对魏尧今后绝对没什么好处,周平才特地来找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些陈年旧事。 云招福来到刑堂外不远处,看见外面围了一圈的人,忽然收住了脚步,对周平说道: 「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跟魏尧说,我说的,让他别和那些人计较了。」 周平觉得力度不够:「王妃,这些我先前就跟王爷说了,不管用。」 云招福想着魏尧的脾气,犹豫片刻后,又道:「那就说我肚子疼,说我晕倒了,让他赶紧出来。只要他一出来,你就进去把人放了,交给陈亮将军,之后的事儿交给我好了。」 这个办法,周平也觉得并不是很理想,让云招福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被云招福催促着上前:「哎呀,危急时刻你就别挑三拣四了,赶紧去吧,回头去晚了,人都给打死了,你还救什么呀?」 这是实话,本来周平根本就不需要对云招福絮絮叨叨那么多话,只要明说让她来救人就行了,非要绕圈子费了那么多时间,陈亮将军看着自己的外甥被打,心里得多难过啊。 秦霜跟着周平过去的,没跟进去,在门口观望,看见了什么,赶紧往云招福的方向跑来,并且对云招福挥挥手,凭着这些日子在路上的默契,云招福一眼就看懂了秦霜的意思,就是魏尧从里面出来了。 云招福拔腿就往营帐里跑,她腿短,为了能在魏尧前面跑回营帐,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以至于魏尧掀开帐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扶着屏风气喘吁吁的云招福。 还以为她是肚子疼的这样,走过去扶着她坐下,云招福为了显示一下周平并没有说谎,很配合的在床上蜷着身子,魏尧在她肚子上每按一下她都嘤嘤出声。 等魏尧按完了她肚子上的穴位之后,她还在嘤嘤说疼,就发觉自己上当了,伸手在云招福的肚子上弹了一下,让云招福真切的感受一番什么叫‘疼’的感觉。 「哎呀,干嘛嘛。」云招福不满的瞪着魏尧。 魏尧站在床边,双手抱胸,没好气的看着装痛的云招福:「应该是我问你吧,那些人欺负你,你还要救他们?」 云招福见自己的演技被当面戳穿,也不好意思再装了,从床上爬起来,尴尬的说道:「他们……没欺负我,就是说了两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那有什么呀,不用为了几句话就真被你打死吧。」 魏尧冷哼:「就算不死,也得打残了才行。」 说完就要转身,云招福见状赶忙跪起来,从后面抱住了要走的魏尧,耍赖道: 「打残什么打残呀!不过就是一群嘴上没毛的小年轻,有什么好跟他们计较的呀,再说了,那个吴俊是陈将军的外甥,你让陈将军亲眼看着他外甥被你打死打残啊?别这么暴力好不好,你的理智呢,都被狗吃啦?」 魏尧被她抱着背后,眉头拧成一片,哪里会不知道是她故意喊他回来的,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人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该教训的也教训的可以了。 不过这些他不想直接和她说,想看看她还能说点什么东西出来,挺有趣。 云招福不知不觉,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那几个混小子真有错,罪不至死不说,还得给陈将军一个面子啊。他自己的外甥留着他自己教训不就好了,你犯得着替他教训外甥嘛?」 魏尧依旧不说话,云招福忍不住问:「魏尧,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呀?」 魏尧耐着性子,闭上双眼,沉声回了云招福一句:「你碰到我伤口了。」 云招福:…… 赶忙松手,魏尧无奈转身,对上她的目光,云招福噙着笑,跪在床上,张开双臂,圈住了魏尧的颈项,甜甜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 「不气了,好不好?他们是不知道我是谁,以为我是个小太监,才对我无礼的,又不是故意挑战你定王的权威,经过你今儿这么一闹,想必军营里也不会有谁再敢来挑衅我了,事情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13章 魏尧本来的确怒火中烧,他可以容忍别人说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欺负他的心尖尖,那比欺负他自己还要难受。不过,看着她这努力替人求饶的样子,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生气了。反正人都已经教训完了……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嘴角没有先前那么紧绷:「这点程度,就想打发我呀?」 云招福搂着他,巧笑倩兮:「不然你想怎么样?这件事解决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问你呢。」 魏尧勾唇,环住了她的纤腰:「还有什么事要问我?今儿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呢,别岔开话题。」 说完,就在云招福的耳廓旁骚扰起来,云招福跪着不动,由着他骚扰,等他兴致上来了之后,才凉凉的问出一句: 「听人说,当初是你让人背地里捣鬼,伤了星月公主和我那两个表姐的?」 魏尧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就果断直起了腰身,刚正不阿的说道:「我去看看人打的怎么样了。你要没事儿就先歇着吧。」 说完就要转身,腰带却被人给拉住了,魏尧将自己的腰带一本正经的抽回:「你别拦着我,你说的道理我已经听懂了,我就是去看看怎么样了,不会再为难他们了。你放手。」 云招福哪里肯放:「不解释清楚,我就不放手。魏尧,真是没想到,你藏的够深啊。这么长时间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亏我还真的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呢。原来都是你在幕后操纵。」 魏尧无奈:「你运气好,是不争的事实,我做的也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人之常情?你怎么好意思用这个词语呢?星月可是公主啊,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么忍心下手?」 云招福想起星月公主被踩断的那几根肋骨就疼,星月公主她们还一直以为是云招福的运气使然,才让她们受到了那么大的惩罚,自食恶果,对她现在敬畏的不行,根本不敢靠近她周身三尺之内。可是星月公主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出来,背后黑手居然是魏尧。 「有的时候,该出手就得出手,优柔寡断不是好事。你前几回靠着运气,整了她们好几回,她们都不放在心上,你知道为什么吗?」既然事情被云招福知道了,那魏尧干脆承认下来,并且转换了个话锋,决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的教一教云招福他悟了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 「就是因为你做的不够果断,让她们没有产生怕惧,要让一个人怕你,就得让她有切肤之痛才行,让她对你的恐惧根深蒂固,只要一看见,就想到自己受伤时的疼。」 魏尧说的有模有样,云招福却十分不解:「你这一套理论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哎呀,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不像是对人的。」 魏尧果断点头:「是啊,很多养狗场就是这么训狗的。再凶的狗,只要小时候被打怕了,那么无论它长得多高多大多凶猛的时候,看见小时候打它的那个人都会害怕。所以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云招福眯着眼,盯着魏尧看了好一会儿,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魏尧,我今天好像重新认识了你,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魏尧的身上仿佛永远都有云招福挖掘不完的新鲜点,谁能想到,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知情识趣,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恭谦有礼的十佳好青年魏尧,背地里,骨子里,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藏的太深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小妻子怀疑了,魏尧干咳一声:「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 云招福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魏尧好脾气的哄着:「好了好了,那你现在知道了。」 云招福:…… 云招福这个深受定王殿下喜爱的‘小太监’, 在军营里被欺负之后,定王殿下亲自出马, 把那个欺负人的吴俊给打的爹妈都不认识, 这样高调,从此以后, 这军营里可就再没有谁敢动云招福这个‘小太监’了。 甚至每次云招福出去的时候,都能收获到一大批敬而远之的动作与眼神,一个个就怕不经意间惹了云招福从而触怒定王殿下。 云招福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解释的话,那么有可能会伤害到魏尧的名声, 毕竟传出一个专宠小太监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嘛,云招福跟魏尧提出过要去澄清一下, 于是拿了一些金疮药准备去看望一下那个被打的吴俊一行人,她的身份是定王妃, 吴俊他们那天言语轻浮, 确实算是冲撞到了她,挨一顿打, 也不冤枉,但前提是得让他们知道, 自己到底为什么被打才行啊。 不过, 东西都准备好了,却被被魏尧给拦住了,反过来劝她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坚决不让她去看吴俊他们。云招福拗不过他,想想反正再过二十几天, 他们就能回京城了,只要她回去了,军营里面这些流言传一阵儿,谁还记得她是谁呢。至于吴俊他们,她相信,在被教训以后,陈亮将军安慰他的时候,没准儿就会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了吧。 第14章 在军营里的伺候魏尧养伤的日子是轻松高兴的,闲暇时分,魏尧就带着云招福去遛马看风景,西北虽然冷,却也有西北独有的美景,绵延百里的大雪山,就算在现代,云招福也只在电视里面看见过,哪里有这样身临其境看的真切。 边关大胜的消息,传回了京城,皇帝终于在一众糟心的事情里面发现了意见还算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 上回魏尧给云招福看了京里来的密函之后,云招福对京里的形势也多少有些了解,太子和宁王斗的不亦乐乎,因为樊家和段家的事情,开始是查出段家有个远房表亲牵扯到在京中开黑市贩售五十散的事情,皇帝大怒,让刑部和大理寺深入调查,这一查不知道,原来这段家的远房表亲只能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散户,背后主张的人另有其人,而这人便是素来与宁王亲厚的那位,这下两边就更加各执一词,争斗不休了,太子和宁王也被结结实实的拖下了水,互相伤害,互相攻击,热闹的不得了。 自从知道魏尧的真实品性之后,云招福不禁为宁王和太子捏一把汗。 皇帝的大捷封赏不远千里运送到了边关,并良心发现,着传旨给魏尧,让他不必等凯旋而归的大部队,可直接回京领赏,顺便也提到刑部有事等他回去办。 至于什么事情,没有明说,但魏尧和云招福心里都已经有数了,这是皇帝被烦的头疼,就想让魏尧回去处理这棘手的问题了。皇帝老子就是这样,想到你的时候,你是个宝,等你办完了事情,不需要你了,你就是根草,还是一根随时可以拿去烧灰的枯草。 另外还给了魏尧一封密函,密函中,皇帝告诉了魏尧云招福离京的事情,只说她悄悄出了京城,直到六七日之后,云家收到了云招福让那城门口的店铺送到云家去的家书才知道云招福离京来西北找魏尧的事情。 魏尧把密函给云招福看,云招福看了之后,不禁叹了口气:「唉,我爹娘肯定急死了。当时我就给他们留了一封信,匆匆忙忙的说出来找你了,我应该给他们写一封回信,报一下平安的。」 魏尧见她如此,没有说话,云招福还在那里埋怨自己,猛地起身要离开,被魏尧给拉住了:「哪儿去?」 云招福将胳膊抽出:「别拉着我,我去给他们写封回信,正好可以让送圣旨来的仪仗队带回去。」 魏尧却摇头:「不用了。」 云招福不解:「还是写一下吧。虽然我们过段时间就回京了,但信早一天送到京里,我爹娘就少一天担心嘛。」 听云招福说的这么懂事,魏尧一挑眉,那神情仿佛在说:‘早干嘛去了’? 云招福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距离他们会面已经有二十几天了,云招福都没想到写信,现在才想起来。云招福也觉得自己太不孝了,嗫嚅道:「我,我这不是……忘了嘛。」 刚会面那几天,云招福就只顾着照顾魏尧,后来照顾着就忘记了这回事,现在想想确实很不应该。 「唉,虽然晚了,但我还是去写一个吧。」 魏尧一个伸手,就把云招福给拉的再次坐回了床边,云招福疑惑的看着魏尧,只见魏尧无奈一叹:「不用写了,我早派人给你写过了,要等你现在才想起来去写,岳父岳母只怕连头发都愁白了。」 云招福愣愣的看着魏尧:「你……给我写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魏尧想了想,准确回道:「就我受伤醒来之后第一时间,让周平替你写了封保平安的书信送回去了,盖的是我的私戳,就是告诉他们你和我在一起,让他们不必担心。」 还有这事儿?云招福惊愕极了,心中同时又有些五味陈杂的。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虽然嘴上埋怨,但心里还是很暖的,至少魏尧会替她想到一切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并且替她补救回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极了。 魏尧笑着抚上云招福的脸颊:「你这段时间太累了。你写我写,效果都是一样的,就无所谓你我了。」 云招福投入魏尧的怀抱:「魏尧,你这么体贴,今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我不会让你没有我的。这回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教训,之前是我自视过高,总想着什么事情都是易如反掌的,没想过我也会有失败的那一日。午夜梦回,我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那日死在了龙虎峡的寒潭底下,那你一个人在京城,连个死讯都不知道,那后半辈子又该如何活下去呢。这个时候,我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原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打独斗的人了,我有了你,有了家,今后我们还会生几个孩子,我们有自己的家庭,我的命似乎变得精贵起来,不能随便丢失了。」 魏尧喋喋不休跟云招福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云招福抬头看他,眨巴两下眼睛:「你这回受伤,看起来好像还挺有感悟的嘛。」伸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两下:「你可要记住你自己的这些话啊,你现在的命可精贵着呢,我和我们的家都少不了你。」。 第15章 两人双手交握,魏尧温和的点头: 「我知道,今后绝不会轻举妄动,恣意妄为了。」 朝廷的旨意下达之后,魏尧就得回京了,陈亮将军让大夫反复确认了魏尧身上的伤到底有没有好完全,能不能经受这千里的跋涉之苦,大夫一再保证,说魏尧底子比一般人要好太多了,复原能力也是,只要段时间内不与人动武,只是普通的舟车劳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陈亮将军派人给魏尧和云招福做了一辆超大,超舒服的马车,比一般的马车都要大上很多,里面有床,有桌椅,有书架,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小房间一样,魏尧和云招福虽然觉得很夸张,但陈亮将军却十分坚持,说如果魏尧和云招福不坐这辆,他就要让魏尧再在西北养个一两个月伤才回去。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魏尧和云招福坐陈亮将军特意准备的马车,秦霜秦夏还有周平和护卫他们都是骑马,陈亮将军亲自领着营地里的将军出来给魏尧他们送行,魏尧扶着云招福正要上马车,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王爷请稍等。」 云招福停住了动作,以为是哪个士兵还想来跟魏尧告别,转身一看,没想到来的是拄着拐杖的吴俊,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没好完全,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魏尧面前,局促的抓了两下后脑勺,又难为情的瞥了一眼依旧男装打扮的云招福,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日他被魏尧教训之后,心中很是不服,觉得定王魏尧在打仗这方面,叫人佩服的没话说,但是人品却叫人难以恭维,为了一个阉人,居然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就算那阉人与他有关联,也不该这样的,对舅舅耍了很多脾气,最后舅舅被逼无奈,才告诉了他,那个被他言语轻薄的小太监的真实身份。 吴俊当场就吓得傻眼了。 那个娘了吧唧的小太监居然就是定王妃,这……就算借他两个脑子,他也不可能想到的啊。听说那小太监不远千里,追寻至此,情比金坚,如果是一个男人的话,那没什么敬佩的,但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而且还是那平日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王妃,不管是不是王妃的身份,一个女人能为了自己的丈夫,吃这么多苦,那都是值得令人敬佩的事情。 可吴俊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对定王妃说了那些轻薄的话,之后他躺在床上养伤,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如果他是定王殿下,自己的老婆被人言语调戏轻薄了,他何止是把人打一顿,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但定王殿下却只是打了他一顿,已经算是给了舅舅莫大的面子。 「那个……」吴俊犹豫着开口,可一向能说会道的嘴突然就像是笨了起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左想右想,把手里的拐杖一扔,对着魏尧和云招福就深深的鞠躬,道歉: 「王爷恕罪,小人不懂礼数,冲撞了贵人,小人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再这样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了。」 魏尧和云招福两两相望,陈亮将军的头上已经堆满了黑线,暗地里踢了吴俊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说谁是狗呢?你是狗,那我成什么了?」 吴俊一只脚不方便,拐杖已经被他扔了,现在还被舅舅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一时没站住,就跌坐下来,茫然的回顾自己的用词,抓着脑袋叹气:「哎呀,舅舅你知道我读书不行,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嘛,我知道错了,想求王爷和……的原谅。」 这小子虽然身上毛病不少,又傻头傻脑的,但所幸还没有笨到家,知道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了云招福的身份,魏尧看了一眼云招福,意思像是在询问她想怎么处置,云招福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对魏尧点了点头,然后便对那人抬了抬手,又对一旁送别的陈亮将军福了福身,陈亮将军拱手回礼,云招福便不言不语的上了马车。 魏尧让吴俊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今后你小子给我好好打仗,千万别再犯我手上,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说完不等吴俊反应过来,魏尧便与陈亮将军两厢抱拳告别,魏尧也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在扫清了积雪的中间道路上,往南行走,吴俊让人把他的拐杖给拿过来,拄着拐杖,走到陈亮将军身旁,语气十分疑惑,低声问道: 「舅舅,那王爷和王妃到底是原谅我了,还是没有原谅我呀?」 陈亮将军反手就是一个爆栗子,打在吴俊的头顶上: 「谁他么原谅你了?谁让你小子出来的?不是跟你说了,在营帐里反省一个月,等彻底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之后才能出来吗?」 吴俊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就是反省完了,彻底认识了错误才敢出来的嘛,舅舅你下手也太重了,我脑袋上本来就有上……」 不管这小子多浑,但至少做错了事情还知道反省和认错,那也还算有就。 云招福和魏尧返程回京,肯定不需要像她从京城出来寻找魏尧时那么紧张匆忙了,而且心情也完全不同,在路上跟魏尧说说笑笑,魏尧去过不少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跟云招福说一些风俗民风之类的,让云招福增长见闻的同时,更加觉得路途坦荡起来。 第16章 前面马车里欢声笑语传出,先前下过一阵雨,不过旁边刚巧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给他们躲雨,而像是前两天,天上突然起了大风,原以为会惊着马儿,可无巧不巧的,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见一座小山凹,刚巧可以让他们的车队躲进山凹里,等风小些再上路。 周平觉得十分神奇,对秦霜秦夏问道: 「我说你们从京城出来到西北这条路上,是不是也这么顺畅?」 顺畅的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的感觉。 秦霜秦夏知道周平是什么意思,当初她们都只是听说自家王妃运气不错,但是自从跟她一起上路一来,秦霜秦夏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运气! 点了点头,秦霜跟周平分享她们在路上发生过的事情,让周平和身后那些护卫听得瞠目结舌,一个个都在心里佩服不已。 「怪不得都说定王妃运气好,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 一个护卫从旁说道。他这回跟着王爷他们一起去突袭萧国大营,捡回了一条命,对云招福这个王妃是衷心服气的。 「可不是嘛,不说别的事情,就单说王妃误打误撞救了我们的事情,这样换做第二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我们藏的那几条藤蔓,特别隐蔽,刺客在山上山下搜了好几天都没有搜到藤蔓的位置,可谁会想到王妃只是稍微绊了一脚,就找到了呢?如果不是王妃赶到的话,我们现在估计早就泡死在水潭里了。」 这些护卫,全都是跟着魏尧出生入死的心腹护卫,知道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命其实根本就是定王妃救的,如果王妃不勇敢离开京城,到西北来找王爷,他们又怎么可能活命呢。 现在跟着王妃上路,这一路畅通无阻的爽快感,更加让他们对王妃的运气佩服不已。 周平也感触良多,他是跟着魏尧时间最长的那个,几乎从小就跟在他左右,自家王爷的运气是出了名的不佳,没想到,娶了王妃以后,就直接逆转了过来,不简单啊。 马车里,云招福趴在窗户边上,悠闲的看着外面的风景,魏尧躺在软垫上看书,陈亮将军送的这马车,确实十分舒适,据说是军中专门做战车的军工做出来的,不仅迅速,请便,最关键的是稳妥,魏尧身上有伤,还未复原,的确不能坐那种颠颠簸簸的马车,但这一辆,云招福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魏尧就算靠在那里看书也毫无影响。 魏尧见云招福已经趴在窗子边上看了好一会儿了,不禁提醒道: 「这外面要么是雪,要么是树,你都看一路了,有这么好看吗?」 云招福维持趴在窗口的动作,呼出一口寒气:「看一眼少一眼,京城有京城的秀丽,西北也有西北的豪迈,咱们回了京城以后,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再有机会出京城游玩,现在我就多看几眼,把西北的印象完全加深,等以后在京城待厌烦的时候,就把这些一望无垠的美景从脑子里调出来想想也是好的。」 魏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眼看了看她,问:「你很喜欢西北吗?」 云招福想了想:「谈不上喜欢吧。但这也是世间的风景呀。」 「那你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魏尧一边翻页看书,一边跟云招福闲聊。 提起这个,云招福确实有话说:「若要说特别喜欢的话,那我肯定最喜欢扬州啦,江南的天气,烟雨朦胧,一到春天,花红柳绿的,气息闻着都特别香,随便走到哪一处,都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魏尧也去过江南,听了云招福的话之后,便勾唇笑了起来: 「江南确实如此。」 「没错没错。我最喜欢的就是江南了。当初我爹在冀州和扬州为官,冀州也算是北方,不过我没什么印象,我出生以后,我爹就转任到了扬州,我是在扬州长大的,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印象中就是江南的菜好吃,景色美丽,吴侬软语,姑娘特别温柔。」 云招福不遗余力的向魏尧介绍自己心目中的江南,魏尧听的高兴,若有所思的点头惆怅道:「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魏尧语气也颇为向往,云招福一叹:「唉,地方不错,只可惜不属于咱们了。我们回了京城,你肩上又得压上千斤重担,咱们还得再夹缝中求生存,江南的美景,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这一回云招福离京,是为了去找魏尧,正因为找魏尧,所以她才能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只要魏尧在京城,云招福也不会想离开,所以,江南的美景,就只能留在脑中慢慢的回忆了。 魏尧见云招福一副长吁短叹的样子,从书架上换了一本书,随口回了句: 「未必没有机会。」 这句话声音很小,云招福在车窗边上,本来就有车轱辘的声音和风声,有些没听清,转头对魏尧看了一眼,以为他会重说一遍,然而他却没有,估摸着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云招福便继续回过目光,往车外看风景了。 第17章 魏尧低头看书,随手往云招福那儿抛去一条毯子,正好盖在她的肩膀之上,云招福被吓了一跳,裹着毯子给了魏尧一记大大的白眼,便不再理他,车厢里安静下来。 从西北到京城,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在路上遇见好看的风景,就留下多看会儿,遇见好玩的市集也留下多玩会儿,云招福乐不思蜀,原本只要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三个月,回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四月草长莺飞的天儿,正儿八经的,从冬天走到了春天。 因为魏尧是提前回京的,并且没有确定的归期,所以皇帝没有派人在城门外候着,魏尧回京以后也不着急,没有先去皇宫复命,而是连衣裳都没换,就带着云招福往相府去了。 相府的门房看见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门口,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看见周平和秦霜秦夏才勉强认了出来,惊喜的迎上前,果真看见魏尧扶着云招福从马车里走下来,门房老张见了云招福,立刻就老泪纵横起来: 「王妃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这一去多时,可把老爷和夫人愁坏了。」 老张的话让云招福更加愧疚,将老张扶起来,问道:「我爹娘在府里吗?我走得急,没能当面与他们说,这不刚回来就来跟他们请罪来了嘛。」 确实是来请罪的,云招福已经做好了要给云公良和范氏臭骂一顿或者两顿,三顿的准备了。 在云招福他们下车的时候,门房就已经有小厮进门去通传了,云招福和魏尧刚刚走过了影壁,云公良和范氏就双双迎了出来,云招福瞧见范氏,忍不住提着裙摆跑过去,范氏也跑过去,母女俩抱在一起,范氏在云招福的背上打了两下,口中骂道: 「你个坏丫头,走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你是存心要把我们吓死不成?」 云招福甘心给范氏打了两下,也不敢回嘴,低着头不说话,范氏将她推开,上下左右看了两圈,捧着云招福的脸,又开始眼眶泛红:「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说说你这孩子,还能不能让人省心点了?」 云招福见范氏这样担心,心里也是不好受,对范氏诚心认错:「娘,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范氏眼睛一瞪:「你还敢有下次?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招福乖巧的跟着点头,范氏说什么她都点头,认错态度特别好,这是从小到大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在范氏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硬着头皮和她犟,只要她说什么全都顺着她就好,这才是让范氏消气最快的办法。 云公良要比范氏冷静一点,虽然也担心女儿,但到底没有忽略魏尧的存在,魏尧上前行礼,云公良将之扶起,沉声说了句: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魏尧与云公良对视一眼,摇头浅笑:「没什么辛苦的。」 话虽如此,但云公良又怎会不知道呢,他没有打过仗,但也知道打仗的凶险,魏尧这么说不过是怕人担心罢了,云公良伸手在魏尧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原本还在衷心跟范氏道歉的云招福看见了,立刻大声喝止:「爹!别打魏尧,他伤还没好呢。」 云公良一愣,看着魏尧,确实脸色有些苍白,先前倒是没注意,魏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没事儿,一点小伤罢了,岳父大人别介意。」 云公良摆摆手,对云招福冷下脸,沉声问: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也太任性了些。私自出京已是大罪,居然还远赴西北,若是搅了战局,你可负的起责任?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 云公良很少训斥云招福,从小到大,除非云招福确确实实犯了错,他才会这样严厉的批评,云招福被说的不敢抬头,暗自对魏尧抛去了个‘求救’的眼神,提醒魏尧别忘了他们在西北约定好的事情。 魏尧来到云公良和范氏面前,拱手一揖:「岳父岳母息怒,招福鲁莽,原也是为了我,一路吃了不少苦,二老不看僧面看佛面,稍稍教训她一顿也就成了,千万别罚的太重了。」 魏尧知情识趣的对岳父岳母坦白了小妻子的罪行,让云招福在一旁瞪着眼睛,恨不得扑上去吃了魏尧,这小子还敢和她玩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说好了,他回来之后替她承担责任,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他身上去的呢。 云招福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到地上,魏尧却只当没看见,没听见,鼻眼观心,正直不阿的模样让云招福恨得牙痒痒。 云公良冷哼:「哼,子不教,父之过。她这任性的脾气,确实该教训教训。来人,把戒尺取来。」 云公良的戒尺,一般只打在云召采的身上,可没想到,云招福还有机会能够尝到云公良打出的戒尺的滋味儿,一时欲哭无泪,被云公良亲自拖着去了大厅里,戒尺被送了进来,屏退了伺候的丫鬟仆人之后,云公良手拿戒尺,指着大厅里放好的一块蒲团,说道: 第18章 「跪下。」 云招福伤心的看向魏尧,魏尧只对她比了比下巴,‘听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云招福又看向范氏,范氏正转过身去擦拭眼泪,也不打算帮她,云招福求救无门,只好期期艾艾的跪了下来,云公良用戒尺指着云招福,正气道: 「你是出嫁女,原不该我来管你,但你在夫家没有规矩至此,我若不打你,实在有违家训。把手伸出来!十个板子,一个都不能少!」 云招福认命了,云公良把家训给抬了出来,那就说明了他不是吓吓人,是真的要打她的手板心,本来就做好了被训的准备,只不过,现在这准备做的有点不够用,因为她也没想到,云公良不跟她费口舌,而是直接动手呀。 战战兢兢的把手掌举过头顶,她从前看见过云召采就是这样受罚的。 云公良戒尺高举,云招福吓得闭起了双眼,准备承受这十指连心的疼痛,却没想到身旁有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魏尧此时此刻说的话,又像是人模人样了。 「岳父大人,这板子还是打我吧。招福嫁给我之后,我没有好好的教她,让她做出这任性之事,所幸没有惹出祸端,我身为她的丈夫,理应替她承受,岳父无需顾及其他,打我便是。」 魏尧的话让云招福愣住了,放下手蹙眉盯着他,这魏尧不会是想耍小聪明,特意用激将法,想要让云公良收回成命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云招福就得替魏尧自求多福了,因为他还不清楚云公良的脾气,她这个爹,平时脾气好的很,嘻嘻哈哈,对她疼爱有加,但这人一旦被惹怒了,那可才不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他都要撞一撞,拼一拼的。 云公良蹙眉对魏尧道:「王爷请起,这事儿你无须替她担着,该是她受的罚,与你何干。」 是啊,与你何干。云招福心里哀怨极了,要是刚才魏尧把责任承担过去的话,那现在可不就跟他就关系了嘛。可他刚才偏偏不说,现在来说,云公良能承认才怪。 「她的罚,理应是我受。我有心偏袒她,但是在对岳父岳母这件事上,她确实有错,有错就该罚,但我不忍心看她被岳父打,那这份责罚就该落在我身上。」 这是魏尧为什么先前不说跟云招福约好的台词的原因,正如他所言,在对于云公良和范氏这件事上,云招福确实做错了,她不该一声不响的离开,对两人没有个交代,让两人不知道替她担了多少心,所以,有错就该罚,但他愿意替她领罚。 云公良沉声问:「你是否以为我不敢打你?」 魏尧不卑不亢:「小婿不敢,只是想替招福受罚。」 云公良不想和他废话,在云招福担忧的脸上看了一眼,半点没有犹豫,戒尺就啪啪落在了魏尧举过头顶的手掌心上,云招福见云公良真的打他,也是急了,扑上去就拉住了云公良的手: 「哎呀爹,您要打还是打我吧,魏尧真的有伤在身,大夫让他一定得静养,您打我吧,我没事儿。」 云公良连着打了魏尧五六下,被云招福拉住,看魏尧确实拧着眉头,脸色苍白,高举的戒尺,终究没舍得继续落下,交给了一旁的范氏,范氏对云招福使了个眼色,云招福立刻会意,上前把魏尧给扶了起来,抓起他的手反复看,心疼的问: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就说我来打吧,你偏不信……」 魏尧反手抓住了她,安慰道:「一点不疼,岳父没舍得用力打我。」 这是实话,云公良是正儿八经的雷声大雨点小,虽然看起来戒尺觉得老高,打的又急又重,但实际上,只用了三分力,没想把魏尧给打怕了。 云招福半信半疑,云公良见她如此,又要伸手打她,被云招福闪到一旁,指着云招福道: 「这回的事情,下不为例。不是说你不能出京去找王爷,而是你得知会我和你娘一声,从小到大,你想要做什么事情,我和你娘没有赞同的?你就算当着面来问我们,只要是有道理的,我们也不会拒绝你,甚至会替你安排最安全的路线,总比你这匆匆忙忙的出去,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说说你是不是胆大包天,幸好是没事儿,这要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情,你让我和你娘怎么活?」 云公良沉声说出了今天非要打云招福的理由,不是因为她出京,而是因为她不辞而别,不顾家中老父老母的担忧。 云招福惭愧的低下头:「女儿知道错了,不敢再有下回。」 「你要记得才好!何谓一家人,一家人的意思就是有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你又不是孤家寡人,干什么做决定要偷偷摸摸的一个人做呢?」云公良最气的就是这孩子把性命当成儿戏,这要在路上出事儿了,他和他娘在家里岂非要埋怨死自己不成?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了?」 云公良对云招福问。 云招福连连点头:「现在知道了。」 第19章 云公良冷哼一声:「哼,我告诉你,今日是有王爷在,替你兜着,若非王爷明事理,你以为这件事我能就这么和你算了?打你两板子都是轻的,若你真冥顽不灵,不听受教,还要想方设法推卸责任的话,你看看今天这事儿能不能了!」 云招福听着云公良的话,惭愧不已,因为她在路上跟魏尧商量好的就是云公良现在说的:想方设法推卸责任,幸好魏尧机警聪明,知道以进为退的法子,成功搞定云公良,如果真的按照她的方法,那场面就尴尬了…… 范氏和云公良的气稍稍消了一些, 魏尧这个人精,立刻就把准备好的那些礼物给呈送了上来, 送的全都是云公良和范氏最喜欢的东西, 如果说先前那一跪一打,让云公良消了三分的怒火, 那么现在礼物送上,最少也能再消个三四分的怒火,不得不说,魏尧这个人看人做事确实有一套, 他总能在最恰当时候做最恰当的事情。 这种能力是天分,云招福自诩没有这天分。 坐下跟云公良和范氏交代了这一路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龙虎峡之事,魏尧也将战事简略的说给了云公良知晓, 说完之后, 云公良问魏尧:「回来之后,可有去宫中复命?」 「先来了相府, 宫中还未来得及去。」 云公良沉吟:「唉,应该先入宫回禀的。不过也罢, 最近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都休朝三日了。」 魏尧只当不知,问:「为何休朝三日?」 「你们小半年不在京城,京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太子与宁王争斗不休,各执一词, 偏偏哪方都有道理,却又哪方都没有道理,京中贩售五十散的事情,越查越深,两方似乎都脱不开干系。皇上大概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头疼不已,休朝三日了。现在你回来了,明儿也不知要不要服朝。」 云公良的话让云招福都觉得有些想不明白:「皇上头疼,不知道怎么处置,所以就休朝三日?这三日,皇上在宫里做什么呀?」 「据说都在淑妃娘娘宫中,连院门都没有出。」云公良看向魏尧,提醒道:「你待会儿去宫里复命的时候,得多方主意着些,谨防皇上这些日子情绪不稳。」 魏尧点头答应:「放心吧,我会多注意的。」看了看云招福,魏尧从座位上站起:「要不,我现在就去一趟宫里吧,应该不用多长时间时间就能回来了。」 云招福跟着起身:「我……也要一起去吗?」 魏尧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你不必入宫,父皇那儿自有我担着,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些,魏尧就辞别了云公良和范氏,匆匆往宫中赶去。 魏尧离开以后,云公良对着魏尧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唉,王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云招福以为他说的是魏尧从小的日子,点头附和:「是啊,魏尧日子的确实不好过,从小到大,您都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云公良瞥了她一眼:「可不是嘛,小时候吃了大苦,没想到大了娶了媳妇儿,又遇上个会惹事儿的小媳妇儿,还是操不完的心。」 云招福:…… 满头黑线横了云公良一眼,云公良指着她,云招福就怂了躲到范氏身后,范氏护着她:「你别老气你爹,你都不知道你那封信送回来之后,你爹吓成什么样儿。立刻派人往西北的方向追,影子也没追到你。说来也奇怪,你爹派出去的都是找人的好手,怎么一路就没找着你呢。」 云招福嘿嘿一笑:「我身边的秦霜秦夏那可是老西北了,谁能比她们更熟悉去西北的路,自然挑的最方便的那条走啦。」 「别嬉皮笑脸的。刚才王爷在这里,我没好意思骂你,你自己瞅瞅这回的事情做得地道吗?」 云公良看着像是要翻旧账,现在可没有魏尧护着她,云招福承认起错误来就更加乖巧了:「女儿知道不地道,都说了没有下回了,爹就别生气了。跟我说说京里的事情吧。太子和宁王是不是杠上了?」 云公良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你早知道太子和宁王的事情了?」 若非早知道,云招福也不会问的这样确定,云公良猜测:「王爷也早知道了吧?」 云招福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密函送去了西北。」 「我就知道。」云公良颇为感叹:「裴家回京没那么简单。」 说了这么一句话,让云招福摸不着头脑,想要再问云公良,可云公良却不再多说了,看来他们不在京里的这段时间,裴家的活动不少啊。 「那我记得我离京的时候,皇上和南国夫人似乎走的挺近,最近皇上休朝,怎么没去南国夫人那里?」 提起这个,云公良和范氏的脸色都是一变,云招福见状凑上去追问,范氏无奈说道:「别提南国夫人了,你离京之后没多久,她就被发现死在了应天书院的女学院里。」 第20章 云招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窜了起来:「死了?」 这,这变化也太快了些吧? 「她……怎么死的?」皇帝罩着的人,会那么轻易的被杀死? 云公良转过头去,范氏小声在云招福的耳边说出一句:「你别大惊小怪的,这事儿虽然没有明着调查判决,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后娘娘。都说是皇后娘娘嫉妒南国夫人受宠,怕她危及自己的地位,才派人出手的,为了不让刚刚成立的书院乱作一团,对外一直宣称南国夫人是偶感疟疾而亡,并未公布死因。皇上因为南国夫人这件事情,当众跟皇后吵了一架。」 「皇后娘娘?」云招福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如果是皇后出手的话,那的确是有点顺理成章的,毕竟南国夫人既不是后宫妃子,皇上也没有公然承认过她的名分,两人偷偷摸摸的在一起,惹怒了皇后惨遭灭口,这个理由怎么听都是逻辑满分的,但云招福心中还有疑问。 如果皇后娘娘真的要杀人的话,她第一个要杀的难道不是淑妃裴氏吗?比起南国夫人,淑妃裴氏才算得上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不过裴氏身边有人保护着,皇后就算想下手也没办法得手,而南国夫人刚回京城没多久,身份上又没有得到认可,确实是最佳的动手时机,皇后一时没忍住,就对南国夫人出手,然后被皇帝查了出来,两人吵架反目,所以皇帝休朝时都留在淑妃裴氏的宫里…… 逻辑满分。 但总觉得有问题。 「最近皇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迷上了炼丹,从隔日上朝,变成了如今几天一上朝,眼看着你爹闲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多。」范氏对云招福这般说,看了一眼云公良,不禁抿唇:「不过幸好你爹这段日子在家里时间多,要不然,我就为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呢。」 云招福看着范氏:「哎呀,怎么又说回我身上了?还是说说宫里的事儿吧。皇上怎么会突然迷上丹药之事呢?」 云公良咳嗽一声:「好了好了,孩子刚回来,说这些做什么。皇上从前就喜欢寻仙问道,只不过国事繁忙,没有表露太多罢了,最近太子和宁王的事情让皇上头疼,这才把这事儿给提了出来,等过两天,皇上心情好了,自然就要放下了。」 这是云公良的说法,比较官方,所以云招福和范氏都不太相信,范氏哼了一声:「为君者一旦沾上这些事情,就很难再放下了。今儿可以说是头疼,逃避国事,明儿可以说是心烦,远避麻烦,只会越陷越深,戒不掉的。」 范氏的话云公良没有反驳,云招福见状便知道,皇帝这回的问题应该不小。心中疑惑不已,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开始迷恋丹药呢。 武氏和安谨如听说云招福回来了,从偏院赶了过来,武氏过来一把抱住了云招福,埋怨道:「我的小姐啊,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再走呢,把老爷夫人吓得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武氏从小就疼爱云招福,比她自己的两个子女都疼,就跟她无条件敬爱范氏一样敬爱着自己。 安谨如也上前拉住云招福的手:「你呀,让全家人跟着操心。」 云招福难为情的道歉:「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这样了。」 「你可得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下回若是再犯,别说你爹饶不了你,就是我也要给你好果子吃。」范氏指着云招福严厉的说,见她和安谨如粘的紧,干脆让她们姑嫂俩下去说话。 「我和你们二娘去准备饭菜,瞧你和王爷都瘦成什么样了,今儿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中午可得多吃点。」 云招福惊喜的很,对范氏说了自己要吃的菜,然后才跟安谨如一起去了她的院子。 环顾一圈,云招福问道:「小吉祥人去哪儿了?」 这么久没瞧见她,云招福还怪想她的,安谨如给云招福亲自倒了杯茶递过来,说道:「她这个年纪,你还指望她成天在家里玩儿啊,奶娘抱着到外面买糖人儿去了,一张小嘴巴巴的,能说会道,有时候我都说不过她。」 云招福想象小吉祥那能说会道的样子,更加期盼瞧见这个小侄女儿了,安谨如拉着云招福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放着京里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找到西北去,外面风餐露宿的日子可好过?」 云招福嘿嘿一笑:「哎呀,那不是担心他嘛,你不知道他这回在西北有多凶险,我都没敢跟爹娘说,说了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怕呢。」 「王爷这回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就算你不说,爹娘怎会不知情况凶险呢。」安谨如拍着云招福的手:「我说的是你!明知这么凶险,还上赶着追过去,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你别说我了, 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道歉, 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嘛。可那种情况下, 魏尧凶险离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我怎么能放心留在京里呢。」云招福跟安谨如说话相对轻松,两人本来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有很多事情,云招福不敢跟范氏她们说, 但跟安谨如却没什么忌讳。 第21章 安谨如想想也是,理解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担心你嘛。你不在的这半年里, 京里发生了好多事情,你大哥在大理寺成天忙的不见人影, 追查这个追查那个, 仿佛又追查不完的内幕,今天抓了个是太子的人, 明天抓了个是宁王的人,也不知这桩公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云招福正好想知道太子和宁王的事情, 倒是忘记了云召采是内部人员, 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对安谨如问:「哎,那我哥有没有告诉过你, 那些查不完的内幕有什么呀,他们抓来抓去这么长时间了, 肯定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线索吧?」 安谨如有些犹豫,让伺候的丫鬟全都出去,关上了房门,才敢小声对云招福说:「听说马上就要抓大鱼了,之前抓了大半年,全都是一些小鱼小虾,没什么价值,却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不过这一回消息应该确切了。」 云招福听得云里雾里:「大鱼?哪条大鱼?」 安谨如摇头:「不知道,你大哥不肯说,说是最高机密,不能泄露出去,就这几天了,京里得出大事。」 云招福暗地里埋怨云召采说话说一半,不够意思,也在脑中思索着,到底是哪条大鱼马上要落网,堪当京里的大事呢? 这边魏尧入宫觐见皇帝,皇帝没有在元阳殿接见他,而是让他直接去了淑妃的宫里,淑妃看见魏尧,难掩喜色,领着魏尧去了一间崭新的丹房,这是上个月,皇帝刚刚下旨在淑妃宫里建造出来的。 他站在丹炉前面,很专注的往炼丹的容器里面添药,旁边很多很多瓶瓶罐罐,魏尧上前行礼:「父皇,儿臣回来了。」 皇帝像是没听见,淑妃上前,拉住了皇帝的手臂,在他耳旁喊了声:「皇上,定王回来了。」 皇帝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淑妃,然后回头,看见魏尧,放下手里瓶瓶罐罐,走到魏尧身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好,好,回来就好。」 说完这个,也不问西北具体的情况,而是转身,又回到了瓶瓶罐罐前面,左右挑拣一番,继续忙忙碌碌的添药了,丹房里有些闷热,他也一点不在乎,魏尧看向裴氏,裴氏敛下眸子,对皇帝说道:「皇上,定王殿下得胜归来,您怎么也不问问殿下这一路可辛苦。」 皇帝一愣,然后才回头对魏尧道:「啊,你辛苦了,回头朕让礼部封赏你。哎呀,朕这一味丹药正是关键时期,耽搁不得,等朕大功告成之后,再招你来问具体情况。」 魏尧拱手:「是。不敢耽搁父皇,西北战事已经解决了,没什么问题,儿臣的战事奏折应该早就送回来了,父皇只要看过,儿臣便觉欣慰,不敢讨要封赏。」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识趣,也太识趣了,不像你两个哥哥,成天惹是生非让朕头疼。朕既说了要封赏你,那便是要赏的,你回来了,就直接去刑部吧,这些日子朕也是管够了。」 皇帝一边加药,一边说着话,魏尧听在耳中,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淑妃裴氏在旁边陪着,魏尧领命之后就行了告退礼,离开了炼丹房。 裴氏跟着他出去,魏尧在厅里等她。 「父皇何时迷上丹药的?」魏尧问裴氏。 裴氏浅浅一笑,倾国倾城:「你去西北后不久。」 两人目光交错,魏尧率先低下头,点了点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宫去了。」 裴氏拉住魏尧:「等等。」魏尧回头,看着裴氏,只听裴氏说道:「定王妃的事情怎么回事?听说她私自离京去西北找你了?」 魏尧听裴氏提起云招福,这才回身:「是啊,我让她去的。」 裴氏失笑:「你让她在你离开京城以后,悄悄追着你去西北的?那何不一开始就将她带去呢?」 魏尧却一本正经的坚持:「不管母妃信不信,就是我让的,若非我的意思,她怎么敢私自出京呢。」 裴氏似笑非笑的盯着魏尧,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算了,我提这茬儿也就是随口问问,你父皇如今不怎么管事,在我面前,你无须隐瞒什么,招福那孩子心纯善良,跟你又是少年夫妻,你们俩感情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魏尧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站着听裴氏说话,裴氏上前轻抚魏尧的脸颊,慈爱道:「这半年,吃了不少苦吧?」 裴氏的声音很温柔,魏尧容色一动,摇了摇头:「打仗不都是这样嘛。」 裴氏似乎有所指:「是啊,打仗都是苦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体会的到,打仗不仅辛苦,还很危险,是将士们用命,一次一次拼杀回来的,凭的是一腔热血,凭的是忠君爱国之心,可有些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轻易摧毁一个战士的忠君爱国之心,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这些都是该有报应的……你明白母妃的意思吗?」 魏尧看着裴氏,此时此刻,觉得倾国倾城的裴氏身上有一种阴暗华丽,就像是忘川边上生长出来的曼珠沙华,美艳却诡谲。 第22章 「我明白。如果没什么事,儿臣就先退下了。」 魏尧行礼,转身离开。正跨出大殿门槛,却被一个跑过来团子给撞到了脚,魏尧把那肉团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弯里,小胖墩儿等着两只大眼睛盯着魏尧,魏尧勾唇,伸手在他鼻子上点了点:「还认识我吗?」 小胖墩儿脸上有点迷茫,裴氏过来说道:「昭儿,这是你三哥。」 「三哥。」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魏尧耳朵里酥酥麻麻的,他去西北的时候,这孩子也不过刚七八个月,现在就会说话,会走路了。 将他放下来,小胖墩儿就跑到了裴氏身边,到底跟魏尧没见过几回,有点生分,裴氏蹲下身子,抽出帕子在小胖墩儿脸上擦拭着并不多的汗珠,那浅笑温柔的样子,世间任何美好的词语都难以形容出来。 小胖墩儿撒娇的依偎入裴氏的怀中要糖吃,裴氏抱着他进了里面,让宫人去拿。 魏尧转身离去,脑中反复的想要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裴氏一生高傲,不愿自己哪里输了别人,所以那时候,对他更多的是严厉,似乎并没有这样温柔的印象。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跟一个十几个月的小胖墩儿比较这些,魏尧不禁失笑摇头,出宫以后,魏尧就直奔相国府,在青雀居里洗了澡,换了衣裳,范氏已经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全都是以前他在相府里吃了说好吃的那些菜肴,云公良拉着他坐下,云召采近来忙的都很少回家,范氏让人去请安谨如,可小吉祥却这个时候要睡觉,安谨如只能陪着,没有过来吃饭。 范氏让人给她送了一份过去。 云公良举起杯子,魏尧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杯,拿起云招福面前的酒杯跟云公良碰了一下,一饮而下,云招福都没来得及阻止,魏尧拿起酒壶,亲自给云公良斟了一杯酒,再将自己的酒杯也满上,云招福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还喝啊?」 魏尧笑道:「今儿高兴,喝多了就睡这儿,没事的。」 云公良听魏尧说要住在相府,自然欢迎,劝道:「是啊,喝多了就睡这儿,这是给你们的接风宴,喝点酒才有意思嘛。你别看着我,你也得喝,你们不在府里,都没人陪我喝酒,也是寂寞啊。」 魏尧拍了拍云招福的手背,云招福才无奈的放开了他,总觉得魏尧的表现有点奇怪,难道是进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魏尧跟云公良喝的很克制,除了第一杯之外,第二杯开始都是小口小口的喝,与云公良说一些西北战情之事,云公良不时与他谈论几句,两人性质都还挺高。 范氏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给云招福夹菜吃:「吃点这个,再吃点这个,瞧你这瘦的样儿,我看了都心疼。」 云招福看着自己碗里快要满出来的菜,好不容易才说服范氏不再夹菜,一边观察魏尧的神情,一边努力吃着,得吃饱点才行啊,魏尧酒喝多之后,下手可是不留情的。 一桌接风宴吃的相当愉快,酒足饭饱,又有亲人陪伴,让云招福不禁感慨,到底还是在家里舒服。 饭后,魏尧不辱使命的陷入了迷糊,云招福把他扶着回了青雀居里,没让丫鬟留下伺候,就跟这些日子在西北一样,现在魏尧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云招福在打理,今天晚上自然也不例外。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的,云招福给魏尧拧了一块毛巾过来,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正要去打水来给他洗脚,就被魏尧长臂一伸,带入了床帐之中,魏尧居高临下看着云招福,缓缓靠近,酒气浓郁的双唇便贴上了云招福的。 云招福缓缓闭上眼睛,双臂环过魏尧的颈项,自然而然的四肢纠缠起来。 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魏尧抱着云招福进内室去洗澡,两人泡在一个浴桶之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魏尧的酒稍稍醒了点,却还没有完全醒,歪着头枕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始终噙着笑。 云招福见他笑的可爱,伸手在水面拍了拍,贱了魏尧一脸的水,魏尧也不介意,拉着云招福的胳膊,一个旋身,就把她给拉到了自己的同一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双臂将她困住,低头在她细腻的脖子上啃咬,让云招福又酥又麻又痒,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又闹了一阵之后,两两平复,从浴桶了出来,相拥上了床,云招福枕着魏尧的胳膊问道:「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事儿。」 魏尧拥着她,一只手指缠绕着她的黑发玩耍,听她这么说,不禁问道:「什么事儿?」 「我要知道什么事儿,还问你干什么呢。」云招福耳中听着魏尧稳健的心跳声,手伸到他背后,摸了摸那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轻声问:「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儿了?我们不在京城的这半年里,京城据说发生了很多事情,南国夫人死了,皇上开始迷恋丹药,这才多长时间啊。」 魏尧听云招福闷闷的声音在房中回响,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都涌出来,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倒是云招福一开口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停止不了。 第23章 「南国夫人本来挺好一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京城搅混水,这下好了,连命都赔上去了。她纵然有才学,可是在后宫的倾轧手段下面,根本就是个一无所知的,身后又没有人保护,据说是皇后娘娘出手的,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当初南国夫人要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会嫉妒南国夫人的样子,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她如果全都嫉妒的话,嫉妒的过来吗?而且,动手的时机也挺奇怪,为什么不在南国夫人没有办女学之前就把她杀了呢,非要等到女学开了,南国夫人的名号传了出去再动手杀人,就不怕引起动乱嘛。」 魏尧静静的听着云招福说话,说到后来,云招福都觉得没意思了,抬头看了一眼魏尧,只见魏尧目光不聚焦的盯着前方,像是在失神,云招福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动了两下,魏尧才回过神来,拉回云招福的手,让她躲回被子里去,说道: 「你说的很对,南国夫人太高调,身后又没人保护,要杀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嗯。」云招福点头:「那你也觉得杀她的是南国夫人吗?」 魏尧没有回答,云招福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今天大嫂告诉我,她说大哥说这几天京里要出大事,引起太子和宁王争斗的幕后黑手就要出来了,说会是一条大鱼,可她却没告诉我那大鱼是谁……」 这个魏尧倒是没有隐瞒,直接对云招福说出了一个名字:「安国公。」 云招福一愣:「什么?」 「你说的大鱼,应该就是安国公了。」魏尧重复了一遍。 云招福瞪大了双眼,安国公是宁王殿下的外祖,也是贤妃娘娘的娘家,是宁王殿下背后最大的靠山,大鱼怎么会是他呢? 「安国公难道是京城贩售五十散的最大黑手吗?」 云招福咋舌,被这个劲爆的新闻给惊讶到了。 魏尧将她张开的嘴巴合上:「他是不是最大的黑手,并不妨碍他要被抓的事实。」 这句话的意思云招福听懂了,反正不管安国公是不是最终幕后主使,但肯定有牵连,只要有牵连,那就是他了。 安国公被抓以后,云招福可以想象贤妃和宁王将会怎么样,是步上魏尧的后尘还是会有另外的下场呢?这些问题,都不是云招福要去担心的,她沉默片刻,对魏尧问: 「对了,皇上对我离京的事情,有没有说什么?不会借此为难你吧?」 魏尧在她柔滑的腰上掐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了?」 云招福紧张起来:「皇上罚你了?」 魏尧只是盯着她,却不说话,云招福急了:「你说话呀。若是皇上罚你了,我明儿就请旨进宫,告诉他们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去的,跟你没关系。」 之前云招福和魏尧商量,说让他回来替她顶责任,指的就是云公良和范氏面前的责任,魏尧做到了,但皇上那里,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惩罚魏尧的话,那云招福可就不愿意了。 见她一脸认真,魏尧笑了起来: 「若真罚了我,我还能这么安稳的回来吗?」 一句话打消了云招福的疑惑,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皇上一句话都没说?」 云招福觉得这完全有可能,毕竟这个皇帝对自己的亲身儿子,有的时候都是爱答不理的,而她不过是个儿媳,搭理不搭理,根本不重要。 魏尧若有所指: 「是啊,一句话都没说。」 云招福想了想又问:「那你见着皇上了吗?说他迷上了炼丹,是真的吗?」 云招福的问题让魏尧想起了白天看见的景象:「我见着了,他就在丹炉旁边,身边瓶瓶罐罐全是药,他站在炉子前面,一下一下的往里面加药,都没高兴回头看我一眼,我跟他说西北的事情,还不如他眼前的丹药重要。」 云招福想象那个画面,有些不解:「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皇上突然转了性子呢?从前也没听说他喜欢炼丹啊?」 魏尧深吸一口气,幽幽的回了一句:「是啊,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淑妃娘娘有说什么吗?皇上这几天休朝,据说都在淑妃娘娘的宫里不是?」云招福察觉到魏尧身子的僵硬,便猜想,他今天晚上有些异常的原因,可能就在这里了,就算他和皇帝没什么父子感情,但终究那个是他的父亲,一下子变成这样,他必然会有些担心吧。 「她……也没说什么。」魏尧的神情可不像是淑妃没说什么的样子,不过他既然现在不想说,那云招福也不会逼他,怕影响他的睡眠,决定和他聊一聊轻松的话题。 「不聊那些了,我今天下午瞧见小吉祥了,不过半年没见,她长高了不少呢。模样可爱极了。」云招福抬起身子,跟魏尧面对面,笑的腻腻歪歪:「魏尧,咱们也生一个孩子吧?」 第24章 这是云招福第一次正面跟魏尧提这个问题,魏尧看着她,欣慰的搂着她笑了:「怎么突然想生孩子了?」 云招福和魏尧成亲以后,两人都没有刻意的想过生孩子的事情,云招福是没玩儿够,魏尧是觉得当时时机不成熟,所以对这种事请姑娘,都是顺气自然的,没想到后来两人有了一个,只不过没有缘分见面,这件事,云招福一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而魏尧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就当是一个秘密,他会永永远远的守下去。 「因为……」云招福犹豫了一下,小声回了句:「小孩子……很可爱啊。」 魏尧想起白天在宫里瞧见的小昭儿,圆滚滚的样子,确实可爱,一声‘母妃’喊得人心都酥了,就连他母妃那样一个严厉的人,对他都忍不住软下了声音,如果有个小孩子现在跑过来喊他爹,魏尧觉得那感觉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嘛。 「确实很可爱。」魏尧衷心这样觉得。 云招福一喜:「那我们生吗?」满怀期待的看着魏尧,其实这件事情,云招福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了,从魏尧离开京城去了西北之后,云招福当时就胡思乱想,如果魏尧此番一去不回,她身为妻子,居然连血脉都没能替他留下来,所以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了,只要和魏尧能平安归来,两人就一定要赶紧要个孩子才行。 魏尧想的似乎就没有云招福复杂了,单纯的发问:「这事儿能控制吗?自然是有了就生啊。」 云招福得到了魏尧这个回答,一个翻身,坐到魏尧身上:「那咱们可得好好努力了。」 说完这些,云招福就把魏尧再次缠到了被子里,既然做好了这个决定,那就势必是要好好的‘努力努力’了。 云招福和魏尧恩恩爱爱了一晚上,早上两人一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范氏给他们准备了早餐,两人正坐下来准备吃,云召采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了,看见桌上有东西吃,就拿了一个花卷直接啃了起来,啃了两口才发现不对,目光在云招福和魏尧之间回转: 「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招福将自己面前那碗没吃过的粥递给云召采,自己重新去盛:「昨天回来了,你怎么忙到现在?」 云召采看来真的是饿坏了,呼噜呼噜喝下了大半碗粥,才抹了抹嘴,在夹咸菜的功夫,对云招福他们说了句:「哎呀,你们不知道,昨天晚上可刺激了,大理寺和刑部五六十个兄弟一起出动,去把准备潜逃的安国公给抓了回来。」 安国公被抓了? 云招福和魏尧对视一眼,昨天晚上两人还在被窝里讨论过这件事呢,怎么今天早上他就给抓了呢! 「他被谁抓了?为什么呀?」云招福端着粥碗坐下,却是不吃,盯着云召采问。 云招福拉着云召采,不让他吃饭,非要把话说清楚才行,云召采无奈,擦了擦嘴:「当然是我们抓的他!安国公是云庆楼的幕后掌柜的,云庆楼是卖五十散的总坛,我们这大半年里,一直都在查他,可算给我们找到证据了。」 这么长时间没找到证据,一下子突然就找到了,这也太巧了吧? 看向魏尧,魏尧神情淡定,慢条斯理的吃早饭,仿佛这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呃……事实上,跟他确实没什么关系,他们昨天才回到京城,今天安国公就被抓了。 云召采没发觉两人神情的不对,吃完了早饭就匆匆回院子去,看了一眼妻女就匆匆换衣裳离开了。 「这事儿你怎么看?」 魏尧正喝了一口粥,闻言抬头看向云招福,耸肩摊手:「能怎么看。」 云招福左右鬼祟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凑到魏尧耳旁轻声问:「安国公会怎么样?」 魏尧慢条斯理的想了想:「……大概会死吧。」 云招福惊讶:「这么严重?皇上不会这么不念旧情吧?」 魏尧盯着眼前的花卷出神,回答模棱两可:「此一时彼一时。」 吃完了早饭,魏尧和云招福就去向云公良和范氏告辞,两人昨日归来,还未回过王府,今日该回去了。 福伯正在看着人擦王府牌匾,他早就收到王爷王妃要回府的消息。 马车停靠,魏尧和云招福下车,王府里的人都跑了出来,跪地给两人请安,福伯感动的老泪纵横:「王妃不声不响离了京,老奴还是十多天以后知道的,都怪老奴没有看好王妃,老奴有罪,有罪啊。」 魏尧往云招福看了一眼,云招福就难为情的上前,把福伯给扶了起来:「福伯,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下回我不这样了。」 福伯又是一阵哭。 书锦和听雪她们这些主院伺候的女婢们也跟着抹眼泪,尤其是书锦和听雪,两人是被云招福当面骗着走的,心里更是愧疚不已,云招福好说歹说才让她们停止了哭泣,簇拥着入了王府。 第25章 魏尧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云招福让人把东西送回主院,开始收拾,她给书锦她们都带了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都是一些西北特有的药材,美容养颜很有效果的。 云招福还给师父施定山和安乐公主带了礼物,让人去书房跟魏尧说了一声,就带着秦霜秦夏出门去了。 准备先去茶庐去拜见师父,马车行径路上,听见马车外面有一群人呼喝的声音,云招福掀开车帘子往外面看,就见一户人家门前围了好多百姓,百姓包围的圈子里都是拿着长矛的官兵,呼呼喝喝的声音就是从那些官兵嘴里传出来的,云招福在马车里问: 「秦霜,前面怎么了?」 「王妃,这是中书令张大人的府邸,不知因何,官兵正在抓人,前路堵了,咱们得稍微等等了。」 秦霜从外面回答云招福的话,云招福一阵纳闷:「中书令张大人……」 昨儿晚上抓了安国公,今儿又是中书令,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小官,手握大权的那种,居然说抓就抓了,皇上这回可真是大手笔。 既然过不去,后面又有好几辆马车堵着,云招福她们就只有等着了,幸好官兵们抓人还算迅速,跟府里追出来求饶的女眷们纠缠一阵儿后,就抓了张大人和张家的几个子侄,收队离开了张家门前,围观百姓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就纷纷散开,拥堵的道路得意疏导,马车渐渐前行,云招福的车链子一直没放下来,经过张家门前,就看见家里的女眷们在门口相互依偎着哭泣。 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女人的生活好过不好过,完全取决于出身和嫁的男人,张大人被抓,满门的女眷就失去了靠山。 到了茶庐,经过通传,云招福进了内里,得知师父身体抱恙,到中室相见。施定山老先生一脸憔悴的谢谢躺在软塌上,满屋子都是药味,大师兄蒋星在旁边伺候着,看见云招福,蒋星点头致礼,施老先生对云招福招招手,云招福才走过去。 「师父病了?」 施老先生将云招福上下打量一遍,没有回答云招福的问题,反而说了句:「瘦了。」 说话的声音都不似从前那么中气足,云招福眼睛立刻就红了:「师父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您还好好的呢。」 施定山摆摆手,勉力坐起:「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嘛。哭什么。」 一旁蒋星叹息:「唉,师父您就别瞒着小师妹了,她早晚都会知道啊。」见云招福不解,蒋星放下手里的捣药罐子,对云招福道:「三个月前,师父被抓到京兆去审讯了一番,回来就大病了,至今未好,大夫说是伤了元气,只怕……」 云招福眉峰蹙起:「只怕什么?」 蒋星到底没敢说出来,气呼呼的坐下继续捣药,云招福坐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对蒋星追问: 「那师父为何会被抓到京兆去?」 蒋星一边捣药一边气愤言道:「那些人听了小人的挑拨,非要说师父和前朝太子余孽有关,抓过去审了好几天,师父年纪本就大了,哪里受得了他们的刑讯,到最后又没有证据拿出来,才把师父放了。」 云招福心中震动:「怎,怎么会这样,我不过离开半年,这,这怎么就发生了这么些个事情呢。是京兆尹抓的师父吗?他们凭的什么?」 施老先生摆摆手,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可话还没说就激烈咳嗽起来,蒋星赶忙放下手里的药罐,过来扶着施老先生,给他拍背顺气。 一边拍一边告诉云招福:「他们凭的什么?凭的还不是那位攀龙附凤的驸马爷一声吩咐嘛。他……」 蒋星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施老先生给拦住:「子恒住口。」 被师父喝住了,蒋星只得闭口不言,云招福却明白了,问:「是苏铎让的吗?」 提起这个名字,蒋星眼中几乎都要冒出火星儿,施定山也是闭目紧咬了下颚,云招福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施定山闭口不言,蒋星实在受不了,不顾师父嘱咐,对云招福和盘托出:「他就是对师父怀恨在心,觉得师父把他逐出师门是嫌弃他身份低微,我们这些师兄弟,从小就长在师父身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师父供的,包括他那一身的才华,全都是师父倾心所授,不过就因为当时他对师父提出要娶你,被师父拒绝了,他就暴露出了本性,转眼就投入了安乐公主的怀抱,做了驸马爷,从那时开始,就对茶庐出去的人暗中打压,手段无所不用,卑劣至极,师父一直忍着没肯对外透露,原是想让他回头是岸,可没想到,这小子变本加厉,这一回动到师父头上,师父这把年纪,被他们拉去刑讯一番,就是不死也半条命去掉了,师父到现在还不肯我多言,可我忍不住了!若非那个混蛋每日出巡护卫良多,我根本进不了他的身,否则我真想拿把刀去把他给杀了,也算是为世间除害了。」 第26章 施定山想要阻止大弟子说这些,却没有力气,牵扯急了就是咳嗽不止,云招福听的越发震惊,她之前只知道苏铎不是个好人,喜欢背地里耍手段,可没想到,他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师兄说,苏铎跟师父提出要娶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招福想起那日在她酒窖门外,苏铎那借酒撒泼的样子,还有他说的那些话,看来那个时候他说的并不是醉话,而是真的,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师父护着她,没让她知晓,苏铎就对师父怀恨在心,如今还做出这等恶事,云招福真的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信了苏铎的话,还让他和安乐成了亲,安乐若知道苏铎是这样的人,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从茶庐出来,云招福觉得脚步都是虚浮的,回了王府,魏尧在房里插花,见云招福失魂落魄,放下剪子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云招福一叹,将在茶庐里听说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魏尧,包括蒋星说苏铎想娶她的事情。 魏尧听了之后,似乎并未感觉到奇怪,而是蹙眉问了一句: 「苏铎怀疑你师父是前朝太子余孽?」 云招福点了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我师父不会是前朝太子的余孽,你怎么没听懂我说的意思呢,我是说,苏铎借此冤枉我师父,他就是心存恶念,想要对师父不利,想要折辱师父,真没想到,他竟是这种狼心狗肺之人。」 魏尧看着云招福,敛下目光,再次拿起剪子,将花茎处剪掉一段,插到花瓶里。 「那么多冤枉人的把戏他不用,为何偏偏要用这种理由呢?」 魏尧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让云招福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苏铎要冤枉陷害师父,弄点其他罪名不是更明朗有效嘛,干嘛非要挑这么个没有证据的罪名呢?有些不能理解…… 「难道……我师父真的有嫌疑?」云招福不知不觉间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说出来就后悔了,捂着嘴,往魏尧看去。,希望他没听到她的胡言乱语。 可一旁的魏尧理都没高兴理她,兀自插花。云招福暗自松了口气。 魏尧和云招福回京第五天,皇上终于要上朝了。 云招福早上送魏尧出门以后,就拿了些御赐的糕点和布料去云家,皇上虽然没有上朝,但是封赏定王的旨意倒是送的很及时,赏了一些金银和糕点布匹之类的的东西。 见了范氏以后,云招福将昨天在茶庐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了范氏,谁知范氏却早就知道的样子,叹了口气: 「唉,当时我听说你师父被抓去了京兆,就知道有问题,让你爹去打听搭救,你师父却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招福蹙眉:「他们也太过分了,对一个老人家都下这样的毒手。说到底还是因为苏铎那个混蛋,亏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 「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现在只想着往上爬,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了。」范氏对苏铎这个人也是刚刚认识,她之前还曾经想过如果当初招福不是嫁给魏尧而是嫁给苏铎的话,兴许她就不会觉得那么麻烦了。但现在看来,苏铎这个人的人品,如何能与魏尧相比呢。 「就没人能阻止他吗?他就算做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可难道就不需要王法吗?」云招福越想越生气。 「王法……哼,如今的朝廷早已没有王法可言。」范氏似乎意有所指:「你以为苏铎背后就没有人指使了吗?他野心太大了,做了驸马和尚书还不够,还想再立功升伯爵,侯爵,为了这个目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太子和宁王因为安国公的事情斗得不可开交,只有晋王和定王两股平稳势力,晋王背后是薛家和薛贵妃,魏尧背后是裴家和淑妃,苏铎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选择还没有显示势力的裴家,也就是定王,那么他很有可能选择投靠的会是晋王和薛家。 「可他如果真的想立功,那就该去找一些有边际的人抓啊,抓师父算怎么回事,就算他诬陷师父是乱党,那也得有证据啊,无凭无据,把人抓进牢里打一顿,难道就能屈打成招吗?」 云招福最搞不懂的就是这个,苏铎想往上爬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不选一些可靠有证据的事情去做呢。 提到这个话题,范氏就没有继续说话了,低下头叹了口气,对云招福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你想管也管不了,如今就算你爹,在朝中的地位都一日不如一日了。」 范氏说的没错,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云招福确实没什么能力管。 「爹在朝中又怎么了?他不还是左相嘛。」云招福问。 范氏叹息:「左相是左相,然而之前跟着他的那些同僚们,好些都被莫名其妙的撤换,换的都是薛相之人,你爹正直,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以至于在朝中越发举步维艰,乱局当世,祸患将起,你爹都快要萌生退意了。」 第27章 皇帝沉迷丹药,甚少上朝,朝局被弄臣把持,忠臣被换被抓,朝局一片混乱,这样的朝廷确实没什么意思。 回到王府的时候,魏尧已经回来,正在主院里看账本,云招福见状走过去,问道: 「真是难得,你也会看府里的账本啊。」 一般魏尧从来不过问府里的这些事情,今天看账本,真是件稀奇的事情。 魏尧没有说话,眉头蹙着,云招福坐下后又问:「怎么,府里的帐有问题吗?」 拿起一本翻了翻:「应该不会有问题啊,我虽然不管,但是每一季的账本我都会看一遍,王顺和福伯管家很好,从未出现过纰漏。」 魏尧把账本放下,幽幽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云招福喷饭的话: 「不是有问题,只是我没有想到,定王府居然这么穷。」 「哈?」云招福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问他,魏尧就负手站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为了生计愁眉苦脸的一家之主,云招福将他刚才放下的那本账本拿起来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毛病。 府里每个月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嘛,也没见有什么不够的地方啊。再说了,这账本上不还写着府里还有十几万两的余钱嘛,这还叫穷的话,那普通人家的日子叫什么? 魏尧一路唉声叹气的回了书房,吃晚饭的时候,云招福派人去喊他,回来那人告诉她,王爷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不吃了。 云招福:…… 两个月后,安国公一案审理结束,罪名确凿,皇帝震怒不已,判安国公秋后问斩,安国公府抄家。 而这个抄家的事情,交给了晋王和定王两人一同去办,晋王抄国公府本家,定王抄国公府名下所有田产商铺,各地山庄。安国公府作为一个百年公府,抄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少,数量报上朝廷以后,东西全都收入国库。 宁王因为安国公的关系受到了莫大的牵连,皇帝震怒之余,也将宁王所有的一切收回,包括宁王府,只给他保留一个王爵的封号,其他一概剥夺,宁王从云端跌下,拖家带口被赶出宁王府的时候,据说还曾有人听见他大骂朝廷险恶,大骂皇帝昏庸。 安国公府被抄之后的好多天,魏尧都是一回来就钻到书房里去,云招福找他说话,他也要她在门外等好久,才让她进去,今天也不例外,云招福在书房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魏尧才喊她进入,云招福进去之后就看见魏尧站在书架前面。 云招福没和他说话,就先左看右看,然后才来到魏尧面前,狐疑的问:「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儿?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魏尧一愣,果断摇头:「没有啊。没干什么。你还信不过我吗?」 走过来搂着云招福的肩膀,云招福瞧着他,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告诉你,有事儿你别瞒着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云招福拉住了魏尧,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问道:「你不是受伤了吧?」 难道魏尧这几天鬼鬼祟祟的,是因为受伤了,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当即紧张起来。 魏尧见她一副要立刻扑过来扒衣服的样子,赶忙抱住了她,将手臂左右大幅度晃荡好几下:「我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受伤呢。好着呢,放心放心。」 云招福还是不信,非要在魏尧身上摸了又摸,恨不得从他衣袖里钻进衣襟里去,魏尧忍着笑任她施为,等云招福将他里里外外全都确认一遍以后,魏尧才两手一摊:「看吧,没骗你对不对。」 云招福更加纳闷了:「那你干嘛在书房里鬼鬼祟祟的。」 「没有鬼鬼祟祟,不过是看书看得入迷罢了。」就是不承认他有问题,他不承认,云招福对他也没辙。 不过从这之后,魏尧倒确实没有了异常反应,渐渐的云招福就忘记了这回事。 今年的夏天来的似乎特别早一些,六月里,天儿就跟蒸笼似的。 云招福早早让人准备了冰盆拿入房里,还不觉得凉爽,硬是让书锦去熬了一锅冰镇梅子茶来解暑气。听雪在云招福旁边给她扇风,云招福还一手巴拉着衣领子感叹: 「哎呀,这个天儿太难受了,往年可没今年这么热。」 听雪四周感受了下:「王妃,奴婢也没觉着多热,您是不是先前走急了,这才觉得热,待会儿心静下来就不热了。」 云招福想了想,立刻否定了听雪的猜测:「没有啊,我先前走的也不快,就是从院子里走到房里,哪里心就静不下来了呢?还是天儿热。」 既然王妃这么说了,听雪就算真觉得不怎么热,也不好意思跟王妃顶着了。 过了一会儿,书锦把熬好的梅子茶拿过来,是稍微冰镇了一会儿的,没敢冰太久,只一会儿,去了凉意就给拿了过来,云招福跟看见救星似的,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吧砸两下嘴,指着梅子茶看向书锦,书锦一愣,上前道: 第28章 「可是不凉?这还没到盛夏,可不能贪凉。」 云招福摇头:「不是凉不凉的问题,是你梅子方少了问题吧?怎么一点酸味都没有呢?」 书锦一愣:「不会啊,奴婢还是按着原来的方子煮的呀,煮的时候,厨娘还说今年的梅子比往年都酸一些呢,王妃您觉得是不酸吗?」 云招福又喝了一口,放下碗摇头:「不酸啊。」 云招福让听雪也盛了一些喝,听雪喝了之后,眼睛都眯了起来:「王妃,就这还不酸啊?奴婢的牙都要酸倒了。」 书锦同意听雪的说法,云招福纳闷,正研究怎么回事的时候,魏尧从外面回来,也是大汗淋漓的,书锦和听雪退了出去,魏尧回来,看见桌上有冰镇的茶,舀了一碗,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指着梅子茶问:「什么东西?这么酸。」 将罐子里的大勺搅了搅,舀出一颗大梅子出来,魏尧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梅子茶呀。这也太酸了,喝了非倒牙不可。」 这下云招福就觉得更奇怪了,将自己碗里的梅子茶全都喝了下去,吧砸两下嘴巴,还舔舔唇瓣,纳闷极了:「真奇怪,我觉得一点都不酸,还没什么味道呢,最好再酸一些。」 魏尧愣愣的看着云招福,先是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两下,确定云招福没有发烧之后,才将她的手拉过来,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云招福看魏尧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惊讶,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担忧,总之变了又变,云招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松手,才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可魏尧根本不给云招福这个机会,放开了她的手,就跑到门边,对外喊道:「去请太医。」 外头有人领命下去了,魏尧才若有所思的踱步回来,云招福将袖子拉好了,上前问道:「我又病了不成?还要请太医?」 云招福一开口,就把魏尧的神给拉了回来,扶着刚起身的云招福又坐了下来,不让她起来:「别动,等太医过来。」 看他这样,云招福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但再问,魏尧还是不说,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云招福坐到高凳上让太医垫手垫,铺丝巾诊治,还是上回给她看身体的老太医,这一回神色比上回可好看多了,却也是不放心的诊治了好几回,然后对云招福笑了笑,请魏尧出去说话。 魏尧迫不及待的跟着老太医出门,老太医对魏尧拱手作揖:「恭喜王爷,王妃的喜脉很是健康。」 听到太医说这句话,魏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我先前给她诊脉,确定是喜脉,看着像是比上回强劲的多,一直不敢相信,现在听太医亲口说出,实在是太好了。」 老太医知道两人之前一个孩子没保住,那是因为初初诊脉就十分异常,喜脉十分浅弱,以汤药养了好些天之后,也不见好转,反而仍有衰弱之势,连带王妃的身子都受到了损伤,因此那一胎留不得,不过这一回太医诊断好几次,确定是喜脉,并且脉象正常,十分健康。 「虽然大喜,但王爷与王妃还是要多注意才行。头三个月,王妃尽量减少外出,在府里稍稍走动,多吃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鱼肉最佳……」 太医跟魏尧说怀孕之后的注意事项,魏尧像是听课一般细细的记下,恨不得拿一个小本子来记录。 送走太医,魏尧回到房里,看见云招福正在房里踱步,一手拿着扇子猛扇,动作很大的样子,魏尧跑过去接过扇子,对一旁的书锦和听雪道:「王妃觉得热,那就再去准备两个冰盆进来。」 两人领命下去之后,魏尧把云招福按坐在凳子上,自己亲自在她旁边给她扇风,云招福看他这样,问道:「太医每次诊脉都神神秘秘的,做什么都避开我呢?是病吗?可我最近除了觉得热些,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像上回又吐又晕又嗜睡的,所以……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魏尧浅笑出来,循序渐进的问:「你除了觉得热就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了?」 云招福想了想,摇头:「没有啊。精神好的不得了。」 自从上回她生病以后,魏尧就专门请了人给她条理身子,每天都有一道药膳,那就是给她固本培元的,让云招福的身子健壮了不少,就算是来回颠簸几个月,从西北来来回回的,身体也没出什么问题,可见那些调养的药膳效果还是很好的。 「你再想想,从前你可没有现在这么爱吃酸的。」 魏尧指了指桌上的梅子茶:「那茶我喝两口,牙可都酸倒了。你却还说不酸。」 云招福呐呐的点头;「好像是有点奇怪啊。为什么我觉得不酸呢?难道和我的病……」 云招福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魏尧用扇子给挡住了:「不许一口一个病字,难道除了生病,你就猜不到其他的原因了?你再好好想想,一个不爱吃酸的女人,突然就变得爱吃酸了。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第29章 魏尧说完之后,云招福的脸上现出了短暂的迷茫,不过,很快就有点明白了,眨巴两下眼睛,抬头看向魏尧,声音略微有些激动,硬是忍下情绪,猜道: 「我……怀孕了?」 只要怀孕的女人才会突然喜欢吃酸的。而且她还易热,易燥,这都是怀孕的女人才会有的症状啊。 魏尧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对云招福比了个‘二’的手势:「快两个月了。」 云招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惊喜,鼻头眼睛发酸,雾气骤然凝结成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眶中流出,油然而生的感动,使她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我……怀孕了。」不断重复说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云招福就是很想哭,很想哭,脑子里有一股无名的情绪操控着她的泪腺,止都止不住。 魏尧将云招福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招福,我们要有孩子了。」 这句话,魏尧已经憋在心里好长好长时间了,自从云招福第一个孩子掉了之后,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希望失去的孩子再回来,老天爷对他可真不薄,这一次他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他们母子俩才行。 云招福止不住的哭着,心底的情绪忍不住的宣泄,孩子,她和魏尧终于要有孩子了。成亲这么多年,她终于要给魏尧生孩子了。 夫妻俩因为这件事情,抱在一起好长时间,就像是一尊缠绕在一起的雕像般,最后还是魏尧担心云招福维持同一个动作会吃力,才把她抱到了廊下的藤椅上坐下,让云招福枕着自己的肩膀,两只手放在云招福还未隆起的小腹上,兴奋过后,云招福甚至有点怀疑,她的肚子里真的已经孕育出一个小生命了吗?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她反复的问魏尧这件事是真是假,魏尧每一次都温柔的回答,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无边的喜悦与幸福之中。 这个消息让云招福足足消化了十几天才彻底消化完,原本怀疑的想法,随着这十几天孕态的增加而彻底打消了。 虽然才两个月大,不过云招福已经能感觉到小腹的紧绷,站在镜子前面,用手放在小腹上,能够感觉比以前硬实一些。 魏尧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把十里八乡有名的稳婆都找来,挑出了四个最有经验的留在王府里看护云招福,有专门做补餐的,有专门量肚围的,有专门传授孕期知识的,还有专门替云招福按摩四肢的,面面俱到,让云招福都觉得魏尧实在太夸张了,跟他提出这一点,他还不承认,并且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等再大一些,我再从宫里挑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出来,一定得让咱们的孩子越健康越好。」 对于这个比妈妈还疯狂的爸爸,云招福是无语的。 她怀孕的消息在魏尧满世界替她找稳婆的时候就传了出去,好些地方都送来了东西和慰问的帖子,也有不少要来拜访的,这些帖子,全都一一送到了魏尧面前,送来东西的,按照东西的档次回礼,来送拜帖的,则全部驳回,其中包括了晋王妃的拜帖和福泽县主陈婧柔的拜帖。 云招福是魏尧拒绝了这些拜帖后的好几天才知道这件事的,问他为什么,魏尧答的很理所当然: 「现在才一点点大,见她们做什么,你知道她们会不会突然说个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让你难受啊。」 「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会不会不好?晋王妃也就算了,反正我和她有梁子,可福泽县主也不见,镇国公那儿会不会……」 云招福担心的是这个,福泽县主是镇国公的心尖宝贝,而且她又素来任性,若是回去跟镇国公哭诉一番,镇国公回头再来找魏尧的麻烦,岂非更加麻烦嘛。 魏尧却不以为意:「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是我拒绝的,没人能说你的不是。」 既然魏尧这样坚持,那云招福自然是乐得轻松了。魏尧自从西北回来之后,整个人和他离京之前变得很不一样了,以前提起裴家,提起镇国公,他都有一种孺慕之情的感觉,看的出来他很尊敬镇国公,只要是镇国公说的话,他都能听得进去,就算有点分歧,但最终大多都是魏尧迁就。 然而回来之后,云招福发现,魏尧跟裴家似乎在有意疏远,刚回来那会儿,她还提议要去裴家请安,但魏尧却说没必要,他给出的理由是:现在朝中乱作一团,父皇似乎不愿皇子们与外戚多来往,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风口浪尖去触父皇的眉头吧。 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云招福从西北回来之后,就没有去过镇国公府,魏尧后来有没有单独去,云招福不知道,反正从魏尧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来看,他就是在明里暗里的跟裴家疏远。 「魏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关于裴家的?」 云招福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把这句话给问了出来。虽然她也知道魏尧未必会因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不问出来,她心里觉得憋闷。 第30章 魏尧看着云招福,犹豫了片刻后,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云招福眼前一亮:「什么事啊?不能告诉我吗?」 她都好奇好多天了,真希望魏尧不要小气,快些告诉她真相。 「还是那句话,父皇不愿皇子们与外戚多走动,上回父皇特意把我和二哥喊入宫中,耳提面命了这件事情,所以还是远一些比较好。」 云招福眼中的光泽猛地黯淡下来,横了他一眼:「不想说就不说好了,还编排这些出来……」 魏尧见云招福不高兴,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乖啦,过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你只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 魏尧的话,云招福哪里会不相信呢。魏尧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他脑子里要考量的事情,比一般人都要多的多,所以,他现在不告诉云招福真相,就说明,现在肯定真的不适合说吧。 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从鬼门关里闯了两回,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彼此更加值得信任的人了,想到这里,云招福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现在的主要职责就是好好的在府里把身子养好,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魏尧去担着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自有魏尧替他们母子担着呢。 就这样,云招福在府里又当了两个月的小乖乖,太医每隔三天进府诊脉一次,每次都夸云招福身子底子好,孩子健康之类的,夸得云招福都有些不相信,问大夫要不要吃点什么补药,大夫都说以她的体质和发展情况来看,大可不必吃那些,只需每天注意饮食就可以了。 云招福的小腹已经明显增大了不少,虽然还未像簸箩似的突出,但肉眼已经可以看的分明了。 经过了前面几个月的休养,云招福的胎便算是坐稳了,魏尧才放心让她稍微走动走动,这两个月里,范氏来府里看过云招福两三回,每回范氏刚来,魏尧就回来了,坐在一旁盯着范氏,把范氏盯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云招福怕范氏生气,跟范氏解释:「其他人他连放都不肯放进门呢。」 意思就是,娘您至少进来了,别的访客连门都进不了呢。 范氏听后,只是笑笑,回了云招福一句:「只要他对你好,我就没什么担心的。」 那之后,范氏就减少了入府的频率,云招福跟魏尧说了好几回,魏尧非要坚持等过了头四个月,才让云招福出门去。 这不,刚刚解禁,云招福就等不及溜回相府去了。 云公良这段日子可以说都是赋闲在家,云招福听说他在,就先把茶叶给他送到书房去,云公良正坐在书案前挥毫泼墨,闲情雅致的很。 「父亲今日兴致很好嘛。」 云招福走入书房,一开声说话,云公良就抬头看她,把笔放下,走出书案,叹了口气:「闲着也是闲着,写写字呗。」 云公良知道云招福有了身孕,让她坐下说话,父女俩就在书房里对面而坐,云公良对她说了些朝廷里最近的情况: 「皇上是越发不理朝政了,如今也就是太子和晋王在把持着,一些老臣走的走,散的散,还留在朝上的没几个了,我这丞相形同虚设,去不去也没什么影响,每回去了,还得看那些人在面前勾心斗角的,委实恶心,干脆不去了。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别提多惬意。」 这些事情,云招福也稍微听说过一点,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了。 「皇上还是沉迷炼丹吗?」云招福问。 云公良无奈点头:「是啊。越发沉迷。国事将衰呀。」 朝政大事,云招福不知道怎么安慰好,云公良见她担忧,才摆手笑道:「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把肚子里这个养好,王爷如今在朝中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权利,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些都是表面,就跟裴家一样,虽然表现的很低调,但实际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按照对他们有利的轨迹在运行,镇国公是个厉害的角色,有他相助,王爷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招福想了想后,失笑:「父亲说的前途不可限量是什么意思?是说魏尧今后能当……」 「啧!不可多言,意会即可。」不等云招福说完,云公良就阻止了:「只要镇国公助他,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说你这丫头有福,旁人还不相信,我看到最后,那些人要如何懊悔自己当初没有慧眼识珠啊。」 云公良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的心情已经郁闷好多天了,在书房里憋着,直到今天看见了女儿才一扫阴霾,与她说笑起来。 云招福听懂了云公良的话,却没有很高兴,而是叹了口气:「唉,我倒不觉得,如果真是那个结果,我有什么幸运的,包括魏尧,若他真被镇国公捧上那个位置,他也未必是幸运的。裴家的人太厉害了,他们捧魏尧,还不是因为魏尧的身份嘛,情义在权利面前总要黯然失色些的。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愿魏尧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太太平平的过一世安稳日子。」 第31章 魏尧的前半生根本就和‘安稳’这个词语没有半点联系,如果当了皇帝,那后半生也和这个词没有半点联系了,这样为国为民操心一辈子,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云公良被女儿的这番说辞说的沉思起来,这些天他一直在脑子里思考一些事情,总觉得现在的朝廷让他生出一种卸磨杀驴的悲凉感,他一开始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朝廷,为皇上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却还是争不过那些弄臣。 情义在权利面前,真是太微不足道了。这句话说得很对。所以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纠结的问题,终于因为这句话而迎刃而解了。 云招福见云公良失神,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想着再去和范氏说说话,就起身跟云公良告辞,去找范氏了。 走到主院里才知道范氏在会客,说是崇敬侯府的老夫人来了,还有柳氏,云香寒和云香暖没有来。 上回柳氏带着云香寒云香暖过来让云招福帮忙,把她们送到应天书院的女学里去,云招福没有答应,还以为她们不会再来相府了呢,真不知道今天又来做什么。 不过云招福可没有兴趣去见她们,正打算从偏门经过,直接去青雀居里休息,等范氏会好客以后再去找她,可她刚一转身,就听见范氏发怒拍案的声音: 「行了,你们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的。」 声音之大,于范氏而言可以说是极为罕见的了。 云招福实在好奇,余氏和柳氏到底说了什么让一向注重面子工程的范氏都拍案而起,难不成又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 改变了主意,云招福决定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进了院子,还没进厅,就看见门外站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看着有点面熟,像是云家旁支里的两个表妹,心中纳闷她们怎么来了,她们已经看见云招福了,双双福身行礼:「参见定王妃。」 云招福抬手让她们起来,跨入了门槛,看见与范氏并排坐在主家位的余氏,还有坐在余氏下首处的柳氏,范氏见她进来,站起身说道: 「你来做什么,去休息会儿吧,我跟老夫人她们说完了话就去找你。」 范氏说完之后,又对云招福使了个快走的眼色,云招福一愣,正要离开,就听老夫人余氏开声了: 「王妃既然来了,那有些话,老身就当着王妃的面儿说好了。」 余氏的语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看来刚才范氏没少说她不爱听的话,云招福往旁边歪了歪,只见柳氏扶着余氏从座椅上站起来,拄着拐杖来到了云招福面前,端起一副慈祥的面孔,可说出的话却让云招福差点把昨晚的饭菜给吐出来。 「王妃进门时,瞧见双儿和瑾儿了吗?」 双儿瑾儿说的应该就是门外站着的两个旁支小表妹,云招福只是觉得她们眼熟,并不太认识她们,更别说知道她们名字了。 「老夫人想跟我说什么?我身边伺候的人够了,不需要婢女。」 云招福误解了余氏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余氏脸上慈爱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余氏沉着声音,将她手里的拐杖一拄,说道:「我不与你卖关子了,先前这些话与你母亲说过,但你母亲却不能体会老身的好意,王妃是个明白人,定能明白。」 云招福赶忙摇手:「哎哟,老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的悟性比我娘差多了,她都不明白,我就更加不可能明白了。我看你还是别跟我说了吧,我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余氏蹙眉:「王妃还未听老身想说什么,就急着拒绝,今后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云招福算是明白这老太婆想干什么了,外面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想必不是给她的,而是想给魏尧吧。 余氏见云招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态,深吸一口气,将今日此行的目的当着云招福的面说了出来。 「王妃,听说你怀孕了,老身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就在为王妃的事情担心。你与王爷少年夫妻,感情甚好,这是所有人眼中都看到的,只是你如今怀孕了,不能伺候王爷,身边若是没有两个体己的人儿帮忙,让王爷的心被别的妖精给勾走了,到时候王妃就是哭都晚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是云招福脑中闪过的第一条弹幕。把膈应人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大仁大义的,这位老太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啊。 「老夫人想往我房里送人啊?」云招福没空和她卖关子,直接点明了余氏的话。 余氏见她脸色变了,也冷下面孔严正以待:「不要嫌老身手长管得多,我是你父亲的嫡母,也就是你的嫡祖母,有资格管你的事情。我听说你与王爷成亲之后,不许王爷纳妾,这番妒妇的行为,已然成为京中的笑柄,我今日管你房里的事情,也是给你提个醒。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女人不能管。」 第32章 余氏的话说的掷地有声,颇具威严,若是遇到个软弱的,说不定就被她给吓住了。 可云招福是谁,她是个敢只身离京闯西北找男人的女人,余氏想要凭几句话就威慑住她,也实在太小瞧她了。 当即还击: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女人不能管?那是因为你们管不住吧!自己手段差,本事小,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这种想法可要不得。老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却能做到,你看这几年,我把魏尧管的服服帖帖吧,他除了我之外,就没有过别的女人,也不敢动别的女人的心思。你知道我府里有个侧妃吧,那侧妃至今冰清玉洁,您不知道吧?就是我管的。」 云招福用一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的神情看着余氏。 余氏老眉蹙起:「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范氏从旁边拉了拉云招福的衣袖,让她回去,这里有她在,但云招福却无所觉,继续跟余氏对垒: 「我怎么不好意思说?老夫老妻了,不怕丑的。我今儿也就跟老夫人你明说了,免得你老眼昏花,不明白我话里的含义,再来纠缠。只要我云招福一天是定王妃,定王府就不会纳妾,别的想跟我争男人的女人,休想进我王府一步,就是我说的,今后若有人当着老夫人的面说你的不是,你尽管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就是我说的。」 余氏没见过这么强的战斗力,她除了一个倚老卖老的身份在云招福面前还算拿得出手,其他方面,根本压不住她,可现在云招福当着她的面说绝了这些话,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崇敬侯府已经不复荣宠,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让他们处处来攀附相府,他们又觉得自尊上受不了,不高兴,所以,当余氏听说了云招福怀孕的消息之后,就和柳氏商量,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趁此机会,给云招福的房里送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去,这两个姐妹都是云家旁支里的,没有背景撑腰,只能受她所控,将来只要她们得宠了,赢的定王殿下的心,让崇敬侯府越过相府,直接攀附上定王,虽说定王如今没有晋王和太子那么声势大,但晋王和太子,崇敬侯府攀不上啊,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定王,更何况,入定王府的话,她们还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替怀孕的云招福去固宠。 余氏和柳氏这对婆媳俩在家里商量了好几天,决定今天把人送上门来,先知会一声范氏,只要范氏松口了,那云招福那边就更好说话了,可没想到,一向对老夫人尊敬的范氏在听说她们的来意之后,居然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还不顾礼数,要赶她们走,出师未捷,她们原想另辟蹊径,谁知本尊上门了,让余氏熄灭的希望火苗再次燃起,范氏搅局,她们直接跟本尊说也是一样啊。 余氏哪里会想到,这个本尊比她娘还要彪悍呢。 听听她说的那些话,是有多有恃无恐才说得出来呢。 柳氏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对云招福冷道:「王妃,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夫人说话呢?老夫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嘛,看你一个人服侍王爷辛苦,想给你送两个姐妹去,既能陪你解闷子,又能替你服侍王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云招福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后腰,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这等好心,大伯母何不留给寒姐姐和暖姐姐?双儿妹妹和瑾儿妹妹正好两个,寒姐姐和暖姐姐两人各一个,分到她们房里去,既能解闷子,又能替她们服侍夫君,两全其美,多好呀。」 柳氏败下阵来,之前她就听云香寒和云香暖提过,云招福邪门儿的很,她们都怕了她,更何况那回两人进大理寺的内幕,别人不知道,柳氏却很清楚,也知道云招福手里捏着两个女儿害人的证据,不敢跟她太撕破脸,被怼了回来,也不敢多言,站在余氏身后等余氏说话。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范氏,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这样出去,也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吗?」 余氏说不过云招福,干脆就又来到范氏身上找存在感。 要不怎么说这老太婆没眼力劲儿呢,云招福的脾气完全就是范氏的翻版,范氏是那种要么不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类型,所以余氏的这一反击,注定要以失败告终的。 只见范氏很笃定从容的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我教的。我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骂。」 余氏和柳氏的所有话都在范氏的这句话面前被击败了。还是毫无抵抗力,完败的那种。 人家都当面说自己不介意被戳脊梁骨了,那就说明她自然更不介意把她们赶出去了,柳氏被赶过一回,那是被叉出去的,但余氏不管怎么说,都是崇敬侯府的老夫人,不能用叉的,只能用请,范氏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让七八个婆子,将余氏和柳氏‘请’了出去。 两人离开之后,厅里的环境好像都清新了许多。 第33章 范氏的目光盯着云招福的肚子看了会儿,笑着说道:「看着倒真是大了一些。王爷怎么肯放你回来看我的?」 这句话范氏问的是一语双关,既是问魏尧怎么会放她回来,又是问怎么会放她回来见范氏。毕竟,云招福怀孕之后,魏尧对范氏的防范已经到了极致的地步了,每回只要她出现在王府,不管什么时候,魏尧总能很快就回来看着她,见他那么紧张,范氏后来也不怎么去了,反正知道魏尧一定会把招福照顾的很好,王府里又什么都不缺,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云招福只听懂一层意思,以为范氏在埋怨前两个月她去王府被魏尧不放心看着的事情,替魏尧解释道: 「哎呀,娘,您就别记着这些了。不是都跟您说过嘛,也就是您,魏尧还放进了门,若是旁人,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呢。」 范氏见云招福解释的模样,不禁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也知道魏尧是保护过度了,可我说他了,他非不听。」 范氏拉着云招福的手走出厅里,往她的青雀居去,边走边说:「好了好了,你就别替他解释了,我又不怪他,看他着紧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范氏能理解,云招福就很高兴了,想起余氏和柳氏,对范氏问道:「咱们今天这么对老夫人和大伯母,会不会有些过分呀?」 刚才怼人的时候很爽,但是一想到可能她们今后会更烦,云招福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错。 范氏问:「那你是愿意收那两个人进房?」 「怎么可能!当然不愿意。凭什么让她们进我的房?别说房了,连门都进不去!」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再说了,云招福觉得这也不能算是嫉妒,她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顺带维护她和魏尧之间那一份纯真美好的爱情,情人眼里不柔沙,小三小四永远都不能有出头之日。 她刚成亲那会儿,对魏尧没有很深的感情,可以容许他纳妾之类的事情发生,但现在,肯定想都别想了。魏尧是她一个人的。 「这不就结了。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别担心了。反正她们也不敢闯到王府去,有王爷在,不怕她们找你麻烦,至于我这里,更加不用怕了,这些年我们顾及她们颜面,处处维护,处处尊敬,可是她们却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受着,如今还想要管你的事情,真是马不知脸长,她们要再敢来我面前提这件事,我还是一样的态度。」 范氏的坚定维护让云招福觉得心里暖暖的,抱着范氏的胳膊撒娇。又走了一会儿,范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云招福说道: 「对了,之前担心你身子不好,我都没敢跟你说。」 见范氏神色凝重,云招福疑惑的问:「什么事?很严重吗?」 范氏叹息:「唉,确实严重。你师父怕是熬不过夏天了。」 云招福愣住了,但并不意外,毕竟上回她在茶庐看见师父的时候,他精神就很不济了。 「这么大的年纪,在京兆府受了刑,他一生德高望重,受人尊敬,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一个孽徒,最后会落得这样不受尊重的下场,皮外之伤和心伤内外夹击之下,快要油尽灯枯了。你回去之后,跟王爷说一声,你们俩抽个空,就这两天吧,再去看他一眼,若是迟了,只怕……」 范氏的意思,云招福懂了,心情沉重的点了两下,范氏怕她伤心,又追加了一句: 「你放心吧,这几天我都在那儿照顾着,你爹也会常去,外面的一些弟子们都通知了他们回来茶庐见面。还是那句,若要去,别太晚,我怕他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云招福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和魏尧今晚或者明天一早就去。」 想到师父快要不行了,云招福的眼眶里就聚集了泪,范氏拍拍她的后背,安慰了两句,她知道这件事告诉了云招福,她肯定会伤心的,但是那毕竟是她的师父,若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话,将来她定会后悔,所以,范氏还是当着她面说了出来。 云招福回家以后,跟魏尧说起了施定山的病,问他明天有没有空,陪她去茶庐一趟,魏尧没有一点犹豫,就对云招福说: 「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裳就陪你去。」 云招福一愣:「晚上就去吗?」 魏尧直接钻进了内间换衣裳,从里面传出声音:「我之前听说老先生病了,一直想要去探望,但回京以后事情挺多,耽搁了。确实做得不周到。」 换了一身衣裳,魏尧扶着云招福出门,云招福早就准备好了拜礼,搬上了马车,自从云招福怀孕以后,魏尧就让人专门做了一辆马车,车辙是特制的那种,滚动起来,马车里面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 云招福一路都没怎么说话,魏尧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道:「生离死别,谁都逃不过,想开些。」 第34章 幽幽一叹:「总觉得对不起师父。他在受难之时,我都不在京城里,若是我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他,他也不至于会落下那么严重的病根。」 「就算你在京里也阻止不了这件事的发生,有人存心算计你师父,怎么都防不住的。岳父大人在京里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可见是秘密进行。」 魏尧对云招福分析情况,免得她陷入自责之中。 「最坏的就是苏铎。师父当年为了培养他成才,毫无保留的教授他学问,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他,只要认识我师父的人都知道他在苏铎身上投注了多少精力。可是苏铎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心存怨念,残害师父至此,真不知道他午夜梦回,良心怎么会安。」 云招福嘀嘀咕咕的时候,马车就到了茶庐外,停下之后,魏尧扶着云招福下车,小童引他们去了老先生所在的房里,云招福一进去就闻见药味比她上一回来的时候还要重些,来到床榻前,看见师父脸色蜡黄,已然展露出了油尽灯枯之态。 鼻头酸楚,忍不住哭了出来,跪在床榻前,拉住了施老先生的手,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一声之后,施老先生也没什么反应,云招福又接着唤了好几声,施老先生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睛里除了疲惫,还现出了浑浊,转到云招福身上,唇角微微弯起:「福丫头来啦。」 云招福挂着眼泪连连点头:「来了,来了,我来了。师父,您觉得怎么样?」 施老先生吃力的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坐起来,但努力了两把没能成功,蒋星从旁说道:「师父,坐起来吃力,您还是躺着吧,小师妹和王爷不会介意的。」 蒋星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在这里侍疾,施老先生的一些小动作他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施老先生的目光落到了云招福身后站着的英伟男子身上,哀声叹了口气:「唉,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可这缘却是孽缘。」 云招福不懂:「师父,您在说什么?什么孽缘不孽缘的?」 施老先生张口喘息了两声,没能立刻回答,魏尧上前扶起了云招福,自己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代替她拉住了施老先生的手,轻声说道:「老先生,人是有缘法的,不能单凭相貌,家世和出身来历去判断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好是坏。有点人看起来是坏的缘分,但结果却是好的,有的人看起来是好的缘分,但结果未必是好。就好比我和招福的缘分,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变成孽缘。」 魏尧的声音又低又稳,前倾了身子,让施老先生看见他的神情,施老先生嘴角微微动了动,抓着魏尧的掌心微微收紧,气息微弱的对魏尧点了点头。 蒋星见施老先生意识又开始混沌,对云招福和魏尧轻声说了句: 「师父有些累了,要不今儿就这样吧。」 魏尧放开施老先生手的时候,施老先生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累了,蒋星请两人出去,走到廊下,浅谈了几句: 「师父这两天越发不好了,胃口也小,说几句话就累,眼睛睁开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许……」 蒋星没有接着说下去,云招福确实明白的,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再次出来,魏尧见状替她擦了擦眼泪,把她拥在怀里,对蒋星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去定王府,只要能帮上忙的话,一定帮忙。」 蒋星谢过魏尧的承诺,将两人送出了茶庐,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才回到门内。 马车启动,云招福深吸一口气,对魏尧问:「你先前跟师父说的什么孽缘不孽缘的是什么意思呀?」 魏尧将车帘子掀开往外看了看,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我是让老先生不要纠结于他和苏铎的师徒孽缘。」魏尧随口答道。 云招福不解:「可我怎么听见你提到和我什么什么的?」 「是啊,我拿我们俩打比方啊,我们俩无论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成为一段孽缘,意思就是宽慰老先生,不要在苏铎的事情上过多自责,苏铎这个人有问题,不是他的错。」 魏尧解释起来驾轻就熟的,听得云招福觉得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马车行驶的速度降下来,周平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王妃,前面是相国夫人的车驾。」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魏尧将车帘子掀开,就看见同时掀开帘子的范氏,范氏见他们从那个方向来,问道:「你们去茶庐了吗?」 「是啊,岳母也是去茶庐吗?」魏尧要下车,范氏摆摆手,让他就这样说话好了。 云招福也凑上去问道:「师父跟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已经睡下了,娘现在去他也和您说不了话。」 范氏将食盒提起来给云招福看了看:「不用他说话,我给他送一些刚熬好的人参调气粥去,送过去就回来。」 第35章 「哦。那好吧,我们先回王府了。」 两边告别以后,两府马车才分别上路。 回到府里,云招福让书锦她们伺候了换衣服,洗漱过后,就坐到了床上,魏尧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回来的时候,云招福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册,居然看睡着了。 魏尧将她手里的书拿走,合起来放到一边,又将她抱起,放平,盖好被子,折腾完了之后,云招福也醒了,揉着眼睛呢喃道:「回来啦?」 这些天她开始嗜睡了,随便坐在什么地方,只要静止不动一会儿就能睡着,魏尧越过她进了里床,本来一直都是云招福睡里面,不过怀孕以后,她晚上起夜的次数频繁,睡里床不方便,这才换过来的。 魏尧将她肚子上的衣衫掀起,伸手上去摸了摸,笑道:「像是比昨儿又大了些。」 云招福任他摸着,幸福感油然而生:「哪儿就这么快呢。一天还能有大小之分啊。」 「当然,我量的不会错。」 魏尧说着话,便将耳朵凑到她不过刚刚有点起伏的肚子上,听来听去,那傻样让云招福不禁笑了起来:「听见他喊爹爹了吗?」 魏尧煞有其事的对云招福挥挥手:「别吵,正听着呢。」 云招福无奈,由着他犯傻,想起师父,不由一声叹,魏尧听见她叹息,才直起身子,躺回枕头上,将她拥在怀里:「还想你师父呢。」 云招福点头,心情低落:「是啊,也不知师父这道关能不能挺过去。」 虽然这么问,但云招福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魏尧拥着她,给她无言的安慰,这个时候,他的一切安慰都是苍白的,因为他不是招福,不能够阻止她为自己的师父伤心,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成为她的支柱。 这一夜,云招福睡的不太踏实,脑子里总莫名其妙的平复不下来,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灵感一样,第二天清晨才沉沉睡去,可是感觉没睡多久,就又给喊醒了,魏尧的声音很低沉: 「招福,醒醒。茶庐来人了,师父……昨儿夜里走了。」 云招福还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魏尧,眼泪刷刷就掉了下来。就算她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这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他们昨天傍晚才去见过他,居然夜里就…… 换上了素服,魏尧陪云招福再去茶庐,虽然还未发丧报,但一些至亲好友还是通知到了的,云招福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前来吊唁的云公良和范氏,范氏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样子是哭了一路,看见云招福,两人就搀扶到了一起,云公良和魏尧走在她们身后。 施老先生神态安详,已经被换上了寿衣,还未入棺木,只架在厅堂前,搭了烛火架子和跪拜蒲团,蒋星一身孝服,忙前忙后,正指挥人将一口楠木棺太进厅里,又着手布置灵堂。 云招福他们拜过了施老先生的遗体,蒋星才忙的稍微停下来,双眼通红的他看起来憔悴极了,这阵子为了师父,蒋星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师父是什么时辰走的?」云招福带着浓浓鼻音问道。 「就在夫人走后两个时辰吧。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请他来的。」 蒋星自责的将脸埋入手掌,痛哭起来。云招福他们却不明所以:「请谁来了?」 范氏也很疑惑:「昨儿我离开以后,你还请谁来了?」 蒋星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擦擦眼泪,回道:「苏铎。昨儿夫人离开之后,师父就醒了,回光返照般坐了起来,让我去请苏铎来,他说想见他,有话和他说。我想着,师父是不想留遗憾,就派人去了公主府,遇上了刚回府的苏铎,就把他给请了过来。师父和他在房里说了半盏茶时间的话,苏铎就走了,那之后,师父就……不好了。」 云招福蹙眉:「他们都说什么了?苏铎没说什么气师父的话吧?」 蒋星摇头:「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在门外,没听见有什么争吵的声音,大多数时候,都是师父在说话,好像说的都是苏铎小时候的事情……苏铎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奇怪的。」 蒋星知道云招福是怀疑苏铎做手脚,但他一直在门外看着,确定苏铎不可能有机会做什么,就跟云招福把事情解释清楚,免得她带着疑虑。 饶是如此,云招福还是忍不住埋怨蒋星:「你明知苏铎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还去请他呢?」 蒋星为难的看了一眼云公良,魏尧和范氏:「我,我这不是怕师父……遗憾嘛。苏铎再不好,那也是师父看着长大的徒弟,师父都这时候了,想见见他也是人之常情,师妹就别怪我了,我也挺矛盾的。」 云招福还想说点什么,范氏阻止:「好了,你师兄是好意,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