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拿捏了前夫死对头》 第一章 重生花朝节 http://.biquxs.info/

燕国丰乾三年的雪来得早,如破絮般从天幕倾倒而下。 苏婉凝呆滞的双眸盯着杂洗院布满青苔的木门,光脚斜倚在走廊冰冷的台阶上。 门外传来女人的惨叫。 叫声似是从喉咙深处的胸腔爆发,被迫害的人显然是被堵住了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哐”的一声。 一个脸颊坠着肥肉的婆娘拎着个带血的棒槌,踹门而入。 “苏小姐,想好什么时辰上路了?你还要腆着脸在首辅爷的宅子里赖多久!” 苏婉凝这才幽幽晃过神,模糊的视线转移到刁奴身上,费力丢出狠话。 “我倒不知,秦若轩明媒正娶的夫人竟有被赶出府的道理!” 那婆娘啐了口,“呸,自你爹忠伯侯战前投靠敌军开始,整个大燕国都唾弃你苏姓全府。若不是看在你娘庆云长公主的薄面,还有我家爷求情,圣上才不会对你这个叛贼之后手下留情!” “胡说八道!”苏婉凝举起拶刑废掉的双手,阴森森地笑道:“三个月前明明是本夫人我自愿领刑,换来圣上不牵连秦府的宽恕。倒是秦若轩,大难临头抛妻弃子,不知所踪!” “笑话,老奴不知苏小姐何时有了通天的本事,竟能轻松化解通敌之罪。听听门外的惨叫,这次杖刑,可不就轮到贱婢青竹了。” 孙婆娘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声愈发尖锐刺耳。 “恐怕苏小姐还不知道吧,苏府奴才全被腰斩。唯独留下秦府的几个陪嫁丫头,圣上怕你伤神,特意叮嘱爷,务必要留全尸,十天杀一个。今天可不就剩最后一个了!” 苏婉凝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气势顷刻被击垮,难怪青竹最近一直心事重重。 她只顾念自己的伤势,倒忽略了最后的亲信。 青竹不过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丫头,苏婉凝闭眼不敢去想她血肉模糊的场面。 这时,急促的脚步走近。 “婉凝,你看为夫把谁找来了。”秦若轩的声音有些激动,呼吸略显急促,许是迎着大雪赶回的缘故。 “苏姐姐,是我,小丸子!”清亮的女声悦耳欢快。 苏婉凝厌恶地盯着秦若轩,为何将她带来,他祸害的人还不够多吗? 那年苏婉凝随秦若轩游历川蜀之地,顺手搭救的小乞儿。之后她为腹中胎儿积德,尽心尽力教小乞儿读书识字,俨然成了半个姐姐。 看向跟来的女子,苏婉凝眼中神色略有缓和。 “婉凝,小丸子是来代你受过了!”秦若轩嗓音极力压制住不耐。 话一落,秦若轩的大手搭上苏婉凝的肩膀,移动到下颌时猛地捏紧,迫使她抬头看向小丸子。 只见,二人四目相对。小丸子端详片刻,本是一张娇俏的脸在她的操纵下,瞬间与苏婉凝的一模一样! 苏婉凝恍然大悟,原来小丸子也是秦若轩的安排,当年在蜀地朝夕相处,小丸子暗处模仿,只为今日这一刻。 “秦若轩,你不得好死!”苏婉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枯槁干裂的手指无力地戳在秦若轩衣袖间,再也不复往日舞剑的灵活。 “呵,夫人恐怕不知道吧。岳父一雪前耻,推翻罪名,马上就要班师回朝,好不威风。我们的孩儿终会继承苏秦两家的所有。你福寿浅薄,余下的荣华富贵就请小丸子来代你受过吧。毕竟,她才是咱们孩儿的亲娘!倒也算物归原主。” 秦若轩说完,大手迅速死死捂紧苏婉凝的口鼻。小丸子几个碎步上前,制住她还能活动的双臂。 苏婉凝本就病重,加上得知各种残酷真相的多重打击下,很快咽气。 死后,苏婉凝的亡魂久久停留在小院上空不肯离去,尸骨深埋在杂洗院的一棵梓桐树下。 她深信,秦若轩恶贯满盈,必遭天谴! 直到亲眼看见秦若轩的死敌陆嘉容出现,逐条列举秦党罪名,秦若轩被推上刑场。她才舒了口恶气,但仍为不能手刃仇人而遗憾。 接着秦府整座宅子被推翻,重新建造。 她的尸骨得以见天日。 入棺那天,风轻云淡,陆嘉容亲自为她添了最后一抔土,洒上一壶热酒。 她的魂魄终于消散在风中。 “小姐,快醒醒,长公主来查晨课了。” 青竹温柔的叫喊声逐渐清晰。 苏婉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时有些恍惚。 她这是在哪里,青竹没有死! 然而,苏婉凝来不及多想,水滑的蛇皮鞭已经抽了上来,甩在手背。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恢复了知觉! 庆云长公主莲步轻移,从持鞭的侍女身后走近,淡然地垂下眼眸,吐出句话。 “即便是花朝节,也没有不温课的道理。” 庆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对于亲生女儿苏婉凝十分冷淡。 苏婉凝却不以为意,她早就习以为常。 眼下最令她雀跃的是,她竟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十四岁那年的花朝节,可不就是因为吃了娘亲近侍一鞭,心生不快,在节会上又受有心人的挑唆,一把火烧了半个花殿,险些酿成大祸。 苏婉凝一生的不幸,几乎可以从这里算起。 上一世庆云长公主为补偿过失,毫不犹豫地将苏婉凝推了出去,成为皇室的影子,明里抱恙养在深宅,暗地易容潜入各府探查辛秘,一旦暴露身份,格杀勿论。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爹爹征战在外,亲娘又冷血无情。 自打成为暗影后她落下不少病根,最终还跳进狼子野心的秦若轩的圈套! 苏婉凝指节捏地咯吱作响,青竹安静地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思索了片刻,苏婉凝果决道:“青竹,快给本小姐好好梳妆一番!阿母说得对,功课不能一日不温。” 贱人也不能多待一刻不收拾! 青竹打量着自家小姐的反常,只觉今日的小姐格外夺人注目,尤其那双异常明亮的双眸,像是在碧潭中沁过一样通透。 苏婉凝梳洗后,压制住心中的不忿,径直拉开梨花木雕门,一脚对着听墙角的丫头心口踹了出去。 她早就看此人不顺眼,穿衣时就察觉到纸窗上有影子忽闪,上一世她在花朝节处处吃暗亏,怕不是行迹早被人拿捏住。 这一世,她定要一雪前耻,夺回被操纵的人生! 顺带,也要让秦若轩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二章 拿恶女出气 http://.biquxs.info/

那丫头没料到苏婉凝反应迅速,出脚更是快准狠,痛得半晌蜷缩在地发不出声。 “大胆奴才,竟敢明目张胆偷看侯府小姐!”青竹将苏婉凝一早交代的话,十分有气势地抛出,吓得对方更是六神无主。 苏婉凝仔细一瞧,原来是李家的丫头,头顶玉珠花都是统一青豆大小,款式相同,十分穷酸。 而李家的小姐玛瑙珠玉,珍奇配饰却不少见。 由此可见,李家小姐是有多善妒。 前世她栽到了李家小姐手里,引子恐怕就出在花朝节会,圣上对她养护的墨色牡丹赞不绝口,连万华园看护花草的女官松月都对她不吝称赞。 李家小姐下了血本,各处搜罗花种,本欲在今年的花朝节大出风头,博得美名,借此为觅得好夫婿做铺垫,没成想被苏婉凝截了胡。 按理说,苏婉凝也是无心插柳,那日见府上花园有一盆用暖罩围起来的奇异牡丹,只觉有趣,顺手带到花朝节,才有了后来的事。 思及此,苏婉凝冷眼,“你这丫头倒是倨傲,偷看还死不承认,不若将你交到慎刑司,看你还嘴硬!” “苏小姐,手下留人!人是我派来给小姐送醒酒汤的。”李冬灵“恰到好处”地及时赶到,制止住苏婉凝给丫头采菊定罪名。 跟着来的两个婆子立马上前将采菊搀扶到李冬灵身后,面色不悦地看着苏婉凝,似是要讨一个说法。 苏婉凝笑着扶了扶鬓发,“原是李二小姐的人,我道是哪个小门小户不懂规矩的丫头。醒酒汤本小姐没看到,倒是大清早趴在主子门缝听墙根的奴才,一捉一个准。” 李冬灵也没料到平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的苏婉凝如此伶牙俐齿,不仅伤了她的人不说,还给李家扣上管教不严的高帽。 若是传出去,她李家的名声真是要添上污点,于是忙给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会意,喊冤道:“哎哟,苏小姐可真是错怪我家姑娘的好意了。那醒酒汤必是得等您起床梳洗后再饮用,现下早就放凉送回了厨房,采菊也是着急,不得已做出不得体的举动,还请小姐见谅。” 话里的意思是赔不是,可苏婉凝并未听出语气有多恭敬,还揶揄她赖在床上不起。看来这些年李家气焰不小,下人都娇惯得如此目中无人。 见苏婉凝不接话,李冬灵赔笑,亲昵地将她引上前一步低声交谈,“苏小姐,我记得长公主最不喜你贪杯,所以昨夜见你饮了青梅酒后,立马送来解酒良药。毕竟今日可是花朝盛会的最后一日,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倒记得李小姐昨日盛情邀约,说有要事详谈,怎么只备了区区两坛果酒,人却不见踪迹。难不成在戏耍我堂堂忠伯侯府嫡长女?” 苏婉凝逐渐记起上一世放火的前一夜,李家小姐以酒为饵,先是让她醉酒,翌日趁她头脑不清醒时,偷偷命人给她塞纸条,杜撰她阿母年轻时与侍卫的奸情。 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恨极了自己贪杯的名声在外,因酒误事。 心下一狠,苏婉凝目光如冰刀般飞向李冬灵,“李小姐不如索性说开,何事如此大费周章。不然,你可算是同时玩弄了侯府和长公主的颜面!” 李冬灵狐疑苏婉凝的怒气从何而来,昨夜青梅酒还喝得起劲儿。不过她也不欲深究,只想趁机将听闻的辛秘一股脑说出,彻底激怒苏婉凝。 见李冬灵生得粗犷地脸上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苏婉凝心中直叹蠢货。 “那青梅酒,听说是长公主与侯爷成婚前,同一侍卫的定情酒,就埋在……” “啪啪”两声,还不及李冬灵话说完,就左右挨了两巴掌。 苏婉凝这两掌也下了狠劲儿,将前一世惨死的怨气撒到了李冬灵身上。 她的惨剧,可不就有李冬灵的助攻。 “李小姐慎言,长辈们的闲言碎语怎能乱讲。且不论事情的真伪,污蔑皇室一族的罪名也够你消受了!”苏婉凝懒得同她多费口舌,贴近时手上使了巧劲儿,一指点在她的腰窝,让处于恍惚状态的李冬灵一屁股瘫坐在地。 李家婆子一旁观战,还真以为是自家小姐被吓到了,模样好不狼狈。 她们一听侮辱皇室的罪名,更不敢上前帮腔。 苏婉凝微屈膝盖,背对着众人一手抓住李冬灵的头发,温柔地笑着:“实在是担心姐姐口不择言,惹祸上身。说起来,妹妹的手还真有些痛呢。” 说着,她故作天真地摇了摇微微发红的手心,一手猛地松开李冬灵的头发。 李冬灵毫无悬念地一头磕到连廊的柱角,却只能气得银牙紧锁,要是旁人她的手恐怕比脑子动得还快,可偏偏是苏婉凝这个惹不起的贱蹄子。 “是,劳累苏妹妹了。”为了自家名声,她忍。早知不该轻易听信三妹的鬼主意,现下弄得灰头土脸。 苏婉凝不费吹灰之力整治了一个恶女,心中郁结纾解大半,好心情地掸了掸裙边不存在的灰尘。 “李家姐姐听婉凝一句劝,有些东西万不可过分奢求,毕竟人人生而不同,凤凰怎会与山鸡同伍?” 苏婉凝故意抛出模棱两可的话让李冬灵自动带入,同时也能惹怒对方使出杀手锏,给她的草船借东风,好让明箭暗箭一齐发出。 远处假山的凉亭中,李家三小姐李傲蝶和一男子并肩而立,气其二姐不争。 “轩郎,我二姐怕是没能管住她那张嘴,会不会惹祸上身?”女子眸中带泪,让人爱怜。 男子身形高挑,浆洗得发白的布衣却不见褶皱,出言柔声安抚李傲蝶:“三小姐不必担忧,据在下打探到的消息,庆云长公主与苏婉凝关系并不和睦,若真的闹大,就一口咬定是女郎间的拌嘴,大可避重就轻。” 李傲蝶满眼崇拜,痴迷地点点头。 “不过,那件事怕是要先下手为强了。”男子玩味地看着李傲蝶,含笑的眼眸并无半分情愫。 第三章 完胜 http://.biquxs.info/

花朝节最后一天夜里,大火还是毫无征兆的燃起,浓烟滚滚。 长公主的近侍姑姑敲门时,苏婉凝转身看向青竹,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办妥?” 青竹重重点头。 得到肯定回复,苏婉凝坦荡荡地将门大开,笑眯眯地看向来人。 “霜染姑姑可是来检查凝儿的课业?今日我可没有偷懒。” 说着,她还指了指桌面摊开的书卷。 霜染听后,沉重的脸色舒缓不少。 “长公主叫小姐去万华园,小姐待会儿到了,莫要同公主顶嘴。” “自然。”苏婉凝嫣然一笑,浑然没有察觉到祸事来临的模样,让人不免为她的天真烂漫忧心。 霜染不再多说,前面带路。 万华园是各地进贡名贵花卉的宫外养殖地,每年花朝节前后都城各府的夫人小姐都会暂住于此。 毕竟机会难得,有大半花草需要在节后重新运回适合生长的地带。 此次万华园失火,宅院细软烧毁事小,全燕国各地的世家、文人雅士送来的奇花若是被毁,不仅会惹来众怒,口诛笔伐放火者,更严重的是部分花苗绝世,再难得见。 失火现场乌泱泱地站满了各家夫人小姐,皆是面色疲惫,深夜走水,事不关己但也觉得晦气。 有好事者,眼珠滴溜溜地在人群里打量,好似真能捉到贼人一样。 “阿母,婉凝来迟了。”苏婉凝对着人群前头,一言不发的庆云长公主行礼。 “此事可与你有关?”庆云怒气隐忍,但声音放低。 离得近有听到的,立刻小声私下交谈,视线都汇聚在苏婉凝身上。 苏婉凝见李家三小姐李傲蝶楚楚可怜地当先立着,隐隐与她形成对立局势,心下了然几分。 明显是恶人先告状。 “阿母指的何事?凝儿不知。”苏婉凝按兵不动。 李傲蝶果然忍不住,直接泼脏水。 “苏小姐白日里同家姐争吵,言语间提到青梅酒。谁成想,到了晚间用饭时,院子里带来的数十坛美酒不见踪迹,家姐脸上也挂了彩。” 苏婉凝暗道巧妙,这李家三小姐穿针引线的功夫真是高超,没提一句她的不是,却句句指明了她就是罪魁祸首,还打伤李家小姐。 这场大火以酒水做引,烧得极烈。失火的树下酒气又浓重,稍微停上一盏茶就能染得一身酒气。 任苏婉凝本事再大,也无法自证,并未饮酒。 “早听说苏家小姐好酒,今日果然出了乱子。”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强大的靠山,才能随意欺凌弱小,可不能轻饶了她。” ……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有资格参与花朝节的各府后院胜利者。 苏婉凝今天不被重罚,也得脱一层皮。 在“证据”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苏婉凝反倒更加不慌张,她瞥了眼置身事外的娘亲,心尖像被蜜蜂毒针刺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三小姐此言差矣,你又不曾亲眼见到贼人动手,万不可随意给冬灵姐姐定罪。”苏婉凝偏不按照正常思路去辩驳。 “噗……”夫人小姐们都哄笑一团,莫不是这苏家小姐真发了酒疯,非将白的说成黑。 庆云长公主冰冷的面颊也略有动容。 “苏小姐胡说什么,我家二姐晚间并无外出。倒是傍晚时分有人亲眼见你来过此处!”李傲蝶气得牙痒,多少明白了二姐白天的处境。 “李三小姐又何必血口喷人,提起我与二小姐的私事。合该大家伙儿都去问问李二小姐是为何事产生纠纷,总归李家不占理。现下诬陷起人的本事却是不俗。”苏婉凝刻意用不大不小,全场人大半人都能听到的音调道出。 李傲蝶本就心虚,表情开始慌张,“苏小姐不敢承认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毁掉万华园上千株花草的罪过不是好承担的!” “哦?李小姐亲眼看到花卉被毁?”苏婉凝飞快地追问。 “当然。”李傲蝶当时为了让场面看起来混乱,特意踢翻几个靠门边的花盆。 “那我倒要问问三小姐,为何不当即护住那些珍贵的花儿,却一直在此追着我死死不放?莫不是,小姐觉得火势越大越好,这样推到我身上的罪责就越深重?”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纷纷担心起园中的花朵现状如何,明年是否还有眼福观赏。 李傲蝶见说不过苏婉凝,眼尖地立马捕捉到对方衣袖上的泥土,快步上前扯住,高举了起来。 “大家快看,这就是证据!苏小姐衣袖上的红泥,可不就是万华园特有的花肥!” 苏婉凝但笑不语,任她纠缠。 就在众人以为放火案告破时,万华园的花草女官松月姑姑走了出来,呵斥道:“快住手,李家小姐为何喧哗!” 李傲蝶不可置信地望向松月姑姑,难道不是应该朝着“放火人”怒斥,她强颜欢笑道:“姑姑这话从何说起,我可是替您揪出了真凶。花草被毁一事,就是苏婉凝搞的鬼。” “我看李三小姐今夜酒是吃多了,竟说起胡话来。苏姑娘今夜观星,发觉近日有雨,特意请教花匠,搭建了遮雨架,将花围得密实。这才得以让园中的花朵躲过浓烟熏烤一劫。”松月实在看不下去,将事实一并道出。 “那靠近门口的几盆,明明……”李傲蝶不相信苏婉凝如此幸运。 “明明?哼!”松月姑姑嗤笑出声,“李三小姐,老身本欲给你留几分薄面,不愿挑明。难道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鬼鬼祟祟跑到万华园踢翻几盆原就弃养的枯草不说,离开后就起了大火。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难道不应该更清楚吗?” 苏婉凝心满意足地看这场闹剧收场,她先前确实存了捉贼的心思,特意给松月姑姑留足发现李傲蝶动手脚的时间。 “呀!这可不就是李府丫头特质的珠钗吗。”苏婉凝弯腰从火堆中虚晃一下,将本就藏好的青豆钗在混着灰烬的泥水里沾了一遍,从容地递给了松月姑姑。 这可不怪她,如果李家小姐不存着害人之心,她也不会拿此物来坐实。 众贵女知道青豆钗来历者都偷偷抿嘴笑,李家姑娘善妒不说,行径还如此上不了台面,名声从今夜起算是彻底坏透了。 反观苏婉凝倒是临危不惧,颇有一番忠伯侯的英气。 松月姑姑照顾花草本就费心劳力,当即在众人面前道:“李家从此在花朝节赏花名单上摘除,永生不得再入一步。今夜就请李家各位夫人小姐自行离去!” 李家夫人脸面挂不住,早就悄悄离场。 李傲蝶两眼包着一团泪,捂着脸跑远了。 事后,苏婉凝好事做到底,坚持留在万华园清理残局。事情也算因她而起,如今上千盆花卉都要转移到其他地方也有她的部分责任。 谁知园里竟有一个和她想法一致的人。 只见一位玄衣长袍的男子挽起衣袖,束起头发,将花盆小心地摆放到马车里,准备转移。 “松月姑姑,那人是谁?之前竟没见过。”苏婉凝一时有些好奇,实在是这人的背影太过熟悉,她才脱口问出。 松月以为是苏婉凝小女儿家的心思,和蔼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他呀,是个花痴。家中清流一派,姓陆名嘉容。” “陆嘉容!” 第四章 她的小算盘 http://.biquxs.info/

陆嘉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宛如呢喃浅唱,温柔中还有几分嗔怒。 下一瞬,一双沁着冷梅幽香的手飞快地环上他的脖颈,小小的手掌轻扣住他的脑袋,带着他的额头下点,毫不意外地碰上了女子的鬓发,后又抵上对方错愕而抬起的额头,四目相对。 女子飞奔而来时,浮在半空中的各色花粉香气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形体,将二人笼在花雾中,隔绝尘世。 陆嘉容对于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有些局促,面上却不动声色。仔细去瞧,他的耳尖红了大半。 “咚”的一声闷响。 苏婉凝吃痛地叫了一声,才慢慢地挪开坠在陆嘉容脖子上的手臂,若不是方才情况紧急,桐树上有摇摇欲坠的枯枝,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为了避免男子误会,苏婉凝赶忙说:“大恩不言谢。” 陆嘉容这才察觉到,女子手背上一片红肿,脚旁刚落下一根三岁孩童手腕粗细的枯枝,若是砸中脑袋要害,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姑娘搭救,不知……”陆嘉容正思忖如何获悉对方名姓,好用合适的方式答谢时,女子已经脱口而出。 “苏婉凝,忠伯侯家的。”苏婉凝巴不得陆嘉容在心底刻上她的名字,欠下恩情,好留待日后讨要救命符。 虽说这一世她在花朝节上成功逃脱一劫,但不代表后面爹爹忠伯侯也能幸运躲过被诬陷的大劫。 这个时候多拉一个人进自家阵营,也是好事。 更何况陆嘉容还是秦若轩的劲敌,她和陆嘉容有着一致的目标。 “好,陆某记下了。来日定会竭力相报。”陆嘉容双手作揖,嗓音温润如山泉浸养过的白玉,瞬间拂去人心头的燥意。 苏婉凝思绪一转,改口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婉凝突然想起,今日还真有要事所求。” 陆嘉容眼眸含笑,听到唐突得不似大多深闺女子该有的矜持回答,只是轻轻挑了下眉尾,性子极好地应下:“苏姑娘请讲。” “今年花朝节我胜之不武,还请陆公子赏脸,得空到忠伯侯府指点一二。因为来年,花朝节的魁首,一定要出自忠伯侯府。”苏婉凝破釜沉舟,笃定陆嘉容念在救命之恩不会将二人谈话外传。 而松月姑姑,也早顾及着园中花草转移,带仆役自行离去。 现在就是拉陆嘉容入伙的大好时机。 苏婉凝赌了一把,少年陆嘉容并非毫无野心之人,或许开门见山,更有诚意。 如果陆嘉容回绝,那说明他还未成长为她心目中最完美的靠山,二人也不是同路人。 忠伯侯府现今如日中天,对于陆嘉容这样一个渴求仕途的清贵子弟来讲,无异是大船之于渡河者,可遇不可求。 若是陆嘉容不识趣,她大可如法炮制,培养一群有野心的世家子弟,总有能成事的。 陆嘉容听懂其中深意,直截了当:“养花并非一日之功,但看苏姑娘有多少耐心了。” “十日!十日之后,你须得出现在忠伯侯府,我自有办法留住你。”苏婉凝消失的时间过长,贴身丫头青竹找了过来,只能匆匆结束。 陆嘉容唇角勾起,眸色幽深,目送她将方才的精明犀利尽数收敛,一脸无辜单纯地迎上自家婢女。 “小姐,长公主让人传话,说明日大雨,山路难行,今夜便提前离开了。”青竹小心翼翼抬眼偷看,生怕自家小姐听到长公主独自离去而发怒。 没想到,苏婉凝只是扯了扯嘴角,“随她。” 上一世苏婉凝被人挑唆,火烧万华园,庆云长公主挥一挥衣袖离去,独留她一人善后。 重活一次亦是如此,看来她不该对阿母抱有更多期待。 毕竟,前世阿母推她去做暗卫时满脸决绝,目光空洞而冷漠,重来一次她怕是不能轻易靠亲情打动。 内里原因她暂时不欲深究,眼下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苏婉凝如果没记错的话,秦若轩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 几乎在她成为暗卫的同一时间,对方摇身一变,偶然发家买到贡生的资格,进入国子监就学,从此在官场畅通无阻。 而她苏婉凝,现在要做的就是,断其财路,让秦若轩绊倒在门槛上,最好一跌不起。 此事当然也要从长计议。 大雨来得猛烈,书房一角的瓦片不知何时松动,顺着老旧书架的裂隙上蓄了一滩水渍,打湿不少书卷。 苏婉凝一行人回到忠伯侯府,已是三日后。 她看了眼发潮的书架,心道来的刚巧,可以借此机会亲手打造一套趁手的防身武器。 “青竹,让吴管家去街市上请个手艺精湛的老木匠过府,再去库房里抬出去年生辰爹爹从岭南送来的黄花梨木料。” 如果有多余的料子,她倒是可以大发善心,给陆嘉容做一只笔筒,算作他“投诚”的贺礼。 想想前世,她第一次见到这块料子,就对上面的木质纹理爱不释手。 只是可惜,后面经历了许多波折,这块黄花梨被遗忘在库房,积攒灰尘。 为了图一个好兆头,苏婉凝特意嘱托老木匠在每层隔板上,分别浅雕一层四季时令花卉,寓意常开不败。 老木匠造书架时,苏婉凝也主动参与过来,当然她是掩人耳目,自己另挑一处僻静地做防身利器,未雨绸缪。 苏婉凝修修改改,总算做出了一只不算精美,胜在小巧的袖箭。 心痒难耐的她手一松,白羽短箭破空而去,越过了院墙。 她赶忙凑到墙边的明月窗去找,墙外正巧走来两个富态的婆子。 苏婉凝思索片刻,决定暂时先隐在一旁,听听二人略显激动的对话。 “库房不是还有一块黄花梨,拿去给学思堂的孩子们打几个书案的面板。” “哎哟,万万使不得。听说那可是侯爷送给小姐的生辰礼。” “那又如何?端看府上的主子最看重谁?” “长公主看重……学思堂那群无父无母的孩子?” “自然。长公主雨夜赶回,就是为了不耽误学思堂翌日的功课,小姐都被丢在山上无人看护。这下可明白了?” “得嘞。”吴管妇应承地麻利。 “就算真的出事,借口大雨泡发,从库房名册上划去不就妥了。” 二人渐行渐远。 墙外草丛间的白羽袖箭再无人理会。 墙内的倩影也早不知所踪。 第五章 反击 http://.biquxs.info/

八块黄花梨木书案被摆在学思堂的第一日,正是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安排妥当的苏婉凝带了青竹和四个院内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选了件两三年前时兴的素色衣裙前去学思堂讲理。 她特意提前两盏茶的功夫,准备先解决掉擅自搬走主子物件的吴管妇。 吴管妇因为在学思堂当值,得了主子的欢心和赏赐,连带着衣裳也是五天不重样。 “小,小姐来了。”吴管妇磕着瓜子的手心虚地停顿。 青竹一小步跨到苏婉凝的斜后方,与吴管妇对峙:“小姐,昨夜黄花梨木就是被吴管妇给取走了!” 吴管妇嘴里嘀咕了几声,回想自己夜深人静时动手,加上买通了库房看门的婆子,应该没有留把柄才是。 “青竹姑娘可莫要诬陷老奴,看在奴才伺候主子多年的份上,在府里也是要点儿脸面的。小姐总得拿出证据才是。” 苏婉凝懒得抬眼看这刁奴,轻轻地拍了拍手,四个粗使婆子从学思堂搬出两个书案,摆在堂前石板路上。 “吴管妇,搬走主子东西这件事,实属你眼珠子不顶用,可我看你的手没坏掉吧,瓜子嗑地倒是真香。快去摸摸书案背面的纹饰,那可是城中孙老木匠独有的手艺,正是你家小姐我几日前,命吴管家去请来的。” 吴管妇迟疑地将手凑上去,嘴上低声念叨着:“奴妇愚钝,仓库管房说这几块木料前些日子被雨水泡发。咱们下人只想着变废为宝,总有可怜好学的孩子们没有合适的书案用,比不得府上小主子们金贵。” 苏婉凝回头给两个粗使婆子递了个眼神,后者大步迈出,一人架住吴管妇,一人直接上手开抽四个耳光。 “小姐我不知什么叫做金贵,只知道三年前的衣裙浆洗后还能穿着,十年前打的书架也能一直用着。如果不是木板劈裂,成卷的书册被雨水浸湿,我还想不起这块木料!难为我阿爹千辛万苦,命人从岭南送回的生辰礼,被你们这群奴才擅自偷去!” 她刻意抬高了声音,为的就是让偷偷在堂里围观的孩子和婢子们听到,事情的原委。约莫着时间,该有人将她的阿母庆云长公主请来了。 吴管妇被生生抽了四个耳光,加上心中有鬼,胆子也小,便硬着头皮不回话,只盼着将事情闹大,让长公主来给她做主。 平日里小姐也不是爱读书的人,更何况,长公主更爱护学思堂的学童,区区一些木料又算得了什么? 苏婉凝等了片刻,见她嘴硬,示意继续掌嘴。 “吴管妇好大的脾气,主子审问,竟也有不应的道理。” 任再好脾性的人,也扛不住下苦力的婆子们打的脸。何况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吴管妇,更受不住没轻没重的掌嘴。 终于,吴管妇忍不住抬起红肿的脸颊辩解,吐字含糊不清:“小姐冤枉啊,许是夜黑,仓库管房老眼昏花,给咱们错了也极有可能。既然都已经做成书案了,小姐就君子不夺人所好,赏给这群孩子们吧,他们无父无母,可怜极了。” “其实,本小姐也可不再深究。”苏婉凝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近,抬高音调,“就罚你二十大板,送去浆洗房给学思堂的孩子们补洗衣物吧。” 她笑着弯下身,体贴道:“既然吴管妇爱护孩子,就该踏踏实实地做些有用的事情,干净清爽的衣服可比华丽的书案好用得多。” 苏婉凝抬眼与刚跨过门槛的庆云长公主对视,依旧是满脸笑意,凑到吴管妇耳旁,“哦,对了,吴管妇,我记得你身上这件云锦布匹珍贵,可顶得上十套书童的棉衣了。你的眼神应该是太好了,比主子的眼光可好多了。” 她有心靠近吴管妇,素色衣裙在纹饰精美的云锦衬托下,更显得黯淡无光,老旧发白。 亏得苏婉凝颜色生得极好,让人头一眼被容颜吸引,忽略了衣物配饰。 现下明眼人一瞧,堂堂侯府嫡小姐,穿的竟还不如一个管家的婆子! “阿母,您说呢?” 苏婉凝笑盈盈地抬起身,目光直视面色不虞的庆云长公主。 庆云长公主来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刚好将苏婉凝发难吴管妇的话听得清楚。 再加上下人们的通风报信,前后一联系,庆云长公主也很难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左右不过是一板书案,库房里御赐的木料你再去挑便是了。学思堂的稚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又何必揪住不放。” 苏婉凝偏生看不惯阿母风轻云淡的态度,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侯府嫡女,所以理应在弱者需要时毫无保留的给予? 那如果下次关乎到性命呢? 苏婉凝想到这里,忽然笑了,“阿母在说什么,婉凝不懂。女儿只是在教训一个欺上瞒下的家奴,又关学思堂何事?” 庆云知她心中有气,也不愿让外人看侯府的笑话,只得低声交谈。 “吴管妇平日里尽心尽力看护学思堂的孩子,你却为了一个书案不留情面地呵斥惩罚她,又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痛?男儿理应胸襟开阔,如今却被内院的琐事绊住脚步,实在不妥。” 说完,庆云的视线转移到大堂里扒着木窗向外偷看的孩子。 “阿母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一碗水要端平,况且婉凝还是你的亲骨肉。今日之事,是侯府嫡长女在给下人立规矩。若是底线被摧毁,从此我在府上便再无威信可言,任谁都能生吞活剥了我。” 她不去回头看学思堂,而是遥遥望向长公主队伍后面藏着的陆嘉容,沉思片刻,“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想如何了结?”庆云心中感叹,她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儿终于有了其他打算。 “要么罚吴管妇去浆洗房,拔掉舌根再无说话的机会。要么重打十个板子,同时由我来接管学思堂,将所有闲言碎语平息后再离开。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婉凝还未定亲,万不能落下坏名声。” 苏婉凝本意就是顺带惩治不听话的下人,黄花梨木书案也是她假意放回仓库,引吴管妇上钩的诱饵。 她要钓的鱼可不是又肥又蠢的妇人,借机接近未来权倾朝野的首辅才是她的目的。 庆云听完苏婉凝的话,终于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传令下去,吴管妇因擅自做主冲撞小姐,罚她十个大板,三个月俸禄,此事不容再议!” 队伍中的近侍霜染姑姑立马走近,命两个粗使婆子将吴管妇拖下去。 苏婉凝暗自惊讶,阿母居然多罚了吴管妇三个月银子,这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于爱财的吴管妇来讲,得心痛好一阵子了。 果然,阿母是拿捏人心的高手。自己日后再想做小动作,也少不得提防些。 陆嘉容从她身边经过时,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 苏婉凝从中看出许多情感,有诧异,有认可,似乎还有一丝……惺惺相惜? 捕捉到这个关键点的苏婉凝暗自思忖,素来清正高洁的世家子弟陆嘉容,难不成也被长辈区别对待过? 如果真的有,这于她私心而言,是好事。 只有越多的人站在陆嘉容的对立面,她才能在人群中凸显出独特性。 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陆公子是太子伴读,近日入宫,我瞧着子恒的字进步飞速,想着让他抽空来学思堂代课。” 庆云长公主寥寥几句交代了陆嘉容的来历,再不言语。 “巧了,婉凝的字也该好好跟练,之后多多劳烦陆先生。” 苏婉凝装模作样地给陆嘉容行了一礼。 说起来,子恒是太子的字,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他该唤她一声阿姐,但由于出生皇族,子恒自小背负家国重担,难免在做事上会杀伐果断。 她不敢忘记,前一世子恒下令腰斩侯府上下,只因为一封毫无根据的匿名信。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苏小姐?墨汁落了。”陆嘉容在学堂内查看到最后一排,发现了隔在屏风后面的苏婉凝心不在焉。 苏婉凝正神游天外,听到提醒猛地将狼毫抬起。 陆嘉容躲闪不及,眼尾沾染上一滴墨汁,意外的惊艳。 尤其是当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眼角,在俊逸出尘的面颊上滑过,眉头微蹙时,苏婉凝心里蓦地冒出一个想法。 祸水。 陆嘉容一直以清贵子弟的形象示人,从来不苟言笑,世人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并不会过多关注他的容貌。 以苏婉凝两世的眼光来瞧,陆嘉容面容昳丽,生生被白色衣袍压制住了大半颜色。 她敢肯定,普通女子与他相处不出一日,就会被他的美色吸引。 “咳咳。”苏婉凝发觉自己打量陆嘉容有些明目张胆,立马找补。 “陆公子对不住了,待会儿课后你随我来,有东西补偿你。” 她提前做好的黄花梨笔筒总算派上了用场,送礼也不至于过分突兀。 陆嘉容眸色幽深,轻轻点了点头。 第六章 与他结契约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和陆嘉容一前一后走上竹林小径,提前支开了丫头青竹。 “陆公子好手段,竟能让我阿母对你刮目相看。” 这话不假,庆云长公主很少出言肯定哪家公子的才情,这次居然会向圣上讨要陆嘉容来做练字先生。 “小姐谬赞,是长公主抬爱,也多谢苏小姐的赏识。”陆嘉容不卑不亢地回答,沿路用手贴心地抬起横生的竹叶,避免刮伤苏婉凝。 苏婉凝暗自点头,陆嘉容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合作对象,体贴入微,主动想办法入府,替她省了不少麻烦。 “陆公子心系天下,他日必能有所成就。只是一路上险阻重重,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言下之意是,你是否需要助力,我可为你铺平大道。 陆嘉容沉默了片刻,终于应了声,“现如今局势不甚明朗,而陆氏一族又无心朝野,陆某举步维艰。只是陆某斗胆,苏小姐为何选中我?” 苏婉凝莞尔,早知陆嘉容会有此疑问。 “陆公子,实不相瞒。我阿母贵为长公主,我阿父把握重兵,朝中并无可靠之人帮持。若是有人起了贼心,陷害侯府,届时也会落得凄惨境地。” 她瞧着陆嘉容还有些犹疑,又添补几句。 “至于为何选中陆公子,当然是公子才貌品行俱佳,不会在乌烟瘴气的官场中迷失自我。陆公子何不好好考虑,侯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陆嘉容但笑不语,清风略过他的发丝,侧面看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不过心智却远非如此简单。 “哇啊啊……” 苏婉凝听到,打造黄花梨书柜的偏院传来一阵哭嚎。 她与陆嘉容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步子。 院子木门大开,只见老木匠半蹲在一个瘦弱孩子身前,摆弄着什么。 老木匠一见苏婉凝,忠厚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苏姑娘,别迁怒孩子。他来捡拾木块,想给书案四角垫高,好能再多用几年。没想到被木刺扎进手指……” 听到老木匠语气中对自己的害怕,苏婉凝不怒反笑,清脆的嗓音像是山谷间黄鹂鸟的啼鸣。 “老人家,我倒不知苏婉凝的恶毒名号已经广为流传了。不过小姐我一向恩怨分明,不会见人就罚。” 她莲步轻移,走近躲在老木匠身后的孩童,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吴管妇平日待你好吗?” 周凌眨了眨眼睛,瘦削的肩膀不自主地发颤,怯怯回道:“回小姐的话,我是周凌,凌云直上的凌。吴管妇不常看管我们,但也不缺吃食。” 苏婉凝突然起了兴致,追问下去。 “学思堂不是搬了新的书案过去,没有分给你吗?” 她做事也不想留人口舌,若不是为在下人面前立规矩,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凌厉。 她早就命人另外打造了十几张书案,后脚就送去了学思堂。 她上一世的孩子和周凌差不多一般大。周凌更瘦弱些。 思及此,苏婉凝心脏没来由的一揪,前一世孩子怕是出生时就没了。她产子时不足月,御医都说活下的机会不大。 秦若轩应是在孩子送去道观修养的两年中,趁机掉包! “回小姐的话。书案太过金贵,吴管妇只分给了几位年长的哥哥。” 苏婉凝被周凌拉回现实,突然对吴管妇关注的人有了好奇心。 “哦?” “哥哥们功课做的又快又好,自然会得到额外的关注。”周凌见苏婉凝没有责罚他,放松很多,又说了一些学思堂的日常琐事。 “好。”苏婉凝的语气不温不火,“周凌,你现在小小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学习。木块不要拿了。” 陆嘉容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外地看向苏婉凝。 老木匠更是禁声不语。 “书案这会儿想必已经送到学堂里。你早些回去,说不定还能挑一个喜欢的样式。” 周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谢过苏婉凝和老木匠,一溜烟消失了。 苏婉凝又低声同老木匠交谈几句,从堂内的木架上取出做好的笔筒,转手交给了陆嘉容。 “还望陆公子不要嫌弃。” 这是一只刻有云纹的梨木笔筒,仔细凑到鼻尖,还有一股木质清香。 陆嘉容含笑的嘴角表明他对此物的喜爱。 送陆嘉容出府的路上,二人相谈甚欢,苏婉凝冷不丁发现连廊拐角的水池中映出一人的倒影。 想是一路尾随二人。 她阿母的人? 也是,虽在自家宅院,她也差点儿忽略了男女有别。 前一世及笄后,她只遇到秦若轩一个男子,其他时间都在完成危机重重的暗影任务,从未将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这唯一的男子,也是她阿母极力促成的。 若是这一世,她先下手为强,自己挑选呢? 苏婉凝轻挑了下娥眉,停下脚步不再迈出,满眼笑意地望着陆嘉容,见他也止住步子,伸出食指勾了勾,无声地用口型传递出两字。 过来。 陆嘉容不知所以然,凑了上去。 苏婉凝贴到他的耳旁,用手环成小圈,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做出要讲私密事情的样子。 二人靠得极近,苏婉凝连陆嘉容压制住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视线从他浓密的睫毛转到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一时间觉得陆嘉容真是生了副好面容。 陆嘉容微微侧脸,蕴有水气的眼眸中,印上苏婉凝的小影,“苏小姐?” 苏婉凝忙移开视线。 这时拐角处偷听的人露出衣角,试图听清二人对话。 “陆公子,家中可有婚配?” 她挑选的对象不能有青梅竹马,她可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闲言碎语,即便陆嘉容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不曾。”陆嘉容半垂眼眸,目光暗下,内里似有暗流涌动。 苏婉凝突然意识到,自己略显唐突,但骑虎难下,简单组织了下言语。 “那不如我同陆公子结下契约,你我二人交换庚帖,日后忠伯侯府尽全力助你成就功名。若是合作关系能维持到成亲,你我二人可继续维持表面的关系。陆公子如果有了心仪之人,大可纳为平妻,繁衍子嗣。” 女子吐气如兰,陆嘉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一向行事谨慎小心,避免被人捉住把柄,但面对眼中满是期待的苏婉凝,他竟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苏婉凝没想到此事异常顺利,瞬间将陆嘉容划入自己的阵营,牵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甩了甩。 “多谢。”她重生这一世,日日为复仇谋划,如今又解决一桩心事,心头的担子轻松不少。 陆嘉容眼尾泛红,不动声色地攥紧左拳,他从来不是纯良之人,况且现下他已到了婚配年龄,对于男女之事也算了解。只是他洁身自好,从未在房中收人。 苏婉凝的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撩拨。 如果那个人是苏婉凝的话,他也不介意最后假戏真做。 苏婉凝还不知眼前男子的思虑已经百转千回,还沉浸在与阿母抗衡阶段性胜出的喜悦中。 那个偷听的下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恐怕急着去汇报二人的动向。 最好她的阿母早点儿看清现状,莫要将她和秦若轩凑在一起,令人作呕! 苏婉凝拉起陆嘉容的衣角,从容地朝大门走去。 “陆公子,走吧,陪我去外面走一走。” 她冲着还没缓过神的陆嘉容眨了眨杏眼,有陆嘉容这个幌子在,她行动都方便不少。 苏婉凝先命马车将人送到春风楼外的僻静小路。 “苏小姐你这是……”陆嘉容松开车帘,车外楼宇的粉色彩带随风飘摇,虽未出入过风月场所,但也一下子猜出了此地的主要营生。 “青竹,你且从东城买过核桃酥,再去西郊的庄子取一坛樱花酿送给陆公子,最后再回到此处候着。”苏婉凝轻车熟路。 她印象中,春风楼内藏有一处暗地组织,可以重金打探各种情报,满足顾客的各种心愿。 苏婉凝的想法很简单,找出秦若轩获得暴利的老巢,直接捣毁,让他没有晋升的途径。 而对方获得第一桶金的生意,就是木材交易。 打发走陆嘉容一行人,苏婉凝自己小心翼翼地推开偏门,走了进去。 依照前世的记忆,她进入后蒙上纱巾遮去面容,手中攥紧袖箭,以防不测。 很快一个梳着双环鬓的小丫头将她带到顶层最里的一扇门,轻扣几声。 房门应声打开。 苏婉凝抬步而入,隔着屏风自报家门:“坊主这厢有理,小女不才,愿用十金换取城中木料商的消息。” 透过屏风,是雾蒙蒙的一个人影,正缓慢地开合茶水盖子,仿佛在思忖些什么。 屋内安静极了,苏婉凝后知后觉,四周的窗纸原来都是用了特质的布料,隔音效果极好,以笑卖为生的烟花场所居然能有间没一丝杂音的屋子,果真奇特。 对面那人分不清男女,隐约看到斜倚在榻上的身姿极美,着一身同样烟雾朦胧的香云纱。日光照进,打在那人戴着金镯的手腕处,白皙的肤色泛起一层金灿灿的光。 只见对方一直不言语,只是重复刮着茶盏中水面的浮沫。 “坊主?莫不是您对这个条件不满意?” 这时,窗外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送来一封密信。 第七章 再遇渣男 http://.biquxs.info/

翻看信纸良久,那人才出声道:“原来是苏府的人。只要无关朝事,都可以交易。” 苏婉凝在心里捏了把汗,春风楼暗处的坊主果然消息灵通,居然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她的出处打探清楚,比她想象的要难应付得多。 她并不想暴露身份,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下文。 幸好忠伯侯府,不曾听说与江湖人士有情仇瓜葛。 不然她今日怕是性命堪忧。毕竟江湖人向来直爽,做事从不讲章法,有怨有仇当场就报。 果不其然,还有下句。 “说来也巧,忠伯侯现在的娘子,夺走了我表姑奶奶女儿的表叔家大娘子亲妹妹的位置,我们也算有牵扯纠纷。不过既然姑娘来了,本坊主也绝无让人空手而归的道理,除十金之外,你须得应下我一张空头契约,许我之后闲来有空,想出其他有趣的兑现方式。至于你所求的木材商铺消息,都不是问题。” 苏婉凝想都没想,直接应下,“一言为定。” 她只顾得上堵死秦若轩的生路,还有其他比这个还要大的事情? 就算春风楼坊主赖上她,她也可以假死遁走,大不了不承认罢了。反正她是小女子,偶尔不遵守无理的要求,也不为过。 达成合作条件后,坊主殷璃终于从榻上端坐起身,拢了拢纷乱的长发,堆在胸前,信步走到苏婉凝面前。 苏婉凝始终不肯抬头与他对视,因为她知道,江湖人识人的本领强,万一被坊主记住自己面部特征,下次寻她是易如反掌。即便是世间最高超的易容术,也不能改变原主本身的习性。 她可不愿意过多暴露自己的特点。 于是,她嗫嚅道:“坊主请赠笔墨纸砚,小女立马签字画押。” 殷璃对这个菟丝花般娇弱的女子产生了兴趣,她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官家女子,落落大方,丝毫不会因为自己的刁难而难堪,相反很有骨气,也很有韧性,竟敢答应他毫无章法的要求。 而苏婉凝更多地则是淡然自若,即使对面是春华坊坊主,掌管民间所有动向的神秘人。 “你且先去吧。三日之内,再来此处,偏门低扣三声,挂住门环再击两声,你要的东西自然会送到你手上。” 苏婉凝面上一喜,有了秦若轩的动向,她就能趁他未发迹时轻松打压,思及此,她连呼吸都轻快起来,起身间带动面纱一角。 从殷璃的绝佳角度而言,恰好看清楚女子娇嫩的脖颈和精美的下颌。 他暗自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描摹出苏婉凝的大致骨骼模样。 不知情的苏婉凝乖巧点头作别:“多谢坊主,小女既已得偿所愿,便不再叨扰坊主。十金在此,祝坊主万寿无疆。” 她专捡了些吉利话讲,有钱能使鬼推磨,希望春风楼坊主接下来的要求不至于太过分。 三日后,苏婉凝依照约定再次来到春风楼,得到一卷书册,在偏房翻阅。 思索良久,苏婉凝又递给守门的小童一锭银子,交代他守好门还有她换下来的衣物。 她确实是有备而来。 不多时,一个清秀书生摇着折扇从春风楼正门走了出来。 只见“他”径直往东街走去。 扮作书生的苏婉凝目标明确,直奔秦若轩上一世发家致富的木材店铺。 淳丰棺铺。 这家棺铺在月余前迅速开张,门可罗雀,但铺子营收不见有何影响,且总有几个外来的富商低调出入。 另外,苏婉凝清楚记得,秦若轩的字是子淳。 “客官里边儿请!”掌柜的嗓音洪亮有气势,一点儿也没有生意冷淡该有的颓丧模样。 苏婉凝刻意向外看了看,确认好没有陌生人入内之后,才从衣袖内取出一块木料,交给掌柜。 掌柜定睛一看,愣住,立马招呼小二将铺门关上,再次仔细地拿到柜台后面,借着烛光仔细看,半晌才道:“客官,您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恕老朽眼拙,斗胆猜上一猜,这是一块上好的阴沉木!” “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料子罢了,家中长辈在世时唯一的心愿就是用这种木料做棺材。所以在下准备在都城内的各个木材铺打听。听掌柜的意思,手里并没有现成的料子?” 苏婉凝沉着嗓子,同掌柜谈判。她上一世潜入各府做暗卫,婢女戏子少年郎一扮一个准,从未被人瞧出破绽来。 这个掌柜明显思绪纷杂,激动地嘴唇直打哆嗦。 “掌柜的,银两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店铺有能力拿到这种木料,今日就付定金!” 胡掌柜眼看大笔买卖就要上门,岂有不接的道理。只不过他也有些为难,少东家不在场,他也不好擅自做决定。 于是胡掌柜悄声在小厮耳旁嘟囔了几句,对方撒腿就向外跑去。 苏婉凝明白,胡掌柜这是去寻外援了。 为了鱼儿能上钩,她也只好耐心等待。 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鱼是真上钩了,还是条大的。 秦若轩看样子是匆忙赶回,浆洗得发白的布衫上,沾染了一处灰尘,但丝毫不影响他精明的脑子继续盘算。 “这位公子有理了。听闻公子手上有一块珍贵的木材原料,可否借在下一观?” 苏婉凝这一世再遇到秦若轩,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万不能在复仇的第一步就露出马脚。 可她的双手在奉上阴沉木时还是不自觉的发颤,而且手指还不经意划过秦若轩的手背! 对方明显一僵,眼神犀利地看向苏婉凝,露出审视的表情。 她屏住呼吸,不想被老狐狸秦若轩捉住把柄,片刻慌乱后,拿出了豪横富商该有的气势。 “胡掌柜,你家店铺到底有没有现存的料子。没有也别耽误我去找下一家!” 说着,苏婉凝假意转身要走。 秦若轩哪有让肥肉从嘴边飞走的道理,笑着伸出胳膊拦住了苏婉凝的去路。 “公子,一个月之内,小店必能打造出用这块料子做的棺木。” 看来这一世,他在利益面前,还是马上投降。 苏婉凝高估了秦若轩的品性。 “好,够爽快。这是五百两银票,作为定金!” 秦若轩恭敬地伸出双手去接。 苏婉凝猛地一转,作势要收回银两,“哎,这位老板,做生意讲究签字画押,无凭无据的就付了定金,我怕被骗的时候,哭爹喊娘都不行。” 签字画押这招也是从春风楼坊主处,现学现用。 她上一世可不就如此,临到头,被骗得倾家荡产,尸骨无存。 秦若轩听到解释,本来紧蹙的眉头舒缓开,笑嘻嘻回答:“公子所言极是。胡掌柜,快去将店铺印章取出,就写给公子打造名贵棺木一抬,下月十五前交货。” “还请掌柜的尽快,毕竟此事头等重要,钱财都是小事。”苏婉凝故意将木料之事描述得急迫又重要。 “自然。”秦若轩满意地算着即将收益的银两,眉梢带喜。 苏婉凝前脚刚走,后脚就又寻了处成衣铺,换了另外一身男装,还特意将店家的酒坛打开,身上沾了些酒味和脂粉香。 她扮成一个留恋烟花场所的公子哥,悄悄守着淳丰棺铺,跟在步行离去的秦若轩后面。 苏婉凝方才与秦若轩贴近时,嗅到对方衣衫间萦绕着女子衣衫特有的脂粉香,不过分浓郁,但也让她肯定了对方的出处,是高门小姐。 她很好奇,秦若轩现在攀附的女子是谁? 苏婉凝不介意给二人的感情添上一把火,让二人度过难忘的一天。 只见秦若轩有条不紊地迈入热闹的东市,街边店铺多是金银首饰,成衣铺子,还有脂粉口脂,精美糕点。 他径直上了一座茶楼。 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正兴致缺缺地坐在临街的窗子上向下张望,在看到秦若轩出现时,兴奋地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轩郎。”女子低声惊呼一声,似是要引起秦若轩的注意。 其实,以苏婉凝的阅历来看,秦若轩的皮囊在大燕国算是位于前十之列,不然街上的女子怎会纷纷侧目,恨不得将眼珠黏在秦若轩身上。 那女子的声音尖锐娇气,无非是在宣誓主权,对外人表明,秦若轩是她的。 苏婉凝仔细回想,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许熟悉。 李家三小姐? 错不了了。 一个青色布裙的丫头上前给他二人沏了一杯新茶,耳边豆大的耳饰可不就是李家独有的。 苏婉凝顿时起了兴致,不过她不打算自己亲自率先出马。 对于多疑善妒的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巧合,误导她让她自己胡乱猜疑,这样反而会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苏婉凝给街边的小乞儿丢了几枚铜板,让他跑腿去给茶馆的秦若轩送句口信。 “就说,轩郎快些来。春风楼的柳若风姑娘已经梳洗好了,就等着启封一坛上好的杜若酒,给公子打发一日的辛劳。” 杜若酒可是秦若轩的心头好,这是与他新婚后发现的。 秦若轩很少表露出自己的偏好,为的就是以防被他人捉住把柄,用他在乎的东西威胁他,利用他。 想必,李家三小姐身为他最近交好的女郎,也应该会关注到秦若轩的真实喜好。 果不其然,躲在树后的苏婉凝发现窗边的秦若轩明显一愣,李家三小姐面色阴郁起来,气氛地将手中的杯子隔窗甩出。 好巧不巧,就是苏婉凝的方向。 第八章 料理渣男的金主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闪身躲在树后,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秦若轩看向街边的视线。 只听他隐隐哀叹一声,茶馆内的闹剧以李傲蝶当先奔走离去告一段落。 苏婉凝抿嘴轻笑,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后面还需她亲自上场。 李傲蝶并未直接离去,而是一步三回头,等她的轩郎上前认错。 可苏婉凝是谁,能不知道秦若轩的脾性? 秦若轩从来都是薄情寡义,嘴甜心冷,不会轻易哄女子高兴,因为他认为那是下贱男子才会做的事情。 他倨傲清高,心狠手辣,每每拿捏住女子的几个弱点,让对方心甘情愿乖乖地再次回到他面前。 显然,负气的秦若轩出了茶馆,直接朝着反方向离去。 毕竟他有了苏婉凝“送”去的一单大生意,足可以维持他一段时间的生计。 而且他也知道,现如今不是与李家三小姐和好的最佳时机。 苏婉凝捡了个漏,不远不近地跟着李傲蝶。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秦若轩这个狗贼能够利用的靠山。 苏婉凝的计划是先给秦若轩的淳丰棺铺下套,紧接着逐个击破他所依赖的靠山,这样后面收拾起他来,才会事半功倍。 最好能够让秦若轩失去进入官场的机会,不能再次入朝为官。 索性直接从源头上,给秦若轩最致命的一击。 眼看着秦若轩和李傲蝶互相走远,苏婉凝忙跟上李家三小姐。 凭借着对京城各街道线路分布的印象,苏婉凝抄了近路,打算追赶到李家三小姐前面。 她从一路经过的摊贩处顺走一盒胭脂和碳笔,随手撂下一块碎银,在脸颊上涂上一层红晕,扮成醉酒状,眼尾和嘴角分别点上了两颗大黑痣。 任谁都会被轻易夺走注意力的痣。 她看着李傲蝶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甩手幅度很明显暴露了她此刻的愤怒程度。 苏婉凝看准时机,正面迎上李傲蝶,装成痴汉模样痴痴地紧盯着,还抬起手臂直直指向她。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好似在哪里见过?莫不是李府的小姐李傲蝶?” 李傲蝶刚从秦若轩处吃了瘪,半晌也不见人追来,现在又有新的追求者上前,自然心情得到了一定的舒缓。 她倨傲地抬起下巴,“是又怎样?本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随便乱叫的!” 苏婉凝偷笑,真把自己当成绝色天仙了。 集市上流动的人群听到动静,也纷纷向往他二人面前凑来,以为是才子佳人的桥段。 李傲蝶已经做好被男子表达爱慕之意的准备了。 尽管对方的脸上有两个明显的黑痣,但并不难看出对方的面容清秀,比起秦若轩虽差了点儿,但在彰显自己魅力这件事情上,李傲蝶从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苏婉凝一看人群围了三层之多,开始着急了道:“李三姑娘,在下有要事相商。可是这大街上人多口杂,恐怕说出来对姑娘的声誉不好。” 李家三小姐得意地撇了撇嘴:“怎么,怕不是你这穷小子没想好拦下本姑娘的对策,想随便应付吧!快说!” 苏婉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李小姐。实不相瞒,我在春风楼里见过秦兄,自然也得知了关于您的消息。听闻李三小姐散重金,助秦兄走上经商之路。秦兄为表谢意,今日还特意前往春风楼,与他的老相好柳若风一刀两断。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能为李小姐做到这个份儿上,是真的不容易啊。” 李傲蝶不傻,相反还特别擅长咬文嚼字,“你说什么?秦郎和我分开后又去了春风楼!还有,什么叫做与一个贱人不再来往,是为我牺牲!” 苏婉凝连忙捂住嘴,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难道李小姐不知道吗?秦兄在春风楼包了一间房,专门用来金屋藏娇。这在都城公子圈里还传过一阵风流佳话。李三小姐是何等女子,能让秦兄放弃红颜知己,一心对你。我们哥儿几个都猜测过,李三小姐应是貌美无双。只是今日一见,美是美,只是差了点儿什么。啧啧……” 她说完,已经看到李傲蝶的脸色发青,又添油加醋。 “最可惜的是,我们哥几个儿,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砸在女人身上,还不如直接娶一个老婆回家,这样才最实在。” 这些话在不知实情的百姓面前似乎没有破绽可言。 在李傲蝶处直接变成了一个快要让她暴跳如雷的炸药包。 秦若轩刚与她分开,就去找了春风楼头牌,显然不是要同那女子决裂。 而且,秦若轩居然拿出重金包下了头牌?他的钱难道不都是她送的? 苏婉凝将李傲蝶的表情收在眼底,见目的达到,她又抛了几句不痛不痒地话,极力地扮演好一个令人作呕的酒肉之徒。 “李小姐,我记得你的全名是李傲蝶?虽然你家室如此显赫,秦兄只是一届布衣,但以他的才情和谋略,总有一天能够位极人臣。到时,怕以你的家室都是高攀了的。你们二人实在是绝佳良配。若不是自知家境一般,我都想将自家妹子都想说与秦兄为妻。你该知足了!” “原来这李家小姐是个傻子,那个姓秦的明显就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自己出身贫寒不说,遇到一个痴心的贵门小姐,怎么说都应该格外的珍惜。” 更有甚者,开始毛遂自荐。 “李家小姐,难得今日有缘相见,我是东市屠户李三,我们二人在百余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哈哈,我忠贞不二,从不将一心二用,比起你那个花心的情郎,更是胜他百倍,你还是看看我吧。我做上门女婿都行!” 李家三小姐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被秦若轩当众甩脸不说,事后还没有同以往一般上前认错,都是因为他,她才无缘无故地被一群低贱的百姓围住羞辱。 “你们!你们太无耻了,有胆量的去李府门前报上名讳,看你们以后的日子还能过的舒坦!得罪了本姑娘,他日要你们的狗命!” 苏婉凝借着向内圈涌来的人流,转身弯腰逃了出去。 在李傲蝶想要抓住这个毁坏她名声的始作俑者之前,苏婉凝就已经到了两个街道之外,与青竹汇合去了。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天是和长公主一同用膳的日子,再迟一会儿,恐怕就赶不上晚宴时间,长公主定会不悦!” 苏婉凝直到坐在宴席上,才发现青竹的那张嘴真是开过光。 今夜晚宴上有一道龙井虾仁,苏婉凝记得是阿母爱吃的。 趁着对方还没开口责备自己外出的事情,她贴心地拿起新筷,特意夹了几块虾仁放在庆云长公主面前的玉蝶里。 庆云长公主定定地看了苏婉凝两眼,没有言语,安静用膳。 气氛压抑沉闷。 倒是一旁侍候的李妈妈张了嘴:“姑娘,毕竟男女有别,还是收敛些为好。” 苏婉凝刚将羹勺递到唇边,闻言冷冷地瞥了眼李妈妈。 不懂规矩。 原来她就是那个给吴管妇出主意,提议去库房明目张胆拿走黄花梨木的婆子。 “李妈妈说的也是我所想的,你且记下了?”庆云长公主本不欲点明,但还是提了句。 苏婉凝思忖,她与李妈妈并无利益纠葛,难不成她是为了给吴管妇出气? 再一看,这个婆子瞳孔微缩,带着丝阴狠,好似苏婉凝与她积怨已久。 不对。 苏婉凝想不出由头,只能先硬着头皮回话,“阿母,陆公子来府上教学,我身为主人,哪有不好好招待先生的道理。正好看陆公子缺了几样合适的书房用具,便出府亲自采买。而且女儿也一直戴着帷帽,不会落人口舌的。” 大燕国民风开放,男女一同外出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举止合规,都不成问题。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在阿母面前给她下绊子。 “这样自然最好。李妈妈的女儿李素兰,向来端庄淑静,现下跟在太子面前做掌灯研墨的女官,圣上都曾赞过一句李女官礼仪得体。有机会请她入府,给你传授礼仪举止,还有言谈。” 苏婉凝夹菜的手一顿,神色很快黯淡下去。 在阿母眼中,她的品行如此不堪?竟需要请人过府教授了。 “长公主谬赞了,小女素兰不过是得了主子们的照拂。他日若是能觅得良婿,才是她真正的造化。” 说完,李妈妈笑成一朵花,给长公主添了一杯茶水。 “说起来,陆公子算是素兰的同僚,二人也是有些交情。” 庆云长公主“嗯”了一声,不再搭腔。 苏婉凝这才弄明白,李妈妈的怒气从何而来,原来人家一早就预定了陆嘉容做女婿,结果被自己强行夺走了。 那真是不巧了。 不管陆嘉容最后会不会变成她的夫郎,她都不介意。毕竟二人无实质的感情存在。 但若有人借此恃宠而骄,挑衅到眼前,她也绝不会让对方安然无恙离开。 “是啊,阿母。陆公子此人才学渊博,着实不可多得。婉凝十分佩服。” 苏婉凝恰到好处的模糊处理了二人的关系,中肯表达对陆嘉容的认可,但也不免有些微暧昧存在。 庆云长公主是个通透的,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提到陆嘉容时,眸子清亮的苏婉凝,心中明了,不再去接李妈妈有意撮合李素兰和陆嘉容的话头。 苏婉凝当然通晓其中道理,主子看上的人,即便不一定有意相看,也不会和奴才混到一起。 李妈妈是个人精,身为庆云长公主乳母胞姐的她在府上侍候了十多年,主子的想法她一看就懂。 一时间,苏婉凝发现李妈妈的呼吸急促几分,显而易见怒火更旺三分。 第九章 处置漏网之鱼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则与李妈妈截然相反,神色轻松愉悦,招呼端着铜盆和茶盏的小丫头走近,自己净了手漱了口,再不愿同腌臜人多待一刻。 几日后,苏婉凝精心准备了一番,打算去淳丰棺铺收网。 虽说她提前安排好闹事的人,但秦若轩出糗的好戏她不会错过。 刚行至内院大门,一个眼熟的肥胖身影从外面将大门掩上。 “啪嗒”一声。 落锁了。 苏婉凝不怒反笑,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明晃晃地堵她的路? 青竹见势头不对,赶忙跑到耳房,叫来守门的婆子。 “刘三娘,大白天的,门怎么落锁了?小姐还着急外出呢!” 苏婉凝回想了下那个关门婆子的外貌特征,应是盼着钓到金龟婿的李妈妈。 她该不会如此蠢笨,竟会想通过束缚她的自由,来切断她与陆嘉容的接触? 刘三娘一时间有些语塞,李妈妈可是主子跟前得力的红人,她不敢对抗,可这边又是侯府姑娘,虽说是个不得宠的,好歹也是半个主子。 这该如何是好? “小姐,长公主说了,近日入暑,尽量减少外出。” 这样干瘪无力的堵门理由,苏婉凝无话可说,也不想同她多讲。 “刘三娘,快些叫人将门打开。今日我外出有要事,若是因你耽误了给太子爷生辰宴备礼,罪过可不是你能担待的。” 苏婉凝轻飘飘地抛下几句话,就挑了廊下的阴凉处坐下。 她最是知道这群下面的人,欺软怕硬,仗着有李妈妈给他们撑腰,就敢刁难她这个侯府小姐。 不过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或是将事情闹大,他们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把什么李妈妈吴管妇之类的人一概抛之脑后。 很快,刘三娘与墙外的接应人打好招呼。 门开了。 苏婉凝冷笑,看来李妈妈也是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她示弱,对方自然将她玩儿得团团转,将她关在内院,不得走动半步。等同于变相软禁。 青竹皱紧眉头,用手点着那个开门的小厮和刘三娘:“你们这两个欺上瞒下的奴才,竟敢堵住小姐的去路!” 刘三娘和小厮不敢吱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罢了,青竹,与他们多说无益,还是先去探望李妈妈吧。自从上次在学思堂一别,竟有四五日未相见了。” 即便今日要出府,苏婉凝揣摩着收拾一个李妈妈的功夫还是有的。 苏婉凝觉得此事还是应该在阿母面前进行才好,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她阿母有知情的权利。 婢子通传,长公主在凉亭中听曲。 苏婉凝走近时,一曲边塞之音绕梁。 李妈妈在隔壁凉亭处理册子,不知其中内容。 她感慨,自己对于忠伯侯府还是了解的太少,才会让下人以下犯上,毫无主子的威严! “有何要紧事?”庆云长公主慵懒地半眯着眼,倚在贵妃榻上。 “阿母,李妈妈不能留。”苏婉凝诚恳地对视庆云长公主困意渐生的眸子。 近侍有人屏住呼吸,又重重吸了口气。 应是被吓到了。 谁人不知李妈妈颇为受宠。 庆云长公主起了兴致,从软塌上坐起。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如此狠厉!” “婉凝自知唐突,但阿母也请听完我的理由,再责备不迟。”苏婉凝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场面,所以也并无其他情绪。 庆云长公主挥了下衣袖,示意继续。 “其一,李妈妈擅自教唆吴管妇取走黄花梨木;其二,她伙同内院看门的刘三娘擅自锁上大门,堵住主子的去路;其三,学思堂里有蹊跷,她从中受贿。” 苏婉凝一一列举李妈妈的罪行,先前对吴管妇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李妈妈看事情不对,立马奔到凉亭外面的台阶上跪下。 “李妈妈,你可认罪?”庆云长公主此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只觉着还是苏婉凝在为上次黄花梨木的事情置气。 “老奴认罪,老奴有错在先,不该听信吴管妇的鬼话,让她将书案搬到学思堂,让小姐损失生辰礼。” 李妈妈避重就轻,反正吴管妇已经被贬入下等奴仆中,轻易不得见主子,无人公开对峙。 “好,李妈妈,黄花梨木的事情暂且不提。那我再问你,今日为何将内院大门紧锁,堵住我出门的路?”苏婉凝不见一丝慌乱,胸有成竹。 “那是因为……因为长公主先前有言,最近京城外有流匪逃窜,不宜外出。”李妈妈混淆黑白。 青竹听后张了张嘴,在苏婉凝的示意下没有开口,转而愤怒地看向李妈妈。 长公主之前分明说的是,夜间有流匪逃窜,不宜外出。 苏婉凝当然不知原话,但看青竹,还有阿母不赞成的目光,便也了然几分。 “李妈妈果真是识大体的奴才,事事都以忠伯侯府的主子们为先,不敢有半分懈怠,连主子的行踪都控制得如此精准。我不过是突然兴起念头,想要外出为太子置办生辰礼,你可倒好,提前埋伏好,生生当着我的面将大门落锁,好将我劝返。为了小姐我的安危,李妈妈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啊。” 庆云长公主蹙眉,她最是忌讳下人监视主子的动向。 这明摆了不是造反?主子的一举一动都被奴才拿捏,还得了? “这……”李妈妈有些语塞,但还是强撑着,“奴婢不过是恰好经过,看入暑后日头正盛,主子小姐们也不会外出,索性先暂时关紧大门,以免出了岔子。” “笑话,我看李妈妈真是被捉住了把柄,语无伦次了不是。且不说忠伯侯府是我阿爹带出来的侍卫严加看守,区区流匪又算得了什么?再者,你这个刁奴,明明看到主子,却还坚持上锁,怎么?李妈妈是有要命的事去做,等一等主子的礼节都忘记了?亏得能教出李女官那样知礼数的姑娘。” 苏婉凝又把前些日子称赞李女官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 “长公主,老奴有罪啊。没能立即发现小姐要出门。”李妈妈见强说不过苏婉凝,就打起了亲情牌,一个劲儿地朝地上磕头。 “说实话,老奴的胞妹是个没福气的,伺候公主您短短十年便撒手人间,留下我这个未亡人年年为她悼念。现在我这个奴才也是不知礼,竟然冲撞了主子小姐,实在是不该。” 说完,李妈妈狠狠地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两耳光。 苏婉凝不屑地移开视线,蠢货,这会儿扇完,待会儿还有更重的责罚等着你。 庆云长公主终于开口:“婉凝最近太过顽皮了些,家中的妈妈都被你挑剔了个遍,现如今又吃准了我身边的妈妈。她们再怎么不懂礼数,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脾性我总归是清楚的。你且就原谅李妈妈这次的老眼昏花,” “呵,老眼昏花。”苏婉凝喃喃自语,心中一片悲恸,果真是场主仆情深的好戏。 “那好,且看在阿母的面子上,前面两件事婉凝从此绝口不提。只是第三件,李妈妈是自己承认,还是由我来说?” 李妈妈擦了擦额间滴落的冷汗,后背发凉,最近真是倒大霉,一向温吞的小姐像是打通了奇经八脉,说话过于犀利。 “老奴不知啊,学思堂不过是一群无父无母的学童,他们身上有什么油水可捞呢?” 苏婉凝就知道她会装糊涂,转头对青竹道:“青竹,去把梳妆盒里放着的一本南方账簿拿来,李妈妈是想当面对对账。” 李妈妈惨笑着:“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可经不起小姐如此盘问,只怕最后无罪也要定罪了。长公主您可要明察秋毫,护着奴才的一条老命,日后还能去胞妹的坟上烧一炷香。” “不用怕,李妈妈,且让阿母评评理,这事的好坏对错,说清楚为好。不然日后其他下人学了去,也是败坏忠伯侯府的家风。” 李妈妈眼中带着无限期许,看向正襟危坐的庆云长公主。 庆云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十分为难的样子。 “家事难断,你们二人如果不能拿出有力证据,这事便不要再提。” 李妈妈心虚又嘴硬,脸色阴沉中带着丝笑意,“定是老奴这段时间做的不够好,让婉凝小姐心里有了积怨,不如趁此机会说开,老奴一定谨记在心。” “李妈妈客气了,是谁的问题等册子到了自然见分晓。” 苏婉凝还要庆幸李妈妈是个只做表面功夫的人,学思堂里学童的不公正对待,让她抓住了把柄。 这几日无事时顺着线索追查下去,竟能发现一个让人吃惊的秘密。 虽说她手上的证据不多,但足以让李妈妈这号人物消失在忠伯侯府。 青竹去了有半个时辰,拿着一本宝蓝色书册回来,递给了苏婉凝。 她接过册子,纤长的手指翻开第一页,缓缓念出声。 “江南李记棉布庄,去年五月销布匹三百,流水三万。婉凝想问问李妈妈,你名下的布庄为何在初夏售卖棉布匹,一匹百两?又为何只这一个月入账极多,其余月份入账总共都不到五百两?” 第十章 收网 http://.biquxs.info/

关于这笔巨款的去向,苏婉凝从春风楼里买到了些信息。 册上写着这三万银转到了皇城外最近的一处钱庄。有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第一次来就取走了两万两,剩余的分批隔几个月来取走百两银子。 再一联想,李妈妈的女儿李素兰在去年获得提拔,到了太子跟前做事。 苏婉凝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妈妈。 李妈妈心虚地拿眼斜看主子的脸色。 苏婉凝想:李妈妈一口吞下这么大笔金额的钱财,定是有要紧事。李素兰在宫里的差事就是一个急需用钱的大缺口。毕竟,宫里的女官也是可以用钱打通关系。 思及此,苏婉凝朝着李妈妈露出了然的笑容。 李妈妈当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一下子惊地瘫坐在地。 从对方大势已去的眸子里,苏婉凝知道自己小胜一局。 “长公主,奴才糊涂啊。没想到小姐追查得如此仔细,连老奴从民间贷款都能知晓,看来小姐对老奴意见不小,肯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揪出老奴的过错。” 苏婉凝感慨,一直在垂死挣扎的李妈妈,恐怕还不知,她手中的重锤不只是巨额钱财这么简单。 李妈妈这招泼脏水用的巧妙,若是外人听了去,绝对会传她苏婉凝是个心狠手辣的,对看不惯的人死查到底,将对方腐烂在暗处的陈年旧事都掀出来反复晾晒。 “哎。”苏婉凝叹了口气。 李妈妈听得心惊胆战,但仍强撑着瞪大眼对视着她。 “我本想给阿母身边的人留些颜面,只是李妈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婉凝岂有不解释清楚的道理,否则日后必会落得喜怒无常阴险狡诈的名声。” 她手中是有锤死李妈妈的证据,本想给只她一个教训,学思堂背后涉及的利益网太大,不是一下子就能让自己阿母接受的。 若是没把控好程度,锋芒过利,阿母不定会怎样看待她这个女儿。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最后一点儿也不要保留的好。 “学思堂十位学童,其中有八个,亲生父母尚在人间,只有两个才是真的孤儿!至于为何那八个孩子能够顺利通过筛选,进入忠伯侯府,就要问李妈妈,其中的缘由到底为何了?” 苏婉凝将这个大秘密推给李妈妈解释,看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中要多畅快有多畅快。 庆云长公主停住了敲击大理石面的手指,从深思中回过神。 学思堂确实是她倾注心血的地方。 怎会容忍有人作乱? “此事当真?十个里面竟有八个父母尚在?”庆云长公主语气中含着往日不常有的愤怒。 “是的,阿母。若是不信,可去南城衙门查阅户籍文书,他们的名姓登记在册,分明就是为了日后学有所成后,回归本家。一举两得!” 李妈妈面如死灰,当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又是如何追查得知这些消息?”庆云长公主已经九分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苏婉凝没想到的是,阿母还在提防着自己的骨肉。 她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果真不该挑战阿母的底线。 “自然是李妈妈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下去。有人给我透了口风,此事确实不假,请阿母宽恕,不再追问证据的来源。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非责难提出问题的人。” 庆云长公主沉默半盏茶的工夫,摆了摆手:“罢了。念在李妈妈是侯府老人的份儿上,此事证据查明之前,将你关入柴房!” “这个好办。”苏婉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阿母,日后是否能秉公断案,主动冒出头,安排了下去。 “霜染姑姑,你去学思堂,将十个学童分别引到单独的房间审问,看他们是否在南城有父母,若是有,赶紧送返归家,以免遭受骨肉分离之痛。同时,派人前去南城誊抄他们的户籍文书,若所有事情属实,直接把李妈妈移交官府,让他们自行处理,忠伯侯府绝不再插手!” 苏婉凝下定了李妈妈的惩处,自然也不敢多留,以免触怒阿母。 毕竟,从她无奈悲凉的眼神中,苏婉凝看出,阿母是真的心痛了。 霜染姑姑将苏婉凝送出水亭的路上,告诉了她一件陈年旧事。 “姑娘,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让你与长公主母女二人生出嫌隙。养育学思堂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念书,是长公主十年前的承诺。为的就是图一个心安。” “是与故人的约定?”苏婉凝进一步猜测。 霜染姑姑回答:“是,故人自小无父无母,依靠自己的才华本该有一番成就,可因为长公主身份的缘故,那人受到惩处,丧失了入朝为官的资格。长公主为了心安,创办了学思堂。可谁知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长公主心中难免不会忧伤。只是这与姑娘无关,无需因此事让母女二人离心离德。” 苏婉凝感激地点了点头,也只有阿母身边的人,才知晓当年的事情因果。 她迈出侯府大门的那一刻,深吸了一口气,未来的路还很艰巨。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日后有天会和阿母针锋相对,因为某种利害关系。 “小姐,春风楼到了。”青竹看着小姐一路紧锁眉头,也不敢打扰,一直到了目的地,她才小声开口。 “青竹,你且先去城郊的布庄,挑几件时新的布料。另外我再给你几锭银子,都城这么大,你且去一路采买东西,什么稀奇,就买什么。不用节省银两。” 苏婉凝就是为了让青竹坐上马车,扮成她在外游街购买物品的样子,自己才好放心偷偷溜走看秦若轩的笑话。 春风楼办事很利落。 苏婉凝换上一身男装后,雇佣的两个去木材店铺闹事的壮汉已经出发。 她只需瞧瞧跟在身后即可,今日她易了容,重活一世的第二次易容。 林小哥当先冲进淳丰木材铺,将盖有印章的羊皮纸往台面上一拍,双手抱在胸前,蛮横地开了口。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我家主子订的木料何时能到货?” 脸上堆满笑容的掌柜赶忙凑上前,郑重地拿起羊皮纸,“原来是这单生意,客官,已经在寻木料了。现在正在南城,这次寻到的料子极有可能就是阴沉木。” “哦?看来我这个买家还需要等你们的时间了?现在我家里那位已经快要等不住了,必须得今日交货,不然就对簿公堂,衙门见!” 掌柜的给吓得不轻,怎么好端端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两厢情愿的好买卖。 “客官,您这边是不是发生了变故,咱们约好的时间可是在十日后,如果您能耐心多等上几日,木料定能顺顺利利地送到您府上。只不过现如今,将时间提前,可不是个拿货的好时机。” 说着,掌柜就给身后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大门很快紧闭,不再迎客。 林小哥冷哼一声,“掌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家主子既然派我来寻宝贝,就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会滞留者依照,当然还有其他的打算,还是掌柜你们太过肤浅,没有按照合约上的要求来。我若是两盏茶内没有走出这件木料铺子,我主子就会将提前派来,等在门外候着的一同前来那宝贝的老伙计,就会径直前往衙门,高你么淳丰木料铺店大欺人。” 掌柜的已经焦头烂额,他并未料到这个富商主顾会提前拿货,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先例,而且双方交易的木料过于敏感,是皇室葬礼时才能用到的木料,所以多取材于深山老林,皇室安葬的风水宝地。 其实说白了,就是盗取他人的,来售卖。 这种德行有亏,且触犯国法的事情,淳丰木材铺一直做的是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让外人看出破绽。 当然,购买方由于手里有些钱财,有迷信来世的因果轮回,所以才想要求一尊皇室用的木料,这样心里也算有所慰藉。 苏婉凝自然早就弄清楚,秦若轩背地里获得暴利的逻辑,所以才暗自下套。 这会儿去衙门告状的想必已经敲开了衙门的大门。 当时在签订协议的时候,苏婉凝留了一个心眼,特意将指印按在了距离上方字体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这样对她来说,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留有余地,她才能好好的增加不平等条款。 比如说这句:若是无其他的问题,提前十天看货。 后面是新加的一排字:如果不能看货,代表木材铺没有完成的能力,需要赔付十倍银两,并且当众道歉。 毕竟制作棺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苏婉凝想着,即便私了,秦若轩也要损失一大笔银钱,对于他日后捐钱做官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但凡能给秦若轩带来困扰,都是功臣。 淳丰棺铺大门被关上的瞬间,苏婉凝就知晓形势不对。 她提前收到消息,秦若轩并不在铺子里,只有一个掌柜守着,怕也是气急,采取了非常手段来暂时稳住闹事的顾客。 眼瞅着日头西下,泛着橘黄色的暖光,苏婉凝有些沉不住气,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铺子门打开,当先走出的居然是秦若轩。 他面目和善地同林二哥谈话,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第十一章 巧破毒计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诧异,先前确实有预料到任务会失败。再不济,如果对方采取强硬手段,那则可以通过假意顺从的方式先获得逃生机会,后面直接去报官。 两个时辰前派去衙门的人还没有回信,怕是也被人绊住了脚步。 秦若轩做事稳妥圆滑,衙门应该也安插了内线。 苏婉凝不敢轻敌,谨慎地观察着秦若轩的一举一动。 秦若轩不着痕迹地打量经过淳丰棺铺的路人。 苏婉凝看得仔细,秦若轩不自觉地用食指紧紧掐住衣袖,很快便松开。 这是秦若轩做坏事之前下意识的动作,当他痛恨一个人且无法当面表达,就会狠狠地撕扯衣袖,想象成对方被他攥紧在手中的感觉。 如此辛秘还是前一世,秦若轩同她情浓时分不小心说漏嘴的。 苏婉凝永远无法忘记秦若轩说起这件事情时眸中狠厉的神色,足以弑父杀妻。 “秦老板客气了,天香阁酒菜不菲,我等无功不受禄,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林二哥经过苏婉凝藏身之处时,刻意提高了嗓音。 苏婉凝瞬间明了对方是在给她传递信号,让她顺势谋划。 她抢先一步奔到天香阁,酒馆里正好只剩下二楼一间雅座。 苏婉凝扫视一周,从屏风后面将一个反弹琵琶的哑女拽到角落里,与她达成交易,让她暂时离开,明日再来。 接着,她从袖口中取出一张方帕,随手系在耳后的鬓发上,将外衫脱掉扔在饭桌下面,换上了哑女随身携带的齐胸襦裙,然后端端正正地把两手放在膝盖上,在屏风后面落座。 苏婉凝隐隐觉得匆忙中遗漏了什么。 周围人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仍旧沉浸在各自的饮酒作乐中。 琵琶女只有在顾客花钱点曲之后,才能进入某个雅间奏乐,所以无人顾及到这一角落的动静。 不一会儿,秦若轩带着林二哥还有一众陪酒客进了酒楼。 “飞画,白茶雅间有客人点曲。”小二明亮热情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苏婉凝心下一紧,因为她发现手中空无一物,原来方才慌乱间忘记将飞画手中的琵琶留下! “快些过去,我先送茶水。” 苏婉凝轻蹙柳叶眉,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后眉间舒缓,心里有了主意,扶了扶发鬓推门而出。 不过是去见秦若轩罢了,相识两世的仇人,她又怎能胆怯呢? “怎么是你,飞画呢?” 看来秦若轩经常光顾飞画的生意。 苏婉凝杏眼略显局促,捏着嗓音娇媚道:“回公子的话,飞画姐姐今日有急事归家,不能招待客官,飞花定会好好侍候。” “哦?怎么一个侍候法儿?” 男子本色,秦若轩见到身姿曼妙且用面纱遮面的苏婉凝,顿时起了挑逗的兴致。 苏婉凝已在秦若轩不注意的空当,同林二哥对视交换信息,命他中途跳窗开溜。 等视线再回到秦若轩身上,她发现对方眼神暧昧,好生不适。 “客官说笑了。小女子清倌,卖艺不卖身。以不自谦的说法,小女有足够的信心,包公子满意。” 说完,苏婉凝眼神如丝地盯紧秦若轩,缓步轻移,伸出纤纤玉手,向他的面颊而去。 室内男子皆是呼吸一滞,羡慕秦若轩还有此等艳福。 单看这卖艺女子的身形,就勾得人心直痒。 而且飞画的身材干瘦,苏婉凝换上她的襦裙,难免将身段勾勒得更加诱人。 知晓内情的林二哥也是瞪大双眼,主子也真是大胆。 秦若轩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子被苏婉凝提起了兴趣。 苏婉凝反倒不着急了,她的手指爱怜地顺着秦若轩两缕额发从上至下,堪堪空出一指的距离,既不过于示好,也足够制造让人迷离的氛围。 因为离秦若轩很近,苏婉凝观察到对方情动时喉结吞咽了下,幅度不大,但足以表明秦若轩的心有被撩拨到。 她抿嘴一笑,时候到了。 苏婉凝飞快捻起指尖,从秦若轩发丝中用力扯掉几根头发,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真地从中抽出最长的一根发丝,举过头顶。 “多谢公子,赏乐弦一根!” 秦若轩身为男子,被拽掉几根头发,也只能深吸一口气来缓解疼痛。 有人面露惊诧,原来美人儿也是个疯子。 “区区一根头发,能干得了什么?姑娘莫不是耍了我们,想讨乐子?!”有好事者吆喝出声,为了给今日做东的秦若轩讨公道,作势理了理胳膊间的衣袖,好似说不拢,就要动手一样。 苏婉凝笑出声:“各位爷着急作甚,且看小女接下来的表演,若不能包客官满意,那今日的酒菜钱一并免了,算作我给各位的赔罪。”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说定了。”好事者就爱看场面混乱,他们只管吃饱喝足。 “不过各位爷既是作伴前来,铁定是一条心,万一死咬着不肯说好怎么办?”苏婉凝不怕局面闹得更大,越乱才越利。 秦若轩抬了抬手,“将门窗打开,请大厅里的人一起听。” 小二刚端着菜寻到门口,乍一看局面,摸不清头脑。 只见有人在托盘上掷了一小块碎银,让酒楼里的客人免费听一曲,再评判好坏。 一听有免费听曲儿的机会,还有点评,大厅里客人的交谈声也低了很多,纷纷看向二楼雅室。 苏婉凝趁着众人从喧哗变得安静的功夫,已经将从秦若轩头顶揪下的发丝拉直,固定在用筷子做好的简易支架上,当做琴架和琴弦。 说起用发丝奏乐的把戏,要感谢秦若轩。那时她被秦若轩幽禁在内宅,无聊中发现长长的发丝也能奏乐。 今时今日,苏婉凝将这份恩情还赠给他。 一根发丝所能带来的乐曲虽不足以媲美真正名贵的古筝琵琶,但胜在新奇。 苏婉凝命人在周围放了两盆水,以便增加曲子的空灵感。 她左手翻飞,在发丝左侧来回移动控制音调,右指拨弄,时而加快时而减慢节奏,也算顺利地完成了一曲《阳春白雪》。 曲罢,一室无声。 苏婉凝来不及担忧众人是否买账,视线下意识扫过人群中的两个空座,知晓林二哥已经带着两位兄弟从酒楼离开,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 秦若轩此人阴狠狡诈,不一定会采用何种方式来对付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妙!”秦若轩当先拍手叫好,眸中的兴味愈发浓重。 其他人见状,纷纷回神,跟着附和。 苏婉凝松了一口气,转身点头施礼后就想离开。 不料被人擒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她面带怒意地看向那人,居然是秦若轩。 “公子何事?莫不是不打算承认自己输了?” 秦若轩一直面带笑容,手中力道却是不减,强硬地将苏婉凝带进自己的包围圈,低头看着怒目圆瞪的苏婉凝。 “自然是姑娘赢了。”他低下头,在苏婉凝的面颊一侧轻嗅了下,露出满意的笑。 苏婉凝自秦若轩主动贴近后,全身的毛发都进入了紧张作战状态,但凡秦若轩有更进一步的危险举动,她就会发动藏在手心的袖箭。 秦若轩那双猎物在眼前的兴奋状态,苏婉凝再熟悉不过,有男女之情,更多的则是征服欲。 “秦公子请自重!”苏婉凝下意识道出了秦若轩的姓名,暗道不好。 秦若轩没有多想,以为这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看来姑娘今日是有备而来,连在下的名字都知晓了。” “怪不得!京中早有流传秦公子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连酒楼里小小的卖艺女子都芳心暗许。”方才的好事者不放过任何向秦若轩溜须拍马的机会。 秦若轩听到人群中这种评价,早就将淳丰棺铺和林二哥的事情抛在脑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婉凝,等待她的解释。 男子若能多几个红颜知己,也不失为风雅。 苏婉凝哪里能不知道秦若轩的算计,自己若真的是江湖女子,今日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被秦若轩带入秦府,做个没有名分的填房丫头。 同时,秦若轩今日打赌失败的结局也会被人传为一段风流韵事,为他往后的人生事迹上多添一分谈资。 没有人会记得他今天才是赌输的那一个。 苏婉凝不由在心中叫好,秦若轩还是同前世一般,爱惜羽毛,且做事滴水不漏。 “秦公子唐突了,这位姑娘早有所属。” 苏婉凝顺着清冽的声音,看向来人,竟是陆嘉容! 他怎么来了? 她明明带了面纱。 陆嘉容轻巧地掰开秦若轩捏着苏婉凝的手掌,自然地接过苏婉凝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所能掌握的安全范围,护在身后。 秦若轩一瞬间面色阴郁,好事被毁自是不怎么舒坦。 “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俊朗,气质竟比秦公子更胜……” 苏婉凝听到这句评价后,偷笑不止,这话十分中肯。 秦若轩现如今结交的只能算是江湖草莽,好一些的就是家中经商,花钱换得一官半职,哪里有机会结交陆嘉容这种家有百年积淀的世族子弟。 不过他们的眼光确实不错,能从中分出好坏。 秦若轩脸色黑紫,“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是这位公子可有凭证?” 苏婉凝这才有些后怕,陆嘉容不会也同她一样,鲁莽行事? “诸位请看。”陆嘉容从衣衫中取出一纸盖有手印的卖身契,在空中扬了扬,随后郑重地交给苏婉凝。 “飞花姑娘,你自由了。” 若不是陆嘉容冲她狡黠地挑了下眉,苏婉凝怕是真要被蒙骗过去。 她随即会意,满汉泪光地接过纸,恶狠狠地撕成纸渣。 “多谢公子抬爱,日后,飞花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众人又是被眼前的一幕看呆,在苏婉凝跟随陆嘉容离场后,很久才轰然散去。 秦若轩留在桌席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开始在地下的卖身契中摸索,一块块地拼凑,直到出现两字:飞画。 他气不过,重重在桌上锤了一拳,被人给糊弄了! 林二哥也不知所踪。 桌边还有一壶凉掉的毒酒。 今日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十二章 宴席风波 http://.biquxs.info/

自从上次在天香阁一别,两人再次相见已是太子的生辰宴。 陆嘉容替她解围后,一路将她护送回府,不曾多言。 苏婉凝很感激陆嘉容的及时救场,而且不会多问不该问的事情。 这会儿太子生辰宴已过一半,高门妇人客套假笑的脸已经略显僵硬。 太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行至大明湖,官妇走在队伍后面,交谈声都低了不少。 苏婉凝就掩在人群中,不想过分出挑。 不过她倒是对这个年岁的太子抱有好奇心。 太子个子小小的,很是可爱,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言谈举止却是大人模样。 “愿我大燕国子民福泽深厚!” 太子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在千叶莲花灯中写下一句祝词,迈着小短腿,拖着厚重的锦袍,将祈福灯放在水面上。 苏婉凝站在庆云长公主身后,就在皇上的斜后方,能够将太子的一举一动看的仔细。 莲花灯刚被放入水中,火苗在摇晃的水面上忽明忽暗。 太子小心翼翼地用小手圈住火苗周围的风,等疾风散去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见莲花灯不随水流而去,他还用手指戳了戳莲瓣,推向远方。 “走了,恒儿。”皇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和蔼地看着太子。 朝中大臣官妇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宫外的放灯场面更宏大,节日氛围更浓厚,面上难免冷淡平静。 太子点点头:“是,父皇。” 说完,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在队伍前方带头。 只有苏婉凝发现,她这个太子表弟的手腕处被虫子叮咬了一个红肿的小包,不明显,但容易留疤。 她摸了摸自己宝蓝留仙裙腰间常带的香包,里面配的香料含有薄荷叶、干梨花,有驱逐蚊虫的效果。 苏婉凝正在踟蹰何时上前递给太子更为合适时,一束冷冷的目光直冲她而来。 重生后的苏婉凝更加敏锐,视线冷静地扫视一圈,发现那道不善来自侍奉太子的宫女。 瞧着同李妈妈有七分相似的面容,苏婉凝心下了然,原来是李素兰。 李妈妈的事情想必她已经知晓,这会儿怕是恨极了自己。 不过那又如何,苏婉凝不屑,一个小小的女官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便也不再刻意去提防李素兰。 等晚宴下半场,各府官员开始各自离开坐席敬酒,场面又开始回暖。 苏婉凝趁着太子在廊间乘凉的间隙,命青竹将自己备用的荷包送去,她遥遥望向回头的太子,款款施礼,颔首示意。 太子好奇地拿荷包在鼻尖嗅了嗅,冲她抱拳。 苏婉凝忍不住笑出声,太子虽然年幼但却故作老成,看起来别样的可爱。 其他人可不敢同苏婉凝一般对着太子毫无忌惮的笑,不过苏婉凝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 “姑娘,小心!” 青竹的提醒还是滞后一步。 苏婉凝的大半裙摆已经沾上了酒污,跪在地上的是斟酒失误的宫婢。 “是奴婢失手打翻,还请姑娘责罚。” 苏婉凝并未从道歉的语句中听出悔过的意思,相反,不卑不亢。 她很欣赏,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身处低境,就需要懂得韬光养晦,即便是个大美人。 “啧。”苏婉凝勾起食指,将这宫婢的下巴抬了起来,“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一张清冷的鹅蛋脸,配上桀骜不驯的丹凤眼,完全是一副对世间毫无留恋的模样,偏偏有些男人就喜欢这种性子,有挑战征服欲。 冷月垂眸道:“还请姑娘责罚。” “我为何要责罚你?”苏婉凝笑意深深,“还是说,你想让我对你道谢?” 她指了指裙摆上发黑的银环配饰。 两人都心知肚明。 酒中有毒。 “夜里风凉,请姑娘移步偏殿更衣。”冷月不多言语,也不解释。 苏婉凝升起好奇心,这个宫婢当真有意思,难不成想要借一步说话? 她施施然起步,酒渍沾染的裙摆着实不妥。 冷月步履轻盈,身上似乎带着功夫。 苏婉凝一时有些后悔,将青竹留在内殿,自己一人跟来。 转过抄手游廊,她还碰到了陆嘉容。 他在对面赏月,身边还有一女子作陪。 苏婉凝点头会意,陆嘉容桃花果然不少。 冷月带她走过一扇圆月门,停在一间烛火昏黄的房屋面前,“姑娘请更衣。” 在经过苏婉凝身旁时,她又飞快丢下一句:“小心有人设局。” 苏婉凝倒不知该不该感谢冷月的坦言相告。 因为在返程的途中,行至一半,身后团团围上来的火把告诉她,似乎是闯祸了。 而那个清冷的宫婢早已不见踪迹。 当先的嬷嬷气势十足,面色不善:“可是苏婉凝苏姑娘?这个荷包是你的?” “是。”苏婉凝扫了一眼,便知荷包的来处,上面绣着一个白色猫儿,绒毛蓬松成团,是她常用的刺绣针法。 “错不了,刚才就是她进了太子的书房。”一个小太监春福尖声尖气地在一旁添油加醋。 “那请苏姑娘随老身走一趟,我是伺候太子的嬷嬷,今夜为太子更衣时发现他身上多处出现红疹,太医院的人看不出名堂,指明要荷包的主人亲自来一趟。” 常嬷嬷底气十足,她作为育儿经验丰富的女官,受主子重视,一辈子留在这红墙高瓦之内,每日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侍候主子。 苏婉凝见人都围了上来,没有不去的道理,越是反抗,岂不是越是显示自己“做贼心虚”? “请嬷嬷带路,婉凝知无不言。” “卑职也请求一同前往。”陆嘉容也恰到好处地跟了上来。 他身边的女子原来是李素兰,脸上似乎残留泪痕。 苏婉凝也不怕事情闹大,身正不怕影子斜,并未拒绝让他一同前往。 既然被人诬陷,她也要趁势把握住先机。 “嬷嬷请问,太子平素对何物过敏?”她方才刚送给太子香包,距离长出红疹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定是碰了相克的物品,难不成还真是那包香袋? “猫儿狗儿,一切有绒毛的东西,太子都沾不得。”常嬷嬷言语发颤,看来这次太子的病症不轻。 嬷嬷顿了下,阴阳怪气道:“老身劝姑娘还是省省心,宫中御医问诊多年,既锁定了那香袋,定是有问题。姑娘还是配合回话,后面才不至于被惩罚的过重。” 苏婉凝全当常嬷嬷的话为耳旁风。 真是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不想过早出言辩驳,省得待会儿还要继续平复众人的疑心。 众人刚踏进太子寝殿,一个头发花白的御医方清正凑了过来,手上捧着被拆地七零八碎的香囊。 “姑娘,这香囊里可是你做的?” “不错,任凭先生检验,但凡有一处不妥,婉凝自会认罪。”苏婉凝既然敢送太子贴身物品,自然有完全的准备,除非有人动手脚。 “白芷,甘松,藿香,薄荷叶,香樟木,混在一起无刺激性,不是诱发红疹的源头。只是荷包袋子上,下官发现一根猫毛!这可能是罪魁祸首。”方清正也有些许疑惑,按理说,一根猫毛不足以引起这么多的红疹。 “方御医,您请移步内室。”不起眼的陆嘉容这时吸引到了大家的注意,都纷纷看他想要说什么。 苏婉凝因为身正,所以不曾有丝毫心虚。 陆嘉容从衣架上取下太子今日还未来的及收走的外衣,取出两面宣纸来回摩擦片刻,轻轻粘到衣物背面,片刻再次拿起举到众人眼前。 上面密密麻麻至少有百根猫毛。 “看!源头恐怕是这里。黑猫的毛发不易发现,太子想必是从这里中招。” 方御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的心思这么歹毒?心思之狠,可见一斑。” “是啊,太子这次着实受苦了。可惜后日的评书会是参与不得了。”陆嘉容状似可惜地站在太子床头,说了这句话。 苏婉凝发现,本来虚弱地一言不发的太子眼睛灵动地转了转,声音低闷:“果真可以不参加?” 他好似暂时忘了自己的病情。 方御医守在榻下,“为了太子的身体着想,最近不要吹风。尽量也减少课业,避免负担过重,劳损伤身。” 太子极为配合的点头,又安心地闭上眼,唇色发白,好不可怜。 苏婉凝两三眼就看明白了局势,太子想必知情且自愿发疹子,背后之人利用了太子惧怕评书会的弱点,加以利用。 “即已查明,婉凝不便久留。”苏婉凝假意借口开溜,不怕后面做局的人不着急拦人。 “慢着,苏姑娘。听春福和冷月说,你到过太子的书房?太子的外衣可是从书房拿来的。”李素兰终于从半垂的纱帘后面走近,拦下了苏婉凝。 苏婉凝疑惑地摇摇头,满脸无辜:“太子书房?倒是没有。就算本小姐真的到过书房,那还有另外两个在场人,他们想必也要被列入怀疑对象吧。” 常嬷嬷听着觉得有理,合该将几人同时聚在一起审问。 春福一听自己也被怀疑,立马话跟倒豆子一样吐出来:“主子们,奴才真是冤枉。方才苏姑娘身上沾了酒污,我看见冷月带着她去太子书房更衣。奴才只远远看到,离得太远没有看到正脸。” 春福撇开自己的嫌疑。 大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苏婉凝和一个不知名的宫女。 第十三章 解脱嫌疑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目光森然地扫过李素兰,看她隐在袖中攥紧的手,今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再看冷月,依旧一副万物皆空的样子。 “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太子该唤我一声表姐,我们二人本就有亲缘关系。我堂堂忠伯侯府家嫡小姐,与太子有什么利益纠缠,竟能让本小姐不顾一切地暗害太子?”苏婉凝眼看着自己被人当成凶手,不辩驳未免也太过软弱了些。 常嬷嬷一开始护主心切,自动忽略了苏婉凝的身份,加上这位苏小姐很少在宫宴抛头露脸,所以存在感极低。自然让人觉得可以随意拿捏。 只是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常嬷嬷已经把人彻底得罪了,又岂会在意更进一步?毕竟太子爷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苏姑娘不必急着开解,宫里侍候主子的太监丫鬟最是眼明心亮,就算是夜晚,也能瞧清楚是哪位主子经过。如果连这个基本功都没有,他们头上的脑袋怕是不够砍的!所以还是听听冷月的说法。” 苏婉凝这才知道,原来带她去更衣的宫女叫冷月。 屋内一干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冷月面上,她扬起下巴,只简单陈述了经过:“晚宴时奴婢无意间将酒水洒在了苏姑娘衣裙上,为了赶快给姑娘换新衣,奴婢带她去了最近的书房。” 苏婉凝对这个说辞挑不出毛病,她确实在进入房间时,意识到周遭摆设布局同一般的偏殿不大相似,少了寝殿该有的舒适温馨,多了几分庄严。 她知道冷月也是给她设局的其中一环。而她也确实如对方所愿,踏入了书房。 只因前世她同阿母关系疏离,很少入宫,所以对宫殿之内的布设了解甚少。加上对方有意混淆她的视线,带她从偏门入内,直接进入偏房,更不得发现书房的大部分摆设。 不过还好她留下了证据。 “苏姑娘,您怎么看?”常嬷嬷听后,更加笃定苏婉凝就是害太子的人。 苏婉凝轻蹙眉头,不经意间发现陆嘉容凑向了太子沾满猫毛的外衣。 不想轻易暴露底牌的她突然想出一个暂时压制对方气焰的主意。 “常嬷嬷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这种宫内争斗的把戏自然比婉凝熟悉了解的多。我确实在晚宴快结束时离席,被人引到了太子书房。只是太子身子金贵,寝殿书房本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那为何有人偏生将我带到那处?又为何无人为太子检查贴身衣物的干净与否?” 苏婉凝莲步慢移,走近李素兰,朱唇轻启:“还是说,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忠伯侯府嫡小姐,破坏忠门良将同皇族的和睦关系?你觉得呢,为太子换上外衣的李女官?” 常嬷嬷听得一愣,她确实过于着急,只一心觉得有人要害太子,却连基本的日常更衣流程都忘了审查。 李素兰也呼吸一窒,她怎么忘记撇清自己?好在她没有亲手为太子更衣。 “苏姑娘想必不知,素兰不过是小小的磨墨宫女,太子的衣物应由做事更加细密的人来经手。” “哦?那看来李女官对太子十分上心,小到连一件外衣的来处都清楚得很。婉凝记得,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宴,按理说不需要掌灯磨墨的人在一旁当值才是。李女官应该是细腻的紧。” 苏婉凝说着,贴近李素兰的领口,自然地从她肩膀处捏下一根绒毛。 “常嬷嬷,看,李女官做事当真细密,太子的贴身衣物都会逐个经手,这样的人才日后可要大力栽培才是。” 常嬷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先前她只想着是外人作恶,没想到是自己人办了错事,还被人给揪住了把柄。 “素兰,平日见你举止得体大方,脑子怎会有如此不清醒的时候?太子的东西,就算是老身,也不能随意触碰!” 李素兰见状,只能双膝跪地,狠心开口:“常嬷嬷,素兰有错,素兰不该为了帮助碧珠妹妹整理太子衣物,不遵守宫规。只因她今日吃坏了肚子,拜托奴婢去书房拿取太子临时需要更换的衣物。回来后,素兰也再三叮嘱,需要谨慎翻看后才能为太子换上。” 被点名的宫女碧珠模样憨厚,跪着爬到了常嬷嬷脚边,张口就哭诉:“嬷嬷救我!嬷嬷救我!奴婢明明仔细查看过了!” 苏婉凝冷眼看着几人的闹剧,知晓现在是无头案子,她不往前推进,李素兰怕是要侥幸逃脱了。 “碧珠确实有错,错在你不该轻易将事情转交给他人,而不向常嬷嬷报备。另外,李女官也是着实辛苦了。从这里到太子的书房少说也要有两盏茶的功夫,李女官竟来去自如,毫不费力,竟像是身怀绝技一般。” 自从她发现陆嘉容身边的女子是李素兰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想。 她离开后,根本无人去过太子书房! 李素兰一直跟在陆嘉容身边,那就说明她在去书房之前,太子的衣物已经被人取走。 李素兰不知哪里被苏婉凝看出破绽,依然面色如常,矢口否认。 “素兰是奴才,苏姑娘是主子,自然不知做奴才的,应该时时刻刻为主子的需要着想,快些将衣服送到,太子也能早点儿换上不是。” “李女官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苏婉凝以轻松疑惑地口吻将话说出口,“我的意思是,李女官你可能压根没去过太子书房。又或是说,你贵人多忘事,在我进入太子书房之前,就已经取走了衣物?” 苏婉凝在李素兰面前摆了两条路,一个她自己承认说谎,另一个是让她帮助自己摆脱嫌疑。 “恐怕大家不知道,我有一个癖好,就爱研究各个寝殿内的香灰,遇到喜欢的,更是会带走一小袋留作纪念,以便得空时调出同样的香料。方才我在书房,就觉得那里的香味不错,所以特意装了一小袋,只是不巧,刚出殿门,一个失手,将香灰洒在了门前的墨色大理石地面上。我想,谁若是从那里经过,一定会清理打扫,索性也没有上心。” 李素兰惊愕,没想到苏婉凝还留有后招。 “苏姑娘果真严谨,一时间素兰也忙忘了,到底什么时辰去的书房。” 李素兰说完,面色开始发白,若是当众说谎,最终结局好一些被降职贬为下等洒扫宫女,最差的则是被赐一条三尺白绫。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想要。 但是看苏婉凝淡然自若的状态,还有她娘亲被送入官府的事情,李素兰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凑近了身边的香炉。 她必要看见苏婉凝吃瘪! “这个好办。”苏婉凝不想和李素兰打太极,“直接检查在场所有的宫婢,鞋底是否沾有香灰即可。” 一时间,常嬷嬷也顺从了苏婉凝的指示,让一干人都抬起鞋底,带人过目。 苏婉凝当然发现了李素兰的小动作,她就怕对方不采取对策。既然现在李素兰甘心入套,她怎能不为对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嬷嬷,李女官脚底有香灰!她是在苏姑娘离开后去取的衣物!”春福同常嬷嬷一条心,一晚上就想方设法抓住苏婉凝的纰漏。 “苏姑娘,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女官奉命取衣物,在你离开之后,这段时间也只有你有作案的时间。”常嬷嬷对眼下的场面心满意足,她的直觉不会出错。 苏婉凝讶异,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李女官是世外高人,竟有隐藏身形的功夫?当时我明明记得,大殿内没有出现第四个人。除了我,冷月,还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宫婢。” 李素兰没将话听完,就意识到自己好像中计!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常嬷嬷也似懂非懂,埋怨地冲着李素兰瞪了一眼。 “方才大家一直对婉凝逼问,让我一时间有些许紧张,脑子一片空白。那会儿我刚下了台阶,发觉不妥,正好附近有一个洒扫婢女,直接将香灰处置了。这样也省得弄脏了哪位路过的鞋子。这样来看的话,李女官的鞋底怕是再别处沾上了香灰吧。” 苏婉凝似笑非笑地对视李素兰,好像在说,李女官你莫不是在遮掩什么? 众人多觉得此事蹊跷,苏婉凝不像是作案的人。 “还有,李女官方才一直跟着陆公子,想必没有时间腾出空给太子爷拿衣物吧。那衣服肯定是在婉凝进入书房之前就被带走了。现在,常嬷嬷你觉得暗害太子的真凶还是我吗?” 苏婉凝笑意盈盈,也不为常嬷嬷诬陷自己而恼怒。 相反,李素兰眉头紧锁,唇色发白,额前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常嬷嬷尴尬地笑道:“苏姑娘,今日确实是耽误了您的时间,让你跑来帮忙配合调查凶手。改日老身会登门赔罪。” 苏婉凝见罪名基本洗脱,开始拿乔:“嬷嬷啊,您也不是不知,女子最在乎名声。而婉凝的爹爹是忠伯侯府,娘亲是庆云长公主,我若是被人泼了污水,我的阿爹阿母也是面上无光啊。” 第十四章 窥见辛秘 http://.biquxs.info/

常嬷嬷脸色忽的从黑转红,手足无措地对着苏婉凝赔罪:“苏姑娘,这件事确实是老身的过错,没有顾及太多,主要也是为太子的身体着想。” 苏婉凝心中冷笑,这间寝殿里乌泱泱一众人的心思别以为她不知晓。 若真是为了太子表弟的病情,这会儿怎么说也能拿出一个治病的方子才是,殿内也不应聚拢过多人扰乱病人的心绪。 要她看,太子的病情需要一个替死鬼,这样他们才敢去回禀圣上,不然这么半天,也不见圣驾到来。 “嬷嬷的初心,婉凝自然懂得。既然已发现太子生病,是下面人办事不利,那就合该好好整治一番,省的向其他无辜人身上泼脏水。至于今日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人言可畏,常嬷嬷还是给我一个交代的好。不然我一个未及笄的姑娘,日后被人损毁了名声,也于亲事不妥。”苏婉凝怎会轻易放了狐假虎威的常嬷嬷。 况且,她威胁地越紧,李素兰这群下面的受到的责罚也更重,口舌也更干净,不会再拿今日之事说道。 “姑娘放心,老身会妥当善后。屋内的各位,若是以后有人拿此事毁了苏姑娘的名誉,老身第一个不放过。”常嬷嬷咬了咬牙,低头向苏婉凝认错。 苏婉凝觉得这个承诺轻飘飘的,不是十分满意,于是装作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做难道:“常听百姓人家的女子受了侮辱,都会跳河以证清白。何况婉凝是忠伯侯府的嫡女呢?只怕嬷嬷还没寻到那个人,婉凝就……” 一直不言语的陆嘉容此刻开了口:“苏姑娘不必担忧,在下和方御医自会闭口不言。但寝殿这边人数居多,常嬷嬷可能需要多加上心,如果真的有人随意造谣,常嬷嬷直接将嚼舌根的人拖出去杖责即可。如此一来,也能显示出嬷嬷对于此事的重视,忠伯侯府与皇室的关系也不至受人离间。” 苏婉凝暗自道好,陆嘉容果然是得力的同盟,这是今晚第二次助她了。 她欣慰地向陆嘉容投出赞赏的目光。 一旁备受冷眼的李素兰在看到二人亲密的眼神交流时,内心的怒火更加旺盛,但为了日后着想,她掩去了目光中的恨意,直直走向常嬷嬷面前,匍匐着跪在地上。 “嬷嬷,素兰有错。请嬷嬷责罚。” 常嬷嬷气不过,一掌掴在了李素兰的侧脸,都是这个小蹄子多嘴,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掉脸。 李素兰捂着红肿的脸颊,不见一丝恐惧。 因为她早有打算,这样做一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是提前认领目前看来算是比较轻的责罚,让她还有翻身的余地。 最后,李素兰也想赌一把,看她自己在陆嘉容心中,是否能够占到一席之地,他是否会出手相助? 结局当然令她大失所望,陆嘉容面色不改的站在苏婉凝右侧方,熟络地同苏婉凝低声私语。 “苏姑娘,见好就收,即已洗脱罪名,那真凶留待以后处置也不迟。待会儿圣上就要到了,届时人员只会更复杂,到时候就算和你没关系,也会被人传些不好的言语,于你名声有害。”陆嘉容看着苏婉凝压迫性地看着常嬷嬷,担心她会过于冲动。 苏婉凝知道其中利弊,现在是撤离的时间了。 “陆公子说的不错,常嬷嬷你觉得这样可好?” 常嬷嬷当然想在事情闹大之前,把苏婉凝这个主子给先请走了,不然待会儿随同陛下来的还有庆云长公主可就麻烦了。 “是是是,老身都记下了。” “那好,常嬷嬷,婉凝就不再打扰了,你们还是快些给太子诊治的好。”苏婉凝顺带将陆嘉容也带离太子寝殿。 直到走出很远,苏婉凝才放开话题。 “陆公子,这次又得你相助,多谢。方才婉凝见你同李女官相谈甚欢,可是有什么乐子,也说来听听?” 她故作轻松地道出,其实心底还是有些芥蒂,因为二人同为太子跟前的伴读,难免会有交集。 不过苏婉凝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但未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她还是权当不明白的好。 “在下同李女官只有几面之缘,平日当值更不会多言。今夜她比较反常,听说她的娘亲近日入狱,在寻法子托人照看。”陆嘉容几乎与苏婉凝并行,神情淡然,眸色无半点更变。 李素兰确实与他是不相干的人,即便对方有意示好,他也未曾接话。 苏婉凝多半也能猜出来,李素兰有意于陆嘉容,但对方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婉凝放下心中的一丝顾虑,同陆嘉容行走间也不刻意顾忌距离。 偶尔遇到转角,她的肩膀还会触碰到陆嘉容的手臂。 陆嘉容来不及避闪,但也没有刻意远离,好似二人的关系不止见了几面这么简单。 苏婉凝却是不在意,前一世孩子都有的人,这些简单的触碰算不得什么,比之皇宫中阴暗角落里的勾当可干净多了。 想到这里,苏婉凝的脑海中浮现出冷月的面容。 这个宫女还存有一点善心,想要提醒她后面会有大事发生,也可怜她身份卑微,只能做他人的棋子。 “陆公子,冷月这个宫女你有印象吗?”苏婉凝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陆嘉容听到名字后眉头紧蹙,眼神微微躲闪苏婉凝的注视,应是在掂量措辞。 “陆公子但说无妨,阿母也是出身皇室,宫里的忌讳我也是知道一二。”见他越是慎言,苏婉凝就越好奇,就差没揪住陆嘉容的袖子,不让他再迈出步子。 “苏姑娘可听说过对食?”陆嘉容轻咳两声,他着实不好意思同一个未嫁做人妇的姑娘讲这种事情。 “自然。”苏婉凝则更关注冷月的背景,难不成还被人胁迫过?“冷月在宫里有对食?” “是。听说是同乡来的一个年轻太监,为人忠厚,只是时运不济,打碎了贵妃心爱的镯子,被贬去看守皇陵。不过前几日筹办太子生辰宴,我还瞧见一张与那个太监九成像的侧脸。”陆嘉容言尽于此,他也不便过多吐露。 苏婉凝杏眸定定看了眼陆嘉容,与他相处,没有距离感也很舒适,只是她怎么隐隐觉得对方可能很早便开始布局了。 或者说,早在她找上他之前? 毕竟前一世的陆嘉容可是没有她的助力,最终也能挤走秦若轩,成为只手遮天的权臣。 “那看来冷月极有可能受人摆布,进而带我入套?”苏婉凝有心让陆嘉容入局,必得让他也谈谈想法,她也好了解对方的脾性。 “目前看来是。”陆嘉容抬手指了指前方经过的蓝顶小轿,由四个太监抬着,很是显眼。“那是陛下身边受宠的太监总管姜鹏海,牙口都要掉光了,但一双眼睛还是不放过宫里长相标志的宫女。” 苏婉凝新奇地盯着,没想到皇宫里得宠的太监比有些妃子的出行排场还要大。 “姜总管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陆嘉容听到苏婉凝冷不丁的问题,摇了摇头。 “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轿子里坐了不止一人!”苏婉凝二话不多说,真的就扯着陆嘉容的衣袖悄悄跟了过去。 陆嘉容也很配合的借着黑夜掩饰住自己高大的身形,不被人发现的还有嘴角微扬起的弧度。 “那四个抬轿太监明显左侧更为吃力,但右侧的太监也没见多轻松。轿子里面肯定另有玄机。”苏婉凝前世可是有做暗卫的经历,若不是前世被秦若轩用甜言蜜语蒙住了双眼,怎会落得最后的悲惨下场。 她的侦查能力还是很出色的。 陆嘉容也赞成地点点头。 轿子一落地,苏婉凝就拉着陆嘉容躲进了最近的栀子花从。 有些不巧的是,轿子正好挡住了二人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姜鹏海扶着一个女子往屋内走去。 苏婉凝做事向来喜欢有始有终,都怪轿子停的不是地方,没让她看个清楚。 陆嘉容看出苏婉凝的不悦,提议道:“我知这附近有处密道,能通到姜总管的卧房。” 他说完后,有些懊悔地抿了抿唇。 苏婉凝听后,不仅没有起疑心,而且眼眸里发出明亮的光,“就知道,陆公子总有办法!” 陆嘉容这才放心地当先带路。 苏婉凝跟在后面,眸中的光顷刻散去,只有无尽的审视。 原来陆嘉容早就存了晋升的念头,以后少不得也要提防几分。 但愿他不要让人失望才是。 经过陆嘉容的一路引领,苏婉凝总算看到了和姜总管一起入内的女子全貌。 居然是挨了二十大板的李素兰!她的靠山还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太监! 亏得阿母之前还称赞过李女官德行举止得体,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兰儿,这件事不是说过了,你就不要插手了。瞧瞧,今日这一遭,可是让老夫心痛啊。”姜鹏海头发花白,脸上也长了不少褐色斑点,布满皱纹的手指爱怜地抚上李素兰的外衫。 “别碰我!”李素兰还算有点清高,但下一秒又落败地叹了口气:“至少在成婚之前,你我不要有逾矩的行为。” “好,一切都听兰儿的。你说,后面想怎么惩罚苏婉凝那个小贱人,她的阿母庆云长公主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的女儿能有多难对付?” 第十五章 初现心意 http://.biquxs.info/

姜鹏海是个贪恋美色的小人,边说话,边在李素兰的柳腰间动手动脚。 李素兰有心抗拒,也无力挣扎,因为二十个板子是实打实地执行完毕,就算是为了平息常嬷嬷的气焰,也是只会重不会轻。 姜鹏海疼惜美人儿,杖责一结束,就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将人给救了过来,也全了他君子救美的名声。 虽然他不是君子,只是太监,但不妨碍李素兰与他结成对食。 “兰儿你且好生在老夫这儿养病,再过一个月,等太后从金陵游玩归来,老夫自会想法儿替你讨回公道。至于你的娘亲李氏,我也在宫外找了人,是一间棺铺店的老板,姓秦,让他做一场假死的把戏,把你娘亲给解救出来。这样一来,兰儿你的心事就都已解决,可以放心同老夫成婚了。”姜鹏海伸出手,想要贴近李素兰。 李素兰细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清丽动人,倒也没有反抗姜鹏海的贴近。 苏婉凝在暗室中听得一清二楚,对二人的龌龊勾当不屑,但额外获悉他们的下一步计划,让她意外惊喜。 秦老板?棺铺店? 莫不是她的老熟人,秦若轩吧。 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上次断了秦若轩的财路,且把林二哥从他手中救走,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事后,苏婉凝才了解到。 那天林二哥在棺铺内,确实与秦若轩谈妥,用二十万两银票了结阴沉木交易,并将支票揣进了怀中。 苏婉凝又从春风楼处来的消息得知,酒楼那日的残羹冷炙中毒死了一只流浪猫。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如果她没有假扮卖艺女子打乱秦若轩的宴席,是不是她派去的人早已人命钱财两空? 好在结果如她所愿,秦若轩损失巨额钱财,至少休想在短期内混入国子监,他入朝为官又推迟了一步。 从暗室出来后,陆嘉容先问话:“苏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李女官?” 苏婉凝还真没把李素兰放在眼里,顶多算是一个给人制造棘手事件的宫女,随时都能下手。 只不过她在太子寝殿里被诬陷的怒意已然消散,她等着用李素兰这条小鱼带出背后的秦若轩,还有目中无人的姜鹏海,好日子也到头了。 “自然是养着,等小虫子长大了,就有鸟来叼走吃。”苏婉凝用逗乐的口吻道出心中所想,她不想让陆嘉容过早参与阴暗的纷争,希望他至少能保留一丝纯良,不过分冷血腹黑。 这样在日后遇到冤案错案,就像前世忠伯侯府的灭门惨案,他能够多一些耐心和温情。 陆嘉容冷笑:“看来苏姑娘还是没把陆某当做真正的同盟。” 话点到即停。 苏婉凝故作疑惑地扬起下巴,笑看陆嘉容:“不知陆公子想要怎样的结盟?要将你我二人彻底捆绑在一起?定下婚约?” 说着,她轻轻地抚上陆嘉容的脸颊,指尖贴着不知何时落下的伤疤。 陆嘉容此时眼神清亮,像一汪潭水,内里有太多她不清楚的情绪在翻涌,直直地盯着她的杏眸。 “好!”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掌足以环住苏婉凝的腰肢,逼迫她进入自己的怀抱。 “苏姑娘,你所求的,陆某不知。我也明白自己的出身在侯府嫡女面前,不值一提,但我会尽力攀上最高处,满足你的所想所愿。不只是因为你选中了我,而且我……” “小姐!”青竹的呼喊声打断了二人暧昧的气氛。 苏婉凝赶忙推开陆嘉容,心脏跳动地异常快。 时隔一世,她早就经历过男欢女爱,怎么在陆嘉容的三言两语下,她仍旧会面色发红,心跳加速? 幸好青竹来的及时,苏婉凝准备挪脚离去,却不料被人拽住了衣角。 她回头看,陆嘉容眼尾发红,无声地注视着她,转瞬间变成一副受害人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做了坏事占别人便宜的那一方。 苏婉凝不由气笑,危险地半眯着眼,连敬语都不说了:“陆嘉容,赶快松开手,不要以为你有一副好皮囊,本姑娘就能轻易原谅你唐突的举动。这次便罢了,若是想要继续同盟,赶快离开。” 陆嘉容踟蹰片刻,“苏姑娘,但愿你不要忘记婚约一事,择日陆某就会登门求娶。” 语罢,他就选了一条隐蔽的小路离开,身形很快消失在黑夜的薄雾中。 青竹方才得到自家小姐的回应,忙不迭地小跑过来。 “姑娘,该出宫了。再迟些,宫门都要下钥了。” “嗯,走吧。”苏婉凝看青竹一脸着急,想是没发现陆嘉容的存在。 只是几人都没察觉,平地小径里的视野局限,只能看到四周之景。再往高处,那才是真的眼观八方。 庆云长公主正在一座建成有百年的十层高八角楼乘凉,出阁前她最喜欢这地界。 不爱说话的她整日端着长公主的架子,母妃教导不能随意同宫女说话玩乐,于是便天天待在高楼上,看宫内各个角落发生的新奇事。 今日,庆云长公主看到了已然出落成有自己小心思的苏婉凝,同一名外男举止亲密。 贴身侍候的霜染姑姑自然也发现了主子的异常,顺着方向看过去,是自家的小主子。 她安慰道:“公主,小姐还有半年就要及笄了,女儿家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庆云长公主不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忘记自己身为侯府唯一嫡女的责任。” 霜染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话又委婉了些:“长公主说的是,您给小姐挑选的夫婿,当然是要一等一的俊俏有才学,不是普通少年郎能比得上的。” “不,恰恰相反。婉凝性子急,心思多,如果嫁去高门,依照她善妒不服输的性格,必会闹得宅院鸡犬不宁。我要给她选的夫婿,虽目前看来平平无奇,但胜在可靠上进。婉凝若是嫁去,自然会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有人同她争抢夫君的宠爱。”庆云长公主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人选已定的意思。 霜染不好再多说,只能附和道:“公主选的,定是最适合小姐的。” “去,最近多派些人,跟着她,看看那个男子是哪家的,早些断了这段孽缘,省的日后麻烦。”庆云长公主说完,挂在梁上的黑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霜染见怪不怪,低头不言。 守在门外的尖脸小丫头耳朵动了动,继续值夜。 苏婉凝回到忠伯侯府,几日内才从陆嘉容的举动中参透,原来他对自己有爱慕之意? 感情这个东西,是苏婉凝这一世不敢去触碰的东西,所以她才会毫无负担地与陆嘉容提议结契约。 没成想,陆嘉容这厮居然当真了! 苏婉凝不知该欢喜还是担忧。 未来权利滔天的首辅对自己情有独钟,这对经历过一次感情失败的苏婉凝来说,的确有丝得意。 但一冷静下来,陆嘉容的爱慕热烈纯粹,她怕承担不起,亦或是无法同等回报。 人不过是来世间走一遭,她只想让秦若轩好看! 苏婉凝认为自己想得很透彻,她不会回应陆嘉容的感情,但可以利用他的真心为自己所用。 有了这个决断,苏婉凝接连几天胸口沉闷,郁郁不乐。 人一有心事,就想找些事情做。 刚巧,花圃的人来传,新进了一批花种,让她去赏。 反正无事,苏婉凝就带着青竹,去看今年培育的新花种。 花圃的袁娘子是商贩的妻子,养花有三十多年了,两个月前才来的忠伯侯府。 苏婉凝凭借上一世记忆,明年会在花朝节取胜的魁首自夸家里出了重金,救下一名西域来的被夫君抛弃的养花娘。 自此之后,那个女子拿了三年魁首,直到出嫁为止。 苏婉凝好奇,也想亲眼证明此人的神奇之处,同时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助力,看看在她手里养的花卉到底还能玩儿出怎样的新意。 另外,有了袁娘子这个护身符,以后的花朝节,她只会得到更多的瞩目,这就更不利于阿母再将自己按在后宅装病。 苏婉凝认为,自己在收拾秦若轩之外,起码也要保持住侯府嫡女该有的样子。 “袁娘子,最近花圃的花苗可还好?”她笑着走近蹲在围墙角落锄草的袁娘子。 对方一脸惊愕的转过头,怯怯道:“姑娘来了。有一个坏消息就是,新种下的花卉全被碱水浸泡,损坏根茎,怕是救不活了。” 苏婉凝觉得这不是大事,轻松道:“重新买一批花苗种上便是了,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姑娘不知,庆云长公主早起刚传下令,一个月后,太后回宫,要将府上的花儿都献给太后挑选赏玩,如今看来,这事情要被耽搁了!到时候公主责怪下来,姑娘一定要为奴婢多多美言。碱水浇花不是奴婢能做出来的事情!”袁娘子说得有气无力。 苏婉凝手指勾起脸颊左侧的一缕碎发,利落地卡在而后。 “无碍,慢慢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十六章 特制药水 http://.biquxs.info/

袁娘子咬了咬嘴唇,掂量了下要说的;“姑娘,奴婢怀疑有人捣鬼!前几日新运来的花苗带了些泥土在花圃外,那夜我明明记得亲自打扫干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在卵石路上发现有散乱的花泥和一只脚印。” 苏婉凝边听,眼神边向花园大门看去,比院墙要矮上许多的墨瓦白墙,很方便府中人进出,即便大门落锁。 她想着,人也踱步走近,在鹅卵石路与围墙中间是大片的兰草,仔细去瞧,果真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瞧,袁娘子。这不会是平日浇花的人留下的吧?” 袁娘子看后,坚定地摇摇头:“不会的,花圃里花苗珍贵,只有细心的婢女才被允许进出,而且看这脚印的大小,不是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尺寸。” “不错。”苏婉凝认同袁娘子的分析,“那到底是谁呢?” 她的视线与袁娘子对视,抛出疑问,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对策。 用晚膳时,袁娘子压着一个面生的小厮候在堂前。 庆云长公主冷冷瞥了眼几人要告状的架势,绕过他们进入堂内。 “外面何人,犯了何事,居然这个时辰来说理?” 姗姗来迟的苏婉凝笑着道:“阿母且听听袁娘子的说法也不迟啊。” 她走到袁娘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庆云长公主眼底飞快划过一丝不悦,最近她认为苏婉凝越发不好管教了。 “长公主赎罪啊!奴婢不是有意的,本来照看花草对于奴婢来说不是难事,但有人故意用碱水浇花,那就是任凭奴婢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啊。若因此耽误了给太后娘娘接风洗尘,奴婢就有大错了。”袁娘子按照苏婉凝的指示,上来就诉说自己的苦楚,划清责任。 庆云长公主听后心一揪,真是多事之秋,府上遇到的怪事接二连三,都很棘手,缓了缓心神道:“那这个男子就是你捉住的坏事的人?” “是,长公主,此人心怀叵测,这几日天天守在花园外,透过楹窗看园内娘子们的养花之术。他最有嫌疑,给花下毒料!”袁娘子声音亢奋,毕竟捉住了一个替死鬼,不管是真是假,先抓住再说。 苏婉凝暗自叫好,交代给袁娘子的大多办到了。 这次她准备暗地协助,不然对自己的阿母这种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呸,你胡说!奴才分明是去看兰花枯掉与否,岂会要死不活地破坏!”男子梗着脖子,作势要同袁娘子动手打架。 “哎,真真假假,这位小哥你该知道,奴婢在捉人之前也派人盯了小几日,就是你不会错了,你真的做了坏事,也不见得会自觉承认,毕竟耽误了主子们的大事!”袁娘子一句句说的也心虚,她其实没拿到确切的证据,但还是听话地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照搬出来。 庆云长公主拧着眉头,就要达到愤怒的临界点。 苏婉凝见场面焦灼的氛围到位了,才缓缓出声:“阿母,婉凝想,这个小厮应该没做浇碱水毁花的蠢事。因为现在的花圃里,有了新的养殖法儿,将根茎剪掉,埋进花盆中,这样一来半个月养成的花儿跟付出心力养三个月的要光彩明艳的要多,何必废更多的力气去压制别人种的花朵?更何况,同是出自忠伯侯府,这位小哥没有理由偏帮外人才是。” 庆云长公主见自家姑娘破天荒地没同人争辩,略显宽慰,只是仔细一品其中的意思,她心生不忿。 “将这个吃里扒外的拿下,去他的住处仔细翻找,一旦有何新的发现,立即上报!” 苏婉凝见目的已经达到,也要多感谢她这个多疑敏感的阿母。 皇室中人最注意身边不安全的物件,小到一根发丝,都能有栽赃不完的罪名。 而且据她观察,她的阿母不信任感极强,任何与皇室活动已经或者将要有关的物件,都不能被轻易放过。这就是自小从皇宫里宠爱大的庆云长公主,慵懒但戒备心极强。 苏婉凝利用了这一点,将养花的“妙招”借助阿母的手传达给隐在暗处的人。 后面,要等鱼慢慢上钩了。 苏婉凝在守株待兔的这段时间内,没有闲着,为了尽量补救花苗,她日日进出藏书阁查史料,经常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 全府上下都知晓了侯府嫡女苏婉凝,为了养好花,上了心。 花园外面也多了许多慕名前来赏花的丫头小厮,不过好在都守规矩,站在墙外的小窗前,大致看个花卉外形颜色,也不能看出有何门道。 “袁娘子,今日给你带了一包新研制的特殊药水,用在被毁的花卉根茎,保准后面又能重发生机!之前的那几株被毁的花呢?”苏婉凝东张西望,一会儿给那株发黄的浇了些,一会儿给西边耷拉着的添了水。 袁娘子忍不住连连道谢:“姑娘,这本是奴婢分内的活儿,现在怎么能让姑娘插手,亲自劳作呢。想必姑娘也是一片孝心,想给太后娘娘献上最独一无二的花。” 墙外偷看养花的丫头小厮们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在宫里的太后娘娘面前长脸,还以为自家小姐真的改性子,不再咄咄逼人了。 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婉凝当然明白这群人心中的看法千奇百怪,不过她并不在意,重要的是把这些“养”出来的娇花,呈现在太后娘娘眼前,顺带能揭穿歹人丑恶的嘴脸最好。 这次究竟是福是祸,苏婉凝也想赌一把。 太后如期回宫的日子,庆云长公主带花入宫,苏婉凝也在后面跟着。 一旁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对纱罩笼着的花卉好奇,频频投来目光。 “云儿,这朵九龙抱珠最令哀家惊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意境的花儿。”太后年迈,就喜欢逗鸟养花。 苏婉凝听到,也不无得意,九龙抱珠确实是最耗费心血的一盆展品。 她先是请教了袁娘子改变花卉根茎原先有的成长路径该作何准备,万一有了方向的偏转又该怎么办。 九朵金灿灿的掌心大小的菊花,彼此映衬,生机勃勃。 “母妃您抬爱了,都是婉凝付出的辛劳,她日日盯着花圃,生怕出一丝乱。”庆云长公主难得在人多的场合夸赞苏婉凝。 苏婉凝就在现场,恨不得提前钻进缝儿里,她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太过瞩目。 现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她给太后解释道:“还是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才能得此花卉来欣赏。逗个乐子罢了。” 虽是自谦的说法,但足以让宫廷里的几位皇子皇孙尴尬,他们可没准备这样别致的赠礼。 三公主脾气急,直接上来撒娇:“太后,你看倩儿给您做的核桃酥,最是甜而不腻,您在外游玩不知能不能找出比它更好的?” 太后和蔼地笑了笑,从盘中捻起一块递进口中。 就在三公主期待得到称赞的过程中,太后疯狂地咳嗽起来,应是被核桃酥呛住了。 苏婉凝见时机合适,自己先前一步,用商量的口吻:“太后,要不要试试菊花茶,最是清爽沁脾。” 太后摆了摆手,自有宫婢上前替她沏了盏茶水。 “慢!”有人从帘后走了出来。 苏婉凝定睛一瞧,原来又是位老熟人,李素兰。 果真是她和姜鹏海搞得鬼! 一屋人都在惊讶来人的无礼。 “李女官好久不见,倒是说说看,金菊茶到底有何不妥?”苏婉凝配合出言。 “无他。本身菊花茶于身体无害,但若是坏在了源头呢?这株花分明就是用了特殊的药水,绽放的花朵浸了毒液,才会开得如此繁茂!”李素兰腿脚还没完全恢复好,就赶紧回来作宫女,是不想放弃用银两砸出来的女官职位。 今日在李素兰刻意引导挑唆下,她有缘接驾太后娘娘,趁势说出“真相”,栽赃苏婉凝。 太后心生不满,转头看向了庆云长公主。 苏婉凝不急不慢地站出来,担了下来:“请太后娘娘赎罪,婉凝自然知道太后身份金贵,不能食用被污染过的花茶。可我若是说,这盆花压根没浇过药水呢?” “不可能……”李素兰压根没想到苏婉凝这么难对付,区区一盆花都能防地如此严格。 “怎么不可能,李女官。照你的意思看来,婉凝下毒污染了花卉,然后就应该被杖责?亦或是自缢以证清白?李女官,适可而止吧。”苏婉凝特意提到之前李素兰受过的杖责,一定程度上激起了对方的胜负欲。 “回禀太后,奴婢今日收到一封密信,提到民间最近兴起的养花技法,就是从忠伯侯府传开的。以药水洒于花卉根茎,不出七天,枯死的花都能重焕生机!”李素兰硬着头皮,铁了心要拖苏婉凝下水。 “李女官,你又错了。这花根本没毒。”苏婉凝可惜地摇摇头,一副很是为李素兰不值的样子,惹得众人好奇心更盛。 “因为,它根本不是养在忠伯侯府的那株!” 第十七章 撕破脸 http://.biquxs.info/

“你撒谎!”李素兰高声喝住苏婉凝,随便指向一个婢女,“苏小姐用药救活枯死的花朵,整个忠伯侯府人尽皆知,不信的话,问问一同进宫的府中婢女便可知晓,又何必为了躲避惩罚而说谎呢?” 那婢女梅英听后,吓得腿直打哆嗦,胆战心惊地看看庆云长公主,又转而看向太后跪下。 “奴婢确实听说小姐最近痴迷养花,药水府上也有流传。”梅英不敢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若实话说,便是卖主之罪,若扯谎,便是欺君之罪,两边都不好得罪。 “瞧,太后娘娘,分明就是苏小姐不敢认罪罢了。向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望太后娘娘明察!”李素兰底气十足,看来是有充足准备。 太后娘娘眼眸深沉,本来回宫是件大喜事,怎么总有人要扰乱和气的氛围,给她添堵。苏婉凝是她外孙女,这么明目张胆地当面泼脏水,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 “那凝儿也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民间的衙门,被状告的人也有陈述事实的机会。不能偏听偏信。” 苏婉凝会心一笑:“太后您放心,若花泥中真被下了药,婉凝岂敢献到您面前呢。” 说完,苏婉凝转身面向屋内众人,神色如常道:“大家不必受人影响,失去了理智。首先告知诸位一点,就是九龙抱珠的养成条件,需要充足的光照和露水,所以一开始这盆花就没养在忠伯侯府!自然也不会是李女官口中用药的那株了。” 李素兰不相信,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偷运不成? “养在别院也好,那谁又能保证你没用过毒药水呢?更何况,之前的枯枝不详,救活之后也不宜呈给太后观赏。” “看来李女官对侯府的细节尤为关心,院内有花被碱水浇坏的事情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女官在忠伯侯府安插了内应吧?索性就明说了,李女官思虑周全,婉凝也都考虑在内,所以重新选了处人员简单的别院移栽了九龙抱珠,当时也只是九盆菊花,在袁娘子的指导下,才长成这么一盆寓意吉祥的花卉。”苏婉凝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在座的人,尤其是语气不善的李素兰。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李女官空穴来风了?”太后满脸不悦,宫斗的把戏她看得够多了,今日这个宫女居然敢在自己面前玩儿心眼,嫌命活得不够长了吧。 李素兰死咬苏婉凝不放,本来这次姜鹏海找了其他人与苏婉凝对峙,但她不愿错失亲眼看对方吃瘪的大好机会,所以亲自到场。 而且证据确凿,苏婉凝不可能没有错!只是场面怎么不受她的控制了? “太后,您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让御医去查验,奴婢也直说了,苏姑娘的所作所为有人证,且就在这个大殿之中。” “谁?哀家准你再辩护一次。最后一次若还是刻意纠缠,那哀家绝对饶不了你!”太后已经看出端倪,想必苏婉凝在哪里得罪了宫中的女官,被人追着诬陷。 “奴婢手上的是一包苏姑娘的特质药水,用银针戳破,直接发黑。人证就是跟随侍候而来的家生仆人,他们最知晓主子的品性!”李素兰这两日没少从侯府打探来消息,不能说完全没有得到好处。 “苏姑娘好吃懒做,骄纵蛮横,辞退亲母创立的学堂学童,随意惩处长公主乳母的胞妹,有违道义!有人看不下去,自会传密信,且把其中的因果描述的清清楚楚。重担虽落在素兰肩上,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李素兰对于自己的情绪表控,向来都有很好的把控和认知,不然她也不会得到当今皇上的赞扬。 苏婉凝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李素兰看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评判。 “够了,快来人!替本公主把李素兰给拖下去!”庆云长公主李妈寻人来堵住李素兰的嘴,用力将人向外拖。“李素兰所指的那些个事,本公主全都在场,纯属有人诬陷!” 闹场快要结束,苏婉凝又顶着众人的目光,一口将花茶喝了下肚:“看,婉凝确实无罪。” 转头之间她小跑到端坐着的太后身边,亲昵地伸出双臂环上太后:“太后,您瞧,都是他们欺负婉凝与您不亲热,倒让人看了笑话。” 她今日不管结局是否胜出,都会悉心注意到老人家心中所忌讳的点。 自证清白,唯一的途径就是自己喝下去。 苏婉凝还自黑笑着:“多亏了太后您给面子,平日里婉凝就是一个到哪里都不被人所关注到的侯府小姐,多谢李女官的格外关照,让婉凝今日在大家伙儿也露了脸。” 太后笑呵呵地摸了摸苏婉凝的后脑:“婉凝,以后我来照顾你,跟着你那个冷酷无情的阿母,也是受罪了。” 苏婉凝甜甜回了声:“好,一切都听太后的。” 在座的本来想添油加醋但又未找到合适时机的三公主,懊悔不已,但在未来三个月内,她总是想方设法对太后娘娘献殷勤,结果当然是适得其反,也不了了之。 回宫的路上,庆云长公主破天荒让苏婉凝独自一人去她的马车,看来有事要交代。 “不管你同李妈妈有什么恩怨纠葛,都要以家族荣辉为重,特别是今日,好在有惊无险,否则将会是皇室和忠伯侯府两下作难,被人传关系不合!”庆云长公主头疼得按压着太阳穴,坐在马车中不再是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的女纸终于沾染了人间气息。 苏婉凝认真地点点头,毕竟阿母说的话,她身为晚辈,应该牢记。 “是,阿母。只是李素兰两次三番招惹,下套,婉凝没有不反击的道理。更何况她的手长,显然伸到了忠伯侯府,府上人您看,是否要重新考察一番?” 借助药水拯救枯花的谣言,苏婉凝成功引起了府中大大小小的注目,并让他们自动形成传播链条,将消息传给那些想打听到消息的居心叵测之人。 至于这些害人者的结局,当然不会轻易饶过! “警示当然少不得,忠伯侯府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意触碰的地界。只是在这之前,你我二人是否应该坦诚相见,聊聊最近发生的大事?”庆云长公主有心敲打苏婉凝,让她低调,不要惹是生非。 苏婉凝只能装乖巧,重生以来发生的都一桩桩摆在台面上,于理来说,她没有做错,于情而言,她着实有些激进。 “阿母直说便是,婉凝并无隐瞒。” “那好,今日我仔细思忖,应是从花朝节开始,与你有瓜葛的人结局都不会太好。”庆云长公主先抛出结论,再细细展开。 “先是李氏姐妹,听说谈婚论嫁无人上门求娶,很是冷清,名声坏了。然后是府上的吴管妇、李妈妈,她们二人尽忠职守,但难免手脚不干净,也被你揪出错处,责罚惩治。学思堂动用了你黄花梨木料的学童,也被发现亲生父母尚在人间,遣返回家。再接着是宫中的女官李素兰,她会为李妈妈鸣不平而诬陷人,自是可恨,可她的下场呢,也不会太好过。桩桩件件,你怎能让阿母省心?” 苏婉凝没想到阿母看似超脱,实则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放在眼里,揣摩在心中。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过分遮掩了。 “阿母,女儿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忠伯侯府。阿母整日云淡风轻,不计较那些闲言碎语,府上的蛀虫,但总有人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而遭到不公正的对待,您可以继续保持当家主母的高傲身份,不与人计较,但婉凝不能。因为我身上留着一半苏家的血液和血性,任何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到,不只为了苏家的颜面,更是为了让这些作恶的人没有活路!” “啪。” 庆云长公主的一耳光给的响亮。 苏婉凝又料想到,但没想过如此利落,手起又落,十分果决。 她笑着用手捂住半张脸:“阿母教训的是,婉凝知错,但若有下次,恐怕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路。毕竟,我没有父母庇佑,只能靠自己,以理服人。” 说完,苏婉凝头也不回的从马车上跳下去,崴了脚也倔强地一瘸一拐地走进人流中,不见踪迹。 庆云长公主靠在软靠上,轻轻叹了口气。 苏婉凝和阿母相处得太过压抑,同时也惊讶对方将自己的近况掌握地全面,日后少不得小心再小心。 幸好她背后对秦若轩的所作所为没有被翻出,否则到时候又是一场无尽的说教和责罚。 心里有所想,她的脚步就不自觉地向那处靠拢。 不知不觉,苏婉凝居然自己走到了秦若轩的铺子前。 眼见着店铺前的阶梯落了枯叶和杂物,无人清扫,就知道铺内的生意不太顺畅。 苏婉凝站在大树后面,勾起唇角,刚才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前世惨死,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看秦若轩一步步走向落败。 现如今,她的愿望正在一步步成真。 “飞花,你怎么在这儿?” 猛地,一个男声将她拉回现实。 第十八章 牢房治人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无比熟悉,前世仇敌。 此刻在淳丰棺铺面前相遇,秦若轩只看到她的一个背影,不可能十分确定自己就是飞花。 所以苏婉凝决定装作不识,缓缓转身离去。 秦若轩就站在苏婉凝身后,面色憔悴,看着走远的佳人,并无心情向前追。 现在的他钱色皆空,再不复一个月前的神采飞扬,眼前他的要务就是替人卖命,做些投机倒把的生意,待时机成熟,谋得一官半职。 苏婉凝脚崴了,但心头敞亮。 秦若轩只是暂时落败的公鸡,他总会卷土重来,只怕触底反弹后,对方的劲头会更足。 上次她在暗室中偷听到姜鹏海的计划,认为此事和秦若轩有些许关联,不如提前布局,来一个请君入瓮。 即便最后不是秦若轩,也能圈住李妈妈,让恶人没有翻身的余地。 想着,苏婉凝又去找了住在城西铁铺的林二哥,再求她帮自己问件关于衙门仵作的事情。 林二哥是她阿爹曾出手相助过的汉子,当年林二哥村子遭土匪围攻,幸好忠伯侯府带兵及时赶到,救下了土匪刀下的林老娘,林二哥感激不尽,进京谋生后一直在寻机会报答。 说来也巧,当时雇佣来大闹淳丰棺铺的林小哥,就是林二哥的亲弟弟。 若不是那次机缘巧合,她也不会认识林二哥这样侠肝义胆的壮士,能让她放心交代做事的自己人。 “姑娘,你且在这茶馆里等上片刻,不出两个时辰我就能带回你想要的消息。”林二哥自信满满,因为衙门牢房里有他熟识的一位老友,打听起来简单可靠许多。 苏婉凝就坐在衙门对面茶馆的棚子下面,用一根竹筷将披散的长发束起,从袖子取出帕子遮在面上,避免再被人认出。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苏婉凝面前的茶水沏过三遍,终于有一个人影从大门走出。 看林二哥兴高采烈的模样,苏婉凝就猜事情办妥了。 “如何?近来可有空缺?”苏婉凝前世做过暗卫,对仵作有所了解。 林二哥狂饮一茶碗,缓缓道来:“姑娘莫急,最近不缺仵作。但放心好了,有我林二在,姑娘就算是想去天宫,我也得给你找出条天梯来!” 听林二故意卖的关子,苏婉凝就知晓他准有对策,于是笑盈盈称赞道:“就知道林二哥不会让人失望,快说说看,有什么好差事,可以进入衙门。” 林二哥裂开一嘴白牙:“有是有,只不过要委屈姑娘做我名义上的妹子,我好让里面的人放心。” “没问题。”苏婉凝心想,你倒是说啊。 “牢房里不缺仵作,但是缺治病的医女,那里阴暗潮湿,总有些犯人被抓前养尊处优,一落到衙门就受不住,染上重疾。这种人死也没死透,衙门的人也不能放任不管,只能派人找医女来治。”林二哥说到这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信誓旦旦地要给姑娘找一个好差事,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 “多谢林二哥,何时能去?”苏婉凝觉得这是好事,能在李妈妈被安排假死之前,就先一步下手,诊治她的病情!让她无路可逃! 治病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前世的她久病成医,也经历过不少明枪暗箭,在自学武功过程中发现自己过了最佳的练武年纪,所以将重心放在了医毒之术上面。 舞剑也都学的是必杀技法,实用为上。 几年下来,她也算小有成就。 重活一世,苏婉凝也不敢懈怠,常常会在鸡鸣之前在院内练习基本功,将底子打好,以便后面捡起往日的功夫。 “姑娘若愿意,这会儿我就带你去报道!”林二哥看着小姐毫不嫌弃的样子,心结解开,又恢复了先前的积极。 “走吧,多谢林二哥。”苏婉凝充满兴趣地盯着衙门大门,里面的人恐怕也等着急了吧。 救他命的人在路上,但是是真的救命还是致命,就要另说了。 苏婉凝面上的薄帕起了作用,她着实惊讶了一下,因为在牢房中看到了陆嘉容。 他一身月牙白素服,也是医官的打扮,身边有一个小童提着药箱。 “林家妹子,东侧是女犯人的牢房,就请你给她们看病了。”牢头只管将人带到,并不欲在这阴沉昏暗的地方多待片刻。 苏婉凝点头道谢,不再对陆嘉容站着的牢房投注过多的视线,径直走向东侧。 “来人啊!救命!”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像是掐准了苏婉凝的步调。 苏婉凝循声赶去,直面躺在草堆里的老妇。 可不正是老熟人,李妈妈! 苏婉凝掩在面纱下面的嘴角扬起,得来全不费工夫,原以为她要少则等上三五日,才能碰到李妈妈假死生事。 还真是要感谢李妈妈的体贴,让她可以在牢房里速战速决,做完她该做的戏。 “怎么了,出了何事?我是今日新到的医女,这位脉搏有力沉稳,不像是急病发作。”苏婉凝手指已经飞速搭上李妈妈的腕部,实则是暗地用了巧劲儿,以防她突然挣脱开手。 “医女您快给她瞧瞧,午时用饭就胃口不佳,一会儿又说肚子痛,拉着我的手,将自己的私房钱都送给了大家伙儿,怕不是回光返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渗人。”牢房内一个方脸妇人回忆起来就头皮发麻。 苏婉凝暗笑,这可不是简单的回光返照,这是马上就要假死重生的前兆。 李妈妈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够逃脱死牢?做梦! “好,我知道了。这位老妇的病不难诊治,待我先看看她的鼻息是否稳定。”苏婉凝特意事先告知李妈妈要检查的部位。 李妈妈听后紧闭的眼皮下面,眼珠微微动了下。 苏婉凝时刻关注李妈妈的动向,一看便知她在装死,应该向趁这个机会脱身。 “嗯,确实棘手啊。”苏婉凝凑到李妈妈鼻尖的手指并未感受到呼吸,还刻意多搁置了一会儿。 待会儿只怕李妈妈不被自己憋死,也要累得够呛。 苏婉凝恰到好处地挪开手指,给李妈妈缓冲时间,她的胸腔有小幅度起伏。 “哎!神了。她又动了。”方脸女犯一脸惊喜。 苏婉凝低声轻笑,只怕一会儿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事情。 只是在那之前,苏婉凝决定先铺垫一番。 “莫着急,她积病较深,需要下一剂猛药,能不能转醒,全看这剂药方了!” 李妈妈乱了频率的呼气吐气,已经快要撑不下去,听苏婉凝这么说,竟也硬生生忍了下来。 只等最后一验,便能逃之夭夭。 第十九章 诊治假死病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当然不会让李妈妈的奸计得逞,她的手指抚过羊皮卷上的根根银针,究竟选粗的还是细的好呢? 平躺在干草堆中的李妈妈面色蜡黄,牢房中多日不见天光的关押,加上假死脱困前夕被医女绊住脚步的双重折磨,她也快绷不住了。 “你们不要担心,这位老妇有五成希望救回。方才听你讲,她是胃部疼痛,言语失常?”苏婉凝一边问话,一边已经不等应答,直接捏起一根银针,对着李妈妈的胃部刺去。 一旁的方脸女犯惊愕地喃喃回道:“好像是肚子,不是胃部。” 隔壁的牢房也叽叽喳喳热闹起来,都凑到隔开房间的木桩上,紧盯着苏婉凝手上的那根银针,眼见着那针被慢慢压进肚皮内,愣是半天不见停歇! 众人都屏住呼吸,猜测苏婉凝何时收手。 苏婉凝其实有心捉弄李妈妈,看似指尖在缓慢推针,实则是将针尖旋转,造成银针一直在被推入皮面内的假象。 连当事人李妈妈,估计也是心理上的痛楚和恐吓大于实际的痛感。 “天啊!以后得了病,我这个赔钱货还不如直接去了算了,医女过来治病也是活受罪!”方脸女犯离得最近,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渗出,被苏婉凝的手法吓到腿软,干脆往后挪了挪,靠在两个牢房间的柱子上,同别的犯人闲聊来缓解情绪。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苏婉凝已在李妈妈肚皮上扎了六根银针,但凡她沉不住气,银针就会有微小的变化幅度,看她还能继续舒服装死不成! 李妈妈被苏婉凝好一顿折腾,说不痛那是假的,扎针的地方都很刁钻。 在苏婉凝的不懈“医治”下,成功地让李妈妈眼尾流出两滴泪水。 她冷笑一声,李妈妈再不做出反应,她都要自我怀疑银针的真假了。 她所选择的扎针点,都是前世同人打斗中受过伤的地方,时间长了自然总结出人身上的薄弱点,李妈妈是个能忍的。 “姑娘好手法,这妇人明显有了生机!”陆嘉容站在牢房木门前,并未入内。 苏婉凝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身后,轻松道:“不错,公子好眼力。这老妇眼部先做出反应,流下了泪水,不如趁势追击,先打通她眼四周的穴位,也好让血液顺畅流通。” 她完全是在胡诌,也为了让李妈妈知道继续装死下去,要接着经历怎样的“诊治”。 “哎,我怎么给忘记了,且不说刚把师傅教的脸部穴位学会,那眼部穴位最是危险,不能有一毫闪失,如果一个不小心扎错了位置,就会有失明的危险!”说着,苏婉凝看向和李妈妈同一个牢房的方脸女犯,“你和她平时最亲近,不如你来做这个决定好了。我这一针下不下的去,她的命能不能保下来,全凭你来决定了。” 方脸女犯一脸无辜地摆了摆手:“姑娘您还是饶了我吧,在入狱之前,我也不过是犯了两次偷盗罪。实话说,我挺想让这位老姐妹活过来,只是若是不成功,我怕以后午夜冤魂入梦,找我索命啊。” 难怪,不过扎了几针就把她给吓得不轻。 “好,时机不等人,我要直接开始施针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救不回来,那在这之前的任何尝试都是向生路迈进一步。总归是好的。”苏婉凝猜李妈妈会睁开眼,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昏死。 这时,陆嘉容也将牢头叫了过来,守在门外。 李妈妈闭着眼,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如何,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坚持装死下去,是真的要出大事! 都怪素兰,没能将牢内打点妥当,非让她白白受罪。 “咳咳。”李妈妈假装将喉咙中滞留的浊气咳出,悠悠转醒,手臂适时地推开苏婉凝拿针的那只手,顺带狠狠推了一把,以泄心头之恨。 明明就要成功了,哪里来的不识趣的医女,如此尽心尽力治病! 苏婉凝顺势摔倒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但她毫不介意地自己起身,掸了掸白色素裙上面的灰尘。 “大人您看,这位老妇的病情转好,您就不必去差人通知她的家人备棺材了。” 牢头看到赖着不死不活的李妈妈,火冒三丈:“多亏了林家妹子医术了得,将你这个贪污犯救活过来。你可倒好,不仅不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出手将人推倒,活该遭罪!” 苏婉凝满意地揉了揉磕到地面上的手腕。 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也伸了过来。 她知道陆嘉容早就识出她了。 陆嘉容从药箱中取出药膏,涂抹在苏婉凝伤处,并绑上一层纱布。 “大人无妨,这老妇的病来得怪异,日后须得多加看护。民女有一主意,能让她强身健体,省去些看病的花销。”苏婉凝真的是摸准了牢头的心事。 监牢里的犯人不事劳作,经常犯病,上面的人不想让人平白无故的死在牢里,就差他们去寻医官看病,每月的花销也足足有十多两银子了。 好死不活的李妈妈一见大事不妙,立马从地面上弹起,“老妇我为主人家操劳一辈子,积病已久,眼看去日无多,不需要多余的治疗办法。医女还是留着给有用的人去吧。” 牢房见李妈妈不配合,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踹上她的小腿肚,骂骂咧咧:“你们这群不省心的,老子还没听完医女姑娘的妙计,你们就在那儿自作主张起来了,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转过头,他笑嘻嘻地对着苏婉凝道:“林家妹子,你继续,继续。哈哈……” 苏婉凝当然知道牢头的痛点,就是不能让看病费用过高,要是她能让对方有额外营收呢? “大人,你且听小女子讲,其中对错要靠大人来评判。众所周知,全天下的百姓都要凭借自己的劳作换取粮食和钱财,每日睁开眼的头等大事就是劳作。那凭什么这群犯了错事,被打入大牢的罪人,就能心安理得地躺在榻上,伸伸手就能得到一日三餐呢?” 陆嘉容听后,站在原地细细思忖,并且轻轻地点头,以示赞成。 “林家妹子大智慧啊!”从没见过这种言论的牢头听后,也不禁连连称是,连带着看李妈妈的眼神都充斥着不满和鄙夷。 苏婉凝见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不禁抿嘴笑:“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能让这群人自我解救,且不给其他无错之人带来更重的负担呢?” “让他们家人给吃食交银子!”牢头眼里只有银两。 陆嘉容想了想道:“让他们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不错。”苏婉凝乐见陆嘉容与她意见统一,“东侧牢房多妇人,她们会针线,就自己做些刺绣帕子,送到集市上售卖。西侧男犯力气大,隔几天便可抽调两三人去院子里劈柴洒扫,做些力所能及的。不论如何,都要保证每个囚徒都能活动筋骨,不能一直懒散地待在原地。” “好!真是好主意。”牢头白得了一个赚钱的计策,还能减少囚犯治病问诊的钱,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再好的计谋也会有漏洞,苏婉凝没有提,因为当下之际,就是要彻底阻断李妈妈假死脱身的各种可能性! “大人,我提的这些方法还不够巧妙,万一里面存留着祸患,也不好。不如先从今日这位犯病的妇人开始,让她先做尝试,若是坚持小半年,并无不妥,再逐步扩大施行范围?”苏婉凝有商有量,她作为提出者,确实也有必要提醒牢头有隐患存在。 牢头双手抱拳,激动道:“林家妹子不仅医术高超,还是菩萨心肠。就依你说的办!” “对了,大人。若是日后这位老妇的病情再度恶化,记得去林家铁铺找我来诊。万不可再出现今日假死的状况!传出去也是您办事不力。我也算与这位老妇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苏婉凝安排地极为妥帖,彻底堵死了李妈妈的逃生之路。 李妈妈气得坐在地上闷不吭声,刚才被牢头踢了一脚,钻心的疼,她不敢再多言语。 直到人都了牢房,锁链重新拴上门框。 李妈妈才啐了口,低声咒骂:“呸,要你好心!” 牢头耳朵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地砸向李妈妈的头,“狗嘴吐不出象牙,你那点儿破事谁不清楚,被主子丢到衙门,犯得可是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的罪!这辈子别想踏出牢房半步。” 李妈妈捂住被砸破的额头,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凝。 苏婉凝在离去前,飞速地揭开面纱,冲着李妈妈笑了笑后,重又戴好。 陆嘉容察觉到什么,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却又直接朝门外走去。 苏婉凝步步紧跟在陆嘉容身后,因为远远瞧见,衙门外面站着的男子正是秦若轩。 这厮竟还没打道回府? 她杏眸闪了闪,扭头就又回去找上牢头,好心告知:“大人,我近日听人说有狸猫换太子这出戏,在大牢里也上演过。您万分辛苦,可要好好把守住这些个罪犯,以免让他们借助假死脱身!您瞧,要是一般人家来处置后事,得到死而复生的消息不得高兴地小跑回府上报喜,可我看外面这个棺铺的老板鬼鬼祟祟,说不定另有图谋呐!” “还有此等事!” 第二十章 全盘托出 http://.biquxs.info/

牢头面露凶恶,竟有人敢打衙门的主意? 若是有特殊情况,上头也会打声招呼,这次没收到通知,应该是有人私下行动。 牢头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让他丢官帽的贼人,不过在苏婉凝面前先暂时收敛了情绪。 “多谢林家妹子,我这边手头还有事情,就先不送你和医官了。” 苏婉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跟来的陆嘉容,对方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掩盖真实身份而慌乱。 “大人请便。”陆嘉容说完,也不离开,有意在等苏婉凝。 苏婉凝见状,也不再扭捏,同他交谈:“陆公子怎么有空来衙门巡视?竟还是以医官的身份。” “嘘。”陆嘉容食指轻触鼻尖,抵在嘴唇上方,示意低调。 他抓起苏婉凝的衣袖,两人快步走出衙门,经过大门时,巧妙地走快半步遮蔽住苏婉凝的脸。 苏婉凝知晓他在躲避什么,因为牢头已经揪住秦若轩在盘问了。 对方只是轻扫两人一眼,并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 苏婉凝舒了口气,同时也在暗喜,又成功地给秦若轩这个渣男摆了一道。 “你怎么只身前来,脚还跛了?”陆嘉容走出衙门后,更是不顾他人眼光,连搀带扶地把苏婉凝带到了小巷子里,将她按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苏婉凝一愣,她只惦记着整治李妈妈还有秦若轩,完全忘记自己的脚崴了! 这会儿还有些隐隐刺痛和红肿的感觉。 陆嘉容在她面前蹲下,把从药童那里顺来的药箱放在青石板路面,然后轻轻地抬起她的脚,拿掉鞋袜。 因为一连串的动作过于行云流水,苏婉凝根本来不及反抗。 脚踝处确实严重,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肿胀。 陆嘉容惩罚性地用指头戳了下,脸色沉郁:“不知苏姑娘在追查何事,还是格局真的小到如此地步?能亲自来衙门堵死李妈妈的生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虑了。” 苏婉凝哂笑道:“陆公子真是有趣,我就算真的眼界窄小,也妨碍不到陆公子的大路。” “还有心思伶牙俐齿,看来脚是不想要了。”陆嘉容出言威胁,故意将病情说得危险。 苏婉凝也着急起来,她不想出师未捷,人先瘸了,本来并不在意的小伤,或许真的不宜拖延治疗时间? “陆公子,劳烦……嘶。” 她话还没说完,陆嘉容已经先点按确定了伤处范围,将一个褐色的冰袋敷在了她的脚踝,凉意瞬间从发烫的伤处渗入皮肤下面,冰冰凉凉,果然舒适很多。 “时间再久一些,恐怕你好一阵子不能下地走路了。”陆嘉容视线仍停留在苏婉凝红肿的脚踝处,不经意间看到周边白皙的肤色,隐隐有股热意从心底升起。 苏婉凝自然不知陆嘉容内心的波澜起伏,反而为自己方才语气中的不善而略显局促:“想不到陆公子还精通医术,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哼。”陆嘉容冷哼一声,面色倒没有责怪的意味,“苏姑娘还是收起客套,打从认识那天起,就没见过姑娘真的有客气过。上一次见面,还能直呼陆某全名,现在怎么反倒生疏了?” 说着,他还耐心地移动固定住的冰袋,时不时地替换冰敷位置。 苏婉凝心中一暖,小声嘀咕:“那陆公子想要怎样的报答,只要婉凝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她有被陆嘉容的话点到,一下就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救了陆嘉容之后的无理要求。 陆嘉容在苏婉凝看不到的角度弯了弯唇角,一本正经道:“苏姑娘日后也可称呼陆某全名,不必过于拘谨。毕竟以后还会再改口。” 听他有意卖了个关子,苏婉凝似懂非懂,两人关系微妙,她此刻并没有想好是否要推进一步。 “好,陆嘉容。”她稍稍扬起下巴,语气有一丝小得意,这可是陆嘉容自愿的。 “嗯。”陆嘉容应了声,后面的话越说越没有底气,眼前的状况他属于一厢情愿的那一方,“我们的婚事何时定下?我知你还有几个月便能及笄了。” 苏婉凝想了想,“或早或晚都不是问题,只是陆嘉容,你得拿出些诚意吧!” 她说着,上半身微微倾向为她敷冰袋的陆嘉容,尖尖的发尾调皮地戳到陆嘉容的手臂,肩膀。 陆嘉容顺着女子的乌发,转向她精致的下颌,笑吟吟的红唇,心脏漏了几拍。 “那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为何要亲自来衙门。恐怕不只为了李妈妈那么简单吧。实际上这次我乔装医官混入牢房,就是为了解你更多一些。” 同时也想护你周全。 下半句陆嘉容没有说出口,因为苏婉凝比他预想中的要更加坚韧。 “为了我?”苏婉凝觉得诧异,她没想到自己在陆嘉容心中位置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上次宫中潜入暗室,偷听到姜鹏海的计划,后面紧接着你就被人诬陷要谋害太后娘娘。所以我为了掌握他们下一步的诡计,选择先接近李素兰在牢狱中的娘亲,等待时机。”陆嘉容暗自庆幸,今日他没有立刻离开,正巧碰到了刚混进衙门的苏婉凝。 “陆嘉容,我确实没看错你。”苏婉凝杏眸划过一抹算计的神色,“你是我最理想的盟友。至于我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杀”字刚要吐出口,有人直冲冲地向他们二人奔来。 “小姐,你该回府了。”来人长相陌生,一身玄色衣衫,面容英气。 苏婉凝从她周身散发出的肃气推断,此人似敌非友,即便是忠伯侯府的人。 “你是谁,为何之前从未见过。”苏婉凝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一个陌生女子离开,且是在身体状况不佳的形势下,她更不会以身犯险。 “庆云长公主说过,若是您不走,强行带走也是可以的。”莺歌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府牌,上面的挂坠带着冰蓝珠。 苏婉凝观察到这个小细节,心里放心许多,阿母院中人的挂坠与其他院不同,只有少数贴心侍婢能得到冰蓝珠做府牌的装饰。 “好,待我同他再交代一句,自会跟你离去。在离开之前,你还是先回避地远一些为好。不然,小姐我心情不好,话也要说很久才能结束。” 她不知阿母此举何故,竟派人跟踪她,还出言威胁,要将她强制带走。 莫不是阿母对她有了意见,准备将前一世的暗卫身份提前落在她的肩上? 苏婉凝烦闷不已,这一世依旧没能做一个让阿母顺心顺意的乖女儿,但她也竭力做好忠伯侯府的嫡长女。 不管她阿母心中的暗卫人选会不会更改,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陆嘉容,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因为生病而修养在府。如果我三个月未出一步忠伯侯府,你定要设法来解救。否则几年后,苏婉凝这个人名将会彻底消失在都城中。”苏婉凝有了危机意识,将自己的困境全盘拖出,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她就能多一分生机。 陆嘉容一脸错愕,显然对于现状的急速反转有些吃惊,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很快恢复平静。 “你且放心,日后我还要请你嫁我为妻,自然不会让你出半分差错!” “对了,你不是好奇我最初的目的吗?”苏婉凝缓慢地凑近陆嘉容耳旁,面色惨淡,无奈地笑着,“记住上次茶楼遇到的秦若轩。他是我天生的宿敌,我要他亡!” 她极轻地说出恶狠狠的话,好似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巧。 陆嘉容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眼前的女子,生动明媚,却又心思深沉。 可谁让他先掉进感情的漩涡,坚信她的为人。 “好!”陆嘉容果断应下,又埋头为她穿上鞋袜,将她的脚放回地面。 莺歌冷冷地走来,直接单膝跪地,拉起苏婉凝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个起身就将人背在身后。 苏婉凝无声的注视着陆嘉容,直到离开巷子,再也见不到。 她有一种直觉,二人此次分开,下次就难说了。 “姑娘,同陌生外男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不然长公主要不高兴了。”莺歌面无表情,但谨记自己的职责,就是拆散陆嘉容同自家小姐。 苏婉凝叹了口气,“知道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对话,苏婉凝揣摩阿母的心思,究竟何意? 秦若轩这一边,也十分焦灼。 他本以为一切安排妥当,只用在衙门外接到假死的李妈妈即可,没想到里面的音讯居然全都断了。 李妈妈这会儿也没假死成,他还被牢头盯上了。 “大人,小人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消息闭塞,没接到人自是傻傻地在这里候着,不敢离开半步。”秦若轩开始卖惨,博取同情。 牢头不屑道:“你傻?看着你模样挺俊,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气质,怎么会是个傻子?我看,你啊,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想去牢里混口饭吃!” 秦若轩一听,吓得忙作揖赔礼:“大人请明示,小的不懂。” “啧啧。”牢头对着他,拇指同中指快速搓了几下,“你以为你背后的人有多能耐,道上办事不懂规矩?” 秦若轩马上会意,心痛地从腰带上接下一袋银子,递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借力脱身 http://.biquxs.info/

牢头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耷拉下去的嘴角,用力拍了拍秦若轩的肩膀,开解道:“看你是个机灵的,下次要有小动作,提前和咱们交代声,不然按照衙门严格的审查流程,你小子连医女那关都过不了。” 秦若轩敏锐地捕捉到重点,医女?方才有两人着素色衣衫离去,一人还背着药箱。 “大人,可否再多提点几句。衙门里的医女从何处请来?” 牢头眼光中充满警醒,脑子里迅速地权衡利弊一番,翻了个白眼:“怎么?连医女的主意都敢打,小心他哥敲烂你的脑袋!滚吧。” 秦若轩低头作揖,声音里尽是卑微讨好:“是,大人。小的就不打搅您了。” 被作揖的双手遮挡住的,是秦若轩阴狠的眸子半眯着,像一条吐着蛇信准备偷袭的毒蛇。 牢头甩了甩手。 秦若轩重又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平静,死死地看着牢头的全貌,誓要将此人的长相记在心底,留到日后收拾。 或许是上天看不过秦若轩如此背运,他走过两条街道,发现了前方女子的衣服身形十分眼熟,不就是刚才从衙门走出来的那个医女? 秦若轩大喜,快步紧跟上,直到看见两人走入忠伯侯府,才忧心忡忡地停下脚步,躲在暗巷里琢磨。 医女居然和忠伯侯府有关?看架势,那个医女的地位不会太卑微,不仅被另一个明显身负武功的女子背着,还旁若无人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难不成还是条大鱼? 对了!李素兰的亲娘以前不就是忠伯侯府的下人? 定是有人看不惯李妈妈,才出手阻拦。听说好像是侯府的小姐。 忠伯侯府真是不可小瞧,他也不过在几日前拿到这笔交易,对方这么快就派人阻拦。 这单黄了也罢,全当是挡了大人物的路,自认倒霉了! 秦若轩不甘心地看了眼侯府牌匾,将袖子狠狠甩了出去,不再久留。 再说府内的苏婉凝,眼皮直跳,在自己的小院安然无恙地度过十天光景,顺道把脚给养好了。庆云长公主未派人来扰。 这一日晨光微熹,苏婉凝在假山顶的小亭中练武,亭子四面挂了纱帘,外面无法窥视到亭内的情况。 苏婉凝却能凭借灵敏的耳力察觉到来人的动向,可以随时撤离。 “霜染姑姑,您今日急匆匆地,是要出府办事?”青竹守在假山下面的树丛中,正面碰上路过的霜染,不得不寒暄几句。 霜染客气回应:“长公主一个月前在城外的玉龙寺结缘了一盒佛香,今日是请回的好日子。” “那就不耽误姑姑的事了,青竹继续给姑娘取晨露。”青竹顺带也解释了下自己这么早出现在花园的原因。 苏婉凝早就放下手中的木剑,听完二人的对话,生出薄汗的后背被晨风一刮,升起一股寒意。 上一世苏婉凝已经是暗卫身份,接到的任务是嫁祸,将献给太后的佛香用内力当中震断,让被选中的送香女子心甘情愿成为暗卫人选,以此来弥补过失。 她有预感,这次的送香人会是她。 苏婉凝忧心忡忡,回到屋内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牡丹色薄水烟纱裙,去水榭里喂鱼打发时间。 “姑娘,莺歌来了。”青竹转过抄手游廊,立在白月门前,向苏婉凝禀报。 “进来吧。”苏婉凝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姑娘请入宫,送香。”莺歌依旧是冷冷的表情,佩剑别在腰带旁,行走间左右小幅度摇晃。 苏婉凝看着对方强势的邀约,自然没有反驳的必要,从莺歌手中接过香盒,当先走去。 入宫坐马车,一路上苏婉凝几乎没让坐在近旁的莺歌碰到香盒,本以为可以松口气。 谁知在检查入宫腰牌的瞬间,马车的缰绳猛地收紧,车内人毫无意外地向前倾倒。 苏婉凝还是没来得及护住香盒,被莺歌抬手触摸到,同时也扶了她的胳膊,让人不至于跌落在地。 她心底发寒,香盒内里是绒布,香料是否损坏根本不能通过摇晃盒子的声音变化判断出,但莺歌迅速出手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一丝微妙的变化。 莺歌面部略显不自在,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眼,退出马车。 苏婉凝手指撩上了车帘,另一只趁势打开盒盖一角,瞬间心如死灰。 香料果真从正中截断,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除非短时间内能拿出新的来取代。 “莺歌,我内急。”苏婉凝张口先准备开溜,借机寻人帮助。 莺歌狐疑地从她手中接过香盒,做出轻便的手势。 苏婉凝看着莺歌守在原地并未跟来,心中意识到,或许莺歌真正的任务就是嫁祸于人,无须看管她去哪里,又做了什么。 她一离开莺歌,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太子寝殿奔去。 陆嘉容今日当值。 她是真的没想到,时隔半月不到,她就有事求到了陆嘉容面前。 陆嘉容正在楹窗书桌下临摹诗词,一只不合时节开放的迎春花摆在桌案前。 苏婉凝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快步走至窗沿下。 “陆嘉容,又见面了。” 陆嘉容不用抬头就知她的到来,嘴上回着话,手里的狼毫却不停下:“苏姑娘,别来无恙。” “有恙!快,宫门前的一盒佛香被损毁,一旦打开盒子,众人便知我是罪魁祸首,届时就真的说不清楚了。我需要你的帮助。”苏婉凝十分真诚地看着陆嘉容,她在皇宫内确实不如他如鱼得水。 陆嘉容这时才落笔,笑着问道:“办成了可有好处?” 苏婉凝不假思索:“许你所愿。” “成交!” 苏婉凝不敢耽搁,假装入厕后回到莺歌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香盒,煞有介事地说:“你们今日可千万小心,护送佛香是件极其虔诚的事情。盒子里香料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刚才我离开的功夫里,可有谁碰过?” 她略带审讯的目光在此行队伍中掠过,每个婢女小厮都沉默不语地一齐看向莺歌。 苏婉凝满意地点点头:“莺歌姑娘是我阿母的贴身侍婢,她办事我自然放心。毕竟哪个亲生爹娘,会派一个故意毁坏佛香的人来护送?” 莺歌听着苏婉凝的上半句,眼神微变,面部肌肉训练有素地不动分毫。 “当然,莺歌不会弄坏佛香,我们大可放心呈给太后娘娘。只是听说,这佛香珍稀,不知多少人觊觎,也易受力损毁。我自然放心大家伙儿不会下黑手,但不能保证这一路上有没有哪个差错。要不,我们打开一看?也好有退路。”苏婉凝快速丢出这一提议,果然如料想般得到了阻碍。 “不可!佛物尊贵,万不能途中打开赏玩,此举不妥。”话少的莺歌终于有了反应。 苏婉凝也彻底猜出了谋后之人,正是她的好阿母,庆云长公主。 居然一心想让她成为暗卫! “嗯。莺歌说的也完全有理,那边去拜见太后吧。”苏婉凝微眯着眼,像只全身绒毛竖起的猫儿,蓄势待发。 途径御花园,苏婉凝建议从这里穿过,会少走不少弯路。 莺歌也没有再出言阻拦。 因为苏婉凝今日过于配合了些,根本让人不忍心再拒绝。 巧的是,太后也在同一时间来御花园遛弯儿,早上积食,要多出来走一走。 苏婉凝苦笑,拉着莺歌从选了东侧的一条卵石林荫路。 莺歌动了动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苏婉凝几乎慢到可以用挪动来形容她此刻的走路姿态。 “姑娘可是脚崴还未痊愈?”说着,莺歌便好心地作势蹲下,要去背苏婉凝。 “不,不用你来背我,莺歌,脚踝已经消肿了。”苏婉凝眼见两路端着太子衣帽的十多个宫女直冲冲地向他们而来,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和陆嘉容的计划就是,将好香将怀香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掉,由一队宫女配合完成。 不得不说,陆嘉容有办法和人脉。 一个圆脸的宫女从苏婉凝身边经过时,配合苏婉凝张开盒子的一刹那,对调了两人手中的物件。 手速之快,让亲眼监视这个流程的苏婉凝都赞叹不已。 “姑娘!”蹲在地上准备当人肉背带的莺歌察觉到苏婉凝的跑神,提高了音调:“要不还是去寻太后吧。姜公公说了,太后就在前面。” “自然。都怪御花园的花色太过艳丽,让我流连忘返。”苏婉凝可能自己都察觉不到,声音中带着轻松。 她坚定地走向太后娘娘,还有同时在场的庆云长公主。 苏婉凝愈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局,永远让她无法琢磨透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婉凝见过太后娘娘,阿母。” “母后,这是云儿在寺庙请来的佛香,今日你务必要用上一用,若是有效用,下次女儿再去请。”庆云长公主在太后面前十分温柔,平时的冷淡疏离都像块坚冰一样融化了。 苏婉凝不欲多言,直接打开盒子,绕着众人转了一圈。 “这……佛香原来如此非同一般!绚烂夺目!” 一直以为安排好结局的庆云长公主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见盒子中摆了一块佛莲! 第二十二章 故人来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微启朱唇,同样惊讶道:“佛莲形状的香,果真少见,想来阿母得之不易。” 太后满心满眼都是高兴,让贴身宫女取过后,爱不释手地用长甲轻触,还用鼻尖凑近,忍不住点头称赞。 “云儿,这次你真是有心了。这佛香不仅香味醇厚,莲花状也是世间少有。” “是,母后谬赞了。”庆云长公主完美无缺的脸颊上出现一丝裂痕,冷冽的目光扫向苏婉凝。 苏婉凝生生接住,面上还挂着笑:“阿母,您定是故意想给太后惊喜,所以才让婉凝来送香吧,不过不巧的是,在御花园同你们提前相遇了,让阿母的秘密准备提前泄漏了。” “哦?云儿原来还想给哀家一个惊喜。”太后眼睛里透露出慈爱的情绪。 庆云长公主笑而不语。 苏婉凝当然知道阿母的打算,但她如此明晃晃的替换了佛香,也算是正式摊牌。 与此同时,京城中新开的一家香料铺在牌匾挂上一天的时间里,迅速摘掉。 神秘的女老板娘头戴异域面纱,从桃木门迈出,身边有一同行男子。 正是陆嘉容。 “多谢。临时撤下店铺新品佛莲香,这份恩情,陆某记下了。”他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老板娘俏皮地眨眨眼,“如果是陆公子,玥娘巴不得天天被上门麻烦。” 陆嘉容轻咳一声:“三年未见,玥娘说话还是如此直爽。” 秋玥撅起嘴,不满道:“陆公子是大忙人,难得来一次,奴家不得讨好一番。” 陆嘉容不动声色地抽回被玥娘攥住的衣角,“有劳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秋玥留在原地,眸色瞬间恢复一片清冷,冲着身后的人说:“去,查查陆公子将香送给了谁,最好能买通宫内的人。” “是,大小姐。只是您现在将还未开张的店铺关掉,堡主那边会不会对您来京的目的起疑心?”随从问到。 “我自有解释的理由。”秋玥回头瞪了他一眼,“还有,以后不要拿堡主来压人,你要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总有一天我也会取代了名义上的堡主。” 忠伯侯府 佛莲香事件结束后,苏婉凝被变相软禁在侯府,不能迈出大门。 庆云长公主给的理由是,为在外征战的忠伯侯府祈福。 面对如此理由,苏婉凝自然没有反驳的资格,不过她也调配出更多的时间用于内功修炼,已经能够通过动用内力让周身生出暖意,不再畏惧严寒,轻功也练成了前世的三成。 对于这个结果,苏婉凝很是满意,至少对付秦若轩能够占得上风。 好事成双。 时隔两个多月,苏婉凝再次获得出府的机会。 这次秋季围猎,从蜀地赶来朝贺的世子点名要见幼时的玩伴,其中包括苏婉凝。 庆云长公主不得不吩咐苏婉凝收拾包裹,在一日后启程的车队中,加上了苏婉凝的位置。 外界则宣称,侯府嫡女的风寒痊愈,不再卧病在塌。 获得自由的同时,苏婉凝身边又多了一个羁绊。 莺歌。 青竹被留在了侯府,离开之前,她依依不舍地将收拾好的包裹递到莺歌手中,并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对着莺歌吐了吐舌头。 苏婉凝多日以来,终于会心一笑。 莺歌不明所以,紧了紧手中的佩剑,直觉周边有异常。 苏婉凝看到莺歌的反应,大致推算出她的功夫深浅。 如果是前世,莺歌还不足以是她的对手。 现在,她勉强能在莺歌手下过十招,若不能讨巧取胜,自己便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若是在秋猎上发生冲突,苏婉凝已经盘算好了最佳逃生对策。 马车也行至西郊猎场,大片的帐篷早已架好,门帘边上坠着各家的木牌。 各府上的贵女公子都三两成群,在围猎区域骑马射箭,或是席地而坐对弈,或是围着溪流支起火堆煮茶,每一小群人都有各自的欢乐。 苏婉凝收拾好行李后,走出帐篷散心,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略显凄凉。 按照往年惯例,她根本不会得到秋猎的机会。 庆云长公主喜静,今年参加定是有别的目的。 如果不是梅哲许那个小子的提议,她也不会被人记起,特意被叫来秋猎。 说起来,梅哲许在他八岁那年,被送到了忠伯侯府,因为皇宫里人人都被他捉弄了个遍,他还意犹未尽。 太后宠梅哲许,便将带着他体验宫外生活的重任交到了庆云长公主身上。 苏婉凝第一次见到梅哲许,她才六岁,性子温吞喜静,经常被他整蛊。 有时是一觉醒来,脸颊上被胭脂涂得通红;有时要穿去赴宴的衣角被剪出花瓣形状的破洞;有时八宝盒里珍藏的糕点被通通咬掉一半…… 苏婉凝想想就头疼,真是孽缘。 前一世她嫁人时,再遇梅哲,匆匆打了个照面,他就回到番地,继承父亲的爵位。 后来听说一心求道,并未娶妻。 沉浸在回忆中的苏婉凝根本没有发现右肩上多了一只手,猛地捏住她的骨头。 苏婉凝下意识拽住来人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儿,将那人的手给卸得脱臼。 她有自知之明,凭借她的力气不足以把人摔倒在地,不如直截了当,让他先吃一招再说。 “嘶……好狠心的女人!”梅哲许吃痛地叫道,俊朗的五官滑稽地扭成一团,夸张地拖住自己受伤的手腕。 “是你?谁让你不好好说话,偏生要先动手。”苏婉凝一回头就看到了梅哲许,那张同幼时相比俊秀不少的脸,皱鼻子的样子还是多年未变。 梅小世子。 “小凝子,你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明明长得可爱圆润,现如今怎生得尖牙利嘴,动手还怪疼的。”梅哲许又换了副模样,桃花眼中蓄了半眶泪水,耍赖地将自己的手递到苏婉凝跟前。 苏婉凝偏不吃他这套,用力地握住梅哲许脱臼的那只手,注入了三分内力,来回晃了两下,在梅哲许的哀嚎下将她的手给接了回去。 “哎?这就好了!”梅哲许轻易见人将他的手腕接回,还觉得十分新奇,全然忘记了苏婉凝刚刚卸了他的手。 “大恩不言谢,梅表哥。”苏婉凝顺口接下他的赞赏,眉尾一挑,着实得意。 “小凝子,你可知当年表哥多喜欢同你玩耍,只是后来蜀地出事,我未能说服庆云姑姑将你带走罢了。瞧瞧,现在这水嫩的鹅蛋脸,好像涂上胭脂还和以前一样……”梅哲许不仅说话直接,还动起手来。 苏婉凝自不会让他得逞,一个手刀砍过去,又听到一阵哀叫。 “你为何叫我来秋猎?到底存了什么坏心思!”苏婉凝警觉起来,依着梅哲许的性子,绝对是无利不起早。 这么上赶着要她来猎场,准没存好心思。 “小凝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好歹我也是蜀地说一不二的世子爷,听说你前阵子得了风寒,于是我特意让庆云姑姑带你来兜兜风,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心情,说不定病就痊愈了!你看,现在不也没事儿吗?”梅哲许仿佛真的十分担忧苏婉凝的身体一般,这个手腕把一把脉,那个穴位按压按压。 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一个江湖术士,纯靠把脉算命谋财! “梅表哥,你的言行举止稍微正常些。好歹你现在也仪表堂堂的美男子,若是同表妹的举动过于亲昵,你的桃花就要被斩断了!”苏婉凝扶额压低声音,冲着梅哲许说道。 周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姑娘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眼珠都快黏在空有皮囊的梅哲许脸上。 真是美色误人啊! 当然也包括她,耽误了她去用晚膳。 谁知梅哲许压根不在乎,神气扬扬地冲她抬起下巴:“怎么样,表哥这副样子且还看得过去吧。” 苏婉凝无奈道:“多年未见,梅表哥愈发自信爽朗了。” 这方的打打闹闹,落入另外两人的眼里。 一袭红色骑装的秋玥指着梅哲许对身边人道:“怎么样,那人是我新的追求者,模样还算周正吧。” 陆嘉容目色深沉地看着贴近苏婉凝的男子,眼底藏着酸涩。 “玥娘确定是此人?” “当然!”秋玥不无得意,她阅历丰富,一眼便能看出近前的男子在吃味。 果然男人还是喜欢与同类竞争。 “那好,提前恭喜了。若你真能嫁入这个男子的府上,陆某愿意随礼千金!”陆嘉容算了算,说出一个自认为秋玥不会拒绝的钱财。 “你!你无耻,陆嘉容!”秋玥扭头就走,气愤地冲回营帐。 苏婉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空无一人。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小凝子。庆云姑姑将你旁边的帐篷安排给我了,这样早晚第一眼和最后一眼,你看到的都会是我了!”梅哲许眼眸清澈见底,看不出一丝杂念。 苏婉凝怎么听着这话有些怪异,不过暂时容不得她多想。 下一瞬,梅哲许就拉着她去赴晚膳。 苏婉凝耳朵发木,怒视着走在前面的梅哲许。 既聒噪又难对付。 第二十三章 被人盯上 http://.biquxs.info/

秋猎开宴设在营地最中心的蒙古包中,里面烛火和歌舞正欢。 苏婉凝为了不显眼,特意找忠伯侯府区的后排落座。 梅哲许十分自觉地跟在旁边,给庆云长公主行了个大礼。 “庆云姑姑,好久不见,父王挂念您,让我务必来邀您去蜀地游玩。” 庆云长公主掩口轻笑:“哲许长大了。等运河建成,姑姑定要去一次蜀地。” 得到肯定答复的梅哲许,喜上眉梢,认真点点头:“好,在这之前,我在都城的一切行程,都要请表妹陪同。毕竟哲许离开都城太久了,总怕被不识好歹的人给狗眼看人低,让人欺负。有表妹忠伯侯嫡女的名号在,我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 话说完,梅哲许背对着庆云长公主,冲着苏婉凝露出白牙,咧嘴一笑。 苏婉凝与回转过身讲话的庆云长公主视线触碰,垂首应允。 “小凝子,尝尝这个。”宴席上的梅哲许对吃食不是很热衷,但是奇怪的点子却是不少。 苏婉凝见他手中多出一个水晶盒子。 “这种盒子最是防潮,里面是孜然蘸料,在川蜀之地非常受欢迎。”梅哲许贴心地将褐色粉末状蘸料撒在她盘中的烤全羊上。 苏婉凝拿起小刀戳中羊肉,送进口中。 肉质弹牙,内里的水分并未被完全烤干,在蘸料的烘托下,羊肉的鲜美之味更上一层台阶。 她忍不住又划了一小片羊肉,撒了蘸料,细细品尝。 梅哲许得意地用手肘怼了下苏婉凝,“怎么样,小凝子。跟着梅表哥不仅能让你吃遍山珍海味,还能带你游历河川。这个差事不错吧。” 苏婉凝扯了扯嘴角,应付性的笑了笑:“梅表哥,婉凝记下了,全都听阿母的安排。” 这虽然不见得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但肯定比一直困在忠伯侯府有趣,而且她还能撺掇梅哲许替她传话办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小凝子,你可知道这次围猎的彩头是什么?”梅哲许神秘兮兮地凑到苏婉凝耳边,还用一只手遮住口型。 “什么?”苏婉凝直觉没好事,她又要被梅哲许支配了。 “听说陛下明日开猎时,会宣布去猎捕三彩鹿,捕到的人就能获得圣上的赐婚!而且还能自己挑选。”梅哲许声音中暗藏着跃跃欲试,看来也是想方设法获得消息,提前做足准备。 “嗯。”苏婉凝语气平常,但内心却是泛起波涛。 获得赐婚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常有,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如趁此机会,她向圣上讨一张婚嫁保命符,省的日后阿母再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苏婉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别人都是有了心仪之人才奋力去争彩头,而她却是为了避免嫁给不喜欢的人而拼命。 梅哲许见苏婉凝沉思良久,开口道:“表妹,不如我们也去试一试?别人问起,就说是给我打下手,图个好兆头。” 苏婉凝配合地点点头,因为她的关注点已经移到莺歌身上。 莺歌站在角落里的烛光下,身体晃了晃。 苏婉凝转身同梅哲许交谈,一眼便看出莺歌的心不在焉,双目无神地盯着她脚下的地面,和往日恨不得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印在脑子里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心下觉得不妥,只是来不及细想,欢闹的晚宴和折腾人的梅哲许就将她的视线拉了回去。 翌日清晨,苏婉凝从帐篷中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个黑边金蝶。 它安静的匍匐在木架上,感受到有人经过带起的风,扑闪着翅膀飞离远处。 “小凝子?睡醒了吗。”梅哲许几乎在一盏茶之内,就在帐篷外高声询问。 苏婉凝嫌他招来更多异样的目光,赶紧换了身便装,出去迎他进来。 “梅表哥当真好劲头,不知今日有何打算?”说心底话,苏婉凝有些期待去寻三彩鹿,即便是同梅哲许一起。 梅哲许全身上下黑色束脚便装,一看就是要大展拳手,还卖起了关子:“今天我们去探秘!” 苏婉凝拧着娥眉,不知该说什么好才是。 动身之前,她从木架上取下弓箭背在身后,想了想,在胳膊上藏了之前特制的袖箭。 莺歌也随行。 “小凝子,待会儿看到飞禽猛兽,可不要吓得哭鼻子啊。”梅哲许要带她去忘川山谷中的溪畔采蓿草。 苏婉凝听到他看似担心实则嘲讽的话,不由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了关键时刻,与养尊处优的蜀地世子相比,她还是有几分信心能先脱困的。 “梅表哥,拭目以待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每路过一个岔道,就在树干上划一刀。你看如何?”苏婉凝在外人眼中,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侯府嫡女,在密林中怎会有危险意识。 梅哲许咂咂嘴:“还是小凝子准备的充分,我有福享咯。” 苏婉凝觉得他在一语双关,只是不知他还在高兴什么。 “我们待会儿要过河,船夫一次只能带两个人去到对岸。莺歌你且在草地候着,或是等第二批再运送过去。”苏婉凝看到前方一条大河横亘在必经之路,心中暗暗窃喜,终于有机会摆脱阿母的监视了。 莺歌看着黏人厉害的表少爷,只得点头答应。 “小凝子,你好像很怕那个莺歌。怎么,出了何事?需不需要表哥出面给你摆平?”梅哲许看着苏婉凝和下人互相客气的相处模式,陷入深思。 “她身负武功,又是阿母派来照看我的,我自然不可能怠慢。相反也会多一些拘谨。”苏婉凝不想同梅哲许多聊,眼见船只快要停岸,她还是想快些寻到蓿草,完成任务。对岸的景色是好,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森凉。 梅哲许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苏婉凝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 “小凝子,路上有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苏婉凝假装不明白:“有吗?可能大家都为了获得三彩鹿,想拼一拼。” 她确实在说谎,昨日夜晚陆嘉容在宴会上同她无声地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心中所想。 光明正大地同陆嘉容站在一起,莺歌又会报给阿母,所以还是在外会面的好。 苏婉凝事先没有和陆嘉容打招呼,在树干上刻标记也只是心存侥幸,陆嘉容不一定会那么及时的赶到。 “梅表哥,这就是蓿草?”苏婉凝弯腰走近草丛中扯下一根,拿起问梅哲许。 梅哲许高深莫测地点头:“不错。是这个,最好多采些,以免日后草料不足,吸引不到三彩鹿。” “有道理。”苏婉凝暂时先做小伏低,手上采蓿草的速度不减。 “表妹,怎么有种怪怪的气氛?”梅哲许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苏婉凝蹙着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向四周打量去。 停靠在岸边的船夫不见踪迹,河岸中央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白雾,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哈哈。表妹还是过于单纯了,怎么背了一把破弓箭外出。你呀,要么学表哥我什么物件都不要带,要么就是不信任我!”梅哲许原来有心故意捉弄苏婉凝,见她当真,又立马捉住狠狠调侃一番。 苏婉凝心说不好,赶紧摸向背后,果然是一根丢失弓弦的箭! “表哥,正经些。你表妹我不是粗心的人,方才出门时,我分明带了一把完整的弓箭,不然我发疯了?带一个累赘外出。你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梅哲许听后,干笑几声:“表妹说的有理。只是这一路除了莺歌贴身相随,还有谁能趁机损坏弓箭呢?” 苏婉凝愣住片刻:“或许不是人做的?” “表妹你在说什么,不是人难道是……”梅哲许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干脆发不出声响来。 “一种飞虫!”苏婉凝笃定道:“绝对不可能用暗器,不然弓弦断了之后还会停留下弓箭上,想取剩下的也会被我们发现。现在弓箭上没有残留的弓弦,定是有飞虫附着在弓弦上,分泌自身的毒液,将弓弦融化!” 苏婉凝分析地有条有理,梅哲许也是连连赞成。 “那来暗害我们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且这会儿了还没有出现。我们现在身处荒岛,根本而不会有外人突袭!”梅哲许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但在下一刻就被人打了脸。 “苏姑娘,别来无恙。”陆嘉容从渐渐浓郁的雾气中走来。 “陆嘉容,你觉得是何缘故?”苏婉凝简单将陆嘉容介绍给梅哲许,她最想解决的就是眼下的难题。 如果雾气不散,他们无法渡河离去,留在这里夜里是会被冻死的。 同时还有一方人在暗处,不知是敌是友。 “或许是一只蝴蝶?”陆嘉容从草丛中翻出一只枯叶蝶。 梅哲许也叫了出声:“这里也有一只!” “看来真的是这黑边金蝶在作祟!我记得早上帐篷里进了一只,没成想还有这么离奇的后果。弓弦竟被完全融化了,那没有武器该如何应敌?”苏婉凝抛出现存的困难。 第二十四章 山洞探秘 http://.biquxs.info/

“或许这里本就是别人用来御敌的栖息地,设置迷雾也可能是为了自保,说不定往小岛内部走,就会有安全地带。”陆嘉容递给苏婉凝一只手,拉她跨过藏在草地中的小土坎。 梅哲许看到二人亲密自如的举动,心中不服气,嚷嚷着:“难道只能向内求生?小爷我就偏不信了,穿过这阵迷雾找到船只,不就能离开小岛了?” “梅表哥,你不要脱离队伍,烟雾太大,还是不要擅自闯进雾中,不然会迷失方向。”苏婉凝好心提醒,这雾气来的迅猛突然,怎知不是藏在暗处的有心为之? “这么邪乎!”梅哲许刚没走进迷雾两步,赶紧跳了回来。 苏婉凝看着梅哲许破烂的袖口,忍不住笑出声。 “梅表哥,你怎会如此落魄?” 梅哲许不去理会苏婉凝,反而怒视陆嘉容:“你笑什么?一个大男人,躲在后面看笑话。” “表哥,慎言。”苏婉凝劝解梅哲许,他要是知道面前这位是未来权倾天下的首辅大人,不知他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那白雾的味道太奇怪了,有股酸酸的味道,弄得我的眼睛有些酸痛,所以抬起手在眼前挡了挡。谁知道越往里走,雾气越浓重,把袖子都给腐蚀了。”梅哲许赶紧说出迷雾中的怪事,说着还将二人往里推着走。 “快去岛内找找生路,往外走是不可能了。” 苏婉凝与陆嘉容相视一笑,也不知方才谁信誓旦旦说要去开拓一条生路,两盏茶的功夫还没过,就垂头丧气的像只落败的孤狼。 说起逃生,梅哲许比谁跑的都快,好似他的命格外金贵一样。 但不得不说,梅哲许保命技能是真的有一套。 在密集的白桦林中,很快便被他寻到一处山洞,里面道路宽敞,空气流通,还长了一株高大的枣树,长势不错,看来山洞内部稳定,短期内不用担心崩塌危险。 “小凝子表妹,快进来躲一躲。”梅哲许盯着后面步步紧跟的迷雾,不由叹气。 苏婉凝回头看去,百米开外的迷雾像是凝固住一般,暂时没有再向前进一步。 陆嘉容则一直守在苏婉凝近旁,为她开路,替她遮挡横生的枝杈。 趁着梅哲许兴冲冲地冲进山洞的空当,陆嘉容突然凑近了苏婉凝。 “你居然真的卧病在家两个多月。自从忠伯侯府放出你病重的消息之后,我就递过拜帖,无一例外,全被撤回。在第二月结束时,我已经开始部署计划,若你真的有三个月未能踏出侯府半步,我……”陆嘉容犹疑片刻,未将自己原先的计划告诉苏婉凝。 只见他眉头深锁,脸色忧郁。 苏婉凝忖度后,回道:“多谢,前段时间确实因为某些缘故被软禁在府中,还是因为前面那位活宝,才得到再次出府的机会。” 梅哲许在前面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大声道:“你们两个快来,先前肯定有人在这儿居住过!” 此处山洞构造独特,内里有微光,抬头向上看去,是由两块山体闭合而成,中间留有一条缝隙。 “幸好山体上方与外界连通,不至于窒息而死。不如先去世子那边,看能不能找吃食果腹。”陆嘉容行走间仔细记录周边的石体形态和特征,以防迷路。 “好。”苏婉凝则特地留意身边的微小变动,担心再有黑边金蝶突然出现。 “这边的石床上面铺垫的茅草干净蓬松,而洞内空气湿润,应该是新换的茅草,最近有人来过。”陆嘉容上前按了按石床。 “石床虽然看似靠墙摆放,是一条死路。但若是人贴在墙面上,会有微风贴面划过。我觉得,墙后面还藏有玄机。”苏婉凝则是走到两个墙面交界线处,贴近细细感受。 梅哲许则是举起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破烂的袖子耷拉下去露出白净的胳膊,有些滑稽。 “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埋在泥土里的番薯!这两天的饭又着落了。” 苏婉凝无奈道:“表哥你要是有真能耐,就快把这石门给弄开,最好后面有一条生路,能让咱们赶紧回到营地。” 梅哲许面色稍有尴尬,声音里还带着委屈,“小凝子,我这不是想给大家缓解下心情嘛。你瞧有陆公子在,出去是不成问题了,但是要没我的番薯,咱们不得饿死。” “有劳世子了。”陆嘉容冲着梅哲许抱拳称谢。 苏婉凝依旧面带薄怒,在墙面上拍拍敲敲。 只听“啪”的一声,有石子落地的清脆声响起。 石门缓缓地从东到西隐入山体,留出一人宽的通道。 “里面好像有亮光!”苏婉凝凑到入口,试探性地向内踏出一步。 陆嘉容赶紧跟上。 梅哲许紧随其后。 “小凝子,这些年你的变化真不小,长得还跟小白兔一样,胆子大得却同猛虎一般,连这密室都敢擅自闯入。”梅哲许一走进密室,音量就自动放低,但却一直喋喋不休。 “在蜀地我就听说了一个传闻,有人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大声吆喝,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梅哲许捏着嗓子,故意渲染恐怖气氛。 苏婉凝眼皮一跳,脚下踩到一个东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块枯涩的皮子,又薄又长。 与此同时,两点红色的亮光一闪而过,同样发出“沙沙”的声音。 “后来,整个山洞塌了!把人给埋进去了!”梅哲许突然加大音调,跳起来想要吓到前面两人。 苏婉凝感受到身后一阵风,灵巧的转身,回头看到了一直给自己增加存在感的梅哲许。 陆嘉容躲得更早,他不喜陌生人靠近。 密室里有一线光亮,梅哲许就在两人的注视下,一脚踩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梅表哥,你没事儿吧。”苏婉凝走到梅哲许跟前,居高临下地低头,叹气道。 她简直没眼看这个鬼点子一麻袋的梅表哥,恨不得压根就没这个表哥,祸事闯了一堆,还让她这个表妹来善后。 “我没事。”梅哲许灰溜溜地拉住苏婉凝的袖子,站了起身,“就说谁偷袭了小爷,原来是这个玩意儿。” 他用树枝挑起那块东西,还凑到了眼前。 “呕……”梅哲许终于被自己的行为举止恶心到了。 苏婉凝幸灾乐祸地将纷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表哥,拿着一块沾满黏液的蛇皮,好玩儿吗?”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处。 谁知会不会巨蟒会突然出现,将三人当做饱腹的食物呢。 陆嘉容追上苏婉凝,语气也轻松许多:“想不到传闻中的蜀地太子爷如此逗趣,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一贯如此。”苏婉凝明显感觉这次见到陆嘉容,和他添了许多默契,自己对他的走近并不反感。 “听说燕国有一神秘的部落,擅长排兵作战,但因国主昏庸,这一部落头领被诬陷身亡,逃亡的部落族人开始借助石头来布阵,以此阻挡外敌入侵。苏姑娘且试着回忆,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石阵中?”陆嘉容突然转了话题,给苏婉凝讲了一个传说。 苏婉凝认真思索后,略显沉重:“陆公子所言极是,不然按照我们的行步快慢,就算不是横穿这座小山,也该找到外面的边界了。然而现如今我们仍在寻找出路,就说明不仅仅是迷了路那么简单。” “怎么?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是有对策了?”梅哲许急匆匆地问道,他到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太过无聊,他想出去寻乐子。 “表哥,我们几个人中,你的个子和身形最适合攀岩,不如今天尝试一下新玩法吧!”苏婉凝挑唆梅哲许上钩,因为蜀地多险峰,他的经验最多。 “小凝子,这个你说的没错,攀岩我在行,只是你说的新玩法指的是什么?”梅哲许有种错觉,多年未见,爱给人下套的人变成了苏婉凝。 苏婉凝解释道:“根据陆公子讲述的传说,我们很可能陷入石门阵,因为头顶的这片天地,能够清楚的印出头顶石块的形状。据我观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瞧见这几块方形、梨形的石块。只需梅表哥你尽力爬到最高处,看清楚这块阵地的摆布,我们也好应付。” 梅哲许接到任务,心情愉悦起来。 “苏姑娘,其实也没有必要让世子爷亲自探查,只需我们每次遇到转弯右拐即可,若是还是不行,我们也可以换成一半右拐一半左拐,陆某有信心,走不到十次,便能掌握这个石头阵的规律,破阵逃生。”陆嘉容顿时有些担心梅哲许的小身板是否能遭住罪。 “无妨,他乐意。再说,这样做不是能更快找到出路吗?”苏婉凝抱拳站在梅哲许攀爬岩石的最下面,甜甜地叫了声:“梅表哥,快一些哦!婉凝想要今晚回自己家的帐篷睡觉。” “好!”梅哲许接到鼓励的言语,更加卖力的干活儿,爬地更快更高。 “喏,这确实是你口中没有架子的世子爷,只是有些傻乎乎的。”苏婉凝没有注意到,自己提起梅哲许时有一股温情流露。 而陆嘉容看在眼里,是明显男女之间的电光火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第二十五章 生路和红颜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还在时不时地给梅哲许指路,让他当心上方出现的石块。 而陆嘉容则是凑到了苏婉凝耳旁:“世子很看重你,你呢?” 陆嘉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扭头看向陆嘉容,目光澄澈,“他是我的表哥,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还能有其他的吗?” 陆嘉容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伸手在她额头上摩挲两下,替她抿去无意间沾染到的灰尘。 “好,不要忘记我一直在你身后。下个月初五你便要及笄了。” 苏婉凝对上陆嘉容略带侵略性的眸子,微微晃神:“万一呢,如果有人寻到了三彩鹿,求陛下赐婚,你我二人也无法同圣旨抗衡。” 她的话里不无屈服于强权的无奈,前世就是如此,阿母一手主导了她悲惨的一生。 从暗影到嫁给秦若轩,仔细一想,桩桩件件都在阿母的有意引导下完成。 这一世,她有了反抗的意识,同时发现前路漫漫,阿母永远在掌控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陆嘉容目光中突然生出异样的光彩:“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们一起把三彩鹿夺下就好了。” 看着陆嘉容自信的笑容,苏婉凝心脏外包裹的坚硬的壳像被一滴温热的水浸润,一点点下渗,直击心灵。 “是,总会有对策的。”苏婉凝鬼使神差的,觉得此刻的陆嘉容,格外让人想要依赖。 梅哲许攀爬在石壁上,低头就看到两人心意相通的对视着,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的面上也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落寞堆满眉头,喃喃道:“小凝子,这一世,你可莫要再选错人。” “表哥?上面情况怎么样。”苏婉凝率先从暧昧的氛围中抽离,立马关心起梅哲许的情况。 梅哲许的双手双脚都死死扣在崖壁上,扯着嗓子回道:“小凝子,上面视野很开阔,我们好像在石阵里打转。这会儿我们就在正中心,你们向前走,一直向右拐弯,不出一盏茶,就能走出来。” “好!表哥,你快下来,我们一起出去。”苏婉凝冲着十几丈高空上的梅哲许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梅哲许梗着脖子,用颤抖的嗓音说着十分硬气的话:“小凝子,你们快些走,趁着我还能看见阵法,能给你们指条路。” “世子,要走一起走。”陆嘉容明白形势于他们不利,但也不能关键时刻不顾同伴安危。 “表哥,你要是不下来,我们就一直等到天黑!”苏婉凝也有些担心梅哲许的体力,是否能在崖壁上再坚持半个时辰。 “算你小子有良心,那就让小凝子先走一步,你陪我一起闯石门阵!”梅哲许才不充老好人,便宜全让陆嘉容占了去。 “如此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苏姑娘,你快些离去,阵中的排列会在天黑之后再度更换,能保住一个人的性命也是好的。”陆嘉容很快便做出决定,认真地劝苏婉凝当先一步出阵。 紧要关头,苏婉凝一咬牙,用力地点点头,从鬓发间拿下一枚簪子。 “一旦遇到岔路口,我就会用簪子在去的方向做一个标记。你们快些跟上!” 说完,苏婉凝挽起碎发,快步顺着通道向前走,心底一直在念叨的是,要尽力加快步伐,给守在原地的两人留下逃生时间。 到了第一个分叉口,苏婉凝正迟疑选哪条路。 梅哲许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小凝子,选右边!” 苏婉凝反手在墙壁上写了一个“苏”字。 第二三个岔路口都是如此,梅哲许的指路声总会适时响起,但也因为距离拉远而逐渐被山风弱化。 苏婉凝时不时回头看落日洒进山洞内的光线明亮程度,以此来判断阵法更换之前还有多久。 到了离出口最近的岔路口,山壁上的梅哲许彻底变成一个黑点,位置比最开始指路时的要高很多。 苏婉凝隐约听到“向左”,声音有些细,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了左侧。 她欣喜于前方的带有青草香的微风,猜测离出口不远了,并回头用尽全力喊了句:“快出来吧,我已经走出来了!” 陆嘉容站在原地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轻碰,在默念着什么。 待梅哲许一瘸一拐地寻到他跟前,陆嘉容缓缓睁开眼,眸光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知道生路了,世子快跟上!” 梅哲许也不说要歇脚后再上路了,这会儿保命要紧。 两人一路上借助苏婉凝留下的标记,穿过大半个石门阵。 但人算不如天算,山顶缝隙的角度过于垂直,山洞内所能保留住的日光更少,所以在日落前洞内便漆黑一片。 石门阵大改。 好在陆嘉容依照苏婉凝走过的路线,加上梅哲许的指路,推演出了石门阵的生路所在。 最后几个岔路口也是有惊无险地走了出来。 石门阵外是一条盈满星光的溪流,流速缓慢轻快,风中还裹挟着花香的清甜,好不惬意。 陆嘉容和梅哲许脱离石门阵后,第一眼互看都是诧异。 “苏姑娘不见了!” “小凝子去哪儿了?” 显而易见,苏婉凝出阵过于顺利,来到了一处莓果盛放的草地。 看到了一个红衣骑装女子在采摘白蓝雏菊。 秋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温柔道:“苏姑娘,我来接你回营地了。” “你是谁?”苏婉凝警惕地看着秋玥,因为她发现,对方手中紧攥着的花束上面,扑着一只黑边金蝶。 “我是你梅表哥带来猎场的美人儿,当然奴家还有一个身份,容郎的江湖知己,佛莲铺的老板娘。”秋玥开门见山,嘴角一直挂着笑,丹凤眼飞挑,十分妩媚。 苏婉凝心头警觉:“秋玥姑娘刚巧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突然,让人不能立马信服。不若在此处等我表哥还有陆公子,出来后再定夺去留。” 秋玥舌尖舔了舔唇上浓艳的口脂,暗下眸光:“怎么办呢?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能与我们碰面,所以我才特意在此处等候。而且……” 苏婉凝瞧着她诡异的表情,直觉来者不善。 “刚刚奴家不小心擦掉了石壁上的标记,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苏”字吧。为了不让他们早些出来,奴家自作主张将标记移到了右侧。不过这石门阵最外侧好破,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摸索出来。但我们二人,估计就不会在这儿了。”秋玥敛了敛领口,呼出一口气,吹走了花瓣上的蝴蝶。 苏婉凝直接发问:“黑边金蝶也是你的?” 秋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就说苏姑娘单纯心善,奴家都自报家门了,是香铺店的老板娘,怎么说,也有几分真功夫傍身。不然在这个兵荒蛮乱的年代,何以谋生呢?” “所以,也是你的蝴蝶,分泌了能够融化弓弦的黏液?”苏婉凝已经开始暗自运起内力,左手藏进袖中握住袖箭,准备一击致命。 “它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啊,所有的恩怨都是人挑起的。苏姑娘说,你抢走了梅世子还不够,又来争夺容郎又是什么意思呢?”秋玥的面色愈发沉郁,好似狂风暴雨来临前的静寂,在慢慢积蓄怒气。 “秋玥姑娘所言不妥,先不说梅世子是小女的表哥不错,他照顾自家表妹理所应当。而你,不过是他萍水相逢的红颜,即便散尽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到头来你还是回落得红颜枯骨的结局,无人怜爱。据我对梅表哥的了解,他对你绝对不会长情。先不说表哥的阿爹阿娘是否同意,就说你本身,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商贩出身,压根不配给我梅表哥暖床,尤其是对于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妇!” 苏婉凝没有十分的胜算,只能尽力去激怒对方,让她自乱阵脚。 “再说陆嘉容,他出身清贵世族,族中长辈决不允许你成为未来的当家主母。而且,陆嘉容的心仪之人绝不会是你这种样子的姑娘。虽说你也有几分真功夫在身,但在背地里暗自谋划,引人入坑的脾性是真的差极了。陆嘉容是绝对瞧不上这样的行径!” 秋玥脸色黑得快要滴水,咬着银牙一字一字说出口:“那你走还是不走呢,苏姑娘?如果你消失了,我就不信容郎不会多看我两眼。即便后面出现李婉凝,方婉凝,我也有信心把你们一个个丢到荒郊野岭喂狼!那么到时候,围着容郎的只有我一个,他不娶我,还能娶谁呢?” “呸!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先前听你说,是佛莲铺的老板娘,敬你还有几分能耐,是个人物。但没想到你存的是这般心思,看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同你周旋几个回合,不然你也不会心服口服地落败而走!”苏婉凝这一世很少被人勾起胜负欲,这次莫名其妙出现的秋玥算一个。 她无缘无故地被秋玥瞄上,纯属是无妄之灾。 都怪陆嘉容,桃花太盛! 临了,还要让她来出面解决。 第二十六章 遇袭和混乱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出手利落,快速地发出第一枚袖箭,精准地朝着秋玥的心口飞去。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躲开,但至少能起到威慑的效果,打乱秋玥的阵法。 秋玥明显属于内力不俗的一方,且提前准备充足,手上拿着的也是苏婉凝善用的软剑。 对方被袖箭拦住了进攻的步子,剑力猛地减弱,给了苏婉凝喘气的时间。 她将弃置已久的弓箭紧握在手中,时不时地接下秋玥的招数,一边后退,一手又抬起袖箭瞄准秋玥。 就这样,苏婉凝也顺利地同秋玥抗衡了十几个回合,她的体力渐渐不支。 “秋玥你真的是自作多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我与陆嘉容早就心意相通,实在是他心悦我已久,各种纠缠下我也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才决定答应了他的求娶。如果没意外的话,下个月他便会去侯府提亲,到时候还请秋玥你来观礼。”苏婉凝有意惹怒秋玥,让她将注意从打斗中分出些。 果然不出所料,秋玥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躁,手下的攻势变得凌乱不堪,一通猛攻,毫无章法可言。 苏婉凝擅长在防守中寻找恰当的时机,一击治敌。 “秋玥,你可知陆嘉容的表字是何?” 秋玥出剑的速度减慢,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苏姑娘真当奴家是个草包?容郎未满二十,哪里来的表字?” 苏婉凝一个闪身躲过秋玥的来剑,将二人距离拉开三丈远,同时两人也暂时停下打斗。 “哦?你原是这样想的。我当你对你的容郎有多上心呢,原来也不过如此。陆嘉容是家中嫡长子,地位不同于一般宗族子弟,他的表字自然要提前挑好定下,等年岁一到再向外人公布。陆嘉容便是如此,而且也已经告诉了我他的字。”苏婉凝面带可惜的看着秋玥,眼中满是你也不过如此。 秋玥脸颊通红,但抑制住了情绪,笑得有些狰狞:“苏姑娘莫不是在骗我吧,明明是一个大家小姐,却身怀武力,整日弱不禁风的样子难不成是装出来的。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未被人发现。你就算说出来容郎的表字,我现在又能找谁去证明对错呢?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也省下许多麻烦了。” 苏婉凝笑容收起,没成想秋玥还是个有脑子的,看来只能以武力取胜了。 她当即看准秋玥的破绽,一枚袖箭擦过她的右手腕。 秋玥举着佩剑的手一颤,伤口触及到了筋脉。 她恶狠狠地回看一眼,将脖子上挂着的骨哨噙到嘴里,吹了一串曲调。 迷雾又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苏婉凝盯着秋玥的动静,不着痕迹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石门阵或许是安全的。 秋玥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伤害她中意的郎君。 苏婉凝慢慢撤退,秋玥却没有紧跟上来的意思,身形也被大雾笼罩。 “小姐!” 莺歌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苏婉凝正迟疑着,肩膀就被人砍了一刀,沉沉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营地帐篷的被子里。 莺歌守在旁边。 “莺歌,梅表哥和陆公子呢?”苏婉凝刚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像是生了一场病。 莺歌面无表情回道:“小姐,世子爷和陆公子已经安全返回,您不用为他们担忧了。早上他们还过来看过。您的手臂不知在哪里划伤一道,加上天气寒冷,送回营帐时着凉发烧了。长公主说若是不想事情闹大,最好待在帐篷中好好修养。” 苏婉凝掀起棉被,自己的左臂上确实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也不像是秋玥那把剑造成的。 后来她听到莺歌的叫喊…… “莺歌,我是怎么回到营帐的?” 莺歌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拿手摸了摸苏婉凝的额头:“小姐,昨日你同梅世子划船去了小岛上,便不见音讯。船夫也并未返回,奴婢在岸边等到天黑,大雾弥漫起来时才转回营地,准备向长公主报备。谁知道您已经昏迷在帐篷中了,怎么也叫不醒。后来长公主叫了医女诊治,您一直睡到现在。” 苏婉凝脑中一片空白,从背后被人偷袭之后,她就无法判断谁才是主谋。 难道秋玥身边还有其他帮手,也潜入了秋日围猎。 还有她手臂上的刀伤,虽不致命,但明显能看出那人也是抱着下狠手的决心。 只是不知为何中途收住了力道。 苏婉凝暗叹,自己还是不够小心,差一些就又命丧黄泉。 “好的,莺歌你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得入内。”苏婉凝想一个人静一静,莺歌是阿母的人,有她在自己行动免不得束手束脚。 “是,小姐。还有一句要嘱托,陆嘉容此人深不可测,长公主也说过,他并非你的良配。”莺歌临走前,特意留下这句。 苏婉凝随口问道:“听说陆嘉容还未到二十,这可是真的?” 莺歌迟疑了片刻,脸上表情复杂,似悲似喜,“陆公子明年六月初七,刚好满二十。长公主之前找人合过生辰八字,说你们二人天生不和。” 苏婉凝若有所思,“嗯,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静养一番。” 她当然知道,静养不过是说辞,她在等着梅哲许还有陆嘉容。 对方后来如何走出石门阵,她都无从知晓。 梅哲许凭借着地理优势,先一步钻进了帐篷。 “小凝子,你怎么受伤了?”梅哲许目光中泛起光亮,乍一看还真是一脸忧伤。 苏婉凝突然见到如此正经的梅哲许,一时有些不习惯,但还记得要腾出手,止住梅哲许要掀开被子的手。 “咳咳,梅表哥,你当真想气死我。本来我就行动不便,病卧在床,衣衫不整,你这样直接翻开被子成何体统。” “呜呜……”梅哲许浮夸地哀嚎出声,“小凝子,真是女大不中留,表哥不过是过于关心你的伤势,手下没个轻重的。你且让我瞧瞧,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儿,把你伤成这样!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苏婉凝无奈地抬起左臂,给梅哲许端详。 “你们后面可还顺利?这次围猎表哥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叫秋玥的美人儿,一同前来?” 梅哲许正低头研究苏婉凝的伤势,闻言手下攥着胳膊的力道稍稍加重,呼吸也沉了下去,嗓音有些闷。 “后面多亏有陆公子在,他破解了石门阵。秋玥确有此人,若是她对你不利,只管告诉你表哥,表哥会替你好好教训她。虽然,她未来会成为梅府的世子侧妃。” 苏婉凝有些讶异,秋玥果真好手段。 这样一来,她就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将秋玥的那些小心思一一道来,还得顾忌梅哲许的面子。 或许梅哲许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 揭穿秋玥真实面目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万一弄得表哥面上无光也不是好事。 “竟没想到秋月姑娘如此了得,居然能把俊美无双的梅小世子拴牢。只是表哥,你须得记住一句话,美人再美,也只是空有一身皮囊,至于皮囊下面包裹着的东西,还需要表哥日后多加体会。”苏婉凝委婉表达了自己对于秋玥的看法,相信梅表哥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毕竟她很少在背后讲他人的不是。 可是她忘记了,梅哲许分开多年后再次与她接触,她的脾性怎会了解得一清二楚。 “小凝子,你且放心。秋玥为人举止是有些轻挑,但她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若她敢越出雷池半步,表哥定不会轻饶了她。” 苏婉凝听他这话,是似懂非懂,也罢,后面她再好心地多提防住秋玥此人,省的没心没肺的梅哲许再被坑骗了。 梅哲许前脚刚走,陆嘉容就掀开一侧帐篷的帘子,带着秋日的凉风走了进来。 苏婉凝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他没有直接靠向苏婉凝,而是先走到火盆旁暖手,带着笑意,仿佛恩爱多年的夫妻一般问候。 “苏姑娘幸好平安无事,后来可遇到奇怪的人或事?” 苏婉凝见他不走近,以为他是怕自己将病气传给他,便不悦地捏着嗓子道:“哪有陆公子这样咄咄逼人的,上来就盘问。顶多遇到你的一位红颜,提着剑要我离开你。” 陆嘉容这时才反应过来,“你指的是秋玥?原来是她……” “我同梅世子侥幸逃离石阵,怎么都寻不到你。后来碰巧遇到前来寻人的莺歌,告诉我们你已回到了营地。我和梅世子才安心返回。只是你中伤这一事,我也是刚刚得知。” 苏婉凝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哪里都有莺歌的出现,而且每次都出现的十分巧合,还是说遇袭前的那一声不过是她的幻觉? 正在她陷入沉思时,陆嘉容已经凑到近前,被炭火暖和过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抬起她受伤的那只手,神色沉重。 “是我没能及时赶到,让你遇险了。那人是谁?秋玥?” 苏婉凝揶揄道:“可不就是容郎的红颜知己,佛莲香铺老板娘,秋玥美人儿。” 第二十七章 世子选妃 http://.biquxs.info/

陆嘉容的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周身压迫感骤增,沉默片刻像是在酝酿怒意,又像是在沉思。 “秋玥为人狡猾,时好时坏,婉婉如果有想法,直说便是,我可出面替你解决后患。” 苏婉凝正想夸赞陆嘉容的上道,没想到这厮居然得寸进尺,连她的名姓都不好好叫了。 “陆嘉容,你我何时如此亲密无间了?” 陆嘉容将苏婉凝的手放回被中,手掌瞬时支在她的被角,他顺势欺身而来,温热的呼吸克制收敛,但还是惹得她耳尖泛红。 陆嘉容慢条斯理地用唇点在她的耳垂,轮廓,压低沙哑的嗓音:“婉婉不过是爱称,怎么能算是亲密无间?这样,或是这样,才算赶得上亲密无间的一半。” 他的唇温热柔软,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脸颊,脖颈,但也懂得适可而止,再喜爱也要一步步循序渐进。 “如此一来,还觉得婉婉这个称呼过分吗?” 苏婉凝掩在被子下面被禁住的身体开始发烫,在陆嘉容松开禁制的一瞬间,立马将被子蒙在头上,厉声道:“陆嘉容,你给我出去!哪有你这样探病的?” 她被撩拨起的心弦混乱,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声音娇媚,用自己认为恶狠狠地言语冲向陆嘉容。 陆嘉容听后,笑意深深,拍了拍她藏在被中的脑袋。 “婉婉,我先行离开,你手臂的伤我绝不会善了!还有,记得去寻三彩鹿的约定,昨日我在那处孤岛上发现了鹿的脚印。等你病愈后,我们再一同前去捕捉。” 苏婉凝哼了一声,敷衍回应。 陆嘉容这厮怎么毫无书生该有的矜持! “小姐,你又见生人了?”莺歌在半个时辰后踏入苏婉凝的帐篷送饭,言语冷冷。 苏婉凝处于半昏睡状态,似乎因为手臂刀伤的原因而嗜睡。 莺歌的到来将凉风带了进来,苏婉凝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心情不郁。 “你这丫头,倒是可笑。阿母派你来做我身边的大丫鬟,你却处处管制,就算真的许给你一些权力,那也是有限度的。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主子!” 苏婉凝下了狠话,莺歌未免约束过多。 “是,小姐,莺歌知道了。明日太后设宴,邀各府上女眷前去。听说要给梅世子选妃。长公主也允诺了你会出席,到时候小姐须得多穿些衣物,避免再着凉,旧病再添新疾。”莺歌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死物一般,递给苏婉凝汤匙碗筷,将玉碟中的饭菜呈到她的面前,又回到阴暗的角落站定。 “先前不是说让我待在帐篷里好好休养,怎生又变卦了?”苏婉凝夹了一筷清蒸鲈鱼,细细品尝后又道:“难不成有紧要人物,我必须要结交?” 莺歌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回答:“去就是了,到时见长公主就都明了了。” 两盏茶后,莺歌收回碗筷,又从置物木架上取来医女开的珐琅盒装药膏,准备给苏婉凝上药。 苏婉凝因心中对莺歌生出不满,并不喜她靠近。 “放下吧,我自会涂抹。” 莺歌应声后放下药膏,却不离开。 苏婉凝试探性地打开珐琅盒,食指指尖从中蘸取膏状药物,涂在刚结痂的伤口处。 她隐约感到莺歌松了口气,便将药膏放回原处,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没一会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远去。莺歌离开了。 整个帐篷又剩下苏婉凝独自一人。 她直觉认为莺歌有问题。 翌日,苏婉凝退了高烧,精神好了许多,去太后设的宴席也不成问题。 刚在庆云长公主身后落座,她的阿母便面色不虞地回头看她。 “听莺歌说你病情大好,就赶来参加晚宴,难不成还怕不够显眼,让所有人都记住你侯府嫡出长女的身份?”庆云长公主似乎对她有怨念。 苏婉凝不知这气焰从何而起,还有阿母的话为何与她得到的讯息前后矛盾? “阿母,难道不是你让我务必参宴?” 庆云长公主满面疑云,狐疑地打量着刚病愈的苏婉凝。 “胡说些什么,怕你不是病糊涂了。既然来了,就好生坐着,不要惹事!” “是。”苏婉凝视线扫过莺歌,莺歌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垂首跪在主子坐垫斜后方。 整场宴会氛围怪异,梅哲许就坐在太后的下手边,严肃而庄重,礼貌地对着上前同太后敬果酒的贵女们点头示意。 苏婉凝看着与先前性格大为反常的梅哲许,知晓他在这场宴会中的意图是在选妃。 酒过三巡,梅哲许派来小厮唤苏婉凝上前。 苏婉凝坐在垫子上久了,脚也有些酸痛,想着顺道也给太后请安,站起身。 庆云长公主第一个发现苏婉凝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走向太后。 四下里也都投来审视的目光,有两三个人还凑近窃窃私语,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苏婉凝不明所以,举起酒杯,对着太后说了些漂亮话。 太后娘娘在一刹惊讶后,神色恢复如常,和蔼的说:“婉凝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还记得上次你献上的佛莲香,很是特别,每次点完,夜里都睡得十分安宁。” 苏婉凝不敢居功,只是笑着推辞,“都是阿母心诚,太后娘娘若是欢喜,下次婉凝还有别的新鲜小玩意儿要献给您呢!” 太后看着灵动可人的小辈,自是心生欢喜。 梅哲许这时从怀中取出一枚绒花,伸手便要递给苏婉凝。 这个帐篷中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梅哲许手上的动作。 四下里只听见庆云长公主轻咳几声,有些刻意。 苏婉凝鬼使神差地,偏生想要接过这株绒花,不想顾及他人的脸色,尤其是阿母。 她看向一脸欣喜的梅哲许,递上手去接。 全场人都屏住呼吸。 唯有苏婉凝突然觉得腰腹间一阵刺痛,喉咙聚起一团腥甜,猛地收回手,拿着帕子抵在唇边。 躲在角落中的莺歌手指动了动,重又背在身后。 落座的各府贵女还有夫人都以为苏婉凝将要接受世子爷的邀请,成为世子妃,没想到场面又突生变故。 忠伯侯嫡女原来是个病秧子!当众口吐鲜血。 苏婉凝看着团帕中的鲜血,久久说不出话。 还是梅哲许反应快,立刻命人请了太医过来诊病。 “回太后娘娘,苏姑娘的病情来势汹汹,老臣也并未瞧出病根何在,只能期盼着用药后,苏姑娘的咳血症能有所好转。若是不然,待病情不利时,也好再次诊治,摸出病情根源所在。”方御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苏婉凝呆立在原处,低头一言不发,似在掩饰悲伤情绪。 “怪不得整日留在府里不肯见人,原先还以为是个性子傲气的,不想却是个病秧子。” “这下世子妃的位置又空了出来,苏婉凝方才根本没接到绒花!” “你们没看到世子爷的眼睛都快看直了,他怕不是真的看上苏婉凝了!” “那也成不了,蜀地藩王独子,怎会让世子娶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回家。” …… 席间议论纷纷,太后也难得地局促起来。 “婉凝,这只是突如其来的病痛,等过一阵子,痊愈就好了。” 苏婉凝这时终于抬起头,目光中泛起异样的色彩,脸色红润,竟不像是个病人该有的虚弱样子。 “多谢太后,婉凝好多了。这一咳血,还真是帮了婉凝一个大忙呢!” 梅哲许疑惑地看着她,并用手背在她额头上碰了碰,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压低声音道:“小凝子,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整个宴席上的人可都盯着你呢,你吐的血,多的吓死人!” “梅表哥,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就譬如,我身边阿母派来伺候的丫头莺歌,表面上看起来是阿母的心腹,实则她也不过是个叛徒罢了!”苏婉凝终于将矛头指向置身事外的莺歌。 莺歌听到被点名,几步走到宴席中央跪下,双手折叠放在一起,高举在额前,行了叩拜大礼。 “小姐所言何事,奴婢不知。” “勾结外姓人,此为一罪。故意误传主子们的指令,为罪二。第三罪则是在药膏中掺杂凝血药剂,想要暗害主子,按律当斩!”苏婉凝从袖中取出珐琅盒药膏,递给了方御医检查。 幸好她之前用了陆嘉容送来的伤药,留了个心眼儿。 等她发现药膏中的毒物后,先是耐下性子等贼人上钩,再想打压的办法。 最后苏婉凝发现下毒之人就是莺歌时,不想再等下去。 谁知莺歌又有了新的主意,“请”她来赴宴,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坐实她是个病秧子的事实。 人算不如天算,莺歌出手拿暗器砸到苏婉凝腰腹部的瞬间。 苏婉凝借着内力,顺带将残留在体内的轻微毒性逼了出来,造成一种病入膏肓的假象,引起关注。 她想彻底为自己正名,身体无恙,只是有人暗害罢了。 顺带她要将阿母的心腹一一铲除,不留余患。 或者说,莺歌也不全是阿母的人,更像是某个故意针对她的势力。 苏婉凝猜,莺歌是个死士。 “小姐,你既然给奴婢定罪,也该找出证据,让大家心服口服才是。私自定罪,那天下不就全乱套了!” 第二十八章 闹剧落定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闻言,起身移步到莺歌身前,步履轻盈,行走间带动裙角,施施然犹如御风而行的仙子,丝毫不像是重病之人该有的姿态。 “莺歌,你当真是糊涂。为何偏生起了害人的心思?药膏里被你混入了毒药,一种渗入皮肤就能凝固身体中血液的毒。如果不是今日在世子的选妃宴上,你不愿看我成为世子妃,所以才使出暗器,击中淤血处,让我吐血。顺带的,理所当然地坐实侯府嫡女是个病秧子的传闻!” 苏婉凝从怀中取出珐琅盒药膏,递给了方御医,高声道:“若是诸位不相信,大可听一听妙手回春的方御医的见解。” 莺歌嘴角流露出阴鸷的笑意,跪姿庄严,脊背挺直。 苏婉凝看着莺歌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而问御医:“方御医,如果不能立即观察出药物的毒性,是否可以涂抹到白鼠的皮肤上进行验证?” 只怪对手太过狡诈,她须得思虑更加周全。 方御医捋了捋羊角胡,郑重道:“当然可以,即便不能当场验出膏体的毒性,也可以在白鼠身上试用。这位莺歌姑娘要想解脱自己的嫌疑,便需要配合苏姑娘,暂时不要同外人接触,独自居住,以防牵扯更多相关人等,加大查处案件的复杂程度。老身肯定,不出半个月就能得出结果。” 苏婉凝冲着方御医微笑点头,示意感谢,这事确实涉及颇广,且不说莺歌此人所效忠的主子是谁,绝不止阿母一人。 “小姐是主子,自是说什么都是对的,打杀一个奴才又有什么困难?只怕时日一长,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莺歌脸色微变后,立刻恢复正常,想法儿找补。 苏婉凝并不想同她多讲,直指她的第二处破绽。 “先请方御医自行验毒。我再同大家讲一讲,莺歌罪名之二!假意传令,故意设局!在主子病情并未好转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假传长公主之令,诓骗我来参加宴席,只为设计让众人以为侯府嫡女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对于莺歌的这个罪名,苏婉凝是不敢单独当着阿母的面来讲的。 毕竟前世阿母就是公开散布她病弱的消息,让她彻底在都城各家宴席的邀请名目上消失,最后彻底被人遗忘,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影,忠实皇室。 莺歌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奴才,但她这一做法倒也意外符合了她阿母最初的期望。 庆云长公主还在犹疑,场面有些混乱,莺歌的突然叛变她暂时还分不清真假,自己女儿苏婉凝的厉害她在之前又领教过,着实难以抉择。 “莺歌,你且知罪?” 庆云长公主平淡如水地问了句话,似乎是下了决心,站在苏婉凝这方。 莺歌好歹在庆云长公主身边侍候的时间长,对于主子和小姐的关系了如指掌,此刻,是挑拨离间的绝佳时机。 她的眼眶逐渐泛红,哽咽地说道:“长公主,奴婢有错。奴婢错就错在,想要擅自带领小姐赴宴,拉近与长公主您的距离,化解您母女之间的隔阂!” 苏婉凝心中冷哼一声,莺歌真是长了一副好口舌,做戏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仅巧妙地将众人吸引力转移,减弱了她犯错的事实,而且还让在场所有人都知晓了侯府主母母女不和的辛秘。 梅哲许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解释:“庆云姑姑与婉凝表妹母女和睦,从未见两人高声对峙过。相反,前两日婉凝表妹手臂受伤,庆云姑姑还在帐篷外站了一个时辰,直到医女诊治无恙后,才悄悄离去。只是因为姑姑她不想打扰表妹静养!如此看来,你们可还觉得二人不和?” 此言一出,苏婉凝都小小震惊一番。 她没想到,阿母那么怕冷的人,居然会为了她在寒夜中守候许久,真是不可置信。 在场众人的话风骤转,本来想聊一聊庆云长公主与苏婉凝的不和,没想到三两句话又被梅世子扭转了局势。 苏婉凝对着梅哲许赞赏性地眨了眨眼。 梅哲许心满意足地抬了抬下巴,用拳头捶了捶肩膀,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莺歌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目光在长公主和苏婉凝之间来回转换。 庆云长公主知道莺歌手中有她的把柄,便欲开口先保下莺歌,私下处置。 “莺歌有错,不过此事是家丑,不能外扬。母后,请允许儿臣将她带走,容后再议。” 苏婉凝不忍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冲到莺歌身旁跪下,对着太后跪拜行礼后直起脊背,抢先开口。 “太后娘娘,婉凝的话句句属实。莺歌绝非良奴,就连阿母也深受其诓骗!” 阿母,就暂时让你做一次糊涂人! 太后起了兴致,“婉凝你且说说看,云儿竟然也有被蒙骗的时候!想当年,她未出阁时,宫里哪个人的把戏能瞒得过她那双毒辣的眼睛!” “其实不怪阿母,只怪贼人过于狡猾,来到秋猎场之前从未暴露过自己的真实意图。莺歌她本就是个孤儿,身份不详,但武功高强。婉凝手臂上的伤就是拜她所赐!” 对不住了,莺歌,即便不是你,也是你的同伙秋玥。 如果秋玥没有胆量站出来认罪,那么也合该你认下。 苏婉凝推测当时在她脖子上用手肘砍了一刀的人是莺歌,秋玥走到近前想要给她致命一击,只不过莺歌带来的消息止住了她的动作。 秋玥并不知情,自己将要嫁给梅哲许做侧妃。 一定是这种出乎意料,带有冲击性的消息才能让秋玥停下愤怒的双手。 她才能幸运地留下一命。 莺歌当众哈哈大笑出声。 “小姐当真是能言善辩,你又从何得知,我就是下毒手的人!” 苏婉凝瞧着她不畏惧的神色,就知道伤她之人是秋玥,不过她今天就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 “莺歌你莫要心存侥幸,在孤岛中你趁着雾气横生,出现身后袭击了我。随后,将我偷偷送回帐篷后,又去寻找陆嘉容和梅世子,谎称自己坚守在岸边,从未离去!而被丢在帐篷中的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加上手臂受伤,流血过多,在凉风中着凉发烧。再后来,你跟随梅世子返回,假意宣称发现了昏迷中的我,找了医女前来救治,顺道在膏药中掺杂了毒物。后面的事情,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想必在场的诸位,心明眼亮,不用猜就知道谁好谁坏!” 梅哲许是当事人,听后认同的点了点头,大声道:“不错,当日这丫头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怪不得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感情是被你这坏丫头给带偏了!” 苏婉凝轻笑出声,她这个梅表哥果真是个活宝,再严肃的场合都能将人逗笑。 梅哲许看到苏婉凝开心起来,自己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甜。 莺歌跪在原地,还想再度挣扎。 “小姐,你的推测不禁让不在场的奴婢都敬佩不已,只是你的证据何在?如果你想要通过言语定罪的方式来惩治奴婢,那莺歌不服!死后就算化为厉鬼,也要击鼓鸣冤!” 许是莺歌发的誓言太过狠毒,座位上的夫人小姐都多少分了些同情给她。 因为各府内宅中的阴私,不见得有多干净,就算有蒙冤的丫鬟奴才,也是一张草席和几锭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苏婉凝听到莺歌的争辩,一时陷入沉思,她来时匆忙,确实没能捉到莺歌的其他把柄。 这时,帐篷外传来通传声。 “证据我有!”陆嘉容手中端着一个盛着衣物的木盘,径直走到宴席中央,跪在了苏婉凝身边。 看的梅哲许小小地嫉妒了一下,凭什么后来者居上,明明他才是苏婉凝的青梅竹马! 苏婉凝疑惑地看向陆嘉容,小声嘀咕:“你可是真有证据?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可别又把你给搭了进来!待会儿要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陆嘉容回她一个安慰又笃定的眼神,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相信我。” 苏婉凝重重地点了点头,陆嘉容总有办法让她舒心。 “回禀太后,此物是微臣命人从莺歌房中搜出的衣物!仔细翻看便能发现她的衣袖处,全是被腐烂的痕迹。这是梅世子,苏姑娘和我当时在孤岛遇到的迷雾,才具有的腐蚀性,梅世子当日所穿的衣物也有这种破坏的印迹。如此一来,便说明莺歌也出现在孤岛上,就在苏姑娘遇袭的那一时间段。另外,衣物上还沾染了蓿草汁液,只有星散的涂抹,也是苏姑娘被人袭击时,习惯性抓住对方衣袖所留下的!” 陆嘉容以理服人,并且顺利地找到了莺歌犯事留下的罪证。 莺歌无力抵抗,更是在见到陆嘉容手中的玉牌时,颓丧地跌坐在地。 苏婉凝在一旁看得清楚,陆嘉容只是飞速地给莺歌看了手心的物件,对方便全然没了反抗之力。 说明陆嘉容还借助了外界力量。 难道是秋玥? 太后见事情落定,出言主持大局:“大家都再温一壶果酒,饮下便归去吧。今日这出戏,你们看的可还尽兴?只是你们务必牢记,一旦迈出这个帐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必须忘得一干二净,否则日后有风声走漏,哀家要拿所有在场的人定罪!皇家的脸面还是保的!” 第二十九章 心乱 http://.biquxs.info/

语罢,太后特意留下苏婉凝和梅哲许两人。 离去的官员夫人小姐面上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苏婉凝是太后属意的世子妃人选。 梅哲许乐见其成,他本来对苏婉凝就存有兄妹之外的心思,如此一来,也省得他再去绞尽脑汁表明心意了。 于是他在站定时,还乐呵呵地向苏婉凝处凑了凑。 苏婉凝拧着娥眉,无奈的看了梅哲许一眼。 陆嘉容那边她还未找到机会说话,究竟他找了哪位高人得来的玉牌,能让莺歌二话不说地束手就擒。 太后坐在高位上,用过热茶才缓缓道:“婉凝此次着实受苦了,不仅中毒咳血,且差点儿被人误传身患重病,委实有些损坏名声。所以为了弥补婉凝,哀家决定,一个月后庆国大典的歌舞排演,由你和哲许两人一同操办。” 苏婉凝闻言,抬头看向太后,杏眸里满是不可思议,诚惶诚恐道:“太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庆国大典乃是燕国的重要节日,怎能让我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来主持呢?” 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太后这是在考验她和梅哲许的默契,是否能相互扶持,是否能够携手前行。 苏婉凝不欲承下这种恩泽,虽说能一举澄清自己并未身患绝症,但同时她也要接受梅哲许成为自己未来夫婿的事实。 重生后她并未打算和谁共赴白首,陆嘉容是个意外。 她不愿再把梅哲许牵扯进来。 梅哲许看出苏婉凝的抗拒,立马手背在侧脸,靠近她的耳旁:“小凝子,我这次来都城专程只为寻你。半个月前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说你会嫁给未来的首辅,后面还梦到一些关于忠伯侯的事情,若是你愿意听下去,就应了这个差事。” 苏婉凝一听这话,呼吸都暂时停滞,瞳孔像是遇到凶禽猛兽一般逐渐变大。 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住乱了节奏的呼吸,敛起眸子轻声问:“梅表哥在说什么,婉凝不懂。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嘴里这些不着调的预言,如果我应下差事,往后这些个事情都未被应验,我拿你好看。” 苏婉凝压根没想过,会有人同她一样,知晓前世今生。 这让她做起事来肉眼可见的束手束脚,好在这个人是她可以信任的表哥。 而非她要打压的渣男秦若轩! “成交!”梅哲许高兴极了。 太后慈爱地瞧着两个小辈,二人古灵精怪的互动让她心生喜爱。 “那时间也不早了,哀家也困了。等秋猎一结束,婉凝就随你梅表哥一起来宫里住下吧。” “是!”两人齐声应答。 苏婉凝掀起门帘时,发现陆嘉容就站在帐篷外侧的阴影处,没等她开口,对方就一个疾步拉起她的手,躲进了帐篷里。 外面响起梅哲许的声音:“小凝子,我回帐篷给你拿了金创药,之前不够防备,竟让莺歌钻了空子!” 陆嘉容的大手就搭在苏婉凝的腰间,没有很用力但完全足够将她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 苏婉凝腰肢敏感,他人一触碰就觉得发痒。 而此时在火把映衬下,帐篷的布帘上还印着梅哲许跃跃欲试的影子,几乎抬抬手,就能看到屋内的她和陆嘉容亲密的贴在一起。 苏婉凝叹了口气,准备先支开梅哲许:“梅表哥,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就先谢过你的好意了。而且今日晚宴事情复杂,我太过劳累,已经更衣洗漱了。” 梅哲许在帘外沉寂片刻,重又打起了精神:“那小凝子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商讨庆国晚宴的安排。” “好……” 帐篷内幸好没有燃起烛台,一片黑暗,不然苏婉凝脸颊上的绯红要被陆嘉容拿来做笑料了。 “陆嘉容,你可真是愈发猖狂,居然敢擅闯忠伯侯嫡女的闺房!”苏婉凝气不打一处来,两边散落的碎发也在陆嘉容带着冷梅清香的呼吸间摇摆,一下下的戳到娇嫩的皮肤,尖尖的麻麻的,让她的嗓音变得更加娇媚。 “敢不敢又如何,陆某只是随心而动。”陆嘉容顾忌到怀中小狐狸的感受,没有得寸进尺的一亲芳泽,喉结动了下,压着嗓子闷声道。 不知不觉间,苏婉凝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挥之不去。 或许自她从桐树下抱紧他替他挡掉落枝的那一刻,他就被苏婉凝这个小狐狸给拿下了。 没有缘由。 后来他与她的多次偶遇,只是重复性地验证,他对她的喜爱,愈发浓烈,不能见光。 小狐狸眼中的狡猾和试探,更让他感到被戏耍的无力和极致的隐忍。 “啪。” 苏婉凝极轻地将手掌心呼在陆嘉容的脸上,还是响起了明亮的耳光声。 “陆嘉容,再耍无赖,我俩的契约就此作废!正巧眼下手边有一个合适的。” 她没有挑明,因为本就是用来吓唬他的。她是舍不得这么大一座未来的靠山。 她怎么没能提前预想到陆嘉容是个危险的男子?怪他前世地位滔天,哪能想到一手遮天的首辅竟能看中她这样一个内心狠辣,只为复仇的女子? “咳。”陆嘉容的理智猛地被拉回,清了清嗓子,两只手迅速高举在身前,缴械投降。 “婉婉,凡是讲求先来后到,梅世子就先放一边吧。我一个还不够你欺负吗?” 陆嘉容清楚地知道自己优势何在,软下了嗓音,绵绵无力,眸子无比清澈的注视着气呼呼的苏婉凝。 苏婉凝借着帐篷外被秋风刮得忽明忽暗的火把,清楚地映出陆嘉容俊逸无双的脸庞。 他的鼻梁高挺,额前的散发垂落在眼前,无辜受伤的眸子看得苏婉凝心尖一颤,竟有种自己是坏人的想法。 “你无耻,陆嘉容。”苏婉凝被陆嘉容话中的深意挑拨,也不怪她多想,凭她两世对男人的了解,他们心里的想法她还是多少懂一些。 “趁我还没发火之前,你快些走吧。明日去寻三彩鹿。” 她只想快速从中抽离,暧昧的火光和温暖的怀抱只会加速她的沦陷。 陆嘉容嗯了声,不明情绪,多少有些受委屈的成分在。 苏婉凝心一横,卷起被角钻了进去,蜷缩成一团,开始思考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陆嘉容,那块让莺歌乖乖听话的玉牌从哪里得来的?” 她能感知到,陆嘉容仍站在帐篷内。 他沉着嗓子:“自然从贩卖死士的江湖组织那儿交易得来的。” “秋玥与此事可有关系?”苏婉凝奇怪秋玥的行踪。 “应该是有些关系的,毕竟是她伤了你。”陆嘉容叹了口气,摸索着在床尾坐下,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原来你也知道?!”苏婉凝惊讶陆嘉容的坦然,但他能那么快搜到莺歌的衣物,并嫁祸给她,说明二人心意相通。 “秋玥近两日彻底销声匿迹,恐怕要等她嫁给梅世子为侧妃时,才会光明正大地示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身边的莺歌,倒有几分形似秋玥。索性今夜趁着太后在场,将她治罪拿下,以免秋玥混淆耳目,装成莺歌潜伏在你身边。”陆嘉容的分析经过了仔细忖度,合情合理。 这番话也解了苏婉凝心头的疑惑,看来是她大意了,秋玥的易容术上乘,连她都被蒙混了过去。 “如此看来,秋玥的敌意很重。你说呢,陆嘉容?她可是你的红颜知己。”苏婉凝故意咬牙切齿,用恶狠狠地语气说话,让陆嘉容知晓自己为此平白招来祸患,很是不忿。 陆嘉容节节退败,唯有笑着投降:“婉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支持。只是时辰不早了,你确实该休息了。” 说着,他还将苏婉凝留在被子外面的受伤的手臂收回被窝,在她的额头试了试。 “还好,没有发烫。明早便不许有其他借口,不去捉三彩鹿!” “嗯。”苏婉凝这声回答十分悦耳,正如她愉悦的心情,因为陆嘉容彻底上了她的贼船,不管用美色还是权势,都要将他捆牢。 因为她的阿爹,若想此生安稳终老,在朝廷里就须得有人站他这一侧。 她一人的力量,过于微薄,几乎可算得上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她只有暗中助力陆嘉容登上首辅之位,就相当于给自己买下了最大的必胜的赌注,稳赚不赔。 但如今梅哲许也知晓了此事,她不知能继续隐瞒多久。 他的入局,到底作何态度?是否会影响到这盘棋的走势? 苏婉凝无从得知。 只要梅哲许不从中作乱,苏婉凝相信自己,眼里也不是容不得第二个和她一样的,重生之人。 梅哲许贴近帐篷,听见里面的人儿睡意愈浓,连呼吸声都轻缓不少,才转身离去。 仔细去看,或许会发现梅哲许一直攥紧的拳头,泛红的掌心,还有实在颓丧泄气的背影。 他看到并听到了陆嘉容和苏婉凝的谈话和接触,胸腔中像是被掏了一个大洞,秋夜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异常清冷。 而熟睡不知情的苏婉凝则是一夜好眠。 第三十章 捉鹿和来信 http://.biquxs.info/

翌日清晨,露水还未坠下枝头,残花落了大半。 苏婉凝一早就被陆嘉容叫醒,踏上了去寻三彩鹿的路途。 “包裹里装的什么?”苏婉凝与他并肩而行,她随身携带一把弓箭,奇怪陆嘉容未带任何进攻性的利器,该如何捉到鹿。 “自然是抓三彩鹿的好东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陆嘉容卖了个关子,将鼓鼓的包袱轻松地换到左手,故意引起苏婉凝的好奇心。 苏婉凝反而没那么紧张鹿死谁手,目前看最坏的结果就是嫁给梅哲许,只要不是秦若轩,她的抗拒之心多少会减轻一些。 毕竟两人同是重生之人,行事能有个照应。 “好啊,看来陆嘉容你是胸有成竹,不如我就在原地等你,给你半个时辰。正好我也可以在这里补觉。”苏婉凝当真就近找了处凉亭,将弓箭提到身前,放进怀中,靠着亭柱闭眼就睡。 陆嘉容宠溺地叹了口气,“婉婉,即便契约不作数,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拿到!” 苏婉凝正闭目眼神,舒服极了,听到这般熨帖的话语,更是满意地扬起唇角:“只要陆公子能保忠伯侯府平安喜乐,就已经完成了我最大的愿望。” 陆嘉容在她身边停留许久,也不言语,久到苏婉凝以为他去寻鹿了。 “会的。”陆嘉容像是发了一个极为诚恳的誓言,“婉婉和忠伯侯府,我都会守护。” 苏婉凝心一揪,鼻尖酸涩不已,索性装出自己熟睡的模样,不作回应。 太真挚的诺言,她承受不起,只有明确彼此可以交换利益的关系,她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半个时辰还未到,躲在凉亭休憩的苏婉凝就听到一声鹿鸣。 那鹿还安逸地发出呼噜的声音,嘴里悉悉索索,好似在嚼东西。 苏岫烟这下真被勾起兴致,立马起身。 只见陆嘉容手中拎着一根细细的草绳,绳子的尾部系着一个小儿胳膊粗细的草圈。 三彩鹿就像一只闻到酒香的醉汉,眼里只有美味,走一步跟一步,不时地用嘴去咬下一口鲜美的草茎。 苏婉凝定睛一瞧,居然是蓿草,三彩鹿最喜吃的草料。 怪不得陆嘉容有能耐让这头小鹿乖乖地跟在身后。 “陆嘉容,你在这蓿草里放了什么迷魂药,让三彩鹿这么听话地跟了过来。”苏婉凝有心捉弄,作势还要丢一颗石子,试试这鹿的忠实程度。 陆嘉容赶忙牵住她的手腕,讨饶地说道:“婉婉还是收敛些,这鹿差不多快要吃饱了,容我先在它脖子上系一圈蓿草绳,让它听话地随我们回营地领赏。” 三彩鹿嗅到陆嘉容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更大的蓿草圈,激动地鸣叫出声。 苏婉凝忍不住笑出声:“真是头傻鹿。只是陆嘉容,你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把它爱吃的蓿草都齐齐斩断,将它困在孤岛上,足足饿了四天。” “总比用利器射伤它要好得多,三彩鹿也是一条生命,若要真把这头敏觉的小家伙捉到手,少不得用箭射中它的腹部。这里药物不足,难道看它失血过多而亡?而且,蓿草也只是掐去了最嫩的部分,留下了根部,待来年还能恢复原状。”陆嘉容边说,边用手掌摸了摸鹿角。 三彩鹿温顺地蹭了蹭陆嘉容的衣袖。少年额头两边的碎发未及下颌,露出他轻薄的唇,温润的笑。 苏婉凝的心一下子被这个场面暖化了,不知是为可爱的小鹿,还是它的身边人。 “嗯。鹿是无辜的。”苏婉凝突然觉得陆嘉容过分干净,真不知后来他经历了什么,竟能变成腹黑狠辣,官场闻名丧胆的首辅大人。 陆嘉容早就察觉到苏婉凝的不对劲,伸出指节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玩味道:“婉婉,莫不是被在下迷昏了心智,感动地要以身相许?” 苏婉凝嘴硬:“陆嘉容,这世上也不是独你一人能捉到三彩鹿。我不过是在替你祈福罢了。” “祈祷什么?说来听听。”陆嘉容把草绳背在身后牵着,闲庭信步地跟上当先离去的苏婉凝。 三彩鹿也迈着小蹄子,欢快地去追逐挂在草绳中间的蓿草圈。 圆日落江河,晕染出一层暖黄色的破碎水纹,泛着金光。 苏婉凝不知,这平静的现状,还能维持多久。 回到营地,陆嘉容将三彩鹿交给苏婉凝,二人一路也编好了说辞。 就说他们在采集蓿草的时候,幸运地被一头快要饿昏的三彩鹿穷追不舍。 圣上居然信了,还极其威严地写下一纸赐婚圣旨,在上面写下苏婉凝的名字,夫婿的位置则空了出来,让她自行决断。 “庆云,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瞧她,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套住机敏警觉的三彩鹿。难得,真是难得啊。” 庆云长公主嘴角扯了扯,“多谢圣上,婉凝太小不懂事,不过是投机取巧,哪里比得上楼兰王子身手了得,一支箭便击中鹿心。” 苏婉凝这才注意到,帐篷中多出一个面色白皙的异族男子,褐色长发微卷,头戴玉冠,容貌阴柔。 楼漠冲着燕帝抱拳,说着蹩脚带有异族口音的话:“长公主谬赞,臣觉得还是这位姑娘技高一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三彩神鹿归顺,大燕国果真是人才济济。一个娇弱的姑娘都能擒住三个大汉围追才能捕获的鹿,实在是不简单。佩服佩服!” 燕帝听到此番恭维的话,更是龙心大悦,同时给了楼漠一个赏赐,允他跟随提前入京,体验燕国风俗民情。 这一举动,着实让苏婉凝小小吃了一惊。 虽说庆国大典会邀请周边各族首领入京朝拜,但也只许停留十日,待庆典结束,各族会自觉归去,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为的就是避免各族人同大燕百姓自由通婚,或是暗自勾结组成反叛队伍,对大燕国不利。 不过苏婉凝从燕帝精明地眸中读出另外的讯息,或许二人互相利用也不可知。 布下棋局的人,不一定是最终获胜的那一方。 苏婉凝秋猎一行,收获颇丰。 在秋猎宴会上,她冒着被定性为病秧子的风险,将处处监视她的莺歌打回原形。 短时期内,在太后的关照下,她的阿母不会再给她挑选服侍的丫头,因为她须得入宫筹备晚宴的歌舞曲目。 苏婉凝自打入宫以后,有好几日未见梅哲许,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冷清。 “小姐,天寒,多披件衣物。”青竹贴心地给坐在钟楼顶层的苏婉凝带了厚衣服。 顶层阁楼四面通风,用垂落在半空中的竹帘分为两个空间。 东侧是桌案书柜,摆放乐谱纸笔。西侧则是一整排的筝弦乐器,琳琅满目。 “青竹有心了,我不在府上的这段日子,可都安定?”苏婉凝只是随口一问,忠伯侯府还是靠阿母庆云长公主把持,她无心夺权。 青竹委屈地撇撇嘴,嗓音在喉咙里委屈的打转:“小姐别提了,自打你走后,原先得过李妈妈好处的婆子们,都对咱们小院的人出言不敬。说是小姐长大翅膀硬了,若是一个伺候不好,你就要送她们命归黄泉!” 苏婉凝冷笑:“那便由着她们讲好了,不见得这群奴才就能乖乖的听话。之前立下的规矩看来起了反作用,侯府下人们还会生出兔死狐悲的善心来,抱成一团,准备一同抵抗小姐不成?” 青竹抽泣了下,又连忙补充道:“对了小姐,还有一件大事,奴婢忘了说。侯爷派人寄来的书信到了,您的那封被长公主收走拆开后,直到你入宫才转交到我的手上。您看。” 苏婉凝欣喜地从青竹手中接过放久了潮软的泛黄信纸,将青竹屏退。 她这才走近烛台,借着火光的温度把信纸上隐藏的字迹烤了出来。 这是她等了很久才收到的信。 只是她越向下看,内心越是像摆了一个小鼓,咚咚咚敲得她心惊胆战。 信上阿爹说,他要悄悄回京! 原因是一队商贩身负血债,其中六人手段技艺高强,绝非普通的江湖人士,偷偷潜入大燕京城,恐怕会在庆国大典上闹市,威胁到来年的国运,还有大燕国百姓的安危。 所以,她阿爹才会冒着被圣上忌惮的死罪回到都城,只为在暗处守卫大燕国国主和百姓。 苏婉凝心情沉重,算算日子,阿爹想来已经进入都城,隐在某个角落中追敌。 而她所能做到的,就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助力阿爹。 忠伯侯选择忠君爱国,那就一定有敌对势力与他对抗,诬陷中伤,随时随地可能出现。 苏婉凝想了想,决心做阿爹手中的盾牌,替他挡去一切流言蜚语! 这把正义的剑现在掌握在她的手上,这一世她定要擦亮双眼,到底出了秦若轩,还有谁,是那个迫害忠伯侯一族人的助力者,通通将被她斩杀剑下! 秋风起,一书案曲谱猛地被卷起,凌乱地散落在地,一些被烛火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第三十一章 火光珠 http://.biquxs.info/

冷月高挂,青瓦红墙的连廊里出现一只黑猫,瞳孔散着绿光,脚步轻盈,隐约还能看到它脖子处泛着红光。 早秋殿内就通了炭火,苏婉凝觉得住的凤鸣轩太过闷热,又不好拂了太后的好意。 殿内的宫女墨画说是太后特意叮嘱,以免让她再染上风寒。 苏婉凝不好推辞,也不愿为难宫女,就带着青竹趁着宫禁之前在近处走一走,正好将门窗打开通风。 行至钟楼外的连廊,青竹嗓音发颤的叫了声。 “小姐,你看那个角落,黑漆漆的还泛着红光绿光,太渗人了!” 苏婉凝一瞧,红色的光芒像是一个圆球,贴着地面来回转动。 胆大心细的苏婉凝不信邪,谁还能比她的经历更离奇? “我们去看一看,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她说着,缓步靠近,做好攻防准备。 自打秋猎被伤之后,苏婉凝更加在意自身安危,随身携带袖箭和迷雾弹。 她小心地射出一只袖箭。 无果。 倒惹来一阵猫叫。 同时,红色的光芒快速流窜,贴着墙边的草地移动,又忽然飞到矮墙上。 苏婉凝恍然大悟,温声安慰青竹:“青竹你看,不过是一只猫儿,哪有什么鬼神怪力。” 她说这话着实有些心虚,但也不耽误去安抚一个单纯无害的小丫头。 “还是小姐机智,奴婢还以为……” 青竹的话还没完,墙头“砰”的一声,炸出一团火光,点点银黄色火星消散在半空中。 猫儿凄厉的惨叫,摔入墙外的草丛中。 墙外突然一阵脚踩草丛的细碎摩挲声。 苏婉凝瞬间警觉起来,将食指抵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 青竹听话的捂住嘴,慢慢蹲在柱子的阴影中。 苏婉凝则是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探听那一侧的情况。 “火光珠碎了,但凡提前两步,就能捉住这只该死的猫,也不会坏事了。”沉闷老练的女声愤愤不平。 另一人则是娇媚女声,出言劝慰:“不急这一时,火光珠本就不能磕碰,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复杂多变,岂能因为一时的意外就垂头丧气。若是其他五人都跟你一样处处怨天尤人,大事可还能成?你仔细想想吧,姑姑。” “呸,小贱人。”老练的女声待在原处沉默许久,等另一人走远才啐了口吐沫。 翌日,苏婉凝终于看到许久不见踪迹的梅哲许。 梅哲许沉默很多,唇边的胡茬也冒了出来,显得有些沧桑。 “梅表哥,好久不见。用过午饭后民间的表演团会入宫排演,我们一起挑挑看。哦,对了,火树银花只有日落后才能看到,这个太后娘娘特意叮嘱,没有大问题就保留下来。”苏婉凝将庆国大典晚宴的注意点都一一记在薄皮书册上,手里拿着一根羽毛做的墨笔,划划添添,无暇顾及梅哲许的反常。 或许她选择不去介入,会让梅哲许更自在些。 “表妹,这些小事你定就好了。表哥相信你的眼光,要有人胆敢不听指挥,我再来出面解决!”梅哲许跟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苏婉凝听到梅哲许的称呼,有些诧异,他今日怎么如此疏离,莫不是她做了不该做的。 共同参与宴会筹备难道不是梅哲许所期待的? “表哥事务繁忙,婉凝理解。只是再忙也要记得你之前在秋猎场的许诺啊。”苏婉凝有意点出,梅哲许答应她的条件。 梅哲许桃花眼中恢复了神色,神秘道:“急什么,等你完全履行了约定后,我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耽搁一两天不碍事,毕竟忠伯侯的事情并非一日之功,我替你盯着。” 苏婉凝本来还有些怀疑梅哲许在故弄玄虚,但这番话彻底销毁了她的疑虑。 梅哲许也能预见忠伯侯府未来被诬陷迫害的惨事! “表哥,我还有件事想要确定。”苏婉凝越是在意某件事,她越要表面上装出毫不上心的模样。 她又划掉了一个曲目,摇了摇头。 梅哲许认真地看着苏婉凝,等她发问,却见她还在忙活别的。 他原就是急性子,一把取过记录册子。 “赛睿,古拉,艾奇三人,火树银花,昨日入宫。就它了,今日就只选出五个,其余筛选掉一律退出宫去,呆在皇宫里也是隐患。” 得令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宫女,匆匆下去传信。 苏婉凝轻轻抿起嘴角偷笑,她这位梅表哥做起事来也是得心应手,分明刚刚还瞧不上这种差事。 “表哥?你当时为何偏偏点我来参加秋猎,难道你想害死病卧在榻的表妹?” 她小心翼翼地笑着问出来。 梅哲许眼神中出现片刻慌乱,侧过身子想要闪躲,却被矮一头的苏婉凝堵住了路。 于是他只能无奈道:“表妹,你也是明知故问。姑姑的脾性你还不知?她向来强势,你若一味挑战她的底线,恐怕会一辈子被藏在府里。嫁人后也不定能一世幸福。” 苏婉凝灵光乍现,梅哲许说话吞吞吐吐,他似乎并不知情她也是重生之人! 还一门心思地想要拉她一把? 难怪他也一直不愿将实情悉数吐露。 “哦?原来是这样。那婉凝在此先谢过梅表哥的好意了。只是表哥要是真心想帮忙,就一同来筹备国宴吧,大大小小的琐事繁多,我真怕不能应付过来,反倒让阿母脸上无光。”苏婉凝刻意露出害怕被人责难的表情。 梅哲许心软了大半:“当然,先前是我大意了。” 苏婉凝没有点破梅哲许的心事,轻快地迈出步子,因为守在钟楼的青竹说,府上又来信了。 她还未走到楼前。 青竹就小跑迎了过来。 “小姐!长公主今日似乎有些生气,送信的霜染姑姑说的。” 苏婉凝赶忙走上钟楼顶层,打开信纸,并头也不回地吩咐:“青竹,你在门外替我把守着。” 她熟练地将纸张在烛火上方烘烤,很快显出几行小字。 “已归京,勿念。在宫中务必留意火种,以免招来祸事。” 信中的寥寥几句,苏婉凝读出三条讯息。 一是阿爹归京。 二是他消息灵通,知晓她入宫排演曲目。 三是那帮奇能异士准备在庆国大典上用火引乱。 不知怎的,苏婉凝突然想到昨夜两个神秘人的交谈,还有火光珠带有火字…… 火树银花…… 苏婉凝觉得梅哲许也应该知晓此事,否则最后要真出了岔子,两人也担不起责任。 青竹纳闷不已:“小姐此番进宫,为了庆国大宴,真是辛苦了。” “是啊,苏姑娘巾帼英雄,受太后青睐。”老练的女声从青竹背后响起。 青竹不悦:“你是谁?没有我家主子的允许,不得随意踏入顶层半步!” 这厢苏婉凝紧赶慢赶,终于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了梅哲许。 “就猜表哥你会逃避!但是请梅表哥打起十万个精神来!我阿爹来信说,一帮穷凶恶极的歹徒可能会借庆国大典坏事,只是消息不确定真伪,还需进一步探查。” 梅哲许脸上恢复往日的神采,苏婉凝的话必听必信:“既然表妹都发话了,那宫外的东西再怎么吸引人,也是可以放一放的。” 苏婉凝眼看着梅哲许跨出马车,单手支在马车架上,一个起跳,人就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梅表哥身手不错啊!”她趁机拍拍梅哲许的马屁,省的待会儿他干起活儿来无精打采。 “市井间闹事者无非为图:钱、权、名、利。这群人可有其他营生?”梅哲许思忖起来喜欢捏指节间的玉扳指。 “不知。既然他们闯到宫里,则极可能混入晚宴请来表演的民间人士中。他们人员规模不大,只能依靠外物才能使闹事成功,无非是火、毒。”苏婉凝结合忠伯侯来信的内容,添上了自己的思考。 梅哲许点头:“确实如此,平日过口的东西有宫女银针试毒,太监过口服用,只用稍稍提防。但就火来看,来势汹汹,如果殿内藏有大量的火药,那势必会引起一场不可控制的火灾!” “那,我们去民间艺人落脚的别院查一查?”苏婉凝眸中流出期待的色彩,让本想拒绝的梅哲许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确实该瞧瞧了。表妹你不是说还有几个曲目要筛选,干脆一起选过便是了。”此时的梅哲许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 但当他真正看到猴子站在铁轮上骑行,鹦鹉叼米粒组成国泰民安,舞女用水袖击鼓…… 一幕幕都冲击着梅哲许对于大燕国近五年来的刻板印象。 “表妹,这个不错……” “那个顺眼有趣……” …… 苏婉凝扶额:“梅表哥,数量有限制,不然我也不想筛掉其他队伍,只是规矩早就定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梅哲许还有些失落。 “世子不必失望,请随奴婢前来,火树银花就要开场。” 苏婉凝没将这个不起眼的宫女放在心上,直到走出几个连廊后,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了。 “这位姑姑,你是在哪个主子面前伺候的?”苏婉凝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如果真是不巧遇上了那夜在墙壁讨论火光珠的人,那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三十二章 火树银花 http://.biquxs.info/

梅哲许也打起了精神,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矮胖宫女。 如意脸一僵,顿住步子尴尬地笑了声:“主子们不知,奴婢刚从冷宫调出来,还未分配到职位。姜公公看奴婢勤快,派奴婢先来帮忙筹备庆国宴会。” 苏婉凝若有所思,如意的声音低沉,同一般女子的相比是要粗犷些,莫名让她联想到发现火光珠那夜抱怨的女人。 毕竟那伙儿预谋大闹庆国大典的人身怀绝技,变音这种技法,还是能轻易上手的。 “原来如此,这位姑姑看起来身形矫健,姜公公目光真是毒辣,一眼便能看到姑姑的不同之处。”苏婉凝的言下之意,是在询问如意的擅长之处。 如意走在前面带路,背对着苏婉凝二人皱起眉头:“奴婢也无甚出彩之处,就是任劳任怨,平日里会一些投壶的把戏,逗主子们一乐。” 梅哲许抬起眼皮,正眼瞥了如意:“不错,投壶能够帮助聚起精气神,宫里的女官若平日里多加练习,也能在服饰主子时更加妥帖。” “你叫什么?下次记得在宫服上贴好布牌。”苏婉凝考虑到,她和梅哲许对宫中不甚熟悉,便想出在筹备宴会的宫女太监衣服上贴上自己的名字,好一一辨认。 “奴婢如意。”如意心下不满,攥了攥拳头。 梅哲许注意到这个细节,对如意转而不满:“虽说我们二人不是宫里的主子,但你这样不服管教,可让我这个番地的世子难办啊。” 苏婉凝听梅哲许在一本正经的拿乔,转头冲他挑了挑眉,示意做的不错。 如意本就矮小,宽厚的肩膀还向胸腔内缩紧,吐出的话就更像是捏紧了嗓子,情绪不明:“世子爷,苏小姐,如意记下了。下次万万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表演火树银花的三人就在河边候着,还请两位主子消消气,莫要因为奴婢的过错耽误了正事。” 梅哲许随意“哼”了声,心中不快仍未完全消解。 苏婉凝蹭到梅哲许的衣袖边,举起自己的手,用右指在左手手心写下“火、叛”二字。 梅哲许很有默契的换上严肃的神色,交代如意:“你先下去吧,我们到处看一看,火树银花的位置我们知道了,远远看着也不过如此。” 如意蜷着背,低着头瓮声道:“是,世子爷。” 等如意走远,梅哲许才恢复往常的表情。 “梅表哥,如意确实有问题。之前我为了快速记住每个宫婢的名姓,特意嘱咐守门的太监给每个人分发一张布条,上面绣着各自的名字,进门便能领到。而如意却没有。你说这?”苏婉凝并未下更多的结论,以免隔墙有耳。 梅哲许敛起眼眸,深深看了眼正在演练火树银花的三人,在半空中炸出一串串光彩夺目的火星。 “表妹,看来我们真的是在趟浑水。” 苏婉凝顺着梅哲许的视线,隔着水岸看向异族装束打扮的两男一女。 “不管是与不是,我们且上前探探口风。太后娘娘身边绝对有一位能言善辩的得力人,将这火树银花鼓吹得天花乱坠。” 火光珠的颜色不正和火树银花的亮光相似? 赛睿,古拉是一对刚成亲的夫妇,塞北老家遭了旱灾,从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卖艺谋生,好在学了门手艺活。 艾奇则是半年前加入二人,因为在悬崖上帮忙找回坠落的木箱,让二人留住讨生活的打铁花鞭。 “所以,我们夫妇二人留下艾奇,巧的是他也是同乡人,三人走走停停,配合得很默契,回回卖艺都能拿到不低的报酬!”赛睿面孔黝黑,裂开牙齿笑的开心。 古拉是女子,对于宫里主子们的盘问,多少表现出惊恐和担忧。 苏婉凝看着艾奇,体型高大,眼珠泛着柔软棕色的光芒,第一眼看去,是个温和的男子。 “火树银花当真震撼。只不过在火花飞溅的瞬间,我还真担心被火光溅到呢,梅表哥。”苏婉凝将话题引导到安全上面。 赛睿听话里有婉拒的苗头,连忙解释:“苏小姐,您请放一百个心。因为入宫匆忙,花棚还没搭建起来,到时候周围多放些柳条遮挡,周围再摆四个水缸,保准万无一失!” 苏婉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太后娘娘最中意你们这个节目,我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愿。只是到时在场的官员,都是大燕国最得力的干将。为了对他们负责,我也该好好对你们的表演器具查验一番。你说是不是,梅表哥?” “嗯,表妹说的不错。今日要定好五个民间曲目,你们正好是最后一个,如果不能立刻查验的话,恐怕过了今夜就要被请出宫去。”梅哲许怎能不配合苏婉凝,更何况几人身上明显还有疑点。 赛睿一脸难色,古拉害怕地扯住丈夫的衣袖。 艾奇这时开了口:“世子,实不相瞒,民间艺人贩卖的就是些投机取巧的手艺活儿,如果被彻底公开背后的技法,那么我们在这一行当便不再独一无二,再过几年,集市上都有了火树银花,那到时我们恐怕混口饱饭都成了问题。还请贵人们体谅,给我们这些手艺人留条活路。” “艾奇你说的不无道理。”苏婉凝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的打入内部,随即自言自语道:“可是太后娘娘真心喜欢这个节目,况且到时在场的还有圣上……” 艾奇好像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眼珠转了下:“贵人们要查看,自然是十分必要的。不过到场的人越少越好,挤到或者弄坏了什么,修复起来费时费力,耽误了庆国大典的演出就不好了。” 梅哲许听完艾奇的几句话,已经对此人产生厌恶的情绪,先不说还没定下节目,就敢仗着有太后的点名,以为让他们留下是板上钉钉的事。 “时间宝贵,快些带路去。” 他冷冷地摆着脸,懒得多费口舌。 艾奇看了眼赛睿,赛睿陪着笑脸带路。 “世子爷,这处偏殿荒僻,就算出事也不会牵连到主殿的房屋。”赛睿推开红漆木雕门,跨进院落。 苏婉凝嗅了嗅,潮湿的空气里有股似有若无的火药味。 艾奇眼尖,立马解释:“有时为了演出效果,在铁水融化的不够充分时,会在甩动的铁链上沾染一层火药粉。贵人们也请放心,屋内一天洒水三次,火药桶密封严实,绝不会泄漏出来。” 苏婉凝仔细地将桶盖打开,凑近查看,里面的火药分量确实不多,还不足以瞬间爆炸。 梅哲许也没看出不妥之处。 屋内简单地放置三个大木箱,一箱放着衣物,另外两箱是器物。 苏婉凝扫了眼存放衣物的箱子,里面有一个木盒色泽淳厚,一看便知价值非凡,不似走街串巷卖艺人该有的东西。 她伸手拿起盒子。 古拉猛地咽了下口水,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苏婉凝一开盒子,里面是十几枚圆滚滚的红色透亮珠子。 她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不识:“这珠子好生奇特,看着倒是晶莹剔透。” 说着,苏婉凝就捏起一颗放在手心,故意想要用力攥紧。 艾奇笑着拎起一把折扇,打在苏婉凝的手腕处:“苏小姐请手下留情,这珠子表皮脆薄,内里则是另有玄机。不信的话,你瞧。” 艾奇下一瞬便拿起两颗珠子,挤在手心捏爆,红色的汁液顺势流出,落在地面上滋滋冒泡。 古拉吓得闪身躲到赛睿身后,被夫君安抚性地拍了拍后背。 苏婉凝亲眼看见艾奇被烫伤的手,伤口泛黑,燃起丝缕白烟,也是个狠人:“这是作何用处的?怎会如此伤人?” 梅哲许也跟了一句:“莫不是毒药?” 艾奇随便捡起一块布,系在伤口处:“回贵人的话,这是治疗伤口的药物。” 苏婉凝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奇的说法,不过倒真和之前见到的火光珠有所不同,这珠子里是液体,火光珠炸开后则会冒出火光。 梅哲许捏起一颗,举到眼前:“火树银花是由融化的铁水击打而成,若有残留的铁渣不小心沾到人的身上,或许可以用此物来医治。” 艾奇朝着梅哲许投以赞赏的目光:“世子说的不错。铁渣沾到皮肤上,是一刹那的事情。重伤后可以用这个珠子里的液体清洗伤口,同时能将铁渣洗出来,一举两得。” 苏婉凝总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因为她和梅哲许并非通晓此道之人,自然可以被人随意应付。 “珠子太过危险,依照规矩,我们需收走保管。待庆典结束,再物归原主。”苏婉凝在几人的注视下,合上盖子,收在手心。 艾奇无所谓地站在原处。 苏婉凝想了想:“火树银花节目可以留下,不过你们只能在偏殿和池水边走动,并且不得携带表演的器具给其他生人参看,可能接受?” 赛睿最先回过神,惊喜道:“可以,当然可以,我们巴不得不被他人偷看学去技法。这样一来自然最好不过了。” 古拉胆怯地看了眼艾奇,被苏婉凝逮了个正着。 “那我们每日晚膳后回来看排演的效果,其他到时再说。” 苏婉凝接着看了眼梅哲许,揶揄道:“表哥,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怎么说也得给艾奇兄弟留点儿处理伤疤的功夫,以免里面的药粉停滞过久,废掉整只手,不能给太后娘娘献艺就不好了。” 艾奇的眸光瞬间阴沉下去。 第三十三章 套路换真心 http://.biquxs.info/

走开很远后,梅哲许才将心里的疑惑讲出:“表妹是何时发现的问题?我竟没有察觉出。” 苏婉凝摇了摇手中的木盒,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方才艾奇在刻意转移视线。珠子内不只有药水,更是藏了火药粉,艾奇之所以捏碎珠子,就是为了让里面的东西自然流出,而非击碎破坏,如此一来就使得珠子原有的威力无法发挥。他着急用布系在伤口处,也是为了遮掩手里攥紧的火药粉,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原来表妹才是那个有心人,之前真是小瞧了表妹。”梅哲许桃花眼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梅表哥,此事非同小可。将人放走不如收在眼底,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也不宜惊动她太后老人家。不如先派侍卫守在偏殿四周,变相圈禁,将人控制住也好。你看如何?”苏婉凝捋了下思绪,赶忙同梅哲许商讨。 梅哲许眼里全是钦佩之色,对苏婉凝的主意全盘接受:“表妹想得很是周到,太后身边说不定也藏了他们的接头人,先冷静处理为好。” “那这盒子表哥你先收好,后面说不定还能成为有利的物证。”苏婉凝小心地将早已拿空的盒子递交给梅哲许,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挑眉看向风雨连廊拐角处的风窗。 梅哲许会意:“表妹你且去安排,证据交给我放心好了。” 苏婉凝早就发现了如意的身形,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猫着腰偷看这侧的情形。 她不会让如意真的如意。 且待她揪出那夜的另一个女子。 目前来看,如意,艾奇暴露了身份,接下来一段时间会稍作收敛。 但这伙儿人中的其他四人还未出现,苏婉凝决定主动出击,先回钟楼取样物件,再叫上青竹一起。 那个丫头几日都没带她出来走走,再这样下去估计是要闷坏了。 苏婉凝登上钟楼台阶的最后一阶,发现木阶上留下一层极细的颗粒状粉末。 她谨慎地拔下发簪,在上面剐蹭一遍,放在了黑色布条上,并将粘在木簪上的粉末放进火焰里烧。 苏婉凝用手轻轻朝自己的鼻尖扇风,神色一变。 居然有人用了迷魂香。 她立刻用清水浸湿鼻腔,以免中招,并开窗通风,仔细检查屋内是否有丢失。 奇怪的是,一圈看下来,并无物件不翼而飞。 青竹呢?这丫头去哪里了。 苏婉凝一合计,觉得太后那边事情更为紧急,为了防止贼人穷凶恶极,先下手为强,对太后不利,她决定先去太后寝殿一趟。 慈宁宫 “婉凝真是有心了,知道哀家夜里入睡困难,还特意带来了安眠的好物。”太后躺在贵妃椅上,旁边有宫女举着蒲扇遮阳。 苏婉凝扫了眼太后寝宫内的布局,屋内通风不畅,房内潮湿,屋顶应是积了水。 “太后娘娘,婉凝给您讲讲,这些东西有何用处。你看这个香料包,里面放的是我特意翻古书查到的方子,有舒缓血液,静心止燥的效用。每日入睡前,可让嬷嬷准备好一桶热水,将药包丢进去,一同泡脚,一盏茶即可。”苏婉凝贴心地将药包交给伺候太后三十多年的嬷嬷。 “对了,这方子已经托方御医查过了,并无毒性,太后大可安心使用。”苏婉凝看到明月姑姑的迟疑,知晓她心里所忌讳的,特意多解释了句。 明月姑姑立刻喜笑颜开,眼睛弯成一条弦月:“还是苏姑娘想的妥帖,庆云长公主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太后则是好奇地拿起一只木盒:“这里装的是何物?” 苏婉凝见终于到了重头戏,笑盈盈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一排银针。 明月姑姑当即倒抽一口凉气,面露难色:“姑娘可能不知道,太后寝殿不允许带利器入内,念在姑娘年纪尚轻,快将东西收好,莫被他人瞧见。” 太后倒是理智,好奇道:“明月,我们都是老人了,且听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多谢太后信任。”苏婉凝瞥了眼屋顶,“今日婉凝也斗胆进谏。太后娘娘的寝殿内有一处不妥,所以太后您深夜总是失眠多梦。” “你从何得知?居然能推测出哀家的病症。”太后惊呼出声,随后便陷入深思中。 苏婉凝敛起眸中复杂的情绪,前世虽同太后交集不多,但也从阿母身边听到些不一样的声音。 太后娘娘表面慈爱,实则内心城府颇深,不然怎能成为宫斗最后胜出者,除了娘家实力雄厚外,还有个人的步步筹谋。 太后年轻时虽貌美无双,但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为了留住圣心,太后不惜下狠手,让后宫里的美人多年无出。 这也是太后坚持念经诵佛的原因,就是为了图个心安。 “婉凝看太后娘娘房中潮湿不通风,久而久之体内就集聚了毒湿,肝脏肺腑受到拖累,人也变得精神倦怠,全身无力。夜里更是燃了炭火,干燥缺水。外燥内湿,人也就失眠多梦。”苏婉凝结合近来翻找的医书,胡乱解释一通。 太后这是心病。 “着实有理,夜里还总听到珠子滚动的声音,似梦非梦,让人心头烦乱。”太后开始敞开心扉,同苏婉凝讲讲自己的病况:“那次你拿来的佛莲香,效果奇特,那阵子真的好了许多。” 苏婉凝一听,珠子滚动的声音,就觉得情况好像变得更加棘手。 但她表面上按兵不动:“太后娘娘抬爱了,佛莲香本就是阿母的一番孝心,特意请来的香效果就是明显,只可惜数量不多,不能一直使用。但婉凝新拿来的药袋,都取自老祖宗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经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太后娘娘放心享用便是。” 太后欣慰地拍了拍苏婉凝的手背。 只听她话语一转:“除了内在调理,外部环境也应改变。比如说,不如找些匠人将屋顶重新翻修一遍,查查是否有人遗留下珠子,或是其他东西。” “哀家怎么没想过,珠子声也可能是从屋顶传来的!”太后恍然大悟。 “是啊,太后娘娘。”苏婉凝目的已达成:“婉凝听老人讲,有鸟雀喜欢明亮的珠子,会从百姓家啄走放在房梁上的鸟窝中。说不定屋顶就藏着几颗珠子。” 太后短暂的思考后,吩咐明月姑姑:“明月,你现在去找人,务必寻出根源。到底是畜生,还是人为,都给我一次查清楚!” 苏婉凝这才惊讶地拍了拍脑袋:“呀!不知不觉间,竟和太后娘娘聊了这么久,我居然忘记说这排银针的作用。” 太后神色阴郁,面上却维持着慈祥的笑,点头应允。 “太后娘娘,再跟您讲一个秘密。”苏婉凝扮演好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辈,想同太后讲悄悄话,凑上近前。 “佛香虽说安神,但也不能多用,只怕依赖上就戒不掉了。我听人说,这款香料已经被管不住嘴的人传到了民间,作坊里马上就制出形似的东西,只怕到时滥竽充数,毁坏了佛莲香的品质。再者,咱们大燕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总有更好的法子让太后您夜里睡得香甜。” 太后定定地看着苏婉凝,忽地弯起嘴角:“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庆云家的姑娘如此能说会道,简直说进哀家心坎儿里了。明月,看赏。” 苏婉凝乖巧地跪在地上领赏:“多谢太后娘娘赏赐,日后婉凝继续尽心竭力为您排忧解难。” 从慈宁宫走出很久之后,苏婉凝才将绷紧的脊背松缓下来。 太后是阿母的亲娘,段位更是高出了不止几层,凭她的阅历,还不足以在她面前混淆是非,指鹿为马。 所以她只能从孝顺体贴做起,以真心换真心。 最终慈宁宫屋顶的东西到底是何物,她还不能立即知晓,但起码能让在太后身边嚼耳根的人有所忌惮。 苏婉凝只需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反应。 她正走着路,一枚石子滚到了她的脚边。 苏婉凝诧异地抬头,陆嘉容突然从松树后出现,将她拉进了假山中,面色严肃。 “婉婉,青竹被人掳走了!” 苏婉凝心一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窒息又无力,前一世她就没能保护好忠心耿耿的青竹,让她活活被乱棍打死。 重来一世,竟又上演了一遍。 “谁干的!你从哪里得知?为什么不去救她!”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陆嘉容的胳膊,眼角的泪水无声流下,一连串的反问是她宣泄情绪的目前的唯一途径。 陆嘉容也没料想她会如此触动,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将手抬起,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拍。 “之前我在姜鹏海手下救过一个宫女,她今日突然跑来告诉我,钟楼里有姜鹏海手下的太监出现,还背走一个装了人的麻袋。我留了心,让她先去盯着麻袋被送到何处,就赶忙过来同你商量对策。” 苏婉凝脑中一片空白,额头颓丧地抵上陆嘉容的衣衫,哽咽道:“无论何时,你都站在我这边。对吗?陆嘉容。” 陆嘉容听到她娇媚又可怜兮兮的语调,呼吸节奏都乱了一拍:“嗯,一直都在。” 靠在他怀中的苏婉凝,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上门讨人 http://.biquxs.info/

“咻,咻,咻。” 水滑的蛇皮鞭子扬起落下,如是三次。 手握鞭子的女子指甲血红,面露凶光地眯起眼,盯着被麻绳捆住的青竹:“再问最后一遍,你主子的目的是什么?有谁在背后给她通风报信!” 青竹珠钗散乱,双手被束在身后,牙关却是紧咬,不肯透露一句话。 “真是一个愚忠的奴才。苏婉凝压根就没发现你失踪,你还在这儿给那个不争气的主子尽忠?真是糊涂!”秋玥见撬不开青竹的口,一个鞭子甩向正在饮茶的男子。 “你还有心情吃茶?!苏婉凝那个小蹄子都要找上门了!” 艾奇身子微微后倾,不悦地看着自己上一刻还拿在手中的茶盏碎成瓷片,水渍混着茶叶浇了一腿。 “有什么好紧张的。秋玥你不是一向自诩没有过不了的难关,怎么一到苏婉凝这儿,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颓败。要我说,咱们几个在暗处,本就占得先机。对方没有弱点,难道我们就不能给她制造难题?” 秋玥突然起了兴致,扭着柳腰,妩媚地伸手在艾奇棱角分明的侧颊上抚过:“看不出来嘛,艾奇兄弟还留有后招,不如说来听听,让我们这些愚钝的都长长见识。” 缩在一旁不言语的如意也跟着附和了声:“艾奇,我可是看见苏婉凝将火光珠交到了梅小世子手里,证据都被人拿住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艾奇十分享受美人儿的恭维,舒服地扬起下巴,沉浸在秋玥方才的挑逗中:“这事说难也不难,本就要纵火,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妨?现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干脆一鼓作气,将事情全部推到冤大头身上,我们成事后不也能顺利脱身?” “说得容易,苏婉凝岂能轻易上当?”如意同苏婉凝打过照面,多少能摸清对方的手段,不好对付。 艾奇懒得多说,眼皮抬了抬,看向角落里昏死过去的青竹。 秋玥一点就通,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愉快地笑了出声:“艾奇可真有你的。” 艾奇伸手招呼两人凑近,低声部署计划。 听完,秋玥随手捞起桌面上的一张皮面具,套在脸上变了副模样:“回见,期待下次碰头,苏婉凝已经半死不活了。” 如意顺从地跟在身后:“当然会的,李女官。” 艾奇借着烛光,仔细在秋玥面上打量几遍,目光炽热:“这次的壳子清秀许多,听说叫李素兰?” 秋玥朝着艾奇勾了勾手指,挑衅地看了看他被茶水浸湿的腿:“怎么,艾奇兄弟也想进姜鹏海的小院儿?很简单,舍掉你那个宝贝玩意儿,整个皇宫都任你横行。” 语罢,秋玥咯咯地笑着走远,艾奇留坐原地面色不佳。 钟楼里,苏婉凝还在焦急地等消息。 陆嘉容站在窗前,洁白的衣袍染上淡紫色余晖,单手撩开珠帘查看周围的动静。 “陆嘉容,你瞧这是什么?”苏婉凝眼瞅着一个纸团从楼梯的空隙中,投掷到地面。 陆嘉容还想追去一探究竟,被苏婉凝止住了步子。 “别去了,那人告诉我们,青竹关在姜鹏海院子里。送信的恐怕也不完全知情,追上去盘问只会浪费时间。”苏婉凝将摊开的纸团递给陆嘉容,脑中迅速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既能光明正大地搜查姜鹏海院子,又能随意发落。 不就是设下陷阱,为了引他们上钩。 苏婉凝实在顾不得许多,但凡有关青竹下落的地方,她都要去查一查。 “原是陆先生大驾光临,失礼失礼了。”姜鹏海睡眼惺忪,身上还散着浑浊的酒气。 陆嘉容在宫中虽说没有正经官职,但好歹是太子跟前的执笔先生。 一般宫女太监还是要尊称他一声先生,卖他面子的。 所以姜鹏海即便被扰了美梦,也还是耐着性子陪陆嘉容周旋。 苏婉凝等带来的八个宫女太监站定,才缓步到陆嘉容身旁,冲着姜鹏海道:“深夜叨扰,姜公公多有得罪了。只是方才我一眼便瞧见一团白影消失在你的小院儿里,公公不介意我们搜查吧?” 她的语气疏离客气,让姜鹏海挑不出一丝毛病。 “瞧着这位主子,眉宇间七成似庆云长公主,想必就是苏姑娘吧。”姜鹏海先礼后兵,“苏姑娘深夜闯入太监的住处,恐怕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也极为不妥啊。” 苏婉凝就知道老奸巨猾的姜鹏海不会轻易配合搜查:“想必公公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话,那我就代替陆公子再讲一遍。太子殿下最爱的波斯猫一个时辰前走失,因马上要到宫禁时间,太子不愿大张旗鼓搜寻,以免惊扰到各宫的主子们。就在刚刚,我们十多个人的眼睛,都瞧见了公公院子的围墙上,有一只纯白色波斯猫。究竟是与不是,我们一搜便是。” “搜!”陆嘉容左手抬起落下,八个人分别冲往不同方向,尽职尽责地翻找起来。 “公公多有叨扰,还请见谅。”苏婉凝自觉有些霸道,好得给了姜鹏海一个笑脸:“姜公公这里真是风水宝地,什么猫儿啊狗儿啊,没事儿就喜欢来这里凑着。” 她话里有话,面上笑着,言语却直白地讽刺姜鹏海招猫逗狗,不做好事。 跟在姜鹏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气不过,跨一步就要上前理论,被一只细白的手给拽了回去。 “小福子,你回去歇着,公公这边由我侍候。”秋玥扮成的“李素兰”衣着清凉,一看也是入寝后起身的随意装扮。 苏婉凝见到老熟人,真想夸李素兰一句。 命真硬。 按理说,仇人再见,应该分外眼红。 但今日的李素兰,总有一种别样的敌意,且藏得极好。 “这位想必就是公公的对食,李女官吧。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绝配。”苏婉凝看姜鹏海不为所动,就知院子里恐怕并没有什么把柄能被搜出。 姜鹏海假笑道:“托主子们的福,让奴才在有生之年,还能成一次家,死而无憾了。再说今夜苏姑娘特意上门刁难,难不成是为了来羞辱做奴才的?这样奴才也认,只是明日一早,太后娘娘要礼佛。今日老奴也不能多奉陪了,您请自便。” 姜鹏海说完就想牵着“李素兰”的手,双双离去。 苏婉凝怎能遂了他的愿:“公公留步,看来我带来的八个人是寻不到太子的波斯猫了。但除猫之外,婉凝还想同公公讨要一个婢女,名唤青竹。还请公公将人交出来,你我今夜之事就此作罢。” 姜鹏海好像并不知情,怒气上头:“苏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猫儿和人,都一并赖到老奴身上不成?你且等着,明日一早咱们就去太后面前评评理,到底是谁更无耻?” “哎呀,公公。”秋玥极有技巧的吐出一个发颤发嗲的话尾音,成功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发麻,“你有我还不够吗,怎么又给我招来姐姐妹妹了。” 矫情埋怨的表情,苏婉凝看在眼底,若不是慌张的没吃晚饭,现在估计胆汁都要呕吐出来了:“公公先别急着矢口否认,先听听我给你摆证据。” 陆嘉容这时也搜完返回正厅,皱眉摇了摇头。 苏婉凝更是没了顾忌:“首先,公公你要记住,我问你讨要人,不是师出无名,必然你手脚有不干净的地方。不需要我再解释李素兰嫁给你的原因了吧。毕竟,您是连长公主殿下都从小看大的太监,拿捏我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也不算难事。” 姜鹏海气焰瞬间被浇灭,苏婉凝的话可不正是他亲口对着李素兰说过的。 只是现如今的“李素兰”毫无反应,甚至还悠哉自得地用手指绕着头发丝儿。 “姑娘若是不信,奴才大可将密室敞开,供姑娘任意搜寻。”姜鹏海降低了底线,愿意让苏婉凝再进一步。 苏婉凝不想费力:“公公,再这样说下去,可就没意思了。我只想看到结果,不论过程。” 顺势,苏婉凝挑了把舒服的八仙椅,极为松弛舒坦地靠在椅背上:“我知公公人脉广,在宫中的奴才圈子里,你说话是数一数二的。现如今主子有困难,做奴才的是不是该和主子一同克服?明日一早,青竹须得出现在我的房门外,别耽误给我更衣打扮!” 姜鹏海被捧得太高,这会儿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通红:“你,你……” 陆嘉容低声同她讲:“无需同他多言,他好似并不知情。” “那好吧,姜公公既然没意见,那就明早将婉凝的婢女,打扮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送回来。”苏婉凝见达到预期成效,见好就收。 “走吧,陆公子,在这儿多待一刻,就多占用一会儿姜公公的春宵。俗话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买不起。” 陆嘉容忍住笑意,拱了拱手:“姜公公,我们先行一步。记住寻太子殿下的猫儿,还有苏姑娘的丫头青竹。如果找不到,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皇族的笑话。偌大的皇宫,竟没有一人能解决主子的难事。” “是。”姜鹏海吃了个苦头,还叫不出来。 “公公,不要生气。恶人自有恶人磨。”秋玥在院子里照顾姜鹏海的病情,顺了顺他的背部。 苏婉凝隐约听到李素兰的安慰说辞,来不及细品,就看到钟楼那边燃起凶猛的火焰,半边天都烧得发红发烫。 第三十五章 钟楼走水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迅速看了眼陆嘉容,二人心照不宣,彼此都知晓对方开始下手了。 正因为天色已晚,各宫都陆续准备就寝,才显得钟楼这处格外的吵闹。 苏婉凝一行人还未走远,“李素兰”搀着姜鹏海就跟了过来。 “苏姑娘,看来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不如让姜公公先去钟楼瞧一瞧,那边的形势应该更加急迫才是。”秋玥扮成的“李素兰”假惺惺地呈上好意,要一同前去。 苏婉凝当然不会拒绝让她露出马脚的机会,李素兰一定有古怪。 “还是李女官想的周到。正巧多一些人,也能有人帮忙探查火情,省得有心人逮住我的错处,落井下石。” 秋玥眼光闪了闪,讪讪笑了声不再接话。 陆嘉容与她并肩而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用食指向后指了指,询问为何要带这么多人。 苏婉凝眨了眨眼,无声地用口型传递想法:“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看不见的好。” 果然如她所料想的,姜鹏海还是放在身边的好,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掌控。 苏婉凝留意到,姜鹏海在看到院墙内的钟楼一片火光后,即刻召唤来一个小太监,附耳吩咐几句,人就跑开了。 想是去找外援了。 她倒是不在意,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后只会让始作俑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姑娘,您回来了!”宫女墨画被熏得黑了大半,咳嗽着迎了过来。 苏婉凝仔细回想了下,原来是她寝殿里侍候的宫女:“你怎么到钟楼来了?还弄成这副模样。” “姑娘,您忘记了?不是您吩咐人说钟楼湿冷,让奴婢给你添几盆炭火,一连都送了两三日了。今天奴婢被杂事绊住了脚步,不想刚到就发现走水,赶紧来帮忙打水。”墨画说得诚恳,手上还端着盛满水的漆黑色木盆。 苏婉凝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忙活。 陆嘉容眼眸微敛,下意识用余光看姜鹏海二人作何态度。 姜鹏海不出所料地上前挑刺:“哎呀呀!苏姑娘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出入钟楼时,为何不小心灭掉火种,偏偏在庆国大典之前招来了不祥的祸事。” “婉凝自是不如姜公公面面俱到,在皇宫中一路升为太监副总管,处处都谨小慎微,深夜还敢去叨扰太后娘娘。”苏婉凝也不甘示弱,方才离去的那个小太监,直奔慈宁宫的方向。 要是其他一般的妃子,可没闲工夫管这档子事儿。 姜鹏海被人揭穿,也不见慌乱,毕竟是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苏姑娘是太后召进宫的,奴才们哪敢对姑娘评头论足,不过是叫来太后做主,奴才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秋玥也跟着煽风点火:“姑娘养尊处优,不知下面的奴才们有多卑微。上面主子犯了事,可不得这些个无依无靠的奴才们顶上赎罪。” 她这一番话瞬间燃起了久在底层任劳任怨的太监宫女的怒火,各个眼里都开始散发着仇视的怒火。 苏婉凝趁着这群人还没进钟楼的院墙内,快步拦在了必经的圆月门前:“既然姜公公和李女官将脏水都泼在了我的身上,那就不要再入内添乱了,省得一会儿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反倒都要一齐赖到我的头上不成?” 陆嘉容也紧跟附和:“苏姑娘若是信任陆的话,不如派在下入内安排处理,你们在外也好安心等待太后的驾临。” “多谢陆公子,有劳。”苏婉凝客套地冲着陆嘉容施了一礼,假装二人并不相熟。 临进钟楼前,陆嘉容的衣袖蹭过苏婉凝的,并飞速留下句话:“李素兰耳垂。” 苏婉凝目光一定,好似有东西从脑海中闪过:“李女官多日不见,竟愈发的娇美可人。” 说完,她的视线并未从秋玥脸上转移,直勾勾地看得对方心中发毛。 秋玥虽做贼心虚,但依仗着眼下的形势有利,并不十分局促,还饶有兴致地拨弄下自己的发丝,掖在耳后:“苏姑娘嘴真甜,难怪太后经常夸您孝顺懂事。” 苏婉凝笑而不语,别有深意地继续盯着她的脸,连姜鹏海都跟着不自在,脚下步子迈了两下,挡在秋玥身前。 “姜公公当真是金屋藏娇。李女官八面玲珑,岂是需要公公来照看的。就说方才那句,寻常人嘴里说出来,不知要吃多少记耳光了。偏偏从李女官嘴里道出,就没那么刺耳。如果我有意捋一捋其中的深意,那就是嘲讽我苏婉凝只会表面功夫,嘴皮子动动就是孝顺太后了?!” 秋玥听后银牙紧咬,谁让两人身份悬殊,不得不低头:“奴婢错了,还请苏姑娘责罚。” 苏婉凝走近,看她眼中满是不服的情绪,也不为难,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啧啧道:“最近烦心事颇多,可不知为何,看到李女官这张清秀的脸,心里的怒气就平复许多。” 秋玥别扭地将下巴从她手指间挪开:“不如苏姑娘国色天香。” 姜鹏海贯会看人眼色,自然明白苏婉凝欲迁怒秋玥,赶忙插嘴:“小门小户出身的,哪儿有忠伯侯家的姑娘顺眼。姑娘真会说笑。” 亏得平日里压根不会碰面,还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不然像这种人,苏婉凝早就设法儿惩治了。 好在她已看清“李素兰”耳垂上的蹊跷,陆嘉容也脱身去寻青竹,自己只需守好大门,拖住时间等太后的到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后的轿撵晃悠悠地落地。 “哀家心说,又是梅哲许那个小子犯浑闯祸,没想到是婉凝遇到麻烦事了。”太后鬓发上就插了一只素朴的簪子,看来是就寝后被叫醒的。 秋玥也发现了这一点,眉毛都跟着愉悦地舒展。 太后睡后被扰,想来心情不会大好。 明月姑姑在边上跟着,也是一脸庄重,目不斜视。 姜鹏海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且能轻易从太后手下捞出李素兰,要说太后宫里没个照应的人,傻子都不信。 只见他谄媚的眼神多次飘到明月姑姑的脸上,都没得到回应,只好斗胆回话:“太后娘娘圣安,今夜事发突然,请娘娘来也是在帮苏姑娘。毕竟姑娘年幼,监管不严导致钟楼走水的罪过,是万万承受不住的。” 苏婉凝心道手段够毒辣,姜鹏海先前还恨不得把你当做菩萨供着,这会儿就立马变脸拉她下水。 她倒不着急反驳,先看看太后怎么说。 “婉凝,哀家怎么越听越替你委屈。难不成钟楼的瓦片掉落砸到人,也是因为你在顶楼出现,踩踏瓦片的缘故?”太后因休憩被打断,怒气正无处消解,姜鹏海就撞了上来。 姜鹏海听话里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不敢轻举妄动。 秋玥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回禀太后娘娘,钟楼在庆国大典之前走水,势必会大举翻修,大兴土木,也不知是否会惊扰哪一路赐福的神仙,到时降罪大燕可就不妙了。” 太后冷冷地瞥了眼秋玥:“又是你,怎么次次与婉凝作对都有你。难不成是姜鹏海这个狗奴才给你的底气?!上次若不是庆云保你,你早就没命了。现如今还自以为攀上了姜鹏海这个高枝,居然敢编排起大燕的国运了?明月,掌嘴。” 明月姑姑二话不说,挥手就扇了过去。 苏婉凝真要感谢前几日在太后面前吹得那些耳旁风,获得了太后的宠爱不说,还让她对身边人起了疑心。 姜鹏海恐怕私下为太后卖命,是太后手里的一条狗。 不过阿母出面担保下李素兰这件事,苏婉凝是真没猜到。 “太后娘娘,这么晚了还让您亲自跑来,婉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是自打我进宫以来,身边的丫头平白无故失踪了不说,钟楼也在我离开后莫名走水。看来婉凝以后要多跟着太后您吃斋念佛,洗清不知何时背负的罪孽了。”苏婉凝目光中具是疲惫不堪,又有些自责。 “一派胡言!”太后阴沉地盯着秋玥:“明月,继续掌嘴!长公主和忠伯侯的女儿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污蔑的。婉凝你莫要忧愁,哀家替你做主,哀家就不信了,翻遍整个后宫,还找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丫头。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姜鹏海心疼脸颊肿的跟馒头一样的“李素兰”,怯怯问道:“那钟楼遭了此次劫难,太后娘娘可要去看看损坏了何物,后面该如何处理?” 苏婉凝露出神秘的笑容,大步推开院门:“太后娘娘,您请。” 太后踏入门槛时,有一丝清风拂过脸颊,心道不像是着火该有的氛围。 只听“哗哗”几声,半空中燃起明亮的火花,像是一束束带着羽翼的光箭,飘散在空中,化为缕缕白烟,转瞬消逝。 单独只看一处的光亮还不够震撼,站在钟楼阶梯上的赛睿和古拉,看到贵人们走入,更是卖力的拉开几十条铁绳,齐齐击打。绽放出的火花,从高处坠下,让一群人仿佛突然置身万千星辉下,恍如仙境。 太后刚回过神就不住称赞:“不愧是火树银花。婉凝,这莫不是你给哀家的惊喜?” 苏婉凝笑着回答:“婉凝岂敢惊扰太后娘娘的美梦,不过是寻了排练处,先试试火树银花的威力,以免庆国大典那夜伤到贵人。刚才被姜公公斥责时,我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真出了问题。” “婉凝真是有心了。”太后说着,发现了跪成一排的三个人,有男有女,又疑惑问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苏婉凝知道,按照太后的水平,肯定看出被捆绑的人有问题,只是充楞不说,就是为了给她发挥的空间,发泄被人诬陷的怨气。 真是妙哉。 第三十六章 中场胜利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向前走了几步,在三人面前走了一遭,才又回到太后身前:“回太后娘娘,这三人就是扰您清梦,同时想要倒打一耙,诬陷婉凝的罪魁祸首。” 秋玥看见地上跪着的艾奇,如意和墨画,知晓事情败露,悄悄地挪开步子,想要逃离。 陆嘉容咳嗽了一声,深邃的眸子微敛,将整个钟楼的细微变动尽收眼底。 苏婉凝离他近,看出他的暗示,立马提声道:“太后,其实不只有三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想要逃遁!” 这一声彻底断掉了秋玥的念想,所有人都顺着苏婉凝的目光,看向了撤离到几十步开外的秋玥。 只见秋玥捂着半边脸,强装身体不适蹲地抱膝:“太后赎罪,奴婢腹部绞痛,呼吸不畅,所以才……” 话音未落,太后就给明月姑姑使了个眼色,一时间钟楼飞出两个黑影,以挟持的姿态站定在秋玥两侧。 “李女官当真是身子金贵,不知是依仗着姜副总管的身份,还是说你本就没有接受过宫规的训教,所以才屡次触犯宫规?!”苏婉凝趁势追击,走到秋玥面前,一手捉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侧脸展现在众人面前。 秋玥眼中怒火迸发,嫌弃地与苏婉凝的手暗自较劲,下巴也被捏红。 “太后您请看,这个假冒的李素兰右耳垂有三个耳洞,据婉凝了解,大燕国女子戴一对耳坠足以,皇宫内选拔宫女时更会严加审查体肤上的疤痕瑕疵等物。按照这点,李素兰根本不可能被选入宫内,还高升到女官的位置!”苏婉凝当然不怕假冒的李素兰逃走,即便她身负武功,也不可能逃出皇室暗影的天罗地网。 姜鹏海两只枯树皮般的手攥了攥,动了嘴皮:“太后娘娘,这事儿都怪老奴,最近素兰在院子里亲自下厨烧菜,不小心被油星溅到耳朵上,为了美观,所以才擅自多戳了两个耳洞,未能及时上报,实在是奴才的失职。” 被钳制住的秋玥眼中不禁滑过得意的光芒。 太后娘娘不置可否,头疼得捏了捏太阳穴。 “那李女官极力在姜公公跟前吹捧火树银火的表演,进而推荐到太后跟前,这又是出于何种目的?难不成姜公公也同贼人是一伙儿的,私下勾结混入皇宫,准备大闹庆国大典?”苏婉凝并未将姜鹏海的说辞放在眼里,但他们难道真以为她没后招了? 姜鹏海显然不知情内幕,还以为自己只是护住了一个清纯貌美的对食,殊不知他自己也入套了:“苏姑娘在说什么,老奴不明白,老奴只一心服侍主子,绝无二心啊。” 年迈的姜鹏海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火树银花可不就是他推荐上去的,于是两腿颤巍巍地跪下开脱。 苏婉凝见姜鹏海的样子,就知他也当了回替罪羊:“火树银花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其中一人有罪,他私下携带火药粉放入珠子内,试图引发火灾,祸害皇宫!现今人就在被捆住的三人中。” “好大的胆子!”太后听到珠子十分敏感,已经意识到这帮人的手伸到了自己身边,“哀家道原是谁干的好事,在慈宁宫寝殿上方的珠子原来是你们这帮贼人带进来的!亏得哀家查了许久,还未明了,今夜真相却是水落石出了。” 苏婉凝看到几人吃瘪的样子真想拍手称快。 这群人想借助训练后的野猫偷偷传递火光珠,没想到猫迷了路,跑到慈宁宫屋顶,留下了火光珠,让太后受到了惊吓。 若不是苏婉凝歪打正着,劝说太后清理屋顶,也不会发现这群人的诡计。 苏婉凝想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珠子:“太后娘娘,您说的可是这种泛着红光的珠子?” 太后定睛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果真是你们这群贱骨头做的好事!还想暗算到哀家头上。”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姜鹏海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帮凶,不敢再多说,以防多说多错,只重复性地念叨:“老奴不知请,饶命啊娘娘。” 秋玥仍自负地扬着下巴,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模样。 苏婉凝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把将手中的火光珠摔倒无人那侧的墙壁上,瞬间炸开一团浓烈的火焰,烧焦了最近的一片草丛。 “太后娘娘您瞧,火光珠的威力不小,您万不可随意拿在手中赏玩。前几日婉凝也是同梅表哥一起,发现了这枚珠子的使用方法,就是为了引发小规模火情,来引发混乱,如果庆国宴上被他们得逞,摔入人群定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苏婉凝垂首,开始酝酿情绪。 “正因为婉凝和梅表哥没收了他们的一盒珠子,所以才会被盯上,连我的贴身丫鬟青竹都被掳走了,如今仍下落不明。”苏婉凝的梨花泪垂直滴落,颗颗分明,我见犹怜。 太后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苏婉凝的提醒,她还不知自己房顶藏有危险的火光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寻人!” 明月姑姑收到懿旨,赶紧去找人安排。 “多谢太后娘娘。还有这三个人,一个是火树银花中的一员艾奇,他负责运送火光珠,且是今夜走水闹剧的主谋之一。先是混入梅表哥的寝殿,偷拿走事先调换过的假珠子,送到了宫女如意手中,再窜动在婉凝寝殿中的墨画,盘算好我的行踪,趁我不在时放火污蔑,其心可诛!”苏婉凝讲的井井有条,犀利地揭穿贼人的计划。 太后见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儿,还想陷害她钦点筹备晚宴的苏婉凝,更是怒不可遏:“都拖下去吧,押入宗人府,严刑拷打,务必查明宫内可还有余孽。” 苏婉凝见闹剧基本落定,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太后的胳膊:“太后娘娘,今日一事能够顺利解决,还多亏了陆公子的相助。” 太后这才注意到站在不显眼处神态晴朗的陆嘉容,还长了副好皮囊:“不错,今夜有功的重重有赏。” 陆嘉容朝太后的方向,双手拢在身前行礼:“多谢太后。” “太后娘娘,陆公子出身清贵世族,根本不在乎金银珠宝的分量。这件事上陆公子行事谨慎,机敏过人,是个可造之材。婉凝听说,国子监近日在招收学子,不知能否也给陆公子一个机会?”苏婉凝总算逮到机会,为陆嘉容美言几句。 按理说,陆嘉容被召入宫内,做了太子的执笔先生,是个不错的选择。日后太子登基,陆嘉容自是太子一党,可以一辈子做个清闲的文官,无功无过,也符合陆氏一族的期许。 但苏婉凝知晓陆嘉容志不在此。 他白白跟在太子身边浪费大好年华,根本没有途径去结识同年岁的佼佼者,也不利于他日后官场的发展。 待到陆嘉容羽翼丰满,还需很长的路要走。 苏婉凝此举,就是让陆嘉容少走了一个大弯路,进入国子监大大增加了他与朝堂间的联系,若能在求学期间大展风采,很有可能直接被朝中权臣收归门下。 这也正是秦若轩一直以来,削尖头脑都想做到的。 太后静默不语,认真打量陆嘉容的形态,半晌才道:“既如此,陆嘉容你可愿意入国子监?” 陆嘉容不卑不亢,提起衣衫跪谢:“草民谢太后恩赐!” “婉凝,这几日真是苦了你了,连你身边的宫女都被人策反,可见你是受罪了。梅哲许最近怎么不见,要是让哀家逮着这个小滑头,必然要数落他,为何不好生照顾你。”太后佯装生梅哲许的气。 苏婉凝明白,太后这是变相给梅哲许帮腔,先数落他的不好,自己也不好埋怨对方什么了。 “太后真是错怪表哥了,他为了保护婉凝,拿走了装有火光珠的盒子,将贼人都引到他那边去了。” “是啊,差点儿没被一个刀起刀落,被贼人斩杀卧榻。表妹你真是心狠,几日不见也不来看我。”梅哲许突然出现在钟楼,身后还跟着一个普通的轿撵,上面似乎坐着一人。 苏婉凝还是要逢场作戏的,当即给梅哲许行了个大礼:“表哥别来无恙,这次为了捉贼也是牺牲不少。” 梅哲许身后那人掩在暗处,辨不清长相,隐约也是一个男子。 “哦,忘了给太后和表妹介绍。这位是楼兰王子楼漠,方才就是我同他在山上赏月,看到这处火光乍现,便急忙赶来。没错过好戏吧?”梅哲许凑到苏婉凝身边,开始挤眉弄眼,试图无声传递信息。 苏婉凝看了眼肌肤雪白的楼漠,无奈地低声道:“你可倒好,事了拂衣去,而我的丫头青竹都被人掳走不知去处。我白白留在明处替你挨刀。” “表妹你这就错怪我了不是,青竹我替你找到了!刚送到偏殿去医治,顺道我也查了查那些人的住处,看有什么漏网之物,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梅哲许明目张胆地想要贴近,被苏婉凝一个眼刀止住了下一步动作。 太后看见二人的亲昵互动,乐呵呵道:“好了,哀家这个老婆子就不在这儿碍眼了,你们也早些回住处吧。” 一行人送走了太后,也看着纵火贼人和姜鹏海被押走,才都恢复了正常的谈话声调。 “爱说不说。”苏婉凝等了许久,也不见梅哲许有下一步的解释,作势要走。 梅哲许原就是假意吊着苏婉凝,想看她哀求自己的讨好,没想到适得其反:“哎哎哎!表妹,你可不能走。我说不就是了,你可知,楼漠在进京前居然遇到过姑丈!” 苏婉凝脸上揶揄的笑意突然止住,面色严肃地看向了背手立在阴影处的楼漠。 第三十七章 忠告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一直僵持在原地,楼漠也并未上前交谈。 陆嘉容意识到苏婉凝的反常,伸手触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俯身凑到苏婉凝耳边,声色极致温柔:“婉婉,此人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苏婉凝迅速将神色恢复如初,失去血色的嘴唇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陆嘉容,今天多亏你助我一臂之力,否则我也不能顺利布完整个局,引他们入套。我累了,改天再跟你解释所有离奇事件的缘由。” 陆嘉容见她确实面色不佳,也有意避让,就知对方不想让自己在场。 可是看到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梅哲许,陆嘉容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好,婉婉,先不扰你接下来的安排,我们二人的事之后再聊,毕竟来日方长。”陆嘉容嗓音柔和,最后一句更是像恋人间的低语,带着丝丝暧昧,缱绻勾魂。 梅哲许见鬼似的瞪着嘴角含笑离去的陆嘉容,愤愤不平地攥紧拳头,想要抬手勾住苏婉凝的肩膀,表示二人的关系亲密。 苏婉凝像是预判到了他的行为,瞬间抬脚离开,走近楼漠:“楼公子,一路奔波,来到都城可还适应?” “一切安好。”楼漠话少,同样也有汉语生疏的原因。 梅哲许三步并做两步跟了过来:“楼兄,这是忠伯侯的女儿,我表妹苏婉凝。之前你说遇到过左耳廓有刀砍疤痕的男子,许是我表妹的救命恩人。” 苏婉凝看了眼说谎不打草稿的梅哲许,二人未提前统一过口径,这样说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毕竟忠伯侯征战在外,未经传召不得回城。 “表哥说的不错,当年多亏那位侠士出手相助,从逃匪中救下出城踏青的我,估计现在我也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说话了。”苏婉凝信手捏了个故事,将林二哥被阿爹救助的往事改了改。 “实不相瞒,这位大侠也是我楼漠的救命恩人。当时我入住黑店身中迷药,钱财全部被掳走,差点儿命丧黄泉。多亏他出手,还在询问过我的身份后,建议我去官府上报。所幸后来在半途中遇到秋猎的陛下,打下三彩鹿才顺利入京。”楼漠说到救命恩人,瞬间话语也多了起来。 苏婉凝眉头微蹙,看来当时阿爹已经接近都城:“那楼公子可曾记得那人奔去的方向,身边可还有同行之人?” 楼漠思忖了好一会儿:“不记得了。那位侠士一直在解救被黑店捆住的无辜百姓……” 苏婉凝打起万分精神就等着他的下一句,没想到他止住了嘴,默默回到了轿撵上。 这时赛睿和古拉从钟楼里走了出来,他二人手上拿着火树银花的道具,这会儿想必刚刚收拾干净。 “多谢苏姑娘相助,不然我夫妻二人还要继续饱受艾奇的压制。”赛睿抱拳称谢,古拉紧随他。 “无事,举手之劳。不如二位也早些回去休息。”苏婉凝无心应付更多的人。 “楼公子,莫不是有难言之隐?”苏婉凝见赛睿和古拉离去后,才又试着同楼漠交谈。 对方隐在轿撵里,看不清面部表情:“方才那二位正是和我同时在黑店被救的人,我不欲更多人知道我的过往,因为一旦被有心人得知,传到我父王的耳朵里,我会被取消楼兰王的继承资格。” 梅哲许也略带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是这样的,表妹,楼漠和他大哥现如今水火不容,他此次特意提前来燕国朝拜,就是为了同他大哥比拼谁更早一步入京。结果他虽然胜利,但中间多少有胜之不武的地方,所以他不想更多知情人看到他的模样。” “原是如此。”苏婉凝心下了然,冲着楼漠道:“楼公子大可放心,只要你日后再有那位侠士的消息,定要告知我一声,救命之恩婉凝还是要还的。” 楼漠不假思索:“好,一言为定。” 梅哲许摆了摆手,给楼漠抬轿撵的人蹲下站起,一颠一颠地送他远去。 苏婉凝直至目送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赶忙转身往寝殿走:“梅表哥,青竹的伤势如何?可有损毁容貌?” 青竹还是个丫头,并未婚配,她希望青竹能嫁一人终老,而非陪她经历刀光剑影。 “放心吧,表哥我派人跟踪了艾奇,如意两人,但因为他们的警觉性太高,一直没能得手。后来我灵机一动,派侍候的丫头在他们各自的住处点燃了一种香料,后面又放出我精心饲养多年的狼狗,追到了他们的踪迹,找到了被关在柴房的青竹。”梅哲许面露得意之色,就差开口让苏婉凝夸他。 苏婉凝余光瞧着梅哲许的嘚瑟之形,终于真正开怀地笑出声:“好好好,还是表哥靠谱,改日定当携青竹拜访,让那个丫头好好感谢表哥的救命之恩。” 梅哲许别扭着嗓子:“其实……也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若是表妹你能好好看我几眼,再远离陆嘉容,就最好不过了。” 苏婉凝听闻此言,迅速瞥了眼梅哲许,觉得他今日不大对劲:“表哥,陆公子怎么招惹到你了,你竟不待见他。” “陆嘉容只是个陆氏嫡子,听说还是被陆夫人抱养在膝下的傀儡。你若嫁到陆氏一族,有你费心的了。”梅哲许提起陆氏一族,表情多有不屑。 苏婉凝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对陆嘉容不甚了解,除了他未来将要踏上高位,其他关于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之前她还短暂地思考过,为何温润和善的陆嘉容会变成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臣,也没得出任何结论,还被抛之脑后。 看来,陆嘉容她是该上心了。 “表哥,你多虑了。陆嘉容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再说我就算嫁给他,背后也有忠伯侯府撑腰。再不济,表哥你可是世子爷,未来蜀地藩王,大不了你替我出气不成。”苏婉凝有心逗弄梅哲许,消了他对自己那点儿若有似无的小心思。 梅哲许当真用心想了会儿:“表妹,情之一事,难以论断。你若真的爱上了他,彻底沦陷,就算他带给你的是巨大的伤痛,你也会甘之如饴。到时候,你反而会偏帮那个孙子,处处替他遮掩,终日郁郁寡欢。” 苏婉凝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那么像是在变相敲打她? 若把这些事情代入前世,她倒没有任何疑问,表哥的忠告还挺有道理。 难不成表哥也看到了前世的秦若轩? 苏婉凝无意识地问出口:“表哥,你之前说能做梦看到忠伯侯府的未来,那你能预见我未来的夫君吗?是哪家的公子?” 梅哲许面上变幻莫测,最后笑嘻嘻地说了句讨打的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音一落,苏婉凝伸手就捏中他腰间的肉,狠狠地扭了大半圈,笑眯眯地问:“表妹心思单纯,表哥莫要欺我年幼。” 这厮原来是在占她便宜。 秋夜里凉风瑟瑟,寝殿内燃了炭火。 苏婉凝回来后没多久,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血色。 她轻手轻脚地掖紧青竹的被角,看着对方梦中依然惊恐的小脸,心中酸涩。 苏婉凝缓步踱至窗台下,看着森然高悬的明月,暗自下了决心。 这六个人中,还剩下的三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日同往常一样,苏婉凝查看宴会表演曲目的排演进度,将亮点和不足之处都一一记在蓝色小册子上。 梅哲许最近也不偷懒,天天跟着苏婉凝,端茶倒水。 今日梅哲许一脸神秘,拉着她说要讲悄悄话:“表妹,你可知道,被抓的几人里,只有三人是主谋。其中你寝殿内叫做墨画的丫头,她说自己当日昏昏沉沉,毫不知情,对于如何入狱都完全忘记。我怀疑其中必有猫腻。” 苏婉凝听后点头:“听说背后闹事之人不止三人,且个个身怀绝技。表哥你说描述的墨画的样子,像极了被人迷惑心智,操纵心神。据我接触下来所发现的。艾奇,如意和假李素兰,都不具备这种绝技。” “表妹你分析的不无道理,如果三人中任意一个有这种本事,被人抓住时便会动用这种能力,先躲过追捕再说。但那日并未见更多人受到蛊惑。”梅哲许陷入深思。 “表哥,最近记得多加防守,严查宫外来的表演团,看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否有异样。同时,表哥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们在明,敌人若要反击,定会以你我还有陆嘉容为靶子。此事不容小觑。”苏婉凝眼中划过一抹担忧的神色,还是把梅哲许给拉了进来。 梅哲许满脸写着不开心,咬牙切齿:“那表妹你可得好好提醒陆公子,让没有武力傍身的他多加小心才是。” 苏婉凝暗自摇摇头,她这个梅表哥真是矫情。 “喏,一说一个准,说谁谁就到了。”梅哲许自觉地退出,溜达到各寝殿内排演的队伍中。 苏婉凝看向陆嘉容,略显惊讶:“你怎么来了?太子那边课业可结束了?” 她当然不会忘记陆嘉容在宫内的本职。 陆嘉容淡淡地笑着:“不曾,想你便来了。” 苏婉凝一听,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真想上前捂住他的嘴,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多多收敛。 “陆嘉容,你我还未定亲,言语间不要如此露骨。被人听去就不好了。” “庆国大典一过,我就能上门提亲了,不过是迟早的事。”陆嘉容一步一步走近,将苏婉凝堵在无人能看到的角落里,神色落寞。 “明日我便要出宫,去国子监了。” 第三十八章 遇袭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看着遮挡在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开,轻轻说道:“这不是我们一直所期盼的吗?你这副模样,难不成还在贪恋宫中悠闲的执笔一职?” 话一落,苏婉凝就惊觉自己吐露心声,且不经意间小看了陆嘉容的为人。 正当她想出口补救,陆嘉容已经自觉地撤开大半步。 他的神色瞬间清冷无比,眉头拧了一个结:“婉婉还在质疑我的初心?我不过是担心日后一心扑在课业和官场,便无暇照看你。你今日这番说辞,难道从未明了我的心意?你我二人的契约当真只是一个无情的约定?” 苏婉凝动了动嘴,拧着眉:“自然……” 陆嘉容突然凑近,低下头,将唇递到她的嘴边,把她即将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殷红的唇瓣柔软温暖,但攻势却是强硬,好似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撬开她的嘴,进入到她的心房,问一问,她的真心到底何在。 苏婉凝一时间有些恍然,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任他摆弄。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心去了哪里。 又或者,这一世,她本不配获得一颗完整的爱人的心脏。 她习惯了不被人需要,习惯了命运馈赠给她的枷锁,但这一次真的重头再来,她却不愿轻易付出真心。 陆嘉容看见她的失神,覆在苏婉凝脖颈上的大手更是将她推向自己,猛烈地掠夺她急促呼吸到的空气,让她无路可逃。 直到苏婉凝的泪水盈满眼眶,陆嘉容才泄气地松开她,冷冷道:“你还欠我许多解释。” 说罢,陆嘉容头也不回地离去,依然是初见时气质卓然的少年郎,只是眉宇间却染上了淡淡的忧伤。 苏婉凝在角落里平心静气片刻,又换上端庄疏离的假笑,迎上了宫内的各位总管姑姑。 她有心,但不是现在。 梅哲许刚刚一直偷瞄苏婉凝两人的动静,奈何角落太过隐秘,最多只能看到二人的衣袍叠在一起。 他狐疑地走近,想从苏婉凝处打探口风:“哟,表妹居然惹恼了高岭之花陆嘉容。怎么,上次表哥跟你说的,表妹全都听进去了,决定和他一刀两断?” 听到梅哲许幸灾乐祸的话,苏婉凝懒得回应:“表哥,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另外还有三名想要破坏庆国大典的贼人未被逮捕,儿女情长需容后再谈。” “苏姑娘,梅世子,容老奴插句话。”这时,新调来的太监管事苏德子小心翼翼地将头伸了过来,来回探看两位主子的脸色好坏,胆战心惊。 事情确实紧急。 “说!”苏婉凝,梅哲许同时应道。 “事情是这样的,自上次钟楼事件结束后,太后叮嘱奴才们要恪尽职守,严加看管宫内的微小事故,看到就报。可不就在昨夜,守夜巡逻的侍卫们在宫墙内发现三只烧焦的猫儿,却都不是各宫主子们的手心宝,两位主子说这奇怪不奇怪。”苏德子也是怕这野猫来路不正,赶紧来上报。 苏婉凝知道,宫里有些妃嫔为了消遣时光,总会养些鸟雀猫狗之类的,当做心肝。一些受宠的,要比寻常官员家的小姐公子要金贵的多。 她将梅哲许引到偏处:“表哥,烧焦的猫儿不是宫中妃嫔养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还有人在偷运火光珠?亦或者是贼人又开始动手了?想通过放火来制造祸乱?”梅哲许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 “八九不离十,猫儿何其无辜,成了替死的活物。”苏婉凝看向湖岸对面来的三五个宫婢,着急忙慌地在寻找些什么。 “对了,表哥,太子是不是养了一只波斯猫,很是宝贝?” 梅哲许听后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苏婉凝。 “我记得太子对猫的绒毛过敏,近日怎么突然多出一个受宠的波斯猫?”苏婉凝上次搜查姜鹏海小院时,陆嘉容跟她说了养猫的事情,她当时因救青竹要紧,并未深究内里原因。 “怎么,表妹你不知道?还是庆云姑姑招来的能人异士,将太子一触碰绒毛就过敏的顽疾给根治了。不过以防万一,每日太子只能在固定的时辰去接触波斯猫,并且日日都要给猫儿沐浴。”梅哲许边说边咂舌:“谁让太子爷喜欢呢,听说太子身上出红疹这是心病。” 苏婉凝诧异:“阿母寻来的人竟能医治心病?” “可不是,那人一身黑袍,包裹住全身,宫里的太监宫女想不记住都难。”梅哲许看着逐渐走近的宫婢,侧了侧身子:“表妹,待我去问询一番,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苏婉凝也上前跟了几步。 一个头戴绿色绒花的宫婢口齿伶俐:“世子爷,不好了,太子最爱的波斯猫不见了。太子一直郁郁寡欢,连课业都打不起精神。” “你们千万要安抚好太子殿下的情绪,不能过分产生忧思。这件事我和梅世子知晓了,我们定会留神,帮太子找到那只猫。”苏婉凝真没料想,之前用太子的猫走失为借口,来搜索姜鹏海小院,现如今居然成真了。 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不好了!不好了!东方先生为太子诊治后,太子也失踪了!”一个嗓子尖尖的太监迈步进了院子,高声喊到,说完后,又立刻朝着下一处寝殿通传。 苏婉凝牵着梅哲许的衣袖,又朝着无人处走了走:“表哥,你觉得偷猫贼和烧焦猫儿的是一伙人吗?” 梅哲许笑着用圈起的食指弹了下苏婉凝紧皱的眉头:“表妹,别整天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苦大仇深。笑一笑。” 苏婉凝被梅哲许提醒,扯着嘴角无奈地笑了声:“表哥,说正事。太子失踪一事非同小可,不如我们也帮着去寻一寻。” 梅哲许听后拔腿就走,还不忘回头撂下话:“快跟紧点儿。” “表哥,太子失踪前见过的人是东方先生,我们是否需要拦着他问个清楚?”苏婉凝对于这个被阿母极力推荐的民间先生十分好奇。 梅哲许被点醒后,随便朝前面指了指:“那个黑衣袍子的男子不正是他。他身边跟着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 苏婉凝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说东方东方就到了,正好消失在廊角尽头。 他身边那位,怎么看妆发像是赛睿的新婚娘子,存在感很弱的古拉? 苏婉凝愈发好奇,跟着追了过去,一路上也暗自记下沿途的标志。 “先生别来无恙。”古拉将东方先生领到了一处荒凉的寝殿,周边杂草丛生。 “就剩下你二人了?真是废物!”东方明显声线奇特,又细又哑,喉咙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间断性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古拉有罪,愿承担罪过。只是求先生,不要牵连赛睿,他本不知情。”古拉声音异常冷静,应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东方先生不再多说,甩开拖地的黑袍,无情道:“当然,你自己去祭祀吧,别忘了把那个烦人的小家伙带上。” “是。”古拉叩拜在地,恭送东方先生的离去,接下来举动迟缓,每一步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刃上行走。 只见她打开宫殿的大门,踩着覆盖在地面上多年无人清理的杂枝枯叶上,双手大开朝空中举起,嘴里念起了一长串奇怪的语言,忽高忽低。 或许古拉对自己所寻之处太过自信,认为不会有人跟来,所以大门也未全部紧闭。 一只瘸腿的白猫惊吓地跳了出来。 里面的喃喃自语声也暂时停歇。 “太子殿下,莫怪我无情,实在是大燕国主罪行积重,孽债就由你来担吧!” 电光火石间,古拉手上多出两条带着火光的铁链,同时衣衫上也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苏婉凝再也等不下去了,直接将梅哲许推走:“快,表哥,找人来救火!我去寻太子殿下。” 她已经顾不得许多,太子殿下年岁尚小,还是个为了躲避课业而装病的小孩子,岂能就这样白白殒命? 况且,火树银花怎么说都是她定下的曲目,若因其中一员谋害太子得逞,那牵连的可不止她一人,连忠伯侯府都会被列入谋害皇嗣的名单上去。 眼前的古拉完全像发了疯一般,全身燃成了火球,拼命地甩着带着火苗的链条,将殿内破旧干燥的书架,桌椅还有帘幔,通通点燃。 苏婉凝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定睛一看,寻到了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太子。 她赶忙从身上撕下两片布条,在积满雨水的水缸内沾湿,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苏婉凝猫着腰,避开寝殿上方的滚滚浓烟,一把拽住太子:“太子殿下,快随我一同出去。” 火势紧急,太子呼吸逐渐急促费力,更容不得苏婉凝有多余的思虑。 她马上抱起太子,向外探。 偏房的四面八方同时飞舞着火舌,愈燃愈烈。 苏婉凝边走,边去试探了下太子的鼻息,不敢过于将浸湿的手帕用力遮盖住他的口鼻。 好在她动作迅速,没有耽误时间。 苏婉凝前脚刚把太子送出来,后脚寝殿就轰然炸成一朵乌黑色的火花。 一个黑袍也出现在她的身后,手臂抬起,在她后颈上重重砍下。 苏婉凝昏迷前,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意了。 第三十九章 通房丫头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空空如也的石室中。 四面墙壁上燃着几盏油灯,不时有飞蛾小虫撞去,发出噼啪的声响。 她除了脖颈有些酸痛外,手脚并未被捆绑,有一定的自由空间。 “小姐你醒了。”霜染端着清粥小菜,从机关打开的大门外走入,在石桌上放下吃食。 苏婉凝冷冷地看着霜染:“霜染姑姑好久不见,只是没想到再遇我已是阶下囚。” 霜染脸上闪过不忍的神色,出言宽慰:“长公主见小姐处境危险,不得已出手将你带回府中。公主会同小姐好好商讨此事的。” 苏婉凝不言不语,默默地端起米粥。 此时保存实力最为重要,她并不知晓自己在这个鬼地方昏迷了多久,就算里面有迷药也认了。 庆云长公主对时辰的把握极为精准,在苏婉凝停止用饭后就走了进来,话语简练:“你在宫中险些酿成大祸,我借口称你回家养病,将你带离皇宫。” 苏婉凝冷哼一声,这是要将她软禁的意思:“称病?敢问阿母,婉凝身上的病症有多严重?阿母想让我再苟且偷生多少年!” “你倒也是有些自知之明,太子遇害时你可是在场?庆国晚宴的节目里可是窝藏有刺客?自从你入宫以后,身边总会出现奇怪的祸事,你且问问自己,经此一劫可能躲过皇家的怒火?”庆云长公主一一列出苏婉凝犯下的错事,好似二人不曾有血缘关系一般,而是公堂上对峙的县令和囚犯。 “那阿母有何指教?”苏婉凝不想废话,阿母此番定是有了周详的安排,才敢不顾一切地强硬带她出宫。 庆云长公主没想到苏婉凝今日如此乖顺,心里打好的腹稿看来是用不到了:“做皇室暗影,为太子铺路!” 苏婉凝听到没有悬念的结果,手掌只是攥紧片刻就松开:“我若说不呢?” 她的杏眸有一丝失神,两分破灭,剩下的更多是厌恶和愤怒。 “如若不然,忠伯侯在前线断绝粮草,失守边疆,沦为罪人!”庆云长公主口中言语冷漠,忠伯侯仿佛形同陌路人。 “阿母当真绝情,忠伯侯是谁?他可是你的丈夫!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做暗影,不惜拿阿爹的性命威胁。真想问问阿母,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做的!”苏婉凝高声呵斥,还带着不自知的颤音。 “你风头尽出,不知收敛,早晚有天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趁着现在为时不晚,你还是好好地给太子做暗影,以免将来大祸临头!”庆云长公主不愿施舍半分怜悯,转身拂袖离去。 米粥的药效逐渐发挥作用,苏婉凝重又陷入昏迷中。 “凌雪,快醒醒。前院大人在会客,你且送些茶水去。”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摇晃着苏婉凝的手臂。 苏婉凝缓慢地睁开惺忪睡眼,看着周围摆设和自己衣衫的变化,还有叫她凌雪的丫头,记忆逐渐涌入脑中。 暗影会在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时,被人易容,并由人通过秘音传话的方式将任务留存在梦中。 待人一清醒,立马会接收到任务。 这样一来,暗影也无从得知发布命令的人从何而来,切断他同上一级的联系,避免任务失败被捕时,供出实情。 她现在所在的地界是户部尚书方元青府上,任务需查明户部印章丢窃一案,顺带弄清楚前线粮草掺杂砂石是否与尚书有关。 苏婉凝现在的身份是大少爷方文渊屋里的通房丫头凌雪,最擅长茶艺。 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府,都会叫她上前侍奉。 也因此,大少爷方文渊会高看她一眼,勉强在尚书夫人的劝说下,将她收入房中。 苏婉凝推测,假扮凌雪的好处在于,能够区别普通奴仆,更接近府中权利的中心。 大少爷方文渊性情冷漠,醉心书卷,心中还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蜀地郡主,梅哲许的姐姐,梅清妍。 而凌雪则是在夫人有意暗示下,趁着方文渊酒醉之时,爬进了大少爷的被窝。 若非凌雪长着一张人畜无害,且小家碧玉的脸,方文渊怕是早就嫌恶至极,让她滚出方府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丹雪有些许不耐烦,她作为大夫人身边的得力大丫头,还是有几分威望的,哪能容得下不听从管教的人。 苏婉凝立马沉浸到环境中,回应道:“是,丹雪姐姐。” 她倒是不怎么发愁如何送茶水,凭借前世的经验训练,她可以在官邸的任意角落通行无阻,快速地找出位置所在。 苏婉凝迈着小碎步,收敛起眉眼中的往日飞扬的神色,用心扮演好凌雪。 进入前厅,苏婉凝从桌椅后侧走近尚书方元青,由位置的高低尊卑加茶水。 她并不敢抬头乱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之后就站在了角落处,随时听候使唤。 “方大人,对于印章丢失一事,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圣上英明,绝不会任由脏水泼在您的身上。” “对,李大人说的有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粮草又出了事,方大人您正巧在前一日丢失印章,怎么说也不该查到您身上。” “各位大人,晚辈并不这么认为。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掌管财政大权,是多少人眼中所觊觎的位置。但凡有丁点儿不合矩的事情发生,和父亲都脱不了干系。毕竟捏造证据的把戏,足以冤枉一个忠心之臣。望各位大人多方留意,为我父证名!”方文渊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抱拳向堂前众人说道。 苏婉凝飞速地抬眼,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男子。 想必他就是方文渊。 “大公子说得有理,在下倒有一计,让盗贼乖乖现身!” 苏婉凝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呼吸一滞,差点儿将手里的茶盏给摔倒地上。 秦若轩怎么混到了尚书府里,看他进言不卑不亢的模样,地位也不会太卑微,反而比之前在淳丰棺铺还要神采奕奕。 苏婉凝再次抬头,不经意间同方文渊审视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她慌忙间再次低下头,后面的话她也无法得知,因为方元青将所有奴仆都打发了出去。 苏婉凝想了想,若想突破,只能从方文渊身上下手。 既然自己还有通房这一身份,她就不扭捏了。 傍晚,苏婉凝自己摸进了方文渊的书房,准备上演一出红袖添香的好戏。 方文渊正静静坐在烛灯下,描描画画。 苏婉凝没被看门的侍卫拦下,就也自觉地走到方文渊书桌前,左手拿起另一侧的衣袖,开始装模作样地给方文渊磨墨。 “你怎么来了?今夜不是没有传唤。”方文渊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画纸上,根本正眼看苏婉凝。 苏婉凝柔和嗓音,讨好道:“奴婢来给公子磨墨,再看看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奴婢好随时侍奉您。” 方文渊不屑地哼了声:“除了暖床你还会做些什么?今日一见父亲新招入府内的门客秦先生,就看傻了眼,差点儿没把茶壶给摔碎。” 苏婉凝心里暗叹,听着语气,方公子之前和凌雪的关系似乎有些僵持,这有些棘手。 还有暖床,二人难道不是只在凌雪成为通房丫头的那一夜,才有了亲密接触,其他日子,也不曾听说凌雪很是受宠,需要夜夜侍候。 “公子说笑了,凌雪生是您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公子,哪敢去偷看别的男子。”苏婉凝设法儿找补。 方文渊终于抬起头,古怪地看了眼苏婉凝:“去,还没听明白我的命令?去东厢房暖床去!” 苏婉凝脑中一僵,横下心,顺从地点点头,离去前贴心地拿剪刀除去多余的灯芯,还为方文渊披上了外衫。 “公子,秋风渐凉,您还是要多照看好自己的身体。凌雪先下去了。” 苏婉凝又寻了灯火奴仆最多的院子走了进去,门外的小厮还给她请了安,唤她一声“凌雪姑娘”。 看这形式,凌雪并不是一个完全不受宠的通房。 另外,方文渊态度模糊,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过于苛责。 依照暗影任务发布时,关于对凌雪此人的记录,就是每日为方公子磨墨点灯,端茶倒水,但不曾听说过还有暖床这个环节。 苏婉凝迟疑地脱下绣花鞋和外套,钻进了方文渊的被窝里,鼻尖嗅到了清冽的松枝香味。 暖和的被窝让她暂时放下戒备,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方文渊是方尚书的得力助手,能够参与朝事讨论,他的书房说不定会留有蛛丝马迹。 苏婉凝现如今的身份也是近水楼台,得了这样一个差事,并且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近方文渊书房的侍女。 “怎么?今日你这贱婢居然又爬上了本公子的床榻!你不是凌雪,你到底是谁?”方文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榻边,面带怒火,伸手捏住了苏婉凝的下巴。 苏婉凝一脸惊愕,不是他让自己暖床的吗? 难不成这方大少爷神志不清,连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第四十章 病娇少爷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眨了眨眼,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露出害怕又无辜的表情,声音发颤:“公子夜凉,奴婢一时间头脑发昏,许是会错了公子方才的意思。” 她试探性地掀开被子,身上的衣衫完好无缺,并没有穿着清凉露骨。 方文渊见她眼睛湿漉漉的,任命地抬起下巴由他端详,密密麻麻的酸涩和羞耻感一时间爬满心头。 “是我糊涂了,你这胆小如鼠的性子,怎么有胆子违抗命令。”方文渊想着,手上的力道减缓,嫌恶地拽着苏婉凝的领口拽到跟前:“你今日偷看秦若轩的眼神,本公子不喜,下次别再让我发现!传出去,外人都要笑话方府的少爷房事欠佳。” 苏婉凝没想到方文渊看起来文弱,言语竟然如此开放,耳尖不由泛红,听话地点点头,拢了拢松散开冒进凉风的领口。 方文渊瞥眼瞧她的动作,顺着她的手,看到了脖颈下面雪白的肌肤,在橘黄色火光的映衬下,更是泛起一层朦胧的金光。 他心头一紧,喉结微动,闭眼躲开了眼前的旖旎。 “下次不要穿这身衣服了,看着让人恶心。”方文渊背过身,深呼吸一口气。 他早熟知男女之事,并非不懂情爱的毛头小子,但看到今日的凌雪,他心底隐隐升起蠢蠢欲动的想法。 许是凌雪这丫头今日习得了怎样媚主的功夫,好在自己身上下手。 方文渊并不吃这套,但凌雪的眼神过分诱人,加上白日里她居然对秦若轩起了别样的心思,让他想狠狠蒙上她的那双眼,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一向有洁癖,自己的东西不能容忍他人沾染分毫。 苏婉凝皱着眉,疑惑地问道:“可是公子,奴婢外衫上溅了茶渍,暖床时脱掉了。这会儿穿的是里衣啊,如果不穿,这……” 这个方文渊,怎会如此无礼。 “滚去外间!”方文渊被堵得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强硬发出命令。 苏婉凝被骂,心里也毫无波澜,总归不过是个过路人,只要不妨碍做任务,她全都当做耳旁风,不去理会。 但是明面上,她还是要扮演好痴情的凌雪,柔弱地捡起床榻下的外衫,又三步一回头,眼泪汪汪地无声谴责方文渊。 “是,公子。”她的声音也像一只落水的猫儿般,瑟瑟发抖,带着哭腔。 方文渊被弄得心中发毛,没好气道:“明日爬山,你随侍沏茶。” 苏婉凝刚把被窝暖热,困意上头,迷糊地嗯了声,就装睡过去,以免方文渊这个难伺候的少爷半夜折腾她。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时辰,方文渊悄无声息地轻步走近,大手放在她的额前。 “哎,她怎么就不能如你这般乖顺。” 苏婉凝一直浅眠,闭目养神,毕竟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地盘。 方文渊自从下床开始,她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全身处于警戒状态,手指攀上了袖箭的开关。 好在方文渊有分寸,伤春悲秋了一会儿又回到榻上,没了动静。 苏婉凝暗叹,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子。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会手下留情。 翌日天光微亮,苏婉凝就被方文渊故意的咳嗽声吵醒。 她眯着没睡醒的杏眸,忍气吞声地从下等丫头手里接过铜盆和帕子,拨开珠帘走到内间。 方文渊很配合地擦脸,丢下棉帕:“今日一行的人,还有秦若轩,你该知道如何表现?” 苏婉凝抬眸看他,不明所以的“唔”了下,算作回应。 秦若轩也去,实在正中她的下怀。 万空山顶云烟浩渺,将俗世里的纷杂都掩盖在了洁白的云层下方。 方文渊一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竟然也有几个能凭借自己的力气爬到山顶。 一个是方文渊,还有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冯章。 苏婉凝刻意用衣袖遮掩口鼻大口喘气时,发现秦若轩正精神抖擞地立在悬崖边挺拔的松树下面,背身欣赏广阔云海,颇有一股风流气派。 不远处的方文渊注意到苏婉凝盯着秦若轩的方向出神,心有不郁,走上前交谈。 “秦公子果然雅致,不愿与人为伍,只赏人间好景。只是,秦公子莫要忘记,你来方府的本意是何?而你应该做的正事又是什么!”方文渊面含笑意,嘴里威胁的话一句接一句。 苏婉凝好奇两人的谈话,一步步凑了过去。 “有劳公子费心,秦某记得。尚书大人已经采纳了在下的提议,相信不出三日,背后盗走印章的人必定坐立难安,狗急跳墙了也说不定。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秦若轩眼色深沉,半低着头看向土壤里生出的脆嫩小草,也不去直视方文渊的眼睛。 苏婉凝知道,秦若轩想必心里发狠,对方文渊敢怒不敢言,谁让他现下处境卑微。 想到这里,苏婉凝舒坦极了,连带着表情都温婉不少。 方文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个眼刀飞了过来,直中苏婉凝。 他微敛起眸中危险的神色,继续看着苏婉凝欢快的表情:“秦公子,今天不就已经第三日了。但凡你的计策没有一丁点儿作用,我会让你立刻卷铺盖走人。” 秦若轩诚惶诚恐地应下,手中攥紧衣角的指节发白:“是,方公子。” 苏婉凝则忽略了两人的“斗智斗勇”,被一个眼神躲闪的黑衣男子吸引了注意。 只见那人先往四面八方探视一圈,才下定决心朝着站在悬崖边上的两人走去,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脚下一步步走的极为坚定。 苏婉凝暗道不好,方文渊站定的巨石不稳,上面还杂草丛生,根本没有固定身形的依仗。 如果那个刺客的目标是秦若轩也就罢了,他死了正遂她的愿。 方文渊可不能真就交代到这儿了,她还要继续任务,不能因为照看方文渊不周的罪过,被尚书府抓住错处。 苏婉凝几乎与黑衣此刻同时,捉住了方文渊的衣袖。 不过苏婉凝是拉他回到平地,刺客则是狠狠地推了一把,并一拳锤向他的腹部。 由于事发突然,方文渊没有防备,彻底失去了平衡,侧着身子向后倒退两步,半边身体悬空,下意识就抓住了苏婉凝的手,如同溺在海水中的亡命人拽紧救命稻草般用力。 苏婉凝哪能料想到方文渊的力道之大,她也被扯着向前移动半步,并眼疾手快地抢在刺客再次出手之前,一脚踢中他的胸口,送他下地狱。 方文渊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朝下望了眼。 苏婉凝刚要出口制止,也挡不住方文渊自己作死。 他脚下正巧是巨石风化后破碎的那块,不堪重负,一下子崩裂开。 在方文渊的拉扯下,两人一同栽了过去。 苏婉凝求生本能强烈,在落下悬崖之际,猛地扯住了秦若轩的衣袖,将他也揪下悬崖。 也不知是不是她命大,秦若轩拉住了悬崖峭壁上的枯藤,减缓了下落的速度,直到三人手牵手坠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苏婉凝看到在左侧半步距离处有一块凹进山崖的空洞。 她抬头看了眼吃力的秦若轩,他带血的左手死死地抓紧藤蔓,狡猾的眸子打量下面拖他坠崖的两个人。 方文渊当然明白形势危急,秦若轩若是狠心,便会一脚踢开他们二人,自己求生。 “秦公子,上面的各位可都亲眼看到我们三人互相拉扯,一同坠崖,如果我最后命丧黄泉,方府上下定不会轻饶了你!日后你在朝堂也别想混下去了。可是你要是救了我,方府就欠你一个恩情,将你奉为座上宾。”方文渊打蛇捏七寸,秦若轩是一个对朝堂有野心的人。 秦若轩动了动嘴皮,刚想开口,被苏婉凝打断了。 “公子,快,接住藤蔓,我们一起拽住,荡到三步外的山洞里去!”苏婉凝并不给秦若轩表现的机会,因为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笃定秦若轩此人会在危急关头,舍弃自己的性命帮助他人。 等方文渊抓稳新的一条藤蔓,苏婉凝脚尖对着山崖的石面一踩,借着反力晃到了洞口处,顺带将秦若轩推到了反方向。 苏婉凝成功将方文渊救到了石壁上凹陷的洞口,落地时还出手搀扶了下没站稳的方文渊。 看着秦若轩在之前的藤蔓上来回摇晃,面色惨白,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她心中十分畅快。 一瞬间,三人的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反转,秦若轩成了需要被救助的那一个。 苏婉凝没有恻隐之心,甚至想捡块巴掌大的石头砸到秦若轩身上,加速他的坠崖。 但碍于方文渊在一旁,且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秦若轩那个混蛋,她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公子,救我。”秦若轩渐渐体力不支,衣衫前襟被冷汗浸湿,手上也开始出汗,一寸寸地向下滑动。 谁也不知藤蔓还有多长,够不够抵达崖底。亦或是,秦若轩有没有力气一路顺利撑到崖底。 秦若轩不敢赌。 方文渊想了想:“你用力地向山洞这侧摇晃,我想办法拉住你。” 苏婉凝觉得秦若轩这个狗贼不配她出手相助,便找了个平整的石块坐下来歇脚。 秦若轩着实出门没翻黄历,就在左脚刚触达洞口地面时,藤蔓断了。 好在方文渊伸出手,将他拉回了一半,剩下右脚还悬在高空中,刮着凉风。 苏婉凝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将笑容憋了回去,秦若轩的惨状确实能为她枯燥的暗影生活增添几分乐趣。 “公子,求你……”一直自命不凡的秦若轩是走投无路了,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救。 方文渊骨子里没有坏心眼,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将秦若轩拽进洞里。 秦若轩平安落回平地后,大口喘气,匍匐在地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回过气,极度狼狈。 一双沾满尘土的绣花鞋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眼前,鞋子主人清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秦公子,奴婢凌雪。方才事发突然,为救少爷也是迫不得已,往后冤有头债有主,公子若是不服,可万万不能赖上奴婢啊!毕竟都是为了大公子,您说是不是?” 第四十一章 真假印章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三两句撇清自己身上的错处,并让秦若轩有苦说不出。 毕竟他是被自己拽下悬崖,本来也是无妄之灾。 “凌雪姑娘,秦某记下了。”秦若轩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回答。 方文渊知道前因后果,事情也为救他而起,便出言平息一点即燃的尴尬局面:“秦公子,方府会补偿你今日的苦劳,万不能因一女流之辈,而穷追不舍,睚眦必报。公子是做大事的人。” 苏婉凝听完之后,明白方文渊是在给自己做靠山,赶忙挪动碎步,藏在他身后装可怜。 感受到苏婉凝的小动作,方文渊内心熨帖,有一股暖意升起,嘴角带笑道:“再说,凌雪是我屋里的人,她要是犯了错,我也会替她承担。更何况,她是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现在我们三人安好,是最好的结果。” 秦若轩当然哑口无言,任他怎么在心里盘算,此刻不与苏婉凝计较才是最好的选择,之后他大可以此事为要挟,在方尚书面前大肆提条件。 “如此,秦某再追究下去便是小人了。公子放心,在下当然相信凌雪姑娘不是有意的,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说着,秦若轩还朝着苏婉凝作了个揖,弯下背的同时掩去了眸中的阴沉。 苏婉凝则表现得像个不知礼数的丫头似的,随便地将两手搭在一起,垂至腰间,两腿微倾后立刻站直,行了一个极为敷衍的回礼。 方文渊嘴角扬起,越看自家丫头越是称心,连带着陷入困境的危机感都烟消云散。 可是苏婉凝不会忘,也不想同秦若轩一道被困死在这里。 “公子,我们还是想办法逃离山洞吧。刚才偷袭你的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刺客,现如今他们肯定要去山底找我们几人的尸体,不出一日,肯定会折返回来搜寻,再发现这处山洞就不妙了。”苏婉凝晓之以理。 “不错,秦兄,我们还是朝里面走走,看有没有生路。”方文渊已将秦若轩当作自己人,称呼也发生了转变。 秦若轩掂量了下事情的急迫性,点头赞成。 苏婉凝一路被方文渊护在身后,还边被嘲讽。 “凌雪,你不过是女流之辈,还是好好的给我走到最后,省的一会儿踩到磕到什么,弄瘸了手脚,公子我可没力气背你。”方文渊口是心非,明明是想保护苏婉凝,却嘴硬说不出口。 苏婉凝也乐得自在,万事有他二人打头阵,就算有机关暗器,她也有挡箭的肉垫在。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三人越向里走,视线越昏暗,到最后仅能凭借山泉水流声来判断路线的走向。 苏婉凝穿着绣花鞋,根本不如男子的鹿皮靴舒服,她忍不住蹲下揉了揉脚踝,脚边也磨出了血泡,不禁暗骂两人无能。 这么简单的求生途径都寻不到。 “哎呀,公子。奴婢脚踩空了,有些痛。”苏婉凝低声呼喊方文渊,嗓音缥缈柔弱。 方文渊二话不说,回过神将她背到身后,并有了新的发现。 “秦兄,你看这处墙壁,有强风从墙后传来。” 苏婉凝本有前世暗影的经验,自然比一般人更警惕些,所以特意引方文渊低下头感受山洞下方传来的气流。 “恐怕这背后有生门!”秦若轩也打起了精神,开始在墙壁上细细摸索。 就在这时,百米开外的黑暗中传来走路极为谨慎的脚步声。 苏婉凝想也不想,趴在方文渊耳边道:“公子,你还是把奴婢放下,赶紧去寻机关吧。” 实际上,她是想趁机处理掉那个跟来的刺客,以免人多,无法施展武功,三人都要被刺客解决掉。 “也好。”方文渊小心地摸到一块石头,让苏婉凝坐在上面。 她趁着两人不备,悄悄离开,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苏婉凝屏气凝神,顺着脚步声走去,感觉到来人方向后,瞬间朝着暗处射出一枚袖箭。 只听闷哼一声,来人倒地。 苏婉凝不放心地上前查看,并用袖箭在刺客的几个致命处补了几道伤,确认他断了呼吸后,又将手探进他的衣袖和外衫,翻找出一块铁牌,顺手塞进自己衣袖里。 做完这一切,苏婉凝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回原处,来不及喘口气,方文渊秦若轩两个人,居然打开了石门。 苏婉凝被当做弱势女子,被方文渊背起。 “凌雪,这次是特殊情况,回府后你也别想恃宠而骄!”方文渊言语里还有些许得意。 “公子临危不乱,寻到生门。在下佩服。”秦若轩借机奉承,此时拉进与尚书公子的距离,百利无一害。 苏婉凝用手撑住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说出令自己作呕的话:“是,少爷说的对。奴婢记下了。” 经此一事,尚书大人方元青特地派了五个高手守在方文渊身边,同进同出。 秦若轩也跟着水涨船高,受到赏赐。 端坐在小窗下逗鸟的苏婉凝则手里攥着一枚令牌,随意把玩。 牌面上刻有黑云暗纹,另一面则是一个冯字。 礼部侍郎冯家,不知是否与这场刺杀有何关系。 听闻方尚书有意让方文渊求娶冯家小姐。 苏婉凝自坠崖一事后,虽未能得到位份上的晋升,但至少获取了方文渊的信任,能够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和住处。 这夜,她像往常一样,“打理”方文渊的书房。 信件书册之类的都被她翻看过一遍,并未有稀奇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珠帘后隐藏的一个暗室,方文渊并不让她靠近。 眼下趁着方文渊正在用晚饭,她有两盏茶的功夫可以行动。 暗室的机关并不复杂,苏婉凝很快破开入内,里面只有五排书架,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卷,有绝世琴谱,兵刃冶炼,各府轶事等。 唯独里面躺了一封刻意摆好的信件,苏婉凝取出一看。 原来被盗走的印章是假,一旦有人用假印章发号施令,立马就会被捕入狱,严重者还能够先斩后奏。 苏婉凝觉得其中有诈,又小心地将东西放回原处。 她本不抱希望今夜能有所获,谁知刚出暗室,就听到了打斗闷哼声,还有几十个火把走来走去。 “你这小贼,即便今日得逞,尚书府也不会放过你!”秦若轩退到书房内,大声呵斥道。 “这位公子真是多管闲事,你就乖乖的交出真印章,又有何难?这样一来,我们二人都能活命。”刺客说话时气喘吁吁,手上应是挟持了人质。 待到两人靠近,苏婉凝才看清,秦若轩被贼人用大刀扣住脖颈,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刺客拖着进屋。 “你找死吗?脖子上都流血了,事后去你们管事处领罚!快把真的印章给我。”秦若轩低声怒斥。 苏婉凝听到后,恍然大悟,感情这秦若轩同贼人是一伙儿的。 “说!秘信在哪里?”刺客不依不饶,故意提高嗓子让外面的人听到。 “壮士,刀下留人!秦兄,信就在暗室书架上,保全性命要紧!”方文渊的声音从窗外传进。 好一个一唱一和,秦若轩两头都占了便宜。 那刺客一听,哪还管秦若轩,直接一脚踹开人质,入内拿了信就夺窗而逃。 苏婉凝识破了秦若轩的计谋,轻移莲步,又一次走到匍匐在地的秦若轩眼前,蹲下挑起他的下巴,眸中显出凌厉之色。 “秦公子,别来无恙啊。” “是你?”秦若轩被吓得不轻,像是看见鬼一样,胳膊肘支起身体向后退了几步。 “印章原来是你偷走的?那前线战士的粮草掺了沙石的损事也是你干的?!”苏婉凝一脚踩住秦若轩的衣角,让他行动受制。 “胡说,秦某一概不知。”秦若轩一把将自己的衣角抽了回来。 苏婉凝这会儿起了兴致,手指攀上他的领口,用力扯了扯:“秦公子,唱了一晚上的戏,该出汗了吧。快让奴婢给你宽衣纳凉呀。” 秦若轩拂开她的手,讥讽道:“怪不得只是公子的通房丫头,如此不守妇道。” 苏婉凝像是没听见一般,步步紧逼,三两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一半,并用力揉皱。 “秦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房府和粮草偷换一案是否有直接关联,真的印章又为何在你手上?如果不说真话,一会儿方公子看到的可是你轻薄奴家的场面!”苏婉凝手上举着早就偷到手中的印章,晃了晃。 看秦若轩还能再狡辩不成! 秦若轩眼中怒意快要喷涌,双拳紧握,恨恨道:“你又为何此次逼我到绝路?难不成我与你有仇?” “看看这是什么,还不快些回答!”苏婉凝并不正面回应,而是摇了摇手上的印章。 她笃定,这次被秦若轩拿到手的是真印章。 “尚书府丢失确实是被人盗走,我顺藤摸瓜找到了贼人,骗他们印章是假,并做了一笔不错的买卖,可以从两方获利,仅此而已。至于粮草被偷换一事,委实不知。”秦若轩沉着嗓子,闭上眼艰难地道出实情。 苏婉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秦公子。” 然后,她在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拎起秦若轩的胳膊,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并且大声喊道:“公子,救命!奴婢不活了!” 说完,在方文渊跨过屏风之前,苏婉凝还回头给愣住的秦若轩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秦公子,自求多福吧。” “凌雪,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方文渊来得正是时候,瞳孔震惊得急剧收缩,瞪着地上纠缠在一起,衣衫不整的两人。 一个是府上得力的门客先生。 一个是后院受宠的通房丫头。 任谁看,都是一段让人浮想联翩的后宅秘事。 第四十二章 凌雪怀孕 http://.biquxs.info/

“公子,秦先生他突然闯进书房,不由分说……”苏婉凝点到为止,泪水断了线似的从杏眸中滴落,眼眶通红。 秦若轩虽然狡猾多变,但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被女子缠上,还被人抓了个正着,一时间语塞,脸色铁青。 上一次在女人身上吃亏,还是那个叫飞花的女子。 方文渊见到这个场面,怒火早已突破了理智,上前一把揪住秦若轩的领子,一个拳头锤了出去。 解气后,他冲着后面看热闹的下人嘶吼道:“都给我滚出去!谁敢议论直接拔了舌头,杖责一百!” 一时间,书房内从嘈杂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秋风刮得哗哗作响的珠帘搅乱声,还有三人暂时按捺住的喘气声。 “公子,一切都是巧合。”秦若轩理清思路后,左手扶着被揍得青紫的脸颊和脱臼的下巴,为自己开解。 苏婉凝则是一脸惊恐,手脚并用逃命似的脱离秦若轩所能触碰到的地方,停止哭泣后嗓音变得沙哑:“奴婢心仪公子已久,怎会看上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方文渊为难地用手指掐住额心,直到泛起淤青,才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到底谁在说谎?还是说你们两人都在骗我!早就暗通款曲!” “请公子明察,秦某依照先前定好的计策,成功用苦肉计从那盗贼手上换来真印章,就在大功告成之际,凌雪姑娘不知从哪里闯了出来,非说在下轻薄于她。我实在是冤枉,还望公子看在我为方府出谋划策的份儿上,相信我一次。”秦若轩眼下不得不咬死苏婉凝,即便她知晓自己与那盗贼的谈话。 “公子,奴婢害怕。”苏婉凝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地挪步到方文渊身后,不顾方文渊的怒气,将头靠在他的后背,“凌雪正在给公子整理桌案时,听到秦公子和一男子交谈,两人声音忽高忽低,似乎有意避开屋外人的监视。秦公子还让那个盗贼回去领罚,只因为对方手下没个轻重,将他的脖子划破了。” 方文渊立马看向秦若轩的脖颈,果然有一条深红色的刀痕。 感受到方文渊情绪逐渐稳定,苏婉凝又大着胆子说:“后来,我看他们在偷偷交换信物,所以赶忙现身,想要制止秦若轩的动作,没想到他二人见事情败露,留下一人想要挟持奴婢,还说要杀人灭口……” 她说的半真半假,料秦若轩一时也无法驳倒自己做的孽。 方文渊听到这话,更是没正眼瞧秦若轩,就差喊人进来捉拿囚犯。 “你这毒妇,简直是一派胡言!公子,你且去翻找她身上藏的印章,章早被这个毒妇给拿去了!”秦若轩猛然想起,印章还在苏婉凝身上,这下他可以洗清嫌疑了。 若不是两双眼睛都注视着苏婉凝,她都想无力地摇摇头,安抚下蠢笨的秦若轩了。 她当然知道印章被她偷走了,但没有人能保证,印章能一直黏在她身上不是? 方文渊反手拽住苏婉凝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亲自翻找,动作粗暴。 看他不郁的脸色,苏婉凝就知晓,这个骄矜的方公子,气焰还是没消。 苏婉凝能做的,只有让他自己“发现”结果。 结果是,印章并没有被她藏在衣衫中。 秦若轩愕然,垮着脸阴狠地瞪着苏婉凝,捉摸不透这贱人用了什么招数,让印章不翼而飞。 方文渊面色终于舒缓下来,不急不慢地看向秦若轩:“秦公子,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公子,还请您三思。今夜情况混乱,您不能仅凭这贱人一人之言下论断,寒了忠仆之心啊。请尚书大人出面住持公道,还秦某一个清白。”秦若轩见形势不妙,方文渊被美色所惑,只能双手放在冰凉的地面,磕了头以示忠诚。 “也好。只是秦公子你莫要高兴太早,父亲向来公正不阿,就凭现在的证据,你难逃一劫!”方文渊毕竟不是方府真正的掌权者,他不能随意打杀方尚书的亲信。 他略带歉意地看了苏婉凝一眼。 苏婉凝娇娇怯怯地揽住方文渊的胳膊:“公子,都听你的。凌雪相信,公子会护我周全。” 接下来的几天,苏婉凝被方文渊很好的护在了他的院子里,不允许任何府卫靠近。 秦若轩的结果没有她设想般的惨烈。 不知这厮从哪里找到厉害的靠山,连尚书方元青都得敬他三分。 印章一事也被人压了下来,无人再提。 私下无人时,苏婉凝找到了暗影的接头人,将真印章送了出去,还顺带洗清了尚书监守自盗的罪名。 另外,接头人从外界传进一个让她惊讶的消息。 真正的凌雪怀孕了! 苏婉凝捏着密信,腾出指尖拈了颗透亮的紫晶葡萄塞进嘴里,待品完后已有计策浮上心头。 也好,秦若轩侥幸逃脱后,以他的个性,定会卷土重来,加倍奉还。 但如果此时凌雪怀了方文渊的子嗣,那可就水涨船高,母凭子贵了。 以她对方文渊的了解,他不会狠心打掉孩子,而是尽力保下,还会抬凌雪做妾。 秦若轩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手。 这日书房中,方文渊静心温习课业,随手端起苏婉凝沏的茶水饮下,皱着眉:“你最近的茶艺倒退不少,可是有人扰了你的心神?” 方府上下现如今都在传通房丫头凌雪和门客秦若轩的事情,方文渊极力压制,稍有成效。 他以为是印章一事,给苏婉凝带来阴影。 苏婉凝装作不知,神色讶异:“公子看中凌雪,护奴婢周全,奴婢感激还来不及,何德何能敢奢望从公子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照。奴婢并无烦心事。” 她一向很少文绉绉的说些客气话,方文渊一看就觉得有问题,便放下身段接近她。 “这儿是后厨新做的糕点,我记得你最喜爱这些甜腻的桂花糕,尝尝看。”说着,方文渊将玉碟端在手上,递到空中。 苏婉凝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捏了一块品尝:“谢公子厚爱,这桂花糕果真是,呕……” 她立马用帕子捂住嘴角,转过身去:“公子见谅,奴婢近日胃口不佳,在公子面前失礼,奴婢有错。” “那你今日不必侍候了,快下去休息吧。”方文渊比前些日子和善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婉凝在悬崖上救了他的性命。 苏婉凝不急着收网,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听话地退了出去。 在大门掩上的那一刻,一个人影从暗室中走到方文渊身边。 “公子,凌雪确实怀有身孕,且在三个月前就偷偷将女子使用的棉巾藏了起来。这胃病,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持续了三个月。而症状开始发作时,她还不是您的通房丫头。”秦若轩阴魂不散地缠上了方文渊。 在他坚持不懈地跟踪买通消息下,苏婉凝的把柄总算被他捉到了手里,并非常顺利地当着方文渊的面,证实了这一点。 “那又能如何?”方文渊翻页的小指微顿,暴露了他内心的复杂情绪。 秦若轩瞥眼用余光瞧见了这微妙的小动作,得意地翘起一侧唇角:“没有更加充足的证据,公子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凌雪是您屋里的人。不过公子若是愿意的话,秦某会效犬马之劳,继续为您收集到更可靠的消息。” 方文渊神色恍惚,摆了摆手,表示同意:“去做吧。我困了,今日就到这里。” “是!”秦若轩回答地底气十足。 五日后,苏婉凝在后厨同婆子交换油纸包时,被抓了个正着。 方文渊到场时,发现苏婉凝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赶忙上前拉起她,给她放了个圆凳:“凌雪,身子可有不适?” 秦若轩冷眼旁观,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举动,不屑地撇开眼。 “公子,且看好您疼爱的丫头,记住她的模样,她怎么配得到你的疼爱。等会儿她的那些龌龊事公之于众,您估计不会再想多看她一眼。” 方文渊的手掌轻轻搭在苏婉凝的肩头,眼光躲闪:“叫来这么多人干什么?秦兄要造反不成?” 临时关押苏婉凝的偏房是下人们住的小院,人多口杂。 “在下看这里不错,凌雪姑娘出身贫寒,这种环境恐怕从小就习惯了。等事情说开后,她也能从来处归去。”秦若轩句句话都在贬低苏婉凝,也认定一会儿的结局是他早就猜到的。 “秦公子口口声声,都在指责凌雪的不是。公子,他这是因何缘故?发疯了不成?”苏婉凝抬头看向方文渊,哀怨道:“奴婢不过是贪嘴,问后厨的婆子要了包酸枣吃,这也犯了天大的错事?” 方文渊安慰道:“无妨,秦兄只是听了风言风语。今日我也在场,定会为你正名。” “是不是贪嘴,一看便知。”秦若轩扬起手中的油纸包,将东西一把摔在木桌上。 纸包里的酸枣向四面八方滚去。 苏婉凝朝着秦若轩问道:“莫不是酸枣太过污秽,秦公子一碰就脏了嘴和心,言语竟刺耳至极。你可忘记了,公子那日在悬崖,是如何拼命救下了你的性命!” 秦若轩眼见酸枣乱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失望不是预想中的东西:“无妨,凌雪姑娘怎样诋毁在下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怀孕了却不让人知晓,这难道不是最奇怪的事情?” 第四十三章 正名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杏眸含着薄怒,讥讽道:“你的手居然都伸到了公子的后院,可见方府一个小小的门客都敢以下犯上。后宅女子有身孕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让你查到,看来秦若轩你在方府内有不少眼线啊。” 朝臣多忌讳自己养的狗过分聪明,特别是像秦若轩这种睚眦必报,过早暴露自己手段的狗。 果不其然,方文渊的眉头紧锁:“秦兄莫要忘记自己的本分,凌雪怀孕一事本就敏感,你又何必揪住,让我难堪?” 秦若轩冷笑:“秦某身为尚书大人的门客,感恩戴德,理应为大人分忧。小主子又是方大人的至亲,我同样会肝脑涂地。此事关系到方府血脉传承,万不可麻痹大意。现在让公子难堪非我本意,还是让医官瞧瞧凌雪的怀孕时日吧,到时自然会真相大白。” 苏婉凝早就想到秦若轩会让人诊脉,提前通知了暗影阁,派人过来接应。 真当皇族暗影是吃素的? 不多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背着药箱走进偏房。 秦若轩立马上前搀扶:“老先生,您可千万仔细,这位姑娘的喜脉对我家小主子来说,至关重要。” 那老者用深邃的眼睛打量了秦若轩后,笑着顺了顺胡须:“自然,公子不必过分紧张,您看方公子身为夫君,也没有你这般急躁。” 言下之意,秦若轩居然比孩子他爹都紧张的多,有些过了。 老医官笑而不语,搭上苏婉凝的脉搏。 苏婉凝背过众人,用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在腹部敲了三下。 “怎么样?”方文渊有些急切。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是喜脉,有三个月光景了。”老医官慈祥地笑着,将药箱收好。 秦若轩不依不饶:“公子您看,三个月之前,凌雪还不是通房丫头!所以她才会瞒下怀孕一事。” 老医官撤离的更快了,笑着道:“接下来就是公子的家事了,老朽先行一步告退。最后叮嘱一句,这姑娘恐怕怀的是位小公子,定要好好守胎位,莫要动气。” “多谢先生,有劳了。”方文渊侧身眼神示意随从给老医官赏钱,自己又贴心地护住苏婉凝平坦的肚子。 苏婉凝心中权衡了下利弊,暂时压制住对方文渊动手动脚的不适感,转而将怒火冲向秦若轩。 “秦公子,你又怎知,三个月前公子没有和奴婢在一起?”她的眸中再次闪现出凌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秦若轩顿时哑口,看方文渊不反对的态度,许是两人早就苟合?真是高估了凌雪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这么说来,凌雪姑娘三个月前就引诱了公子,爬上公子的卧榻?那为何公子时隔一个月后才将你收到房中?你到底给公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秦兄,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既然这么多人在场,我就再次重申一次。凌雪体贴入微,不想即刻收她为通房丫头是想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后来碍于方府的规矩,只能先将她当做通房。”方文渊面露难色,明显有更多的隐情无法当即说出口。 “那请凌雪姑娘再解释,缘何你的珠钗会落入城外泼皮李四的手里。”秦若轩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会轻易放过苏婉凝。 苏婉凝假装惊讶地张开樱唇:“怎会在你这里?” 然后她慌乱地偷看了眼方文渊。 秦若轩眼中划过了然的神色,心里的把握更添了两成。 “秦兄你调查了凌雪?”方文渊面上浮现几分薄怒,“未免过于上心了吧。” “秦某这样做也是为了方府着想,方家血脉怎能容得了他人玷污!凌雪姑娘给大家解释解释吧。”秦若轩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选择性地忽略了方文渊的怒气。 “秦公子如此污蔑凌雪,果然是对凌雪有看法。坠崖一事纯属巧合,都是为了救公子的性命,才万不得已拉住秦公子一同坠崖。凌雪今日再郑重向秦公子赔个不是。”说着,苏婉凝虚虚扶住自己的腹部,朝着秦若轩鞠了一躬。 “至于李四手里拿着的珠钗,确实是奴婢的。那是奴婢为了给家中老母治病,私下将公子之前赏赐的首饰变卖了去,好换些救命钱。秦公子不也说,奴婢天生就卑贱,配不上这些宝贝。”苏婉凝知道凌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母亲,先前还找上门索要财物,至于是不是真的看病,她也不知。 秦若轩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人是他专门请来的,这下凌雪小贱人也难逃一劫。 “公子,口说无凭。秦某有人证在,李四就在侧门外候着,只要公子想完完整整地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请开门放人进来。” 苏婉凝眸光一暗,秦若轩这是想要弄得鱼死网破。 既然秦若轩有意给她泼脏水,那就定然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只能随机应变。 想着,苏婉凝在方文渊脚边跪了下来,倔强地抬起下巴,饱含泪水:“凌雪入府以来,对公子忠心不二。隐瞒有孕一事是凌雪擅作主张了。一是因为未足月,凌雪不敢妄下断言,二是公子还未迎娶正妻入门,如此对公子的声誉不佳。所以想低调向公子回禀此事。最后没想到,被秦公子抢先一步。” 方文渊确实顾虑到通房先孕的后果,如果捅到方夫人那里,保不准回落得堕胎的结局,是他不忍心看到的。 苏婉凝在方文渊的近前,不抬头看他,也能通过他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愉悦,甚至是大发雷霆前的先兆。 “啪!” 茶盏被方文渊甩到了秦若轩身上。 众人一言不发的环境下,瓷片落地声显得尤为清脆。 “真是长本事了啊,秦若轩!你以为救了本公子一命,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连我房中的人都敢指手画脚?实话说了吧,本公子爱干净,凌雪跟了我之后,我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就是为了提防她接触外男。更不论你说过的李四泼皮流氓之类的杂碎,本公子早就知道了。”方文渊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小小的门客居然胆敢再三顶撞。 “公子,他还诬陷奴婢给您戴绿帽。”苏婉凝小声抽泣,手指拽着方文渊的衣摆晃了晃。 “是,秦若轩,你倒是说说看,哪个狗东西敢碰本公子的人!”方文渊差点儿忘了,缓过神后必须让秦若轩说出个一二来。 秦若轩瞅着眼下的形势,于自己非常不利,人证还没摆出来,就被公子本人将了一军。 他没想到方文渊这么看中凌雪,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想,局面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公子,秦某也是被李四拦住了脚步,说要揭发凌雪的真实面目。我也是被李四蒙了心,事情到底如何,还是要让李四说个明白。”秦若轩没了底气,音调了低了不少,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秦公子受奸人蒙蔽,给凌雪带来极大的痛苦。你可愿作出补偿,本公子就既往不咎。”方文渊本着一团和气的目的,同秦若轩谈下去。 秦若轩一团恶气憋在心里,脖子气得通红:“公子,秦某愿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凌雪姑娘,让她安心养胎,不用再顾虑母亲的病情。” 战战兢兢一直看热闹的丫鬟小厮都瞠目结舌,一场戏下来就明白了凌雪是大公子的新宠,万不可得罪。 待回到书房后,苏婉凝埋怨道:“公子,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想做封口费,秦若轩真是欺人太甚。” “乖,都是权宜之计。等孩儿出生,我抬你做妾室,日后你上面只有主母一人,再无旁人同你分宠。先前是我对你太过分,常常对你恶语相向。”方文渊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眼神中流露出炽热的爱意,直抵人心。 苏婉凝目光躲闪开,男人果然薄情,几天前心心念念的还是梅哲许的姐姐,现在竟转过头来讨好她。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公子,你许的愿都太过缥缈,没有落到实处。凌雪想,公子带我参加庆国大典,也能让我长长见识。其他人见了,自然明白奴婢在公子心中的位置,也就不敢欺负奴婢了。”苏婉凝讨的奖赏存了私心,真正的凌雪怕是不敢这样提。 她处境复杂,一边需要执行暗影的任务,提防被人识破身份。 另一面,她还在暗影阁的监视中,不能轻易逃离任务,不能与之前认识的人打交道。 这些天思来想去,苏婉凝觉得还是要借助别人的帮助,给自己的阿爹送一封书信,告诉他粮草有问题。 朝廷里官官相护,这样一个贪污粮食的案件可大可小,但对于阿爹的将士们来讲,非同小可。 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与敌军交战,粮草补给不充足的话,会给对手可趁之机。 她须得想办法,将信报递出去,让阿爹早做准备。 苏婉凝一早以为暗影阁的主子会上报朝廷,惩治奸臣。 没想到,她等了这么多天,日日都偷看方文渊关于朝堂上的奏章,根本无一人提及粮草一事。 她只好自谋生路了。 方文渊送上门,她借用一下,就算作之前他动手动脚的报酬了。 第四十四章 对暗号 http://.biquxs.info/

庆国大典如期到来,大燕都城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 楼兰,西羌,东陌,南疆边陲小国也派了使臣朝拜。 方文渊特意叮嘱苏婉凝,不要贪凉食,不可大声喧哗,惊扰圣驾。 “有人问起你的身份,就照旧说你是我身边的丫头。不然会被有心人捉住把柄,弹劾方家不懂规矩,带自己的妾室入宫面圣。”方文渊直到入宫前,还在马车上不停嘱咐,好似苏婉凝是一个未开化的顽童。 “知道啦,公子。”苏婉凝嗔怒道。 她观察方文渊惴惴不安的神情,并不全是怕她在殿前失仪那么简单,还有一丝窘迫。 苏婉凝想了想,也是,凌雪只是个身份卑微的通房丫头,但姿色尚可。 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此女在方府地位非同一般,还是尚书公子方文渊带去宴席的。 寻常宴会,高门公子哥都会带上自己的小厮随从,而今日换了脸生的凌雪,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况且,听说方文渊心仪的姑娘,梅哲许的姐姐梅清妍也会到场。 她是不是可以趁着方文渊同梅清妍攀谈时,搭上梅哲许这条线?毕竟她的这位表哥可是神通广大,太后那边都能讨到好处,于她而言,是最佳的传信人选。 “敏表姐,快看,方公子身后那个女子。”长了一双吊梢眼的黄衣女子站在河岸边,用手帕遮住嘴,尖声尖气冲着近旁的清丽女子道。 苏婉凝没想到在晚宴前,故意跟着方文渊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晃悠打发时间,还能遇到他的熟人。 “方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吏部侍郎家的姑娘冯敏落落大方地在方文渊对面行礼,旁边的跟班是她的远方表妹。 方文渊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眼地面,拱起双手回道:“冯小姐,一切安好,家母一直夸你大方得体,一年未见,出落得更加清雅脱俗了。” 谁人听不出这是客套话,只是冯敏心猿意马,还真了真,咯咯笑着:“敏儿哪有方公子夸的这般好,不过是蒲柳之姿,幸得方夫人的看中。等庆国大典过了,敏儿定要拿着府上新得的百年老参去探望方夫人。” 说着,冯敏还走近方文渊,送出娇媚的眼神,顺带给了苏婉凝一个白眼。 方文渊头疼得皱了皱眉:“冯小姐客气了,方冯两家向来交好,平日多走动也是好的。小姐若无事,在下便先走一步。” 苏婉凝站在方文渊身后,觉得局促不已。 她自认为脸皮不薄,但也没见过冯敏的这番操作,怎么还上赶着讨人嫌,是个人都能看明白方文渊的神情,有婉拒之意。 譬如说冯敏身边的女郎,眼眸中是对她的不屑,同时又暗藏着对自家表姐的可怜。 “表姐,许是我们打扰到了方公子,他还有急事要办。我们不如先去大殿落座,也能挑个好位置,看晚宴的曲目。听说是蜀地世子爷梅哲许一手操办的,很是神秘呢。”黄衣女子拉扯着依依不舍的冯敏,提起晚宴更是眼神放光,显然她的目标不在这里。 冯敏这才欠身离去。 方文渊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母亲有意交好冯家主母,就是为了给我选一个正妻。日后如果真的,是冯敏做大夫人,凌雪你觉得如何?” “凌雪瞧着冯小姐天真无邪,且怀有一腔真心,嫁给公子后只会加倍喜爱,不会生出异心。”苏婉凝并无立场说冯敏的不是,毕竟她现在只是方文渊的通房。 也不知真的凌雪会作何反应。 方文渊好似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闷闷不乐地拉着她在园子里又逛了逛,沉声道:“你当真是没有心,如果真心相爱的两人,中间是容不下第三个的。罢了,还是去大殿候着吧,座位间有纱帘相隔。去的晚了,被父亲大人发现就不妥了。” 苏婉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原来方文渊对凌雪有爱慕之心,看来得早日完成任务,让二人终成眷属。 半个时辰后,坐在团垫上的苏婉凝终于忍不住开始犯懒。 因为她对晚宴的曲目并不感兴趣,每个节目她都看了不下百遍,连一个舞女转扇子的圈数都能细数过来。 可偏偏有人能让她在这种场面下,提起精气神。 “在座诸位想必有些困乏,本世子给大家出几个问题,答对者,本世子愿作陪夜游御花园!”梅哲许站在戏台正中央,一身骚包的浅紫色衣袍让他穿出一股风流韵味,直惹得台下未嫁人的小姑娘一阵脸红。 同时,也有与他关系好的,或是看不惯他的男子,不停喝倒彩,宴会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繁复礼仪的庄重肃穆。 圣上早在看过前几个曲目后,就叫了几个知心大臣离席退场,他也是过来人,有意给小辈们留下交友作乐的机会。 梅哲许的心情丝毫不受台下人的影响,食指高高举在半空中:“第一个问题,方才在宴席中,站在左侧第一个舞女的水袖,每次能转几圈!” 话音一落,少年少女的坐席格外安静。 有的是目瞪口呆,没想到问题如此刁钻,有的则是苦思冥想,在脑中回想当时的舞蹈动作。 苏婉凝听到这个问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题目,不过麻烦的是方文渊,他不会喜欢自己顶着凌雪这张脸抛头露面。 两盏茶过去了,无人出面给出答案,宴席陷入僵局。 梅哲许眼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但面上却是表现得玩世不恭:“看来本世子给的筹码不够吸引人。这样,如果是男子回答出来,就由我的姐姐梅清妍来作陪,游御花园,同时还能获得她亲手制作的桂花香囊一枚!” 场上顿时喧哗起哄声不断,因为梅清妍是去年庆国大典的开场舞者,歌舞才艺俱佳。 最是与众不同的是,她还能凭空变出娇艳的花瓣,从大殿上方落下,飘散在整个宴席间。 离场后,每个参加宴会的男女身上,都带着一股淡雅的幽兰香味,伴人入眠。 一时间,梅清妍凭借明媚夺目的长相和出其不意的小把戏俘获了一众都城公子哥的青睐,加上她出身显贵,父亲雄霸蜀地,是极佳的正妻选择。 方文渊在看到梅清妍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大殿后,举起茶盏的手禁不住哆嗦了下。 苏婉凝注意到他的异动,突然想起梅清妍是他藏在心底的女子,如此反应也算正常。 “公子,你可想得到这次游园机会?”苏婉凝开口试探,眼前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方文渊同梅清妍游园,势必会带上她,梅哲许说不定也会随行。 “管好你自己,别想耍滑头。仔细别人将你掳走!”方文渊说这话可不是吓唬苏婉凝,达官显贵之间,但凡美貌女子被盯上,赠送小妾都是常有的事情。 苏婉凝心不死,见方文渊不为所动,挪了挪圆垫,蹭到他身旁:“公子,快回答,有六三三六圈的节奏,是为了让水袖的摆动像水波纹一般更加流畅。” 方文渊疑惑地看向她,眼中有些松动,且带着疑惑。 “各位可有答案,如果没有的话,继续下一题!”梅哲许确实有些失望,并没有等到想找的人。 苏婉凝等不及了,直接将手臂伸出纱帘外摆了摆手,“我家公子有答案!” 语罢,她回头笑望着方文渊:“公子千万抓住机会,能同梅姑娘说话的机会可不多。奴婢还想让公子帮忙问一问,去年梅姑娘流传到民间的飘花技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把奴婢好奇坏了。” 方文渊这才不情愿地起身,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说出了答案。 “看不出啊,方兄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也不好说,谁人不知姓方的心慕梅姑娘已久,说不定提前就买通了宫人,得到了宴会上安排的节目消息。” “方文渊着实有些厉害,梅世子说这是他随性想出的玩法儿。” …… 梅哲许将灼灼目光转移到了方家坐席,好奇地打量:“方公子真是好记性,不如请你身边的姑娘,同我和姐姐一起,夜游御花园。” 在座的年轻少年少女不无沮丧,这样一个亲近美人的机会就此消失,心中难免不悦。 好在接下来是火树银花的表演,稍稍安抚了他们受伤的内心。 出了宴席,走在通往御花园的小路上,四个人两两并肩而行。 方文渊不排斥接触梅清妍,还有些束手束脚,嘴里的话也比平时少了很多。 梅哲许则是安心地跟在梅清妍身后,余光不做声地偷看苏婉凝。 苏婉凝眼瞅着一个转角,暂时隔开了暗影的监视。 她立马将手凑到梅哲许的腰间,轻轻扭了一下,接着迅速低声说:“梅表哥,我是小凝子。” 梅哲许瞪大桃花眼的瞬间,坏笑着装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样子:“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莫要行非礼之事!” 此话一出,四人都僵在了原地,三对视线齐齐落在了苏婉凝身上。 第四十五章 捡手帕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没料想到梅哲许的反应如此之大,讪笑着解释:“公子,梅小姐,是这样的,世子爷的衣摆上落了一只小虫。奴婢操劳惯了,顺手就想给主子们掸干净衣裳,冲撞了世子是奴婢的不是。” 她垂眸敛目,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 梅清妍看着闹剧,视线对上自家弟弟,眼波流转,似在嗔怪梅哲许的不懂事,在哪里都要调戏姑娘。 反倒是方文渊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抢着回道:“梅世子,府上丫头不懂规矩,在下定会好好管教。” “方公子何出此言,今日本就是庆国大典,举国欢庆的日子,无需为此等小事坏了气氛。瞧,前面在放祈福灯,我们一起去点灯吧。”梅清妍知道梅哲许的脾性,如果真有女子刻意触碰他,哪里还等到她出面。 梅清妍倒认为梅哲许对这个丫头上了心,不然不至于面露喜色。 “方公子,刚才是我唐突了,误会了这位姑娘的好意。公子既然答对了问题,就由我姐姐陪你游御花园,我就不打扰了。”梅哲许冲着苏婉凝弯下腰作揖,诚意十足。 方文渊正欲喘口气,梅哲许又说出后半段。 “这个丫头叫凌雪吧,我看她机灵体贴,宴会结束前就由她随同侍奉,方公子不会介意吧?” 梅清妍嘴角的笑意更深。 这话听在方文渊耳朵里,完全变了味儿,分明就是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碍于情面,他又不能挑破苏婉凝的身份,怕会落了下乘。 他有意隐瞒苏婉凝的身份在先,如今当着皇亲贵胄的面,不能发作,只得硬生生吞下这口怒气,选择陪梅清妍前往河畔边祈福:“世子爷哪里的话,凌雪能侍候您是她的福气。我母亲也看好这丫头,准备不日将她收入后院,毕竟她对主子们平时的喜好都牢记在心,实属难得。” “哦?是吗。”梅哲许故意用夸张的眼光上下打量苏婉凝,啧啧道:“可惜了,那本世子就不夺人所爱了。凌雪这丫头着实讨喜,就借我一个晚上吧,方公子。” 说完,苏婉凝的发带就被梅哲许一把揪住,扯着离开了方文渊的可视范围内。 苏婉凝默认了梅哲许的过分行为,谁让她过会儿有事相求,暂且低声下气,也不为过。 “表哥,闹够了没?” 走至空无一人的回廊中,苏婉凝才再次开口。 “让小爷瞧瞧,这是哪家娇媚的小丫头,竟让爷挪不开眼。”梅哲许挑起苏婉凝的下巴,眯着眼贴近她的脸颊。 苏婉凝终于忍不住,一个巴掌抬起,落在了梅哲许的右脸,“表哥,过分了。我有急事!难道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遇到麻烦了?谁敢欺负我们家小凝子。不过实话说,表妹你的眼光差劲不少,怎么看上了方文渊这种文弱书生。”梅哲许摸着下巴,打量几重宫墙外点灯的方文渊。 “表哥你听我说,你继续朝前走,我们二人保持一定距离。然后寻一处偏殿,不要对我过分上心。我被人监视了,背后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好在我暂时也并无性命之忧,你不必费力救我,再帮我传一封书信,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苏婉凝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盯梢人的身影,缓了口气。 梅哲许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正色道:“这么严重!庆云姑姑她可知晓此事?” “她……自然知情。”苏婉凝眸光中失去色彩。 梅哲许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默不作声地收回玩闹的手,攥成拳头放了下去。 “事不宜迟,我们要快些行动。方公子是局外人,莫要牵扯他。还有!不要强行将凌雪收走,因为方府上,确实有一个叫凌雪的怀孕的丫头。”苏婉凝推着梅哲许走出树影,二人隔开一步保持主仆间应有的疏离。 “放心吧,表妹,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你走得太慢了,不如我先去找了纸笔再说。”梅哲许是个急性子,还不等苏婉凝回应,就当先快走几步,展现在暗影的监视圈内。 只见他蹙着眉头,高声道:“小凌子,你且在这里候着,世子爷我想到了新玩法,去寻些纸笔,在莲花灯上多写些福寿安康,好为太后祈福!” 苏婉凝立马进入状态,低声迎合:“是,世子爷。奴婢在桐树下的水榭等您回来。” “算你识相。”梅哲许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话,匆匆离去。 苏婉凝无聊地坐在水榭中,身边无人接近。 她不由想起小时候,阿爹陪她捡碎石片在水面上打水漂,想着便也动手操作了,从河边的灌木丛中顺手捡起一枚石子,抛了出去。 石子在寂静无波的河面上弹起落下,最后消失前一个闷声沉到湖底。 紧接着,对岸传来一声讥诮:“敏表姐,我当是谁在作妖,可不就是方公子带来参加晚宴的那个丫头,又在勾搭男人!” 冯敏则是善解人意的说尽好话:“表妹可莫要胡说,方公子品行高洁,他带出来的丫头能差到哪里去?我看是你顽皮了。” 说着,她便要去挠黄衣女子的痒痒。 “表姐,不是我非要评判是与非,而是那个丫头朝咱们丢了石子,把小姐不小心掉落在水面上的帕子给沉湖了!按照表妹老家的风俗,这是不祥之兆。以后表姐若是嫁到方公子府上,也有的罪吃了,被一个通房踩到脚下。”黄衣女子不依不饶,非要冯敏做出反应才行。 冯敏耳根子软,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便跟着表妹去向苏婉凝所在的小亭。 “你可是凌雪?弄丢了本姑娘的手帕可知罪?”冯敏高高在上地抬起下巴看人。 黄衣女子煽风点火:“也不让你赔新的了,毕竟那张手帕难得,你且去捡拾来,我们便不怪罪你了。” 苏婉凝看着泛着银光的河面,就知道水温冰凉,并不是一件好差事。 正想着,一根长笛横空递了过来。 苏婉凝顺着笛身,看到了陆嘉容俊逸的侧脸。 第四十六章 长笛做戏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一瞬间内心五味杂陈。 他待其他姑娘,也是这般体贴? “水浅,笛子的长度足够了。”陆嘉容递出笛子后,没有一丝停顿,抬腿就走。 苏婉凝感受到他经过时,衣衫上染有冷梅香,清冽幽香。 正如陆嘉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表姐,可瞧见了。人家说不定还不惜得方公子这样温润的男子,转头就想巴结上国子监课业均居榜首的陆公子。”黄衣女子讥诮地抬高了音调,生怕还未远去的陆嘉容听不到。 冯敏在乎颜面,嗔怪地轻打了下黄衣女子的手背:“怜儿,都怪你,让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去下水捡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冯家落魄了,连一个帕子都斤斤计较。” 苏婉凝站定着出神片刻,用手抚摸了下笛子上的花纹,兀自道:“可惜了。” 说完,她将笛子放在亭廊间的石桌上,去草丛中捡拾落枝,撩起衣裙,踏入河水中。 走到河水的一刹那,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蔓延而上,如同上百只针尖刺到她的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牙齿打颤。 苏婉凝试探性地在水下探捞,一下,两下…… 直到双腿适应了水里的温度,她也顺利地用树枝拾到了湿漉漉的丝帕。 苏婉凝知道暗影在树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一丝逾矩,都会在任务完成后被惩罚。 暗影阁的势力太过强大,就算是皇亲贵族,进了里面也要履行好职责,不能有半分马虎。 以她如今的能力,还不能同暗影阁斗上一斗。 “冯小姐,这是您的帕子。凌雪知错,不该冲撞了小姐。”苏婉凝上岸后,浸湿的衣裙贴在小腿上,秋风一刮,她又不停地打寒战。 “算你识相!”冯怜儿见无人经过此地,更加狂妄,直接上手从树枝上取下帕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只听“嘶啦”一声,手帕被粗糙的枝条划破了。 这下冯怜儿彻底露出了真实面目,又嚷又喊:“表姐,你快看呀!凌雪这个贱丫头,不情不愿地捡回了帕子就算了,还留了这么一招,不论是谁,从那个破树枝上面取下帕子,都会弄破,她是存心的!” 冯敏为难道:“怜儿表妹,凌雪她已经下水找回了,今夜便饶她一回吧,省的日后相见,另方公子为难。” “表姐,你就是太过善良了。明明那个陆公子给了这个刁奴一根笛子,让她去捞,但她偏生自作主张,换了根枝条去。要是她如此嫌弃陆公子的长笛,不如赔给我们,算作弄坏了手帕的赔礼!”冯怜儿眼珠一转,瞄上了石桌上通体绯红的笛子,眼里隐隐闪过渴望的光芒。 苏婉凝瞧着冯怜儿这副嘴脸,恐怕她早在心中有了思量,想要霸占陆嘉容的笛子。 只是此刻扮作凌雪的她,纵使有万分不舍,也没有立场去夺回笛子。 苏婉凝也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对处在底层的丫鬟的命运产生一丝悲悯之情。 “还留在这里跟这个贱丫头耗着做什么,表姐,我们还要去放祈福花灯呢。方才我还看见了方公子的身影。”冯怜儿见好就收,同一个低贱的奴婢斗气,她没有任何成就感。 长笛被冯怜儿系在腰带上,行走间翩然有遗世独立的飘忽感。 苏婉凝仿佛透过那根被夺走的长笛,看到陆嘉容佩戴笛子的模样。只会让燕国都城的高门贵女,无一例外的生出仰慕之心。 “我就离开一小会儿,你怎成了落汤鸡?”梅哲许一手抓着宣纸,一手拿着狼毫和砚台,不赞成地看着魂不守舍的苏婉凝。 “难不成你这丫头被冷宫里的痴女怨妇迷了心神?”他见苏婉凝不理会,又伸出手重重点了下她的额头,实则是试探是否发烫。 “世子爷,奴婢失礼,斗胆请世子爷带奴婢更换件干净的衣裙。”苏婉凝嗓音变得沙哑,恐怕再迟一刻就会重烧。 梅哲许赶忙扬起手招来一个宫婢,派她拿一身宫宴上领舞的衣衫,他记得那名女子与她身形相仿。 “你随我去排演的后台水榭,那里有单独的隔间,可以更换衣物。”梅哲许飞速在脑中锁定了最近的路线,大步流星走去。 苏婉凝没多问,这是目前来看最好的解决方式。 途径一个摆着棋盘的凉亭,陆嘉容正在和人对弈,见梅哲许经过,微微颔首。 梅哲许心不在焉地冲他挥了挥手。 苏婉凝头垂得更低了,能感觉到陆嘉容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又转回棋局。 她如芒在背,紧跟在梅哲许后面,差点儿磕到他的后背。 一刻后,苏婉凝终于换上干净的缕金挑线月裙,因为是领舞备用的衣裙,颜色过分鲜艳了些,更衬得她颈部白皙无暇,面容居然稍逊色了些。 梅哲许见苏婉凝从纱帘后走出,递上了一盏热茶:“这裙子不错,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此等姿色,小爷我看得顺心,这茶就赏你了。” 苏婉凝接过茶盏,里面居然是红枣姜茶,暖暖的热气从茶盖与杯身的缝隙里缕缕溢出,惹得她鼻尖一酸。 “梅表哥,为何对我这么上心,捉弄你的话我可没少说。” “这会儿不见外了?无人偷听了?小凝子,你就好好受着表哥对你的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梅哲许稍稍侧身,挡住来往歌姬审视的视线。 “表哥,正事要紧,方才一闹,耽误了太多时间,这会儿提笔写信也来不及了。你拿好这枚和田玉镯,给我阿爹报个信,就说粮草有异状,多留心,多储粮。相信他看了玉镯,会有所防备的。”苏婉凝再也顾不得梅哲许知晓更多,眼下将口信传出去才最重要。 自从成为暗影以来,苏婉凝被迫断开了同阿爹的书信来往,心里也不是滋味。 奈何阿母的强权,自己只能为鱼肉。 “表妹,你就放心把事儿交给我。至于忠伯侯那边的安危,我会替你照看着。”梅哲许将玉镯珍重地放入怀中。 苏婉凝不能再多逗留,方文渊那厢估计也快进入尾声,便快速地点点头:“表哥,我先走一步。” “等会儿,告诉我,让你落水的人是谁?”梅哲许桃花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狠色。 苏婉凝衣袖被他紧拽着,无法动弹,只好皱着眉:“表哥你别乱来,这是凌雪该有的际遇,旁人擅自介入,说不定带给她的只有灾难。” 她的这番话终于说服了梅哲许。 他恨恨道:“别让我碰上她,再有下一次,小爷决不轻饶!” 许是老天爷眷顾梅哲许,下一刻他的话就应验了。 冯怜儿在乌泱泱一帮才子的烘托下,被逼着找上了门。 “她刚才进了宴会表演曲目的偏殿,不止一个人瞧见了,还是被梅世子带过来的!” “这下人证物证具在,就是里面那个丫头偷走了陆公子的长笛。” 冯怜儿哭哭啼啼:“各位公子,小女实在不知晓,误拿了公子的长笛。可那不是从公子处偷来的,而是凌雪那个奴婢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送给我的。我瞧着就是个宝贝,所以才先做计收入怀中,等合适时机再归还给公子。” 男子则是声音清冷,比苏婉凝双腿浸泡过的河水还要寒气逼人:“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冯小姐还是讲清楚的好。不问自取即为盗。在凉亭里,陆某不过是从树梢取下两滴寒露,顺手将长笛放在了凉亭里,出来后便不见了。这会儿见冯小姐怀里揣着的,可不就是先皇御赐陆家的宝物。” “真没想到,冯家还有这样的远亲,为了获得某样东西,真是不择手段。” 冯怜儿都快要被逼疯了,于是大声冲着偏殿:“凌雪,怜儿对不住你,你快来替我跟大家解释解释,不是他们看到的样子。” 冯敏后脚也跟了过来,她冷静自持多了,好言好语同众人解释。 “小凝子,这下你表哥我不得不出面了,你看谁来了?”梅哲许撩开珠帘一角,让苏婉凝看清外面的局势。 陆嘉容同冯姓姐妹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 “表哥,这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跟陆嘉容打声招呼,让他不要小题大做。”苏婉凝不想事情闹大,若是暗影也隐藏其中就遭了,场面只会在有心人的教唆下,愈演愈烈。 “冯小姐,怎么,帕子没了,陪你们一根笛子还不满意吗?”苏婉凝看不惯贪婪的冯怜儿。 冯怜儿瑟瑟发抖,还记得刚才被一个男子,直接推搡着向前,毫无温柔可言。 “公子,你看!这个贱人说了是她送的,长笛果然不是我偷的吧!”冯怜儿像是受到了苏婉凝话的鼓励,又恢复了些傲气的神色。 陆嘉容打量了眼苏婉凝,沉声道:“我记起来了,刚才是瞧着凌雪姑娘面善,看她被人刁难着,去捡拾沉到湖底的手帕,才借给她这根长笛。只是,等在下想起来,反身取回时,发现东西佩戴在了冯小姐身上。这怎能让人不疑惑?” 第四十七章 声讨 http://.biquxs.info/

冯怜儿不可置信地瞪大吊梢眼,不懂身前男子为何这般反复无常:“你……陆公子,你们二人肯定是一伙儿的!” 苏婉凝闻言看向陆嘉容,有些意外他竟然在帮自己说话,于是欠身失礼:“刚刚多谢公子解围,只是奴婢瞧着公子的长笛珍贵,不敢用来捞手帕,结果用树枝划破了冯姑娘的帕子,是奴婢的不是。” “怎么?好好的庆国夜宴,被一个手帕搅得人心惶惶。难不成帕子能值千金?冯小姐怎么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给本世子?前头宴会上的节目不够抢眼,本世子安排的还不够好?”梅哲许沉着脸从苏婉凝后面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冯怜儿。 冯怜儿被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从头到脚盯着打量,不免急得红了脸:“世子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凌雪弄破了手帕,合该她来承担后果。所以我才拿走了那支笛子。” 梅哲许看了眼苏婉凝,挑了下眉,问是真是假。 苏婉凝无奈地眨了下眼,回应是真。 “原来如此。为了赏罚分明,本世子就事论事。这丫头弄破了丝帕,判她以同等贵重的金银首饰归还你的帕子。而这位冯家的表小姐,不问自取,没有经过陆公子的允许,擅自将御赐的长笛取走,其罪当诛!”梅哲许下了狠话,他原对女子没有这般狠心,实在是冯怜儿太过可恶。 陆嘉容也表示赞同:“就依世子的论断,在下没有其他意见。只是这位凌姑娘,没有看好长笛,就罚她入陆府,为奴为婢。她的卖身契我随后买下。” 冯怜儿来不及落泪,就在梅哲许和陆嘉容的双重打击下,震惊得张开了嘴,无声地闭合两下,完全愣在原地。 “合着本世子出面主持公道,倒成了恶人,最终还替别人做了嫁衣。陆公子果真是好计量,完好无损地拿回笛子不说,还平白得到一个好使唤的丫头。至于这丫头归不归你,不是你我说了算,还要问过尚书家的方公子后,再来做定夺。”梅哲许气得牙痒痒,只怪对手太过狡猾,表妹又不许他插手。 苏婉凝看着这场大戏,不做声响。 污蔑她的罪魁祸首冯怜儿以后别想在京城贵女圈里混了,如果冯怜儿投奔冯家心存谋个好夫君的想法,今晚过后,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再无人问津。 这个结局同她拿命抵偿相比,要难受得多。 唯独让苏婉凝难以平复心情的是陆嘉容的态度,他居然想要凌雪入府? 如此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好在方文渊也闻声赶来,同平日熟识的好友寒暄后,站到了陆嘉容面前。 “陆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是尚书的长子方文渊,今秋入国子监甲班,我们二人也算是同窗。本来陆公子开口要下一个奴婢,不是件难事。只是凌雪这个丫头,我母亲使唤习惯了,她又擅长茶艺,府上少了她一日也不可。不如陆公子开个价,换作其他补偿方式,方某定竭尽全力达成。”方文渊的手在袖中攥紧,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君子不多人所爱,既然凌雪是方兄所喜之人,陆某也不好再坚持。”陆嘉容目光幽深,轻松地把玩着拿回的绯红长笛。 “你们一个个的,三言两语便左右了一个丫鬟的去留。另外那个惹人嫌的小偷姑娘,该怎么处置?”梅哲许最看不得别人忽视自己。 冯怜儿已经啜泣了片刻,脸上还带着泪痕,听到梅哲许又在商量惩处,快步跪到他的脚边,拽着他的衣摆。 “世子,是怜儿不醒事,没经过陆公子的允许拿走了御赐长笛。但望世子看在怜儿诚心道歉的份儿上,就饶了我这次吧。在场的诸位公子小姐,也希望能原谅我这一次,下回保证不犯事了。” 冯敏知晓表妹动了御赐长笛一事,可大可小,端看在场众人是否有善心。 她可怜兮兮地挪步到方文渊身边,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道:“方公子,念在我两家是世交的份儿上,就饶恕怜儿一次吧。我冯敏必当倾尽所有,报答公子恩情。” 冯怜儿在宫中的失态行为,足以牵连到冯家的脸面,若能好好收尾,也不枉她之前对方文渊的讨好钦慕。 苏婉凝在方文渊出现后,就自觉地站到了他的身侧,冯敏的一席话,让她心中打起小鼓。 作为苏婉凝,她出生高位,不必看他人脸色,只要自己有理,这种事情三言两语,动用庆云长公主的名号就能分出胜负。 但于凌雪而言,她不过是个卑微的丫头,还是方文渊不肯承认的通房,生死都被方府拿捏在手心,不能做主。 今夜有陆嘉容,梅哲许两人替她撑腰,已是天大的荣耀,日后听到今晚故事的人,必然好奇凌雪是何等容貌气质,能得到两位才貌双全的未婚男儿的青睐。 不过,凌雪的荣光时刻只能到此为止。 因为方文渊替她做了抉择:“凌雪,还不跪下认错!冯家小姐虽有错在先,你也不能强逼着人,夺她一条性命!” 苏婉凝一头雾水,亏得她之前对方文渊的看法已有所改观,今天他还是成了他人的帮凶。 “凌雪,对不住了,为了方冯两家的和睦,只能暂时牺牲你的颜面了。不过公子我以后一定竭力补偿你的损失,也绝不再同冯家女郎有交集。”方文渊迅速在苏婉凝耳边交代了几句,随后大手扬起,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苏婉凝吃不准方文渊的意图,没有准备地向地面跌去,侧面是琉璃堆砌的花圃边缘,眼看着头就要磕伤。 “姑娘小心。”陆嘉容眼疾手快,站在方文渊最近的他,一把扯住了苏婉凝的发带,正好将她偏移了一个角度,给她制造了缓冲时间。 苏婉凝有功底在身,同时得益于陆嘉容的出手相助,很快稳住了身形,作势向前冲了几小步,扑在地面上,乌发没了发带捆绑,如流水般散落在肩膀上,滑落到胸前。 她哀怨地回头看着方文渊。 此情此景,苏婉凝是真有些为凌雪不值。 一个牺牲女人来换取家族利益的男人,和秦若轩那样的有何区别。若是正主经历这一遭,恐怕最轻也会破相,严重些就会磕坏脑袋,变成傻女。 思及此,苏婉凝的眸中浮现羞愤的神色:“公子,不知奴婢何罪之有?但是公子既然供奴婢吃穿,犹如再生父母,公子的命令奴婢都会一一践行。” “哎,可惜了,如此一朵娇花,生在了方文渊这个榆木脑袋家里。分明就是冯家小姐不对,依仗着自身家族势力,纵容表妹欺负弱女子,还知不知羞。” “听说方大人有意同冯家联姻,这样说来也是情有可原,谁的脸面又能大的过未来的方家主母?” “我怎么瞧着,这小丫鬟红鸾星动,一下子来了三个?” …… 人群中杂乱的交谈声,引起方文渊的不满。 他被凌雪幽怨的眼神刺激到,一时间气血上头,清了清嗓子:“诸位,方文渊在此立誓。绝不是因为爱慕冯家小姐,才做出如此不公正的决断。若是各位不相信,方某也即刻言明,我未来的正妻,不会是冯家小姐!” “方公子,你……在说什么?我们二人之事,难道不是水到渠成?你为了我,连一个怀了你骨肉的丫头都肯舍弃,怎么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冯敏本来还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一下被打破了美梦。 “她还怀了孩子?谁的!”梅哲许显然被这个秘密吓到,惊愕中掺杂着对方文渊异样高涨的怒气,说话更是口不择言:“还是你的?” 陆嘉容被梅哲许狠狠剜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在下已有心仪的姑娘,对凌雪只是出于怜惜之情。诸位不要误传。” “谁?哪家女子排面如此大,鼎鼎大名的陆公子都会被拴住了心神。” 梅哲许也用激将法,嗡哩嗡声:“呦,陆嘉容,你这小子居然也会动心,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看上你?” “她还有十日便要及笄,我在等。”陆嘉容点到为止,唇边的笑意都染上温柔之色,让人愈发好奇。 苏婉凝虽然猜到了陆嘉容的心中人选,但还是在听到的刹那,心弦拨动不止。 有心人如果肯费心查一查,都城里只有忠伯侯府嫡女快要及笄。 答案不言而喻。 正想着,陆嘉容一手拿着长笛的一端,伸手将笛子递过来拉她站起,边对众人道:“好了,各位。今日的事情陆某不会追究,只要冯小姐的表妹能给凌雪姑娘赔个不是,一切都既往不咎。” 苏婉凝乖顺地接着陆嘉容递来的长笛,借力站起身。 “陆公子真是体贴,凌雪可是怀了孩子,刚才方文渊那一推,怕不是要存心堕胎吧!” “方文渊真是不知礼数,虽然凌雪温柔可人,但也不能将通房带进皇宫,这成何体统!” …… 陆嘉容则趁着众人声讨方文渊时,在众人视线不能触达的地方,揽住了苏婉凝的腰。 第四十八章 冯敏的心思 http://.biquxs.info/

“婉婉怎么这番打扮,方才差些认不出你了。”陆嘉容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唇,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异常举动。 苏婉凝惊讶地侧过头:“陆嘉容?递长笛时你便已知晓?” 陆嘉容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并无。世子给了我启发,最初只是怀疑,现在是十分确定。” “哦?我倒不知,哪一点泄露了踪迹。”苏婉凝心中称奇,按理说自己的易容伪装术已经登峰造极,除非她自己主动表明身份,大多数人都不会瞧出破绽。 而陆嘉容,恰恰就是大多数之外的唯一一个。 苏婉凝少不得查漏补缺,一般她都会无限放低姿态,去扮演好所伪装的角色。 陆嘉容也不兜圈子:“其实从你称病在府后,我就想方设法地搜寻你的消息,但都没有结果。后来我发现梅哲许也在背后搜查,他平时并不喜女子近身。直到今夜,意外的反常,才让我怀疑。加上你的直接反应,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没错。” “凌雪,回府!”方文渊见陆凌二人耳语亲密,很不是滋味。 更重要的是,他碍于男子的脸面,受不得被人指点嘲讽,带通房来参加宫宴。 “慢着,本世子还没看见冯怜儿给凌雪道歉,今日之事还未了结。”梅哲许刻意闯进苏婉凝和陆嘉容中间,硬生生挤出一条空隙来站定,神情倨傲地瞥了眼方文渊。 “方公子未免操之过急,事情已然发生,不如顺势接受。方大人可是对方兄给予厚望啊。”陆嘉容轻描淡写,点明方文渊并未达到尚书所期待的水准,同时又委婉中听,让在场众人挑不出岔子。 方文渊被两面夹击,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有些羞愧难当,无力地为自己辩解两句:“姑娘家的小打小闹,我无权插手过问。只是都已分出了对错,又何须再纠结着讨要赔礼。” 苏婉凝这会儿真被方文渊给气到了,想必凌雪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这副没担当的模样。 想着,她便挣脱开方文渊的拉扯,停在原地,无声抗拒。 “瞧,真正被伤害到的凌雪姑娘都咽不下这口气了。冯怜儿你是自己主动赔礼道歉呢,还是有血性的拿命来偿?”梅哲许也是故意吓唬人,太后可不希望庆国大典见血。 腿软的冯怜儿在表姐冯敏的搀扶下,神色慌张地走到苏婉凝面前:“凌雪姑娘是怜儿的不是,不该胡搅蛮缠,不该乱碰陆公子的宝贝。怜儿知错了,求凌姑娘原谅。” 苏婉凝见冯怜儿一脸恐惧,明显被吓掉半条魂魄,也就不再追究:“冯小姐多礼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互相见谅。” 她忖度着凌雪该有的回答语气,抬眸见不经意看到冯敏眼中的狠厉,和面容完全不符合的阴冷一闪而过。 苏婉凝不由皱眉头,又结下了一个梁子,还是吏部侍郎的千金。 真正的凌雪恐怕还受不得她的迫害,既然因由她而生,后面不得不设法从中缓解恩怨。 “冯小姐,您也对公子的话多担待些,他正在气头上,不愿被人说闲话,未来还要靠岳丈大人提携。”苏婉凝言辞恳切,很让冯敏和方文渊受用。 冯敏觉得苏婉凝在有意向未来主母示好。 方文渊则是赞成她为自己正名,不会任人摆布,屈从冯家的控制。 但仔细去想,这话里话外,没说半分方文渊会娶冯敏,也没承认方文渊铁定不娶冯敏。 “表妹,你还真是端茶高手。什么时候也当着陆嘉容的面,给表哥倒一次茶,让我也尝尝甜头?”梅哲许有些蹬鼻子上脸,陆嘉容都能,凭什么他就要束缚住自己的心意。 苏婉凝抬起手肘,对着梅哲许的腹部戳去,面无表情:“过分了,梅表哥。你是想让我当众被拆穿身份吗,还嫌我还不够惨。因为你,陆嘉容才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但凡再有丁点儿差错,背后的人就会让我好看。” 梅哲许嬉皮笑脸地用手揉了揉并不疼痛的肚子:“看来我是第一个知道你下落的人,不枉小爷我疼你一场。” 苏婉凝无奈地挪开视线,此时的冯敏眼中,又恢复了往日对方文渊的热切,但这里面,还掺杂了一丝急迫。 看来不日方文渊就要面临两难的局面,一个是娶冯敏为妻,另一个就是不依靠联姻,单凭自身实力闯出一番天地。 “凌雪姑娘,家母前些日子给敏儿置办了些补品,下次登门拜访时送些过去。毕竟你怀的可是文渊的第一个孩子,马虎不得。”冯敏难免自作多情了些,自动代入方文渊正妻的身份,还更加亲昵地呼喊对方的名字。 方文渊明显听到称呼后,身形僵了下,背部挺得笔直,一手拉住苏婉凝的手,在陆嘉容和梅哲许满眼敌意中,抬脚要离开此地:“在下替凌雪谢过冯小姐了。” 苏婉凝在回去的路上,能觉察到方文渊的异样,他眉头紧锁,似乎有烦心事伤神。 “公子,您可有难事不能解决?是奴婢能分忧的吗?” 她没忘记自己的本职,是方文渊的解语花,实打实的通房,有实无名。 方文渊靠在颠簸的马车后车厢的木板上,再也撑不住疲倦的身躯,苍白的笑着:“凌雪你可知我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守护你?你当真以为冯敏身为吏部侍郎的爹是好惹的?在你之前,只要有女子表现出对我的倾慕,不出月余,那名女子便会遭遇不测。” “一个吏部侍郎竟有这么大的权利?滥用私刑可是重罪。”苏婉凝对冯家产生了好奇心,上次方文渊坠崖时,冯家嫡子冯章也在一边,她现在在脑海中回放当时的画面。 她居然漏掉了神色如常,同其他人慌张大不相同的冯章! 她原先只是觉得冯章稳重。 现在回想仅有的零星碎片,冯章确实可疑。 苏婉凝一直在查黑色云纹腰牌的来历,冯字隐隐有了指向性。 起初她传出消息,暗影阁很快回信,冯姓太过常见,无法缩小查找范围,所以让她继续潜伏在方府,查明同方家有来往的冯姓可疑人。 苏婉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家,但暗影阁查到的结果,吏部侍郎胆小怕事,从来都是唯吏部尚书为尊,丝毫没有逾矩的行为。 今夜方文渊敞开心扉,告知她冯家的辛秘,苏婉凝多少有些动容。 “所以凌雪,从今天开始,你的一言一行都要万分当心,只要过了两个月,冯敏对你的敌意消除掉,你就真的安全了!”方文渊好像很害怕冯敏会瞄上苏婉凝,整个人都进入了随时准备开战的状态。 苏婉凝拿着手帕轻掩口鼻,笑着道:“公子莫要吓唬奴婢,我看冯小姐大人有大量,根本不会和我一个奴才。公子还是放一百心,再不济,就索性同夫人讲清楚我怀了身孕。冯小姐再强硬,总不会不卖给方夫人面子吧。” “是个不错的主意,一到府上我就去跟母亲说道说道,可万不能马虎大意!”方文渊说完后,撩开车帘,让驾车的小厮手脚麻利些。 人算不如天算,不知是车夫驾车水平不够高超,还是路上被人有意搁置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子。 车夫的声音从车下传来。 “公子稍等片刻,马车车轮的皮子被割破了,马上就能换好。”车夫嗓音憨厚,干活也很快速。 苏婉凝注意到,马车再次驾驶后,车子明显没有方才的轻快节奏,像是拖了更多地重物。 “方伯,怎么车身变慢了。”方文渊直接点明。 苏婉凝来不及阻拦,只能凑到手心,用指尖画了两笔,告诉他有人偷听。 于是方文渊立马改口:“还不快些,过会儿还要向母亲问安。毕竟宴席上有趣的玩意儿,是真的让人开眼。” 苏婉凝见方文渊巧妙糊弄了偷听者,忍不住配合:“公子,今日之事请您作罚,若因此事让方冯两家离心离德,也不是凌雪想要看见的。不如公子早些把冯小姐迎进门,你也好成家立业,一心求取功名。” “你这个丫头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只是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你回府后便去母亲院子里领罚吧,不到真心悔过,不许踏出宅院半步。”方文渊也猜出偷听者是谁派来的,但仍不愿在嘴上服输。 相反他还在变相安排苏婉凝的藏身之处。 苏婉凝对他在宫中见死不救的行为,又多了几分理解。 或许方文渊也不如表面上风光,背地里关系杂乱如麻,不能细究。 “公子,到府了!” 不是车夫,而是一个婆子在高声喊话。 方文渊没有预想中的期待:“凌雪,母亲派她的随嫁丫头过来拿人了。没想到宫里的消息十分灵通,这会儿就已经传到了府里。兴许你怀孕,也会被人当作把柄,还有将你带进宫,也是我思虑不周全。” 苏婉凝到现在,还没见过方文渊的母亲,也就是在方家后院中,最能定夺凌雪生死的主母。 第四十九章 补品 http://.biquxs.info/

方文渊显然比苏婉凝还要心神不宁,皱着眉却说不出话。 苏婉凝出言安抚:“公子且先回小院儿,等凌雪拜见过夫人后,您再去也不迟。” 她觉得还是两人分开去的好,毕竟方夫人身边的婆子并未提及让公子同去。 如果方文渊在场过于袒护她,也不利于她出言自救。 方文渊只好点头赞成。 李妈妈领着苏婉凝,小脚飞速迈着步子,根本不顾及她如今怀有“身孕”,嘴里还嘟囔着:“敏姑娘已经在正房候着了,你这个丫头今天真是玩疯了,拖了这么久才回来,看一会儿夫人怎么教训你!” 苏婉凝耳朵灵敏,李妈妈口中的敏姑娘,莫不是冯敏吧。 她真是阴魂不散,为了疏解一口气,不惜自降身价,连夜到方府讨公道。 待人走进方夫人的庭院前,苏婉凝特意调整了情绪和表情,等会儿遇到冯敏,也不能落了下风。 “敏儿,你要等的,可是这个凌雪?”方夫人身形瘦削,肤色红润有光泽,人也显得精神抖擞。 只是看到她眸中精明的光亮,苏婉凝隐隐有些不适。 冯敏就坐在下手贵客席位,手上还刮着茶水面上的浮沫,举止端庄得体,品下一口茶后,才娓娓道:“不错,夫人,敏儿找的姑娘就是她。” “快,你们这群人,怎么不给凌雪看座,她可将会是文渊第一个孩子的生母。”冯敏还嫌众人知晓的不够细致,再次重申了一遍凌雪怀孕的事实。 苏婉凝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对手发难之前,好心给了座椅,她也理所当然地顺应下来道谢,入座。 冯敏藏在茶盏后面的唇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仿佛在酝酿着诸多思绪。 “凌雪,说说吧,你和渊儿的事情怎么闹到了这一步,我怎么不知你怀上了孩子?还是敏儿送来补品,夫人我方才知晓。”方夫人前一刻还慈爱地看着冯敏,下一瞬就能换了张脸,对着好似欠了她银钱的苏婉凝,面容不善。 “回禀夫人,奴婢实在是无颜面对夫人,腹中的孩子不让太多人知晓,也是公子的主意。因为公子担心……”苏婉凝说着,还装作害怕的样子,偷看冯敏的表情。 冯敏更是好奇不已,赶忙放下茶水:“文渊担心什么?!” “担心若是冯老爷知道此事,就会开始顾虑方冯两家儿女的婚事。因为打从成为少爷的人之后,奴婢就明白,少爷不过是习惯了奴婢的伺候,索性情绪到了就收入房中,孩子一事确实是个意外。”苏婉凝仗着方文渊不在场,各种吹捧冯敏在方文渊心中的地位不普通。 冯敏很是受用,居然开口替她求情:“今夜在宫宴上,确实是怜儿做的不对。起初我二人不知晓你有孕,还让你蹚了寒气逼人的河水,所以我一出宫,就回府取了补品直奔方府。还望方夫人不要怪罪敏儿的鲁莽,敏儿一心只为能护好文渊的第一个孩子。” 说着,她还假惺惺地冲着方夫人的方向露出红了的眼眶,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滴。 方夫人一看冯敏哭相如此可怜,赶忙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鬓发:“敏儿怎会有差错,我从小看着你和渊儿一同长大,心思最是良善单纯,不会故意伤害到旁人的。何况她还只是方府里,一个地位无足轻重的丫头。” 冯敏听到方夫人对她的看重,哭脸上绽放出异彩,还回头得意地看了眼苏婉凝。 “凌雪,听敏儿的说法,难不成你去了庆国宫宴,还惹了不少麻烦?”方夫人成功从冯敏话中接收到有用的信息,挑出苏婉凝的不是。 “回夫人的话,确有此事。只是后半句惹麻烦,奴婢不知。”苏婉凝不接话,等冯敏自己主动说出,毕竟可是她们被揪出过错在先,恐怕不过月余,冯家表小姐的“好事”就会传遍整个燕都,成为笑柄。 眼下,她还是装鹌鹑的好。 “好一个不知晓!凌雪你可还当自己是个奴婢,口口声声为奴为婢,可我看你,倒丝毫不肯低头认罪啊!”方夫人冷嘲热讽一番。 说着,方夫人便要扬起巴掌,狠狠地落在苏婉凝的脸上。 “母亲且慢!事情确实是冯怜儿有错在先,私自偷拿陆氏御赐的长笛,且欺软怕硬,不敢承认错误。只去欺负凌雪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小丫头,连带着方府也跟着脸上无光!”方文渊从庭院内穿过,边走边替苏婉凝开脱罪名。 “当时你也在,为何就不能明确告知我母亲真相,省得她被人牵着鼻子走!”方文渊作势怒气汹汹地瞪着苏婉凝,实则是杀鸡儆猴,指向冯敏。 方夫人惊讶,她倒是更相信自己儿子的说法,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她也不能真的认错,只是语气平平道:“原来这件事弯弯绕绕这么多,险些错怪凌雪了。” 冯敏被自己爱慕的男子不留情面地训斥后,面色通红,眼里真被她挤出几滴泪珠:“文渊,我专程来府上给凌雪赔不是的。怜儿不懂事,我这个做表姐的也有责任。可是,你擅自带自己的通房入宫参加庆国大典,是否也于理不合?我和怜儿本想用寻帕子一事,拖住凌雪,不让她朝人多热闹的地方凑,担心她冲撞了贵人,有损方家的颜面。” 苏婉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也不得不为冯敏出彩的演技折服。 将通房一事提到台面上,方文渊确实无法辩驳。 “渊儿,你从小便是如此,不遵守礼节规矩,日后母亲怎么放心将方家交到你和敏儿手中啊。”方夫人话里话外,都将冯敏当做板上钉钉的儿媳,同时又庇护了方文渊的脸面。 “母亲,孩儿还未建功立业,成婚一事,暂且先不提。如果冯小姐心急,还是另谋良婿的好。”方文渊不知道是多少遍重申自己和冯敏的真实关系,但方夫人就是听不进去。 “好了,为娘明白,你们这些小辈,不敢于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感。你既然说你不愿同敏儿立即成婚,那为何你的书房里,将祖传下来的鸾鸣玉佩给取了出来,上面陈旧的吊坠也被你换了一遍。那不是只有在确定好未来正妻人选后,才会有送玉佩这一环吗?”方夫人了如指掌的样子,伸手打发走身边的李妈妈将手中的木匣呈现到了冯敏面前。 方文渊有苦说不出,那是他打算留给苏婉凝的。 苏婉凝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枚玉佩,好奇方文渊准备将这个传家宝交到哪个心仪的女子手里。 “母亲,儿子实话说,这玉佩是要给凌……”方文渊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夫人赶忙恰到时机的打断。 “为娘明白!你不就是看在凌雪怀有胎儿的份儿上,想让她代为保管。之后再在大婚时,交到敏儿的手上。为娘都知道,你父亲之前也是这么做的。”方夫人和善带笑的目光在方文渊和冯敏面上来回打转。 冯敏被唬住,还当真听信了方夫人的鬼话,面带娇羞,含情脉脉地看向方文渊。 但只要明眼人在场,都能看出方文渊眸中的无奈和挣扎,以及方夫人眉头间逐渐聚起的怒意。 “文渊,我就猜到,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不愿与我成婚,是有顾虑的,对吧?不过你若有事需要帮助,我冯敏定当冲到最前面!”冯敏当即就朝着方文渊和方夫人,表示成为方家人的决心和忠心。 方文渊不忍拆穿冯敏的自作多情,小声道:“时辰不早了,冯小姐不如早点儿回府,夜里凉。” “多谢文渊关心,我的丫鬟带了斗篷,不怕着凉。只是我这次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刚才忘说了,就是凌雪今夜着凉,不是简单的小事情。我想起来府上前几日请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如让他给凌雪把把脉,开个方子,稳住胎位才最是重要。” 苏婉凝一听,心道不好。 这个心思多变的冯敏指不定后面留一手,如果被那个医者看出自己并无身孕,岂不是要被揭穿身份了? 况且,冯敏手段毒辣,就算她真怀有身孕,几副安胎药下肚,指不定变成什么光景。 孩子会腹死胎中,还是一尸两命,她也无从知晓。 显然,方文渊也有些紧张:“冯小姐这是何意,难不成方府上寻来的看病先生,比不得冯家的要靠谱?” “渊儿,不得无礼。敏儿也是好心。只是敏儿,那位大夫何时过府?既然是医术高超的先生,我们方府也提前准备准备,好好款待先生。”方夫人心有城府,怎么看不出来方文渊真正心系所在。 “是这样的,夫人。那位名医脾气古怪,进了冯府后,再不肯挪动半步走出他的院子,嘴上说的是,要研制出心的药丸,让伤寒病患服下后,三天便能下地,恢复如常。所以敏儿的意思是,亲自过来接走凌雪姑娘,让她安心在冯府过诊养胎。”冯敏讲话撂下,端看方夫人是何态度。 第五十章 入冯府 http://.biquxs.info/

此话一出,还有谁猜不出冯敏的小心思。 若是诚心赔个不是,岂会再劳烦受害者舟车劳顿,将其转移到加害人的地盘? 方夫人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开始逐渐阴沉。 说到底这是方府的家事,不说冯敏还没嫁到府上,就算已经是方文渊的正妻,也没有同现今当家主母较劲的道理。 一时间,场面陷入死寂,方氏母子和冯敏僵持不定。 苏婉凝认为随冯敏回府是一桩不错的差事,正好可以借机查一查冯府内里的勾当,于是便主动站起身:“夫人,公子。冯小姐出于好意,奴婢没有回绝的道理。再说,冯小姐纡尊降贵来到府上,特意请我去诊治,也是真的希望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奴婢去了便是。” 方文渊眼眶中突然晕上一层雾气,喉咙哽咽地动了下:“冯小姐是否是出于好意,心里最该明白。至于什么是伤天害理,什么是菩萨心肠,在下不必多说,想必冯小姐自幼便从家中的先生口中听过吧。” “自然。我定会好好照看凌雪姑娘,哪有将人竖着带走,横着送回的?”冯敏被戳破了计谋,面容有一刹那的失控。 “渊儿你是怎么说话的?敏儿岂是蛇蝎心肠。更何况,凌雪她自己也同意了。你情我愿的事情,何必闹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方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既然凌雪着急送上门讨伐,她也没有合适的说辞再将人拦下。 毕竟不过是个通房怀了身孕,方夫人并不十分看重。 苏婉凝更是当断则断:“夫人,天色不早了。奴婢还是早些陪冯小姐归家吧,不然冯老爷也该担心了。” 方文渊怒其不争地看着苏婉凝,手指紧紧攥住滚烫的茶盏,一动不动。 直到她跟在得意的冯敏身后走了几十步开外后,才听到身后的庭院内传来瓷盏摔碎的声音,还有方夫人心疼的惊呼声。 冯敏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对苏婉凝起了兴致:“你倒是个机灵的,等日后我入了方府,定会留你一席之地。” 苏婉凝只得充楞装傻:“冯小姐说的是。” “另外,你还要额外感谢本小姐,将你带出方府,不然你便要去方夫人那里领罚。方夫人什么性子,你该不会不知吧,表面上待人和善,实则手段凌厉。”冯敏的确是被苏婉凝捧得有些飘飘欲仙,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苏婉凝惊讶道:“冯小姐果然同公子心有灵犀,方才奴婢在回府的马车上,公子让奴婢去夫人院子领罚。小姐一拍脑袋就能猜到,真是厉害!” 冯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尴尬地笑了声:“那是当然,又有何事能瞒得过本小姐的。” 苏婉凝看她不自然的模样,就再次笃定最初的想法,回府时马车下面的偷听者是冯敏派来的。 果然是无孔不入。 看来冯家远比表面,复杂的多。 到了冯府后,冯敏径直回自己的小院休憩,压根没安排苏婉凝的住处。 她本就没对一个小小的丫头上心,原先还想折腾下这个不听话怀了孕的通房,今夜一看,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她动手。 苏婉凝被一个披着厚棉衫的嬷嬷带到了偏房,看着眼前面容倦怠的嬷嬷,她有些过意不去:“凌雪叨扰到嬷嬷了,下次定会注意。” 孙嬷嬷锐利的目光盯着苏婉凝片刻,瞬间缓和下来:“看在姑娘面善的份儿上,老婆子我多说两句,姑娘也别怪我老婆子唠叨。记住夜里轻易不要起夜,就算醒了也不要在园子里乱走乱逛,不然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老身可救不了你。” “嗯。多谢嬷嬷提醒。”苏婉凝乖巧垂首回礼,隐藏在黑暗中的是一双跃跃欲试的杏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更天的梆子铜锣声,哐哐作响。 即便苏婉凝不在心底设防,就凭这些个敲锣声,也能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藏好自己的袖箭,这是坠崖事件后她从方文渊那里讨来的。 方文渊出于对她舍身相救的思量,不几日便从兵器铺里替她挑了个轻便小巧的护身武器来。 此刻的苏婉凝手心握着袖箭,小心翼翼地摸着草丛小路,尽力避开府卫的巡逻,朝着前院最大的书房走去。 苏婉凝做事不拖泥带水,一刻后人就在门外蹲着,隐藏身影。 “大人,你看这图上所圈的嘉南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军民被围困关内,粮草得不到补给,必将引起大乱。失守后,流寇必是信心倍增,更加猖狂!到时候,忠伯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尽数击退,到时必会惹得圣人不满,进而受罚!” “黎兄所言有理,只是击垮一个忠伯侯,却要连累一城的百姓,未免牺牲太大了。大人您有何见解?” 屋内寂静一片。 吏部侍郎冯勤并没有即刻回应,想必还在细细忖度。 苏婉凝心道原来如此,今夜带路的嬷嬷必是知晓内幕,才会好言相劝,让她不要夜里乱走,听到不该听的,惹来杀头之祸。 单凭这两人所说的,她就能推出,用印章偷换粮草,掺杂砂石一事绝对和吏部侍郎冯勤有关系。 原本她只想置身事外,将证据交给暗影接头人,顺利完成任务便罢了。 现在看来不能那么简单了事,丧心病狂的吏部侍郎,居然敢密谋如何对付自己的阿爹,她定要让这个老贼狠狠地绊一跤。 如今的局势,方冯两家利益息息相关。冯家傲慢阴狠,方家隐忍不服,可以找准时机,先断掉两家之间坚固的连接。 终于,冯勤沉声开口:“前段日子打草惊蛇,盗取方元青的印章,谋害方文渊坠崖。接连的出手总不顺利,像被人预料到一样,方家最终总能化险为夷。或许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近两日还是消停些,不去动方家。至于所说的对付忠伯侯连累到百姓,粮草已经都运到了,哪还有反悔的道理。朱老,你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冯勤语气平淡中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明显是要在屋内几人之间立威,不允许有人生出异变之心,可怜对手。 被点名的朱老无奈地叹口气:“是,冯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事后,还是劝谏圣上多补充粮草,不能让百姓受苦受难。流寇过境,必将烧杀抢掠,今年关内百姓的收成怕是不保。这样做于大人而言,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既能造福百姓获得威望,还能在陛下面前树下好名声。” 冯勤这才开怀大笑:“朱老啊,你还是几人中最心软的一个。但无论如何,此次将忠伯侯拉下水,万不能马虎仁慈了。” 苏婉凝在门外,将几人歹毒的心思听得一清二楚。 更可笑的是,准备残害忠良的人,还配称自己有仁慈之心? 百姓受苦受难,需要关照。那连年在前线奋勇杀敌,保卫数以万计百姓的将军,却要落得被诬陷中伤的结局? 这时,一只绿眼黑猫踩着肉垫,优雅地从房梁落到了窗台,黑影从纸窗前闪过,惊扰到了屋内几人。 “谁?!” 苏婉凝见人已惊动,不得不先暂时撤离。 她不知道的是,冯勤此人狡猾心思多,每次密谋前都会在台阶上铺洒一种特制的烟灰。 一旦有人踩到上面,那层灰立刻会显出轮廓,颜色对比明显。 根据留下印记的轮廓和深浅,还能大致推测出来人的体形。 冯勤低头看着台阶上明显的脚印,随手端起一杯茶水,不喝反倒直接砸到了守门的侍卫额角上,鲜血直流。 “小贼都找上门挑衅了。我们还没商定对策!要我说,干脆今日原地解散,不要再提大业了!”冯勤是真的发怒了。 身边的两位朝中大臣,继续默不作声。 翌日,苏婉凝一早就梳洗后,坐在梳妆镜台等候冯敏。 谁知到了日上三竿,冯敏才施施然打着哈欠,出现在苏婉凝的小屋里。 “瞧瞧这小脸容光焕发,在冯府养了一夜就能有如此奇效。看来凌雪你以后要常来冯府做客,顺带我还能从文渊身上捞一笔报酬。”冯敏睡眼惺忪,可是当看到一人入内为苏婉凝整理床榻,忍不住再次出言讽刺。 “小红,你且住手。这位姑娘同你一样身份,你不用额外多照顾她。铺床叠被这些事情,凌雪姑娘最是拿手,要不然怎么能拴住文渊的心,成为他第一个孩子的生母。” 苏婉凝像是没听到冯敏话里的讥讽之意,客气道:“不知冯小姐请来的神医何在,调理会对腹中胎儿造成伤害吗?” 她却是不紧张,毕竟真正怀有身孕的并不是她。 她在一个时辰前,就服下了搅乱脉搏的药丸,等会儿,只会让神医得出脉搏紊乱的结论,无法评判真实状况。 “你担什么心,就算真的出了岔子,你看看方家是保你,还是讨好我。他们宁愿息事宁人,也不要上衙门去解决。以免伤了两家的和气。对付你,用不着这么麻烦。”冯敏回到自己的地盘,倨傲很多,也自信许多。 苏婉凝冷着脸,转了转手中的栾鸣玉佩。 走之前,方文渊顺手塞到了她的衣袖中,叮嘱她,如果遇险,就拿出玉佩。 她却不知是何玩法。 第五十一章 催眠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心想:是吗?那可不一定。 但是她的表情却是露出胆怯:“冯小姐千万手下留情,奴婢凌雪就靠着这个孩子过活,不求大富大贵,公子青睐,只求能够平安无事度过此生。还望冯小姐日后到了方府,多多关照。” 此话一出,连给她整理被褥的丫头都面带不屑,眼中满是讥讽。 冯敏接连从苏婉凝身上获得优越感,心情别提有多舒畅:“若是每个缠在文渊身边的小蹄子,都能向你这般听话懂事,我又何须对付她们。” 苏婉凝暗自查看一旁丫头的神情,皆是低垂着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原来府上不管地位高低,多少都知道冯敏的德行。 这样一来,也好,方便她行事。 “是,凌雪必会是最听话的那个。”苏婉凝温顺得像只兔子,没有任何攻击性。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神医在院子里候着,不会踏足女子的内房。”冯敏敛了敛荷花裙边的褶皱,当先走了出去。 苏婉凝紧跟其后,映入眼帘地便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头,端坐在八仙椅。 不过吸引她注意的是,白发医者旁边的冯章。 冯章双手背后,脸色板正,不苟言笑,眸子盯着苏婉凝,即便两人对视也不转移视线,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剖开她的灵魂。 苏婉凝不知他是何意,冯章眼眸中暗含的情绪绝对不是初次见面这么简单。 冯敏觉得自家哥哥,直勾勾地看着未来夫君的通房丫头,十分丢脸:“大哥,莫不是你也被这个丫头迷了心智,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无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冯章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苏婉凝被看得心中发毛,莫不是凌雪同他有过交集? 正想着,白发医者敲了敲摆在两人之间的檀木桌:“姑娘,将您的手腕放置红线上。” 苏婉凝照做,并暗自催动体内真气流动,扰乱脉搏,避免他真的瞧出些东西。 医者蹙着白眉,喃喃自语道:“怪,真是奇怪啊!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稀奇古怪的脉搏。但唯一肯定的一点是,姑娘怀的孩子康健,并无他碍。” 苏婉凝勾起唇角,原来也是个半吊子。 冯敏有错在先,为的就是稳胎,这个白发医者这样回答,也算是保全了冯敏的面子。 “先生可是瞧好了,别让他人捉住了把柄,后面再念叨我的不是。”冯敏用帕子扑了扑鼻尖,遮掩住嘴角的不屑。 “当真有了身孕?”冯章阴晴不定地问了句,似是不太相信看诊的结果。 白发医者藏在桌下的左手暗自一抖,难不成这一家的兄妹,还想法相左?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冯敏专门将冯章引导偏处,询问他反常的缘由。 “妹妹,昨夜家中入了贼,父亲命我暗中查找,恰好昨夜,你带了这个丫头进府,实在太巧了些。”冯章一眨不眨地监视着苏婉凝的动向。 冯敏也疑惑地看了过去,鄙夷道:“大哥确信,就凭她?也敢在冯府犯事,大哥你也真看得起这个丫头。平日里就是个唯唯诺诺的人,没什么特别。” 苏婉凝余光瞥见冯氏兄妹在打量她,思来想去,突然心头思绪一闪,双手捂住腹部,跌坐在地。 “哎呀,冯小姐救命啊。奴婢的肚子太疼了,许是胎儿不适应新环境,从昨夜起就一直钻心的疼。奴婢冒了一夜冷汗,天光微亮时才稍有缓和。” 冯敏将信将疑,觉得事情来得太巧。 直到白发医者再次悬丝诊脉后,才幽幽讲道:“这丫头体内进了寒气,已入胎儿体内,怕是孩子出生后,也会落得早夭的下场。实属是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 说完,人也不留地拔腿就走。 苏婉凝还要多谢白发医者的胡言乱语,他诊治不出东西,就开始信口胡诌。 总之,她猜测这个结果和冯敏预期的相差不大。 冯敏听后,果然又惊又喜,面上却强自镇静:“凌雪,真是一个震惊的消息。文渊那么好,为什么阎王要带走他的第一个孩子!” 苏婉凝心中冷笑,冯家小姐的戏路真是好,眼泪说流就流,哭得像是孩子在她肚中一般。 “妹妹,别难过了。事情也不是你一手促成的,都是怜儿表妹那个捣乱的家伙,误伤到了凌雪,我们冯家诚心上门送补品,还请了神医来看病。就算后面真的不如意,你也已经尽力了。妹妹,为此事而忧心,不如等你嫁给方兄之后,多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以后成了一家人,又何须计较这些前因。”冯章看不得女儿家落泪,赶忙开解起来。 “对!大哥说的有理,文渊与我冯家儿女,情同手足,我又是他板上钉钉的正妻,何不如我去补偿方家,这个说的太好了,大哥!你真是几句话就宽慰了小妹。”冯敏高兴地都快蹦起来,可是看到郁郁寡欢的苏婉凝,顿时心中的善意被激起。 人就是会在得志时,可怜求而不得的悲惨人。 苏婉凝不知冯敏低声窃窃私语同冯章说了什么,对方的眼神舒缓了不少锋利,竟有些同情的意味。 “小姐,奴婢能否回去歇息了,腹部实在疼痛难忍,医者也无可救药,并未给出解痛良方。”苏婉凝卖了个惨,想必这个冯章是来查自己的。 “凌雪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冯章还是按着既定的安排走完全程,不能忽略掉苏婉凝可能露出的蛛丝马迹。 “冯公子请讲。”苏婉凝并不避讳同冯章的交谈,越多人看见两人越好,这样如果自己遇到不测,也会留下人证。 当然,她不会给冯章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凌雪你可还记得我?”冯章突然变得深情款款,眼中快要拉出缠绵的丝线,情意绵绵。 苏婉凝顿时打了个战栗,局促地笑着反问道:“公子认为,应该记得吗?” 冯章真是丧心病狂,什么屎盆子都敢往她头上戴。 只见他双手捏住苏婉凝的肩膀,有些生硬,高大的身躯慢慢靠上前,用力将她抱入怀中。 苏婉凝两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里放。 冯氏兄妹果然是一家人,总是想方设法地置她于死地,冯章的胳膊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凌儿,你真是无情,过了还没几天,就忘记两个月前同公子我的山盟海誓了。连那次坠崖,你也一心护着方文渊,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却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冯章说着,还从衣袖中掏出两人的定情信物。 苏婉凝一头雾水,在冯章的“帮助”回忆下,脑中也有零星碎片划过。 凌雪居然怀的是其他人的骨头! 她神色开始恍惚起来,记忆里的冯章在脑海中的形象越来越清楚。 “原来是你。”苏婉凝赶紧抛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正面回应,因为周围花圃的香气逼人,她的眼睛开始晕眩起来。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催眠奇术? 冯章额头隐隐伸出豆大的汗珠,对方戒备心过强,他不能止步于此。 他这一刻没想到的是,猎手也会有成为猎物的一天。 “凌雪,我就说,你定然不会忘记我。”冯章这一刻的反应有所时常,手上的催眠丝弹漏了一拍。 苏婉凝看准时机,立时反客为主,主动牵起冯章的手腕,温柔地对视:“冯公子,你真是奴婢的救命良药。本来我还十分困扰,若是方文渊扣住我不放人怎么办。现在好了,公子可以带我出奔离去,不再受人束缚。而且腹里的胎儿并无大的问题,他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冯章脸色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慌了阵脚,手上的丝线不知何时不见踪迹。 苏婉凝依葫芦画瓢,经过刚才对冯章的观察,熟悉了催眠丝的操作流程,大胆尝试起来,通过调节催眠丝的节奏,来发出低沉的声响。 “公子可什么想法,担心我犯事?” 冯章进入催眠状态,行动完全只能依靠苏婉凝的牵引,目光呆滞。 “担心你是昨夜探听机密的小贼,怕你误事。” 苏婉凝心想,果真是起了疑心:“那为何不直接抓我走,还要大费周章地百般试探?” “因为父亲对于每个人都起了疑心,但不愿大张旗鼓地搜查。我观你那日在悬崖上灵巧的动作,像是个有武功在身的女子。所以才跑过来有意试探。”冯章果然丝毫不保留地道出实情。 “冯大人英武,在背后密谋些什么?”苏婉凝手心沁出汗滴,这关乎到她阿爹的生死。 “无甚密谋,就是送了几车厢掺了碎石的粮草,好让忠伯侯弹尽粮绝,受人弹劾,彻底击垮他,让自己的副将远亲上位。从此朝中武将就有了我们冯家的人。这也是方家一直忌惮冯家的原因。冯家在武将中,也培养了不少自己人。”冯章一字一句地吐露。 苏婉凝听得仔细,也是听得愤怒不已,几乎咬牙切齿:“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污蔑我同你有肌肤之亲?!” “这是真的,凌雪。我们二人早就相识,方文渊不过是嫉妒,所以才抢走了你做通房。他是为了给冯家立下马威!”冯章的话简直诛心。 第五十二章 起事 http://.biquxs.info/

“胡说,你既然欢喜我,为何还将我留在方文渊身边?难不成我们还有其他计划?”苏婉凝没想到暗影也有走眼的时候,居然选了一个双面间谍。 冯章犹疑了一会儿,为难道:“你的作用就是窃取印章,等到手后,便可离开方府。只是你在方文渊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好找借口带走你。特别是坠崖之后,我故意晾着你,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依靠之人。” 苏婉凝冷笑,果然是好算计,用完就抛弃,还想威逼利诱让人臣服:“那孩子怎么办?堕掉?我已经是方公子的心尖宠了,恐怕你的妹妹不会让我好过。” “她还只是个孩子。凌雪你且多忍让她,我不会让她动你一根头发。先前她犯的错事,证据还在我手上,到寻到合适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替你教训她。”冯章于心不忍,但在自己女人面前,总会表现出责任担当。 “好,东西藏在何处?”苏婉凝循循引导他说出证据。 冯章思忖片刻,面容变得扭曲。 说明他不欲吐露真言。 苏婉凝加快了手中催眠丝的振动,并注入内力。 “在城外法雨寺冯家供奉香火的排位里。”冯章说完后,痛苦地用手抓住头发,完全失去了控制。 苏婉凝趁着他清醒之前,在他耳旁低语:“记住,凌雪怀的是你的孩子。凌雪昨夜腹痛不止,不日便会落胎。” 交代结束后,她飞速将催眠丝递还到冯章手中,模仿他方才瞳孔失焦的样子,呆愣地看着他的鼻尖。 冯章从催眠中恢复,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刹那的记忆,但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凌雪,你昨夜可一直在屋内?” “是,不曾离开。”苏婉凝的眼光涣散,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里。 “行了,回来吧。”冯章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顺势将催眠丝重又滑落回衣袖中。 苏婉凝“转醒”的瞬间,深深地喘了口气,迷惑地说:“公子,奴婢怎么昏沉沉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冯章一脸温柔:“凌儿,你且等一等,我定会给你谋一个好的位份。不至于同方文渊一般没有骨气,只让你做个通房。留在我身边,至少是个贵妾。” “如此,凌雪便多谢公子抬爱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奴婢先下去了,毕竟事以密成,被有心人发现我二人的关系就不妙了。”苏婉凝受不得与冯章再多处一刻。 冯章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凌雪被他利用得彻底,恐怕最终也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孩子看来是冯章的。 方文渊只是个冤大头。 她要做个了断了。 这日,冯府上下都知晓,大小姐从方家接回来的女子怀了身孕,养病不到三日就滑胎了。 当时人就摔倒在假山旁边的溪畔前,猩红的鲜血顺着腿流到鞋袜边,将白色的里衣浸染得湿红。 等大夫赶过来,鲜红的血水已经润湿了身下的泥土,晕染了溪水。 下人们被严令不能多言论,但他们都知晓罪魁祸首是自家小姐。 苏婉凝回想起半个时辰前,将冯敏激怒的场面,自己借助冯敏伸手推搡的力道,人一个脚滑,摔到了假山下。 她提前已经买通一个外院打杂的丫头,去方府通知方文渊,而且在衣服里裹了厚厚的棉布条,以防在坠落时真的被磕坏腿脚。 “凌雪,我来了。你不要怕,我会为你主持公道。”方文渊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了苏婉凝医治的内室。 苏婉凝幽幽从昏迷中“转醒”,歪着头泪眼婆娑:“公子,莫要为了我,同冯家小姐置气。毕竟两家关系交好,不宜置气。不然奴婢就成了两家的罪人。” “是不是冯敏干的?冯家的人都成了哑巴,一句话也撬不出来。凌雪,你只需告诉我,害死孩子的真凶是谁。”方文渊彻底动怒,眼眸赤红,青筋隐生。 苏婉凝胆怯地将视线转向屋内,巡视一圈,才敢开口:“公子。真不是冯小姐,你快别说了,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只怪假山上的台阶布满青苔,奴婢一时滑了脚才坏事。不怪冯小姐,小姐她会是公子的正妻,夫妻离心可不是好事。” 苏婉凝越是表明同他人无关,方文渊越是疑心冯敏有问题。 “方家饶不了她。凌雪,跟我走。”方文渊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十几个丫鬟。 丫头们手中捧着新衣,铜盆等清洗用具,齐齐上手将苏婉凝包在被褥里。 接下来进来的第二批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抬进来一个软轿。 方文渊将苏婉凝轻柔地放入软塌中,将周围的软帘放下,为她遮蔽秋风。 “公子,难道我们不知会冯小姐一声吗?这样做她定会羞恼,还以为我们在埋怨她照顾不周。”苏婉凝无力地从纱帘中垂出一只皓腕,手里还捏着一枚玉佩,作势要递还给方文渊。 “你这是作甚?!送给你的簪子就给我收好。”方文渊握上她的手,两人手掌相贴,手心隔着鸾鸣玉佩。 刚刚赶到的冯家兄妹看到两人心意相通的一幕,俱是心惊和愤恨。 “凌雪你这个贱婢,诬陷我不成,反倒在文渊面前卖惨!”冯敏几个快步冲到软轿前,两手伸开挡住了去路。 方文渊忍住情绪,额头上青筋紧绷:“冯小姐照顾的十分好!我的孩儿都被你害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子,快别说了。不是冯小姐的错。”苏婉凝赶忙拽紧方文渊的手,嗓音里藏着哭腔。 “你啊,就是太过卑微。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玉佩已经代表了我方文渊心尖上的人,谁都不能动你!”方文渊语气坚定。 冯敏定睛一看玉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先是蛮横地哼了声,接着一手从冯章的腰间拔出了佩剑,摆出了自认为英姿飒爽的姿势:“好啊,方文渊。你私定终身,不顾父母长辈的意思,求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婢女!方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我今日替方夫人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蹄子!” 说着,冯敏就要提起佩剑,迎面冲上来。 冯章也不欲插手,两手抱拳在胸前,底气十足地看热闹,反正这是冯家的地盘,孰是孰非还不是冯家上下说了算。 他不仅不帮忙,还在一边煽风点火:“妹妹,别累着了,若是打的不尽兴,或是累了,换大哥上去给你撑腰。” 苏婉凝在软轿里听着,忍不住咳嗽两声,继续假意劝解方文渊:“公子,不要冲动,他们人多势众。不宜与之作对,快将玉佩收回,送给冯小姐赔礼。” 方文渊最是不喜旁人左右他的抉择,特别是凌雪,他心动的女子。 “你当真糊涂,我既送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这个小傻子,玉佩的作用恐怕你还不知。在你遇险时,紧紧抓住玉佩,用手心焐热,呼叫三声暗影,自会有方家死士为你效命。”方文渊说完,也直接这样做了,仰头冲着天高呼三声。 刹那间,二十多个服装各异的暗影出现在了方文渊身边,提剑一致朝外。 “方文渊,你真是大胆!居然敢在冯府中安插眼线。”冯敏一眼就辨认出暗影中有人穿着府上下人的衣衫。 方文渊不屑道:“是你冯家无理在先,我父未出面,是给你们冯家留足了脸。你当真以为方家胆小怕事?告诉你冯敏,冯章,请务必转告冯大人,不过是为了和睦相处,但你们一而再地在试探方家底线,今日就由我来代表方家,同你们冯家讲讲道理。” “方兄,今日不过是个误会。短兵相见不见得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带走凌雪,我们忘记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方冯两家定会恢复原先的关系。”冯章见场面失去控制,赶紧出来撑场子。 苏婉凝怎会让他得逞:“公子,就这个大块头,他昨夜想要非礼我,诬陷孩子不是你的。” 她临阵倒打一耙,因为这样做能激起方文渊的保护欲。 男人的三寸在哪里,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方文渊更是下意识地护住苏婉凝的安危:“方家侍卫,都同我走,反抗者,杀无论!” 冯章年纪大些,心性稳重很多,知道先站出来解决目前最为棘手矛盾。 “方公子,鱼死网破未免难堪。不如我将偏门打开,你如此大张旗鼓,会被有心人看到。我自会点名家仆,护送您回家为止。”冯章提出的建议不错。 可是冯敏的剑更快,人直直地冲到近前,在方文渊的肩膀处狠狠额插了一个血洞。 苏婉凝惊呼着从软轿上坐直身子,看到伤口后又软软地跌了回去。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杀人了!小姐要杀方公子了。” 苏婉凝在冯府买通的小厮开始到处宣扬,添油加醋,一会儿功夫,全府上的人就都又知二小姐办了桩大事。 苏婉凝没想到的是,她的任务也戛然而止。 她彻底脱离了凌雪的世界,回归忠伯侯府。 第五十三章 议亲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再次回到忠伯侯府,从自己的丰和园醒来。 她在锦被中撑起手肘,从衣服内突然滑落一个温凉的玉佩。 方文渊赠送的那一枚,怎么也跟着回到住处了。 她回忆起,从冯府的打斗中,冯敏发疯,方文渊中伤,自己假装昏迷后,被人趁乱带走。 苏婉凝当时并没有反抗,因为对方是暗影阁派来的。 她没想到方府的任务,没有丝毫结果就了结了。 后面凌雪或许能与方文渊冰释前嫌,二人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而至于冯章,人面兽心,将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人,她见一次收拾一次。 掂量着手心的鸾鸣玉佩,苏婉凝觉得还是找机会,送还给凌雪。 毕竟是她应得的物件。 而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方文渊又是否会介意,苏婉凝无从知晓。 眼下,她将要面临的是,冰凉冷血的阿母,庆云长公主。 霜染姑姑将早点送到她的塌前,盯着她吃过后,才说明来意:“小姐。长公主请你过去一趟。” “嗯,多谢姑姑。近来府上可有要事发生,是与我有关的?”苏婉凝在苍白的嘴唇上,涂了一层红色蜜脂,添了一丝颜色,让整个人看起来增色不少。 霜染没有直视苏婉凝:“陆公子有意向长公主求娶姑娘,被公主回绝了。” 苏婉凝早就料到会有此场面:“好,我知道了。阿母那边我会去的。姑姑你且回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霜染只得退了出去。 苏婉凝确实是有意为之,她是要去找阿母,但何时去是她的选择。 她一直忧心的是阿爹的情况,为今之计,就是找到梅哲许,问问他的进展如何。 苏婉凝凭借着前一世的记忆,立在书桌前,将忠伯侯的关外的路线险要关卡临摹了出来。 这些多数是,上一世忠伯侯日常家书里面会随信寄来的地形地貌,讲一讲关外的美景实物,还会用只言片语,分析最近战事的成败原因。 她下定决心,要让阿爹规避开所有的明枪暗箭,不至于落下病根,在奸人诬陷之时,军权被剥夺,无力招架。 等作图事了,苏婉凝将八张羊皮纸卷了起来,收在床下的暗阁里。 然后她才抬腿前往阿母的住处。 “回了,这家公子过于消瘦,弱不禁风。”庆云长公主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宣纸,上面用毛笔勾勒出人的轮廓。 屋内紫檀木桌上堆满了红纸,上面写的是生辰八字。 苏婉凝将一室的情况尽收眼底,原来有人上门议亲。 “阿母,婉凝给您请安。” 庆云长公主眸光一闪:“这次的任务做得不错,挑起方冯两家的内讧,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作乱朝堂,印章也找了回来。” “阿母谬赞,能为我燕国效力,为圣上分忧,也是婉凝应该做的。”苏婉凝顺着她的话,不去顶撞,在实力未能压制之前,她需要藏拙。 “听说,方家公子还被你迷得团团转?夜游庆国宫宴,手撕冯家姐妹,引得一众京城公子,为一个通房丫头说话。你可真是给苏家长脸面。”庆云长公主吹了吹杯中的浮茶,似乎很是沉浸在品茶之中。 苏婉凝眨了眨眼:“阿母,那凌雪本就爱慕方文渊,我若扮作她,必得满心满眼都是他。而至于方文渊有何反应,就不归女儿的管辖范围了。” 庆云长公主勾起红唇,张扬明媚,染了凤仙花的指甲刮了刮瓷盖:“当真不考虑下方文渊,他的生辰八字也在其中。” “一切但凭阿母做主。听说陆家嫡长子也递了拜帖?但是阿母回拒了,可否问一问是何缘故?”苏婉凝敛声静气,陆嘉容是如何不能入她的眼,还是两家有何前尘因果,让阿母不喜他。 “陆嘉容我见过,还是我亲自请入府中,给学思堂的小童讲书法的执笔先生。对于他的才学,我无二话。但是他背后的陆氏一族,族中思量过多,不是个能衬得上忠伯侯府的门户。特别是陆嘉容的出身,听说不过是陆家主母膝下无出,从良妾手里夺来的孩子,也是位份不高。”庆云长公主说着,又翻过一纸小像。 “那阿母可有满意的人选?”苏婉凝还是想有所准备,若能知道对方的府邸,她也好私下里操作。 “这个倒是不急,如今燕都里的青年才俊难得两全。才情颇佳的,性子急躁。性子好的,家室不错的,才学又差了那么回事。所以还需要再看一看,说不定这样三者俱全的人选,在都城之外呢。”庆云长公主语气飘忽,似是翻累了手腕,还将小像随意弃在桌面上。 苏婉凝看得清楚,庆云长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漫不经心,和桌案上残留的茶渍晕染了宣纸,无一不在表明,阿母并未上心。 阿母到底在等什么? 总不能拖着,然后等到秦若轩的重现? 上一世,她及笄后,议亲未能正常张罗,人也犯了大错,在京城中名声极差。 而且对外宣称的是,忠伯侯府嫡长女抱恙在府。 直到她及笄三年后,秦若轩才上门提亲。 这一世,秦若轩在她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并没有按照前生的路径,走得一帆风顺。 她约摸着,秦若轩所受的挫折,至少能让他比前世迟五年,才能重新攀登至高位。 到时,她也必然定了亲,和秦若轩不会再有交集。 苏婉凝要做的,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如果能够说服阿母,同意她嫁给陆嘉容,是上上策。 她若能同日后权势滔天的首辅联手,对付起秦若轩来也会游刃有余。 并且,她唯一不反感的男子,就是陆嘉容。 “哎,莫不是送错了,怎么还混进来梅哲许的八字?”庆云长公主突然笑得开怀。 苏婉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忘记了还有梅表哥这个活宝。 “公主,世子是太后娘娘特意加进去的。她叮嘱说,梅世子仪表堂堂,品性不差,可以让两人试一试。”霜染在一旁解释道,同时也飞快地瞟了眼苏婉凝的反应。 苏婉凝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个现成的箭靶子。 不过此事还需会一会表哥,征得他的同意。 “阿母,如果没有其他事,婉凝就先行告退了。”苏婉凝无法再同她共处一室多一刻。 庆云长公主不置可否,挥挥袖子,自己转了个角度,继续端详宣纸小像,翻阅的速度更快了些。 苏婉凝一回到丰和园,就提笔书信,使唤一个外院脸生的丫头给送去梅哲许在京中置办的府邸。 余下的两个时辰,她屏退了四下的丫鬟,独独将青竹留在了身边。 “青竹,许久未见,你可还好。” 青竹泪珠啪嗒地落了下来,跪着匍匐到苏婉凝的腿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长公主一直将奴婢约束在院子里,不能外出半步,也不能见到小姐。小姐屋里虽有人送饭食,但有次我看见饭后的残渣,那碗粥居然是红枣栗子粥,小姐可最不爱的,就是栗子。因为小姐服用后,便会浑身不适。” “青竹,好了,我不也好好地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方才的话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被除了我之外的人知晓。切记!”苏婉凝看着聪明伶俐的青竹,欢喜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待会儿我同世子有要事相商,青竹你最了解我,小姐我需要你扮成我的样子,搪塞住阿母派来巡视的人。”苏婉凝邀约梅哲许,申时在城中三味茶馆相见。 青竹担忧地点点头:“小姐,你千万小心,长公主最近脾气不大好,自从来了一个远方表亲,府里一直不得安宁,你莫要触了长公主的怒火。” “无妨,你且去床上好生歇着。如果真的暴露,就说小姐我同世子爷私会去了。这样他们定不会深究。还有,你说的远方表亲姓什么?我怎不知阿爹还有遗留在外,感情深厚的亲戚。”苏婉凝直觉里面有问题。 青竹一五一十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个远亲模样周正,眼角长了颗痣,都称他奉老二,看样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许是家道中落,才投奔忠伯侯府。听说是侯爷的远房堂叔。入府后,他隔三差五就去账房支取银两,挥霍无度,还最爱流连赌坊。所以长公主才心情不佳。” 苏婉凝若有所思,不曾听说阿爹有远房堂叔,老太爷的儿子只有阿爹一人,何时又多出一个打秋风的亲戚? 眼看着太阳落山,时辰不多,苏婉凝也来不及多想,将青竹引到梳妆台前,照着她的模样,画了副清秀妆容。 朱笔一挑一点,珍珠粉和口脂一上,立马苏婉凝变成了另一副面容。 八成似青竹! 苏婉凝满意地收起梳妆盒,打趣青竹:“青竹,你可看到了,小姐我手艺多着呢,就算被人威胁,也能用几只笔换个模子,脱离困境,一路平安。” “呸呸,小姐不要乱说,小姐一定长命百岁,平安康健。”青竹着急地又要再次落泪。 苏婉凝庄重道:“青竹,那我先走一步,如果不出意外,亥时前我便归来,铜铃缠丝响动六声,便是我回来之时。如果遇到意外,我没有如期归来,你记得去找梅世子,求他相助。” 第五十四章 再遇渣男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这样说的原因有二。 一是她还在暗影的监禁范围内,但侥幸回到忠伯侯府,能够暂时摆脱一阵。 毕竟凭借着阿母的雷霆手段,和忠伯侯的威名,一般暗影不敢也不能潜入府中。 可出了府门就不好说了,忠伯侯府地盘之外,暗影总有理由去追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在侯府深闺的女子。 她并不晓得这帮人是否趁着她昏迷,让她服下受人控制的毒药。但愿阿母不会这般无情。 二是京中人员复杂,如果她真的对上世外高人,也需得找到得力的帮手。 这个人自然是梅哲许。 三味茶馆到了申时,来客逐渐多了起来。 梅哲许早就订了间雅室,无聊地看着窗外街市上嘈杂的人流,拿着食用糕点的竹筷一次次击打在茶盏上,震得茶面荡起一阵阵涟漪。 苏婉凝一个闪身,掀开珠帘,几个步子就走到了梅哲许面前:“表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梅哲许看着精神奕奕的苏婉凝,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能看到小凝子平安归来,本世子的心就安定不少。要不是多方打听,我还真以为你这丫头怀了方文渊的儿子!”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表哥不知道的为好。至于方文渊,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他只是凌雪一生中最不能缺少的男子。”苏婉凝不禁有些怅然,也不知方文渊现在伤势恢复的如何。 “听说,方文渊受了冯敏一剑,他那个通房现如今寸步不离地跟着服侍在塌前,昼夜不歇。方府上下都知晓了凌雪的与众不同,只怕有了正经主母后,凌雪的地位在后院也是独一份的。小凝子,你可当真没有一丝后悔过?”梅哲许开玩笑道,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婉凝的反应。 苏婉凝怎能如梅哲许的愿,刻意低垂下头,乌黑的发丝流线般从耳旁滑落到眼前,遮住了片刻的情绪转变。 “如果真有这么多后悔药卖,天下可不就乱了套?再者,我身为忠伯侯家嫡女,恩宠独一份,犯得着羡慕一个丫头。至于方文渊,一个普通的好皮色男子,没有多么与众不同,仅凭这些,就能让我魂不守舍?恋念不忘?”苏婉凝更觉得,自己将方文渊当做某一个阶段,可以肆意依靠的大山,再无其他情愫。 梅哲许瞧出了异样,捏着嗓子表示不高兴:“又或许,表妹认为他也是可以依赖的人。反正他的八字递到了你的府上,将他留下不就妥了。” 说起这个,苏婉凝又是一阵头疼:“表哥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儿说正事吧。上次在庆国夜宴上,我请你帮我传递口信出去,可有进展?” 梅哲许立刻眼神晶亮,咳嗽着坐直了身子:“当然如约送到了忠伯侯手中,我派去的人手,恰好在南下的途中偶遇侯爷。看到表妹你给的信物,二话不说,盛情款待。派去的人回来还禀报,侯爷不仅设下圈套,守株待兔,亲自捉拿了掺杂粮草的贼人,还沿途储备了不少粮草。绝对能守牢燕国的城池!” “太好了!”苏婉凝喜极而泣,杏眸中眼泪汪汪:“表哥,你可有办法,再派人去军中,替我传封口信,这次要更加当心。” 梅哲许有些落寞地应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无需这番见外。表妹,庆云姑姑今日有些异常,似乎和你府上的奉二有些关系,我派人盯了两天,他整日都泡在赌坊里,不知道再过多久,就能将你忠伯侯小半家产都输了进去。你要是觉得时间还早,不如同我一起去瞧一瞧?” “如此甚好,也好久没在京城中逛一逛了。如果不走一走,真是浪费了今日的这身打扮!”苏婉凝转着手中的折扇,摆出风流公子哥的做派。 梅哲许嘴撅了起来:“可不是,难为仪表堂堂的世子,月圆夜只配和赌徒打交道。反倒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什么时候,也得好好孝敬孝敬表哥我,将利息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苏婉凝看出他的伤感,连忙安慰道:“是是是,表哥可是婉凝亲近的人,如果没有表哥多次撑腰,我这会儿还不知在哪里受气呢!” 梅哲许这才恢复了神色,将几枚碎银子甩到桌上,带着苏婉凝奔向赌坊。 奉二是赌场老手,但看他不佝偻的后背挺得笔直,卓越的风姿在这群赌徒中是头一份的潇洒。 但美中不足的是他鬓边的白发,上了这把年纪还有如此外形,想必年轻时也是迷倒一众少女的祸害。 他正沉迷在这场赌局中,眼睛定定地看着用木片制成的卡牌,薄如蝉翼,木牌一看就是玩家的杰作。 近些年,不少人在骰子中动手脚,改变骰子的内在布局,以便得到自己想要的点数,这样做,多数能赢得盆满钵满。 后来,为了公平起见,燕国上下一夜之间掀起木牌风,上面的点数种类选择更多,而且增加了许多趣味性的玩法。 此时的奉二还在赌谁赢谁输,嘴中念念有词,其他人听到只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只见他两手撑在桌面上,在不被人察觉到的角落里,无名指悄悄回勾进衣袖,指尖轻轻拖拽出来一张木牌在掌心中。 一位衣着清凉水红色纱裙的女子,迈着妖娆的舞步,柔弱无骨地绕着赌桌走了圈:“各位大人,可买定离手了?奴家可要发牌了。” 奉二在听到旁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后,默不作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换牌上。 一个手起落下,弹了弹衣服的功夫,奉二手中的牌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神色自然地将木牌扣回桌面,喃喃道:“一半银两全入!” 众人惊呼,他们不相信奉二今日能够取胜。 但见奉二自信的神情,他们不禁为他捏了把汗,不知他先会搞垮忠伯侯家产,还是欠了赌债还不上,被人追着上门讨打。 “大!”发牌的女子宣布了本轮的结果。 奉二胜出,得意洋洋地从桌面上揽过来自己应得的一部分,左手默默将弃牌收进衣袖中,却不成想被人一把揪住。 “奉老二,我说你真是胆大妄为,拿着侯府的钱,就胆敢这般肆意挥霍。还有,你出老千的事情,是由你自己亲自废去这门功夫呢,还是等着逐出侯府大门!”苏婉凝说话有些狠,不然制不住这等泼皮。 低声说完,苏婉凝还作势扯着奉二的衣袖,露出木牌的一角。 奉二彻底慌了神,解释道:“这位小……公子,你我素昧平生,这是我看家吃饭的本事,请给我一个服从你的理由,奉二我或许会高看你一眼,然后去长公主面前求罪。” 苏婉凝见人也是个机灵的,没在赌场所有人面前说她是个女子,心里也有几分改观:“钱是你干干净净赚的,我就没有理由不让你拿走。可是你若投机取巧,将赚来的黑心钱攥在手里玩乐,恐怕也只会是个扰乱侯府家宅安宁的祸根!看我不先收拾了你。” 她说话时,还专挑了人头攒动的时机脱口,以免被人听到。 “叔父!”一个男子拨开人群,走到近前。 梅哲许本来还在好好充当侍卫的角色,不发一言,看见来人,眸子瞬间淬了一层寒光。 “你怎么来了?还嫌不够乱的,国子监你进去了吗?等我在场上再多拿下几局,银两就差不多足够了。到时候,也能为若轩谋个好前程。”奉二嘴里念叨个不停,嘴角居然还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苏婉凝不知秦若轩的突然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手中有你的把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你的帮手来了也没用!”梅哲许忍不住插手此事。 秦若轩的耳朵也刚好能够听清楚:“世子有礼,不知世子大驾光临,秦某早知就通知赌坊的老板,好陪着世子耍几局了。” 秦若轩的话也暗藏着几分要挟,世子出现在赌坊,也从一方面说明品行略次,沉迷于钱财游戏。 苏婉凝方才从奉二口中听到了国子监的名头,她可不想让秦若轩入国子监,对他无异于如虎添翼。 “不必提我,本世子本来就是微服私访,受人之托,来体察百姓的艰苦。怎么一看,这些个京城公子哥肥头大耳,可不像是吃了读书的苦。刚听奉二说,他还准备送你去国子监?”梅哲许轻蔑地说道。 秦若轩强自捏紧拳头,低声下气:“回世子的话,确实有此意。秦某一心向学,只求能得到朝廷庇佑,在下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得,当我没说。本世子可没本事做主,但唯一肯定的是,赌局出老千这个玩儿法,是否过于随意了些?拿着昧良心的钱,你就算真的入了国子监,想起那些被你骗得倾家荡产的冤大头,你可会心痛一分!”梅哲许突然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赌坊的人,本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五十五章 赌场教他做人 http://.biquxs.info/

「表哥,你说的句句在理,可是真心在为这位公子和老先生着想。谁知他们却不肯领情。」苏婉凝很快从他的话中找出关键,国子监,正是秦若轩不择手段也要去的地方。 奉二不明所以然,看着佯装嗔怒的苏婉凝,好言求教:「我竟看不破其中的缘由了,还望苏小公子解释一二。」 秦若轩也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但没有冲动问话。 「秦公子现如今显然是有恃无恐,一则在赌场出老千,行事隐蔽,不为人所知晓,二来出了事情,责任也不在秦公子。」苏婉凝点到为止,看到两人心中生出嫌隙才是她的目的。 奉二一听,明亮的黑眼珠迅速地转了下,呼吸也变得急促,面上却又重新堆满笑容:「小公子真是吓到老身了,何必来指摘我和若轩的不是。赌场有输有赢,前一阵子,我不也在这里挥洒不少金银财宝,也合该我收回本了。」 「是啊,奉老先生此话不虚。只是拿着我忠伯侯府的钱,到这里做局,可万万没有顾及到侯府的颜面!如果不是看在您年长的份儿上,我早就不客气地揭穿你的把戏了。俗话说,拿人的手短,我怎么也没见奉老先生多么尊敬苏府人?」苏婉凝最瞧不惯打秋风的,何况他还和秦若轩沾亲带故。 而且,奉二这个老贼最是滑头,借着忠伯侯府的名声在赌场撒钱,将他好赌不胜的消息散播开来,为的就是之后出老千捞钱做准备。 奉二掌握了赌徒贪财的心理,必定有诸多人问讯围上来同他交手。 那时候奉二就可以稳赚不赔的捞一大把。 同时,奉二作为忠伯侯府的远亲,即便被人觉察出不对的地方,也没人敢深究或是当面对峙。 苏婉凝偏不让奉二心想事成。 「这位公子息怒,此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够妥帖。在下叔父欲暂借侯府一些银两,等过阵子就会连本带利奉还归位。」秦若轩不得不出言调解,他面色凝重,不想同侯府的关系闹僵。 毕竟在在偌大的忠伯侯府面前,他们不过是两只蝼蚁,府上的主子伸伸脚,就能将他们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苏婉凝自然知道两方处境的悬殊,眼下同他争辩也没什么意思,便想换个法子戏弄他们一下。 「银钱的事情先搁在一边不提。到底谁最后要承担这个骂名我也不做辩驳。今天我和世子爷来此一游,自然是有事在身,且不能让你们二人坏了忠伯侯府的名声。表哥你说是不是?」苏婉凝也不怕暴露真实身份,直接了当地让梅哲许附和自己。 秦若轩和奉二不是蠢货,她不信两人看不出她是侯府的小主子。 梅哲许半晌没有开口,静静看着苏婉凝同奉二两人过招,突然被点到名字,赶忙应声:「表弟说的是,如果因此事毁了庆云姑姑的名声,蜀地梅家也不会轻饶了他去!」 秦若轩听后,眉头更是紧锁。 江湖里梅家的名号可是尤其响亮,梅哲许他爹结实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为人侠义,广结善缘。 若不是梅哲许提了句蜀地梅家,他还不能立刻联想到两者之间的关联。 秦若轩自知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上不能同官宦为敌,下不能惹恼了江湖人士,还是低调为好。 「我看秦公子你眼神慌乱,面色不佳,莫不是被吓到了吧。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为难你们。相反,我还会让你们赚足了银两,进而能得到入国子监的机会!条件也不难,只需配合我完成一个赌局。」苏婉凝是想先给他们些甜头尝尝,至于代价,日后会逐步显现。 秦若轩狐疑地盯着苏婉凝的眼睛,一副不上钩的样子。 苏婉凝早就猜到秦若轩的狡猾多疑,断不会轻易应下,于是又解释道:「 这样说来,公子或许也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肯配合。那我就直说了便是。奉二老先生是侯府的远亲,侯府没有落井下石的道理,当众揭穿你们的把戏。只是侯府也不会留下把柄,等后面让人找上门,或是让人在背后说闲话。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借一场赌局,将奉二与侯府的关系切断,同时你们也能拿到不少银两,岂不一举两得?」 「公子所言极是,我们有错在先。公子却能以礼相待,我们岂有不从的道理。」秦若轩盘算了一下得失,现在答应苏婉凝,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奉二总觉得不妥,他拉住秦若轩的衣袖,将他引到一旁,两人又低声窃窃私语。 苏婉凝怕秦若轩反悔,作势扯住梅哲许的手腕:「表哥,我看秦公子他们并无诚意。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充当好人了,省得被人误解。反正忠伯侯府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人泼脏水的话,自会有官府去查明,到时候查到了谁,侯府也不会上赶着背锅!」 「公子请留步。」秦若轩见人要走,急忙拦下苏婉凝,这是笔不亏的买卖,「姑娘你说如何配合,秦某照办不误。」 苏婉凝唇角稍稍抬起又落下,声音轻快:「我一早便说,这事做起来于你们有益。待会儿只需要当着大家的面,你照旧使用方才的做法,将我的钱全部赢走。等赌局结束后,我会当众宣布,你奉老二的钱财难赚,饶是侯府人到场,也不会留一丝情面。日后如果再有赌债,侯府也不会出面解决。」 奉二有些犹疑,这一档子做完,无异于杀了会下金蛋的鹅,相当于侯府同他们划开了界限。 这怎么使得? 秦若轩是个果决的人,他立马低声道:「叔父,只要我能入了国子监,功名利禄不在话下,到时候无需再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岂不乐哉?」 奉二一听,也认为有理,这才同秦若轩一同允下。 苏婉凝见鱼已上钩,心情舒畅:「请,秦公子。这次你同我来一局,省得让奉二前辈难堪,让别人说他一个长辈欺负年轻的小辈。」. 秦若轩自是跟随上前。 苏婉凝站定在赌桌前,沉着嗓子装出男子的声音:「诸位可否给小爷一个面子。我是忠伯侯府中人,近日听闻奉二输了颇多银钱,似乎还和侯府扯上了关系。不如今天趁着我们都在,比试十局,看看到底是奉二爷藏拙,还是侯府明摆着当了冤大头!」 赌场上的赌徒鱼龙混杂,往日只为了金银奔走,这会儿碰到更好玩儿的赌局,纷纷高声喝彩。 秦若轩不疑有他,只是对连赢十局有些手心出汗。 到底是出老千的把戏,重复次数多了,难免不被人看出些问题。 「请吧,秦公子。」苏婉凝笑盈盈地将秦若轩请到赌桌前,转身又向众人介绍起来。 「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位秦公子为何代替奉二来同我比试。实话说,奉二的赌技还是秦公子教的,两人是叔侄关系。我二人年龄相差不多,但这位秦公子属实是人中龙凤,文采斐然,马上就要进入国子监求学,又有一手好赌技,不出五年,定能成为燕都的风云人物!」 苏婉凝这招捧杀绝对到位,先将秦若轩捧至高位,然后在百般夸赞中夹杂着一丝隐晦的缺点--擅长赌博。 就算秦若轩有天能够位极人臣,也会有人想起,多年前,秦若轩他在赌坊连赢十局的架势,被一众文官所不齿。 秦若轩骑虎难下,苏婉凝将所有路都堵死,只剩下唯今赢下十局这一条,获得银钱,买进国子监。 他咬牙艰难道:「苏公子请吧。」 开局后,几十双眼睛同时盯紧赌桌,大气不敢出一声。 第一局,秦若轩胜。 第二 局,秦若轩胜。 如此接连十局,果真是秦若轩连赢。 围过来的赌徒呼声逐渐从大变小。 有的完全震惊,不得其法,以为秦若轩是神算子,算无遗漏。 有的则是陷入沉思,目光紧跟秦若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放过蛛丝马迹。 其余的人或愤怒,或不屑,都对秦若轩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里每个人都想用小钱博大钱,最终往往输得连家底都不剩。 而秦若轩轻而易举便能赢得这般多的钱财,幸好是赢了忠伯侯府的钱,如果是他们兜里的钱,那他们不得输得连衣裳都不剩了。 庆幸之余,他们也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不再同秦若轩这个公子哥上同一个赌桌。 没过几个月,秦若轩赌圣的名号就传遍了燕都的大街小巷。 苏婉凝也没料到,自己当时的无心捉弄,给秦若轩带来不好的名声同时,也搬起石头砸了她的脚。 赌局后,秦若轩面容冷肃,赢了之后反而同输了一般颓败。 因为他知晓,以后想在赌场捞钱,怕没那么容易了。 想着,他更是攥紧手中鼓囊囊的钱袋,惨笑道:「苏公子是花钱了事,秦某一定会认清自身,不会给侯府添麻烦。还望日后官场相见,侯府能给些方便。」 苏婉凝就是欣赏秦若轩的能屈能伸,轻笑着拱了拱手:「秦公子还真是客气了。还不定下次见面是何光景,我就不轻易承诺了。」 言下之意,你秦若轩也不一定能进入官场,我侯府也不会轻易相助。 秦若轩顿时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五十六章 潜入陆府 http://.biquxs.info/

回府的路上,苏婉凝略有不安。 一方面是秦若轩进国子监不可阻挡的势头,她知晓,即便自己再三阻拦秦若轩,也无法面面俱到。 没有赌场赚钱的法子,秦若轩必能从其他歪门邪道捞钱。 另一个则是自己的阿母,庆云长公主。 这次出府时间太久,她想必会有所察觉,直接惹她不快的后果就是,被打发到下一个暗影任务中去。 果不其然,小院儿的烛光跳跃,内室的纸窗上印着一个头戴琳琅钗环的女子。 苏婉凝推门而入,只见青竹匍匐跪地,一动不动。 她缓步走上前,丝毫没有被抓包的不安,先是给庆云长公主请安:「阿母万安,这么晚了还惦记着女儿,真是让婉凝诚惶诚恐。」 庆云长公主不知思索何事,听闻声响,出神的眼睛这才飘向苏婉凝,语气不悦:「你是该惶恐,大闹赌场,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侯府同远亲奉二一刀两断,真是你阿爹的好孩子,半分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阿母这话什么意思,恕婉凝愚钝,听不明白。奉二来侯府求助,本就是侯府有恩于他,他却在赌场出老千赢钱,万一事情败露,岂不是连累了侯府的名声?」苏婉凝想通了自己现下的困境,内心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松了下来,也不再有半分拘束。 她自顾自地起身扶起久跪在地的青竹,见这丫头走动不便,就抬手招呼了外间的婢女过来搀扶。 虎毒不食子,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被发配去做任务,还能杀了她不成? 庆云长公主看苏婉凝一脸云淡风轻,反倒是怒火上涌:「都给我退下去!」 苏婉凝用掌心扶了扶乱了的鬓发,挑了个座椅坐下:「阿母何须恼怒,如果是因为奉二的事情,就更没必要了。毕竟他只是个打秋风的。婉凝已经将他妥善安置了,不会再搜刮走侯府更多的家产,也不会败坏名声。」 「区区几千两银子侯府还是耗得起的,你这番做派,只会让人嘲笑抠搜!哪有嫡长女该有的大气温婉?」庆云长公主阴沉着嗓子,烛光透过纱帘照在她的面颊和嘴角,一时间她的双眼掩在黑暗中,不明情绪。 「那婉凝斗胆问一句,奉二是阿爹的哪一门远亲?看阿母对他的包容,他该不会是皇亲国戚吧。」苏婉凝直觉阿母总在袒护奉二的行径,否则奉二不可能在外无法无天这么久。 她的问话迟迟得不到庆云长公主的回答。 一时间室内陷入死寂,只听得烛火燃爆的一两声噼啪响。 「你还是太无聊了。不如去看看陆氏一族的现状,等你任务归来,就该知道我的思虑到底是对是错!那个陆嘉容,当真有那么珍贵?」庆云长公主朝着虚空抬了抬手,拇指中指圈合在一起,另外三指翘着。 苏婉凝看得仔细,努力记住这个姿势。 下一瞬,她的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姑娘,请吧。」背后黑衣人的声音不辨男女,手上的力道确实不容拒绝。 苏婉凝不急不忙地起身给庆云长公主施礼后,自觉地面向黑衣人,从他手中接过浸了***的棉帕,明亮的杏眸紧盯着对方,单手将帕子捂住了口鼻。 同时,她在不易察觉到的视线死角,从右手中丢出一团揉皱了的书笺,滚落在椅缝隙里。 如果有心人来查看,将纸面摊开就是,用指甲印的陆字。 苏婉凝再一次昏迷,在沉睡时,有人催眠她下达了新的命令。 这一回她的身份是陆府的女教习先生,授书画课。 新的名字是秋水,一个样貌清冷严肃的女子,父母早亡,家族没落前,也是一位官宦小姐。 在水 墨画上颇有一番建树,不过市井之间并不知晓她是男是女。 苏婉凝要做的事情,是借助秋水的身份,接近陆家主母,打消她的疑虑,将三朝元老英国公的孙女孙泉儿指给陆家未来的家主为妻。 朝廷的人需要渗入平日忽视的宗门世族,明面上的做法就是联姻。 苏婉凝成为秋水后,闷闷不乐了两日,支着下巴坐在讲案前,看着下面少年少女,有些头疼。 他们出自陆氏主脉,有一个容色打扮最为端正的姑娘陆青月,是主母陆氏的亲生女儿。 也就是陆嘉容名义上的妹妹。 她不常出现,因为陆家主母方琴给自己的女儿请了宫里的嬷嬷,安排了小灶。 陆青月今日的到来,惹得另外两个庶出嫡女妒忌眼红。 因为陆青月的发髻上多了一根昂贵的鸽子血红宝石簪子,午后的阳光斜着穿过竹帘,打在宝石冰凉的镜面上,更是反射出夺目的红光,一眼便知并非凡品。 「三妹,你这头上的簪子可是少见。不知是何时得来的?」一个体态丰腴的艳丽女子开了口。 苏婉凝扫了眼,是陆家二房的嫡女陆璇,眼睛毒辣,最喜珍稀首饰。 陆青月神色倨傲,白皙的侧脸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出点点金光,恍若仙子临世:「大姐姐所说的可是这枚鸽子血,前些日子去孙姐姐府上赏菊送的。」 「三姐说的是英国公的嫡出孙女孙泉儿?难道近日的传闻是真的?二哥将要迎娶国公府的贵女?」三房嫡女陆彤做出惊讶状的样子,眼眸中带着对事态发展的好奇。 陆青月瞥了眼陆彤,佯装嗔怒:「四妹妹说的什么话,二哥的婚事哪里是我能左右的。小心被阿母知道了,罚你抄百遍经书!」 陆彤是个鬼灵精,根本不在意陆青月口中的威胁,恍然大悟似的笑着道:「哦,原来如此。看来孙泉儿也只是在待定之列,这次嫂嫂的人选有得头疼了!」 苏婉凝默默叹了口气,陆家这群姑娘,果真是天真烂漫,这种后宅私密的话也能随意在课堂上讨论。 反倒是最小的五公子陆卓,低着头一直写写画画,不言不语,十分安静。 陆卓的举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起身抬脚走到书案的一侧,低下头去看他的大作。 宣纸上寥寥几笔,居然能勾勒出火狐的神态,看的出陆卓有几分功力在身上。 「五公子的画功虽稍欠火候,但能从笔力上看出,只要勤加练习,必能有所得。」苏婉凝对书画也有过研究,评赏画作并非难事。 好在她不用执笔,假扮做秋水对她来说简单了许多。 陆彤凑了过来,咂咂嘴:「五弟。阿母不是说过,你的重心是要放在科考上。再者,秋水先生教的是水墨画,你在这儿不伦不类的,就用毛笔轻描几笔,实在看不出名堂。」 陆卓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颓丧地像只被雨打湿的猫儿。 「好了,四小姐。快回桌案前坐下,我要开始讲十二时花卉的画法了。」苏婉凝看出陆卓的情绪低沉,不想让授课过程中出现争吵的事故,以免惊扰到陆家主母方琴,让她对自己产生坏印象。 陆青月见陆彤不为所动,不满道:「四妹,快些回去,秋教习的话也不听了?下次小心让我阿母知道,罚你去打扫马棚!」 陆彤这才撇着嘴,挪动步子归位。 在这期间,陆璇一直艳羡地眯着眼,看陆青月发鬓间的那枚鸽子血。 苏婉凝将四位各房中的嫡女嫡子脾性尽收眼底,看来接近主母方琴的唯一途径,还是陆青月。 另外几个是指望不上了。 课后,堂外的青石板上落了几滴 雨。 不等四个金贵的小姐公子收拾完书箱,暴雨就席卷而来,转瞬乌云吞噬了燕都的上空。 陆青月面上最是着急,看样子待会儿有重要的事情。 她尝试着将脚尖踏进台阶下,想要穿过雨帘,冲出院子,跑到连廊里。后面的路多有屋檐遮蔽,不必担忧雨水打湿衣裙。 可是,她的鞋面刚被沾上一滴水,就立马收了回来。 陆璇看出了陆青月的急迫,安慰道:「三妹,雨来得急,丫头们都回去取伞了,你且等一等,冒雨跑回院子,着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陆青月仿佛失去了极为珍贵的东西,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大姐,我二哥今日从国子监回来探亲,不知这次能留家中几日,我怕二哥又像上次那样,收拾过包裹就匆匆离去,我连一面都没见上。」 苏婉凝跟在她们二人身后,若有所思。 陆青月口中的二哥,应该是陆嘉容。 陆彤走在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三姐就是这样,从小就爱粘着二哥。上次不过是二哥从宫里辞去执笔的职位,转而去国子监求学,本是好事,何必哭哭啼啼。难不成日后要将二哥绑了,同她一起嫁去夫郎家?」 苏婉凝杏眸微敛,紧了紧手中的油纸伞,上前一步撑在了陆青月的头顶。 「三小姐,你若不嫌弃,将我这把伞拿去先用。等会儿雨停了,我再离去也不迟。」 陆青月眸中燃起欣喜的光亮,连忙道谢:「多谢秋教习,待会儿我的丫鬟就会将纸伞送来,你用我的便是。」 说完,陆青月就握紧了竹柄,提起衣裙,轻盈地迈着步子冲进大雨中。 苏婉凝不去理会陆璇和陆彤打量的眼神,坐回屋内,倚着窗台翻看书架上的书卷。 偶尔有一两滴雨水飞到她的发丝上,她也无暇理会。 因为手中的是一册山水志,是她爱看的种类。 直到天色逐渐昏沉,她的身后有人提了一盏灯笼走近。 苏婉凝听到声响,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再次将视线聚焦到来人的身上,不禁花容失色。 「陆……公子怎么来了?」 陆嘉容无奈地笑着,举了举手中的东西:「多谢秋水先生赠小妹纸伞,半路遇到了青月,听她讲先生还在画堂。而回院子取伞的丫头又刚好崴了脚,我便亲自过来向先生道谢了。」 第五十七章 首次交锋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这才舒了口气,原是碰到了送伞的婢女。她还以为自己在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看到破绽。 想着,她也回道:「陆公子,多谢。」 陆嘉容淡笑着摇头,视线却已经触及苏婉凝手中的书卷,俊俏的脸好奇地凑近,修长的指节还点在了上面:「咦?秋水先生对这卷山水志也有兴趣?倒和我的一位友人十分相似。」 苏婉凝愣了下,旋即莞尔一笑:「秋水可不敢同公子的友人相提并论,是公子抬举了。」 而陆嘉容仍是看着书卷封皮出神,像是陷入了陈旧的回忆。 苏婉凝轻咳一声,打断了陆嘉容的沉思:「公子,时辰不早了。不如各自早些回院子吧。」 说完,她就拿过陆嘉容手中的油纸伞,上面还点了两朵红梅。 猛地,一阵风卷进堂内,带着雨后残花的冷香,正巧将陆嘉容提来的灯笼烛芯吹灭。 黑暗中,陆嘉容明亮的眸子闪了闪,低声道:「先生的手生得不错,多年作画竟也无半分薄茧残留。」 苏婉凝眼皮一跳,转身就要离开,说出的话更是没了好脾气:「公子真会折煞人,女子偏爱好颜色,自然不会落下任何一处。」 「是吗?秋水先生变化真是不小,只是下次不用再委曲求全,将自己的物品转赠他人。不然会破了你不同他人亲近的习性。」陆嘉容好似在提醒苏婉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苏婉凝心一揪,大意了,不过好在秋水素来不同人过分接近,更不会与陆嘉容有过深厚的交集,不怕被他发现漏洞之处。 她加快了步子,一只脚已经迈到了门外。 「秋水先生一画难求,不知陆某可否有幸,得先生亲笔画作一幅?」陆嘉容嗓音喑哑,在秋雨夜中带着别样的魅惑。 苏婉凝嗔怒着回眸:「如公子所愿。」 话一落,她再不敢停歇片刻,撑着伞闯进如丝细雨中。 她这是被陆嘉容盯上了? 陆嘉容驻足在原地许久,浅笑出声。 翌日,苏婉凝顶着眼底的乌青坐在讲案前,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脸色憔悴,她还特意戴了面纱遮挡。 说起来,这都是陆嘉容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他求画,她也不至于回屋后翻箱倒柜,直到四更天才入睡。 可最终任凭苏婉凝用上了所有的法子,也没能在秋水的房间找到一幅墨宝。 这也是苏婉凝疑惑的地方。 按理说,秋水擅长水墨画,合该日常加以练习,以求新的突破,不至于房中一点墨迹也不见。 难不成被贼人偷卖去了? 还是她早有防备,不喜被人看到自己的画作? 「先生,冬酒节快到了,我们不若一同前去?」陆青月今日话变得多了起来,且有种莫名而生的亲昵。 这种不自然感,一下子将苏婉凝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三小姐要去冬酒节,夫人可知晓?」苏婉凝看陆青月嘴角勾出狡猾的弧度,想也不用想,便知她存了别的心思。 陆彤这时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一副了然的模样:「哎呀,三姐何不爽快些,直接告诉先生便是。昨夜二哥将先生一顿猛夸,直言宫里最得体的掌事姑姑都不如先生这般有风姿。大伯母必定乐意三姐同先生多多相处。那这样一来,三姐想去冬酒节,叫上先生一起就对了。」 苏婉凝装出了然的样子,含笑看着羞赧的陆青月,心中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既然三小姐想去,且开口邀约,先生也没有不作伴的道理。毕竟良辰美景人间盛景,我也许久没有外出了。」 陆青月本低垂着脑袋,听闻此言,忙惊喜地望向她:「 太好了,先生!」 「先生,还有我!」陆彤和陆璇同时高声叫嚷着。 苏婉凝为难地皱着眉头:「如此一来,那便只能借口以冬酒节为题作画,游玩后每人要上交一副水墨画了。」 「好!」三姐妹高兴地叫出声,性子内敛的三房嫡子陆卓,也悄悄地攥紧了拳头,兴奋地回了声好。 许了诺之后,苏婉凝马上换了副脸色,庄严起来:「这堂结束后,会有一个小小的考验,如果谁不过关,就会失去外出参加冬酒节的机会!」 姐妹三人和陆卓瞬间禁声,眼睛瞪着圆圆的,看着苏婉凝,等她教授新的画法。 接连五日的水墨课上,陆青月从不缺席,连陆家主母都忍不住想知道秋水是何人物。 这日,苏婉凝课后就被陆家主母方琴身边的嬷嬷给请了去。 苏婉凝小步跟在后面,低眉敛目。 终于方琴忍不住要见她,也不枉费她前期弯弯绕绕做了这么久的局。 苏婉凝从暗影处得到消息,方琴最近不止为陆嘉容一人的婚事操劳。 陆青月要快到了及笄的年龄,但她一直抗拒接触外男。 听小道消息讲,陆氏家族收养了许多门客和书生。 方琴在陆青月年幼时,为了防止她与外男接触,暗生情愫,特地一直给她灌输男子的凶猛和阴狠,背信弃义,贪财好色。 久而久之,陆青月彻底不再相信家人之外的男子,同他们讲上一盏茶的功夫,便会呕吐不止。 一连八年,陆青月都没改掉这个毛病。 现在方琴才真的开始重视起此事的后患无穷,她的嫡女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只是近日在替陆青月相看京中公子哥的时候,方琴屡屡碰壁,得不到陆青月的正面回应,很是气馁。 如今秋水是一个现成的人选,能够中和母女之间的嫌隙。 陆青月不愿直接求方琴,让她去冬酒节。 方琴也一样拉不下脸,去给陆青月台阶,所以她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人,来助她一臂之力。 「秋水先生,快请坐。刘妈,看茶。」方琴脸上融着一团暖洋洋的笑意,任是三冬腊月的冰棱,也要被捂化。 苏婉凝提早有戒备,不敢小瞧了这位陆家主母:「多谢夫人。」 她按部就班地啜了口茶水,疑惑地问道:「不知夫人今日,有何要事相商?」 方琴面上笑容一顿,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帕子:「实不相瞒,秋水姑娘。同为女子,都会忧心未来的终身大事。我儿青月年纪也快到了,她却是个不开窍的。所以我想麻烦姑娘,平日不管是课上还是私下里,多多开解青月。如果日后她能够解开心结,那我陆府上下,定奉姑娘为上宾!」. 和苏婉凝预料中的分毫不差,方琴开始信任她,想将她收入麾下,连称呼都变成了姑娘。 她已经想好对策,解开陆青月的心结不是大事,她有把握。 只是,她又不能真的分毫不取,没有任何弱点或者短处的人,方琴恐怕用完就丢。 「夫人哪里的话,三小姐冰雪聪明,又是陆府的嫡女,怎会没有好夫婿相配?秋水何德何能,做小姐的红娘?」苏婉凝瞧着方琴表情里的犹豫,就知她有打算。 「秋水姑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男子同青月接触,你只需负责制造机会,让青月不再排斥男子。恰巧明日就是冬酒节,姑娘不是还准备带着府上三个房中的嫡女嫡子去街市上玩耍?明晚便是个不错的机会。」方琴将她的计划一股脑全告诉了苏婉凝。 一套下来,直听得苏婉凝感慨,若是自己的阿母有方琴半分操劳,她也不至于 同阿母离心离德。 「夫人的意思是,每个品酒小馆,您都安排了一位公子相看?」苏婉凝还是有些吃惊,方琴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带着陆青月一一相看,就算真的看了,又能怎样,说不定陆青月会更加反感男子。 「所以说,要靠姑娘开解了。」方琴笑得热烈,还将香帕轻轻拂在苏婉凝的皓腕间。 惹得苏婉凝后颈一阵寒颤,想要避开突如其来的熟稔。 「夫人,请听秋水一言。秋水不过是个穷苦命,不敢奢求夫人的照拂。不过既然夫人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了我的手里,那秋水可否有资格求夫人一个承诺?」苏婉凝私下仔细琢磨过秋水的为人。 冷清不亲近人,但她又对金钱有股别样的渴望。 水墨画在市面上十金难求,原因之一是秋水暗地里打通了不少人脉关系,在圈子里将自己的名声有意夸大,还特意求了几幅山中孤士的墨宝临摹,在此基础上创作出了自己的风格。 原都是些不光彩的过往,秋水不愿被人知晓,素日并不在房中摆出自己的画作,以免被人看出功力欠佳。 这是苏婉凝后来得到的信报,陆嘉容也曾求过一张秋水的墨宝。 她将内心的贪婪摆到明面上,也是为了让方琴相信自己,拿了好处后就会自然封口,做起事来也尽职尽责。 方琴是个明白人,不用苏婉凝多费口舌:「姑娘是个爽快人,一言为定,事情全权交给你来办。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青月挑中如意的夫郎。事后重重有赏。」 苏婉凝平视着方琴的双眸,从她深沉的眼中读出了一丝轻蔑不屑。 她这才放下心,以后不管她说什么,方琴都会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会忌惮她,而是笑她目光短浅。 毕竟,她本可以拿到陆家的大恩情,却自愿选择了铜臭。 第五十八章 冬酒节 http://.biquxs.info/

冬酒节这一日,宵禁取消,巡夜的士卒在人流中有序穿梭。 少男少女都身着新衣,赏酒的同时,视线都在互相探看。 女子发髻上别着了精致的簪子,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动人心魄的光亮。 冬酒节,明里是品鉴好酒的节日,暗里同样是适龄男女相看的好时机,是燕国人心照不宣的习俗。 这也是方琴着急让苏婉凝开解陆青月的直接原因。 为了照顾不喜饮酒的游会者,冬酒节沿街两旁开设了诗词歌舞比选的擂台共十个,每个擂台旁边都会放置一个酒坛和纸笔。 赢得擂台的人则能获得十壶名家酿制的好酒,可自行带回送给亲朋好友。 如果是围观的人,只能分得一小盏。 而冬酒节真正的主场,是在四周环水的燕雀楼,除却宫墙外最高的楼宇。 入内便可尝尽世间一千种美酒,能道破酿酒原料和方法最多的人,更是会被请到最高一层,与燕雀楼的少东家一燃祈福灯,并得到神秘宝物。 世人只知往年的获胜者,要么加官进爵,要么日进斗金,要么迎娶娇妻。总之无一例外,他们都得偿所愿。 这就更让一些整日不劳而获的市井混混心动,整年泡在酒缸里,指望那一年的冬酒节能够夺得头筹。 苏婉凝心思不在斗酒上,所以并不关注燕雀楼的方向。 身旁的陆青月才是她眼下最在意的。 陆青月出了府,变得瞬间活泼动人起来,她穿着一件镶了金边的浅紫色荷叶裙,整个人都明亮不少:「先生,冬酒节真是有趣。」 她抓起一张兔子面具,遮在了眼前。 苏婉凝笑看着她不言语,只是在人流穿过时,轻扶了陆青月一把。 可还是被一个调皮的孩童给撞了个满怀,苏婉凝被迫松开了陆青月的胳膊。 陆青月脚底打滑,一个不稳,后退几步,撞倒了扎满面具的小摊。 各式各样的面具落了满地,有的还被路过的人踩破了边角。 「两位姑娘,小人可是小本生意,就指着今夜人多,好多卖些银两,给家中的孩子攒够去书塾的银钱。这一闹,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啊!」摊主也并不是凶神恶煞的,不过也是真的委屈,眼里还落了几滴泪。 可他的婆娘却不是这么好相处的,妇人发间盘着头巾,插着腰,尖声厉气:「好啊!今天砸了我孙二娘的摊子,就别想善了!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见着两个漂亮姑娘,就说不出话了!」 说着,那孙二娘还上前一步扯住了呆愣中的陆青月。 苏婉凝赶忙上前,一个巧劲儿用指尖弹中孙二娘的麻筋,推开她的手,脸上赔笑:「这位大姐,面具我们全包了,你们也好早些收摊回去。」 她的手探进衣袖,却发现不知何时两袖空空! 莫不是方才撞到她的孩子? 陆青月见苏婉凝站着笑而不动,更是急红了眼,扯着哭腔:「先生,该不会是银两被偷了吧!」 苏婉凝心中叹了口气,这个陆青月还真是心直口快,孙二娘必定会死咬不放人。 果然,孙二娘一脸不屑,更是脏话连篇:「呸!原来也是两个假清高的,兜里没点儿闲钱,就敢出来混。难不成是哪个楼里的姑娘,趁着冬酒节的喜庆,出来吊男人吧!」 眼见有七八个路人围观上来,好事者还起哄道:「这两个小妞颜色倒是不错,怎么也耍无赖,弄乱人家的摊铺还不想赔钱,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要是不说出你们家住何处,就把你们二人的衣服扒下来抵押,看着也值不少银两。」 这句话彻底给了孙二娘底气:「 兄弟提醒得不错,合该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着,孙二娘便要动手。 苏婉凝怎能让她得逞,一手拦在陆青月身前:「我们二人形单影只,同府上其他人走散了。不如大姐将住处告知,明日一早我便派人给你送钱。」 「我孙二娘若偏不肯呢?」孙二娘下了狠话,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坐在地上,高声哭诉起来:「可怜我和夫君两人,做些小买卖为生。今夜两位姑娘是要断我们活路,送我们下黄泉啊!」 陆青月见此形势,梨花带雨,哭得乱了章法,哪还有半分在府上处事的活络。 怪只怪方才为了带陆青月去相看,特地支开了陆璇三人。 为避免人多口杂,苏婉凝连下人都没带一个。 如果是普通的泼皮无赖,她倒是可以直接动手,但眼前的孙二娘仗着人多耍赖,她也没法子出手惩治。 正当苏婉凝左右为难时,一袋沉甸甸的荷包从半空中抛向瘫坐在地的孙二娘。 「大娘莫哭了,扰得我耳朵疼,欺负两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你脸皮不红吗?」梅哲许摇晃着羽扇,高束着乌发走近,还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下苏婉凝二人。 陆青月在梅哲许出现后,就无声地止住了泪水,一眨不眨地看着出手相助的少年郎。 孙二娘飞快扯开钱袋,在看到里面的银子后,喜笑颜开:「哎哟,公子果真是菩萨转世,心地善良。可怜我老妇今日能遇到您这位大善人。两位姑娘对不住了,实在是老妇家中拮据,才出此下策。」 说完,孙二娘就要收拾摊子走人。 「慢着。」梅哲许的羽扇打在孙二娘的肩头,冷冷道:「让那个孩子把她们的钱袋还回来!」 苏婉凝听后,眉头轻挑,原来如此。 这对夫妇仗着冬酒节的热闹拥挤,事先安排自家小儿从来往的女客身上偷取钱财,再失手故意打坏面具,让被瞄上的女子赔钱。 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夫妇二人就能得到双倍的补偿,就算不成,也能偷到手一个银袋子。 稳赚不赔。 陆青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道:「公子,或许你误会了,他们不过是一对可怜的夫妻。以摆摊为生……」 梅哲许好气地勾起一侧嘴角,向抚摸宠物似的用羽扇点了点她的额头,桃花眼微眯:「陆姑娘,天下的女子如若都同你一般善良可欺,那天下的恶人该笑得睡不着觉了。」 陆青月借着扇子的力道不自觉向后退,眼睛直勾勾地盯紧梅哲许带笑的桃花眼,眸子深处隐隐有情愫生出。 在一旁看戏的苏婉凝暗道,梅哲许这个妖孽,功力见长,几句话就能将小姑娘迷得团团转。 事后,孙二娘夫妇被梅哲许的随从押送进衙门,梅哲许很自然地跟上了苏婉凝。 「两位姑娘,今夜就由在下护花。我姓梅,名哲许。有礼了。」梅哲许十分客气地同苏婉凝二人拱手行礼,眼睛却是冲着她贼贼地眨了下。 苏婉凝装作无视他的暗号,回话道:「那恭敬不如聪明了,梅公子。这位是我家小姐陆青月,我是府上的教习先生秋水,还请公子多指教。」 「多谢公子。」陆青月脸颊一片绯红,思绪早就飘到了梅哲许身上。 苏婉凝见状,只感叹阴差阳错。 她反倒是以最轻松的方式完成了方琴交代下来的任务,让陆青月情窦初开,不费吹灰之力。 「秋水先生,我们不若去燕雀楼闯一闯,听闻先生好酒,何不切磋一番?比一比谁的酒力更胜一筹?想必陆姑娘也会玩儿得尽兴。」梅哲许三两眼就看清楚局势,苏婉凝肯定以陆青月的感受为主,不会拒绝。 陆青月果然满口应和:「当然,请梅公子带路。」 苏婉凝却不知梅哲许从哪里听说的秋水好酒,至少她在陆府不曾沾过一滴。 路过九曲廊桥时,梅哲许有意走慢一步,和苏婉凝并肩:「秋水是陆府的先生,那必然认识府上的少爷陆嘉容?不知这陆公子身边,可有随身服侍的丫头?」 苏婉凝此刻才了悟,梅哲许并未猜出她的真实身份,这会儿在想方设法地套话呢。 「不曾。陆公子很少回府,青月小姐恐怕是与公子接触最为亲密的女子了。」苏婉凝顾左右而言他,将梅哲许的注意力引到陆青月那边。 她有心逗弄梅哲许,不愿说出实情。 「梅公子,你尝尝这盏葡萄酿。」陆青月柔着嗓子端起一杯琉璃盏,将流淌着紫红色酒水的器具递给梅哲许。 梅哲许试探地接过,直视着陆青月的眼睛,一饮而尽。 送回酒盏时,他还玩味般地蹭了下陆青月的手背,惹得小姑娘一阵慌乱。 苏婉凝看不下去了,连忙揪住了梅哲许的袖子:「哎,公子,方才不是说要比酒,我们一起去鉴酒去。」 她可不敢让小绵羊落进灰狼的手中,梅哲许有多受女子欢迎,她又不是不知。 趁着陆青月喝酒微醺晃神的功夫,苏婉凝很快走近梅哲许,假装恶狠狠道:「怎么,梅世子是想委身陆府,做上门姑爷?」 梅哲许眸子一转,欣喜神色浮上眉梢:「我就说,两女必有之一是你。」 「梅表哥,真没想到,你如此机敏,竟每次都是第一个认出我。」苏婉凝少不得恭维一番,她猜想,梅哲许必定是第一个发现她留下纸条的人。 「不敢当,我的好表妹,为兄不过是找到了你的暗号。另外,你从小爱酒。即便戒酒,也不会轻易摒弃一切关于酒的东西。所以我才来冬酒节上碰碰运气。」梅哲许洋洋自得。 苏婉凝挑衅道:「我是戒酒了不假,表哥可有胆量同我比上一比。我不用品到酒,也能写出它的原料。看谁认得更多更全,谁便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如何?」 第五十九章 齐聚一堂 http://.biquxs.info/

梅哲许怎会放过这种拿捏苏婉凝的好机会,笑意染上眉间:「一言为定。」 苏婉凝当先一步与陆青月齐肩:「三小姐,冬酒节的重头戏都在这燕雀楼,你可有兴致去楼宇的最高层赏月?」 「如何能做到?先生,我可听说只有每年的品酒胜出的人才能得此殊荣。」陆青月既兴奋又忐忑,在陆府她可是很少碰酒,顶多在家宴上喝些果酒。. 「这是小事。梅公子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决心助我们赢得头筹,小姐可有信心?」苏婉凝看着她陆青月期待的目光,就知道她不会拒绝。 梅哲许也跟过来当说客:「一起吧,陆小姐。漫漫长夜,怎能不饮一杯美酒暖身?」 陆青月终于放下戒备,完全将自己不胜酒力抛却脑后。 苏婉凝下手快准狠,先从简单好辨认的开始,根据酒水的色泽和盛酒的器具,接连猜出五杯酒水的原料。 她手中拿着燕雀楼赠送的书笺上,也盖了五个花形印章。 反观梅哲许这一侧,陆青月紧跟在侧,时时照看着也有些束手束脚,饮下的酒水多了,也逐渐有些难以辨认出其中的机巧。 不过他的书笺上也盖了四枚印迹。 「梅公子,奴家醉了,可否送我回家?」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摇着柔弱无骨的手臂,对着梅哲许发嗲。 梅哲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后退一步,避让开突然出现的女子的攻势。 分不清楚状况的陆青月被梅哲许扯着衣袖,带离那女子所能碰触到的范围。 「姑娘请自重。你我素昧平生,想必是认错人了吧。」梅哲许的羽扇盖在鼻尖,像是闻到了恶臭的味道。 那媚态的女子面上挂不住,嘴里嘟囔了句:「公子可真是无情,转眼便忘却了昨日的欢愉。」 说完,不顾梅哲许的脸色,女子扭着腰很快消失在燕雀楼中,走到黑暗处,从男子手中接过一袋东西:「多谢恩公,只是那位梅公子,到底哪里惹了你?就算真的犯了您的忌讳,您交代奴家说的三言两语也伤不了他几分啊。」 「月娘逾矩了。」陆嘉容隐匿在暗处,手背在身后不停地盘着佛珠。 月娘频繁触了霉头,再没心情处在楼中,自顾自地去寻乐子去了。 苏婉凝这厢气氛诡异,她没想到梅哲许也会去逛花楼,还惹下了孽缘。 怪她一时大意,想借梅哲许消除陆青月对于男子的恐惧,只怕是人选没定好,事倍功半啊。 「梅公子,你……怎么不追去?那位娇娘看起来可醉得不轻。」陆青月眸中隐忍着泪水,纤纤细指玩弄着腰间的珠带。 梅哲许懒得出口解释,转身抓起一杯温水灌入喉中,清理掉嘴里先前试酒留下的味道,继续品酒。 陆青月得不到回应,也不敢再问,委屈巴巴地寻了处圆凳,坐在那里绞帕子。 「表哥,手下留情啊,陆青月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谁让她一眼瞧中了你。就劳烦表哥你好言好语地同她聊着,保证过了今夜,我不会让她再缠着你。」苏婉凝有求于人,声音也软上几分,沙哑中还掺着讨好。 一般男子听了定会心猿意马。 梅哲许动了动喉结,带着丝薄怒:「小凝子,你权当没了我这个表哥,将我看做一个正常倾慕你的男子,你可还能轻易将我推向他人?」 他的手掌发狠似的揽住苏婉凝的柳腰,垂下头逼近她的杏眸。 二人视线交错,呼吸重叠,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暧昧不已。 「梅哲许,你快放开。此事容后再议,我一直拿你当做亲人来看,并未有进一步的想法。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秋水,你不要做出让旁 人费解的行为。」苏婉凝总觉得背后有双眼在盯着,她也不敢大声说话。 梅哲许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今天他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于是便也收手作罢。 「不管怎样,我再说一遍,嫁给陆嘉容也不一定能保全整个忠伯侯府。你明知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一个小小的陆府嫡子,五年之内又能在朝堂上翻出多大的水花?」梅哲许负气背过身。 「可那也不是梅公子该考虑的事情吧。」陆嘉容适时地出现,闲庭信步,停在了苏婉凝身旁。 「二哥,你怎么来了?」陆青月躲在一边看了许久,在看到陆嘉容的到来快步跑到跟前,从容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陆青月这一晚经历的心动和心灰意冷,还有之后看见秋水和梅哲许的亲密而生出的嫉妒,足够她好一阵子纾解了。 苏婉凝悄然离开,不想卷入两个男子之间的纷争,继续去品酒。 只要身份未被挑破,她还是要做好秋水的人设。 陆嘉容同梅哲许无声地对视许久,眼底深处皆是潮流暗涌。 陆青月以为二哥前来是为她打抱不平,忙劝阻道:「二哥,这位梅公子是好人。你不要为难他。」 「青月别怕,二哥我与梅公子是旧识,有些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不如我们还是同秋水先生一起游节会吧。」陆嘉容见苏婉凝闪到一边,他也不想在梅哲许这里浪费时间。 转眼间,苏婉凝已经集满了二十多枚印章,俨然成了全场最有希望胜出的品酒人。 梅哲许冷哼了一声,甩开衣袖专注于鉴酒,只是步子紧跟苏婉凝,不超过三拳距离。 苏婉凝见紧张氛围被打破,便低声调侃道:「表哥你可是在作弊,莫不是怕尝不出酒水,便要来偷走我的答案?」 「胡说!我有那么不正人君子?我倒是看陆嘉容阴魂不散,只怕他会误了你的大事!」梅哲许又努了努嘴,眼神飘向了西侧琉璃灯下的男子,「看那边,久病不愈的方家公子终于下床了。居然还有心思来逛冬酒节?」 方文渊也来了? 苏婉凝自从脱离凌雪的身份后,一直觉得最后离开的太过决绝,委实没有顾及到方文渊的感受。 「不是冯家受到了责罚,圣上也给了方府应有的补偿?只是听梅表哥话里的意思,这方文渊曾伤势不轻?」苏婉凝心有戚戚地侧身看向方文渊。 对方形单影只,一袭玄色衣袍衬得身形瘦削。 「你走之后,凌雪也没有回归方府。或许真正的凌雪对方文渊并未真心相待。听诊治方文渊的太医说,他是心病,所以外伤好了之后,仍卧病在榻。」梅哲许好似也在考察方文渊此人。 陆嘉容好像察觉到了他们这一方的微妙,眼神犀利地转向苏婉凝二人。 苏婉凝自然熟练地掂起一杯酒,遥遥冲着陆嘉容点头示意。 背过身的刹那,她脱口提醒:「表哥,你快离我远一些。陆嘉容上一次便是从你身上看出了破绽,识别出了我的身份!」 梅哲许从酒童手里接过新盖好印章的书笺,不屑道:「现在燕都里谁人不知,梅世子贪赌好色。表妹,现在我贴近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足为奇。我可是为了你,什么戒都破了,谅陆嘉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破。」 苏婉凝不赞同地与他保持距离,她想了想还是走向了陆青月。 「三小姐,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不如我将今夜的头筹送给你,你去向燕雀楼神通广大的少东家求一个心愿?」苏婉凝承认,她多少带点儿套近乎的意思。 陆青月她现在动不得。 陆嘉容就陪在陆青月近旁,听到这话,颇为惊讶地问道:「不知秋水先生何时有了这 般鉴酒的能耐,我竟不知晓。」 「要你知道做什么?难不成二哥还想纳她为妾?!」陆青月明显还在为梅哲许对苏婉凝另眼相待的事情别扭,说出的话也是讥讽刻薄。 苏婉凝送出书笺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来陆青月是这样看待她这个书画先生的,竟连妾室都算不上。 陆嘉容听后愕然,眉毛拧成结:「陆青月你该有的礼数都去哪里了?先生是尊长,你就是这般非议长辈的?」 「我有说错吗?分明阿母也说过,同府上的外人都不可太过亲近,他们身份卑贱,目光短浅,女的连给咱们家做妾都不配!」陆青月仗着陆嘉容在身边,愈发的口不择言。 「陆姑娘的话有失偏颇,若是两人同心,互相深爱,又怎会因为地位的悬殊而抛弃对方?姑娘试想,如果你只是个婢女,和你家公子日久生情,便连妾也做不得吗?」方文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悲愤不已地说出心中所想。 苏婉凝听后,深以为然。 方文渊确实说到做到,他竟能将传家鸾鸣玉佩送给凌雪,也是个敢爱敢恨的男儿。 只是凌雪现下不知所踪,苏婉凝觉得十分可惜。 「公子所言极是,即便家世背景相差甚远,也不妨碍二人相爱。不过还是要感谢三小姐的提醒,秋水知道自己的身份,断不会妄想攀上二公子的高枝。」苏婉凝低垂着眉眼,淡然恬静。 反观咄咄逼人的陆青月,一下子凸显出二人德行的高低。 一个世族嫡女居然被一个流浪孤女给比了下去。 「秋水先生,实在对不住,舍妹一时情急,说些伤人的言语。事后我定会好好向先生请罪。」陆嘉容见势头收不住,亲自出面给陆青月道歉。 陆青月还站在一旁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方文渊冷冷地扫了眼陆青月,在看到秋水的片刻,有些出神:「姑娘家中可否有姐妹作伴?我有一个故人,与你的语气和神态竟有五分相似。」 这下轮到苏婉凝诧异了,她明明伪装得够卖力了。 哪里被方文渊看出了不妥? 陆嘉容也饶有兴致地端详起苏婉凝来。 第六十章 三方争抢 http://.biquxs.info/

「方公子说笑了,秋水是孤儿,独自来独自去,没有任何牵绊。」苏婉凝面上神色如常,这种形势难不倒她。 不过她还是在陆嘉容和方文渊的双重审视下,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方文渊突然笑了出声,自嘲道:「是在下唐突了。不过秋水姑娘如果感兴趣的话,方某倒想将那位故人引给姑娘看一看,让姑娘来评一评,到底你们二人有没有相似之处。」 苏婉凝听他话里有话,失踪的凌雪被方文渊又重新捉回了方府? 「好,既然公子如此,秋水也盛情难却。但秋水不宜离开的太远,毕竟我还在寄人篱下,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是照看好小姐公子。」她搞不清楚方文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可不防备着她的这位前东家,给现在顶着另一副面皮的她下套子。 「方兄有何宝贝,藏着掖着不让我们也开开眼界?」梅哲许一晚上都是围着苏婉凝转,不然这冬酒节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方文渊迈开的步伐一顿,眸子里染上几根血丝,语言温和:「既然梅世子感兴趣,不妨一同前去,只是待会儿见了,恐怕会污了世子的双眼,责怪方某办事不周。」 「哦?方公子如果随意搪塞几句,我还不会好奇。只是公子话一落,我就更想去探看一番了。公子还是快些带路吧,请!」梅哲许见方文渊周身散发出阴郁的气息,恐她会对苏婉凝行不利之事。 他今夜是跟定了。 苏婉凝岂会不懂,但兵来将挡,方文渊应是个知礼数的,不会做出过分的行为。 方文渊仿佛并不在意身后跟了谁,一个眼神给到身边的跟班,径直朝着燕雀楼外的小巷子里走去。 小巷子里有一个灰扑扑的马车,枣红色的大马蹄子动了动,咬着缰绳的马嘴高声嘶鸣了一声。 「把人带下来!」方文渊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嫌恶地遮住了口鼻,一如梅哲许嫌弃醉酒娇娘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是真的恶臭。 那女子头发散乱,浑身上下只有衣服干净,其他地方均是可怖的鞭痕,结了黑红色的痂。 被壮汉拖下马车时,女子腿脚还踉跄了几下,站稳后先捧住了肚子。 是个有身孕的。 苏婉凝心头一紧,凌雪还真被方文渊捉到了? 「秋水姑娘瞧瞧看,这个恶妇你可认得?」方文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枯枝,挑起凌雪的下巴。 「这……方公子明知故问。我在陆府教习水墨画,岂能有门路认识方公子的朋友。」苏婉凝还是稳妥地朝着梅哲许身边凑了凑,以免方文渊发疯,乱咬人。 「呵,我便晓得你会这样回答。秋水,虽然我现在手里没有充分的证据,但你的体香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方才在燕雀楼的几句话,我不过是再进一步试探你。如果你今夜没有跟来,我或许会就此罢手。但你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就说明你心里有鬼!」方文渊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吐出话来。 他沉着脸色,直接将手里的枯枝甩在了凌雪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 苏婉凝欲上前制止,被梅哲许拦了下来。 「表妹不可轻举妄动,眼下方文渊并无十分把握。你要再跟进一步,怕是真的要露馅了。不如由我来出面。」梅哲许低声轻谈,劝阻苏婉凝不要冲动行事。 「方公子真是好大的脾气,将陆府和梅府的人都引到小巷子里看宝贝,结果却叫出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吓唬人?如果小爷因此做了噩梦,定要上朝堂弹劾方尚书治家不严!」梅哲许摆出蛮横地姿态,非要让方文渊给一个交代不可。 「梅世子,这是在下的家事,还望世子莫要插手。跪在地上的是我屋里不守 妇道的通房丫头凌雪,她与人私通不说,还妄想母凭子贵。前些日子她逃离在外,被捉回来后竟说些胡话,说她没有偷府里的鸾鸣玉佩,说她根本没见过。这不是天大的笑料,整个方府,甚至连冯府都亲眼见证了,那枚玉佩确实是在这丫头手里。」方文渊似乎真的动了气,高声呵斥几句后就一直喘气,带动着胸腔一齐震动。 苏婉凝心有不忍地撇开眼,她没想到方文渊这么快就发现了凌雪的事,还追查出许多她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破绽。 那枚玉佩她一直随身佩戴,成为秋水之后,她也小心地藏在最隐蔽处,就是为了寻机会还给方文渊或是凌雪。 方文渊今日的举动,直接将她的想法给堵了回去。 「不过是个女人,方公子居然为了她就发疯?碰到哪个长得端正的便要带回家去?皇亲国戚也不敢同你这般作为!」梅哲许揶揄几句,护着苏婉凝就要走。 「慢着!若是我今日偏要留下这个女子呢?!」方文渊发了狠,双手一拍,巷口和两侧的围墙上跳下十多个蒙面黑衣人,黑压压地冲着他们包围过来。 梅哲许也不是吃素的,回头勾唇一笑:「方公子,你真是色胆包天,胆敢当街强抢民女,还是小爷我新看中的姑娘。我是不担心名声再差了,顶多回去被老爹揍一顿。而至于方公子,要懂得先来后到,怕是你老爹会落得个教子无方的罪名,看谁家还会将女儿嫁到你府上去!」 「先来后到?梅世子,这句话由我来说岂不是更为妥帖?」陆嘉容姗姗来迟,不知从哪条路冒了出来,一瞬间出现在苏婉凝眼前,手里还多了一把佩剑。 「陆公子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这不过是场误会。」苏婉凝实在搞不明白,麻烦事也会有人往前冲着揽的? 梅哲许没好气道:「陆嘉容,你怎么回回跟我抢人?这次可是我先看上的,你莫要同我争抢,还是快些退到后面,省的待会儿被刀剑伤到了细皮嫩肉,回头让我凝表妹以为是我刁难了你。」 「世子爷,不要小瞧人,等我去府上提了亲,你我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帮你在情理之中。更何况秋水也是陆府的人,我又怎能袖手旁观?」陆嘉容一手扬起剑柄,三两下剑不出鞘便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苏婉凝听后,暗自缓了口气,还好陆嘉容没有看破面具下的她。 前来救援,只不过是为了顾全陆府的颜面。 「秋水!原来你的真名是秋水。你可知我寻你寻得有多艰难,我相信鸾鸣玉佩还在你手里。既然送出,我方文渊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同样的,你拿着玉佩,就代表承认了是我的妻。方府永远敞开门,迎你回来。我给你十天时间,等你去解决府上的琐事。等日子到了,若我再看不到你,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方文渊见此时硬抢不过,就采取了迂回战术,向苏婉凝下了最后通牒。 「方公子,你还是回去再寻一寻,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姑娘。你还是好好珍惜眼前人吧。」苏婉凝面对方文渊的歇斯底里,有些于心不忍,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傲娇公子爷,变成了这副模样。 梅哲许见黑衣人跟着方文渊一同离去,没有威胁之后才骂了句:「方文渊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对本小爷如此嚣张!秋水,不要被他吓到,十日后我还会替你出头。但凡你有丁点儿闪失,我就去陆家将你要走。」 他这话是说给陆嘉容听的,生怕对方因为苏婉凝现在是个教习先生而被忽视。 「不劳烦梅世子分神了。要是陆家长子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得,就再没脸面出门了。」陆嘉容终于装不下去了,直接表明自己看出了苏婉凝的真实身份。 「二哥,你说什么?你居然看上了秋水先生?她究竟哪里好,你和梅公子一个两个都被她迷住了心神 !」陆青月在燕雀楼等久了,耐不住性子就出门寻了过来。 不巧的是,她刚找到三人,便听见了陆嘉容宣誓***的话语,顿时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陆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秋水今日先行拜别,等日后再一一解释今夜的乱局。」苏婉凝见惹不起这几尊大佛,先躲一躲为妙。 「陆嘉容,你装得倒是挺像,楼里醉酒的女子也是你找来的吧。这笔账,我记下了。」梅哲许也拂袖离去。 苏婉凝见陆青月有陆嘉容护着,自是出不了岔子。 倒是她这边本按部就班的计划全都乱了套。 陆青月情窦开了,但很快便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恐怕现在还怨恨着她。 陆嘉容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再给他说亲未免有些难下手。 毕竟比起暗影阁,她更害怕几年后权倾朝野的陆首辅。 谁知,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苏婉凝刚转过两个街巷,就被两个锦衣男子伸手拦下。 「姑娘,你是今年冬酒节的胜出者,怎么能不去领赏呢?」 她看着对方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就知他们是先礼后兵。 苏婉凝权衡了下,自己也并不会有损失,索性当去新结交一个朋友,也不算坏事。 第六十一章 祈福 http://.biquxs.info/

苏婉凝跟着两个带刀侍卫,再次返回燕雀楼。 出其不意的,她遇到了老熟人,春华坊坊主殷璃。 百姓皆传,燕雀楼少东家容貌成谜,从不轻易示人,只有冬酒节与胜出者共同祈福时,才会露出真面容。 「秋水姑娘果然非同寻常,能在不饮用酒水的情况下,分辨出六十六种美酒的酿制原料。在下佩服,佩服。」殷璃衣着紫金色华服,玉冠高束,颀长的身姿斜倚在栏杆处,嘴里叼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凤眸迷离,像是刚饮过酒。 苏婉凝避开他的双眼,施了一礼:「少东家这厢有礼了。秋水不过是平日无事爱品酒,时日长了,快速辨认也不是难事。」 殷璃没有接着同她讲话,而是朝着苏婉凝招招手,示意她走近。 苏婉凝这才顺着他的指引,向楼宇外望去,灯火满人间。 都城外连绵的山脉与深蓝色夜空交接,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祈福灯点缀在半空中摇曳。 往下看去,大半个燕都的风景尽览无余。 米粒大小的百姓有序穿行在街市,地面上此起彼伏的欢闹声隐约传入耳中。 燕雀楼顶层安静极了,只挂了两盏橘黄色灯笼。 饶是苏婉凝重活了一世,也没从这个角度好好地观赏过盛大的燕都。 突然,殷璃的手伸向苏婉凝的衣袖。 苏婉凝下意识躲闪,疑惑地看着殷璃:「公子这是作何?」 殷璃无奈地摊开手掌,掌心中放着一枚未点燃的火折子,话语里藏着些许疲倦:「请秋水姑娘同在下一起放灯祈福。话说,你是第二个对我避之不及的女子。」 「听公子话里的意思,您不仅深受女子喜爱,且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位女子对您态度平淡?」苏婉凝捕捉到殷璃言语中的感慨,不禁觉得他也是个狂傲自大的男子。 殷璃心思缜密,能察觉出苏婉凝对他有些不敬,但仍旧顺着她的话,回答下去:「第一位女子养在深闺,是忠伯侯府嫡女,她能处变不惊我倒是不好奇。只是秋水姑娘身世普通,却也能在整个冬酒节中淡然自若地面对各种突发事件,遇到带刀侍卫也毫不惊慌。依在下看,秋水姑娘也是位奇女子。」 苏婉凝听到殷璃在背后提到她的名字,要说没有一丝动容是假,但她可没忘记自己欠了殷璃一个空头契约。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流转,边从殷璃手中拿过火折子,边反问道:「公子抬爱了。听闻今夜胜出者,能获得一件宝贝,不知公子可否兑现承诺?」 「当然。」殷璃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祈福灯上,轻轻地一个甩手,火折子就冒出了火星。 他这次没有直接靠近苏婉凝,而是将火折子举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秋水姑娘请。诺言自然会做到,不如姑娘自己来选择,世间荣华富贵,香车宝马,亦或是如意郎君,都能如你所愿。」 苏婉凝借了火,小心地避开灯纸,左手还挡在火苗周围,直到点燃灯盏,才轻轻回道:「实不相瞒,秋水和苏姑娘有一面之缘,交谈后更觉得彼此是知己。索性秋水就许愿,让苏姑娘同公子过往的账目一笔勾销。也算我全了苏姑娘的一桩心事。」 她说完后,眼不慌心不乱地放飞纸灯,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端庄疏离。 苏婉凝知晓她是钻了空子,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她的提议过于蹊跷。 但她笃定,殷璃是个聪明人,明知道「秋水」和苏婉凝可能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也不会当面戳破谎言。 殷璃果然杵在原地片刻,面色阴晴不定:「原来是你?罢了罢了,那张契约就此作罢。本来就是拿出来玩闹的东西,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围还有不 少眼线跟紧你?」 苏婉凝有些讶异:「燕雀楼除了你的人,还有其他人胆敢靠近?」 她虽是明知故问,但也是在变相试探殷璃背后的实力深浅,如果能为她所用,也不失为上策。 「不是寻常人,他们身负武功,擅长隐匿,是伪装的好手。如果不是他们总跟在你十步范围内,我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毕竟堂中酒水种类繁多,容在下自夸,燕雀楼的酒坛各有特色,不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你选择同样方向的酒水。」殷璃似乎一直暗处关注着楼中的形势。 「殷公子果然好眼力。那些人确实是一股不能为众人所知的势力。就如公子一般。不如公子说说看,秋水称公子为少东家好,还是春华坊的坊主好?」苏婉凝之前也完全没有想到,市井间最神秘的两个人会是同一个。 殷璃蓦地笑了,笑眼中像是盛满破碎的星子,叹了口气:「苏姑娘,我真是不得不再次说一句佩服。你还真会拿捏人的心思,知道我在意什么,便点到为止。方才我看那群人只是一味的监视你,而并未下狠手,我就明白你现在是背负着使命,在暗地筹谋些什么。至于那群人的身份,只要他们不在燕雀楼作乱,我便不会继续追查下去。左不过是暗影阁的走狗,哪有苏姑娘这般值得观赏。」 「殷公子,时辰不早了。同你交谈真的非常开心,你也是个聪明人,往后我们二人定会有机会再见面。到时候我若是有求于公子,还望手下留情,不要再签一些空头契约了。上一次我并无其他外力可用,公子确实也帮了我的大忙,大恩不言谢。」苏婉凝彻底说开自己的身份,毕竟坦诚是继续深交下去的保障。 「难道姑娘不好奇,陆府背后真正掌家的是何人吗?你如此卖力地讨好那个不懂事的嫡女陆青月,可别解释说,因为你与她彼此互为知己。」殷璃也早就看出来苏婉凝和陆青月不是一路人,她讨好接近陆青月,定有其他目的。 「公子所言极是,我要是有求于陆青月,还不如直接找陆家家主,这样也能事半功倍。那陆家如今能说得上话的人又是谁呢?」苏婉凝惊讶于殷璃对她行事初衷的猜测之准,只是听他话里有话,不如听他将所想的全部道出。 「陆家当家做主的不是明面上的傀儡陆家大房老爷,而是陆家大房里的嫡子陆嘉容,后院里最能说得上话的则是大房的夫人方琴。陆公子看在嫡母有养育的恩情,从未想过将家中势力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揭开,而是给方琴留足了空间和颜面。就连方琴自己也以为,她是整个陆家最有话语权的人物。只要不涉及利益,陆公子恐怕到方琴终老,都不会戳破这层关系。所以,苏姑娘还是掂量下,找谁会更管用些。」殷璃也出于好心,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通通一股脑道出。 苏婉凝当然能感受到殷璃的真诚,双手抱拳郑重地行了礼:「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还附赠我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感激不尽。」 「好话不用多说,苏姑娘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不如替我送一封信过去吧。」殷璃像是提前有所准备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封号的信封,塞到苏婉凝手中。 信封上面无题,里面更是成谜。 苏婉凝再好奇,也只有避开眼不去看的份儿,因为她向来不做亏心之事,偷看他人的秘密,会被人耻笑。 再说,她拿着这封信,去找陆嘉容也算师出有名,她也能在陆家好好逛一逛。 她成为秋水之后,一直在陆家人之间打转,毫无自己的生命一般,无趣地游走于各个府邸,好似孤魂野鬼,连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成了陌路人。 这一切悲哀都起源于暗影角色的承担,她此生致命的悲哀暂时被缓解,是因为秦若轩还不认识她。 另外一个则无时无刻都在缠绕着她,那 就是阿母将她不断推走,去接下一个又一个暗影任务。 不能顺利完成,她就会收到惩罚。 上一世,她在身上留下病根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完成暗影既定的任务,或是年轻气盛,以为轻易便可完成,结果大意轻敌,腹背受敌,或是抵抗情绪太重。 这些事情的结局,等待她的都是被催眠后的一阵毒打,被收拾得片体鳞伤后,会继续关紧不见天日的窄小房间中,美其名曰闭门思过。 苏婉凝不想去回忆睡在阴冷潮湿的稻草堆上的感觉,有硕大的老鼠吱吱跑过,撞到她的腿和后背。 她却只能无力地扯紧破棉被,抱头钻进被窝里,无声地啜泣。 告别殷璃后,苏婉凝没有特意请他派人送她回府。 只是规矩还是要做足,苏婉凝扣响陆府大门后,先去了方琴院子里。 毕竟爱女心切,方琴眼下最想知道的,还是陆青月的情况。 苏婉凝心中知晓,陆青月脸皮薄,不会这么快就和方琴交心,将冬酒节上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生母。 这就给了她操作的余地,索性她也不说明,只是挑些重要的讲。 方琴是个识大体的,看到她的努力不会不记她的功劳。 第六十二章 决裂 http://.biquxs.info/

「秋水先生来了?今夜我看月儿回府后一言不发,眼角也泛红,想必是先生有所动作了。」方琴的眼线众多,不用亲眼见到陆青月,就能知晓自己女儿的情绪状态。 苏婉凝又怎能不知,但这一切也同样在陆嘉容的掌控之下。 之前是她太过自负了些,以为陆嘉容羽翼还未丰满,没成想他已经收拢了陆府上下的人心。 「正如夫人所愿,三小姐对男子产生了情愫,不会再有意抗拒他人的接触。接下来,只需要夫人您多安排适龄男子相看,自会有三小姐青睐的人。」苏婉凝嘴上回着,手指在一遍遍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她已无心在方琴母女之间徘徊。 「此事如果当真成了,秋水先生可就是我陆府的大恩人,日后你的婚配我也可助力一二。」方琴骄傲地挑起眉角,自以为用天大的好处拿住了苏婉凝。 「那就多谢夫人了。只是可否多问一句,大公子的婚事可有苗头?夫人是否有看重的姑娘?」苏婉凝并不抱希望,能从方琴处得到回应。 没想到,方琴居然放松了警惕,突然松口。 「嘉容的婚配人选,其实我一直在迟疑。表面上看,英国公家的女儿最是合适,但英国公行事张扬,唯恐日后有祸事牵连,于嘉容的仕途不利。不求他能***厚禄,只要能将陆氏一族的荣耀延续下去,便是最好的结果。」方琴脸色严肃,眸子出神地望着厅堂的雕花木门。 「听说英国公府属意二公子,还派人多方打听陆府与外界的接触,同哪家走的更近,女眷们的宴席上又讨论了哪家的姑娘。如果想要避开英国公府来挑选陆府的少夫人,怕是一件难事。」苏婉凝哪里会忘记,她扮成秋水潜入陆府的最初目的。 「还有一个法子!母亲和秋水先生可想听一听?」陆嘉容突然走进堂内,俊逸的脸上难得沾上了一丝疲倦。 「嘉容来了?」方琴有些慌乱,忙换上一副笑意。 「公子有什么主意?」苏婉凝掂起茶盏底座,刮着滚烫的茶面,低垂着眉眼,不想让陆嘉容看透自己的情绪。 陆嘉容挑了离苏婉凝最近的下位坐下,眼睛看向方琴:「忠伯侯府的嫡出独女,苏婉凝,是个不错的人选。」 苏婉凝本以为陆嘉容要说的事情和她毫无关系,这下一听,差点儿吞下一口热茶。 陆嘉容有意无意地视线扫过她的侧脸,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方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侯府的嫡女,又是庆云长公主的女儿,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平日里倒是低调不惹事,但门第上却是高攀了。再者,我陆家清流一派,从不刻意联姻皇室,如今贸然去陆府提亲,会给陆氏一族蒙羞,甚是草率了些。」 「为了陆家的将来,不成也得成,不成便用强,捆也要把她捆到府上来。」陆嘉容笑着说出最无理的话,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苏婉凝,音调低沉沙哑。 「嘉容,自小就知你有主意。但这次未免太过了,不要忘记你身上肩负的使命,你小娘当年将你决绝地丢在我的房门前,回去便吊在房梁上去了。她的心愿你难道不了解?为的不就是去母留子,让我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过继你为长子,承接家业。」方琴不赞成地扭转拇指上的碧绿翡翠扳指,当着苏婉凝的面直接数落陆嘉容,不留情面。 陆嘉容勾唇轻笑,猛地站起了身:「不管母亲同意与否,忠伯侯府的女儿我是娶定了。若你不想让陆家绝后,还是备好聘礼,等着上门去换庚帖吧。」 说完,他一把拉起事不关己的苏婉凝,大步走了出去。 方琴气不打一处来,高声怒斥:「你这个庶子!要是没有我对你多年的养育和母家的支持,你怎会一路顺风顺水?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没看出 你的德行?你狼子野心,即便是前些年痴心养花,也是为了能在花朝节多结识权贵之女,为你的野心助力。没想到啊,你居然看上了忠伯侯的女儿,还是说,你们早已苟且?!」 听到这里,走出门外十步开外的苏婉凝被陆嘉容一个拉停,站定在原地。 只见陆嘉容一字一句道:「我二人关系清白,此生非她不娶。」 方琴追着走到门前,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生得如此贪心,不知随了谁。刚说要迎娶侯门小姐,这会又和府上的女教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离去的两人走走停停,但陆嘉容没有松开手,苏婉凝也不曾甩开他的拉扯。 直到进了陆嘉容的小院,落了锁。 苏婉凝才叹了口气道:「二公子这又是作何?自己没在姑娘那里讨到便宜,转而找我这种孤苦无依的孤女来寻安慰了?」 「我倒是想,你若是个孤女,我直接将你抢进府中再说,哪里需要如今这番费工夫。」陆嘉容转过身,低头看着苏婉凝,边走进边讲话。 苏婉凝边听边后退,直到脑袋抵在了纸窗上,被他轻柔地用手回揽住腰肢。 「陆嘉容,你还真是嫌命太长了,陆府里有外人潜入,你我的一举一动,明日便会传出去。到时候你的前程和我的安危,可都任由他人掌控了。」苏婉凝没有直接挑明,她不想让刚有起色,进入国子监求学的陆嘉容被人使坏。 「你在关心我?素来只知道权衡利弊的苏小姐,何时这般贴心为人了?你我之间,早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了,但你却处处避开躲让我的情意,难道你的心另有所属?」陆嘉容自问自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苏婉凝认真地看向陆嘉容:「你我都没有错,我也并未喜欢上谁。只是我们遇上的时机不对,我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和你的未来。若是我们能生在太平盛世,或许现在我会在阿父的祝福下,同你成亲。」 陆嘉容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满是希冀:「我就知晓,你不是无情之人。婉婉,我去你府上提亲为何不可,我有办法让你阿母同意这桩婚事。」 「不要浪费力气了,陆嘉容。难道你从未怀疑我假扮秋水,进入陆府的原因?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和英国公府的姑娘结为夫妻,这是我阿母,对我无声的控制和我二人的答复。此局一开,就是注定的结果。陆家与国公府联姻,我活命,不然,我会被惩戒至死。」苏婉凝再次被看穿后,心中一反常态,竟然无比镇静。 「是外面的那些女干细?放心吧,监视我们的人在靠近宅院的一盏茶功夫内,就会被人擒住,关进地牢审问。」陆嘉容的另一只手已经上移到苏婉凝的后脑勺,保护她不备坚硬的木块磕撞。 苏婉凝侧脸看到他的小动作,内心一片温暖,但她不能再拖累陆嘉容了。 于是,她狠狠道:「陆嘉容,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我会看上你?正如主母方琴所说,你所做的一切都带有目的性,当时花朝节我在夜色中与你偶遇,你故意上钩,还不是为了与我产生交集,好开展后面的一系列计划。如今,你的一切计俩都被我阿母看穿,她送我来陆府就是为了给你接好姻缘,同时让我彻底死心,让你的诡计落空!」 陆嘉容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婉婉,你又在说胡话了。我与你的相识本就是缘分天降,在未明了你的真实身份前,我也对你存了好奇的心思。当你一句道破我心里所想的,你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知己。后面的情根深种,也是情理之中会有的事情。」 「陆嘉容,你胆小鬼,不敢承认就算了。我的计划中,你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你也不过是我看你长得顺眼,给你这个清流世家的少年郎多些见世面的机会。」苏婉凝话净挑些狠得讲, 既然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早日断开关系。 她现在有表哥梅哲许的帮助,再拉陆嘉容进来是有些私心在的。 只不过眼前局势不明了,陆嘉容还有整个陆家要帮扶,她在这里住的久了,也不愿给陆氏三房中的小姐公子们带来祸难。 「别说了,婉婉。你又在说胡话了。你我不分彼此,虽说我不明白你到底经历些什么,但此事一定事关重大。你今晚还是在我的院子里宿下吧。放心,不会有人突然打搅你的安眠。我在外面找个空闲的床榻睡下即可。」陆嘉容说着,就收回了放在苏婉凝腰上和后脑上的手,默默地拉开一段距离。 这时,一封书信的边角从苏婉凝的衣袖中露出。 她想起,殷璃有事交给她做:「陆公子,不如看看这封信,是冬酒节上的一位你的友人,交代我务必要递到你手里。」 陆嘉容神色暗淡地接过,打开看后,眉头拧得更紧了:「婉婉,你的阿爹遇到麻烦了。信上说,他一路乘胜追击,将敌军击败后,迷失在毒瘴中,三天三夜未回归营帐中,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