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珠愿》 前传 http://.biquxs.info/

“王后殿下,快出来了,您再加把劲儿!” 宫殿内嘈杂声传入宫外男人的耳朵,他皱着眉,凌乱的黑发也不知被他因不安抓了多少次。夜间寒冷,他却紧张到沁出汗,汗珠滴进藏青色的衣衫。 他是魔族王首澹台亓颙,他的王后在面前的寝宫里生子。 直至一阵哭声传来,澹台亓颙闻声,忙奔进寝宫,映入眼帘的是心爱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身旁是刚刚诞下的孩儿。 刚刚在宫外听到的孩童啼哭声却在此刻荡然无存,不过他没心思在意这些,直接走到了女子的身旁,抚着她娇红的脸,喃喃道:“泽蘩……” 泽蘩摇了摇头,娇红的双靥如初春的花朵:“都挺过来了。” 澹台亓颙凝视着被锦丝软褥裹着的宛如粉球的婴孩,又看向泽蘩,笑道:“你取的名字可以用上了。” 泽蘩轻笑,孩子还未出世之时,两人就约定,若是男孩,取名傲劂,若是女孩,取名傲琼。 她道:“我们的孩子都很稀奇,来世竟极少哭嚎。” 澹台亓颙不解道:“都?” 泽蘩玩笑道:“我犯糊涂了,想着没能遂你之愿,不是女儿。” 澹台亓颙故作惋惜道:“是好可惜,但我们来日方长。” 屋外灯火通明,红纱漫漫,屋内喜得贵子,安静祥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老天爷总是爱捉弄人,他总爱在你觉得一切都满足的时候开一个让你难以接受的玩笑。 前一刻在宫殿外放天灯祈求好姻缘的妙龄女子,后一刻被突如其来的枪戟当胸刺过。几个魔力相当的人还想挣扎着同这些偷袭的兵将斗个你死我活,无奈都变成了剑下亡魂。 澹台亓颙感受到血腥之气,安抚了泽蘩,便出去查探,谁料竟看到院中的子民倒在血泊中,侍卫浮勋断了一臂一胻,倚在墙边喃喃地对他说:“快走。” 随之闯进来的是身着一群银色甲胄的兵将,屋里的泽蘩听到打斗声,意识到不对劲,还未整理衣物便跑了出去,一出去便看到被一把长剑穿过胸膛的澹台亓颙。 “亓颙!” 泽蘩上前扶住满身血没了气息的澹台亓颙,怒视着行刺他的身着甲胄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泽蘩,你既贵为龙族三公主,又为我神族的天神,与幽罅的余孽相恋,还生下了孽种!天帝下旨要杀了你们!” 泽蘩颤抖着,握紧双拳。 简直一派胡言,她与澹台亓颙是天后成全,天帝赐婚,他们宅心仁厚,怎会做这趁人之危的事?! 她猛然看向他:“是他,是他让你做的,是不是!他害死了玉鹓,如今又来害我!” 她颤抖起身,要是以前,这些天兵天将她哪里放在眼里。可如今,她刚刚诞下孩子,身体虚弱至极,只能不甘心地颤抖着。 “是与不是,你去阴曹地府问吧!” 鲜血喷溅而出,泽蘩颤抖着将手伸向床上的婴儿:“孩子,我的孩子,傲劂……母后对不住你……” 她因体力不支倒地,脑中是那黑夜里渐渐远去的模糊身影,唇角一勾,目光扫过面前的天兵天将,吼道:“盲目卖命的蝼蚁,你们永远都不会得逞!永远都不会!”言此,手无力垂下,双眼缓缓阖上…… 领头的神将岳平将擒来的婴儿抱到天帝面前,问道:“天帝,这个孽种如何处置!” 天帝问道:“澹台氏身在何处?” “属下该死!”岳平双膝着地:“那澹台亓颙不甘受屈降之辱,早已自行了断,泽蘩神女也……”他故作说不下去,低下头掩饰他的得意。 座上的天后明显不信他的话,怒道:“荒谬!前些日子本后命人送些小公子的诞寿礼,你却私自替那人揽了这活儿,如今倒是给本后解释解释,送个寿礼为何带数万天兵天将,你要挑什么事端?!” 岳平连忙道:“天后殿下误会了,是亓颙王上早已料到是属下前去,他得知属下为神族大将军,手握兵权,便想挟持属下威胁天帝,属下不过是看穿了他的计谋。是他们蔑视天威在先,辜负了天帝与天后的好意!” 一旁的神族太子少熙观了一会儿形势,道:“母后莫要动怒,一切都是孩儿的主意。孩儿知母后心善,可那泽蘩腹中孕出的不仅仅是孽种,更是魔物怨珠的转世!母后不能因一时心善而不顾全族安危。” 天帝对此无丝毫疑问,明显是默认了少熙与岳平的做法。天后干脆不再硬辩,以柔克刚,看着岳平手里的厚实包裹的婴孩,心生怜悯:“天帝,这孩子刚刚诞生便父母双亡,孑婵替这个孩子求个情,免去他的刑罚。” 岳平连忙道:“属下认为,这孩子为魔物怨珠转世,本就不该诞生在世上,应该马上杀掉!” “岳平,你放肆,天帝不曾下命令岂有你说话的份!” 闻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胡子老仙人,一身白衣风仙道骨,手中握着一把拂尘。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道:“天帝,方才老臣掐指一算,这孩子的体内有两种血液,禀赋特异。只要我们潜心点化,引他正途,他日极有可能为天帝所用。” 天后抓住天帝的衣袖,道:“天帝,白鹤真人此话有理。况且我天界人才济济,还对付不了这小小怨珠。” 天帝沉思了一会,拳头紧了又握,最终叹了口气道:“将这孩子封印于乾坤洞中,永不见天日。” 岳平见计不成,再不甘心也只能应着天帝向乾坤洞的方向扬长而去。 白鹤真人犹豫片刻,终是说出:“天帝,老朽有一事请求。” 天帝一道神力传到他手里,道:“你与泽蘩交情深,本帝便将她的儿子交给你。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乾坤洞,收他为徒,引他向善。” “天帝宅心仁厚,是澹台三公子的幸事,老朽告退!”白鹤真人缓缓退下,他的修仙路途常得泽蘩相助,却对她的死插不上手,如今泽蘩之子危在旦夕,他绝不能无动于衷! 白鹤真人握紧手里的拂尘,幻化出一道金色神力,对守在乾坤洞前的两个守卫道:“奉天帝之命,前来探望澹台傲劂。” 偌大的神族,只有天帝才具有这金色神力。两个守卫乖乖地行了一礼,撤去了洞口的结界。 白鹤真人拂袖前去,在昏暗的乾坤洞里走了一刻才看到摇篮里的被金色被褥包裹的婴孩。 他连忙上前将他抱起来,这个孩子来到世间也没几天,不哭也不笑,倒是罕见得很。 突然,婴孩睁开双眼,血红色的双瞳,诡异地盯着抱着自己的白鹤真人。 白鹤真人的双臂微微一颤,这个孩子,体内有一种魔力,带着凶煞与怨恨的魔力。 “这就是……怨珠?”白鹤真人看着澹台傲劂,一字一顿地说出心里的判断。 食指与中指合并,聚集了神力渡进婴孩的体内,直到他的双眼从红色变回原本的墨紫色。 将婴孩轻轻放回摇篮里,朝外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为了封印澹台傲劂体内的怨珠魔力,他耗费了百年修为,好在只是一个婴儿,若是孩子再大一点,他的老命就要豁出去了。 白鹤真人轻轻擦掉嘴角的血,希望今日的牺牲,能换到以后的平安。 “师弟!”同样留着白胡子的清凫神君走进来,看到白鹤真人这副模样惊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白鹤真人朝他摆了摆手,问:“师兄急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清凫神君道:“师弟,我们过于疏忽了,当日泽蘩诞下的婴孩不仅是澹台傲劂一个,还有一个女婴。” 白鹤真人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担忧,问道:“那个女婴在何处?可否安全?” 清凫神君道:“还不清楚,魔族王长子澹台文矱已经派了魔兵私下寻找。” 白鹤真人看了一眼摇篮里不哭不笑的澹台傲劂,又看向乾坤洞口,道:“师兄,你在此处照看他,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你疯了!”清凫神君忙拦住他:“白鹤,你冷静点儿,一旦你去帮忙,不管救得救不得,你都会落一个与魔族同流合污的罪名!到那时候,你不仅保不住澹台氏兄妹,就连自己也保不住!” 白鹤真人怒道:“那你要我什么都不管,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榆木脑子!”清凫神君骂道,缓了缓语气:“你留下,我去救!” 白鹤真人愣住,道:“师兄,你为何……” “如今他们也不知我回到天界,我只当不知魔族之事,而且师兄平日里荒唐事做多了,再加上不知者无罪,天帝顶多训我两句,可你不同!”说完便驾云离去,留下一句:“等我的好消息。” 清凫神君前脚去了魔族,少熙后脚一身重伤从魔族回来,与他同母的盼蓁公主在云雾缭绕的亭廊下等他,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他身上的伤,只道:“哥哥,辞忧他怎么样了?” 少熙用法力愈合伤口,也没心情回答她,只道:“盼蓁,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哥哥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斩杀那澹台亓颙。” 盼蓁面色难看,握紧了手中的丝绢:“可是,太子哥哥,我虽是骗了他,但……我是真的爱上他了。既然哥哥大计已成,就放过他吧。” 少熙拍了拍他的肩:“你终究是太天真了,他既然知晓他的亲人因你被杀,此刻怕是恨极了你。” 盼蓁忙反驳:“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是吗?”少熙一挥银白色衣袖,面前便多了一个画面,墨绿长衫男子肆意饮酒,身旁还有一群花哨衣裳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些风尘红倌。 “人家无心,你倒在这里自作多情了。” “不,不可能!”盼蓁将凭空的神力拍散:“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 “你若以为是假的,也不会这么动怒。”少熙的眼中划过轻蔑,但很快转为平静,道:“好了,盼蓁,你再等等,待哥哥坐拥三界,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就给你什么样的男人。” “可是哥哥,我只想要他……”盼蓁举帕拭泪,质问道:“哥哥,你说过,杀了澹台亓颙与泽蘩,你就会成全我的,你为何说话不算数?!” “盼蓁,怎么哭成这样?” 两人回头,倾髻嵌着金凤翱云钗,米白色衣绸拖在云雾间,身后跟着分为两列的十二位仙娥。 “母后......”盼蓁含泪扑到天后怀里。 天后眼中划过厌恶,只是一瞬,又强迫自己的脸堆上笑容,温柔道:“盼蓁,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少熙忙道:“母后来得真是时候,盼蓁为情所困,孩儿劝了好久都无用。” “情最是伤人,并非一两日可以守得云开。”天后抚摸盼蓁的头,又看向少熙道:“太子先离开片刻,有些话还是本后亲自对盼蓁说为好。” “劳烦母后。”少熙行了一礼,离开了。 幻象中的墨绿长衫男子因重伤卧在榻上。 “二弟,我来看你了。”澹台文矱抱着包裹着毛绒的澹台傲琼走进来探望他。 澹台辞忧艰难起身,言语却是焦急:“王兄,小妹……” 澹台文矱绕过屏风将怀中女婴递给他,道:“傲琼很平安,你也莫再忧心,好好养伤。” 澹台辞忧接想抱一抱小傲琼,却在想抬手时意识到自己一只缠满绷带的受伤的手臂。 看着束手无策且重伤的澹台辞忧,澹台文矱只好再抱回小傲琼,道:“父王和母后都不在了,少熙未能杀了傲琼,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能再轻易信任谁,不能疏漏,傲琼养在我们身边,才最安心。” “只有小妹,那三弟……” “他被神族天后与白鹤真人救下,保住一命。” 两人一回头,来者竟是妖族王上意佪。 “意佪兄!” “文矱兄,辞忧兄,你们大可放心。三公子被天帝囚于乾坤洞下,捡了一命。可是他以魔族公子的身份留在神族,白鹤真人未必一直保得住他,还是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前几日天兵天将突然袭击,魔族损耗大半,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澹台文矱陷入沉思,继而向意佪作揖,道:“多谢意佪兄告诉我们这些。” “别这样,亓颙伯伯的事我没能帮上忙,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意佪将目光投向澹台辞忧怀中的女婴,问道:“这是……你们的小妹?” 澹台文矱轻轻晃了晃怀中的小傲琼,问道:“意佪兄要抱一抱吗?” 意佪没有抱孩子的经验,正想拒绝,小傲琼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抽泣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往意佪的方向去抓。 澹台文矱笑道:“看来傲琼很喜欢你,你真不试着抱一下?” 意佪轻轻地从他手中接过小傲琼,生怕动作生疏导致她哭闹。 小傲琼冲他咧嘴笑,笑容纯真得足以洗濯心灵。 意佪看着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澹台文矱惊道:“傲琼竟然笑了?” “快让我看看!”澹台辞忧急着凑过去。 意佪将小傲琼放低移向澹台辞忧面前,她打了个欠身,又沉沉睡去。 小傲琼又软又小软,抱上就不想放下,意佪忍不住羡慕道:“你们是得宝物了,有这样可爱的小妹妹。” 澹台文矱轻抚婴儿熟睡的小脸,笑道:“意佪兄若愿意,你与傲琼也会有缘。” 意佪随意问道:“文矱兄不会是想将她赐给我吧,令妹可还小呢,怎么说也要等个五六百年吧。” 澹台文矱道:“以傲琼这种身份,若是旁人,恐避之不及。倘若五百年后,她能在意佪兄的心里占一席之地,我一定将她赐给你。” “等五百年而已,弹指一挥间。我那王后的位子就为小傲琼留着。”意佪并不知五六百年后的光景如何,一切就随缘吧。 意佪回到妖族之时,便看到两个小妖兵架着一个蓝发粉衣的女子拖到他面前。 “王上,属下得知王上烦忧子民催促立后一事,便将此女献给王上。” 女妖被迫抬起头看向意佪,意佪打量了一会儿,凭心而论,这女妖的容貌的确世间罕有,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勾人得很。 但意佪并非以容貌作为选妻的标准。 刚刚抱过的澹台傲琼,明明是刚出生看不出容貌的女婴,但他满脑子都是小傲琼抓他衣襟安然入睡的模样。 他摆摆手:“孤看不上,放走吧。” 两个妖兵无奈地放开女妖,女妖也不曾行礼道谢,逃命似的跑开。 “王上,就这么让她跑了?”妖兵觉得可惜,他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王上也太不珍惜了。 “那你自己怎么不收了?”意佪随意地打断妖兵的话,他觉得这种女子并非自己钟意的类型,应该当断则断,若因容貌美艳而优柔寡断,白白耽误人家,便是不耻。 “王上,您这是什么话?属下是为你好啊!”妖兵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王上,你迟迟不立后,莫非一直心有所属?” 意佪道:“妖魔两族联姻,魔族的文矱王上要在五百年后将他的妹妹赐给我。” 妖兵大惊:“是……那魔神之女?王上应拒了婚事,神族的少熙太子和岳平将军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王上这一应下,必定惹祸上身!” 意佪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道:“是吗?那孤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第一章 执镜之女 http://.biquxs.info/

——一千年后—— 瀑布倾泻,两三一群的白鸽在下游啄水。白衣女子取了盒子里的鸟食伸向它们,这群白鸽便扑腾着翅膀到女子掌心处啄食,这没吃几口,又扑腾双翅飞到另一边。 白衣女子正想喂别的鸽子,不料所有白鸽皆飞向在瀑布顶端。女子腾空欲追,却发现白鸽们飞向的是瀑布顶端处腾空盘膝而坐的白鹤真人。 女子停住追鸽子的脚步,恭敬道:“这些鸽子认主得很,到底是跟了师父多年。” 白鹤真人将肩上的鸽子轻轻抛向空中,道:“世间飞鸟走兽不懂言语,但为师可以将它们一窥到底。人最善言语,为师却窥不透。” 女子微微一怔,道:“弟子原以为师父在吸收天地灵华,不敢打扰,但现下看师父眉头紧锁,可在担忧什么?” 白鹤真人看向她,道:“为师担忧那封印在乾坤洞里的孩子。” 女子疑惑道:“师父是担心他被放出来祸害三界?他都已经被封印一千年了,应该……不会出来了吧……” 白鹤真人问:“绮鸿,一人自诞生就遭受无尽的不公待遇,你若是那人,你会如何?” 绮鸿道:“人间有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亦如此。” 白鹤真人的心境逐渐复杂,道:“我需前往神族禀明天帝,你去传告夙风,让他监督仙族弟子,不得懈怠。” 绮鸿眼睛一亮:“师父,弟子与你同去!”她曾有幸同师父去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她怎么能不抓住?! “为师去去就回,何况此行凶险,你也不好跟着。” “是!”绮鸿表面上答应的严肃,但心里想得却是夙风自己不偷懒就不错了。 不过,形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绮鸿在找夙风的路上遇到了沧海,连忙向他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绮鸿师妹。”沧海连忙答应着。 绮鸿犹豫半晌,还是说道:“那个,师兄,我求你一件事儿好吗?就一件小事。” 沧海爽快道:“好。” 绮鸿惊呼道:“啊?师兄不问何事就应下了?” “那你便说说所为何事。” “师父这几日前往神族,让我去转告夙风看守好仙族。” “天大的笑话,大师兄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还管我们,这真的是师父下达的命令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的的确确是师父亲自下的命令。谁让他是师父的第一个大弟子,我们自然只能做小伏低了。我请师兄帮忙是希望师兄能与我一起去找夙风,你也知道我跟他有过节,我一个人去太尴尬了。” “好,一起去便是。” “甚好,比起夙风,我倒觉得沧海师兄更平易近人啊!也不知倾城师姐怎么想的。” “好了,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夙风的住处,绮鸿缓缓叩了三下门,无人应下,却不想再叩了。沧海见她这样,便替她又叩了三下门。 门被打开,夙风衣衫不整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绮鸿不经意间瞟到了屋里同样衣衫不整的倾城师姐,连忙将目光瞟到另一边:“那个,师父说他这几日去神族忙一些事情,让你帮忙看守着仙族。” “好,我知道了。”夙风说完就把门“嘭”地关上了。 绮鸿的眼中蒙上一层厌恶,低声道:“真不该来的。” 沧海问道:“怎么了?” 绮鸿搭上他的肩膀,直接道:“沧海,你的心挺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忘不了倾城。而你时常跟我待在一起,也是不让她愧疚,不让她有负担。” 沧海怔住,道:“绮鸿,我们是同门师兄妹,我不瞒你。其实,在我的心里,对她一直有期待的。” 绮鸿将双臂叠在胸前,道:“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的男人在跟我好的期间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就不会再喜欢他。” 沧海道:“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绮鸿心道:病得不轻。 她初次到此,倾城与沧海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倾城师姐更是人如其名,倾国倾城,喜欢她的师兄弟数不胜数,其中便有夙风,至于夙风使了什么手段把倾城弄到手,她就不清楚了,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打听。 她道:“不过,作为女子,我教你一技,女子撒娇可爱讨男子喜,男子强势主动则讨女子喜。你想挽回倾城的心,不妨试着改变自己。” 沧海陷入思考:“就算我改变后招她喜欢,她喜欢的也是改变的我,不是全部的我。” “好吧……”绮鸿感觉到他对自己不耐烦了,道:“我还有师父布置得任务,先告辞了。” 她跑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拿出一面镜子,此乃八凌镜,整体不对称,左半边呈火焰状,右半边长弧状,镜片边缘由金边花纹所镶,镜面清晰,可窥人心。 绮鸿催动指尖的灵力,轻念咒语,镜子里渐渐显现出一位墨蓝色长发的男子,轻轻行了一礼:“鸿儿拜见王兄。” 男子道:“不必多礼,你突然唤我,是遇到麻烦了?” 绮鸿道:“师父正前往神族,还同我说此行凶险。我想既是凶险,便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镜中男子斟酌一番,欣慰地笑了笑:“我们计划了一千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看向绮鸿,道:“鸿儿,你也找个时辰快些回来。” “是,我很快回去。”绮鸿看了看四周无人,便收好八凌镜离开。 好巧不巧,由于一直看着地面思考事情,再加上步子急,迎面就撞上了倾城。 倾城是个柔弱的,被轻轻一撞,竟要摔倒在地,身后的夙风见状,眼疾手快地揽过倾城。 真是担心什么遇见什么,不过毕竟是自己撞了她,绮鸿还是觉得有些抱歉,说了一句:“对不住,倾城师姐,我走得急,没看到你,你没事吧?” 倾城靠在夙风怀里:“我没事。” 绮鸿见她也没伤到就打算离开,毕竟她还有白鹤真人布置的功课要做,本想一早做完,无奈都被夙风的破事儿耽误了。 “给我站住!” 绮鸿止住脚步。 夙风道:“撞了人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绮鸿不解:“那你们要怎么样?” 夙风抬手将一堆石子扔在地面,嚣张道:“跪下,给倾城道歉!” 绮鸿的双眼突兀呈现血红,但她仍然努力克制着。虽然夙风是仙族大师兄,但论真实年龄,自己可是年长他好几百岁,按他们人类的算法,自己应该与他奶奶是一辈的。 夙风一道仙力打到她的膝盖,绮鸿一个没注意竟跪了下去,由于力道的冲击,尖锐的石子磨破了膝盖,纯白的衣裳留下一些红痕。 “你!”绮鸿猛然站起身,想着出手,却想到兄长嘱咐,便又软下:“消气了吗?啊?” 夙风见她不知错反而变本加厉,本想再甩她几道仙力,不料却被一道更强的仙力弹回。 “为师不在,你们竟这般胡闹!” 白色神力缓缓散开,手握拂尘的白鹤真人降到地面,扶起绮鸿:“王……绮鸿,没事吧。” “师父,我没事,只是被师兄强迫跪下,膝盖出了些血。”绮鸿慢慢躲到白鹤真人后面,怯懦地说:“是我学艺不精,有辱师父教导。” “你恶人先告状!”夙风想去理论一番,却被倾城拦住。 白鹤真人看向绮鸿道:“你先回去疗伤。” 绮鸿点头,行了弟子礼,离开了。 白鹤真人又看向夙风,目光凌厉且严肃:“夙风,你可知你会为今日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倾城以为是字面意思,以为是师父要严惩夙风,连忙跪下:“师父,大师兄他都是为了我,你要罚就罚我吧。” 白鹤真人转身离去,留下四个字: “自不量力!” 房中的绮鸿用一个小鼎将里面的灵力缓缓覆上膝盖,不一会儿,淤青与血块便消失了。 “师妹,你在吗?”叩门三声。 绮鸿连忙将小鼎藏起来,用衣裳盖住恢复的伤口,跑过去开门。 来人是倾城。 绮鸿问:“有什么事吗?” 倾城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绮鸿答:“没什么大碍了。” 绮鸿邀请她进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倾城却没喝,焦急道:“我看师妹已经没有大碍,能不能放过大师兄。” 绮鸿愣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夙风到底有什么仇,夙风总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而剩下的师兄弟姐妹除了沧海与倾城,皆趋之若鹜,一一跟风,一起来欺负自己。 倾城取下手腕上的石镯:“绮鸿,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今日我把它还给你,你去求师父放过大师兄好不好?” 绮鸿瞟了一眼,时隔久远,自己已经忘了这个石镯是谁送的了,遗忘到让它在家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了灰。还是因为倾城的生辰,一山的弟子都送了不少生辰礼,她因为来此处没几日不知道且不想送就被其他师兄弟阴阳这阴阳那的,只好本着珍贵的不想送的原则,翻箱倒柜出这么个东西。 但绮鸿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破石头,倾城竟然一直戴着。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戴在别人手上总比放在自己家里落灰好。 “师妹,我不能没有大师兄,你明白吗?”倾城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绮鸿是怎么也没想到倾城会用这一招:“你……你别哭啊!我可不想大师兄找我麻烦!也不想让沧海师兄找我麻烦!” “倾城,你不用求她!”倾城前面哭,夙风后脚就跟过来了:“不就是磕了点血吗?又不是什么王室贵族,娇气什么!” 绮鸿将两臂叠在胸前,平静道:“说完了吗?” 夙风怔住,他没料到绮鸿这么能忍,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有暴怒的迹象。 绮鸿冷淡道:“你不就是看师父偏袒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气不过,索性伙同其他弟子在背地里欺负我。一旦我要和你们掐架,师父定然将我逐出师门。但你应该想想,若我们真的起冲突,师父他,会偏袒谁?” 夙风紧握双拳,他没想到平日里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子还有这样的心思。的确,自这个绮鸿被师父收入门下,就一次又一次地被师父偏袒,想到此处便冷哼一声,拉着倾城离开。” 绮鸿冷笑,心道:无能小儿,还敢跟我斗! 第二章 错步缘起 http://.biquxs.info/

她留有黛紫色的长发,额前两缕长发与部分长发在后脑被紫色簪子松松地挽着,剩余的自然散在背后,穿着紫白色的衣裳。 即便面容柔美,双眸却愈发警惕。 此女是天宫的神女,名为曲栩琢,自小被命令要老老实实待在紫馫宫不得外出,今日难得出来闲逛,还是被师父吩咐了任务。 看着身旁走过的小仙娥越来越少,曲栩琢挑着没人的时机,走向由两个侍卫把守的乾坤洞。 一个侍卫持枪拦住她:“栩琢神女,您不能再向前去了!” 曲栩琢皱眉,来乾坤洞找东西可是师父给自己的任务,完不成就要抄仙书。为了不抄书,她暗暗念出多年没念的仙诀。 两个侍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晕在洞口。 曲栩琢心下觉得这些侍卫和凡间的草人没什么区别,不耐看也不耐用。她兴奋地跑进去,洞中阴暗,伸手不见五指,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她一个不在意,手碰到洞壁凸起的石块,石块微微一抖,幻化为环绕灵力的紫晶石,飘到曲栩琢眼前。 她一把抓住,揣度着这紫晶石是不是师父要找的东西,可这紫晶石竟在她思索的时候挣脱了她的手,往洞的深处飞去。 曲栩琢紧跟在后,直到紫晶石停下,她想抓住,谁料这小晶石却化为灵力飞入她发上的簪子里。 面前忽地矗立一个高她两头的冰棺,里面封印着一位男子,墨紫色的长发凌乱披散着却被寒冰固住,垂在额前的两缕长发凌乱地挽在脑后,面容因冰封多年而少血色,他一袭紫墨色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比这乾坤洞还要幽深莫测。 他蓦然睁开双眼,那比她深一度的紫色双眸与她直直地对视,他的嘴唇微微抖了几下,欲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曲栩琢颤颤地抚上眼前的寒冰,她的手如火焰般炽热,须臾间,她触到的坚固寒冰正缓缓化成流动的水…… 曲栩琢连忙抽回手,还未转身逃走,冰棺碎裂,男子冲破束缚。 她惊愕的目光与男子灼热的目光对视,还未反应过来,男子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脸上浮出两抹红晕,正挣脱着,男子却将她抱得更紧,好似将她揉入骨血。 “你……” “我好想你,阿琢……”他颤颤地抚上她的脸,激动不已。 她怔住,忘了挣扎,尽力搜刮脑中九百九十九年的记忆,但在她的茫茫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面孔。 他道:“我是澹台傲劂。” 她心底更惊。 澹台傲劂,是一千年前亓颙王上与泽蘩神女的孩子,魔神之子。书上说他的脾性宛如千年寒冰,今日一见,截然不同,可见书上写的也不可都信。 他一点都不冷,冰封千年的身体却很温暖,让人万分依恋,这种感觉很熟悉,似是在哪儿体验过,在哪儿? 苦思冥想脑中一片混乱,想不起来…… 紫馫宫苑处,曲栩琢瞧着他从她多年不踏进的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按理说神仙都是熬过辟谷期且不用进食,但琉璃盘里精致的夹心糕色泽悦目,甜香扑鼻,她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道:“你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澹台傲劂不指望能从那些神仙嘴里掏出他的好,也懒得理会,但他很想知道他在失去记忆的曲栩琢心里是什么样,便忍不住问她:“哪里不一样?” 曲栩琢觉得怎么也不能把那些嚼舌根神仙的原话复述出,便道:“总之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在我看来你很温柔。将来与你相守一生的人,一定很幸福。” 澹台傲劂直接道:“我想相守一生的人,只有你。” 曲栩琢怔住,道:“虽是我救了你,但你也不必这样报恩。而且你的糕点我很满意,就当还了。” 澹台傲劂皱眉:“阿琢,在我面前,我不喜欢你说还。” “不是……”曲栩琢想了想:“嗯……我可以弹琴助你养伤。不是还你,是对你的关心。”说完盘腿而坐,一把玉琴呈现眼前。此琴由紫玉雕成凤凰形状,呈淡紫色,名曰寻凰。 澹台傲劂坐在她对面,凝视她半垂眼眸,如行云流水般舞弄琴弦的模样。 曲栩琢不经意间抬眸,与他对视,而且比上次的距离近一些,红晕漫上脸颊,花瓣落在头上,周遭空气似是凝固了般,不怎么流通。 她的手抖了抖,排列整齐的七根琴弦断了一根。 她这才从尴尬的气氛逃出来,但内心却在哀嚎。 她的寻凰,从未断过弦的寻凰竟在今日断弦了! 澹台傲劂微微勾唇,抚上琴板,手指旁零散的魔力将缩卷的琴弦重新与其它琴弦站齐,眼睛微微一瞟,她锁骨处的雕刻精美的玉佩入了他的眼,他勾了勾唇,即便她什么都记不起,还是带在身上。 曲栩琢瞪了瞪清澈的双眸:“你,你的法力……不比我低……” 她惊慌失措的脸让他眼底笑意更深:“一千年来,为修炼法力,费了不少心思……”他的眼神轻松,好似不曾经历过,道:“一千年前,我本不是被封印着。那段日子,是白鹤真人每日到乾坤洞传我法力,直到五百岁那年,我做了一件被他们认为忌讳的事,就被他们冰封起来。” 他看向她,眼睛比方才多了几丝光彩:“不过,一千年的苦炼,换来一个你,很值得……” 她欲拍他安慰他的手僵住,他却强行拉过来握入掌心。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牵挂,你能懂我的心意吗?” 曲栩琢抿唇,她怎会不懂他的心意,只是如今她放出了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轻则贬为凡人重则受鞭刑灰飞烟灭。即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但她又怎能自私地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即将消失的牵挂。 他看出她心中的担忧,只是她不愿说,自己便装作不知道。 闭目养神的白鹤真人突兀睁开双眼,喃喃道:“终究是……出来了……” 绮鸿还在抄录近日仙族安排的事物,正枯燥着,听见白鹤真人的话,登时来了趣,问:“师父,谁出来了?” “没什么,你继续抄。”白鹤真人起身离去。 待确定白鹤真人离开,手中的笔再也握不住,一直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还是捂住嘴,生怕隔墙有耳。 这并非恐惧的眼泪,而是兴奋的眼泪…… 他没死,他终于出来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师妹,你怎么了?” 只顾哭的绮鸿倒是没注意到屋里竟进来一个人,忙胡乱擦了一把眼泪。 沧海疑惑道:“你……你哭了?” “哦,没事。”绮鸿怕他怀疑,低着头,哽咽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想家了。” “师妹,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家?” “曾经有家,只是家中有变故,所以……”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能让师妹想念成这样,一定是很幸福的家,不像我,从来就没有家……” “沧海师兄,对不起,我不该说……”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此时的绮鸿有点无地自容:“我,我去给你倒杯水。”她忙找个借口“逃走”一会儿,见他情绪稳定,才敢将茶盏递给他。 沧海却没有接的意思,绮鸿觉得尴尬,就在她把茶盏放在桌上的时候,沧海却将她紧紧抱住。 “放开!” 沧海将她抱得更紧:“绮鸿,能不能……能不能做一刻她,你和倾城很像,我求你,我就抱一会儿。” 绮鸿愣住,这人是逃避现实到什么程度了居然让她来代替倾城?!但她转而又想,沧海平日里那样帮她,而他只是想让自己当一刻他爱而不得的人,也没什么过分的。 “你们在做什么!” 响亮又夹杂愤怒的声音,吓得绮鸿连忙推开他。 “不好好修炼,反而在这里勾勾搭搭,我平日里是对你们管得太宽了。” 绮鸿想解释却想不出什么理由,她和沧海方才的的确确是抱在一起的,怎么解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罚你们去抄《道德经》一百遍!” 什么玩意?!她已经抄了好几日的仙族事宜,到了缩减一半的睡眠时辰的地步都还未抄完,旧事未完还给她添新事! 绮鸿想抓起桌上盛墨的砚台扔他脸上。 “我对倾城师妹的情意未减,绮鸿同她有几分相似,我想睹人思人,你也拦着?”沧海很自然的搭上绮鸿的肩膀:“还是说,倾城师妹与绮鸿师妹,你都要占着?” 夙风的眼底划过盛怒,气得拂袖而去。 绮鸿胆怯地望向沧海:“师兄,《道德经》我们还抄不抄了?” 沧海笑出声:“你傻呀!他自己那点破事儿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当作不知道,自己都难保了哪还敢教训别人,他也就只能吓吓你这样的。” “可是……”绮鸿心里有点为难,白鹤真人一向器重夙风,如果夙风告到师父那里去,他们两人抄道德经就不是一百遍了吧。 “别可是了!”沧海拍了拍她:“还好你不是王公贵族,如果是,像你这样胆小怯懦的,不知道被其他的王公贵族欺负成什么样子。” 绮鸿低下头,平静的面庞掩饰了波澜不惊的心,抬头看向沧海:“师兄,我们出去走走吧。” 沧海点了点头。 绮鸿在散步的路上问他:“师兄,你方才说王公贵族没有真情?” 沧海道:“王公贵族之间的一切,我也不能一概而论。” 绮鸿道:“也是,我们都是清修之人,也不会到那一步。” 沧海道:“对了,师父命我明日前往人间,我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番。” 绮鸿去人间是家常便饭,民间的热闹风俗,烟火糕点,她都吃过玩过,并不觉得人间哪里有趣,便道:“师父让我们潜心修炼,不可贪玩,你这心思若是让师父知道了,他便要迁怒于你了。” “你在师父身边待得久了,那么听他的话。” “那是我们的师父,自然要听话。” “你啊!”沧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仙族弟子里最懂事的一个,没有之一。” 这沧海贪玩性儿太烈,责任心不大,到底是年轻气盛。绮鸿不想再与他聊,陪他出来走走也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他离开自己的住处,怕他发现端倪,等到一定距离,她就寻个理由离开:“师兄,师父命我此刻去见他,告辞。” 绮鸿找了一个僻静地儿,寻了近道回了住处。一回来,双手各伸出食指与中指,四指合并在下巴前,汇出白色的灵力环绕在指尖,她念了一些诀,面前的紫色灵力缓缓化为两个字: 已回。 泪水充盈了绮鸿的眼眶,汇成泪珠落到八凌镜上。八凌镜动了动,窜到绮鸿身边,绮鸿破涕为笑:“八凌镜,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三章 血溅天宫 http://.biquxs.info/

一条白色的龙在空中徘徊,穿梭于白云间。陆地上的男子身着藏青色长衫,衣衫上绣着银色幽罅火纹。 男子抬头,将手抵在额前,他朝着天上的龙喊了一声,白龙飞向他,化为美丽的妙龄女子。 女子一袭隐红灰纱衣,翩翩然抱住他,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好似躲进她的避风港。 霎时,天昏地暗,晴朗的天空与平静的湖水化为乌有,留下的是遍地的骷髅与死尸,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入湖中。 殊途,有违天道,天道尽抛,尸骨莽莽。 绮鸿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她出了一身冷汗。 有无措,有恐惧,有不解,最终遗留心底的却只有愤恨…… 她揉了揉眉心,扬手燃起蜡烛。 她抬手唤出八凌镜,手划过的地方,显现出清晰的画面。 镜中的天帝正训斥跪在地上的侍卫:“废物!一群废物!本帝让你们去守乾坤洞,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守的!” 侍卫跪在地上颤抖着,突然想起什么:“末将记得,在那之前,好,好像看到了栩琢神女!”又猛磕了几声响头,慌道:“末将失职,中了栩琢神女的圈套!”他两三句不离曲栩琢,表面上是自责自己的失职,实则间接将过错都推到曲栩琢的身上。 绮鸿心道:还挺会推卸责任。 天帝身旁的小仙娥用法力传了一道神令,飞到紫馫宫门前。 曲栩琢感觉到结界有异动,走过去开门察看,望见结界外的金光闪闪的神令。 她暗想不好,迷仙术在这个时辰也该失效了! “在想什么?”澹台傲劂在她身后出现。 “没有什么!”曲栩琢面带笑容看向他,藏在背后的手已经运转着迷仙术的神力。 澹台傲劂向她身后探去,问:“你藏了什么?” 曲栩琢突兀抱住他,手里的淡紫色神力已经运转适合:“傲劂,好好休息一下。” 澹台傲劂听出话的不对劲,本能地抱紧她,可终究晚了一步,这熟悉的晕眩感,就是八百年前她捉弄自己的迷仙术,无奈他已经没有力气,意识也渐渐消散,沙哑道:“别去,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还未说完便晕在她的肩上。 曲栩琢将他扶到石凳上,眼眶渐渐湿润,用神力在空中写了几个字,又一掌推到师父清凫神君的宫殿。 曲栩琢撤去宫前的结界,走到九阳大殿,面无表情也无半句辩解,就在这茫茫云雾中跪下,等着下阴曹地府。 绮鸿逐渐对她刮目相看,还挺仗义。 “真让本帝惊讶,竟然是你!曲栩琢,你该当何罪?!” 曲栩琢面上像没有波澜的江面般平静,淡淡道:“栩琢罪该万死,请天帝责罚。” 一个小仙娥暗中议论:“听栩琢神女这么说,怕是早已和那孽种勾搭在一起了。” “怪不得五百年前拒绝我们太子殿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在栩琢神女的眼里,我们太子殿下还不如一个孽种。” 天帝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仙娥们被吓得忙将嘴闭上,不敢再言语半句。 岳平轻蔑道:“曲栩琢,只要你说出澹台傲劂的藏身之处,天帝宽厚,定然免了你的刑罚。” 曲栩琢依然平静道:“不知道。” “本帝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天帝一拍龙椅,霎时,四边金龙柱飞出四条铁链,将毫无防备的曲栩琢高高捆起,空中飘下一根长鞭,在天帝的一声令下,无情地抽向了她。 曲栩琢曾因五百年前拒做神族太子妃让天帝之子少熙在天界所有神族面前颜面尽失,天帝早已对她心存芥蒂,今日看来要讨债了。 白鹤真人见此情景,心下不忍:“天帝,五鞭损一魄,十鞭损一魂,再这样会没命的,请天帝看在她第一次犯错的份上,放过她吧!” 天帝冷眼看着,只等着曲栩琢受不住刑从而供出澹台傲劂的踪迹。 曲栩琢已是狼狈不堪,长发垂在胸前,鞭子留下的伤口将紫白色的仙衣染得片片血红。她闷哼一声,目光依然坚毅,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澹台傲劂突然赶到,身旁还跟着帮他解了迷仙咒的清凫神君。 “阿琢!”澹台傲劂怒从心起,手中多出一把剑,此剑名曰缚辰,墨紫剑柄雕刻龙纹,剑刃正中镶着紫玉,微微泛紫色魔力。他握紧缚辰腾到空中,砍掉曲栩琢身上的铁链。 曲栩琢想用法力让自己飞下去,但她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只能任由自己笔直降下。 澹台傲劂腾在半空接住曲栩琢,由于腾不出手施法,便以肉身替她挡了几鞭,直到落地。 “阿琢,醒醒!看看我!”他一边唤她一边汇聚魔力愈合她的伤口。 曲栩琢无力地靠在他胸前,缓缓睁开双眼,示意他自己不要紧,不要担心。 清凫神君在一旁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有天兵偷袭澹台傲劂,轻声道:“你们快走,我掩护你们。” 天帝皱了皱眉:“你是,澹台傲劂?” 澹台傲劂不理会他,抱着曲栩琢想要离开。 天帝大喝一声:“你要带她去哪儿!” 澹台傲劂仍是不理会,继续向前走。 “拦住他!” 随着天帝一声令下,刹那间的功夫,澹台傲劂就被成群结队的天兵团团围住。 “找死!!!”澹台傲劂双目血红,怨珠魔力凝成的墨紫色气场突兀爆开。 他本就因曲栩琢受刑不悦,现在还想拦他,一个个都想找死吗?! 众神仙不敢相信地看着被澹台傲劂身上的强烈光芒弹开的天兵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鹤真人暗暗想着澹台傲劂何时变得这样强,脑中似有什么划过。莫非是冲破了封印,获得了怨珠魔力。 澹台傲劂微眯双眸,缚辰出鞘,盘旋上空,穿过层层夹击的天兵天将,刺破龙椅上的结界,直指天帝的喉咙。 白鹤真人大怒:“傲劂,快住手,你忘了为师是如何教你的?” 澹台傲劂不理睬,食指中指微动,缚辰便在天帝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澹台傲劂,你放肆!”天帝说出这话的下一秒,那剑刃竟差点刺到眼前。 澹台傲劂走到拦住他的天兵面前,淡淡道:“放我们走,不然就让他的头和脖子分家!” 天兵们见天帝受到了威胁,皆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阻拦。 澹台傲劂抱紧曲栩琢,腾空而起。 南天门上空的澹台辞忧似乎是等候了许久。 澹台辞忧道:“三弟,我来接你回家了。” 澹台傲劂一脸防备,下意识护住怀中的曲栩琢,问道:“你是谁?” 这一问让澹台辞忧突兀想起他们兄弟从未见面,介绍道:“我是澹台氏二公子,也是你的二哥,为兄明白,你见到像为兄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哥哥,难免惊讶,不过……”还未说完,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三弟,你别走啊!”澹台辞忧连忙追上他。 澹台傲劂道:“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不正常的哥哥。” 第一次与三弟见面就形象大损,澹台辞忧觉得失了面子,连忙聚集魔力点向自己的眉心,显现一个赤色火纹印记,道:“你看,这是幽罅火纹,只有我们澹台氏才会有!我真的是你哥哥,同我回魔族吧。” 澹台傲劂没有停下的意思:“谁说我要回魔族?” “你和这位姑娘都受伤了,不回魔族,那你回……”澹台辞忧突兀想起什么,又道:“可是你在那黑窟窿里待了一千年,很多东西都没接触,你管理不好那里。不妨在王兄身边学一番,再回那处也不迟啊!” 此时神族已经乱成一团,尽管澹台傲劂方才的行为在一些神仙的眼里是天帝宽厚而非澹台傲劂强大,但那些被用魔力击倒的天兵与还未从惊慌中冷静下来的天帝却是心有余悸。 澹台傲劂的魔力已经强到将天兵们的仙骨震碎,强到可以刺破天帝龙椅前的结界。 一直在天帝身旁的神族太子少熙看了一眼白鹤真人,对白鹤真人当年恕了澹台傲劂的罪大做文章:“帝父若在一千年前听信岳平将军所言,便不是今日这个下场。” 白鹤真人虽未恼火,但说的话也无丝毫退路:“万年前,神族与魔族的关系也是融洽的,为何会闹成这样,太子殿下应该反思一下!” “你!”少熙气愤地指着他:“白鹤,你敢忤逆我!” 白鹤真人没有心情理会少熙,澹台傲劂如今的架势,怕是体内的怨珠已经苏醒,到时便会搅得天界不安,于是说道:“太子殿下与其得空跟老夫置气,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挽救神族于危难!” “你!” 清凫神君道:“你什么你!你怂恿岳平害我徒儿挨鞭刑!老夫还没找你算账呢!今日要不是我徒儿在,你们一个个的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 少熙正想反驳,转念一想,道:“两位神君掐指会算,想必早就算出澹台傲劂会大杀四方血溅三界,天界无人能降得了他。表面上要收入门下潜心点化,实则是指望他念着师徒之情给自己留条后路!” 清凫神君道:“先不说我们没有这个念头,就算有,那也没你弑兄夺位来的龌龊!” 白鹤真人拍上他的肩膀,道:“师兄,别跟他废话,回仙族商议对策。” 清凫神君点头,同白鹤真人腾云离去。 少熙拿起一个物件就往地上摔,吼道:“反了,都反了!” 第四章 澹台绮鸿 http://.biquxs.info/

叩门两声,绮鸿将八凌镜收回,跑过去开门,见来者是师父白鹤真人,心里松了口气。但白鹤真人接下来的表情让她意识到她这口气松得有点早。 白鹤真人走过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捕过她黑白分明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绮鸿皱眉道:“师父,您怎么了?” 白鹤真人看向她身后的堆成山却整理整齐且做好的功课,随意拿了她一本,道:“你在仙道上有几分天赋。但为师极少传承,你可记恨为师?” 绮鸿道:“弟子天资浅薄,不求师父看重。且师父已庇护弟子多年,弟子已感恩戴德。” 白鹤真人露出审视的目光:“你的勤恳为师都看在眼里。不过,仅用七日便完成了两个月的功课,你可有别的事要做?还是要瞒着为师去什么地方?” 绮鸿突然眼神慌乱,不知落向何处,最终决定落入自己的脚旁的地缝,道:“师父,我一向如此。您今日怎么了?弟子愚钝,实在不懂。” “你可知,那封印于乾坤洞的孩子出来了。” 绮鸿低下头,即便知道了此事,但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她那清澈明亮的眸子还是一片氤氲。 “分别千年的兄妹即将团聚,为何不兴奋啊?”白鹤真人看向她:“为师说得可对,澹台绮鸿!” 澹台绮鸿面色惨白。 白鹤真人道:“一千年前,晚间戌时,魔族第七代王后泽蘩,孕一子一女。神族少熙以泽蘩污秽神族血脉为由,在魔族最松懈之时,命将军岳平斩草除根……” 这句话澹台绮鸿从出生就开始听,每次听完,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挤压折磨,再挖出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痛得她喘不过气。她眼前早已湿润模糊,缓缓道:“师父,别说了……” 自绮鸿拜入他门下,他只知这孩子性情老实稳定,好学踏实。日渐相处后,他发现这孩子性情稳定的骇人,活得小心翼翼,哪怕受了欺负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同他告状。想到此,白鹤真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绮鸿,当年联姻是天帝所提,怎会害你们兄妹?又怎会伤害你们的父母?其中定是有误会。” 澹台绮鸿后退一步,像早就料到她这师父会为天帝说话,冷声道:“就算他无此意,可他身边的侍卫,他的儿子难辞其咎!他作为三界之主,默认此行不阻止,他不无辜!” 白鹤真人无话反驳。 澹台绮鸿继续道:“师父,万年前,我的祖先幽罅用奎鼎拯救混沌三界,使得万物复苏。神族先太子恒曦奖其功德,上报天帝收容魔族。而魔族,也从地魔变为天魔。可是那些天神容不下我们,甚至编出祖先幽罅觊觎三界之主的位置这样荒唐的理由!他们编出很多无稽之谈屠杀魔族。就算魔族杀戮重,也是被那些把仁义道义挂在嘴边,背地里与卑鄙小人没区别的神逼的!” 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神与魔的战争从未停止,特别是最近几年,一向欲制止大战的天帝也不再阻止少熙太子去骚扰魔族,甚至听不进去他与清凫神君的话。 澹台绮鸿披上温暖的黑色斗篷,提起收拾好的包裹,道:“我今日便回魔族,您交待的功课我已全部做完。若师父还把我当徒弟,我以后也会常来探望,若师父气我骗你瞒你,也可以当没我这个徒弟,我都没有怨言。” 白鹤真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绮鸿,在仙族的时日。为师会给你,给澹台氏一个公平的交代。” 澹台绮鸿苦笑,道:“没那个必要……”不管仙族的弟子对她如何的欺辱折磨,她那个宽容待人的兄长都不会在意。 走到门外,见到呆愣片刻也没反应过来的沧海,显然是他将她与师父的话听进去了,无所谓了,他们迟早会知道。 离开仙族后,她感到了侥幸的舒畅。 她是十几年前受澹台文矱的指引卧底在仙族,也知道这个白鹤真人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不同,不然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勇敢站出来亲自教导三哥澹台傲劂。 但她更明白,若要为父王母后报仇,就要通过这个在神族仙族来往甚繁的白鹤真人,要旁敲侧击地打听乾坤洞的一举一动,一来问问三哥的处境,二来与白鹤真人一同前往神族,不易被察觉到真正的身份。 仙族众弟子还不知道绮鸿已经离开,夙风更是在房中与倾城调情。说起来,几十年前他还是一个放牛的小牧童,吃不饱穿不暖。是倾城,这个善良的白衣姐姐给自己食物,她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女来拯救他,而他为了感谢她,也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石镯送给了她。从那以后,他发誓他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找到白衣姐姐,好好珍惜她。 倾城掀开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石镯,因着十几年前夙风说她戴着好看,便一直戴着了。 夙风问道:“倾城,我一直没问过你,这个石镯是谁送给你的?”他想从倾城口中听到一个小牧童,也就是他自己。 倾城道:“你也认识的。” 夙风蹙眉:“我认识?谁?”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小牧童? “是绮鸿师妹,就像你说的,她也不是什么王室贵族,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这就是她送我的生辰礼。” 这话对他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夙风嘴唇微颤:“你说……什么?你说……这……原本是……绮鸿的……” 倾城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夙风突兀放开揽着倾城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大师兄,你怎么了?” “别过来,你别靠近我!”夙风惊恐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后退,最后拔腿跑出门外。 他要去找绮鸿,他要向她道歉,向她解释清楚自己一直要找的人是她!绮鸿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一定会的! 可一切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跑到绮鸿的房间,却发现屋子里除了白鹤真人翻书的地方,其它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没人住过。 “怎么会……” 白鹤真人正翻看绮鸿的功课,正感叹这孩子的勤奋。可就在这时有人不知轻重地闯进来,还偏偏是没上进心空有大徒弟虚名的夙风。这么一对比,白鹤真人说话带了些怒气,也没了耐心:“她已经走了!” “走了?师父,什么意思?您把她逐出师门了?” “没有,她只是回家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不会再回来了……”夙风又连忙清醒道:“她的家在哪儿,我去找她。” 白鹤真人拦住他:“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在执着些什么?” “师父,我认错了人,倾城不是,绮鸿才是。我现在只想找到她,弥补我的过失。” 白鹤真人的语气极其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会发生,道:“绮鸿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她是王室贵族,是魔族王姬澹台绮鸿!你曾经在她面前有多嚣张,今后在她面前便有多卑微!” 这话是直击他心里最脆弱的一处,夙风握紧双拳,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道:“绮鸿既为魔族王姬,弟子为难她多年,犯下大错。请师父把我交给魔族,弟子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本以为说完这话,师父会训斥他两句然后让他滚去魔族向绮鸿道歉,这样自己就可以再见到她。可白鹤真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从天堂跌落地狱。 白鹤真人道:“绮鸿王姬纯善大度,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就算要交代,也是为师亲自前往魔族向他们赔不是,你就不必去了,别给她添堵。” 夙风起身要走,这匆忙的步子定是要前往魔族。 “站住!你今日敢迈出仙族一步,便不是仙族的弟子!绮鸿王姬有她自己的路,你只需珍惜你该珍惜的人就好!” “可是我……” “大师兄,你怎么跑那么快!”倾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夙风正是失魂落魄的时刻,见到倾城跑过来,也没什么好脸色,道:“倾城师妹,你另寻良缘吧。” 倾城不怒反笑,握住他的手:“师兄,你在说什么笑?” 夙风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大师兄,你怎么又走了。”倾城跟在他后面:“大师兄,你有什么苦衷就告诉我啊!大师兄!” 夙风早已不耐烦,停住脚步:“你没听懂吗?我说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倾城被这一吼吓了一跳:“你……你不喜欢我了,那你喜欢谁?” 夙风大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手上的东西是绮鸿的?!为什么?!若是你早些相告也不是今日的结果!”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我明明那么盼着她的到来,却为了不相干的人把她推开……” 倾城闻言也不恼怒,道:“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既然上天给了我们这样的缘分,何不珍惜它?” 若是以前,倾城这么柔弱地同他讲话,他下一刻定是将她拥入怀中好一顿宽慰,可就在他得知她不是几十年前的她,这柔弱善良看入他眼便成了装模作样,矫揉造作。他推开她:“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及时赶到的沧海扶住即将倒下的倾城,怒视着夙风,猛地给了他一拳:“你凶什么凶!当年你从我身边抢走她,就要好好待她!今日所为是为什么?!” 夙风揉了揉被打的发青的眼旁,嘲讽道:“你倒是痴心,那就让给你,给当年的你赔不是。” 沧海紧抓他的衣襟,大吼:“夙风,你还有没有心!” “我的心跟着绮鸿师妹走了!” “你活该!人在的时候你不是折辱就是刁难。如今人走了,你做这副深情给谁看!” 倾城将目光转向沧海:“你也知道?” 沧海怔住,怎么会不知道,绮鸿将生辰礼赠予倾城之时,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倾城打开盒子。倾城与夙风在一起后,他偶尔遇到他们亲密,发现夙风总喜欢盯着倾城手腕上的石镯出神,再加上夙风是在绮鸿来到仙族后才开始追求倾城,这样串联起来便猜到了。待他发现其中缘由已经太晚,倾城已经坠入情网不可自拔,为了不让倾城伤心,沧海便想着能瞒一刻是一刻,谁想到夙风绝情至此,只因倾城不是石镯的拥有者便将她弃如敝履。 倾城见他无言,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扯了扯他的衣袖,泣道:“师兄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沧海如实道:“对不起,我怕委屈了你。” 夙风握紧双拳:“既然早有察觉,你就因为倾城,便舍旁人的感受。你当真是自私!” 沧海看向夙风,目光挑衅:“到底是谁自私?对了,听闻幼年的魔族王姬与妖族王首定下婚约。她这次回去,十有八九与是妖族王首成婚。你没机会了!” 倾城恼怒道:“沧海师兄!你不用替我不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沧海感觉心被刺了一刀,不愿再多说,扬长离去。 倾城想安慰一下夙风,却同样得到一个绝情的背影。但她恨不了夙风,便将这一切归责绮鸿。她不明白,绮鸿走便走了,为何要牵连自己?!让她与大师兄的感情破裂!凭什么?! 路上的澹台绮鸿打了个喷嚏,将手缩进斗篷里,顺带往袖子里瞟了一眼,袖子里大大小小的盒子酒袋都在,一份未丢,甚好。 盒子里装着三哥三嫂的见面礼,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三嫂受了重伤,便送她疗愈灵力的雪瑾果。三哥吗,就送他符合他性子的冰镇果酒。至于那几盒皮酥芯甜的莲蓉酥,便送给喜爱甜食的小侄女。 清点好后,澹台绮鸿找个没人的地方,召出八凌镜,将自己传送回魔族。 第五章 不辱使命 http://.biquxs.info/

曲栩琢艰难地睁开眼,正想起身忽然感到一双手将她扶起。因为刚醒意识模糊,也没发觉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守在榻旁的澹台傲劂将她扶好,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手臂温柔而有力,道:“阿琢,你终于醒了!” 曲栩琢被抱得发懵,看向他,脑中浮现他替自己挡鞭子的画面,担忧道:“傲劂,我迷迷糊糊记得你为我挡了鞭刑,你没事吧?” 澹台傲劂收紧揽着他的手臂,在她发间轻轻印下一吻,道:“我那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感觉好些了吗?” 曲栩琢摇了摇头:“我也没事,谢谢你及时赶到救了我。”扫了几眼屋里的陈设,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紫馫宫,问道:“这是哪儿?!” 澹台傲劂安抚地拍了拍她,道:“这里是我的住处,有我在,别怕。” 曲栩琢这才宽心,下巴抵上他的肩膀,却在这相拥间望见一位半掩屏风后的白衣女子,忙推开他,脸憋得通红:“傲劂,屏风后有……有人……” 澹台傲劂皱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门没关,我就贸然进来了。不用在意我,我就来送个礼,你们继续!” 走过来的女子面相严肃冷漠,但那圆脸轮廓以及方才的温和话语让她无半分戾气。浅浅眉下是温婉的眼眸,贴着右眉边缘下方的一点小黑痣添了几分独特。两边头发贴着额头分股各编成一整根麻花辫,两辫用纯白发带绑在后脑,背后墨黑长发如瀑布般散开。雪白绒球额饰坠在光洁的前额。身着绣着银色幽罅火纹的白色长裙。 正是澹台绮鸿。 澹台绮鸿暗暗搓热胳膊,屋子里明明温暖如春,她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且越向他们靠近,这股寒意就越重。 她索性立住脚步,道:“三哥,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澹台绮鸿。”转头看向床上虚弱的曲栩琢,尽管在八凌镜中见过此人,知道她是三哥的心上人,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如何称呼?” 曲栩琢道:“紫馫宫,曲栩琢。” 澹台绮鸿应一声:“幸会。” 澹台傲劂等她们打过招呼,继而看向澹台绮鸿,问道:“听闻你拥有可治愈一切伤源的奎鼎,能否借我一用?” 虽说这是他们兄妹的第一次见面,但这样客套的语气还是让澹台绮鸿惊了惊。澹台绮鸿缓缓抬手,将魔力汇集于此,慢慢化成一个小鼎。小鼎乘着魔力缓缓升起,飞向澹台傲劂。 澹台绮鸿道:“你说错了,父王临终前将它留给你,我替你保管了一千年,如今该还你了。” 澹台傲劂接过奎鼎,道一声谢谢,转身给曲栩琢疗伤。 看此景,澹台绮鸿觉得帮不上忙便不多打扰,放下礼物便离开了。 神力修为渐渐归位,曲栩琢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身体也轻快了很多,看向他,甜蜜的愁绪涌上心头。 澹台傲劂张口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来。他们原本是一眼定情且青梅竹马的恋人,他爱她,不想拿她遗失的记忆对她施压。 他扶她躺下,细心掖好被子边缘可能会漏风的缝隙,道:“再多躺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曲栩琢探出手握住他掖被子的手。 这动作都让他墨紫色的双眸亮了亮,又怕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吓到她,便极力控制着。 曲栩琢坐起身,澹台傲劂接过她的手想扶稳她。她捧过他的脸,继而靠在他怀里,轻轻道:“我以为我会死于鞭刑,才一直不敢给你答案。那日师父命我去乾坤洞,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在明白了,我喜欢你,乾坤洞相遇时便喜欢了。” 闻言,澹台傲劂心底的阴雾渐渐散去,一束阳光照进来,明亮又温暖。 当年他为了救她,亲自喂她一杯拂情酒。拂情酒让她忘了他,但没有阻止她再次对他动心。 嘴唇贴上怀中人的眼眸,轻轻蹭到她的脸颊,寻到她娇软的唇。 两唇轻柔相触,缱绻难分。 前额相抵,他温柔地问她:“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怀抱温暖,相吻缠绵,都好熟悉,好熟悉…… 温存间,曲栩琢的头脑有了短暂的冷静,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何与他亲密会有熟悉感? 她从他怀中移开,缩进被子里,道:“不行,这是成婚后才能做的。” 他觉得惋惜,但想到她失去记忆,便劝自己莫要着急。 他扶着她躺下,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你睡了,我便回去睡。” 曲栩琢面对他,侧躺着,双眼渐渐沉重。 直至浅浅呼吸萦绕耳畔,澹台傲劂探出一只手细细描摹她的五官,温热的触感让他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终于离开那是非之地,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澹台绮鸿走进魔族的大殿,朝宝座上的男子行了一礼。 男子冕冠在头,一排冕旒伴着用冕冠束起的墨蓝色高马尾垂到后脑,绣着幽罅火纹的蓝色朝服穿在他瘦削的身上。可不管是多繁冗的朝服,也难掩他的温文尔雅。 他是澹台文矱,是澹台绮鸿的长兄,是魔族的王首。 拿着毛笔作画的手一静,墨点落在画中文心兰上。 听到动静,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到澹台绮鸿时,唇角的笑意更深,道:“鸿儿,你终于回家了。这些年,辛苦了。” 澹台绮鸿的心里的涌出一股暖流,王兄一直待她严苛,难得这般平易近人,她积极道:“不辛苦!” 还未寒暄几句,澹台文矱递给她一本灵疏,在魔族,贵族会用灵疏上达对君主的谏言。澹台绮鸿翻开灵疏,几行魔力幻化的字跳到半空。 南宫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留一女孤苦无依,望王上速速决断。 魔族赫赫有名的五个氏族,首族澹台氏为君主家族。东宫、西宫、南宫,北宫皆为辅政家族,他们自澹台氏祖先幽罅称王之时便开始辅佐澹台氏,就连澹台氏君主的夫人美人也出自四大家族。 这一代的澹台氏王后便为东宫氏长女东宫雍容,澹台氏大将军为西宫氏长子西宫虺。千万年来四大家族毫不吝啬地为澹台氏奉献,即便不能作为澹台氏的文臣武将,也要像东宫氏那样献上子女联姻,以此为澹台氏传宗接代尽一份力。 澹台绮鸿面色灰白,喃喃道:“南宫伯伯一家……被杀了?!被谁杀的?!”南宫伯伯喝过她的满月酒,也是这四大家族的叔叔伯伯里最疼爱她的,怎么就被杀了?! 澹台文矱抬袖将那几行字收回灵疏里,无奈道:“是我们反抗不得的天界神族。” 澹台绮鸿情绪愈发强烈,道:“他在一千年前杀了我们的父王与母后,现在还对南宫伯伯一家下手!那,那位活下来的南宫小姐如何了?” 澹台文矱道:“孤王已派人给南宫小姐送了联姻之物,到时以物识人便可。” 澹台绮鸿暗暗擦了一把溢出的眼泪,道:“我本是与王兄报喜的,不曾想发生这种事。” 澹台文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为兄知道你要报什么喜,三弟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澹台绮鸿摇了摇头,道:“不只,是三喜临门。王兄可知道,三哥在神族带回来一个女子。” 澹台文矱似乎并不惊讶,甚至应付性地问了一句:“她是什么人?” 澹台绮鸿老老实实地回答:“神族紫馫宫神女,曲栩琢。” 澹台文矱点头,笑道:“天界神族啊。” 澹台绮鸿以为他在感慨三哥走了父王的老路,忙劝道:“曲栩琢是三哥的救命恩人,倘若无她,我们连三哥的面都见不到。我想,她应该不是神族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而且,这个曲栩琢,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她揉揉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澹台文矱停下喝茶的动作,扔开茶杯,似故意又似无意。瓷片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汩汩流淌,热气如云雾般缓缓散开。 澹台绮鸿颤了一下。 澹台文矱扫了一眼碎的不成样子的茶瓷,从容说道:“鸿儿,有些东西,就像这杯子,补不回来,过去便过去了。一味地纠结,只惹自己心烦……” 澹台绮鸿应道:“是。” 若是以前,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澹台文矱发现,时隔多年,她眼睛里的顽皮任性早已被成熟沉稳所取代,欣慰道:“长大了懂事了,看来你已经不是儿时顽劣的小丫头了!” 澹台绮鸿闭了闭眼,她想说不敢再是儿时顽劣的小丫头,但碍于面前这个魔族王上亦是王兄,她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说道:“处在那些趋之若鹜黑白不分的弟子之间,难免受点委屈,我不过是在这些委屈里学得严谨了些。” 澹台文矱拿起一旁侍女斟好的茶,热气掩面,朦朦胧胧,他道:“原来是这样,鸿儿你要明白,你的委屈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莫要因着一些委屈便心生报复,迁怒他人。” 澹台绮鸿一怔,连忙恭敬道:“明白,如果没什么事,绮鸿就先告退了。” 她从澹台文矱的眼中看到了许可,便缓缓退下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澹台文矱皱起了眉,他是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对她自是最了解,她眼中暗藏的不甘自然也没逃过他这个兄长的眼睛。 没想到外出十几年,她竟愈发会藏心思了。 贮存魔力的灯亮敞了整个屋子,澹台绮鸿身着寝衣坐在床榻上,捧着一本书。 偌大的缈星宫,她虽为王姬,身旁却无人侍奉。一是没有宫娥愿意跟着一个没有出路且不受澹台文矱重视的“孽种”,二来是最主要的原因,澹台绮鸿喜无拘无束,且性子寡淡,极少言语,她可不想将她心里的那些心思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分享。 澹台绮鸿翻这些书翻了几百年,只因这是由魔族史官记录的史书,记载着三代澹台氏子孙的丰功伟绩以及王后如何协理后宫和睦与夫人美人们明争暗斗的手段。她这个第四代子孙要以史为鉴,才能更好地协助澹台文矱管理魔族。 渐渐地,澹台绮鸿感觉上下眼皮很难分开,这才发觉很晚了,便将书本塞到枕头下,很快进入梦乡。 第六章 魔族红纱 http://.biquxs.info/

澹台文矱将目光锁定座下的澹台傲劂。 他发现,澹台傲劂的样貌,有七八分继承了泽蘩母后。 这一千年他一直注意着澹台傲劂的行踪,澹台傲劂与曲栩琢的事,他多多少少是了解过的,再加上曲栩琢又是襄助魔族多年的清凫神君的徒弟,这门亲事应下也不亏。 他舒展眉头,笑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拘谨。” 澹台绮鸿暗暗朝澹台傲劂摇头,又眨了眨眼,意思是:尽管王兄说一家人不必拘谨,你也不能放松警惕!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眨个眼?! 澹台傲劂很不耐烦地撇开头,完全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嘶!不听劝是不是,不听劝不管你了!你自己应付吧! 澹台绮鸿倒退着,企图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离开大殿,忽然撞了一个人,不必看人,只闻这浓烈的脂粉气,不是王兄的爱妾兼她讨厌的莺美人还能是谁?! 莺美人投过去一个嫌恶的眼神,后退了两步。 澹台绮鸿正在气头上,投过去一个更阴冷的眼神,突然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决定暂时先不离开。 莺美人重新盯上澹台文矱的神色,心里盘算着一会儿以什么理由将他留到自己宫里。 一番寒暄后,东宫雍容起身去扶澹台文矱:“王上累了一天,今晚便去妾身宫里歇息吧。” 批了一天的灵疏,又为澹台傲劂与澹台绮鸿的事操了不少心,澹台文矱的确累了。 在他想应下却还未应下时,莺美人也窜出来挽上她的胳膊,道:“王上,妾身知道王上为魔族事物操劳,特意在宫里为您做了百蜜羹,最是养神。王后殿下也忙了一天,应当好好歇息,侍奉王上还是让无事做的妾身来吧。” 这倒让他犯难了,澹台绮鸿见他窘迫成这样心里发笑,她想看的就是这一场妻妾争夫的戏,道:“依鸿儿所见,王兄与王嫂也许久未相处了。王兄不得偏心,一个妾都敢同王嫂争,您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莺美人白了脸。东宫雍容暗自勾唇,尽管澹台文矱几百年对澹台绮鸿不闻不问,但她心里明白,他对这个小妹名为不问,实为保护,莺美人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得罪澹台绮鸿王姬。 澹台绮鸿转身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孔,但又很快换成满脸笑意。她与王后非敌非友,有共同的目的,也常常达成短暂的合作。她甚至她有时候很佩服这个王后,不管做了什么恶事,都能够游刃有余地化解。 一对视,一眨眼,交易完成! 但东宫雍容身旁的宫娥清朴却恨恨地望了她一眼。 她一直不明白,王嫂那样精明,身旁怎么跟了这么一个嚣张跋扈还没头脑的宫娥,王嫂还一直纵容她。 澹台文矱道:“孤王安排东宫伯父伯母过来住几日,你家中的妹妹也会带过来,让他们好好陪陪你。” 东宫雍容谢恩后,温婉的面容露出欣喜之意。 澹台绮鸿却瞧出她眼中隐隐的不悦,道:“我还未见过王嫂的妹妹,想必是同王嫂一样端庄貌美。” 东宫雍容目光复杂,仅仅一瞬便恢复成温和,道:“舍妹年纪小,父亲母亲一向宠着,性子讨喜一些。” 澹台文矱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鸿儿说得对,孤王近日疏忽你了,现下只想好好陪陪你。” 待他们走后,澹台绮鸿走向澹台傲劂与曲栩琢,问:“你们看出什么了?” “没注意。”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澹台傲劂可不是撒谎,他一直在安抚紧张的曲栩琢。曲栩琢就更不用说了,因为紧张就一直没抬头,除了澹台傲劂的安抚话,什么都没听见。 澹台绮鸿点头道:“很好,这里虽然不同神族规矩森严,但偶尔也要装一装哑巴。” 她走过去拉曲栩琢:“曲神女,借一步说话吧。” 曲栩琢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澹台傲劂,无奈之下,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不知道听了什么好事的澹台傲劂勾了勾唇角,这才允了。 曲栩琢问道:“绮鸿王姬,你唤我来,还不让傲劂跟着,所为何事?” 澹台绮鸿笑道:“女儿家的事,他跟着不方便。” 曲栩琢心底疑惑,等待她的言辞。 澹台绮鸿问道:“魔族的一切还习惯吗?” 曲栩琢点点头:“很好。” 澹台绮鸿见她答得简单,以为她拘谨,便打趣道:“以后,三哥还要麻烦你。” 曲栩琢的脸染上了一层绯色,道:“谈不上麻烦我,倒是我让他麻烦很多。” 澹台绮鸿一指弯曲放在下巴处,思索道:“我们虽为同胞兄妹,但少有亲情,那日是我第一次见他,相处这几日,发现他的性子冷的一般人没法与之相较。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让他投注所有的感情。” 曲栩琢红着脸点头,不经意看见她胳膊上的红色纱带,一个用红线绣得“鸿”字与红纱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疑惑道:“这是?” 澹台绮鸿看了一眼红纱,指了指天上。 曲栩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漫天红纱在碧蓝如玉的天空恣肆飘散。 澹台绮鸿解释道:“这个,相当于你们神族的月老红线,每一桩姻缘都是月老牵线,才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曲栩琢问道:“那你为何戴着它,有何寓意吗?” “你有所不知,在魔族每个女子都配着一条红纱,待情窦初开之时,她们就会将红纱抛出,希望能飘到心上人的眼前。”澹台绮鸿取下手腕上的红纱,一道魔力将它击出,轻轻柔柔的红纱在魔力的冲击下飘到漫天红纱的队里。 曲栩琢打趣道:“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澹台绮鸿淡淡道:“没有,我只是试验给你看罢了。我既为魔族王姬,婚姻自然不由自己做主。或许在你们看来,成婚是一件幸福甜蜜的事。但在我看来,不过一场交易。若这场交易没什么利益,自然是不能要的。” 一个女子有这种想法与志向,曲栩琢打心里对她敬佩又可怜。魔族之人并不像书上写得嗜血为生,涂炭生灵。恰恰相反,曲栩琢却觉得他们比神族那些清心寡欲的神仙好相处很多。 “对了!”澹台绮鸿突然想起:“方才,你到底与三哥说了什么?他竟然能让你跟我一起出来。” 曲栩琢怔了怔,脸又红了几分,不安地瞟了几眼左右方向:“这……” 澹台绮鸿本想打趣她脸红,但在看向她胸前挂着的一枚雕刻精美的玉佩,大惊失色:“这玉佩,从何而来?” 曲栩琢拿起玉佩在眼前瞧了瞧:“我也不知道,好像自记事起,就带在身上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澹台绮鸿别开眼,隔着衣裳握紧了自己胸前的祖龙玉佩,那枚与曲栩琢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祖龙玉佩,乃逝去的外祖母东海龙后的心爱之物,由外祖母传给母后,母后又传给他们兄妹。 仅有两枚,世间绝无第三枚! 三哥竟然喜欢曲栩琢喜欢到把母后留下的玉佩送给她! 既然玉佩送出去了,于私来讲,澹台绮鸿不愿三哥的心意被辜负,试探道:“你不怪他?” 话锋转得太快,曲栩琢一时没明白:“怪他?我为何要怪他?!” 澹台绮鸿继续问:“听闻天界神族最重名声,他虽救了你,却也让你坐实了私通之名,可不就毁了你的名声?” 曲栩琢摇摇头,道:“孰是孰非是他们说的,我自己坦荡便好。” 澹台绮鸿道:“但我不懂,你为什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用性命去维护他,你们也没见多久吧。” 曲栩琢道:“我说不上来,爱一个人很简单,也很复杂。短短几日,仿佛相识许久,或许,这就是我跟他的缘分。” “你爱的人也深爱你,何其难得,何其幸运。”但你们的身份,又何其悲哀。 神与魔,永远不会平等。 这时,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澹台绮鸿的沉思。那一袭墨绿长衫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修长的手指拖着繁冗的宽袖置于腹前。飘扬的墨绿长发用冠高高束起,比澹台文矱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比澹台傲劂多了几分和善近人。 他道:“你们处得倒是极好啊!” 澹台绮鸿眼睛一亮,双臂叠在胸前,叫道:“二哥!” “我的小鸿儿终于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澹台辞忧揉了揉她的长发,他自小无母,泽蘩神女待他如亲生之子,如今泽蘩仙逝,他定会替她照顾好这唯一的女儿。 澹台绮鸿指着曲栩琢向澹台辞忧介绍道:“这是三哥的心上人,神族的曲栩琢神女。她与三哥两情相悦,你不可打她的主意。” 澹台辞忧一抬手指打了她脑门,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者我比你早些见过这位神女。”他看向表情错愕的曲栩琢,问道:“那日弟妹身受重伤,现下可好些了?” “已无碍,不劳二哥挂心。”澹台傲劂从一棵粗树后走过来,宣示主权似的握住曲栩琢的手。 澹台绮鸿噗嗤笑出声:“我就说,你怎会轻易同意曲神女与我出来,原来是躲着偷听我们说话。” 澹台辞忧心下欣慰不少,三弟终于肯认他这个二哥了,看来他那日的形象也没有损太多。 “你们看!” 第七章 宫娥知恩 http://.biquxs.info/

澹台绮鸿顺着曲栩琢指得方向转身看去,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惊道:“一个宫娥?” 虽说死个宫娥不是希事,可死得这么惨还公然扔在明面上的还是第一个。 曲栩琢比澹台绮鸿先一步上前看了一眼地上血淋淋的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她的面色,知道这个小宫娥还有救,连忙催动神力,缓缓渡入她的身体。 宫娥抽搐了一下,睁开双眼:“我……我还活着吗……” 曲栩琢试探性地问:“姑娘,你是……” 想来是宫娥还未从惊吓中醒过来,颤抖着身子不敢答复。 曲栩琢见她对自己些许恐惧,缓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宫娥看了一眼救她性命的曲栩琢,先前的恐惧瞬间化为悲愤的眼泪,哭道:“告诉姑娘也没有用,没人帮得了我,没有人!” 她的话让曲栩琢更为一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婢子知恩,是莺美人宫中的宫娥,她因自己是王上的爱妾,常常对我们打骂不休。方才,她因王上去了王后殿下的宫里,就将气撒在婢子身上……”她说着,抽泣起来。 这话让澹台绮鸿愣了愣,如此说来,她也算半个“罪魁祸首”,毕竟是她引着王兄去了王嫂的宫里。 何时同莺美人结下梁子,她也忘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莺美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妖,抢她东西,说她坏话,甚至暗地里离间她和王兄。 这小宫娥年纪轻轻在那种人身边侍奉,命不是一般的差。 曲栩琢看向啜泣的知恩,心生同情:“你今后,有何打算?” 知恩慌忙跪下:“婢子无处可去了,若姑娘不介意婢子卑贱,婢子愿在姑娘身旁侍奉,报姑娘之恩!” 曲栩琢一时想起了养母,因为养母仙逝过早,她伤心了很久。现下看见一个眉眼与养母相似的姑娘,自然不会怠慢,道:“不必唤我姑娘。以后,便唤我姐姐吧。” 知恩破涕为笑,应声点头。 在大家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澹台绮鸿一掌拍向知恩的肩膀,阴森森笑道:“小姑娘,借一步说话吧。” 澹台绮鸿将知恩带到一个凉亭,不过她一直站着倒让她不知所措,索性问道:“你怎么不坐?” 知恩握着自己的手,低着头腼腆道:“婢子不敢……” 仙族的清规纪律让澹台绮鸿忘记了自己王姬的身份,她道:“你说你是莺美人身边的宫娥?她已经嫉妒到因为王兄去了别人的宫里就把你打得血肉模糊了?还扔在这样显眼的地方,生怕我们看不到?依我对她的了解,她还没有那么傻。” 知恩抿着唇,身体也开始颤抖。 “我查过宫娥的名册,瞟过莺美人宫里的几眼,她的宫娥的确是最多的,但是,唯独没有你!”澹台绮鸿站起身,猛地拍向她的肩膀,道:“让我最好奇的是,为何你的身上我感应不到丝毫魔气,反而是一股寡淡的仙气。” 她的眼眸愈发深沉,只逼正题:“说,你是神族的谁派来的?” 知恩连忙跪下,声泪俱下:“绮鸿王姬,我不是谁派来的!我是保护她的!” 尽管知恩哭得梨花带雨使澹台绮鸿内心触动不小,但她依然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曲神女在神族除了一个师父清凫神君,还有别的亲人?” 知恩低着头不说话,眼睛里是盈盈泪水。 “别跟我耗时间,我虽心软,但我会找心狠的人审你。”澹台绮鸿说完转身离开。 曲栩琢回到屋子里,澹台傲劂一脸平静地将门关上。 曲栩琢转身看向他:“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澹台傲劂携过她的两只手:“阿琢,我……” 曲栩琢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跟你想得一样,我也怀疑她。” “那你为何引狼入室?” “一直她在暗我们在明也不是办法,不如把她引出来留在身边,看看到底她有什么阴谋。” 五百年的分离,她的警惕性也高了,当真是成长了。澹台傲劂将她搂入怀里,道:“阿琢,她既然敢接近你自然有把握对付你,我不放心你。” 曲栩琢靠在他怀里,双臂攀上他的脖子,语气里带了些撒娇:“有你陪在身边,我还怕什么?” 澹台傲劂收紧揽着她的手臂,满意地点头:“也是,不无道理!” 曲栩琢盯着他的脸,这张脸不断在脑中划过,在紫馫宫,在乾坤洞,在梧桐仙境,让她头痛得“嘶”地叫了一声。 澹台傲劂抚上她的头,忙问:“怎么了?头痛?” 曲栩琢觉得这种动作异常熟悉:“傲劂,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澹台傲劂面露兴奋:“你想起来了?” 曲栩琢道:“对不起,只有一些碎片记忆……”双手捂住头,脑中似炸开了般痛。 澹台傲劂忙扶住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急忙安抚道:“没事没事,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只要我们还在彼此身边就好!” 门外传来敲门声,继而一声:“姐姐!” 澹台傲劂的掌心腾起一束魔力,曲栩琢连忙按住他的手,冲他摇摇头:“先别冲动,这样委实残忍,她毕竟是个姑娘。”又冲门喊道:“进来!” 知恩端着一盘点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婢子做了一些糕点,姐姐来尝尝婢子的手艺吧。”说完便风一般的溜了出去。 曲栩琢瞟上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想去查探一番,澹台傲劂却将她拉回来,劝道:“别再看了,以防万一,我们把它倒掉吧。” “等一下。”曲栩琢看了看翡翠般的糕点,道:“这点心为何这么像苌恩姨母的手艺。” 澹台傲劂这才想起:“苌恩姨母?”以前在神族互诉衷肠的时候听她提过,苌恩是阿琢的养母,待她如亲生母亲,只是不知什么缘由仙逝。 “她是服侍我母亲上千年的宫娥,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与亲生母亲别无一二。可是好景不长,我还没到两百岁,她就仙逝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曲栩琢不愿触及苌恩姨母离去的伤心回忆,一直不愿提起,导致她渐渐淡忘了这些,如今看到这猕猴桃制成的果子糕点,那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澹台绮鸿看到站在门口的知恩,故意问:“站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三公子与姐姐在里面,婢子怎么敢进去。”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婢子……婢子没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这样,就没有留你的必要了。”澹台绮鸿召出八凌镜指向知恩,知恩以神力劈开,慌乱跪下:“王姬,您不能杀我,这样你们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哦?想说了?”澹台绮鸿收回八凌镜:“那就快说!” 知恩道:“我是玉鹓神女仙娥的女儿,从小奉娘亲之命保护栩琢神女,但因少熙太子的缘故,婢子九百年没有露面。” “那如今怎么露面了?” “栩琢神女被三公子贸然带回魔族,婢子本想着偷偷来到魔族与她相认,无奈三公子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婢子连她的半个影子都见不到,故而想了这个法子。” 澹台绮鸿思忖片刻,问道:“为何要保护曲栩琢,难不成她有让少熙忌惮的东西,还是别的?” 知恩摇了摇头:“娘亲从未与婢子提起过。” 早说不就行了!澹台绮鸿将她扶起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言毕,便离开了。 知恩盯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下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 几日后,澹台绮鸿去了澹台文矱的宫殿告知这些,澹台文矱拿出毛笔,在纸上写了“知恩”两字,道:“又来了一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澹台绮鸿问:“王兄,你可还记得五百年前之事?” 澹台文矱拿笔的手怔了一下,问道:“何事?” “听闻五百年前神族太子在九阳殿欲纳曲栩琢为侧妃,被曲栩琢当着神族所有神仙的面拒绝。” 澹台文矱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有所耳闻。” 澹台绮鸿继续道:“如此说来,曲栩琢有少熙想获得的东西。能让少熙费尽心思想获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雄厚的神力?不对,能坐上太子之位,神力不会低。 天帝之位?不对,已经坐在太子位了,这位子也迟早是他的。 澹台文矱抬手一个魔力飞镖丢出去。 澹台绮鸿闪身躲过,站稳后一边想着下次一定徒手接住绝对不躲,一边拔下刺在柱子上暗器,锋利的刀片上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 “凤凰?王兄,这是何意?” “玉鹓神女乃凤凰族唯一的后人,继承凤凰神力,守护神族螭蛉珠上万年。一千年前,她亡命于神族。你方才又说知恩的母亲是玉鹓神女的仙娥。由此推断,知恩要保护的人,定是与玉鹓神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澹台文矱的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鸿儿,你知道应当怎么做了吧。” 澹台绮鸿双手抱拳:“明白了!” 第八章 东海一游 http://.biquxs.info/

阴暗的牢狱,借着一豆灯可看到地上遍布着的血迹与骸骨。每个牢笼附带一个小牢笼,关押驯养的食人灵兽。 牢狱里,双手被缚,长刀穿骨,是最十恶不赦的人所享受的待遇。 澹台绮鸿觉得恶心,顿时捂住口鼻。 那人笑得狰狞而扭曲:“绮鸿王姬也太不中用了吧!” 一直拍胸口恶心的澹台绮鸿听他这么一说,一个箭步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 “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在一千年前手刃你父母的人!” 澹台绮鸿放开了他,嫌弃地擦了擦手,道:“一个曾在天帝身边做了那么久的神族大将军,如今却在这里受屈辱。岳平,你想图一个解脱?” 她一摆手,轻松道:“那怎么行呢!你不可以死得那么轻松,你要活着,活着为人不齿,活着声名狼藉,活着臭名远扬!” 岳平依然嗤笑,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孽种能动得了他这个神族大将军,嘲讽道:“你一个女子,能把我怎么样?” 澹台绮鸿也不恼,轻松道:“岳平,别瞧不起女子。当年你还不是靠着女子的裙带关系坐上这神族大将军之位?” 岳平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澹台绮鸿冷笑,她只是道听途说,不过看他这般动怒,八成是真的,道:“如今的魔族地大物博,子民安居乐业,你还以为是以前?任你们欺辱!你怕是忘了,那万年前拯救混沌三界的,是我魔族,不是你们神族。” “真是放肆!你就不怕太子殿下兵临魔族,整个魔族都会变成神族的刀下亡魂。” 澹台绮鸿懒得理他,冲着右边狱卒叫道:“来人!给我放虎首赤蛇!让他知道残害魔族生灵,妄议魔族王权的后果!” 一个狱卒举手震开关着虎首赤蛇的牢笼锁,那蛇就如期待许久那般,锁一掉落,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咬住岳平的脖子。 澹台绮鸿冷眼观望片刻,直到岳平被撕咬的奄奄一息,才走出囚牢。 牢狱外等候许久的澹台文矱走到她面前,安抚道:“鸿儿,你怎么了?” 澹台绮鸿轻轻叹了口气,道:“让王兄失望了。” 澹台文矱疑惑道:“失望?” 澹台绮鸿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如今仇人在眼前,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还是狱卒们看不下去,便放了虎首赤蛇咬了他两口。” “我知道你心肠软,本性纯善。正因为如此,我才放心把霜颖放在你身边。” “霜颖……”澹台绮鸿脑中浮现着那位活泼可爱的小侄女,眸子暗淡下来,道:“我离开魔族十几年,她应该把我这个姑姑给忘了吧。” 澹台文矱笑道:“舞儿走得早,从小到大,她只和你亲近,怎会忘?” 一直处在郁闷状态的澹台绮鸿笑了笑,又很快消失,问道:“王兄,你可曾怪过我?” “怪你什么?” “若不是我执意撮合你与妙舞,妙舞不会有这个结果,你也不会为她愧疚三百多年。” “她的死不是你能阻止的,更多的是我的无奈。我不会怪你,要怪也是怪为兄空有王首之位,却无力保护她。” 澹台绮鸿明白不管他能不能放下都必须放下,因为他是王,得到了众多女子的心,也负了众多女子的心,若一个个都要愧疚,被琐事分心,他成不了一个好王首。 “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澹台文矱轻摇折扇,看向夜空中的弯月。 月光下,纤瘦的黑影渐渐走进,月白长发在头顶高高地集成马尾,发中夹一些麻花小辫,白皙的鹅蛋脸,碧蓝色的衣裳,微挑的桃花眸镶嵌着碧蓝色的眼珠,宛如碧蓝如玉的湖泊温柔地映着世间万物。 “步离姐!”澹台绮鸿礼貌地唤了一声。 步离行了一礼,道:“绮鸿王姬清瘦了。” 澹台文矱问道:“何事要你深夜来报?” 步离道:“东海使者方才来报,明日会设宴为三公子与绮鸿王姬接风。” 为了在三界扬立他慈悲王首之名,不枉四海之首,竟大摆宴席宴请他不喜欢的两个外孙,也是难为他了。澹台绮鸿无奈道:“不想去也不行,我去告诉三哥,让他准备准备。” 澹台文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澹台文矱走进囚牢,看着被虎首赤蛇咬得血肉模糊的岳平,唇角一勾,问道:“这是鸿儿的杰作?” 狱卒道:“是,虎首赤蛇是绮鸿王姬叫出的。看这岳平,怕是撑不到明日了。” 澹台文矱探向身后的狱卒:“鸿儿有什么反应?” 狱卒如实相告:“只是动了些气,一会儿便平静了,没什么异动。” 澹台文矱微微蹙眉,看向面前的步离,命令道:“医好他,不能让他死得这般简单,还有别的用处!” 步离应道:“是!” 翌日,澹台绮鸿准备了三颗可助他们在水底潜十八个时辰的药丸,虽说她是龙族后裔,但毕竟没有纯龙血统,又在陆地长大,是旱鸭子也不奇怪。至于曲栩琢的情况,三哥也提早嘱咐过要给她备一颗,想来水性也好不到哪儿去。 澹台绮鸿在前面带路,在被珍珠珊瑚环绕的水晶宫停下了。 门前守卫恭敬地行礼,抱拳道:“见过长公主!” “平身。” 澹台绮鸿抬了抬手,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殿外华美,殿内亦是如此,东海龙王坐在串满珍珠的水晶宝座上,他留有雪白的胡子,冠冕上一排东海龙珠,沧桑的脸尽是威严。 澹台傲劂与澹台绮鸿虽是孪生兄妹,但只有澹台傲劂继承了泽蘩的墨紫发模样,而澹台绮鸿继承的是澹台亓颙的黑发模样。 东海龙王看到澹台傲劂,就像看到那年纪轻轻就仙逝的小女儿泽蘩。 “傲劂,你同蘩儿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东海龙王本想去握他的手,不料手一触碰到他的手臂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索性就抓住他的衣袖,道:“盼了一千年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泽蔓过来扶住东海龙王:“父王,您的外孙来了,本应是好事,您怎么伤神了。” 东海龙王任由泽蔓搀着他远离冰冷的澹台傲劂,将目光转向曲栩琢,问:“这位是?”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双眼有了些许光彩:“她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微笑着行了一礼。 东海龙王却没理会,朝着远处走来的水绿色衣裳的女子慈爱地笑着。 “这是我的女儿,茵蜞。”泽蔓携过茵蜞的手,向两兄妹介绍着。 茵蜞向他们问好,她虽是两人的表妹,却从未与他们碰面,因为母亲说他们是不详之人,不能污了她的眼。 这次非要碰面,她多少有些不情愿。 她应付地瞥着三人,却在瞥到澹台傲劂时,怔住了。 泽蘩小姨母是四海皆认同的秀美女子,她的儿子只胜不逊。与平日里只会对东海王族谄媚的贵族公子完全不同,澹台傲劂一袭紫墨长衫深沉贵气,目光冷冽平淡,好似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并不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澹台傲劂看向身旁的紫衣女子时,冷漠的目光就变得温情脉脉,他的眼里只有那位紫衣女子。 茵蜞看向曲栩琢,问道:“表哥,还不知这位女子是?” 澹台傲劂的目光却不留给她,只看着曲栩琢说道:“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羞赧地打了他几下,悄悄道:“说一次就可以了。” 澹台傲劂顺势握住曲栩琢的手,也悄悄道:“那我不说,我看着你,看着你也可以。” 茵蜞对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极其不满,泽蔓懂得女儿的心意,走过去想将澹台傲劂拉过来。 澹台傲劂一向警惕,感觉到有生人靠近,抬手一道魔力将她轰得老远。 泽蔓无端被人用魔力轰倒在地,蓦然愤怒,吼道:“你!你敢摔我!” 茵蜞忙去扶着泽蔓,不敢相信道:“表哥,我母亲只是想同你亲近,你为何这般不近人情?” 东海龙王也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但为了他一直以孙女看待的外孙女茵蜞的爱情,礼义廉耻什么的都不重要,便道:“傲劂,你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澹台绮鸿有些不解,她都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他们一个作为母亲一个作为祖父就没看出来? 三哥明明说了两遍有未婚妻,茵蜞心思不正,他们做长辈的不劝诫反而纵容。 再看看三哥,那目光就没往他们那儿瞟,都懒得解释了。他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也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 为缓僵局,澹台绮鸿上前圆场,道:“外祖父,二姨母,哥哥被关在乾坤洞一千年,不知世间冷暖,性子自然冷淡了些。” 言毕,她转身去推两人,道:“长途跋涉,我们都累了,先去休息了!” 澹台绮鸿没心思管这个二姨母气成什么样,她只是知道如果二姨母闹过了可能就要死在澹台傲劂的剑下。 他们与东海龙王初次见面,见血总是不好的。 回到屋子,澹台绮鸿仔细欣赏墙上的画,画中妇人着厚重的海蓝色华服,俯身欲触碰一只冻僵的蛇。 画中妇人是婷郁,落款是泽萍。 婷郁是北海龙王的长姐,也是澹台绮鸿的外祖母。她记得她和三哥还未出生,外祖母就不在人世,母后泽蘩继承了外祖母的样貌与白龙的真身。 澹台傲琼握紧拳头,她虽有几百年没来过东海,但在魔族也有些耳闻,东海三个公主中,只有二姨母泽蔓并非龙后外祖母所出。而外祖父又极宠那位妾室,从而让这庶出的二公主享有了比两位嫡出公主更尊贵的荣宠。 外界传闻那妾室不甘为妾,逼死了龙后外祖母。母后泽蘩与大姨母泽萍为母报仇,在那妾室的茶碗里抹了毒。 东海龙王大怒,处死了主谋大姨母以命抵命,同样不想放过母后。但母后有父王的庇护,东海龙王动不得,便扬言与她断亲缘。气节高的母后哪受得这些,先一步斩了一缕发丝同这伤心的东海断了关系。 至于封她澹台绮鸿为长公主,不过是希望她成为茵蜞的挡箭牌。 澹台绮鸿掩去眸子里的悲愤,看向澹台傲劂,目光挑衅了起来,道:“三哥,你可以啊!” 澹台傲劂不解:“什么意思?”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澹台绮鸿心想这木头脑子估计也没明白茵蜞的心思,便道:“茵蜞表妹对你动心了,你就没什么察觉?” 澹台傲劂冷淡依旧,道:“没察觉。” 尽管澹台傲劂的反应让曲栩琢很满意,但她只要想到茵蜞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澹台傲劂时,就极其不满,道:“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澹台傲劂虽然欣喜曲栩琢的醋意,但看到她眉眼间的不满,欣喜被愤懑覆盖,握紧她的手,道:“我带你走,眼不见为净。” “等等!”澹台绮鸿连忙上前拦住他,劝道:“别冲动,这是东海,你不能这样固执己见!” 曲栩琢挽上澹台傲劂的胳膊,道:“傲劂,这次来东海,是为了给东海龙王报平安,你这样突兀离去,他们会给你定一个不孝的罪名。” 澹台傲劂道:“我被添得罪名数不尽,多一个也不多。” 曲栩琢道:“可我不想你再平白无故地被添罪名,我没那么生气。她不重要,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澹台傲劂望向曲栩琢,终究是点了头。 澹台绮鸿松了口气,还是三嫂的话管用,把三哥制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表哥,表姐,我可以进来吗?” 门被推开,来人是茵蜞。 澹台绮鸿表示无奈,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不是也进来了吗?! 茵蜞缓缓地走过来,忽感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抖了抖,离表哥越近,就愈发觉得冷,她忍着寒意,捧出一个盒子放到澹台傲劂眼前,道:“初次与表哥见面,茵蜞做了一份点心送给你,请你收下。” 澹台傲劂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不需要。” 曲栩琢扫了一眼茵蜞手里的盒子,面色瞬间冷下来:“你与绮鸿不是初次见面?为何没有她的份?” 若没有曲栩琢提醒,澹台绮鸿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哪里是在为她抱不平,这是吃醋了!她心底忍不住嘲笑曲栩琢的醋意,走到茵蜞的面前,道:“茵蜞,三哥不吃别的女子做的东西,你别见怪。” 澹台绮鸿的这话表面上是打圆场,则更深之意是茵蜞虽然是他们的表妹,但在他们眼里,茵蜞不是自己人,而是别人。 “这样啊……”他那比他周围更冰冷的态度让茵蜞的眼里盛满失落,将盒子放在桌上。自己辛苦做得点心竟被表哥嗤如石泥,这样想着,眼底的失落也变为不甘。 澹台傲劂的心里是半喜半气,喜得是阿琢竟在此吃起了醋,可见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往上排的,气得是这个茵蜞竟挑衅他的阿琢! 他的双眸依然冷冰冰的,在转眼看向曲栩琢之时却温柔如水,道:“阿琢,这里太闷,我们出去逛逛。” 曲栩琢自然是求之不得。 方才还说长途跋涉要休息,现在却要四处逛逛,这明显就是要躲她!茵蜞心生一计,悄悄往脚下扔下一块石头。 眼尖的澹台绮鸿看到茵蜞的脚下多了一块石头,在她思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块石头之时,茵蜞就一脚踩了上去。 茵蜞“啊”一声叫了出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澹台傲劂揽着曲栩琢躲开。澹台绮鸿也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只要碰到这个公主,就会沾染一身晦气似的。 茵蜞直接摔倒在地。 “哎呀!”澹台绮鸿忙过去扶起她:“这是怎么了,摔得这么惨。”一边说一边在思索茵蜞为何要踩上她自己扔的石头。 这要是平常的贵族公子,见她这柔弱的公主摔倒,定会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拦腰扶起,可这澹台傲劂不仅没有那样做,还事不关己地躲开了。茵蜞哎呦着借着澹台绮鸿的手站起来,道:“劳表姐挂心,茵蜞只是被绊了一下。” 曲栩琢虽然可怜这个茵蜞公主摔得惨,但是澹台傲劂的冷淡举动倒是让她有些欣慰。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阿琢,听闻东海景致了得,我们去看看吧。你在神族九百多年,一定也没见过。” “好啊!”曲栩琢又看向澹台绮鸿,道:“绮鸿,一起啊!” “你们先去。”澹台绮鸿扶着茵蜞坐下,道:“别见怪,你表哥一向冷淡,对谁都是如此。” 闻言,茵蜞面色稍稍好转,道:“无事,我想表哥只是生分,相处久一些便好了。” 澹台绮鸿道:“或许是吧,目前只有栩琢神女能乱了他的心神。不仅是我,就连王兄也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们现下就等着吃他们的喜宴呢!” 看向面色难看的茵蜞,她唇角轻扬,用与她内心不符的微笑面同她说:“茵蜞可有倾慕的公子?” 一直面色难看的茵蜞被她这么一问,顿时羞红了脸,道:“王姐莫要取笑我了。” 澹台绮鸿笑道:“怎么会是取笑,茵蜞妹妹弱柳扶风,不像我这般壮实。外祖父也同我说,茵蜞娇弱楚楚,知书达理。提亲的王公贵族早已踏破门槛。无奈茵蜞妹妹眼光太高,竟一人也看不上。” 茵蜞挽上她的手臂,装出一副与好姐妹谈心的模样:“姐姐,那些公子看上的不过是我的容貌与东海的王位。外祖父说,会把我当亲孙女,谁娶了我,谁就是东海王位的继承人。我担心,他们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的地位。” 澹台绮鸿想起儿时的自己也曾炫耀过王姬之位,还因此被王兄骂了一顿。 澹台文矱训她:身为澹台氏王族,要克己奉公,承担更多责任,并非让你高人一等!如若你仅用其满足虚荣,我即刻驱逐你! 虽与茵蜞是初次见面,但澹台绮鸿对她也有所耳闻。表妹茵蜞与自己不同,她有一个能给她一世宠爱的外祖父,有一个从小对她不舍得打骂的母亲,她不管犯什么错都可以轻易蒙混过去。 有那么一刻,她很羡慕她。 澹台绮鸿道:“你的伤可好些了?若是好些了,我们也快些追上他们吧。也不等等我们,真不够意思。” 一想到可以见到表哥,茵蜞的双眼亮了一亮,道:“姐姐,茵蜞已经好了。” 走到外面,一大片阴影罩住她们,两人抬眼望见澹台傲劂与曲栩琢站在巨型鳐身上。澹台绮鸿拉着茵蜞,脚下生风跳上鳐的背部。 澹台绮鸿从未在海中赏景,东海景致本就美不胜收,站在鳐上一览众生小的美是更胜一筹。 茵蜞道:“表哥,表姐,茵蜞今日便带你们去看东海最美的地方。” 还未到夜晚,海中陷入一片黑暗,下方点点微弱的暖光忽隐忽现,宛如丛中萤火。 茵蜞道:“这些发光的生灵名为烛火鱼,自身发光,喜栖暗地。”她走到曲栩琢身旁,握住她的胳膊:“栩琢神女第一次来此处,同我见识一下吧。” 曲栩琢将手从澹台傲劂的手里抽出,道:“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就过来。” 温暖从手中抽离,澹台傲劂一脸落寞,暗中幻化出一条墨紫色魔力。 魔力呈绳状系住曲栩琢的腰,另一端系上自己的手腕,这样她就不会走远了。 曲栩琢走近鳐身边缘,欣赏着下面美丽的烛火鱼。 茵蜞背对曲栩琢,手背在后面,对着曲栩琢脚下施展一道灵力。 因鳐表皮光滑,曲栩琢又被灵力这么一推,眼看就要跌下去! 澹台傲劂猛一收手腕,墨紫色魔力将快要跌下去的曲栩琢捞回自己怀中。 曲栩琢惊魂未定,倒不是她法力不精,跌下去的那一刻她本想用神力腾空而起,谁料下面吸引力极强,她就像法力全无的凡人,身体只下坠不上升,想到此,她抓紧澹台傲劂的衣袖,惊恐道:“傲劂,方才……方才有人用灵力推我!” 澹台傲劂安抚地抱紧曲栩琢:“别怕,我在这儿……” 澹台绮鸿抬袖一挥,漫海烛火鱼骤然消失,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巨大的漩涡。 她看向下面,道:“这里是东海的禁地,名为虚无葬,凡是从这儿跳下去的人,无生还的余地,也是东海的刑罚之一。” 她又看向因曲栩琢而紧张的澹台傲劂,欣慰地笑了笑,道:“三哥,幸好你反应快。不然,你现在见到的就是三嫂的尸首了。也不知是谁这般狠毒,竟对三嫂下毒手。” 澹台傲劂掌中幻出一束墨紫色的魔力。魔力直冲向茵蜞,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了下去。 茵蜞虽是海底生物,但底下的虚无葬吸引力极强。除了鳐,其他生物不能像平日那样随意游浮。她急忙抓住鳐的胸鳍,故作不解道:“表哥,你为何害我?” 澹台绮鸿看到这一切,虽然觉得三哥没做错,但这里毕竟是东海,若外祖父视如孙女的茵蜞出了事儿,他们一个都别想逃。她连忙劝:“三哥,你冷静点儿!” 澹台傲劂拔出缚辰,言语冷淡夹杂怒气:“她想害阿琢,她必须死!” 澹台绮鸿还未将“不可”说出口,澹台傲劂早已抛出缚辰,缚辰潜入鳐下,刺向茵蜞的心脏。 茵蜞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冷漠的人,他周身散发寒气,他的所作所为比周身寒气还要冷上千万分。 自始至终,表哥从未看她一眼,只想着为心上人出口恶气,甚至为了安抚心上人,不惜置她这个表妹于死地。 为什么?!凭什么?! 笔直下坠的茵蜞并没有掉进虚无葬,而是被另一条巨型鳐接住了。 澹台绮鸿心底担忧,两分担忧是表妹的生死,八分担忧是茵蜞的生死是否会给他们带来不利。 茵蜞并未殃及性命,因心脏长在右边,又有东海龙王以龙血治愈。 东海龙王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被伤到差点走到鬼门关,气得扬言要找澹台氏兄妹讨个说法。 澹台绮鸿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别和外祖父讲道理,道歉就行。” 澹台傲劂停下脚步,不解道:“是她的错,我为何道歉?” 澹台绮鸿闻言更怒:“你不道歉,还指望跟他讲道理吗!外祖父最疼爱茵蜞,只会偏袒茵蜞。当年外祖父宠妾灭妻,早与母后断绝了关系,封我为长公主不过是替茵蜞背锅,做她不喜欢的事!他们为刀俎,我们为鱼肉!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你懂了吗?!” 曲栩琢连忙劝道:“好了,别吵了!”又看向澹台绮鸿,道:“你的话我懂了,茵蜞没有殃及性命,我们好好认错,可能会被饶恕。” 澹台绮鸿道:“对!不过,凡事儿都有两面性,我们今日道歉,可能逃过一劫。可一旦我们道歉,就承认我们犯了错,东海的人就会给我们定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谣言一起,推波助澜,我们兄妹倒没什么,可栩琢神女会被污蔑出什么罪名,无从知晓。” 她捕查到澹台傲劂的手紧握剑鞘,道:“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又不能把东海给掀了。”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疾步跑向东海水晶宫殿。 东海龙王猛一拍扶手,怒道:“澹台傲劂,你还敢来!就因为你身边这个不详的女人,差点害死我孙女!” 澹台傲劂大怒,双目猩红,难得发怒地吼道:“你说谁不详,哪个不详!” 曲栩琢握紧他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如今无碍,他应该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澹台傲劂哪里肯,看着她,摇了摇头。在他的心里,没有谁比曲栩琢重要。 缚辰剑刃中紫光乍现,环绕周围,殿中的水晶柱被砍倒,就连东海龙王的宝座也被砍下一半。 坐在水晶宝座上的东海龙王直接坐到地上,大骂:“你要造反,我可是你外祖父!” 澹台绮鸿心道:母后与东海断绝了一切,你是哪里的外祖父! 泽蔓连忙过去扶起东海龙王,哭着大吼:“傲劂殿下,我女儿茵蜞那样温柔守礼,求我们不要怪罪你。不想你非但不领情,还想杀你的外祖父!” 澹台傲劂从小就过着不杀别人就被别人杀的生活,这些所谓的道德礼教自然束缚不了他。 他冷淡的话夹杂怒气,道:“她想害阿琢,她该死!” 澹台绮鸿暗暗勾唇,抬头看向东海龙王时变成了担忧,道:“外祖父,姨母,你们可有耳闻,三哥可是打败了上百天兵天将甚至威胁天帝才得到这位栩琢神女,怎会任由旁人将她推进虚无葬?” 言外之意便是澹台傲劂可以打伤上百天兵,可以威胁天帝,自然也可以掀了他们的东海! “外祖父,母亲……”茵蜞捂着伤口虚弱地走到东海龙王面前,跪下恳求:“求外祖父放过表哥,茵蜞相信表哥不是有意的。” 澹台傲劂对此冷眼旁观,不管茵蜞是恶意还是好意,落入他眼,皆恶心至极。 泽蔓扶好珊瑚,悲愤道:“傲劂殿下,你的心是铁打的吗?茵蜞伤势未愈就匆匆跑来为你求情,你没有道谢就罢了,竟只是冷眼旁观?” 澹台傲劂依然冷眼嫌弃。 澹台绮鸿道:“姨母,三哥性子一向如此,心里只有他喜欢的人。若那个人不被他喜欢,自然做什么都是错的。” 泽蔓气得脸抽筋,但依然掩饰着,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我们茵蜞比不上这位栩琢神女?” 澹台绮鸿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澹台傲劂直接道:“阿琢是不可比拟的。” 茵蜞眼中划过嫉妒,看向泽蔓时又变回柔弱,道:“母亲,您莫要动怒,我们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莫要再吵计较了!母亲!” 澹台绮鸿从小性格坚毅,对于茵蜞这种身形娇小可以任意撒娇的女子,她竟不知是羡慕还是鄙夷。 “谁让我们的绮鸿王姬露出这种表情的?” 澹台绮鸿一怔,那月白长发入了她的眼,疑惑道:“步离姐?你怎么会来?” 步离道:“王上担心初来乍到的三公子言语冲撞,派我来看看。你们可有惹事?” 澹台绮鸿走过去抓住步离的胳膊,似抓着救命稻草,急道:“原本不是我们的事儿,如今以我们的处境,成了我们的事儿。” 步离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先走。” 澹台绮鸿愣住,问道:“我们怎么能走?” 步离压低声音,道:“快走吧,王上还在岸边等你们,剩下的让属下帮你们摆平。” 澹台绮鸿想了想,先同他们上岸与澹台文矱碰面。 澹台文矱倒没有预想中的动多大的怒,和颜悦色地问:“没什么要同为兄说的?” 澹台绮鸿一低头,一闭眼:“王兄,我们今日莽撞了。” 澹台文矱笑道:“鸿儿,你的道歉并不出自真心,你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认为三弟有错。既然无错,又何必向我赔不是。” 曲栩琢想将错揽到自己身上,不想让他们因护她而被定罪。澹台傲劂看出她的心思,突兀将她挡在身后,道:“如王兄所言,我们没错。” 澹台文矱思索一刻,试探道:“那位茵蜞公主对你倒是真心,何况男人一妻多妾……” 澹台傲劂目光涌出寒意,打断道:“我恶心。” 澹台文矱握着折扇掩唇轻笑,道:“很好,你这不顾一切的性格,和母后很像。为兄也很欣赏你这一点,以后你可以同鸿儿一起辅佐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澹台绮鸿出了一身冷汗,王兄向来帮理不帮亲,今日是怎么了? 澹台傲劂一直想找一个跟澹台文矱学本领的机会,为了管理父王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仅靠修为与胆识是不够的,还要有心机,而这心机只有澹台文矱能教给他,于是道:“多谢王兄。” 澹台文矱道:“三弟与曲神女先回去吧,孤王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待两人走后,澹台绮鸿将心中不解问出来:“王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您一向奉公正己。今日情形若换做以前,不是被你劈头盖脸骂一顿,就是禁闭个一年半载!今日是善心大发了?” 澹台文矱看着远去的背影,道:“我只是觉得,他活成了我最想活成的样子。” 澹台绮鸿以为他又想起了妙舞,便不再言语。她看向海面,看到那碧蓝色身影一跃而上,连忙道:“步离姐出来了!” 澹台文矱的目光转向海面。 澹台绮鸿连忙走到立在地面的步离身旁,问道:“步离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步离道:“为难归为难,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澹台绮鸿问道:“厉害啊!那你用的什么法子让他们妥协?” 步离抬手幻出一道幻境,将三人在虚无葬的画面呈现眼前,道:“东海龙王的确想为他孙女打抱不平,但他更关心的是他孙女的未来,以及东海的名誉。” 如果将在虚无葬发生的一切呈现在三界众生眼前。三哥澹台傲劂的确会落杀戮心重的罪名,可这些罪名在他意图行刺天帝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 但茵蜞就不同了,倘若茵蜞意图将曲栩琢推下虚无葬的画面呈现在三界众生眼前,那她几百年的知书达理的形象就会被拈酸泼醋代替,不仅影响她以后在仰慕她的贵族公子心里的形象,也会动摇东海在四海之首的地位。 澹台绮鸿暗暗思索这些,作为受害者的她倒感叹起了外祖父的用心良苦。 第九章 红纱牵缘 http://.biquxs.info/

“王兄,你真偏心!那么纵着他,以后他再为曲神女冲动怎么办?!” “不曾偏心。若有一天,你变得像他那般强,我也纵着你。” 说得轻巧,怎么可能?!人家是天赋异禀出类拔萃。而她澹台绮鸿笨拙迂腐,不管怎么勤学苦练都是赶不上的! 澹台绮鸿正懊恼地想着,澹台文矱扇扇子的手突兀一停。 澹台绮鸿投过去疑惑的目光:“王兄,你……怎么了?” 澹台文矱将扇子抵在下巴处,眯眼沉思着。 澹台绮鸿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最害怕这种尴尬的沉思,就好比一人犯了事儿,行刑前架在脖子上的刀只在眼前晃却迟迟不肯落。 方才又出了东海一干棘事儿,王兄又出奇地慈悲,莫不是要把三哥惹得事儿全算在她头上?!治她一个看管不严的罪?! 澹台文矱缓缓睁眼,笑道:“鸿儿,帮我买一些红豆酥吧。” “嗯!”此时的澹台绮鸿想着不管他说她什么不是都要应下,绝不找借口。待听到澹台文矱说出买点心这种话,她感到惊讶:“嗯?!” 因为好奇心过于强烈,澹台绮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平时不是不爱吃这些甜食吗?” 澹台文矱笑得温和从容,道:“今日嘴里有些苦,倒想念一些甜口。” 澹台绮鸿应道:“哦,我这就去。”因刚刚恐吓感还未过,又殷勤道:“王兄和步离姐先回去吧,铺子人多吵闹,怕你们心烦。” “还有……”正欲走的澹台文矱转身补充道:“若有人问你,别说是我让你买的,就说你自己想买的。” “……行!” 得了,好面子!我懂我懂! 澹台绮鸿去了常常光顾的名为“点酥娘”的铺子买了七包红豆酥,买完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公平,越想越生气。 澹台绮鸿极不明白,明明她与澹台傲劂都是兼具魔神血液且三界不容的异类,可三哥的祸一过就觅得良人,而自己一千年连半朵桃花都没遇到,莫非是自己遇的祸不够大? “嗷呜!” 这怒吼响彻天际,澹台绮鸿被吓得一激灵。 茂密的树林随狂风摇摆,大大小小的石块震裂。 澹台绮鸿跟着声音寻找,听声是老虎或者狮子之类的猛兽。她足下生风,腾到上空查探一番。 漫漫桃花林映入眼帘,还未入春,山头的桃花便开得这般旺盛了,莫不是有仙人在附近修炼施法? 桃林深处的喜鹊扑腾翅膀迎面飞来,惊起片片花瓣。 澹台绮鸿飘在空中,与这小喜鹊对视着,喜鹊在她身旁飞了一圈,喳喳地叫着。 午时至,喜鹊鸣,大疾,宜求神佑。 喜鹊在午时鸣叫,并非大吉而是大凶,莫不是要给她引路,求她救一救那方才嘶吼的猛兽? “带路!”澹台绮鸿不知道喜鹊能不能听懂人话,只着急地说出来。 喜鹊似乎听懂了,扑腾着翅膀便开始引路。 喜鹊将澹台绮鸿引到花林尽头,澹台绮鸿稳稳落地,小跑着上前察探一番,仅一眼,她便浑身发颤。 一群毒蛇将一只猛虎围住,群蛇“咝咝”地吐着舌。 澹台绮鸿本想眼不见为净,可想到白鹤师父教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想到侄女霜颖最近炼药缺蛇胆,便决定折回来救这老虎一命。 老虎以四脚撑起沉重的身体,想与群蛇做最后的决斗。若不是被这些毒蛇咬了一口,行动不灵敏,就这些小玩意儿还想绊住自己! 忽然眼前白衣掠过,墨黑长发丝丝缕缕,长袖随旋转而飘逸,雪白的面纱遮住白皙的面容,仅露出一双浅眉与嵌着墨黑眼珠的凌厉眼眸。 澹台绮鸿给老虎弹出一道保护罩,又唤出八凌镜将意图靠近老虎的蛇打开。那蛇听到有人阻拦自己,凭着灵敏的听力二话不说向她咬去,其它蛇听到动静,也纷纷冲向她。 澹台绮鸿将它们一一打开,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蛇被八凌镜的魔力击中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 蛇群眼看就要咬到她,澹台绮鸿暗道不妙。 这是你们逼我的! 双眼猛然一睁,墨黑瞳孔已然变为血红,八凌镜化为白色的保护罩护住澹台绮鸿的双手。她徒手抓住其中一条,由于八凌镜的庇护,蛇含毒的皮肤并没有将她的手毒烂,反而是蛇的皮肤在八凌镜的腐蚀下逐渐溃烂。 “八凌镜,留下全尸,我还要取蛇胆!” 八凌镜放低了魔力,澹台绮鸿将手一挥,群蛇倒地,奄奄一息,她取出葫芦,趴在地上的蛇个个开膛破肚,蛇胆便一个接着一个飞进葫芦里。 她转身走到老虎面前,盘腿而坐,颤抖着将魔力绕于指尖,缓缓渡上老虎的伤口,直至伤口愈合。 方才启动的阵法与现下的运功将她体内的魔力几近抽干,冷汗滴滴如雨落下,润湿了贫瘠的山土。 如此荒凉之地,自己晕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她真的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她倒在了地上。 一片寂静,唯有凄风孤单扫过。老虎见她晕了过去,金色光芒强烈炸开,待光芒散去,映入眼帘的是黑色长发,金色双眼,外罩黑色氅衣的英俊男子。 男子凝视着那被面纱遮盖的脸,有些出神,透过此女昏睡的面部轮廓,他的脑中浮现出一千年前怀中昏睡的婴儿面孔…… 一阵风刮过,一条红色的纱带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手上。 “鸿……”这字倒让他忆起一位故人,一位永远都不会与他有交集的故人。 休息了片刻,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方才与群蛇搏斗,又给他解毒,现下定是疲倦,仅仅小寝一会儿恢复得着实慢了些。 他想着又看向澹台绮鸿,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抬起手,将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 澹台绮鸿动了动双睫,睁开双眼,自己正靠在大树下,救过的老虎趴在自己身边,红纱在地上轻轻躺着,柔弱得随时会被风吹走。 她皱着眉头拿过地上的红纱:“这不是我的吗?” 在老虎疑惑的目光下,她望着红纱抱怨:“什么抛红纱牵得如意郎君,传闻都是骗人的!” 老虎在心里嘲笑这种想法,用红纱牵如意郎君,怎么跟魔族的那个用红纱牵姻缘的习俗一样可笑。 澹台绮鸿解下溅血的面纱,叠好收到袖子里。 看到她的面容,老虎呆住了。 竟是鸿儿!竟是澹台绮鸿! 难怪有似曾相识之感! 老虎探出宽厚的爪子碰了碰澹台绮鸿攥着红纱的手,澹台绮鸿看向老虎,摊开手露出红纱,问:“你想要这个?” 老虎点点头。 反正也牵不到如意郎君,给就给吧。澹台绮鸿将红纱放到它的爪子上,转身离开。 老虎暗暗将红纱收起来,紧跟其后。 澹台绮鸿怔住,转身摸了摸它:“你要跟着我吗?” 老虎沉沉地叫了一声,点了点头。 澹台绮鸿笑了笑,第一次收老虎做灵宠,想想就很兴奋,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她想了片刻,道:“你方才与群蛇急速搏斗,远远望着就像将毒蛇燃烧殆尽的火焰,便叫疾火吧。”言毕手中团起一束魔力,化为通向魔族的通道。 自人间至魔族的通道,仅有魔族王室才能开启,而这开启的凭证,除了澹台氏的王室之血,便是眉心处的赤红幽罅火纹,那是魔族澹台王室独有的印记。 澹台绮鸿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三哥与三嫂回去了吗?三嫂那么喜欢人间,三哥应该会陪她多玩几天吧。” 疾火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不过让他感兴趣的是澹台绮鸿本人,而非她话中的别人。 “怎么样,魔族很漂亮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澹台绮鸿伸了个懒腰,笑盈盈地看向疾火。 疾火想开口说他来过好几次了,无奈他现在是原形,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叫着应一声。 “疾火,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澹台绮鸿一边走一边说着,一路上见到不少亲密纠缠的人。她寻思今日是怎么了,一直遇到亲密的恋人。 澹台绮鸿忙低下头,忍不住向疾火抱怨:“这还没到春天呢,怎么搞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凑近了看,这双金色眼睛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发,黑衣,金色的双眼,颀长的身影…… 澹台绮鸿叹了口气,这定是她因一千年空虚寂寞从而幻想出来的男子。 果然,孤身一人太久,看一只老虎都觉得秀气。 澹台绮鸿揉着它毛茸茸的脸:“你若是妖,化成美男子伴我身旁,我带出去一定很有面子。” 最好是自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仅可以随意撩拨,还可以当个暖床男宠。 她还未细想,突兀感觉衣袖被什么扯了几下。 澹台绮鸿忙停止龌龊心思,发现是疾火在扯她,并指了指身旁。 方才还在这里成双成对的人儿却在此刻荡然无存,倒成了清净的地方。澹台绮鸿坐上草地,顿觉身心舒畅。 疾火乖乖地趴在她身旁,金色的眼睛欲睁欲闭。 “困了吗?”澹台绮鸿轻抚它的虎毛。 疾火往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别来无恙,澹台绮鸿…… “疾火,你怎么像一只猫啊!这么黏人!”澹台绮鸿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虽是冬末,可这老虎身形大,一个劲儿地靠过来倒弄得她出了一身汗。 疾火仗着自己是原形想吃她的豆腐,但冷静下来还是在她身旁安静地趴了一会儿。 来日方长,总有她心甘情愿的时候。 第十章 相思之果 http://.biquxs.info/

“姑姑!” 澹台绮鸿闻声回头:“霜颖?”双手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 她穿着粉色的衣裙,肘下是半截水蓝色的袖子,蓝色长发编成灵蛇髻,剩余散在后背,额前披着薄薄短发,尽显灵气与俏皮。 澹台绮鸿:“时隔多年,霜颖愈发可爱漂亮了!” 澹台霜颖:“哎呦!姑姑你这实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疾火:“……” 澹台绮鸿掏了掏袖口:“有好吃的送你。” 在澹台霜颖期待的目光下,澹台绮鸿掏出一包红豆酥递给她。但澹台霜颖明显看到那宽大的袖口还留着几包。 澹台霜颖的眼睛闪闪发亮,看到澹台绮鸿鼓鼓的袖口还留有几包,问道:“姑姑,这几包都是送给谁的?” 澹台绮鸿如实道:“这一包是我的,这两包是三哥三嫂的,这一包送步离姐,一包送二哥……” “还有一包呢?” 数这么仔细吗? 毕竟答应了王兄不能说,但霜颖是个机灵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普通孩子,澹台绮鸿在心里斟酌片刻,道:“我时常光顾‘点酥娘’,那儿的老板极其热心,故而多送我一包。” 澹台霜颖点了点头,澹台绮鸿也不知道她到底信没信。 澹台霜颖突兀皱起眉,目光从澹台绮鸿身上转向她身旁的疾火。 澹台绮鸿问:“霜颖,怎么了?” 澹台霜颖依然皱眉:“这只老虎……” 疾火后退了一步。 澹台绮鸿疑惑地看向疾火,又看向澹台霜颖。 澹台霜颖道:“我这几年新交了一只虎妖朋友,看到姑姑身后的老虎,我就想到他了。对了,他是妖族的小太子——腾宇。” 澹台绮鸿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惊讶道:“妖族的意佪王上成婚了?连小太子都有了?” 按理说,妖魔两族交好。若意佪王上成婚,他们澹台氏四兄妹都应去赴宴。但这几年她不仅没接到婚帖,更是一点儿喜庆的消息都没听到。 澹台绮鸿一番沉思,终究得出:“意佪王上有一两情相悦之人,但那女子命定不祥,难以服众。意佪王上不惧流言蜚语,冲冠一怒为红颜,独自承受妖族臣子的施压,打破庸规,与她私定终身,孕育一子。” 澹台霜颖突兀打断:“姑姑,目前没有妖族王上娶亲一说,也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说。” 澹台绮鸿的表情变得僵硬:“难,难道……”食指弯曲放到唇下:“莫不是他仗着身份尊贵,耍弄纯良女子,却不想女子有孕,他嫌弃女子卑贱,便留子舍母。” 澹台霜颖觉得有理,也跟着思索:“难怪腾宇性子怯懦,原来意佪王上并不喜欢他的母亲,更别说他这个太子。” 澹台绮鸿叹道:“痴情女子薄情郎,果然天下男人都靠不住。” 疾火轻轻撞一下澹台绮鸿的手臂。 澹台绮鸿这才停止推论,转过身见一棵结满小红果的树立在眼前。这是相思树,树干约两人合抱大小,枝丫交错,相思树结相思果,约珍珠大小,形呈心,果皮苦涩,果肉浓甜。 今日只是带疾火到魔族逛逛,熟悉熟悉,谁知竟不知不觉走到相思果树下。不过,既然来此,便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澹台绮鸿拍了拍套拉着脑袋一脸沮丧的疾火,道:“在这儿等我,我采几个果子解解渴。”言毕,撸了撸袖子,腾到空中。 落到粗壮的枝丫,抬手接住澹台霜颖扔上来的竹篮,挎在肩上,澹台绮鸿一边往篮子里扔相思果一边朝树下的澹台霜颖大喊:“霜颖,你也上来呀!” 澹台霜颖刚想爬上去,但看到澹台绮鸿脚下的树枝似有颤动,她瞳孔一缩:“姑姑,小心!” 澹台绮鸿一个趔趄,脚下踩空,往后一仰便摔了下去,不过没摔到草地上,是疾火给她当了肉垫。 “疾火,你没事吧?”澹台绮鸿忙从疾火身上跳下来,看向澹台霜颖,想跟她表明自己没事,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看向自己,反而一脸愤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后方。 澹台绮鸿也看向自己后方,还被香粉呛得打了个喷嚏,不紧不慢地爬起来,平静道:“霜颖,别看了,继续采啊!” 莺美人见她们故意无视自己,双眉皱起,一把揪住澹台绮鸿的衣袖,掩唇轻笑道:“不知是二位王姬在此,本宫还以为是哪个野丫头来偷相思果。” 这话无疑在说她们爬树的行为无半点身为王姬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反而像行为粗鄙的野丫头。 澹台绮鸿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 澹台霜颖却是比澹台绮鸿还直接的人,对不喜欢的人,是半分情面也不会给,直接道:“那既然这种只有野丫头来的地方,莺美人怎么亲临于此,你不怕浪费自己口舌教导我们,本王姬倒是怕脏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你!” “你!”莺美人抬手想打她,却又被澹台绮鸿抓住了手腕。 澹台绮鸿将她推开,挡在澹台霜颖前面,冷冷道:“打起来闹到王兄那儿,大家都难堪!” 尽管莺美人仔细揣度澹台绮鸿的话有理,但她心下依然委屈。不过她没有亲自上阵,而是暗地里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宫娥。 一个小宫娥上前一步:“你这个孽种算什么东西,轮到你来教训我们美人!” 澹台绮鸿冷眼不语,似是已经习惯。倒是澹台霜颖扑上去骂:“贱女人,你说谁是孽种!谁是孽种?!” “就说她!你娘也不干净,地狱底下待三百年还不安生,红颜祸水,狐媚子!” “闭嘴!”澹台霜颖一抬手投去两只名为“小狠和小毒”的蓝色毒蝎,尾间毒刺刺入宫娥的皮肤以此麻痹她的身体。澹台霜颖一记魔力打过去,她自儿时就泡在蜘蛛蜈蚣汤浴里,炼得一身毒,打出去的魔力有诡异的蓝色液体渗出,溅到宫娥的肌肤。 毒液所溅之处,快速溃烂。 “啊——”莺美人大惊,一边逃跑一边狂喊着:“来人呐!霜颖王姬杀人了!” 澹台霜颖紧跟其后,一边跟一边用魔力投打。没打到莺美人,但一旁的树、石和草都遭了殃。 好巧不巧就碰上了批完灵疏难得出来散步的澹台文矱。莺美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躲到澹台文矱身后,委屈得梨花带雨,道:“王上,救救妾身,您要为妾身作主啊!” 澹台文矱看向杀气腾腾的澹台霜颖,一扇子扫过去,硬生生将她要催动的魔力逼了回去。 澹台霜颖迎面撞上这阵风,刀片似的刮在脸上,她的戾气减去半分,手里的魔力熄了,逐渐冷静下来。 澹台绮鸿在树后阻止了爬向澹台霜颖的两只毒蝎,轻轻道:“不能过去,当心被炼成药,别着急,我会保护你们的主人。”又摸了摸疾火的头,道:“乖乖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听话啊。” 澹台绮鸿走过去,站在澹台霜颖一旁。 平日里一贯温和的澹台文矱面含怒气,严厉道:“澹台霜颖,我看你是愈发不懂事了!” “是她们先诋毁娘亲的!” “诋毁……”澹台文矱危险地眯起眼睛,甩开莺美人,道:“你说了什么?” 莺美人吓得白了脸,道:“只,只是一些玩笑话,不想霜颖王姬竟当了真,妾身惶恐。” 澹台霜颖见她一副明明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儿却依然装无辜博同情的样子,心底的愤怒腾腾升起,吼道:“是侮辱还是玩笑,你连这两者都分不清?!” 澹台绮鸿拉了拉澹台霜颖,摇了摇头:“霜颖,别说了……” 倒不是澹台绮鸿不愿让澹台霜颖反抗,而是这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王兄一定会偏袒莺美人,也正是王兄多年的偏爱,才让莺美人愈发没有规矩。 一千年了,不管她怎么反抗,都被王兄的一句“她出身不好,自然会做一些嚣张的事涨涨气势,纵然有很多不是,你也要宽恕她。”反驳回去。 澹台文矱用冷冽的目光扫向低头的澹台绮鸿:“她是被你惯坏了……” 澹台绮鸿面色难看,不语。对王兄的斥责,不管心里有什么抵抗,都不能说出来,这是她对兄长,也是对王首的敬重。 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她澹台绮鸿,魔神之女,三界不容,没被澹台氏扫地出门已经是万幸。有什么资格让澹台文矱给予她尊重?! 她只能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守护重要的亲人。 莺美人见缝插针:“既然绮鸿王姬教不好,倘若王上不介意,妾身可以不计前嫌,亲自抚养霜颖王姬。” 澹台霜颖像扎到刺一样猛然站起:“你休想!我告诉你!除了姑姑身边,我哪儿都不去!”她那生得同妙舞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渗出泪水,触及到澹台文矱心里最不想回忆的一处。 澹台霜颖跪着走进澹台文矱:“父王,在霜颖的眼里,你不是王,你是我的父亲,你不要驱我到别处。” 澹台文矱暗暗握紧拳头,目光渐渐冷去,道:“孤王先是魔族的王首,再是你的父亲!你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不要以为自己是王姬就可以随意犯错,任意妄为!” 澹台霜颖僵在原地。 一阵咆哮传来,疾火风一般闯过来,挡在澹台绮鸿前面。澹台绮鸿忙上前:“疾火,你不该来!快走,听话,快走!” 疾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金色的虎眼望向澹台文矱。 澹台文矱微微皱眉,待看清老虎样貌,眼底划过几分惊讶。 最终,以澹台霜颖被禁闭房中为结局,不过,即使被罚禁闭也照样不消停,澹台霜颖不停地用手帕抹眼泪,嘴里一直骂着莺美人不得好死。 澹台辞忧轻轻拍着她的背,劝道:“霜颖,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应当理解你父王。” 澹台霜颖猛然抬起头,露处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哭道:“理解理解,二王叔总让我理解他,可他理解过我吗?!” 澹台绮鸿倒是庆幸,仅仅是对澹台霜颖实施关禁闭的惩罚,总比她当年被废一日法力手无寸铁的被扔在神族要好。好在亲生女儿与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不一样的。 澹台霜颖抽泣道:“他觉得我这个女儿是个累赘!他不想要我了,他后悔让娘亲生下我!” 澹台辞忧连忙喝止住了她:“霜颖,不许乱说!” “本来就是!他现在不爱娘亲了,也不爱我了,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贱人!” 他想拦住制止,澹台绮鸿却先一步拦住了他:“二哥,你就让她闹吧,这口气憋在心里一直不发泄出来,她迟早憋出病!”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澹台霜颖的头:“难道二哥想看到,霜颖变成第二个我吗?这样的女孩,我不希望她变成我!二哥,你看看霜颖,难道看不到曾经的我吗?” 澹台辞忧大惊失色,澹台绮鸿也瞪大了双眼,连忙缓和语气:“对不起,我过于失态了!”她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二哥,让我们姑侄俩单独聊聊吧,有些话并非你们男人听的。” “也好,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只有你能劝得动她了。”言毕,澹台辞忧离开了。 澹台绮鸿取出一块干净的手绢给她擦眼泪:“别哭了,经过今日的事儿,你要明白,世上没有人会一直纵着我们,这性子该收的也要收一收。” 澹台霜颖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语气也恢复了一些冷静:“姑姑,我们为何要活得这么辛苦?他不纵着我们,我们可以自己纵着自己!” 澹台绮鸿轻叹道:“霜颖,你今日的失仪之举,王兄只是让你反省,不曾有过分的惩罚。你可知是为何?” 澹台霜颖摇摇头,她并不觉得这惩罚的不过分。禁闭房中,她这贪玩的性子岂能忍得住! “那是因为,王兄还想着你的母亲。” “真的?”澹台霜颖满眼的欢喜与错愕,眼里亮晶晶的泪花纯净的仿佛让人一眼望到她的心底。 “当然。”澹台绮鸿接过一个宫娥递过来的盛着白玉卷与炸蟹糕的琉璃盘,道:“你看,这是妙舞嫂嫂生前常做的点心。王兄表面上关你禁闭,实则寻了珍舞宫的旧人来给你做这些点心。” 澹台霜颖颤抖地接过,打小喜爱玩具美食的她第一次在看到这些炊烟点心时心情这般复杂,她不知此刻是因见到娘亲生前的点心而兴奋,而是想到娘亲后触发的悲伤。 澹台绮鸿缓缓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休息,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些事,并非一定要在明面儿上做。” 澹台霜颖缓缓抬头,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开,清纯可爱的面孔透着几分诡异,点头道:“嗯!” “若要平安,就必须要强大。但是树大招风,你也不可长得太张扬。” “姑姑教诲,霜颖明白了!” 澹台绮鸿替她掩了宫门,迎面就撞上了疾火与澹台辞忧。 澹台辞忧连忙问:“怎么样?” 澹台绮鸿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只是,她还这么小,就要承受这些,真是……” 澹台辞忧直接道:“她迟早要长大的。” 澹台绮鸿叹了一口气。疾火走到她面前用爪子拍了拍她。澹台绮鸿微微一愣,摸了摸它:“好了,疾火,是不是让你担心了,你放心吧,我下次不会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可随意惊扰王兄,不然连我也保不住你了。” 澹台辞忧的脸骤然变了一个色:“你……你唤他什么?” “疾火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 澹台绮鸿揉了揉疾火的头:“二哥,你看这只老虎是不是长得特别英俊,特别好看!” 澹台辞忧扬起头,右手拂开长发,道:“要说这英俊潇洒,他比不上你二哥!” “我知道!可是二哥,疾火它是又英俊又暖和,晚上抱着睡可能都不用盖被子了。” 澹台辞忧一怔,试探地问:“你们……同床了?” 澹台绮鸿道:“怎么可能,我是胆儿小的,怕它释放本性把我吞了,打算给它打个地铺,再给我的床添了一个结界。” 看他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澹台绮鸿打断道:“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 “二哥,该用午膳了,要一起吗?我看疾火也饿了。” “我就不用了,君子有约,美人为上!”澹台辞忧转身离开,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回见!” “重色轻友!”澹台绮鸿白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离开,道:“疾火,我们走!” 澹台文矱回到宫殿,忧愁地扶着前额。步离在背后帮他揉按肩膀,关切地问道:“王上还在忧心霜颖王姬的事吗?” 澹台文矱叹道:“孤王只是不明白,霜颖为何不能像鸿儿一样懂事一点,从小没少给我添乱。” 步离轻笑,道:“王上是忘了,绮鸿王姬当年的烈性子不亚于霜颖王姬,霜颖王姬才三百岁,豆蔻之年的小姑娘,难免任性了些。” 澹台文矱勾了勾唇角,道:“别替她说话了,我是最不喜听你说违心话,其实你是偏袒鸿儿的。” “绮鸿王姬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偏袒一些。虽然属下与霜颖王姬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她是你的女儿。”话虽如此,不过澹台绮鸿最讨步离喜欢的一点还是她小时候对她说的一句话。 澹台绮鸿常常说:“步离姐,你要是我大嫂就好了。” 步离倾慕澹台文矱,疼爱澹台绮鸿,但她不喜欢澹台霜颖。不是因为澹台霜颖是澹台文矱与旁人的孩子,而是那孩子总称呼她“步离姑姑”。 这是澹台霜颖在提醒她,澹台文矱对她仅有兄妹之情,没有爱意。 “步离,有时,孤王不知该怎么面对霜颖。” “王上愧疚妙舞夫人的死,看见霜颖王姬,难免伤神。” “王者,不可为情所困,也不会为情所困,可我犯了错误……”澹台文矱握住她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喃喃道:“我永远都不能喜欢我真正喜欢的人……” 步离怔住。 澹台文矱发觉不妥,道:“孤王今日说得太多了。”他站起身,嘱咐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人静一静。” 步离正要走,手中稳稳落下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竟是红豆酥。 “我记得你喜欢,收着吧。” 步离轻笑,宛如初春娇嫩的花朵。虽然已经收了澹台绮鸿一包,但这包才是她最想收到的。 第十一章 妖族王首 http://.biquxs.info/

夜空璀璨繁星点缀,勾月高傲地垂挂于天际。琴音悠扬婉转,环绕上空。 谁在弹琴? 澹台绮鸿将魔力聚集指尖,扫过八凌镜,镜面显现凛紫殿处,院中紫墨长衫男子弹奏墨紫色的刻龙纹的玉琴,紫白衣女子靠在他肩头。 一曲终了,澹台傲劂放下玉琴,玉琴又化为缚辰,收入剑鞘。 曲栩琢问道:“这是我作的曲子,你是如何熟悉的音律?” 澹台傲劂道:“听你弹过一次,便记住了。” 曲栩琢惊讶地“啊”了一声,从他肩膀移开,微微瞪圆双眼,晶莹剔透。 澹台傲劂轻轻捋好她耳边的乱发,突觉剑鞘里的缚辰有异动,眉间一蹙,一把将曲栩琢抱了满怀,裹进宽大衣袖里,随处扫了一眼,冷声道:“看够了吗?” 八凌镜前的澹台绮鸿打了个冷战,心下疑惑是不是被发现了,而澹台傲劂接下来的话坐实了她正确的判断。 “八凌镜前的那位,还看?!” 竟然被发现了! 澹台绮鸿顿觉崩溃,一挥袖“嗖”地拂去八凌镜中的影像,不停地抚摸胸口顺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气还没顺完,又被突如其来的魔力击中,脑中哄哄一片,身子倾斜倒下。 疾火忙化为人形接住她,戒备地看向门口。 澹台文矱推门而入,手里揣着一坛酒,看向抱着昏睡着的澹台绮鸿的疾火,微微笑道:“意佪兄,大家同为一族王首,平日里称兄道弟,何时这般生分了?” 闻言,意佪无奈笑了笑,道:“别来无恙,文矱兄。” 他将澹台绮鸿扶到床榻上,又到院中和澹台文矱醉饮几杯。澹台文矱性情儒雅,本不胜酒力,无奈兄弟来了,怎么也不能驳面子。 “意佪兄,你此番前来,怎么也不传一声?反而躲到舍妹宫中。” “这其中很复杂,我一时说不清。你这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 澹台文矱打断他,笑道:“原来只是还恩,意佪兄是真与我们生分了。不过,既然要还舍妹的恩,便同我一起商讨商讨鸿儿的终身大事吧。” 意佪蓦然一愣,盅里的酒洒了不少,怀疑道:“你……方才说什么?” 澹台文矱道:“一千年前,是我有私心,但我仔细斟酌后,兄弟一场,总不能连累妖族。左右鸿儿为魔族之人,即便在魔族嫁了,也谈不上连累。” 意佪的面色冷下来,将酒盅搁到桌上:“那文矱兄打算将绮鸿王姬许配给谁?” 澹台文矱道:“这也是桩愁事,她虽貌美明事理,可性子怯懦,兄弟我怕他受婆家欺负。不过千年来她心如死水,无一丝涟漪。既然她无心,我们做兄长的应该帮着引荐一下。” 意佪的脸色渐渐焦急起来,道:“你是她的兄长,我可不是!”明明在一千年前,澹台文矱许诺将鸿儿赐给他,可千年之久只字不提,鸿儿又一直避着他,现在澹台文矱又同他讲一些他从未在意的忧虑来敷衍他,这是想悔婚?! 澹台文矱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我这妹妹,可不一般啊!意佪兄可还记得舍妹的名字。” 他补充道:“真正的名字。” 意佪闭上眼,又睁开,尽管这个名字已经被世人淡忘,他还是将其刻在了心里,一字一顿道:“傲琼,澹台傲琼。” 他自然记得,他初次抱着她逗她玩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名字。至于澹台文矱说的不一般,是指傲琼长王姬常常协助澹台文矱平扫多处造反部落,甚至在五百年前与少熙大战了一场,不仅将少熙打得差点丢了魂,还用八凌火烧伤其大半皮肤。 神族要澹台文矱给一个说法,少熙更是借自己的伤势大做文章,命澹台文矱除掉澹台傲琼,美其名曰为大义舍小义。 三界传言,澹台文矱为了魔族生灵不再被战乱侵扰,亲自处决了被囚魔锁捆在暴风雨下的澹台傲琼。 澹台文矱微微垂眸,思绪又回到了从前,眼中充斥着愧疚与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道:“是我没用,不能护住她。” 时至今日,意佪依然看不惯他五百年前欲牺牲澹台傲琼换取魔族安危的做法,但顾忌情面,总不能说出来,安抚道:“好在护住了,不管用了什么方法。” “也是舍妹幸运,有贵人相助,不然,我很有可能保不住她。”澹台文矱将目光投向缈星宫,引得意佪忍不住向那里看去。 意佪的心一阵痛,如果不是被封了魔力,抹去了记忆,也不会变得这般自卑,这般没安全感。 澹台文矱见他一脸愁容,也不再拿他取乐,道:“五百年前,意佪兄不惧权威护着傲琼。自那时起,我就料到,你是傲琼最好的归宿。” 意佪此刻有些许醉意,听他此言,意识却格外清明,恍然大悟:“文矱兄早有打算,这半天拿我取乐。” 澹台文矱拎起酒壶在桌上倒出一个弧线,抵到意佪面前:“别急,我会给你们牵线搭桥。但趁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 意佪不解道:“什么?” “男人本性在此,何况意佪兄已有半分醉意,我实在不放心你与她共处一室。” “傍晚时分,你已经不方便再备个房吧。” 澹台文矱撤去酒盅,一展折扇,道:“今晚夜景甚好,不妨去散步,顺便醒醒酒。” 意佪勉强扯了扯嘴角,嫌弃地问:“我们两个大男人大晚上去散步?” “谁说是我们两个?”澹台文矱用扇子指了指空中降下的两个紫色身影,道:“你去找三弟澹台傲劂,鸿儿还未失忆前,常常跑去神族找他们。相比我这个兄长,鸿儿更愿意与他那个孪生哥哥倾诉。我今日邀他喝了几杯浓茶,他现下不会睡,你可以去问问他。” 意佪看了看环绕凛紫殿一周的结界,觉得无奈又好笑,道:“听闻你这三弟冷淡孤僻,可有什么有利之物,好逼问他。” 澹台文矱打开一个盒子,有两颗巴掌大的白色果子,果皮布满晶莹雪霜,道:“拿着这颗雪瑾果去找他,他定会见你。” 意佪接过那盒雪瑾果,猛一拍他肩膀,道:“好兄弟!” 澹台文矱也出了缈星宫,望向门口立着的碧蓝色身影,问道:“还没睡?” 步离摇头:“王上不也没睡?”说着取出一杯一壶,倒了半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解酒浓茶,她道:“王上对王姬如此用心,属下都看在眼里,王姬也会慢慢懂的。” 澹台文矱喝下半杯,眩晕感渐渐褪去,道:“陪孤王走走吧。” 意佪走到凛紫殿门口。澹台傲劂果真见了他,不过前提是先交出雪瑾果。 澹台傲劂拿出奎鼎检验一番。 意佪笑道:“怕我动机不纯?” 澹台傲劂取出刀给雪瑾果细细削着皮,道:“有话直说。” 直白了当没废话,很好!意佪问道:“关于你妹妹绮鸿,不,应该是傲琼,她……” 澹台傲劂直接道:“她钟情于你。” 意佪大惊,确保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又问了一遍:“什么?” 澹台傲劂在切好的果块上挖一个小洞,倒了一些蜂蜜,看在雪瑾果的份儿上,便耐心道:“她自小钟情于你,而你却如世人那般厌弃她。” 惊喜感充盈了身心,意佪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上扬,喃喃道:“她竟自小钟情于我……” 他沉浸前半句话的喜悦中,片刻才听到后半句话,不解道:“什么叫我厌弃她?我不曾厌弃她!” 澹台傲劂道:“她亲口对我们说的。” 意佪怔住,当年她避着他说什么也不肯见一面,而他也想着应该尊重她,便不再提及婚事。 两人都没有迈出那一步,不想却造成这样的误会。 澹台傲劂道:“你可以主动一些,她当年可是扬言要去妖族睡了你。” 意佪一脸惊骇,惊骇中揉着几分喜悦。他一开始担心在澹台傲劂这里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可谁知道雪瑾果这么有用,消息量多的承受不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抑制激动,道:“她……已经失去了记忆。” 澹台傲劂望向窗前打坐的身影,道:“一眼钟情之人,即便记忆消弥,千百年流逝,再遇之时,依然心动。” 意佪发现,方才澹台傲劂一直面无表情,故作耐心,只有说这句话且看向窗前身影的时候,说话才有温度,便忍不住八卦起来,问道:“这雪瑾果味苦,长灵力。你的那位姑娘不仅惧苦,还受了大伤?” 澹台傲劂点头,没否认,将果块摆了盘,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雪瑾果切好了,意佪也问得差不多了。他提起茶壶,倒满一杯茶,推到意佪面前。 茶水浸满一杯,意佪明白,这是要赶人了,便道了声:“不多打扰,告辞。” 待意佪出了门,澹台傲劂便封上结界。 曲栩琢倚着椅子,颓丧道:“傲劂,我还是睡不着。” 澹台傲劂将雪瑾果块端到她面前:“乖,把这个吃了,雪瑾果增灵力,你要多补。” 曲栩琢乖乖吃下,雪瑾果苦涩难咽,她从小没少抱怨,甚至被师父说嘴刁,而澹台傲劂就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将果块浸蜂蜜让她吃下,既满足了口腹之欲,又补充了灵力,一举两得。 待她将盘中果子吃尽,澹台傲劂向她探出双臂,道:“你靠我近些,我们说说话。” 曲栩琢乖乖地靠过去。 澹台傲劂拥紧她,其实他之所以帮助意佪,不仅是因为雪瑾果,还有别的私心。 还记得鸿儿第一次来到紫馫宫的时候,与阿琢闹了不愉快,就在他想缓和她们的关系之时,她们竟如亲生姐妹般聊到了一起。 更让他气愤的是,每每三人相处,他总想着他与阿琢浓情蜜意从而让澹台绮鸿自觉多余再离开。但现实却是她们两人一见面就不停地聊三界八卦。如此,被阿琢晾在一旁的倒是他了。 那一刻他就想哪里能冒出一个男人,不管什么样的男人,把这碍眼的妹妹扛走。她就不会闲的日日往他们这儿跑。 曲栩琢笑道:“傲劂,绮鸿说明日要我们去她的缈星宫坐坐。” 澹台傲劂的面色登时冷下去,又想起了什么,道:“方才拜访之人,是鸿儿的未婚夫,他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来探望鸿儿。我们还是改日再去吧。” 曲栩琢偷偷瞟一眼他忽冷忽热的表情,忍着笑:“既然这样,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好。” 她的目光投向澹台傲劂紧握着她肩膀的手,探出自己的一根食指轻轻点着他的手背,每说一字就点一下:“好好回答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近日冷落了你。你,是不是,吃醋了?” 澹台傲劂也不掩饰,点了点头,道:“的确不高兴,我不喜欢你和除我以外的人走得太近。” 曲栩琢仰头看他,想给他一点甜头,空出的手顺着他的下颌往耳根的方向抚过去,道:“都在你怀里了,还能跑到别处?” 澹台傲劂握住她抚摸自己面庞的手,目光溢满柔情,道:“不能跑,我们休息吧……” 缈星宫的澹台绮鸿一个喷嚏惊醒,忍不住往被窝里缩了缩。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地铺上瑟瑟发抖的疾火,便施法将它缩到只有半臂长,下床抱起它放到自己的被窝里,温柔道:“疾火,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第十二章 献舞取重 http://.biquxs.info/

日光点点,透过纱窗轻洒落花屏风,女子坐于铜镜前,身旁的侍女仔细地给她描眉。 女子看向侍女装扮的姑娘,樱唇微颤:“小姐……” 侍女拍了拍她:“要改口了,以后你才是南宫家的小姐——南宫湘。我是你的女婢蕙慧。” 被唤南宫湘的女子一袭粉衣,碧蓝长发梳成参鸾髻,肤色如雪,一双柳叶眉下嵌着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齿若编贝,粉嫩唇瓣微施唇脂,倾倒三界。 南宫湘小心翼翼道:“蕙慧小姐……” 蕙慧这个名字是真正的南宫小姐的乳名,即便得了小姐的允许,她叫的时候也是胆怯的。 蕙慧轻轻拍了拍她,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让你顶替我遭这个罪。我再问你一遍,小蝴蝶,你可想好了?” 南宫湘站起身,看向她,面色严肃:“蕙慧小姐,我一个身世不明的小妖,蒙南宫家族不弃,收留了我。如今南宫氏有难,我一定会担下南宫氏的责任。” 蕙慧握住她的手:“虽说王上有意联姻,但若嫁的不是王上,南宫家便再也扶不起来了。” 南宫湘接过她递过来的锦盒,翘指打开,一根做工精致的蝴蝶簪入了她的眼。片刻,丝丝笑意在她漫着红晕的脸上缓缓绽开,道:“既然小姐信任我,我便用心一试……” 步离自大殿门口走来,行了一礼,道:“宫外有一女子,声称要为王上献舞。” “献舞?”澹台文矱不耐地皱眉,一旁的澹台绮鸿更是一脸疑惑。 澹台文矱接过澹台绮鸿递过来的灵疏,皱了皱眉,道:“现下孤与鸿儿事物繁忙,你怎么不轰了她?!” 步离欲言又止,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王上若不见一见那女子,怕是要有遗憾。 澹台绮鸿思索一番,道:“王兄,此女既然有信心,自然有她的妙处,不如让她来殿内瞧一瞧。” 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未从灵疏离开,她其实也是不耐烦的,但仔细揣摩,步离姐不可能没轰那人,定是观到了那女子的可疑或是别的。还是让她到殿内,自己要亲眼看看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况且,寒凉透骨的季节,让一个姑娘在外瑟瑟发抖,怪可怜的。 澹台文矱想着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撤去了四周的灵疏文字,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袭舞衣的女子飘飘而来,碧蓝长发随风飘扬,身形瘦弱苗条,半面掩一层面纱。她轻震臂间丝带,轻盈腾到澹台文矱面前。 澹台文矱皱眉,伸手想揭开她的面纱。 她轻盈躲开,围着他旋转,裙角丝带随着她旋转的动作而旋转。 澹台绮鸿细想这女子一招欲擒故纵做得极好,观了一眼发呆的澹台文矱,走到步离面前,问:“步离姐,她是谁?” 步离瑶瑶头,道:“不知,只是声称献舞。” “不知道?”澹台绮鸿愣了愣,她怎么看都觉得这跳舞的女子是在勾引王兄啊!关键是王兄还一直盯着她看,平日里的危机感去哪儿了啊! 不行,不能让王兄陷入迷网还不自知! 澹台绮鸿正欲动手,却被步离拦住。 步离劝道:“绮鸿王姬,在王上眼前不可莽撞,静观其变,再做决断。” 澹台绮鸿只好作罢,本以为是眼线将不能言于口的重要情报用舞跳出来传达给他们,谁知这舞女一进门就往王兄身边又扑又躲,哪里是有要紧事的样子,不满道:“别是下一个莺美人,只会挑拨离间。若是,还请步离姐劝一劝。” 步离闻言自然欣悦,安慰她道:“你只管宽心,王上定然有他的打算。” 一舞终了,女子缓缓腾到澹台文矱身前。 轻盈曼妙的舞姿配合旋转的动作,都与那个人如此相像…… 澹台文矱先一步腾空而起,将跳舞的女子揽入怀中,匆忙揭开她的面纱,那熟悉的面孔让他为之一颤,嘴唇轻启:“舞儿……” 南宫湘有些不知所措,在落地时躬身行礼,将联姻信物蝴蝶簪交给他,恭敬道:“小女子南宫湘见过王上……” 澹台文矱心下复杂,原来认错了,她不是妙舞。 妙舞在三百年前便驾鹤西去了,此人不是妙舞,只是皮囊像罢了。 痴迷与错愕的模样是给在场的人看的,当年魔族传言他澹台文矱喜欢妙舞喜欢到无法自拔。 妙舞走后,他伤心欲绝,萎靡不振。 因为要配合这些传言,他在自己的寝宫酩酊大醉,却无意间做了一件荒唐事。 他目光一转,因为澹台绮鸿与步离站在一处,两人也不知他是将目光落在谁的身上。 他本来想着将这南宫小姐赐给澹台辞忧,让他收收心,莫要再流恋外界的花花草草。 可南宫遗孤为兴南宫氏,培养了第二个“妙舞”,如此费尽心机,他倒不能将她随意赐给别人了。 待这错愕的表象维持得差不多了,澹台文矱将蝴蝶簪放回她的手里。 此刻澹台绮鸿的心里想法与他的王兄如出一辙,但她眼底湿润了,一看到南宫湘,就仿佛看到舞姿曼妙,蕙质兰心的妙舞嫂嫂。 她笑盈盈地看向步离,而步离僵住的脸却让她愣住了。 她突兀想起,步离在澹台文矱身边服侍了几百年,早已暗生情愫。如今澹台文矱又得佳人,步离自然是不悦的。 感情上的事澹台绮鸿一窍不通,与其说一窍不通倒不如说他不相信爱情。王兄对宫中娘娘的态度是再不喜欢也要装成喜欢的样子,有时她都分不清王兄是真心还是假意。 “对她们是虚与委蛇,对你才是真心”这样的戏隔两三日就要演一次,让当年懵懂的澹台绮鸿将王兄的行为代入世间所有男子,几乎将世间男子都想成了负心虚伪之徒。 红纱没有牵到意中人应该也是为她好,一定是警示她女人要自强,男人不专一不可靠。 她在人间也看了很多贵族女子将最好的年华留给她们的男人,而就在那些女子变老变丑的时候,生活奢侈的男人就会纳很多美妾,重复着和糟糠之妻年轻时缠绵的情话。 澹台绮鸿犯难了,她现在不知道是替王兄开心,还是替步离伤心。 她拉了拉步离,示意先行离开,步离姐在这里既讨没趣又讨伤心,不妨带她出去走走。 她带着步离赏花,摘了一朵桃花捧在手里递给她,道:“步离姐,这里的桃花提前开了。你看!” 步离勉强扯出一个笑,道:“绽放的是早,也在花群中短暂的得了头筹,却提前了枯萎的日子。” 澹台绮鸿以为步离在含沙射影,就顺着她说:“或许王兄只是一时的兴趣,毕竟那南宫小姐……嗨!男人嘛!都喜新鲜事物,过几天就腻了。” 步离反驳道:“王上并非轻浮鄙俗之人。” 澹台绮鸿垂眸,言语间认真几分,道:“步离姐,一段没有回报的感情,并不值得。你可曾想过,或许你对他只是爱而不得的执念,或者就算你们在一起,他也不会为了你停止接纳别的女子,何必执着?” 步离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懂他的野心,懂他的抱负,懂他的心酸,我从未想过他会为我做出改变。我只要看着他,看着他就好了。而且,他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澹台绮鸿无言以对,将桃花扔进流水。 桃花漂在水上,泛了点点涟漪便很快消逝。瀑布泻下,将桃花打到岸边的石头上。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步离怔怔地望着桃花被流水无情地冲走,失意离去。 澹台绮鸿喃喃念着步离方才的话:“流水无心恋落花……”转过头,望见树上依然有桃花落下,顺水流走,一骑绝尘而去。 “还真是呢……” 忽然觉得手痒,低头看去,疾火叼着一枝开得旺的桃花在她的手背上磨蹭。 虽然澹台绮鸿看待桃花无喜无厌,但既然是疾火送的,便收下了,道:“有心了。” 疾火见她的脸上绽出笑容,也扬起嘴角。 “疾火,爱一个人,一定很痛苦吧。明明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却还表现得云淡清风。”澹台绮鸿说着靠着树坐下,继续道:“我不敢成婚,更不敢交出自己的心。” 疾火忍住想要变回人形的冲动,伏在她膝上,他想对她说:倘若你不介意,不如嫁给我,我定不会负你! 他知道如若他现了人形,暴露了妖族王上意佪的身份,以妖魔两族的世代交情,澹台文矱将鸿儿赐给他是顺风顺水的,可他不想将他的感情被她当作一场权谋联姻,也不愿鸿儿被澹台文矱压迫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他。 他要等他们两情相悦,等她愿意陪他携手一生。如此,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娶,她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妖族的王后。 澹台绮鸿揉了揉他的头,自她抱着缩小的疾火同榻而眠后,疾火就愈发喜欢靠着她,她看话本的时候,它要趴在她脚边;躺在床上用八凌镜查探线索的时候,它要扑上来;现下她要坐在树下思索爱情为何苦涩,它也要趴在她腿上。 这让她不禁发出疑问:“你为何这么喜欢靠着我?” 第十三章 簪在谁手 http://.biquxs.info/

南宫湘被封为美人,迁居珍舞宫。 按魔族的规矩,新宠入宫,侍寝后的翌日寅时三刻入魔族王上的宫殿请安。 南宫湘是个柔若无骨的美人,身上的厚重衣裙都怕压垮了她,她缓缓躬下身,长裙平铺锦砖,行礼道:“美人南宫氏拜见王上。” 澹台文矱不曾唤她起身,从宝座走下,轻轻扶起跪在地上柔弱的人儿,眼中是掩不住的柔情,无奈柔情不予眼前人,眼前人不知,一味地蒙在鼓里,一点点沦陷。 南宫湘瞟了一眼他的眼睛又快速收回,低声问:“王上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澹台文矱轻捻她耳旁的碧蓝发丝,道:“你这一头蓝发,生得很美。” 南宫湘怔住,夸赞她美貌的男子不尽其数,这澹台文矱却对自己的美貌视若不见,却把第一焦点放到自己的头发上,倒是罕见。 他只是笑,携了她的纤纤玉手:“湘儿,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南宫湘微微抿唇,点点头。 澹台文矱伸出手,抚上她白皙又微微透红的脸,眼中的人不是她,是另一个人。 蝴蝶簪滑落,她的一头蓝发如瀑布泻下,妩媚动人。她被他锢在怀里,手臂温柔有力。 思绪与现实交错,不知怀中佳人是谁。 不管是谁,那些话都是他编造的美丽的谎言…… 澹台霜颖气呼呼地跑到缈星宫,澹台绮鸿无聊地搓着身旁疾火的头,无奈看她一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要冷静,三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澹台霜颖摇着她的胳膊,急道:“姑姑,我急啊!你知道吗?父王新纳了个美人,还把珍舞宫赐给她!那宫殿是娘亲的,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 澹台绮鸿命令她坐下,给她沏了一杯茶,道:“王兄三百多年不曾踏入后宫,如今踏入,说不定还会给你添个弟弟妹妹,你应当开心才是啊。” 澹台霜颖甩开她的手,愤愤道:“不行!弟弟妹妹只能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 澹台绮鸿欲入口的茶洒了一地,这丫头怎么愈发的口无遮拦,和自己小时候那么像! 她淡定地擦拭着地上的水渍,无奈道:“霜颖,谨言慎行。” 澹台霜颖随意拿起桌上的芋泥糕塞嘴里,含糊道:“谨不了言,也慎不了行!这口气咽不下去!” 澹台绮鸿欲解释南宫氏族被灭门一事,而南宫小姐是无家可归才被王兄纳入后宫。她还未说话,澹台霜颖就打断了她:“哼!一定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术把父王迷晕了,所以父王才那么宠她!” “不。”澹台绮鸿伸出食指摇摇头,道:“不是狐媚术,是脸。” “脸?”澹台霜颖猛一跺脚,疑惑道:“她能有我娘亲漂亮?” 澹台绮鸿继续摇头,道:“不是,是一模一样。” 澹台霜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讶道:“一模一样?!” “不仅是模样,还有舞姿,夸张地说,每个旋转的动作都丝毫不差。” “竟有这种事……”澹台霜颖抚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那我去会会她!” 澹台绮鸿无奈的看一眼她仓皇离去的身影,拍了拍疾火,叹道:“希望她别讨厌南宫娘娘。” 现下四周无人,澹台绮鸿站起身,抬手召出八凌镜,刹那间被吸入镜中。疾火想追上去,却扑了个空。 八陵镜将她传送到凛紫殿门口,谁知门还没敲就被结界弹得后退了几步。澹台绮鸿连忙站稳,敲了敲结界,道:“三哥,我是澹台绮鸿,有重要的事儿和你商量!” 结界里没人应,澹台绮鸿想着或许不在,正欲离开,那一深一浅紫色身影映入眼中。但澹台绮鸿的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躲起来,因为三哥身旁不仅有曲栩琢,还有一团浓浓的黑烟。 黑色烟雾说了话:“少主,属下无能,翻遍了天,也没找到。” 澹台傲劂握紧双拳,尽管心底怒气横生,语气依旧冷淡:“以前那个东西近在咫尺,我却没有能力将其打破,如今有了这能力,却见不到那个东西。” 黑烟道:“属下认为,少主还是问问她,毕竟只有她在五百年前同少熙交过手。” 澹台傲劂道:“她记忆缺失,已经不记得这些。” 黑烟道:“少主莫要急躁,一千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 黑烟散去,澹台傲劂将目光转向曲栩琢,揽她入怀,一手捧起她的手,问道:“我同那人说了好些你听不懂的话,你就不问问?” 曲栩琢体贴道:“你不说自然有你不说的理由,我不会勉强你的。” 澹台傲劂如实道:“不是不愿说,只是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我会慢慢告诉你。若是长话短说,便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如果这件事一直不能解决,我们就永远不能解脱。” 澹台绮鸿微微皱眉,他们这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吗? 澹台绮鸿想前去问个明白,但仔细揣度,三哥一直都对曲栩琢以外的人极其疏离,直接过去问,他未必会如实相告,还是先回去等等吧。 她本想回缈星宫,半路上遇见澹台霜颖,便一起去珍舞宫凑热闹。 自妙舞驾鹤西去,澹台文矱一直将珍舞宫禁着。如今南宫湘的到来,让清冷的宫苑又热闹了起来。 澹台霜颖走进去抓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又同澹台绮鸿无奈的目光对视,傻笑了一声:“我,我这是像姑姑小时候,不拘小节。” 澹台绮鸿扶额,心道:要不说往事不堪回首…… 澹台霜颖拿一块递给她:“甜甜糯糯的,比在人间买的还要好吃,姑姑你尝尝。” 澹台绮鸿摇摇头,再好吃也是别人的,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便道:“我饱了,吃不下。” 澹台霜颖取出一个小盒子,在糕点上撒了一些红色粉末。 自澹台霜颖的生母妙舞夫人走后,只要澹台文矱的后宫添新人,澹台霜颖就会找机会在新人的茶水点心里偷偷撒药粉,但都不是什么致命的药,至多让那些美人病几日不能侍君。 澹台绮鸿对她的这些行为习以为常,无聊地问了一句:“这又是什么?” 澹台霜颖道:“相思子粉,加了一点小狠的毒汁。” 澹台绮鸿心下惊愕,蓝帝蝎的毒汁都拿出来了,看来是真想置南宫湘于死地,她委婉地问:“霜颖,你的父王是澹台氏的王首,后宫添人权衡利弊是再正常不过,你既为澹台氏王姬,应当早日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一直对此不满?” 澹台霜颖清亮的双眸暗了暗,没有明说原因,只道:“祖父也是王上,他的心里就只有王祖母。” 澹台绮鸿道:“我的父王,也不是只有我母后一个女人。” 澹台霜颖道:“那不一样,当年是东宫美人使奸计才有了父王,还以东宫家族要挟,不然祖父怎会收了她?” 澹台绮鸿道:“你倒是大义凛然,那东宫美人可是你的亲祖母。” 澹台霜颖自小不受澹台文矱的宠爱,但在只认泽蘩为亲的这一点上,父女二人达成了共识,一个是因为被生母东宫氏虐待从而对其没感情,一个因为姑姑爱屋及乌。 她道:“王祖母为姑姑生母,父王也是王祖母养大的,所以王祖母就是我的亲祖母。” “小鬼头。”澹台绮鸿看着澹台霜颖长大,知道她顽皮任性,要想制服她,就不能跟她唱反调,要先顺着她,再以理服人。 澹台绮鸿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谁让我的小霜颖不高兴,谁就该死。” 澹台霜颖认同般地点点头。 澹台绮鸿故作思索一番,道:“不过,她同你娘亲长得一样,你父王正是新奇的时候,一旦她死了,你父王会因愧疚将她放在心里一辈子,就像对你娘亲那般。” 澹台霜颖想了想,终究是将这些下毒的糕点送入自己口中,进入她百毒不侵的身体。 她起身欲回去想计策,又被镜台旁上锁的锦盒吸引,未等澹台绮鸿呵斥她不准动别人的东西,她就用魔力劈开了锁。 盒子里是一根做工精巧的蝴蝶簪,与父王送给娘亲的一模一样。 澹台霜颖拦住身边恰巧走过来的小宫娥,不等她行礼,便将蝴蝶簪放到她眼前,问道:“这蝴蝶簪,可是南宫娘娘的?” 宫娥用魔力将手中箱子放下,瞧了瞧簪子,得意道:“自然是的,我们美人得王上盛宠,赐几个漂亮的簪钗也是常事。” 常事?什么漂亮簪子不能赐,偏偏赐和娘亲一模一样的的蝴蝶簪!簪子给了,珍舞宫给了,怕是哪日连对娘亲的爱也给了! 澹台霜颖将簪子握在手里,妖艳血花在她雪白的掌心绽开。 “霜颖,你干嘛?!”澹台绮鸿连忙把她手里的簪子夺过来,又用魔力帮她愈合伤口。 澹台霜颖感觉不到痛,死死地盯着盒子里的蝴蝶簪,喃喃道:“父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下次再这么冒冒失失,就别出来了!”澹台绮鸿突兀打断她,环顾进进出出的宫娥,生怕霜颖的话被有心之人听进去。 悄悄地用手帕将簪子上的血擦干净,又悄悄地将簪子放回盒子里,整个过程中澹台绮鸿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一位走得缓慢的宫娥,眯起了眼睛,嘴唇轻启:“蕙慧姐?!” 蕙慧身子一僵,离去。 澹台霜颖问:“姑姑,你在发什么愣?什么蕙慧姐?” 澹台绮鸿道:“没什么。” 本来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陪霜颖来一趟珍舞宫,谁料她们主仆却让她看了一场偷天换日的戏码。 她对儿时的事儿记得不多,几乎是碎片般的记忆,但见到什么就能回忆出什么。今日见到这个宫娥拿着绣着兰花图案的香囊,她认出了这个宫娥才是南宫伯伯的女儿南宫蕙慧。 几百年前,年幼的澹台绮鸿每晚失眠,蕙慧给她缝了四个这样的安神香囊挂在床帘四角。 潜伏在白鹤真人身边十几年回来后,缈星宫全面修葺,床帘床垫被褥都换了,自然也见不到那四个香囊,她也渐渐淡忘了。 “你们是谁啊?” 第十四章 睚眦必报 http://.biquxs.info/

澹台绮鸿双手叠在腹前行了一礼,恭敬道:“那日在殿上见过娘娘,我乃澹台氏王姬,澹台绮鸿。” 澹台霜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眸中的恨意,道:“娘娘,我叫澹台霜颖,是父王膝下唯一的女儿!啊,娘娘,我听说,父王昨日竟同步离姑姑忙了一晚族里的事,太不给娘娘面子了。” 初次见面,她要给这个南宫湘一个下马威,以免这个南宫美人恃宠而骄。 南宫湘似乎没听出她话中之意,嫣然一笑,道:“原来是绮鸿王姬与霜颖王姬,南宫氏灭门,得王上垂爱留在澹台族,是我的幸事,今日二位王姬来这珍舞宫看我,也是我的幸事。” 澹台绮鸿心下疑惑,若是以前有夫人听到霜颖今日之话,那如出水芙蓉般漂亮的面孔能拧成冥界的魑魅魍魉,即便想表现得宽容大方,也不会如南宫湘这般像真的无心于此。 她将澹台霜颖拉到身后,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见着好看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 南宫湘见自己紧锁的盒子被打开了,连忙跑过去拿在手里,打量簪子没什么损坏,才松了口气,道:“这是王上在两族联姻前赠我的联姻信物,若是弄坏,我就不好交待了。” 澹台绮鸿一怔,余光瞟到身旁澹台霜颖渐渐冷去的脸,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澹台霜颖抖了抖,喃喃道:“她胡说……胡说……” 澹台绮鸿听清了“胡说”两个字,怕南宫湘听清,连忙转移话题:“霜颖,你哪里不舒服吗?” 澹台霜颖低下头跑了出去。 不等南宫湘开口,澹台绮鸿不紧不慢道:“霜颖自小身子不好,希望没有扫了娘娘的兴致。” 南宫湘道:“绮鸿王姬多虑了,身子不好本就可怜,我又岂会怪罪?。” 澹台绮鸿拍了拍她的手,虽说她有些怕生,但是这南宫湘的模样与妙舞嫂嫂着实太像,倒让澹台绮鸿与她生分不起来,道:“娘娘,澹台族并非表面风平浪静,以后还需小心。” 南宫湘点头,道:“多谢王姬提醒。” 与南宫湘道别后,澹台绮鸿想着去探望一下许久不见的王嫂。 那位魔族王后东宫雍容正在厨房将蒸好的点心摆上盘,杵在一旁的贴身宫娥清朴不干活倒一直叽叽喳喳地聊着南宫湘的事。 东宫雍容听得不耐烦了,烦闷道:“以后别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绮鸿王姬那边情况如何?” 清朴道:“一切平静,只是婢子不知,殿下为何对一个资质平庸的孽种如此感兴趣?” “资质平庸?”东宫雍容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愈发鄙夷,问道:“她当真资质平庸?” 清朴怔住,在她的记忆里,澹台绮鸿的确不是资质平庸,而是法力高强,跋扈狠毒,可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澹台绮鸿不过是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怯懦之人。 东宫雍容道:“她当年被陷害,王上不得已废了她的法力,但不代表她不会再次变强!” 清朴心下惊骇,道:“那……也就是说,澹台绮鸿一直在隐藏真正的实力,她还会变回来?如果是这样,那我经常欺负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都是在隐忍?!” “不是没有可能。” 东宫雍容的话让清朴彻底慌乱,脚一软跪在地上,急道:“殿下,王后殿下您要救救婢子!” 东宫雍容从容道:“本后早就提醒过你了,可你偏偏随波逐流与莺美人的宫娥一起去欺辱她。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婢子……婢子……”清朴脸色煞白,想起什么,拿出杀手锏,道:“王后殿下,您忘了婢子不仅同殿下一起长大,婢子还是……” “闭嘴!”东宫雍容猛一拍桌子,目光渐渐阴毒,威胁道:“别不知好歹。” 清朴哭得梨花带雨。 东宫雍容意识到自己的气势过于骇人,叹了口气,将摆好的糕点装进盒子,吩咐道:“这些糕点是我亲手做的,皆是珍贵食材,你送去缈星宫。” 清朴不满道:“这些可都是百年开花千年结果的珍贵食材,殿下当真要浪费在一个孽种身上?” “住口!你如果想过好你的下半辈子,就给我记住,她不是孽种,而是澹台氏尊贵的王姬。”东宫雍容将盒子递到她眼前,命令道:“还不快去!” 清朴撇了撇嘴,捧着盒子离开,行至一半的路程,她左瞧瞧右看看,一溜烟窜进假山后,打开盒子就将糕点塞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低估:“将这罕物送给那个孽种,我才不干呢!” 这话好巧不巧被正想探望王后的澹台绮鸿听到,她心下鄙夷,迈进东宫雍容的的宫苑。 “绮鸿!来得正好,这儿有我做的糕点。” 澹台绮鸿坐到对面,拿起一块轻咬一口,道:“我虽不喜甜食,但这糕点却甜得适口。”她将一整块儿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王嫂的手艺真好,难怪清朴在假山后大快朵颐,真的好吃!” 东宫雍容闻言皱眉,道:“清朴?在假山后?” 澹台绮鸿笑道:“是啊,王嫂仁慈,清朴才会有闲空坐在假山后赏景吃糕点。”捕捉到东宫雍容蹙眉的模样,故作不知情地问:“王嫂,你怎么了?” 东宫雍容清醒过来,绮鸿怕是听到清朴不愿将糕点送给她的抱怨。若一两句搪塞过去,她东宫雍容就是管教不严,包庇下人。 她先发制人,气愤道:“那个丫头!方才本后明明吩咐她将糕点送到你宫里,她竟然偷吃!看来是本后平日里对她太好了,才让她如此不懂规矩!”随即吩咐一个宫娥,命令道:“把清朴叫过来,给绮鸿王姬陪不是!” 澹台绮鸿试探道:“王嫂何必动气,就算此事传到王兄耳朵里,他对子民何其宽容,也断不会为了我严惩清朴。清朴是王嫂多年的姐妹,莫要坏了姐妹之情,王嫂说是不是?” 东宫雍容似乎对“姐妹”二字极其敏感,语气也激动很多,道:“她不过卑贱婢子,你可是本后看着长大的,本后早就把你当做亲妹妹,再者本就是清朴做错了,她被严惩也是理所应当。” 清朴骂骂咧咧的被宫娥架到两人面前,东宫雍容二话不说掌掴了她。清朴被打得愣住,颤颤道:“殿下……你这是……” 东宫雍容怒道:“本后让你给鸿儿送糕点,你送到哪儿了?!” 清朴挣脱抓着她的宫娥,站起来道:“殿下,婢子不服!她不过是一个孽种,只要殿下不计较,她还能告到王上那儿去不成!再说了,婢子欺负她多年,王上都不曾计较。如今她去了,王上还会替她做主不成!” 东宫雍容斥责道:“你给我住口!” 澹台绮鸿鼓了鼓掌,道:“你说得对,说得很对!只是不知你这娇纵的性子是王嫂纵容的,还是王兄纵容的?” 清朴高傲地哼了一声,不屑道:“王上对任何人都比对你这个孽种好,我若是你,早早地求王上赐死,也比憋屈地活着强!” 澹台绮鸿面色一冷,站起身要走。东宫雍容将盛着糕点的盒子递给她,安抚道:“回去好好歇着,王嫂会严惩她,给你一个交代。” 严惩什么的不过是随便说给她听的,等她离开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管她怎么觉得憋屈,都要忍着,谁让她势单力薄,谁让她是孽种,稍微一动怒就会被王兄骂,如今连一个小宫娥都能欺负她。 澹台绮鸿回到缈星宫就把糕点盒扔到地上,回了房间。 疾火看出她不对劲儿,悄悄跟进去,发现她坐在椅子上,捂着双眼,颤抖着啜泣。 它走过去,用爪子碰了碰她。 澹台绮鸿拿开手,露出一双红肿且浸满泪的眼睛。 澹台绮鸿勉强扯出一个笑,带着微微啜泣,道:“我不过一时矫情,哭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强装坚强的模样让他更加心疼,他暗中施法让她睡一会儿,又变回人形抱住她下落的身体,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轻拂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道:“就在我的怀里,好好睡一会儿吧……” 意佪抬头,转身看到摇折扇的澹台文矱,心里替澹台绮鸿窝火,道:“她心情不好,我只是施法让她睡一会儿。” 澹台文矱走过去,看到澹台绮鸿微红的眼圈和眼旁未擦干的泪痕,道:“在宫娥那儿受点儿委屈就哭成这样,还真是没出息。” 意佪皱眉,顾念怀中的人,忍住不发火,他将澹台绮鸿轻轻放到床上,拉着澹台文矱走到门口,道:“你只看到她被欺负觉得她没出息,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她连被那些宫娥欺负都不敢还手!还不是怕你动怒!” 澹台文矱问道:“她这么想,难道不对吗?” 意佪正想反驳,又想到什么,目光渐渐犀利,问道:“若是五百年前我不拦着,再没有天后的襄助,你是不是就把她处决了?” 澹台文矱狠心道:“是!她必须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为了魔族的子民,她在所不惜!” 意佪指责道:“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谈什么子民苍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现在就叫醒她让她给那些无理取闹的人道歉。我告诉你,她没做错!我在这里,你别想踏进去一步。别人的妹妹都被捧在手心里,你倒好,不仅磨灭她的尊严,还巴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 “凤凰浴火,才可重生。” “浴火你个头!这都五百年了也没见她有恢复魔力的迹象!既然你当年为了保她,封印了她的怨珠魔力,为什么不愿接受她的平庸!” 澹台文矱望着他,问道:“意佪兄今日言语过于冲动,与平日里格格不入,看来舍妹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小。” 意佪看一眼屋里的澹台绮鸿,又怒又无奈地问:“你才知道吗?!” “她不会轻易让旁人欺辱。”澹台文矱拂袖而去,在意佪疑惑的目光下离开,道:“瞧着吧,她没有你想得这般简单。” 意佪变回原形走进屋里,澹台绮鸿正揉着眼坐起来,不解道:“我怎么睡着了,刚刚怎么那么吵?”又看向走到床边的疾火,问道:“疾火,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疾火见她的目光开始怀疑,身体呆滞,几乎憋住呼吸。 澹台绮鸿站起身,问道:“王兄是不是来过了?” 疾火暗想:完了!一定是我刚刚吵到她了,早知道就把文矱兄拉得远一些再理论了! 澹台绮鸿走进他,皱眉道:“你该不会把他吓跑了吧!”她转念一想,分析道:“不对,你怎么可能把他吓跑,若他来了,我应该担心你,别被他的蛊策给伤了。” 疾火心下松了口气。 澹台绮鸿伸了个懒腰,道:“哭够了,也睡够了,我要去给王兄赔不是,这次给他添麻烦了。” 疾火突兀咬住她的衣袖,这自己都受委屈了还怕给别人添麻烦,添哪门子的麻烦?! “别咬别咬,步离姐才给我买的!”澹台绮鸿见他不松口,无奈道:“好了!怪我把你扔家里,这次跟我一起去吧。” 疾火这才松口,这样也好,若是澹台文矱有什么过分的惩罚,自己也能拦着点儿。 澹台绮鸿一找到澹台文矱便是道歉赔不是:“没想到只是因为想看望王嫂就惹出那么多事儿,我不该因为几块糕点弄得王嫂和清朴不和。请王兄放心,我已经向她们赔不是了。你要是觉得还不行,就让她进我缈星宫里随便拿一件东西,只要......”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祖龙玉佩,强调道:“只要不动我的玉佩。” 澹台文矱听出她话里有话,道:“为兄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作为魔族王姬,也要学着宽容大度。她一个婢子,你同她生气,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澹台绮鸿半垂眼帘,死气沉沉道:“我明白。” 听她答应得口是心非,澹台文矱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你提一个要求,为兄尽量满足你。” 澹台绮鸿思索片刻,道:“我没什么要求,不过我倒想问一问,王兄都送过喜欢的人什么定情之物?你与王嫂不是很早就成婚了?都送过什么?” 澹台文矱看了一眼疾火,又看向澹台绮鸿,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疾火也看向澹台绮鸿。 澹台绮鸿道:“没有,我只是未雨绸缪。若我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澹台文矱幻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金臂钏:“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当年孤王与王后是父母之命,就送了这缠臂金作成婚信物。” 澹台绮鸿仔细地看着缠臂金,道:“缠臂金用来睹物思人,王兄连着几年都不去看她,她也只能用此物来解相思了。” 她将臂钏放回盒子里,玩笑道:“不过,抛去王兄的顾虑。我还是觉得你和步离姐最配。”看了一眼红着脸的步离,又看向澹台文矱,摆了摆手,道:“那我先告辞了!” 疾火跟在她后面,看见她冷笑着幻化出同澹台文矱拿出的一模一样的盒子,盒子里同样放着一对缠臂金。 澹台绮鸿捧着盒子去找东宫雍容,清朴看到她来故意关上门,趾高气扬地说:“我们殿下不在!” 疾火趁她即将关上门的时候“哇”地大吼一声!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澹台绮鸿走进去大喊:“王嫂!我有要事找你!王嫂!”叫了半天也没没见到东宫雍容的身影。 “都说了我们殿下不在!” “既然不在,那就由你自己来转告王嫂。”澹台绮鸿将盒子递给她:“王兄让我转交你,陪我的不是!” 清朴愣了愣,连忙打开看,激动道:“这,这是……” 澹台绮鸿见她兴奋地说不出话的样子,暗暗勾唇,又故作很不满的样子,问道:“放的什么,你这么高兴?” 清朴以为她真的不知道,故意把缠臂金缠在手臂上向她炫耀:“这臂钏真好看,王上有心了。绮鸿王姬怕是这辈子都没收到王上这样精美的礼物吧。” 看到东宫雍容面无表情地走到清朴背后,澹台绮鸿故作愕然。 其实,澹台绮鸿一进门便瞟到躲在门后的东宫雍容,不过既然她不肯见她,她就将计就计,引她出来。 清朴看到她表情愕然,一转身便对上那凶神恶煞的目光,吓得连忙跪下。 东宫雍容狠狠地掌掴了她,巴掌声重的让旁观者澹台绮鸿打了个激灵。 东宫雍容一把扯下清朴胳膊上的缠臂金,动作粗鲁得在她胳膊上留下擦伤,颤抖着对澹台绮鸿说:“绮鸿,我还有琐事要处理,今日不能招待你。” 澹台绮鸿点点头,目光纯真的好似真的不知缘由,转身迈出大门时被疾火看到那得逞的目光与勾起的唇角。 澹台绮鸿轻轻抚摸疾火的头:“疾火,缠臂金都送了,这可是触怒了王嫂的底线,纵然不能让那贱人殒命,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是同他说,还是同为兄说呢?” 澹台文矱轻摇折扇,冲她微微一笑。 澹台绮鸿同样回应一个笑容,道:“王兄不能帮我,我便自己帮自己。当然,你是男人,不明白女人心思缜密到什么程度,嫉妒到什么程度。这么多年王兄对清朴太过宽容,王嫂早已心存芥蒂,这缠臂金是底线。” 澹台文矱合上折扇,道:“有这样的心思,应该放在澹台氏大业上,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小心思上浪费时间,真让为兄失望。” 澹台绮鸿走到他身旁,严肃道:“王兄,这不仅是小心思,你一直都觉得王嫂难以掌控,倘若我今日所为让她除掉了清朴,你也可以理所应当地将自己人潜伏在她身边。” 澹台文矱无奈一笑,道:“天真,仅凭这一件小事,王后会为此除掉她的心腹?” 澹台绮鸿俯身掬一把溪流,呈到澹台文矱眼前,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言毕,将水抛回溪流,转身离开。 澹台文矱拦住欲跟上澹台绮鸿的疾火,问道:“意佪兄可想舍了对鸿儿的初心?” 意佪化为人形,坚定道:“我想要的是她,无关善恶。”语毕,再次化为原形跟在澹台绮鸿身后。 澹台绮鸿想快步走回缈星宫,冬末积雪未散,盆中虬枝上几朵白花吸引了她的视线,转身一看竟是几棵龙游梅花,雪白复瓣的花朵与弯曲的枝丫皆覆一层薄薄的雪。 她兴奋地走过去观赏枝丫上的雪白梅花,忍不住抬手抚摸,浅浅笑道:“琼枝蜿蜒若游龙,白瓣覆融雪渐浓。你知道吗?白色的龙游梅,是我最喜欢的花,在寒冬腊月,只有它不畏寒风,睥睨世间枯萎百花,傲然绽放……” 疾火望她许久,她在孤独时一人忍受,在伤心时独自默默流泪,又何尝不像这龙游雪梅。 澹台绮鸿道:“疾火,我在魔族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姬,我只怕护不了你,待你伤势好转,便快些离开吧。” 疾火想开口说舍不得她,而且只要有他意佪在澹台文矱也不敢动她,无奈他开不了口,只得缓缓走过去,用毛茸茸的爪子碰了碰她的肩膀。 澹台绮鸿拍了拍它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笑自己傻,竟然跟一只老虎谈起心来,还真是孤独到没人爱了。 第十五章 劳燕分飞 http://.biquxs.info/

缈星宫里魔力幻化的灯依旧亮堂。 意佪坐在塌前,细细端详熟睡的澹台绮鸿。他在她身边九日,将她的喜好厌恶尽收眼底。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看看她。 她是澹台文矱的左右手,每日都要忙到子时才能休息,睡上两个时辰又要同澹台文矱批阅灵疏。 他望着她,心底生出疼惜。 与她相处的时日,他看到了她为了活下去隐忍,为了澹台氏的尊严隐忍,为了自己的亲人隐忍。 她和自己很像,同样有名无实。他虽是妖族的王上,但这王权却不在他的手里;她为魔族卖力,却因一个孽种的头衔,得不到王室贵族的认可。 意佪沉思之际,门外传来风声。他蹙眉,给她掖好被子便起身前去察看。 风声渐渐隐去,最后化成一个男子站在意佪对面,比起意佪,他少了一些成熟稳重。 男子翻袍行礼,面色恭敬又不失亲切:“拜见父王……” 见他来此,意佪的面容僵住,又马上恢复原状:“腾宇?是妖族出了什么事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腾宇此刻来魔族的愿因,自己都九日不回妖族,他前来让自己回去也应当,可是,可是…… 他还想在鸿儿身边多留几日。 腾宇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意佪,又瞟了一眼房内的澹台绮鸿,他还以为父王只是在魔族与文矱伯伯醉酒叙旧,不想竟陪着一位姑娘,忍不住问道:“父王,她是……” 意佪道:“按照辈分,你应该唤她一声王姬姑姑。” 腾宇恍然大悟道:“原来她就是父王日思夜想的王姬姑姑!太好了!之前父王不是说王姬几百年避着你不见,如今终于守得云开了。腾宇本不想来扰你,只是父王九日未归期间,您的师父与轩承将军为是否归顺天界一事大闹了一场,将好几棵树连根拔起!” 意佪随意道:“拔了就拔了吧,吩咐多种几棵龙游梅。” “什么?”腾宇听得愣愣的,无奈道:“父王,轩承将军就罢了,您师父那儿我实在应付不来。” 意佪迟疑片刻,道:“在外面等我,我进去同她道个别。”他转身走到澹台绮鸿的榻前,抬手施法将周围的魔灵灯光减暗一度,这样既不会处于黑暗,也不会影响她一夜好梦。 他俯身在她前额印下一吻,握紧她赠他的红纱,道:“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翌日,澹台绮鸿睁开困倦的双眸,目光扫向房门,发现床下的地铺整整齐齐地铺在那儿,原本睡在上面的老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困意全无,随便披了一件袍子就跑了出去。 没有疾火,它离开了…… 她将缈星宫连一个角落都不放的翻,仍不见那只老虎的影子。 它不顾自己,毫无留恋地离开,这般绝情!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自己安慰自己,这次也不例外。既然自己是它的主人,自然希望它安康快乐,而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添一只兽,所以走得很好,走得很好! 好一番自我安慰后,她想起要帮王兄批灵疏,连忙穿好衣裳,随意梳两下长发,拿了一对雪白绒球流苏发饰夹在两耳上方的头发上,向大殿跑去。 在她气喘吁吁地停在殿上时,愣住了。 澹台文矱案前无一本灵疏,倒是本不该出现的南宫美人坐在王兄身旁盈盈地笑着。澹台霜颖夹在两人中间,脸上的笑不知是真是假。 “王兄,南宫娘娘……”澹台绮鸿心下尴尬,看这情景她貌似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低头等着王兄训斥,与他一起处理公务之时从未有过迟到,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生物钟往后推迟了两个时辰。 澹台文矱见她低头紧张的模样,舒心一笑,道:“今日灵疏已交由三弟代理。” 澹台绮鸿表示不放心,道:“三哥他可以吗?我还是去凛紫殿替王兄看看吧……” 澹台霜颖见姑姑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连忙说道:“姑姑,今日就好好歇一下,不用那么辛苦。父王不会生气的,已经有人替你求过情了,有娘亲陪着,你就放心好好歇息吧……” 澹台绮鸿愣了愣,如今南宫美人成了宫中最受宠的娘娘,王兄也将霜颖赐给她做女儿,也只有她的话能入王兄的耳朵,想来是她替自己求了情。 最重要的是,自己今日可以好好歇息了! “娘亲娘亲,陪霜颖去用膳吧。霜颖想吃你做得红豆糕!”澹台霜颖转身跑到南宫湘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好,娘亲陪你。”南宫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又转向澹台文矱,道:“我一早备下了糖水点心,王上要去珍舞宫歇息吗?” 澹台文矱点头,应道:“好,孤也好久没有陪陪霜颖了。” 表面上是为着霜颖,实则想寻个合适的由头望望南宫湘,当真是美色误国,但澹台绮鸿依然打心里为王兄高兴,他肯在后宫走动,为霜颖添弟妹也是魔族的喜事。 澹台绮鸿还未替他高兴多久,却捕捉到澹台霜颖眼里的一抹冷意,眨眼的功夫,又变回了撒娇俏皮。 倒真是应了那句“假亦真时真亦假”,命运给了霜颖一张单纯可爱的脸与清甜软糯的嗓音,这些刚好用来掩盖她病态毒辣的内心。 澹台绮鸿一边走一边思索,三百年来她想让她看到世间的美好,想让她无忧无虑地活着。可不管她怎么引导,她还是将王兄的阴险狠毒全部继承下来。 她烦得很,想着回缈星宫再躺一躺,或是再找史官寻本史书看看,只是路还未走远,假山后斜斜地映着两个黑影。她忖度着是谁,那身影竟发了话。 “三公子待曲神女自是极好,绮鸿王姬也与她情同姐妹,神君且宽心吧。” “栩琢丫头没什么好担心的,主要是你,你与他们相处如何?” “小仙没机会与他们讲话,那兄妹敏感得很,以为小仙是少熙派来的细作。” “他们出生不凡,生性敏感多疑,要得他们的接纳,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闻此言,澹台绮鸿紧皱的眉也舒展了不少,但她又蹙起眉,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演的一出戏,故意演给她看!或是他们早已察觉自己路过此处,顷刻间便换了一副面孔。 她想着便大步走上前,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喊道:“知恩,知恩!” 知恩大惊失色,行了个礼,恭敬道:“绮鸿王姬。” “你和谁说话呢?”澹台绮鸿装成一副慌忙的样子,急道:“现下快到午膳时辰了,三嫂想吃你做得点心,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你快去吧。” 知恩脸色微微一变,忙再次行了一礼,道:“怎么好劳烦绮鸿王姬亲自来寻,我即刻便去。神君,我先离开了,改日知恩定亲自拜访。”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澹台绮鸿将目光转向被撇下的白胡子老神仙,问道:“还未请教这位神君……” 他轻抚自己的胡须,虽然一副风仙道骨和蔼慈祥的模样,可那眼里总是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 “老夫乃神族清凫神君。” 澹台绮鸿想了一会儿,道:“可是白鹤真人的师兄?” 清凫神君怔住,但细瞧这女子的模样倒是与那人有几分相似,于是问道:“莫非姑娘乃泽蘩之女?” 澹台绮鸿保持着王姬的风度以及晚辈应有的礼貌,道:“原来是师伯,倒是我怠慢了,不知师伯可有空闲到晚辈的宫里吃一杯茶?” 清凫神君思忖着该如何旁敲侧击地问一些关于她的问题,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至缈星宫,澹台绮鸿提着茶壶给他倒了半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并轻轻品着,道:“师伯想问什么便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凫神君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问徒弟栩琢的情况。” “师伯既然找我问话,自然是希望我坦诚相待,为何师伯自己却不愿坦诚相待?”澹台绮鸿将茶杯放到桌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清凫神君,道:“您到底是来问栩琢神女过得好不好,还是要问我们兄妹有没有暗地计划造反?直说不好吗?” 清凫神君心下暗暗一紧,不成想这个澹台氏王姬还挺敏锐,连忙笑着干咳了几声,笑道:“师侄着实敏感,师伯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澹台绮鸿不接他的话,继续说着:“虽说万年前恒曦太子给予我们魔族恩荫,但我们心里清楚得很,小小的魔族自然是不敢与三界之首的神族抗衡。” 她说着打开茶盏品了一口,微长的睫毛覆上漆黑的眼眸,道:“师伯,我承认想报仇,可那终究是我的妄想。况且三哥平安归来,我自认为无需再淌这趟浑水,师伯觉得呢?” 这澹台绮鸿乖巧懂事,小心谨慎,只求安分守己,不同澹台傲劂那般没有人情味以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清凫神君尴尬地笑了笑,道:“时辰不早了,老夫要回神族了。” “师伯不打算去看看栩琢嫂嫂?”澹台绮鸿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想给他带个路。 清凫神君依然笑道:“无需再看了,栩琢有傲劂照顾,老夫自然放心。” 澹台绮鸿道:“那好吧,师伯慢走,有空来坐坐。” 待清凫神君消失在眼前,一抹冷意自澹台绮鸿眼中划过。她将白瓷杯里的茶饮尽后,满脸疲惫。若是每日都这么演,怕是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突兀两下叩门声,澹台绮鸿想着定是师伯半路折回来,便匆匆去开门,这一打开门,愣住,惊道“三哥?”又朝他身后探了探,问道:“栩琢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 澹台傲劂道:“她难得嗜睡,我只能孤身前来。” “进来坐!”澹台绮鸿不喜欢她的任何一个哥哥对她生分,连忙招呼他进来,邀他坐下,道:“我帮你倒杯茶。” 澹台傲劂道:“不必了,我只是来问你些事。” 澹台绮鸿忙坐下:“什么事儿?” 澹台傲劂担忧道:“自东海回来,阿琢每夜梦魇。” 那日曲栩琢被茵蜞从鳐推下,离黄泉只差一步之遥。别说当事人,就连澹台绮鸿这个旁观者偶尔想一想都发怵。 澹台绮鸿一手撑头,一手敲击桌板,戏谑地分析道:“每夜梦魇啊!她定然日夜缠着你吧,你应该高兴啊!一个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想见想缠的就是最重要最信任的人,这说明她在心里给你留了位置。” 他的确喜欢阿琢缠他,缠多久怎么缠都好,但这些甜头若是用阿琢的精神不振无精打采为代价,不如不要,澹台傲劂如实道:“我高兴是一回事儿,可她惊慌忧虑,日夜不眠,她的身体消受不了。” 澹台绮鸿困惑道:“所以我能帮你什么?我并不擅长岐黄之术。” 澹台傲劂道:“你下次何时前往东海?我与阿琢依然同你一起去。” 澹台绮鸿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要做什么?。” 澹台傲劂做了一个掐的动作。一株杂草被连根拔起,弹出去的墨紫色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这火烧的不是草,是人!澹台绮鸿抖了一抖,她明白三哥的意思,也清楚地记着:东海虚无葬处,三哥为了曲栩琢,毫无顾忌地命令缚辰刺向茵蜞。 澹台绮鸿抿了一口茶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三哥,其实……很多事儿不必做得太绝,而且茵蜞也被你刺了一剑,应该……已经知道错了。” 澹台傲劂的目光如淬毒的利刃,怒道:“知道错了又如何?!” 他的手握成拳,声音渐渐颤抖:“那个人企图将阿琢推下虚无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果我没有及时施法,阿琢就要……就要……” “我看惊慌的不只是曲神女,你比她慌。”澹台绮鸿觉得她用惊慌来形容澹台傲劂已经是客气的了,他这样明明就是疯魔癫狂。 她一直不信爱情这种东西,来世一千年,她看到太多把心奉出却被辜负至心灰意冷的人,也见到太多两情相悦却因世俗压力不得不一别两宽的情况。而三哥却爱到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地步,爱到即使与世俗观念对立也要袒护爱人的地步。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 重情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此人是自己的同胞哥哥,澹台绮鸿决定帮他一把,道:“好,且等外祖父何时唤我们回去,不过以我多年前往东海的经验,最好不要期待他唤我们回去,因为每次回去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澹台傲劂站起身,平静道:“不打扰了。”言毕离去。 澹台绮鸿收住脸上的笑,忙跑回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将拂情酒找出来,前段时间找步离姐讨了一瓶拂情酒,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不管怎样,茵蜞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实在不忍她就这样丢了性命。 如果给茵蜞灌一瓶拂情酒,忘了情,从而不会对他们有威胁。这样,三哥会不会留茵蜞一命? 赶到东海,正遇上在珊瑚丛里看书的茵蜞。 澹台绮鸿笑道:“表妹真是勤奋刻苦!” 茵蜞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澹台绮鸿掏出拂情酒,拔去瓶口的塞子,道:“那日走得匆忙,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此酒是圣物,你快试试。放心,这酒味甘甜,即便是不会喝也不会醉的,关键在品味儿。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多带一些。” 茵蜞接过酒,道:“多谢姐姐。”轻抬手臂,长袖遮住脸,一会儿便将空玉瓶递到澹台绮鸿眼前,笑道:“这酒真是甘甜。” 澹台绮鸿心下嘲讽,拂情酒苦涩而非甘甜,凡是喝过拂情酒的人,不管有没有动情,不到一秒便会晕过去,可这茵蜞不但没晕,反倒清醒得很。 澹台绮鸿偷偷瞄向她衣袖里的大片酒渍,很显然,茵蜞以为她有阴谋,把酒偷偷倒进衣袖里,半点都没喝。 既然有这样的防备之心,也不需要自己为她操心了。不过面子给足了,总归要客气客气。澹台绮鸿道:“那日,是我们莽撞了,惊了东海,也伤了你。” 茵蜞笑道:“都过去了,茵蜞早已不计较,姐姐也莫要放在心上。” 客气两句竟还真把错归咎到他们身上,怕是忘了祸端由谁引起!即便澹台绮鸿在心里反驳千万次,也只能客气地说:“哪日表妹得空,便来魔族坐坐,我亲自招待你,算是补偿对你的歉疚。” 茵蜞面露难色,道:“母亲不让我离开东海,说海外险恶。姐姐的邀请,茵蜞怕是要拒绝了。” 澹台绮鸿感觉被泼了一脸冷水,道:“没事,长辈难违。时辰不早了,我该回魔族了,表妹也不要太刻苦,注意身体。”言毕,唤出八凌镜离去。 隐约听到背后有一声不屑道:“若不是你还有些用处,谁要在此陪你做戏?!” 澹台绮鸿冷笑,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既然她非要自寻死路,自己就大发慈悲地助她一臂之力。 第十六章 虚惊一场 http://.biquxs.info/

澹台绮鸿烦闷地喝着茶,也不知王兄哪里的兴致办宴会,她最讨厌应付这些宴会,一想到一会要给各宫娘娘敬酒,还要说那些年年重复的喜话,顿时觉得麻烦无趣。 王兄宫里添人,她要多敬几杯的,但她又怕没那个酒量,若是当众出丑丢了颜面便不好了,想着便多喝了几杯醒酒茶。 虽然她多年来从未醉过酒,但也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底线在哪儿。 澹台绮鸿拿起酒杯给澹台文矱与东宫雍容敬酒,顺便悄悄地瞟了一眼清朴,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澹台绮鸿笑道:“王嫂手艺出色,得空要教我几招。” 东宫雍容和悦道:“那本后便在此提点几句,利刃需薄而锋利,若是有喜欢的花样,可以先在纸上画下来,再依照描即可。” 澹台绮鸿明事理地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澹台文矱,见他正淡淡地笑,如果他知道她们在讨论如何在人脖子上划一个美美的刀痕图案,还会不会笑得这般淡然。 敬过酒后,澹台绮鸿坐到澹台霜颖旁边,正要加一块菜送进嘴里,却因澹台霜颖一句话,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硬是放不下来。 澹台霜颖假装醉酒,迷糊道:“姑姑,你看这些舞姬一年不如一年,她们还不如……” 澹台绮鸿连忙拿了一块糕点塞她嘴里,将她欲脱口而出的“我娘亲”阻在嘴里。 耳朵尖的莺美人听到这话,将目光投向南宫湘,笑道:“妾身听闻,南宫妹妹的舞姿翩若惊鸿,举世无双,且那日在殿上都把王上的心给跳乱了。如若妹妹不介意,能否在这殿上让我们开开眼界?” 澹台绮鸿皱了皱眉,饮下半杯茶,以她对莺美人的了解,莺美人是想让南宫湘先出一会儿出风头再让她出丑。 她尝试向南宫湘使眼色,紧接着摇头。 可南宫湘却不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澹台文矱,见他点头,又转向莺美人道:“姐姐肯赏脸,妹妹自然推辞不得。” 蠢啊!澹台绮鸿一头栽倒在臂弯,看在南宫伯伯的面子上,待会就见机行事吧。 曲栩琢看她们表情各异,思索着她们想做什么,突然嘴边递了一块糕点,索性一口咬下半块。 澹台傲劂拭去她嘴边的残渣,目光温柔如水,轻轻道:“听话,别管她们的闲事。” 曲栩琢乖巧地点点头,伸手想去拿另一块之时,还是澹台傲劂先拿过递给了她。曲栩琢的脸一红,这种甜蜜喂点心的事倒也不稀奇,但这也只是他们的闺房之乐,这大庭广众之下她着实羞涩了些。 南宫湘缓步走到殿上,换了水袖舞衣。抬袖掩面,将纱袖甩到后方,旋转的舞步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莺美人在暗处扬起手指,轻点一下又快速收回。 南宫湘忽地抽搐了一下,身体莫名其妙的痒让她的舞步渐渐僵硬。 澹台霜颖知道是莺美人干的,本心下痛快,但面上仍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澹台绮鸿蹙眉道:“她……好像很难受……”当然,她蹙眉不仅是因为南宫湘的怪异举动,还有澹台霜颖那焦急面孔上那隐隐扬起的嘴角。 一边是自己养大的侄女,一边是恩人伯伯的“后代”,她怎么选?! 曲栩琢瞪了瞪惊愕的双眼,在澹台傲劂的耳旁轻声说道:“傲劂,我三百岁那年躲在屏风后看见师父拿着无形蜈蚣捉弄过少熙太子。这南宫美人的反应与少熙的反应如出一辙,不过……” 澹台傲劂也轻声问道:“不过你不确定那是不是无形蜈蚣,对吗?”其实那日他们是一起躲在门后,看到一向自大的少熙被师伯捉弄得跳脚求饶。只是那天离得太远,蜈蚣又是掩了形的,她自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无形蜈蚣。 曲栩琢道:“我的确不太确定,不过听师父说这蜈蚣喜听曲儿,我若此刻弹奏一曲,无形蜈蚣会因贪曲儿爬到琴曲声源处显形。倘若这真的是无形蜈蚣,莺美人与神族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澹台傲劂握住他的手,嘱咐道:“跟着这些乐师的音律,慢慢弹,我会帮你收场。” 曲栩琢抬手按住骤然出现的寻凰,十指拨动琴弦。 弄得她背后痒痒的东西在琴声的震慑下渐渐消失,南宫湘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曲栩琢。 曲栩琢应付地回应她一个笑,毕竟她不是打抱不平,有些承受不起她这感激的笑。 莺美人意识到无形蜈蚣正向别的地方爬,再次抬手将其弹过去。 曲栩琢双眸轻颤,蜈蚣在琴声的吸引下纷纷爬向她。澹台傲劂抬手以魔力将现了形的蜈蚣轰成粉末,一扬便散去。 莺美人怨恨地看了一眼曲栩琢,坏她好事! 舞终,南宫湘朝澹台文矱行了一礼,澹台文矱展开折扇,夸赞道:“湘儿的舞姿举世无双,无人能及!” 东宫雍容也附和他道:“南宫妹妹的舞姿惊艳群芳,可与当年的妙舞夫人相较!” “妾身雕虫小技,怎能与妙舞娘娘相较。”南宫湘转而看向曲栩琢,眼中依然尽是感激,道:“栩琢神女的妙曲宛若日月之精华,妾身感激不尽!” 曲栩琢低了头,被澹台傲劂握着的手已经出了汗,道:“娘娘客气了。” 澹台绮鸿喝下半杯茶,她只是碰巧看到了寻凰旁显形的蜈蚣,碰巧看到澹台傲劂一道紫光磨碎了蜈蚣。她很明白这两人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今却不似往常,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南宫湘换回衣裳坐到澹台霜颖面前,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以为她在气莺美人捉弄自己,便安慰道:“放心吧,多亏了那位曲神女,娘亲已经无碍了。” 澹台霜颖瞟了一眼同澹台傲劂说说笑笑的曲栩琢,又握住南宫湘的手,故作担忧道:“是无碍,但下次就未必了,娘亲务必要谨慎。” 宴会结束后,澹台绮鸿本想探探他们的话,而南宫湘先她一步找到曲栩琢,感激道:“方才多亏有你,不然我就要在殿上出丑了。” 曲栩琢笑道:“娘娘如今得王上宠爱,正是树大招风的时候。” 南宫湘沉默片刻,叹道:“我被接到这里的时候,以为澹台氏会是另一个家,没想到需要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澹台绮鸿走到两人面前,向曲栩琢使了个眼色,紧接着望着南宫湘行了一礼,道:“娘娘,我与曲神女有要事相商,能否将她借我片刻?” 南宫湘本想请曲栩琢这个恩人去珍舞宫坐坐,不想她还有要事要忙,倒是她考虑不周,便道:“既然这样,神女便快些去吧,莫要因我耽误要事。” “是。”两人应下便离开了,澹台绮鸿往后瞟了几眼,见南宫湘的身影已经不在她们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喊道:“三哥,快出来吧。” 曲栩琢左看看右瞧瞧也没见着澹台傲劂,还是澹台傲劂自己从假山后面跑过来,很显然他是一直跟着自己,她还未应话,他便握了她的手,急匆匆道:“跟我走。” 曲栩琢疑惑道:“什么?不是有重要事情吗?” 澹台傲劂拉着她离开:“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目送着他们离开,澹台绮鸿便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察觉到一种毒气缓缓袭来,忙掩住口鼻,唤出八凌镜,用魔力硬生生地将它抵了回去。 澹台绮鸿收回八凌镜,细看原是澹台霜颖养的毒蝎小狠,小狠一看是澹台绮鸿便向后退了几步。 “小狠,你怎么了?”澹台霜颖忙跑过来,待看到眼前之人是澹台绮鸿,也愣住了,随即结结巴巴道:“姑,姑姑,你怎么在这儿?” 澹台绮鸿问道:“那你希望谁在这儿?” “我……”澹台霜颖低下头,道:“姑姑既然早已知晓,又何必来问我?” 澹台绮鸿本想斥责两句,但担忧两人落人口实,便带着她回了珍舞宫。 “你是想对付曲栩琢吗?”澹台绮鸿直接问道。 “谁让她要帮着那个女人!”澹台霜颖恨恨地咬牙,又道:“她既然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就是我的敌人,是敌人就要除掉!” 澹台绮鸿斥责道:“胡闹!你不能与她为敌。她是你三王婶!你要是除掉她,你三王叔不会放过你的!” 澹台霜颖自知理亏,便陷入了沉默。 澹台绮鸿也不忍心再训斥下去,从她呱呱坠地起,只要她低头忏悔,她就不忍心再责怪,柔声道:“霜颖,你想想,她是要嫁给你三王叔的人,三王叔不会与姑姑为敌,她自然也不会,既然不与我为敌自然也不会与你为敌,她只是不清楚我们的状况。” 澹台霜颖仔细斟酌是这个理儿,摇了摇澹台绮鸿的手臂,服软道:“姑姑,霜颖错了。” 澹台绮鸿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宴会上只顾着喝酒装醉没吃东西吧,我让宫娥给你备了些蜜浇山药,糖熘土豆丸,都是你爱吃的。” 澹台霜颖的眼睛亮亮堂堂的,抓起一颗土豆丸送进嘴里,兴奋道:“姑姑,你对霜颖最好了!” 澹台绮鸿无奈地抚了抚她的头:“乖乖把这些吃完,姑姑去忙了。” 澹台霜颖不解道:“姑姑要不要这么忙?父王那里不是还有步离姑姑吗?” 澹台绮鸿轻轻叹气,她要留下来就要陪她吃这些点心,霜颖爱甜,再怎么腻也不为过,所以她吩咐厨娘多放了些糖,而她就不行了,她怕自己在中途吃得太甜腻会呕出来,头疼道:“只有王兄与步离姐是忙不完的。” 只有父王和步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得发生些什么?澹台霜颖猛地摇摇头,忙把澹台绮鸿推到门外,边推边道:“姑姑你快去,不用管我,这些菜霜颖都会乖乖吃完的!” 澹台绮鸿倒没去找澹台文矱,转身去了凛紫殿找澹台傲劂,前脚踏进去,她这个谨慎的三哥后脚就封上了结界。 澹台绮鸿还未摇头感叹一番,便被冷风中扑鼻而来的焦香味吸引了。 澹台绮鸿嗅了嗅味道,思索着他们在烤什么,一进门就看到曲栩琢拿手帕包着烤好的芋头吃。 曲栩琢招呼道:“绮鸿,就等你了,过来一起吃啊!” 澹台绮鸿坐到两人对面,小心翼翼地剥着芋头,试着套话:“三嫂,我知道你在宴会上所为是好心,但有时候的好心可能会害了自己。” 澹台傲劂道:“我们怀疑那个使坏的女人与神族有些联系。” 他剥好了芋头蘸了些白糖递给曲栩琢,曲栩琢接过咬了一口,道:“我发现莺美人在宴会上使坏的东西,是无形蜈蚣,而这种蜈蚣只有我师父与少熙太子接触过,她不是师父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少熙太子的人。” 澹台绮鸿愣了片刻,如果这一切都成立,以王兄的英明定是早已发现,明面顺从背地算计,的确是王兄的作风。 澹台傲劂淡淡道:“那个女人留着是祸患,我会找人解决。” 曲栩琢覆上他的手,道:“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还有一事。”澹台绮鸿垂着眼帘,又缓缓抬眼,道:“霜颖所为,我代她向你们赔不是,我训过她了,她以后不会再做出这种事。” 曲栩琢本想说不碍事,小孩子闹脾气而已,误会解开就好了。澹台傲劂却抬手止住她的话,又对澹台绮鸿道:“你回去转告,旁人我不管,但别动我的底线!” 澹台绮鸿皱眉道:“她虽为孩童,但并不是不知分寸。就算三哥谨慎,也不能敌友不分。” 澹台傲劂面无表情,眸子里却多了几分凛冽,问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澹台绮鸿怔住,表情错愕,不解道:“三哥,我不明白,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为何总是对我抱有敌意?” 她转念一想,毕竟他们从小没见过面,抱有敌意也正常,没什么好抱怨的。 场面陷入僵局,澹台绮鸿有些后悔说出那番话,低头剥着芋头皮不敢看两人的表情。 直到曲栩琢打了一个轻轻的饱嗝。 澹台傲劂接过曲栩琢手里的芋头,道:“吃不下就给我吧,剩下的明日给你做甜芋糕。” 澹台绮鸿看着澹台傲劂接过曲栩琢咬过的芋头吃了起来,试图缓解尴尬,道:“你们感情真好。”但她开始琢磨澹台傲劂的话,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倏地瞪大了眼,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挤出来一句:“你……竟什么都会?!” 有这么一个魔力比她高,长得比她好,就连厨艺也长她几分的哥哥,作为女人,作为澹台氏的王姬,澹台绮鸿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改日再来看你们。”澹台绮鸿起身离开,走到凛紫殿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晚,黑云乌压压一片弄得她心情愈发沉闷。 她刚踏出门槛,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绮鸿王姬留步!” 竟是知恩。 澹台绮鸿皱眉道:“怎么了?” 知恩走到她面前,道:“绮鸿王姬莫要记在心上。” 澹台绮鸿淡淡道:“我为何要记在心上?左右曲神女才是陪她一辈子的人,我虽为他同胞妹妹,但迟早要嫁人,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知恩愣住,不解且无奈道:“王姬,婢子还什么都没说呢……” 澹台绮鸿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知恩心下好笑,绮鸿王姬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可爱得很,道:“王姬,你可知这一千年,少熙太子每年甚至每个月都会派一侍卫暗杀三公子,但那些侍卫敌不过三公子,不仅得不偿失,更是在三公子的剑下丢了性命。” 难怪戾气那样重,杀人杀得多就不在乎了。澹台绮鸿又想到什么,道:“不对,三哥不是一直被封印在乾坤洞吗?他如何反抗?如何杀人?” 知恩疑惑道:“王姬不记得这些了吗?姐姐与三公子自小相识相恋。您也曾到神族探望过他们的!” “我?!”澹台绮鸿摇头,儿时的事情,她无数次尝试记起,可每当她尝试记起一些零碎的时候,头都会痛得要炸开。她知道自己记忆缺失,但不知道缺失了哪一部分。 知恩叹道:“婢子不知王姬因何忘了这些,但王姬应该知道,相恋是大忌,少熙太子本就对三公子怀恨在心,更是借此大做文章将三公子封印在乾坤洞,而姐姐又阴差阳错地将三公子放了出来。” 澹台绮鸿陷入沉思,确实,在不杀人就被杀的环境下苟延残喘,自己又怎能要求他毫无防备地信任除了曲栩琢以外的人?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 知恩道:“婢子今日告知王姬一切,希望王姬莫要传扬出去,哪怕是王上,您也不能!” 澹台绮鸿点头,道:“我明白。”哪怕知恩不说,她也明了此事不得传开,尤其是对王兄。 她一直都怀疑,记忆的抹去与王兄澹台文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