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跳崖后遇到了死对头》 第1章 无尽的黑暗 弃吻颈,断少师,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浩渺的江面,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江边,山坡,有一人正在费力地刨土挖坑,刨一下,便咳喘不止,似乎要将心肺都要咳出体内。 他面色苍白,双颊微陷,形如槁枯,握着铁锹的双手上隐隐露出青紫色血管。坑边还放着一张草席,一团麻绳。显得与这水墨画般的美景格格不入。 他虽咳嗽连连,气喘吁吁,明显体力不支,却仍坚持不辍。 此人正是三月前被肖紫衿逼着跳崖的李莲花,当日他在望江亭跳崖而下,侥幸落在一叶小舟上。 故人离心,情谊不在,心灰意冷之下找来纸笔,写了一封绝笔信,托人送出后,便从船家手中买下这叶小舟,独自摇舟北上,远离那些纷纷扰扰。 自此,泛舟江上,每日钓钓鱼,煮煮茶,看看沿岸不同的风景,如忽略那碧茶之毒带来的痛楚,日子过的也算逍遥。 只是,近两日,体内的碧茶之毒愈演愈烈,五感渐渐丧失,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头也越来越疼。 恐时日不多,李莲花便弃舟上岸,想寻一个山青水秀之地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也算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慰藉。 他用自己所剩的不多的银两,从山下村民处从买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一壶酒,一把铁锹,一张草席,一根麻绳,便磕磕绊绊地往山上走去。 本想买一口棺材,可惜自己银两不足,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将棺材运至山上,便作罢。 一路跌跌撞撞上山,最终选了一块摸着尚算合眼缘的大石之下,准备作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计划着在大石之下挖一个墓穴,待自己饱餐一顿之后,便躺进去,用绳子将大石拉下,盖住墓穴。荒郊野岭野兽出没,用大石封住墓穴,希望尸身免受野兽撕咬之苦,也算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 谁知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走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路,又是挖坑刨土,体力早就不支。一铁锹铲下,只觉喉头一甜,他侧身吐出一口血水,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倒下的那一刻,不由得埋怨,老天何其不公,连最后一点让自己入土为安的体面也不给。 哎,罢了,一死万事休…… 无尽的黑暗,他以为自己到了幽冥地府,以为自己会遇到师父,遇到师兄,遇到无辜枉死的五十八位同门。他心中已预设了千言万语,如何向师父忏悔过往,如何向同门表达迟来的歉意,如何为师兄解开心结。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唯有深邃而无尽黑暗,压抑而宁静,无声无息。 他不禁心生寒意,难道他们对自己的怨念如此之重,以至于连死后也不愿给予他一个面对与和解的机会?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不知有几人会为自己伤怀落泪?又有几人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方多病,那位挚友,定会为自己悲伤。但是他还年轻,他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需要他去顾及、去惦念,他会又有绚烂精彩的人生,自己不应成为他的负担。 笛飞声,那个武痴,或许会在练武时偶尔想起自己,不过武者的世界从不缺挑战,他很快会有新的挑战目标。 阿娩和四顾门的旧友们,在闲暇时应该也会偶尔想起自己吧,感叹下他们与自己在一起的年少时光,伤怀下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少。但那也只是他们生命长河中的一抹涟漪,终将归于平静。 …… 故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掠过,他知道他们会为自己伤感感怀,但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份哀愁也会逐渐被时间冲淡,重归于各自的人生。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样情景,当自己生命走到尽头时,就潇洒的走掉,无声无息、无牵无挂地死去,不让自己成为累赘,不让身边人感到痛苦与厌烦。 可是为何自己未能如预想中那般洒脱?为何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酸楚与不甘? 无尽的黑暗中,他踽踽独行,越走越落寞,越走越悲哀! 他本以为早已习惯了孤独为伴,但此刻的孤寂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恐慌。 不是说黄泉路上会开满忘川花吗?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禁自问,难道是因为自己孤独地一人死去,没人为自己殓尸,没人为自己守灵所以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也听不见吗? 连通往彼岸的指引也变得遥不可及? 是否连地府的门扉也对他紧闭,让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第2章 苏醒 黑暗中,李莲花陡然感受到仿佛有双无形之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初时他心头一惊,旋即转为难以言喻的喜悦——在这片孤寂之中,终于有了某种生物存在的迹象。无论是什么抓住了自己,是精是怪,是敌是友,他都不在乎,即便他依旧被深邃的黑暗所包围,视线无法穿透分毫,因为终于不再是自己独自一人。 一股莫名的液体悄然滑入他的喉咙,紧接着,那股压迫感骤然消失,那双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周遭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莲花心中一乱,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那股稍纵即逝的触感,但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如同灌铅般沉重,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挪动分毫,只能无助地悬浮于这无尽的黑暗与未知之中。 他试图放声大喊,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这不分昼夜的黑暗中,那双神秘的手不时浮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扼住他的脖颈,随后灌入一股未知的液体。 经过漫长的思考与挣扎,李莲花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人以这种方式喂药救治。难道自己并未命丧黄泉,而是被好心人救起? 这一发现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黑暗,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他不再奢望奇迹般的起死回生,只是感激于在这茫茫人海中,生命最后一刻,自己并非孤单一人。至少,还有这双手的主人,无论生死,都默默陪伴在他身旁。 想到这里,李莲花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即便最终难逃一死,他也相信,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定会为他妥善安排后事,让他得以安息。 在一片混沌与迷蒙之中,李莲花的意识逐渐回笼,他努力睁开眼,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四周被厚重的暗影所笼罩,唯有远处一抹若有似无的光亮,在朦胧中若隐若现,给予他一丝安慰。 他轻轻抬手,缓缓抚摸着身下的柔软棉被,那份温暖的触感让他确信自己此刻正安然躺于床榻之上。李莲花不禁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在棉被上细细摩挲。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捕捉并贪婪地享受那细微光线带来的每一丝温暖与希望。脑海中,细细回味着自己在黑暗中的种种思绪与恐惧,那些挣扎与不安仿佛还在心头萦绕。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用手在面前挥了挥,仿佛是在驱散所有的阴霾与杂念,很快他又恢复成一贯的从容与淡定。 他支撑着坐起身,挪动了一下身子,右腿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伸手摸了摸,已经被人包扎好。他伸了伸腿,发现活动自如,除了轻微的疼痛并无其他不适,应该是皮外伤。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激与庆幸,老天终究还是有点怜悯之心,未让自己曝尸荒野,饱尝尸骨被豺狼虫蚁啃咬之苦。 他又凝神倾听了会,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鸟鸣并未有任何声音。 李莲花静静思索片刻,便起身下床,开始摸索着熟悉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比较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橱,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子上放着他的包裹,其余并未有多余的事物。 李莲花摸索着将周围环境熟悉了遍,这是只是一个三间房的小屋,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卧室,中间是一个客厅,东首的卧室应该是住着一位女子,屋内有张梳妆台,还有淡淡的海棠香味,陈设也更精致些。 屋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丝丝缕缕白粥的香气从院内的厨房里飘出夹杂其中,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增。 李莲花在四周转了转并没发现人迹,猜想主人可能是外出了,便摸索走向炉灶,想将灶火熄灭,以免把粥熬焦。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异动,还未来的及转身,手腕已被一个纤细的手紧紧抓住。 李莲花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模模糊糊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之人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怨气,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般。 李莲花微微一怔,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面之人便松开了他的手,转身,自顾自地查看起锅里熬煮的粥。 李莲花听到女子用勺子搅动了下白粥,然后,放下背上的背篓,似乎又开始熬起药来。 李莲花见女子没有搭理的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对女子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闻言,女子抬头看着他,并不搭话。 女子的目光虽然不再冰冷,但是仍让李莲花感觉不适,没有来感到一丝危险。 他自顾自的抹了下鼻子,大声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姑娘贵姓?” 见女子仍是紧盯自己,并不回话,便继续道:“姑娘的搭救之恩,李某铭记在心,但李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来日如若有需要李某之处,李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子闻言,似乎嗤笑了一声,但仍旧没有开口回应。 李莲花自嘲一笑,自己命不久矣,哪还能大言不惭的说要报恩。 况且,对面女子明显对自己充满敌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道:“实不相瞒,李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姑娘恩情李某恐无法回报了。” “姑娘高洁,想必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那李某便不再打扰,就此告辞。”言毕,李莲花便转身准备离去。 感觉到背后人影闪动,那女子便向自己袭来,李莲花侧身躲过,忙伸手抵挡,但到底是缠绵病榻多日,又久未进食,体力尚未恢复,不过两三招便被对方点了穴道。 李莲花只得在心中无奈地叹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女子将李莲花制服也不说话,只是将他晾在院中,自顾自地去熬药。 李莲花眉头轻皱,用那双黑影重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子的身影。 女子的体香、身形、武功招式……是如此的熟悉。 李莲花眉头越皱越深。 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过了一会儿,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漫步到李莲花身边,伸手将他拽到院中的一棵大树旁,拿出绳索将他死死地绑在了大树上。绑好后,还伸出脚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李莲花气道:“角丽谯,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3章 你为何要救我? 女子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良久才问道:“你眼睛恢复了?怎么知道是我?” 李莲花心中哀叹,暗道,果然是她。 “并未,只是你给我的感觉与角丽谯太像,在我所识女子中,能对我怀有如此深刻恨意的,只有角大美女你而已。”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怎会死而复生?莫非是笛飞声顾念旧情……” “没有”,角丽谯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语气中不带丝毫温度。 角丽谯稍作停顿,一双寒眸紧紧地盯着李莲花,直到他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眸不再敢和她对视,才又继续说道:“他那一掌,狠绝至极,倾注了他毕生的修为。那一掌,直叫我肝肠寸断,犹如万箭穿心,五脏六腑都如有万千虫蚁在啃咬,痛苦至极。” 言毕,她仰首闭目,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望着他转身离去,那背影是那样的决绝,不带一丝留恋。” “他说,杀我,只因我生性可憎……”她先是自嘲地轻笑,随即转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李莲花虽目不能视,却能深刻感受到她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生性可憎?”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我才发觉我这一生可笑至极。十三年来,无怨无悔的追随,殚精竭虑为他保住金鸳盟,穷尽心思只是为了博他一笑,最终只换了他的一句‘生性可憎’,最后连尸身都不愿为我收!可笑……何其可笑!哈哈……”说到最后,角丽谯的声音已近乎嘶吼,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愤慨。 李莲花心中唏嘘。 角丽谯一生痴恋笛飞声,而笛飞声却是个心无旁骛的武痴,对世间情爱视若无睹。 笛飞声漠视角丽谯的一腔痴情,而角丽谯又是个偏执的性子,为了得到他的爱,不惜伤害他,甚至囚禁于他,最后又死于笛飞声之手,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不是他这个外人能评头论足的。 李莲花暗自感慨一番,不愿多言。待角丽谯情绪稍微平复后,才问道:“你是如何死里逃生,重获新生的?” 角丽谯只是淡漠地看着他,未发一语。 “你是为何要救我?”未听到角丽谯的回答,李莲花只得继续追问。 仍是无声的沉默。 李莲花只得又道:“你既然那么恨我,何必要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风穿过树梢的声音。李莲花能感受到角丽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尽管他无法看见,但那份凝视却异常强烈。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更无法从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 最终,李莲花放弃了追问,将头轻轻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不再浪费口舌。 过了许久,角丽谯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屑与轻蔑,“若非我出手相救,你此刻怕是已成为狼群腹中之物。” “世人皆称你李相夷义薄云天,知恩图报。我救了你,你不说报答我,反而企图逃跑,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李莲花苦笑一声,回道:“角大美女,你未免太高看我了。现如今,我废人一个,又能如何报答你的大恩?” 说着,他想挪动下身体,换个舒服的姿势,却发现自己被角丽谯绑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分毫。李莲花叹气道:“角大美女,我现在连你三招都接不住,你又何必费心费力地绑着我。” 角丽谯冷哼一声,“少废话,你李相夷的本事我早已见识过。你就是一只蔫坏的老狐狸,一肚子的坏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还是在这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言罢,她还不忘用力拍了拍李莲花的脸颊,才转身离去,留下一头黑线的李莲花。 面对如此粗暴的对待,李莲花虽心有不甘,但碍于现状,也只能忍气吞声。 第4章 喂药 “死而复生”太过诡异,李莲花不知道角丽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以角丽谯的行事作风,救自己的目的一定没那么简单。 刚才听她的语气,她现在似乎对笛飞声的怨多过爱,难道她是要利用自己去替她杀笛飞声?还是她已知道了自己南胤后人的身份,想利用自己,重启复国之梦? 种种猜测如潮水般涌来,让李莲花的思绪变得纷乱如麻,头脑仿佛被无数线团缠绕,闹哄哄的疼。 想到后来不禁失笑,自己闯荡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却被一个角丽谯搞得乱了方寸。 事已至此,再过多忧虑也于事无补,他决定沉下心来,静观其变。如此一想,心境豁然开朗,他定下心来,听着附近的鸟叫虫鸣声,闭目养起神来了。 感觉到角丽谯的靠近,李莲花也并未在意,继续假寐,不料,脸颊突然又被重重拍了下。 李莲花不悦地皱眉,“我说角大美女,你就不能稍微温柔些吗?一个女子这般粗鲁,怪不得笛飞声对你避而远之!” 角丽谯被李相夷的话刺痛,心中恼怒,反唇相讥,“你李相夷倒是对心上人呵护备至,最后乔美人还不是跟人跑了?” 李莲花哑然,心中也被她刺的不舒服,盯着她手里的药碗,没好气地问道:“这是什么?”。 “喝药!”,角丽谯将药碗粗鲁地推到李莲花嘴边,碗沿碰的他的牙齿咯吱作响。 李莲花眉头皱的更深,恼火地说:“角丽谯,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竟这般粗鲁!”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轻佻地说:“我是不是女人,你真想试试吗?”语气中充满了暧昧与威胁。 李莲花心头一凛,角丽谯的疯她是见识过的,马上转移话题道:“这药是用什么熬的?怎么味道如此难闻!” 角丽谯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厉声道:“别啰嗦,快喝。” “你这里面,该不会加了什么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毒吧?” 角丽谯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杀你?何须如此麻烦?”她轻蔑地扫了李莲花一眼,继而讥讽道:”还是说,难道堂堂李相夷,如今竟怕我这个在你手下走不过一招的‘妖女’了不成?” “角大美女,你可别妄自菲薄,你可是同时将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囚禁起来的人,就连这皇位也差点成为你的囊中之物的奇女子。” 角丽谯听后,面色更冷,她缓缓地说道:“李相夷,你这是在自夸吗?还是在讽刺我?” 李莲花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角丽谯的意思,她十年的精心谋划最终都被自己毁于一旦。刚才自己的言语,在角丽谯听来,不是在赞扬她,而是在无情地揭她的伤疤,赤裸裸地打她的脸。 李莲花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解释道:“误会,误会。” 角丽谯瞪李莲花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呵,李相夷我是真的很讨厌你这张嘴。” 她又瞥了一眼药碗冷声道:“这药,你喝不喝?若是不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李莲花就感觉一只柔软的手禁锢住了自己的头,紧接着,下巴被另一只手猛然捏住。他吃痛之下,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触感覆盖住了他的唇瓣,唇齿之间一股强烈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 角丽谯竟然用嘴给他渡药,李莲花又气又急,急急地咽下嘴里药汁后,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角丽谯,你怎地如此……如此不知羞耻?”他喘息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角丽谯冷哼,见他如此窘迫,心中竟涌起一丝莫名的快意。她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李大门主是第一天知道吗?” 随后,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那么,是你自己乖乖喝呢,还是让我继续‘伺候’你?我倒是很乐意……”那拖长尾音,让人莫名心慌。 李莲花连忙打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自己喝。” 李莲花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角丽谯的行事作风。江湖盛传她风流成性,裙下之臣不计其数,虽不能尽信,但是无数江湖名宿均拜倒在她得石榴裙下确是实事。 她更是曾扬言要把他和笛飞声一起娶了的女人,她可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疯批女人,李莲花不敢再惹她。 角丽谯对于李莲花的态度很满意,有种得胜后的满足感。难得温柔地将药碗送到他的嘴边,李莲花不敢再节外生枝,就着送到嘴边的药碗,一饮而尽。 第5章 约定 李莲花咽下药汁,苦涩的滋味让他不由自主地龇牙咧嘴。 他心中暗自揣测,不知角丽谯究竟施展了何等高明的手段,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此刻,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碧茶之毒也被压制了下来,五感也悄然间恢复了些许。尤其是那久已完全丧失的味觉,竟奇迹般地苏醒,让他能品味到药汁中的苦涩。 李莲花自小五感便敏于常人,后来,随着武艺的精进,他的五感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境界。中了碧茶之毒之后,他的五感逐渐衰退,尤其是味觉被荼毒的最甚,曾几何时,世间万物在他口中皆失去了味道,其次是视觉。 可能是味觉和视觉的丧失,他的听觉与嗅觉倒是还好,虽不如往昔敏锐,倒也能与常人相差无几。 李莲花试着运转了下内力,却发现内力停滞不前,,显然是角丽谯再次给他服用了限制内力的药物。他心中不禁暗笑,角大美女行事之小心谨慎,真是滴水不漏。 感觉到角丽谯正欲转身离开,李莲花赶忙出声喊道:“哎,角大美女,你只管药不管饭的吗?我这肚子可是多日未见汤水了,饿得都快眼冒金星了。” 角丽谯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后传来她略带咬牙切齿的声音,“等着。”李莲花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角丽谯端着一碗粥走过来,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白粥,粗鲁地送到李莲花嘴边。 察觉到角丽谯的烦躁,李莲花提议道:“角大美女,劳您这般伺候,我真是受宠若惊。不如你解开我的绳索,我自己吃可好。” 角丽谯却轻笑了起来,那声音柔媚而阴森,让李莲花不寒而栗。 “怎么?李大门主害羞了?能服侍李门主是阿谯的莫大荣幸。是不是粥太烫了,我给你吹一吹,如何?”说着,她故意贴近,轻轻向李莲花脸上吹了一口气。 那温热的气息虽轻,却让李莲花感到一阵莫名的酥麻,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忙开口道:“岂敢劳烦圣女殿下,不如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吃,我保证不再逃跑就是。”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角丽谯冷冷地问道。 “你看我现在内力被封,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捉我如同探囊取物。况且,你能助我压制碧茶之毒,我又怎会放弃这活命的机会,独自逃跑呢?傻子才会干这事。” 李莲花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虽然因为看不见,无法聚焦,但是眼中流露的神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角丽谯嗤笑一声,真是一个戏精,这个傻子不就是他自己吗?她与李相夷做了十几年的对手,知道眼前之人不仅武功登峰造极,更是才智过人,智计百出,即使中了碧茶之毒只剩一成内力,自己仍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 不过她很是好奇,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一个桀骜不驯之人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骗子,老奸巨猾,滑不溜手,难对付的很。 角丽谯心中哂笑,面上却似被说动,好心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以乔婉娩的性命起誓,绝不逃走。如若违背誓言,乔美人便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见李莲花瞬间变了脸色,角丽谯心中涌起一丝愉悦。 作为不死不休的对手,李相夷的七寸她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李相夷这个人虽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却最是重情重义,绝对不会拿自己旧情人的命当儿戏。 然而,在愉悦之余,她又有点隐隐的嫉妒与不甘。 为何李相夷对一个抛弃他的旧情人都能做到如此深情厚谊,而笛飞声对自己却如此的冷酷无情,真是不公! 良久,李莲花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哎,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他人?我答应你,绝不会私自逃走。如我有任何离开之意,定会提前告知你,如何?” 角丽谯忽见他软和了神色,语气也变得温柔,如同与多年老友闲谈般亲切,这让她一时有点不适应。 她疑惑地盯着李莲花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为他松了绑。半是调笑半是感慨地说道:“看来,李门主对乔美人用情至深呀!只是不知乔美人是否知情?若是知道了,不知她可愿意与你再续前缘呢?” 李莲花知道她是在故意挑衅,便不予理睬,只是默默地端起放在地上的白粥,摸索着走向厨房。 角丽谯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一声也尾随进了厨房。 李莲花很是自来熟地坐在饭桌前前,还厚颜无耻地招呼角丽谯入坐。 角丽谯盯着他那张白嫩的脸,突然有种冲动想扯扯他的面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心随念动,角丽谯伸手狠狠地扯了扯李莲花的脸皮,将那张舌灿莲花的嘴都扯变了形。 李莲花伸手拍掉角丽谯的手,不悦地道:“你干什么?” 角丽谯格格直笑,“我想看看李门主这张面皮到底有多厚?是不是比四顾门的凌云阁还要厚。” 凌云阁是四顾门的藏宝阁,是云彼丘参照唐朝的滕王阁所建。不仅气势宏伟,高耸入云,里面更是设置了各种机关陷阱,就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很难全身而退。 李莲花斜睨了一眼角丽谯,“角大圣女,好手段,竟然能在凌云阁中来去自如。” “哼,李相夷少阴阳怪气?本姑娘出入凌云阁是有云彼丘相助,不过,就算没有他,我也能全身而退。” 李莲花心中微沉,淡笑不语,只是默默用饭。 第6章 帮我杀了笛飞声 虽多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但多年锤炼的修养,李莲花吃起饭来仍是优雅的很。 “为何一直盯着我?”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是角丽谯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还是让李莲花感到一丝不自在。 “李相夷,是不是无论何时你都能这样从容不迫?” “那里,现在我就怕得很,角大美女没看出来吗?” “哼,李相夷,你当我是傻子吗?”角丽谯不屑地回道。 李莲花无声地笑笑,也不回话,继续低头吃饭。 饭毕,李莲花端坐在餐桌前,耳畔传来角丽谯轻手轻脚清洗碗筷的细微声响,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诧异,未曾想这位名震江湖的妖女竟也有如此温婉贤淑的一面。 他笑着摇摇头,问道:“这是何处?” 角丽谯脑海中闪过昔日探子带回的关于李莲花骗人的鬼话,回道:“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 李莲花嘴角微抽,“你莫不是在戏弄我吧?” “爱信不信。” “你是如何救下我的?” “从一群饿狼的獠牙之下。” “呵……”李莲花轻笑出声,心中明了——怪不得自己右腿有伤,若非角丽谯相救,想必自己早已成为狼群的腹中餐。 想象着自己被几匹野狼互相撕扯的惨状,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颤,还是留全尸的好,不然一把火烧了也行。 念及此,李莲花自嘲地笑了,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豁达。 “我昏迷多久了?”李莲花继续问道。 “十三日。李相夷你还真是命大,还以为你就要去见阎王了。怎么?笛飞声他们没给你找到忘川花?”角丽谯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戏谑与好奇。 “嗯。”李莲花轻轻点头,看来角丽谯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不打算提及,转而探究她的动机:“你为何要救我?” 角丽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就在李莲花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终于幽幽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若我说,我是因为无聊,你信吗?” 李莲花想了千万种角丽谯救他的理由,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无聊,或者说叫做孤独。 是呀,他太了解那种感受了,漫无边际的孤寂,茫茫人海只有自己,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他也曾孤身一人漂泊十年,从云端跌至尘埃,个中滋味唯有自知。曾几何时自己也渴望有一人可以作伴,哪怕只是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尽管,他深知角丽谯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妖女,工于心计,自己不应该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当她以那落寞的语气说出“无聊”二字时,他便信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此刻孤寂萧索的气息,那是无法伪装的真实。 至于她如何重生,又如何辗转至此,李莲花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并未急于追问。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故事。 “我信。”良久,李莲花答道,不带任何犹豫。 角丽谯闻言,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惊喜。她凝视他许久,李莲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听到角丽谯娇媚的笑声响起,“不过,我现在想要点报酬了。你帮我杀了笛飞声,如何?” 李莲花扶额,“做不到。” “那你教我扬州慢?” “不行。” “相夷太剑?” “更不可能。” 角丽谯脸色一沉,嘲讽道:“哼,都说李相夷仁义无双,最是知恩图报,我看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了。” 李莲花淡然反驳道:“我又没让你救我。” 角丽谯脸色铁青,恨恨地道:“当初,我就该把你扔到狼窝里,让饿狼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直到最后尸骨无存。” “人活一世,最终不过化为一具枯骨,一柸黄土罢了,我的尸身如能让饥肠辘辘的小狼得以果腹,也算死得其所。”李莲花洒脱道。 角丽谯冷笑一声,白了他一眼,不屑道:“那你又为何自掘坟墓?” “……”李莲花被她突如其来的诘问弄得哑口无言。 角大圣女嘴皮子功夫见长呀! 看着吃瘪的李莲花,角丽谯心情极好,继续说道:“你这残败的身体,连野狼都嫌弃,咬过你的野狼都被毒死了。我看最后你就落得发臭、发霉、任由蛆虫腐蚀的下场。” 李莲花脑海中浮现出角丽谯描述的画面,确实有点不太雅观。心道:现在看来被野兽吃掉,结果也没那么坏了,以后还是雇个人一把火把自己烧掉的好。 角丽谯见李莲花怔怔出神,神色一变,忽然起身,拿起他的左手,刀光一闪,只听“嗤喇”一声,瞬间便鲜血直流。 李莲花吃痛惊道,“你做什么?” “我的蛊虫饿了,借你的血用用。”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算救我的报酬吗?”李莲花嬉皮笑脸地问道。 角丽谯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觉着我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 “随口问问,也许角大圣女脑子不好,算错账了呢?” “你才是傻子!李相夷,我看你是才碧茶之毒入脑,变成二傻子了!”角丽谯说完,狠狠地扔下他的手,端着血转身离开。 李莲花用右手紧紧按住伤口,眉头微皱,在后面追着角丽谯,“角大美女,你好歹给我包扎下呀!” “你不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吗?” “那你好歹给我点纱布吧。” “你不是有衣服吗?” “……” 第7章 复明 李莲花醒来已有五六日,自那日,和角丽谯约定绝不会不擅离此地之后,他便安心住了下来。 连日来,他巧妙地以目盲腿瘸为由,逃脱了一切家务,悠闲地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出人意料的是,角丽谯却出奇地好脾气,一人承担了所有家务,做饭、熬药、劈柴、扫洒…… 偶尔,她心情不好,也会胡乱发一通脾气,对着李莲花冷嘲热讽一番,等发泄完,气顺了,又会接着忙碌。 李莲花心中不禁暗笑,没想到威震武林的女魔头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也渐渐摸清了角丽谯的脾性,就是个孩子心性,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李莲花独自漂泊,生活虽说不上有多艰辛,但也谈不舒服。除了做饭这一爱好外,其他家务琐事,实在是谈不上喜爱。 但他这人却极爱干净,往日还是四顾门门主时,总是要求侍从将他的居所打理得一尘不染。后来,成了李莲花,没有仆从服侍,一切只得亲力亲为,实在是厌烦的紧。 有时他病痛缠身,数日卧床不起,见家中尘埃渐积,他心中便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即便身体羸弱,他也时常勉力支撑,必要将居所清理的干干净净才舒心。 好在角丽谯也同道之人,也素爱整洁,虽然时常对繁琐家务厌烦异常,却也总能坚持把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归置的井井有序。 每当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明亮洁净的小屋时,李莲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 现下角丽谯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虽然角大圣女笨手笨脚,很多事情做的差强人意。但这种无需亲自动手便能享受安逸生活的感觉,确实令人惬意。若是这女魔头的脾气再和善点,人再温柔些,那就更完美了。 李莲花半躺在躺椅上,忽然一股难闻的汤药味飘了过来,李莲花微微皱眉。 要说这惬意的生活有什么不足,那便是这难闻的汤药了。 近日,李莲花的味觉逐渐恢复,虽还不能完全品尝出角丽谯做的饭菜是否美味?但是她熬的汤药实在是难喝至极,让他难以下咽,他从来不知天下竟然有如此难喝的汤药。 每次喝完药,他都不得不往嘴里塞三四块糖块,才能让嘴里的苦涩稍减。 李莲花捏着鼻子喝完那碗酸甜苦辣俱全的药汤,便快速地嘴里塞了几块方糖。他边咀嚼着糖块,边伸手轻触腰间糖袋,指尖轻点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糖块,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努力在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转身对正在院中翻晒药草的角丽谯说道,“我以前只知角大美女用毒之术独步天下,未曾料到您的医术亦是精妙绝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呀。” 角丽谯闻言,手中动作未停,只是轻轻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李门主谬赞,不过是些皮毛,现学现卖,练练手罢了。” 李莲花呵呵一笑,脸上挂上更加和煦的笑容,问道:“不知圣女您用的什么方子,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如何?” 角丽谯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讥讽道:“李相夷,你是不是嫌药苦?怎么,糖吃完了?至于药方嘛,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再谈不迟。李门主,你该不会连‘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李莲花脸上毫无被揭穿的窘迫,他轻轻提起糖袋晃了晃,带着一丝委屈的口吻说道:“角大美女,如果这个药再苦下去,我没被毒死,先被苦死了。” “与我何干?” 李莲花苦笑摇头,他确信角丽谯是故意为之,“那个,角大美女……其实,我今早醒来,发现我的眼睛已经能够看清东西了。”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语气难辨喜怒:“哦?是吗?那真是可喜可贺呀,李-门-主!” “李门主”三个字被她一字一句地说出,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李莲花知道她已动怒,细思也觉自己做的是有点不地道,面上讪讪一笑。 “李门主,既然这个药方有效,那就继续服用吧。” “呵呵,我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这个药……”李莲花试探性地开口。 “李门主,你觉着呢?”角丽谯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便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李莲花嘴角微抽,心道:心中自己这是自投罗网吗? 自那日李莲花坦诚自己视力已经恢复以后,角丽谯便把除却熬制药汤与照料毒虫之外的所有家务都推到了他身上。 李莲花叫苦不迭,真是悔不当初。 如今,他不仅要承担繁琐的家务,还要继续忍受那苦涩的药汁,真是苦不堪言! 更糟糕的是,为了报复他假装失明的戏码,女魔头施展出各种手段来整治他。不是故意弄乱他刚整理好的药材,就是在刚清扫干净的院子里嗑瓜子,瓜子皮散落一地。 李莲花明白角丽谯的用意,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不流露出丝毫情绪,心底颇为郁闷。他只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与这刁蛮的女魔头计较,以免失了风度。 角丽谯原本只是气恼李莲花欺骗于她,才故意折腾他。而他面对自己的各种恶作剧,始终如活菩萨般,毫无波澜。这不免激起了她的胜负欲,整日以惹恼李莲花为乐。 此刻,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老槐树枝头,边嗑瓜子边享受着微风拂面,双脚轻轻摇曳,好不惬意。 一阵清风吹来,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将瓜子壳随手一抛,便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李莲花身上。 她故作惊讶地大叫一声,“哎呀,李门主,真不好意思,你看好巧不巧地,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呢?” 李莲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轻轻抖了抖衣摆,将瓜子皮抖落,继续清扫院落。 角丽谯冷哼一声,不过一瞬,又浅笑晏晏地诱惑道:“喂,李相夷,你要是能把笛飞声给我抓来,我就不再捉弄你,还会帮你把剩下的毒解掉,如何?” 李莲花懒得搭理角丽谯问了八百遍的问题,仍是老神在在地清扫院落对。 角丽谯气恼,将怀中的瓜子和瓜子壳都丢了出去,这次更是精准无误,让李莲花瞬间“披上了一袭瓜子加瓜子壳的外衣”,连发丝间都夹杂着几粒。 李莲花,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他一边清理,一边斜眼瞧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角丽谯,没好气地问道:“抓过来干什么?又要挑断他手筋脚筋,囚禁起来吗?” 角丽谯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眼神中满是狠厉,“这次,我要让他尝尝做人彘的滋味。只怪我上次太心慈手软,才给了你机会把他救走。这次我绝不会让他逃离半步。” 她狠狠地剜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李莲花轻叹一声,无奈地以手扶额,思虑再三,终觉为了笛飞声的安危,也为了解开自己眼前的困局,他有必要和这位爱情观扭曲的女魔头好好谈一谈。 “角丽谯,你可知,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8章 规劝 角丽谯斜眉看李莲花一眼,“那应该怎样?” 李莲花清咳一声,理了理衣冠,正襟危坐地坐在树下的躺椅上。 角丽谯见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只听李莲花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道:“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爱护他,让他感受到幸福和快乐。” “如果真爱一个人就会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幸福为幸福。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一想到他,你的心中就会充满温暖和快乐。而不是违背他的意愿,把他囚禁在身边,日日折磨。” 角丽谯听后,脸色骤变,委屈至极,怒瞪着双眼,大声质问道:“我对笛飞声还不够好吗?他想要天下第一,我就帮他成为天下第一;他受伤落海,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他;他重伤,我为他寻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闭关疗伤。他无暇顾及盟中事务,我就帮他守着金鸳盟,殚精竭虑地将金鸳盟做成天下第一帮派。他想提升武力,我就帮他寻找观音垂泪。难道我对他不够好吗?” 李莲花叹气,“你可知,笛飞声虽一心追求武学至巅,但他最厌恶的便是阴谋算计。你给我下毒,让他理亏,认为自己胜之不武。你虽辛苦稳固金鸳盟,但也将那些对笛飞声忠心耿耿的部下尽数除去,让他孤立无援。后你又下毒、囚禁、折磨他,这样的你,他怎会爱,怎敢爱?” “这样的我?”角丽谯反问, “在你们眼中我就是工于心计,心思歹毒的女人对吗?” 李莲花默然不语,全是默认。 角丽谯凄然一笑,“当年,若不是我下毒,他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 “金鸳盟全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当时我人微言轻,若不采取些强硬手段,如何能让众人信服?如无人力挽狂澜,威慑帮众,金鸳盟早就像四顾门一样风流云散了。” “你不是我,凭什么说我不爱他?我追在他身后整整十三年。” 角丽谯自嘲一笑,接着说道:准确底说是十三年十个月又八天。” “十三年间,我无怨无悔,他却从未正眼看过我,对我始终冷言冷语。我给他下无心槐只是想让他对我好一些,谁知竟会被单孤刀那个小人利用。” “你指责我对他心狠手辣,你又可知,他何曾对我心慈手软?他将我与那些药人关在一起,你可知我费了多少手段才从那群吃人的疯子手里活下来。若不是我足够强大,恐怕早已死在金鸳盟阴冷的地牢中。” “后来,他更是在我期盼已久的大婚之日杀了我。你可知,那是我盼了多少日夜,耗了多少心血才等来的大婚。” 角丽谯满目悲戚,盯着李莲花,继续道:“我曾恨你入骨,可是当他为了你而选择杀了我,说出那句‘生性可憎’时,我才明白,我恨错了人。” “是他笛飞声,从不怜惜我,是他的错,与任何人无关。我将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十三年无怨无悔的付出,却换不回他一丝的怜悯。你让我如何不恨他?” 角丽谯哀怨地控诉道,神情悲痛至极。 李莲花见她神情哀婉,一时不忍,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你将笛飞声囚禁在身边时,可曾感受到过快乐?” 角丽谯闻言,突然怔住,呆呆地望着李莲花,眉头紧锁,显然她的记忆并不美好。 见她沉默不语,李莲花又追问道:“你为何会喜欢笛飞声?” 角丽谯疑惑地望着李莲花,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是第一个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对我好的人。” “当年,他从鬼手风烈手中救下我,竟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逆着光看着他背影,高大威猛,犹如天神一般。我当时想,一个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救我的人,将来应会是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吧。”她轻声低语,仿佛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 李莲花循循地诱导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笛飞声杀鬼手并不是为了救你,你只不过是他顺手而为的一个意外罢了。” 角丽谯一愣,随即反驳道:“无论他是不是有心,都是他救了我。” 李莲花放柔了语气继续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笛飞声的感情,或许并非是爱情,而是一种占有和控制欲。” “笛飞声是第一个不被你容貌所魅惑的人,因此你便想征服他。再加上他又生得伟岸俊朗、才干出众,你便对他心生好感,误以为这便是爱情。” 角丽谯不解,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其实你是因为他从不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你不甘心,才会一直渴望得到他的关注。如若,他一开始便对你青睐有加,对你唯命是从,你还会对他如此执着吗?” 角丽谯心中困惑,隐隐觉着自己被李莲花带入了歧途,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大声道:“可是他不是。” “所以,你才不甘呀?角丽谯这不是爱情,这只是你心中难以放下的执念罢了。”李莲花真诚地说道。 李莲花见角丽谯迷茫地看着他,低低地轻咳一声,又继续道:“其实,江湖中不乏才俊,对你沉迷,你大可不必执着于笛飞声。笛飞声醉心武学,从不耽于儿女之情,实非你的良配。” 角丽谯闻言,眼中满是嫌弃,不屑地说道:“那些不过是一群贪图我美貌的肤浅之人,怎配我真心相待?” “你容貌绝美,有人因你的容貌而喜欢你,这并无过错。这世间男女之情,大都始于对彼此容貌的欣赏,而后在日常相处中感情才会日渐深厚。” “若笛飞声不是生的如此伟岸英俊,你当初也未必会对他心生爱慕。若有人连你的容貌都不欣赏,他又怎会真心爱你?所以你生的貌美并非过错,那些因你美貌而对你情根深种的男子也并不肤浅。” 沉默片刻,李莲花忽然抬头凝视着角丽谯,正色道:“角丽谯,你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既看不起那些只注重你外表的人,而又因他人对你容貌的忽视而心生怨恨。你一边享受着美貌带给你的优越感,一边又痛恨自己的美貌,内心深处又看不起空有美貌的女子。” 李莲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的美貌并非罪孽,你应当学会接受它,正确地看待它,利用它来寻找与你心灵相通之人” 李莲花语气温和真诚,话语中没有丝毫嘲弄之意,反而充满了理解和宽慰。 角丽谯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暖流。 她自幼因美貌而遭受诸多磨难,男人因她的美貌而觊觎她,女人因为她的美貌而排挤她。 她曾恨透了自己容貌,甚至曾经想过要自毁容颜。 不过后来她学会了利用它,她把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把利器,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她的美貌加上画皮功法,让她无往不利,直到她遇到笛飞声与李相夷。 她一直认为李相夷因她长的妖冶而瞧不起她,因为她不入流的手段而鄙夷她。 他只喜欢乔婉娩那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而他现在竟告诉自己,她生的貌美并没有错。 角丽谯一时心潮澎湃,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莲花,又听他继续说道,“角丽谯,除了笛飞声,你从未对其他人用心,所以你才感受不到那些江湖才俊真心。” “在这江湖之中,那么多人对你倾慕,难道就没有一人是真心待你的吗?” “你可知,在这世间只有真心方能换得真心,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人间至味,强求来的只会是勉强与痛苦。” “既然你与笛飞声之间只有痛苦,为何不试着放手,给自己一条生路,也给笛飞声一个自由。” 从看见笛飞声的第一眼起,角丽谯便把他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她的每一次人生抉择,每一步人生规划,都深深烙着他的影子。她从未想过如果她的人生中没有笛飞声,会怎么样? 过往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有心酸,有苦楚,有怨恨,有不甘…… 唯独没有甜蜜!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何要为了一个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将自己变的如此狼狈。 放手? 真的要放手吗? 真的可以放手吗? 真的愿意放手吗? …… 角丽谯静静地坐在树上,秀眉紧锁,脸色在光影交错间显得变化莫测。 李莲花知道她此刻正徘徊在一个对她来说极难的决定之中,所以也不打扰她。 这个过程异常难熬,他也曾经历过,没有人能够替代,只能自己想通。如果能想通,那便是一个破茧成蝶的美好未来,如果钻进牛角尖,那就只能越走越黑了。 哎,绞尽脑汁,费了那么多口舌,希望能对女魔头有点效果。 李莲花伸了一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侧躺在躺椅上。 今日晨起的有点早,他需要先睡一觉,让女魔头自己慢慢想吧。 第9章 两情相悦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李莲花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女魔头坐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莲花心头莫名的一跳,讪讪地伸出手,招了一个呼道:“角大美女,早呀!” 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骄阳当空,老脸被明晃晃的日头打的生疼。 诡异地是,女魔头竟然有来有往的,回了句:“早呀,李相夷!” 角丽谯抿嘴一笑,带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望着他,“李相夷,你还真是舌灿莲花!” “角大美女,客气,客气!” 角丽谯并不理他,只是轻轻地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那声音轻柔的,宛如情人间的痴语。 李莲花不仅打了一个寒颤,笑道:“曾经有人告诫过我,女人的心海底针,男子可不要乱猜,尤其美女的心思更不能猜。哎呀……肚子饿了,我去做午饭了。” 话音未落,李莲花便立马站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角丽谯突然从树上跃下,摇曳生姿地走到他面前,依旧是又轻又柔的语气,“我呀,刚才在想,要怎样把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说道此,她眼神突然一变,语气也变的冷厉起来,“给拔掉,哈哈……” 李莲花扯了扯嘴角,也“哈哈……,哈哈……”干笑两声。 随后便立即收敛了神情,对着角丽谯说道,“一点也不好笑,角大美女,你饿不饿?吃饱了,才有力气拔我的舌头,对不对?我还是先去做饭吧。” 说完,李莲花也不等角丽谯回答,转身便走。 走出五六步,突然听到角丽谯在背后悠悠地问道:“李相夷,‘两情相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莲花一愣,停止脚步,只听她又问道:“两情相悦?人间至味?像你和乔婉娩一样吗?” 李莲花没想到角丽谯会突然提起乔婉娩,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我和阿娩,少时确实是心意相通。” “两情相悦!心意相通!”角丽谯低声呢喃。 多么美好的词汇! 多么动人的感情!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她与笛飞声亦会如此,可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突然,她嫣然一笑,款款走到李莲花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依身靠向李莲花。 李莲花心中一凛,忙将身子往后撤。不料,却被角丽谯伸手捉住了手臂,一双纤手紧紧地拽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她倾身靠向李莲花,青葱般的玉手轻轻地抚上李莲花的胸膛,几根雪白的手指,如弹拨琵琶般在他胸前,轻拨慢挑,由下而上慢慢攀爬,直激的人心神荡漾,身体麻酥酥的一片。 最后又细又嫩的手指停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撩拨着,一双水汪汪的月牙眼脉脉地望着他,似乎要滴出水来。 她脸上带着一种勾人心魄的媚态,娇声软语地问道:“李相夷,不如,你慢慢告诉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感情是个怎样的光景?与强求来的有何不同?可好,嗯……” 最后那声轻轻的“嗯”,仿佛长了翅膀般,直往人身体里钻,带着无尽的娇柔与媚态。如若换做其他男子,想必早就被勾了魂去,任她为所欲为了。 胸前的柔软和扑鼻的馨香,让李莲花有一瞬的失神,不过,很快他便恢复清明。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亦柔声低语到道:“角大美女,几年不见,画皮功夫不如当年呀!” 他骤然发力,一把擒住角丽谯不安分的手,阴沉了脸,讥讽道:“角丽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对男人投怀送抱吗?否则……” “否则什么?”角丽谯仍旧娇媚地凑到李莲花的面前柔柔地问道,温香的气息轻轻拂过李莲花的唇瓣,直叫他烦闷异常。 李莲花蹙了蹙眉,肃声说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猛地一扬手,便将角丽谯翻转过来,双手被他反剪到背后,半分动弹不得。 “李相夷,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不过一瞬,角丽谯便收起了娇媚,像只发怒的小野猫,大声骂道。 “角大美女,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没有男人会在乎,仅多当个……” 角丽谯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便一口咬死他般。 李莲花微微一笑,也学着角丽谯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说道:“玩物而已。”言毕,他足下轻轻一点,便翩然离开丈许。 角丽谯闻言怒火中烧,抬手便向李莲花攻去。 李莲花轻巧地侧身躲过,角丽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连连向他刺去。她心中恼怒,下手狠辣,招招毙命,而李莲花只是左躲右闪,身形飘忽不定,并不正面迎敌,犹如猫逗老鼠般,带着角丽谯在院子里乱转。 角丽谯见他如此,更是怒火攻心,羞愤交加。她手握匕首站在院中凝立不动,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双目恶狠狠地瞪着她,神情却泫然欲泣。 见状,李莲花不禁一愣,女魔头这是被自己气哭了?他所了解的角丽谯狡猾成性,性格却最是倔强,越是困境越能激发她不屈不挠的心性。当时,自己追杀她三天三夜,最狼狈时也没见她示弱半分。 其实,李莲花哪里知道,当时角丽谯年轻气盛,而且身后有笛飞声和金鸳盟撑腰,心中又对李相夷充满敌意,自然不会向他示弱。而今,角丽谯经历过生死大劫,孤身一人流落他乡,心境自是与以前大不相同。 如今,李莲花如此戏弄于她,心中委屈,不自觉便要掉下泪来。 李莲花第一次见她如此软弱的一面,心中莫名有些不忍,当即便歇了逗弄她的心思。一个掠身上前,伸手便将她手中的匕首了夺了下来,又顺手解下她缠在腰间的红色丝带,将她的双手在背后捆绑住。 角丽谯本已被李莲花戏弄的羞愤欲哭,如今,又被他夺去兵刃,竟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捆绑起来,不由得怒气上涌。 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便抬腿向李莲花踢去,又被他灵巧地躲过。 角丽谯粉面含怒,破口大骂道:“李相夷,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卑鄙小人,中山狼,忘恩负义……” 李莲花脸上蕴出淡淡笑意,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说道:“角大美女,美人如此粗俗可就不美了。” “老娘,美不美,干你何事?忘恩负义的鼠辈!” 李莲花无语地眨了下眼,轻轻挥了挥衣袖,似乎想将角丽谯的辱骂驱散开,笑道:“我要是笛飞声也不会喜欢你,脾气暴躁,性情乖张,阴晴不定,言语粗鄙。” 角丽谯闻言一愣,瞬间安静下来,呆呆地盯着他。 李莲花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习惯性地用手挠了挠额头,轻声商量道:“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干活时,不要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捣乱,我就放开你,如何?”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张嘴反驳道,“你才是三岁小孩!” 李莲花暗自腹诽,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女魔头,“那你先在这里待会吧,想想到底谁是三岁小孩。” 轻飘飘留下这句话,李莲花便转身离去,自顾自地去准备午饭。 李莲花本以为这女魔头又会一阵谩骂,出人意料的是,她这次竟然出奇的安静,见李莲花离开只是狠狠地瞪了几眼,并未出声。 备完午饭,李莲花信步走出厨房,见女魔头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躺椅上,心中很是诧异。 只见她脸上神情变化莫测,一会儿满脸怒容,一会儿又平静如水,一会儿又笑靥如花,顿觉诡异无比。 听到动静,角丽谯对着李莲花喊道:“哎,李相夷,我答应你了,你快快放开我。”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仿佛之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般,让李莲花更觉诡异。 “哎,你愣着干吗?真想做那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角丽谯不满地催促道。 李莲花慢悠悠地走过去,边给她松绑,边回道:“我做不做中山狼,那要看角大美女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角丽谯冷哼一声,问道:“你功力恢复了几成了?” “两成。” 角丽谯闻言只是微微低眉沉思,并不言语。 李莲花见状,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角丽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被丝带勒出的红痕,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混蛋,下手真狠,真该继续给你下软骨散。”说着,她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想让他看个分明。 李莲花看着她那雪白的手腕上醒目的红痕,眼神微闪,刚想解释两句,便觉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腿上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躺椅,才不至于摔倒。 一招得手,角丽谯笑着跑开,回头喊道:“我在想怎样踹死你。” 脸上挂着得逞后的笑容。 李莲花捂着被角丽谯踹的生疼的膝盖,低头浅笑,这才是角丽谯,有仇必报,绝不吃亏。 第10章 这是你男人? 自从上次角丽谯惹怒李莲花被惩治后,她便不再故意挑衅他。尽管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也没什么交流,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各过各的生活。 没了角丽谯的故意捣乱,李莲花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每日打理完家务后,便在院子里泡泡茶,看看书,晒晒太阳,日子说不出来的惬意。要不是马上入冬,他都想开垦一块荒地种菜了。 而角丽谯则是整日与她那些毒虫为伍,偶尔心情好时,也会不请自来地坐下与李莲花一起品茶,晒太阳。 两人默契地均保持沉默,也并不觉这样的氛围有何不妥,仿佛本该如此这般。 “月牙儿在家吗?”一个胖胖的的妇人,提着两条鱼从院外缓缓走来。 “在的,六婶。”角丽谯脆生生地应道,听到声音,立即从屋里迎了上去。 李莲花诧异地看着两人,角丽谯这个女魔头,行事常常出人意表,喜怒哀乐均与旁人不同。 尤其她的笑,要么是妩媚撩人,要么是阴森可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女魔头正常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烈,如冬日里的阳光般明媚。 心狠手辣的江湖妖女竟然对着一个其貌不扬的村妇如此和善?李莲花不由得对这位村妇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月牙儿,这是你柱子哥刚从莲花湖里打的鱼,我给你送两条过来尝尝。”妇人笑着说道。 “不用的六婶,其实我不爱吃鱼。”角丽谯婉拒道。 “这十里八村的,就数咱莲花村莲花湖的鱼好吃。今天你柱子哥打的鱼多,就给你两条尝尝,你清炖就行,味道可鲜美哩。” 妇人笑容可掬地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李莲花,惊喜地“哎呦”一声,叫道,“月牙儿,这是你男人吧,求学回来了?长得可真俊呀,怪不得瞧不上刘家的少爷呢。” 妇人一边夸赞,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这个模样才能配得上我们月牙嘛,将来生的孩子一定也是顶顶俊俏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李莲花转了几圈,那神情让李莲花觉着自己仿佛是个待估的货物,很是窘迫。 “月牙儿,你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带过来让我们认识下?”妇人略显不满地埋怨道。 “六婶,回来一月有余了。他身子骨弱,一回来就染上了风寒,近日方才好些。这不怕过了病气给您吗?才没让他给您添乱。”角丽谯拉着妇人的手,笑着解释。 “嗯,这模样长得是挺俊,就是这身板看着有点弱。无妨,月牙儿会医术,往后让月牙儿好好给你调理调理就好了。”说着,妇人还豪爽地拍了下李莲花的后背,震得他一颤,感觉老痰都要被震出来了。 李莲花在心中暗道:这妇人手劲真大呀!月牙儿,是角丽谯的乳名还是她的化名,确实与她那双月牙似的桃花眼挺相衬。 “你男人……”妇人耐不住好奇,继续追问。 “六婶,我叫李莲花。”李莲花听妇人一口一个“你男人,你男人”称呼自己,感觉甚是别扭,连忙自我介绍地回道。 没想到,妇人听到李莲花的名字,却哈哈大笑起来,“李莲花?这名字听着怎么像个大姑娘?哈哈……不过这名字倒和我们莲花村相配。” “……”李莲花嘴角微抽,无奈地跟着陪笑。 妇人笑了一阵,又拉着李莲花说道:“这下好了,你回来了,就可以断了村里那帮子臭男人的念想了,你不知道……” “六婶。”角丽谯轻轻拽了拽妇人的衣袖,端的是娇羞无比。 李莲花扶额,暗道:这女魔头还真会演戏! “哎呀,你看我这张嘴,没遮没拦的。”妇人作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角。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李莲花说道:“莲花呀,虽说你是个秀才老爷,身份比寻常男子是尊贵些。但是媳妇也不能不疼,是不?你看月牙这脸色,瞧着可比前几日憔悴多了,是不是你让他太过劳累了?莲花呀,你可要上点心,方圆几十里,可再难找到像我们月牙这么好的姑娘了。不仅人长的美,还懂医术!” 李莲花快速地扫了一眼角丽谯,发现她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面对妇人的叮嘱,乖乖地点头应好。 闻言,角丽谯瞥了李莲花一眼,很意外他能配合自己演戏。 六婶又与两人絮叨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之前,还特地嘱咐李莲花要细心照顾角丽谯。 好不容易将热情健谈的六婶送走。李莲花长舒一口气,心道:没想到应付一个普通的村妇,竟然比应对一场江湖酣战还要棘手。 李莲花尴尬一笑,说道:“原来这里真叫莲花村。” 角丽谯瞥了李莲花一眼,淡淡地回道:“是呀,还有个莲花湖,莲花山倒是没有。不过这四周的大山也是村民们随口叫的,北山,南山,西山的,也没个正式的名。你要是乐意,可以随便指个叫莲花山,这样以后自报家门时,就说自己是莲花山,莲花湖,莲花村人,名唤李莲花。” 李莲花轻轻一笑,没想到这女魔头也学会说笑了,没有来的,感觉她随口的一句说笑,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李莲花提了提手中的鱼,问道:“我去做鱼,你先去休息吧。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吃鱼。” “……” 没想到她刚才的话竟不是托词,刚刚觉着她可爱,一定是他癔症了。 心想:这女魔头真是难伺候!以前她做饭时,向来都是青菜小粥,也不见她嫌东嫌西。现在轮到李莲花下厨了,整天各种挑剔。不是饭太硬,就是菜太咸,还整天嚷嚷着饭食太清淡,她体虚,需要吃肉。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哪有那么多肉可以给她吃?好不容易得到两条鱼,竟然还不吃! 李莲花抬眸,女魔头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李莲花视力初愈时便已察觉她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初时,他只当是她历经生死大劫、重伤未愈所致,并未过多在意。 后来,角丽谯不断滋事,整日只顾着与她斗气,看她也带了三分怨气,哪还记得关注她的脸色。直至今日六婶提及,他才蓦然惊觉角丽谯的脸色似乎较他刚复明时更显苍白。 李莲花心念微动,略一思索,提议道:“那我炖个鱼汤,你将就着喝些?不是说体虚吗?喝点鱼汤温补下。” 角丽谯嫌弃地看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鱼,勉为其难地点头,“如果做的太难喝,我是不会喝的。” 李莲花腹诽,真是个刁钻的女人,“放心吧,我在小渔村三年唯一学会的就是做鱼。” 其实,李莲花本也不喜欢吃鱼,他自小五感敏于常人,嗅觉更是敏感,年轻时总是难以忍受鱼的腥味。后来东海一战,自己窝在小渔村养伤,缠绵病榻,大多时间生活不能自理,想吃一口丰富的餐食更是难上加难。而在海边最容易获得的食物便是海鱼了,慢慢地他便学会了做鱼,吃鱼。 李莲花先是熟练地处理了两条鱼,然后热油下锅,将鱼煎至两面金黄,再倒入清水,小火慢煮。当鱼汤逐渐呈现诱人的乳白色时,放入几块嫩豆腐,最后又放入两个煎鸡蛋与鱼汤同煮。顺手拿起香菜准备撒在鱼汤里,突然记起角丽谯不喜欢香菜,便作罢。最后调味出锅,又盛出两碗米饭,浇上鱼汤,鲜美至极! 第11章 身世 晚饭,角丽谯难得没有挑剔,捧着碗,一口口地喝着鱼汤,显然是对饭菜满意。 李莲花指了指汤中的煎蛋和豆腐,“不吃鱼,尝尝鸡蛋和豆腐吧,被鱼汤泡过,味道也很鲜美。” “六婶说的没错,莲花湖的鱼确实鲜美。”艳丽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 角丽谯本来就是明艳的长相,以前总喜着一身红裙,妆容张扬妖冶至极,总给人一种不易亲近之感。 而现下,身着素雅,略施粉黛,一头青丝仅用一个白玉簪子挽起,脸上蕴着淡淡的笑意,倒透出几分温婉贤淑的气质。 想到此,李莲花不由得发了一个冷颤,连连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女魔头温婉贤淑想到白天的妇人,李莲花问道:“这是你的故乡?” 角丽谯闻言,挑眉看向他,说道:“怎么?李门主忽然对我这个妖女感兴趣了,想知道我的过往了?” 李莲花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饭,笑道:“难道角大美女没发现,我一直对你的事情都感兴趣。” 若不感兴趣,怎会知道你是南胤人,又怎会识破你的阴谋诡计。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眼神晦涩不明,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 李莲花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强求,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用勉强,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若是不想说,那便算了。” 角丽谯低下头,小口地喝着鱼汤,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情绪有些低落。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了,离开的时候只有五六岁,只记得我有一个娘亲,很温柔,对我很好。” “当时我在乱葬岗醒来,心灰意冷,感觉天下之大竟无一处是我角丽谯容身之地。后来,偶然记起儿时生活过的地方,便凭着记忆寻了过来。” “刚到这里边遇到了六婶,当时她儿子突发哮喘,我顺手帮了他一把。” 她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六婶一看见我,便叫出了我的乳名,说我长得与我娘亲很像。她告诉我,她与我阿娘是好姐妹,让我喊她六婶,然后就带我来到了这里,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她抬头环顾了下四周,继续说道:“但我对这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院子里的老槐树,小的时候总是在树下荡秋千,一摇一晃地,娘亲总是不停地叮嘱我,让我荡低一些。” 李莲花见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心知一定是段不美好的记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娘亲呢?” 角丽谯手微微一顿,静默沉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死了,有一年去镇上看庙会,我贪嘴,非缠着娘亲给我买糖人,娘亲就没能跟着村里人一起回来……后来,在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个恶霸。” 说到这里,角丽谯顿了顿,把脸往碗里埋了埋,又继续说道:“我只记得我娘亲哭着求那个畜生放过她,那个畜生……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打他,他转头要打我,我娘亲冲上前来护住我,推搡间娘亲就倒在了地上……” 她停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她头磕到了石头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娘亲了。” 角丽谯的肩膀微微颤抖,紧紧抱住手中的碗,把脸埋得更深些,仿佛在躲避什么。 过了很久,李莲花似乎听到她细微的啜泣声,紧接着她又喝了一口鱼汤,声音响亮。 李莲花心中微微发涩,默然良久,才轻声问道:“后来呢?” 角丽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说道:“后来,我被那帮畜牲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起初,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好人家,不但不让我干活,还给我吃好的,穿好的。直到我发现那家男主人其实就是个人渣,人前乐善好施,背地里却干着猥亵女童的肮脏勾当。但是,他没想到他会死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手上。” 角丽谯转头看着李莲花,“我把我能找到的东西全都扔向了他,不知道砸中了哪里,他突然就倒在了地上。然后,我就用那方名贵的砚台砸向他,一下又一下,直到他不在发出一点声息,直到我满身满手都是血。” “再后来,我就偷了他屋里银票逃跑了。我跑到河边,一遍又一遍地清洗,但无论我怎么洗,都能看见手上的血迹,闻到身上的血腥味。一开始,我每晚都还会做噩梦,但渐渐地,我就不怕了。因为我发现,只有当我手上沾满了血腥味,才没有人敢欺辱我。” 说到最后,她抬起双手看了看,语气也变得狠厉起来。只不过一瞬,又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容李莲花再熟悉不过,是她以前惯常挂在脸上的,未达心底的笑容。 “怎么样,李门主,我这个妖女,在还是个孩子时便开始杀人了,也难怪你后来要追杀我三天三夜。” 李莲花心中有些发堵,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想为自己冒失地询问引起她的伤心事道歉。 角丽谯诧异地看了他一会,随即笑道:“李相夷,你吃错药了?武林正道之光追杀祸乱武林的妖女,本就天经地义。你何须道歉?就像当年我给你下毒一样,人人喊打的女魔头给正道魁首下毒,不也是合情合理吗?” 她嘲笑了一番,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六婶后来告诉我,他们后来找到了娘亲的尸身,但是已经被野狼咬的面目全非。” “她说娘亲喜静,爱美,特别喜欢花,于是她就把我娘葬在了后山上的一片桃树林旁。”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了,记忆中她总是一个很爱笑的女子,也很爱美,无论何时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即使我惹她生气,也从不会大声斥责我。” 她的语气轻柔,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 李莲花知道角丽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本想解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得轻轻叹息一声作罢。 角丽谯是南胤皇族之后,原本他猜测她儿时不是锦衣玉食,也至少能生活无忧。至于,她流落江湖被笛飞声所救,进而顺势加入金鸳盟也许是她的谋划,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凄苦的境遇。 听她描述她的娘亲应是一个温婉良善之人,言语中对她的娘亲也很是怀念。也许她本性并不是坏,也不知她流落江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吃过哪些苦楚,才养成了如今阴晴不定、嗜杀残暴的性格。 第12章 你不准笑我 角丽谯瞥见李莲花的神情,似有怜惜之意,眼中狡黠一笑,连忙说道:“李门主是不是觉着我这个妖女甚是可怜?我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甚是凶险,不如,你把‘扬州慢’教授于我,权当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何?” 李莲花心中警铃大作,忙敛了神情,笑道:“角大美女在武林中呼风唤雨,地位何其尊贵,挥挥手便有无数江湖才俊追随,哪轮到我这一个漂泊不定的江湖游医怜惜。” 角丽谯轻哼一声,讥讽道:“李相夷,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人厌!有时真的恨不得撕烂你这张嘴。” 但不过一瞬,她脸上又带上了盈盈笑容,说道:“不过,今天这个鱼汤确实不错,看在鱼汤的份上,本姑娘决定暂时不讨厌你了。只是你这厨艺水平能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别忽高忽低的。”说着,她嫌弃地用筷子拨弄了下,那盘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青菜。 李莲花放下碗筷,侧身看着她,脸上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要不,以后换角大美女来下厨?” 角丽谯又眯了眯原本就眯成一条缝的月牙眼,让笑容更加甜美腻人,“李相夷,你是不是活的得不耐烦了。” “哦,”李莲花收起脸上的笑容,坐正身体,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淡淡地说道:“那就只能继续委屈角大美女,忍受我这飘忽不定的厨艺了。”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说道:“胸无大志,不思进取。” 李莲花好笑,他做饭只是兴趣使然,什么时候上升到人生志向的高度了。只是他也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的厨艺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他自知,自己厨艺差并不全然是味觉尽失的原因的,可能是他太过于推陈出新,总是想尝试一些新奇的烹饪方法,希望能够做出独一无二的菜肴,但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哎,看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李莲花在烹饪之道上确实没什么天赋。 看了看角丽谯苍白的脸色,李莲花心念一动,便对角丽谯说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给你诊一下脉吧。” “不用。”角丽谯果断地拒绝。 李莲花被拒绝,有点讪讪,解释道:“其实我的医术,没你想得那么差,俗话说久病成医,况且当了十年的江湖游医,总也积累些行医经验,我这莲花楼神医的名号也不全是浪得虚名。” 角丽谯又眯起那双月牙眼,笑眯眯地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喊道:“李—神—医,我—说,我--—不—需—要。” 李莲花伸手捂了捂耳朵,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回喊道:“知—道—了,角—大—美—女”,心中却暗自腹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角丽谯盯着他问道。 “啊,没有呀。”李莲花无辜地眨了眨眼,人畜无害。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没有。” 李莲花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鱼肉,对着角丽谯眉眼弯弯地笑笑,算是回应。 角丽谯向来饭量小,喝了一碗鱼汤,吃一个煎鸡蛋,扒了两口米饭就算吃完了,平时饭菜不合胃口时,吃的更少。 李莲花微微皱眉,女魔头脸色不好,以后需要在饮食上进补下,但是这穷乡僻壤的,食材有限,唯一多的便是湖里的鱼。 见角丽谯起身准备离开,李莲花忙道:“角大美女,我能否问个问题?” 角丽谯闻言,疑惑地看着他。 “为何你只饮鱼汤,而不食鱼肉?” 角丽谯稍微愣了下,难得有些忸怩地说道:“我不会吃鱼,每次吃鱼都会被刺卡到。” 李莲花听后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见角丽谯面色不善,忙止住笑意,问道:“你以前从来不吃鱼吗?” “以前都是让人把鱼刺给我挑出来的。” 李莲花千料万料没料到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直白。原来诡计多端的女魔头也有如此笨拙的一面。心道:看来这女魔头在金鸳盟没少作威作福。 角丽谯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见李莲花的神情更是恼羞成怒,粗声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我就回房了。” 李莲花忙道:“啊,没了,没了。” “李相夷,你不准笑我。”角丽谯大声道。 “我没有呀。” “你面上虽没笑,肚里却在笑。” 李莲花一怔,这女魔头太过霸道,我肚子里怎么想的也要管。 “如果你再笑我,我就……我就诅咒你一辈子没糖吃。”角丽谯威胁道,说完便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 女魔头真歹毒…… 第13章 采购 进入十月,天气渐渐转冷,秋风瑟瑟,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也被吹的七零八落,更显萧瑟。 自从上次留意到角丽谯脸色苍白后,近日李莲花在吃食上倒是多用了份心思,不仅注意荤素搭配,口味也尽量依照角丽谯的喜好来。 可能是饭菜合胃口的缘故,角丽谯每日饭量倒是见长不少,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或许是女魔头良心发现,偶尔也会帮着李莲花做些家务。熬得汤药味道也好了些,没那么苦涩难咽了。 这让李莲花觉得,角丽谯这人其实还挺讲义气。 慢慢得,两人之间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话题也变得丰富多彩。从日常的琐事,到武林中的奇闻异事,几乎无所不涉。 有时会为了糖醋鱼如何烹制才更鲜美,各持己见;也会为了武当的太极剑与逍遥派的逍遥剑法孰优孰劣而争论不休;不时会为了一味药材怎样运用才能发挥其最大功效引经据典;甚至连村西头的那株遭雷劈的老柳树树枝是向东还是向西,这种无趣的话题,也能让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李莲花并非争强好胜之人,或许是日子过的太无聊,又或许是角丽谯事事占上风的性格,激起了李莲花体内那份尘封已久的不服输的执着。因此,在一些问题上,李莲花也不愿轻易让步,两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争论数日,乐此不疲。 一阵寒风袭来,李莲花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回屋将方多病送的白狐裘披上。心中暗自思量,天气愈发寒冷,山上的野味也愈发稀少,如何才能找些肉食回来改善下伙食。 恰巧,角丽谯从屋内走出,打量了李莲花一眼,说道:“我打算到镇上采购些物品,你随我一块去,熟悉一下路线,以后采办的事项就交由你负责。”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自己在角丽谯这又吃又拿的,李莲花自觉理应多分担些活计。同时想到正好可以去镇上采买些肉食,现下天冷,也可多放些时日。于是,欣然点头应道:“好。” “我先去六婶家借辆牛车,你等我回来。”角丽谯对李莲花吩咐道,抬脚便向村内走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角丽谯驾着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赶来,车上铺了些麦秸。 李莲花拿起早已备好的背篓,与角丽谯一同坐上了牛车。角丽谯将牛鞭递给他,示意让他来赶车,李莲花倒也不拒绝,接过牛鞭轻轻一扬,老黄牛便拉着两人晃悠悠地向镇上驶去。 老黄牛年老体衰,行动迟缓,两人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镇上。 两人先按照采办了些米面粮油等生活用品。 随后,角丽谯又带着李莲花进了一家书肆,“北方天寒,进去冬季以,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屋里窝着,咱们买几本书,好打发时间。你在这慢慢选,我出去买点东西。” “好,你有需要买的书吗?”李莲花问道。 角丽谯笑着答道:“买点缠绵悱恻的话本子吧,我想看看两情相悦的感情什么样。”说着,她对李莲花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莲花嘴角微抽,这妖女随时随地都想着揶揄人。 “再买点医书,还有三字经之类的小孩启蒙书籍,剩下的你看着买吧。”说完,不待李莲花回答便转身出了书店。 见角丽谯进了对面的成衣店,李莲花便随意地在店内闲逛,慢慢挑选。忽然看见一个淡黄色的棋盘,做工精细,散发着淡淡的楠木香,顿时心生喜爱之意。 李相夷天资聪颖,不仅武功超群,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虽非样样精通,平时自娱自乐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想着马上要入冬,在这北方严寒之地,种菜养花已不现实,只能蜗居屋内,实在是无聊。思及此,便买了一套棋盘棋子,挑了几本棋谱。看见笔墨纸砚又挑选了些,想着闲暇时可以随意涂鸦些字画,以解冬日之闷。 选好后见角丽谯仍未回来,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边看边等角丽谯过来结账。 不是他不想付钱,只是他实在是囊中羞涩,仅存的那点家当早在一路北上时消耗殆尽,只能等角丽谯回来。他一边随手翻阅,一边寻思,如何能找些营生的活计。 正在李莲花苦思无果之时,角丽谯抱着一包东西回来,将东西放到牛车上便抬步进了书店。 “选好了吗?” “嗯,你看看还不需要添些东西?”李莲花放下手中的书答道。 角丽谯随手翻了翻李莲花选的东西,指着笔墨纸砚对店家说道:“这个笔墨纸砚再多拿两份。” 老板闻言面露喜色,“好的,客官。”他回身拿好东西,利落地将东西打包好,递给李莲花。 第14章 小白脸 结完账将东西装在牛车上,角丽谯又拉着李莲花进了对面的成衣铺子。 一进店,便对老板吩咐道:“老板娘,把刚才我选的衣服拿过来吧。” “好嘞,小娘子,这位公子是您相公吧,真是谦谦公子,陌上如玉呀,与您这般仙子般的容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人捧着一堆衣物,边说便走了过来,脸上尽是讨好的神色。 角丽谯闻言也不否认,李莲花想出口解释,忽又觉素不相识之人,好像没有必要,便也闭口不言。 看到妇人怀抱的均是男子衣物,便明白角丽谯是要给自己买衣服,怎奈他囊中空空,只能婉拒道:“我有冬衣。” “就你那几件破破烂烂的棉衣,袖子都磨破了,还不赶紧扔掉,免得污了我的眼睛。”角丽谯讥讽道。 李莲花一噎,这女魔头说话实在让人不爱听。 老板娘见状,急忙插话道:“相公,听口音是南方人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冬天可冷哩,寒冬腊月的,滴水就能成冰,看您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要是不小心染上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还是听小娘子的,选几件御寒的棉衣,方才稳妥。” “您放心,我们店里的衣服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其他店都比不得的。小娘子眼光好,挑选的衣物都是我们店里最上乘的衣服,保证您穿上后,不仅保暖舒适,而且更衬您的气质,必定玉树临风,举世无双。” 李莲花听着妇人滔滔不绝的夸赞,心中好笑,溢美之词如同流水般源源不断,也不知道老板娘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奉承人的话。 他深知自己带的衣物不足以抵御这北方的严寒,何况自己身中剧毒,更为怕冷。 他轻轻地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侧身低声对角丽谯说道:“那个,角大美女,我……我没带银钱。” 角丽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咯咯轻笑起来,“放心,我给你买。” 眼神还意味不明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养你。” 李莲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故作嗓子不适转过头去。 老板娘察言观,不动声色地色看着角丽谯和李莲花,心中暗自猜测:原以为两人是小夫妻,但看这女子衣着华丽,看着极是富贵。男子粗布麻衣,颇为寒酸,长的却是英俊非凡。刚才自己说男子是女子相公时,明显两人神色不对,莫非这男子是这女子养的小白脸? 此念头即起,老板娘看向李莲花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份鄙夷的意味。 李莲花何等敏感之人,察觉到了老板娘神情的变化,心中便知其意。他不自在地轻轻转身,避开了老板娘探究的目光。 角丽谯将老板娘和李莲花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眼珠一转,拿起一件月白色暗锦纹外裳,说道:“花花,这件月白色的长衫更衬你,你快去试试。” 声音又轻又柔,尤其那声“花花”腻的能滴出水来,李莲花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声道:“角丽谯,你发什么疯?” 角丽谯眨巴着漂亮的月牙眼,无辜道:“我让你试衣服呀!” 李莲花瞥了眼老板娘,咬了咬后槽牙,夺过角丽谯手中的衣服,转身进了试衣间。 角丽谯看着李莲花吃瘪的模样,心情颇好,拍了拍手边坐下吃茶,边等他试衣服。 角丽谯是知道李相夷生的好看的,年轻时肆意洒脱,一身红衣骚动了多少少女的心,当年的她也不能免俗。 只是那时李相夷是维护武林正义的正道魁首,她则是祸国殃民的江湖妖女。 后她因一念之差,血洗风陵剑派,而他一心捉拿她。两人你追我逃地纠缠了三天三夜,当时自己被他逼迫的狼狈之极,毫无形象可言。 她仍记得,当时李相夷看她的目光就如看着一个死人,冰冷无情,让角丽谯不寒而栗,自此,对他就只剩下惧怕和愤恨了。 为了报复他,她蛊惑云彼丘给他下毒,让他从神坛跌落。没想到,他却用了十年时间,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 经过十年的蹉跎,他早就没了当年的那份锐气,多的是一份云淡风轻的豁达。再后来,两人数次交锋,角丽谯虽多次占据上风,但李相夷始终气定神闲,即使深陷囹圄,那张嘴也能把她气的半死。更是因为他,让她的十年谋划毁于一旦,她对他更是恨之入骨,看他只觉着面目可憎,讨厌至极。 然而,自从她死里逃生,不再对以前的事,以前的人执着,甚至还在无意中救下了他。如今,两人相处也算融洽,再看他,只觉得刚刚老板娘的夸奖真是恰如其分,确实是陌上如玉,举世无双。 “咳咳,怎么样?”李莲花见角丽谯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出声提醒道。 “嗯,不错,不妨再试试其他款式。”角丽谯并不觉着尴尬,笑着回道。 “不必了,按照这个尺寸再拿一件即可。” 角丽谯并不理会,只是转而对老板娘道:“老板娘,把刚才我选的款式,每样按照这个尺寸拿一件,和我刚才选的女款分开打包。” “好的,小娘子,您眼光真是独到,这些衣服穿在相公身上才是真的光彩照人,要是换做其他人真是辱没了这衣服。”老板娘见遇到了大客户,喜笑颜开,恭维的话更是一套一套的。 “用不着那么多。”李莲花连忙制止道。 “难不成你想在大冬天的洗衣服么?”角丽谯问道。 李莲花一愣,暗道,女魔头可真是豪奢,怪不得从未见她洗过衣服,想来是穿完即弃,就算皇帝也不过如此吧,她这是有多少钱? 转念又一想,大冬天洗衣服确实不是一件易事,也就作罢,算是借她的光奢侈一次。 角丽谯随手拿起一件蓝色的棉衣搓了搓,俯身对着李莲花耳畔轻声说道:“这家店有里衣出售,你去选一些贴身衣物吧。” 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脸颊,停在耳边,李莲花不自觉的心头一颤,在听清她说的话后,更是耳朵都红了。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故作镇静的去选衣服。 角丽谯看着他略显羞涩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欢快的笑容,老板娘见此更是确信李莲花是角丽谯养的小白脸了。 “老板娘,以后新到得好货,都按照我和他的尺寸各留一件,我们有空来取。” 角丽谯吩咐道。 “好嘞,小娘子真是有眼光,整个镇上就数我家的衣服质量好,款式新、料子好。敢问小娘子您贵姓,我好给您登记下。” 老板娘热情地应道。 “我叫……”角丽谯顿了顿,忽然娇娇地说道娇:“我叫乔乔,乔木的乔。” 李莲花听着角丽谯故意将“乔”字拉长尾音,便知道她又在故意戏耍自己。 有时感觉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胡闹,无时无刻不在恶作剧,便不做理会。 李莲花快速地选了几件内衣,放到柜台前,等着角丽谯结账。饶是李莲花再是处事不惊,也耐不住老板娘明晃晃的眼神。一结完账,便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店铺。 见状,角丽谯格格直笑,跟在他身后出了店门,直到坐在牛车上还一直盯着李莲花无声的笑。 第15章 要不,你做我的有缘人? 李莲花快速地选了几件内衣,放到柜台前,等着角丽谯结账。饶是李莲花再是处事不惊,也耐不住老板娘明晃晃的眼神。一结完账,便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店铺。 见状,角丽谯格格直笑,跟在他身后出了店门,直到坐在牛车上还一直盯着李莲花无声的笑。 角丽谯毫不避讳地看着他,那目光让李莲花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清咳一声,说道:“角大美女,你一贯都是如此盯着男子看的吗?” 角丽谯毫无被人揭穿后,女子应有的羞怯忸怩之态,依旧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笑着回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子了?普通男子怎能入了我的眼。” 李莲花微叹道:“是了,那么多年也就笛盟主一位。” 角丽谯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娇声道:“听语气,李门主颇有惋惜之意,你努努力,说不定我会让你会成为下一位。” 李莲花微愕,淡淡一笑,“在下只是一介江湖游医,怎能与笛盟主相提并论,是万万比不的。” 角丽谯忽然神色一变,冷哼一声,“你自是比不上他的,虽然他对我无情无义,仍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 李莲花心中微哂,这女魔头还真是死心眼,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 “笛飞声虽好,但实非角大圣女的良配,你还是别执着了。” “那在李门主看来,谁是我的良配呢?”角丽谯一双月牙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好似真心求教般。 李莲花未曾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怔住,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微微一笑,亦真诚地看着她,“那自然是角大美女的有缘之人。” 角丽谯嗤笑一声,“油嘴滑舌,滑不留手!” 她眉眼一挑,嘻嘻一笑,又娇又柔地说道:“李相夷,我刚才忽然发现,你似乎并没有我记忆中那般面目可憎,不如你来做那个有缘人,说不定我就能放过笛飞声,如何?” 李莲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他稍稍平复了下,转头看向角丽谯,答非所问地说道:“在角大美女的记忆中,李某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角丽谯微微愣神,忆起两人过往的龌龊,收起笑意,缓缓开口道:“自命不凡,目中无人,铁石心肠,阴魂不散,贫嘴恶舌,面目可憎……”角丽谯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词语,语速越说越快,仿佛要将十几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方可解恨。 李莲花苦笑,低头轻轻一摇,也淡淡地道:“彼此彼此,李某对角大美女的印象也算不上多美好。” 角丽谯一股脑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语悉数用到李莲花身上,一口气说完,心中的那股怨气竟奇迹般地如烟消散了似地,轻松了许多。 听到李莲花对自己的印象也并不美好,心中竟不气恼,反而觉着理应如此,甚至因此找到自己与李莲花一个共通点,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欢喜。 她一时不明白自己心思细微的变化,也不想做过多纠缠,条件反射似地出口讥讽道:“嘁,李相夷你这人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李莲花望着她,仿佛也找到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微笑着接口道:“角大美女也没大度到哪儿去?”随后,又带着一丝好奇的问道:“那不知在角大美女心中,李某现在又是个怎样的形象呢?” 角丽谯看着他,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眼角眉梢噙着笑意,放轻了语气,缓缓念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角丽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莲花,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李莲花不由得面皮有些发热,轻咳一声,问道:“那笛飞声呢?” 闻言,角丽谯收了脸上的笑意,“李相夷,你真的很讨厌,说不过我就拿笛飞声来恶心我。” 李莲花轻笑,扬手轻轻一挥牛鞭,回道:“角大美女,咱俩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角丽谯一听便知道李莲花在暗指她之前在店里故意留下乔婉娩的名字的事情,于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盯着李莲花道:“李相夷,有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你中了碧茶之毒,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十年过去了,除了多了些沧桑,容貌怎么不见老呢?莫不是扬州慢的功劳?莫非这扬州慢还有养颜美容,延缓衰老的奇效?” 李莲花刚想夸赞她一句,角丽谯自己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青春貌美,忽然想到上次自己曾讽刺她见老的事情,便默声不语。 他心中清楚,扬州慢功法至纯至和,内力绵长,生生不息,能延缓衰老。自己身中碧茶之毒,幸亏扬州慢护体才保住一线生机,自己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正是得益于这门功法。 然而,他并不想将这一切告诉角丽谯,以她视容貌为性命的性子,只会加深她对扬州慢功法的执念。自己将死之人,倒也不是不能将扬州慢功法传授给其他人,虽然最近角丽谯性子有所改变,不再那么狠毒阴戾,但思及角丽谯过往的所作所为,他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利用这功法去图谋些什么,还是小心些为好。 想到此,便笑着答道:“扬州慢与你练得画皮功法路数不同,至于养颜美容的功效,更是不及你的画皮功法的万分之一,你还是不要舍近求远了。” 角丽谯自是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轻易将扬州慢功法传授给她,便不再追问。 李莲花则突然意识到,好像他从未见角丽谯练功,且相处这段时日,她对容貌似乎也不太在意,也不再总是一身夺目的红衣,脸上也不再画着妖异的妆容,每日清清爽爽的。以前见多了她一副江湖妖女的做派,现在简简单单,却是别有一番淡雅的气质。空闲时间不是在研究毒药,饲养毒虫,就是在睡觉,懒散的很。 作为武学奇才,李莲花不仅自创功法,还对各派武学都有所了解,但对画皮这种邪门且只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却知之甚少。只知道这种功法修炼得越深,容貌越是艳丽,但心性也会变得越加偏执狠毒。 他心下好奇,问道:“画皮功法平日不需要修炼的吗?怎地不见你练功,难道你的画皮功法是只需要睡觉就能修炼?” 第16章 没那么讨厌你了 他心下好奇,问道:“画皮功法平日不需要修炼的吗?怎地不见你练功,难道你的画皮功法是只需要睡觉就能修炼?” 角丽谯闻言微微一愣,很快便想通其中关节,李莲花为何会有此疑问。角丽谯待要回答,牛车却突然被人拦下。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衣饰华贵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脸的淫笑,两眼正猥琐地盯着角丽谯瞧。他身后跟随着十多名青年男子,皆是家丁打扮,也都紧盯着角丽谯,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嬉笑。 那华服男子随意地瞥了李莲花一眼,耻笑一声,口中满是轻浮之语,“早就听闻镇上来了个绝美的小娘子,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是倾国倾城,妩媚之极,令人望之销魂呀,也不枉本少爷我在这苦等数日。” 他言语轻佻,举止猥琐,不由得令角丽谯怒火中烧。 李莲花觉察到角丽谯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杀气,心道不好,便抢先开口道:“哪来的无耻之徒,休要在污言秽语,还不快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本就未将瘦弱的李莲花放在眼里,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嘲笑道:“你这弱不禁风的小子,这么美的小娘子只怕你无福消受,不如让大爷我……” 李莲花本就不齿好色之徒,若是以前,这帮无耻之徒早就被他揍得满地找牙了。李莲花知道再让这登徒子继续说下去,角丽谯必定会大开杀戒。于是,随手从牛车上抓起一根麦秸,在手中揉搓正小段,纵身跳下牛车,随手一挥,一帮无赖便纷纷倒地哀嚎。 角丽谯秀眉轻蹙,也跳下牛车,款款走到华服男子面前,一只脚狠狠地踩在男子手上,用力碾了碾,目中寒光毕露,冷冷地道:“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那华服男子本就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平日里只是仗着家里的权势为非作歹,行些欺男霸女之事。此刻,见了李莲花的身手,又被角丽谯的阴戾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带着下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看着那华服男子的狼狈之态,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阵低声的欢呼。一些胆大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露出痛快的笑容,悄悄向李莲花和角丽谯投去赞许的目光。然而,大部分人则是害怕惹祸上身,继续保持沉默,装作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活计,或是低头匆匆走过,不愿过多参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角丽谯斜睨了一眼李莲花,讥讽道:“李门主,倒是菩萨心肠!” 李莲花笑笑,诚恳道谢:“多谢角大圣女手下留情。” 角丽谯冷哼一声,跳上牛车,不再言语。 两人在镇上盘桓多时,早过了饭点,两人本想在镇上吃完午饭再回去。但经过刚才一闹,李莲花担心再惹出其他乱子来,便提议早些回去,角丽谯心情也不佳,也无心闲逛,便也点头同意。 李莲花随手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充饥,谁知道角丽谯嫌弃包子难吃,执意要吃桂花糕,李莲花无法,只得又折回给她买了桂花糕才算了事。 “你给他下的什么毒?”李莲花侧头,对着正在细细吃着桂花糕的角丽谯问道。 角丽谯并不意外李莲花知道自己给那淫贼下毒,反而好奇,他明知自己下毒为何不阻拦自己。侧目看向李莲花,随意地说道:“放心死不了,只是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欺辱女子罢了。” “还有如此功能的毒药?”李莲花听后不禁觉得脊背发凉,越发觉着角丽谯这个女人可怕的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角丽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莲花,“你不怪我?” 李莲花闻言一怔,怪她?怪她什么?下毒害人? 换做以前的李相夷,也许会吧。李相夷嫉恶如仇,但也向来不屑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惩治恶人。 今日之事,如若换做是李相夷,他是万万不会使用下毒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惩治那淫贼,但他也干不出杀他性命或者让他断子绝孙的事情来。仅多只是揍他一顿,但这种惯犯哪是一段胖揍就能治服得了的,以后还是避免不了欺辱其他女子。 现在他变成了李莲花,见过世间太多的人生百态,反而觉着角丽谯这种方法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像他这种年龄应早有子嗣,你这个方法倒是能让他以后不再作恶。”李莲花平静地道。 角丽谯不屑地冷哼一声,“难道没有子嗣我就不能这样做了?”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愣,沉思片刻道:“也不是不能。” 角丽谯见李莲花回答得认真,知道他没有敷衍自己,心中不平之气稍缓。笑嘻嘻地道:“这是我新研制的毒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如果不灵,我回去再改良一番,下次遇到他再给他下。” 李莲花听后一愣,紧接着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回应:“好。” “李相夷,我发现我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角丽谯见李莲花难得的没反驳她,高兴的笑了起来。 李莲花也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彼此彼此,角大美女,我发现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你了。” “喂,李相夷,你真小气,就不能吃一点亏。” “角大美女,彼此彼此。” 角丽谯轻哼,真是个小气巴拉的男人! “你还有些什么奇特功能的毒药?” “多了去了,有让人误以为自己怀孕的,有让人欣喜若狂的,有让人悲痛欲绝的,还有让人痛苦不止或大笑不止的……”角丽谯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你研究这么多毒药做什么?”李莲花不解。 角丽谯奇怪的看着李莲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害人呀,莫不是拿来玩的不成?李大门主,不然,你以为像我这样貌美如花的弱女子,是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中立足的呢?” 李莲花一愣,他认识角丽谯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金鸳盟的圣女,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强势的存在,从未想过她在成为金鸳盟圣女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是呀,如果无人保护,以她的容貌是怎么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里自保的呢? “李相夷,本妖女虽然武功不如你,但是在用毒之道上,却是极具天赋。若不是被金鸳盟和南胤的俗事缠身,说不定我早已成为毒圣了。而且,本妖女配置的每一种毒药都会配备相应的解药,才不会像药魔那个笨蛋,连自己的碧茶之毒都解不了。” 李莲花看着她自负的小表情,不由得好笑,这个女魔头不把心思放到练功上,倒是对练毒制毒颇有研究, “嗯,知道了,角大毒圣。” “知道就好,你以后少得罪我。” 数月后,李莲花在药铺采购时,偶然间听到几人在偷偷议论,城东的林家少爷因为隐疾在四处寻医问药。镇上没了他的作威作福,大家日子好过了许多,大家都在暗暗拍手称快。李莲花心中也不觉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没有阻拦角丽谯下毒,要不这恶霸也不知要作威作福到什么时候。 也许偶尔改变下处事原则也未尝不可。 第17章 好好看着她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一男一女并肩行走在夕阳的余晖中,两人均容貌俊秀,气质出众,引的路人纷纷侧目,此二人正是采买归来的角丽谯与李莲花。 将牛车赶至小院前,角丽谯指使着李莲花将车上的物品一一卸下,搬进屋内放好,然后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六婶家还车吧,顺道和他们认识下。” “好。”李莲花随口应道,目光扫过车上剩余的物品,想着应是角丽谯送给六婶的礼物,暗道她倒是对六婶情真意切。 路上,角丽谯简单介绍了下六婶家的情况。 六婶的丈夫在家行六,所以村里人都称她为六婶。六婶为人热情,性子爽朗,在村里人缘极好。膝下有三女一子,儿子栓柱是家里老大,早已成家立业,媳妇儿叫翠花,育有一儿一女,男孩叫小虎子,女孩叫妞妞。两个大女儿也已成婚,家中只剩一个幺女,名唤春姐儿,还待字闺中。 角丽谯的院子在村子的最东边,与村子还隔着大概半里路的距离。六婶家住在村中间,和角丽谯的院子相隔大概一里路的路程。 多年前,角丽谯的娘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她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是六婶伸出了援手,不仅收留了她们,还帮忙在村边为她们建起了一处院落。 自此六婶和角丽谯娘亲就成了好姐妹,儿时,角丽谯也时常跟着六婶家的哥哥姐姐妹妹们一起玩耍。 “六婶,在吗?我来还车来了。”角丽谯笑着在门口喊道。 “在呢,你们回来了,累不累?来来,快进来歇歇。”六婶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边走边热情地招呼。 六婶那爽朗的笑声,热情的话语,不自觉便让人心生好感。 一起迎出的还有一位憨厚的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妇人,一个娇憨的少女以及两个孩子。李莲花猜测这几人应是六婶的儿子儿媳等人,便一一见了礼。 “对呀,六婶。”角丽谯笑着答道,随后从车上拿下一个包裹,递给六婶,“快入冬了,我给您挑了一身棉衣,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六婶有些惊讶,忙推辞道:“哎呀,你这孩子,咋那么浪费钱哩。我有衣服地,穿不着,你快拿回去退了吧。”边说边把包裹往角丽谯怀里推。 角丽谯见状,脸上露出些许失落的神情,轻声道:“六婶,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么?” 六婶一愣,忙道:“你这孩子,这是咋说哩?” 角丽谯委委屈屈地说道:“六婶,您上次不是说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吗?” 她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自从我来到这里,您帮了我许多,就像亲娘一样照顾我。我没了娘亲,现在您就是我最亲的人。您说过要把我当女儿看待,做女儿的孝敬阿娘不是应该的吗?这衣服是我特意给您挑的,我和店家磨了好长时间才折价卖给我的,是不能退回的,您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短短几句话把六婶说的眼中含泪,又感叹了一番角丽谯的命运。 李莲花见角丽谯一番真情剖白,一时也分辨不出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不过,论这女魔头拿捏人心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呀! 最终,在众人的劝说下,六婶进屋去试衣服。角丽谯又拿出书本、笔墨纸砚送给两个孩子,孩子父亲、母亲自是又一番感谢。 角丽谯的眼光确实不错,衣服穿在六婶身上很是合身,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六婶自是万分高兴,又拉着角丽谯感叹一番,不觉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哎,你娘亲真是命苦,走得那么早。如果她还在,现在该多享福,有你这个孝顺的闺女,还有个秀才姑爷……” “娘,”一旁的翠花怕引起角丽谯的伤心事,忙拉了拉六婶的胳膊插话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说点开心的事。月牙妹子,你们刚从镇上回来还没吃饭吧?进屋一起吃饭吧。” 六婶闻言,忽然一拍大腿,笑道:“对!对!对?今天是你和柱子的生辰,白天忙着没来得及给你柱子哥庆祝,我们今天晚上补上。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今天是我的生辰?”角丽谯惊到。 六婶略显诧异,随即便想到当时她娘亲去世时,她还年幼,恐怕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心中不免怜惜大起。忙笑道:“是呀。你和你柱子哥是同一天的生辰,他正好比你大三岁,小时候,你们两个还一起过过生辰呢。我还记得,当时我还和你娘亲玩笑,说等你长大了,要给我做儿媳妇呢。现在一晃你们已经都那么大了,都成家立业了。” 一句话弄得在场众人均是尴尬,特别是憨厚的栓柱。他其实是记得角丽谯的,小时候就长的玉雪可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儿时听大人开玩笑,还曾幻想过将来要是把她娶进门,一定好好疼惜,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后来她家突遭巨变,她的娘亲惨死,而她也不知去向,他也曾伤心难过过好长时间,没想到今生还能再遇见她,。 当初自己喘疾发作,生死一线之间,她如九天玄女般来到自己身边,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她柔软的双手搭在自己脉搏之上的触感,轻轻柔柔,冰冰凉凉。自己清醒之时,看清她的容颜,更是惊艳,后来得知她便是儿时的小妹妹,不知何时,他心底竟悄无声息的的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午夜梦回总会出现她俏丽的容颜。 但,他很快便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自己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与她云泥之别,更何况,自己也早已娶妻生子,她也早已嫁作他人妇。两人早已不是儿时的玩伴,甚至连句闲谈的话都找不到。再后来见到她的相公,更让他自惭形秽,只有那样清风朗月般的公子才能配得上她。 栓柱快速地瞟了一眼角丽谯与翠花,忙假装嗓子不舒服,清咳了一声,想就此遮掩过去。 角丽谯见状心中暗笑,想必柱子哥也是个妻管严。 而李莲花却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他本就是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刚才栓柱明明先望向角丽谯,再望向翠花,而且那眼神中包含的情愫却大有不同。 李莲花心中暗叹:哎,女魔头真是害人不浅,又多了一位爱慕之人。不知这角大美女自己是何感想,看她神色,似乎还不知情,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一下,减少她与栓柱的接触,别让她无意间拆散了一桩美满的姻缘。 第18章 李莲花不能生? 六婶并未发觉她的话有何不妥,也未觉察到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自顾自地说道:“可怜见的,你娘亲去的早,想必也没人记得给你过生辰,走走走,今个咱们一起给你庆祝生辰。”说着便拉着角丽谯往屋里走。 角丽谯微微一愣,然后便笑着挣脱六婶的手,转身挽起李莲花的胳膊,状似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怪不得你今天非要拉着我去镇上玩,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准备给我一个惊喜?” 她扬起笑脸,悄悄对着李莲花眨了眨眼,李莲花见状,心领神会,配合着说道:“我知你定是忘记了,故意瞒着你,正准备回去给你个惊喜,谁知提前被被六婶说破了,看来是瞒不住了。”语气中满是惋惜。 角丽谯给了李莲花一个赞许的表情,笑着对六婶说道:“六婶,我记得自己生辰的,只是后来遇到了莲花,年年都是他记在心中,给我庆祝生辰,慢慢我也就不挂心了。” 六婶快人快语,察觉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歉意地说:“哎呀,这都怪我,坏了秀才相公的一番心意。” 角丽谯忙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六婶,他这人脑子向来奇葩的很,想出的主意往往奇怪的很,他准备的生辰礼物说不定不是惊喜是惊吓呢,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得多谢您提醒了我,不然,待会儿说不定真会被他吓的半死。” 随后,又故作亲密地对着李莲花说道:“我们快回去吧,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要是不满意我可是要罚你的哦。”说着还故意伸手拧了下李莲花的胳膊,李莲花吃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也夸张地用手揉了揉胳膊,暗自诽腹道:这女魔头戏还真足。 众人见两人如此亲昵,也不再出言挽留。角丽谯便挽着李莲花的胳膊和众人告别,慢慢走出了院子。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栓柱怅然若失,随即便释然,她过的很幸福,自己也可安心了。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她虽面貌寡淡了些,言语粗俗了些,但是对自己知冷知热,对父母和孩子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己应该知足才是。想到此,他便伸手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后对她憨憨一笑。 翠花本就是粗枝大叶的性子,自是没有觉察出栓柱对角丽谯的心思。一开始,看见角丽谯时,她也曾小小的担心过,但是她见自己丈夫与角丽谯之间规规矩矩,连眼神都未曾多给对方一个。而且在她印象中,自己的丈夫憨厚老实,人又木讷,对那档子事也不怎么上心,晚上都是自己主动,才会迎合自己,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那憨厚的丈夫会生出别样的心思的。现在见他竟悄悄的牵起自己的手,还对着自己笑,只道他是见到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相处,榆木疙瘩忽然开窍了,心中欢喜,便也伸手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斜睨了他一眼。 栓柱面上一僵,想问问自己老婆眼睛是不是进了东西?还未开口便听到自己老娘在旁略带惋惜地絮叨:“哎,这月牙找的男人模样确实俊俏,看着对月牙也挺不错,就是不能生娃,真是可怜见的。你说一个女人要是没个孩子傍身,以后可咋办哩?若是以后他男人再考上举人,混个一官半职,不要月牙了,这可咋整……” 栓柱一怔,又听到翠花兴奋地问道:“娘,你说啥?不能生娃,月牙说的吗,那他那方面怎么样?” 栓柱一听,心下厌恶,大声喝道:“翠花。” 翠花被栓柱一喝吓了一跳,叫道:“你干啥?” 栓柱脸色阴沉,说道:“少议论别人是非。” 翠花委屈道:“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说说吗?再说是娘先说起的,我只是好奇问问。” 六婶看了看儿子儿媳,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脸懵懂的小女儿,也觉自己失言,忙道:“怪我,怪我,好了,这个事情以后谁也不许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走走走,进屋吃饭。”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均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非比寻常,虽然已经走远,但是刚才六婶一家的嘴上官司,还是一句不落地听了进去。 李莲花停住脚步,转头盯着角丽谯,“你说的?” 角丽谯松开李莲花的手臂,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你指的哪个?是不能生孩子?还是以后你飞黄腾达了会抛弃糟糠之妻?还是你不能……” 她故意拖着尾音,眼中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李莲花气结,心中恼怒,望着她满脸戏弄之色,噎的说不出话来,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角丽谯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不能生孩子是我说的,至于说你会像陈世美那般,一朝得志便忘恩负义,抛弃发妻,那可是六婶看了你的面相后自己琢磨出来的。至于你不能……”角丽谯看了看他的下身,继续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可是翠花自己想出来的。” 李莲花羞愤异常,气恼地道:“你为何不直接说是你自己不能……”说到此,他突然戛然而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不能什么?”角丽谯转过身,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狭促地看着他。 李莲花心中正暗自恼怒,自己怎会与她纠缠于这种夫妻间才会谈论的私密话题。见她一脸戏耍的神情,更是心生悔意,便不搭话,越过她径自离去。 角丽谯见他如此,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快步跟在他身后调侃道:“哎,李相夷,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六婶总是拐弯抹角的问我为何没有孩子,我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角丽谯见他毫不理会,兀自前行,便停下脚步,提高声音喊道:“再说,就你这瘦骨伶仃、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哪像个能生养的样子。” 李莲花猛然间顿住脚步,转过身瞪着她。见她满脸戏谑与得意,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无其他行人,神色才稍缓。 李莲花深吸了几口气,磨了磨后槽牙,脸上努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强装和气地问道:“角大美女,今天真的是你的生辰?” 角丽谯轻笑一声,快走几步追上他,似笑非笑得看着他,“怎么,说不过我就想转换话题了?” 李莲花白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往回走。 见李莲花气恼的神色,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被自己气的不轻,害怕他真的被自己气出个好歹,角丽谯知趣地不再逗他。忙赶几步,追上他,回道:“六婶说是就是呗,反正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是不是的都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从未过过生辰。” 李莲花听后,脚步一顿,心中忽然有些酸涩,对角丽谯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角丽谯似乎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于是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角丽谯的小院。 第19章 长寿面 回到小院,角丽谯指了指放在案上的蓝色布袋,说道:“诺,给你买的糖,少吃点,小心变成‘豁牙神医’。” 李相夷一顿,看了看桌上鼓囊囊的布袋,笑道:“多谢角大圣女。” 角丽谯随意的摆摆手,催促道:“快起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李莲花暗自诽腹:谁让你挑食,真该让你多饿些时候,好改改挑食的毛病。他虽心中如是想,但终是不忍,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李莲花准备饭食,角丽谯便开始收拾采买的物品,等她把买的新衣服都试了个遍,李莲花还在厨房忙活。心下好奇,便走到厨房,喊道:“李相夷,晚饭还没好吗?我都要饿晕了。” 李莲花正忙着和面,听到角丽谯的声音并未抬头,大声回道:“快了,菜已经炒好了,在篦子里温着,你先端过去。” 角丽谯依言掀开锅盖,一阵香气扑来,勾的角丽谯馋涎都出来了,“李相夷,你今天为何做这么多菜?以前让你多做几个菜,总是找借口推脱,今天这么丰盛,该不会要给我庆祝生辰吧?” 李莲花并不否认,笑道:“是呀,权当你今天给我买衣服的谢礼了。” “你这算哪门子的谢礼,东西都是我买的,你也就出了一份力。再说就你这忽上忽下的厨艺,我真心怕糟蹋了我这些上等的食材。” “既然,角大圣女这么不放心,那您老就别吃了,省得吃坏了肚子,我可担待不起。” “凭什么,钱都是我出的。”角丽谯眉梢轻挑,不满道。随手从锅里端起一盆猪肚鸡闻了闻,说道:“嗯,这次闻着味道还不错。希望你这次能超常发挥,若是好吃,我今天就领了你的情。” 李莲花无奈一笑,“知道了,角大美女可不是轻易能糊弄的。” “你还在干什么?快点,我肚子都饿扁了,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你了,我可要先吃了。”角丽谯催促着,便迫不及地将几盘菜摆上了饭桌。 角丽谯中午只吃了几块桂花糕,实在是饿急了,也不等李莲花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李莲花进来时便看到角丽谯大快朵颐,满嘴油光。 李莲花莞尔,问道:“角大美女,怎么样?有没有糟蹋你的上等食材?” 角丽谯咽下口中的食物,勉为其难地点头道:“你今天的手艺还凑合。” 李莲花心道,这可是经过方多病改良过的菜品,那小子‘京中食香客’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经过他精心指导后的菜式,味道自然上乘。 “你手里端的是什么?”角丽谯注意到李莲花手中还端着一个瓷碗,好奇地问道。 李莲花把瓷碗放到角丽谯面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角丽谯,生辰快乐!“ 他想了下又解释道:”我身无长物,只能给你做碗长寿面庆祝了。” 李莲花自小在南方长大,自小是吃着白米饭长大的,平时很少吃面食。但每逢生辰,总会期待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少时,在云隐山,每到生辰师父、师娘、师兄总会一起给他庆祝,每次收到的礼物都不同,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是必不可少的,那是师娘唯一拿得出手的饭食。 后来,他随师兄下山历练,江湖熙熙攘攘,纷争不断,他和师兄并不常见。每逢生辰,他总会去面馆为自己点一碗面,当做自己的生辰礼。 再后来,他成了四顾门门主、武林盟主,生辰宴也变得热闹起来,每次生辰总会有许数人给自己庆祝,认识的,不认识的。 收到的礼物也不计其数,庆寿的宴席也总是高朋满座、杯觥交错、热闹非凡,宴席上也尽是珍馐美馔,哪还会有人想起准备长寿面。 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身边都是至交好友,祝寿敬酒的都是来者不拒,自己也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自然也不记得吃长寿面。 再后来他成了李莲花,独自漂泊,冷暖自知,心境自是与以前大不同,也从未想过要给自己过生辰,更未吃过长寿面。 李莲花见角丽谯只是愣愣的看着那碗面,却不动筷,便出言提醒道:“你尝尝看,我是第一次做面食,不知味道如何。”。 角丽谯抬眸看向李莲花,眼中的神色,李莲花竟一时有些看不懂,便轻声解释道:“我儿时过生辰,师娘总会为我做一碗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你若不喜欢……” 角丽谯轻声“嗯”了一声,便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面。 “味道如何?”李莲花忙问道。 角丽谯并未抬头,嘴里含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道:“李相夷,你做面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 李莲花眉头轻蹙,问道:“是不是很难吃,我第一做,实在是有点手生,你先别吃了,等以后我多练练再做给你吃。” 出乎李莲花意料的是,角丽谯却抬起头,对着他扯出一个灿笑脸,“不过,我喜欢。”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面。 李莲花被角丽谯那个笑容晃得有些酸涩,呐呐地开口道:“如果觉得难吃,就别勉强自己。长寿面不用吃完的,吃一口也算的。” 角丽谯艰难的咽下一口面,却仍是执拗地说道:“不,我喜欢吃。” 李莲花见状,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吃面。 将最后一口面条塞进嘴里,角丽谯才放下碗筷,对着李莲花说道:“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好。” 走到卧室门口,角丽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李莲花说道:“李相夷,谢谢你,这个生辰我过的很开心。” 李莲花有片刻的愣神,心中却五味杂陈。 事实上,李莲花是有私心的,他对角丽谯始终抱有戒心,直到现在对她仍充满了忌惮。他不知道角丽谯救他的目的何在?虽然最近看到角丽谯行事作风已与以前大不相同,但他仍怕她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角丽谯因六婶对她娘亲的善举而表现出的亲善,他便有意对她表现出关心,从而想使角丽谯能对他产生一点善意,在谋划诡计时能顾虑他几分。 李莲花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角丽谯是否知晓,从刚才角丽谯的表现来看,她似乎被自己感动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女魔头竟然是一个如此轻易被打动的人。 想到此,李莲花忽然之间有点意兴阑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暗道:李相夷呀,李相夷呀,没想到你也开始算计人心了。 第20章 在你心中,我就是放荡的女子? 深夜,李莲花被一阵细微的异响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昏暗,不过一瞬四周又恢复宁静。 李莲花眉头轻蹙,凝神静听,片刻之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是有人在暗中摸索,他不由得心中一紧,难道有贼人入室? 他迅速坐起身,脚步轻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向房门走去,手掌悄然搭在门扉上,猛地一推,清凉的夜风伴随着一丝凉意涌入室内。 目光随即便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他心中稍安。 对面的女子,手持一支烛火,正在昏暗的药材架前翻找着什么。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听到动静,她回头望向李莲花。借着昏暗的烛光,李莲花看清了她那略显苍白的脸庞,双眼带着难掩的娇弱与委屈,仿佛一朵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娇花,李莲花不由得心头一悸。 “李相夷,你做的饭真的有毒。”角丽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如同受伤的小鹿在低声控诉。 李莲花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眉头紧锁,一双月牙眼也因为疼痛,氤氲出了淡淡的水泽,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哪里不舒服?” “我胃疼……”因为疼痛,往日的张扬与明媚已不复存在,虚弱的语气中莫名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李莲花心中一紧,伸手欲为她诊脉,却被她快速地躲开,“我已经开了药方,你帮我抓好,煎煮下就好。” 角丽谯将烛火塞到李莲花手中,便躺在了旁边的躺椅上,然后用手轻轻揉搓着腹部,想缓解一些疼痛。 李莲花见她如此,也不坚持,拿起她开得药方细看,是个治疗胃病的经方,倒也对症。便起身将药材配齐,给她熬制汤药。 将汤药放在炉火上慢慢熬煮,李莲花走到角丽谯面前,提议道:“我曾跟着关河梦学过一些针灸之术,不如让我给你施针缓解下疼痛,如何?” 角丽谯闻言,点了点头,但仍不忘嗔怨道:“李相夷,你做的饭是真的要人命呀。” 李莲花心中苦笑,明明是她不顾身体暴食暴饮所致。平日她饭食就少,晚上明明已经用过许多饭菜,又固执的吃了一碗长寿面,不胃疼才怪。 长寿面,哎……,李莲花又思及自己那不能与外人道的小心思,不由得有点歉然,总归是自己惹出的祸事,也不与她争辩。 径自取出金针,抓住角丽谯的手腕,掀起衣袖便欲下针。 角丽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连忙收回手,斥道:“你干什么?” 李莲花一怔,见她死死的护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自己是个登徒子般,不由得被气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需要在你关内穴下针方可止痛。” “没有其他穴位了吗?”角丽谯反问道。 李莲花学着角丽谯平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答道,“中脘,足三里,公孙,至阳,灵台。你告诉我,我应该在哪儿下针合适?” 角丽谯微微蹙眉,其他穴位更是私密,男女有别更不合适。她清了清嗓子,有些许不自在地说道:“那算了,我待会喝些药就好。” 李莲花见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心中疑惑更甚,“角丽谯,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平日不让我为你诊脉,如今施针又如此抵触。我可不认为角大美女你是一个在意男女大防的迂腐女子。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又在隐瞒我些什么?” 角丽谯听到他这番话,苍白的脸不由得紧绷,美目圆睁,恼怒道:“李相夷,你混蛋!在你心里,我角丽谯就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荡妇对不对?” 李莲花闻言呆愣住,错愕地看着她。她因为生气原本苍白的脸颊开始微微泛红,眼尾赤红,眸中怒意滔天。 他刚想解释他并无此意,但见她眼波盈盈,似有泪光,一时呆住,竟说不出话来。 角丽谯见他并未辩驳,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仿佛胸口燃烧着一团烈焰,即将将她吞噬成灰烬。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他视我为放荡的女子,这个意识不断地刺痛着她的理智。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直到手心传来一丝疼痛,她才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她用手胡乱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呀,我角丽谯什么人都可以,唯独你李相夷不行。” 然后又愤怒地指向门口,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见到你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或许是因为怒火,角丽谯感到胃部更加疼痛,她用双手紧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 李莲花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见她痛苦如此,心中不禁生出不忍。他想上前为她渡些内力,助她缓解疼痛。谁知这女魔头完全不领情,拳打脚踢地不让他近身,口中还不断谩骂。 李莲花的好脾气也被角丽谯消磨的干干净净,伸手便点了她的穴道。 “李相夷,你这个混蛋,登徒子……” 怒骂声因为李莲花点了她的哑穴戛然而止。 不能言语,角丽谯只得用双眼瞪着他,怨怼之气仿佛能让双眼喷出火来。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暖流从后背流过身体,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胃部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才知李莲花在给她输入内力,助她缓解疼痛。 李莲花见她眉头舒展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便慢慢地收回了手。 见角丽谯双眼仍是瞪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有一丝迷茫。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角丽谯误解至此,以前与她数次交锋,言语中也不乏讥讽之意,也不见她如此恼怒。 李莲花心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些端倪,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抓到。 见她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呼吸中都带着怒气,想她定是气急了,他轻叹一声,温声道:“角丽谯,我刚才并……,并无此意。我的意思是你我均是江湖儿女,不必……” 李莲花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笨嘴拙舌,原本想要解释清楚,却发现不知如何给她分说,言辞之间总是难以达意。 心中轻叹,索性不再解释,直接道:“是我言语不当,惹你生气,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我只是想着你如此讳疾忌医,实属不该。既然,你不想告知我你身体情况,我以后不再询问便是,只是如若有任何不适,希望你告知我。我虽医术平平,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兴许能对你帮助一二。” 言毕,李莲花伸手解开角丽谯穴道,见她脸色尚算平静,便转身去照顾汤药。 良久,角丽谯生硬地命令道:“以后没我允许,你不许再动用内力。” 李莲花此刻正在照顾炉火,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轻声回道:“好。” 第21章 逝去的童年 随着冬月的来临,天气愈来愈冷,不过短短数日,已经下过两场冬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踩上去发出“咯叽咯叽”的脆响。 李莲花不愿将内力浪费在御寒上,早早就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和狐裘,但仍挡不住刺骨的寒意。近两日,他止不住的后悔何苦要摇舟北上,来到这冷的掉渣的塞北之地,真是自讨苦吃。 而角丽谯,自从儿时离开故土,已多年未曾见过雪,第一次看见天空飘起细细的雪花竟开心的像个疯子。自顾自地拉着李莲花去院中淋雪,还颇有雅兴地与李莲花对诗联句,豪情万丈地将她所知道的关于雪的诗句都吟诵了遍,最后满头、满身都是雪,直教李莲花有苦说不出。 近几日,这女魔头又迷上了堆雪人、打雪仗这些孩童的游戏,次次都弄的湿漉漉、脏兮兮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每次李莲花为她清洗衣物时,都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角丽谯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 前段时间,李莲花实在受不了成衣铺老板娘看他的眼神,他用替角丽谯清洗衣物的代价,换来了角丽谯减少去镇上买衣服的次数。现下,除了里衣,角丽谯的衣物全由他负责清洗,冬天的衣服均都厚重难洗,每次李莲花都要耗费上大半天功夫。 如若早知道角丽谯是一个如此泥猴的性子,他当初打死也不会答应帮她清洗衣物,李莲花如是想。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因不用频繁取衣,去镇上采购的次数大大减少,倒是免了不少路上奔波之苦。肃北的冬日,寒风如刀子般冷冽,骑在马上忍受着北风的肆虐,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此刻,李莲花微闭着眼,注视着正在雪地上与一群孩子玩闹的角丽谯,红晃晃的,活像一个火球在雪地里飘来飘去。 他记得角丽谯曾说过,人活着就要每天有每天的花样,才算快活。 望着那张明媚张扬的笑脸,听着她肆无忌惮的笑声,李莲花不觉也露出了笑意,她确实是一个能将日子过的精彩绝伦的人,不像自己,生活过的太过平静无波。 “叔叔,帮帮我们吧,姐姐又在欺负我们了。”六婶的小孙女泪眼汪汪地向李莲花求援。 最近,角丽谯这个女魔头,热衷于与村里的一帮孩童玩耍,堆雪人、打雪仗、捉麻雀……而且,她还毫无大人应该有的自觉,总是仗着自己会些武艺,把这群孩子捉弄的够呛。 每到这时,孩子们便会来求一旁看热闹的李莲花出手相助。 说来也奇怪,不知角丽谯使了什么手段,竟让这帮孩子心甘情愿地喊她姐姐,称李莲花为叔叔。明明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容颜上也并不比角丽谯显老。 李莲花也曾拿着糖果威逼利诱过一番,也不见这帮孩子们改口,对此,李莲花很是疑惑。 有时,李莲花也会悄悄对着水中的自己端详半天,暗忖自己是否真的开始变老了,暗自盘算,下次去镇上时,买一面铜镜来仔细瞧瞧。 李莲花曾好奇地问过角丽谯,为何如此喜欢和一群孩子们嬉戏打闹, 她怎么答的呢? “因为开心呀,和他们一起感觉自己也是个孩子。命运待我不公,夺走了我的童年,我要把被夺取的童年欢乐重新找回来。” 他至今仍记得,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单纯而美好,生机勃勃,让人心生向往。 回忆起童年,李莲花也不禁有些遗憾。儿时,他总是盼望着早日长大,成为一代大侠,锄强扶弱,平天下不平之事。 为了这远大的目标,他总是没日没夜的练剑,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生活仿佛除了练剑再无其他,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无趣的很。 听见角丽谯一声爽朗地大笑,应该是她又赢了一局。 李莲花轻轻摇头,真是个孩子心性! 李莲花站起身,团了一个巴掌大的雪球向角丽谯砸了过去。既然她能找到失落的童年快乐,那么,或许他也能。 “哎呦,李相夷你卑鄙,竟然背后偷袭。”角丽谯捂着肩膀,愤愤地喊道,随即俯身迅速团起几个雪球向李莲花扔去。 不过片刻,身上的白狐裘就染上点点黑泥,李莲花往角丽谯身上瞥了去,她身上的衣服更是脏污。 李莲花不禁苦笑连连,一边团着雪球一边心中哀叹,看来今晚又要烧水洗衣服了。 第22章 角丽谯,不值得! 两人在雪地玩到天黑才回,角丽谯嫌弃一身脏污,便让李莲花准备洗澡水,自己先去清洗。李莲花虽也嫌弃衣服污浊,但好在身上还算干爽,只是换了衣服,便去准备做饭。 饭毕,李莲花认命般的继续烧水洗衣服,角丽谯坐在火盆旁,整理头发。 她将刚刚清洗干净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身侧,以手为梳,轻轻梳理着半干的乌发,淡淡的玫瑰花香从发间飘散开来,期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海棠花香,沁人心扉。 “李相夷,你刚才那个雪球明明就是偷袭……“角丽谯忽然半嗔半娇地埋怨道。 李莲花边洗衣服,边听着角丽谯喋喋不休的控诉,他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哎,聒噪的女人!自从遇到角丽谯,他原来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她实在太能折腾了,每天都闹腾腾的,即使无事可做,也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见李莲花出神地看着自己,一时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困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说着,她还用手摸了摸脸。 被她一问,李莲花回过神来,从水盆里捞出沾满皂荚的双手,说道:“我只是在想,角大美女什么时候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待会,也让我这双手少受点洗衣服之苦。”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啐道:“不想洗,你可以去镇上买衣服呀,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李莲花微微沉吟,蹙眉问道:“角大美女,你不怕坐吃山空吗?” 角丽谯轻哼一声,眉眼微挑,神情甚是自得,“本姑娘可比你这个江湖游医会挣钱。” 李莲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角丽谯究竟靠什么挣钱,但是不知道为何,李莲花本能的觉着她比自己会赚钱。 在这小山村,人口稀少,他那赖以糊口的医术也难以施展。 原本,他前段时间还曾盘算着,要如何找一份糊口的营生。可是后来,实在是被这北方的严寒给冻得不想出门,每日只想蛰伏在温暖的屋内舒服度日。 而最近,他与角丽谯相处还算融洽,这女魔头也没有嫌弃自己白吃白住的意思。渐渐地,他便歇了要找份营生的心思。 虽说他脸皮够厚,但是如此白吃白住,总感觉有些心虚,李莲花心中有愧,便默默承担起了所有家务。 至于角丽谯对此更是认为理所当然,于是,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难得的默契。李莲花忽然有种自己是角丽谯卖身成奴的仆从,任劳任怨,而女魔头则作威作福的无良家主。 角丽谯随意地将头发抛在脑后,随手挽起,继续道:“你无需担心,有我角丽谯在,绝对不会让你像十年前一样,冻着、饿着。” 说着,她忽然轻轻一笑,“而且还会让你的生活多姿多彩,没空让你这死脑筋钻牛角尖。” 李莲花心中一跳,抬眸见她已经将一头乌丝挽起,松松地挂在耳边,只用一个红玉簪子固定着,柔软的发丝轻轻地附在她耳后,宛若她微微一动便会滑落般,让人忍不住想帮她挽上一挽。 李莲花心神恍动,忙收回目光,低低地问道:“你怎知……”话未说完却突然住口,他低头轻轻地搓洗了衣物,不再言语。 角丽谯斜睇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想就知道了,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四顾门门主,若非经过一场人生历练,尝过世事百态,怎会变成如今事事圆滑的李莲花?若非自寻烦恼怎会不回四顾门?” 李莲花沉默一瞬,随即微微笑,“角大美女,你多虑了。” 角丽谯恍若未闻,起身随手拿起放在身旁的话本子,斜靠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道:“事实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言毕,便不再搭理李莲花,径自翻看起话本来。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李莲花搓洗衣服的声响,时而伴随着角丽谯翻阅话本的声音。 过了良久,角丽谯突然道:“你说这杜十娘是不是傻?或者是呆?自己拿着银子干什么不好,开几间铺子,再找几个俊俏郎君养在后院,岂不是逍遥自在?为何非要跳江呢?为了一个不珍惜她的男人,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是呀,不值得……”李莲花接口喃喃地道。 随即,他又抬眸看向角丽谯,含笑道:“角大美女,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的……,不必执着。” 角丽谯愣神,不知道他是在说他与四顾门,还是自己与笛飞声。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与他到底谁更可悲些? 第23章 异株红梅 “李相夷,你快一点,照你这龟速,我们天黑也爬不到山上。” 角丽谯站在山岗上,看着落在身后两丈远的男子,大声催促。 李莲花扶着路边的大石,气喘吁吁,“我说,角大美女,咱们就不能等积雪融化些再来吗?如今大雪封山,我体力有限,实在是力不从心。”边说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小腿,以示自己的疲乏。 “李相夷,你少给我装蒜,我清楚得很,你的内力业已恢复至两成。当初,你只有一成内力,孱弱的像条小病猫,我都敌不过你。现在已经恢复两成功力,何至于爬个山就累成狗熊样?”角丽谯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伪装。 李莲花皱眉,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还是文雅些好,狗熊、乌龟、王八之类的词还是要少用为妙。” “李相夷,你是个老妈子吗?整天唠唠叨叨,本姑娘就是粗俗,你能怎样?你要不喜欢,大可回去找你的乔美人。” 见李莲花并靠在大石上,并不挪动,角丽谯又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若误了捉松鼠的良机,我可不饶你。”说完,也不等李莲花答话,又转身疾步向前奔去。 一日前,角丽谯偶然间见到小虎子养了一只小松鼠,毛绒绒的,心中顿生喜爱之情。 幸好她尚存理智,还有些成人的自觉,没有从小虎子手中强要了过来。而是,拉着李莲花向栓柱请教了些捉松鼠的方法。今日,便迫不及待地上山,誓要捉一只松鼠不可。 山路本就蜿蜒曲折,此刻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道路湿滑难行,寒风又凛冽刺骨,鲜少人出门,李莲花实在不愿离开舒适的温室,更遑论冒着严寒与危险上山捉松鼠。 只是这女魔头缠磨人的功夫实在了得,自己被她磨得无法,才勉强同意跟着她一起上山。望着前面角丽谯渐行渐远的身影,李莲花心中无奈,只得收了佯装捶腿的手,快步跟上。 看着前面女魔头的身影,不过转过一个山弯,便不见了踪迹,李莲花心中一惊,脚下轻点,便急忙向前奔去。 幸好,大雪封路,山间除了他们二人,并无其他行人。大雪上尚留有角丽谯的足印,李莲花顺着脚印慢慢寻了过去。 穿过一片枯树林,转过身来,便看到一个角丽谯俏生生地立在一株红梅之下。 一树梅花开得正艳,红得似火,与树下的淡蓝色身影相映成趣,恰是一幅颇有意境的美人雪地赏梅图。 听到声响,角丽谯回头问道:“这株红梅与你当年赠予乔美人的相比,何如?” 李莲花立住脚步,抬眸望向那一树傲放的梅花,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雪珠,红白交织间更显得娇艳欲滴。一阵寒风掠过,吹落点点雪花,梅香随着雪花飘散,弥漫在空气中,清香怡人。 “赏花赏景,本是因人而异。景随人变,即便相同的景致,相同的人,心境不同,感受也各不相同。”李莲花回道。 角丽谯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真是越发娴熟了。那你倒是说说,此情此景,此人此物,你又作何感想?” 白雪皑皑,红梅怒放,蓝影倩立,粉面含春,月眉星眼,笑靥如花。 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荡,错眸笑道:“此情此景,自是美不胜收!” 角丽谯并未深究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凝视着那株红梅,叹道,“东方青冢家的异种梅树自是美的,只是可惜了,那一庄梅苑!” 当年为对付笛飞声,李相夷带领四顾门门众路过青竹山,无意中看到东方青冢梅苑中有一株异种梅树,美不胜收。 年少轻狂的李相夷执意要东方青冢赠他一枝红梅,东方青冢不允,因此而与东方青冢在梅苑中比武,东方青冢大败,最终李相夷折的一枝红梅远去。 东方青冢大怒之下,竟将整座梅苑付之一炬,自此不知所踪。 李莲花忆起往昔,心中感叹,李相夷真是害人不浅! 角丽谯伸手拽下一枝红梅,放在鼻尖嗅了嗅,漫不经心地道:“你可知,在你不顾廉耻要摘红梅之前,东方青冢刚刚将那株红梅赠送与我。“ 角丽谯轻叹一声,继续道:“只可惜啊,当你折了那枝红梅飞身而去,本姑娘就觉着那株红梅不过尔尔,东方青冢一气之下,便将整片梅苑付之一炬,现在想想颇为惋惜。” 李莲花心中微叹,东方青冢焚烧梅苑,并非全然因李相夷而起,角大美女应该才是关键。 那一株珍贵的异种红梅,应本是东方青冢拿来讨好佳人之物,却被李相夷无意中搅得颜面全无,岂能不怒? 遥记当年,皓月当空,李相夷立于屋顶,负剑而立,听着东方青冢在佳人面前,将那株异种梅树赞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美人笑颜如花,灿如天上明月。 李相夷,哂笑出声,一株梅树而已! 皎皎月光下,他飞身而下,宛如天上仙,剑影晃动,东方青冢大败,踏梅折枝而去,留下一片清影。 多年过去,犹记当时立于梅树下的韶华佳人,影影绰绰,令自己心生激荡。后来方知,她却是一朵剧毒的罂粟花,令人望而生畏。 李莲花怔忪一瞬,抬头望向角丽谯,轻轻一笑:“东方青冢踪迹难觅,现在还能再忆起那梅树风姿的,唯余你我二人了。” 角丽谯一愣,语气中带着点幽怨与自嘲地,“原来,李大门主当年眼睛并非长在头顶,小女子也有幸入得您眼中一瞥。” 李莲花沉默不语。 角丽谯轻轻一笑,彼时,她站在梅树中,李相夷从天而降,比剑、折梅、飘然离去,动作行云流水,尽显风流。 而他李相夷,从始至终,未曾瞧她一眼。 曾经,她认为,这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现在,好像不重要了。 角丽谯伸手拂去盖在红梅枝头的积雪,淡淡道:“当年,亲眼目睹了你用那招‘游龙踏雪’将东方青冢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看着你折下那枝,我本要送给笛飞声的红梅。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株红梅,失去了最耀眼的一枝后,其余花枝都变得黯淡无光,于是,我就歇了折一枝送给笛飞声的念头。想来,即使当时,我把那枝红梅折了送给了他,那个武痴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会随手一扔,然后零落成泥。” 她眼神深邃,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往昔,又似在感怀自己曾经的一腔痴情。 ps:角姐,能准确说出当年李相夷打败东方青冢所使剑招,盲猜当年角姐也在现场,哈哈…… 第24章 李相夷,我原谅你了 两人一时无话,一阵山风吹过,带动树梢轻轻晃动,摇落点点雪花。 李莲花回神,紧了紧裘衣,犹豫片刻,终是问道:“你可知东方青冢后来去了哪里?” 角丽谯侧目看向李莲花,眼中精光闪动,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杀了吧?” 李莲花被她说中心思,心中微微一紧,不自然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角丽谯冷笑一声,“那东方青冢是个有骨气的,我不过轻慢了他一些,他便立誓今生不击败李相夷誓不为人。后来,听说他找了一个清幽之地闭关修炼,如果,李相夷多活几年,也许能等到他的战书。” 言毕,角丽谯松开了手中的梅枝,梅枝失去束缚后猛地回弹,带动周围的梅枝上下晃动,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李莲花看着摇曳的梅枝,讪讪一笑,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中,“‘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红梅,积雪压顶,仍能傲然绽放,相比于当年的异种红梅更显风骨,香气也更为清幽。折一枝置于室内,自有一番雅趣。” 角丽谯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红梅上,心念微动,侧头看向他,“李相夷,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当年将红梅赠与四顾门内十七位女子,乔美人是何反应?是否与你大闹一场?” 李莲花微愣,回忆过往,心中轻叹。 当年的李相夷年少懵懂,不解风情,将一枝红梅拿至阿娩面前,先让她挑选一朵,然后又嘱咐她将余下的十六朵分给众人。 当时,阿娩并未多言,只是淡笑应承。也不知,当年阿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剩余的红梅赠送给其他人的。 只是后来很长时间,她对李相夷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而李相夷不解其意,很是困扰了一段时日。 李莲花转眸看向眼前女子,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换作这女魔头,恐怕早已与他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会对那十六人怀恨在心,就像当年她对待笛飞声身边的十二凤一般。 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凛,轻声低语,“当时,阿娩并未多言。” 角丽谯微微摇头,很是一番感慨,“乔美人真是难得的贤妻良母,也忒大度了点。若换作我,定会给你下十斤巴豆,让你半月下不了床。” 李莲花闻言轻笑,是这女魔头的做事风格。而后又略感诧异,故作打趣地问道:“仅此而已?我还以为……” 角丽谯轻瞄他一眼,打断他,“以为如何?以为我会对那十六人不利?” 见李莲花不答,她收回目光,凝视着那一树梅花,朱唇轻启,“以前的角丽谯也许会,现在角丽谯才没那么傻。明明是李相夷那混账,故意去招惹别人,与那些女子何干?” 李莲花点点头,回道:“嗯,是挺混账的!” 角丽谯一怔,定定地凝视李莲花许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李莲花被她似乎能透视人心的目光看的有些许不自在,笑道:“角大美女,我脸上有花吗?” 角丽谯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李相夷?” 李莲花微怔,反问道:“你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是呀,曾经很讨厌……很讨厌……,他目中为人,狂妄自大,从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不眠不息地追杀我三天三夜,那是我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他夺走了笛飞声的所有目光,又将我的十年谋划毁于一旦。我恨急了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角丽谯说的极慢,仿佛在仔细回忆她对李相夷的恨意,说到后来,她却淡淡一笑,伸手抓起一把白雪,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随风飘散。 角丽谯轻轻拍了拍手,转身对着李莲花,继续说道,语气倒是轻快了许多,“但……现在想想,我是魔教妖女,他是正道魁首,我与他本就不死不休,他杀我,毁我筹谋,本也无什么错。” “若真要说他有什么错,那便是年少轻狂了些,不解风情了些,识人不清了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像这皑皑白雪,也会藏污纳垢,这一树红梅因为太过孤傲,开在野外,只能独自零落成泥,无人识。” “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孩子罢了,年少轻狂些、目中无人些本也是情理之中。放眼天下,如果在如此年纪就能有那耀眼的辉煌,又有谁能不轻狂。” “如若换做是我,我一定比他做的更过分。所以……” 她对着李莲花灿然一笑,指了指李莲花,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朗声缓缓地道:“李相夷,我——角丽谯,原谅你了。” 言毕,她似乎轻松了许多,轻轻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雪沫,快步离去。 错身而过,清音萦绕。 “李相夷,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 轰—— 如同晴空霹雳般,在李莲花平静的心湖上骤然炸开,原本无坚不摧的心墙被豁然撕裂出一道口子。那些尘封已久的愧疚与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出,顺着那道裂痕,席卷全身。 那汹涌的愧疚、无尽的悔恨在四肢百骸席卷而过,慢慢地轻轻地在心头划过,又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李莲花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伸手打落一枝的积雪,看着雪花随风飘落,轻轻一笑,转身去追角丽谯。 李莲花步履轻快,一个念头一直在李莲花脑中回荡:李相夷,有人原谅你了! 第25章 我以后会温柔点 李莲花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伸手打落一枝的积雪,看着雪花随风飘落,轻轻一笑,转身去追角丽谯。 李莲花步履轻快,一个念头一直在李莲花脑中回荡:李相夷,有人原谅你了! “李相夷,动作快点,别耽误了捉松鼠。”角丽谯见李莲花落在后面,回头催促道。 李莲花收敛心神,应声答道:“雪地湿滑,你注意脚下。”话音未落,便听到角丽谯一声惊呼,便向雪地倒去。 李莲花一惊,只见角丽谯脚下一滑,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雪地上。怎奈两人相隔甚远,他想抢救已是不及。幸好积雪深厚,听声音应是并无大碍。 李莲花疾步奔到她身旁,看着坐在雪地上气呼呼的角丽谯,轻笑道:“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太过寒凉。” 角丽谯听着他明显取笑的语气,心中不忿,伸手抓起一把雪,便朝他砸去,“还不是怪你,磨磨唧唧,要不我也不会摔倒。” 李莲花侧身躲过飞雪,深知角丽谯的脾气,吃软不吃硬,须得顺着些,方才稳妥。他便收起脸上笑意,伸出手,温声道:“是,是,都是我的错,快些起来吧,小心着凉。” 角丽谯眼中含笑,缓和了神色,搭着他的手臂正欲站起,不料右脚一阵刺痛,脚下一软便又要摔将下去。 李莲花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问道:“是不是伤到脚了?” 角丽谯俏脸微皱,委屈道:“我右脚好疼。” 李莲花闻言,忙挥袖拂去旁边大石上的积雪,将角丽谯扶到大石上坐好。然后蹲下身来,仔细地为她检查伤势。刚褪下鞋袜,便看到那白皙如玉的脚踝已经微微肿胀,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李莲花微微皱眉,伸手轻按,角丽谯不由得闷哼一声。 李莲花眉头皱得更深,放轻了手上动作,一边细细摸着她的脚骨,一边说道:“幸好未伤及骨头,不过会肿胀些时日。回去先冷敷处理下,这几日你就好生在家休息,不要走动。” “可是,我的松鼠还没捉到。”角丽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李莲花脸色微沉,不悦地道:“不想变成瘸子,就好好在屋里待着,哪也别去。” 角丽谯瞪了他一眼,控诉道:“李相夷,你凶我,我变不变成瘸子,干你何事?” 李莲花气结,这女魔头真是太过任性,“怎不干我事?莫不是你要自己走回去?” 角丽谯一呆,知他待会是要抱自己回去,想到此,心中莫名有些欢喜。但见他脸色阴沉,语气中似有埋怨之意,顿时心中不忿,双眼一瞪,赌气地将他推开,自行穿上鞋袜,便要站起。 李莲花不防,被角丽谯推得一趔趄,心中气恼,刚要刺她几句,又见她强忍疼痛的倔强模样,心中不由得一软,暗自哀叹,真是个磨人妖精,再好的脾气也被这女魔头磨得一干二净,发起倔来像头犟驴。 想到此,李莲花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角丽谯怒道。 李莲花闻言抿嘴一笑,轻叹一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回道:“我笑你呀,发起倔来,无人能敌。” 角丽谯先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在和他生气,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用你抱。” “你再动,我脚下不稳,扭到脚,咱们今天就在这山上过夜吧。” 闻言,角丽谯倒是不再挣扎,安静地窝在李莲花怀里。恰巧见李莲花手中的梅枝刚好在自己脸侧,随着李莲花的走动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便伸手接了过来。 她轻轻嗅了嗅梅香,笑着对李莲花说道:“的确清香!要不要闻闻?”边说边拿着梅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触李莲花的鼻尖。 李莲花皱眉,“你若再闹,小心我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岭。” 角丽谯眼波转动,盯着李莲花白嫩的侧脸,狡黠一笑:“李相夷,我只是好奇,你这脸的触感是否还如当年一样嫩滑?不如,你让我摸一摸如何?” 李莲花闻言面上一热,竟染上了一层红晕,轻咳一声,说道:“女孩子不要如此无状。” 闻言,角丽谯眼神忽然有些黯淡,低声问道:“李相夷,你是不是只喜欢乔婉娩那样的温婉女子?” 李莲花脚步一顿,沉声道:“我和阿娩现在只是朋友。” “阿娩……”角丽谯轻声念道,良久,她轻声问道:“既然喜欢,为何要放手呢?” 李莲花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但思虑片刻,竟不知如何说去,便就作罢。 角丽谯等了片刻,未听到李莲花的回道,并不在追问,只是伸手拢了拢披风,往李莲花怀里又缩了缩,低语道“冷。” 李莲花低头看眼怀中女子,见她双眼微闭,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身体如同羽毛般轻盈,几乎让他感觉不到重量。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得紧了紧手臂,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把她完全拢入自己的白狐裘中。 察觉到李莲花的动作,角丽谯眼角泛出一丝笑意,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身,然后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柔声地道:“李相夷,以后,我会学着温柔些。” 声音似有若无,轻柔得如同羽毛般轻轻地滑过胸口,留下阵阵麻酥。 李莲花脚步微顿,一个“好”字徘徊在嘴边良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作者语: 其实李莲花是一个有点内耗性格的人,而且多多少少有点偶像包袱。 当年东海大战之后,他拖着病体回到四顾门,沿途的所见所闻以及回到四顾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天才少年,面对此等打击,一时接受不了也属情理之中。如此时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告诉他“没关系的”,安抚他,陪伴他,或许他经历过痛苦的心理煎熬,还会恢复成那个纵横恣意的李相夷,或者成为更为耀眼的方多病(个人感觉方多病与李相夷很像,方多病就是一个没有自负弱点的李相夷,当然在才华与智商方面李相夷比方多病高出一大截)。 遗憾的是,此时此地,在他一手创建的四顾门内,在他以为是至亲好友的一群人中,竟无一人可以给他安抚。 原本最有可能担任这个角色的乔婉娩反而给他了致命一击,那封分手信几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处没有针对乔美人的意思,毕竟面对一个全心投入事业,忽略女友的男友,乔婉娩有选择离开的权力与自由。然而,只是世事弄人,她的分手信与东海之战时间太过巧合。这对于当时的李相夷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自此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再加上后来得知师父因他走火入魔,最终仙逝的消息(虽然这是不干人事的单孤刀的阴谋),更是加剧了他的悔恨。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内耗之旅。 经过十年的沉淀,他变得淡然许多,不再如过去那般嫉恶如仇,反而变得随和、心软。 他能够原谅所有人,但唯独不能原谅自己。 或许,他也曾试图放过自己,但当他再次遇见十年前的故友时,却让他再次忆起自己曾经犯的错误。 他们敬他,忆他,却无一人愿意认他,只是将李相夷视作他们争权夺利的手段,扯大旗的符号。 已经变成李莲花,武功不在的李相夷,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用处。所以他们不愿意认他。 乔婉娩后来虽认出了他,但她对于他更多的是愧疚,而不是爱与理解。她愧疚于当年的那封信,怨他为何活着而不回来给她个心安,让她愧疚悔恨十年。虽然,他告诉了乔,李相夷狂妄自负,但是乔并不能明白他的悔恨,不明白他的伤痛。 对于,一个不再爱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旧情人,他不再强求。所以最后,他告诉乔,他累了,他想自由,他想换个活法。因为他发现曾经的知己恋人也不能明白自己。 个人认为十年间他并未放弃对乔的爱,要不也不会一直保留着与她相关的一切(香囊与佛珠),其实直到肖乔大婚时,他虽然祝福,但是心中仍是爱着乔的。要不也不会在乔烧掉香囊时不舍,手上仍然带着乔送的佛珠。 但是,通过这次与乔的谈话,让他明白了乔对他只有愧,没有爱,也不再了解他,理解他,所以他选择了放下,果断地将佛珠丢弃。 曾经的兄弟、知己、恋人,无一人真正理解他、体谅他。 甚至曾经的至交好友——肖紫衿,因为乔婉娩的关系,在知道他是李相夷之后,竟然想杀他。 四顾门的众人,他们将李相夷奉若神明,依赖他,虽然心中对他有诸多的不满与怨言,却从不直言,只是在背后默默抱怨。这在十年前东海大战后,李相夷就已经知道。 而十年后,他们的相见不相认,更加证实了四顾门众人心中对李相夷的不满与埋怨。 尽管他们对李相夷有所不满,但曾经的李相夷能给予他们庇护,所以他们仍然尊崇他。然而,当李相夷变成李莲花,身中剧毒,武功不再,他又能给予他们什么呢? 因此,李莲花选择远离四顾门。 再来说说方多病与笛飞声。 方多病明显就是李相夷的小迷弟,对他的一切崇拜不已。在他眼中李相夷的一切都是对的。 后来,知道了李相夷与单孤刀的种种,虽然单孤刀是他的亲生父亲,仍然坚定地站在李相夷这边(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方小宝的三观正的原因)。 他曾借着李莲花的口告诉过方多病,‘李相夷年少时,任性至极,四顾门生变,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方小宝,却认为“李相夷此人,生平最是傲骨,人无完人,本当如此,站在光明底下怎会可能没有阴影?李相夷有自负之处,可当年他创立四顾门,就是为了更好的武林,一个锄强扶弱的武林,而不是像现在,为了门派的利益曲意逢迎。”言语间全是推崇。 在人生理想方面,方小宝无疑是懂他的,因为他太像年轻时的李相夷,一心建功立业,锄强扶弱,维护武林正义。但方小宝不明白他的内疚,或者说心中一片磊落、明媚的方小宝,因为太过年轻,还不明白这种感受。 面对一片赤诚的方多病,李莲花其实是有些偶像包袱的。 他不愿让方多病看到李相夷不完美的一面,所以他不愿和方多病多说他心里关于李相夷的苦闷。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独自喝闷酒,排解苦闷,也不愿与方多病多谈的原因。 作为李莲花他可以和方多病轻松相处,甚至插科打诨,作为李相夷,他始终扮演着保护方多病的角色,这也是他后来放弃忘川花,救出方多病全家的原因。他的身份毕竟敏感,他不想让方多病为难,所以选择离开。 而笛飞声则是一个善恶观念模糊的大魔头,他心中只有武学。视李相夷为今生难得的对手,和李相夷进行一次公平的决战是他一直的心愿。 对于一个喜欢靠杀人解决问题的大魔头,他并不认为,当年因李相夷的一时意气,导致四顾门五十八位门人丧命的事情,有什么过错。因此,他不会了解李莲花心中的内疚,更不会去开解李莲花,而李莲花也不会找他寻求安慰。 当李相夷变成李莲花,失去了与笛飞声再战的能力,这多多少少让他感觉有点落寞。李莲花早已不是笛飞声的对手,对于已经突破悲风白杨的笛飞声来说,更无比武的必要,所以李莲花也选择了离开。 以上种种,促使李莲花选择离开故地,想独自一人自生自灭。 当一切大白于天下,他才发现过往种种都是阴谋,自己的十年就是被算计的十年,他或许会感到可笑、可悲。但是,他最后只是选择释然,也只是释然罢了,数十年的心结哪能那么容易解开得。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也可以让有些感情与怨念更深刻。 他怨了李相夷十年,怪了李相夷十年,愧疚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底。最后所有的阴谋诡计被揭露,他可能只是觉着可笑,不再固执了而已,但他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的自负仍未消失。 就在这时,他再次遇到了角丽谯,曾经的不死不休的对手。 此刻,她明确告诉他,李相夷很狂妄,很自负,她丝毫不掩饰她对李相夷的厌恶。 她告诉他,李相夷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是错了。她很讨厌,但是,那没什么,如果换做另一人也会犯同样的错误,可能比他更过分,因为谁都有年少轻狂。 她原谅了他,原谅了那个颐指气使,曾经追杀她三天三夜,对她造成巨大伤害的李相夷。 这句话如同春风拂面,温暖了他内疚的心。 曾经恨他入骨的角丽谯都能原谅他。那是不是他那些曾经崇拜他,誓死追随他的五十八位门人也能谅解他?从小疼爱他的师父也能原谅他?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渴望有一个人告诉他,“李相夷,错了,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而现在,这句话从角口中说出,无疑给予了他巨大的震撼和安慰,他内疚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得到了安抚。 经历过一次阴谋诡计,一次生死考验,再次遇到角丽谯,他发现她已不再如从前般偏执狠毒,变得和善许多。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有着死里逃生的经历,也可能是因为同为南胤血脉,他对她包容了许多。 在日常的相处中,他逐渐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慢慢对她改观。 如果说以前李莲花只是对角丽谯有了好感,那现在角丽谯才开始真正走近了他的内心。他开始从心里接纳她,也是李莲花对角丽谯卸下心防的第一步。 第26章 你本不欠我什么 “哎,疼……疼……你轻点。”角丽谯一边用手扯着李莲花的袖子,一边让李莲花放轻点手上动作。 看着角丽谯那肿得如同棒槌般的脚踝,李莲花气恼说道:“现在知道疼了,你早安分些不就好了。”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个庸医?这都三天了,伤势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疼。”角丽谯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吗?你没事去喂什么蛊虫?你这般不听医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变成瘸子吧!”李莲花冷眉斥道。 意识到李莲花真的动了气,角丽谯低声辩解道:“我那蛊虫都已经饿了三日了,若再不喂食,它们会饿死的。” “是你的蛊虫重要,还是你的脚重要?” “当然是蛊虫重……”瞥见李莲花瞬间冷下来的脸色,角丽谯忙改口道:“都重要……都重要……” 李莲花冷眉扫了她一眼,脸色神色并未转缓,放下角丽谯的脚踝,起身便走。 角丽谯突然觉得自己在李莲花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于是,急忙说道:“喂,李相夷,你别得寸进尺!本姑娘都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是再如此冷脸对我,我就要生气了。” 李莲花见她明明心虚,却还强装镇定,不禁觉得好笑,问道:“你生气又能如何?” 角丽谯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便不让你医治了。” 听她如此说,李莲花的心情忽然没有来的好了许多,微微一笑,“知道了,角大美女。我去给你配些药膏,你且好生待着。” “记得往药膏里加些玫瑰花露,要不然,我会被熏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李莲花轻哼一声,“娇气。” 说着,他还是退回两步,拿起桌上的紫色小瓶,转身进了药房。 角丽谯抿嘴轻笑,高声道:“人家是女孩子,女孩子不都娇娇的吗?” 接下来几日,角丽谯倒是安分了不少,乖乖地敷药,不再乱动,倒是让李莲花省心不少。 两人大部分时间就窝在屋里,角丽谯看她的话本子,李莲花研究他的棋谱,倒也相安无事,相处得颇为融洽。 “你会下棋吗?”李莲花注意到看完话本的角丽谯正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随口问道。 角丽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语带讥讽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乔婉娩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尽管最近,角丽谯常常拿乔婉娩来刺挠他几句,李莲花却并不着恼。 他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棋子,问道: “想不想学,我教你。” 他得给角丽谯找点事情做,省得她总是惦记着去镇上买新的话本子,天寒地冻的,出门也太过受苦。 角丽谯略微诧异地看了李莲花一眼,很快脸上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雀跃道:“好啊。” 角丽谯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向来在谋略权术,揣摩人心方面得心应手,李莲花又是个很不错的师傅,不过两三日功夫,她便可以和李莲花对弈了。 角丽谯棋风霸道、诡谲,李莲花则显的更为稳重,棋路保守却暗藏玄机。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你最近内力恢复的如何了?”角丽谯捏着黑子突然问道。 “大概三成左右。” 李莲花如实回答道。 “味觉呢?” “味道淡的仍是尝不出。” 角丽谯秀眉轻蹙,沉吟道:“如果你的扬州慢功力恢复到五六成,有没有可能将体内的毒素排出?” 李莲花抬头诧异地看了角丽谯一眼。她以前总是避而不谈他的解毒方案,现在却主动和他讨论起解毒方法来。 他猜想可能是因为最近解毒的进展不大,所以她才想和自己探讨。 想到此处,便慢慢地道:“这碧茶之毒是专门针对扬州慢功法研制的。若我有十成的功力,自然能将毒素逼出。但中毒后,我只剩下一成功力,只能压制毒素而无法彻底解毒。如今毒素已深入肺腑,即使我的功力恢复到六七成,也只能将毒素从肺腑中逼出,却无法排出体外。而且还可能造成毒素可能入脑的风险,进而遍布全身。即便不死,也可能会变成痴傻了。” 角丽谯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说道:“哼,药魔这废物,竟然解不了自己的毒。” “哎,那还不是因为角大圣女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李莲花轻轻落下一枚白子,悠悠地叹道。 角丽谯心中微沉,莫名地心中有些许委屈,强词争辩道:“李相夷,冤有头债有主。要给你下毒的是你的好师兄单孤刀,给你下毒的是你的好兄弟云彼丘,我只不过是中间一个牵针引线之人罢了。真要算的话你自己也有责任,是你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察,不要把责任全算到我头上。再说这次是我救了你,给你下毒的债早就还清了。” 李莲花拿起一枚白子,暗自哂笑,这个女人惯会强词夺理,竟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没想到给他下毒还有师兄的手笔。 他原以为只是角丽谯太过痛恨自己,又不想让笛飞声出意外才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的毒。 尽管他对单孤刀早已心灰意冷,此刻知晓是他指使角丽谯下毒心里不免凄凄。 又听角丽谯争辩道:“再说,当初也是你追杀我在先,后又将我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已经很大度地不去与你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还如此小肚鸡肠?” 她略微思索片刻后又急急地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帮你解毒的。”语气极为认真,双眸郑重地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恍然,他早已知晓是角丽谯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毒,更何况当时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自己也曾追杀她三天三夜,她为了心爱之人给自己下毒也合情合理。 虽曾恨急她对自己下此毒手,但从未为此伤怀。更何况自己早已原谅了所有人,连背叛自己的云彼丘自己都能谅解救他一命,不知为何,此刻却对角丽谯对自己下毒生出了一丝怨怼之气。 想到此,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对,你的债早就还清了,更何况你本也不欠我什么。” 第27章 李相夷,我是你表姨 李莲花恍然,他早已知晓是角丽谯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毒,更何况当时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自己也曾追杀她三天三夜,她为了心爱之人给自己下毒也合情合理。 虽曾恨急她对自己下此毒手,但从未为此伤怀。更何况自己早已原谅了所有人,连背叛自己的云彼丘自己都能谅解救他一命,不知为何,此刻却对角丽谯对自己下毒生出了一丝怨怼之气。 想到此,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对,你的债早就还清了,更何况你本也不欠我什么。” 角丽谯闻言大喜,本想说,两人自此以后一笑泯恩仇,怎知,抬眼瞧见他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心神不由得一震,当即愣住。 她从未向他问起,为何他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还会孤身一人飘零至此,落得个客死异乡、无人收尸的地步。 碧茶之毒未解,四顾门的人为何不挽留他?笛飞声又为何会放他离去?方多病为何不跟随他?…… 诸多疑团,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表明,是他,是眼前之人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角丽谯紧盯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冷冷地开口道:“李相夷,你如今真是如同佛陀一般,不恋红尘,不惧生死!” 察觉到她言语中的丝丝恼意,李莲花一头雾水,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对她的怨恨,她为何还会生起闷气来了? 避免她恼怒起来,闹得天翻地覆,忙接口说道:“角大圣女,谬赞,不知我可否问个问题?” 角丽谯原本有些恼怒,见他微微侧头,一双澄明的眼睛对着自己轻笑,是那样的温润鲜活,心中的火气便消散了大半。暗忖道:罢了,以后好好看着他便是。 她缓缓地长舒一口气,回道:“什么问题?” “你与单孤刀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闻言,角丽谯轻瞥了他一眼,缓缓落下一颗棋子,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起。他是萱公主的后裔,我是南胤太子的血脉。百年荏苒,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早已淡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后,她又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抵住自己右颊,继续说道:“他相貌丑陋,人又奸诈无比,做事缩头缩尾,毫无磊落之气。若非封磬一族极力拥护他,加上他手握业火痋术,我才不会和他合作。” 李莲花心中诧异,师兄容貌虽然称不上俊美,但也相貌堂堂,加上那一身的气派,足以称之为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便疑惑道:“单孤刀长得很丑吗?” 角丽谯哂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光丑,还老,真是又老又丑,丑陋之极,你看不出来吗?” 李莲花错愕,他深度怀疑,角丽谯对单孤刀有着极其深的成见。 又听角丽谯继续说道:“听说芳肌王是个美男子,萱公主也是我们南胤的第一美人,他的后人怎么会如此丑陋?兴许是单孤刀的祖辈中,不知是谁鬼迷心窍找了个丑八怪婚配,才生出单孤刀这个丑八怪。” 抬眼见李莲花眉头微蹙,又继续补充道:“你看不出单孤刀丑,是因为你有感情加持,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李莲花听后,眉头皱得更紧,气结道:“你这什么奇怪的比喻!” 角丽谯不以为然地摇头:“这可不是比喻,而是事实。你一直将他视为对你关爱有加的兄长,对他感情深厚,自然难以察觉他心中对你的嫉妒与怨恨。李相夷,你与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真的就没看出他对你嫉妒成狂,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吗?” 李莲花回想起过去的李相夷,那时的他狂妄自大,况且,四顾门刚刚成立,诸事缠身,对身边的琐事鲜少留心。更何况,他和师兄一起长大,一直对师兄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心思。 角丽谯见李莲花神情落寞,轻叹道:“你啊,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傻。朝夕相处的师兄对你包藏祸心你看不出,身边的心腹对你下毒你也不知,多年的好兄弟觊觎你的未婚妻你更是毫无察觉。你呀你,真是这天下第一痴傻之人!” 李莲花被角丽谯说的哑口无言,在她的描述中,以前的李相夷果真是个蠢笨之人。 又见她轻轻落下一子,感叹道:“若是当初从鬼手风烈手中救下我的是你就好了,以我的脾气,我一定会想法加入四顾门,跟在你身边。若是我能在你身边,一定会让你身边的那些,有着弯弯绕绕腌臜心思的小人显出原形,然后……” 她本想说,“然后,让这帮小人死无葬身之地。”但,抬眸却发现李莲花正神色不明的盯着自己,于是便轻轻一笑,随手捻起一枚棋子,话锋一转,说道:“然后助你平天下不平之事,解天下未解之谜;帮你除小人,降妖魔;还你一个海晏河清的江湖。” 李莲花轻声一笑:“四顾门可容不下作恶多端的妖女。” 角丽谯落下一子,吃了李莲花五颗白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得意地道:“你不是佛陀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这个作恶多端的妖女回头是岸了。” 李莲花一呆,如果当初真的是自己救了角丽谯,那她是否就不会成为日后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会不会真的能帮自己识破师兄的阴谋,自己也不会受这碧茶之毒的折磨,更不会被迫成为李莲花,依旧还是那个恣意张扬的李相夷? 然而,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李莲花轻轻摇头,问道:“你是何时知晓自己身份的?” “我加入金鸳盟后,雪公和血婆根据我的容貌认出了我。他们两人原来是我爹爹的部下,我阿爹原是南胤太子旧部的少主,后被奸人所害。我娘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我逃了出来。他们告诉我,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我们母女的下落。如今想来,我娘亲带着我逃到离南胤千里之外的小山村,或许是希望我能远离南胤的纷争,可惜最终,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说到最后,角丽谯显得有些落寞,情绪也有些低落。 如果,当初角丽谯能和自己一起在云隐山长大,是不是…… 哎,李莲花轻笑,扯回飘远的思绪,多想无益。 “所以,你才在死而复生后回到了这里?” “算是吧。当日,我在乱葬岗醒来,望着四周的白骨和坟茔,一时茫然无措,霎那间,发觉自己十三年的追逐只不过是一场梦。一朝梦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仔细想想,天地之大竟无角丽谯的容身之所。” 一语话了,两人俱是沉默。想想前半生,恍如黄粱一梦。 良久,角丽谯突然狡黠一笑,笑眯眯地对李莲花说道:“李相夷,你知道吗?若论起辈分来,单孤刀应唤我一声表姨,而你作为他的师弟,理论上也应唤我一声表姨。来,叫一声听听。” 话音刚落,李莲花便惊的一口茶全吐了出来,角丽谯忙侧身躲过,格格的笑了起来。 李莲花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女魔头,从容地整理了下仪容。慢慢捏起一颗棋子,缓缓落下,便吃掉了她一大片黑子。 角丽谯见状急忙拦道:“等等,我后悔了,这步棋不该下在这里的。” 女魔头在下棋方面确实有天赋,但棋品太差。 “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李莲花阻止道。 “再让我一次,就一次。”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讨好地看着他。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李莲花揭短道。 “李相夷,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角丽谯不满地叫道。 李莲花挑挑眉看着她,淡然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角丽谯暗自咬牙,小气的男人!好在本姑娘能屈能伸。随即,脸上挂上明艳的笑,娇声道:“李相夷,李门主,你就让一下我这个小女子吧,好不好吗?” 她一脸的娇俏,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眼中尽是狡黠之色,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正色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角丽谯闻言一喜,忙不迭地随口应道:“好的,下不为例。”随手便拿起一颗黑子,低头认真思索起棋局来。 李莲花则是翻了个白眼,随后端起一杯清茶,脸上挂着淡笑,慢慢品尝。 表姨?…… 信你?才怪! 第28章 为何要与李相夷分手? 自从角丽谯开始学习棋艺起,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感觉样样均新奇,处处皆学问,更是立志要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奇女子。便时时缠着李莲花把他所学都要教授予她,她一会儿学习绘画,一会儿研习书法,时而又热衷于茶道。只要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在屋内待着,李莲花倒也乐意教她。 李相夷的恩师漆木山所学包罗万象,而李相夷自幼聪慧,又年少气盛,也样样均有所涉猎,后来成了四顾门门主,整日忙碌奔波,便无暇顾及这些看似浮华却深具内涵的技艺。 后来成了李莲花,有了大把的时间,无事消磨,便开始钻研这些才艺,既是为了消磨时光,也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心性。 然而,这十年来,他始终孤身一人,未曾遇到同道之人一起探讨切磋,因此他也不清楚自己水平究竟如何。 好在角丽谯也不善此道,李莲花也就不怕被拆穿,索性就充当她的老师,权当娱乐而已。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槐木书桌上,大半张桌子都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 李莲花身着蓝灰色长袍,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支雕工精致的毛笔,悬腕运笔,随着他的手腕轻轻移动,字迹便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角丽谯则是一袭鹅黄色衣裙,静立在他身侧。 见他挥毫泼墨,甚是洒脱,恍惚中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恣意洒脱的李相夷。 最后一笔潇洒落下,李莲花轻轻放下毛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侧头问道:“怎么样?” 角丽谯收回飘远的思绪,站在桌边,凝视着宣纸上那句禅语,‘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心念微动,说道:“你的字虽不如云彼丘那般苍劲有力,不过倒是恣意洒脱,其间还有种沉静闲适之感,倒是别具一格。” 李莲花闻言,脸色微变,似有无限感慨,“彼丘确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造诣深厚,且才智过人。如不是遇到你我,他仍会是那个让人艳羡的美诸葛。只可惜……” 角丽谯轻哼一声,不悦地打断了他,讥讽道:“李相夷,你少在这悲天悯人,还真当自己是活菩萨了么。当初,是他心志不坚,因色起意给你下毒,是为不忠;后又背信弃义害我全军覆没,是为不义。对此不忠不义之人,何须怜悯?” “说什么愧疚不已,为赎罪画地为牢,自闭门户,足不出户。他若真心赎罪,就应天上地下地去寻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地为你解毒才是。当年东海一战,笛飞声都能死里逃生,作为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去?他只不过是害怕你未死会回来找他寻仇,所以他宁愿相信你已葬身大海,也不愿去寻你。” 虽说,她声声质问,但言语中竟有悲戚之意。 李莲花见她如此,心中竟也涌出些许酸涩之意,怔忪一瞬,轻轻叹息一声,温声道:“角丽谯,这人呀,并不是非黑即白,你并不了解彼丘,因此不宜对他妄加评判。” “难道我说错了吗?”角丽谯反驳道,“还有四顾门那帮无耻之徒,门主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四顾门元气大伤。他们不寻求救治门主之法,不思考如何振兴门派,反而各自心怀私欲,争权夺利,只顾从四顾门中捞取好处。” “至于与你感情深厚的乔婉娩,她花费十年光阴,仅寻得你的一把残剑。难道一个大活人比一把剑还难找吗?我看她,不过是只顾着与肖紫衿风花雪月……” “角丽谯,够了。”李莲花沉声打断她。 随着角丽谯的声声质问,那些被岁月掩埋的过往,不愿记起的回忆,都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怎能不怨?怎会不恨? 只是,怨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期盼了那么多年,最终他发现那些怨恨早已变得苍白无力。 他实在太累了,心累,身也累,于是他放下了。 后来,他发现放下之后,他的人生轻松了许多,也精彩了许多,他慢慢习惯了作为李莲花的生活。 他以为那些怨恨、不甘、期许早已被他遗忘,自己也早已变得无坚不摧,那些记忆已经不会再伤害他。 如今角丽谯的无情质问,却像锋利的刀,无情地割开了他的伤疤,将那些他故意遗忘的记忆,刻意忽略的伤痛,又重新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悦,是对那段记忆的抵触,还是对角丽谯的质问感到不满?他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地想要制止这无休止的质问。 角丽谯见李莲花眉头紧锁,神情中似有凄苦之色,又似带着些恼怒。 她也不由得气恼,嘲讽道:“呵,李相夷,原来你也会生气呀!我还以为你心如止水,真的成了无欲无求的佛陀了呢?怎么,一提到乔婉娩,你就心疼了?你对她念念不忘,她却与别人双宿双飞了,值得吗?” 话落,两人俱是沉默。 李莲花岿然不动,静静地等着心中的苦涩渐渐淡去,神色也恢复如常。 他转头看到角丽谯越来越气恼的神色,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想不到,有一日竟会是这口口声声要将自己扒皮拆骨的女魔头,替自己鸣不平。 他忽然心情舒畅了许多,浅浅一笑,平静地说道:“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其实,在东海大战前,阿娩就已经给我写了诀别信。她早已是自由身,有选择和追求幸福的权力。” 角丽谯闻言有些愣神,她无法理解为何乔婉娩会与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分手? 茫然问道:“为什么?” “或许是追逐李相夷的脚步太过疲惫了吧。”李莲花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以前那些难以释怀、难以启齿的事情,此刻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脱口而出。 角丽谯更是不解,困惑道:“追着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累呢?” 李莲花被她问的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心道:这天底下恐怕只有这个傻女人能十数年如一日地追在一个人后面,一根筋似地不知疲倦。 李莲花忽然想起,角丽谯与他闲聊的话本子,那些话本子中的恶毒妖女无不是痴情专一,后因被负心男子抛弃,愤而入魔,蛰伏多年,终将天下搅得血雨腥风。 他心中轻笑,也不知角丽谯是不是受话本子影响,还是妖女都有此异于常人的耐心与毅力。 他微微一笑, “阿娩又不是妖魔精怪?自然会累。” 角丽谯被他说的微怔,不知这和妖魔精怪有何关系? 第29章 为什么要杀死李相夷? 他微微一笑, “阿娩又不是妖魔精怪?自然会累。” 角丽谯被他说的微怔,不知这和妖魔精怪有何关系? 她来不及细思他言语中的深意,一个念头便在脑中闪现,追问道:“你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回四顾门的?” 虽然是询问,但是言语中已坚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李莲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和地回应道:“往事已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是过往云烟,毫无意义。我也不想再提起,你也莫要胡乱揣测了。” 角丽谯忽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眉头紧蹙,双眼紧紧地盯着李莲花,质问道:“告诉我,你为何执意不回四顾门?或者更直接地说,你为何不想活下去,而是一心求死?” “我没有一心求死。” “对,你没有求死,但你也没有求生。你只是随波逐流,等待命运的安排。” 李莲花默认不语。 角丽谯继续逼问道:“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活下去,为何偏偏要放弃?如果十年前你回到四顾门,利用身份之便,光召天下奇人异士,共商解毒之法,未必不能解毒,也不用受这十年的漂泊之苦。” “你明明知道十年扬州慢功力可以助你将毒素逼出体外,若十年前你便挑选一名有天赋的弟子传授武功,今日又何至于陷入无人相助的境地。你明明已经得到南胤奇药观音垂泪,却要以其为饵,逼迫笛飞声帮你寻找单孤刀的尸身,难道一个死人的尸身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角丽谯神情激动,咄咄逼人,李莲花被她逼问的有一瞬间的愣神,但片刻后便恢复如常。 他平静地说道:“李相夷桀骜不驯,任性张扬,身居高位而不知人晓事,一意孤行,最终导致四顾门遭受重创,更是祸及百姓,身边人更是被其所累。这样的李相夷继续活着只会让更多人痛苦,更何况世人需要的只是能给他们庇护的李相夷,而非身中剧毒、无法再承担那份期待与仰慕的李相夷。”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故事。 角丽谯闻言,心中轻颤,满腔的怒火中生出丝丝悔意,她纳纳地道:“可那是李相夷呀!”一双月牙眼盈盈地看着他,似有无限期盼。 “那是十五岁便成为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是十七岁创立四顾门的李相夷!” “是二十岁结束武林混战、成为武林盟主的李相夷呀!” “他本就是炙如朝阳,本就有自负张扬的资本!” “世人不能既渴望阳光的温暖照耀,又嫌弃它的光芒过于耀眼。” “他只不过是年少轻狂了些。” “人孰能无过?你怎能因为一次被他人算计而造成的失误,就永远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呢?” 角丽谯声声不解与困惑,双眼凝视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不能既渴望阳光的照耀,又嫌弃它的光芒耀眼。” 李莲花低声自语良久,然后却轻轻一笑,释然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早已经忘了,你也不必再为此介怀。” 角丽谯见李莲花面容平静如水,不悲不喜,波澜不惊,心中愈发气恼。 她疾言厉色道:“你不该如此的,那个曾经惊艳才绝、不可一世的李相夷,绝不应是这副模样。你若真爱乔婉娩,就该将她夺回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别人恩爱缠绵,独自伤心。你应爱憎分明,活得恣意洒脱。而非像现在这般,不敢爱,不敢恨,一味地逃避,做个自欺欺人的懦夫。” 角丽谯愤怒于李莲花的宽容大度,气恼他对待自身性命的淡然态度,更无法忍受他对任何事情的冷漠敷衍。 李相夷应当是那个嫉恶如仇、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而非现在这般超脱尘世的模样。 李莲花心中叹气,这女魔头说话依旧如此尖酸刻薄,“做李相夷太累了,我只想换个活法。其实做李莲花挺好的,轻松自在,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堪比神仙。” 角丽谯凝视着他,眼中困惑更甚,低低地问道:“李莲花,你为何如此狠心,非要杀死李相夷,杀死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李相夷?” 李莲花亦凝视着角丽谯,目光犀利,似乎要看穿她的心。 良久,他抬眸,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白雪,目光悠远而深长。 角丽谯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只觉着他淡然中似乎带着淡淡的落寞与忧伤,心中亦不免悲戚。 只听他轻声道:“我没有杀死李相夷,他只是长大了,变成了李莲花。” 他轻叹,转眸看向角丽谯,低声问道:“角丽谯,李莲花不好吗?你为何非要我做回李相夷呢?” 角丽谯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无措地答道:“我……我只是……” 李莲花用手轻轻扶正她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轻声问道:“角丽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我不是李莲花,而是李相夷,你我之间是否还能如现在般闲谈,研墨书画,烹茶对弈?” 角丽谯闻言心中大惊。 是呀。 若他还是李相夷,自己恐怕早已丧命在他的剑下,哪还会有现在与他闲话日常的悠闲日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让李莲花变回李相夷呢? 愧疚? 是的,是愧疚! 因为她对李相夷下毒,使他遭受种种磨难,从天之骄子李相夷变成落魄的江湖游医李莲花的愧疚。 为什么会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李相夷产生愧疚呢? 角丽谯心头猛地一震,答案如日出薄雾般呼之欲出。 她睁大眼睛,回望着李莲花。 他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是那样的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如冬日暖阳般温暖。 角丽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剧烈! 她慌乱无措,慌忙错开他的目光。 角丽谯不解? 明明自己才是这场棋局的布局者,为何先入局的却是自己? 这一次的情局,她又输了! 无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是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角丽谯从未有过如此地无所适从,就连当日笛飞声一掌击杀她时,她也只是伤心与不甘,都不曾如此慌乱过。 她无法再与李莲花共处一室,匆匆推开他,转身跑进了卧室,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李莲花呆呆地看着角丽谯突如其来的举动,转心中亦是千思百转,静默良久无言。 第30章 让李相夷留在故事里可好? 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角丽谯已经三日不曾出门,连每日的饮食都是李莲花准备好,放在她的卧室门前,她独自在屋内食用。 当年乔婉娩不高兴了也会将自己关在小院内,不见李相夷。当时不解风情的李相夷,总是不懂乔婉娩的少女心思。 但是,李相夷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喜欢主动出击。乔婉娩不见他,他便想办法自己去见她,甚至不惜挖地道只为与她相见。 每每此时,乔婉娩虽是无奈,但两人总能重归于好。只是恒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却从未真正被解决,反而越积越多,最终乔婉娩忍无可忍,选择分手。 其实,李莲花是隐约知道角丽谯是为何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自己的。 但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角丽谯也非乔婉娩,他们两人之间的是非曲直,恩恩怨怨,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有些事,只能是自己想明白,有些坎也只能自己迈过去。 近几日,李莲花的生活依旧如常,做饭、洗衣、喂马……空闲了便泡壶清茶,看看书,研究研究棋局。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与角丽谯相遇时的时光,只是这次,少了一个总是在自己眼前晃动的身影。 李莲花有时也会困惑,以角丽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是如何在狭小的卧室里待上这么久的,无声无息,安静的过分。 第四日的清晨,李莲花在厨房刚刚收拾完碗筷,正准备进屋为自己沏一壶清茶。推门而入,便与角丽谯撞了一个满怀,馨香扑鼻,李莲花不禁后退了半步。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两人心中似都有无数言语要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角丽谯注视他良久,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与他擦肩而过。 一股冷风吹过,李莲花冷的打了个寒颤,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这儿,盯了院门好长时间。 他回想起,角丽谯离开前的笑容,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既已从屋内出来,心情似乎也不错,想是一些事情她已经想清楚。只是,不知她为何出门,离开前究竟想与自己说些什么? 夕阳西沉,李莲花站在院中,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那渐渐落下的火球。 清晨,他看到角丽谯独自上了山,他原本准备的丰盛的午饭,等她一起用饭,但饭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始终未见她归来。现下马上就要天黑了,她仍未回,不由得心焦,心中暗骂了角丽谯一声“疯子”,抬脚便往山上走去。 刚到山脚,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山上而来,她脚步轻快看着心情不错。 女魔头抬头看见他,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飞快的朝他奔来。 李莲花看着她犹如一只火蝴蝶般飞到自己身边,生怕她脚伤未愈,再次摔倒,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 由于脚步太急,来不及止步,角丽谯便撞进了他怀里。 她抬起头,扬起笑脸,问道“你来接我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她语气轻快明媚,仿佛这几日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过般。 李莲花莞尔,脸上笑意浅浅,问道:“什么?”。 只见她掀起红狐裘的衣角,露出一个红彤彤、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角丽谯得意地道,将一只小狐狸捧到李莲花面前。 是一只毛色亮丽的“火狐狸”,火红的皮毛如同燃烧的火焰,只在胸前点缀着一片洁白的绒毛。 两颗乌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李莲花,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呜咽’声音。似乎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它谨慎地往角丽谯胸前缩了缩。 李莲花看了眼小狐狸,又抬头看向角丽谯。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就像一个寻求大人夸奖的孩子,那眼睛明亮的比她怀中的小狐狸还要耀眼几分。 李莲花忍不住笑出声来,逗趣道:“你偷的?” 角丽谯翻了一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可恶吗?是我救了它,你没看到它的腿受伤了吗?” 说着,她轻轻抬起小狐狸受伤的腿,示意给李莲花看。她当然不会告诉李莲花,这小狐狸的腿伤其实是因她追逐而摔伤的。 “你抱会,抱的我手都酸了。”角丽谯轻轻地将小狐狸放到李莲花怀里,轻声嘱咐道:“你轻点,别碰着它的右腿。” “你的脚好了?” 角丽谯抬脚踢了踢,嬉笑道:“李神医妙手回春,如果再不好,不是砸了你的招牌吗?” “咱们快回去吧,回去给它做个窝。”角丽谯催促道。 李莲花用一只手轻轻地圈住怀中的小狐狸,另一只手轻拽住正欲错身而过的角丽谯的衣角。 角丽谯脚步一顿,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李莲花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其实,我恨过的。” “当年东海之滨,我独自一人应对金鸳盟两艘大船,前无去路,后无援兵……坠海之时,我立誓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发誓即便是坠入地狱,我必要爬回来复仇。我要杀你,杀云彼丘,杀笛飞声,甚至我想杀纪汉佛白江鹑。我恨他们,为何在我最痛苦的时刻,竟无一人向我伸出援手、没有一人为我分担,甚至在我将死之时没有一人为我送行!”(摘自原着)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起伏不定,过往的愤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誓言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他静默了片刻,仿佛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转身看向角丽谯,语气逐渐变得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是,后来我学会了种菜,养鸡,慢慢地我发现,与其花力气恨你们,还不如我多花些精力,多种几颗菜,多养几只鸡来的实用。所以,渐渐地,我就忘记了恨你们。我发现当我忘记仇恨时,我的日子变得轻松了很多,不再纠结如何报仇,晚上睡觉都变得安稳了许多。” 他抬头望向天边绚烂的晚霞,微微笑道:“碧海青天,白雪皑皑,晚霞夕照,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更美好?” 他转头看着角丽谯,认真地说道:“李相夷一生得意过,也失意过,短短二十年,他已经足够绚丽,此生足矣。” “角丽谯,李相夷,他累了,我们就让他留在故事里可好?” 角丽谯早在他说到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之时,就已泪眼盈盈,听到最后心中更是酸楚一片,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撇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李莲花说道:“好。” 李莲花轻轻地看着她,脸上亦蕴出浅浅笑意,“那我们回去吧。” “嗯。” 第31章 小狐狸精 “角丽谯,李相夷,他累了,我们就让他留在故事里可好?” 角丽谯早在他说到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之时,就已泪眼盈盈,听到最后心中更是酸楚一片,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撇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李莲花说道:“好。” 李莲花轻轻地看着她,嘴角亦扯出浅浅笑意,“那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似都还未从刚才的谈话中回过神了,只是默默往回走。 良久,李莲花轻叹一声,侧头对着角丽谯说道:“再哭就不美了。” “谁哭了?”角丽谯抬头瞪他,倔强地反驳道,但嫩白的小脸上尚未干的泪痕,还有两只红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李莲花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养的两只小兔子,也是有两只红红的眼睛,好看地紧。 “就算本姑娘哭的鼻涕横流,也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女子。”角丽谯又强自辩白道。 闻言,李莲花眉宇之间笑意更浓,微微点头,轻轻地附和道,“角大美女,所言极是。” 角丽谯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转过头去,随口问道:“今天吃什么?” “红烧鱼。” 角丽谯听到红烧鱼,看了李莲花一眼,脸上立刻浮现出盈盈笑意,愉快地说道:“好呀,那我们快走吧,我快要饿死了。” 角丽谯不会吃鱼,每次看李莲花吃的香,就恨得牙痒痒,最后她用为李莲花购买两匹马的代价,换来了他为自己挑鱼刺的待遇。 自此,每次角丽谯不高兴都会让李莲花做鱼,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自己挑鱼刺的样子,心情就会愉快许多。 “李莲花,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泡茶方法,我回去泡给你喝怎么样?”角丽谯忽然跑前几步,回头笑着对他喊道。 这是角丽谯第一次喊他李莲花,李莲花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李莲花的事情,便也笑着回道:“你又想出来什么奇怪的点子,可别浪费了那些好茶叶。” “快点走,回去你就知道了,反正本姑娘有的是钱。”角丽谯催促道,等着李莲花和她并肩前行。 “你上山做什么去了?” “捉松鼠,后来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就把它带回来了。” “你会养狐狸?” “不会。” “那怎么办?” “你会呀,你不是养过狗,应该和狐狸差不多吧?” 李莲花默然,自己这是又多了一项工作,不过养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也不错,“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狐狸精。” “那它也叫狐狸精吧,可比你那只黄土狗名副其实的多。” “你这样,狐狸精听了会不高兴的。” “那你原来那只叫大狐狸精,我这只叫小狐狸精。” “……” 两人边走边聊,夕阳的余晖在两人身上照耀出金黄色光圈,为这和谐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柔和与静谧。 ps: 在这里简单回顾下本文中角姐的心路历程(以下只是个人观点,俗话说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赞成的就当看一乐,勿喷。): 其实,当初意外救下李莲花后,角姐一直在纠结要如何报复李莲花。 死过一次后的角姐,性格已经大变。再加上与六婶这些小山村的儿时故人相认,使她的性格更趋向于和善,已不复往日的残暴。 变得不再狠厉的角姐,始终未能想好该如何处置李莲花,但是心中又不甘心,因此在最初的日子里,她才会像孩子一样,以恶作剧方式来折腾李莲花,以惹怒李莲花为乐。 一直以来,角姐虽自负美貌,但是李相夷从不正眼看她,这多多少少让她在李相夷面前有点自卑。有些人自卑会表现的唯唯诺诺,有些人却会用自己更强势的一面来掩盖自己的自卑,角姐就是属于后者。 后来,李莲花规劝她放下对笛飞声的执念,并帮她剖析了一番她对笛飞声的感情。也是李莲花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承认了角姐的美貌,并告诉她,她的美丽并不是过错。 这对角姐来说是个巨大的震撼,因为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李相夷是看不起她的。 李莲花又告诉她,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世间最珍贵的。由此,角姐想到了一个报复李莲花的方法——她要让他爱上她。 于是,她开始在李莲花面前表现得规规矩矩(因为乔婉勉的缘故,她以为这是李相夷喜欢的类型),虽然言语依旧犀利,但行为上却从未有过激之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那碗长寿面,或许是胃疼时李莲花给予的关心与体贴,或许是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潜移默化中角姐慢慢爱上了李莲花(当然,这其中也有李莲花为了软化她而故意为之的举动)。 因此,她才会那么介意李相夷变成李莲花这件事,这是她对李相夷的愧疚,爱得越深,愧疚感就越重。她坚持要让李莲花恢复成李相夷,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李莲花的质问,让角姐意识到自己对李莲花的感情。她最初是无法面对的,作为设局者,自己却先陷入了这个情感漩涡。而且一直以来与李相夷的交锋,次次都是李相夷占据上风,这让她感到自己的无能。 她感到迷茫和不甘,因此才会将自己关在屋内三日不出。 经过内心的煎熬,角姐终于做出了选择。从她开始称呼李相夷为李莲花开始,她就原谅了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爱上李莲花的事实。 角姐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再纠结,以后只会全心全意地爱着李莲花,就像当初对笛飞声一样,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至于李莲花,他看似和善,实则内心也有狠辣的一面,尤其是对自己。因此,他十年前选择不回四顾门,十年后又能毅然离开方多病与笛飞声。 对于角丽谯,李莲花在剧中一直称她为角大美女,书中也多次提到她是李莲花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引用一段原文的描写:“李莲花含笑看着她,这么多年来,踏遍大江南北,西域荒漠,当真从未见过有人比她更美,无论这张皮相之下究竟如何,看着美人总是件好事。” 所以,单从外貌上来说,角丽谯应该是李莲花的理想型。 后来,李莲花又得知了自己与角丽谯的身世之谜,因此无论是从眼缘上,还是他与角的相似的命运,都让他对角丽谯产生了些许的怜惜。 但怜惜、喜欢都不是爱,经历过恋人相决、亲友相弃、至亲算计的李莲花,虽心仍柔软,但已经牢牢地筑起了一层保护壳,要让他真正放下所有,刻骨铭心地爱一个人,却并非易事。 前面分析过,角姐的一句“李相夷,我原谅你了。”让她开始走近李莲花的心。 而这次与角丽谯的争执,让李莲花直面过去被他刻意忽视的残酷现实,也开始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解开心结。 刚才也说了,李莲花这个老狐狸的心九曲十八绕,而且又一层厚厚的保护壳,角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32章 腊八 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角丽谯与李莲花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以前不怎么聊的话题也能说上几句。 转眼便到了腊八节,清晨,李莲花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一下,便到厨房,淘米、生火,开始熬制腊八粥。想起角丽谯昨晚来了月事,又往粥里多放点了红枣。 角丽谯素来贪食凉食,即便是寒冬腊月,在这北方严冬之地,也不改其好,常让李莲花为她制作冰奶酪。 明知自己月事将近,昨日仍吵着要吃冰奶酪,李莲花拗不过她,只得给她做了一小份。谁知上午刚吃完,晚上就来了月信,结果腹痛难耐,疼的在床上打滚。 李莲花只得给她煮了红糖姜水,备好汤婆子,嘱咐她早早睡下,也不知昨夜她睡得如何? 李莲花心中暗叹,角丽谯任性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正想得出神,屋门突然被打开,冷风飕飕地灌入他的后领。转头便看见角丽谯穿了件单薄的小袄走了进来,他不禁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不穿裘衣?” 角丽谯见他神色,知他生气,便讨好地说道:“厨房脏,弄脏了你不还得洗。” 李莲花一怔,说道:“那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嘻嘻一笑,随口应道:“下不为例。”然后,便轻轻推了推坐在灶前的李莲花,示意他往里挪挪,待李莲花让出半边木凳,便也坐在了灶前,伸出手烤了烤。 李莲花虽知她随口答道,只是敷衍了事,也不深究,问道:“肚子还疼吗?” “嗯……好多了。”角丽谯不愿多说,虽说李莲花是个大夫,但是月事这种私密之事她还是不愿与他多谈。 李莲花看出她的忸怩,便也不再多问。心道,没想到武林盛传豪放不羁的妖女,竟对此事讳莫如深。 他站起身来走到灶台前,用木勺搅了搅熬煮的八宝粥,吩咐道:“你坐着吧,粥快熬好了,我再做两个青菜咱们就用饭。” 角丽谯点点头,接口道:“那我给你烧火,咱们今天在厨房用饭吧,外面风大,在厨房用更暖和些。” “好。” “这八宝粥里怎么没花生呢?”角丽谯喝了口暖糯的八宝粥,感觉身子都暖和了起来,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懒懒的问道。 李莲花见她慵懒地犹如小猫般的神情,嘴边噙出一丝笑意,随口回道:“我花生过敏,怎么不好喝吗?” 虽说李莲花中了碧茶之毒,早已无过敏症状,但是多年的习惯,他还是不喜食花生。 “不是,甜甜的、糯糯的很好喝,我只是记得以前喝的都有花生,所以好奇问下。”说着她又轻抿一小口八宝粥。 角丽谯想了下,又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我记下来,免得不小心让你吃了不该吃的。”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乌黑发亮的月牙眼,脸带笑意,温和地回道:“没了。” “那你不喜欢吃什么?每次吃饭都是我在挑食,你好像什么都吃,难道这天下就没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吗?”角丽谯好奇地问道。 李莲花轻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挑食呀!” 结果惹来了角丽谯的一记白眼,“我这叫追求生活品质,才不要像你一样毫无追求。” 其实,李相夷是挑食的,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口也不沾,和现在的角丽谯一般无二,只是变成了李莲花,慢慢便不再挑食了。 而角丽谯从小流离失所,穷苦时也没那么多毛病,反而是在金鸳盟做圣女的这几年,养成了挑食的坏习惯。 李莲花见她理不直气还壮,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苦的东西。”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每次喝完药都恨不得将糖罐里的糖全塞到嘴里。还说我像个小孩,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长不大,吃那么多糖也不怕牙齿坏掉。”角丽谯带着些许娇嗔地说道。 李莲花好笑地反驳道:“有人规定了爱吃糖只能是小孩的专属吗?人生苦短,自然要多给自己找些欢愉,再说也许我活不到牙齿坏掉的时候。” 他若有所指地笑了笑,若是李相夷,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嗜好,所以除了亲近之人无人知道李相夷爱吃糖。 但如今他是李莲花,觉得爱吃糖也并非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耐药了,最近喝的药似乎对身上的毒素效果甚微。 角丽谯闻言神情一滞,然后很认真地盯着李莲花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是属于我角丽谯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阎王爷也管不了。” 李莲花看她说的执拗认真,只是微笑着点头:“嗯,我知道,角大圣女是毒圣么,向来霸道的狠,阎王爷也怕的很。” 角丽谯怎会察觉不出他话语中的揶揄,他对自己能够给他解毒的承诺心中存疑,明显就是敷衍自己。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便话锋一转说道:“你以后和我在一起,学习下如何好好享受生活,不喜欢吃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吃,不喜欢做的事情,没必要强迫自己做。” 李莲花微怔,笑道:“那我不喜欢做家务,是不是可以不用做?” 角丽谯一愣,笑眯眯地道:“可以呀,只要李神医有钱请的起仆役。” 哎,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李莲花讪讪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红糖鸡蛋,说道:“吃点红糖鸡蛋吧,暖暖身子。待会我给你煮点红糖姜水,你记得再喝点,免得肚子再疼。” 闻言,角丽谯秀美微微一皱,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道:“好辣,我能不能不喝?” “不行。” 角丽谯见李莲花脸色微沉,态度坚决,心中莫名地有些欢喜,但仍可怜兮兮地说道:“好吧,不过记得少放点姜,你知道的,我胃不好,太辣的话,我胃会不舒服的。” 李莲花见她眨巴大眼睛,故作可怜的模样,心下好笑,手轻点额头,无奈道:“知道了,昨天都说过八百遍了,胃不好就不要贪吃凉食,多喝点温热的汤水。” “非也非也。”角丽谯摇着头说道:“冰奶酪吾之好也,姜水吾之恶也。吃了喜欢的东西,我心情就会大好,心情好,就会浑身舒服。要是吃了我厌恶的食物,我便会头痛、脚痛,胃更痛。” 李莲花白她一眼,“贯会强词夺理。” “非也非也,《黄帝内经》记载,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 “好了,角大医圣,少掉书袋了,我少放就是,赶紧吃吧,一会粥就凉了。”李莲花笑着制止。 角丽谯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满意地一笑,“好吧。” 第33章 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些! 今日阳光昳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冬日里难得好天气。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在小山村已居住多时,渐渐也和村里人熟悉起来,跟着本地人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比如,如何制作面食、如何制作冻梨、如何在结冰的湖里打到鱼等等,慢慢地也融入了这份淳朴的乡村生活里。 随着年关临近,村里人开始忙碌起来,纷纷忙着打鱼、裁制新衣、筹备年货。 在过去的十年里,李莲花都是孤苦一人,对过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大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角丽谯却被村里的热闹气氛感染,拉着兴致勃勃地筹备起年货来。 按照当地习俗,年夜饭的餐桌上必须有一道莲花湖的鱼,寓意着年年有余,莲花湖的鱼也多子多孙用之不尽。于是,两人便趁着天气好,也入乡随俗地到湖边捕鱼。 李莲花手里提着木桶和网兜,与角丽谯并肩而行,时不时遇到些相识之人,便点头致意,招呼几声。 到了湖边才发现已经来了许多人,湖面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下网的人,想必大家都是和两人一样的想法,趁着天好来捕鱼的。 正当两人四下寻找合适的下网位置时,转头便望见六婶的儿媳翠花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月牙妹子,快过来,你柱子哥刚把冰面刨开,咱们一起下网,你们就不用再费力气了。”翠花热切地喊道。 李莲花想起栓柱对角丽谯的心思,微微皱眉,微笑着回道:“嫂子,我们自己来就好。” “哎呀,你俩还客气啥,又不是外人。”翠花说着便走过来,拉着角丽谯的手,“我正好有事想找月牙儿帮忙呢。” 角丽谯见翠花如此,也不好推辞,便对李莲花说道:“你也不必见外了,哥哥嫂嫂又不是外人,柱子哥可是咱们这捕鱼的一把好手,你过去学些经验。” 李莲花无法,只得点点头,提着木桶向栓柱走去。 角丽谯见栓柱接过李莲花手里的渔网,熟练地下入水中,然后,还颇为拘谨地和李莲花聊起了家常,李莲花也言笑晏晏地点头附和,便收回目光顺着翠花的话问道:“嫂子,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翠花揶揄地瞥了角丽谯一眼,笑道:“这么舍不得相公呀?一时半刻也分不开的吗?” 角丽谯一怔,脸上不自觉抹上了一层红晕,轻声道:“嫂子,你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 翠花爽朗地大笑几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这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就是春姐来年不是要出阁了吗,现在忙着给她筹备嫁妆,春姐说你的衣服样式、绣花都好漂亮,想让你给她掌掌眼,设计下样式。” 角丽谯有些为难,因为她根本不会女红,便解释道:“嫂子,不瞒你说,我其实不善女红,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从成衣店买的。” “哎呦,难怪这么好看。”翠花赞叹道,又打趣地说道:“月牙儿,还是你有福气,嫁了李秀才这样的好夫婿,不仅人长得俊,对你也体贴,知冷知热的,不像你柱子哥,就是个木头人,十天半月的也给我说不了一句软和话。”说着她还瞅了李莲花几眼,又拽着角丽谯的衣服仔细端详,眼里全羡慕。 木头吗? 她也曾喜欢过的,不过不是木头,是一块硬石头,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冷心冷情,怎么捂也不热的那种。 角丽谯心中暗叹,好在如今她放弃了。 角丽谯远远地望了一眼李莲花的位置,柔柔地回道:“嗯,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了些。” ps: 可能与有些读者会认为角姐有点不可理喻,明明自己对笛飞声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却还在怨恨他。 但本文是站在角姐的角度写的,她就是偏执的性子,也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个性格的养成,也许和她所处的环境有关。就像笛飞声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是把人杀了,不高兴了就把人砍了。 虽然在笛飞声眼中,角姐阳奉阴违、工于心计、奸诈、残暴、狠毒,不值得自己爱。但是在角姐自己看来,她对笛飞声掏心掏肺,却得不到笛飞声的回应,所以她怨他,恨他。我觉着最后她对笛飞声,其实怨是多于爱的。 而且我觉着角丽谯本身,是严重缺爱的,而且她又没有感知爱的能力,也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 电视剧说她跟了笛飞声十三年,假设角姐与李莲花年龄相仿(三十岁),那说明她十五、六岁便加入了金鸳盟,在咱们现代社会,也就是一个初中生,还是一个价值观没有完全建立的年龄,很容易被带坏的一个年龄。 金鸳盟那群只知道杀人的魔头里,是不会教给她,如何爱一个人的,能教的只有阴谋、算计、狠毒。可以想象,她一个女人在全是魔头的金鸳盟里,一步步走到圣女的位置,是经过怎样的艰险,同时也说明,她本人拥有超常的心计与坚韧。 电视剧中对角姐的经历过往演绎的比较少,我们只能通过为数不多的剧情来推断她的过往经历。 追溯时间线,角姐最早出场应该是她因为偷秘籍被鬼手抓获,笛飞声意外救下她。根据这个经历来判断,她在加入金鸳盟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而且可能经常被欺负。要不然她也不想着去偷武功秘籍,偷秘籍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变的强大,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她之所以加入金鸳盟,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保护,想找一个强大的男人保护自己。只不过后来,当她变的更强大,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就开始有点自我膨胀,感觉全天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要不也不会说出,这天下是她不想要,而不是她得不到。 已经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的角丽谯,对于笛飞声的拒绝,是不能允许的,所以最后她想要降服他,非要偏执地说出笛飞声爱自己。所以,个人觉着角姐最后对笛飞声只是不甘,如果真的想得到笛飞声,一剂春药便可解决问题,而不是一遍遍的折磨他,让他说出爱自己。 遇到李莲花的角丽谯是幸运的,因为李莲花聪明,不会像笛飞声那样和角姐硬碰硬,会采取迂回措施。还因为李莲花善良、心软、包容,所以会对角姐容忍很多,而且他舌灿莲花,会想法说服角姐。 与李莲花相处的过程中,她(当然,这里面还有她自己本身的一些原因,后面会交代,此处先不剧透了)学会了感知爱,也第一次从李莲花身上感到了关心与爱护,慢慢地从李莲花身上学会了爱,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学会如何被爱。 第34章 李莲花,晚上对你好吗? 她也曾喜欢过的,不过不是木头,而是一块硬石头,比木头还硬,冷心冷情。 角丽谯心中暗叹,好在如今她放弃了。 角丽谯轻轻望了一眼李莲花的位置,柔柔地回道:“嗯,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了些。” 翠花听后,哈哈大笑,轻拍了下角丽谯的胳膊,酸道:“哎呦,知道你们夫妻恩爱。” 翠花又远远地瞅了一眼李莲花,好是好的,就是不能生娃娃,哎,真是美中不足。她又瞥了眼自己的丈夫,虽然人憨了点,没那么贴心,但是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尤其是最近,好像比以前也体贴了些,晚上灭了灯,也热情了许多。 其实,她哪里知道,栓柱是因为自己对角丽谯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自觉对翠花不住,所以才对她体贴入微了不少。当然,如果翠花永远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未尝不算一件幸事。 翠花又看了看角丽谯,心中不由得好奇,这个李秀才看着很是柔弱,又不能生养,不知晚上表现如何? 角丽谯被翠花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解的问道:“嫂嫂,怎么了?” 乡野村妇,尤其是生过孩子的乡野村妇,更是放的开,百无禁忌,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她附耳对角丽谯轻声道:“你男人晚上对你可好?” 角丽谯愣了愣,一时没有理解翠花话中的深意,心中疑惑为何单单问晚上对她好不好。难道在翠花看来,只要晚上对她好便好,而白日对她不好就是可以接受的吗? 角丽谯疑惑地盯着翠花,当她捕捉到翠花眼中那一抹戏谑与狭促,突然福至心灵,便明白了她所指何事。 霎时间,脸上便如涂了胭脂般,红晕一片。 倏然,又忆起自己曾为了整治李莲花,诬赖他不能生养之事。现下,角丽谯看着翠花那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恼怒,便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再如此胡言乱语,我便恼了。” 翠花见角丽谯如此,只道是角丽谯脸皮薄,忙笑道:“好了,好了,嫂嫂不问了,知道你们感情好。” 李莲花注意到角丽谯与翠花的动静,觉察到角丽谯的情绪似乎不对,心下担忧,便向她们望去。 角丽谯远远地看见李莲花对自己微笑,眼中似有担忧安抚之意,心头怒气顿时转为愧疚,又听翠花在一旁赔罪。 心道:“这本是我的错,当初是我故意诋毁他,原也怪不得别人。”随后又想到,“李莲花这傻子心地纯善,若知我因此而迁怒别人,定是不快。”便轻轻吐了一口气,对着翠花道:“嫂嫂,以后休要开如此玩笑,我不喜欢。” 翠花忙点头附和,又道:“那……春姐实在对你的衣服喜欢的紧,你看,哪天你便宜,我喊着四娘几个去你家,照着你的衣服样式裁了布料、描了花样子回来自己做,如何?” 角丽谯听闻皱眉。 她深知这些乡野村妇喜好闲言碎语的特质,一件事能添油加醋地议论半天,个个都是长舌妇。她不想让这些村妇见到李莲花后,私下里又对他评头论足。 翠花见她脸色不善,心道,这月牙平时在自己家时看着挺和善,今日不过说了几句李莲花的闲话,便甩脸子给自己,村里哪个妇人没在外,埋汰过自己的男人,看来她对她这个秀才相公在意的紧。 为了避免自讨没趣,翠花又忙道:“如果你不方便那便算了。” 角丽谯执掌金鸳盟已有十数年,对人心洞察秋毫,听到翠花这样说,她立刻察觉到翠花的不悦。 她本对这些不甚关心,但念及六婶过去的关照,以及春姐那份淳朴可爱,终是说道:“嫂子,无需这般费事。明日我便挑选几身衣裳给你们送去,你们依样制作即可,不必着急还我。” 自从角丽谯与李莲花来到小山村暂居之后,两人便成了方圆几十里的焦点人物。女的貌若天仙,男的清风朗俊,成为了村里多少男女老少的谈资。只是这两人平时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就算见面也只是点头之交。 二人也就和六婶一家交好,这几日,翠花被她那些小姐妹们言语相激,便随口答应带着她们去瞧瞧李莲花。 她原本打算以给春姐裁衣为由,叫着几个好姐妹一起去见见李莲花,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波折,便知这月牙对李莲花在意的紧,不由得暗骂自己是最近几日被那帮长舌妇洗了脑,才说出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如今也只得作罢,忙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啊,月牙儿。” 角丽谯微微一笑,带了几分真心说道:“哪里的话,春姐出嫁是大喜事,我理应帮忙。” 第35章 莫叫栓柱哥了 李莲花远远地看到角丽谯似乎与翠花相谈还算融洽,怒气也消了些,便放下心来。暗道:“这女魔头最近控制脾气的功夫见长”。转头见栓柱也注视着两人,他见李莲花看向他,忙错开了眼神。 李莲花心中轻叹,笑道:“月牙,平时就是个古怪脾气,性子说来就来,多谢嫂嫂体谅她。” 栓柱局促地笑笑,憨憨地说道:“没……没……,她自小吃过很多苦楚,难免脾气古怪些。我婆娘,一向口无遮拦,难免惹月牙生气,不过她没什么坏心眼的,你回头让月牙妹子莫要生气才是。” 李莲花见栓柱如此,一时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当下只是笑笑,便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两人收网,成果喜人,两个木桶满满当当的都是鱼。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李莲花的木桶中竟然还躺着两条色泽红艳、鲜活诱人的鲤鱼。莲花湖中虽鱼种丰富,但如此鲜艳的红色鲤鱼实属罕见,大都是青灰色的鲤鱼。因此,每逢过节,村民们总以能捕获到红鲤鱼为幸事,视其为吉祥的象征,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事事如意。 翠花见到红色的鲤鱼,满脸的艳羡,李莲花便笑道:“这鱼本是我们两家一起捕的,这两条红鲤鱼咱们两家一家一条,都沾沾喜气。” 翠花一听喜笑颜开,待要答应,却被栓柱拦住,对着李莲花说道:“不可,这鲤鱼进了你的木桶便是你的东西。李相公,有些东西再好,我不是我的,我也不会要的。” 栓柱憨憨棱棱地认真说道:“秀才相公,我虽是个山野莽夫,但是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你的鲤鱼很漂亮,虽然我会羡慕,但是礼义廉耻我还是知道的,不能因为羡慕便想据为己有。况且,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鱼了,虽然不及你的红鲤鱼,但是贵在朴素无华,与我也相称。” 李莲花闻言,也微微一笑,说道:“是在下狭隘了,望兄长多多包涵。”说着,与栓柱相视一笑,便揭过不提。 翠花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相公是如此的能言会道,竟让李莲花向他赔不是,一时也忘了红鲤鱼这茬。虽然她听不懂两人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崇拜自己的丈夫,含情脉脉地看着栓柱,见他转过头对着自己笑,一时竟然有些娇羞。 四人回去的路上,翠花因为心情好,一直拉着角丽谯闲聊。角丽谯因着先前的事,对她并不十分热络,只是应付着回答。 等只剩李莲花和角丽谯两人时,角丽谯对着李莲花笑着问道:“你刚才和柱子哥在打什么哑谜?什么鱼不鱼,相不相称的?” “额,我们不是在讨论红鲤鱼吗?” “哼,不说算了,只是没想到平时木讷的柱子哥,竟然也如此能说会道。” 李莲花轻轻点头,附和道:“的确,他是大智如愚,活的通透的很,是个正人君子。”话锋一转,又说道:“你以后还不要柱子哥,柱子哥的叫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还是避点嫌为好。” 李莲花心道:“栓柱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角丽谯这整日价的柱子哥,柱子哥的叫,声音又娇又柔,长此以往总不是个法,还是防范些为好。” 角丽谯奇道:“不叫柱子哥,叫什么,我自小就是这样叫的,你看村里人不都是这样叫的吗?莫不是要叫栓柱?吴大哥?哥哥?” 李莲花眉头一跳,算了,那还是叫柱子哥吧,以后尽量让两人少见面吧。见角丽谯还是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忙岔开话题,“你和翠花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春姐儿要出嫁了,想借些我的衣服去描些花样子,为春姐儿准备嫁妆。” 见角丽谯明显地避重就轻,李莲花也不追问,只是笑道:“那挺好的,春姐出嫁也是喜事一桩。”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柔和的侧脸,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李莲花,你介不介意……”话说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住。 李莲花见她欲言又止,疑惑道:“介意什么?” 角丽谯踌躇良久,终是岔话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春姐儿要出阁了,我要拿什么给她填妆?” 李莲花见她言不由衷也不拆穿她,回道:“只要是你送的,她应该都会喜欢。” 角丽谯的眼光与财力在这小山村都是顶尖的,随便买几件衣服,填些妆资都应该价格不菲,春姐儿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角丽谯略微一思索,说道:“那我送两身衣服,再封上十两银子吧,既不显得礼轻,又不会太贵重,让六婶他们心里难安。” “嗯,挺好的。”李莲花知道角丽谯是真心把六婶一家当作亲人看待,才会如此细心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原来她体贴起来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ps: 看到有朋友在评论区说,不怎么嗑这对cp,本来想在评论区回答的,但是发现字数超过150字了,没法回答,就在这回复下。 莲花楼播完一年多了,一直没走出来,一直想给李莲花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也快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执念。 真的太想给李莲花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了,无论他最好后的结局如何,只是想让他知道世间有一个人真的很爱他,所以才有了此文。 从剧中人物看,乔婉娩和他不合适,他们两个人太像了,都太理智温和,感觉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激情,就是吵架都吵不起来那种(个人感觉哈)。 苏小慵性格感觉和乔婉娩也有点像,而且年龄又太小,在李莲花眼中感觉她就是个孩子。对着苏小慵,李莲花始终温温和和的,他看着苏小慵和方小宝吵架,感觉就像看着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玩闹。 方小宝的小姨(忘记叫什么名字了),感觉和展云飞更相配,另一个原因是,演员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哈哈,所以就不大乐意让她和李莲花配对。 我又接受不了男男cp,也不喜欢凭空造出一个电视剧和原着中不存在的女主,我还是相信他们的世界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真实存在的,他们一直在演绎着他们自己的精彩人生,而不是只是戏剧故事,所以我大喜欢穿越之类得设定。 如此,算来算去也只有角姐了,剧里就嗑这对,看了书更嗑了。简单解释原因: 1.经过十年苦练的角姐连身为残血的李莲花一招都接不住,那十年前,全盛时期的李相夷怎会追杀小小菜鸟级别的角大美女,三天三夜而没有杀了她?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有猫腻。 2.角姐认出李相夷是因为他那招游龙踏雪。但角姐说的是李相夷当年摘红梅使用的招数,而不是说他当初追杀的那三天三夜使用的招式,说明当初追杀她,李相夷根本没有使用相夷太剑,或者说他没有下杀手。当然也可能在两人的交手中,角姐曾见识了相夷太剑,但是她单单说摘梅这段,话语中说不出来酸味,看来她对李相夷不仅仅只有恨。 3.地牢中的那一段,角姐抚摸李莲花的脸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皮肤好吗?而且当时李莲花的反应更耐人寻味,他根本没有躲。而且角姐说出,要把他一并娶了,他也没反驳。大部分网友解读为他是被角姐的疯给吓呆了,但李莲花是谁?怎么会被这点阵仗给吓着,我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在想这件事情得可能性,以及角姐对他的感情。 4.十年后角姐与李莲花的两次交手,李莲花都没杀她。第一次是在石寿村,他一剑打的角姐吐血,第二次是在角姐的大婚之日,那一剑干活利落,我以为角姐在劫难逃,结果是仍然没有杀她。如果说第一是李莲花内力不济,没有杀了角姐,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他明明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功力,而且后面还能打败吸收了师傅功力的师兄,怎么可能会杀不了武功一般般的角姐?面对一个害的自己失去一切的妖女,他又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呢?而且,当时角姐指控都是因为他,笛飞声才会不喜欢她,当时李莲花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已经记不得当时他说了什么了,但是他的表情,明显又无奈,又心疼的感觉。 4.电视剧中加了两人同是南胤血脉的剧情,更让两人之间加了一层亲密关系,也增加了两人之间的遗憾。我感觉要是李莲花知道他和角丽谯都是南胤血脉,一定会想法护住她,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如此偏执,不让她一错再错。因为李莲花是一个很重感情得人。 5.前面我也说过,原着中李莲花不止一次地称赞过角姐的美貌,多次对笛飞声的不解风情表示惋惜,说角姐给笛飞声的所有东西,笛飞声都不要,那她发起疯了就只能这样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原文忘记了,也不想找原文了)。总之,书中给人的感觉,要是角姐喜欢的是他,他一定不会如此不解风情,让角姐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6.最后一点,就是以李莲花那种波澜不惊,不想与人深交的性格,感觉只有角姐这种不按常理出牌,一根筋似的性格才能治了了他。就像方小宝的锲而不舍终于打动了他,成了他的朋友。角姐只要爱上一个人,一定会死缠烂打,数十年不知道疲倦,直到追到手为止,与李莲花的性格正好匹配。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可能有人觉着这和剧情无关,主要是我写本文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所以更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分享出来。如果大家不想看的,可以略过,喜欢看的,有不同意见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大家一起讨论。 第36章 祭灶神 前一日,角丽谯答应了翠花,挑选些款式、花样新奇的衣服送过去,让翠花她们比照着为春姐准备嫁妆。 第二日,角丽谯早早用过饭,便带着挑选好的衣物送往六婶家。 李莲花本以为她很快便能返回,没想到直到中午时分才返回。 两人一起用饭时,她又对李莲花说道:“从明日起,我打算帮六婶她们为春姐做嫁衣,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以后午饭不用等我。” “你会女红?”李莲花颇感意外。 角丽谯脸上有点挂不住,瞥了李莲花一眼,随即又自信地说道:“现在还不会,不过看着并不难,以为本姑娘的聪明才智,用不了两日便能学会。” 李莲花没想到角丽谯竟然有兴趣学习女红,不由得感叹,这人呀,真是太容易被环境影响。像自己漂泊十年也学会了世故圆滑、下厨做饭、种花种菜。她这才与一帮妇人待上短短半日,便要学习女红。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学缝纫时,那可费了不少功夫,便道:“你切莫太过自信,绣花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比练剑来得简单。” 角丽谯抬头轻瞄了李莲花一眼,不服气道:“你可别小看人,说不定过几天我就能让你刮目相看。” 李莲花抿嘴浅笑,“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李莲花本想嘱咐两句让她避着点栓柱,但是又不知找何种理由给她分说此事。又转念一想,栓柱是男子,她们妇人聚在一起做针线,以栓柱的秉性理应会回避,应该不会常与角丽谯见面。李莲花踌躇一番,终是闭口不提。 后李莲花又旁敲侧击地问过角丽谯一些关于栓柱的问题,她均说未见到,便也放下心来。 近几日,角丽谯去六婶家帮工很是勤快,早出晚归,每日用过早饭便离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 中午,只有李莲花独自一人吃饭,没由来的觉着无甚滋味。于是,他也懒散起来,天气寒冷也不怕食物变质,早上便多做些饭菜,中午再回锅热下,简单吃些,等晚饭再和角丽谯一起用饭。 李莲花白天一人在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己独自一人在莲花楼的日子,以前也没觉着有什么,最近总觉着有点孤寂无聊。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最近习惯了与角丽谯相伴,真到只剩自己一个人反而不适应了。 今日,刚过了午时,李莲花便杀了一只鸡,早早地在灶上煨着,等着晚上做角丽谯爱吃的鸡汤馄饨。 傍晚时分,角丽谯突然急火火地推门而入,一阵冷风随之而来,直吹的李莲花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她迅速关上门,火急火燎地对李莲花说道:“李莲花,我刚刚听说,按照这里的习俗,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要祭拜灶神的。不仅要上供祭拜,还要为灶神爷扎马具,和灶神像一起焚烧,送灶神爷上天庭,言好事,祛邪、避灾、祈福。” 说着,她随手拿过一个杌凳坐在火盆前,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在火盆下烤了烤,烤热后又用手捂着凉冰冰的脸颊,一脸焦急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一时转不过来弯,捏着一枚棋子,愣愣地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问道:“然后呢?” 角丽谯见李莲花不急不躁的模样,更是着急,上前便去拉他起身,边拽胳膊,边催促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呀,今天是二十三,是小年夜,我们什么也没准备呀!你别愣着了,快去问问柱子哥怎么扎马具吧。” 李莲花被角丽谯拽的一趔趄,忙伸手扶住案椅,“哎,你等等,可是我们没有灶神像呀。” “啊,”角丽谯一愣,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李莲花,片刻后说道:“那我去问问六婶,咱们没有灶神像怎么办?” 不待话音落下,人便急匆匆地转身出了门。 角丽谯做事向来如此,想要办的事情那必是片刻也等不得的。 李莲花看着她来去一阵风似的影消失在门口,终是将多穿一件衣服的话给咽了回去。 “六婶怎么说?”正在厨房包馄饨的李莲花看着角丽谯神情恹恹地回来,问道。 “六婶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的意思,那咱们就不送了,等着除夕夜直接请回来便是。” “嗯,那先吃饭吧,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快去洗手。” 直到吃完饭,角丽谯一直兴致不高,连最爱吃的小馄饨也兴致缺缺。 李莲花知她是因为灶神爷的事不高兴,不由得纳闷,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角丽谯和这些村妇们相处久了,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这可与她之前果断干练的性格大相径庭。 再说她以前不是从不信神佛的吗? 李莲花不由得又想到自己,李相夷也从不信神佛的,不过变成李莲花后,见到神佛像总要拜一拜的,也不是心里有多相信,只是觉着礼多神不怪。 俗话说,不知者无畏。一件事情如果不知道还好,但一旦知道了某件事情,心里就像埋下了一颗种子,总会隐隐作祟。 角丽谯便是如此,知道了要送灶王爷的事情后,心里总是担忧,担心因为自己和李莲花失礼,灶王爷到天上向玉帝爷告状。尤其这些神怪之说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不曾入眠。 当睡着的李莲花被角丽谯叫醒,要求他去祭拜灶王爷时,李莲花真是无语凝噎。 但看到角丽谯一脸认真的跪在,并无神像的灶王爷神龛前,虔诚祭拜时,也不由得被感染,也跟着认真的拜了拜。 礼毕起身,李莲花问道:“你求了灶王爷什么事情,非得半夜起来祭拜?” “我祈求我们家宅平安,往后余岁顺顺利利,你和我都能长命百岁。”角丽谯认真地答道。 李莲花听后一愣。 “你呢,你又求了什么?”角丽谯反问道。 李莲花回神,故作潇洒地拂了拂衣袖,揶揄道:“我求灶神爷,让你以后半夜少发疯。”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凶巴巴地道:“我刚才就应该求灶王爷,让他把你变成哑巴,省得惹人厌。” “哦,那多谢角大美女嘴下留情了。”李莲花笑着给角丽谯作了一个揖,起身时顺手便想抓一把祭盘里的松子糖。 “啪。”一声轻响,李莲花忙收回伸出的手,不满地对着角丽谯说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角丽谯诘问道,语气中尽是嫌弃与不满,“这是给灶王爷的,你也敢动?若是惹怒他老人家,我的愿望落了空,我唯你是问。”说着,还用手指虚点了点李莲花的脸颊。 角丽谯伸手拽着李莲花走出一步,让他远离灶神爷的供桌,说道:“柜子里还有,想吃自己去拿,再敢动灶王爷的东西,我剁掉你的爪子。”说着,还伸出手掌作势在李莲花的右手上砍了砍。 李莲花心中一呆,没想到角丽谯这么虔诚,自己只不过是想顺手拿一颗而已,便如此这般凶巴巴的,要是真吃了一颗,这女魔头不得气死,哪能还和他善了。 李莲花作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回道:“知道了,你如此凶巴巴地,谁还敢吃,困死了,回去睡觉了。” 第37章 过年 连日来,角丽谯都是早出晚归去六婶家,帮忙为春姐准备嫁妆,昨日从六婶处知晓本地过小年的习俗,大半夜的拉着李莲花祭拜了一番灶神爷,今日倒是睡迟了。李莲花准备好饭食,她还没起床。 李莲花倒也不急,边煮茶边等她。 日上三竿,角丽谯才睡眼惺忪地出来,李莲花打趣道:“你再睡下去,都要吃午饭了。” 角丽谯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灶神爷与灶神奶奶了,好不容易做了一个美梦,当然要多睡会。” 李莲花好笑,问道:“莫非灶神爷和灶神奶奶许你金山银山了不成?” “比金山银山还珍贵!” “那是什么?” 角丽谯神秘一笑,“秘密。”便自顾自地去灶炉上提水洗漱。 李莲花也不追问,自去厨房取早饭。两人用完早饭,见角丽谯并未出门,李莲花便好奇地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六婶家么?” “不用,六婶说快过年了,先让大家准备过年,嫁妆等年后再准备。” 李莲花微笑,问道:“你这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角丽谯好笑,“咱们才刚吃过早饭,便想午饭了?不过,我却是馋了,我想吃你做的东坡肉, 你给不给做?” “好,我去准备。”李莲花爽快地应承道。 角丽谯却有些好奇,“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平时不是嫌它费事吗?” 李莲花笑道:“算奖励你最近一段时日学女红的辛苦。” 角丽谯也笑道:“那多谢李大厨。” “好说,好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也按照当地人的习俗,开始为过年做准备。扫除、接玉皇、做豆腐、蒸花馍、做灯笼,每天都各有各的忙碌,角丽谯也一改以前的懒散,忙的像个小陀螺。 除夕这日,角丽谯站在院中,抱着一叠春红,指挥着李莲花贴春联,狐狸精似乎也感受了过年的气氛,在两人脚下欢快地打转。 “李莲花,歪了,再往左一点。” “现在呢?” “多了,再往右一点。” “那现在呢?” “嗯,正了。” 两人从早忙到晚,贴春联、粘窗花、挂灯笼,等李莲花挂完最后一个灯笼,角丽谯站在院子里,看着被装点的喜气洋洋的院子很是满意。 她望着贴在门上的春红,笑着对李莲花道:“李莲花,你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多谢角大圣女夸奖,角大美女剪的窗花也很好看。”投桃报李,李莲花也赞道。 “那也多谢李门主夸奖。”角丽谯俏皮的回应道,说完便两人相视一笑。 “你去准备鞭炮,我去煮饺子。”李莲花对角丽谯说道,转身去了厨房。 角丽谯则进屋拿出一挂鞭炮,挂在老槐树上。对着李莲花喊道:“李莲花好了吗?我可以点了吗?” “点吧,我准备下水饺了。” “噼噼啪啪”随着鞭炮声响,李莲花将水饺放到锅中,随手用勺子搅了几下。 角丽谯则抱着狐狸精,在院中蹦蹦跳跳地躲着鞭炮,很是轻巧灵动。 她内里穿着一件藕白色的小袄,蓝色的襦裙,外披红色裘衣,与狐狸精火红的皮毛交相呼应,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李莲花看着她,不由得想,如果她儿时没有遭受那么多磨难,是不是会一直这样青春烂漫? 吃过年夜饭,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点燃各屋烛火,准备上果脯干果等零食,便坐在案前守岁。 刚一落座,角丽谯将一个红色的荷包塞到了李莲花手里,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盈盈地说道:“诺,这个是给你的新年红包,祝你福寿安康,万事随顺。” 李莲花摊开手掌,只见一个大红色的荷包,上面用粉色、黄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粉色的莲花,在绿叶的衬托下很是娇艳,背面还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 他愣神片刻,微微一笑,用手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道,随口应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角丽谯的神情变化,李莲花恍若未见,随手拆开荷包,发现里面装了满满的金叶子,故作惊讶地说道:“角大圣女,真是的大方呀!” 角丽谯忽然有些不悦,说道:“不想要还给我。” “哎,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李莲花笑着挡掉角丽谯伸过来的手,便把荷包放入了怀中。手指不经意间便摸到了藏在怀中的发簪,是他上次在镇上备年货时买的。 簪子通体用红色的玉石雕刻而成,簪顶是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蹄海棠,鲜艳欲滴,飒是好看。 李莲花第一眼看见这支簪子便想起了角丽谯,想起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鬼使神差地便买了下来。 李莲花摸着怀里的海棠簪子,看着角丽谯,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角丽谯察觉到他的注视,有些困惑地问道:“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么?”说着,她还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李莲花敛起心中的各种情绪,神色恢复如常。他把手从怀中抽出,拿起一枚棋子问道:“要不我们手谈一局?”。 “不要,每次都输给你,没意思,要不我们玩簸钱吧?” 李莲花无所谓玩什么,只不过打发时间而已,便道:“好。” 两人玩了会簸钱,待到子夜时分,又一起去院子里点了炮竹。炮竹的声响吓得狐狸精嗷嗷直叫,慌忙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引得角丽谯一阵嘲笑。 放完爆竹,看了会星空,便回屋后又玩了会叶子牌,等到破晓时分,李莲花便对角丽谯道:“你先回屋眯会吧,我去准备早饭,准备好了叫你。” “我和你一起吧,等吃过饭,我们一起去六婶家拜年,回来后再补眠吧。”角丽谯提议道。 “也好。” 过完年,村里人都开始走亲访友,两人没什么亲友可访,便如往常一样在家中看书、下棋,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正月十五这天,宅在家里多日的两人决定去镇上逛逛庙会、看看花灯,打发下时间。 两人吃过早饭,骑马很快便赶到镇上,李莲花作为江湖游医混迹市井多年,对市井集会早已司空见惯,对于庙会什么没有多少好奇心。 角丽谯则因忙于南胤复国大业和金鸳盟事务,鲜少有机会出来闲逛,即使过年也不得空,自是看到庙会上的很多东西都感新奇。一会看民俗表演,一会又跟着人群祈福,玩的很是开心,李莲花则在一旁陪着她闹。 掌灯时分,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各色彩灯,虽只是个小镇,但也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渐渐地人也多了起来,许多青年男女聚集在一起猜灯谜。角丽谯也兴致勃勃,誓要摘的头魁,赢得那盏两层的莲花灯,只可惜自己水平有限,便央李莲花帮忙。 李莲花和角丽谯本就是极为俊美之人,李莲花又表现的才气斐然,拔得了头筹,为角丽谯赢下了那盏琉璃花灯,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莲花买了两个面具,戴在自己和角丽谯脸上,引得角丽谯略有不满。她还挺享受这种被人艳羡的感觉,不过,最终还看在花灯了份上,还是勉勉强强的戴在脸上,没有取下。 等两人逛完花灯,夜已深。毕竟天气还未回暖,骑在马上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冷的角丽谯直打哆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李莲花伸手勒停角丽谯的红马,问道:“你现在怎么如此畏寒?” 自从李莲花恢复三成内力后,已不像以前那般怕冷。按理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理应不会如此怕冷才是。 “嗯,可能还不习惯这北方的天气吧。”角丽谯含糊的答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哆嗦。 李莲花沉吟片刻,便下马,而后翻身跳上角丽谯的马,坐到角丽谯身后,把自己的马缰塞到角丽谯手中,吩咐道:“你牵着马,我们共乘一骑,否则你回去准会得风寒。” 言毕,便双手环着角丽谯的腰,拉过自己的白狐裘将角丽谯包裹起来。 角丽谯将缰绳递给李莲花,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身上,顺手又将他的狐裘往自己身上裹得更紧,轻声道:“走吧。” 感觉到角丽谯的身子紧挨着自己的胸膛,李莲花不由得背脊一僵,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然后一拉缰绳,策马疾驰,往回赶去。 第38章 婉娘 元宵节,两人看完花灯已经深夜,又顶着寒风赶路,虽然李莲花已将角丽谯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却依旧未能避免让她染上风寒。回到住所的次日,便发起了热。 只是这女魔头倔的很,仍是坚持不让李莲花给她诊脉,所幸,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并不一定非得诊脉不可。李莲花作为江湖游医多年,跌打损伤,感冒风寒倒是常常见到,也积累了些经验。 李莲花根据她的病因、症状给她研医用药,每日照顾她饮食用药。不知是这风寒太过凶猛,还是角丽谯体质太差,竟缠缠绵绵半月有余才见好,让李莲花很是费了一番心。 近两日,角丽谯身子日渐爽利,天气也渐渐暖和,便搬个躺椅放在院内,半躺在上面,拿本《金石缘》话本翻阅了起来。 待看到那石无暇为金玉医治癞疮,衣不解带伺候药汤,不禁想起最近几日李莲花对自己的精心照顾。她抬眸望向李莲花,见他眉目温和,带着点点笑意,顿觉心中暖意浓浓。 角丽谯眼波流转,眉宇间顿时蕴出笑意,暗自庆幸,不枉元宵那日,故意推开窗,吹了半宿的冷风。 这是她这段时间看话本子,琢磨出的攻心之术,要不动声色地、潜移默化让对方记挂于心。 以前她对笛飞声太过直接,总是明晃晃地表达爱意,结果他从来不屑一顾。话本子里说男人总是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视如敝屣,从不珍惜。 现在,她改变策略,无论闹也罢,笑也罢,怜也罢,惜也罢,她都要李莲花眼中,心中全是她。要让李莲花时时刻刻都要惦念于她,直至占据他的心,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角丽谯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不远处,正半蹲着喂狐狸精的李莲花出言提醒道:“六婶来了。” 角丽谯忙抬起头,便见六婶步履匆匆地朝小院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角丽谯与李莲花对视一眼,急忙起身相迎,不约而同地都看向那陌生女子。 女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身形消瘦,面容憔悴,毫无生气。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花棉袄,可能年岁已久,破烂处用各种颜色的布料勉强缝补住,甚是怪异。但从她眉眼间仍能隐隐窥见昔日的清丽容颜,想必曾经也是个美人。 她怀里的孩子约莫一岁左右,正呆呆地嗦着自己的手指,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物,面黄肌瘦,显然是营养不良。 六婶看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笑着介绍道:“这是咱们村王胡子家的,名唤婉娘,原是锦绣坊的绣娘,一手的绣工了得,我今带她来瞧瞧月牙儿衣服上的花样,好让她回去帮着绣几副,给春姐儿做几件春衫。” 李莲花了然,微微点头致意,见妇人抱着孩子行动不便,便伸手接过孩子,代为照看,让角丽谯带着两人进屋去看花样子。 六婶与那婉娘见状,脸上均是一喜,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角丽谯却微微皱了眉头,终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两人进了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从屋内出来。角丽谯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是六婶与那婉娘脸上神色看着不大好。 角丽谯对着正在逗弄孩子的李莲花,说道:“莲花,把孩子还给人家。”听着语气似乎不悦,李莲花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角丽谯对着六婶竟也起甩起脸来。 李莲花心下疑惑,将孩子交给婉娘,微微侧头看向角丽谯,见她也转头看向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 六婶也讪讪一笑,与角丽谯、李莲花道别,便要带着婉娘离开。 谁知那婉娘走出大概五六步,突然回头,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哀求道:“秀才相公,秀才娘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我们是实在活不下去。如果您不喜欢十三幺,我家里还有……” “够了。”角丽谯怒道,“能说的话,我刚才已经在里面说过了,如果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角丽谯本不欲李莲花知道此事,现下见妇人不识好歹,竟然当着李莲花的面说破,不由得生怒,脸上铁青一片。 婉娘见状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六婶也被角丽谯吓得一愣。 李莲花伸手轻轻拽了拽角丽谯的衣袖,轻声道:“何事动怒如此?你吓着六婶了。” 见角丽谯黛眉紧蹙,闭口不答,又转头对六婶和妇人道:“六婶不必介意,她最近感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脾气才有些急躁。不知这位大嫂有何难处?需要我们帮些什么?” 那婉娘见角丽谯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胆俱惊,冷汗淋淋,身子一软竟委顿在地,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不忍,看了看脸色不善的角丽谯,温和一笑,伸手轻抚她肩膀,将她扶到躺椅上坐定,温声道:“你切莫着急,这般严肃,六婶都被你唬住了。大家都是乡里,如我们能帮得着的,帮些便是。” 角丽谯一时懊恼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她刚才就应该好言劝着六婶将人带走才是。如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以李莲花的脾性,定要弄个明白不可。 角丽谯心中后悔,嘴唇微动,终是没再阻止李莲花问话。 第39章 孩子 角丽谯见无法阻止李莲花,便不再做声,只是皱着眉头静静地坐着。 李莲花见状,忙示意六婶将那婉娘扶起,温声道:“大嫂,无需如此,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便是,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谁知这婉娘向来胆小,刚见角丽谯如此厉色,竟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小声啜泣。 角丽谯见状,不耐地眉头微蹙。李莲花心中微叹,转头看向六婶。 六婶终是回过神来,对着李莲花轻声解释道:“哎,这婉娘也是个命苦的!她本是锦绣坊的绣娘,做的一手的好绣活,后来却被她那好赌的爹输给了王胡子抵债。” “却不想,王胡子也是个嗜赌成性的,家中能变卖的东西都被他卖了做了赌资,终日沉迷于赌场,家中事务一概不管。近来又欠下巨额赌债,吓得他不敢回家,只得躲在外面。如此一来,只留下婉娘孤儿寡母,催债的日日上门,这日子终是难熬。“ 那婉娘听到此处,哭啼声更甚,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六婶见状,轻叹一声,继续道:“前日,婉娘来寻我,她家中困苦,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托我给十三幺找个好人家,领养了去,好生照顾,也全了她一片爱子之心。“ 六婶说至此处,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角丽谯,接着说道:“我本是觉着,你们膝下无子,若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生活也能多些乐趣。这十三幺年岁尚小,而且是个男娃娃,只要用心教养,将来长大成人,必定会孝敬你们,等将来你们老了,跟前也能有个端茶送水,养老送终的人。” 六婶又对着角丽谯和李莲花说道:“月牙儿,这事原是怪我,我不知你们本是不想要孩子的,是我虑事不周,没提前和你们知会一声,和婉娘没干系的,你要怪就怪我这多事的老婆子吧。” 角丽谯闻言,轻叹,起身拉着六婶的手说道:“六婶,我最近几日身子不爽利,心情难免有些烦躁,刚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您不要见怪才好。”说完,又对着六婶柔柔一笑。 六婶见此,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怪,不怪,你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 角丽谯也笑着点头称,”好。“然后又对婉娘说道:“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快快走吧。” 婉娘见角丽谯态度坚决,心中害怕,便打起了退堂鼓,正欲离开。忽见,一只狐狸叼着一根肉骨头,欢快地朝角丽谯和李莲花跑来。它放下骨头,用头亲昵地蹭了蹭角丽谯和李莲花的小腿,然后蹲在地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朝着两人轻声叫了两声。 角丽谯嘴边漾起一丝笑意,俯身用手轻轻揉了揉狐狸精那毛茸茸的脑袋,取笑道:”你个贪吃鬼,还没吃够吗?中午让你爹爹再给你做鸡腿吃,好不好?“ 那小狐狸精仿佛听懂了般,忙用嘴叼住李莲花的衣角,轻轻拽了拽,两只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李莲花,似乎在乞求什么。 李莲花见状,也用手轻弹它毛绒绒的脑袋,微笑着回应道:“知道了,中午给你做。” 婉娘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霎时间,五味杂陈。她看着两人对一只小狐狸都如此疼爱有加,想到自己一家,生活艰难,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肉了,而他们却用来喂养一只野狐狸。 那婉娘转念一想,角丽谯之所以如此说,定是没瞧上十三幺,才故意找的托词,这世上哪有不想为自己留个后的夫妻。现下见他们对一只狐狸精都能如此大方,又听六婶说两人为人很是和善。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她抱着孩子又跪倒在地,哀求道:“秀才相公,秀才娘子,求求您们救救我们吧。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如果你们不喜欢男娃娃,我家里还有女娃娃,若实在不行,我肚子里这个也行,已经四个多月了,生下来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闻言,李莲花与角丽谯皆是一惊,看着她身体如此消瘦,没想到竟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角丽谯眉头紧皱,大声道:“你与其在此,想着如何变卖孩子来偿还赌债,还不如想办法找到你那无耻的丈夫,让他出面解决,他的债务本就与你无关。“ “我方才已向你解释清楚,按照大熙律法,丈夫未经妻子同意擅自变卖家产用于赌博是违法的行为,更不得以妻儿抵偿赌债。违者杖责二十,罚金三十。若有人违背他人意愿,强迫其妻儿抵债,则与强卖人口同罪,必将受到严惩。” “你与其在此哭泣抱怨,不如尽快寻找一位讼师,撰写诉状,前往县衙,向县太爷诉说你的苦衷。” 那婉娘长这么大,从未去过县衙,就连县衙办差的衙役也未曾遇到过,更遑论要去告状,而且还要状告自己的夫君,这在她的观念里简直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她忙不迭地摇头道:“秀才娘子,这怎生使的,那毕竟是娃娃的亲爹啊。我不要钱了,只求您能收养这孩子,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他能吃上一口饱饭就行。跟着我们,孩子只会吃苦受累。” 角丽谯看着她,不耐烦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接着她又转向六婶,说道:“六婶,我最近风寒未愈,身体乏力,先回去休息了,就不送您出去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六婶也有些懊恼,她未曾料到婉娘会如此坚持,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过来。她忙扶起婉娘,催促她离开。 李莲花此时,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婉娘与她怀中孩子消瘦的身形,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从身上摸出钱袋,递给婉娘道:“大嫂,我们二人都不擅长照顾孩子,也从未有过此打算。况且孩子还是跟着母亲身边最为稳妥。这里有些银两,你先拿去应应急吧。其实,刚才……月牙儿的建议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您回去后可以好好思量下。” 那婉娘忙又要跪下道谢,却被李莲花拦住。他又转向六婶说道:“六婶,您别生气,月牙儿就是有些性子急,最近身子也不大爽利。” 六婶心中本有些不自在,见李莲花如此好言解说,心中倒是稍微舒坦了些。心道,这李莲花确实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比月牙儿倒是好说话。也接口道:“不会不会,是我考虑不周,让月牙不高兴了,你们夫妻可千万别因为我生出嫌隙。” 李莲花微笑,“六婶,不会的,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过会就好。” 六婶也跟着陪笑,带着婉娘快步离开了小院。 送完两人出了院门,李莲花才缓缓步入屋内,见角丽谯正端坐在案前,神情有些恍惚,兀自发呆。 “你为何如此生气?”他轻声问道。 角丽谯抬眸怔怔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你……你难道不介意吗?” 李莲花不解,茫然道:“介意什么?” 角丽谯突然有些忸怩,支吾道:“就是你……你……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李莲花听后,恍然大悟,不禁失笑:“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角丽谯微怔,悠悠地道:”也不全是。“ “我其实听过婉娘的故事,她原是锦绣坊的绣娘,是这方圆几十里长得最出挑的姑娘。据说绣工了得,当年锦绣坊的大师傅是想将她作为接班人培养的,结果却被嗜赌的父亲拿来抵了赌债。” “她嫁给王胡子十几年,辛苦操持家务,生了七个孩子。王胡子不仅好赌,而且脾气暴躁,动辄就对她又打又骂。“ 角丽谯微微叹气,“她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逆来顺受,不知反抗,被磋磨到如此。” “你可以帮她一次、两次,能帮她一世吗?人活一世,重重困苦磨难,怎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对于如此不自爱,不反抗的人,我为何要帮她?” ”你倒是心软。人呀,都是有劣根性的,尤其像她这种只知依附他人的女子,小心她被她赖上。“ 李莲花也跟着轻叹,“能帮一次是一次吧。希望她能想明白。” 角丽谯为他斟上一杯清茶,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生气吗?” 李莲花一愣,淡然道:“那并非事实,我为何要生气?\" ”据说你们男人不都是很介意此事的吗?“角丽谯不依不饶。 ”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都说了,那并非事实。” “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并非事实?你和乔婉娩不是没成婚吗?莫非你找人验证过?莫非是袖月楼的……”角丽谯追问。 “角丽谯,你有完没完?”李莲花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出言打断她。 “看吧,你还是介意的。”角丽谯轻笑。 李莲花气结,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这个可恶的女人!总是让他无从招架。 角丽谯却咯咯地轻笑了起来。 第40章 生辰 阳春三月,春风拂柳,槐花飘香,院子里的迎春花也开得灿烂,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狐狸精的腿伤早已痊愈,经过李莲花的精心喂养,现在更是精神,一身火红的皮毛更显艳丽,蓬蓬松松的柔软至极,角丽谯每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撸狐狸毛。 李莲花晨起时,发现角丽谯竟穿戴整齐地站在院子里,怀抱着狐狸精,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柔软的狐狸毛,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李莲花颇感意外,角丽谯素来懒散,素日里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她就睡得更迟了,现在虽然天气转暖,也没见她改掉赖床的习惯。 李莲花本有早起的习惯,但每次他吃完早饭,角丽谯却还在睡梦中,等她起来再热饭菜,很是费事,慢慢的李莲花就养成了赖床的习惯。 角丽谯见李莲花推门而出,面上一喜,脚底微动,一个转身便跳到了他面前。 她今日穿了一件广袖流仙裙,藕紫色的裙摆上绣着朵朵的粉色莲花,随着她的转身,裙摆迎风飘起,突显出纤细的腰身,更显娇媚。脸上还上稍显精致的妆容,一双月牙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角丽谯稍微正了正身子,略微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开口道:“李莲花,生辰快乐!” 李莲花心中一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略显惊讶地问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对吧?”角丽谯抢白道,然后笑着打趣道:“堂堂武林盟主的生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前你办生辰宴的嚣张排场,想不知道也难。” 李莲花听后,有些尴尬,见角丽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全是笑意,并无半分嘲讽,也笑道,“嗯,李相夷确实张扬。” 角丽谯却没再打趣他,而是用手轻轻托起狐狸精的两只前爪,笑吟吟地道:“狐狸精,今天是你爹爹的生辰,还不快祝他生辰快乐,福寿安康!小心他记仇,以后不给你做好吃的。” 那狐狸精不知有没有听懂角丽谯的话,闻言,对着李莲花轻轻叫了两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真的在期待美味一般。惹的角丽谯与李莲花均是莞尔一笑。 “嘴馋的小东西,快去玩吧。”说着角丽谯放开了狐狸精,它便欢快地跑去追逐院子里的麻雀,尽情嬉戏。 角丽谯转头对李莲花说道:“你先回屋等着,今天我来做饭。” 李莲花平时任劳任怨惯了的,见角丽谯如此,一时不太适应,“要不我帮你吧” 角丽谯连忙阻止道:“不用,今天你是寿星,什么都不用干,也让我侍奉李门主一次。”边说还边把他推进屋内坐好,自己才转身进了厨房。 李莲花轻笑一声,起身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便坐在案前慢慢品茶。不过一会,便一边听着厨房里角丽谯传来的砰砰乓乓的动静,那声音实在不太美妙,仿佛在拆家一般。有好几次,李莲花都差点没忍住想起身去厨房看看,角丽谯究竟在做什么,能整出那么大动静。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角丽谯终于从厨房出来,还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摆着一份土豆饼,一份糖醋白菜,一份鸡蛋菠菜,一份小葱拌豆腐,竟然还有一份蛋饺。 李莲花一边看着角丽谯摆桌,一边诧异地问道: “你还会做水饺?” 角丽谯颇有点得意地道:“不是看着你做过几遍吗?这些水饺可是我一个一个亲手包出来的,怎么样?卖相不错吧?”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了那盘饺蛋上,只见水饺个个形如半月,肚子圆鼓鼓的,边缘微微翘起,如同穿着精致裙摆的少女。饺子皮上裹着一层金黄的蛋液,显得诱人至极。 “嗯,看起来都很不错,。” 闻言,角丽谯眼睛更是笑成了半月状,犹如她做的蛋饺,然后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按照这里的习俗呢,过生辰要行滚红蛋礼,寓意着祈福纳祥。我昨日特地跟六婶学的,你站好了别动,我这就来给你行这滚蛋礼。” 李莲花嘴角微抽,揶揄道:“你确定这个仪式叫这个名字?” 角丽谯却神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意思,对着李莲花说道:“你认真点,快快站好。” 李莲花闻言,也收起玩笑的神色,立正站好。 角丽谯满意地微微点头,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李莲花身后,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鸡蛋。她跳上椅子站定,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李莲花并不知本地习俗,见她一番言语与动作只是好奇,并未太在意。现下,被她如此郑重的询问,不由得也开始有点紧张,也郑重地应道:“好了。” 话音刚落,角丽谯便将温热的鸡蛋放到李莲花的头顶,从头顶开始至后背、腰臀一路滚到脚跟,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一滚,愿你福寿安康,岁岁平安。” “二滚,愿你金玉满堂,富贵荣华。” “三滚,愿你子孙绵延,家道昌盛。” “四滚,愿你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角丽谯在李莲花身前,身后,身左,身右,足足滚了八遍有余,李莲花看着她在自己身周转来转去,在椅子上跳上跳下,神情甚是严肃认真。 待完成这一系列仪式后,她跳下椅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得意地说道:“好了,还是我聪明,步骤没错,词也没错,一边过,一定保你余岁安康。” 然后,角丽谯又认真地说道:“你快坐下吃饭吧,这个红蛋也要吃掉,要不就不灵验了,我去给你煮长寿面。”说着她把红蛋放到李莲花手里,又转身去了厨房。 李莲花握着那尚有余温的红鸡蛋,轻轻磨搓,手心里暖意融融。头顶、后背被鸡蛋滚过的地方也是温热一片,这股温热仿佛透过发丝、肌肤渗透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角丽谯端着长寿面走进来,见到李莲花呆坐在桌前,并未动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道:“你怎么不吃呀?” 李莲花回神,笑道:“嗯,我在等你一起吃。” 角丽谯闻言会心一笑,将长寿面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眉眼弯弯地看着李莲花,打趣道:“我跟着六婶学的,应该不会让你拉肚子。” 李莲花也眉眼弯弯地笑笑,拿起筷子,轻轻尝了一口,“嗯,角大美女,我看你做饭挺有天赋,要不以后你来做饭吧,这样我就有口福了。” 角丽谯笑道:“你别白日做梦了,以后每年也就今日你有这待遇,快吃吧,吃完我们去镇上。” “去镇上做什么?前两日不是刚去过镇上吗?”李莲花塞了一口面问道。 “给你庆祝生辰呀,顺便逛逛街,挑些你喜欢的物品,本姑娘今日大方一次,只要你选中的,我今日都买给你,当做你的生辰礼物。天气也渐渐暖和了,顺便买些春装。”角丽谯微笑着解释道。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的兴致勃勃样子,没有来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接口道:“好。” 第41章 相思 两人商定,饭后去镇上为李莲花庆祝生辰,用过饭,收拾妥当,便翻身上马,向镇上驰去。 到了小镇,两人先去了成衣铺,与老板娘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先将马匹安置在成衣铺后院。 而后,角丽谯便拉着李莲花先进了一家乐器铺子。在乐师的指导下,挑选了一把古朴的七弦琴和几本指法练习的书籍,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琴铺。 见角丽谯抱着琴,眉开眼笑的模样,李莲花好奇地问道:“为何突然想要买琴?” 角丽谯眉眼轻挑,神神秘秘地说道:“最近读的那些话本子里,才子佳人常以琴传情,甚是浪漫,我也想试试。” 李莲花一愣,嗤笑一声,说道:“莫非,你想和笛飞声以琴传情?” 以琴传情?笛飞声那个武痴能不能听懂,李莲花深表怀疑。 角丽谯闻言收起笑容,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和他传情了,弹给那个木头听,岂不是对牛弹琴吗?不是你说的吗?天下那么多的江湖才俊,倾慕于我,我何必非要抓住他不放。” 李莲花听后,心中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又听她柔柔地说道:“学会了,和刚才那个年轻俊朗的琴师弹琴说爱也行呀。刚才他那一曲‘凤求凰’真是缠绵悱恻,动人心弦,你说我先学‘凤求凰’,如何?” 李莲花眉头轻皱,“凤求凰,技巧繁多,节奏多变,不适合初学者,你还是先学‘古琴吟’吧” 角丽谯闻言,眼中精光闪过,望着李莲花,“你懂音律?那以后你来教我吧。” 李莲花一怔,微一迟疑,摇头,“不懂。” 角丽谯慢慢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她刚走了两步,又急忙转回身,叫道:“哎呀,走错了,我们得先去买一张床。” “买床做什么呀?”李莲花奇道。 “给那位俊朗的琴师用呀?”角丽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两个都不会弹琴,只能请俊琴师回家授课了。我可不想每日来回奔波半个时辰来镇上学琴。” 李莲花一怔,“你想让琴师住家里?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现在你我不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吗?再说我不接触接触怎么培养感情呀?” 李莲花见角丽谯说的认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的琴师,长的唇红齿白,很是俊朗。莫非这个女魔头是真的转了性,不再喜欢笛飞声那样的伟岸丈夫,开始喜欢起小白脸来了。 李莲花没有来的眉心突突地跳,没好气地说道:“家里没地方住。” 角丽谯随意的摆摆手,“无妨,把他床放在你房,让他和你同住。” “房间太小了,放不下两张床。” 角丽谯沉吟片刻,“也对,要不然你们两个挤挤?总不能现下就让他和我住一间房吧?” 李莲花一听,烦躁地看了角丽谯一眼,见她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俏皮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李莲花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轻叹一声,“角丽谯,你闹够了没有?” 角丽谯用手轻轻拨了下琴弦,发出清脆的“铿铿锵锵”声,她微笑着说道:“我可没闹。再说那琴师长得确实不错,每日闲来无事,坐在庭院中,焚香烹茶,佳人素琴相伴,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李莲花扶额,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魔头,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要是真的弄回去一个小白脸养着,现下自己与她以夫妻相称,那自己这面子里子还要不要了? 李莲花无奈,说道:“其实我只会些简单的曲子,我可以教你。”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会吗?”角丽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李莲花一噎,“我只是会吹笛子,古琴只是一时兴起时练过指法,确实不擅长。” 角丽谯似乎在认真想他的提议,轻轻摇了摇头,“哦,那我还是去找琴师吧。” 李莲花见状,拉住正欲转身的角丽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角丽谯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调皮地说道:“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你怎知我懂音律?” “你包裹里不是有把笛子吗?看着质地上乘,方多病给你的吧?”角丽谯轻描淡写地问道。 “角大美女,不经过别人允许私自查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角丽谯本想回呛他,但想了想,只是平静地说道:“知道了,下次不看了就是了。” 李莲花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没反驳。当时两人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她没一刀杀了自己就是万幸了,更何况只是翻看个包裹。又见她噘着个小嘴,心中好笑,这女魔头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腹诽自己呢。 李莲花轻轻一笑,“那笛子断过一次,后来虽然修补好了,音色也不如从前了。” 角丽谯眼睛一亮,建议道:“那以后你就弹琴吧,‘古琴吟’是吧,那这把琴就叫‘相思’吧。” 李莲花眉头微动,古琴吟又叫相思曲,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会随口说出这首曲子。 李莲花见她笑容明艳,应是很是开心,终是未出言反对。 角丽谯又轻叹一声,无不感慨的叹道,“哎,话本子的女子无一不是艳冠天下,才艺双绝,引得世间众生颠倒。本姑娘我容貌自不必担心,琴棋书画中,也就差琴这一项了。等本姑娘学会了抚琴,自是这天下地上唯一的奇女子,想要什么样的天下江湖豪俊没有。现在想想我以前竟是这般的傻,无怨无悔地守了一个木头十几年。” 李莲花好笑地看着她,调侃道:“不过,某人的棋、书、画似乎也并未多精通吧?”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回应道,“那李神医是不是要反思下?有我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你都教不好,是不是你这个师父有问题?” 李莲花无语,她这分明是倒打一耙。 又听她自满满地说道:“一把琴而已,凭我的智慧,还怕学不会吗?何况,即使只是放在房间里,也能衬托出我典雅的气质。” 李莲花心中暗自摇头,觉得“典雅”一词与角丽谯似乎相去甚远,不过这话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便来到了成衣铺子前,又进店挑选了一些春装,待两人结完账,已是晌午时分。便将购买的物品寄存店内,一同外出用餐。 第42章 玉佩 两人挑完春装,从成衣铺子出来,时值午时,李莲花本想去他们过去惯去的饭馆吃个便饭。不料,角丽谯却拉着他来到了芙蓉街。 “你确定要在这吃饭吗?”李莲花看着人来人往的芙蓉街,微微皱眉,侧头看向角丽谯。 芙蓉街,是小镇的一条老街,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贩,他们各自在路两旁占据一摊、一店,各色小吃琳琅满目,价钱公道实惠,是市井小民最爱逛的地方。 由于都是小商小贩,且来往人员复杂,卫生状况就无法得到保证。而角丽谯素来喜爱整洁干净,平时在家用餐,都要把筷子用热水烫三遍,更别提这类小商小贩之物。 “嗯,你不是爱吃甜食吗?”角丽谯微笑着说,“我问了六婶他们,这里左手第一家的糖油糕香甜可口,右手第三家的黄金饼酥脆诱人,“杜记甜点”的灰豆子醇厚浓郁,还有他们的牛奶鸡蛋醪糟也是一绝。还有手抓羊肉、酥皮点心都很好吃,咱们去尝尝。” 角丽谯边说边掰指头,转目见李莲花双眼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轻轻一笑,“怎么样?感动吗?我为了给你庆祝生日,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这里每家店的特色我都打听清楚了。” 见李莲花呆呆地盯着她看,角丽谯又微微侧头,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被我感动傻了,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再说下去,我的肚子的馋虫就要出来了。” 边说边携着李莲花踏进了芙蓉街。 不多时,在街中心的一个小摊旁,一位俊秀的男子正苦着脸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汁,而一旁的美貌女子则带着盈盈笑意,殷殷地望着他。 “怎么样?真的很难喝吗?那么多人排队,还以为很好喝呢。” 男子捕捉到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脸上神色颇是无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很难喝?” 女子见瞒不过,便咯咯一笑,坦坦荡荡地说道:“我没说错呀,这确实是本地的一道名吃,只不过六婶说很多外地人不习惯。” 李莲花闻言,微微挑眉,“所以你先就拿我试试?那你也来尝尝。”说着,便伸手去抓女子,手中的碗也向女子唇边送去。 角丽谯见状,一个灵巧的闪身避开,满脸笑意,“我不要,咱们还是去尝尝那边的牛奶鸡蛋醪糟吧。” 她边说,边转身向前跑去。李莲花无奈笑笑,放下手中的碗勺,起身快步跟上。 芙蓉街虽不大,但是两人逛逛停停,每到一个小摊前都要逗留一番,等逛完也已经日头西斜。 两人不再多做停留,稍作整顿,抬腿便往回走。 在街口拐角处,路过一个玉石小摊时,角丽谯的目光忽然被一个莲花玉佩牢牢地吸引。 那玉佩材质虽然普通,但做工却极为精细,上面雕刻的莲花图案更是栩栩如生,线条流畅细腻,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莲花香。 角丽谯将玉佩拿在手中观赏片刻,便转身给李莲花佩戴上,退后一步欣赏一番,很是满意。觉得它与李莲花今日所穿的天青色衣服很是相配,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角丽谯微笑:“这个玉佩虽然材质普通,但胜在工艺精巧,我买下来作为你的生辰礼物吧。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日后若有更好的,我再补送给你。” 李莲花微觉不妥,推辞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就当作是你上次给我过生辰的回礼了。”角丽谯不待他说完,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也不再征询李莲花得意见,转向摊主说道:“老板,结账。” 老板见两人举止,容貌不凡,衣着又颇为讲究,猜测两人是一对情侣,于是热情地对李莲花介绍,“这位相公,我这恰好还有一枚莲花簪子,与这枚玉佩同出一块玉石,两者本是一对的。不如一并买下,给小娘子簪上,必定更添风采。” 说着,他从匣子中取出一个白玉簪子,簪头同样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李莲花注视着簪子,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什么。 老板见状,心中有些忐忑,心中不免嘀咕难道自己猜错了,尴尬地准备收回簪子。 角丽谯脸色微沉,心中轻叹,开口说道:“这簪子确实不错,一起结账吧。” 老板大喜,忙问,“那小娘子是否要现在就戴上?” “不用,帮我包起来就好。” 角丽谯将包好的簪子收入袖中,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侧头对李莲花说道:“我们走吧,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 李莲花轻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 第43章 谁暗算老子 两人从芙蓉街出来,便直奔成衣铺子,与老板娘打好招呼,驱马往莲花村赶。一路疾驰,转眼间便到了村口。 刚到村口,便听见一阵悲切的哭喊声。两人对视一眼,策马转过弯,只见村口黑压压地聚集了一群人,其中三名黑衣的青壮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体格壮硕,看样子应该会些拳脚功夫。 角丽谯只一眼便瞧见了婉娘,她正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拽住一名黑胖男子的衣角,泪眼婆娑地哭诉道:“大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她还是个孩子,我已经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的了!求求各位大爷,放过我女儿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不住地磕头祈求,身边还跟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也都颤巍巍跪在婉娘身旁,跟着她一起磕头。 角丽谯皱眉,随即瞥过眼去,只见一个女孩。双手被一名壮实的男子紧紧抓住,她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夹袄,看上去瘦瘦小小,一时看不出多大年龄。 让角丽谯感到意外的是,女孩的脸上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惊恐之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抓住她的男人,满是仇恨之色。 女孩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男子的钳制,但她力量太小了,她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反而被男子拖拽出好远。 突然,女孩猛地低头朝男人的手上咬去。男人吃痛,“哎呦”一声惨叫,扬手便要朝女孩打去。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如被一阵清风扫过,那壮实男人痛呼一声,半边身子酸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女孩趁机挣脱束缚,立马朝婉娘跑去,她紧紧地抱着婉娘,喊道:“娘,你快起来,求他们是没用的。” 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仇恨,大声道:“欠你们钱的是王胡子,你们去找他呀,只会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角丽谯见状,眉眼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孩。 而被咬的男子,半边身子发麻,捂着胳膊怒吼道:“是谁暗算老子?有种地给我站出来。” 闻言,其余两名男子也放弃了对婉娘母女二人的纠缠,三人警觉地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之人,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坐在马上的李莲花和角丽谯,看着最是可疑。 那壮实汉子一腔怒火,刚想上前质问,待看清角丽谯的面容时,却瞬间呆住,怔怔得说不出话来。另外两名男子也如他一般,眼中俱是馋涎之色。 李莲花不悦地皱眉,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在角丽谯面前。角丽谯见状,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又故意往李莲花身后躲了躲。李莲花察觉出角丽谯的小动作,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那壮实汉子见角丽谯美艳,本是心神荡漾,忽见一个柔弱书生不知死活地挡在自己面前,心中大恼,对着李莲花大喝道:“刚才是不是你暗算老子?” 这汉子虽如此发问,但是见李莲花一副瘦弱模样,心中自是不信他有如此能耐,不过是找个借口,方便行那欺男霸女的戏码罢了。 李莲花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朗朗乾坤,强抢民女,可有王法?” 那壮士汉子本是方圆几十里的恶霸,平日里为虎作伥惯了,在这乡野,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无礼。见李莲花如此傲慢,心中大怒。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文弱书生,却被一旁的黑胖汉子拦住。 黑胖男子本是县中赌场的打手,在赌场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捧高踩低。他见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衣着华贵,容貌俊美,气度不凡,心道:看两人衣着气度,想必是哪家的权贵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便拱手笑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莲花。” 第44章 相助 黑胖汉子在脑海中迅速将全县的权贵之家过了一遍,也没想到李莲花是那号人物,心下狐疑,面上稍显恭敬地道:“李公子,久仰,久仰!“ 接着,他用手指了指婉娘母女二人,继续道:“她们家欠了我们家主人一笔不小的债务,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几人不过是奉命前来讨债,实在不知何处冒犯了公子,竟要出手伤人。” 李莲花凝眉,沉声道:“你可知大熙律法,严禁非法聚赌,私自为人提供赌博场所者或工具者,杖责一百,没收全部财产,并处罚金五百两。” 黑胖汉子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满脸堆笑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如意坊是县城有名的酒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楼中的棋牌不过是供食客们闲暇时消遣之用。至于王胡子,他已在店中玩乐多日,食宿费用已累计百两,他曾多次找我家主人拆借银两,皆有借据为证。”说着,便抖了抖手中握着的一打借据。 李莲花淡淡地扫过他的手,缓缓地说道:“诸公私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逾期不还者,牵掣家资,家资尽者,役身折酬,役通取户内男口,妄以良人为奴婢用质债。” 李莲花目光如炬,直视着黑胖汉子,继续道:“百姓有债,官府自会依法处理,谁敢擅自强取豪夺,或是接受质债而不依法行事者,一经查实,将杖责五十,并囚禁十五日。你们如此强抢良民,难道真不怕吃牢饭吗?” 大熙律法虽是明令禁止开设赌场,聚众赌博。但在这偏远山区,许多人连字都不识的,对律法更是一无所知。 北方冬日,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是猫在家中。乡间无什消遣活动,打叶子牌便成了乡民们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打牌怎会没有彩头,只是乡野之家无什财物,平时也就赌个几文钱,乐一乐,几百年来均是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其间也不乏好赌之徒,嗜赌成性,甚至因此弄得家破人亡,世人也大多只是惋惜一阵,告诫儿女几句。今日被李莲花说起,方知,此等是违法之事。虽然李莲花说的文绉绉的,大多都听不懂,但是赌博违法是听明白了的。 这三人均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不学无术,平日没少在赌场作威作福。虽隐约知道赌博有违律法,但他们已经在赌坊混迹多年,也遇到过一些官府盘查,每次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终都能化险为夷,使得他们的胆子也逐渐膨胀,行事也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黑胖男子见李莲花从容不迫,对律法了如指掌,心中不禁起疑,猜不透他究竟是何等身份,正暗自琢磨。忽听,人群中一老伯问道:“李秀才,赌博真的犯法吗?我们平日里在家小玩几把也算吗?” 李莲花微笑道:“张叔,您不必担心,赌资超过十两以上才会量刑,平日在家自娱自乐无妨的。” 老伯听后松了口气,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连玩牌九都不让,那冬日里还有啥乐子。李秀才,还是你厉害,不亏是咱们村唯一的秀才,真是见多识广。” 闻言,那黑胖男子心下一松,暗自嘲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是个酸腐秀才。正要出言反讥,便见那壮实男子已满脸怒气,大声喝道:“哪来的酸秀才,满嘴胡沁,欠债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识几个字了不起?少糊弄老子。刚才就是你暗算老子,看老子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那壮实男子性格本就暴躁,见李莲花挡住他观赏美人本就不满,又听他酸了吧唧的说一堆他听不懂的酸文,对他更是不忿。现下听他只是个文弱秀才,早就按耐不住,抡起拳头便挥了过去。 李莲花见他来势汹汹,怕他惊扰了坐骑,误伤他人,便跳下马来,用手轻轻一拨,便将他调转了方向,又轻轻一推,“噗通”一声,那壮实男子便摔了一个狗吃屎。其余两名男子见状,也纷纷上前挥拳,李莲花又是一拨一转,两人又同样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三人如此狼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三人平日里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身后又有人撑腰,在县城乡里横向霸道,从未遇到敌手。如今被李莲花轻轻一带便摔倒在地,均是一头雾水。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跃起,就要朝李莲花攻去,又是被他一转一带,三人便又如前次一般,摔的四仰八叉。人群中的哄笑声愈发响亮。三人心中惊惧不已,他们连李莲花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纷纷摔倒,实在诡异。 李莲花掸了掸衣袖,对着人群朗声道:“根据大熙律法,凡造卖赌具及开场窝赌之左右紧邻、地方保甲,有能据实揭发者,可得在场财物一半。各位邻里如有实证者,皆可前往县衙揭发。” 围观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议论纷纷。有人指证曾见过黑胖男子在赌坊逼迫他人签下借据,有人则描述那壮实男子如何强抢良家女子…… 三人本就惊惧于李莲花的身手,现下听到围观之人对他们的指控,心中不由得胆怯。相互对视一眼,便急忙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溜之大吉。 恶人离去,婉娘才止住哭声,慌忙拉着儿女,走到李莲花面前磕头道谢。 角丽谯见她跪下,身后跟着的几个孩童也一起跪倒,磕头不止。她眉头轻皱,心中不耐,即刻转过脸来,双脚轻轻踢向马腹,驱使马儿疾驰而去。 见角丽谯突然离去,李莲花微微一愣,随即便无奈地笑了笑。见婉娘等人磕头不止,忙上前将婉娘等人扶起,温和地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也上马离去。 第45章 我只帮可帮之人 李莲花骑马回到小院,见角丽谯正在院内逗弄狐狸精。他轻轻一笑,翻身下马,拴好马匹,抱着采购的衣物,缓步走进小院。 狐狸精见他回来,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角。李莲花点头微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狐狸精的脑袋,而后,对着角丽谯笑道:“就那么不喜欢婉娘?” 角丽谯并未答话,而是拿出一块肉干,对着狐狸精晃了晃,狐狸精立马警觉,立马跑到她面前坐好,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手里的肉干。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说道:“接着。”话音未落,手腕一扬,将肉干朝着院门口用力扔了过去。 狐狸精立即像被弹出的箭矢,迅捷无比地朝院门口冲去,速度快的仿佛一道闪电。在即将到达院门口时,纵身一跃,便将肉干叼到了嘴里。 狐狸精用力嚼了几下,便将肉干咽下了肚,伸出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意犹未尽。随后,它欢快地摇着尾巴,小跑到角丽谯脚边,乖巧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表现出异常的乖巧与亲昵。 角丽谯眸中含笑,伸手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而后,又拿出一块肉干,对着狐狸精扬了扬。狐狸精立刻蹲好,全身戒备地盯着角丽谯。 角丽谯咯的一笑,扬手将肉干高高地抛起,狐狸精紧随其后,一跃而起,不巧肉干却落在了旁边槐花树的树杈上。 狐狸精一愣,随后迅速跳了几下,试图叼下肉干,却发现树杈太高,它根本就够不着。它看了一眼高悬的肉干,随即跑到角丽谯脚边,用嘴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角丽谯看着狐狸精的举动,轻笑出声,低头说道:“想吃的话,就要自己想办法哦。” 狐狸精有些疑惑地歪着头,先是看了看角丽谯,又转向李莲花,见两人都无意出手相助,它开始焦急地在树下转起圈来。大约转了十几圈后,它突然用身子拱起放在槐树下的躺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拖拽着躺椅,时而抬头看看肉干的方位,似乎在调整躺椅摆放的位置。 大约过了一刻钟,狐狸精终于摆放好了躺椅。它纵身跃起,轻盈地从地面跳到了躺椅上,接着又从躺椅上跃起,试图借助躺椅的高度,去够取那诱人的肉干。 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它。 狐狸精来来回回尝试了三、四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它显得有些气馁,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角丽谯与李莲花。 李莲花见状,笑着走上前说道:“小馋鬼,别着急,我这就帮你。“说着,弯腰从脚边捡起一个石子,正准备用石子将肉干击落,却被角丽谯拦住。 角丽谯蹲下身,对着狐狸精认真地说道:“我说过了,想吃自己想办法。“ 狐狸精又歪头看了会两人,然后重新跑回槐树下,又开始转起了圈。突然,它飞身跃起,后脚踩在躺椅上,接着迅速转身,后腿又蹬在树干上,一个飞身便咬住了落在树杈上的肉干。然而,由于用力过猛,它飞身而下时站立不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尽管如此,它的嘴里依然牢牢地叼着那块肉干。 狐狸精得意地对着角丽谯和李莲花摇了摇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成果。然后,它便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慢慢地嚼起了那块来之不易的肉干。 角丽谯大笑,又拿出几块肉干,扔给狐狸精,赞道:“表现不错,这是奖励给你的。” 然后,她转向李莲花,说道:“狐狸精尚且懂得动脑筋,自力更生。对于一个只是一味依靠别人,而不知道自救的人,我为何要帮她?“ 角丽谯抬头看下远处,继续说道:”我只帮可帮之人。书上说为母则刚,她作为母亲,既不能自救,又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更无法为孩子做好表率,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相帮。” 李莲花凝眉看着她,心中泛起涟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止住了。 角丽谯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如她一般,弱小无助,我不该强人所难。“ “我并不讨厌她,只是我的精力有限,我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相帮于她,而且很可能我浪费了时间与精力,仍然毫无所获。” 角丽谯走过去,伸手轻轻抚了抚狐狸精柔软的皮毛,继续道:“所以,有些事,有些人,高兴了我就帮一帮,不高兴了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无意扮演什么大善人,也不想做路径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我只是个会权衡利弊的普通人。“ 李莲花怔忪良久,微微叹气,“侠客也罢,普通人也罢,只要自己过得舒心,那便是最好的。有些人,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心而为就好。 鼻尖似有清香传来,李莲花抬头看着那已经冒出花骨朵的槐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开花了。听说,槐花饭很是美味。回头去问问六婶,咱们也做点槐花饭尝尝。“ 角丽谯也随他一同抬头望着槐花,忆起儿时与母亲分食槐花的情景,笑道:“槐花其实生吃也很香甜,唇齿留香。儿时每到槐花盛开得季节,阿娘总会摘上一篮槐花,用它们簪在头上当作头饰。我总是忍不住把头上的槐花摘下来品尝,自己的摘完了,就偷偷去摘阿娘头上的。阿娘总是笑着调侃我,说我是个小馋猫 李莲花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摘取母亲头上槐花,却被母亲发现笑着打趣的情景,心下不禁莞尔。 第46章 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两人正在院中静静地看着枝头的槐花,忽听狐狸精吠叫两声,便看到院门外,婉娘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她似乎有点局促,在院门口徘徊不定,目光在角丽谯与李莲花之间游移,明显在等待两人的应允,才敢进院。 李莲花看了一眼角丽谯,见她似有不喜,心中轻叹一声,开口道:“大嫂,有什么事吗?” 闻言,那婉娘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便拉着女孩推门而入。尚未走至李莲花与角丽谯面前,便急急地吩咐道:“天胡,快给两位恩人磕头。” 李莲花忙阻拦道:“大嫂,不必如此。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理应互相帮忙,无需如此客气。“ 那婉娘急切地道:“李相公,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角丽谯有点不耐烦,打断道:“你有何事?有事快说,没事便离开。“ 婉娘一噎,见角丽谯连面色不善,忙解释道:“我……我……是有事相求。” 她往前推了推身边的女孩,“李相公,李……夫人。“婉娘忽然意识到”秀才娘子“这个称呼似乎不够尊重,一时不知该怎样称呼角丽谯,绞尽脑汁想出”夫人“两个字。 听到婉娘称呼自己为“李夫人”,角丽谯淡淡瞥了眼李莲花,见他面色平和,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无不悦,她嘴角微勾,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只听那婉娘继续说道:“这是天胡,我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三岁。今天托相公和夫人的福,那些恶霸才被赶走,我怕他们日后会再来。“ 原来,那王胡子嗜赌成性,以至于给自己孩子取得名字也均是与赌博相关的词汇,什么天胡、地胡、十三幺,本想讨个好彩头,谁知一入赌场深似海,他的赌运非但没有因此转好,反而手气日衰,从未有过翻盘的机会,直至输的倾家荡产。 那婉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莲花与角丽谯的神色,然后低声提议道:“我想着李相公与夫人,住在咱乡下,身边也没有个丫鬟奴仆,不如让她给相公、夫人当个小丫鬟使唤,以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说着,她又抬头急急的道:”您别看这丫头身形瘦小,她做起事来可利索了,我们家的大小活计倒是她帮我张罗。天胡快,快告诉相公和夫人,你都会做些什么。“ 小姑娘被她阿娘一拽,踉跄了一下。待站稳,她抬头看了眼李莲花与角丽谯,轻声说道:“相公,夫人,我会……” “你想做奴婢吗?\"角丽谯打断她,问道。 小姑娘一愣,茫然地看着角丽谯,其实她并不完全明白做奴婢的真正含义,她只是按照阿娘的吩咐照做。 角丽谯继续说道:”你可知,一旦入了奴籍,从此便无人身自由,任由主人处置,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生死婚配,都由主人决定,你将不再受大熙律法的保护,而且将来你的子孙后代也将世代为奴。“ 角丽谯目光如炬,盯着小姑娘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卖身于我,甘愿做我的奴仆,生死婚配皆由我做主?”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呆呆地看着角丽谯,心中充满了挣扎和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婉娘忙接口道:“李相公与夫人素来心善,定不会……”角丽谯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婉娘心中不由得一颤,忙住了口。 小姑娘呆愣许久,角丽谯也不催她,只是回身半躺在树下的躺椅上静静地等着她。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小姑娘终于抬头看向角丽谯,眼中也不再迷茫慌乱,声音虽轻但异常坚定:“我不愿意。” 婉娘心中一紧,想出言补救,但是慑于角丽谯的厉色,终是没敢开口。 角丽谯脸上绽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让小姑娘瞬间晃了晃神,呆呆说道:“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就像……山里开得桃花一样好看!” 角丽谯微微一愣,笑意愈发浓厚,看了眼李莲花,打趣道:“这小丫头,还挺会讨人开心。” 李莲花微微一笑,心道:小姑娘所言非虚,这殊色确实比那最艳的桃花还要艳丽几分。 角丽谯朝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小姑娘走到她面前,放轻声音问道:“你刚才咬那个坏人的时候害怕吗?\" 小姑娘脸上一僵,有点胆怯地看着角丽谯,小声回道:\"怕。“ “那为何还要反抗呢?”角丽谯柔声追问。 小姑娘一怔,见角丽谯柔柔地看着她,心中一暖。虽然阿娘曾告诉她秀才夫人性格古怪,不好相与,但此刻她只觉得角丽谯十分和蔼可亲。这让她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脱口而出,\"他抓住我的手,我没别的法子呀。“ “你可曾想过,你咬了他,他可能会怎样报复?或许会是更残忍的凌辱与虐待。” 小姑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仍然坚定地直视着角丽谯:“他们欺负我阿娘,即便是被打一顿,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只恨我力气太小,没能咬下他的一块肉。” \"如果他们下次还来,你要怎么办?“角丽谯继续追问。 ”我……我……我就和他们拼命,大不了就是一死。“小姑娘的语气虽然颤抖,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决。 那婉娘一听,脸上一慌,又气又急,对着小姑娘便骂了起来,“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多求求他们便是了,小小年纪的,怎么净想着耍狠斗恶。“ 小姑娘也急了,“娘,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求他们是没用的。” 角丽谯眼中笑意更深,淡淡地瞥了婉娘一眼,肃了肃脸色,对着小姑娘,认真地夸赞了一句,“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勇气,实属难得。“ “刚才李相公已经把律典中关于聚众赌博的条例说的很清楚了,除此之外,律法中还规定,丈夫未经妻子同意擅自变卖家产,妻子有权提出和离,丈夫因赌博所欠债务与妻儿无关。“ “现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一纸诉状告到县衙,要求和离,从此王胡子与你们再无瓜葛。要么像今天这般,继续被这些人盘剥。路就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如何抉择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盯着角丽谯,如此惊世骇俗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角丽谯,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角丽谯微微一笑,并不逼迫她,随后平静地扫了婉娘一眼,继续说道:“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如何选择,需要你们自己权衡。你们回去吧,我这里并不缺人手,不需要你卖身为奴。” 婉娘知道角丽谯脾气,既然她如此说了便无转圜余地,便拉着小姑娘准备离开。 “慢着,”角丽谯出声阻止,示意小姑娘走近,让她张开手掌,将一个白色瓷瓶放到她手中,“对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只靠蛮力是不行的。” 见状,李莲花眉头轻蹙,想出言阻拦,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小姑娘看着手中精致的瓷瓶,疑惑地看着角丽谯。 角丽谯轻轻握着小姑娘的手,让她将瓷瓶握紧,凝视着小姑娘的眼睛,郑重地告诉她,“记住,求人不如求己,在这个世间,能真正帮到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像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学会些自保的手段。这是迷药,只要沾上一点,便人事不知了,你敢不敢要?” 小姑娘两眼发亮,忙握紧手掌,向角丽谯大声回道,“我敢的。”随后,她学着婉娘的样子,忙向角丽谯跪下磕头,“谢谢夫人。” 角丽谯轻轻蹙眉,扶起小姑娘,“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下跪磕头,记住,女儿膝下有黄金。” 小姑娘一愣,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记住了,多谢夫人教诲。” “嗯,走吧。”角丽谯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目送婉娘与小姑娘走出院门,角丽谯转向李莲花,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是不是以为我给她的是致命毒药?” 李莲花并不否认,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没想到,你竟然对大熙律法如此熟悉?” 角丽谯轻轻扫了他一眼,“你不是以为,我只知道喜爱度害人吧?” 角丽谯自嘲一笑,抬眸望着远处,“笛飞声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呆子,遇到事情只知道用武力解决,他的手下也和他一个德行,只知道打打杀杀,我若不懂点律法,从中斡旋,恐怕金鸳盟早就被朝廷和四顾门联合剿杀殆尽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翼,暗道,能如此贬低笛飞声,看来角丽谯对笛飞声的滤镜是不复存在了,只不过笛飞声也没口中说的那么蠢吧? 不过,做李莲花的十年,倒是鲜少听到金鸳盟作恶的消息,要不他也不能耗费十年苦苦找寻金鸳盟的信息,想必,这都是角丽谯严加约束的功能。 “不过,李门主也不遑多让,对大熙律法也是如数家珍!”角丽谯礼尚往来也赞了句。 李莲花轻笑,建立江湖朝堂,想从朝廷里分一杯羹,不熟读律法怎么能行? ”好了,我们两个不要在这互相恭维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 角丽谯展齿一笑,“今天你生辰,不是说好了,由我来做饭吗?” 李莲花好笑地摇头,“好了,知道你不喜欢油烟味。逛了一天,你先歇着,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算是你送我礼物的回礼。” 角丽谯轻笑,“那我要吃红烧鱼。” 李莲花笑着看她一眼,无奈地抿了抿嘴,“好,角大美女。” 第47章 李莲花,原谅李相夷吧 清明,细雨。 山腰间,一座静谧的坟茔前,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一跪一立,静默无言。 细雨绵绵,角丽谯鬓角上挂着细细的雨珠,左侧衣衫也被雨丝打湿。李莲花悄然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向她头顶倾了倾。 “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任性胡闹,非要那个糖人,阿娘是不是就会……”,角丽谯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言及痛处倏然顿住,默声不语,满目哀愁。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李莲花心中大为怜惜,温声劝道:”那本不是你的错,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你阿娘那么爱你,怎会因此责怪于你?爱你的人只会希望你幸福,她所期盼的,无非是你的快乐与安好,所以你只要快快乐乐地好好生活,便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角丽谯的目光穿过细雨,落在坟前燃烧的火盆中,纸钱化作灰烬,明暗交织间,神色莫名。 角丽谯低声呢喃,“快快乐乐地好好生活……” 片刻之后,角丽谯缓缓站起,凝视着李莲花,低声问道:“爱我的人只会希望我快乐,对吗?” 李莲花温柔一笑,柔柔地回望着她,轻轻点头,“对,所以你无需自责,只需每日快快乐乐的,便好。” 角丽谯不可知否,只是灼灼地望着他,“要我快乐?那么,李莲花,你呢?” 李莲花一怔,“我?” 角丽谯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你师父那么爱你,你的同门那么崇拜你,他们也只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角丽谯双眼紧盯着李莲花,害怕漏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声音和缓而有力,“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人和事,我们无法取悦每一个人,也无法让每件事尽善尽美。爱我们的人,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希望我们幸福安康;恨我们的人,无论我们如何周全,总能在其中寻到苛责的理由。世事多变,人心易逝,我们只需让爱我们的人心安就好。” 角丽谯伸出手轻轻拽住李莲花的衣角,缓缓地,一字一句的说道:“李莲花,原谅李相夷吧。” 原谅他吧,原谅李相夷,放过他,也放过你! 李莲花怔怔地看着角丽谯,望着她眸中期翼的光,心中五感陈杂,酸涩凄苦中又带着点慰藉暖意。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的悠远而绵长,仿佛想透过她看到以前人和事,不知不觉中眼角竟然泛起点点酸涩。 李莲花忽然轻轻一笑,长长地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眼中的酸意,认真地说道:“嗯,我会好好地活着。” 闻言,角丽谯眉眼间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宛如春花绽放,语气轻松欢快,“那我们走吧。” 李莲花亦回她一个舒心的笑容,轻声应道:“好。 二人回转身,角丽谯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旁边的桃枝上,略有遗憾地轻声低语:“只可惜桃花还未开,阿娘是最喜欢新鲜花朵的,不然,可以折几枝放在她的坟前,她一定欢喜。” 李莲花望着那桃枝上初露的点点粉嫩花苞,宽慰道:“无妨,山中寒凉,桃花晚放,等过几日全开了,我们再来便是。” 角丽谯浅浅一笑,侧目望向他,轻声低语,“李莲花,谢谢你!” 谢谢你,温暖我! 谢谢你,包容我! 谢谢你,陪着我! 李莲花一怔,见她言笑晏晏,眼角眉梢说不出来的温婉喜悦,心中微动,亦浅笑连连,“角丽谯,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原谅我! 谢谢你,伴着我! 两人相视一笑,抬脚并肩往山下走去。 细雨微斜,烟雨蒙蒙。 油纸伞下,男子温笑如玉,女子娇俏灵动,掩映在这青山绿水中,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第48章 桃溪小筑 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岔路口。角丽谯忽然停住,眼中狡黠一闪而过,转头对着李莲花提议道:“要不要去看看你当日选的风水宝地?” 李莲花面露惊讶之色,不解其意,茫然地问道:“什么?” 角丽谯眼含笑意,拽住他衣袖便拐向了另一条小径。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角丽谯驻足,指着一块大石,打趣道:“诺,这就是你当时选的埋骨处。” 李莲花望着大石下那半尺深的土坑,苦笑中夹杂着自嘲,“当时,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没想到只挖了个半尺深的坑。”复又转向角丽谯问道:“你当时是如何发现我的?” 角丽谯轻叹,“那日,我本想上山祭拜阿娘,行至此处,忽听一阵狼嚎之声,声音甚是怪异,一时好奇便过来瞧了瞧。” “当时便看到你躺在土坑旁,一头母狼正对着你低吼,旁边还躺着两个小狼崽,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角丽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想必是那母狼带着两个幼崽出来觅食,好不容易碰到你,还以为遇到一块肥肉,没想到却是道催命符。” “那母狼痛失爱子,哀痛异常,又惊惧于你,不敢上前,只是围着你打转,不肯离去。我猜它当时应该是在呼唤同伴。我本想离去,谁知那母狼见到我后便发疯地向我扑了过来。” 说到这里,角丽谯瞥了一眼李莲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呀,是受了你的无妄之灾,那母狼悲愤异常,将对你的怒气都发泄到了我身上。幸好,我随身带着毒虫,要不非得葬身狼腹不可。” 她抬起了手轻轻点了点李莲花的胸膛,嗔道:“你呀,真是我的克星。” 李莲花被角丽谯突入起来过分亲昵动作弄的背脊一僵,不过怔忪一瞬,便恢复如常。 心中暗自感慨,幸亏当时遇到的是角丽谯,若换做寻常山民,恐早已被狼嚎吓得逃之夭夭,哪还能想着一探究竟。 两人缘分真是奇妙,从少时初见的水火不容,到后来的历经沧桑后的意外相遇,再到如今的融洽共处,真是世事难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莲花轻轻一笑,学着戏文里一般,向角丽谯做了一个长揖,打趣道:“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此生愿做牛做马,衔环结草相报。” “谁稀罕让你做牛做马,若你真想报恩便……”角丽谯娇嗔地回他一句,忽然脸上微微一红,当即便住了口。 李莲花心下好奇,追问:“便如何?” 角丽谯匆匆瞥了他一眼,娇声软语地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囚你于地牢,和你说过的话?” 李莲花忆起以前的种种,当时两人剑拔弩张,她对自己多有折辱,自己也从她口中套出不少情报,两人你来我往,说过不少话,他一时无从想起,疑惑反问:“什么话?” 角丽谯脸上飞红一片,踌躇良久,怎么也说不出当时自己在地牢信口一说,要同时把他和笛飞声一并娶了话。她掩饰地轻咳一声,说道:“没什么。” 角丽谯迎着山风望向对面层层山峦,待到脸上热意渐消,又转向李莲花俏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你当时虽然耳聋眼盲,选的墓地倒是不错。” 李莲花举目四眺,此处地势前低后高,形如太师椅,乃是“坐北朝南,背山面水”的绝佳风水格局。前方开阔,视野无碍,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西边是一片桃林,一条小溪穿林而来,绕南而行,向东穿行而去,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周围林木高耸,嫩芽新抽,满眼新绿,林间小道蜿蜒曲折,石径斑驳,幽深静谧。 确是一处绝妙之地,但想及当时自己的困境与心情,心中却泛起点点苦涩,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豁达。 清风徐来,李莲花轻轻吐了一口气,“确实是一处清幽之地,想必夏日定会是绿荫如盖,倒是一处绝佳的避暑之地。” 角丽谯眼中一亮,雀跃地建议,“那我找人在此建一个凉亭,夏日我们便来此避暑,如何?”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凉亭虽好,却失了自然之趣。不如在林中置些大石,搭几个吊床,既可品茶对弈,又可悠然小憩,岂不美哉?” 角丽谯闻言,忙拍手称妙,“也好,不如我们给此处取个名字吧。”说着,她来回踱了几步,边走边低头沉思,忽然,她顿住,面露兴奋之色,“此处有桃林,有溪流,不如就叫‘桃溪’吧。” 李莲花嘴角微抽,角大美女取名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但见她满眼期待,便不忍拂其意,低声应了一句“好”,随即又接口说道,“这名字,名副其实、恰如其分,不如再加上‘小筑’二字,更郎朗上口。” “桃溪小筑,妙极,妙极,看来你肚子里还是有点酸墨水的。” “谬赞,谬赞,小生实不敢当。”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你得了吧,少在这扮酸秀才了,咱们四处转转,看看此地还有何妙处?” 两人又绕着四周转了转,议论了番,该在何处吊床,何处支炉,何处品茗,何处对弈…… 走走停停,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转了一圈,李莲花还顺手采摘了些艾草,准备回去做些青团吃,也算应景。 第49章 毒发 自上次从镇上购得那张七弦琴,角丽谯便让李莲花日日教她习琴。 女魔头很是认真,每次抚琴前均要焚香净面,仪式感满满,搞得煞有介事,只是每次弹奏出来的琴音实在是有点不堪入耳。 李莲花盯着角丽谯那双宛若美玉雕琢般的双手,心中实在不明白,如此纤细修长的手指,怎会如此笨拙。 数日观察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角大美女在抚琴之道上,确实是毫无天赋。 其实,并非角丽谯愚笨,她于智计谋略上天赋颇高,然而在练武、抚琴等需要调动肢体协调配合的技能上却仅为中人之资。所以她习棋能够快速上手,不过数日便能与李莲花对弈,而抚琴、练武这等需要手脑配合的技艺,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而李莲花自己无论在武学上还是琴棋书画上均天赋异禀,每样东西稍看几眼便能融会贯通。 他从未教授过徒弟,唯一指导过的方多病也是个武学天才,自然不了解普通人习武、抚琴的艰辛与进度。其实无论学武还是习琴,普通人都需要耗上数十年功夫才能有所成就,哪能像他那般,轻而易举就能功成名就。 虽然,角丽谯有不屈不挠、越挫越勇的锐气,但是每日练习完指法,肉眼可见的心情不愉,总是要好段时间才能转圜。 李莲花心中不忍,心下反思是不是自己教学方法不对,或者选的曲目对她来说难度过高?所以才会如此。 一日晨起,看着天气不错,李莲花便想着找几个琴师请教下教习方法,再寻觅些更适合角丽谯,易于上手的曲谱。 但这里太过偏僻,想必小镇未必能有什么琴艺高超之人,便决定前往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颇擅此道的琴师。主意已定,李莲花用过早饭,便借采买的由头驱马去了县城。 县城倒是比小镇大了不少,琴行也有两三家,他接连转了几家琴行,请教了几位经验丰富的琴师,一一将琴师的建议与心得记下,挑选了几本简单的曲谱,而后,又采买了些物品,才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路过小镇,又拐去镇上街角的点心铺,顺手买了些角丽谯喜欢吃的糕点,这才满意而归。 李莲花到家之时,天色已近黄昏。角丽谯正坐在院子里练琴,见他回来,并未起身,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那么晚?吃过饭了吗?锅里给你留了饭菜,你自己热热吃些。” 李莲花轻声应了一声“嗯”后,想了一下,又出声向角丽谯解释,“在镇上遇到了一位老琴师,向他求教了些乐理与识谱之法,故而耽搁了些时辰,我已在镇上用过饭了。” 角丽谯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指法,对于李莲花的回答似听非听,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哦,那你待会给我讲讲。” 李莲花,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强打精神说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刚刚学的,也得好好消化消化才是,等我理顺了再教你。” 角丽谯不可知否的轻“嗯”一声。 李莲花抱了抱怀里的东西,又开口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现下头有点痛,我先回屋休息。在镇上买了点熟食和糕点,你晚上自己吃些,不用等我用饭了。” 闻言,角丽谯指尖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李莲花,眼中满是关切,“头疼?莫非是受了风寒?我给你看看。”说着便要起身。 李莲花连忙抱着怀里的东西摇了摇,出言阻止,“无妨,我自己便是大夫,应是昨晚没睡好,今日又吹了些冷风的原因,睡一觉便好了。你且安心练琴,不必担忧。”言毕,也待角丽谯搭话,便快步进了房间。 见此李莲花快步走过,角丽谯微微一愣,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躲着自己。 李莲花的脸被怀中的东西挡着,角丽谯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没来由的,她心中隐隐不安。终是按捺不住担忧,她起身向李莲花房中走去。用手推了推李莲花的房门,却不料房门纹丝未动,心中那股不安更深,沉声道:“李莲花,你怎么了,快开下门。” “我……真的没事……只需休息片刻便能恢复。”李莲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却显得异常虚弱,断断续续,似有若无。 角丽谯闻言,心猛地一紧。她不再犹豫,迅速折身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动作利落地将其插入门缝,只听“嗤嗤”两声,门栓应声而裂。 角丽谯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李莲花蜷缩在被褥之中,痛苦不堪的身影,这一幕不由得让她心惊胆战。 她快步冲到床边,只见李莲花脸色苍白如纸,头上冷汗淋淋,嘴唇已完全失去了血色,紫中发黑,身体因剧痛而不时抽搐,脖子上和手上青筋暴起,分明是碧茶之毒毒发的症状。 角丽谯心中一沉,“你碧茶之毒发作了。” 李莲花双眼努力地睁开一条缝,望向角丽谯,脸上挤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没事……我稍事休息……便能恢复,你给我准备……一壶热酒就行。” 角丽谯眉头紧蹙,“你等着。”随即便起身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她便端着一个酒壶过来,扶起李莲花,将酒壶嘴凑近他的唇边。 李莲花急急地喝了一口,想让热酒缓解些痛苦,不料入口之物却令他愕然,他转头望向角丽谯,震惊道:“这……这是血?” 角丽谯似乎对他的惊讶有些不耐,又将酒壶往他嘴边送了送,冷静地吩咐道:“对,喝了,能压制你的碧茶之毒。” 李莲花心中惊骇,瞪大双眼直视她,急迫地问道:“这是……谁的血?” 角丽谯抿嘴不语,娥眉又皱了皱,急声催促,“你不要命了吗?还不快快些喝下,一切等你好了再说不迟。” 李莲花低垂眼帘,不经意间瞥见角丽谯左手腕上缠绕着一块醒目的白布条,心中顿时明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惊骇涌上心头,没想到她竟然用自己的血为他解毒。 角丽谯见李莲花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的手腕,心中不悦,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你若再不喝,我便亲自喂你。” 李莲花眼神微动,转目看向角丽谯,见她冷脸中带了几分焦急与关切,胸中不禁热意翻滚,想说些什么,却仿佛喉咙被哽住,千言万语化作了无声的凝视。 角丽谯再次将酒壶递至他唇边,李莲花收回目光,心中轻叹,就着她的手,将壶中温热的血液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是,那血液并未带来丝毫腥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 角丽谯见他乖乖饮下鲜血,心情稍安,伸手轻柔地扶他躺好,自己则侧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李莲花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的颤抖也平息了下来。角丽谯轻轻搭上他的脉搏,确认脉象已趋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见李莲花试图起身,角丽谯忙伸手将他按回到床上,轻声道:“你刚毒发,身体虚弱,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言毕,角丽谯伸手给他掖了掖棉被,又起身点了一炷安神香。回身见李莲花双眼紧盯着自己,知道自己在这他是不会好好休息,便笑道:“你刚刚毒发,肠胃虚弱,暂时不宜进食,你先安心休息。我出去做点吃食,你放心,等用完饭,我也会休息。咱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角丽谯说完,也不等李莲花回话,便转身出了房门,并伸手为他关好房门。她静静地在李莲花房门前站了好一会,直到听到房间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确认李莲花安然入睡,才起身离开。 第50章 你何故如此?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李莲花脸上,他缓缓睁开眼,伸出手遮挡住那抹略显刺眼的光亮,才勉强睁开眼。 李莲花躺在床上醒了醒神,试着运转了下内力,发现内息通畅。 李莲花不由得恍神,昨日z自己还深陷毒发之苦,身心剧痛,而今却奇迹般地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心中暗自思量,应是昨日喝了角丽谯血的原因。 他未曾料到,一直以来,角丽谯竟然是用自己的鲜血为自己解毒! 现在两人相处融洽,而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她甘愿为自己献出鲜血,那么一开始呢?她何故会为自己牺牲如此? 李莲花怔怔地凝视着头顶轻垂的青纱帐,脑海中翻涌着与角丽谯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心绪纷杂,难以平息。他反复思量,愁肠百结,却始终未能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昨日,心神俱震的情况下,未曾留意究竟饮下了多少血,如若是满满的一酒壶,若真是满满一酒壶之量,那她的身体此刻岂不是极度虚弱? 这个念头一浮现,李莲花心中猛地一紧,忙从床上坐起,急匆匆地下床,推门而出。 待李莲花步出房门,见角丽谯正端坐在客厅之中,手中拿着一枚棋子兀自出神。 听到声响,角丽谯转头看向他,平静地脸上忽然有些不悦,“你怎么不穿外袍就出来了,昨日刚刚毒发,最是要注意保暖,莫要染了风寒。” 说着,便起身,准备去给李莲花取衣服,却被李莲花伸手拽住,“你没事吧?” 角丽谯微愣,轻轻一笑,“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有事的是你,莫非想再次毒发么?”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苍白的脸色,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直逼的他眼睛发涩,嘴唇蠕动半晌,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自己回去穿。”便转身回了屋。 稍倾,待李莲花穿戴整齐出来,角丽谯望向他,眼神中满是关切,“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毒素已经被压制了,你不用担心。“面对角丽谯关切的眼神,李莲花突然有点无所适从,话锋一转,问道:”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角丽谯轻轻摇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我已经吃过了,见你睡得香甜便没叫你,饭菜都在灶上热着。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盛饭。” 言毕,角丽谯便转身出了客厅。不过片刻,角丽谯便将饭菜摆上了餐桌。 她一边将一碗白粥放到李莲花手边,一边轻声解释,“你刚刚毒发,身体虚,先吃点好消化的食物,等明日身体好点了,我再给你做些汤水,补补身体。” 李莲花端坐在餐桌旁,捧着那碗温热的白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角丽谯那只缠绕着白布的手腕上。 他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说道:“你以前为我熬制的药,都是用你的血?” 角丽谯手微微一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一声轻轻的“嗯”,如同重锤般击打在李莲花的心上,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她承认,心中的震撼仍难以平复。 原来,她之所以从不提及解毒之法,不让他参与制药过程,甚至时常面色苍白,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脸上的神情,知他定是心绪难平,便放柔了语气,轻声将就他的经过简略说了。 “当时,我救你回来,你虽有一息尚存,但我试了各种法子均不能使你醒来。后来,我便用自己的血为引入药,没想到你竟然醒了过来。我才知道我的血能够克制碧茶之毒。” “你双眼复明后,我便停止了以血入药。后见你虽然武功不曾继续恢复,但身体到底无恙,我以为你会如以前一般坚持十几二十年,没想到……没想到毒发竟然如此迅速,不过短短数月便又毒发。” 角丽谯说到最后,竟然有些自责之意。 李莲花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眼眸轻合,复又睁开,问道:“你的血为何会对碧茶之毒有效?” 角丽谯略一沉吟,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五毒教?” “略有了解,但并不深入。” 五毒教本名五仙教,隐匿于苗疆的幽深之地,因信奉蛇,蜈蚣,蜘蛛,蟾蜍五种毒物为五圣,且善用毒,行事诡异,被中原武林称作五毒教。 此教派鲜少踏足中原武林,但其教众的施毒解毒之术极为诡谲,令人闻之色变,心生畏惧。尽管他们的行为多被中原武林视所不齿,但武林中人往往也对其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敢轻易招惹,以免惹祸上身。 角丽谯抬眸望向远方,低声解释,“五毒教教众均为女子,教众武功稀松平常,却善饲养毒物,除了众所周知的五毒之外,还善养蛊、练蛊、御蛊。她们每十年会出外寻觅些年幼女童,带回教内培养。” “当年,我从刘府逃出后,害怕留在本地被抓,便偷偷随着一个南行的商船到了南疆。由于年岁尚小不懂人心险恶,又无力自保,银钱很快被人抢光,流落街头。后被五毒教外出寻觅幼童的人所救,便跟着她们回了五毒教。” “五毒教筛选弟子的方法,就是教抓回来的试炼生试毒、制毒,她们每年抓回一百名女童,而最终只选拔出五名弟子,拜入长老门下,正式成为教中的一员。为了活命,试炼生只能拼命的学毒用毒,彼此下毒。在当年那场选拔中,我侥幸从众多试炼生中活了下来,但身上也早就被各种毒药侵蚀。“ “后来,我有幸获得机缘,服下了五毒教的圣物——七星海棠。七星海棠是五毒教上任教主何仙姑新培育出的毒药,毒性之强,世间罕见,制成毒药后无色无味,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此物虽是毒药但也是良药,我当时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正是用七星海棠解得毒。” “我的血早就剧毒无比,我想可能是这个原因,才意外地对你体内的碧茶之毒产生了奇特的克制效果。” 李莲花凝视着角丽谯苍白的脸,钝钝的疼,他深吸一口气,强制压下心头的不适,问道:“你何故如此?” 角丽谯只是轻轻一笑,“不过用些血而已,在五毒教,练毒制毒常常以血为引,并不足为奇。“ “可你当时明明恨我入骨,为何要舍命救我?”李莲花追问。 角丽谯有点疑惑地盯着李莲花,还未来的及细思他言语中深意,便听到院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角丽谯眉头轻蹙,轻声吩咐,“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第51章 你的功法呢? 李莲花坐在屋内,听着外面,角丽谯与来人的对答,不由得摇了摇头,伸手扶额边,显得颇为无奈。 见角丽谯面若寒霜地走进屋来,李莲花不由得有些心虚,假装不经意间低下头,避开了她凌厉的目光。 角丽谯圆睁着一双月牙眼恨恨的瞪着李莲花,眼中都是火气。 李莲花感觉如果她的眼神是利刃的话,已经在自己身上戳了好几个血窟窿了。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声音中带着几分歉疚,“昨日回来时,正好遇到几个山匪作恶,我就顺手教训了下。” 角丽谯冷笑,“区区几个山匪,还不是你堂堂李相夷的对手吧。” 李莲花听她又开始唤自己李相夷,讪讪一笑,低声道:“李婶的儿媳被山匪所伤,你也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我怕一尸两命……” “所以你就用内力给她运功疗伤?”角丽谯大声质问。 李莲花被她突然的暴躁震慑一下,一时有些胆怯,默声不语。 角丽谯见他如此,怒气更甚,双眼圆睁,恨恨的道:“李莲花,在你心中,是不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比你自己的重要千倍万倍?” 李莲花知角丽谯正在气头上,也意识到自己确实理亏。 他知角丽谯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起身取过药箱,柔声对她说道:“昨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若我早知道,你是用自己的鲜血给为我解毒,我定不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角丽谯怒气未消,猛地打掉李莲花伸过来的手,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一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人,来教我如何爱惜自己。” 李莲花无奈,只得又放轻些了声音,软语道:“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再轻易动用内力,可好?” 听到这番话,角丽谯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但她仍不依不饶地问:“那么,不知道李神医所谓的‘万不得已’又是指何等情况呢?” 李莲花心中不由得苦笑,女魔头真的是不好对付,便不搭话。只是轻轻地解开她手臂上缠绕着的白纱,为她查看伤势。 角丽谯见他动作轻柔,也未在阻止,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看清角丽谯左臂上密布的深浅不一的划痕时,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缩。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臂上显得甚是狰狞,他慌忙想要查看另一只手臂,却被角丽谯轻轻躲开,“另外一只没有。” 李莲花心中滋味复杂难辨,轻声低声,“你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这句是在问角丽谯,又像在问他自己。 角丽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自己换药,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换完药后,李莲花自然而然地为她搭了搭脉,这次角丽谯意外地没有反对。 不过一瞬,李莲花便眉头紧锁,惊道:“你的内力怎会如此空虚?” 他猛地抬头,盯着角丽谯,“你的功法呢?” 角丽谯却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抽回手腕,“废了。笛飞声那一掌震得我经脉俱断,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武功全废了。我的画皮功法本就是为笛飞声所练,既然对他毫无用处,我也没必要再进行修炼了。” 角丽谯随意地,抚了抚衣角,“所以就这样了白。” 李莲花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难怪她的性情变得不再那般偏执与狠厉,还时常畏寒,在自己虚弱不堪时还要给自己下软骨散,原来这一切皆是因为她武功尽失的原因。 她如今性格中的狠决渐褪,和邻里也算相处融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如此看来,武功尽失对于她来说,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只是她武功尽废,与乡野间一个普通山民无异,却要如何自保? 转念又一想,她如今安居在这小山村中,无甚仇敌,不涉江湖事,只是乡野区区恶霸,以她的本事足以自保。 想通了其中关节,李莲花便不再纠结,温和地说道:“你气血不足,我给你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一下。” 闻言,角丽谯却立刻摇头拒绝,“不要,药太苦,我不喝。” 看着她如孩子般的动作,脸上皱巴巴的神情,心中的莫名的一松,那股复杂难明的情绪也减轻了几分。 回想起自己被角丽谯哄骗着喝下的那许多苦涩药汤,李莲花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这几个月来,一直瞒着我,让我喝下那些毫无作用的苦药汤子,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角丽谯狡黠一笑,反驳道:“谁说没用的?你看你现在脸色不是比以前红润多了吗?那些汤药可都是我用上等的名贵药材精心熬制的。” “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呢?”角丽谯小声嘟囔。 李莲花闻言一噎,敢情女魔头是拿自己试药呢? 又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李莲花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抿嘴微笑。 他俯下身对着角丽谯柔声劝解,“你现在没有功法护体,昨日又为救我损耗了大量心血,必须要好好补补身子。我会尽量挑些不那么苦的药材来配药,喝完我给你糖吃可好?” 角丽谯听他语气轻柔,心情大好,便点头应允:“好吧,我要吃你最喜欢的松子糖。” 李莲花见她终于答应,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好,都依你。你先在屋里好好休息,我把李婶送的鸡炖上,吃完饭再吃药。” 一听到李莲花提及李婶,角丽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直视着李莲花,冷声说道,“李莲花,我警告你,若你今后仍旧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助他人,不论那人是谁,你救一人,我便杀一人。我角丽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李莲花见她说的认真,不由得心中发苦,暗道:这女魔头,果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李莲花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妥协:“好,我答应你,以后我绝不会枉顾自己性命救治他人。”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你以后能否别再用自己的血来为我解毒了!” 角丽谯闻言,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李莲花一噎,凝视了她片刻,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52章 我教你武功吧 月华如练,清辉温柔地倾泻在静谧的小院,照亮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月光的映照下,老槐树,树影婆娑,斑驳陆离地映在地面上,更添静谧之感。 离李莲花毒发已经过去三日,李莲花的身体已经恢复,只是角丽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还有些苍白。李莲花近几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为她温补身体,希望她能尽快恢复。 可能是精神不济,角丽谯这几日越发懒散,每日除了用饭,不是在睡觉,就是懒散地躺在躺椅上。 此时,角丽谯正悠然自得地斜倚在躺椅上,手指轻轻地掠过怀中温顺的狐狸精的毛发,眼眸半合,悠然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仿佛能捕捉到每一缕微光。 虽已是春日,但晚间仍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一阵不期而遇的凉风拂过,带着丝丝冷意,让人不禁轻颤。 李莲花目光落在角丽谯那被夜风轻轻撩起的衣袂上,红纱随风轻舞,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眉头轻蹙,轻声提醒,“春夜寒凉,莫要着了凉,进屋吧。” 角丽谯闻言,缓缓转过头来,月光下,他一身青衫更显飘逸出尘,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声音轻柔,应了一声“好”。 角丽谯轻拍怀中的狐狸精,正在酣睡的小家伙猛然惊醒,嗖地一下跃出怀抱,蹦跶到李莲花跟前,摇着尾巴,欢快地在李莲花面前跳跃旋转,好似在展示它的喜悦。 李莲花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转而温顺地在李莲花脚边蹭来蹭去,好不亲昵。 角丽谯瞧在眼中,笑着嗔怪道:“真是个鬼灵精,惯会讨巧卖乖。” 小狐狸仿佛听懂了般,那双灵动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头又在李莲花脚边蹭了蹭,便向刚起身的角丽谯起身跑去,纵身一跃便要扑入她的怀抱,想寻求女主人更多的宠爱。 角丽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身形一晃,便往后栽去,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家伙,真是调皮!” 然而,预想中的摔倒并未发生,她反而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抬头望去,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与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睛相遇,有些局促不安。 她慌忙间挣脱了李莲花的怀抱,迅速站定,脸颊微红,不敢再直视那双令她慌神的目光。 李莲花却并未注意到角丽谯的异样,而是轻轻摩挲着手指,指尖传来的凉意直达心底。 李莲花眉头微蹙,心中暗自忧虑,他一直知晓角丽谯体寒,却未曾料到她的身子竟如此冰凉。望向略带羞涩的角丽谯,略一沉吟,温声道:“我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法吧。” 角丽谯面上却未出现预料中的喜悦之色,反而是神色微微一滞,目光复杂地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一时拿不准角丽谯心中所想,便也静静地看着她。 只听她淡淡地回道:“我这人,向来随性懒散,武学之道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吸引力。曾经的苦练,也不过是为了便于统领金鸳盟。如今,我们在这小山村隐居,生活安定,远离尘嚣,练武何用。”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继续说道:“我的武学天赋,你我都心知肚明,十年苦修也难及你万一。再者,有你在侧,我何须再去承受那份艰辛。”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盈盈的目光,神色晦涩不明,低头思索片刻,语气更添几分温柔:“我知你心性,但身体是根本。你如今这般娇弱,连春日微寒都难以抵御,长此以往,只怕对身子不利。我传你一套温养内息的心法,强身固体,以后若……有武功傍身,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角丽谯神色微变,随即便挑眉一笑,轻轻搓了搓双手,避开了话题说道:“是啊,这夜色里的风,确实有些凉意袭人。咱们还是回屋去吧,屋里暖和,要不真的要得风寒了。” 第53章 我杀人了! 不待李莲花有所回应,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透露出极度的慌乱与不安。 李莲花与角丽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院外。只见夜色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奔来,显得格外焦急。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两人面前时,猛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颤抖:“李相公,李夫人,我……我……,求求您们……救救我阿爹……求求您们……我……我……” 她的言语因惊慌而显得支离破碎,结巴了许久,却始终未能说明白她的困境,那双充满无助与迷茫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李莲花在天胡跑到院门口时便已认出她来,见她如此惊惶失措,且手上还沾染着血迹,不禁眉头紧锁,尽量温和了语气说道:“别慌,慢慢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天胡依旧沉浸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又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别怕,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尽力相助的。” 天胡在李莲花的安抚下,神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但眼中仍残留着惊慌与悲痛。她抬头望向角丽谯与李莲花,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哽咽着说:“我……我杀人了……呜呜……我不小心杀了我阿爹……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莲花闻言,心中一震,随即转头看向角丽谯,见她眼中有着与自己一样的错愕,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眼中闪着些许的悲悯之色。 愣神一瞬,角丽谯轻轻蹲下身,将天胡扶起,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用柔声安慰,“不怕,慢慢说怎么回事?”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柔轻抚,天胡心中的恐慌渐渐消散了一些,她慢慢止住了哭泣,声音虽仍带着颤抖,但已能较为连贯地叙述:“当日,我听从了夫人的建议,回家试图劝说阿娘与阿爹和离,谁知被突然回家的阿爹听到了……他大发雷霆,打了我一顿,便将我关了起来。” “阿爹知道相公和夫人曾经帮过我们,便逼问阿娘家中是否还藏有银钱。最终阿娘挨不住他的拳脚,便将剩下的银钱交给了他,阿爹拿了钱便离开了家。阿娘见他离开了家,便将我放了出来,叮嘱我不要再激怒阿爹。” “今天傍晚,阿爹醉醺醺地回来,又逼着阿娘来找夫人索要更多钱财。阿娘不同意,他便对阿娘动起了手。我看不下去,便上前护住阿娘。阿爹见状,愤怒之下竟说要将我……” “他说……他要……将我卖到窑子里去,省得我在家碍他的眼。他强行拉着我往外走,我拼死反抗,手脚并用的与他扭打起来。不知怎的,他突然就往旁边栽去,然后……然后……我看到他头磕在了石桌上。” 说到这里,天胡的声音再次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倒在地上,满头是血,一动也不动。阿娘唤他,他也不应。阿娘和弟弟妹妹都被吓坏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天胡的目光又变得迷茫而无助,她无助地望着角丽谯与李莲花。 角丽谯眉头紧锁,心中有一瞬的怜悯,见李莲花脸上也全是悲悯之色,心中暗自轻叹一声,对天胡柔声说道:“别怕,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闻言,天胡脸上闪过惊喜之色,神色也不复刚才的慌乱。连忙用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领着角丽谯和李莲花快步向自家走去。 第54章 开解 破败的小院,三间茅草房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凄凉。婉娘搂着孩子呆坐在院中,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直到看见角丽谯与李莲花的身影,她的眼中才重新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李莲花疾步至倒在地上的王胡子身旁,伸手摸了摸,身体早已冰凉。不免有些沉重与无奈,心道:“王胡子这人渣死有余辜,只是可怜了天胡小姑娘,背负上了弑父的沉重枷锁,恐怕这将成为她一生难以释怀的阴影,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解脱了。” 李莲花站起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天胡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眸上,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幼小的心灵。 角丽谯站在一旁,脸上早已没有了初始的悲悯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与冷静。她与李莲花对视一眼,明白他的担忧。 角丽谯在夜色中静默一会,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蹲下身,目光平和而深邃地望向天胡,“天胡,你恨不恨他?”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角丽谯,呆呆地道:“我……我不知道。” “如果他不是你的爹爹,他如此对你,对你的阿娘,对你的弟弟姐妹,你恨不恨他?”角丽谯继续追问。 天胡的眼神在刹那间凝固,随即被愤恨之情迅速占据,“恨,我当然恨他。他好吃懒做,除了赌博什么都不会做,家里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他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稍有不如意,便对我们动辄打骂,我阿弟的腿就是他打伤的……” 说到这里,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目光刹那间凝聚出滔天的恨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恨他,很恨……很恨……我不明白,为何这样的恶人竟会是我的父亲?” “他如此可恶,让你们饱受折磨,是不是大坏人?” 天胡怔怔地凝视着角丽谯那温柔却充满魔力的脸庞,她的声音如同云朵般柔软,却悄然间撩拨起了天胡心底深处那个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念法——一个既危险又禁忌的念头,一个不被阿娘,不被世人所接纳与理解的念法。这个念头在她心底如同暗流般涌动,时而浮现,次次被她强行按捺回心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而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空气,“没错,他就是个大坏蛋,比山林里最凶猛的野狼还要可怕千百倍!” 天胡回头错愕地看着突然出声的男孩,低声轻唤:“阿弟,你……” 不知何时那一直坐在婉娘身边的小男孩站了起来,看起来约莫十岁上下的年纪,同样的骨瘦如柴,满脸菜色。 他双眼圆睁,满脸愤慨地喊道:“阿姐,阿爹真的是这世上最坏的人,我恨他!” 天胡闻言,脸上的紧张与挣扎渐渐被一丝释然所取代,仿佛从弟弟那里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与认同。 角丽谯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深意:“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比豺狼虎豹更加残忍无情的恶人,你们认为他是否应得应有的惩罚,甚至是……死?” 天胡与男孩不约而同地望向一旁呆坐的婉娘,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动摇与挣扎,但最终,他们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各自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角丽谯沉吟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实,你们或许未曾知晓,王胡子实则非凡尘俗子,而是天上玉帝座下的卷帘大将,因触犯天条,被贬至凡间,历经十世轮回之苦,以赎其罪,每一世都需深刻体验人间种种疾苦,方能重归天庭。” “这一世,他命中注定要以恶人的面目出现,承受贫穷、苦难,乃至众叛亲离的煎熬。他最终死于自己子女之手,这正是他这一世既定的命运,意味着他已完成这一世的试炼,功德圆满,已经步入下一世轮回了,所以你们无需为他担忧,更无需因此而自责。” 望着众人脸上交织着惊讶与崇拜的神色,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她知道自己与李莲花因为身份与神秘,在这些小山村的村民中颇具威望,既然如此,那便利用一下吧。 角丽谯转向李莲花,眉眼含笑,缓缓说道:“这可是李相公夜观天象,辅以周易八卦之精妙,历经数夜苦思冥想,推算出来的。” 李莲花心领神会,附和道:“没错,经历这一世的苦难,你们阿爹的下一世将会诞生于显赫之家,虽会遭遇家族兴衰之波折,但终能颐养天年,得享善果。” 天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踌躇的问道:“他下一世真的会大富大贵吗?” 李莲花轻轻颔首,语气坚定:“定能生于公侯之门,少时尽享荣华富贵,一生衣食无忧。” 第55章 还能坚持多久? 角丽谯也微微点头,伸手拉过天胡的手,慢慢走到水盆旁。她从水缸中舀起一瓢水,轻柔地为天胡洗去手上的血迹,那动作虽轻,却似乎蕴含着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不仅洗净了小姑娘手上的血迹,更似在抚慰她内心的伤痕。 角角丽谯轻轻晃动着天胡洁净的手掌,低声宽慰,“这本是你阿爹的命运,他已经无牵无挂地遁入轮回。所以,你只需要忘掉过去,继续往前走,过好自己的生活。你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男孩望着角丽谯恍如仙子的脸庞,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对着天胡叫道,“阿姐,他本就整天做要大富大贵的美梦,如今美梦成真,更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你不用自责。没有他,我们会活的更好。” “对,没有他,我们会活得更好,死的好!”一直呆坐的婉娘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坚定。 这让角丽谯颇感意外,第一次正眼瞧了瞧她,见她目光清明,面上也不复刚才的迷茫。 没想到这一变更竟能让她有此变化,看来也并不全是无药可救。 而天胡更感到意外,她从未见过如此果敢的母亲,在自己与阿爹之间,这是阿娘第一站在自己的这边,让她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 天胡望着阿娘与弟弟妹妹,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责怪自己,反而感觉他们之间前所未有的团结,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力量。她不再害怕,挺直腰板,坚定地看着角丽谯与李莲花说道:“我们会好好地生活的。” 角丽谯嘴角先是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随即那笑容中却夹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李莲花静静地凝视角丽谯,忽然心中酸楚无比。 当年,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绝望中反抗,失手终结了欺辱自己的恶魔。后来,她又是怎样熬过那些因为杀人而惶恐无助的日日夜夜的呢?尽管那畜生之死实则是罪有应得! 可曾有人像现在的她这般温声巧语地为她宽解? 她是否也曾无数次在心底默念,那是命运对那恶魔的审判,以此寻求内心的慰藉与安宁? 婉娘忽然间有了作为母亲和一家之主的自觉,略一思索便决定王胡子葬在后山,对外宣称他躲避债务,不慎失足落下山崖而死。 李莲花见她们孤儿寡母,便帮着他们一同妥善安葬了王胡子,才与角丽谯一道回家。 “你当年也是这样开解自己的吗?”李莲花低沉着嗓子问道。 “嗯,不过当年我骗自己,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山中豺狼所化,我杀他,本就是为民除害。”角丽谯轻声细语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李莲花心中明了,角丽谯之所以向天胡她们编织王胡子是天上神仙的谎言,全是为了保护她们纯真的心灵不受伤害。 月光下,他凝视着角丽谯侧脸,感觉那精致的轮廓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辉。 角丽谯扭头看向李莲花,一双眼睛黑的发亮,“李莲花,其实有些生死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往事里的一些人和事,你就忘了吧。” 李莲花微怔,他自是明白角丽谯的意思,她实在在劝解他对过去的一些执念应该放手。 李莲花转目望向那轮圆月,细思,其实他已经好长时间未曾想起过去一些人和事了,也许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放下了那些执念。 角丽谯见他失神,一时不明白他的心思,害怕他又钻牛角尖,便出声打断他,“你回去多洗几遍澡,碰了那个人渣,一身的晦气。”语气颇为嫌弃。 李莲花闻言,嘴角泛出点点笑意。他知道,以角丽谯的行事作风,一瓶化骨水就能让王胡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她耐心地陪天胡她们将尸体掩埋好,她确实变了很多。 李莲花望着月光下的倩影,神色晦暗,她变了很多,那他自己呢? 日日对着她,自己的心还能坚持多久? 第56章 你要去哪里? 最近几日,角丽谯的身子在李莲花的精心照顾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可能是最近将养的太好,脸上也变得粉嫩嫩的,竟让角丽谯生出自己是不是年轻了几岁的错觉。 日子过的太过舒心,唯一让角丽谯隐隐觉着不安的,便是李莲花对她过分的好。 无论她提出何种过分的要求,李莲花都含笑应承,无论如何使性子他都包容。 然而,在这份过度的关怀与包容之下,角丽谯总能感觉出隐藏在他笑容下的不安与忧愁。 最近,角丽谯时常看到李莲花坐着发呆,好似心中有万千愁绪。而她每每问及,他又总是含笑说“没事”,他这般试图粉饰太平的回答,让角丽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昨日,角丽谯告诉李莲花今日会随六婶一起去镇上,为春姐儿置办嫁妆。今日刚破晓,李莲花便起了床,为角丽谯准备早饭。 角丽谯似乎很是着急,胡乱地了几口,便急着出门。 “角丽谯,”看着匆匆而过的身影,李莲花心中莫地一窒,忍不住轻声唤道。 角丽谯在门口停驻,回身面向他,脸上带着一抹笑容,问道:“有事?” 站在晨光中的角丽谯,靓丽温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李莲花忽然觉着有几分不真实,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李莲花眼眸微动,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他努力地用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笑,低声说道:“路上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角丽谯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脸上便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笑吟吟地望着他,脆生生地应道:“好,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李莲花轻轻避开她盈盈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快去吧,别让六婶久等。” 角丽谯在心底自嘲一笑,应了一声“好”,便消失在晨光中。 李莲花久久地凝视着角丽谯身影消失的方向,直到狐狸精耐不住饥饿,叼着饭碗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李莲花伸手轻轻地揉揉了狐狸精头顶的绒毛,低语细语道:“以后,你要更加乖巧,多陪陪她,让她开心些。” 李莲花起身为狐狸精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把这几日角丽谯练习的琴谱一一做好注解,放置在琴案上。 待一切收拾妥帖,又在院中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屋,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背着身上,迈步走进角丽谯的卧室。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李莲花始终恪守礼教,除了那次因眼睛尚未复明,为了勘察周遭环境来过一次外,他从未踏足过角丽谯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比自己的稍显华贵,屏风后放在一张精致的楠木床,床上铺着锦缎被褥,地上铺着花纹地毯,柔软舒适,窗下的几案上放着那把两人一起买的相思琴,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味,处处透露出女儿家的娇柔与馨香。 李莲花闭上眼摇摇头摒弃心中杂念,走到精雕细琢的红木梳妆台前,将辞别信、扬州慢心法和相夷太剑剑谱放在上面,又从怀中掏出玉佩和荷包放在剑谱之上。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纠结一会,终是不舍,回身将放在梳妆台上的红色荷包收入怀中。 李莲花将包裹放在马鞍上,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他生活了将近八个月的院子,院中的每一个事物,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他缓缓回身,准备牵马离去。却不料,一回身便看到站在身后的角丽谯,正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角丽谯眼中看不出情绪,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准备去哪里?” 李莲花的心猛地一沉,本就因不知如何面对她,才想着悄然离开。此刻看见她,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愣愣的望着她,话语间带着几分迟疑与无奈,“你没去镇上!” 角丽谯并未直接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是承诺过,若要离开,定会告知于我吗?” 李莲花自知理亏,声音不由得放低了几分:“我……我给你留了书信。” 角丽谯气极反笑:“呵,李门主好借口!” 见他始终不敢直视自己,便上前逼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要离开?”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那双乌黑澄亮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去,心中有些慌乱。他心思百转,千言万语在舌尖绕过一圈,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飘散在空气中,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你不说,不如让我替你说如何?” 角丽谯见李莲花沉默无言,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在害怕,你怕背负上我的恩情。你怕我这个诡计多端的‘妖女’救你是另有所图,担忧你这个仁义无双的武林正义之光,会不慎落入我精心布置的陷阱,毁了一世英名。” 角丽谯嘲讽一笑,又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又或者,你在害怕,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怕自己会爱上我?” 李莲花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但他仍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不让自己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毫无波澜的面容,心中的怒意与不甘愈发强烈,胸口犹如一团火炙烤着自己。 “李莲花,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个很自私,很残忍的人。你不想亏欠任何人,但总是舍己为人让别人亏欠于你,自私的让别人想着、念着你。你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残忍的让那些在乎你的人因为不能帮助你而悔恨痛苦。” “你还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只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害,你便用冷漠与疏离为自己筑起一层厚厚的外壳,把自己的心紧锁其中,既不敢接纳任何人的情感,也不敢流露丝毫真情,因为你怕再次受到伤害。” 李莲花心中泛起无边的苦涩,同样的话方多病也曾对他提及。是呀,自己是怎对待待自己一片赤诚的方小宝呢? 也许吧,自己就是一个如此自私残忍之人,渴望着被铭记、被怀念,他苦涩一笑,“所以,不值得,角丽谯,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待我如此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为我解毒。 第57章 你喜欢我可好? 望着李莲花凄楚的神情,角丽谯心仿佛被利刃捅过般生疼,她任由这份疼痛放大,直至如潮水般汹涌,席卷全身。 她原想精心布局一场情爱的棋局,却未曾料到自己先猎物一步深陷其中,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本是气恼他的不辞而别,尽捡些捅心窝子的话说于他听,但此刻,望着他如此模样,满腔的怒意瞬间化作了无限的柔情,她柔肠百结,急切地说道:“不是的,李莲花,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该如何待你。” “你知道吗?当初我发现从狼嘴里救下的人是你的时候,第一念头是把你再扔到狼窝里去,我至今不解,当初为何要将你带回来,现在我却万分感激当初我的决定。” “在你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想过无数种报复你的办法。想过让你成为我的棋子,替我杀了笛飞声;想过要你的绝世武功;想过将你做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供我驱使;甚至还想过要将你卖到风月之地当小倌。” “李莲花,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厌,醒来就忤逆我,我真的是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可是,我想过的所有报复你的手段一样也没付诸行动。” 角丽谯凄然一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任由你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却未动你分毫。你,总有这样一种魔力,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能为你臣服,包括你的仇敌。” “当你告诉我,男女之情要两情相悦的时候,我是想过要让你爱上我,然后再狠狠的抛弃你,要用这样的方式了报复你。可是李莲花,你真的很可恶,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纵容我的坏脾气,为什么要让我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你知道吗,李莲花你这个人有毒,你让我觉着自己很可笑,布局之人先入了棋局,而猎物却还无动于衷。”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无动于衷的神情,心中无限的悲苦和苦涩。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以他一贯来的的心性,完全做得到装聋作哑,好似无事发生一样,总能在风暴之后恢复一片宁静,使用他那惯用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来粉饰太平。 她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等到了这一天,她绝不能输了气度,也要云淡风轻,也要他知道他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玩物。 但她现在后悔了,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陪着自己,在乎自己,心中就惊恐不已。 什么气度?什么骄傲?她通通不要了! 她只要他! 角丽谯苦涩一笑,“李莲花,你知道吗?我曾一度怨恨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恨单孤刀,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所有人,我甚至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害你如此。为何偏偏是我,害的你从一个鲜衣弄马,纵横恣意的少年英雄,落得如此困境。” “可后来,我又忍不住地想,这样也很好,以后我会陪着你,恋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角丽谯缓缓走近如雕塑般站着的男人,轻轻拉起他的手,两只好看的月牙眼里盈满泪水,仿佛睫毛轻轻一颤,泪珠便坠落下来。 她抬起头,蕴含着太多感情的双眸深深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祈求,“你知道吗?我嫉妒乔婉娩,嫉妒的要命,嫉妒她能得到你的爱,痛恨她得到你的爱不好好珍惜,但又庆幸她的不珍惜。” “李莲花,你不要走好不好?让我给你解毒好不好?你试着放下乔婉勉,喜欢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如乔婉勉温柔贤惠。但如果你喜欢,我会学着做个贤妻良母,更不会将你的真心弃之如敝履,我一定珍之重之,此生不渝。” 李莲花觉察到角丽谯握着自己的双手隐隐发颤,心中木木地发疼,眼角涩意横生,他不忍心看她这样,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情绪,喉结滚动,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来,“角丽谯,你很好,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什么。” 角丽谯心中悲凉,纳纳地问道:“我很好,只是你不爱我对吗?” “李莲花,你比笛飞声还残忍,他起码从未给过我希望,而你却先给了我一缕光明,再亲手将其熄灭。我从未如此卑微过,没想到我角丽谯有一天会如此卑微地祈求一个男人的爱。李莲花,你知道吗?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对不起。”李莲花心潮翻涌,却闷闷地找不到出口,胸口犹如被巨石压住,万千情绪最终只化作残忍的三个字。 李莲花并非迟钝之人,对于角丽谯的情意,他早已有所察觉,但现下真的亲耳听到她如此深情的告白,仍是震撼不已。 此刻,李莲花的思绪如同乱麻,心如乱撞的小鹿,找不到片刻的宁静。繁乱的思绪,陌生的感觉,强烈的冲击,让他感到窒息,犹如一条溺水的鱼般喘不过气起来。 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李莲花很惶恐,他急需一片宁静之地,去整理这纷杂的思绪。 第58章 恩怨两清 角丽谯眼中的荧光瞬时黯淡,盈满泪水的双眸轻轻一闭,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李莲花望着她泪湿的双颊,心如万箭穿心般密密匝匝的疼,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予一丝安慰,但最终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角丽谯迅速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她睁开眼,望向李莲花,眼底泛起冷意,“李莲花,你若敢踏出一步,我誓要乔婉勉付出代价。” 李莲花微微愣神,随即便笃定道:“你不会的。” 角丽谯一愣,是呀,她不会。 她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做让他伤心的事。 哈哈,李莲花这是吃定了她。 角丽谯很是奇怪,以前追着笛飞声时,她坏事做尽,从不顾及笛飞声的感受,现在自己爱上了李莲花,却不舍得做出任何一件让他伤心的事。 “非走不可吗?” 李莲花脸上露出无奈与挣扎,“你给我点时间……” “好,你走吧。”角丽谯急急地打断他。 既然留不住,那她便选择放手,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与骄傲。 说完,她毫不迟疑地转身进屋,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便会改变心意,做出让他厌恶的事情。 李莲花未曾预料到,对话会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地,怔怔出神,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角丽谯回到屋内,一眼便看到了李莲花放在梳妆台上的东西,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不及多想,疾步冲出房间,身形一闪便到李莲花面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目光落在角丽谯紧握这手中的物品之上,解释道:“你现在武功尽失,我……” 角丽谯目光扫过李莲花背在背上的包裹,依旧是他以前的旧包裹,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他以前的旧衣衫。 原来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他统统留了下来,这是要和自己断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不留任何念想。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决绝! 好!好!很好! 角丽谯感觉心中的怒火几乎将要自己吞噬,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她抬手将那本记载着“扬州慢”与“相夷太剑”的武功秘籍撕的粉碎,扬手纸屑便像雪花般飘洒下来。 “我角丽谯不需要!既然李门主不需要我东西,那我角丽谯也不稀罕你的东西。” “世人皆传李门主的‘扬州慢’与‘相夷太剑’举世无双,还不是败于我这‘妖女’之手,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我角丽谯立足江湖,靠的从来不是武力。” “你我既非同路人,又何须再作虚伪之态。” “我早就说过,你的毒本就是我下的,救你一命,全当是了结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往后,你我恩怨两清,江湖路远,不复相见。” 言毕,她决绝转身,回到屋内,只留下一地的碎屑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决绝之气。 李莲花僵立当场,目光空洞。 恩怨两清,不复相见! 真的不见了吗?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为何心会如此痛?空荡荡的,无处安放?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即便是昔日东海一战后,身受重伤回到四顾门,听到那些让人心寒的指责,虽然心痛,却也能迅速理清思绪做出决定,他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而今,他却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四周一片迷雾,下一步该迈向何方,心中竟无半点头绪。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他无法集中精力,让他无法思考。 唯有逃离,他需要寻一静谧之地,让他好好梳理这纷乱的心绪。 静静伫立在门后的角丽谯,听着李莲花上马离开的声音,终是泄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呜咽出声。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真的很痛! 第59章 想她 李莲花翻身上马,双脚狠夹马腹,一路疾驰而去。 烈风从耳旁刮过,他的心绪也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无章。 要去往何处,去向何方,他浑然不知,也不在意,只是任凭马儿自己飞奔。 出乎意料的是,马儿识路,一路飞奔至镇上的成衣铺便停了下来,当李莲花意识到时,只得苦笑摇头。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落,店铺大多已关门歇业,店主纷纷归家享受天伦之乐。 李莲花,一人一马立于街头,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落寞。 十年来,自己也是这般一人过的,不知为何,现在竟觉尤其的形单影只,犹如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莲花低叹一声,拉紧缰绳,驱马至一家客栈,翻身下马,准备住店。 他习惯性地伸手扯下钱袋,拿在手中才惊觉里面装的是角丽谯给的用于日常采买的银两,连钱袋也是她描的花样子,让成衣铺订做的。 李莲花自嘲一笑,转而伸手至马鞍旁的蓝色包袱中,翻找一番,只摸出几枚铜板,脸上的笑容更是无奈与苦涩。 他又伸手摸了摸紧贴着胸口的荷包,久久不能回神。 他曾以为放下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便能割舍掉对她的思念,却未曾料到,她早已植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身边的事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有她的影子。 身上银钱是她给的,身下的坐骑是两人一起买的,脚上的鞋履是她选的,头上的发簪是她挑的,怀里的荷包是她绣的…… 李莲花忽然觉着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滑稽可笑。 他牵着马,慢慢朝镇外走去。 一路行来,路过熟悉的街景,脑海中掠过的全是角丽谯的身影。 成衣铺的老板娘为她定制的春衫是否到货,书肆的货架上是否又添了她所钟爱的传奇话本,街角的糕点铺是否还在卖她喜爱的糕点。 这份莫名的情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李莲花觉着自己要被角丽谯逼疯了,眼前全是与她相关的点点滴滴,赶不走,挥不去。 他原本是打算寻一静谧之地,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想想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但此刻,他只想逃避,不想理这些恼人的情绪。 酒? 对,酒,一醉解千愁,今日就来个不醉不休。 李莲花取出从包裹中摸索出那几枚铜板,从酒肆中换了一坛清酒,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直向镇外的小山奔去。 一路疾驰至山腰,他随意地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倚树而坐。 抱起怀中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猛灌,他想喝醉了就好了。 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 一坛酒灌下,非但未能解忧,反而让头脑却更加清醒。 那些关于角丽谯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生气的她,任性的她,欢笑的她,撒娇的她……无一不在她脑海中回放,或喜或怒,或嗔或痴,样样都难忘,处处都动情。 他苦笑,怀疑自己是否被角丽谯下了蛊,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不受控制。 他以前从不这样儿女情长,收到阿婉分手信的时候,虽然也伤心过、失落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般。 也许是以前的李相夷身边有太多的人和事,而现在的李莲花孑然一身,身边只有她,所以才会这样。 一定是这样,他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 过段时间就好,就会不在那么痛苦。 他反复地宽慰自己。 其实,李莲花是分辨不清自己对角丽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的。 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同于与乔婉勉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年少,情窦初开,心生爱慕,简简单单,虽然后来那份感情对于李相夷与乔婉勉来说并非全然美好。 而他对角丽谯的感情里混杂了太多的东西。 有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有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之情,有对她不幸身世的怜悯之情,还有他们因两人同是南胤血脉,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亲情……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少许可能被她利用的隐忧与戒备…… 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如同迷宫般,让他无法分辨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哪个感情多?哪个感情少? 然而,在这个情感的旋涡之中,有一点他却异常清楚。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能想起角丽谯手臂上因为给自己解毒而留下的道道伤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每当此时,那无可抑制痛惜夹杂着无边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愿再看到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这份她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恐惧驱使他想要逃离。 逃离她的身边,这样她就会安全。 其实,他早已决定,此生将孑然独行,无牵无挂,直至岁月的尽头。 这决定不仅仅是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无奈,更因他早已看尽世间百态,对红尘纷扰心生厌倦,并非是一心了断红尘事,只身向佛,只是觉着没意思。 在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滚滚红尘中,他发现自己除了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已一无所有。 往昔的功名追逐、尔虞我诈、人情淡薄,如同利刃,将他的心伤得体无完肤。 他用了十年的时光,才让它不再疼,不再痛。 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曾被方小宝、笛飞声的朋友之谊温暖过,也曾生出脉脉温情。但在这份温情之下,他仍保持着一份清醒与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愿成为他们的负担,也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他选择悄然离去。 天地之大,逍遥自在。 而角丽谯所求的是男女之情,李莲花深知这将意味着要毫无保留地向对方交付身心。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这将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所以他畏惧了,退缩了。 角丽谯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不敢爱不敢恨的懦夫。 可是如果,真的舍弃这份牵挂,这份情爱,自己就真的能逍遥自在吗? ps: 这章写的有点乱,想到什么写了什么。 李莲花这人,别人的事情他看的很清楚,一遇到自己的事情,他就开始犯糊涂,尤其感情的事情。 他侠肝义胆,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可以为了江湖道义、国家安定舍身取义,但是,一旦碰到感情的事情,他就变成了鸵鸟, 龟缩在自己构建的安全区域内,不肯迈出一步,要不他也不会十年,都不去问问乔婉娩的真实想法。 我觉着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敏感的人,还有些缺爱,希望被别人认可、接受、崇拜,一旦被别人否定了,他便缩进了自己的安全壳内。 完了,完了,感觉越分析,花花的缺点越多,怎么办? 没事,没事,瑕不掩瑜,还是很爱他的,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暖的人。只不过是对自己狠了点,需求有点少了。不敢成为别人的累赘。 当然这只是自己个人的一点看法,不一定对。 第60章 决定 四月初的夜晚,仍然寒凉。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李莲花却并未感受到丝毫寒意。 也许喝的酒的缘故,他的思绪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混沌不清,却又异常地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清醒。 时光悄然流逝,在他无意识的枯坐中,天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露出点点晨光,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晨光熹微,路上行人渐多,急着去镇上赶工的长工、出摊的小贩行色匆匆,喧嚣不断。 然而,李莲花却恍若未觉,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对夫妻正合力推着早点摊子匆匆赶路。妇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一个大男人,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犹豫不决,还不如我一个妇人来得干脆。” “我这不是担心嘛,怕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男子憨厚地辩解道。 女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地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就守着这个路边摊吗?钱没了,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现在不趁着年轻搏一把,难道要等将来后悔吗?你这样瞻前顾后的,怎么能成大事。” 男子似乎还在犹豫,并未搭话。 “你不要老想往坏处想,不往前迈一步,怎么知道结果是好是坏?我觉不信了,以咱们俩的能力盘不活一个小店。再说失败了又能怎样,咱们再多摆两年早点摊子便是。别婆婆妈妈的,像个老爷们一样,说吧,到底干不干?” 男子似乎被说动,沉吟片刻道,松口道:“行,听你的,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 女子喜笑颜开,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这才像个大老爷们,我就说我没嫁错人。” 那男子似乎憨憨地笑了声,“那晚上回来咱们再去找刘叔打听打听,多了解些情况……” 两人边说边走,逐渐远去,后面的话虽然已经听不清,但是,远远地还能听到夫妻两人的欢笑声。 笑声渐行渐远,李莲花猛然间犹如被人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他微眯起眼睛,望着那轮出声的红日,想自己还是李相夷时,做事果决,从不瞻前顾后。怎地变成李莲花后后,就开始思虑过甚,做起事情畏手畏脚起来? 实非大丈夫所为! 他盯着那轮艳红的朝阳,一遍遍的问自己,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最渴望的是什么? 渐渐地,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愈发清晰,震耳发聩——角丽谯。 想见她,想陪着她,想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自己面前犹如那轮红日般明媚张扬。 这一刻,李莲花仿佛拨开了心头的迷雾,豁然开朗。 李莲花毕竟还是李相夷,一旦知道了自己真正所想,便不再纠结。 他迅速起身,翻身上马。 他要回去,回去见她,回去告诉她,他心悦她! 风驰电掣般地疾驰,李莲花奔出数里,忽然又调转马头,向镇上赶去。 昨日惹恼了她,以她的脾气,回去后,她一定会和自己闹腾一阵,他要想想办法,怎样哄哄才好。 她脾气不好,容易耍小性子,但是也好哄的很,说几句软话,便能让她转怒为喜。自己昨日确实有点过分,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能哄她开心。 他策马前往镇上,心中一一盘算着,要做些什么哄她开心。 先去给她拿春衫,女孩子看到漂亮的衣服总会开心些;然后再去给她买些缠绵悱恻的话本子,明明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却最是痴迷话本中的情情爱爱;再去给她买些喜爱的糕点,其实她并不喜甜食,之所以喜欢街角糕点铺的糕点,只是因为他们做的糕点小巧可爱,她呀,总是对好看的东西爱不释手。 他要抓紧时间,快些才行,她呀,一生气就不爱吃饭。 昨天如此伤心,以她的脾气,一定没好好吃饭。其实,她肠胃也不好,不吃饭就容易胃疼。 他要赶紧赶回去给她做午饭,午饭就给她做她爱吃的牛肉火锅,搭配上特制的辣酱,想象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可爱模样,李莲花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李莲花一路疾驰,马蹄得得,离她越来越近,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终于到了院门前,却发现门扉大开,角丽谯那匹枣红色的马也无了踪影,他的心猛地一紧。 匆匆下马,直奔她的卧室,果然空无一人,他又连忙奔到她豢养的蛊虫旁,见那黑色的小虫子仍然安静地待在罐子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角丽谯对那些毒虫宝贝的很,既然未将它们带走,应是临时外出,他心中稍安,归置好从镇上带回的东西,他便开始着手给她准备午饭。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李莲花孤坐在餐桌旁,心绪愈发焦躁不安。他去村里问过六婶、婉娘她们,无人知晓角丽谯的去向。 她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归? 想起她的“江湖不见”的誓言,李莲花心中更是慌乱。 她是要放弃自己了? 李莲花眉头紧锁,愁肠百结。 一会想,以她执着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一会又自惭形秽地想,自己毕竟不是笛飞声,只不过和她相处短短几个月,她怎会对自己有如此深的爱恋? 一会担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所以才会迟迟不归?一会又万分懊恼,她一个弱女子,武功尽失,自己怎地如此糊涂,留她孤身一人在此?一会又安慰自己她向来聪明机警,如遇危急,定能化险为夷。 ……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千万种可能在他脑中徘徊,忧虑如潮水般涌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本想出去寻她,却又发现自己对她所知甚少,不知该从何找起,更怕若自己出去后,她又回来该怎么办。 他愁绪满腹,举棋不定,竟这样坐立不安的等了一整夜。 待到次日,天空已经发白,角丽谯仍旧未归。 李莲花终是做出了决定,他取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下一封书信,置于桌上,便要出门寻她。 走至门口,又忽地停下脚步,转身返回屋内,取出一个大箱子,把装着蛊虫的瓶瓶罐罐全都放了进去,确保无一遗漏后,才把箱子背在背上,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原来,他担心角丽谯仍在气头上,并不肯原谅自己,回来后并不愿与自己相见,反而转身离去。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她素来珍视这些蛊虫,如若找不到它们,定会等自己回来。 第61章 寻她 李莲花一连跑了三个镇子,却始终未能觅得角丽谯的踪迹,心中越发焦虑。 时至近午,阳光渐烈,只觉头晕眼花,他深知自己这是体力不支,从与角丽谯争吵开始,他整整两天未进汤食。 看到路边有一家面摊,便下马进店,虽然他并未感觉到饥饿,也无心吃饭,但他明白他必须停下来补充点体力,否则找不到人自己先累到了。 李莲花点了一碗阳春面,刚坐下吃了一口,便听到邻桌二人压低嗓音的交谈声。 “咱们真的要去报官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一人问道。 “不去能咋办?咱俩都被那妖女下了毒,不出两日就得见阎王。报了官,兴许还能拖两天,求个解药。”另一人无奈回答,语气说不出的害怕与凄苦。 紧接着,先前发问之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物件都微微颤动,\"他妈的,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娘们儿外表赛过天仙,心肠却比蛇蝎还毒,把咱们全给算计了,这回算是栽大跟头了,奶奶的!\" 他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满腔怒火地骂道:\"呸!说起来还不是老大的错,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动步,害得咱们全都着了她的道。真是可恨!\" 另外一人斜了一眼说话之人,“其实,也怪不得老大,寨里的兄弟那个见了她,不都脚软腿软,你不也在背后艳羡了半天。” 旁边的人斜睨了他一眼,叹气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大固然有错,但寨里哪个兄弟见了她,不是心里直痒痒,连你自个儿不也在背后艳羡了半天吗?谁又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如此狠毒。\" 李莲花听他们说了半天,心中预感他们口中的女子便是角丽谯,便起身,移步至二人桌旁。 只见一人身形瘦削,一双眼睛精光尽显,另一人则体格魁梧,显得颇为粗犷。 李莲花礼貌地开口问道:“两位好汉,方才两位口中提及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壮汉本就因中毒而心情烦躁,见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开口询问,便瞬间想怒火转移到李莲花身上,张口大骂,“奶奶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鳖孙问爷爷话了!” 李莲花本就因寻不到角丽谯焦虑,加上两夜未睡,原本温和的脾气现在也变得火爆,他不想浪费时间,迅速出手,‘嗤嗤’两声便把两人撂倒在地。 他一只脚踩在壮汉的胸口,一只手擒住欲逃的瘦削汉子,厉声问道:“说!你们是何身份?为何中毒?口中的女子究竟是谁?” 那瘦削汉子没想到李莲花身手如此了得,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震慑,加之两日来被那神秘女子折磨得心力交瘁,连忙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我说,我全都说。” 李莲花放开他,眼中闪过冷意,“快说。” 那瘦削汉子不敢偷奸耍滑,连忙一一道来。“我们是黑风寨的山匪,昨日山寨里突然来了个红衣女子,长跟天仙似的,不,比天仙还要美,像……像山中的妖精……” 李莲花不耐烦,大喝道:“说正事。” “是是是,她来到寨中,说自己被负心汉抛弃,心中恼怒,要出钱让我们替她杀尽天下负心汉。寨主见色起意,便说只要那女子同意当我们的压寨夫人,便供她差遣。” “那女子便说她此生最恨狂妄自大、冷心冷肠之人,便要求寨主在全寨兄弟面前立誓,此生定不负她,一生对她温柔小意,从不违逆于她,不可说一句重话,她便嫁于寨主做压寨夫人。寨主虽有疑虑,但终难挡其美色诱惑,便召来全寨的兄弟。” “谁料,兄弟们刚聚齐,那女子不知施展了何种妖法,转眼间,全寨兄弟皆中毒倒地,症状各异,有的腹痛如绞,有的皮肤奇痒难耐,有的泪流满面……个个苦不堪言。” “她说这是对我们过往恶行的惩罚,是我们害的她的心上人离开,只剩她孤身一人,她要让我们如她一般生不如死。” 李莲花脸上神色稍缓,心中因那句‘心上人’抑制不住的高兴,暗道:原来她是为我报仇去了。 瘦削汉子见李莲花脸色不复刚才骇人,便恳请道:“大侠,我们实在是冤枉的很,我们连她的心上人是谁都不清楚,更别提会害的他离开。那个妖女手段毒辣,寨中兄弟都被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侠你大仁大义,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李莲花心道:你们当然害了他的心上人,如果不是你们抢劫,我便不会出手相助,便不会毒发,便不会知道她为自己解毒的秘密,便不会心生愧疚,便不会……便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但是如若不是这样,自己又怎会发现心底的真正所想,心中真正所爱! 哎,李莲花在心底轻叹一声,都怪自己钻了牛角尖,原是与他人无关。 又听那瘦削汉子继续道:“更可怕的是,今日清晨,她又给我们二人下了毒,命我们去县衙报官,带官兵前来剿匪,这天底下那有自投罗网让官兵剿自己的山匪,我们前去县衙,这县太爷信不信还另说呢。 “但是她说,若是我们两日内未归,或者官兵未至,我们二人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后尸身化作血水,连个全尸都不给我们留呀。” 说到这里,瘦削汉子偷偷瞥了一眼李莲花的脸色,见他神情平静,不复刚才凌厉,连忙补充道:“那妖女手段狠辣,实在可怕紧,万望大侠能施以援手,救我们于水火。如若,大侠能救寨中兄弟姓名,寨中金银财宝供大侠挑选。” 李莲花听到瘦削汉子一口一个妖女的称呼角丽谯,心生不悦,眼底泛起冷意,凌厉地看着两人,厉声说道:“日后对那位女子,你们需以礼相待,如再让我知道你们对她不敬,我定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瘦削汉子闻言大吃一惊,惊恐地看着李莲花,颤声道:“你……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便是她的心上人。”说着他便放开了两人,“既然让你们去报官,还不快去,小心七窍流血而死。” 两人闻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马,仓皇而逃。 听了两个山匪所言,知晓她安然无恙,李莲花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她行事总是乖张,竟想起用毒药巧妙制伏山匪,还让他们自投罗网去报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确认了角丽谯的下落,李莲花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这时才感觉到腹中饥饿难耐。他迅速将面前的一碗阳春面一扫而空,又添了一碗,风卷残云般吃完,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在,这才起身结账。 结完账,也不耽搁,翻身上马,便朝着黑风寨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62章 见她 李莲花一路纵马疾驰,不多时便到了黑风寨门前,隐隐约约听到阵阵凄厉的哀嚎之声从寨内传来。 李莲花身形一展,便如燕子归巢般,轻盈地掠入了山寨之中。 待在寨中站定,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点愕然失色。 只见山匪们形态各异,或蜷缩成一团,或扭曲跪地,或无力地躺卧,或以头触地……姿态虽万般不同,但无一不痛苦至极。 有的口吐白沫,呕吐不止;有的则浑身伤痕累累,被自己的双手或他物抓挠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一幕幕无不昭示着他们正深陷于身心的极致磨难之中。 李莲花虽知这些山匪均是穷凶极恶之徒,但现下目睹此景,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他不忍再看,快步越过众人,向大殿奔去。 刚至大殿门前,便看到了的角丽谯。 她一身鲜艳的红裳,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犹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芍药花,艳丽而妖娆。 她此刻正慵懒地横卧在威严的虎头椅上,微眯着眼,瓷白的脖颈微微扬起,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一只手轻轻地持着酒杯,轻轻旋转,酒液在杯中漾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嘴角似乎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擎着头,染着丹蔻的玉指在莹白的面颊轻扣,仿佛正在为院中那些哀嚎声合拍,似乎正在享受着一种常人难以言喻的“乐趣”。 不知情者定会误以为,她此刻正闭目聆听这世间难得的天籁之声,而非这令人心悸的鬼哭狼嚎。 看到她,李莲花才方才觉着自己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 她这身张扬的衣着与妆容,还有那危祸武林的妖女气质,竟与以前别无二致。 以前看时只觉妖异与厌烦,今日再见竟让他觉着有种别样的风情,心生摇曳。 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以淡雅的妆容示人,于秀丽中带着份娇俏。而今,这身装扮,娇艳中透着妩媚,如流水桃花,清艳交融,让人心神俱醉。 李莲花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心念至此,李莲花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究竟是从何时起,对她的情感开始失控的呢? 他已记不清了。 最初,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骄纵任性、无人约束的孩子,而他,自视过高,任由她胡闹,不以为意。 就像无意间埋落的一颗种子,长在心底深处,任由它生根发芽,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撼动。 感受着胸口不断涌动着的那份难以名状的悸动,李莲花一步步向她走近。 仿佛心灵相通,角丽谯倏地睁开眼眸,看到李莲花,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又迅速隐匿。 角丽谯起身坐直身子,敛了敛裙摆,语气清冷地问道:“李门主来此,莫非是来擒我这个妖女的么?” 李莲花回想起这两日来自己所受的煎熬,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幽怨与委屈,“你为何不归家?害的我好找。” 角丽谯眼神微微地波动了一下,反问道:“你不是走了吗?不是说要与我一刀两断吗?找我作甚?”语气中似有委屈之意。 见她如此,李莲花心中怜惜大起,想拥她入怀,但转念又想,她竟独身一人闯山匪窝,言语间不免责备道:“为何只身一人来这山匪窝? 你如今已不同往昔,可知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这山匪之地,是何等的危险?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如何……” 说到这里,李莲花的声音戛然而止,心中涌起阵阵后怕,竟是哽咽难言。 角丽谯闻言嗤笑一声,挑衅地看着他,“呵,李大门主不是已经亲眼看到结果了吗?即便我武功尽废,形如废人,我角丽谯仍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你李大门主不就是一位吗?” 李莲花知她是因为这帮山匪害自己毒发,后又因为自己的离开,心中怒气无处发泄,所以才来惩治他们。但想到她武功尽失却仍孤身犯险,他便后怕不已,幸好这些土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哎,李莲花心中暗自叹息,自己本来是要哄她回去的,怎地还和她置气起来了,想到此,便放软了语气,柔声道:“阿谯,我们回家吧。” 角丽谯心中就像被人用指尖勾了一下,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李莲花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唤她,以往他总是用“角大美女”、“角大圣女”称呼她,或是她惹他生气时忿忿地喊她 “角丽谯”。 如此亲昵的称呼,让角丽谯心中不免有点发软。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他却无动于衷,脸色又不禁冷了下来,“阿谯,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李莲花见她态度如此疏离,顿觉着外面的声音好生聒噪,他随手端起一盘花生米,快步走出大殿,运气将盘中花生米随手一挥,院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瞬间归于平静,只余下花生米落地的轻微声响。 角丽谯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仍是出口讥讽道: “李门主,您这手‘天女散花’般的点穴绝技,当真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想学吗?我教你。” “不稀罕。” 见她态度如此冷硬,李莲花心中苦涩,越发放软了语气,“阿谯,我错了。上次你说让我试着喜欢你,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只是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罢了。我刚离开就后悔了,一直在想你,想你是否还在生气?想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想你……” 李莲花轻叹一声,继续道:“昨日,我回家后发现你不在,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世界地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 听他如此说,角丽谯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宛若星辰般灿烂。瞬间的喜悦过后,心中又有些迟疑,她定定地望着李莲花的面庞,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李莲花的眼中始终带着赤诚,良久,角丽谯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没有诓骗于我?”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真挚,“字字肺腑,绝无虚言。若我有半句不实,便让我李莲花此生漂泊无依,孤独终老。” 第63章 定情 角丽谯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没有诓骗于我?”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真挚,“字字肺腑,绝无虚言。若我有半句不实,便让我李莲花此生漂泊无依,孤独终老。” 角丽谯见他说的诚恳,便知他此话出自真心,绝非欺骗于她,心中欢喜无比。便想扑进他怀中,诉说这两日来的思念之苦,却又念及他素来偏爱温婉端庄的女子,便强忍住冲动,面上依旧维持着矜持。 目光略过她的腰间,又想起他将自己送他的东西一一退还,心中满是委屈与怨怪,“既如此,你为何又将我所赠之物悉数归还?衣物、玉佩一样不落,这是誓要和我断的干干净净么?” 李莲花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我本来不想给自己留任何念想,以为这样会很快便能忘了你。但始终高估了自己,终究还是不舍,最后还是带走了这个。” 李莲花从胸前衣襟内缓缓取出一个红艳艳的荷包,轻轻展开置于掌心之中。他柔柔地看着角丽谯,“阿谯,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只是我愚钝至极,长久以来都未能察觉自己的心意。我回身取走这个荷包便是情难自抑,只是当时的我,太过蠢笨,未曾明了这一切。” 角丽谯心中暗自窃喜,又恐被他小瞧了去,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原来,李大门主也是贪图黄白之物的俗人。” 李莲花见角丽谯虽然面上一片清冷,但是眉梢眼角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心中稍宽,知她已经原谅自己,暗道:她还是那么好哄。又见她极力自持的模样,越发觉得她可爱无比,心中更是喜爱。 李莲花用手摸了摸鼻尖,努力扯出一个苦涩无比的笑容,带着无限委屈解释道:“我留恋的,是这荷包背后某人倾注心血、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情意。” 角丽谯喜道:“你早就知道这荷包是我绣的?” 李莲花温柔一笑,眼神中带着宠溺:“自然。如此独特的针法,世间除你之外,又有谁敢拿出来示人呢?” 角丽谯闻言,俏脸一沉,说道:“还给我。”伸手便要去夺李莲花手中的荷包。 李莲花却顺势抓住她的手,低头瞧着她,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荷包虽丑,可是,我却喜欢的紧,就算拿千金我也不换的。” 角丽谯见两人面庞相距不过寸许,她都能清晰地看清李莲花脸上的睫毛,他说话的温热气息,就在自己耳畔,一双深情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心便不受控制的狂跳,她以前阅男无数,但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心中惶急便要挣脱开来。 李莲花哪里肯放手,双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小手,见她雪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片红晕,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心中更是怜爱,放软了语气轻声说道:“阿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角丽谯凝眉望着她,缓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绝不反悔。” 角丽谯亦紧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缓慢地说道:“李莲花,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角丽谯的人。若是你以后负我,我便生生世世跟着你,缠着你,爱侣也罢,怨偶也罢,仇敌也罢,只教你生生世世只能与我在一起,休想再看别的女子一眼。” 李莲花呵呵轻笑出声,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阿谯,你这惩罚还真是特别。那礼尚往来,如若你要是负了我,我也便生生世世缠着你,爱侣也罢,怨偶也罢,仇敌也罢,也只教你生生世世只能与我在一起,休想再看别的男子一眼。” 角丽谯闻言,心中自是无限欢喜,郑重地伸出一只手,说道:“好,那咱们击掌为誓,绝不反悔!” 李莲花见状,也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与她击掌三次为誓,然后顺手与她的莹白的小手交握在一起,轻轻一拉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住了她。温香软玉在怀,李莲花心中有片刻的失神。 他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熟悉的海棠花香,低低地说道:“阿谯,我并不想隐瞒与你,世事无常,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就像十年前,你我都不会想到我们之间会有如此境遇。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想看着你,陪着你,恋着你;想与你共赏朝霞暮霭,想与你共赴人世繁华。至于以后,我们交给时间好不好?” 角丽谯明白李莲花的意思,就像数月前她还在对笛飞声恋恋不忘,现在却对他情深不移。 然而,世间哪有刚刚互诉衷肠、情定终身的伴侣,便直言自己无法承诺未来的?这样的事情,恐怕天底下也就李莲花这个傻子做的出。 角丽谯靠在他胸前闷闷地道,“你不会说点好点的话哄哄我,让我开心吗?” 李莲花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发梢,认真地道:“阿谯,我不想骗你,更不想给你空头许诺。我看过太多的红尘离合,亲友相残,情人反目,未来的事情我不想想,也不愿想,我只想和你过好每一个当下。对于未来,我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给你机会让你负我,你也不要给我机会让我负你,好吗?” 第64章 情侣剑 闻言,角丽谯静默良久,突然,她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李莲花,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轻轻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莲花,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放了追踪粉。原本,我是想放你离开的,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舍,越想越不甘。就在今天早晨,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超过两日你还未来寻我,我便去找你。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还是要执意离开,我便给你种上情蛊,让你对我痴迷,日日夜夜都待在我身边,再也不能离开半步。” 说着此,角丽谯缓缓从李莲花怀中抬起头来,决绝又带着点希冀地望着他,“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李莲花怔了怔,角丽谯不由得心慌,双手不自觉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过一瞬,李莲花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谯,我好生喜欢。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在你心中是比不过笛飞声的,所以你才会放我离开,没想到……原来……原来,你对我也是如此。” 角丽谯见李莲花笑得像个傻子,疑惑地问道:“你不生气么?你以前不是还怪我对笛飞声太过凶残吗?” 李莲花一愣,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对呀,按理说,我应该生气才是,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反而心生欢喜。以前见你如此对待笛飞声,很是不解,更是为笛飞声抱不平,但是现在我心中却无限喜悦。” “哈哈……”李莲花放声一笑,又接着说道:“看来,你看的话本子里写得不错,原来再机灵聪明之人一旦沾染上情爱便与傻子一般无二。” “那你愿意做个傻子么?” “心甘情愿。” 角丽谯的眼眸瞬间亮如星辰,满含柔情地凝视着他,“我亦如是,心甘情愿,此生不悔。” 李莲花微笑,眼眸中全是柔情,“那么,这个荷包我就当作是你赠予我的定情之物了。”说着他便将荷包放入怀中贴身收好。 角丽谯见状,从怀中取出那枚莲花玉佩,问道:“那这个玉佩你还要不要?” 李莲花面上微微尴尬,伸手欲接过玉佩,却被角丽谯伸手躲过。 李莲花一愣,低声道,“阿谯,我知道错了。” 角丽谯不可知否,而是轻轻拽过他,低头将玉佩挂在了腰间,“下次,绝对不能再弄丢了,要不,我绝不原谅你。” “好。” 角丽谯笑意爬上眉梢,从袖中取出一枚莲花簪,递到李莲花面前,问道:“那这次,你可愿意为我簪上这枚莲花簪?” 李莲花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簪子,仔细地簪于她的发间,然后,低头仔细地看着她。 “怎么样?好看吗?” 李莲花转目,盯着她的粉白色的小脸,轻声道:“好看。” 只是,这莲花虽然雕的精巧,但是总觉素了些。 角丽谯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脸上挂着笑容,注意到眼下的青影,问道:“你这两日没好好睡觉么?看着怎么那么疲惫?” 李莲花闻言,带着有点委屈地说道:“你不在身边,我已两日没睡了。” 见李莲花对自己撒娇,角丽谯心中颇为受用,带着宠溺地应允,“好,好,好。不过走之前,我要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角丽谯轻轻一笑,“你随我来。”说着,便牵起他的手便往大殿后面走去。 两人来到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内,角丽谯走到博古架前,从上面取下一对精致的对剑,颇为爱惜地摸了摸。 李莲花只见两把剑,剑身暗纹都镶满了翠玉与宝石,交相辉映,华美非凡。 其中一把剑,剑柄之上,雕刻这栩栩如生的龙首,龙眼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真情假意。而另一把剑身略显小巧,剑身细长,线条流畅而细腻,剑柄之上,镶嵌这璀璨的宝石,中央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凤羽丰满,色彩斑斓,显得极为华美。 角丽谯将那把雕刻着龙首的剑递给李莲花,“这把剑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李莲花伸手接过剑,轻轻抽出剑身,只见剑光如秋水般凛冽,寒气四溢,剑身上的光泽流转不息,虽不如少师,却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确实是一把好剑,只是这配饰有点太过招摇。” 角丽谯却轻轻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只有这华贵的装饰才能配得起这把剑,宝剑配英雄,宝珠配宝剑,和你我正好相配。” 李莲花见角丽谯满脸笑容的摩挲着剑身上的宝石,心中暗自好笑,她不是相中了这把剑,而是相中了剑身的装饰,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好看的,果然,是个只看颜值的女人。 没有来的,脑中闪现一个念头,若是自己以后老了,她是否会嫌弃自己? “你在想什么?呆呆的。” 李莲花回神,轻笑,“我再想角大美女果然什么东西都要好看的,等将来我老了,变成了糟老头子,角大美女会不会嫌弃我。” 角丽谯一呆,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狡黠的说道:“是的呀,所以我们的李神医要努力呦,就算变成糟老头子也要做最英俊的糟老头子,到时我这个俏老太太就会多看你几眼了。” 李莲花眉眼含笑,故作正经地答道,“好吧,那我就努力成为全天下最英俊潇洒的糟老头子。”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温馨与默契。 ………………………………………………………………………………………………………… 角丽谯拿着剑晃了晃,“以后这对剑就是我们的佩剑了,名字我都想好了,你的叫侠骨柔情剑,我的这把叫红颜倾城剑。” 李莲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明明是一对龙凤剑,却还要费劲地取名字,就叫龙凤剑不是更贴切。还有这名字,起的实在是……招摇,和这剑一样招摇。 但看着角丽谯沾沾自喜的神情,似乎对自己起的名字很是满意,李莲花不忍拂其意,只得微笑着回了一个“好”字。 角丽谯心中欢喜,拿上剑,又伸手拉起李莲花,“走,带你去挣点银子。” 当李莲花背着两大包金银珠宝从山匪的仓库出来时,才明白她说的挣点银子是何意,不禁暗自感慨,她这挣银子的速度,还真是无人能及。 两人背着两大包裹珠宝从后院出来,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山匪们,一见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现身,便匍匐上前。但,他们因被李莲花点了哑穴不能言语,只能拼命地对着两人磕头,脸上全是乞求之声。 李莲花侧头看向角丽谯,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本来想多折磨他们一会,但是今日本姑娘心情好,暂且饶了他们吧。”说着,她走到匪首面前,伸手解开他的哑穴,冷声问道:“这两天滋味不好受吧?” 匪首头摇的和拨浪鼓般,连连磕头,声音颤抖:“姑奶奶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吃斋念佛,再也不干害人的勾当。” 角丽谯面色一凛,声音清冷如霜,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金鸳盟圣女,“记住,从今往后,不得再欺压百姓,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我必让你们尝尽世间苦楚,直至灰飞烟灭。” 言罢,她随手抛出一个药瓶,“命人熬一锅热粥,将瓶中药末放入,喝了身上之毒可解。你们身上蚀骨散之毒的解药,稍后我会命人送去县衙。若想活命,便速去县衙自首,否则两日之内,必让你们七窍流血而死。” 众山匪听后,无不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身体连连点头,无一敢违拗。 第65章 回家 处理完山匪,俩人才离开山寨,角丽谯目光落在马背上那个显眼的大箱子上,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李莲花轻轻揉了揉额头,略显尴尬地答道:“是你的蛊虫。” “你带它们出来做什么?”角丽谯不解地问道。 李莲花讪讪一笑,用拳抵嘴,轻咳一声道:“我是担心,你还在生我的气,回去后再自行离去。” 李莲花犯傻的行为引得角丽谯咯咯直笑,“你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它们出来咬你一口。” 李莲花一呆,“你不是说,没有你的指令,它们不会轻易伤人吗?” “话虽如此,它们平时除了进食均在昏睡,除非有人将它们唤醒,你这一路颠簸,要是把它们晃醒,那可就不一定了。” 李莲花听后不禁一阵后怕,忽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发凉。 实际上,这些蛊虫中的绝大多数皆用李莲花的血喂养过,角丽谯养这些蛊虫本也不是害人所用,即便李莲花不慎中蛊,对他亦无大碍。 角丽谯只是见李莲花对这些蛊虫毫无惧色,难免心生戏谑,欲借此吓唬一二,免得他误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阿谯,日后我教你习武,你教我御蛊吧。” 李莲花向角丽谯说道,以角丽谯这惹是生非的性子,若无武艺傍身,实在太过危险。而自己以后要与角丽谯共度朝夕,也需要学会如何和这些蛊虫和谐相处才是。 角丽谯闻言,目光流转,笑道:“那若是我再学会了你的‘扬州慢’,岂不是要美得不可方物?” 李莲花嘴角不经意地上扬,轻声道:“你本就倾国倾城!” 此言一出,角丽谯便咯咯轻笑起来,宛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唇边,指尖带着丝丝凉意,“你这张嘴,如今真是愈发会哄人了!” 李莲花笑着点点头,“美人如斯,当然要常说些让美人笑颜常开的话了,以前是我太不解风情。” 角丽谯脸上笑容绽放,本想再打趣一番李莲花,但见他精神不济,便也不再和他说笑。 当即,翻身上马,对着李莲花伸出手,“我们回家。” “好。” 回家! 李莲花嘴角含笑,握住角丽谯的手,跃上了马背,坐在了她的身后,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李莲花环抱着她,将头轻轻靠在她温暖的背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连日来的彷徨与焦虑仿佛都随着这温馨烟消云散了。 “你……真的是单孤刀的表姨?”李莲花在角丽谯背后轻声问道。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莫不是真的害怕我让你喊我表姨吧?”角丽谯轻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哦,就是突然想到了,你好好回答我,不许骗我。”李莲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角丽谯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其实是他的表妹。” 李莲花脸上瞬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话语中带着几分得意,“那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的表哥了!” “哼,少来这套,单孤刀我都没叫过他表哥,你这便宜可占得容易。”她嘴上虽这么说,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闻言,李莲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让他疲惫不堪,如今心无挂怀,困意袭来,再加上马背的颠簸更是让他昏昏欲睡。 他轻轻收紧了环抱着角丽谯的手臂,将头在她的后背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鼻尖萦绕这熟悉的海棠花香,安心地沉沉睡去。 听到到脖颈间传来的小小鼾声,角丽谯心中也越发安定柔软。 所谓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爱人在侧,共赴美好! 第66章 原来当大侠的感觉这么好! 两人傍晚时分才回到家中,简单用些饭食,角丽谯便催促着李莲花区休息,李莲花也是真累了,进了卧室倒头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李莲花悠然转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明晃晃的阳光。他不禁以手扶额,想起昨日从黑风寨归来,简单洗漱一番,便睡下,未曾想一觉竟至日上三竿,心中暗自嘀咕自己怎的如此贪睡。 起身看到案桌上的香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角丽谯趁他熟睡之际,悄悄点燃了安神香。 李莲花伸手捻起一抹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槐树的清香,但是又与他以前闻到的无心槐的香味大不相同。猜测可能是角丽谯用无心槐为原料制作的熏香,所以他才能熟睡如此,毕竟寻常安神香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效用。 昨日一夜好眠,现在神清气爽,李莲花伸了个懒腰,便出了房间。刚到来到院中,狐狸精便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在院中巡视一圈,未见角丽谯的身影,才想起,昨日她曾说过今日要去县衙送解药,应是早早就出了门。 李莲花无趣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远处一群在地上觅食的小鸟,听到声音,‘呼啦啦’一声全都飞起,有几只躲到院中老槐树的浓荫之中,叽叽喳喳地叫着。 李莲花的思绪随着鸟鸣飘远,脑海中突然浮现角丽谯儿时与她娘亲在槐树下荡秋千的情景,那也许是角丽谯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 李莲花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阿谯往昔历经太过坎坷,今后我定要加倍疼惜于她,让她的以后的生活都能充满欢笑与温馨,再无一丝忧愁与苦楚。 他凝视着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在此间挂上一架秋千定能增添不少乐趣。待到炎炎夏日,与阿谯一同坐在树荫下,随着秋千轻轻摇曳,一边享受着微风拂面的凉爽,一边闲话家常,应很是惬意。 他的目光掠过小院,略显空旷寂寥,随即心中又生一念:若再添几株桃树,待到春暖花开,满院桃花盛开,与阿谯穿梭于桃树间,清香阵阵,桃花粉面,应是好看的紧。 念及此,李莲花不由得有些意动,匆匆用过饭,便四处搜集起木材来,打算亲手制作一个秋千。 他先用剑将木材劈好,又去村里的木匠处借了刨子、 木锉、凿子等工具,细细地将木板边缘打磨光滑。其实李莲花骨子里是和角丽谯一样的人,都钟爱美好之物,什么都力求精致。因此,原本一两个时辰便能完成的事,他硬是精益求精,不仅将木材打磨得滑不留手,连秋千的麻绳也是精挑细选,定要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弄到傍晚才算完工。 正在他欣赏自己的作品之时,耳边便传来了角丽谯的脚步声,听着很是愉快,看来她心情不错。李莲花不由得也跟着欢喜起来,他嘴角含笑,转身去迎她,“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角丽谯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眸中流光溢彩,兴奋地叫道,“李莲花,原来当大侠感觉这么好!” 李莲花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好奇,挑了挑眉,追问道:“哦?此话怎讲?” 角丽谯下意识得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不无得意地说道:“今天县城街头巷尾,都在传送一则奇谈,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仅惩治了黑风寨中那帮为非作歹的山匪,还以慈悲之心感化他们,使之主动前往县衙投案自首,从此洗心革命,一心向佛,再也不伤天害理之事。此事迅速传开,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前往山神庙祭拜。刚才我还看到李婶她们带着祭品,正前往山神庙祭拜,场面甚是虔诚。” 李莲花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想起自己刚下山那会,年少轻狂,也是如此,每行一善便暗自窃喜,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笑着打趣道:“那你怎不直接告诉乡亲们,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仙女’呢?” 角丽谯眯了眯月牙眼,沉吟片刻,叹气道:“算了,我还是想过些清净的日子。再说,我又不是真正的大侠,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无意区招惹那些山匪,再说你们当大侠的,不都是做好事不留名,默默奉献的吗?” 李莲花想起自己那些轻狂的岁月,“也不全是。”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怎么,你年轻时也曾挟恩图报过?”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笑,“挟恩图报之事,我确实未曾有过。只是年少时确实有几分轻狂,做了一件自认为不错的事情,便忍不住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角丽谯笑嘻嘻地道:“哦,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个妖女会如此呢?” 她目光轻轻扫过槐树,突然被树下的那新添的秋千吸引,眼中一亮,一个转身便到了秋千旁。她用双手摸着秋千的绳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莲花,“为我做的?” 李莲花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涩,下意识地以手掩面,轻咳了一声,“嗯,刚做好,你试试看。” 角丽谯脸上满是惊喜,轻盈地坐上秋千,轻轻摇晃了两下,满意地点头,“嗯,手艺确实不赖,本仙女甚是喜欢。” 见她如小女孩般绽放出纯真的欢颜,李莲花深感自己一整日的辛劳终是没有白费。 第67章 我以后一定对自己的命爱之重之 角丽谯望着站在一旁、眼眸含笑、温润如玉的李莲花,夕阳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显得格外的不真实,这让她心中莫名一紧。 角丽谯忙稳住秋千,伸手拉起李莲花的手,邀他一同坐在秋千上。她紧紧握着李莲花的手,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她那颗莫名悬着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察觉到角丽谯的不安,李莲花回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为何如此不安?” 角丽谯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李莲花,我以后不再做妖女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她如此言语,李莲花心中大感怜惜,知她不安与依赖,伸手揽她入怀,轻声抚慰,“李莲花不会离开角丽谯的。” 虽然听到李莲花如此说,但是,角丽谯没由来的觉着现在的一切有点不太真实。她伸手搂着他的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李莲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在做梦,好怕一日梦想,又剩我孤身一人。” 李莲花轻轻叹息,左手轻抚她发顶,右手揽着她肩膀,低声道:“阿谯,相信我,真不是梦。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你的表哥。” 此言一出,角丽谯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他。 李莲花笑了笑,用手轻抚她脸颊,又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将下颌轻轻放在她发顶,简要地将后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所以,你为了方多病把忘川花给了那个狗皇帝?” 角丽谯怒从心生,从李莲花怀中挣脱了出来。 温香软玉离怀,温存不在,李莲花一愣,顿觉怀中空落落的,他拢了拢衣袖,暗自叹息,什么时候她的脾气能变得温和些! 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我是你的表哥吗? 不应该是柔情温存两人之间的亲缘吗? 哎,算了,角大美女的脑子向来与常人不同,哄下吧! 伸手轻轻牵过角丽谯的手,李莲花温声如玉,“阿谯,方多病是我十年来唯一真心相交的朋友,且忘川花也只有三成机会能解了我的毒,自古帝王均多疑,只有我死了,他才会安心,才会放过南胤遗民,放过四顾门,放过所有人。” 角丽谯悠悠地望着李莲花,眸中闪过万千情绪,最终只是低声呢喃,“你何时才能学会自私点?” 李莲花目光柔柔地看着角丽谯,“阿谯,这世间事本就福祸相依。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北上,又怎会遇见你?能与你相遇,相知相惜,此生已是我最大的幸事,此生已无憾。” 角丽谯知他心性,素来心善,心怀慈悲,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容忍自己在他身边,自己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善良与包容才对他心生爱慕。 罢了,好在一切还不晚,自己还能救他。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你我半生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才相知相守,决不可再放开彼此的手” 李莲花微笑,也郑重地回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对自己这条命爱之重之,绝不留你一人伤心难过。” 第68章 有多喜欢李莲花?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你我半生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才相知相守,决不可再放开彼此的手” 李莲花微笑,也郑重地回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对自己这条命爱之重之,绝不留你一人伤心难过。” 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角丽谯脸上终是露出笑容,但随即又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忧郁。她有些黯然地说道:“李莲花,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讲讲你年少时的风华,讲讲那不为人知的十年。” 李莲花自是知道角丽谯在想什么,但是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那十年所受的苦楚。在他看来,与角丽谯自幼便经历的颠沛流离相比,自己的那些苦难似乎显得微不足道,至少他曾在师父师娘的庇护下,有过一个温暖快乐的童年。 于是,李莲花便将他如何有幸拜入漆木山门下,在山上如何被师父逼迫练武,下山后如何结交朋友,如何创建四顾门,身中碧茶之毒后如何自学医术,做饭、养花、种菜等等,以及期间闹出的一系列令人捧腹的乌龙趣事,以轻松诙谐的语调一一给角丽谯说了。 角丽谯知他有意隐瞒,其实不用他细说,她也知道那未详述的十年定是充满了艰辛与苦楚。身受重伤、缠绵病榻、没有亲友、身无分文,所有的苦楚皆由他独自承担。要不然要不会自己学医、种菜,也不会如此珍惜方多病这个朋友。 既然他不想讲,不想让自己知道,不想让自己内疚;那她便不问,不知,不内疚;只做一个爱他、知他、护他的小女子,只要他开心! “李莲花,明日你教我练武吧,以后我来护着你”。 李莲花侧目看向角丽谯,心中滚烫,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有人提出要保护他。 以前的李相夷,是何等的威风,哪里需要旁人的庇护;作为李莲花,虽身体羸弱,但也习惯了无人相护,更未曾奢望过被人守护。 十年间,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他学会了用插科打诨、左右逢源的方式,在夹缝中求生。 方多病,是他生命中第一个挺身而出,要护他周全的人,而今,角丽谯是第二个说要保护他的人。 “好。”李莲花轻声回道,无论她做不做的到,但是仍让他感觉到温暖。 其实有些事,不用明说,双方都已明了。 李莲花知道角丽谯一定是在自责,所以才要说学武保护她,可是他不需要一个一直对他愧疚的爱人。 “阿谯,你无需自责,那十年对我来说,虽非全然顺遂,却也自在许多,没有忙不完的江湖大义,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尔虞我诈……” 李莲花低头轻笑,“其实,真的,挺好的。” 角丽谯见他如此,轻叹,往事已矣,再后悔懊恼也无济于事,以后加倍对他好便是。 角丽谯本就不是一个纠结的性子,想通此结,便不多做纠缠。她眼眸灵动,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以玩笑口吻问道:“嗯,你怎么不讲讲你的阿娩姑娘,莫非怕我这个妖女吃醋不成?” 说罢,她轻巧地斜睨了他一眼,“其实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江湖中早已流传着诸多版本。江湖第一剑神与江湖第一美女,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许白头,那缠绵悱恻、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莲花闻言苦涩一笑,“其实李相夷和阿……和乔姑娘的事情,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李相夷总是惹乔姑娘生气,而他却往往不明所以,他不懂她,也没有时间去懂她。其实,两人后来怨怼多过甜蜜,甚至连面都很少见了,终是李相夷负了她。” 角丽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不必要如此,我不会嫉妒她的。”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却是爽朗一笑,说道:“哈哈……阿谯,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在我面前,你无需温良贤淑,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其实我也会嫉妒笛飞声。” 角丽谯有一瞬被他看透小心思的窘迫,随即便坦然,毫无遮掩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嫉妒她,嫉妒的要命,十几年前便是如此。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去伤害她。” 李莲花眼中精光闪过,侧目问道:“你以前不是对李相夷恨之入骨吗,为什么会嫉妒乔姑娘?”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明知顾问。 见李莲花眼含期待地看着她,终是低声轻轻地说道:“那鲜衣弄马的少年郎,又有谁会不心动呢?又有谁不奢望得到李相夷的庇护呢?恨他,是因为他眼中从来没有我,甚至要杀我。”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仿佛在追溯往昔的岁月。 李莲花温柔地轻抚角丽谯的发丝,看着她有些郁郁的神色,怔忪良久,终是低沉着嗓子慢慢说道:“你说李相夷目中没有你,那你可知他为何会穷追你三日三夜,仍未杀了你?” “那是因为……” 角丽谯突然戛然而止,她本想说,那是因为李相夷太过迂腐,非要将自己捉拿回四顾门受审,所以才给了自己可乘之机。但当她看到李莲花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福灵心至。以当年自己那微薄的武功,笨拙的下毒手法,若非李相夷故意为之,何以能与他周旋数日,直到笛飞声来解救自己。 角丽谯心头一喜,语音中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你是说你……”,话音未落,她便又冷静下来,她目光复杂地望着李莲花,不确定他是否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这样说,喃喃的说道:“那他为什么看我像看个死人一般?” 李莲花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李相夷此人,高傲自负,身为武林正道之光,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对所谓的江湖‘妖女’假以颜色了,他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愣头青罢了。” 角丽谯恍若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眼底的惊喜瞬间炸开,眼眸弯成了两抹好看的月牙,“所以,‘角大美女’是你的真心话吗?” 李莲花含笑点头。 角丽谯的心瞬间被幸福填满,猛地扑倒在李莲花怀中,带着一丝撒娇与幽怨道:“李相夷确实可恶透顶,我讨厌的很,还是李莲花可爱,我喜欢的紧。” 李莲花也紧紧回拥着她,笑声里满是宠溺,“哦?那你有多喜欢李莲花?”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愿与他共度每一个晨昏,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暖暖夕阳下,两人相偎相依,良久,再良久,其中的温情蜜意只有两人能够心领神会。 第69章 我不温柔,你不还是喜欢我 这甜蜜温馨的时刻,任谁目睹都会心生怜爱悄悄地避开,以免惊扰了这对小眷侣。然而,世事总有例外,偏偏有那不通人情世故,不解人间风情的。 那红毛小狐狸,见两个主人只自顾自地抱在一起,无人关注自己,便觉有些寂寞。于是,便嘚嘚跑到两人面前,先是蹭了蹭角丽谯的裙摆,见角丽谯不搭理它,又转而去磨蹭李莲花的裤腿,见李莲花亦不为所动,便又去找角丽谯,如此往复数次。 最后,角丽谯终是不耐烦地骂道:“你这个捣蛋精,还不快快滚开,难道不知非礼勿视吗?” 李莲花‘呵呵’地轻笑出声,伸手扶正角丽谯的身子,“可能是饿了,我去给它拿点吃食。” 角丽谯颇有些不满,对狐狸精教育道:“狐狸精,知不知道偷窥人家恩爱,会长鸡眼的……” 李莲花从屋内出来,好笑地看着角丽谯,“好了,它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又爱吃又爱玩的小狐狸。” 狐狸精看到李莲花手中的肉干,两眼放光,也不去探究角丽谯话中的含义,一溜烟地跑向李莲花。 李莲花将肉干放在小狐狸的食盒中,回身牵起角丽谯的手,再次坐回秋千上,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阿谯,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角丽谯一怔,敷衍道:“没什么好讲的了,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李莲花却极其认真,直视着角丽谯的眼睛,不给她丝毫逃避的空间,“你在五毒教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中毒?为何会离开五毒教?阿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你过去人生我无法参与,但至少让我知晓可好?” “如果,我的过往充满了阴谋算计,而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你还想知道吗?”角丽谯凝视着他,轻声问道。 李莲花轻轻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阿谯,你信我么?” 角丽谯微微一笑,信吗?应该是信的吧。 角丽谯将头轻轻倚在李莲花的肩头,声音柔和而略带沧桑地说道:“其实,我的事情很简单。你可听说过五毒教教主何仙姑。” 李相夷轻轻点头,“听说是一个容貌艳丽,极其狠毒的女子。” “这只不过是外部传言罢了,其实,她是个容貌丑陋的女子。五毒教的人无不自幼习毒,每年因制毒,试毒丧命、致残、毁容的大有人在。何仙姑因幼时练毒,不慎导致容貌尽毁,后又被心爱之人所弃,由此便心性大变,她不仅不让教中女子正常婚配,更是对自己的容貌的在意到了偏执的地步。” “她不仅修炼画皮功法,更是常年研究削骨换皮之术,她的面皮每三年便要更换一次。但是她的换皮之术并无成熟,要找到一张适合她的面皮也非易事,每当她更换面皮之时,惨死在她手中的美貌女子便不计其数。其实,教众除了每年外出寻找试炼女童之外,还要为她搜罗美貌女子。” “当年,我从一众试炼弟子中脱颖而出,何仙姑竟然破例的收我为徒。初时我还高兴雀跃,但后来,我却慢慢发现,她从不让我碰有碍容颜的毒药,慢慢我便知她是相中了我这副容颜,想要据为己有。” “后来,在她要对我行换皮之术前,我便提前对她下了毒,在缠斗中,我中了她的‘五毒掌’。幸运的是,我意外获得了她精心培育的‘七星海棠’,以毒攻毒活了下来。” “杀死教主乃是叛教的大罪,我深知无法再在五毒教中立足,便找了一个替身假死,自己逃了出来。一路辗转至中原,却又因容貌引来众多好色之徒的纠缠。五毒教善用毒,武功确是平平,为了习得上乘功法,我便去偷鬼手风烈的武功秘籍,不料行踪败露反而被抓,后被笛飞声无意中救下。” “当时年少无知,一心想找个武功高强之人依附,得知他是金鸳盟盟主后,便决定加入金鸳盟。然而,命运弄人,他始终无心与我。后来,我被雪公血婆因容貌识识破身份,被南胤遗老和封磬诱惑加入复国大业,又因笛飞声的漠视,转而研习画皮功法,行事就越来越偏执了。” 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李莲花深知她是怕自己对她心生厌倦。然而,此刻他心中唯有心疼与怜惜,他伸出手臂紧紧抱着她,“阿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并不会因为你以前的所作所为而厌烦你,我只恨没有早点遇到你,这样你就不会吃这许多苦楚。”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嗯一声,并未接话。 “是因为七星海棠,所以你身上总带着海棠的香气吗?” “也许是吧,我猜测或许我体内的七星海棠是克制碧茶之毒的良药。只是时隔多年,我体内的七星海棠药效可能残留不多,所以无法彻底解除你的毒,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 “不可,”李莲花打断她,扶正她的身体,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绝不允许你再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为我解毒。” 角丽谯急道:“没事,我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阿谯,”李莲花严肃的看着角丽谯,“你是女孩子,难道不知道气血对女孩子的重要性吗?而且,随着你的体内的血液的流出,你体内七星海棠的药性只会越来越少,你本就身中剧毒,怎知你的身体不会随着药性的减少而出现其他问题?” 李莲花轻柔的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现在已经无碍,而且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我以前只有一成功力时便能活十年,何况是现在。我们再慢慢找其解毒之法可好,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我会心疼。” 见他如此坚持,角丽谯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我们去五毒教吧,虽然七星海棠的培育之法一直是五毒教的辛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培育出新的七星海棠。” 想到角丽谯与五毒教前任教主的恩怨,李莲花心中不免担忧,恐怕此行凶多吉少,他实在不想让角丽谯以身犯险,便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一直用我的血喂养的蛊虫是何用处?” “其实五毒教还有种秘术,就是换血大法。就是用蛊虫吸出鲜血换至另一血液相容之人,用以救命或者解毒。因你身中剧毒,普通蛊虫无法抵抗你血中毒素,所以我才从小培育,经过那么长时间才筛选出五只,也不知能不能用。而实施换血大法仍需返回五毒教,我在五毒教时日尚短,换血大法我只知其名,并不知其详。” 李莲花看出角丽谯眼中的急切,心想:罢了,无论出了何事,我全力护着她便是。于是,便道:“好,我们一起去。但是,去之前你得先练好武功才行。” “好,我明天就开始练功。”角丽谯爽快答应。 “不,是今晚,吃过饭后立刻开始,至少两个时辰的扬州慢。”李莲花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李莲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人太过严厉。”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有。”心里默默补充了后半句:说李相夷的不算。 “那你还不去做饭,愣着干什么?小心耽误了我练功。”说着便将李莲花推下了秋千,李莲花脚步不稳,打了一个趔趄。 “角丽谯,有没有人告诉你,女孩子要温柔点才好。” “我不温柔,你不还是喜欢我。” 李莲花含笑看着她如花的笑靥,说道:“角大美女说的是,我喜欢的紧。” “嗯,我知道。” 第70章 我可以吻你吗? 自那日,两人商定要去五毒教寻求解毒之法后,角丽谯便一改往日懒散的习惯,日日练起武来。 两人为避人耳目,每日吃过早饭便悄然前往‘桃溪小筑’,研习武艺。 时至四月,春意正浓,桃溪小筑周遭的林木已长得郁郁葱葱,入目皆是翠绿,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与希望,令人心旷神怡。 山中寒凉,虽已近暮春,但西面的桃花犹自绽放,清风徐来,花香四溢。桃花掩映中,角丽谯一身红衣,手持长剑,轻盈舞动,身姿飘逸,宛若林间翩飞的蝴蝶,极尽华彩。 李莲花懒懒地坐于一方巨石之上,红泥小炉,清泉煮新茶,轻烟袅袅,茶香四溢。他轻呷一口清茶,眉眼含笑,望着角丽谯在林间翩飞,剑影婆娑。 角丽谯研习相夷太剑已经半月有余,多日勤练,才勉强能将整套剑招连贯使出,心中难免气馁。 角丽谯习武资质本就一般,而李相夷自创的相夷太剑,又剑招奇特,与世间常见的剑法大相径庭,诸多招式皆是反传统而行。 再加上角丽谯习武多年,早已形成自己的用剑习惯,面对这颠覆性的剑法,她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剑术习惯,过程颇为艰难。 李莲花看着她日渐灰败的脸色,心中不忍。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一个让她开怀的法子。 前两日,让她将自己以前练习的剑法演示一遍,他琢磨了一天一夜,才将她原来的那套剑法的不足之处一一修正了。 今日,李莲花将改良后的剑法演示给角丽谯看,果然她才练了两三遍便得心应手,剑招使得浑然天成。 李莲花心中暗忖:今日她应该会高兴了。 随着最后一式剑招的完美收势挥出,角丽谯站定收剑而立,轻轻凸起吸纳,待收功完毕,便轻快地向李莲花奔来。 她满脸笑容,一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两抹甜蜜的月牙,显得格外开心。李莲花也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怎么样?”角丽谯眸中含着期盼,宛如一个渴望得到表扬的孩子。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角丽谯颊生红晕,娇嗔道:“我说的是剑法。” “出神入化。” 听到他的赞美,角丽谯的眼底仿佛绽放了璀璨的烟火,笑容灿烂夺目,比春日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近日来,角丽谯心中一直颇为郁郁,暗自思量,自己勤勉习武十数载,却未曾料到一套相夷太剑竟让她苦练了十多日才勉强连贯使出,更遑论融会贯通、运用自如了。 角丽谯心中苦恼,如此下去,自己何时能变得强大,如何能护得住他? 然而,今日李莲花将她练熟的一套剑法重新勘正,只是稍稍调整了几个剑式,施展起来便如臂使指,威力倍增。她练得畅快,心中喜不自胜,此刻,虽明知李莲花的夸赞颇有水分,但那份由衷的喜悦仍如潮水般涌来,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 她抬眸望向李莲花,心中感慨,他果真是几百年罕见的武学奇才!又想到这等天纵英才现在是属于自己的,笑容中不觉带了几分自豪与张扬。 角丽谯本就生的娇艳,又因刚练完剑,雪白的脸颊上便染上点点绯红,似那灼灼天光,更添几分娇艳动人。发间只带着那支李莲花生辰时买的莲花簪,乌云轻挽,虽是极美,但是与她明艳的面容相比,却显得有几分素净。 李莲花心念微动,自怀中取出出那只红色的海棠花发簪,轻轻簪在她的发侧,细细端详,心中暗自得意,暗赞自己眼光独到,这发簪与她真是相得益彰。 角丽谯轻轻侧首,用指尖轻抚新添的发簪,眼波流转,含笑问道:“好看吗?” “嗯,美极。” “你什么时候买的?” “嗯……年前。”李莲花突然有点羞涩,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利索。 角丽谯凝视着面前脸颊微红的男子,他五官清俊,那双迷人的丹凤眼里笑意盈盈,高挺的鼻梁下是带着淡淡粉色的嘴唇,唇角自然上翘,勾勒出一抹温柔而和煦的笑容,唇瓣轻轻抿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水泽。 角丽谯脑中忽然想起一句诗词:“浓朱衍丹唇,黄吻澜漫赤。” 心随念动,朱唇轻启,“李莲花,我可以吻你吗?” ps:我一直有点把握不太准李莲花谈恋爱的状态,好怕把他写 ooc 了,后续如果大家觉得我写的有点不符合人设,可以给我留言,我想办法修正 第71章 拥吻 “李莲花,我可以吻你吗?”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有点错愕地看着她。 话一出口,角丽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飞红一片,忙低头撇开眼睛,心中暗自懊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望着娇羞局促的佳人,李莲花轻笑出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这笑声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角丽谯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忙转身,想要离开。然而,手臂却被紧紧抓住,角丽谯还没反应过来,便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唇瓣相接,柔软馥香,呼吸交融,舌齿缠绕…… 气息都被一点点地掠夺,又被一点点给予,如此往复…… 角丽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所吞噬,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唯有身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酥麻与悸动。 周遭的喧嚣与万物似乎都沉寂下来,万籁俱寂,唯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清晰而强烈。 一吻结束,两人均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望着那双眼波潋滟的月牙眼,无尽撩人的神色,李莲花心如擂鼓,唯恐自己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忙揽人入怀,将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缓缓平息着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李莲花,原来两心相悦的感情,竟是如此美妙。” 过了许久,怀中女子细语呢喃,声音柔的似乎要滴出水来,期间还隐约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柔喘息,更添了几分缠绵悱恻的韵味。 李莲花眼神幽暗,勾起唇角轻轻“嗯”了一声,有力的双臂紧紧了怀中的玉人儿,将鼻尖轻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吮着她那令人着迷的发香。 “你与……”,话到嘴边,角丽谯却戛然而止,转而只是轻轻地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脸颊,闭目沉醉于那份只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之中,不忍打扰独属于两人的亲密时刻。 李莲花略一思索,便知她未问出的下半句话是什么,轻轻一笑,“这是我的第一次。” 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笑意与宠溺。 角丽谯闻言,身体微僵,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自心底涌起,她紧紧环抱住李莲花的腰,然后从他怀中仰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羞涩地说道:“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李莲花眼中便染上笑意,嘴角轻启:“我知道。” 角丽谯一怔,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眉眼含笑,伸手又将她的按在他的怀中,答所非问,“我就是知道。” 青涩的连牙齿舌头都不知如何自处的笨女人,紧张的连呼吸的都不会的傻女人,生涩的还需要他引领的小女人,他怎会不知道她是第一次。 角丽谯被李莲花拥在怀中,双手放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细细品味着刚才那一吻带来的震撼与悸动,心中甜蜜,也不去细究他的答案。 ps: 本人没有双洁倾向,只是根据两人性格,这样比较合理。 李莲花三十年仍是光棍一条,这毋容置疑了,咱们再来分析下角姐。 书中明确写了她与无数男子有染,这个没啥辩驳的,她本就是对男女大防无所的人。 咱们再说说剧中,前面分析过,角姐是一个注重内心感受的人。 记得血婆见角丽谯为笛飞声烦恼,曾经劝她对笛飞声用痋术,让笛飞声对她俯首帖耳,但角姐拒绝了,原话记不得了,大意是说笛飞声不是真心的,那有什么意思。 而且,她本身对肌肤相亲好像也不热衷,要不然,在囚禁笛飞声期间,也不会什么也不对他做。 剧中表现的她和宗政明珠、云彼丘的关系,好像只是说了两人对她痴迷,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比较亲密的动作。至于角姐十年后,再次去蛊惑云彼丘时的矫揉造作的动作,我感觉更像是她魅功的一部分。 另外还有一点,角姐应该是平等地看不起除了笛飞声和李相夷以外的所有男人,以她的脾气应该不屑于碰除他们两人外的任何一个男人,自然也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 所以,此处,才有这样一个设定。 第72章 过分的事 近日,角丽谯有些烦闷,自那次两人在山林间深情拥吻以来,她满心以为自己与李莲花的关系能借此更进一步,结果自从回来后,李莲花又恢复成了以前那淡然自若的模样。 两人相处依旧如以前一般,不咸不淡,不温不火,仅多只是浅浅地拥抱或者蜻蜓掠水般亲亲脸颊,再无其他更近一步的举动,如那日的拥吻不曾再有过。 任凭角丽谯如何巧妙撩拨,李莲花都似那静水深流,波澜不惊。 笛飞声不喜欢自己,面对自己的示好冷漠以待,尚可理解。 而李莲花,明明两人已经互通心意,也已经有了缠绵悱恻的一吻,面对自己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时却还能镇定自若。 角丽谯自觉那一吻两人的感觉并不错,正如话本子的描绘的那般让人销魂。 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再加上自己的温柔小意,两人关系会更进一步,甚至很快会尝试那话本中描述的让人欲仙欲死的鱼水之欢,结果李莲花却始终是个老神在在的状态。 角丽谯暗自忖度,难道是自己没有了画皮功法后,魅力不再?角丽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白皙光滑的脸。 可是李莲花这混蛋明明说喜欢自己,山中那一吻,后来他明明表现的比自己还热切?角丽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间,角丽谯额头被轻轻敲了一下,伴随着一句:“专心吃饭,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角丽谯“哎呦”一声抬手捂着额头,抬眼望向那悠然自得的始作俑者,心中不禁气恼,暗自嘀咕:哼,真想下点药把他给办了。 李莲花仿佛能洞察人心,抿唇看向她,“好好吃饭,吃过饭还要练功,不准偷懒。” 角丽谯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放下手,侧目看向他,扯了扯嘴角,蕴出一个腻人的笑容,“你亲亲我,我便好好吃饭。” 李莲花藏住眼底的笑意,握拳轻咳,“好好吃饭。” “那我亲亲你?” 角丽谯伸头凑向李莲花,却被李莲花用手指点住额头阻止。 李莲花哭笑不得,“女孩子,要矜持些。” 角丽谯轻哼,回身坐正,“矜持,矜持,你既然只喜欢乔婉娩那样的端庄淑女,干嘛要来招惹我?” 李莲花无奈一笑,用指尖轻弹角丽谯的额头,说道:“休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角丽谯气结,“吃饭,吃饭,你自己吃吧。” 说着便起身要走,手却被李莲花拽住了,他望着角丽谯扶额轻叹,“哎,阿谯,你,你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不可吗?” 角丽谯回眸看下他,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莲花抬眸看了她一下,忽然有些羞涩,耳根都泛起了红色,“我只是怕……怕我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角丽谯一愣,随即轻笑,一个转身坐到李莲花怀里,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问道,“你说的出格的事情是什么?” 李莲花被角丽谯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一脸的狭促之色,叹气,真是个磨人精。伸手轻点她额头,“莫要调皮了,等你学会了相夷太剑,我便让你亲。” 角丽谯轻哼,“小气。”随即,松开他的脖颈,侧头问道,“你和乔婉娩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是什么?” 李莲花闻言微怔,望着角丽谯故作轻松的小表情,嘴角微勾,低头在她面颊轻轻一吻便离开,犹如蜻蜓点水。 角丽谯捂着脸颊看向他,一时不明意义。 李莲花眼眸低转,忸怩地轻声道:“这是我和她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吃醋了。” 闻言,角丽谯眉开眼笑,凑过头去在李莲花唇瓣轻啄了一下,歪着头,娇俏地看着他,“那我们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李莲花被角丽谯激的一口口水呛子在嗓子眼,他忙伸手捂唇,侧头轻咳连连。 又听那小妖精附耳在他耳边又轻又柔地低语,“那我们今晚就做点出格的事情。”语音中带着无边的蛊惑。 李莲花背脊一僵,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抬起头来眼中便一片清明。 李莲花伸手将角丽谯端放在椅子上,缓缓地说道,“你心气太过浮躁,需要清心静气,吃过饭,多练两遍扬州慢。” 说着,边重新掸了掸衣袖,拿起碗筷目不斜视低吃起饭来。 角丽谯咬咬后槽牙,心道:莫非他真的是个佛陀不成? 哼,就算真是佛陀,我角丽谯也要把你拉下神坛。 第73章 我们成婚吧 次日晚间,洗漱完毕,李莲花闲散地斜倚在床头,随手翻阅角丽谯给他的毒经。 蓦地,门帘响动,一阵幽香袭来,不同于以往的淡雅的海棠花香,这股馨香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直抵人心。 李莲花心中一禀,抬眼望去,只见角丽谯娉娉袅袅地立于门扉之前,宛如画中仙。她身着一袭红色的披风,青丝未束,自然垂落至腰间,面若芙蕖,目似秋水,玉肌若雪,红唇贝齿,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丝丝柔媚,魅人心神。 角丽谯莲步轻易,缓缓步入室内,撩人的眸光紧紧地缠绕着李莲花。李莲花见她摇摇曳曳地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弦上,心跟着她的脚步一下一下地狂跳。 李莲花目光微闪,喉结滚动,心如擂鼓,瞬间便意识到角丽谯想要干什么。他迅速错开双眼,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药理,收敛心神。 角丽谯娇娇地一声轻笑,慢慢地侧身坐在李莲花面前,嘴角含笑,用那双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抚上李莲花的脸庞,慢慢地将他的脸掰正,迫使李莲花与自己对视。 而后,又轻轻执起李莲花的手,缓缓扯开颈前披风上的精致丝绦。艳红的披风瞬间滑落,艳红的轻薄纱衣包裹着的玲珑身段沿着光色慢慢铺展开,露出高耸的山峰和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 李莲花微唏,呼吸紊乱,他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猿意马的画面。 见他如此,角丽谯媚眼如丝,伸出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勾起李莲花的下颌,身体微微前倾,红唇轻启:“好哥哥,你为何不看我。” 媚声如勾,魅惑无边。 李莲花感觉那声音,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自耳畔潜入,没入口舌、胸腔,而后又沿着他的脊柱缓缓缠绕,由上而下,延至四肢百骸,遍布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李莲花感觉自己下颌处的那只手,从他的脖颈处轻轻滑过,似有若无,却如同最细腻的火焰,轻轻漫过他的胸前,滑过腹部,留下一道道无形的热浪。 这感觉,犹如一条炽热的火蛇,在他体内蜿蜒游走,燥热无比,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炽热黏稠起来。 李莲花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中轻叹:哎,真是个磨人的妖女!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让她如此胡闹下去了。 李莲花眼睛微闭,按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然后,迅速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披风,眨眼之间,便把那小妖女包裹起来,按坐在床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以来,角丽谯先是一怔,随即便柳眉微蹙,似有不悦,但很快便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微红,“李莲花,你是不是不信我是清白之身?我以前只想着为笛飞声守身如玉,过往那些臭男人,只需我勾勾手指便对我俯首称臣,根本无需我……” 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委屈与无奈,似乎在试图解释,又似在寻求一丝理解与信任。 “我信,阿谯,我信,我真的相信。”李莲花知她误解自己的意思,连忙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角丽谯见他眼神真挚,不似作假,心中稍安。但随即又陷入沉思,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沉默半天后,竟憋出一句:“那你为何……难道说你……”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腹部瞧,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李莲花险些被她气笑,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脑子里整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角丽谯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既好气又好笑,不禁嗔道,“那是为什么,那你倒是说说,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为何还……” 李莲花望着她染上一层红晕的小脸,在灯光下更显俏丽,心中越发怜惜。他轻轻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认真道:“阿谯,你我还未完婚。” 角丽谯不由得一愣,她从未想过是这个原因,愕然道:“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李莲花神情庄重,缓缓说道,“阿谯,婚姻乃人生大事,我当然要给你个婚礼,一个完整而美好的婚礼,我的阿谯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和经历。” 角丽谯自幼颠沛流离,从未受过世俗礼教的教诲与熏陶,又深受南疆开放民俗影响,本对世间礼法不甚在意。 当初她执意要与笛飞声成婚,实则是因他对角丽谯无动于衷而心生执念,渴望在他身上留下作为自己伴侣的印记,所以才有那一场荒唐的婚礼。 现如今,与李莲花两心相悦,在她心中,李莲花早已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故而对传统的仪式并无过多执念。 反而是,自那日两人在山间情难自禁,唇舌相吻,让角丽谯初尝情爱的滋味,发觉竟比话本描绘的还要美妙。 又想起话本中描写的男女鱼水之欢,如何的让人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加之近来李莲花热情不再,她忽然有点患得患失,便想勾着李莲花共赴云雨,做实了两人关系,让他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而李莲花,虽也对世俗的一些繁文缛节不屑一顾,但是在他的观念里,男女情缘虽为自然之理,如若互许终身,那便要重之又重,需得经过那告知天地的仪式才算圆满与升华。 在李莲花看来,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给予心爱女子一场专属于她的婚礼,是应尽的责任,也是爱她的表达,唯有如此,方能成就一段无憾的情缘。 角丽谯虽然从未在意过这些世俗观念,但此刻她从李莲花的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爱意。 他是第一个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她值得世间所有美好与温柔的人。她第一体会到被人珍爱,被人呵护感觉,心中滚烫,眼中酸涩,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 李莲花见状,心中涌起无限柔情,感觉她每一滴滑落的泪水都滴落自己的心头上,激起起层层涟漪。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温柔得仿佛春日里的和风:“阿谯,我们回云隐山吧,让师娘为我们主持婚礼,让天地为我们见证,可好?” 角丽谯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好。” 第74章 同床共枕 角丽谯泪眼婆娑,泪水濡湿了他肩头的一大片衣衫。 李莲花用手轻抚她的秀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等角丽谯终于慢慢地平复了情绪,顿觉有些尴尬。 今天是不会成事了,可是今天都做成了这样,要是就这样出去,又感觉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她坐在床边一阵纠结。 角丽谯本想让李莲花说点什么以缓解自己这尴尬的境地,偷瞄几次,只见他还是那般波澜不惊,只是嘴角挂着慵懒的笑盯着她看。 转念又想到,他一开始便已打定主意,不会与自己行那越举之事,结果还好整似暇地看着自己在他面前一番表演,分明就是再看自己的笑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被戏耍的羞愤。 想到此,角丽谯低头附在李莲花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便恨恨地看着他。 李莲花轻呼出声,用手揉着被她咬疼的地方,深邃幽暗的眼眸中都是细碎的笑意,“角大美女,心思真是难猜,一会对人柔情蜜意,一会又人家痛下杀口!” 角丽谯恼怒地站起身,忿忿地说道,“哼,你以后若再戏耍我,我决不轻饶你。” 说完,便准备甩门而出,不料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李莲花掩去眼中的笑意,低头伸手摸了摸鼻翼,轻声道:“阿谯,不如你今天就宿在这里?” 角丽谯闻言回头,眼底精光一闪,嘴边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爽快地答道,“好呀。” 李莲花本见她面有恼色,知她心中不畅快,便想着出声挽留,以缓解她的尴尬。 但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愣,大感不妙。他盯着角丽谯瞧了一会,终是妥协道:“那我去拿一床棉被”。 等李莲花拿来棉被,角丽谯已经靠着内侧睡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随即吹熄了油灯,在角丽谯身侧躺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角丽谯呼吸已经逐渐平稳,显然已经安睡。 李莲花躺在床上,身体却越发僵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万分后悔让角丽谯留下的决定。 他从未如此懊恼于自己过于敏锐的感官,黑暗中,女子身上散发出的缕缕馨香愈发浓郁,这幽香仿佛长了手脚般一个劲的往他身体里钻,肆无忌惮地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心神不宁。 角丽谯睡觉并不安分,在自己身侧翻来翻去,时而将一只晧臂搭在他的胸口,时而又将小巧玲珑的玉足搁在他的腿弯。 李莲花浑身如被施了紧身咒般,四肢发直,全身僵硬,更不敢挪动分毫,他深知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可能触碰到那不应触碰的柔软之地。 更令他心绪难平的是,脑海中竟不断回放着之前瞥见的那一幕——那片在光影下更显雪白无瑕的肌肤,修长的脖颈,小巧的锁骨,还有那片高耸的雪峰…… 李莲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不让它们继续在这危险的边缘徘徊,只希望这一夜能尽快过去,让一切恢复如常。 忽然,脖颈处传来一片温热气息,他能清晰的分辨出那股温热中所包含的猗靡气息,李莲花感觉周身传过阵阵热流,心脏如心疾发作般狂跳。 耳边,女子的声音如梦似幻,带着几分娇嗔与柔情:“李莲花,你讨厌死了。” 那声音软绵而缠绵,让李莲花瞬间睁大了双眼,仿佛被雷击中,思绪瞬间空白,体内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与渴望。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再在她身边待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挣脱女子怀抱,披上外衫,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卧室。 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角丽谯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本姑娘身上熏香可是我最新研制的,加了助情的香料。哼,还以为你真是那无欲无求的佛陀呢。” 想着刚刚李莲花的窘迫,以及生怕把自己弄醒小心翼翼的动作,角丽谯心中舒畅,随即转身,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安然入梦。 一夜好眠,角丽谯起身,抻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看着外面透过窗棂透过来的阳光,神清气爽。 她披上红色的披风笑着出了卧室。见李莲花正一个人研究棋局,笑吟吟问道:“李神医,昨日睡的可好?” “嗯,挺好。”李莲花捏着一枚棋子并未抬头,低声应了。 角丽谯轻笑,跳到他面前,一双月牙眼中全是笑意,盯着他说道,“阿谯也睡的分外香甜,一夜好眠,连你是几时起的都未曾发觉。” 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外面得天光,避开角丽谯的目光,放下棋子,“辰时起的,饭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洗漱,用过饭还要去练剑。” 话音未落,李莲花便起身出了房门自去端饭菜了。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逃似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无声的淡笑,对着院外,拖出一声长长的“哦”。 晚间,角丽谯又故技重施,洗漱完毕,身着亵衣,盈盈地站在李莲花卧室的门口,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时。 角丽谯在门外,娇娇地说道:“李莲花,你我要和你一起睡吗?” 门内却传来李莲花咬牙切齿的声音:“角丽谯,你真以为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这句话,如同一缕清风,吹散了角丽谯心中的不快,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心中暗道:哼,还以为真是佛陀呢。 角丽谯伸出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轻笑,终于扳回来一局! 她嘴角挂着得胜的笑容,转身返回自己卧房,心情格外舒畅,自是又一夜好眠。 第75章 我想吻你 那日,角丽谯知晓了李莲花意欲携她返回云隐山共结连理的心意,心中甚是欢喜,便催着李莲花尽快启程。 而李莲花却忧心忡忡,顾虑她武功尽失,身体娇弱,且江湖中树敌太多,如若回到故地,一旦泄露了踪迹,仇敌便会闻风而至,恐给她带来重重危险。坚持等她练好武功再启程。 角丽谯见李莲花处处为她考虑,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消散了,每日便安心练剑,闲暇时与李莲花一起摆弄下琴棋书画,偶尔还跟着李莲花学学厨艺。 虽然,在武艺上角丽谯难以望李莲花项背,可是在厨艺上天分却比他高的多。自角丽谯潜心研习厨艺以来,他们的膳食水平可比以前提高了好几个层次,佳肴美馔层出不穷,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佳,令李莲花自叹不如,感慨自己多年的厨艺修为仿佛付诸东流,以前真是白瞎了这些食材。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酷夏,即便是素来畏寒的李莲花与角丽谯,也不免对这难耐的酷暑感到力不从心。 角丽谯练武也开始有些倦怠起来,李莲花见她每次练完剑,皆是香汗淋漓,心中怜惜,也不忍她吃苦。 就这样两人一人有意偷懒,一人故意纵容,角丽谯的剑法练的,真的是稀松平常。当然这只是李莲花一人的看法,角丽谯却是认为自己剑术高超。 角丽谯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一部分是她以前的剑术真的是不入流,而今有幸以练习这世间最是精妙绝伦的剑法,不免陶醉于剑法之精湛,也自认为自己剑法精妙。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难辞其咎,他每次与角丽谯喂招时总是有意放水,以博佳人一笑,自是无形中让角丽谯高估了自己的剑术水平。 这日,角丽谯在林中演练完一遍剑法,便大汗淋漓,湿热的衣衫让她很是不适,自是不耐烦再练。 她收起剑,先跑到溪边洗了把脸,便懒散地坐到李莲花身边乘凉去了。 李莲花为她倒了一杯清茶,见她雪白的脸庞上稀稀落落地挂着晶莹的水珠,慢慢地从她粉嫩的脸颊上滑下,沿着精致的下颌线,轻轻地滑过细腻的脖颈,颤巍巍的滑进胸前的衣襟中。 李莲花眼神微闪,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递向角丽谯,“先擦擦脸吧。” 角丽谯接过锦帕,却只是将方帕拿在手中,摇手作扇,大喇喇的说道,“不用,这样反而凉爽些。” 她一遍扇,一遍抱怨道:“最近几日,真是见了鬼了,连一丝风都没有,热的像个蒸笼似的,再这么下去,我觉着自己都要被蒸熟了!” 李莲花轻轻端起一杯茶,微微倾斜,浅尝一口,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角丽谯实在热的难耐,白皙的手指轻轻拉扯着衣领,抬眸扫了下四周,压低声音对李莲花说道,“你给我把下风,我去溪中凉快凉快。” 话音未落,角丽谯已起身,一个飞身便到了溪畔。她利索地将裙摆卷起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又挽起裤腿,褪去鞋袜,迫不及待地跑入溪水中嬉戏起来。 流水潺潺,伴随着女子拨弄水花的声响阵阵传来,而李莲花则坐在原地,觉着天气似乎又添了几分闷热,树上的蝉鸣声也越发聒噪,他也下意思得用手轻轻拽了拽衣领,想去些烦躁之气。 “李莲花,这溪水真的好清凉,你也过来一起吧,用溪水去去身上暑气。”角丽谯站在溪水中,回头笑盈盈地对他喊道。 李莲花抬眼看向她,未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撩拨之意,她确实是真心邀请。 李莲花心中微叹,近日随着功力的日渐恢复,他的目力极佳。他能清晰地看到角丽谯那掩映在溪水中的瓷白玉足与紧致的小腿,以及她那沾着水珠的发丝和胸前打湿的衣襟隐隐透出的玲珑。 自从那晚,角丽谯获知李莲花欲带她回去成亲的想法后,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每日开开心心,不再忧虑重重,也不再似从前般刻意以娇俏之态撩拨人心,只是安安心心地练武、快快乐乐地玩耍,显得尤为安心与自在。 以前,每当角丽谯在他面前含羞带俏地故意靠近时,李莲花总是以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自持,恪守婚前应有的礼数与分寸。 而今,角色反转,角丽谯在他面前举止得体,循规蹈矩,却让李莲花感到一丝不习惯,时而止不住的心猿意马。然而,角丽谯却偏偏忽然变得不解风情一般,对他的汹涌的感情视而不见,让李莲花不禁生出一种“风水轮流转”的微妙感。 其实,李莲花那是知道,这实际上是源于男女在情感表达与需求上的本质差异。 一个女子,如果爱上一个男子,首先要确认的是对方对自己的心意,渴望从中获得那份无可替代的安全感与归属感。一旦,等她确认了自己在男子心中的位置,感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爱,便会放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不再需要通过肢体的亲近来反复验证这份感情,她们需要的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慰藉。 因此,角丽谯在确认了李莲花对她的深情厚意后,便自然而然地转变为一位温婉待嫁的女子,不再刻意探寻他的心意。 而男子却不同,他们本性都是贪花恋色的,若一个男子一旦爱上一个女子,便会时时想着与其浓情蜜意。只不过有人,能够时刻自我约束,保持适当的分寸;而自制力稍逊者,便成了贪恋花色的好色之徒。 李莲花正是那能够严于律己的正人君子,始终坚守着底线,给予角丽谯足够多的尊重与爱护。只是近日,角丽谯的“规矩”行为却让他偶感失落。但她往往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撩人的春色,而不自知,让日日与她相伴的李莲花,更是难耐。 角丽谯见李莲花虽然来到了溪边,只是呆呆地站着,并无下水嬉戏之意,知他素来持重,便笑吟吟的说道:“好了,知道你是一贯的稳重君子,要是不喜欢,那便不玩便是。但也不必在大日头下站着,像个呆子似的,也不担心中暑,你好歹先到阴凉处歇着,等我玩够了便上去寻你。” 李莲花不可知否的轻“嗯”一声,但并未挪动,仍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不由得蹙眉,眼珠一转,随即弯下腰,以手轻拨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顽皮地向李莲花洒去,笑道:“你莫非真的傻了不成,连躲都不躲了?” 不料,话音未落,起身时脚下一滑,身形顿时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李莲花大惊,忙跃入水中,伸手将角丽谯揽入怀中。 突生变化,角丽谯也吓了一大跳,惊魂甫定,轻抚着胸口,待心跳稍缓,才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真是吓死我了,不过,摔在水里也无妨,正好可以清凉一番,也好解这暑热。只是,连累你的鞋袜……” 李莲花手中握着盈盈的腰肢,胸膛紧贴着女子柔软的胸脯,顿时心猿意马,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角丽谯那轻轻翕动的红唇上,一时情难自抑。 “阿谯,我……”他低语,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感,“我想吻你。” 第76章 我们回云隐山吧 “阿谯,我……”李莲花低语,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感,“我想吻你。” 角丽谯一愣,还未及细想,后脑便被一只大手禁锢,顷刻间双唇已被紧紧的含住,这一次的不同于与上一次的吻那般温柔绵长,霸道的很,带着男子独有的清冽之气,长驱直入,炙热滚烫。 男子似乎有有些急躁,毫无章法地在角丽谯口中探索。角丽谯被他压迫的不舒服,不满地咬了下他的舌尖。 他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恢复了些理智,吻也变得缠绵起来,慢慢地角丽谯也变得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感觉到男子越来越不安分的手,角丽谯眨了眨眼,努力从汹涌的情欲里挣脱出来,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颤声说道:“我们……还没成婚。” 被女子推开,李莲花本有些不悦,等听清她的话,不由得一愣,情欲从眼中慢慢退却。 李莲花忽然万分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抬眸朝女子望去,见她那双含情桃花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叹一声,将她重新拽入怀中,紧紧地搂住,慢慢平息呼吸。 角丽谯被李莲花按在怀中,想到他刚才的情动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 “阿谯,你再笑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不料,李莲花不说还好,听到李莲花有些恼怒的语气,角丽谯终是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笑的身子轻轻颤抖的角丽谯,李莲花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两人的笑声渐渐平息,角丽谯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一双月牙似的含情桃花目微微荡漾着水色,柔柔地看着他,似娇非娇,似嗔非嗔地揶揄道:“怎么?咱们的李神医是寂寞难耐了么?” 李莲花这次却显得格外坦然,他用手轻轻刮了下角丽谯小巧的鼻头,叹气道:“是呀,谁让你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多谢李神医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角丽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着回道。 李莲花伸手轻轻抚了抚角丽谯的发丝,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阿谯,我们回云隐山吧。” 角丽谯一愣,狡黠一笑,“可是,我还没练好武功。” 李莲花:“无妨,我会护着你。” 角丽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带给师娘的礼物。” 李莲花:“无妨,路上慢慢准备。” 角丽谯:“可是,我还没学会做饭。” 李莲花:“无妨,路上慢慢学。” 角丽谯:“可是,天气炎热,我怕热。” 李莲花:“无妨,我们走水路,应该凉爽些。” 角丽谯:“可是,……” 李莲花:“阿谯……” 听着某人幽怨的声音,望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星星眼,角丽谯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决定不再逗他,“那好吧,等送春姐出嫁后,我们就启程。” 那日,两人约定待春姐出阁之后,便启程回云隐山,盘算之下,距启程不过三四日之遥。 两人先去镇上买了一些路上使用的物品,随后便着手整理行囊。 李莲花的行囊原本只是一个简朴的蓝布小包,但是这数月来,在角丽谯有意无意的“精心照料”下,他也逐渐增添了很多物什。而角丽谯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若真要一一打包带走,恐怕拉上几马车都拉不完。好在,两人皆是性情洒脱之人,对于一些身外之物,并无太多贪恋。 二人行事干练,仅挑选些了对两人来说意义非凡的物品打包带走,其余物品都悉数送给了街坊邻居。得知二人即将远行的消息,乡邻们便纷纷前来话别,其中几位交情深厚的还特意准备了土特产相赠,但都被二人婉言谢绝,只道心意已领。 倒是婉娘和天胡他们赶来,给二人送来一副精心绣制的鸳鸯戏水被面,角丽谯看着喜欢留了下来。 自王胡子死后,婉娘在角丽谯与李莲花的帮助下,重拾绣艺,在镇上摆了一个售卖绣品小摊。天胡小姑娘颇有经商天分,短短数月间,便将这小小的摊位经营得有声有色,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婉娘自是对两人万分感激。得知他们即将离开的消息,便熬了几个晚上,为两人绣了一副鸳鸯戏水被面,以表心意。 待到春姐儿出阁那日,阳光灿烂,乡间的婚礼没有那么多繁缛的礼节,但胜在热闹。 六婶他们人缘好,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道贺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新郎是邻村人,小伙长的虽说没有多俊俏,但是胜在机灵聪明,几句俏皮话便把阻门的七大姑八大姨哄的眉开眼笑,顺利的接到了新娘。 角丽谯与李莲花跟着看了半天热闹,心情也格外的明朗。 两人携手回去的路上,李莲花偏头问角丽谯,“阿谯,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什么样的婚礼? 角丽谯轻笑,那场与笛飞声的婚礼,她曾经想昭告天下,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是当时鱼龙牛马帮正被金鸳盟与四顾门围剿,为形势所迫,她不能将那场婚礼广而告之,便只能极尽奢华,总想从那场婚礼里得到某种认可与肯定。 可是后来才发现不过一场闹剧。 她转目看向李莲花,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角丽谯微笑,和他的婚礼,似乎无论什么样子她都欢喜。原来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无论什么样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只要新郎是你,什么样的婚礼,我都喜欢。” 李莲花眼底含着柔光,微微一笑,抬起手握着角丽谯的手。四目相对,眼底均是笑意,宽大的衣袍下两人十指紧握,相携而归。 第77章 回程 临行前,两人先去山上祭拜了角丽谯的娘亲,李莲花在坟前郑重许下诺言,承诺此生必将细心呵护角丽谯,护她一世安宁。最后,和六婶他们告了别,便带着狐狸精离开了两人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小山村。 角丽谯是个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主,两人从小镇到县城,再到府衙,一番周折后,终于租得一艘令她心满意足的豪华大船,这才扬帆南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便隐姓埋名。角丽谯想了半日给李莲花起了一个“花静客”的化名,说是他喜欢莲花,便以花为姓,莲花入室为静客,目前他这朵莲花已经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便作静客。 李莲花初时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但后来,每当被人称他为花老爷,角丽谯为花夫人,尤其当发音不准,花夫人变成花蝴蝶时,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怎奈化名已定,一时也无法更改,想着下次换乘时一定要换个名字,而且一定不能让角丽谯取。 船家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为人憨厚热情,育有一儿一女,一家人常年奔波在南北漕运的航线上,对沿线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走南闯北的船娘子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无论北方的面食还是南方的精致菜肴,她都能信手拈来,烹制出几道令人赞不绝口的佳肴,这令角丽谯很是满意。 李莲花闲暇时总爱与船老大交谈,聆听那些旅途中的趣闻轶事。而角丽谯,则从踏上旅途开始,便表现出了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焦虑。缠着李莲花打了解师娘的脾性、喜好,唯恐自己出了什么差池。初时,李莲花还颇受用,时不时拿着乔,得到佳人一个拥抱,一个香吻。 但是渐渐地,事情却出现了转变。角丽谯发现从李莲花这再也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便不再理他。知道师娘不善庖厨,喜欢做饭好吃的人,据说当日漆木山就是用一道美食将师娘追到的手,便日日跟着船家娘子学起做饭来。 这一路上角丽谯倒是完全转了性,因为在船上无法练剑,她便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来修炼扬州慢内功,剩下的时间便跟着船家娘子学习烹饪与女红,每天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李莲花想找她陪自己下下棋、练练琴她都没空。 李莲花有时觉着自己连狐狸精都不如,她偶尔还能停下来,逗弄几下狐狸精,而自己想让她停下,陪自己好好说几句话都成了奢望。 这下李莲花倒是得了闲,日日在船上下棋、抚琴打发时间,不仅棋艺日益精进,更在琴声中领悟出一套独特的以音疗伤的法门。 当角丽谯撒娇卖乖地缠着他,让他将这套以琴音疗伤的法门教授于她时,李莲花心情颇好,不枉他翻阅典籍,费心思索几日,终于将她的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路行来,两人吵吵闹闹,倒是也颇有一份情趣。也让李莲花见识了角丽谯的挥金如土的能力,每到一处繁华重镇,她总不忘让船家靠岸,随后便拉着李莲花把临街店铺逛个底朝天。 她总是有买不完的东西,给自己和李莲花买衣服首饰,给师娘买礼物,筹备两人婚嫁用品。李莲花想起乔婉娩曾经吐槽自己很会花钱,是不是当年自己也曾像她现在这般花钱如流水,太遥远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作为李莲花,一文钱都是掰着花的,实在是看角丽谯这个挥霍法,肉疼! 李莲花心中暗道:好在,角大美女自己能养活自己,要不然,自己可真养不起她这尊散财小妖精。 看到角丽谯的目光又被一只精美的茶杯吸引,李莲花忙劝阻道:“阿谯,咱们已经买了十套杯子了,再买下去,我们就要换艘更大的船了。” 角丽谯望着那茶杯,眼中满是欣喜,“可是很好看呀。” 角丽谯侧头望着李莲花无奈的眼神,终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而又拉着他的手问道:“那你再看看,师娘喜欢什么,我买个她?” “阿谯,你给师娘买的东西已经多得让房间都快装不下了。”李莲花温柔地提醒道。 “可我总觉得还不够,好像还缺点什么。”角丽谯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安。 李莲花拉过她的手,温声道:“阿谯,其实师娘是个很和善的人,生活也俭朴,她更看重的是心意而非物质的多少,所以,你用不着给她买这么多东西。你那么好,师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很好吗?可是乔婉娩她……” 身为长辈,应该都会想要个乔婉勉那样的儿媳吧?角丽谯心中不安,欲言又止。 李莲花心中轻叹,“我的阿谯,长得漂亮,厨艺又好,还孝顺体贴,对我更是无微不至。这么好的你,师娘怎么会不喜欢呢呢?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莲花故意停顿,眼中闪烁着笑意。 “最重要是什么?”角丽谯见李莲花故意拉长声音不说,知道他在卖关子,忙追问道。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呀!只要是我喜欢的,师娘都会喜欢。” 李莲花的语气轻柔上扬,眼神温柔坚定,仿佛被他喜欢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被天下第一喜欢,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角丽谯灿然一笑,啐道:“不知羞,那是因为本姑娘本来就招人喜欢。” 说罢,她俏皮地转身跑开,留下李莲花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灵动娇俏的身影,眉眼含笑。 确实招人喜欢! 第78章 天下第一妒妇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扬州城。 扬州是四顾门的所在地,李相夷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有余,对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他早早地便给角丽谯介绍扬州的风土人情,从哪家早茶铺的点心最为地道,到哪个酒楼名声最响,再到哪个酒肆的佳酿最为醇厚,乃至何处风景最为迷人,无一不细细道来。 角丽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还有那些花街柳巷中的佳人,哪个最美?” 她可是听过不少李相夷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诸如与花魁对弈,故意连输三十六局后,竟以胭脂为墨,在袖月楼的墙上挥毫泼墨,留下《劫世累姻缘歌》的佳话;又或是在扬州最大的青楼之巅,为博佳人一笑,以红绸为伴,剑舞翩跹,引得全城轰动,万人空巷。 其实,角丽谯是不愿来扬州城的,她对扬州城实在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更何况里面还住着李莲花的白月光。但见他老早以前,就兴致勃勃的给自己介绍,这铺垫做的那么明显,她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便也装着兴致高昂的样子来到了扬州城。 一大早醒来,角丽谯便给两人易了容,看着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李莲花打趣道:“角大美女真是多才多艺。”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留在我身边慢慢发现吧。” 李莲花抿嘴轻笑,“好,我会用一辈子去发现。” 角丽谯也露齿一笑,放下手中镜子,牵起李莲花的手,携手下了船。 李莲花先是带角丽谯到“富春茶社”,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扬州早茶,随后带她去赏了些名胜古迹,中午带她去最出名的酒楼品鉴了一番招牌菜,下午,又带着她溜街串巷地买了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最后,在角丽谯的坚持下,两人还去了当年李相夷与花魁对弈的袖月楼,欣赏一场歌舞表演。 从袖月楼出来,已经月上柳梢头,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月光如水,脚下的身影相依相偎。 角丽谯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出了会神,终是轻叹道:“你去吧。” 李莲花一愣,止住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去见见你的阿娩,你来扬州不是为了见她吗?” 李莲花抿嘴试图解释,“我没……” “好了,我还没那么小气,今天你不也听到了吗?四顾门的人一直在找你,去吧,去给她报个平安,她若知你尚在人世,一定会很开心。”角丽谯故作大方的说道。 李莲花望着她皱在一起的黛眉,眼中闪过笑意,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个小醋坛子,我来扬州确实是另有目的,但是并不是为了要见乔姑娘。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给她报个平安,省的他们劳神劳力地寻我。” 角丽谯闻言好奇,问道:“那你来扬州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莲花面色微显赧然,轻咳一声,道:“这个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你先回去等我,等我办完事去寻你。” 角丽谯略微有些失落,低声说道:“好吧,那你去吧。” 李莲花迈出一步,忽然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么?担心我一去不复返?” “才没有。”角丽谯嘴硬地反驳道。 “那为何,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不放?”李莲花眉宇间全是畅快的笑意,出声调侃道。 角丽谯非但没有被李莲花拆穿的尴尬,反而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眼,极为认真地说道:“你不许抱她。” 李莲花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只是朋友,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你,怎会去抱她?” “也不许让她抱你。” 李莲花微笑,宠溺地点头应允,“好。” “也不许一直盯着她看,不许像现在这样对着她笑,不许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不许……” “阿谯,”李莲花伸出手,轻轻搭在角丽谯的肩头,目光中满是柔情,轻声低语道:“我不会抱她,不会盯着她看,不会对着她笑,不会对她有超越朋友范畴外的任何越举行为。我会告诉她,我过的很好,生活的很幸福,虽然家有妒妇,但是,我很爱她,很爱,很爱……” 角丽谯眼眶微红,带着些许委屈,“你知道吗?我嫉妒她,嫉妒的要命,嫉妒的心里都是酸水。自踏入扬州城那一刻起,它便无时不刻不在啃噬着我的心。不仅嫉妒她,我还嫉妒四顾门,嫉妒扬州的人,扬州的街坊酒肆,扬州的花花草草,扬州的天,扬州的地,扬州的风,扬州的雨,嫉妒扬州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因为它们都比我更早地见过你,了解你。”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打趣道:“哦,原来,我竟有幸娶得了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的第一妒妇。如此看来,日后我无论行至何方,都需得带上你这位小妒妇才行,否则,岂不是要让整个天下都笼罩在你的嫉妒之下了么?” 角丽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仰起头,樱唇微撅,“正是如此,我便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妒妇,而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我,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李莲花低头轻柔在角丽谯额前印下一吻,话语里满是歉意,“对不起,阿谯,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擅自带你来到这扬州城,我本该先征询你的意见的。等我办完事情,咱们即刻离开这里,离开这让你嫉妒的冒泡的地方,可好?” 角丽谯微微沉吟,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好,不过你得再亲我一下。” 她眼中含笑,俏皮地望着他。 李莲花目光微转,快速扫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随即打横抱起角丽谯,几个灵活的腾跃间,两人已悄然隐入街边一条幽深小巷。 小巷狭窄而隐秘,期间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行,房屋掩映中,四周暗沉一片,静谧无声。 昏暗之中,李莲花凝视着角丽谯,即便周遭黑暗如漆,她的双眸依旧明亮如星。他将角丽谯轻轻抵在墙角,低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谯,虽然,你这张面皮,仍是清丽无双,但是我还是喜欢亲吻真实的你。”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钻入角丽谯耳中,犹如醇香的美酒,直叫人如痴如醉,受它蛊惑。 角丽谯这才恍然,自己还戴着伪装,正欲伸手揭下面皮,却被李莲花突然而至的吻打断了动作。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亲吻,角丽谯发现李莲花是愈发地娴熟。 唇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过一瞬,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忍不住轻嘤出声。 一股股热浪在体内涌动。正当她感觉自己即将溺死在这甜蜜的漩涡中时,李莲花适时地放开了她。 黑暗中,角丽谯看不见李莲花的神情,只能听到他趴在自己耳边粗重的喘息声。 黑暗中暗哑的声音传来,“阿谯,等我办完事,咱们即刻启程回云隐山……你先回去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温。 角丽谯靠墙静静站立良久,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李莲花是不是想要吃了自己。 第79章 故人 李莲花轻身掠过四顾门的布防,悄无声息地落到李相夷的房门前,他将房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闪身而入。 时隔多年,这是他再一次踏入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房内摆设一如从前,但是早就物是人非。 他缓步至床头的多宝阁旁,指尖轻触,拉开一个抽屉,见里面旧物安然无恙,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伸手拿起收入怀中。 取得所需之物,他便不做停留,身形一闪,已至乔婉娩的房前。他犹豫片刻,终是抬手轻敲房门。月光下,乔婉娩一身粉衣,静静而立,满是疑惑地望着他。 “阿娩,我可以进去坐下吗?”李莲花微笑着问道。 “你是相夷?”乔婉娩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李莲花伸手轻轻拽了拽衣袖,笑道:“是我,为了方便行走,换了副面容。” 乔婉娩连忙让他进屋,顺手关上了门。“相夷,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她语带哽咽的问道。 李莲花进到房内站定,道:“当日我乘船北去,途中不幸毒发,幸得人相救得以保命。近来身体渐愈,因有要事需办,这才返回。” “你身上的毒可已解了?”乔婉娩关切地问。 “尚未完全解除,但已无大碍。知你和兄弟们挂念,特来报个平安。我如今一切安好,你们无需再为我忧心。”李莲花安慰道。 “相夷,大家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你可愿重归四顾门?”乔婉娩眼中含泪,期冀地看着他。 李莲花轻轻摇头,“我已经过惯了懒散的日子,那些繁重的职责,我恐怕已难以胜任。听闻你与笛飞声正共商缔盟大计,四顾门门主你做的很好。现在的四顾门已经不需要李相夷,更不需要李莲花” “不,不是这样的,相夷,四顾门需要你,这个天下更需要你。我只是被事所迫,其实并不想当这个门主的。”乔婉娩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轻声自语。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柔和而坚韧,李莲花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当初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的娇弱女子,如今已蜕变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侠,不知她是否开心? 李莲花轻声说道:“世事多变,短短数月,我便似在世为人,这些江湖恩怨已经离我很远了,我现在只想与所爱之人逍遥自在地过完余生。若这个门主你实在做的辛苦,便不做,阿娩,我自始至终都是希望你能幸福。” 乔婉娩闻言,沉默片刻后缓缓抬头,眼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仿佛有泪光在轻轻闪烁,最终她只是轻声道:“好。” 李莲花微笑,说道:“阿娩,我要成婚了。” 乔婉娩眼中满是震惊,失神片刻后,轻声道:“那位娘子,是救你之人,对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充满了温柔,“对,我的夫人脾气不好,而且善妒,所以我就不请你喝喜酒了。” 乔婉娩听出他语气中的甜蜜和宠溺,温和一笑,说道:“恭喜你,相夷,祝你们琴弦和鸣,白头到老。” “谢谢”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与慌乱,隐约间夹杂着“抓刺客”的呼喊声。 李莲花听声音是从肖紫衿的院中传来,心头猛地一紧,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迅速转身,对乔婉娩郑重其事地说道:“乔姑娘,夫人善妒,以后你我还是以此相称吧。我的行踪还请为我保密,我尚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就此别过,愿你能放下过往,不再为往事所困。”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展,便如轻风掠过,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莲花施展出婆娑步,转瞬之间已至前院,只见角丽谯正被石水、纪汉佛等十余人团团围住,心下着急,随手摸出袖中的迷药便向石水等人挥去。趁众人纷纷抬手遮挡的空隙,一个旋身,将角丽谯揽入怀中,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已带着她突破重围,远离了四顾门。 随而至的乔婉娩,看着李相夷带着刺客而去,便知此事可能与他相关,便出声止住欲要追击的众人。 乔婉娩想起他离开前,对自己的称呼——“乔姑娘”,不由得苦笑,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名刺客的身形分明是个女子,可能便是他口中的“夫人”吧。 微微低头,乔婉娩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那些过往的情感纠葛已成往事,如今他们只是朋友。她抬头望向远方,抛去心中的异样情绪,坚定地告诉自己,以后她就只是他的好友,乔婉娩和李相夷的爱恋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不是吗? 李莲花带着角丽谯疾奔数条街,才停下脚步。甫一站定,李莲花便急切地问道:“你可有伤着?”边说边仔细地上下审视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处伤痕。 角丽谯轻轻拍开他他的手,娇嗔道:“哎呀,我没有受伤,好歹我也是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妖女,哪会那么容易受伤?” 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李莲花心中的担忧瞬间转化为怒气:“你怎敢一个人独闯四顾门,以你现在的功力,佛彼白石任一人你都应付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嘛。”角丽谯见势不妙,连忙打断他,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那模样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在摇尾乞怜,“我这不是知道你在那里嘛,所以才有恃无恐呀。” 望着她这副模样,李莲花心中的怒气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大半,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以后不许再这样鲁莽。” “嗯,好的,我保证!”角丽谯连忙点头应承,还夸张地举起三根手指,做出一副郑重发誓的样子。 李莲花知道这只是她的惯用伎俩,扯下她的手,说道:“你发誓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还是省省吧。” 角丽谯讪讪一笑,抓着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语气说不出的可怜。 李莲花见她撒娇卖乖的模样,气已经全消了,只是想着要让她知道点深浅,要不以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又故意沉着脸,说道:“你一贯只会撒娇卖乖,正经的话你从来不听。” 角丽谯一笑,娇声细语,“我只对你撒娇,不生气了,好么?” 李莲花听她如此说,心中忽然有点甜蜜,面上神色便缓了下来,轻轻地“嗯”一声。 角丽谯一直觑着他的神色,见他缓和,忙道:“那你抱一抱我。” 李莲花觉着就这样放过她,未免太没面子,仍是站着不动。 角丽谯嘻嘻一笑,说道:“那我抱抱你。” 李莲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抱了个满怀。小女子把头埋在他胸前,娇娇地要求他笑一笑。 李莲花心中哀叹,长叹一声,伸手回抱着她,轻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角丽谯狡黠地一笑,甜甜地道:“我也拿你没办法呀!” 第80章 打翻老醋坛子 闻言,李莲花眼中浮上笑意,问道:“你去四顾门做什么去了?” “哦,我本我是天下第一妒妇吗?自是去看你有没有和旧情人旧情复燃喽,谁知道走错了路,便逛到了肖紫衿的院子,好巧不巧被他发现了。” 角丽谯随意地答道,随后,又伸手搂着李莲花的胳膊,笑嘻嘻的补充道:“幸亏有你在。” 李莲花轻轻叹息,在四顾门来去自如的金鸳盟圣女,怎会走错位置? “阿谯,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有吗?我现在不是看着你吗?”角丽谯眨巴眼睛,直视着李莲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 李莲花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说吧,你把肖紫衿怎么了?” 角丽谯见瞒不住,也不再隐瞒,“没干什么,就是给他下了点毒。” “什么毒?” “放心,死不了,只不过给他下了半日散。” “那是什么毒药?” “中了此毒,一旦暴露于日光之下,便会如受酷刑,浑身刺痛,皮肤溃烂,他呀,这下半辈子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喽。” 角丽谯轻飘飘的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像他那种心里阴暗的家伙,与这半日散正好相称。”。 李莲花闻言,不由得面露不忍。 角丽谯见状,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怎么?你又心疼他,像他这种奸邪小人,心里存了那么多阴暗心思,害的你的断剑跳崖,我没毒死他就不错了。你的阿娩不是不要他了吗?你还要护着他干嘛?” 李莲花扪心自问,他对肖紫衿是否有怨恨?一定是有的。 那个曾以为会能共患难、肝胆相照的兄弟,没想到完全不懂自己,对自己多番猜忌,还逼得自己弃剑跳崖,怎会不怨? 但李莲花本性善良,想到让肖紫衿余生都生活在黑暗中,又于心不忍。更何况,本来对他的那点怨气,现在因为角丽谯替自己生气,为自己出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李莲花本想替肖紫衿说个情,让角丽谯替他解了毒,但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便想:也罢,先让紫衿吃点苦头,等过段时间角丽谯消气了,再想法给他解毒就是。 望着角丽谯气鼓鼓的小脸,李莲花微笑,拉过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柔声道:“我本来是生他的气的,但转念一想,人生苦短,何必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你替我出了气,也给了他教训,我心中的气也就消了。” “我只是担心你,不顾自身安危去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四顾门高手如云,若我不在,你该如何是好?” 角丽谯轻哼一声:“哼,你不要小瞧我,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了。” 是呀,她那一身的毒虫、毒药,巧妙的下毒手法,在这武林也无几人是她的对手了。 李莲花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是我疏忽了,角大美女可是用毒的行家。答应我,以后不要为了我而冒险,也不必为了我顾虑那么多,尤其是你安全受到威胁时。” “阿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人和事,都已经离我远去,现在,我只想紧紧抓住我能抓住的,那就是你,你明白吗?” 角丽谯见他说的真挚,心中便如吃了蜜一样甜,展颜一笑,轻声应道:“好。” 角丽谯将头轻轻地靠在李莲花的肩头,轻轻的低语道:“李莲花,其实,我本来也想让云彼丘尝尝半日散的滋味。但是,当我看到他对着我的画像发呆,疯疯癫癫地忏悔的时候,我突然就没那么恨他了。” “你说的没错,这世间确实有真心爱慕我的男子,以前是我一叶障目,从未发觉。” 李莲花抚摸着角丽谯秀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爱我,却要背叛我呢?” 角丽谯抬起来头,目光紧紧地锁住李莲花的双眸,问道:“李莲花,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我像从前一样,站在了对立面,你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要置我于死地?”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他知道应该如何说让她开心,但是他不想欺骗她。 “阿谯,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我会怎么做。” 角丽谯其实并不意外他的答案,这才是李莲花,是她爱的李莲花。 她踮起脚尖,在李莲花的唇边轻轻一吻,说道:“我很高兴,你没骗我。李莲花,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亲手给我个结果,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上。” 李莲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角丽谯的脸庞,缓缓地说道:“阿谯,虽然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会陪着你。无论我是选择和你并肩作战,还是选择与你为敌,我都会陪着你。无论是与你同归于尽,还是剪断你的羽翼将你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那要是我不快乐呢?”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 角丽谯动情地一笑,而后又肃声道:“那我们一言为定,无论未来如何,我们绝不留对方一人。” 李莲花微笑,轻轻揽过角丽谯,用额头轻抵住角丽谯的额头,温声道:“好。” 两人额头相抵,声息可闻,静默良久。虽然话题沉重,但温情却在两人之间默默流动。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心中均是甜蜜无比,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之后,角丽谯忽然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俏皮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云彼丘的书画功底真是深厚。他为我画的画像美得连我自己都嫉妒。改天你也为我画一幅吧,我看看能不能将我的美貌与神韵都勾画出来,将来能不能像《簪花仕女图》般流芳百世。” 李莲花眼神微顿,冷笑道:“云先生学富五车,琴棋诗画无不擅长,而且长相俊美,是江湖公认的美诸葛,我一个江湖游医,自是比不过他。” 角丽谯斜睨着李莲花,笑嘻嘻地打趣道,“哎呀,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味。”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嗯,有,像打翻了一个小醋坛子。” 李莲花轻笑,牵着她的手,“好了,再说下去,老醋坛子也要打翻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出发。” “好,对了,我们得先去趟金陵,再去云隐山。” “金陵?去那里做什么?” 角丽谯侧着头,抿嘴一笑,“当然去见我的一个故人了,看看能不能把老醋坛子打翻。” 李莲花见她娇俏的模样,嘴角也挂上笑容,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好。” 是夜,百川院云院主的小院内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云院主的房间,翻箱倒柜,而中了迷药的小屋主人却毫无知觉。 可叹!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百川院,竟被人如探囊取物般地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如被武林同仁得知,颜面何存呀! 第81章 月下美人 金陵杨柳巷赵家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庭院宽广,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步步皆景,无处不在彰显着主家的非凡品味与高雅情趣。 在楼台亭榭中,一处掩映在红花绿树中的小院内,琴声悠悠,丝丝入扣,听得人心旷神怡,闻之忘忧。 而此时,幽静的小院内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要赶来金陵看望故人的角丽谯与李莲花。 角丽谯身着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衣,悠然自得地躺在青翠欲滴的琉璃瓦屋顶之上。她双腿轻轻交叠,二郎腿翘得恰到好处,一手随意地枕于脑后,眼眸半阖,另一只手则随着那悠扬的琴声轻轻拍打着节拍,慵懒随意。 而李莲花则是舒服地侧躺在角丽谯身边,一只腿微曲,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用蜷曲的脚,也随意地打着节拍。 一曲终了,角丽谯微微侧头,问道:“如何?可入耳乎?”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角丽谯微微一笑,正欲细说,忽见远处一名女仆从前院疾步而来,神色匆匆。待那女仆打帘进屋,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凝神细听屋内动静。 只听屋内清脆的女声响起:“嬷嬷,所来何事?” “回禀小姐,老爷吩咐今日您无需前往老夫人处礼佛,请您即刻前往前厅,有要事相商。” 女仆恭敬回禀。 又听那女声问道:“大哥是否也在?” “回禀小姐,大少爷与老爷、夫人一起用的晚饭,现下正与老爷、夫人一处。” “好,嬷嬷先行一步,我稍作整理便去拜见父亲与母亲。”那女声温声回道。 待那女仆退下后,一阵略显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响起,似乎来自一旁的丫鬟:“小姐,婢女听说昨日大少爷从西山归来后,又将大小姐的院子翻了一遍。” “看来,大少爷西山之行又是一无所获。这一年里,老爷和大少爷都把那院子来来回回翻了多少遍了,若真有东西,早该发现了。真不知那毒妇究竟将东西藏到了哪里。”另一名女子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环儿,住口!”那小姐出口训诫,随后又叹气道:“她毕竟是我的长姐,不可无礼。” 丫鬟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连忙噤声,只听得屋内众丫鬟低声应“是”之声。 那叫环儿的丫鬟想来是藏不住事的,不过一瞬,又听她道:“小姐,婢女只是担心您。若大少爷始终找不到那东西,您岂不是真要嫁入王家?那王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 那小姐静默一瞬,满是疲惫与无奈,“好了,东府步步紧逼,父亲与兄长也是迫于无奈,为今之计,也只能与王家联姻这一条路了。多说无益,我们走吧,勿让父亲与兄长久等。” 接着便是环佩叮咚的声音,那小姐带着众人从屋内鱼贯而出。 听到动静,角丽谯迅速拉着李莲花一同坐起,下巴轻轻朝下方一点,“那再看看人,这可是朵娇养的芙蓉花,真正的富家千金,金陵第一才女。” 李莲花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水蓝色纱裙的少女,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缓缓从屋内出来。虽看不清容貌,但那轻盈的步伐、周身散发的温婉沉静之气,已足以让人想象其必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红粉佳人。 “如何?”角丽谯笑着偏头看向李莲花,眼中点漆如墨。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李莲花点评道。 角丽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看来李相夷年轻时的青楼楚馆没白逛,淫词滥调信手拈来。” 李莲花微怔,随即眼中带上笑意,故意压低了嗓音,侧头在她耳边低声念道,“酥胸斜抱天边月,玉手轻弹水面冰,这才是淫词滥调。” 他语调低沉轻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角丽谯脑中忽然闪过在莲花村自己与他同床那晚的情景,不由得脸皮有点发烫,扭过头,轻声啐道:“真不害臊。” 李莲花轻轻一笑,站起身,向她伸出一只手,说道:“走吧。” “干嘛?”角丽谯挑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你拉着我在屋顶吹了那么长时间的风,不是为了让我听琴的吧?” “不是还让你欣赏了月下美人吗?刚才不还夸赞人家‘精妙世无双’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李莲花轻笑,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角丽谯,“嗯,确实很美!吃醋的时候更美!” 角丽谯脸颊微红,轻啐他一口,嗔道:“谁吃醋了?”说着,便推开李莲花,一个转身轻盈地从屋顶翩然而下。 李莲花眼梢微挑,用手轻轻碰了下鼻翼,足下轻点,也从屋顶飘了下来,落在角丽谯身旁,继续低声道:“害羞的时候也美。” “我的阿谯,无论是笑、是嗔、是喜、是怒,都各有各的风情,如此绝色当前,我眼中怎还会容得下其他风景。” 角丽谯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丝丝甜蜜,嘴角微扬,却又故意轻啐他一口,嗔道:“油嘴滑舌,就会哄人开心。” 李莲花见她如此似嗔非嗔的娇俏模样,心中更是爱惜,伸手牵起她的小手,笑道:“不是油嘴滑舌,是真心话。” 见角丽谯脸上笑意更浓,心中也跟着欢喜,又继续问道:“好了,不玩了,咱们办正事要紧,说吧,你到底带我到此是为何事?” 角丽谯甜甜的一笑,说道:“取我的嫁妆。” 第82章 昭瑞令 角丽谯带着李莲花在小院里穿梭,不一会便来到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前。伸手轻轻按下假山上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块,只听一声寂若无声的轻响,假山旁便悄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密道入口。 角丽谯拉着李莲花从密道口跃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火折子,点燃后轻触通道侧壁的一个暗纹,密道入口便悄无声息地合拢。紧接着,她伸手在墙上轻点了几下,密道内便逐一亮起盏盏油灯。 密道不长,两人步行不过须臾,便来到了一扇雕刻繁复、装饰华丽的石门之前。 李莲花心道:这石门设计的还真是角丽谯的风格,什么都要求精致,就连门锁也做得如此别出心裁,花式精巧。 角丽谯抬步上前熟练地输入密码,石门便轻轻开启,李莲花不由得称奇,这么重的石门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挪动,看来设计机括之人定是个能工巧匠。 然而,当两人踏入石门之后,却并未见到李莲花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光宝气,而只是一间简朴无华的石室,完全不似角丽谯的风格。 石室并不大,墙壁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十几盏油灯,将石室照的恍如白昼。室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个博古架,一个多宝阁,并无多余摆设。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脸上略显失望的神情,有点不解的问道:“你似乎有些失望?” 李莲花轻轻一笑,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的密室竟会如此简约朴素。” “密室是用来藏东西的,又不是用的住的,布置的那么华丽做什么?”角丽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以为谁都像李相夷一样,那么张扬。” 李莲花一愣,暗自腹诽:你比李相夷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话只能在自己肚子里过过,面上仍是称赞道:“角大圣女,好计谋呀,想必赵家老爷与赵大公子,无论如何也想到你会把密室将在赵小姐的花园中。” 角丽谯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未曾言语,但眼中的笑意和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已足以说明她此刻心情极佳。李莲花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心想她这副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年轻时李相夷喜欢听人恭维的样子。 角丽谯转身逐一打开放在博古架上的盒子,然后便站在一旁,很是得意地伸手示意李莲花查看。 李莲花看到那一盒盒的银票与璀璨的金银珠宝,感叹道:“原来,你这么有钱呀!怪不得不怕坐吃山空!” 角丽谯侧头看着李莲花,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不是早告诉过你,我比你会赚钱嘛。这些,可是我这些年精心为自己筹备的嫁妆。”然后一扬手,很是豪迈的说道:“以后我养你!” 李莲花轻笑,顿觉被人养着也不错,尤其还是被美人养着。 李莲花见角丽谯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制印章,心念微动,问道:“这便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吧。” 角丽谯轻轻点头,将印章递到李莲花手中,缓缓道:“没错,此印为昭瑞令,原为南胤太子的遗物。南胤灭国,南胤皇族尽数被杀,当时南胤太子的一个婢女因被太子宠幸怀有两月身孕,太子便用自己的私印调动暗卫拼死护送婢女逃出皇宫,保下了一丝南胤皇室血脉,之后,太子私印便成为号令南胤暗卫的唯一印信。” 李莲花凝视手中那枚小小的印章,温润的玉石上刻着一只似鸟非鸟,似龙非龙的神秘图案,心中暗自揣测这或许是南胤的图腾。想到这枚印章能够调动南胤暗卫的力量,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昭瑞令?” 两人相处日久,角丽谯怎会不知李莲花的心思,心中微叹,轻轻从他手中接过印章,转而放入一个装满银票的盒子中,语气平淡,“你无需担忧。南胤覆灭之初,大熙虽颁布昭御要善待南胤遗民,但是私下却一直在追查南胤皇族的下落,暗中屠杀。苦于时局,我族先祖为避祸患,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安身立命。那时,生存尚是奢望,何谈复国大志?” “待到形势所缓,多年躲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当年先祖匆忙逃出皇宫,并未财物傍身,多年躲藏更是生活窘迫。幸得先祖有经商天赋,白手起家,多年经营竟也创下一份基业,才得以使后世子孙能够安居乐业。” “后一些南胤遗民得知先祖富甲一方,便纷纷前来投奔,慢慢的便有些人不满现状,劝先祖图谋复国之计,以得从龙之功。但先祖少时颠沛流离,历尽千辛才得享晚年,不愿再涉险境,故立下家训,‘非宗族危亡之秋,后世子孙不得轻言复国大计’。” “然,赵氏一族,子孙绵延百年,逐渐分化为金陵城西杨柳巷之赵府与金陵城东乌衣巷之赵府,当地人称之为东西赵府。二府虽血脉相连,却因家财之故,百年间纷争不息,时而西府胜东府一筹,时而东府凌西府之上。” “及至先父一代,先父作为嫡长子承继家业,他智勇兼备,行事果敢,短短三年便扭转西府颓势,隐隐有压东府一头之势。”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先父,曾萌复国之志,也曾聚拢了一批南胤遗民,招募了一批武林高手。然天不遂人愿,他惨遭东府暗算,终至身首异处,壮志未酬。我认祖归宗后,手刃仇敌,将东府大半产业并入西府,也将先父的遗部悉数收入麾下。” “然世间熙攘,皆为利往,昔日追随先父者,于先父辞世后,便悉数离去,余下忠贞之士,亦在一年前的西山一战中,随四顾门与鱼龙牛马帮之争尽数殒命。故时值今日,这枚昭瑞令也只是能号令赵家麾下产业罢了,更何况目前赵氏一族人才凋零,也皆无复国之大志。他们本是安逸惯了的,不会做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们现在找这枚昭瑞令,想来应该是为了争夺家产罢了。” 李莲花闻言了然,问道:“所以你想把这枚印章留给赵家?” 角丽谯微微点头,表示默认。“我自小颠沛流离,对赵家也毫无亲缘之言,但毕竟是血脉亲人。我与单孤刀图谋复国之事,始终小心翼翼,未曾让赵家卷入分毫,只盼即便失败,他们也能偏安一隅,安然度日。然而世事难料……” 李莲花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沉重与哀伤,满是悲凉,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角丽谯转头,对他展露一抹苦笑:“西山之战后,若赵家有人念及旧情,肯为我收尸,也不会苦寻这昭瑞令一年而不得,更不至于被东府逼至卖女联姻的绝境。” 角丽谯微微一顿,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七妹,自幼便是家中的珍宝,如珠如宝的宠着长大的,未曾想在家族利益之下,她亦难逃牺牲的命运。” “赵家二老爷虽不务正业,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好在儿子是个聪明的,尚能保业守成。留给他们也防的他们被东府给欺负了去,好歹那个娇养的小丫头还能叫我一声大姐,总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李莲花听出,她言辞间对赵府众人疏离的称谓,思绪不禁飘回方才赵府小姐与丫鬟的对话。在这偌大的赵府之中,或许这个七小姐是角丽谯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情。仅仅一句‘长姐’的轻唤,便让她决定要将如此重要的印信留于赵家。 李莲花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拥她入怀,想以此,让角丽谯感受到一点温暖。 第83章 上云隐山 李莲花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拥她入怀,想以此,让角丽谯感受到一点温暖。 过了许久,角丽谯的声音在他胸前轻轻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李莲花,从今往后,我就只是角丽谯了。” 李莲花知道,她这是要彻底斩断与赵家的种种纠葛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尽管她轻描淡写的谈起她与赵家的过往,言语中全是疏离,但毕竟是血脉至亲,心中怎会不痛?也许在她刚刚归家时,也曾期盼过那血脉情亲吧! 李莲花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温和了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谁说的,你还是我的花夫人呀,能娶到你这位貌美如花,家财万贯的夫人,是我李莲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不许耍赖。” 角丽谯闻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笑颜如花,打趣道:“那花老爷还不赶紧将你家夫人的嫁妆搬走,小心被别人抢了去。” 言罢,便轻轻推开他,转身从多宝阁中取出一个袋子,塞在李莲花怀中。 角丽谯指挥李莲花将银票与珠宝打包,随口说道,“留上几盒给他们,要不他们也不相信我已经死了。”说着,她转身从琳琅满目的多宝阁中挑选出一个精致的红木漆盒,递给李莲花,“这里面是一株百年老参,咱们拿回去送给师娘。” 李莲花笑着接过,随手放入袋中。 离开密室之际,角丽谯巧妙地从假山之巅推落一块石头,精准地压在了密道开启的机关上,营造出自然碎石意外触发的假象。 李莲花见状,本想提醒她是否需将通道内的暗器机关一并破坏掉,但转念一想,角丽谯此举正是为了掩盖真相,若将暗器损坏,反而可能露出马脚。角丽谯如此安排,定是深知赵家必有安全进出此密道的秘法,便不再多言,携着角丽谯一起离开了赵家大院。 话说两人夜访赵府,取得角丽谯所谓的嫁妆,便弃船上岸,转由陆路上云隐山。由官道转大路再转小路,只用两日便到了云隐山脚下。 李莲花望着从六辆马车上卸下的堆积如山的物品,止不住的头疼。这个角丽谯真是能花钱呀,幸亏她有钱,否则自己这一个江湖游医真养不起她。 然而,眼前更让人头疼的是如何将这些东西运上山。师娘的云居阁隐僻,藏于幽深之处,通往其处的山路均是人迹罕至的隐蔽小路,马车根本无法通行。而师娘素来不喜外人,也不能雇佣挑夫上山。 李莲花思虑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两人先是寻得一处隐蔽的山洞,然后只捡些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剩下的暂且安置在山洞之中,待日后再慢慢带上山。 待两人找到云居阁,师娘见到李莲花,自是又惊又喜,而后又一番伤感,抱着李莲花一阵痛哭,李莲花也免不得红了眼眶,待二人伤感一番,情绪稍缓,李莲花才找着机会向师娘介绍角丽谯。 其实,芩婆自打李莲花进门那一刻起,便已经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美貌女子,只是因心中牵挂李莲花的很,一时激动得只顾着询问他的近况,便忽略他身边的姑娘。 直到李莲花提及“她是角丽谯”时,芩婆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角丽谯来。 芩婆抬眸看起,只见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月牙眼,睫毛浓密纤长,眼尾轻轻上挑,天然透出几分妖娆的韵味,仿佛天生带着一抹诱人的晕红。 然而,她今日所化的妆容却偏向雍容华贵,巧妙地平衡了那份妖艳,使之转化为明媚而不失高雅的气质。腰肢纤细,宛如流云轻绕,眉眼间含情脉脉,确是一位世间罕见的美人。 芩婆,心中暗叹,此女不仅美,而且勾人的很好,尤其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含情目,不知要勾的多少男人魂牵梦绕。 芩婆自是从未见过角丽谯,但对于她的名声与行事作风却有所耳闻,李相夷更是从她手里吃过不少苦头。听闻角丽谯当日已经死在笛飞声手中,今日为何会与相夷在一起? 芩婆心中暗自揣测,看着二人举止神情,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听闻角丽谯练的一身魅惑人的邪门功法,难道相夷是被这妖女功法所迷惑?想到此,芩婆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寒意,冷冷地盯着角丽谯。 角丽谯感受到芩婆审视的目光,心中愈发局促不安。她深知自己容貌偏于妖娆,往往难以讨到长辈的欢心。为此,她特意花费数日时间,精心设计了今日的妆容,力求在保留自身魅力的同时,增添一份端庄与大气,希望能给芩婆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现下看来,并未如愿,角丽谯心中轻叹,只怪自己以前的形象实在是太过糟糕。 李莲花见状,伸手轻轻挽住芩婆胳膊,撒娇道:“师娘,我们连着赶了几天的,又用了半天的时间徒步上山,徒儿脚都酸了。您先让我进屋喝杯茶,解解乏,咱们再慢慢聊。” 芩婆怎会不知李莲花分明是在为角丽谯解围,正好,她也想好好问问李莲花这其中的蹊跷。如若让她发现这妖女真有不当之举,她定不会轻饶了她去。想到此,芩婆用手轻轻拍了拍李莲花的手,温言道:“走,咱们进屋聊。” 李莲花向角丽谯投去一个安抚的微笑,伸手指了指庭院一侧的凉亭,轻声道:“阿谯,你先将你为师娘准备的礼物放到那个凉亭之中,然后在凉亭中休息片刻,我和师娘说完话便来寻你。” 角丽谯顺着他的指引望去,见那凉亭与竹屋相距甚远,心中明了他是为了消除芩婆的顾虑,故意将自己安排的远远的,便轻轻颔首,轻声应承了。 李莲花又对着角丽谯歉然一笑,才携着芩婆的手往竹屋走去。 芩婆将两人之间的眉眼交流尽收眼底,心中暗忖:若真是那女子施了妖法,相夷这孩子怕是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了。 第84章 阻婚 进到竹屋内,李莲花先是郑重其事地向师娘行了几个跪拜之礼,忏悔他昔日不辞而别之过。而后,又将自己如何遇到角丽谯,她如何救治自己,以及两人如何在相互扶持中渐生情愫,最终私定终身之事,细细向师娘说了。李莲花言辞恳切,一再重申自己并未受角丽谯任何魅惑,两人乃是真心相爱。 芩婆静静地听完李莲花的叙述,并未回应,而是轻轻拉起李莲花的手腕,闭目凝神,使用内力为他细细把脉。李莲花深知师娘此举之意,故未有任何抵抗,任由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内力在自己体内游走。 经过一番细致的探查,芩婆缓缓睁开眼,神色间透露出几分欣慰。李莲花的体内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其内力正如他所言,也已恢复了三四成,且身体状态较之前大有改善,不再似往昔枯木腐朽之态,而是生机勃勃地充满活力。 芩婆紧悬的心渐渐松弛了几分,她凝神看了李莲花片刻,未发一语,随即身形一闪,已跃至院中角丽谯的身侧,提掌便向角丽谯攻去。 角丽谯先是一惊,先是出于本能的出手还击,但转瞬之间便领悟到芩婆此举,意在试探她的底细,心下便也不再慌乱。她只是将李莲花教自己的招数随意使了几招,便便乖乖束手就擒。 芩婆抓住角丽谯手腕,用劲探测一番,发现她体内果然只有扬州慢这一股纯正的内力,并未掺杂丝毫阴邪之气,心倒是放下了大半。 芩婆侧目望向一旁,见李莲花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与角丽谯,知他定是爱极了这女子。 芩婆心中长叹,也罢,世事无常,相夷这一世已历经诸多磨难,现下,难得他有一真心喜爱之人,只要这女子能一心对他,以前所犯诸事也就无所谓了。 芩婆又转目看向角丽谯,只见她面容坦然,毫无心虚之色,便开口问道:“倘若我坚决反对你与相夷在一起,你当如何?” 角丽谯回道:“那我便日日等着,直到师娘您点头应允的那一天。” “倘若我始终不松口呢?”芩婆追问。 角丽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道:“李莲花一直说,师娘您是这世间最明事理、最疼爱他之人,绝不会忍心见他与心爱之人分离。我知前辈您是害怕阿谯对他存了别样心思,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对阿谯如此。” 说到这里,她深情地望向李莲花,柔柔地说道:“如若说我对他真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便是他李莲花这个人。我图他的温柔,图他的体贴,图他对阿谯的深情厚谊,图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的欢愉。” 说到此,她又转向芩婆,目光坚定,言辞真挚,“阿谯相信日久见人心,等师娘您真正了解我,知晓我对他别无他求时,定不会再忍心拆散我们。在此之前,阿谯会一直陪着他,直到师娘应允那一天。” 芩婆轻哼,倒是能说会道,又见李莲花一脸紧张的模样,便松手放开了角丽谯。 李莲花连忙上前,用眼神询问角丽谯的情况。 角丽谯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芩婆见两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心中苦笑,以前也从未见过相夷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罢了,只要相夷开心便好。 芩婆虽是如此想,但对角丽谯终是不放心,想起刚才李莲花提及的两人的婚事,心中不免迟疑,便道:“相夷,随我去收拾客房,先让角姑娘暂且住下。至于婚事,不急于一时,待时机成熟再议不迟。” 芩婆与漆木山,实则是南胤遗民,年轻时,漆木山危难时,李相夷的父母蹭施以援手,因此相识,后更是与李相夷的父母成了至交好友。 李相夷之父,虽身负大熙与南胤的双重皇族血脉,却天性淡泊名利,对南胤的复兴大计及世间纷扰避之不及,便携全家遁入山林,远离尘嚣,试图获得一世安宁。 芩婆与漆木山,虽是南胤贵族,但两人生性洒脱,同样向往自由无羁的生活,不愿参与南胤的是是非非,遂在李相夷父母之后,亦选择归隐,从此不问世事。 当年,他们夫妻二人听闻李相夷一家遇难,即刻前往营救,只可惜迟了一步,赶到时李家已惨遭灭门。悲痛之余,他们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年幼的李相夷。 岑婆与漆木山二人,早已厌倦了世俗的纷纷扰扰,便决定隐瞒李相夷的身世,避免他卷入南胤纷争,希望他能够安稳快乐地度过一生。 但事与愿违,李相夷这一生波折不断,小小年纪便遭受诸多磨难,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角丽谯而起。如今他却对害自己如此的妖女情根深种,教芩婆怎会不起疑? 芩婆担心李莲花被角丽谯妖法所迷,所以才出言阻止两人婚事。 依芩婆对画皮功法与南胤秘术的了解,所有摄人魂魄的妖术,无论是用药物、痋虫、蛊术还是魅惑之术,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效力会越来越弱,定要时时加固不可,武功越是高深之人,需要加固的时间越短。而且被蛊惑之人,表面虽与常人无异,但终会在某个瞬间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 因此,接下来的时日,芩婆便时时将李莲花带在身边,严加看护,日夜不离,即便是就寝之时,亦同室而居,生怕稍有疏忽,便让角丽谯有机可乘。 而角丽谯则被安排到了漆木山所居的缥缈峰。 这样一来,李莲花与角丽谯便被生生分到了两地,日日不得见。 角丽谯倒是无所谓,她并未对李莲花使用任何妖邪手段,自然不怕芩婆发现任何端倪。 好在缥缈峰是李莲花幼时的居所,处处都有李莲花的影子,她就也安心在缥缈峰住了下来。 角丽谯知芩婆对她有颇深的戒心,便不私自走动,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每日只是做做饭、烹烹茶、练练剑、下下棋……日子过的也算逍遥。 倒是李莲花,见芩婆如此,心中叫苦不迭。他没想到一向通情达理,开明豁达的师娘,怎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本以为回到云隐山,两人便会顺顺利利的完婚,没想到会遇到如此波折。 现在,别说与角丽谯完婚,两人连面都不得见。李莲花不由得懊悔,当初就应该在莲花村,让六婶帮两人主婚,等生米煮成熟饭,师娘定无话可说,到时再徐徐图之。 李莲花哪里知道,芩婆,年事已高,先是丧夫,后又丧徒,本已心灰意冷,不问世事。 后得知李相夷尚在人世,本是心中欢喜,可没想到这孩子最是倔强,宁愿只身赴死也不让自己救治于他,后又不辞而别,了无音信。 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而今他又带着他的仇敌返回,还信誓旦旦地要与其成婚,如此大悲大喜大惊之下,让她怎能不对李相夷谨慎小心。 李莲花虽不完全了解芩婆的心境变化,但也知道一旦师娘决定的事,那是万万改不得的。而且师娘本就疑心角丽谯使用了邪魅手段,他越是淡然,师娘便会越放心。 如此这般思虑,李莲花便也安心陪在师娘身边,每日陪她说话唠嗑,做饭练剑,哄她开心,以弥补自己多年来的未在她面前尽孝的亏欠。 第85章 允婚1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有余。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一个在云居阁,一个在缥缈峰,倒是都安心住了下来。 一日清晨,角丽谯用过早饭,按照惯例在院中练了一会剑,一套相夷太剑舞毕,额头已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收剑移步至凉亭,洗手净面,准备为自己煮了一壶清茶,。 茶叶是她和李莲花一起研究出来的,是由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黄山毛峰等几种名贵茶叶按照比例调配而成,茶香独特,却别有一番滋味。因为当时两人无意中调配出此款茶叶,是在一个落雪的冬夜,两人围炉品茗,闲话家常,温情脉脉,便起了一个颇具梦幻的名字,绮梦香雪。 芩婆来到时,便看到这样一个场景,窈窕佳人,一身青衣,独坐凉亭,素手轻扬,茶香四溢。女子面露微笑,玉手执杯,颔首轻轻低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闲逸与慵懒之气。 芩婆脚步不由得一滞,这表情、动作以及那气定神闲的气质怎么与李莲花那么的相似。 角丽谯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芩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蕴出温婉的笑容,起身行礼,“岑前辈。” 芩婆淡淡瞥了角丽谯一眼,径直入了凉亭,坐在了角丽谯对面的石凳上。 角丽谯也不着恼,低头自嘲一笑,也轻轻地坐在了石凳上,顺手提起茶壶为岑婆倒一盏茶。 芩婆目光扫过那杯深色的茶汤,最终落到角丽谯那张略显艳丽的脸上。 的确是张魅惑众生的脸,难怪! 相夷,这孩子,从小就对美的东西爱不释手,只是,他以前不是喜欢长相清丽的女子吗? 角丽谯见岑婆只是静静地盯着看,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识趣地不出声,只是端坐在石凳上,任由她打量。 其实刚进云隐山时,角丽谯是有些紧张和不安的,而后来,她与李莲花被芩婆强行分开一月有余。 在这一个月里,她把能想到的可能状况与后果,都想了个透彻,心中大定,便不再慌乱,所以才能坦坦荡荡地坐着,任由芩婆打量。 过了许久,芩婆讥笑一声,“你这丫头,倒能沉得住气。” 角丽谯微笑,“前辈,谬赞,只不过是和李莲花待的久了,多多少少学了点他的脾性。若是,换做以前,我恐怕早把云隐山掀的底朝天了。” 岑婆见她镇定自若的架势与李莲花如出一辙,连那抿嘴轻笑的弧度都与李莲花一样。又想起昨日自己质问李莲花时,他那决绝的态度。 心中轻叹,这二人恐怕是真的没那么容易分开的,面上仍清冷一片,“你倒诚实,说吧,你到底有何图谋?” 角丽谯又是自嘲一笑,这妖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谈何容易! “前辈,这个问题刚进山门那日,我已经回答过了,您若是不信,阿谯也为无可奈何。我知您的顾虑,所以阿谯才会一直安分守己,不曾离开这小院半步。至于,阿谯是否清白,我想您今日来,也一定是心中已经有了评判。” 岑婆冷哼,“即便你未曾使用妖邪手段,我怎知不是你故意装出一副悔过自新、楚楚可怜的面目,来蒙骗相夷。” “前辈,千人千面,您怎知现在的我,不是我原本的面目呢?难道前辈认为李莲花是如此容易被欺骗之人吗?” 岑婆面上一凝,随即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锐利,“牙尖嘴利!你说你爱相夷,那么笛飞声又算什么?” 角丽谯对于岑婆的问题,并未表现出慌乱,只是平静地说道,“前辈,其实最近一段时日,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想必李莲花已经向您说过,我的过往经历。阿谯,一直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夜路走多了,便一直渴望能有一盏灯指引。我曾经以为笛飞声便是那盏灯,极力地想靠近,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只不过是水中月,轻轻一碰便碎了。而李莲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无论何时我抬头他总在那儿,总是那样静静地、柔柔地看着我,给我光亮,给我温暖。” “我以前一叶障目,不知世间情为何物,爱为何种滋味,看不到这世间的美好情谊,理解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是李莲花教会了我去感受爱,品尝情,教会了我如何爱一个人,如何呵护一个人。” “我不否认自己所犯下的错,直到现在我仍偏执、恶毒,我偏执的爱着李莲花,偏执地想得到他所有的爱,偏执地想得到他所有的目光;恶毒地想把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杀光,恶毒想让能分走他目光的人都消失。” 说到此,角丽谯自嘲似地轻笑,抬眸看向岑婆,“前辈,您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连您都嫉妒的。” 岑婆眉毛轻挑,淡淡地看了角丽谯一眼,并未说话。 只听角丽谯继续说道:“那天我们初至山门前,见他与您亲昵相依,有那么一瞬间,我嫉妒的发疯,甚至幻想过要夺走那份依偎。可是,我知道,那样他会伤心,会难过,而我不忍心看他伤心难过。” “我看着他在您的身边,开心的像个孩子,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看着他开心,我也慢慢开心了起来。所以我虽然嫉妒你,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其实,我知道我作恶多端,做了很多错事,为世人所不容。以前,我也从未真正在意过世人的评判与眼光,那是因为,我是恶,是善,是开心,是悲伤,从来没人在乎。” “笛飞声只会在乎我有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金鸳盟的人只会在乎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护他们周全;南胤遗民只会在乎我是否能够完成他们的复国大业。他们之中从未有一人真正地在乎过我这个人。” “但是,现在我知道他在乎,他在乎我是否快乐,在乎我是否安好。所以,为了他,我也愿意变成他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只要他开心幸福。” 岑婆见角丽谯说的真挚,心念松动,面上仍清冷一片,问道:“如若将来相夷,不再爱你了,你会如何待他?” “他不会。”角丽谯面色冷峻,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岑婆微愣,轻笑,“你就这么肯定?江湖传闻金鸳盟圣女对笛飞声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现在你不也移情别恋了吗?而相夷与乔婉勉互许白首之约,不也分开了吗?” “李莲花不是李相夷,更不是笛飞声,我不是乔婉勉,而现在的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角丽谯。他不会,我也不会给他不爱我的机会。” 角丽谯说的坚决,岑婆心中却一凛,不知道角丽谯何处来的自信,想起她对笛飞声做的事情,冷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当如何?” 第86章 允婚2 角丽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声音低沉,“前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不是笛飞声,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角丽谯。我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尽力挽回,如果他意已决,那我便放他自由,从此江湖路远,生死不见。” 角丽谯闭眼,如果真有那么那么一天,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但是她也绝不会放手,如果不能相守,那她便让李莲花记她一辈子,刻骨铭心,魂牵梦绕,此生不得安宁。 岑婆双眼凌厉,盯着角丽谯看了许久,才肃声说道,“我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 角丽谯亦直视着岑婆的眼睛,不避不闪地认真回道,“前辈放心,阿谯会记住的。不过前辈,阿谯刚才也说过,我不会给李莲花爱上别人的机会,他的余生只会爱我一人。” 岑婆闻言,有一瞬间的失神,怔忪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世间情人相爱容易,相守难。当你们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就会发现生活中不仅只有风花雪月,还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问题与矛盾。你们可能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习惯,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吵的不可开交。这些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引发的争吵,会慢慢地消磨掉你们的情谊,直至只剩下怨恨。” 角丽谯是听李莲花说过岑婆与漆木山的事情的,如今听岑婆语气,便知她是想起自己与漆木山,所以语气中才有颇多感怀。 角丽谯唇边带笑,眼底都是柔光,“前辈,其实,李莲花身上也有很多缺点的,他看似豁达,其实在一些事情执拗很,爱钻牛角尖,尤其爱自苦,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心思深,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肚子里藏,喜欢让别人猜,你要是猜对了,他暗自欢喜,你要是猜错了,他表面虽没什么,但心里却失落无比。他唠叨,小气,嘴上从不吃亏。做饭难吃,抠门,性子懒散,讨厌麻烦,却又好奇心重,爱管闲事……” 角丽谯历数着李莲花的缺点,说着说着,脸上不自觉满是笑意,微微顿了顿,轻叹一声又继续低声说。 “他呀,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也不是冷酷无情的金鸳盟盟主,即无万贯家产,又无至高无上的权柄。他就是他,一个活生生的普普通通的人,我爱他,自是爱他的全部。” “我自是知道,我们以后避免不了会为生活的琐事争吵,我可能埋怨他的不解风情,他可能嫌弃我的无理取闹,可这样才是生活呀,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我不高兴了他会做一道红烧鱼哄我开心,他郁闷了我会煮一壶茶陪他慢慢品。” “他有他的经,我有我的道。他可以为我妥协,我也可以为他改变。” 角丽谯说到此,嘴角眉梢都晕染上了温婉的笑容。 岑婆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眼前似乎也浮现着她口中描绘的美好生活。 静默一瞬,角丽谯却突然素手轻抬,话锋一转,对着岑婆说道:“前辈,这是李莲花最喜欢喝的茶,您尝尝。” 岑婆垂目看向那杯幽深的有些发黑的茶汤,眉心微动,这么浓的茶汤,可以入口吗?相夷口味不是一向清淡的很吗? 岑婆抬眸看向角丽谯,见她已经端起一杯慢慢喝了起来。也抬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之味直冲咽喉,岑婆不由得皱了皱眉。 角丽谯端着茶杯,又轻轻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李莲花因为碧茶之毒,味觉尽失,所以他总喜欢将各种茶叶拼凑在一起,做成这苦药般的茶汤,才能觉出一些滋味。” 岑婆听到角丽谯提到碧茶之毒,脸色一沉,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神情淡然,毫无悔恨之色。 角丽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目看向岑婆,平静地说道:“前辈,一定会认为他变成现在这样,我应该悔恨、懊恼,再不济也应该是紧张不安,无论怎样也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淡漠的态度,对不对?” 岑婆被她猜中心思,也不搭话,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放下了茶杯。 “前辈,您只看到我下毒害他,可曾看到他也曾要杀我囚我。我们俩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实在太多。” “我们二人早已说过,我和他的过往恩怨已经两清了。我们现在只是李莲花与角丽谯,没有四顾门,没有金鸳盟,没有天下第一,也没有江湖妖女,他无需觉着亏欠于我,而我也无愧于他。” 岑婆眉眼轻扫过角丽谯淡然的面庞,不可知否。 角丽谯也并未在意岑婆的反应,只是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不过片刻,复又开口说道:“其实,最近几日,我独自一人在此,想了很多。最初几日,我日日待在他的房中,看他写的字,画的画,吟的诗,破的玲珑棋局;看他儿时做的弓、刻的剑,糊的花灯、扎的纸鸢、写的练功心得……” “我也从未如现在这般,真实地感受到他曾经的惊才艳艳。越是如此,我越是悔恨,恨自己为何那样对他,害他如斯。最初的几日,我陷入这无边的悔恨中无法自拔,我开始变的无所适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做来弥补他。” “可是,后来,我发觉我变得不再像我。如此地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已经不再是我,不再是自信张扬的角丽谯,不再是快乐明媚的角丽谯,也不再是他爱的角丽谯。” “所以,我决定不再如此。因为我知道,李莲花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他没有选择温婉贤淑的乔婉娩,没有选择青春靓丽的苏小慵,没有选择其他任何一个人,而是选择了我。一个曾经伤他害他的人,那是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懂他的人,一个爱他的人,一个能带给他快乐的人;而不是一个对他怀有愧疚之情的人,一个只会对他温柔小意的人。我爱他并本是因为我对他有愧疚,也并不是因为他耀眼如朝阳,而是因为他就是他,正如我就是我。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我们又遇到彼此,不早不晚,刚刚好。穿越了过往的岁月,相视一笑,坚定地走向彼此。” “年少时的恩恩怨怨,我们不会遗忘,因为那毕竟是我们人生,就是因为有过去的是是非非,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彼此。” 角丽谯见岑婆有点诧异地看着她,轻轻一笑,“前辈,其实,我知道,阿谯说的再多,也不能完全打消您的疑虑。其实,我说与不说本也对您此番前来的目的无甚影响,我只是私心地想让前辈多了解些阿谯,以后也能少让李莲花因为您我在中间为难。” 岑婆眉峰一挑,轻轻掸了掸衣袖,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来此得目的是什么?” 第87章 允婚3 岑婆眉峰一挑,轻轻掸了掸衣袖,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来此得目的是什么?” “前辈,您今日过来,不是要答应阿谯与李莲花的婚事么?” “何以见得?” “因为阿谯知道您和阿谯一样爱李莲花。只要是让他快乐的事情,您都会做。” 角丽谯又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茶,轻声道:“前辈,也许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得那般,就像这茶叶,您虽喝着苦涩难咽,可对李莲花来说却甘之如饴。” 岑婆心中一跳,抬眼看了角丽谯一眼,见她笑意盈盈,一双月牙眼亮的发光。 岑婆垂眸轻叹,相夷,那孩子最近虽没说什么,日日陪着他逗趣。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眼中少了光彩,一人时,常常用手摩搓着那个丑陋至极的红色荷包发呆。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一定是角丽谯的东西。 她实在看不过,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得答案却让她震惊,没想到一向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李相夷,竟然能给出如此的答案。 所以她今天才来了这里,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如今看,她确实有些过人之处。很多道理她老婆子花了大半辈子才想明白的事情,她如今却如此通透。 岑婆,又端起石桌上那杯茶,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回味那苦涩良久。 罢了,只要相夷开心便好。 岑婆理了理衣袖,突然扬声道:“还不快出来,你要鬼鬼祟祟的躲到什么时候?” 角丽谯一愣,忽听,背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心中一喜,忙转头望向来人。 一月未见,他是越发俊朗了!他背着日光缓步而来,步履轻盈,角丽谯心跳不由得漏跳了一拍。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他不是普通人,他就是她的灿阳。 岑婆,看向傻笑的两人,那不值钱的模样,真是没眼看,她轻轻撇开头,她老婆子可不想在这看两人含情脉脉。 岑婆轻咳一声,对着李莲花说道:“怎么,害怕老婆子吃了她不成,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老婆子。” 李莲花讪讪一笑,“师娘,您莫打趣徒儿了。” 岑婆轻哼一声,“行了,既然来了,那便坐下喝杯茶吧,什么你就是你,她就是她的,老婆子,年纪大了,听不懂,绕的脑子疼。” 闻言,李莲花与角丽谯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岑婆懒得看两人的眉目传情,饮尽杯中茶,站起身来,抬脚便要走。 李莲花莫名地有点心虚,忙伸手扯住岑婆衣袖,语气中带着些撒娇意味:“师娘,您莫生徒儿的气,好不好?” 岑婆伸手拂开李莲花的手,“你再拽着我,老婆子害怕,有人会嫉妒的发疯,把我的这条胳膊砍下来。” 角丽谯心中一跳,抬眼看向岑婆,见她面上并无怒色,心下稍宽。只是微微颔首,温婉地静立一旁。 李莲花略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师娘,她就是小孩脾气,您莫和她计较。” 岑婆摇头叹气,要是以前李相夷听到女子如此大逆不道、善妒的言论,恐怕早骂她是疯子,避之而不及了。 世事难料,这世间的事会变,人也会变,或许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变得她不认识的模样。 岑婆又看了李莲花一眼,“还没成亲呢,这就护上了,要是将来成了亲,我看你是要把我这老婆子忘到脑后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面上均是一喜,垂眉对视了一眼。 李莲花半是撒娇半是保证地说道:“师娘,将来阿谯会和我一起孝敬您。”说着还不着痕迹地对角丽谯使了使眼色。 角丽谯轻笑,见岑婆脸上并无恼意,便上前对李莲花说道:“如果,前辈能如疼爱你这般疼爱我,我自会像你一般,敬爱前辈。” 李莲花无奈地摇头,但眼中并未责怪之意。 岑婆淡淡地瞥了一眼角丽谯,对着李莲花说道:“那也得要某人像你这般惹人疼才是。” 李莲花扶额,如果换做是笛飞声与方小宝,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让两人狗咬狗去了。 但是,现在一个是师娘,一个是他要互许白首之人,而且这两人均是火爆脾气,他不能不管呀。 他不明白,明明刚刚两人还能坐下心平气和地谈话,怎么他一来,反而剑拔弩张起来。 李莲花不敢指使师娘,只得伸手轻轻拽了拽角丽谯的衣袖,然后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点讨好地看着她。 角丽谯本也没非要和岑婆闹僵的意思,见李莲花如此,不忍拂他意,便温婉又不失俏皮地说道:“前辈,阿谯是向来惹人疼的,我是怕将来,您疼爱起阿谯来,惹的李莲花吃醋。” 李莲花抿嘴一笑,对着角丽谯道:“你可不要垮下海口,咱们就看看将来师娘更喜欢谁?” 岑婆见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无形中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不想在这碍眼,说道:“好了,老婆子我也不是不识趣之人,知道你们有话要说,老婆子我还有事要忙,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 言毕,岑婆也懒得看两人,转身往外走去。 走出数步,岑婆又忽然回头,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好笑,轻咳一声,故作清冷地说道:“今日老婆子要去白云观拜见观主,你们去把生辰八字拿来,老婆子我顺道给你们合下八字,如果算出你们两个并非良配,那也别怪老婆子我无情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均是大喜,相视一眼,一起开口说道: “谢谢师娘!” “谢谢前辈!” 李莲花的八字岑婆自是知道,她如此说,自是要角丽谯的八字。 角丽谯会意,回屋取了一个红色的庚帖出来,恭敬地递到岑婆面前。 其实角丽谯是不知道自己的八字的,是在启程来云隐山之前,与李莲花两人去向六婶问的,为了就是今日,两人大婚合八字定吉时使用。 本来更换庚帖应该有媒婆与长辈出面,但是现在角丽谯孤身一人,而且他们也均是江湖中人,且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早已定情,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能省则省了。 岑婆拿了角丽谯的庚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下山去。 第88章 甘之如饴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目送着岑婆下山去,这才折身返回到凉亭。 李莲花紧握着角丽谯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眷恋。 角丽谯被他看的脸色微微发红,嗔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是第一次知道,我的阿谯原来那么能言善道,说出那么多的大道理,别说师娘了,我都被你绕进去了。” 角丽谯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全被他听了进去,不由地心中有些忸怩,面上不禁露出一些娇羞之态。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落落大方看向李莲花,狡黠地说道:“没办法,和你这个佛陀待时间长了,总要学些佛理。” 而后,她又轻轻叹息一声,拉着李莲花的手,柔柔地看着李莲花,“其实,我以前脑子里竟是些打打杀杀、阴谋算计,从未有时间认真思考这些人生哲理。自从遇到了你,让我看到了人生的更多可能,慢慢地也学了你的一些看待问题的方法,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一个月里,你又不在我身边,一个人好无趣,只能想想这些打发时间了。” 李莲花用手理了理角丽谯耳边的发丝,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我的阿谯长大了。” 角丽谯听他的语气像一个长辈夸赞后辈般,轻啐他一口,“谁是你的阿谯?” 李莲花轻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阿谯,我好想你。” 角丽谯也被他情绪感染,伸手回抱着他,轻声低语,“李莲花,我也好想你!” 两人相拥而立,温情随着清风在山间蔓延。 良久,角丽谯从李莲花怀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向李莲花,笑着问道:“你和师娘说了什么,她才会松口?” 李莲花抿嘴微笑,“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角丽谯娇柔一笑,伸手在自己唇边轻轻一触,然后快速地在李莲花的嘴上轻轻拂过,顽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好了,说吧。” 李莲花轻笑,“刚才好像有人说我小气来着,这点甜头怎么能撬开我的嘴?” “那你想怎样?”角丽谯樱唇微翘,笑吟吟地歪头问他。 李莲花眼神幽深,眸光一闪,双手莫地收紧掌中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角丽谯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人悉数吞入了腹中,尽数化作细碎的呜咽。 角丽谯逆着光,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细长的丹凤眼紧闭着,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但是,口中被他缠的越来越紧的舌根,鼻中越来越稀薄的呼吸,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他清风朗月,应该也是大错特错了。 李莲花伸手托住怀中手足发软有些站立不稳的女子,又用灵巧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下她香甜的齿舌,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一手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一手扶着她柔软的后脑勺,眼眸低垂,看着怀中眼波潋滟,泛出丝丝春情,低声娇喘的娇艳女子,低沉一笑,“你不是说我嘴上从不吃亏吗?如君所愿。”声音暗哑低沉,让人莫名的心悸。 角丽谯抬起有些发软的手,打在他的胸口,“小气鬼。” 女子声音娇软嘶哑,带着莫名的诱惑,李莲花心中一荡,低低一笑,“嗯,说的对,我的确不大方,那再来一次。” 说着低头便要往角丽谯粉嫩的红唇上吻去,不料,唇瓣却被那娇艳欲滴的樱口咬住。 女子得贝齿轻轻一用力,旋即便松开,稍稍往后撤了下身子,偏头眯着眼看着男子唇上被自己留下的那浅浅的齿印,眉眼间俱是得色,“李神医,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妖女也是从来不吃亏的么?” 李莲花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齿印,齿印并不痛,倒是麻酥阵阵。 李莲花轻笑,“你应该咬的再深些,正好晚上让师娘看看。” 角丽谯本来被李莲花突如其来的动作击的一窒,那粉嫩的舌尖,水嫩的肉唇,撩人的动作,无不勾人摄魄,分明就是个摄人魂魄得男狐狸精。 李莲花的话,倒是让角丽谯回了神,她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呀,那就让师娘看看,看看谁丢人。”说着便张嘴往李莲花嘴上咬去。 李莲花宠溺一笑,嘴唇微张,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甜蜜,“甘之如饴。” 角丽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嘴唇停在离他唇边咫尺的地方,条件反射式的反问,“什么?” 李莲花低头微微靠近,在她唇边轻轻一吻,嘴角上扬,“我给师娘只说了四个字,‘甘之如饴’。” 角丽谯一愣,想了一下,便明白这是李莲花回答岑婆问题的答案,又追问道:“那师娘的问题是什么?” 李莲花眉峰一挑,笑道:“阿谯,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要拿什么来换?” 角丽谯微微一怔,啐他一口,“小气鬼!” “不是你说的,我本来就小气吗?” 角丽谯被他一噎,气恼地转过脸,“本姑娘不问了。” 李莲花眉宇间全是笑意,放开她,轻轻牵起她的手,说道:“好了,咱们不闹了。我带你去见见师父。” 角丽谯被他一打岔,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见李莲花牵着自己便要走,忙出声阻止,“等等,你准备让我这副模样去见你的师父么?” 李莲花侧头,只见她红唇娇艳,青丝微乱,那身淡雅的青衣也被揉搓的有些凌乱。 李莲花眼神微闪,面露尴尬,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低声道:“你……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吧。” 角丽谯见他的模样,心中好笑,斜嗔他一眼,踮起脚尖在李莲花耳边,轻声低语:“我真应该在你唇上狠狠咬上一口,看你还怎么去见师父。” 说完,便含着李莲花的耳唇,轻轻舔舐一下。见李莲花面色一僵,似乎伸手要抓她,便又轻轻在他耳垂咬了一口,这才足下运功,转身离开,回屋换衣服去了。 李莲花看着她的身影,良久,长舒一口气,这个妖女,竟然将教她的婆娑步用到了此处。 这套步法练的稀松平常,刚才那一个转身躲避的步伐倒是用的颇为娴熟。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仍然酥麻的耳垂,又轻叹一声,好在,两人马上就要成婚了。 第89章 大婚1 李莲花带着角丽谯拜见完师父,便带着她回到了云居阁。 两人,估算着师娘归来的时辰,着手筹备起晚饭来,这次是角丽谯掌勺,李莲花帮厨。角丽谯把这一路上从船家娘子处学到的本领全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能好歹争取点印象分,以后好相处。 岑婆是傍晚时分回到云居阁的,两人早就做好了晚饭,菜式全是按照岑婆的口味准备的。岑婆目光掠过那桌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菜肴,心中了然,这定是出自角丽谯之手,毕竟以李莲花那稀烂的厨艺,是做不出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的。 岑婆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也没多言,便落座用饭。李莲花心中稍定,知道师娘这是接受了角丽谯,便也拉着角丽谯一起落座用饭。 一顿饭,三人吃的很是怪异,完全不是李莲花想象中的其乐融融的模样。期间,李莲花几次想开口说话,活跃下气氛,全被岑婆用眼神逼了回去。 见师娘如此,李莲花一时也有些忐忑,不知师娘打的什么主意。觉察到角丽谯询问的眼神,他轻轻侧头,微微摇头,示意她保持冷静,静观其变。 岑婆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小动作,嘴角微扬。今天早晨被这两个小崽子堵的郁结之气,总算消散了点。 岑婆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见两人情义深重,角丽谯又事事说的分明,远非江湖谣传那般疯魔,终是心软,应允了他们的婚事。 她虽口头上提及八字不合便不作数,实则三人皆知,这不过是句她的顺势而下的说辞罢了。两人早已情根深种,非彼此不嫁不娶,八字相配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江湖之人,哪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大都是率性而为。她之所以索要两人的庚帖,只不过是想找人为两人算个黄道吉日,好择日完婚。 但待她下山之后,才渐渐回过味了,感情这两人早就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所以才气定神闲的分开一个月,不急不躁的,就等着自己耐不住,先出招呢。其实从自己去缥缈峰去找角丽谯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以角丽谯的个性,不像是能沉得住气的,不用多想,定是李莲花这小子提前为她出谋划策,所以她才能怡然自得地在缥缈峰住一个月,而毫无动作。 其实,岑婆此人,性情直率,脾气也不小,也是个向来不服输的,要不当年也不会和漆木山闹到分居的地步。此刻,她越想越觉着,自己是被这两个小崽子给下了套,心中不甘,所以才故意板着脸,吓他们一吓。 岑婆这顿饭用极为缓慢,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两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李莲花与角丽谯本就无心吃饭,见岑婆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了筷着。 岑婆轻描淡写地扫了二人一眼,慢慢地端起茶碗浅酌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三日后完婚。”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皆是愕然,一时之间未能完全领会岑婆的意思。 岑婆见两人呆愣愣的模样,嘴角上扬,从袖中取出一封装帧典雅、绘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色婚书,递给了李莲花。 李莲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岑婆说了什么,眼中一亮,转头望向角丽谯,发现她也是满脸喜色。 不过三日后完婚,是不是有些太过仓促? 李莲花试探性开口问道:“师娘,这时间是否过于紧迫了些?” 岑婆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悠然自得地将手中香茗细细品味至尽,由衷地赞了一声,“好茶!” 李莲花看着师娘一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模样,莫名地觉着熟悉。他从未发现师娘何时变得如此地……,如此地会折磨人! 岑婆慢慢放下茶盅,“哦,时间紧迫?那便改至明年的腊月初一。” 李莲花闻言,面色微变,明年腊月初一,这岂不是要再等上一个春秋? 李莲花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三日虽短,幸得两人沿途已备妥婚嫁之物,皆藏于山洞之中,明日取回,尚能应付。他又抬眸看向角丽谯,见她眼含笑意望着自己,一副完全由自己定夺的神情。 也罢,两人本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有些委屈了她,本想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李莲花当即转向岑婆,躬身长长一揖,“一切但凭师娘做主。” 岑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好,那你今日便去缥缈峰,着手布置婚房。” 岑婆又抬眉看了眼一旁静立的角丽谯,迟疑了下开口,“你,留下与我同住,安心待嫁。” 李莲花微愣,笑着提议:“师娘,让阿谯一起去缥缈峰筹备婚礼吧,毕竟婚房需合她心意。” 岑婆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又不容置喙地说道,“新婚夫妇,婚前三日不得相见,这是规矩。这三日,你二人就不要相见了,以免冲撞了喜气。” 见李莲花似乎又有话要说,随即抬手阻止道:“婚房之事,明日我自会与你同去料理,她则安心留在云居阁待嫁。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且收拾一番,自去缥缈峰吧。” 李莲花一时有些傻眼,两人这才刚刚相聚半日,转眼间又要分开。 岑婆看着李莲花那略显呆滞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臭小子,让你算计师娘! 其实,江湖之人,哪有真正在意这些规矩的。只是岑婆坚持如此,无法,李莲花只得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打包了一些换洗衣物,准备前往缥缈峰。 好在,临行前师娘给了他和角丽谯两人说悄悄话的机会。 李莲花拥着角丽谯,心中郁闷,低语道,“这一切本也都顺理成章,可不知为何,我总有种被师娘故意刁难的感觉。” 角丽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你没觉着师娘刚才说话的语气和举止,与你很像吗?” 经角丽谯这么一提醒,李莲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师娘从容不迫的模样,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点头,“是有点。” 角丽谯笑靥如花,用手轻敲他的额头,“你呀,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犯起傻来。师娘在咱们这吃了暗亏,当然要找补过来了,这就叫做‘以及之道还施彼身’。” “师娘应该没那么小气吧?”李莲花半信半疑地嘀咕。 “你没发现师娘她老人家正在暗自较劲?或许呀……”角丽谯并未往下说,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李莲花,眼中还带着一点点的得意之色。 李莲花疑惑,“或许什么?” “或许呀,师娘在吃我的醋。”角丽谯附在李莲花耳畔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得意。 李莲花有些错愕地看着角丽谯,由于太过惊奇,他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 角丽谯笑靥如花,“你呀,还是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你真该多读些话本,提前学习下要如何处理婆媳矛盾。” 李莲花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怪不得,回来的路上买了那么多的话本子,想必你已经研究明白了。有你这个小机灵鬼在,想必缓和你与师娘的关系不在话下。” 角丽谯狡黠地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那你的配合我。” 李莲花抿嘴轻笑,回应得干脆利落,“当然,娘子指东我绝不往西。” 正说笑间,门外传来岑婆轻轻的咳嗽声,两人立马噤声,无声地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相夷啊,夜色已深,山路难行,还是早些启程前往缥缈峰吧。”岑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的,师娘,我马上就走。”李莲花扬声回答。 角丽谯回身将整理好的包裹递给李莲花,催促他快走。而李莲花心中却颇有些不舍,低头想与角丽谯来一个离别吻,却被角丽谯伸手拦住,目光望向门外,提醒他注意分寸。 李莲花暗道,看来,他确实有必要好好学习下该怎样处理婆媳关系,要不师娘老是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这可如何是好。 他轻叹一声,低头在角丽谯额头轻轻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第90章 大婚2 这一个月多来,岑婆不允许李莲花离开她半步,这样一来,他与角丽谯两人藏在山洞的物品便也无法去取。 第二日,李莲花用过早饭,便下山将藏在山洞中的物品带上山来,只是这一路上角丽谯买了太多的东西,一时难以尽数搬运,李莲花便只挑选了两人婚嫁所必需的物品先行带回山上。余下之物,等将来有空再慢慢取回。 等岑婆看到李莲花带回的物品时,不禁瞠目结舌,这每一件都工艺精湛,虽说不上价值连城,至少也价值不菲。 岑婆久居深山,生活向来俭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华贵的物品,“你这出去一年,莫非是误入了哪个藏宝洞不成?” 李莲花闻言,脸颊微烫,只得向师娘坦陈,这些全都是用角丽谯的钱财买的,顺便告诉岑婆山下尚有余物。 岑婆听后,惊讶之余也不禁感叹,李莲花这是娶了一位财神娘子回来。 婚房定在缥缈居李相夷的房间内,这一月里,角丽谯暂住于此,已将房间布置的温馨雅致,只需再添置些喜庆装饰之物便可。 岑婆和李莲花忙乎的一下午,就差不多把婚房布置停当,喜庆中带着雅致,李莲花颇为满意。 李莲花本想随师娘一起为角丽谯送去嫁衣,却被岑婆拦下。 岑婆现身说法,拿她和漆木山的事情举例。说二人当年便是因为没有遵守婚前三日不得相见的习俗,才导致后来两人不睦,吵吵闹闹了一辈子。 李莲花见师娘落寞的神情,顿觉自己先前真是度君子之腹,师娘确实是设身处地为自己和角丽谯着想,自己这样实属不该,便也作罢。 至于婚礼的宾客,角丽谯孤身一人,无亲无友,自己就是她最亲的人。而李莲花虽有方小宝与笛飞声两位好友,但他也未曾有邀请两人的打算。这样,无需宴请宾客,倒也少了很多事情。 待到婚礼之日,和风习习,阳光明媚,确实是个好日子。 李莲花一早便起了床,将本来就一尘不染的院子里里外外细细清扫了一遍,又按照师娘的吩咐,到山下请了一位“好命婆”,为两人铺设象征吉祥的新床。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便换上了喜服。 李莲花对镜自照,镜中人面冠如玉,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领口与袖口用金线勾勒云水纹,衣摆绣着龙凤呈祥,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的宝石,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不仅巧妙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更显得他通身的贵气,尊贵中又不失高雅的气质。 喜服是角丽谯为他挑选的,他仍然记得,当时自己试穿喜服时角丽谯那痴迷的眼神。 李莲花嘴角微翘,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云居阁和缥缈居分居云隐山的东西两个山头,其间山路蜿蜒曲折,常人都难以通行,更别说车马了。因此二人早已商定,婚礼当日便不坐花轿。 时辰渐近,李莲花便运起轻功,向云居阁疾驰而去,身形翩然,宛如轻盈的飞燕。 不多时,他便已稳稳落在云居阁前,只见师娘满面笑容,牵着身披龙凤呈祥红色盖头的角丽谯缓缓走出。 角丽谯身穿一身大红色婚服,与李莲花的喜服正是一对,收身的腰线,更显的角丽谯身姿曼妙,薄如蝉翼的纱绸随着她的走动轻舞飞扬,恰似梦中仙子。 李莲花望着师娘搀扶着角丽谯,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这一幕美得如同梦境。想自己一年前毒入肺腑,命不久矣,今日竟然要迎娶心爱之人,共度余生,真是恍如隔世。 李莲花对着师娘咧嘴一笑,从她手中接过角丽谯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湿,知她一定也是紧张。 李莲花紧紧的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掌,温声低语,“阿谯,我来接你了。” 角丽谯微微颔首,羞涩地轻应了一声,“嗯”,藏着无尽的甜蜜与期待。 岑婆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好了,我先去缥缈居那边张罗,你们也快点,有什么话等到行完礼再说,别误了吉时。”说完,她也如李莲花来时那般,运起轻功,足尖轻点树枝,一路踏飞而去。 岑婆离开后,李莲花便俯下身,轻声对角丽谯说道:“阿谯,我们也走吧。” “嗯。” 又是一声轻嗯,语气中说不出的娇羞,李莲花抿嘴低笑,今日,她似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娇羞矜持的新嫁娘形象一扮到底了。 李莲花见她提步要走,忙握着她的手拦道:“你上来,我背你过去” 角丽谯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必了,我们用轻功一同飞过去岂不更快?” 李莲花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新娘子在入洞房前,脚是不能沾地的,这是规矩。放心我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这点距离消耗不了多少内力。听话,快上来,别误了吉时。” 角丽谯见他坚持,便也不再推辞,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李莲花背起角丽谯一路踏竹而行,轻功施展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缥缈峰。 吉时至,两人在师娘的主持下,郑重地拜了天地,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无宾客宴请,师娘也颇为体贴地不再打扰两人,为两人主持过婚礼便回了云居阁,而李莲花则陪着角丽谯入了洞房。 第91章 洞房1 李莲花站在喜床边,凝视着端坐在床边角丽谯,过往一幕幕涌上心头,一时心思翻涌,感慨良多。 直到他的新娘子不悦地微微摇了摇头,李莲花才回过神来。他嘴角上扬,拿起放在一旁的玉如意,伸手缓缓挑起盖在角丽谯头顶的凤龙呈祥喜帕的一角。他动作很慢,仿佛在揭开一件稀世珍宝,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喜帕下的女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她的表情与动作。 随着喜帕的缓缓滑落,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美人脸,眉目如画,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盈盈笑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光芒灼灼,艳丽得令人心醉。粉唇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妩媚。即便是早已知晓她今日必定倾国倾城,此刻亲眼所见,李莲花仍不禁有些恍然失神。 “很美吗?”角丽谯见李莲花呆呆的模样,笑盈盈地问道。 李莲花回过神来,眼底全是笑意,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嗯,很美,很美。”那语气既像在回答角丽谯的问题,又像在喃喃自语。 角丽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她抿嘴轻笑,站起身,牵着李莲花的手,引他来到桌边,眼波流转,潋滟无比,“先喝这合卺酒吧。” 李莲花心念微动,见她含羞带俏的模样,怎会不懂她的意思。莹白的小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莹莹烛光下更显娇媚。 李莲花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娇羞的模样,忽然间就起了逗弄之心,故意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很是郑重地应承道,“好,喝完合卺酒,我们再吃晚饭。” 角丽谯闻言,轻轻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垂下眼帘,低低地轻嗯一声,眼眸中狡黠一闪而过。 两人走到桌边,端起合卺酒,一左一右规规矩矩地喝了。李莲花见角丽谯放下酒中,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饭桌旁,似乎真的在等着享用晚饭,便也不多言,便转身出去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晚饭。 两人分坐在饭桌两端用饭,角丽谯正襟危坐,动作颇为端庄优雅,端的似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李莲花,李莲花嘴角轻扬,心中暗暗好笑。 等两人用完饭,李莲花又不疾不徐地将碗筷收了,待一切收拾妥当,复又进了屋来。只见角丽谯双手交叉放在膝前,端坐在床边,娥首微颔,嫩白的小脸在橘红色的烛光掩映下更是娇嫩。 李莲花轻咳一声,缓缓踱步至她身旁,挨着她轻轻坐下。见角丽谯微微地侧了侧身,并未看他,像是无限娇羞。 李莲花嘴角上翘,眼底噙着笑意。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用红色锦帕精心包裹着的物品,放到角丽谯手中,话语中满是真挚与歉意,“阿谯,我身无长物,无法给你华贵的聘礼,现在只能拿出这个给你作聘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角丽谯微微一愣,看向李莲花,见他满含期待。她未曾料到李莲花竟然给她准备了聘礼,心中一暖,眼中含笑,缓缓展开锦帕,只见里面是一副半透明的手套。 她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这是何物?” 李莲花微笑着解释:“这是金丝手套,由白金丝编织而成。它看似轻薄如蚕丝,实则坚不可摧,兵刃烈火,皆不能伤,你拿着防身用。” 角丽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下便将手套戴于手上细细端详。手套的做工异常精致,触感细腻温润,戴着手上就像覆上一层白色的轻纱,更映衬得她那双本就白皙的小手如同仙子般超凡脱俗,散发着淡淡的仙气。 “我很喜欢,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年轻时偶然所得,一直放在四顾门中,上次回扬州便取了回来。” 原来他那次坚持回扬州竟是为了取这个,并不是为了见故人。 角丽谯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美得令神摇目夺。 李莲花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忙以手掩唇,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先去洗漱。” 闻言,角丽谯双颊泛红,微微垂首,又轻又柔地回了一声,“好”。 片刻后,角丽谯抬头,见李莲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娇羞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嘴角则勾起一抹浅笑。 第92章 洞房2 很快,收拾妥当的李莲花,从洗浴室重新步入房间,只见角丽谯已端坐于梳妆台前,满头珠钗已经尽数卸下,一头如瀑的青丝从头顶蜿蜒而下,垂直腰际,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李莲花眼神微暗,低声道:“我已为你备好了热水,你也去沐浴吧。” “嗯。”角丽谯轻轻应了一声,敛裙起身,低头站起,匆匆从李莲花身旁经过,留下一缕清新淡雅的海棠花香。 待角丽谯自洗漱室缓步而出,一眼便望见李莲花悠然斜倚于床头,正手执一本《黄帝内经》看看的津津有味,一头乌发散开,红烛摇曳间,更添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只是这一身端方有礼的君子做派,没的让角丽谯心中着恼,她暗自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走到床边站定。 李莲花抬头看她,目光在她那身中规中矩的红色亵衣上转了一圈,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角丽谯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丝丝恼意,“里面。” 李莲花眼眸微动,侧身让角丽谯进去。 角丽谯俯身缓缓地从李莲花腿边爬过,长发滑落间,轻碰了下李莲花拿在手中的那本《黄帝内经》,李莲花忙抬手将书往上抬了抬。 角丽谯秀眉轻蹙,爬到内侧,伸手将青丝归置在脑后,便安静地躺好,顺手盖上了衾被。 李莲花轻轻合上书本,放在案头,侧头问道:“是否安置?” “嗯。” 李莲花伸手放下帷幔,也静静地躺在了角丽谯身旁。 两人静静地分躺在床榻的两边,闭眼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角丽谯在心中默念,一刻钟,两刻钟…… 最后,终是忍无可忍,角丽谯猛地起身把李莲花压在身下,咬牙切齿的对着李莲花,说道:“李莲花,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李莲花先是一阵惊愕,随即望着角丽谯因羞愤而染上红晕的脸庞,一双眼睛因为恼怒格外的亮人。他眼底泛起笑意,竟低低的笑了起来,胸腔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这一笑,让角丽谯意识到自己又被他逗弄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背对着他,扯过锦被盖在头上,不再理会。 李莲花看着将自己包裹的像粽子般的角丽谯,止住笑声,低声说道:“是你先戏弄我的,今晚为何如此的端庄守礼。” 角丽谯躲着被子里闷闷地道:“人家是女子本来就害羞。” “哦,是吗?” 角丽谯恨得牙痒痒,气道:“本来就是。” 李莲花轻笑,“衣橱暗格中的画册倒是不错。” 角丽谯闻言,先是身子顿了顿,猛地掀开锦被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着急之色。 那暗格中放的是什么,她自是清楚,沿途偷偷买的,只是一路也没找个机会翻看。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她才找出来翻了翻,当日,事出突然被岑婆给留在了云居阁,未来得及处理。 李莲花见角丽谯着急的神色,心中了然,嘴角轻启,“放心,师娘没看到。” 角丽谯这才松了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俏脸微烫,满脸羞的通红,连耳根都是红的,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迫过,偷看房中术与春宫图还被人抓了一个现行。 角丽谯偷瞄了李莲花一眼,伸手一拉锦被又将自己埋了进去,这下把自己裹的更紧了,李莲花感觉那薄薄的一层锦被都要被她拽烂了。 李莲花伸手试着拽了拽,也没拽开,“你要这样捂下去,会捂出病来的。” 角丽谯只是又往里挪了挪,并未搭话。 李莲花无声轻笑,用手揉了揉鼻翼,“阿谯,春宵一刻值千金,莫非,你打算就这样度过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角丽谯动了动,但仍未搭话。 李莲花轻叹,隔着锦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阿谯,你我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再说这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长情。” 角丽谯隔着锦被闷闷地问道:“你会不会觉着我……,你不是喜欢温婉端庄的淑女吗?” 李莲花微愣,轻叹,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谯,你还是不了解男人。” 说着,伸手便将她身上的锦被扯开,长臂一捞将她抱在了怀中,角丽谯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李莲花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李莲花伸出手轻抚着她泛红的脸颊,幽深的眼眸柔柔的盯着角丽谯,问道:“阿谯,今晚怎么不用那夜的熏香?” 角丽谯心中还在恼怒,恨恨地瞪他一眼,偏过头不理他。 李莲花嘴角轻抿,脸上挂着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脸庞滑至她的脖颈,然后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领口的亵衣,发现内里还一件更为诱人的红色纱衣,嘴角微勾,眼中笑意更深,低声问道:“还是那件吗?” “不是,新买的。”角丽谯低低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李莲花忽然起身,伸手用力扯开裹在外面那件碍眼的亵衣,角丽谯低呼,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了胸前。 李莲花眸色更深,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抵在头顶,眼眸低垂,借着烛光,目光一寸寸地略过她的曼妙身姿,从水嫩的粉唇直至染着丹蔻的玲珑足尖。 良久,李莲花才低声道,“嗯,确实看着不一样。” 话音未落,一个滚烫的身躯便压了下来,角丽谯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这个更称你。” 角丽谯眼神微动,刚想张口搭话,话语还未说出口,一道炙热的吻便落到了自己胸前,引得她一阵轻颤。 角丽谯被他吻的难受,想用手推开他,但双手被他禁锢住,她轻轻挣了挣,却被他握的更紧,无法只得轻轻扭动身体,表示自己的不满,轻颤着声音阻止道,“别……我……难受……” 谁知此举更是引来身上那人的变本加厉,炙热的吻从胸前一路而下,只吻的角丽谯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身体中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难耐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稀碎的声音从角丽谯嘴中轻溢而出。 忽然,那发出羞人声音的樱唇被人含住,攻城掠地,长驱直入,更为稀碎的声音从两人的嘴里呜咽出来。她就像在大海中飘浮的小船,随着风浪上下起伏,无处着力。就在此时,双手被身上之人分开,被他双手分指交握,角丽谯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忽然间抓到一节浮木,她双手死死地握紧掌中的大手,希望能从他身上汲取些力量。 在角丽谯神智模糊间,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阿谯,叫我。” “李……莲花……” “嗯,不是。” “夫……君……” 角丽谯试探性地唤道。 男子似乎有些不满,含住的耳垂轻轻咬了咬,低声抱怨,“不是。”声音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本就神智不清的角丽谯,脑子更是迷糊,不知道他要自己叫什么,她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这一道道的热浪中。在一阵阵的战栗中,她突然福灵心至,轻颤着喊道:“哥哥!” 李莲花心满意足地满意地轻“嗯”一声,如此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炙热的吻。 角丽谯迷迷糊糊中发现,原来他今晚一直复刻那夜自己诱惑他的情形,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句:伪君子。 看来她还真是不了解男人! 红烛烬燃,身影摇曳,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真是应了那句,芙蓉帐暖度春宵,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93章 徒媳茶 烛火摇曳,烛泪滴落,两支喜烛燃烧了一夜方熄。 晨光初破,天际刚泛起一抹淡淡的蓝灰,山中一切都尚在睡梦中。 一直未睡安稳的新嫁娘,缓缓睁开了眼,她望着床顶醒了会神,这才准备起身坐起。 那知刚一挪动身体,便不自觉地闷“嗯”一声,黛眉轻皱,在心中暗骂一声“混蛋”。她强忍浑身酸痛从床上坐起,忍耐着不适,伸手向床边摸索着寻找自己的亵衣。 摸索一阵,好不容易找到被扔在床位的亵衣,一只温热的手掌又悄无声息地环上了她的腰肢。柔软的腰身被轻轻一带,她便又落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早,要去哪里?” “去给师娘请安。”她的声音里同样带着几分暗哑。 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紧了紧,很快,头顶又传出低沉的嗓音,“时候尚早,再睡会。” “可是,我还要洗漱,上妆,吃完饭赶过去就不早了。” 李莲花先是无意识地轻“嗯”一声,接着似乎觉着她有点吵,伸手将她的头又往自己胸前按了按,“嘘,别吵,再睡会,晚会我叫你。” “可是……” 角丽谯话还未说出口,一个温润的吻便落了下来,惹的她又是一阵轻嘤。 那罪魁祸首却低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点点星光,“你如果不累,我可以再试一次。” 角丽谯闻言,脸颊绯红,轻啐一口,“你……怎地如此……不知餍足?” 李莲花低头又在她樱唇上轻啄一口,眸色幽深,带着诱惑地低声问道:“是继续睡觉,还是再来一次?嗯?” 昨日两人初试云雨,开始还有些生疏,待到后来,觉出个中滋味,两人不免放浪了些。 李莲花也越来越娴熟,初始角丽谯还能与他旗鼓相当,后来她就只有承受的份。也不知,明明身中剧毒的他哪来的精力,一遍遍地折腾她,直闹到后半夜才休。 迷迷糊糊中也没睡几个时辰,而且她现在浑身酸软,真的是再经受不住他的闹腾。 听他如此问,角丽谯忙将头埋在李莲花胸前,急急地应道:“睡觉。” 接着头顶便传来低低的轻笑声,角丽谯恼怒,张嘴又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李莲花身子一僵,随即一个温热的大手轻拍在了角丽谯的后背上,“好好睡觉,要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角丽谯轻轻地哼了声,“那我再睡两刻钟,你待会一定要叫醒我。” “嗯,好。” 角丽谯实在是困乏,得到他的保证,也不再坚持,能睡两个钟也是好的,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合上眼帘,安心地睡了过去。 待到角丽谯再次睁开眼,看到从窗户透过来的阳光,心底莫地一惊。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身侧,早就没了李莲花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气。咬牙切齿间,她匆忙披衣下床,草草整理了下仪容,便匆匆转身出了卧房。 踏入院中,见李莲花正在整理昨日婚礼遗留下的物品,神情一派宁静祥和。看到角丽谯出来,眼神温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可是饿了?我去把饭菜热热,咱们吃饭。” 闻言,角丽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好要叫醒我的么?” 李莲花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师娘来过了,说不用那么多俗礼,让你多睡会,养足精神。” “师娘……来……来过了?”角丽谯美目圆睁,脸色瞬间变得复杂,红一块,白一块,显然是气恼异常。 李莲花低头,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他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本是想让角丽谯多睡会,结果不曾想自己也睡了过去。 早晨,在睡梦中听到师娘的轻咳声,自己也是尴尬不已。想起刚刚师娘一切皆明了的眼神,自己也是耳根发红。 李莲花有些心虚,低声对角丽谯说道:“嗯,师娘今晨在山上采了些羊肚菌,送过来让咱们尝尝。” 角丽谯无语望天,这几天在云居阁,刻意维持的良好形象看来是要毁于一旦了,一双月牙眼气呼呼看着李莲花,“现在怎么办?”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鼻翼,“嗯,我们先吃饭,用过饭,你再好好整理下仪容,我们再去云居阁,陪师娘一起用午饭。” 角丽谯听他让自己整理仪容,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仔细审视了一遍身上的衣物,虽然装扮简约,却也并无不妥。 她抬头望向李莲花,眼中满是不解。 李莲花眼帘微垂,轻咳一声,轻步走到角丽谯身旁,伸出指尖在她细腻如瓷的脖颈处轻轻点了点,低声耳语,“待会换件高领的衣衫。” 随着他指尖的触碰,脖颈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角丽谯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昨晚李莲花的唇舌在她颈间肆意流转,想必是留下了……她顿时脸颊绯红,又羞又恼,抬起腿踹了李莲花一脚,随后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进了屋。 身后传来李莲花故作夸张的呼痛声,以及他那带着几分畅快的低笑,让角丽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一甩门,将满腔的羞愤都关在了门外。 两人用过饭,一起去了云居阁,临近午时,岑婆终于喝到了迟来的徒媳茶。 岑婆神色一切正常,倒是角丽谯害怕岑婆以为她使出妖邪手段,痴缠李莲花,心中暗自忐忑,举止间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拘谨。 岑婆敏锐地察觉到了角丽谯的异常,眼神轻轻掠过一旁佯装神情自若的李莲花,又见角丽谯穿戴整齐的模样,哪有不明白的。 到底是年轻人呀! 岑婆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镯戴在角丽谯的手上。 这手镯是岑婆在两人成婚前一日下山买的,她和漆木山漂泊江湖多年,也无祖传的物件,隐居云隐山多年也没多少积蓄,本来还在愁拿什么当做这敬茶礼。 后得知角丽谯财大气粗,索性就放开了手,想着什么贵重物件到她这里都成了粪土,所以也就不着重价格,只是挑了一个顺眼的给她买下,权当心意。 敬完茶后,岑婆与角丽谯两人相对无话,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无法,李莲花只得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之利,绞尽脑汁地为两人找话题,最后终于在聊起自己儿时的趣事时,才打开了岑婆的话匣子。好在角丽谯也感兴趣,兴致颇高地捧场,偶尔还能与岑婆意见一致地调侃下他儿时做下一些无脑事。 李莲花见两人气氛融洽,心中长舒一口气,只是听着这二人,越聊越投机,几乎将自己过往的黑历史翻了个遍,眼角的一阵一阵的抽。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在云居阁陪着岑婆用过午饭,又闲聊些家常,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缥缈峰。 第94章 你少买了一样东西 一连十几日,两人均是用过早食,便一同前往云居阁陪伴岑婆,用过晚饭才回。 原本,角丽谯在婚后三日便想启程去南疆,均被李莲花以多年未尽孝于师娘膝下,想多陪陪师娘的理由拒绝了。 角丽谯体谅他的心情,加之,她也有意与岑婆多多接触些时间,缓和下两人关系,便也歇了即刻动身的念头。与李莲花两人也就在云隐山暂时住了下来。 可能是对角丽谯有了改观,岑婆对角丽谯的态度变得和善起来,又有李莲花在中间巧妙周旋,角丽谯与岑婆的关系,也由初识的生疏逐渐变得熟稔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角丽谯发现,其实,岑婆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只是她长时间一人在云隐山隐居,生活太过寡淡,才逐渐压抑了自己的天性。 角丽谯以前完全是被李莲花误导,才会以为岑婆是个温恭直谅的老太太。 李莲花那笨蛋,跟着岑婆那么多年,都不了解岑婆的脾气。 其实角丽谯哪里知道,李莲花虽自小在岑婆身边长大,岑婆自持身份在李莲花面前自是要端些长辈的架子,加上李莲花儿时心思全在练剑上,自是也不曾仔细揣摩过师娘的性子。 后来岑婆与漆木山关系恶化,两人分居,李莲花跟着漆木山,与岑婆一年连面也见不上几次,更遑论花心思去研究师娘的脾性了。 角丽谯摸清了岑婆的性子,便开始对症下药,投其所好。 岑婆喜欢听戏听曲,她便捡些妙趣横生的话本子说与她听;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即便是岑婆也不例外,朴素了一辈子,忽然遇到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教自己养颜美容,穿衣打扮,自是心中暗暗高兴,对角丽谯也越发和善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段时日的相处磨合,很快两人便由熟稔变得亲密起来,偶尔角丽谯学着李莲花的样子对着岑婆撒娇卖乖,岑婆也能含笑应承。 在李莲花看来这两人有时温情的不像婆媳,倒像母女起来。 一日晨起,角丽谯坐在西洋镜前梳妆完毕,回身见李莲花仍然懒洋洋地依靠在床头,拿着那枚莲花玉佩的丝绦,随意地在指尖旋转,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角丽谯心中好奇,随手从妆台拿起一朵绢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他的鼻尖,“想什么呢?还不起床。” 李莲花回神,用手轻轻挠了挠被砸的痒痒的鼻尖,低眸看向那朵红艳艳的芍药花,随手捡起在鼻尖嗅了嗅,不无哀伤的说道:“你现在和师娘好的如同母女一般,那还有我的位置。” 角丽谯嘻嘻一笑,“怎么,李神医是吃醋了么?” 李莲花见她今日梳了一个桃花髻,鬓上簪了一朵红色的牡丹绢花,眉眼上挑,端的是雍容华贵、神采飞扬,与昨晚又娇又媚的模样真的是判若两人。 李莲花心念微动,对着角丽谯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角丽谯见李莲花灼灼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跳,又随手扔过去一个头簪,恼道:“你不许闹我,我刚梳好的发髻。” 闻言,李莲花握拳轻咳一声,正色道:“你过来,和你说正经事。” 角丽谯见他神色正经,不像日常胡闹的样子,便起身走了过去,“什么事?” 李莲花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示意角丽谯坐下,角丽谯不疑有他,侧身坐在了他身边。 李莲花盯着角丽谯的脸,很是正经地说道:“阿谯,我发现你少买了一样东西。” 角丽谯心下好奇,她这一路整整买了一船的东西,将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实在不明白自己少买了什么,偏头问道:“什么东西?” 李莲花轻轻一笑,又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角丽谯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更是好奇,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只听李莲花轻声在自己耳边说道:“你少买了一张床。” 闻言,角丽谯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昨晚李莲花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阿谯,我如果再用力些,这个床就要塌了。” 角丽谯双颊迅速绯红一片,侧头瞪着他,轻啐一口,“你不正经。”说着,拿起落在锦被上的绢花又往他脸上扔去。 李莲花被绢花砸的眨了下眼,低笑,“我说的是正经事,你想到哪儿去了。” 角丽谯气恼,自从两人成婚了,她才发现,李莲花这厮绝对是个大尾巴狼。白天是清风朗月的正人君子模样,晚上就变成了如狼似虎的‘色中恶鬼’。 而角丽谯本就是热情奔放的性格,以为李莲花喜欢端庄的淑女,一开始才收着。后来发现他其实并非如此,索性就放开了去,在床榻之间也越发热情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自也是在其中找寻出许多乐趣。 角丽谯红着脸,想起昨晚在李莲花的哄骗下,说的那些羞人的话,更是又羞又怒。李莲花这混蛋,明明是他自己想,非要哄自己来说。一时气不过,张嘴便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又一个灵巧转身便想逃离开来。不想,一个不慎却被李莲花伸手给拽进怀里,压在床上。 李莲花夸张地哎呦一声,抬手看了看上面留下的一排细细的牙印,低笑,“阿谯不是说我嘴上从来不吃亏呢?你做了怪,还想着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角丽谯闻言,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刚梳好的发髻,化好的妆容,你要是给我弄乱了,我咬死你。” 李莲花望着她那泛着淡淡荧光的肉粉色指甲,微微一笑,“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饶了你,如何?” 角丽谯知道,他这只老狐狸一定又想哄骗自己做些什么,只是瞪着月牙眼看着他,也不搭话。 李莲花眼中黠光一闪,伸出手指在她修长的指甲上点了点,“你若是将这手漂亮的指甲剪了去,我便饶了你,如何?” 角丽谯一愣,眼中精光一闪,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盈盈一笑,朱唇轻启,“不好。” 说着,她抬头便在李莲花唇边轻轻一吻,趁着李莲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愣神的片刻,手上一用劲便推开了他,脚下轻点,一个转身便跃到了卧房门口。 角丽谯在房门口站定,得意地对李莲花说道,“我才没那么傻,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咬死你,挠死你。你在这赖床吧,我要去找师娘了。” 话音未落,一个轻盈的转身便消失在门口。 李莲花嘴角勾出一声轻笑,对着院外朗声道:“你去给师娘说,我被人又咬又挠,负伤惨重,今日不去向她问安了。” 说完,李莲花便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 不出所料,一个花盆“砰”的一声砸到卧房的窗棂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李莲花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这女魔头,逮到什么扔什么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要不然,不仅床要换,恐怕过段时间,整个房子都要换一遍了。 ps:已经凌乱了,我也不知道这还是不是李莲花。 第95章 徒孙 傍晚,角丽谯陪岑婆从山下回来,便见李莲花戴着幞头,穿着一身直袖短襦,坐在院中,正‘呲呲’地刨制木材,金黄色的木屑散了一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角丽谯不解,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莲花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回道:“床。” 角丽谯一愣,嘴角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轻啧一声,“李神医用金丝楠木做床,真是奢侈!” 李莲花停下手头动作,半眯眼看向角丽谯,夕阳的余晖为她周身镀上层淡黄色的金边,与地上金黄色的木板交相辉映,温润与典雅。 他低头吹去木板上的木屑,拿起一截已被打磨的程光瓦亮的木板,正正经经地说道,“这金丝楠木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祛风安神,延年益寿。而且,这性温和,冬天不凉,夏天不热,是做床的绝佳材料,最重要的是……” 李莲花微微一顿,侧头笑着望向角丽谯。 角丽谯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等着自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话道,“那李神医,您老慢慢忙。” 说完,也不等李莲花搭话,抬腿自去屋内歇脚去了。 李莲花没等到角丽谯意料中的问话,也不恼。起身将身上的木屑清理干净,简单清扫了下院子,又净面洗手将自己收拾干净,才施施然地进了屋。 李莲花打帘进屋,见角丽谯正侧躺在床上歇息,笑道:“怎么就睡下了?” 角丽谯只是轻哼一声,“陪着师娘逛了一天的街,腿疼。” 李莲花闻言,微微皱眉,伸手为她轻轻按摩小腿,片刻之后,见眉头已舒展了一些,但是脸上仍全是倦意,便轻声说道:“你先睡会,我去做晚饭,吃过饭我准备一桶药浴,你泡一泡解解乏。” 角丽谯虽是浑身倦怠,听他如此贴心,心中熨帖,坐起身,在李莲花脸颊轻轻一吻,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说道:“谢谢,夫君。” 李莲花眉眼含笑,嘴角上扬,点了点自己的唇边,笑道:“那再亲一下。” 见他如此,角丽谯笑着撇过头,嗔道:“不知羞,还不快去做饭,吃过饭我还要泡澡。” 说完,便躺在床上,盖上了衾被。 李莲花抿嘴一笑,也不驳她,只是站起身,俯身在她瓷白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低低地应承,“遵命。” ………………………………………………………………… 次日清晨,鸟鸣阵阵,角丽谯动了动发酸的眼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又要起床了。她双手用力,想撑着身子坐起,却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按了回去。 “再睡会。” “今天要陪师娘去听戏。” “嗯,无妨,待会,我去和师娘说,你今天就睡个懒觉。” 角丽谯轻轻蹙眉,有些纠结。却被李莲花长臂一捞搂进了怀中,“莫要多想,今日你就好好睡觉,剩下的交给我。”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额头的一个轻吻。 角丽谯轻嗯一声,昨晚,她本来以为李莲花那混蛋会念着自己困倦,让自己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刚刚泡完药浴,衣服还没穿,便被他打包抱到了床上。怪也怪,自己定力不够,昨日李莲花那厮格外的热情,美色在前,终是经受不住他的诱惑,与他胡天海地了一番,结果现在累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抬。 这师徒二人一个晚上折腾她,一个白天缠着她,她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角丽谯她实在是困得慌,听到李莲花话,索性也不管了,安心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就让他们师徒二人自己去解决吧。 这一日,角丽谯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是她这么多日来睡的第一个饱觉。 醒来时,李莲花仍在院子里刨木头,他动作还挺快,不过一天的功夫已经把木材准备的七七八八。 角丽谯不仅好奇,这李莲花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杂七杂八的手艺。睡足了,心情好,见李莲花忙忙活活的,她也捡起一根木头帮着打磨起来。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生出一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他抿唇轻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头,牵着她的手进了厨房,“早晨起来就在灶上煨着鸡汤,包了你最爱的鲜肉小馄饨,给你做鸡汤馄饨吃,可好?” “好。”角丽谯双眼甜甜地看着他。 怎会不好,如此温柔体贴的夫君,夫复何求! 午后,岑婆来了两人的小院,乍见了院中的楠木,眼中一亮,笑些对李相夷说道:“你这孩子,那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的!” 李莲花闻言微愣,随即讪讪一笑,低头摸了摸鼻翼,并未接话。 岑婆未发现李莲花的异样,而是伸手摸了摸那金丝楠木,目光悠远,似乎在怀念一些过往。 角丽谯不明所以,但看李莲花与岑婆的神情,知道其中定有猫腻。 岑婆不过感怀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又抬眸看向角丽谯,关切地问道:“阿谯,身体好些了么?” 角丽谯脸上闪过一瞬的疑惑,略微思索便知李莲花定是用自己身体不适的理由去糊弄岑婆,只是不知他编排了些什么理由。 想通此节,角丽谯当即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师娘,我睡了一觉好多了,让您担心了。” 岑婆颇为埋怨地看了眼李莲花,“相夷太剑太过标新立异,剑招繁复,不太适合你练习,等你腰好了,师娘教你一些适合女子修炼的剑法。” 角丽谯闻言微怔,随即便明白李莲花编排了些自己什么,转头看向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上前解说。 而李莲花则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鼻尖,只是含笑地看着两人,沉默不语。 角丽谯见他的模样,知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参与两人的谈话了。 角丽谯气恼,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随后对岑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师娘,我也觉着相夷太剑太过炫技,花里胡哨的,不过是博人眼球罢了,往后,我跟着师娘学实用的东西。” 李莲花挑眉,不是当初求着自己教她剑法的时候了。 岑婆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哼,两个小戏精。她又垂眸仔细看了看眼地上那被割锯的尺寸过大的木材,眼神微动,恐怕这木材也是别用他用吧。 岑婆自嘲一笑,目光扫过李莲花,最终落到角丽谯身上,上前拉着她的手,探了探脉搏,微微蹙眉,说道:“你以前修炼的画皮功法太过阴寒,对身体损伤太大。我这有套女子温养身子的内功心法,明天一并教你,你好好练习,等养好身子,你们两个快些给我生个徒孙出来。” 李莲花和角丽谯均是一愣,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错愕与无奈。 原来无论是乡野间的村妇,还是归隐山林的武林前辈,催生都是一样的。 不过一瞬,又听岑婆叹气道:“哎,有了小徒孙,我老婆子就不怕没人陪了,以后,就有我的小徒孙陪着我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婆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得,老太太生气了。 李莲花用手指挠了挠鼻翼,刚喊了声师娘,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岑婆抬手止住。 岑婆拍了拍角丽谯的手,笑道:“我就是来看看阿谯,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了,老婆子也该回去了,反正老婆子我也独来独往惯了。” 话落,岑婆也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脚下运功,顷刻间便消失在院门外。 ps: 不是故意为两人制造困难,只是想着要给两人一个美满的生活,那必须有个和谐温馨的家庭。 因为结婚后会发现,婚姻不只是两人的生活,还有和对方亲朋好友的关系。 新婚小夫妻,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磨合,还有和家人的磨合,师娘与角姐总是要磨合一阵的。 实话实说,角姐以前对李相夷做那些事,是个人都觉着李莲花现在这种状态一定是中了角姐的邪术,更何况是李莲花的亲朋好友。 所以,本文想好好处理下角姐与这部分人的关系。让他们也逐渐接受角姐,只有被长辈朋友祝福的婚姻才是幸福的。这样他们两人关系也会更融洽。 同时也给一无所有的角姐一个家,一个让她觉着幸福的家。 第96章 金丝楠木 李莲花望着岑婆消失的方向,有些错愕,不确定地问道:“师娘,这是生气了?” 角丽谯白了李莲花一眼,“不然呢?” 李莲花有些搞不清状况,迟疑地问道:“师娘,是在生谁的气?”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她是你师娘,又不是我师娘,我怎么知道?”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李莲花扶额,他这是又惹生气了一个? 哎,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李莲花跟着进了屋,见角丽谯正坐在床沿上,斜眼看着他。 李莲花无奈,迈步到床边,坐在角丽谯身边,偏头看向她,“不是,判我死刑总要告诉我原因吧,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为何生气?” 角丽谯气呼呼地看着他,问道:“你向师娘编排了些什么?” 李莲花眼神低垂,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哦,那个……也没什么,就是说你昨日练剑时,不小心扭伤了腰。” 角丽谯拧眉瞪他。很好,练剑扭伤腰,恐怕她角丽谯是这天下第一人了。 “你还能再想点蹩脚的理由么?练剑竟会扭伤腰,我角丽谯怕是这世间头一份了。一套剑法我练了半年之久,居然还会伤了自己,我究竟是何等愚钝之人?” 知她生气,李莲花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心虚的笑容,伸手将她抱在自己腿上,角丽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李莲花见怀里别扭的小女人不再挣扎,唇边挂上一抹安心的淡笑,“好了,不要生气了,我这也不是想让你多睡会,一时没转过弯,才想起这一个拙劣的借口。再说……” 李莲花忽然意识到什么,便住了口。 角丽谯没有听到下文,颇为不满地追问:“再说什么?” 李莲花眼眉轻抬,笑着看着她,想说,“再说昨晚不是你自己说的腰要断了吗?” 当然这话,他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要真是说出口,角丽谯非得又要在自己肩上来一口不可。这女魔头别看以前妩媚妖娆的很,经常对自己言语挑逗,但那也只限于她自己说。要是他稍加逗弄,她定是要咬自己不可。 “哦,再说师娘不也没说什么吗?”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师娘都被你气走了,还叫没说什么?” 李莲花故作呆愣地看着角丽谯,脸上全是大大地疑惑。 李莲花的表情明显取悦了角丽谯,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李莲花,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真不明白,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得,平时,其他事情上心细如发,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师娘身上就犯起糊涂起来。” 李莲花轻叹,他不是没见过婆媳不和,吵得家宅不宁的,不过那都是乡野村妇,或者高门大宅,或者是性情不和,或者为了利益纠葛。 但是,角丽谯与岑婆现下看着性情相投,关系融洽,他们隐居山林又没有什么家产要争夺。而且,师娘隐居山林多年,风姿高雅,他实难将师娘与普通妇人的行径相关联。 李莲花见角丽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便笑着拱手,亮出戏腔问道,“小生愚钝,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还望娘子不吝赐教。” 见他如此,角丽谯脸上颇为受用,也忘了刚才与他怄气的事情。她轻咳一声,有些傲慢地说道:“那你还不快快将那金丝楠木的事情与我细细道来。”。 见角丽谯装腔拿乔的模样,李莲花抿嘴一笑,眼角含着笑意,说道:“好的,小生这就慢慢与娘子道来。” 话音一落,两人均是噗嗤一笑。 李莲花紧了紧手臂,将角丽谯放在身侧,轻叹一声,“我儿时有一阵痴迷于自制兵刃,先后做了好多木剑、木刀之类的玩物,送与师父师娘……” 他略微顿了下又接着道:“师兄他们。手中材料用完了,听师父说山中可能有些奇珍异木,便央着师父进山找寻,也是凑巧,真被我寻到这金丝楠木。” “后来,在师父的帮助下伐了两株金丝楠木回来,誓言要一套金丝楠木的兵刃出来。后来被师娘知道了,便开玩笑说,要那么多的木头刀剑做什么,我要真想做,便给她和师父一人做一把太师椅。” 李莲花脸上闪过苦笑,“当时年幼,哪里懂这做椅子与做兵刃的差别,只当做把椅子也与刻把木剑那样简单,满口应承,还夸下海口,要给师父师娘做出这世上最漂亮的椅子。当时还是小孩心性,试了几次,发现做椅子实在太过繁琐,便也就失了兴趣,好在师父师娘也未当真,这事便也过去了。我也失了自制兵刃的兴趣,这金丝楠木也就放在库房里落尘了。” 角丽谯闻言,笑道:“那就是了,你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徒弟,娶了媳妇就帮着我这外人欺瞒她,还拿出承载你们共同记忆的金丝楠木,本以为你是要兑现多年前的承诺,为她老人家做把椅子,结果你确实是为自己……” 说到此,角丽谯脸颊微红,话头一转道:“她老人家,是觉着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在,被我这个妖女抢去了,她自己成了外人,所以生气了白。” “可是你和师娘最近关系不是很亲密吗?” 角丽谯轻叹,“傻瓜,我和师娘关系好那是因为你呀!” 李莲花这下明白了,角丽谯和师娘,都是因为爱自己,所以她们两人才愿意为了他和平共处,才会愿意相互了解,缓和关系。 她们和平相处的关键是自己这个秤要维持好平衡,起码是表面的平衡,如若倾向了另一方,长此以往必生出嫌隙。 李莲花眼底全是笑意,心中暖意融融,他知道以角丽谯的脾气,当初师娘那般对她,她怕早就与师娘闹僵起来了,现在却为了他,在师娘面前温存小意,撒娇卖乖,不过是为了和师娘处好关系,不让他为难罢了。 他紧紧了双臂,将脸埋在角丽谯颈窝,轻声道:“谢谢你,阿谯。” 角丽谯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用手轻抚李莲花的鬓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必言谢,何况最近一段时日,我发现其实师娘也可爱的紧,我与她脾气颇是相投。当初你师父与师娘闹僵,一定是师父不如你这般会哄人开心。” 李莲花微怔,他当时年少,心思都在武道上,却是不曾真正留心师父师娘的关系到底为何恶化。只知道后来,两人经常吵架,甚至闹到拳脚相向的地步。 在他的记忆中,也就刚上山时,师父师娘关系还融洽些。师娘也是个火爆脾气,稍有些不如意便和师父争吵不休,师父也是个倔的,也不懂得如何哄师娘开心,慢慢两人就越闹越僵了。 以至于后来,他很长时间都在想,将来他一定要找一位温婉的女子为妻,这样两人便会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其实,最后他才发现,夫妻相处之道,是相互的,无论是温婉的女子,还是性情乖张、蛮横的女子,都是需要有人细心呵护的,要不终是要落个缘尽情散的地步。 第97章 子嗣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摸清了岑婆的心思,便有的放矢,角丽谯将想好的对策与李莲花细细讲明,两人又商议了一番。 李莲花见角丽谯说的头头是道,心下狐疑,这女魔头以前脑子里想得全是争权夺利,一统江湖的大事,就算争锋吃醋,那也是直来直往,动动嘴皮子让人将惹自己不快之人杀了便是。 她何时对这种女子间的琐事这般有研究的,李莲花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婆媳相处之道的?莫非全从话本子学来的?” 角丽谯抿嘴轻笑,“还不是当时在莲花村跟着翠花她们学的,当时和她们一起为春姐儿备妆,那帮长舌妇恨不得把方圆百里的热闹都能拿出来说上一说,听了多了便也记了些在心间。” 李莲花了然,当时她天天往六婶家跑,原来不全是为了给自己绣荷包,是去取经去了。 “那你还学了些什么。” 还学了些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比方说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有很道理虽然话粗,但理不粗。 曾经她以为,她们口中的道理与方法对李莲花这种清朗出尘的男子是不适用的,现在她才发现,这天下的男子,在某些事情上是相通的。 但这些角丽谯可不准备给李莲花细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秘密,不可与外人道也。” 李莲花低笑,也不再追问,无论她学了些什么,看着她能如正常女子般嬉笑怒骂,不再偏执,他便开心。 无论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 第二日晨起,两人便早早去了云居阁。 两人做饭的做饭,讲话本子的讲话本子,均是觑着岑婆神色,插科打诨地哄着她开心。 其实岑婆本也没什么气,又见二人如此,本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二人刚上山,岑婆担心李莲花中了角丽谯的妖术,将他在自己身边拘了一个多月,并未仔细观察角丽谯。后来发现李莲花并未有任何异状,又见他终日郁郁寡欢,后又被他的决心震撼,便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两人完婚后,李莲花与角丽谯都有意缓和她与角丽谯的关系,她便顺水推舟将角丽谯留在这身边,带她着逛街、听戏,就是想通过和她的近距离接触,好好考察下角丽谯的品行。 谁知,一段时间下来,岑婆发现角丽谯与自己兴趣颇为相投,身上都带着她们南胤女子那股泼辣豪爽的个性。又见她为人处事并未如江湖传言那般乖张狠决,便也对她逐渐改观起来。 其实,若要真论起亲缘来,她与角丽谯关系倒是更为亲近些,她们二人都是南胤太子的后人,角丽谯应该喊她一声姑婆才是。而李莲花则是龙萱公主的后人,说到底倒是与她远了一层。 不过,李莲花从小在她面前长大,她与漆木山无子无女,在她心中,李莲花便如她的亲生孩儿般无异。初时,她认为角丽谯接近李莲花定有所图,与李莲花比起来,这些微薄的亲缘也不算什么了,所以她才对角丽谯百般防范。 现下,她对角丽谯逐渐改观,便也对她生出了一些爱怜之情。加上,角丽谯在的这段时日,她那原本平淡无波、死气沉沉的隐居生活,被这个闹腾的小姑娘一折腾,倒生出许多趣味来。 渐渐地,她也就喜欢与角丽谯相处了,毕竟与李莲花这个男子比起来,她与角丽谯同为女子,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昨日,李莲花过来告诉她角丽谯因为练剑扭伤了腰,她本就狐疑。角丽谯虽说习武资质差了些,但是她习武多年,相夷太剑剑法再诡谲,角丽谯也不能练剑时自己伤到自己。后来,她不放心,便去缥缈峰看望角丽谯。 岑婆来到缥缈峰,站在院外,正巧看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站在树荫下,一人锯木头,一人在旁帮忙虚扶。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角丽谯忽然沉了脸往李莲花胳膊上拍了一下,李莲花也不恼,淡笑着凑过脸去让角丽谯帮他拭汗。角丽谯先是不理,李莲花笑着在她耳边说话,不过一瞬,角丽谯便由阴转晴,笑着拿出帕子帮他擦汗,她似乎还未解气,擦完还不忘在李莲花胳膊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便笑着跑开了。 那转身的灵动身法,哪像有腰伤的样子! 看到此,岑婆便明白了,角丽谯身体并无碍。 岑婆在门外站了一会,见两人只顾笑闹,并未发现自己,只得轻咳一声提醒。 乍见到那金丝楠木时,她一开始还以为李莲花还记得儿时的话,要给她做椅子。后来才发觉,他应该是将儿时的戏言给忘了。 当时,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忽然觉着自己突然之间就成了外人,被这两个小崽子嫌弃了起来,心中烦闷,当下便刺挠了两句,回了云居阁。 其实,回来后,她便想明白了,这两人刚刚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当初自己与漆木山也不是这样吗? 现下,自己生生在中间插了一杠子,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怪不得两人要说谎,只不过是想多独处一段时间罢了。又一想,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还和两个小辈计较这些,确实不成体统,只要他们两个开心便比什么都强,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 此三人,岑婆本就已经自己宽解了自己,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又有心赔罪,很快,昨日闹的那点不愉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三人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愉快的早饭。 虽然,岑婆不再生气,但是昨日说的话,却是认真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对角丽谯打消了戒心,从心底接纳了角丽谯。既然认可了这个徒媳,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催生。 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一个长辈不想着抱孙子的。 其实,岑婆年轻时,她和漆木山两人对子嗣都不曾上心,只觉只要两人心意相通,互伴终身便好。 后来岑婆受过暗伤,子嗣艰难。这人呀越是缺什么就越希望得到什么,知道无法有子嗣后,孩子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她也曾喝过无数的苦药汤子,也无法得偿所愿,后来她与漆木山寻访多年才找到一套温养身子的功法,说是对孕育子嗣有益。 她曾潜心研修多年,只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是后来,他们救了李相夷与单孤刀,两人便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教养,被分了心神,慢慢也淡了心思。 再后来她与漆木山因为武学理念、教徒方式不同发生分歧,两人因此经常争吵,到后来逐渐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到最后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与漆木山一人教授一个徒弟,单孤刀因为资质问题,每每比武均输给相夷,不仅单孤刀,其实当时她心中也是很不忿,更是不愿见漆木山,最后她与漆木山一年到头也就比武时能见上一面。 直到后来,漆木山死了,她才后悔莫及,才发现,其实她最在乎的还是漆木山,而不是那虚无的好胜心。 后来,她孤身一人独居在云居阁,清冷孤寂,生活真是乏味的很。每当这时她总会想,要是有个孩子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就好了。 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再会争强好胜,定会安安心心地保养身体,与漆木山一起生个孩子。 她一定不让孩子习武练剑,不涉江湖事,一生只做个普通人,陪在自己身边便好。 现下,她内心深处,已经将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当做自己的孩子,自己吃过的苦当然不愿他们二人经历,不让两人重蹈自己的覆辙。 岑婆下定决心,一定调理好角丽谯的身体,定让让两人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出来。 主意一定,心中便有了计较。饭后,岑婆便将李莲花赶了回去,把角丽谯留下,传她功法。 不过,她是知道李莲花他们二人正是情浓时,每天只教角丽谯半日的功法与剑术,午饭过后便让角丽谯回去歇息。 第98章 闺房之乐 如此这般,又是一月有余,角丽谯每日去云居阁跟着岑婆练半日的功法与剑术,午饭后回来午休。睡醒后再练上一个时辰的扬州慢与相夷太剑。 其实,那温养身子的功法与扬州慢还颇有些渊源。 李相夷曾无意间在漆木山处见过这温养功法,师父只是说那是女子修习的功法,男子不适合,也并未言明具体原因。而那时,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心中猎奇,便瞒着师父偷偷练了几日,练完后身体只是暖烘烘的,也没并未见其他异状,武功也不见精进,后来师父教了他更为深奥的功法,他便将之忘之脑后。 再到后来,他闯荡江湖,见过更多的武功路数,眼界更宽,便慢慢悟出了扬州慢。当时他脑子武功路数太多,在自创扬州慢时,是将当时自己的所学都杂糅了进去的,也是借鉴了这套功法的,所以扬州慢才会中正绵长,有养颜美容,催发枯木之效。 扬州慢不仅有温养之功效,而且于温和中蕴藏着无穷刚猛威力,故它内可以修身,外可以杀敌,实比单练那温养功法实用的多。 其实,只要角丽谯慢慢修习扬州慢,画皮功法留在她身上的暗疾自会慢慢治愈。 但是,近日来李莲花学会一个道理,这婆媳之间的事他还是少参与,看破不说破。反正修习那温养功法本也有益无害,他也不加阻止,免得再生出些是非。 李莲花动作很是迅速,这一月间,他便用那金丝楠木做好了一张床,两把太师椅,还抽空给岑婆做了一串金丝楠木的手串,为角丽谯做了一枚金丝楠木的凤头簪。 当日,两人宿在新做的金丝楠木的大床上,一番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角丽谯累的倒头就睡。 李莲花却不让她如愿,先是在她耳边低语,“阿谯,还记得我曾说过,这楠木床除了延年益寿、冬暖夏凉,最重要的一个好处是什么吗?” 角丽谯倦的厉害,不想搭理他,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搭话。 李莲花轻笑,“这楠木床最大的好处是结实。” 角丽谯充耳不闻,继续睡觉,反正他最近浑话尤其多。 接着又听到他继续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这大床美是美矣,就是少了一点乐趣。” 角丽谯这段时间可是摸清了李莲花这厮的脾性,此情此景,又是这语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等着她,便继续闭目假寐,不理睬他。 角丽谯向来知道李莲花的嘴厉害的很,以前的时候,自己还能凭着一些荤话占些便宜。 可自从两人完婚后,李莲花便像变了一个人般,尤其是在两人情事时,更是荤素不忌,角丽谯要是应承他,定是要逗弄自己一番,慢慢地角丽谯就学聪明了,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每每他惹着自己,她定是要嘴上讨回来。 好在,李莲花也不需要角丽谯回答,又在她耳边吹气道:“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你与那小竹床的‘嗯呀’二重奏。”语气中颇是惋惜之意。 角丽谯听后,有些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她美目猛地一睁,起身张嘴便要去咬他,不料却被他手中那栩栩如生的凤头簪给浇灭了怒火。 金黄色的凤头簪,凤嘴微张,似乎含着笑意,月牙的凤眼半张半合,仿佛含着潋滟情意,凤身修长,一对展翅欲飞的凤翅,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似乎马上就要飞走一般。那簪子是用金丝楠木所制,带着一种金丝楠木所特有的木质香韵。 李莲花见那本要发怒的小野猫,在见到那发簪的瞬间,发亮的眼神,便知她喜欢的紧,伸手顺了顺她凌乱的长发,用簪子在她耳边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还颇为动情地念了一首酸诗, 鬓似乌云发委地,手如尖笋肉凝脂。 分明豆蔻尚含香,疑似夭桃初发蕊。 角丽谯的怒气肉眼可见地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变成了温顺的小猫咪。 李莲花轻笑,他发现自己最近新增一个恶趣味,就是把角丽谯惹的跳脚,然后再想办法把她安抚成乖顺的小娇妻。他与角丽谯两人似乎都挺享受这种状态,俨然已经成了二人的闺房乐趣。 第99章 什么时候去南疆? 或许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仅仅过了两日,李莲花又不消停起来。午后,待角丽谯归家,只见他手持丈量杆,正站在院落边缘,颇为认真地丈量土地。 角丽谯疑惑,出声询问:“你又在做什么?” 李莲花闻声抬头,看到角丽谯,眼中一亮,招手示意她靠近。待角丽谯靠近,便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那些用砖块标记出的区域旁,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 “这里是会客厅,不需要那么大,能会客就行;那边是书房,将来我们可以在这吟诗作画;紧挨着是药房,我特意规划了一个角落给你的蛊虫;这里呢是卧房,紧挨着的是浴室……” 听着他介绍,角丽谯才知道他要建房子,看着他围出的一块块土地,疑惑地问道:“为何要建房子?家里房子不够住吗?还有这卧房和浴室需要这么大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迈步到他规划的卧房的地方,上面又用小土块进一步细化了空间布局,地方或大或小,形状不一。 角丽谯疑惑也跟着上前查看,只见李莲花随手指着一小块地,说道:“这里我打算放置一张贵妃榻,闲暇时我们可以对弈几局;那边则是你的梳妆台,旁边是茶座,再配两把舒适的椅子,可以品茗小憩;这里放张屏风,这里要放拔步床,占地会大些……” “等等,李莲花,你哪来的拔步床,不是这山上搬运不便,床榻都是自己做的吗?” 李莲花随意地道:“哦,那不过是再动动手的事,我再做一张拔步床便是。” 角丽谯闻言,不禁以手扶额,无奈道:“你不是刚做了一张既养生又舒适的金丝楠木的架子床吗?”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压低嗓音,带着几分神秘:“拔步床自是有拔步床的好处,等过几天我再伐些木材做张拔步床,咱们现在的卧房太小,要不我第一次就做成拔步床了。” 这时,角丽谯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一张床,竟打算扩建整个房屋! 紧接着,又听他在耳边细语起来,“卧房后面呢,我们再建一个洗浴室,浴室里建一个大的浴池,就像上次我在你的鱼龙牛马帮见到的那样。这样一来,咱们夜晚沐浴就更为便捷了,只是可惜此地无温泉可引……” 角丽谯看着李莲花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连比带划的描绘着未来的家居布局,忽然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此刻的模样,已渐渐偏离了往日那个淡然随性的李莲花,更像是刻意将自己沉浸在一种温柔编织的梦境里,仿佛是在逃避某些不愿面对的现实。 李莲花注意到角丽谯凝视自己的眼神中带有几分困惑,便以笑掩饰道:“怎么了?对我的设计还满意吗?” 角丽谯从思绪中抽离,那份莫名的异样感转瞬即逝,“李莲花,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五毒教?” 李莲花笑容微滞,眼神闪烁片刻,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必急于一时,等你将师娘的剑法领悟得更透彻,我们再动身也不迟。” 角丽谯眉头微蹙,“去五毒教并不全赖武功,在五毒教毒术比武功更有用,我完全可以自保,你无需担心。” 李莲花心中暗叹,正是因为五毒教毒术比武功更有用,才让他害怕,那是他完全不擅长的领域。 “嗯,我明白,你是毒圣吗?去五毒教当然难不倒你。我只是想多陪陪师娘,等你剑法再练的熟些,再去也不迟。再者,中秋佳节将至,咱们也不能留师娘一人孤零零地在山上过节,对吧?” 李莲花温声细语,说的头头是道。但是角丽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她轻皱眉头,说道:“那咱们过完中秋就启程。” 李莲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扯了扯脸上的肌肉,蕴出笑容,伸手转过角丽谯,在后面推着她的后背,说道:“嗯嗯,知道了。好了,练了半天的剑,不累吗,快回去休息把,要不晚上又得吵着困觉。” 角丽谯确实有些困乏,算了,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中秋过后,先带他去五毒教,把毒解了再说。 想通此结,角丽谯便也不再追问,顺从地被他推着进了卧室,午休去了。 第100章 避子汤 随后的几日,角丽谯照旧遵循着日常,上午随岑婆习武,中午陪岑婆在云居阁用过饭后,再回到缥缈居休息。而李莲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他那宏大的建房计划中,热情不减。 中秋将至,这日,岑婆与角丽谯二人临时决定去山下采买些过节所需的物品。考虑道李莲花一人闷在缥缈峰太过无聊,角丽谯便从云居阁赶回缥缈峰,准备让李莲花陪着两人一起。 刚进缥缈峰的小院,角丽谯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不同于院中晾晒草药的清香,明明是煎煮草药的味道。 角丽谯心中生疑,她与李莲花近期并无病痛,无需服药,这汤药味从何而来? 角丽谯寻着汤药味,一路寻找行至距小院约半里之遥的一座凉亭内。见李莲花正坐在石桌旁,写写画画,想必是在画他的房屋设计图。而一旁,几块简陋的石头堆砌成的小灶上,一口黑漆漆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正是这股汤药味的源头。 角丽谯眉头紧锁,快步走近,焦急地质问道:“你哪里受伤了?为何瞒着我?” 李莲花见到角丽谯,眼神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目光转向药罐,轻轻垂下眼睑,“哦,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有些上火,便熬了些药来祛祛火气。” 角丽谯心下狐疑,他不是最讨厌汤药的吗?她不顾李莲花的解释,径直走到药罐旁,拿起药匙仔细查看起汤药中的草药。 李莲花见状,心中不禁一紧,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下,转而端起一杯清茶,宽大的衣袖巧妙地遮住了他面容。 角丽谯翻动药罐内的草药片刻后,转头直视李莲花,见他正端着一杯茶轻抿,宽大的衣袖将他的那张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她轻轻放下药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神医的医术果然非凡,竟用雷公藤和木棉子这等药材来降火!” 李莲花闻言,笑容略显僵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故作无辜地说:“啊?这些药材……不行吗?” 角丽谯冷眼旁观,对他的拙劣演技不屑一顾,冷冷道:“别装了,这药罐里熬的,分明是男子避孕之药。世人皆知女子有避子之药,却不知男子也有此等秘药。雷公藤、木棉子,皆是抑制男子生育之药,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不具有任何科学根据,百度了下,随便挑了两个写的。) 李莲花面色微变,终是卸下了伪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角丽谯语气严肃,追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愿有孩子?” 李莲花心中暗叹,面上却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懒散,有了孩子必定要耗费精力照顾。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无拘无束,也挺好的吗?” 其实,角丽谯对于孩子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向来不喜欢孩子,总觉得孩童吵闹,难以应付。前两日岑婆提及此事,她虽觉与李莲花若有个孩子也并非不能接受,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至于她应承岑婆修炼那套温养身子的功法,也确实是她每每月事来临,总是疼痛难耐,练那套功法纯粹就是为了养好身体,至于孩子,倒成了次要之事。 然而,现在,她发现了避子汤,知道李莲花不想要孩子的的事情,她的心情莫名地沉了下来,面上便冷了几分。 此刻,听着李莲花的解释,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直觉,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知道,李莲花是很喜欢孩子的,在莲花村时,他就对小虎子他们几个毛头娃娃好的很,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从来不见他厌烦,耐心的紧。即使是面对婉娘家那几个面黄肌瘦的丑娃娃,他也能温柔对待。 角丽谯目光如电,紧紧锁住李莲花的双眸,不容他有丝毫回避,一字一顿地说道:“李莲花,我想听真话。” 李莲花脸色微变,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缓缓开口:“阿谯,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害怕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体内的碧茶之毒,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角丽谯闻言一愣,随即坚定地说道:“那我们就即刻启程前往五毒教,为你彻底解毒。” 李莲花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神色变了几变,轻声说道:阿谯,你听我说,最近我心绪不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趟南疆之行,我隐隐觉得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仿佛有未知的危机潜伏在前路。我们现在的日子,如此宁静美好,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就好。” 其实,李莲花没有说,这几日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角丽谯一人在他面前快步而行,无论他如何呼唤、追赶,她都对他不理不睬。每当他拼尽全力追上她,想抱着她时,总是发现那不过是个虚影,随后又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踽踽独行。 他本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这个梦却让他心慌不已,每每梦醒,他总要一再确认角丽谯在他身边才能安心。 他总觉着这是上天在向他警示着什么,而最近与此相关的,便只是去五毒教为他解毒这件事了,所以他才将行程一拖再拖。 角丽谯这才明白,为何他总是找借口推迟去南疆的行程。 现在他竟然都煮起来避子汤来了,又故意躲在此熬制,想来是不准备让自己知道,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南疆之行长期拖下去了。 角丽谯眼中情绪流转,几经变换。她不知道李莲花不去五毒教,是否还有什么深层顾虑,现在要想让他跟着自己去解毒,只能推他一把了。 角丽谯低头酝酿了下情绪,正色道:“可是我想要。” 李莲花一愣,“什么?” 角丽谯抬眸看向他,眼中神色郑重,“我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和你的孩子,想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 李莲花又一瞬的愣神,喃喃地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可是,那不一样,那是你和我的孩子。” 角丽谯上前,直视着李莲花的双眼,眼眸中带着无限的期许,“李莲花我们去五毒教解毒吧,然后生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孩子。你教他武功、我教他练毒,让他活得恣意潇洒,如果是男孩就让他称霸武林,迷倒天下万全少女,如果是女孩,就让她恣意纵横,艳冠江湖。” “可是……” 角丽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上前一步,眼中蕴出潋滟的水色,“李莲花,给我一个孩子吧。我以前不喜欢孩子,那是因为这天下没有我喜欢的人。我爱你,所以,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想看到我们二人的血脉延续,将来我们两人都不在这人世间了,起码还有我们的孩子证明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角丽谯将头轻轻地靠着李莲花的胸前,“我们生个女孩吧,软软糯糯的女孩,撒娇时软软地喊着你阿爹,喊着我阿娘。” 角丽谯语气轻柔,李莲花眼前不觉出现她描绘的场景。 一个孩子,一个他和角丽谯的孩子。 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奶团子,奶声奶气地喊角丽谯阿娘,喊自己阿爹。可爱时萌化人心,哭闹时家宅不宁,撒娇时又能瞬间融化严寒冬雪。 他们一家人春可以踏青,夏可以听雷,秋可以烹茗,冬可以赏雪。 李莲花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有个孩子也好,一个像角丽谯,像他的孩子。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我们中秋过后就出发。” 闻言,角丽谯脸上顷刻间便挂上了灿烂的笑容,高兴地应道:“好。” 第101章 巫山神女 中秋过后,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启程前往南疆。岑婆得知两人要去五毒教为李莲花解毒的事情,自是要跟着一起,二人苦劝了两日才让岑婆打消了念头。 李莲花目前体内毒性已被压制,暂时无碍,故两人倒也不急,一路上,人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终于在九月底到了五毒教所在地。 南疆之地,群山环抱,气候独特,终年湿热,湿气终年不散,为无数毒虫毒蛇提供了天然的繁衍之地,成为了它们肆意生长的乐园。 五毒教便隐匿于这片崇山峻岭之中,教众们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深入山麓,捕捉、驯化、饲养各种毒物,不断探索着这些虫豸身上的奥秘,将毒虫的毒性转化为自身的力量。他们与这片土地上的毒虫共同生存,相互依存,形成了一种奇异而诡谲的存在。 在这片山脉间,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数十个苗寨。其中,阿坝寨是最大的寨子,寨内居民逾千户,尽管深藏群山,却丝毫不显寂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肆飘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中还不乏一些远道而来的外乡人穿行其中。 寨中并立着两家客栈,分别名为朝云与暮雨,它们恰好位于街道的两端,相互对望。两家客栈的建筑风格颇为相似,均是苗家特有的建筑风格,但在色彩运用上却各有千秋。 朝云客栈以醒目的鲜红色为主色调,显得热烈而充满生机;而暮雨客栈则采用了宁静的蓝色为主基调,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最终角丽谯与李莲花选择朝云客栈落脚。 李莲花与角丽谯在客栈大堂,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角丽谯满脸兴致地点了几道苗疆特色菜肴,一边点一边向李莲花详细介绍。 旁边侍立的店小二,在两人刚进店时便对两人频频侧目,现下听到角丽谯对苗疆菜肴如数家珍,不禁多看了角丽谯好几眼,脸上满是诧异。 正值饭点,客栈大堂中已经坐满了人,从宾客的服饰来看,大多数应是远道而来的汉人。 趁着店小二给二人上菜的间隙,李莲花向店小二打听道:“小二哥,咱们这客栈平日里也是这般热闹吗?” 苗人本不通官话,但这店家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培训店员学些官话。加上这店小二近年来频繁接触汉人,官话已说得相当流利,与汉人交流毫无障碍。 他见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生的龙章凤姿,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玲珑人,心中欢喜,神情颇为热络地为两人解释,二位贵客有所不知,再过半月便是我们这儿的‘神女节’,所以近日客栈才格外繁忙,许多人都是专程为此而来。” 李莲花闻言,转而看向角丽谯,见她微微摇头,显然对“神女节”一无所知。便又向那店小二问道,“劳烦赐教,不知这‘神女节’有何特殊说法。” 店小二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一番,眼神中闪过一丝暧昧,他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可是……一对伉俪?” 角丽谯闻言,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地瞪了店小二一眼。 李莲花对角丽谯轻轻摇头,随即对店小二笑道,“哦,我们夫妇二人,略通些医术,听闻咱们这一带呀,奇花异草繁多,便想着来此地探寻一番,希望运气好能找到一两种奇草入药。” 小二目露了然之色,但眼中似乎还有些惋惜之意,只听那小二说道:“两个客官,看着气度非凡,见多识广,一定听说过巫山神女吧。” 李莲花与角丽谯交换了一个眼神,李莲花笑着对小二说道:“愿闻其详。” 小二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意,用手指了指窗外遥遥相对的山峦,“那座山,便是闻名遐迩的巫山。相传山中居住着一位绝世佳人,容颜倾城,举世无双。数年前呀,有人在此山遇险,幸得这位女子搭救,不仅得以生还,而且还有幸一亲芳泽,与女子相伴数月。” “据说呀,这位女子乃巫山神女所化,她本是赤帝之女瑶姬,未嫁而逝,葬于巫山之阳,其精魂化为仙草,世代守护咱们巴人。每年的十月,神女便化为人形,寻觅一位才情出众、仙缘深厚的男子,与之结合,共修仙法。若得神女青睐,则有望羽化登仙;即便无缘仙途,也能强身健体,福泽绵长。” 李莲花听的眉头紧皱,脸上神色说不出的怪异,这个传说,真的是……一言难尽。 唉,世间之事,真是千奇百怪,难以尽述。 此等传言,分明便是诱骗女子的伎俩,但向来,只听说过男子骗女子失身的,而这个传说怎么反了过来。 那店小二看不懂李莲花的神色,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因此,每年十月,众多男子慕名而来,渴望能被神女选中,即便不能成仙,也盼能如楚襄王般,与神女共塑一段佳话。公子您俊朗不凡,一看呀就是那……” 话未说完,角丽谯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如剑,直视小二,“我看你不仅眼睛瞎了,舌头也不想要了么?” 店小二正说的兴起,被角丽谯凌厉的目光一看,顿时吓得有点哆嗦,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李莲花轻笑,扬手挥退了店小二,又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角丽谯面前,“尝尝这酸汤鱼,看看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角丽谯明白李莲花的意思,也知道现在不是打草惊蛇得时候,轻轻地瞪了李莲花一眼,“哼,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暂且饶了他。” 见角丽谯尝了一口鱼肉,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何?” 角丽谯微微蹙眉,回味片刻,“应该还是原来的味道吧,只是我如今口味变了,觉得有些偏酸,我还是喜欢你做的红烧鱼。” 李莲花微笑,是呀,人都会变的。 角丽谯又环顾了下四周,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忆中这寨子以前并不现在这般热闹,外来之人也远不及现在这般多。还有,南边那座山,明明是五毒教所在地,五毒教教众自称自己为五仙教,便将那山叫做五仙山。当年并无巫山神女之说,这传说背后,定与五毒教脱不了干系。” 李莲花轻轻颔首,“饭后,我们再四处走走,或许能发现些新线索。” 角丽谯点头,“好。 饭后,两人将寨子细细逛了个遍,也对寨中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有角丽谯在旁,自然免不了要逛店铺,更是要买东西了,两人回到客栈时,手中已是大大小小的包裹。 晚间两人歇在客栈,一夜无话。 第102章 相逢 昨日,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漫步街头时,偶遇数个小吃摊位,角丽谯眼中满是怀念。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便出门,穿过两条街,去昨日二人见过的小摊前买早点。 他在早餐摊子上选好吃食,一手提着炸的金黄的油炸粑粑,另一手则拎着香喷喷的鸡稀饭,慢悠悠地往回走。 不料,突然之间,一个身影猛地扑入他怀中,那人边哭边嚷:“李莲花,你真的还活着,呜呜……” 李莲花觉察到路边众人投过来的诧异目光,苦于自己两手均提着东西,无法将他推开,只好无奈开口道:“方小宝,快松手,抱这么紧,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方多病闻言,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随即抬手给了李莲花一拳。 李莲花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定,“方小宝,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啊!” 见李莲花“狼狈”模样,方多病本欲上前搀扶,却又立刻醒悟过来,“得了吧,老狐狸,别装了,我根本没使劲。” 李莲花嘴角却藏着一丝笑意,“你来的挺快呀。” 方多病目光复杂地盯着李莲花,愤愤不平地说:“李莲花,你可真能躲!你可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吗?” 李莲花见他满身尘土、眼眶泛红、一脸疲惫的模样,心中一暖。他知道,这一年来,方多病定是一直在找寻自己的下落,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歉疚,讪讪一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还没吃早饭吧?” 方多病这一年,的确是天南海北的寻找李莲花的下落,这南疆他也不是没来过,只是当时,没找寻到他的丝毫踪迹。直到前几日,突然收到一封李莲花的亲笔书信,让他来南疆阿坝寨与其会合。 他无暇去验证真伪,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他日夜兼程,餐风露宿,恨不得吃饭睡觉全在马上。此刻被李莲花一问,确实饿得慌,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肚子。 李莲花见状,心中已明,正欲转身去为他置办些吃食,不料刚一转身,眼前黑影一闪,一个冷峻的身影赫然立于面前,让李莲花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他扶额苦笑,回头对方多病小声无奈道:“你怎么连他也招来了?” 方多病看了笛飞声一眼,这一年多来,他和笛飞声一直在寻找李莲花的消息。本来两人还在各自寻找,后来实在是了无音讯,两人便开始携手合作,加上四顾门,江湖三大势力,整整找了半年,几乎将整个江湖翻了个底朝天,也未寻到李莲花的半丝音讯。 后来,大家便慢慢放弃了,只是重金悬赏提供消息者,并不再耗费人力物力满江湖的寻找,毕竟这个江湖还有更多的人和事需要忙。 只有他一人仍在坚持,身边的人也劝过他无数次,就在他也感到绝望,要放弃时,却突然收到了李莲花的书信。 其实这一年多来,方多病也曾遇到过无数贪图钱财之人,谎称有李莲花的信息,每次他都满怀希望而去,次次失望而归。 但这次是李莲花的亲笔书信,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虽然,信中一再重申不让他泄露半分消息,但是在方多病看来,笛飞声对于李莲花来说不算外人,也算的上至交好友。而且,信中一再强调不要他泄露信息,本就可疑,要不是居心不良之人坑骗与他,要不就是李莲花遇到了大麻烦。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通知了笛飞声一起,毕竟多个人便多份力,万一是个陷阱便多个帮手,要真是李莲花那只老狐狸,也有个人帮他一起对付他,防止自己被他骗了去。 “李莲花,你不想见我?别忘了,你我之间尚有一场未了的比试。”笛飞声微微挑眉,那张冷峻的脸庞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冰,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唯有那双深邃的黑眸中,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 李莲花抬眉看向笛飞声,见他虽不似方多病那般狼狈,却也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气息。 李莲花暗自腹诽,笛飞声这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确实不招人喜欢。转而想到客栈中那位,不禁感到一阵头疼,自己还未想好该如何让笛飞声和角丽谯相见,这大魔头便找到了这里。 这事难办! 李莲花皱眉看着笛飞声,一身暗紫色长袍,剑眉星目,刚毅果敢的面容,在晨光下更显英气逼人,还真的是很招某些人的喜欢! 笛飞声看不懂李莲花脸上复杂的神情,只觉得对方望向自己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 笛飞声觉得莫名,也懒得研究,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想来单刀直入,眯眼问道:“李莲花,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哎,罢了,早晚都得见。 李莲花轻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笛盟主,一年未见,真是越发丰朗俊逸了。” 笛飞声深深地看了李莲花一眼,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薄唇轻抿,“一年未见,你倒是比以前精神了些。” 一旁的方多病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李莲花,发现他脸色确实比从前红润许多,身体也不似以前那般消瘦。他脸上闪过喜色急切地问:“李莲花,你的毒是不是解了?” “呃,这个嘛,还未完全解除,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寻求解毒之法。” “那该如何解?” “如何解?”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方多病惊喜中带着急迫,就连笛飞声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喜色。 李莲花眼神闪烁,犹豫片刻后,含糊其辞地回道:“哦,我遇到了一位用毒高手,他指引我来此寻求解毒之法。” “那人是谁?”方多病迫不及待地追问。 李莲花微微一笑,提了提手中的早饭,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二位,难道不饿吗?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方多病与笛飞声两人害怕迟则生变,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一路风餐露宿,早已身心俱疲,腹中更是饿得咕咕作响。 方多病嗅到李莲花手中食物散发出的诱人香气,一时也不急着追问了,反正人找到了,后面慢慢问便是,还是先祭祭五脏庙比较重要,“你手里拿的什么,这么香。” 李莲花微微一笑,往身后努努嘴,“喏,想吃的话,那边摊子上自个儿挑去。” 方多病顺着方向瞥见不远处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嘴角微撇,不悦地嘀咕道:“嗨?李莲花,你这人还真是小气!” 说罢,他悄悄给笛飞声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笛飞声看着点李莲花,这才去买早点。 李莲花眉头微蹙,嘿,这小子是几个意思?看犯人的不成。 第103章 你在心虚! 李莲花缓缓转身,目光与笛飞声那依旧冷峻的目光交汇了一瞬,一时也不知要和说什么,便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转眸望向远方。 以前两人相处,都是李莲花找话题,现在他不说话了,忽然就有点冷场。 尽管两人没有言语交流,但笛飞声那仿佛穿透一切的目光让李莲花难以忽视,仿佛被无形的线紧紧牵引,让他刚刚放松的眉头又不自觉地紧锁。 “老笛,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李莲花终于忍不住开口。 笛飞声眼眉微动,直截了当地问道:“李莲花,你为何不敢看我?” “啊,有吗?”李莲花故作惊讶地转回视线,与笛飞声对视。 “你在心虚!”笛飞声笃定地道。 李莲花一听,便有些跳脚,反问道:“谁心虚了?” 笛飞声轻轻扫过李莲花略显慌乱的模样,这样的反应在他身上实属罕见,以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情况,此刻却慌乱如此,这让他更加确信李莲花有所隐瞒。 “这一年,你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都做过什么?” 李莲花闻言,脸色微变,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恰好此时,方多病提着早餐归来,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凝滞。“你们俩在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李莲花见方多病回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额,没说什么。来,咱们先回客栈,边吃边说,不然饭菜都凉了。” 李莲花借机转移话题,率先迈步向客栈方向走去。笛飞声望了李莲花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也默默跟上了他的步伐。 方多病虽然心中仍有好奇,但也只好暂时按下,提着早餐快步跟上两人。 ……………………………………………………………………………………………………………………………… 回到客栈,李莲花让两人在大堂找了一张桌子坐定,自己先去柜台给两人要了两间上好的客房。 转身之际,他发现二人端坐于桌边,目光紧随自己,无奈一笑,他低头用手摸了摸鼻翼,随即抬头对两人朗声说道:“你们两个先用饭,我需去后堂为人送饭,稍后回来我们再详谈。” 言罢,他提起放在柜台上的早点,向二人两人扬了扬,便匆匆穿过大堂,步入客栈的后院。 李莲花没想到方多病来的竟然这么快,还招来了笛飞声,明明信上严明,他的行踪不要告知外人。对于角丽谯对笛飞声的态度,他心中尚无定数,他得先回去和角丽谯通下气。 方多病见状,欲起身追赶,却被笛飞声轻轻按下肩膀。方多病一脸疑惑,不满地质问:“你这是何意?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笛飞声斜眼瞥了方多病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不会跑,先吃饭。” 既然,李莲花特意通知方多病前来,必是有所谋划,断不会无故消失。 方多病很快也想通其中关节,便也学着笛飞声的样子,坐下快速吃起饭来。心中暗自盘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与李莲花斗智斗勇。 李莲花疾步来到后院,见两人并未跟随而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李莲花与角丽谯要的是客栈内最好的一间上房,这房间区别于客栈内其他客房,说是客房不如说是一间小院,位于客栈的西北角,掩于繁茂的树林中,院外绿树成荫,院内假山凉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院中的空地上种满了芭蕉,红艳艳的芭蕉花开的正盛。 小院还有个颇为雅致的名字,叫做听雨阁,想是和这满园的芭蕉树有关。院内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每一层均有六间房,房中的装饰当然也颇为华贵,小楼两旁还有几间配房。 这小院配置,想是给达官贵人使用的,只是不知在这崇山峻岭之中,会有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来此。 当然这价格也贵的令人咋舌,一日需要二十两纹银。 本来这个小院是店家留作他用,未打算往外出租,当日他与角丽谯本已安置在一间普通客房中,傍晚两人在客栈中散步时无意中看到这处小院,角丽谯很是喜欢,便去找店家硬是租了下来。 此刻,李莲花手提饭食,立于听雨阁院外,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向角丽谯解释今日的种种。经过一番思索,这才推门而入。 两人的居室位于二楼正中,进去外面是一间前厅,绕过前厅后面才是卧房。李莲花将买来的早点摆放在前厅的木桌上,这才转入了卧房,却未见角丽谯的身影。 他轻唤了两声角丽谯的名字并未得到回应,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焦急,回身便要出去寻人。 刚转至前厅,眼前忽地掠过一抹亮色,只见一位身着苗族盛装的女子亭亭玉立于自己面前。她头戴璀璨的银凤冠,一袭鲜艳的红色短襟上衣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颈间缠绕的银丝项圈直垂至小腹前,莹白的腰肢在银丝错落间若隐若现,更显得她腰身纤细,体态轻盈。 女子轻轻抬起手臂,灵巧地转了一个圈,腹前的银丝与红色的百褶裙轻轻扬起,露出她腹前白嫩的肌肤与小巧的玉足。 “怎么样?好看吗?”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李莲花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这妖女,大清早的就来考验人的定力!”他心中暗道,表面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李莲花……李莲花……你在哪里?”此时,院外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呼唤声,打断了室内的宁静。 本是满面笑容的角丽谯,听见声音一愣,黛眉轻蹙,“外面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风响,紧接着“咣当”一声响,房门便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推开。 李莲花身形一闪,迅速将角丽谯揽入怀中,旋身一转,挡在了她的身前。 几乎同时,角丽谯的惊呼与方多病的呼唤交织在一起。 角丽谯:“啊!” 方多病:“李莲花!” 李莲花眉头紧锁,衣袖一挥,房门轰然关闭,隔绝了一切窥探的目光,他略带愠色的声音穿透门板,“你在外面等我。” 门外,方多病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解,“李莲花,你干什么?你屋里是什么人?” 李莲花无奈地扶额,目光落在怀中带着笑意忽闪着大眼睛明显看戏的某人身上,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扬声对门外喊道:“方小宝,你先在楼下稍候片刻,我处理完事情即刻下来。” “李莲花,你在搞什么鬼?” “我有事要处理,你先下去。”李莲花的声音虽温和,却不容置疑。 听出李莲花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方多病虽有万般好奇,也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一个腾跃,身影轻巧地落回院中,等待李莲花的下来。 ps:向大家征询些苗族女子的名字和姓氏,本人真的是请名困难户,有好的名字请在评论区留言。 第104章 你娘子是谁? 听到方多病离开的声音,李莲花这才缓缓松开环抱着角丽谯的手臂。 角丽谯伸手理了理衣服,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望向李莲花:“你打算如何向你的挚友介绍我?”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然是坦诚相待,如实以告。”言罢,他眉头微蹙,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阿谯,笛飞声此刻也在门外。” 角丽谯闻言,脸色瞬间凝固:“你招他们来的?” 李莲花苦笑,解释道:“我担忧此行凶险,故邀方多病相助,未曾想他竟连笛飞声也一并带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角丽谯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对笛飞声……” 角丽谯眼底暗波涌动,一瞬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仇恨、不甘、屈辱,委屈…… 那些曾以为已被遗忘的记忆,此刻却如此的鲜明,痛得她几乎窒息。她仰起头,紧闭双眼,任由一行清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李莲花见状,连忙握紧她的手,眼中满是忧虑与疼惜。 片刻后,角丽谯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我已经拥有了这世间最好的,那些阿猫阿狗、棒槌石头之类当然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李莲花闻言,心中稍安,却仍忍不住小声嘀咕:“那你还为他落泪?” 角丽谯闻言,格格轻笑,笑声清脆如银铃,“怎么李神医吃醋了?我并非是为他而流泪,而是为那个曾在他掌下消逝的角丽谯而哀悼。” 李莲花闻言心中疼惜更甚,柔声道:“阿谯,一切都过去了。”他顿了顿又问道:“你现在还恨他吗?” 角丽谯望向李莲花那双充满忧虑的眼眸,轻轻叹息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很在意笛飞声这个朋友?” 李莲花面色微怔,应该是在意的,毕竟是十年内唯二的朋友,但如今自己与角丽谯结为连理,与笛飞声的关系自然多了几分微妙。若真要他在角丽谯与笛飞声之间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会选择角丽谯。 “不如你重要。” 听到这番话,角丽谯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足与喜悦,她朱唇微启,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姑娘便看在你的面上,暂且放下与他的恩怨。只要他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主动寻衅。” 李莲花眼底泛起笑意,轻轻在角丽谯额头一吻,低声细语,“谢谢你,阿谯。”说完,他垂下眼眸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先下去,与他们二人解释清楚,你稍后再下来。” 角丽谯闻言,轻轻颔首,随即俏皮地抓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想要在他的脸颊印上一个香吻,却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伸手拦在她的唇边。 角丽谯有些不满地撅起小嘴,嗔怪道:“小气!” 李莲花宠溺地点了点她的红唇,他怎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即便你不刻意留下痕迹,他们两人一旦知晓我的娘子是你,恐怕也会惊讶得无以复加。” 角丽谯抿嘴轻笑,这才松开李莲花的胳膊。 李莲花转身欲开门离去,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蹙眉审视了她的衣着一番,提醒道:“你下去的时候,记得换身衣裳。” 角丽谯无声轻笑,这是吃醋了?怪不得刚才要把方多病关在门外。 角丽谯心情颇好,这衣服本来就是买来给李莲花一人看的,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李莲花得到她的应允,这才开门离去。 ……………………………………………………………………………………………… 在庭院中焦急踱步的方多病,看到李莲花从二楼施施然下来,早就按耐不住,跨步上前,连珠炮地问道:“李莲花,你房里藏的是什么人?你和她什么关系?你怎会和一个女子搂搂抱抱?” 李莲花凝眉,反问道:“你看到什么?”语气中不觉带上了一丝责问。 方多病略显愕然,不解李莲花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严肃,回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若看见了,又何必来问你?” 李莲花皱眉,“那你又是如何断定那人是女子?” 方多病微怔,刚才李莲花动作太快,他什么也没看到,模糊中似乎看到李莲花怀中搂了一个人。虽然未看清,但是那股女子特有的清香他是闻出来了的。 想到此,方多病不由得脸颊微微泛红,略显尴尬地说,“我……我闻到了她的香气。” 香气?角丽谯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确实是无法让人忽视。 李莲花心中轻叹,不动声色地瞥了方多病一眼,迈步朝凉亭走去。 不过短短几步路,李莲花便收拾好了情绪,轻撩衣摆,在笛飞声对面坐下,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准备为三人煮一壶清茶。这摊牌得讲究策略,防止待会出现尴尬的情况,也好有工具挡挡。 方多病见李莲花不紧不慢地煮茶,耐心早就磨得干干净净,疾步走到凉亭,气急败坏地问道:“不是,李莲花,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你想急死本少爷吗?” 李莲花一边往茶壶里放茶叶,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方小宝,你还是太急躁了,心急可喝不到好茶。瞧瞧老笛,多淡定,来,先坐下品杯茶。” 笛飞声轻轻扫了李莲花一眼,他不是淡定,而是不屑于像方多病那样表现得如此急躁与冲动,像个猴急的毛头小子。在他看来,既然有人愿意冲在前面,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乐得在一旁静观其变,坐享其成。 方多病深知李莲花的性子,知他不愿说时,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他气恼地一撩衣袍也坐在了石凳上,将手往石桌是狠狠一拍。 李莲花挑眉一笑,提起炉上温着的水壶,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随后为方多病斟上一杯,放在他手边,笑着说道:“哎,年轻人嘛,火气别那么大。来来,尝尝我和娘子一起研制的茶叶,看看味道如何?” 方多病闻言一愣,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转头望向笛飞声,发现他也与自己一样的震惊。 “娘子?我没听错吧?”方多病难以置信地望向李莲花,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又急忙问道:“你说的娘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正在喝茶的李莲花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还能有什么意?” 第105章 他的娘子是角丽谯! “娘子?我没听错吧?”方多病难以置信地望向李莲花,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又急忙问道:“你说的娘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低头喝茶的李莲花微微抬头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还能有什么意?” 方多病情绪激动,手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重重拍在桌上,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什……什么?!李莲花,你……你竟然已经成婚了?” 李莲花听到方多病拍桌的“砰砰”声,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微倾,脸上闪过一丝牙疼般的表情,眉头轻皱,目光在石桌与方多病的手之间游移,似在心疼那桌子,又似在心疼方多病的手。 “方小宝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得改改,瞧瞧,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方多病左右看了看,只见笛飞声依旧沉稳如山,而李莲花则是一脸无奈中带着几分戏谑,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端起手边的热茶,一气呵成地灌了下去。 待咽下后才猛然意识到这茶的温度,不禁张大了嘴,热气伴随着惊呼声一同喷出。 见状,李莲花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水瓮中舀起一瓢凉水递了过去,一边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早给你说了,要戒急戒躁,心急不仅喝不了好茶,也不能喝热茶呀!我成亲了,她,你们都认识。” 正在猛灌凉水的方多病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李莲花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方多病灌下一瓢凉水,抬袖胡乱抹了抹下巴上的水珠,略带不满地说道:“不是,李莲花,你回答问题,能不能直接点?老是在废话里绕圈子,还省掉主语,要不是本少爷细心,差点就错过了重点。” “你说成亲了,我们都认识。”方多病仔细咀嚼着李莲花的话,终于捕捉到了关键,眼睛猛地瞪大,冲着李莲花大声叫道:“你说的‘她’是谁?” 李莲花微微侧过脸,手指下意识地轻挠着鼻翼,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忽听,一旁一直静坐如雕像般的笛飞声开口道:“角丽谯。” 方多病闻言一愣,随即不悦地瞥了笛飞声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平时沉默寡言得跟块木头似的,现在怎么突然提起角丽谯来了?难道是因为看到李莲花成婚,突然后悔了? “不是,阿飞,咱们现在再说李莲花的事情,你没事提角丽谯干吗?她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提,莫非现在后悔了。” 李莲花闻言,神色变了又变,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笛飞声,只见笛飞用他那双幽深的眼眸回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坚定地说道:“他的妻子是角丽谯。”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起雷,只雷的方多病里嫩外焦,他几乎想伸手摸摸笛飞声的额头,看看他是否在发烧,却被他伸手挡开。 “不是,笛飞声,你不是癔症了吧,角丽谯早就死了,尸体都埋进黄土一年多了,早就化成泥了。”方多病难以置信地反驳。 笛飞声不为所动,目光始终锁定在李莲花身上,“没找到。” “没找到什么?”方多病更加困惑,不是这一个两个的,要不就是废话连篇不切入正题,要不就是言简意赅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找到角丽谯的尸体。”笛飞声再次答道,眼睛仍是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莲花看,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李莲花的身体看到他的内心。 李莲花自从笛飞声说出‘角丽谯’三个字时,心中就一团乱麻了,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反复回荡,笛飞声何以断定是角丽谯的?明明他一直待在院中,与阿谯根本无半分半毫的接触。 他是如何猜出是角丽谯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脑中,缠得他脑仁疼。 直至听闻笛飞声提及未寻得角丽谯遗体,李莲花回转心思,想起角丽谯对于笛飞声的怨恨中,有一部分是笛飞声最后连尸身都不愿给她收敛。他盯着笛飞声问道:“你曾去给她收过尸身?” 笛飞声眼波微转,继续言简意赅地答道:“后来让无颜去过。” 李莲花心中轻叹,看来他对角丽谯并未全然无情。李莲花心思百转,几经挣扎,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猜到是她的?” “声音,”笛飞声目光在李莲花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移开,继续答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气,还有你的态度。” 自从与李莲花重逢后,笛飞声敏锐地察觉到李莲花似乎变了许多,对着自己也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与疏离。加之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熟悉的香气,还有那时不时流露出的与角丽谯相似的动作与表情,以及刚才屋内传来的不真切的女子的声音,都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再加上李莲花遮遮掩掩的态度,不得不让他怀疑。 一旁被雷焦的方多病,直到此刻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说什么,听到笛飞声的回答,一脸疑惑,“声音?刚才屋里的人有发出声音吗?” 李莲花瞥了方多病一眼,他确信角丽谯只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啊”声。” 声音?香气? 好你个笛飞声!好样的! 李莲花望向笛飞声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一份戒备与敌意,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转而看向笛飞声,字句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如今是我的妻子。” 笛飞声嗤笑一声,也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我对她没兴趣。只要她不来惹我,我就当她已经死了。” 李莲花脸上冷凝了一瞬,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金鸳盟圣女——角丽谯,确实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我李莲花的妻子。” 听清他们二人的对话,方多病这才确信,角丽谯确实还活着,而且还和李莲花成了亲,成了他的妻子。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小小少年,内心仿佛被惊雷炸响,不仅被雷的里嫩外焦,现在直接怀疑人生了。 第106章 你俩不会打起来吧?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与笛飞声,忽然察觉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俩不会为了角丽谯打起来吧?” 李莲花一愣,抿唇轻笑,伸手在方多病的头上轻轻一拍,“想什么呢?方小宝。如今我的夫人与金鸳盟早无瓜葛,我也与老笛也是化敌为友,怎会行此不义之举?” 方多病听的云里雾里,没明白这三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什么关系,而且打一架怎会上升到不义之举上? 算了,不懂就不懂吧,反正他们不会打架这事他是听懂了的。打架可以,但是为了角丽谯打架,怎么感觉就不太好了。 方多病听得一头雾水,笛飞声却是听懂了,他明白李莲花的意思:角丽谯既然已非金鸳盟中人,他便不能以盟主之姿想欺,更不能对她发号施令;作为李莲花的朋友,现在角丽谯是他李莲花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李莲花这是在提醒他勿要做出违背道义之事来。 笛飞声冷哼一声,没想到李莲花竟如此在意角丽谯。这角丽谯倒也有几分本事,能在短短一年内让李莲花如此倾心。 罢了,那个疯女人,谁爱要谁要,只要不来缠他笛飞声,他权当看不见她。 笛飞声上下打量了下李莲花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吐出几个字:“烽火戏诸侯、一食三叹。” 方多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很是不爽,皱眉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说人话?” 李莲花轻笑,他自然听出了笛飞声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是在拐着弯地骂他沉迷美色,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呢。 得小人之心就小人之心吧,他既然如此回答,便是同意了。得了笛飞声的承诺,李莲花眉眼俱是真心的笑意,端起杯茶,向笛飞声举杯示意:“来,老笛,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笛飞声嗤笑,端起面前的清茶,一饮而尽。 方多病气恼,合着三人之中就自己是个傻子,他们二人说话他是一句都没搞明白。 李莲花看着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方多病,轻笑摇头,“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怎么不说话了?” 方多病这才转过弯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问明白李莲花的事情再说。但是,一下子那么多问题,他忽然之间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问了。 倒是笛飞声先开了口,“你这一年去了哪里?” 李莲花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院中那片盛放的红叶芭蕉上,红艳艳的花朵开得正盛,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缓缓说道:“那日我自望江亭跳下,便顺水北上,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到了北面一个小山村。彼时,碧茶毒发,五感尽失,就随便找了一个小山坡,想将自己埋了。” 方多病听到此处,不由得红了眼眶,急道,“李莲花,你怎能如此?怎么可以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你可知我们为了寻你……”情绪过于激动,他的话语中竟带上了几分哽咽。 李莲花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我知道你们一定为了找我费了很多心血,劳心劳力的,多谢了。” 方多病连忙擦拭着眼角,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宝,我明白,当日是我自己意气用事了,让大家为我担忧奔波,实属不该。”李莲花自责地摇了摇头。 方多病还想张嘴解释下,却被笛飞声一个眼神制止了,“方多病你不要打岔,让他继续说。” 李莲花轻笑,还是笛飞声呀!方多病就是感情太过充沛了些,他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后,继续说道:“后来呀,就被角丽谯给救了,她一开始让我帮她杀了笛飞声,” 说着,李莲花轻瞄了一眼笛飞声,见他眉头微挑,急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继续道:“我当然不愿意了,她就让我以身相许喽。” 说到这里,李莲花轻轻放下茶杯,微笑着望向方多病与笛飞声,仿佛在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方多病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李莲花的下文,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哦,后来,我们就成婚了。” “完了?” “嗯,完了。” ps:感觉把方多病写的过于傻气了,没办法为了行文效果,只能委屈方小宝了。 第107章 为何没有他们半分消息? 方多病气结,一年多的经历就两句话给说完了。他用手点了点李莲花肩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李莲花伸手拍开方多病的手,严肃道:“方小宝,别没大没小的,我好歹是你的师傅。” 他原本也以为一年多的时间,会有很多事情要说,但是真的要说的时候,他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真的就是如此简单,两情相悦,以身相许。而且,他与角丽谯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不相干的人,有些事只需要他们俩知道便好。 方多病看向笛飞声,示意他想想办法,撬开老狐狸的嘴。 笛飞声眉头微皱,他似乎有点明白李莲花的心思,其实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懂,只是他不想懂。有些人、有些事他只不过是懒得费心罢了。 李莲花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他便不问,反正做不过都是儿女情长之事,他也懒得管。 笛飞声想了下,只捡些重点问:“你这一年隐居在北方的什么地方?” “莲花山,莲花湖,莲花村。” 方多病一听这话,立刻想起了李莲花往日鬼扯的骗人的话,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大声抗议,“李莲花,你又开始胡诌!” 李莲花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真是的,骗人骗的多了,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了。他伸手拉着方多病坐下,也不争辩,“方小宝,这不重要,反正就是北方边陲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就是了。” “怪不得,我们寻不到你。”方多病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与落寞。 他们只以为李莲花身中剧毒,怕冷畏寒,必会择温暖之地或者他熟悉的地方栖身,他们来来回回将中原、南疆、东海边翻了个遍也没寻到他的丝毫踪迹,原来他去了北方苦寒之地。 其实,北方他们也是去过的,只不过未作为重点找寻对象,仅是在繁华都市匆匆搜寻,未曾深入那些偏远之地。 “我早该想到,以你的性格,若打定了主意要躲,定会选择一处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方多病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自责。 看着方多病那赤诚的眼神,李莲花忽然心生歉意,无不感触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是何时从北方归来的?”方多病追问。 “哦,大概四个月前吧,我们回到了云隐山完婚,让师娘主持的婚礼。” 这个事情要说明白,可不能让人误以为他和阿谯是无媒苟合,他们两人是得到长辈允许,过过婚书,堂堂正正拜过天地的合法夫妻。 方多病皱眉,“你们走的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 方多病不禁转头看向笛飞声,眼中满是疑惑,“为何一路上,没有他们的半分消息?” 由于金鸳盟掌管漕运,天机山庄则因方尚书的关系,是对陆路的大小驿站多有掌控。因此,方多病便与笛飞声约定,笛飞声负责从水路搜寻李莲花的消息,而他则则利用天机山庄的优势,从陆路方面展开调查。 笛飞声眉头紧锁,这十年来,角丽谯掌管金鸳盟,漕运是金鸳盟的主要经济来源,所以她对漕运渗透颇深,漕帮中的绝大数人都是她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笛飞声自己原先的旧部已经被她拔的干干净净。 当初,她叛离金鸳盟,创立鱼龙牛马帮时,直接带走了整个漕帮,掌握了整个航运线。后来,鱼龙牛马帮被剿后,他让无颜收复了角丽谯遗留下的漕运势力。然而,这些旧部因受角丽谯恩惠深厚,表面虽对他恭敬,私下却阳奉阴违,不服管教。他本想一刀杀了这帮吃里扒外的小人,但又怕杀戮太甚,漕运瘫痪,这才隐忍到现在。 不用说,一定是这帮阳奉阴违的小人,办事不力。 其实,这其中的蹊跷,李莲花是知道些的。关于漕帮的情况,一路上角丽谯没少说给他听,这一路角丽谯也是摸准了这一帮漕运老大的脾性,加上她熟悉金鸳盟的布防,两人才能巧妙躲过笛飞声的探查。 李莲花见笛飞声不答话,忙替他解围道:“哦,我们这一路均是易容而下,而且大部分都待在船上,鲜少上岸,所以,老笛才没发觉。” 方多病听后,又懊恼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因担心打扰岑老前辈的清修而撤去云隐山的布防。可是,她老人家明明答应过我,一旦你回去就立即通知我的呀?” 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傻小子呀,也不想想师娘是谁的师娘,她会和谁近? 哎,这方小宝还是需要多历练历练呀! 第108章 他这样挺好! 笛飞声不愿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既然李莲花此刻安然无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他看向李莲花,继续追问:“你说你当时毒发被角丽谯所救,她是如何救的你?” 李莲花的神色骤然间添了几分黯然,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轻声道:“是她的血,能暂时压制住我体内的碧茶之毒。” 此言一出,方多病与笛飞声均是一怔。 短暂的静默后,笛飞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说来也是讽刺,这毒本就是她种下,由她来解,倒也算是一种因果循环。” 李莲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她的血是能为我解毒,但我不想她为了给我解毒,伤害自己。她自幼在五毒教长大,她的血之所以能够克制碧茶之毒,也是因为她儿时的经历,所以我们才想来此寻求解毒之法。” 李莲花当下便将角丽谯在五毒教的经历以及请他们两位来此的目的简要说了。当然要求笛飞声并非他的本意,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听完李莲花的叙述,方多病与笛飞声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良久未发一语。 沉默了片刻,方多病忽然抓起李莲花的手腕,以内力细细探查脉搏。除了比一年前更加沉稳有力的跳动外,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李莲花对方多病的举动心知肚明,也并未躲闪,片刻之后,笑着问道:“如何?可有探查到什么异样?” 方多病拧眉,呛声道:“就是没探出什么,才刚让人怀疑。我才不相信角丽谯那妖女有如此好心,李莲花你莫不是被她使了什么魅惑人的妖术?包括这次五毒教之行,怕也是她设下的圈套也未可知。” 李莲花蹙眉,又来,又来,妖女!妖术!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妖术? 再说,这妖女也是你这臭小子能喊的? 李莲花伸手在方多病手臂上狠狠一拍,“臭小子,你嘴巴放干净点,她是你师娘,尊师重道,你懂不懂?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喊她妖女,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多病一听更急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李莲花吗?他们可是同患难的兄弟,为了一个角丽谯竟然对他如此严厉,还说没被角丽谯迷惑? “你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中她的妖术?” 不待李莲花反驳,便听到一声清凌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三人闻言,均向后望去,只见角丽谯正一身红衣,盈盈地站在二楼,看向他们。 李莲花看见她,脸上瞬间染上笑意。方多病则是一脸的惊异,这角丽谯看着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笛飞声冷冷地扫了一眼便别开了目光。 角丽谯柔柔一声,朗声道,“方少侠,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穿的暖,吃的好,睡得香,比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好多了。” 说完她对这方多病轻蔑一笑,又转向李莲花说道:“李莲花,你上来。”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方多病忙警惕地,伸出手阻拦:“你要干什么?” 角丽谯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天机山庄这么大的面子么,连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也要管?” 方多病闻言一噎,他怎么忘了,现在他们已经成婚了,可是这个亲,他方多病不认。 见李莲花抬脚要走,忙伸手扯着李莲花的胳膊,仰头对着角丽谯嚷道:“你这个妖女……” 话还说完,头上便狠狠挨了一个爆栗,方多病一惊,条件反射似的松开扯着李莲花的手,去捂被敲疼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李莲花,见他正狠狠地看着自己,然后便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臭小子,给你说了,不要妖女,妖女的,要喊师娘。” 李莲花的举动彻底取悦了角丽谯,她站在二楼格格轻笑,还对着方多病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方多病狠狠地瞪了角丽谯一眼,捂着被他弹得隐隐作痛的脑袋,控诉道:“李莲花你来真?” 李莲花斜眼看他,“不然呢?” 这些这把方多病给急坏了,对着角丽谯喊道:“妖……角丽谯,说,你到底给李莲花使了何等妖邪手段?你要是胆敢伤李莲花分毫,本少爷一定不饶你。” 他又忙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你别过去了,你现在一定是受她迷惑才会这样,现在不是真正的你,你要相信我。放心,以后由我保护你,看她耍什么花样。” 角丽谯轻哼一声,瞪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本姑娘对你使了不入流的妖邪手段,以后还是离我远远的,和你的好兄弟一起过吧,别回来了。”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李莲花扶额,用手指点了点方多病,气道:“方小宝,你说你添什么乱,让你过来是帮忙的,不是来裹乱的。”说完,也不顾方多病的阻拦,便抬腿出了凉亭,向楼上走去。 方多病本还要追出去,却被笛飞声伸手按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方多病不满地瞪着笛飞声。 笛飞声斜睨了方多病一眼,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方多病也冷静下来,还是先弄懂李莲花的情况再说,他思索片刻,看着笛飞声,问道:“老笛,你怎么看?” “她变化很大。” “何以见得?” 笛飞声沉默了一瞬,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他便发现角丽谯变了。虽然仍是那一身鲜艳的红衣,看似张扬,与以前相比却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份温婉。 虽然他答应了李莲花只要角丽谯不来惹自己,自己会把角丽谯当成一个死人。但是听到她的声音,仍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瞥了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答应李莲花的事,他要做到。但作为五感敏锐的武者,他虽然不看她,也能知道她的所有动作,甚至她的每一个表情。 他可以确信,角丽谯自始至终未曾往他身上瞧过一眼。 笛飞声迟疑道:“感觉。” “嗯,单从感官上看,她简约的妆造是比以前江湖妖女的辣眼睛妆容顺眼多了。但是,这妖女向来会蛊惑人心,不能单凭这一点,就排除她对李莲花没有包藏祸心。” 方多病想了想又对笛飞声说道:“哎,阿飞,你可不能学李莲花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 笛飞声没说话,瞥了方多病一眼,片刻之后,又听到他絮叨,“嗯,你应该不会,她以前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了十三年,你都不为所动,还能一掌杀了她,看来她的妖术对你没用……” “聒噪。”笛飞声冷冷地瞥了一眼方多病,背起大刀,大步便往外走去。 “哎,笛飞声,你干嘛去?” “睡觉。” “睡觉?你不管李莲花了?” “懒得管,你想管自己在这守着吧。” 方多病看看笛飞声,又看看身后的二层小楼,一阵纠结,他也困呀。 可是他也真的担心李莲花,不知道角丽谯那妖女把李莲花喊进去干什么?会不会对他做出不利的事情来? 方多病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在凉亭的石凳上眯一会眼,他可不放心角丽谯。 ps:想过无数种角姐与笛飞声重逢,他俩可能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觉着让角姐直接无视他,便是对角姐最好的结局。 爱过,恨过,争取过,放手了,你我只是陌路。 至于笛飞声,我也看过一些同人文,里面笛飞声大部分是一个完全武痴的形象,情商很低。 但是我有点不同的看法,智商上毋庸置疑,他一手创立金鸳盟,足以说明他的智商和能力。至于情商上,我并不觉着他的情商低,只不过是很多事情无法入了他的心。 我记得剧中,赏剑大会和乔去找花那次,笛飞声都敏锐地觉察出花的情绪,所以才问他,你要是喜欢,我给你绑了来(当然这个绑了来,确实做法有点low,只能说明他办事喜欢直来直往)。 所以本文中的设定,笛飞声并不是完全一个武痴,是有一定的情商在的,他对角姐,完全是因为他对她无感,不曾入心罢了。 第109章 我知道你为何喜欢方多病了 花表两枝,且说李莲花回到屋内,见角丽谯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便笑道:“怎么,生气了?” 角丽谯并不搭话,而是伸手把他扯到椅子上坐定,没好气地道:“吃饭。明知道自己肠胃弱,不吃饭便吃茶,是想再尝尝胃痛的滋味吗?” 李莲花眼底泛起笑意,柔声问道:“你吃过了么?”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没接话,而是动手取过两只碗,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鸡稀饭。 李莲花轻轻蹙眉,“你的肠胃也弱,以后,不用非得等我一起吃。”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撅着嘴埋怨道:“哼,要不是看在你们久别重逢的份上,我早就把他俩轰走了。” 李莲花含笑,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油炸粑粑放入角丽谯碗中,“多谢娘子体谅,他们两个确实有点讨人厌,咱们快吃,免得冷了,失了风味。” 角丽谯饭量小,吃了几口便饱了,餐后,她起身为两人沏了一壶茶,随后手持茶杯,悠然立于窗边慢慢喝。 李莲花用完饭,见她立在窗边不动,好奇的问道:“看什么呢?” 角丽谯轻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方多病了,傻是傻了点,对你倒是真心的。” 闻言,李莲花也移步至窗边,与她并肩而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方多病正坐在凉亭内打盹,双手抱剑,因缺乏支撑,头不时轻轻摇晃,忽然一个不小心,差点磕到石桌上。他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后,又坐回石凳上,继续瞌睡。 瞅着李莲花脸上流露的关心神情,心底勾起一抹醋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去陪陪他去吧,我看他见不到你,是无法安心睡觉了。” 李莲花见她吃味的模样,有些好笑,“你这醋坛子,怎地连男子的醋也要吃上几分?” 角丽谯撇了撇嘴,反驳道:“世间男子,有龙阳之好的也并非罕见。” 李莲花一时语塞,无奈地看着她,“我有没有龙阳之好,你还不清楚么?” “你没有,并不保证他们二人没有。那笛飞声,十年来眼里就只有你,再看方多病,对你紧张的程度,恐怕对你目的也不单纯。”角丽谯带着几分醋意,气鼓鼓地说道。 李莲花哭笑不得,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小脑瓜子里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我、方多病、笛飞声,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儿,彼此间只有纯粹的友情,再无其他。而你,才是我心中所爱,男女之情,唯你而已。” 闻言,角丽谯眼底泛起真心的笑意,又眨了眨眼,认真地说:“那你得向我保证,此生对他们,除了朋友之情,绝不会有其他任何情愫。” 李莲花无奈至极,忽然想到,当时在鱼龙牛马帮她与笛飞声的大婚之日,她因为误会自己与笛飞声,执意要杀自己的情形。忽觉胸口有一股郁气难以抒发,索性低头吻上了她那张恼人的小嘴,直到她手中的茶杯滑落,呼吸不畅,不满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他才放开她。 望着她因亲吻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肿胀的红唇,李莲花心中的郁结终于消散,低喘几声,轻抵她额头,恨恨地道:“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否则,看我怎样罚你。” 角丽谯羞恼地推开他,嗔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李莲花颇为同意地轻轻颔首,脸上带着餍足的笑意,“你是我夫人,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角丽谯被他堵得一噎,伸手便把他往外推,“走走,找你的宝贝徒弟去,你看他那傻乎乎的模样,万一真被那传说中的巫山神女看上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李莲花听她这么一说,眉头不自觉地轻蹙起来,他是需要给笛飞声与方多病好好解释一下这个巫山神女的传闻,免得他们不小心着了道。然后,他又看向角丽谯,问道:“你今日打算做什么?” 方多病与笛飞声的出现完全是意料之外,自己去陪方多病了,只留角丽谯一人,他有些不放心。 “睡觉。”角丽谯没好气地道。 李莲花轻笑,“嗯,你是需要好好补补觉。” 角丽谯瞪了他一眼,随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李莲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故作惊慌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即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道:“你别那么大火气,要是这房门弄坏了,咱们还得赔。”未听到屋内的回应,又接着道:“你先睡会,中午我回来陪你吃饭。”听到屋内帘子被甩动的声音,知道角丽谯已经进了卧房,这才转身下楼去了。 第110章 我看着你睡 李莲花缓步至凉亭,见方多病仍是坐在石凳上打盹,头不时地轻轻下垂,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平衡。李莲花心中轻叹,这方小宝呀,也是个执拗的性子。 他走近方多病身边,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方多病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未散的睡意,但一见是李莲花,立刻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含糊地说:“李莲花,你回来了。”话音未落,他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继续沉入梦乡。 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惊醒,猛地转身,双手紧紧环抱住李莲花的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李莲花,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你别走好不好,我和笛飞声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的,呜呜……” 李莲花不由得蹙眉,这要是叫楼上那位看到了,还不知道要往哪里想呢。他试图轻轻掰开方多病的手,却没想到方多病反而搂的更紧了,“呜呜……我知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李莲花你别走,你不走,梦就不会醒,呜呜……李莲花我找的你好辛苦!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呜呜……” 听到方多病的呓语,李莲花刚刚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本想一掌敲晕这臭小子。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李莲花又怎的忍心,他长叹一声,方小宝,终是我累了你。 本想一走了之,却忘了这傻孩子,一根筋的很,也赤诚的很。 哎,少年人没经过多少人情冷暖,想必这一年来,他过的很不容易。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方多病,低声轻唤,“方小宝,醒醒,你不是在做梦,我是李莲花,我没死,你忘了我还成亲了,夫人是角丽谯。” 听到角丽谯,方多病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确是真真切切的李莲花。 方多病猛地松开李莲花,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向他,确认是李莲花无疑,便猛地站起,围着李莲花转了几圈,上下仔细打量:“你没事吧,角丽谯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莲花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笑道,“方小宝,我们是夫妻,她能对我做什么?” “她叫你过去做什么?” “吃饭。” “吃饭?”方多病狐疑。 李莲花看了放多病一眼,颇为痛心地道:“对呀,你和笛飞声都吃完了,我还没吃呢。她心疼我,特意喊我回去吃饭。她是我的妻子,自然心疼我,哪像你们俩,一见面就拉着我问个不停,连饭都不让我好好吃。” 方多病这才想起来,这才想起李莲花原本提着早饭要回去吃,确实是因为自己和笛飞声而耽误了,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当即便低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吃饭了。” 李莲花故作大方地一摆手,“嗯,没事,有阿谯替我想着呢,不指望你。”说着,便一甩衣袖朝外走去。 见李莲花径自迈步前行,方多病也顾不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紧追几步问道,“你干嘛去?” 李莲花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带你去睡觉。” 方多病一听,更加疑惑,连忙跟上,“睡觉?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睡觉?” 李莲花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方多病,“你不困吗?” 方多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困,但……” 李莲花打断他,挥挥手:“那不就得了,先睡觉,其他问题醒来再说。”说着,他再次迈步。 “可是,角丽谯的事还没说清楚。”方多病急道。 李莲花侧头瞪他,又见他满眼血丝,总是叹了口气,哎,算了,先让这小子睡一觉再说。 “好了,你先睡饱了,咱们再谈。” “你不会趁我睡着又跑了吧?” “我跑什么?”李莲花眉头微皱,看着方多病那执拗的眼神,随即又软化下来,“这样,我发誓不跑,行了吧?” “发誓也不可靠,你这人狡猾得很。”方多病仍旧不放心。 李莲花有些头疼,只好妥协:“那我看着你睡,这样总行了吧?” 方多病一听,立刻高兴了:“那你得保证,我睡着后你不能偷偷离开。” 李莲花被方多病的固执逗乐了,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板起脸,故作严厉地说道:“方小宝,你再在这婆婆妈妈,我就下包药,直接把你打包送回天机山庄去。” 方多病闻言立马噤了声,乖乖地跟着李莲花向客房走去。 李莲花心中暗叹,一个两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第111章 他在和我见外 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到了客房,真的坐在方多病房内,陪着他睡觉。方多病一觉醒来,循着日光看到李莲花坐在窗边看书,他一身白衣,长发披肩,金光闪闪,一度让方多病还以为在梦中。 方多病起身看了看他手中的书,全是些药理,便也懒得再看,随手来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书?” 李莲花随口答道:“哦,中午我回去了一趟,阿谯给我的。” “你又去见角丽谯了,不是说不趁我睡觉离开房间吗?”方多病嚷道。 李莲花蹙眉,拿书敲了敲方多病的头,气道:“阿谯是我的妻子,我不去见她,你让我去见谁。你这小子,少在这咋咋呼呼的。你若不喜欢她,我不强迫你,但是请你对她尊重点,也不要试图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李莲花顿了顿,又继续道:“如果,你觉着五毒教是个陷阱,那我不勉强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但,有一件事情,还需方少侠帮忙,不要将我和阿谯的行踪泄露出去。” 方多病见李莲花如此严肃,竟然将话讲到这个份上了,顿时有点蔫蔫的,嘴唇嗫喏半天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角丽谯会害你。” 李莲花轻叹,“方小宝,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方小宝你也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和角丽谯的事情,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保留意见或者离开,这是你的选择,我都尊重你。” 方多病拧眉盯着李莲花许久,最终才说道,“好,我尊重你。我可以不为难角丽谯,但是如果让我发现她对你另有其他,我绝不会饶了她。” 李莲花微笑,起身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放心,她不会。”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方多病却不依不饶,大声问道:“如果呢?”他转过脸,双眼紧紧地盯着李莲花背影,又极其郑重地,一字一字的问道:“李莲花,如果呢?” 李莲花在门前站定,回转身,郑重了神色,也一字一字地回道:“方多病,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说完,他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均染上畅意的笑意,“即便她骗我,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日子,如果她真的骗我,那我宁愿她骗我一辈子。” 方多病满眼震惊地看着李莲花,这还是他认识的李莲花吗?他竟然为了一个害他如此的妖女,做到如此地步? 李莲花并未有再理会因为自己的话变得石化的方多病,转身开门出去,刚打开门,却看到立在外面的笛飞声,不由得一愣。 李莲花略微尴尬地清清了嗓子,问道:“老笛,你什么时候来的?” 笛飞声抬眉看了李莲花一眼,依旧用他那平静无波的嗓音回道:“在你说甘之如饴的时候。” 李莲花不由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他急急得咳嗽几声,屋内的方多病警觉,连忙出来给他顺气。李莲花却摆摆手,对着笛飞声笑道:“你找我?还是找方小宝?” 笛飞声扫了李莲花一眼,“找你们两个。”说着便进了屋。 他在屋内找了张椅子坐定,冷眉看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待两人坐定,便转目看向李莲花,开口问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我们该怎样替你解毒?” 李莲花微笑,慢悠悠地吐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 “等一个机会。” 方多病按耐不住,张嘴说道,“李莲花,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吊人胃口?” 李莲花微笑,点了点方多病,叹气道:“你呀,真是耐不住性子,以后要好好 磨磨。” 然后便将他与角丽谯探查的情报以及计划,与两人详细说了。 方多病摇头,“这会不会太过冒险?要是角丽谯反水,那我们岂不是全军覆没?” 李莲花不语,转眸看向笛飞声。 笛飞声沉默片刻,说道:“可以一试。” 李莲花目的达到,抿嘴一笑,站起身掸了掸衣袖,说道:“多谢,两位,这几天的食宿由我包了,晚上我和阿谯给两位接风洗尘。” 方多病看不过去,说道:“不是,李莲花,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见外了。” 李莲花对着方多病又是一瞪,“就你话多,你晚上还吃不吃?”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 李莲花摆了摆衣袖,说道:“好了,晚上我和阿谯听雨阁等二位。”说完,便撩开衣袍转身走了。 方多病看了看李莲花,对着笛飞声问道:“不是,这李莲花怎么变得如此见外了。” 笛飞声扫了方多病一眼,淡淡地说道:“他不是和你见外,而是在和我见外。” 方多病将笛飞声的话在嘴里砸吧了下,后知后觉地问道:“是因为角丽谯?” 笛飞声也不回答,抬脚朝门外走去,方多病突然问道:“笛飞声,你答应李莲花,是因为也相信角丽谯?” 笛飞声脚步一顿,相信角丽谯? 如果角丽谯真的爱上一个人,以她的疯劲,定会拼尽全力相护。 而李莲花就是有种魔力,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他影响,不忍伤害他。如果角丽谯真的与李莲花朝夕相处一年有余,那角丽谯很难不爱上她。 笛飞声抬头看了看远处绵延的层层山峦,肃声回道:“我是相信李莲花。”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多病的房间。 瞬间,只留下方多病一人在屋内挠头思索,李莲花在和笛飞声见外?角丽谯到底可不可信?笛飞声只是因为相信李莲花? 哎,小小少年,还不懂江湖老男人的心思,愁的自己头发都被挠掉了几根。 第112章 何苦要组这个局! 晚间,李莲花与角丽谯在听雨阁凉亭摆宴。菜肴大都是从客栈点的苗疆菜式,知道方多病喜欢吃红汤烩鱼与猪肚鸡,李莲花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两道菜,还惹得角丽谯在旁冒酸水。直到李莲花保证明天给她做她爱吃的鸡汤小馄饨,这才罢休。 晚饭,是颇为丰盛,不过这席间的氛围却说不出的怪异。 笛飞声与角丽谯两人互相当对方不存在,而且笛飞声又是个性子冷的,方多病又看角丽谯不顺眼,那就只剩下李莲花在中间活跃气氛了。 一会为笛飞声倒茶,一会为劝方多病多吃菜,一会又为角丽谯挑鱼刺,那就忙的不亦乐乎。 问题是还有两个不省心的,方多病要他喝酒,角丽谯要他喝茶,方多病让他吃鱼,角丽谯让他喝汤。最后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差点就在饭桌上打起来。 “角丽谯你什么意思?这个不让他吃,那个不让他喝的?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方多病一拍桌子,率先站了起来发了难。 角丽谯也不甘示弱,也一撂筷子,说道:“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晚上不能大鱼大肉,要吃些好克化的食物,你懂不懂,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这里采用了原着的设定,原着说李相夷东海一战伤在三经,其中有一个好像叫胃什么经的,我也不知道这个会不会导致胃不好,也懒得查书百度了,咱们暂时先这么设定吧。) 方多病气恼,指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反驳道:“那你还准备酒,准备肉?” 角丽谯冷笑,“我准备酒肉又不是给他吃的,要是只有我们两个,我只给他做一碗鸡汤面,也比你这一桌子大鱼大肉强。” 方多病一时语塞,听到角丽谯对他的指责,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确实对李莲花的生活习惯了解太少,好像他以前就是喜欢清菜小粥的,很少见他吃肉,就算做了肉,也是给狐狸精吃的。 他还以为是李莲花穷的原因,原来是他胃不好,自己以前还老骂他小气,想到此,方多病不由得红了眼眶,定定地看着李莲花,嘴唇嗫喏半天,“对不起,李莲花。”说完便坐在凳子上,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角丽谯见方多病这般,也忽然红了眼眶,要是当初她不给李莲花下毒,李莲花也不会被笛飞声所伤,也不会胃不好,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想到此,她恨恨地瞪了笛飞声一眼,然后坐在凳子上也开始掉起泪来。 本来一直看戏的笛飞声,忽然看到角丽谯飞过来的眼神,微微一愣,这是重逢来,她第一次正眼瞧自己,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充满厌恶的眼神。 笛飞声忽然就觉着这戏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碗里的肉似乎也没那么香了。 李莲花看看方多病,又瞅瞅角丽谯,哎,这两人是要闹哪般?他对着笛飞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劝劝方多病,笛飞声全当没看到。 哼,你惹出来的事,与我何干?这饭吃成这样,不吃也罢,没滋没味的。 笛飞声放下碗筷,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背起大刀,说道:“我吃饱了,回去睡了。”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自行消失在夜色中。 李莲花磨了磨后槽牙,这笛飞声一点也不仗义。 正在他思索,该如何哄好两人时,方多病倒是先站了起来,眼睛红红地对着李莲花说道,“我也吃饱了,也回去睡了。”说完,还看了眼角丽谯这才离去。 李莲花只得在后面喊道:“你要是饿了,回去让小二给你准备点夜宵。” 嘱托完,他又看向角丽谯,本想安慰两句,结果,这女魔头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看也没看他一眼,站起身径直回房了。 李莲花仰天长叹,自己何苦要组这个局嘞? 四人各怀心思地歇下,一夜无话。 第113章 你给李莲花传授传授经验 次日清晨,方多病这小子又闹出了新花样,不声不响地将行囊搬到了听雨阁,自行挑选了一室安顿下来,美其名曰陪伴并照料李莲花。 李莲花扶额,我有夫人,要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来照顾什么? 李莲花害怕角丽谯误会,忙去给角丽谯解释了一番,结果她的反应完全出乎李莲花的意料,只是对方多病淡淡地说了一句房费一人一半,这事便这般轻描淡地揭过去了。 没想到,这笛飞声午后也搬了过来,问题是,角丽谯对此同样没有异议,甚至连分摊房费的话都未曾提及。 李莲花不平衡了,凭什么他笛飞声就特殊,不用分摊房费? 结果角丽谯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也没让你分摊房费吗?” 此言一出,李莲花更是郁结难舒,角丽谯这是什么意思? 他能和笛飞声一样吗?他是角丽谯祭拜过天地、过过婚书、名正言顺的夫君,而笛飞声算什么? 前上司?尽多……尽多……算个角丽谯的前暗恋对象。 暗恋对象?想想就气人。 角丽谯以前的眼光确实一般的很。 李莲花在房中生了会闷气,最后还是到了笛飞声房里,与他谈了房费的事。 笛飞声皱着眉听李莲花啰哩巴嗦地说完,不说话静静地瞅了他一会,最终,薄唇轻启,“这间小院的房费我包了。” 这下,李莲花又不舒服了,他和角丽谯住店凭什么让他笛飞声出房费。于是最后,经过与方多病三人共同商议,愉快地决定三人平分房费。其实,这主要是李莲花单方面的决定,其他人根本无权也不屑发表意见。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斤斤计较的模样,眼底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偷偷在他腰间轻轻一拧,低低地骂道,“小气鬼。” 李莲花明显对角丽谯的指控有些不满:“我怎么小气了,我这叫亲兄弟明算账,好不好?哎,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小气……” 李莲花边说边追在角丽谯身后不依不饶地追问。 一旁的笛飞声看了眼嬉闹着上楼的两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低声吐出两个字:“幼稚。” 方多病耳尖,转头疑惑地看向笛飞声,问道,“你说谁幼稚?” 笛飞声只是淡淡地瞥了方多病一眼,并未回答。 方多病也未深究,转而与笛飞声并肩而立,望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门后,不无担忧地说道:“看来,李莲花这下真是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颠倒了,连我们住进来都要先过问她的意见。” 说着,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笛飞声,侧头问道,“哎,你当初是怎么抵挡住角丽谯的诱惑的,有空可得教教李莲花,别让他越陷越深。” 闻言,笛飞声只是冷漠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院外走去。 方多病一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哎,笛飞声,你干嘛去?” 笛飞声依旧言简意赅地回道:“练刀。” 方多病对着笛飞声的背影摇了摇头,嘀咕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随后又对着已经远去的笛飞声喊道:“哎,我刚才说的话你别忘了,抽空给李莲花传授传授经验。” “你让笛飞声传授我什么?” 李莲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的毫无防备的方多病一跳,他忙转身看向站在二楼的李莲花,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笑眯眯的角丽谯,心中莫得一慌,尴尬一笑,“哦,没什么,要是没事,我先去整理房间了。” 说罢,便一溜烟地进了屋。 角丽谯轻哼一声,“看他心虚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他和笛飞声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李莲花微笑,牵着她的手晃了晃,说道,“不生气了,我去做你最爱吃的小馄饨,怎么样?” 角丽谯闻言展颜一笑,点头道:“好,我帮你。”随后又补充道:“不准给方多病吃。” 李莲花轻笑,伸手在她鼻尖刮了刮点头道,“都听你的,小醋坛子。” 角丽谯斜了他眼,也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像刚才某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李神医,咱们彼此彼此。” 李莲花微笑,紧了紧握在掌中的小手,说道:“娘子说的对,咱们去做饭吧。” “好。” 第114章 你算她什么人 如此这般,几人在听雨阁中一连住了六七日,除了平时阴阳怪气地相互刺挠几句,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第八日这日,笛飞声不知从何处买了一坛酒,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顿时酒香四溢,满园飘香,直勾的角丽谯刻意压制的酒瘾都出来了。 见李莲花直勾勾地望着笛飞声与方多病在院内对饮,角丽谯知道他也馋酒了,自从两人相遇以来,因为二人肠胃都不好的原因,所以一直未曾饮过酒,就连过年也是以茶代酒。 角丽谯笑着戳了戳他,“你下去吧,但是只能小酌,不可贪杯。” 李莲花闻言一喜,轻轻在角丽谯面颊一吻,“多谢娘子。”一个飞身便到了院内。 角丽谯摇头轻笑,看他现在的模样,还真像个孩子。 爱人相伴,知己相逢,想必他定是很开心吧。 方多病见李莲湖一个掠身便到了凉亭,伸手就要拿酒壶,忙抱着酒壶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胃不好,不能喝酒。” 李莲花眉眼一挑,瞪了方多病一眼,“你这臭小子,有完没完了,自从离开莲花楼,我都多长时间没喝过酒了。” 方多病一听,忽然觉着李莲花有些可怜。他看了看笛飞声,发现他依旧是那块冰块脸,反正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意见,只得问道:“你问过角丽谯了吗?她同意了?” 他方多病没本事,拦不住李莲花,那就找个能拦得住他的来。 李莲花淡淡地瞥了方多病一眼,伸手夺过他怀中的酒壶,说道:“我先去给她送一点过去。” 方多病轻“啧”了一声,闹半天是那女魔头想喝酒。 他看着李莲花又找来一个小酒壶,倒了小半壶酒,颠颠地小跑着给角丽谯送酒去了,连连摇头。他凑近笛飞声小声道,“我说阿飞,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再不去给李莲花传授经验,我看他马上就要病入膏肓了。” 笛飞声斜睨他一眼,并不搭话,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片刻之后,李莲花便悠哉悠哉地回来了。也不知道角丽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他那模样,还以为他捡了几百两银子,不对,瞧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应该是几千两才对。 方多病一边灌酒,一边唉声叹气,连连摇头。实在是世风日下呀,连李莲花这心如止水的谦谦君子都甘愿拜倒在这女魔头的石榴裙下。 李莲花将怀中抱着的果脯肉干糕点等各色小吃,一股脑倒在石桌上,豪气地道:“阿谯,给咱们添的下酒菜。” 方多病本想说嘴一句,谁稀罕,但是,当他看到那一桌子的零嘴,其中还有他最喜欢吃的云片糕,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还在心中自我安慰,毕竟干巴巴的喝酒,确实不是那回事不是,反正那女魔头也喝了他们的酒,扯平了。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捡了一块云片糕放在嘴里,嗯,好吃! 这是三人阔别一年多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饮酒。 李莲花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人,又回头看了看小楼上隐隐约约的倩影,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残月,轻笑。 月不圆,人圆! “李莲花,你笑什么?”方多病疑惑道。 “哦,没什么。”李莲花唇边挂上笑意,端起酒杯,然后招呼方多病与笛飞声一起,“来,咱们碰一个,祝咱们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李莲花会心一笑,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朗声赞道:“好酒!” 男人之间的情义有时会在酒桌上产生与升华,几杯酒下肚,李莲花仿佛觉着前几日他与笛飞声之间的,一些不能言说的龃龉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位至交好友历尽苦难后再次重逢,那定是要喝上他上万杯不可,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笛飞声与方多病在猛灌,李莲花陪着轻啄一口。 他始终记着角丽谯的嘱托,“小酌,不可贪杯。”要不然回去,这女魔头有的闹。他也就过来陪陪好友,过过酒瘾罢了。 月上中梢,酒过三巡。 方多病实在是喝多了,满院子发着酒疯,又哭又闹,大着舌头说些醉话。笛飞声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坐在那里冷着一张脸,唬人的很,但是和他说话时,看他反应的速度就知道他也喝醉了。 李莲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喝醉的人方多病哄住,扶到床上安置好。至于笛飞声,自己要去扶他,他却逞强的很,甩掉李莲花的手,非要自己走,结果没走两步便碰到了柱子上。 李莲花好笑,上去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突然笛飞声用他那双黝黑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李莲花,说道:“李莲花……好好对她,我欠她的。” 虽然,笛飞声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李莲花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嗨,这笛飞声说的什么话,凭什么要他来嘱咐我好好对她?他算阿谯什么人?什么叫他欠阿谯的? 阿谯说过你们早就没关系了,你别在这自作多情了你。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那张脸就来气,前半辈子整天想着和自己争第一,怎么,现在不争第一了,又要来自己抢阿谯了是不是? 想想就火大,李莲花想着要不把他扔在这算了,他看着笛飞声那张臭脸,忍了又忍,终是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把他扶进了屋里。然后便把他往床上一扔,胡乱地扯过被子,扔在了笛飞声身上,转身就出了屋,眼不见为净。 明明刚刚喝酒时,两人的暗地里的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李莲花忽然又烦闷了起来。 ps:笛飞声的转变可能有些突兀,不想过多描写笛飞声的转变过程了,毕竟咱们主要讲的是角姐和花花的故事,至于笛飞声的心理转变大家自行脑补吧。 第115章 奖励给你的 李莲花站在庭院中,吹了会冷风,烦闷之气才消散些,他抬头看了看他和角丽谯的卧房,这才轻手轻脚地向楼上走去。 进了前厅,侧耳倾听卧房内并无半点声响,想是角丽谯已经睡了,便去了侧房漱洗了一番,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去掉一身酒气才进了内室。 内室烛火昏暗,帷幔低垂,李莲花生怕惊醒了角丽谯,便蹑手蹑脚地往前轻移。 忽然,帷幔被轻轻揭开,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美人面,黑白分明的眼眶中映着点点烛光。 待看清女子的衣着,李莲花不由得一声轻哼。 那小女子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黑色的纱衣,内里上身只穿着一件红色抹胸,那层薄薄的抹胸堪堪只遮住那高耸的酥胸,露出颈部、肩膀和腹部大片肌肤。灼灼烛火下,更显的肌肤胜雪,嫩滑如凝脂。 而下身只穿着一件透明的红色纱裙,内里隐隐约约地露出堪堪只到大腿根的红色裙裤。 那小女子满面含春,娉娉袅袅地站起,轻移莲步,走至帷幔外,然后轻轻转了一个身。随着她的转动,手腕上、足上的、腰间的铃铛散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样,好看吗?” 李莲花目光从她的春波含情的双眼扫过她丰盈的双乳,略过她紧致的小腹,直到她修长有力的大腿、艳红的脚趾。 李莲花眼中神色晦涩不明,直直地看着她,“你们南疆的衣服都是如此……如此清凉吗?” 他思索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形容,最终找了这么一个词,真的是让人上火的紧。 角丽谯有些不悦,又柔又娇地问道:“你只看衣服不看人的吗?” 李莲花轻咳一声,低声道:“人更美。” 角丽谯满意地点头,移步到李莲花面前,伸出一双皓臂环上他脖颈,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水嫩嫩地红唇轻启,“想不想要?” 李莲花看着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诱人的红唇,喉结滚动,哪还能说出半个不字来。伸手拦腰将她抱起,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了床上,低哑着嗓子问道:“今日怎么这般热情?” 角丽谯柔柔一笑,“你表现的好,奖励给你的。” 正埋头在她胸前的李莲花不解,难得回笼一丝清明,问道:“什么?” 角丽谯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微微借力,抬起头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笑吟吟地说道:“甘之如饴。” 李莲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意思,“你都听到了?” “方多病那个醉鬼,嗓门那么大,想不听见都难。”角丽谯笑着又在李莲花唇边细细的啄吻,问道:“如果不是方多病,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李莲花轻嗯一声。 角丽谯闻言脸色突然一变,突然松开李莲花,回身躺了回去。李莲花正被角丽谯亲的意乱情迷,忽然被冷落,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疑惑的望着那小妖精。只听她忿忿地控诉,“李莲花,你这个混蛋,当初在云隐山我问你,你就给我打岔,现在又不说。” 李莲花不明所以,有些无奈地道,“阿谯,你这个气生的好莫名其妙。” 角丽谯却越发生起气来,双眸瞪着他,恨恨地道:“你这个混蛋,明明是应当说与我听的甜言蜜语,你却跑去给不相干的人说,你说我应不应当生气?” 李莲花苦笑,不是,这女魔头的脑回路,真是清奇。 你不问,我怎么说?再说师娘与方小宝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哎,这个干醋吃的真是恼人! 李莲花眼波在她身上流转一圈,无法,美色在前,只能哄了。 “那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可好?”李莲花柔声哄道。 “不好,你都已经向别人说过了,我不要,你再想一个新的。” 李莲花扶额,这女人! “我心悦你。” “这个我知道,再想一个。” “在我眼中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嗯,本姑娘本来就是这天下间最美的女子,还用你说,再想。” “你是这世间最独特的女子。” “废话!” “……” 李莲花磨了磨后槽牙,这磨人的小妖精,文的不行,那只能来武的了。他伸出手抓住她挡在胸前的手,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胸衣。 “李莲花,你耍赖。” 李莲花咬牙低笑,“对付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妖女,当然不用讲什么诚信。” “我何时言而无信了。” “是谁刚刚明明说要奖励我的。” “我……我反悔了不行吗?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大丈夫。” 李莲花清楚的很,她要是胡搅蛮缠起来,可是难对付得很,他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伸手就去解她的胸衣,却发现这异族服饰真是难解的很,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其中关窍。 看着小妖精一脸得意的模样,李莲花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手上用劲,大掌拂过,只听“刺啦”一声轻响,那件精美无比的红色胸衣便变成了一片片红色的碎末,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小妖精那莹白的肌肤上,为她更添了些风情。 角丽谯气恼,骂道:“你这暴殄天物的混蛋,这可是我花五十两银子买的。” 李莲花眼神微眯,“嗯,衬的你越发迷人,物超所值。” “……” 这还是那个吝啬鬼吗?美色在前,连性子也变了? 角丽谯用手抵住李莲花要吻过来的唇,笑眯眯地道:“怎么今日不怕你的好兄弟听到了。” 李莲花一愣,自从方多病与笛飞声住进听雨阁,他与角丽谯就未再亲热过,怕他们二人听到,不免尴尬。 李莲花不由得想起刚才笛飞声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拨开角丽谯阻挡的手,俯身亲在她耳边,边亲边恨恨地地道:“都已经醉的不醒人事了,再说咱们夫妻间的事与外人何干?” …… “等等,我身上的铃铛还没摘。” “不用,我喜欢听。” …… 第116章 酒有问题 一夜宿醉,晨起时,方多病还头疼的紧。他用手揉着头,慢悠悠地出了房门。刚一出门,便看到笛飞声独自坐在凉亭中灌茶。 方多病迈步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笛,李莲花呢?” 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没见。” 方多病打着哈欠,随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辰时。” “哦,你醒后就没见过李莲花?” “嗯。” 方多病无意间看了眼升的老高的日头,猛地一惊,“不好,李莲花是不是昨天把咱们灌醉,自己跑了。” 笛飞声斜了方多病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嫌弃,“没有。” “你怎么知道?” 笛飞声又成了锯嘴的葫芦不说话了。见他这样,方多病也懒得搭理他,站在院中对着二楼大叫起来,“李莲花……李莲花……” 片刻之后,只听“吱呀”一声轻响,李莲花开门出来,满脸不悦地盯着方多病,压低了声音说道:“方小宝,大清早的你在大呼小叫什么?”边说边下了楼。 方多病看到李莲花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便指了指日头,反驳道:“这还早吗?你一向不是早起的吗?今天怎么那么晚?” 李莲花迈步到方多病跟前,伸手把他拽到了凉亭内,让他远离了他和角丽谯的卧房,“你什么时候醒的?” 方多病有些蔫蔫,“刚刚。” 李莲花翻了一个白,说道:“那不得了。” “可是我昨天喝醉了,不算。” 李莲花眉头一挑,“我昨日也喝酒了,多睡会不行吗?怎么你有意见?我中毒本来就体虚,多睡会觉怎么了?” 方多病还未回话,笛飞声忽然轻哼一声。 李莲花眉头一挑,全当没听到。 听李莲花如此说,方多病面上讪讪,忙道:“可以,可以,是我疏忽,忘了你身体虚了。” 笛飞声瞥了方多病一眼,这下更嫌弃了。 又听方多病懊恼地说道,“昨日就不应该让你喝酒,角丽谯也不知道管着你点……”说到此,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边举目环顾,一边脱口问道:“哎,角丽谯呢?她以前不是老早就在院子里练剑、练琴的吗?” 自从他和笛飞声住进院子里,角丽谯便天天在院子里练剑、练琴。早晨练剑,下午练琴。 那剑,练的自是那套闻名江湖的相夷太剑,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方多病没见过的剑法,看路数也是云隐山一派的无疑了。看她练剑时那神气的模样,不用想也是李莲花教给她的,这是故意在他和笛飞声面前显摆呢。 笑话!在他面前显摆? 他打眼一瞅,便知道她只懂些皮毛,脚步虚浮,手腕不稳,一套剑法被她练的像街头杂耍般。 哼,再精妙的剑法到她手里都成了花拳绣腿。 李莲花这挑徒弟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至于那琴,更是惨不忍睹,哦,不对,是惨不忍听。他从来就没听过如此难听的琴音,方多病连着听了几日都没听出那妖女弹的什么曲子。直到李莲花拿出那把他送给李莲花的玉笛相和,他才听出是相思曲。 当时,方多病就无语望天,这李莲花真是中毒颇深,就这琴音也能相和的下去。而且被那妖女弹奏的魔音衬的自己那把价值连城的玉笛也廉价起来,那声调听着怪异的很。 对此,方多病吐槽过两人无数次,每次均被无情忽视。两人每日琴笛相和的兴高采烈,方多病对此嗤之以鼻,这天下恐怕只有角丽谯养的破虫子能欣赏的来两人合奏的曲子。 每到此时,方多病才会认为两人真是天生一对,活该是夫妻。不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莲花的音律水准这么差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妖女者,再正常的人也不正常了。 李莲花端茶的手微微一顿,轻呷一口茶,“哦,她酒量浅,昨日饮了酒,现在还在睡着。” 笛飞声似有若无地瞥了李莲花一眼。 她酒量浅? 一个把酒当水喝的疯女人,酒量浅?这老狐狸扯谎都不会找理由。 “哦,那待会煮点醒酒汤吧,我这头也疼得厉害?”方多病用手揉着发胀的脑袋,对着一身冷气的笛飞声埋怨道:“阿飞,你这从哪儿买的酒,上头的很,我昨天都出现幻觉了。” 李莲花与笛飞声均是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方多病。李莲花更是担心,莫非这小子着了道。 方多病继续揉着发痛的脑袋,“我昨日半夜听到叮铃铃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似有若无的,时断时续,中间好像还有其他声音,听不真切,那感觉就像……就像……” 李莲花脸色变了又变,连连咳嗽了几声。 方多病见状,连忙站起,伸手为李莲花顺气,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昨夜在凉亭里吹了风,感染风寒了?” 李莲花边咳边摆摆手,断断续续的回道:“没事……没事,就是刚才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方多病这才放下心来,坐回到凳子上,又接着问道,“哦,你说昨天那怪声,是不是五毒教的邪术……” 李莲花又连着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嗯,这苗疆的人邪门,苗疆的酒也邪门的很,我昨夜也是噩梦连连,以后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方多病忙点头赞同,“对对对,以后咱们还是自己做饭吃吧。不要吃客栈的东西了,他们擅长邪术,说不定哪天咱们就着了道。昨天那声音奇怪的很,虽然算不上多吓人,但是让人……” “哎呀,方小宝,你这一身的酒气,都快发臭了,还不快去洗洗。”李莲花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那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方多病忙低头嗅了嗅,这味道确实酸爽的很,他嫌弃地撇了撇嘴,连忙起身,边走边对着笛飞声嚷道,“哎,阿飞,你这酒一定有问题,连衣服都臭成这样了,以后不要买他们的酒了。” 一直不动如山的笛飞声嫌弃地瞥了一眼方多病。 傻子!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进了浴室,这才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正在一杯杯灌茶的笛飞声。 李莲花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虽然笛飞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但是他就是感觉莫名的心虚。 他咧嘴一笑,对着笛飞声说道,“老笛,你慢慢喝,我先去做饭。”说完,一甩衣袖抬脚便要进厨房。 笛飞声轻哼一声,从唇角溢出几个字,“登徒子!” 李莲花脚步微顿,全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待到日上三竿,几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早午饭。 吃完饭,笛飞声继续背着刀到竹林练武去了。方小宝那呢,也继续练他的扬州慢。角丽谯难得懒散,不再和方多病比着练剑,而是拉着正在研究毒经的李莲花出了门。 本来方多病也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被李莲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因此,方多病还独自生了一会闷气。 待到傍晚,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听雨阁时,却碰到几位不速之客。 第117章 新欢旧爱 待到傍晚,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听雨阁时,却碰到几位不速之客。 “李大哥。”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让刚刚迈入院门的两人步子一顿。 李莲花抬头望去,待看清凉亭里坐着的几人时,心头不由得一跳。 一袭红紫色长裙的苏小慵看到他,一脸惊喜地朝他跑来。 另外几人也站了起来望着他,正是一身蓝袍的乳燕神医关河梦,粉色衣衫的乔婉娩和一身锦袍的方多病。 李莲花忙低头偏向角丽谯,低低地道:“不是我通知的。” 角丽谯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 李莲花无奈一笑,不动声色地轻轻避开苏小慵拽他衣袖的手,笑着应道:“苏姑娘。” 说话间,关河梦与乔婉娩也来到了面前。 “相夷。” 角丽谯微不察地蹙了下眉,淡淡的扫过乔婉娩清丽的面庞,柔柔弱弱的,最会惹男人怜爱。 “乔姑娘。”李莲花也微笑着应承。 闻言,角丽谯紧抿的嘴角稍稍松动了下。 乔婉娩脸色微变,目光轻轻扫过一旁负手而立的角丽谯,最终落到李莲花双手拎着的大小包裹上,自嘲一笑,抬眸改口道:“李先生。” 李莲花微笑颔首,转向关河梦,本想给他施个抱拳礼,抬了抬手才发现自己双手的大包小包,只得尴尬一笑,说道:“关兄,别来无恙。” 关河梦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站在一边,满脸关切的苏小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李兄,看着倒是比以前康健不少。” 李莲花淡笑并未搭话,而是转向角丽谯,说道,“各位,我向大家介绍下,这是我的夫人角丽谯。” 其实他们几人在收到方多病书信时便已知晓李莲花与角丽谯的关系,刚才方多病更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向几人细细说了一遍。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直到亲眼看到李莲花对角丽谯的态度,他们才相信方多病所言非虚。 无疑,李莲花是温柔的,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温和当中带着疏离,他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是在无形中却为自己画了一个圈,与所有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一般人实难进入他的心。 但是,李莲花对角丽谯却不同,他的眼神,语气,动作无不说明,角丽谯在他的安全圈内。 看着众人微微变色的脸色,角丽谯微微一笑,对着乔婉娩笑吟吟地招呼:“乔门主。” 乔婉娩一愣,随即也微笑着对角丽谯回礼道:“角帮主。” 角丽谯脸上挂着淡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说道:“乔帮主承让了,我的鱼龙牛马帮早已被四顾门剿杀殆尽,早就不是什么帮主了。现在,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李夫人。” 角丽谯的话虽然是对着乔婉娩说的,但是眼睛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微怔,对着角丽谯宠溺一笑,笑着对着众人说道:“如果各位愿意,也可以称阿谯为李娘子或者阿谯。” 乔婉娩面上始终挂着笑意,对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的话不知可否。 苏小慵却率先忍耐不住,对着角丽谯发起难来:“角丽谯你到底对李大哥做了什么?” 她对角丽谯忌惮的很,当初在乔婉娩与肖紫衿的婚宴上,她就是被角丽谯毫无缘故地划破脸,关大哥费了好些心力才让她容貌恢复如初。在她的心中,角丽谯就是一个十足的恶女,一眼不合就要毁人容貌。 角丽谯眉眼微挑,上下打量了苏小慵一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 她牵了牵嘴角,笑盈盈地对着苏小慵说道,“我对你的李大哥做了什么?这个你要问问你的李大哥了,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这个斩断情缘、一心向佛的佛陀,甘愿堕入凡尘,对我情根深种呢?” 说着,一双美目转向李莲花,朱唇轻启,声音轻柔的像羽毛般划过李莲花的耳旁,“为什么呢,李神医,嗯?” 李莲花微愣,还未回话,便听到苏小慵对着角丽谯嚷道:“你无耻!” 她这个妖女,怎可以大庭广众之下,行魅惑之事,她那通身的娇媚之态,黏人的语气,别说男人,她一个女子都受不了。 角丽谯轻轻“哦”了一声,并未看向苏小慵,而是好整以暇地望着乔婉娩,笑着问道:“敢问,公正严明的四顾门门主,某些人未经允许,擅自跑至别人院中,大呼小叫,还骂主人无耻,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乔婉娩淡笑,“角帮主,未经允许擅闯贵地确是我等冒昧,但是,若有人胆敢对我四顾门门主行不轨之事,我四顾门绝不会袖手旁观。” 角丽谯眼睛微眯,收起脸上的魅色,慢悠悠地道:“看来,我和乔门主真是美人所见略同,如若有人胆敢动我角丽谯的夫君一根毫毛,我定让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她冷目看向众人,肃声道:“无论此人,是他的旧友,还是他的新识。” 苏小慵本要呛声两句,但看到角丽谯森然的目光,不由得胆寒,一句话堵在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李莲花见状,微叹,对着众人道,“咱们进去说吧。” 而乔婉娩与角丽谯两人,一人手握长剑,傲然而立,一人唇边挂着冷笑,一副俾睨众生的姿态,都对李莲花的话无动于衷。 李莲花无奈苦笑,转头面向角丽谯,脸上挂上了些许可怜之色,有些委屈地说道:“阿谯,我累了。” 李莲花的语气和表情瞬间取悦了角丽谯,她淡淡地瞥了乔婉娩一眼,对着李莲花嗔道:“你惯会卖乖,这才走几步路便累了。”见李莲花脸上讪讪一笑,又接口道:“那我们进屋吧。” 李莲花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与众人告别,便角丽谯挽着胳膊,拽着走开了。他无奈,只得回头对众人笑笑,算作告别。 路过方多病时,角丽谯脚步微微一顿,阴森森地瞪了方多病一眼,那眼神莫名让方多病背后发凉。 方多病忙望向李莲花,见他也不高兴的瞪了自己一眼,瞬间感到委屈万分。 不是,这李莲花什么意思?他这还不是怕角丽谯对李莲花施了妖邪手段,所以才请了乔女侠和关河梦过来帮忙的吗? 方多病有些委屈地看向抱胸站在房门前的笛飞声,几步走到他面前,问道:“阿飞,你来评评理,我做错了吗?” 笛飞声挑眉,看向方多病,如果他是李莲花的话,可能已经把方多病叉出去了。不过,他不是李莲花,看别人的热闹,他还是很乐意的。 “情有可原。” 方多病得了肯定,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般,“对吧,虽然这角丽谯最近看着没什么异常,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我这也是为了李莲花好,对不对。” 笛飞声了瞥了方多病一眼,请关河梦来可以说是为了李莲花诊脉,请乔婉娩这可有点目的不纯了。 这次方多病难得读懂了笛飞声的眼神,伸手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希望乔女侠能让李莲花回心转意吗?” 笛飞声垂眉不语,新欢旧爱,李莲花似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选择。看来,方多病此举并未有任何作用。 笛飞声抬头看向乔婉娩,他与她接触不多,只是最近与她商议金鸳盟与四顾门的和谈之事,才与她多有接触。 感觉她与以前的李莲花很像,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即便是生气也是悄无声息的,很少见她有大的情绪波动。 他实在很难想象,温婉贤淑的乔婉娩与张牙舞爪的角丽谯闹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笛飞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轻笑,那场面仿佛很有趣。 方多病惊讶地看着笛飞声,嘴张的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惊异地问道:“笛飞声,你是在笑吗?” 笛飞声斜了方多病一眼,冷声道:“没有。”说完背起大刀,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热闹看完了,当然还是练刀重要,哪能像李莲花整天沉迷于情情爱爱,胸无大志。 路过乔婉娩时,见她望向自己,出于礼貌,笛飞声停步对她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乔婉娩见状,也微微向他点头致意。 直到此时,苏小慵才反应过来,一脸懵懵地问道:“刚才,李……李大哥是在撒娇吗?” 乔婉娩眉头轻蹙,并未回话,而是轻声道,“咱们到凉亭去等他吧。” 苏小慵仍是一脸懵懵的状态,追上乔婉娩问道:“以前的李相夷也这样吗?” 乔婉娩脚步微顿。 李相夷? 太久远了,她已经记不清了,她与相夷相恋五年,应该会有很多甜蜜的回忆才是,可是现在让她回想,她发现她只能想起,那个决绝而去红色背影。 李相夷太忙了,总是行色匆匆,匆匆的连他的面容她都有些记不清了。甚至连那个潇洒张扬的红色背影现在也变得模糊起来了。 乔婉娩淡淡地回道,“我记不清了。”说完,便抬步进了凉亭。 第118章 你要和我们决裂吗?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光景,李莲花才回到了院中。他姿态悠闲地步入凉亭,对着凉亭中看着他的众人微微一笑,而后便一撩衣袍在关河梦旁边坐了下来。 甫一坐定,李莲花便抬起手腕,朝向关河梦,嘴角挂着笑意说:“有劳了,关兄。” 关河梦凝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从旁边放着的包裹里取出脉枕,放到石桌上。李莲花微笑,将手腕搁在脉枕上,任由关河梦为他诊脉。 其余三人见状,倒也配合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关河梦的诊断结果。 这个脉,关河梦诊了很久,诊完左手,诊右手,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直看的一旁的三人心中难安。 待关河梦终于松开李莲花的手腕,方多病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情况如何?” 苏小慵与乔婉娩也同样一脸关切地望着关河梦,倒是李莲花本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然自得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关河梦将脉枕收起放到包裹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脉象平稳,脏腑安和,不过……” 其余三人先是听关河梦说脉象平稳,心中稍安,后又听他话锋一转,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方多病急忙追问:“不过什么?可是诊出什么异样?” 苏小慵也是一脸焦急,双手攀上关河梦的手臂追问,“关大哥,李大哥没事吧?” 关河梦眼眸微垂,目光在苏小慵紧握着自己手臂的双手上停顿一瞬,眼中神色晦涩不明,不着痕迹地轻轻动了动手臂,苏小慵这才意识到不妥,放开了关河梦。 关河梦见苏小慵如此,眉宇间不觉染上一抹郁色,停顿了一瞬,才缓缓说道:“不过,他体内似乎又多了一种剧毒,他现在之所以能够身体康健,是因为两种剧毒相互制衡,在体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若是这平衡一旦被打破,两种剧毒同时发作,恐怕是药石无医。” 方多病一听,心中怒火上涌,“我就说角丽谯那个妖女,没安什么好心。我前几天还天真地以为她能帮你解毒,原来是又给你添了另一种剧毒!” 闻言,李莲花眉头紧蹙,脸露不悦,肃声道:“方多病,我本就药石无医,若非她,我早已葬身狼腹。我说过的,以后不许你对她无礼。” “可是,你别忘了,这碧茶之毒本就是她给你下的,你现在剧毒缠身,命悬一线,皆是因她而起。你怎可如此糊涂,受她迷惑。你又不是不知,她惯会用媚术蛊惑人心,这江湖中因她而误的江湖才俊数不胜数,远的不说,单就你四顾门……” “方多病,够了!”李莲花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声音冷冽,面上冷凝一片,满眼怒色地瞪着方多病。 这是李莲花第一次,如此严厉的与方多病说话,他不由得一愣,他能感觉出来李莲花是真的生气了。 乔婉娩、苏小慵、关河梦三人也均是一惊,他们也从未见过李莲花发火,尽管他并未多说什么,但是他那一身的冷凝,眼底迸出的怒火,让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看着他。 凉亭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最终,还是乔婉娩最先反应过来,温声劝慰,“相夷,方公子也是担心你,言语不免无状了些,你莫往心里去。” 李莲花轻叹,目光柔和地看向众人,语气郑重,“诸位,我深知你们此番前来的用意,也理解你们对我的关切。我李莲花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但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选择与谁在一起,过怎样的生活都是我的自由。你们或许不认同,但请不要干涉。” “至于角丽谯,我知你们中有人与她有仇,有人与她有怨。复仇或抱怨,那是你们的权利,我绝不阻拦。但是有一点,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若是她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莲花。 方多病眼眶微红,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真的要为了角丽谯与我们决裂吗?” 李莲花摇头苦笑,“我不是要和你们决裂,我只是不能失去她。” 方多病茫然,看向乔婉娩,只见她紧锁眉头,凝视着李莲花,沉默不语。 “她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方多病追问,眼中满是不解与痛惜。 李莲花抬目望向远方,缓缓道,“没有忘。” 随即便低头轻笑,“正因为没有忘,所以我才不能选错。以她偏激的性子,若某日不顺心,恐怕又会变成那个对我要打要杀的金鸳盟圣女了,真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诧异地看着李莲花。 “你大可安心,若真有那日,我绝对不打你,也不会杀你,只不过将你当做一个陌路人罢了,这是我答应师娘的,绝不食言。” 李莲花微笑,转身望向站在身后的角丽谯,轻声问道,“又要和我生死不见吗?” 角丽谯弯了弯唇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相见亦可,那就把你当成阿猫阿狗,砖头石头般看待便是了。” 正练刀回来的笛飞声,听到角丽谯的话,脚步一顿,目光如冰,冷冷地射向角丽谯。 而角丽谯似乎浑然未觉,自顾自地走到李莲花身旁,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所以,你可不要选错哟。” 李莲花也唇边含笑,抿嘴看着她,他虽未言语,但是众人已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答案。 一旁的苏小慵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楚与失落,原来李莲花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这份柔情从未为她而展。他对自己的温和疏离,只不过是因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罢了。 苏小慵不觉又将目光转向乔婉娩,不知昔日的李相夷是否也曾如此待她,若真如此,那时的乔婉娩该是多么的幸福与满足啊! 角丽谯轻柔地挽着李莲花的臂膀,缓缓转身面向方多病,“方多病,他的毒是我下的,我自会给他解。至于我以前对他做的事,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无权置喙。他是恨我,是爱我,也与你个外人毫无干系。” 随后,她目光转向关河梦,“关神医,不知除了他身中奇毒外,你是否还诊出其他问题?” 关河梦眉头微蹙,这正是他感到困惑之处。除了那致命的毒素,李莲花身上竟无丝毫蛊术或痋术的痕迹。 莫非这李莲花是真的对角丽谯情根深种,而非受了她迷惑? 他抬头望向李莲花,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被操控的迹象。 “并无其他。” 角丽谯微笑颔首,目光在方多病身上稍作停留后,最终定格在乔婉娩的脸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既然这脉已经诊完了,诸位是否可以离开了?作为他的妻子,我感激各位对我夫君的关怀。至于,我对他是否包藏祸心?日后定会见分晓。若诸位仍不放心,留下照看也未尝不可,但请另寻安身之处,这是我的居所,不喜外人打扰。”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尴尬。毕竟,他们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如此直接地下了逐客令,面子上着实挂不住。 乔婉娩,关河梦,苏小慵三人,当下便收拾包裹,离开了听雨阁,到暮云客栈要了三间客房住了下来。 而方多病就是那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有头有脸的又不要颜面的,虽然角丽谯明确下了逐客令了,他仍是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理由当然是他分摊了三分一的房费。 而喜欢当隐形人的笛飞声,则继续当隐形人,反正他与角丽谯二人本就当对方为空气,不存在的人说的话,他全当耳旁风。 ps: 小伙伴们,存文是真的发完了,以后更新会慢些。好在第一个故事快写完了,等解完毒咱们就完结。 我这写故事的节骤真是慢的可以,我自己也很无语,可能和我本人慢热的性格有关。 白天上班摸鱼的时候偶尔会看看大家的评论,回复回复,要想写文那就难了,希望十一放假能多写点。如果有小伙伴等不及,可以等养肥了再看,谢谢一直支持的小伙伴们,比心。 第119章 我会保护好李莲花 昨日,乔婉娩从听雨阁出来,与苏小慵、关河梦二人在暮雨客栈安置下来。 在听雨阁时,她虽然一直保持着镇静,面上一直维持着淡笑,但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当初在四顾门,她与李莲花匆匆一面,李莲花告知她,他要回云隐山完婚的消息。那一刻,她心中便震惊无比,不过仍是含笑祝福,给予了他最真挚的祝福。 随后,肖紫衿身中剧毒让她心生疑虑,便猜测李莲花的妻子定是一位精通毒术的高手,且性情或许正如李莲花所言,性情古怪,难以亲近。 后来她也曾派人跟踪过两人的行踪,也未能探得李莲花妻子的身份。直到两人回了云隐山,她素知岑婆性情孤傲,不喜外人打扰,更意识到他们一家人的事情,也轮不到她这一个外人插手,且有岑婆在,想必李相夷自不会有危险,便就做罢。 未料到,数月之后,她竟收到了方多病的书信,从书信中得知李莲花的娘子竟然是角丽谯。 此消息如巨石投湖,搅得她心神不宁,对李莲花的安危更是牵肠挂肚。她已经负过李相夷一次,害的他多年凄苦,这次她不想再让他重蹈覆辙,角丽谯以往的为人与行事作风,她始终放心不下。 思虑的一日,终是放心不下,她便只身来了南疆,一探究竟。 原本,她有意集结四顾门众人一同前往,但转念一想,李莲花与角丽谯的身份本就敏感,一旦二人尚在人间的消息泄露给朝廷或江湖,势必会引发新一轮的风波与纷扰,便打消了此念。 她虽早已知晓,李莲花对他妻子颇为看重,然而,亲眼目睹他们相处的那一刻,那份默契与亲密依旧让她震撼,没有来的,心绪起伏难平。 一夜昏昏沉沉,也未能安睡。第二日,晨光初破晓,她便起了身,拿起佩剑便出了门。 这一年来,代理四顾门门主一职,杂事繁多,有时心绪烦扰,便练一练剑法,活动下筋骨,心情便好上很多。渐渐地,她便养成了晨起练剑的习惯。 她对四周环境不熟悉,先是四下转了转,漫步中看到客栈后有一片清幽的竹林,便信步而入。 才行数步,耳畔忽地响起一阵“铮铮”的金属破空声,清脆而有力,穿透了竹林的静谧。 乔婉娩循声望去,在一片竹林掩映中,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如松,正全神贯注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长刀破空,迅捷如电,兵刃带起的风声与竹叶的轻吟交织在一起,“铮铮”作声。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透露出极致的霸道与力量。 乔婉娩眼神微缩,当年东海一战她在四顾门,后来诛杀单孤刀时,她又在外围策应,她是从来未曾亲眼目睹过笛飞声的武功的。 相比之下,李相夷剑法,飘逸灵动,招式多变,能在万千变化中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而笛飞声的刀法则截然不同,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刀光所至,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状,让人有种万钧雷霆压顶之势感。 笛飞声一套刀法练完,收刀看向站在一旁的乔婉娩,微微颔首。 乔婉娩也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笛飞声本想转身离去,但是见乔婉娩手握长剑,一身白衣,静静地伫立于竹林间,落寞的身影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犹如深秋中孤傲坚韧的残荷,透露出淡淡的忧郁与孤独。 笛飞声轻轻蹙眉,犹豫了一瞬,缓缓开口道:“和谈的事,待李莲花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再商议。” 乔婉娩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的神态,微笑着轻声道:“好。” 笛飞声眼眸低转,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保护好李莲花。” 乔婉娩微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脸上就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她抬眼望向笛飞声,低声轻语:“我明白。” 该说的话都说了,笛飞声觉着便没有再留在此处的必要,毕竟孤男寡女地共处幽林,很是不妥。他背起长刀,大步离去,与乔婉娩错身而过时,见她对自己微微颔首,他也便轻轻点头,算是告别。 乔婉娩目送着笛飞声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念微动,她自是明了笛飞声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他是在宽慰自己,不必为李莲花忧心。 未曾想,这位平日里以冷酷着称的大魔头,也有如此细腻体贴的一面。 乔婉娩唇边不觉蕴出一丝笑意,当即拔剑出鞘,在竹林中轻盈地舞起了一套飘零剑法,剑光如织,身影翩飞,与竹叶共舞,很是畅快。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乔婉娩心中畅快不少,收剑缓步而回。 待乔婉娩步至客栈门前,见李莲花正一身青衣,微微仰头站在客栈门口,远远望去,宛如超脱尘世的翩翩佳公子,哪还有半分李相夷的影子。 乔婉娩缓缓走近,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容:“为何不进去?” 李莲花闻言,转过身来,眼中同样洋溢着笑意,轻声道:“哦,我亦是方至,正欲入内。” 乔婉娩含笑点头,随即引着李莲花步入暮雨客栈幽静的后院。 暮雨客栈不似朝云客栈浓墨重彩,处处透着清幽雅致,李莲花边走边欣赏,不多时便来到了后院。 二人方踏入后院,苏小慵便急急的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惊喜之色,“乔姐姐,李大哥,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微调步伐,与苏小慵保持了一个恰当的距离,对着苏小慵笑了笑,“哦,刚才在客栈门口遇到的,我来找关兄,请教些事情。”随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二楼凭栏而立的关河梦,含笑点头。 关河梦蹙眉看了看苏小慵,目光在苏小慵与李莲花之间流转片刻,并未多言,而是转身进了屋。 李莲花无奈地用手挠了挠鼻尖,低头轻叹一声,随着苏小慵与乔婉娩一同上了二楼。 待四人在关河梦房中坐定,关河梦看了看李莲花,问道:“李兄,要问我何事?” 李莲花沉吟片刻,问道:“关兄,对苗疆的蛊术可有研究?” 关河梦还未搭话,苏小慵便急急的道:“李大哥,也怀疑角丽谯对不对?她定是对你施了什么蛊术,让你对她念念不忘,对不对?” 李莲花只是在心中轻叹,有些事是没必要给外人解释的。他脸上挂着淡笑,看了看苏小慵,却并不搭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关河梦。 关河梦眉头轻蹙,轻轻摇头,“知之甚少。”他是医者,向来对这些蛊痋之术不屑一顾。 关河梦思索片刻,又接着道:“我只知这蛊术与痋术颇有些相似之处,都是以虫豸杀人控人,只是痋术更善于控制人心,蛊术则更擅长杀人。但两者皆非正道所取,需谨慎对待。” 李莲花闻言,眼神微动,继而问道:“关兄,可听说过五毒教的换血大法?” “略有耳闻,听说换血大法乃是苗族一种秘术,能通过换血使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不过听说此术相当复杂,不仅要求寻得血液相和之人,更需要特定的药物、法阵及内功相辅助,且此法凶险,稍有差池,换血者便可能命丧当场,实非医人良方。” 苏小慵灵光一闪,忙道:“李大哥,那角丽谯说要带你去五毒教解毒,莫非说的便是这换血大法?李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轻率,我听爷爷提起过,换血大法乃是一种极为邪恶的秘术,且过程极其凶险,数百年来成功者寥寥无几,你断不可冒此等风险。” “邪术?”李莲花眉头轻蹙,目光转向苏小慵,追问道:“你爷爷还说过什么?为何叫此法为邪术?” 苏小慵仔细回想片刻,终是轻轻摇了摇头:“除了它危险至极,爷爷并未多言。为何称之为邪术,他也不太清楚。他也只是从古籍中偶见记载,南疆的东西向来隐秘,他老人家也知之甚少。” 李莲花眉头越皱越紧,对着苏小慵拱手道:“苏姑娘,可否麻烦你一件事,能否帮我问问你爷爷,能否帮我查查这换血大法。” 苏小慵见李莲花还如过去一般如此信任,心中欢喜,忙道:“放心,李大哥,此事包在我身上。” 李莲花询问完事情,便也不再多留,遂起身向众人告别。 乔婉娩也站起身,轻声道:“我送你出去吧。” 李莲花闻言,轻轻颔首。 而原本打算一同送行的苏小慵,却被关河梦以眼神制止,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苏小慵立刻会意,留在了屋内。 想必,他们二人是有事要谈。 ps: 大家的意见收到了,看来大家对乔美人与阿飞组cp有很大意见,我会再考虑下的。 其实,作为旁观者,剧中的每个人的行为逻辑我都能理解,都是和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与性格有关的,包括单孤刀。 乔美人的行为其实我觉着还好,很符合她清冷自持的性格。前期是个只关注小情小爱的小女子,因为分手信悔恨十年,后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女侠。 不过就是她的认不出李莲花和吊着肖紫衿十年,我有点不理解。 不知道是真认不出李莲花,还是不想认,不敢认。还有与肖紫衿的十年,感觉也是拖泥带水,要不就干干脆脆的拒绝,要不就痛痛快快的结婚。那是十年呀,不是一年两年,一个人又几个十年。 她一边怀念着李相夷,一边又享受着肖的温柔体贴,真的有些茶,哈哈…… 所以肖紫衿的行为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能理解的。 守了十年的女友,终于美梦成真,到后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会不恨,不怨。 他舍不得恨乔,只能恨李了,哎,这人呀…… 本文咱们是现在李和角的立场写的,要是站在肖的立场写,感觉又是另外一个故事,自己为女神辛苦付出十年,一朝女神的白月光回来了,就将自己抛弃了,还说自己小气、卑鄙,想想是不是恨憋屈,哈哈…… 所以我在文中不想将人物脸谱化,想让他们每个人行为都符合逻辑,也不想把人往纯恶里写。 第120章 认定了吗? 乔婉娩与李莲花并肩下楼,李莲花指了指客栈院中的一处凉亭,笑道:“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乔婉娩闻言,轻轻点头应允。 待两人在凉亭中坐定,李莲花这才开口问道:“紫衿,无碍了吧?” 乔婉娩微怔,随即便微笑着回道:“已无大碍,谢谢你的解药。” 李莲花也淡笑,“阿谯,就是性子顽劣了些,让紫衿受苦了。” 乔婉娩眼波微动,顽劣? 肖紫衿痛不欲生,受剧毒折磨三个多月,在他花眼中只是顽劣了些。 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所有行为都会被包容。 乔婉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抬眸看向李莲花,问道:“真的认定了吗?” 李莲花微怔,随即脸上便蔓延上笑意,“认定了。” 乔婉娩心头一颤,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她当日在莲花楼前问李莲花是否愿意回四顾门,当时他也是这般,用平静淡然的语气告诉她,“不回来了。” 那时,他周身虽散发着淡然与平和,但总是让人感觉他身上少了点什么。现在,乔婉娩才明白,当时他眼中少了什么。 少了光,少了对未来生活期盼的光芒! 无疑他当时是洒脱的,只是在他那洒脱中实则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妥协。 现在的他,却是不同的,乔婉娩能清晰地从他眼中捕捉到对未来日子的无限憧憬,是那样的炙热,犹如当初的李相夷般。 乔婉娩突然就释然了,真正地放下了。 乔婉娩与李相夷的故事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李莲花的人生。 这样很好! 无论角丽谯是出于何种目的要与李莲花在一起,但只要她的存在能够激发李莲花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那便足够了。 乔婉娩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随即轻声一叹,“李夫人,她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李莲花闻言,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她总是这样,像个孩子般,总担心别人会夺走她珍视的东西。不像你这般温婉知礼,你莫要和她置气。” 温婉知礼? 乔婉娩心中暗自苦笑,有时蛮横无礼也挺好。 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我该回去了,待会她要是寻不到我,又要胡思乱想了。” 李莲花是趁着角丽谯熟睡出来的,他深知对于乔婉娩,角丽谯敏感的很,也戒备的很。昨晚,她一直抱着自己不肯松手,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她心中的不安。 他今天来,一是来找关河梦询问五毒教换血秘术的辛密,二则就是想找乔婉娩说清楚,解开彼此心结,以免乔婉娩与角丽谯再生冲突。 乔婉娩一向都是自持稳重、善解人意的,两人虽然只是简短地聊了两句,李莲花便知她已经明白,很多话便不必再说了。 李莲花微笑着站起,对着乔婉娩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乔婉娩望着李莲花渐渐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看着李相夷转身而去的背影,不过当时只有伤心难过,现在却心情平和。 乔婉娩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高声唤道:“李先生!” 李莲花闻声驻足,回头疑惑地望向她。 乔婉娩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是发自内心的祝福,“李先生,你一定要好好的。” 李莲花眼中也绽放出笑意,“好,乔姑娘,你也要好好的。” “好。” …………………………………………………………………… 李莲花回到听雨阁,只见笛飞声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不免疑惑,问道:“方多病呢?” 笛飞声头都没抬地回道:“出去了。” 李莲花也不甚在意,只是轻哦一声,便上了小楼。 笛飞声瞥了李莲花一眼,也不阻止,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片刻之后,李莲花便从二楼飞了下来,对着笛飞声急急地问道:“角丽谯呢?” 笛飞声慢悠悠地把手中的茶喝完,不疾不徐地说道:“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 “在方多病之前。”笛飞声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莲花气结,“你刚才怎么不说?” 笛飞声轻轻地瞥了李莲花一眼,“你刚才又没问。” 李莲花磨磨后槽牙,真想在笛飞声脸上来一拳,他握了握拳,轻轻舒了一口,又慢慢松开。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那麻烦笛盟主告知,他们二人去了哪里?”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强忍怒气的模样,难得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李莲花握紧又松开的双手,这才背起刀,大踏步往外走去。 李莲花在背后狠狠地瞪了笛飞声一眼,快步跟上。 …………………………………………………………………… 两刻钟后,李莲花与笛飞声并肩立于九子娘娘庙的屋脊之上,蹙眉听着庙内方多病焦急而杂乱的呼喊声。 笛飞声抬肘撞了撞李莲花,“你还不去救方多病?” 李莲花轻声应了声“嗯”,却未行动,心中自有计较。 他与角丽谯在听雨阁居住多日,始终未见五毒教之人有何行动,昨日他与角丽谯假借逛街之名,探查到这九子娘娘庙是五毒教的一处销魂所。他本与角丽谯商议,伺机抓获一两个五毒教教众,探听些消息。谁知,今日角丽谯便将方多病引到了此处。 他知角丽谯因昨日之事对方多病怀恨在心,这是在惩治方多病呢,他得让她出了这口气才行。再说,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种事也算不上吃亏,不是? 笛飞声见李莲花迟迟未动,心中已明了其意。嗤笑一声,李莲花真是对那疯女人宠的没边没沿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李莲花听着庙内的喧嚣愈发不堪入耳,终于从袖中取出一瓷瓶,扬手抛给笛飞声,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你去。” 笛飞声挑眉,斜眼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鼻尖,悄声道:“我现在已有夫人,进去多有不便。” 笛飞声轻哼,“不去。” 媳妇不是他媳妇,徒弟不是他徒弟的,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见笛飞声不为所动,李莲花只好祭出杀手锏,侧头轻声道:“待我毒解之后,与你痛痛快快地切磋一场,如何?” 笛飞声仍是不动如山,连个眼神都没给李莲花。 李莲花无奈,嗨,这笛飞声挺能沉得住气呀! 李莲花伸出两个手指头在笛飞声面前晃了晃,继续诱惑道:“两场。” 笛飞声这才抬眸扫了李莲花一眼,握紧瓷瓶,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潜入九子娘娘庙内。 只听呲呲两声,屋内便没了动静。李莲花眉梢一挑,心中暗自赞叹这笛飞声办事果然干脆利落。 李莲花飞身从屋顶跃下,在庙门口站了片刻,等方多病情绪稳定了些,这才整了整衣襟,进了庙内。 第121章 苗女 李莲花踏入庙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九子娘娘那慈眉善目、手持莲花、怀抱稚子的神像,他微微颔首以示敬意后,才缓缓步入后堂。 后堂之内,别有一番洞天。轻纱曼舞,香雾袅袅,满屋子旖旎气息。 李莲花轻挥衣袖,驱散了些许香气,目光先落在了一旁抱刀静立的笛飞声身上,依旧是那身凛然的寒气。又转目看向一旁的两位苗族女子,一脸的红红绿绿的脂粉,看上去瘆人的很。她们浑身被笛飞声用锦被绑的结结实实,只露出赤裸的双足。 李莲花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低头瞥见地上散落的女子罗衣,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早有防备,否则贸然闯入,看到了不该看的,恐怕又要被角丽谯寻机刁难。 李莲花观察了一番环境,这才将目光转向方多病。不知是药性未过,还是被刚才的阵仗吓着了,感觉他有点懵,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脸上和脖颈上还残留着那两名苗族女子留下的斑斑痕迹。 李莲花心中略带愧疚,走到方多病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关心道:“小宝,你没事吧?” 方多病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语无伦次地诉苦:“李莲花,她们……她们……她们不知……不知廉耻!” 李莲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轻轻拍着方多病的肩膀,低声道:“嗯,我知道,她们确实过分。” 一旁,笛飞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李莲花连忙飞过去一个眼神,警告他不要节外生枝。 笛飞声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这个骗子,转而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就是忽然觉着,方多病这二傻子有点可怜,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呢! 方多病用手指着那两个苗族女子,声音中夹杂着惊恐与羞愤,“她们……她们喂我吃药,还摸我的脸,摸我的手,还……还……” 方多病越说越气,越说越惊恐,越说越羞,始终也说不出口,他是如何被那两个苗女欺负的情景。 李莲花忙点头,从袖子中抽出一张帕子,在方多病脸颊上擦了擦,安慰道:“没事,没事,小宝,一切都会过去。回去后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你是个大男人,这点小事,不必太过在意。” 方多病瞥见帕子上被李莲花擦下来的鲜红的口脂,回想起方才被药物影响时,身体所经历的奇异感觉,以及被那两个妖女欺负时,身体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怪异的感觉,忽觉自己与那好色的登徒子一般无二,若非笛飞声即时出现,自己恐已做出难以启齿之事。 当下,他真的是又羞又愧,脸上红晕一片,急忙夺过李莲花手中的帕子,躲到一边默默擦拭去了。 见方多病如此,李莲花心中更是过意不去,暗自决定回去后定要亲自下厨,为方多病做顿好吃的,补偿补偿他,给他压压惊。 随后,李莲花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两名苗女,只见她们的眼神不住地在他们三人之间游离,那神情明晃晃的不清白。 哎,李莲花连连摇头,这五毒教都是些什么样的女子,怎的如此的……如此地奔放不羁,即便是在这般情境之下,也未曾收敛分毫,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李莲花用眼神示意笛飞声,示意他上前与苗女交涉,给两个苗女解开哑穴。然而,笛飞声只是冷冷地回敬了一个白眼,仿佛完全未接收到他的信号,继续保持着他的冷漠与疏离。 李莲花无法,四下瞅了瞅,伸手拽下一片轻纱,撕成两半,在手中轻轻揉捏成两个小巧的布团。他手腕一抖,两团布便如同有了生命般,精准地击中了两个苗女的穴位。 两个苗女被两个布团击中,痛的轻哼出声。随即便互相对视一眼,才明白刚才那人在为她们解穴,随即脸上均闪过惊异和艳羡之色,如此以柔克刚的解穴之术,实属罕见。 李莲花被她们看的有些毛骨悚然,稍微侧了侧脸,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女子,不知是听不懂李莲花的话,还是其他,并不理会李莲花的询问,而是旁若无人地用苗语交谈起来。李莲花与笛飞声、方多病三人互视了一眼,他们三人均不懂苗语,不知道那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在说些啥什么。 起初,两个人还聊得颇为轻松愉快,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竟然剑拔弩张地,感觉要不是两人被捆绑着,就要打起来般。 笛飞声被两个女人吵的脑仁疼,眉头紧锁,冷声道:“如此聒噪,不如一刀杀了。” 李莲花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忽见一抹红影疾闪而入,伴随着“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两名苗女的脸颊上顿时浮现了几道鲜明的红色掌痕。 李莲花眼中一亮,对着红衣女子叫道:“阿谯。” 角丽谯闻声转眸,目光在李莲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冷漠地移开视线,仿佛携带着未散的怒气。 李莲花一怔,这是又惹女魔头生气了? 那两个苗女一开始被角丽谯打的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对着角丽谯又是一阵叽里呱啦。角丽谯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身影一闪,又是一连串“啪啪啪啪”的声响,两人的脸庞迅速肿胀起来,宛如变了形的面团。 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都被角丽谯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给震的发懵。 一开始,见角丽谯教训两人,方多病还觉着挺解气,他一个男子不方便对女子动手。但是,当他看到那两个苗女原本还算清丽的脸颊,瞬间肿胀的如同猪头般一般,方多病心中反而有些不忍起来。他转目望向一身冷气的角丽谯,眼中都是惊惧。 这女魔头不能惹!不能惹! 笛飞声则是微微抬眸看了看一脸寒气的角丽谯,微微蹙眉,还是如以前那般疯! 李莲花虽然不知道那两个苗女对着角丽谯说了些什么,但看角丽谯的反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角丽谯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手,不免有些心疼,伸手想牵牵角丽谯的手。然而,当他刚轻触角丽谯的手背时,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李莲花一愣,看来这女魔头是真的生气了。 笛飞声目睹了李莲花与角丽谯之间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李莲花投去一抹嗤笑。 李莲花眼眉微挑,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狠狠地回瞪了笛飞声一眼。 笛飞声这次脸上笑容更甚,抱着刀好整以暇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白了笛飞声一眼,也懒得搭理他,转而看向角丽谯。 只见角丽谯又冷冷地扫了两个苗女一眼。她们本就被角丽谯打的脸疼脑懵,心中惊惧,现在又被角丽谯骇人的眼神慢慢扫过,不由得身子一颤。 角丽谯这才满意地点头,对着两个苗女用苗语厉声说了一句。那两个苗女不甘地看了角丽谯一眼,便把裸露的双脚缩进了锦被中。 角丽谯又对着苗女说了几句,那两个苗女先是看了眼李莲花,而后彼此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接着连连摇头,看李莲花的眼神多了些惊惧与小心翼翼不。 角丽谯用苗语与两个苗女对答了几句,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两个苗女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眼神又在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三人身上不断游弋。 笛飞声听着三个女人用着异族语言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聒噪的很。尤其是那两个苗女不时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感到尤为恼火。 特别是当角丽谯与她们交谈后,两个苗女对李莲花的态度由窥觎不怀好意转为惊惧与敬畏,而对他则是更加的肆无忌惮的、赤裸裸的觊觎与暧昧。 笛飞声感觉有口气堵在自己胸口,不上不下,眼中杀意尽显。要是以前,他早一刀砍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苗女了。 笛飞声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一口气忍了又忍,最终厉声道:“说人话。” 第122章 装傻充愣 笛飞声心中不快,不自觉地在话语中灌注了几分内力,直叫在场众人心神猛地一凛。 那两个苗女被笛飞声的气势震得心神摇曳,惊惧一瞬后,眼底便迸发出莫大的惊喜,一脸痴迷地望着笛飞声,那眼神要多暧昧便有多暧昧。 笛飞声怒意更盛,猛地抽出大刀,便要上前斩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苗女。 见状,李莲花忙伸手阻拦,快步上前安抚道,“老笛,老笛,别和女子一般见识嘛。” 笛飞声甩掉李莲花的手,冷冷地扫了李莲花一眼,脸色阴沉如水,对着李莲花寒声道:“管好你自己的女人。”说完,他又狠狠地瞪了角丽谯一眼,随后抱刀而立,周身散发着老子很不爽,想要杀人的冷气。 李莲花哂哂一笑,伸手轻轻牵住角丽谯的手,好在这次角丽谯没再甩开他,他心中稍安,轻声道,“阿谯,别再惹笛飞声了。” 角丽谯看了李莲花一眼,见他面露无奈,也没再让他为难,轻轻哼了一声,随后转向那两名苗女,用标准的官话问道:“可会说汉话?” 两名苗女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位细眉苗女,强作镇定地用汉语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神教的圣地,难道不清楚得罪我神教的后果吗?” 话语虽然嚣张无比,但是她颤抖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角丽谯不屑地冷哼一声,眉眼间满是轻蔑,她轻轻一挥衣袖,两只五彩斑斓的黑色虫子便出现在了两名苗女的脸上。 两只虫子伸出细长的触角,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着它们肚皮下肿的充血的脸颊,显得异常兴奋,片刻之后,两只虫子还抬起头相互弯了弯触角,似乎在打招呼一般。 见到这两只虫子,两名苗女刚刚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眼中满是惊恐,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那细眉女子,哆哆嗦嗦地说道:“三……三尸脑魂蛊!你……你怎么会有此蛊!” 角丽谯似乎对两个苗女的反应很满意,脸上露出一个艳丽绝伦的笑容。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随意地坐在上面,姿态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红唇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描淡写:“我这人呢?有三个不太好的习惯。第一,我最讨厌别人不回答我的问题;第二,我讨厌别人问我问题;至于这第三嘛……” 角丽谯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森,缓缓说道:“便是我的耐心十分有限。”见到两个苗女脸上明显的惊惧之色,角丽谯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重新靠回椅背上,对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靥如花地说道:“不过嘛,你们俩人刚才倒是立了个大功,本姑娘就暂且多给你们一些时间,让你们好好想想,是要誓死效忠于你们的神教呢,还是想要尝尝这三尸脑魂蛊的滋味?” 角丽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接着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不过,我这人最不喜无用之人,对于那些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嘛,就只能让那个大块头剁碎了去喂我的虫子了。” 笛飞声突然被提及,心中涌起一丝不悦,抬眼冷冷地看了角丽谯一眼,随后便转开了视线,到底没有反驳。 角丽谯用手指随意地绕着垂在胸前的发梢玩耍,状似无意地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两只小虫子便又朝着两个苗女的耳边爬去。堪堪停在两人耳边,便不再前行,而是用触角轻轻触碰着她们的耳蜗,似乎在静待主人的下一步命令。 两个苗女身子颤抖着互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回答道:“我等愿意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多病在看到那两只黑色的虫子时,便停止了擦拭脸上痕迹的动作,也顾不上羞愧,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角丽谯与两个苗女的动静。 听到角丽谯对那两个苗女说道,她们今日立了大功,方多病哪还有不明白的。今日这一出自己被两个苗女羞辱的闹剧,全都是角丽谯这个妖女的诡计,当下是又恼又怒。 正当他怒火中烧,准备发作时,却见角丽谯仅凭几句话便让先前还气焰嚣张的两名苗女变得服服帖帖,这让方多病对那两只色彩斑斓的虫子既惊又怕。 其实,角丽谯饲养的虫子方多病大多都是见过的。每到角丽谯与李莲花一起合奏那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相思曲时,那些虫子便会从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中爬出来,随着两人的曲子,扭扭跳跳,仿佛在为二人的演奏伴舞。 起初,方多病对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虫子还挺害怕,后来见得多了,尤其看到它们随着乐曲节奏摇摆的憨态可掬模样,反而觉着可爱起来,慢慢就没那么害怕了。 然而,此刻目睹两名擅长操控蛊虫的五毒教教徒对这两只虫子如此畏惧,他才意识到这些虫子的威力,背脊不禁一阵发凉。一时间,方多病犹豫起来了,不知该不该找角丽谯算账了? 方多病抬眸望去,只见角丽谯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态,唇边挂着淡笑,对着两名苗女说道:“很好,本姑娘最讨厌别人欺瞒于我,有些话你们最好在脑子里想清楚了再开口。”她目光轻轻掠过二人,柔和了神色,温声问道:“那么,你们二人谁先说?” 那语气轻柔的仿佛是邻家大姐姐,但在方多病听来,却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 那位细眉苗女急忙表态:“我……我先来。” 角丽谯轻笑,却用手指向了旁边的浓眉苗女,“你先来。” 细眉苗女面上一僵,转头看了那浓眉苗女一眼,眼中竟然隐隐有怨怼之意。 角丽谯的笑容愈发灿烂,缓缓开口问道:“如今,五毒教的教主是谁呢?” 浓眉苗女用略显生疏的汉语回答道:“是何仙儿,前任教主何仙姑的女儿。” 角丽谯面露疑惑之色,“何仙姑何时有了个女儿?” 浓眉苗女解释道:“据说是先教主与凤先生的骨肉,十五年前,大护法亲自将她找回。当年,凤先生背叛先教主,先教主盛怒之下亲手诛杀了凤先生,此后性情大变,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迁怒,命令大护法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溺杀。但大护法于心不忍,便偷偷将她送给了一户农家抚养,这才得以保留先教主的一丝血脉。” 角丽谯眉头轻蹙,“你们凭什么断定她便是何仙姑的女儿?” 浓眉苗女也皱起了眉头,低头沉思,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回答。 “是大长老认可的,说她与先教主儿时长得极为相似。”细眉苗女抢着回答道。 角丽谯斜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细眉苗女耳边的蛊虫闻言又向前爬一寸,半个身子都没入了那细眉女子的耳道里,吓得她大声求饶:“主人饶命,主人饶命!” 若非此刻穴道被封、无法动弹,方多病毫不怀疑她定会跪地求饶。 角丽谯嗤笑,“我最讨厌破坏规矩的人,尤其是那些不听我号令的人。你若真想表现,便好好想想,哪些是你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细眉苗女连连称是,“谨遵主人教诲。” 如此这般,角丽谯对着两个苗女一番敲打试探,便将两人轻轻松松拿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将五毒教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方多病在一旁看得是又惊又惧,这个女魔头真是太厉害!现在以他的能力与智商完全没有胜算。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李莲花和笛飞声很可能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最多保持中立。他还是继续装傻充愣吧。 想到此,方多病不由得有些蔫头耷脑,又默默回去擦拭脸颊去了。 第123章 我和她你选谁? 有两个苗女的争相表现,角丽谯不费吹灰之力便摸清了五毒教的情况。 五毒教是个由女子建立,女子掌权的教派,数百年来,一直由何、蓝、红三大家族共同执掌。 教主由何家家主担当,上有大长老,通常由前任教主担任。教主之下,设有左右护法,分别由蓝红两家家主担任,再下分设金木水火土五个分坛,分别对应五毒教的五种圣物——金蝎、火龙(蜘蛛)、蟾宫(蟾蜍)、灵蛇、蜈蚣(天龙)。其中金蝎、火龙两坛由左护法统管;蟾宫、天龙两坛归右护法管辖;灵蛇坛则由教主掌控,再加上五毒教的秘籍《五毒秘典》。 数百年来,教主与左右护法相互制衡,保持着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 五毒教教众虽然善养虫、御虫,但并非人人精通所有毒物。金木水火土五坛,每坛均有自己擅长的毒物,专研该种毒物。教内,每三年举行一次圣物选举,获胜的分坛将有权执掌五毒令,执令期间,可以凭令调遣其他分坛资源。 当年何仙姑死后,身为右护法的蓝凤凰便将遗留在外的何仙儿接回教内。当时,何仙儿年仅五岁,她便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封大护法,全面掌管教务。 蓝凤凰执掌教务后,废除了何仙姑所有的教令。何仙姑曾严禁教中女子与男子产生情感纠葛,要求教众清心寡欲,一心研究毒术。而蓝凤凰则反其道而行之,自执掌教务以来,便开始网罗天下男子,以供自己玩乐。 这巫山神女的传说便是为了方便吸引男子而编造的,朝云与暮雨客栈,便是由左右护法所建,目的便是专门为她物色英俊男子。 上行下效,自此,教中女子也开始放纵于红尘之中,游戏人间,与合眼缘的男子来场露水姻缘,中意的便代入教中,不感兴趣的,则在玩弄一番后或杀或放。 两个苗女如竹筒倒豆子般说完,只听得李莲花三人心惊胆颤,眉头狂跳。 这五毒教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摸清教中形势,角丽谯低头思索片刻,随后起身走到两个苗女身边,轻轻一挥衣袖,那原本附在两人耳边的黑色虫子便乖乖地钻进了角丽谯的袖中,接着,她又随手替两人解开了穴道。 两个苗女见角丽谯收走了三尸脑魂蛊,神情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身体一得自由,便迫不及待的活动僵硬的身体,身上的锦被也随之滑落,露出裸露的大片肌肤。 一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角丽谯审问的李莲花与笛飞声,见状忙背过身去。坐在角落默默擦拭的方多病,眼角余光扫到两个苗女裸露的肌肤,心头猛地一跳,也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由于动作过于急促,不慎撞倒了旁边的桌椅,“哐当”一声桌倒椅翻。 角丽谯微微蹙眉,不屑地瞥了方多病一眼,然后对着两个苗女吩咐道:“把衣服穿上。”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很快,两个苗女便把衣服穿戴整齐。 等两人穿好衣服,李莲花三人才转过身来。 角丽谯瞥了李莲花一眼,随后从袖中抽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随手扔给了那位浓眉苗女,吩咐道:“将此令牌交给红牡丹,就说我在听雨阁恭候她的大驾。” 浓眉苗女小心翼翼地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毒蝎,背面则用鲜艳的红笔书写了一个醒目的“九”字,左下角镌刻着“甲乙”两个字。 看到令牌,浓眉苗女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角丽谯一个眼神阻了回去。 “回去告诉红牡丹,我只在听雨阁等她三日,多余的话不必多言。若是让我发现有人多嘴多舌,休怪我翻脸无情。”角丽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个苗女闻言,连忙低头应承,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角丽谯见两人还算乖觉,心中满意,随意地挥了挥手,便让两人离开了。 待两名苗女离去后,角丽谯没有理会屋内的李莲花、笛飞声和方多病三人,径直朝门外走去。 李莲花一时愣住,茫然地望着角丽谯渐行渐远的背影。 方多病也心有余悸地看着角丽谯,他紧张地往李莲花身旁靠了靠,低声问道:“李莲花,你有没有制服那虫子的法子?” 李莲花斜了方多病一眼,气道:“你以后少自作主张,少惹阿谯生气便是。” 方多病深以为然地点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刚才,好像是你先把她惹生气的吧?” 李莲花闻言,瞪了方多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话多。”说完,他便匆匆追着角丽谯的脚步而去。 李莲花一路追着角丽谯回到听雨阁,见她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李莲花不由得急了。 他快走几步,伸手拉住角丽谯的手,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是在笛飞声料理完后进去的,根本未曾见到那两个苗女。” 角丽谯斜睨着他,嘴角挂着讥诮:“区区两个苗女怎会入了李门主的眼?” 李莲花蹙眉,“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有江湖第一美人相伴,李门主的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李莲花这才恍悟她生气的缘由,忙解释道:“我今日去找乔姑娘,只不过是想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角丽谯冷笑一声,“那么,李门主是与旧情人恩断义绝了,还是从此生死不相见了?” “我……”李莲花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与乔婉娩的关系,他与乔婉娩只是朋友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显然,角丽谯不信。 望着李莲花眼中的无奈,角丽谯的眼中则满是伤痛与不解。 在未曾亲眼目睹李莲花与乔婉娩相处之前,她原以为她能做到大度的,可以淡然地看着他们两人如朋友般相处。可是那日,当她看到李莲花与乔婉娩并肩而立,乔婉娩含笑唤他“相夷”时,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以为的大度。 尤其今日,她看到李莲花与乔婉娩面对面坐在一起,男子儒雅,女子柔美,笑语盈盈,言笑晏晏,那氛围是那样的温馨和谐、默契无间,让她完全无法介入。 角丽谯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得到了他的人又如何,他的心永远为乔婉娩保留着一个位置,他永远做不到心无杂念,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 她可以不介意方多病、苏小慵、他四顾门的兄弟……,但是她介意乔婉娩,介意到发疯、发狂。 原本,在将方多病引至九子娘娘庙后,她本是要处理乔婉娩的,要让她永永远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最后她犹豫了,她知道,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那她和李莲花之间真的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可以当笛飞声为空气,你为何不能当乔婉娩不存在?” 李莲花心中发苦,近一段时日与角丽谯的柔情蜜意,使他忘记了,角丽谯那极端的性子。她是一个爱恨都浓烈的至情至性的女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但是,他做不到,是始终认为,人生在世本就短短数十载,苦难重重,何必较真,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 角丽谯见李莲花面露苦涩,始终不曾松口要与乔婉娩恩断义绝,心中亦是无边的苦涩,“李莲花,若我非要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阿谯,我现在爱的是你,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也是你。我和乔姑娘的缘分早已尽了,你莫要胡思乱想了。”李莲花温声解释。 角丽谯苦笑,“就是不选了?” “阿谯,这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 角丽谯固执地看着李莲花,决然道:“我角丽谯就是这样的性子,若非全心全意,我宁愿不要。” 李莲花默默地望着角丽谯,眼中全是无边的苦涩。 两人在院中僵持了许久,四目相对,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痛苦与坚持。 最终,角丽谯决绝地转身而去,飞身上了二楼,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李莲花望着她的身影,眼中也满是无奈与落寞,他默默地回转身,坐在了凉亭中。 随后而来的笛飞声与方多病两人,看着两人不欢而散,也未多言,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回了房。 角丽谯与李莲花这一架吵得虽然悄无声息,但是后果却异常严重。 角丽谯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整天未曾出门,而李莲花则静静地坐在凉亭里,不言不语,连饭也不做了。 原本不算和谐但还算热闹的小院,现在只剩下压抑与沉默了,让方多病一时很难适应。 直到夜幕降临,方多病做完饭,瞅了瞅二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凉亭中孤独的身影,悄悄走到笛飞声身边,低声道:“阿飞,我是不是做错了?” 笛飞声抱臂而立,扫了一眼蔫头耷脑的方多病,沉默不语。 见状,方多病心中莫名发虚,又小声道:“要不,你去劝劝吧。” 笛飞声依旧面沉如水,平静地说道:“这是他们的症结,迟早要面对。” 这世间最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两人,却偏偏走到了一起。 角丽谯的疯与李莲花的仁,这不可调和的矛盾,迟早要解决。 方多病再次看了看李莲花落寞的身影,犹豫道:“可是,他这样不吃不喝,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了。” 笛飞声白了他一眼,“你以后少惹楼上那位,李莲花的日子自会好过些。” “我……”方多病语塞,看了看李莲花,耷拉下脑袋,终是什么也没说。 第124章 你应该庆幸她不搭理你 角丽谯与李莲花吵得这一架的威力,远超方多病的想象。 角丽谯在二楼始终没有出门,既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整个二楼都空无一人,若非方多病亲眼目睹她走进去,他真要怀疑那里是否还有人居住。 而李莲花则是在凉亭中坐到月上中梢,才在一楼随便找了房间睡下。 而第二日,角丽谯又早早地出了门,李莲花则是到了日上三竿才出房间。 方多病告诉李莲花角丽谯出门去了,他愣了很长时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方多病准备饭菜,他饿了。方多病坐在一旁,看着李莲花将整整一桌子菜全都吃了进去,吓得他直打嗝。 直到傍晚,角丽谯才回来,身后还跟着数辆满载而归的马车。当角丽谯命人将马车上的物品一一卸下时,方多病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简直怀疑角丽谯是不是把整个阿坝寨的店铺都搬了个空。 方多病原本以为,以两人如胶似漆的状态,经过这一天的冷静,气应该消了,很快就能和好如初。然而,事实是角丽谯虽然回来了,但李莲花却又出门了。 方多病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子他精心准备的菜肴,眼中全是大大的困惑,他不明白,事情何以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以前四人一起吃饭时,虽算不上其乐融融,却也还算和谐,好歹也能心平气和地把饭吃完。而今,却只剩下他与笛飞声那个木头相对而坐,这饭吃的说不出的没滋没味。 方多病望向似乎对周遭变化无动于衷的笛飞声,眉头微蹙,开口道:“笛飞声,要不咱们想办法劝劝吧。” 笛飞声从伸筷夹起一块红烧排骨,语气平静无澜:“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方多病闻言,心中一阵气恼,瞪了笛飞声一眼,他就多嘴问他。要不是他拿不准角丽谯的脾气,他才懒得问他。 两个刻钟后,方多病敲响了角丽谯的房门。望着角丽谯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方多病心中有些发虚,他微微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角丽谯,你别和李莲花生气了,乔女侠是我请来的,和他没关系。” 角丽谯斜睨了方多病一眼,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眼睛微眯,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并不搭话。 方多病被角丽谯看得心里直发毛,却仍故作镇定地说道:“人是我请来的,你要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 角丽谯冷哼,眼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她站直身子,轻轻摆了摆衣袖。 方多病一惊,忙后退一步,抬袖将脸遮的严严实实,他可是记得,昨天那两只让苗女吓破胆的三尸脑魂蛊,可是被角丽谯收到衣袖中的。 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方多病迟疑地放下衣袖,见角丽谯正双手扶着门扇,眼含嘲讽地看着他。 方多病心中一阵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讪笑。 角丽谯又是轻哼一声,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双手用力一推,便要关上门。 “对不起。” 角丽谯关门的手在半空微微一顿,这才正眼瞧了眼方多病。 方多病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角丽谯,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才会让你们生出误会。我看的出来,李莲花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和乔女侠真的没什么,你就别再和他置气了。” 角丽谯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方多病,看的方多病心神不宁。他揣测不透角丽谯的心思,只得叫道:“哎,你倒是给个话啊,只盯我看是几个意思?” 角丽谯嗤笑一声,白了方多病一眼,依旧没有回应,自顾自地想要继续关门。方多病见状,连忙伸手阻拦。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角丽谯发现根本推不过方多病,便作罢,双手一松,转身要回内堂。 角丽谯一松手,方多病失去了平衡,因惯性向前踉跄了一步,差点一头撞到前方的木桌上。等他稳住身形,发现角丽谯已经走到内室门口,忙急急地喊道:“李莲花昨日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今日早晨又暴饮暴食,吃完,脸疼得都变了颜色。今天的午饭与晚饭又没吃,你真的不担心他吗?” 角丽谯的脚步微微一顿,停留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掀开帘子走进了内室。 方多病望着那轻轻晃动的珠帘,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以前看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腻歪时觉得碍眼,现在看他们置气,恍若陌路人般,更是觉得别扭。 方多病垂头丧气地下了楼,瞥了眼正坐在凉亭内品茶的笛飞声,没好气地嘟囔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笛飞声轻轻挑眉,目光从方多病身上掠过,这是从角丽谯那儿铩羽而归,找自己撒气呢。也不搭话,继续自顾自地饮茶。 “这角丽谯以前也是这般沉默寡言的吗?我费了半天口舌,愣是没从她嘴里撬出一句话来,连句骂都没有?”方多病满腹牢骚地抱怨着。 笛飞声一愣,其实,以前他与角丽谯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他们二人都是和一群帮众商讨帮务。后来,他闭关养伤,她倒是时常前来探望,那时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而他则嫌她啰嗦,厌烦得很,从不回话,只有在谈到盟内事务时才会简短回应。 渐渐地,她不再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人独处时大多只谈公务。再后来,他被角丽谯囚禁时,那女人更是疯了一般,一天要问上八百遍他是否爱她。不仅变着法折磨他,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些疯话。 他从来不认为角丽谯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相反,她疯的很,也聒噪的很。 然而,最近在听雨阁相处的这段日子,他发现角丽谯确实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平日里,她很少搭理自己与方多病,只有对着李莲花时,才会眉眼弯弯地笑个不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笛飞声静默一瞬,轻酌一口茶,低声回道:“不清楚。” 方多病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不清楚?她跟着你十几年,你居然不知道?” 笛飞声轻嗯,那疯女人贯会看人下菜碟,不喜欢的人她向来是懒得搭理,除非对方有利用价值,她或许会虚情假意地敷衍一番。 笛飞声上下打量了下方多病,淡淡道:“你应该庆幸,她不搭理你。” 方多病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笛飞声完全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愿,便也不再自讨没趣。他起身决定去准备些宵夜,想着等李莲花回来,无论如何都得劝他吃点东西。 没过多久,李莲花便回来了。他是抱着两坛酒回来的,酒还是笛飞声上次买的那种。眼见李莲花抱起酒坛就要喝,方多病连忙伸手阻拦道,“李莲花,你忘了吗?这酒有问题,不能喝的。” 李莲花愣了片刻,脸上满是苦涩,轻轻拨开了方多病的手,抱起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 方多病有些着急,频频给笛飞声使眼色,让他帮忙劝着点。那笛飞声仿佛没看到般,依旧面沉如水,伸手拍掉另一坛酒的泥封,抱起酒坛与李莲花轻轻一碰,两人便对饮了起来。 月还是那月,酒还是那酒,人还是那人,只不过饮酒的人心情却大不同了,抱着酒坛猛灌的人也掉了个。 起初,方多病还在心中暗骂笛飞声添乱,但很快便发现,笛飞声并非真的在豪饮,他只不过是陪着李莲花对饮而已。 李莲花向来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他的心里话向来埋的深,即便是喝醉了,也依然是沉默寡言的。月过中天,李莲花已有了几分醉意,笛飞声向方多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煮醒酒汤。 方多病明白,笛飞声是有话要对李莲花说。在角丽谯与李莲花的事情上,笛飞声看得比自己透彻,低头思索了片刻,他便识趣地去准备醒酒汤了。 第125章 做人不能太贪心 李莲花对方多病的离去,浑不在意,依旧抱起酒坛灌酒。 “答应她真的那么难吗?” 李莲花抱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抬起袖子擦去下巴上的酒渍,自嘲道:“我不想骗她,我害怕将来乔姑娘与四顾门有难,我会忍不住出手相助,失信于她。” 笛飞声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换个人喜欢。” 李莲花一愣,转头看向笛飞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笛飞声依旧不动如山,等李莲花笑够了,才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她那么疯,为什么还要喜欢?” 李莲花又灌了一口酒,抬头盯着那轮圆月,随意答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莲花,做人不能太贪心!” 李莲花心头猛的一跳,转过头看向笛飞声,眼中满是迷茫与疑惑,问道:“什么?” 笛飞声也抱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抬眸看向李莲花,“如果将来,她与方多病、乔婉娩刀剑相向,你要怎么办?” 李莲花眉头紧蹙,眼神闪烁,低头喃喃细语:“我会尽力护着他们。” 笛飞声嗤地一笑,眼中全是不屑,嘲讽道:“准备为他们每人挡一刀吗?” 李莲花沉默不语,他确实有过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就是他一直逃避的问题,如果将来角丽谯要与他为敌,那他甘愿死在她的剑下;但若她要与方多病、乔婉娩、四顾门乃至整个天下为敌,他不知自己该如何抉择。一边是挚爱,一边是挚友兄弟,是他一直坚持的江湖正义,他不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的那一瞬间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但是,好像角丽谯并不打算放过他,誓要问出个结果。 笛飞声冷笑,“李相夷,” 这是笛飞声那么长时间来第一次喊他李相夷,李莲花不由得侧头看向他。 笛飞声薄唇轻启,语气平淡地说道:“记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你最大的缺点便是喜欢当英雄。你可曾想过,你若死了,他们将会如何?尤其是那个疯女人,发起疯来,恐要让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笛飞声又喝了一口酒,依旧平静地说道:“即便你侥幸不死,她一旦在心中认定你的不忠,她可不是个会心慈手软之人,到时她又会做出什么疯事了,谁也不知。” “我何时对她不忠了?”李莲花醉眼迷离,梗着脖子反驳道。 笛飞声冷哼,“她可不是乔婉娩,脑袋简单的很,在她眼中,只要你眼里心里不全是她,便是对她的不忠。” 笛飞声抬眸看向李莲花,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他,字字清晰地说道:“所以,既然招惹了她,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心里眼里全是她,要么就一剑杀了她。” 李莲花心头狂跳,怔怔地看着笛飞声,眼中全是惊慌与痛苦。 笛飞声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也不再看李莲花,沉声道:“李莲花,做人不能太贪心,好好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吧。” 言罢,他便走出凉亭,到一旁练刀去了。 黑夜中,笛飞声将长刀挥的呼呼作响。 当初,他选了第二条路,笛飞声不清楚李莲花具体会走哪一条路,但是有一点他清楚,李莲花不会走自己的老路,即便他要走,笛飞声也不会让他走。 方多病煮完醒酒汤,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李莲花抱着酒坛喝的烂醉如泥,而笛飞声则握着长刀舞的风生水起。 方多病皱起眉头,对着笛飞声叫道:“笛飞声,你这个武痴!你就是这样劝人的吗?你这是在劝人,还是在舞刀给他助酒兴呢?” 面对方多病的大呼小叫,笛飞声充耳不闻,依旧将那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方多病也懒得搭理他,背起已醉的不省人事的李莲花,打算将他送回屋里去。刚扶起李莲花,一道寒光紧贴着他的耳畔掠过,只听“哐当”一声,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便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刀身还兀自微微颤抖。 这一变故吓得方多病浑身一颤,脱口而出便是一句:“笛飞声,你有病吧?发什么疯?” 笛飞声并未理会方多病,而是阔步走进凉亭,伸手将李莲花从方多病手上接了过来,沉声道:“我来送。” 方多病一时被笛飞声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震慑住,待他回过神来,笛飞声已经背着李莲花朝二楼的方向行去。方多病本想开口提醒,李莲花现在歇在一楼,但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 恶人自有恶人磨,或许笛飞声这个大魔头真的能对付得了角丽谯那个女魔头。 笛飞声背着李莲花来到二楼,伸手敲了敲房门。 当角丽谯打开房门看到笛飞声时,先是愣了一瞬,目光随即落在笛飞声背上的李莲花身上,眉头轻轻蹙了蹙,便侧过身让笛飞声进了门。 笛飞声背着李莲花站在前厅,本意是让角丽谯接过李莲花过去,但角丽谯却转身直接进了内室,无法,他也只得跟了进去。 刚踏入内室,一股馨香便扑面而来,入目仍是那抹熟悉的红色,却不再如往常那般刺眼。 笛飞声步伐略缓,见角丽谯正忙着卷起红色的床幔,然后又弯腰细心地整理床铺,动作熟稔又温婉,笛飞声垂眸微微错开目光。 等到角丽谯整理好床铺,便负手站在床榻旁。笛飞声才快步过去,将李莲花放到那铺着柔软的蚕丝被的床铺之上。放好李莲花,笛飞声便起身让开,退到一旁。 角丽谯忙走近床边,拉过一旁的龙凤锦被,轻轻地盖在李莲花身上,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 李莲花似有所感,口中含糊地唤着:“阿谯?” 角丽谯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柔声回道:“是我。” 李莲花发出含糊而急切的轻哼,本能地伸手在空中摸索,想要寻找角丽谯身影。角丽谯见状忙伸手握着李莲花的手。李莲花瞬间便似得到糖吃的孩子,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安心,紧紧拉着角丽谯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颊边摩挲。 角丽谯含笑看着,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李莲花,一边轻声细语安慰:“我在呢。”那声音温柔至极,宛如哄着稚嫩的孩童入睡。 笛飞声不耐烦看他们腻歪,对着角丽谯扔下一句,“我在前厅等你。”便转身去了前厅。 大约过了一刻钟,角丽谯才从内室出来。听到响动,站在窗边的笛飞声回身转眸看向她。 这是重逢来,两人第一次正眼瞧对方。 角丽谯见笛飞声一双眸子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拿不准他的心思,也懒得揣摩,不悦地催促:“你要对我说什么?” 笛飞声移开视线,沉声问道:“你想发疯到什么时候?” 角丽谯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语气冰冷:“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笛飞声也冷哼,“是与我无关,但若有人胆敢妨碍我与他之间的对决,我绝不轻饶。” 角丽谯眉头一挑,瞪着笛飞声,“笛飞声,你不要以为我不找你麻烦,是怕了你。” 笛飞声同样挑起眉梢,轻蔑一笑,“我等着。” 角丽谯恼怒,看着笛飞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真想让他尝尝三尸脑魂蛊的滋味。角丽谯咬了咬牙,冷声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给我滚出去。” 笛飞声面色一冷,眼中寒气尽现,敢这样对他说话,真是找死! 他拧眉看向角丽谯,见她秀眉紧蹙,满脸怒意,心情却莫名地好转。笛飞声眉头轻扬,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轻启唇瓣,“你若不怕李莲花的心离你越来越远,便将他的羽翼都折断,将他牢牢地锁在你身边,好了。” 角丽谯闻言一愣,他这话分明是在暗讽自己,怒火再次升腾,满面通红,用手指着门口,怒喝,“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否则你会后悔的!” 笛飞声心情大好,嘴角微翘,转身离去。却在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他背对着角丽谯站了很久,久到角丽谯都想给他下迷药,然后把他扔下楼去。 就在角丽谯考虑方案的可行性时,他却突然开了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伤感,“角丽谯,聪明的人是不会犯第二次错误的。” 闻言,角丽谯一愣,抬眸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这次的背影似乎比记忆中的柔和了些。 “所以呢?”角丽谯反问。 “只有没本事的小女人,才会纠结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计较男人心中孰轻孰重。不要试图把自己与男人的信仰相比较。”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 角丽谯微怔,良久才轻笑出声。 呵呵……小女人?信仰? 她角丽谯从来不是小女人!她从来都不纠结,想要的东西她自己会想办法取。 你笛飞声的信仰我现在不屑比,但是,他李莲花的信仰里必须有我。 以后的路还很长,不急,她可以慢慢谋划,她要要就必须是全部,否则她宁愿丢掉。 角丽谯望着漆黑的夜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身入了内室。 第126章 傻子才会为他们担心 一夜宿醉,李莲花浑浑噩噩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痛苦地揉着发胀的脑袋,待视线逐渐看清那熟悉的红色纱帐时,神志瞬间清醒过来。 他猛地挺身坐起,旋即转头,视线落在梳妆台前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心中这才踏实下来。 她那一头长发,乌黑发亮,是他素来钟爱之物。每晚,他总是喜欢拥她入怀,闻着她的发香入睡。 李莲花坐在床边,望着她那双玉手在黑发间穿梭,动作娴熟地将青丝挽起,最后在头顶簪上那只金丝楠木凤簪,凤簪掩映在发丝间,宛若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 只是,只有支发簪不免单薄了些,还是抽空为她做一整套头面吧。冠、笄、簪、钗、步摇、梳篦、钿花、华胜、额饰……要一一全了才是。 角丽谯整理好妆容,才转过身来,对着李莲花嗔道:“你打算要看到什么时候?”语气轻柔亲昵,仿佛这两日两人间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过般。 李莲花望着她的笑靥,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云隐山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江湖恩怨,没有人情纷扰,只有他们二人,每日甜甜蜜蜜,亲密无间。 李莲花嘴角都是笑意,轻声呢喃,“如果可以,我希望就这样看你一辈子,只有你我,再无旁人。” 角丽谯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缓缓走到李莲花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地为他按摩,声音柔和,“还疼吗?” 李莲花微笑,伸手牵过角丽谯的双手,目光中满是柔情,“阿谯,不如我们回云隐山吧?” 角丽谯一愣,眼睛含笑地看着他,“怎么,莫不是怕了五毒教不成?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李莲花在心中无声轻叹,轻轻摇头,笑容依旧柔和:“没有,只是有些想师娘了。” 想师娘,想我们的家,想和你岁月静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李莲花知道,他终是不能如愿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角丽谯势必是要带他到五毒教,为他解毒的。 同样他自己也是不甘心的,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怎么也要走这一遭的,他也想与角丽谯长长久久的。事了之后,他们便回家,从此寄情山水,不问世事,慢慢终老。 角丽谯微笑不语,转身拿起放在床尾的衣服,递到他手中,“好了,快起来吧,我们去吃饭,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看我怎么罚你。” 李莲花温和地笑笑,点头道:“好,你也要好好吃饭。” 角丽谯轻哼,“我才没你那么傻?作践自己的身子,你不看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 李莲花笑容愈发温和,“嗯,阿谯确实比我聪明。” 角丽谯脸上带着笑意,仰头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当然。好了,快起来吧,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转身出了内室。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转为一抹苦涩。他与角丽谯都默契地对前两日的争执避而不谈,但是他们心中都明白,问题依旧没解决,只是被两人默契地搁置了而已。 昨日,笛飞声的告诫仍回响在他耳畔,劝他莫要贪心。他不知道他想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好的,算不算贪心?但是,他清楚,角丽谯远没有笛飞声说的那般偏执。 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乔婉娩而已,而不是偏执的要除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从她对方多病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此前,方多病如此针对她,她仅多刺挠他几句或者不予理睬。也是这次,方多病多事将乔婉娩请来,她才对方多病小小惩戒了一番,而不是痛下杀手。 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他十分清楚角丽谯的转变,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偏执到疯狂的角丽谯了。 笛飞声昨日给出的两条路,他都不会选。 角丽谯是他此生挚爱,他绝不会伤她分毫。既然,她介意乔婉娩,那他便与乔婉娩保持距离,从此与乔婉娩桥归桥、路归路,心中眼里唯有角丽谯一人便是。 至于角丽谯要求的,要他与乔婉娩恩断义绝。既然他与乔婉娩都已决定各自安好,以后更是断绝往来,想必此生也不会再有交集,角丽谯应该会安心不少。 然而,若真到了乔婉娩与四顾门生死存亡之际,他亦不会坐视不理。世事无常,或许到那时,角丽谯已经解开心结,只是将乔婉娩当做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也说不定。 ………………………………………………………………………………………………………… 今日,角丽谯为他选了一件白色的衣衫,外面罩了一件淡蓝色的轻纱,腰间则以一条鲜艳的红丝带束起,穿上这身装扮,显得他格外青春洋溢,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 他想起,角丽谯刚刚穿的是一身嫩黄色衣裙,同样洋溢着青春与活力,李莲花不禁轻笑,看来她今日是要走青春靓丽风了。 待到,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携手下楼,直看的在院中练剑的方多病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奇怪,怎么感觉这两人吵完一架后,反而看起来更加年轻有活力了?难道吵架也能美容养颜?方多病轻轻摇头,反正那女魔头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也许这是他们新的保养秘籍。 尽管他们的争吵只持续了短短两日,但在方多病的感觉里,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两年那么漫长。此刻,见两人携手下楼,亲密无间的样子,方多病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毕竟,两人的争吵是因他而起,他自觉多少要承担一些责任。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方多病自己否定了。看这两人的亲密状态,哪里像是吵过一架,分明像是刚度完蜜月回来。在饭桌上便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来,你看我一眼,我盯你一会,你给我夹一筷菜,我给喂你一口汤。 哎,要多腻歪有多腻歪。 方多病忽然觉着自己这两日来的担心简直喂了狗,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真是个傻子,才会为他们操心。 就这样,两人腻歪了一整天。笛飞声不知是不是也受不了两人,早晨吃过饭便出去练刀去了,中午也没回来。方多病也只好躲进屋内,专心修炼扬州慢,以求眼不见心不烦。 今日,女魔头心情好,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方多病想起自己对角丽谯的称呼,李莲花不允许他叫她妖女,至于李莲花自己建议的师娘,李夫人他死活是喊不出口的。喊角丽谯又太过正式,而且她本人对他爱搭不理的,每次喊她名字,她都当听不见,有次他一恼,就喊了句女魔头,结果她倒是正眼瞧了他两眼,好在李莲花也不反对,这个称呼就这么喊下来了。 晚风习习,方多病坐在在凉亭内,闻着满桌子的菜肴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久违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他夹起一块酸汤鱼,放在嘴里砸吧了砸吧,不得不说,角丽谯这女魔头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起码这做菜的手艺不知比李莲花好上多少倍。 “女魔头,这鱼做的不错!”方多病真心的称赞了一句。结果那女魔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拿起勺子为李莲花盛了一碗奶汤白菜。 放多病轻哼一声,不领情算了!他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不懂礼尚往来的女魔头。 不经意间,借着凉亭的烛光,瞥见一只红艳艳的虫子正趴在凉亭的石柱上,似乎正紧紧地盯着他。方多病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对着角丽谯提醒道:“哎,女魔头,你的虫子跑出来了。”说着,他又夹起一筷子猪肚鸡塞到嘴里。 方多病使劲嚼了嚼嘴里的猪肚鸡,好心地建议道:“你这猪肚鸡做的味道不错,美中不足的是,肉稍微老了些,下次……” “哎,怎么又跑出来一只,莫非你的虫子也饿了不成?”方多病指着笛飞声身后柱子上的黑色虫子惊讶道。 不过一瞬,方多病忽然扔下手中的碗筷,惊恐地大喊一声“妈呀”,随后猛地跳到了椅子上。瞪大两只眼睛,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爬过来的五彩斑斓的虫子,哆哆嗦嗦地叫道:“虫……虫子,好多,好多……” 看着那些形状各异、成群结队的虫子沿着椅子的腿脚迅速攀爬,眼看就要到达他的脚边,方多病吓得闭上了眼睛,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大声呼救:“角丽谯,救命啊!” 第127章 为何要回来? 方多病也顾不上那么多,闭着眼睛大叫,“角丽谯,救命啊!” 方多病闭着眼睛,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大呼小叫了一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脚上并没有异样,这才安静了下来,定睛望去,才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都退到了凉亭外,队列整齐,触角摆动,就像严阵以待的士兵,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发起猛攻。 方多病心头猛地一紧,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凉亭四周都围了一层淡黄色的药粉,那些虫子似乎对这药粉甚是惧怕,只在药粉边缘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方多病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而望向其他三人。只见角丽谯仍是端坐在椅子上,笛飞声与李莲花站在两侧,手中都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想必这药粉便是他们洒的。 方多病抬头看了看屋顶,略带心虚地问道:“屋顶也洒了吧?” 角丽谯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都是不屑。 李莲花回身坐到椅子上,伸手拉了些方多病,示意他坐下,安抚道:“没事了,吃饭吧。” 方多病有些尴尬,面上讪讪一笑,但是这饭他死活是吃不下去了,这菜肴再美味,被这么一吓,他也没什么食欲了。再说现在外面还有千千万万只虫子虫视眈眈,他可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做到被万千虫蚁窥探而面不改色,要是被咬上一口,可够自己受的。 望着其他三人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方多病也只好强撑着,象征性端起碗筷,然而他全身汗毛都在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敢掉以轻心,敌人有备而来,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罢手。 果然,不出方多病所料,就在这一刹那,只听扑棱棱几声响,又有几只黑影直冲他的面门而来。方多病早有准备,伸手抽出尔雅剑,挥剑斩去。 多愁公子的多愁剑法精妙绝伦,仅仅一瞬之间,那些不明飞行物便被他一一斩落。他暗自得意,手腕一抖,沾在剑锋上的污血便被震得干干净净,亮出锋利的剑锋。 方多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没被这怪鸟抓伤,要不非得折在这不可。你们都没事吧?” 李莲花微微蹙眉,对着方多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方多病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角丽谯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己。 方多病一惊,这才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被他斩的七零八落,尸身散落在一桌精美的菜肴之上,血水横流,饭菜更是呲呲冒着白烟。原本色香味俱全的一桌佳肴,此刻已变得乌漆嘛黑,这饭是没法吃了。 方多病有些心虚,刚想解释两句,便听到那女魔头咬牙切齿的吼道:“红牡丹,你再不给我滚出来,老娘定要拆了你的老窝。”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随后一道轻柔而略带神秘的的女声响起,“多年未见,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暴躁。”那声音娇娇柔柔,虚虚实实,听着让人莫名的心悸。 角丽谯眉头紧蹙,瞥了方多病一眼,命令道:“把你的外袍脱下来。” 方多病连忙双手护住双臂,声音中带着几分怯意,“你……你要做什么?” 角丽谯阴森森地看着方多病,语气冰冷,“你脱不脱?” 方多病不明所以,侧头看向李莲花,见嘴角含笑地看着角丽谯,那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与宠溺。李莲花见方多病看向自己,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照办。方多病又望向笛飞声,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也看出个意见。 算了,有李莲花和笛飞声在场,谅这女魔头也干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方多病不情不愿地将那件华贵的锦袍脱下,递给角丽谯。角丽谯略显嫌弃地瞪了眼他,伸手接过锦袍,双手一用力,那件精美无比的锦袍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便不偏不倚地盖在了那桌被毒物玷污的菜肴之上。 角丽谯这一操作,只弄的方多病目瞪口呆,那可是上等的云锦做的外袍,一件要价值它上千两,这女魔头竟然就这么把它当作抹布用了? 方多病看了看一脸满意的角丽谯,又瞧了瞧依旧面带微笑的李莲花,以及依旧面无表情的笛飞声,深吸一口气,他忍…… 角丽谯望着被锦袍掩盖上的一桌子血污,这才心情好了些。这可是她与李莲花花了半下午的时间一起做菜,全被红牡丹和方多病给糟蹋了,怎会不上火? 她又瞪了方多病一眼,这笔账,等后面再与他慢慢算。 方多病被角丽谯瞪的一哆嗦,这女魔头的眼神实在吓人,他忙往李莲花身边凑了凑,希望能汲取些安全感。 角丽谯这才满意地移开目光,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招人待见,非要在别人吃饭时来打扰,真是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知道这句话如何踩到了那女子的痛处,那女声虽依旧轻柔,但明显多了几分不悦,“哼,我再没有眼力见,也比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汉蛮子强。” “我看你不光没有眼力见,这张嘴也不讨喜的很,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却赖别人比你聪明。”角丽谯漫不经心的说道,那语气说不出的轻蔑。 方多病心里暗笑,这女魔头嘴毒的和李莲花有一拼,还有这毫不在意的语气,不得把那女子气的半死。 果然,角丽谯一言即了,好长时间未再听到那女声响起,方多病心下暗忖,难道那女子被角丽谯给气走了? 忽然,那女子一阵轻笑,“哈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又想激我,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吗?” 角丽谯也轻笑一声,回应道,“你是长进不少,连最起码得待客之道都不会了。我都在这听雨阁住了十几日,也不见你来相见,莫不是怕了我不成?” “哼,你这女人,本护法我念在与你相识一场,好心放你一马,你不说感激,还在这怪东怪西起来,莫非是真的想再尝尝五毒阵的滋味?”那女子冷哼一声。 角丽谯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要想捉我回去尝尝五毒阵的滋味,你也得有这本事才行。别忘了,你的金蝎是怎么死的?” 此话彻底激怒了那女子,只听到那女子怒道,“你少在这废话,快说叫我做什么?” 角丽谯盈盈地笑了一声,朗声说道:“自然是回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你的鬼话我可一个字也不信。” 角丽谯轻轻抬起手,悠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说道:“哦,是吗?若是不信,你又为何会来此?” “你这诡计多端的汉蛮子,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招。当年,既然已经逃脱了,为何又要回来,继续当个死人不好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五仙教是个你来去自如的地方吧?” 角丽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语气说不出的伤心难过,“哎,我说回来是帮你的,你偏偏不信。当年你助我逃离,今日我帮你一次,也算还了你的情,” 那女子显然不信,语气中满是不屑,“少在这假惺惺,我可不信你会有如此好心。当年助你逃离非我本意,你我之间也无甚情义可言。” 角丽谯转换了神色,颇为痛心疾首地说道:“那我说我来和你做交易的,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什么交易?” 角丽谯微微一笑,宛如盛开的春花,“你若是不怕蓝梦蝶探听了去,那就这般说与你听。” 角丽谯话音刚落,方多病便闻到一阵香风飘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对面便已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红衣女子。 冰肌玉骨,美目盈盈,真是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堪比一朵娇艳无比的红牡丹。 第128章 马首是瞻 那红牡丹娉娉袅袅地坐在角丽谯对面,上下打量下角丽谯,红唇轻启,“十几年不见,你倒是还如以前般,青春靓丽。” 角丽谯轻笑,也上下打量了下红牡丹,“十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见老了。” 方多病莫名的觉着这话很是熟悉,他抬眼看向李莲花,只见他正含笑注视着角丽谯,心中轻哼,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埋汰人的话都一模一样。 红牡丹听到角丽谯的话,脸色微沉,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视线在角丽谯身上流转,最终落到被方多病锦袍掩盖着的饭桌上。 她轻轻挑眉,颇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对着角丽谯笑吟吟地说道:“不得不说,多年未见,你这喜欢臭水臭虫的毛病一点也没变,对着满桌子的污血,也能吃的下去。这黑痦子的毒,不过一刻钟便能将生人化为腐肉血泥,恶臭难当。你还不快快命人撤了去,莫非真的要享用不成?” 角丽谯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冷冷地扫视了悠然自得的红牡丹一眼,随后严厉地瞪向方多病,命令道:“你把这里清理下。” 方多病听到这怪鸟的毒性竟然如此狠毒,本暗自庆幸,几人没有沾染上,忽听角丽谯吩咐自己清理毒物,不由得心中一跳,张嘴反驳道:“怎么又是我?” 角丽谯的眼神如寒刃般穿透他,“这毒鸟不是你杀的?” 方多病语塞,瞅了瞅一脸赞同的李莲花,又望了望面无表情的笛飞声,最终认命地去找工具,这东西那么毒,他可不敢用手碰。他刚迈出一步,又回身指了指凉亭外的虫子,有些心虚地问道:“这虫子?” 李莲花见角丽谯瞪了方多病一眼,似要发作,忙伸手拍了一下方多病的后背,笑道:“没事的,你过去吧。” 方多病将信将疑地看着李莲花,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笑容,心中的忐忑这才稍减,依言走了过去。果然,他所到之处,那些虫豸仿佛受到无形的指引,纷纷为他让开道路,方多病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 待方多病将凉亭清理干净,又按照角丽谯的吩咐为几人泡了一壶茶,几人才重新在凉亭中坐定。 红牡丹的美目在众人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角丽谯的脸上,“说吧,到底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角丽谯轻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笑道:“你还是如此性急,一点也沉不住气。” 红牡丹轻哼,抬眸看了看手边的茶杯,轻轻一挥衣袖,便将茶杯送到了角丽谯面前,随后姿态悠闲地用手轻轻理了理裙摆,“想和我做交易,我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说着,她用手指了指茶杯,笑道:“请吧。” 方多病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明明是角丽谯给红牡丹敬的茶,怎么又被她送到了角丽谯面前。 只见李莲花一脸紧张的看着角丽谯,在后面轻声唤了一声,“阿谯……” 角丽谯回头对着李莲花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即,便见她端起茶杯,用食指在茶中轻点了两下,才执杯喝下,喝完后还倾斜茶杯向红牡丹亮了亮,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 在角丽谯喝茶时,李莲花一直关注着角丽谯的脸色,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红牡丹抿嘴一笑,“看来,你这十几年功夫倒是没落下。” 角丽谯轻笑一声,随意地说道:“也就勉强比你强那么一点点罢了。” 直到这时,方多病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杯茶中被红牡丹下了毒。而角丽谯用手指轻点,是在解毒,喝后安然无恙,这算是破了红牡丹的“试题”,才有资格和她谈判。 方多病不禁一阵胆寒,这五毒教的人见面都是用毒虫毒药来打招呼的吗?这明明在中原江湖中是最不入流的手段,在五毒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五毒教的女人真可怕,他以后还是离远点吧。 红牡丹斜睨了角丽谯一眼,冷哼一声:“你这张嘴,真是半分也不讨喜。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哦?是吗?你以为你藏在无量洞的雷火弹,蓝凤凰会毫无察觉吗?” 角丽谯此言一出,红牡丹脸色大变,冷眉看着角丽谯,“你怎么知道的?” 那雷火弹,本是她精心准备,欲在三日后的巫山神女大殿上,炸毁蓝凤凰的銮驾的。 “十几年孤身闯荡江湖,总要学些行保命的本事,这第一条呢便是要探听周身的情报。不像某些人,养尊处优惯了,筹谋个事情也大大咧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怪这么多年一直被蓝梦蝶压得死死的。” 红牡丹满脸怒容,瞪着角丽谯,讽刺道:“也不知是谁,当年被人骗得团团转,四处被人当枪使。” “所以,我让她付出了代价,可不像某些人,与她斗了这么多年,却连一点甜头也没尝到。”角丽谯端起一杯茶轻描淡写地说道。 红牡丹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显然是气的不轻。她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金阿九,你今天是不是想交代在这听雨阁。” 角丽谯见她真的动了怒,便不再故意挑衅,而是微微一笑,伸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声道:“这不是多年未见,想和你叙叙旧嘛,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红牡丹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角丽谯一眼。 角丽谯又笑道:“我当然明白,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蓝梦蝶一直没有动手,肯定是你这位左护法暗中相助。你既不想让她见我,却又迟迟不肯现身,究竟是何用意?” 红牡丹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难道就不怕蓝梦蝶见到你,报她的毁容之仇?” 角丽谯轻笑,“所以啊,还得多谢左护法护我周全。” “哼,你少在这跟我假惺惺,你金阿九的本事我还是了解的。你若真想与蓝梦蝶见面,当初何必选择我的朝云客栈?” 角丽谯继续轻笑,“这几日,你在听雨阁放的毒物,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条吧,不知你可还满意,觉得我够不够格当你的合作伙伴?” 方多病一听,顿时感到背脊发凉,原来自己这几日都睡在毒虫窝里! 他连忙转头看向李莲花与笛飞声,见两人都毫无惊讶之色,心中更是一沉,原来就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方多病又将目光转向角丽谯,见她仍是笑语盈盈的样子,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暗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在南疆这段时间,他要唯女魔头马首是瞻,以后绝不忤逆半分。 这以后要是真掉到毒虫窝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129章 合作1 角丽谯继续轻笑,“这几日,你在听雨阁放的毒物,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条吧,不知你可还满意,觉得我够不够格当你的合作伙伴?” 红牡丹轻轻转动着眼眸,缓缓地道,“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角丽谯眼波微漾,缓缓说道:“待事情办妥,我希望你能为我医治一个人。” 红牡丹的目光在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三人间流转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李莲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连你金阿九都无法解除的毒,我可没信心能解的了。” 角丽谯眉宇间泛起轻微的褶皱,笑道:“左护法好眼力,谁人不知,苗医红家,一手的蛊医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治百病,解百毒,蛊到病除。”她斜睨着红牡丹的神色,语调稍顿,继而带着一丝惋惜轻叹:“只可惜,红姑姑早逝,那驱蛊化毒的绝技恐怕已成绝响,苗医红门或将就此没落,若是我当年能在她老人家身边多学习些时日,或许今日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本是听到角丽谯盛赞红门的医术,红牡丹脸上不禁掠过一抹得意的神色,然而,脸上神色还没蔓延开,便被角丽谯对红门医术失传的惋惜之情打断,心中恼怒。她先是瞥了眼李莲花,又转向角丽谯,声音冷了几分:“拿出你的诚意来。” 角丽谯知她这是答应了,脸上露出些许真心的笑容,真心实意地说道:“蓝凤凰对你疑心已久,蓝梦蝶更是城府极深,神女节期间防守更是严密。你布下的雷火弹障眼法,我能看出来,她们也一定能看的出来。” 此言一出,红牡丹这才正了神色,一改随意的坐姿,双眼犀利地盯着角丽谯。 角丽谯也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之意,回望着红牡丹,“我不知你的具体谋划,但是我也知,你这次必是兵行险着,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即使侥幸成功了,你言不正名不顺,也很难在教中树立威信,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法子,实非良策。” 红牡丹眼眸微动,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哦?那你有何妙计?” “其实,要除去蓝凤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有一计,能让她身败名裂,毕竟蓄意谋害教主可是重罪。” “何仙姑不是杀得吗?”红牡丹面露诧异,挑眉问道。 角丽谯轻轻摇头,哼笑道,“我曾经也以为是我杀的,后来我才想明白,我一个入教不过三年的低级弟子,那点微末的制毒技艺,怎可能毒杀得了教主?更何况,她还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用毒制毒奇才。” 红牡丹轻哼,“你少在这妄自菲薄,当年你独闯五毒阵而全身而退,在圣物比拼中又以试炼生的身份夺得入坛资格,更被何仙姑一眼看中,破例收为入室弟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角丽谯轻笑回应,“我看你长了一张聪明脸,怎么这么笨呢?我当时连你的毒蝎都对付不了,怎能会真的从五毒阵中全身而退?不过是蓝凤凰故意放水,她只不过想利用我对付何仙姑罢了。你以为当年闭关研习毒术的何仙姑为何会突然参加试炼生的选拔?我明明擅长的是金蝎,且已被红姑姑收入坛中,她又是为何突然夺人所爱,非要收我为徒?” 红牡丹抬眸看向角丽谯,目光在她娇艳的脸庞上流转一圈,随后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角丽谯脸上闪过一抹苦涩,“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我这张面皮罢了。当年,就连你这位骄傲无比、从不屑恃强凌弱的小凤凰,不也因为我这张面皮对我多番刁难吗?” 红牡丹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实在是讨人厌。” 角丽谯嗤笑,“你当年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去,一副谁要是长得比你美,就要置人于死地的恶毒模样。” 闻言,方多病看向两人,忽然发现这两人从某种程度上还真像,一样的面若芙蓉、眸色潋滟、艳丽无双。只不过一个艳丽中带着些英气,一个艳丽中带着些妩媚风情。 方多病在心中暗忖,难怪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呢,想来这第一的美名只有一个,两人要争这五毒教第一美的宝座,可不是要互相较劲吗? 红牡丹似乎不愿再提及那段过往,转而看向角丽谯,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有证据?” 角丽谯神秘一笑,“那就要看你这位左护法的能力如何了。” 红牡丹白了角丽谯一眼,“嘁,空手套白狼。” 角丽谯的笑容越发和善,“其实,证不证据倒是其次。蓝凤凰立身不正、行事不端。何仙姑虽然很多教规有失偏颇,但其教义教旨的核心仍不失为正道。在她执掌五毒教期间,五毒教在南疆稳坐霸主之位。反观蓝凤凰,凡是何仙姑的教义她全部反对,完全像个泄愤的妒妇,全然不顾大局,教中元老对她多有微词。更何况,如今何仙儿已成年,她却迟迟不肯归政,其用心之险恶,已昭然若揭。再说你手上不是有她谋害红姑姑的证据吗?只要你手上的证据确凿,至于她谋害教主的证据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蓄意谋害教中护法,本就是重罪,以红姑姑在教中的威望,教中众人定会为红姑姑鸣不平,再加上何仙姑这一条,定让她无力翻天。” 角丽谯轻轻一顿,有叹道:“其实,众人所求,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心安理得的由头罢了,谁还去细究证据的真伪。” 红牡丹目不转睛地盯着角丽谯,似乎想透过她那张脸看穿她的心般。 角丽谯微微一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可没那闲工夫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以红家誓死效忠神教的家训,你若无确凿证据证明红姑姑之死与她有关,你怎会贸然对蓝凤凰发难,做出这等对神教有害无益,甚至可能危及红家安危的举动?” 红牡丹终于移开视线,抬眼凝视着深沉的夜色,眼中全是仇恨,语气中全是怨恨,“蓝凤凰这个毒妇,我阿娘好心为她医治,她却将毒素暗中转嫁到我娘亲身上,还无耻地诬蔑说是我娘亲医术不济,反被蛊虫所害,最后还虚伪地给我娘亲扣上了姐妹情谊深厚的帽子。” 角丽谯的脑海中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微妙的线索,她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可知红姑姑所中何毒?” 红牡丹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声音凄楚,“中毒之初,浑身皮肤先是泛红,一个时辰后转为蓝色,再过半个时辰又变成金色,接着是紫色、黑色,浑身刺痒,中毒者会不由自主地抓挠,皮肤一触即溃。随后,骨头开始一寸寸的腐烂,接着是脏腑,最终连同被抓烂的肌肤一起,化为一滩血水。我娘亲临终前的痛苦,我永生难忘,这笔血债,我定要蓝凤凰以血偿还。” 说到最后,红牡丹的眼中再次被仇恨填满,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怨毒。 听到中毒之人死状如此凄惨,李莲花与方多病不禁蹙眉,就连笛飞声眼眸也轻轻动了下。 角丽谯的面色变得凝重,低声说道:“那是五毒掌。” “什么?”红牡丹惊讶地看向角丽谯。 听到“五毒掌”这三个字,李莲花也不禁心头一紧,伸手紧紧握住角丽谯的手,眼中全是心疼 当时她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她曾中过何仙姑的五毒掌,而他从未料到这种掌法竟如此残忍恶毒。 红牡丹迅速从悲伤中抽离,转而看向角丽谯,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随即目露疑惑:“不是已经失传百年了吗?” 原来这五毒掌是五毒教的至高功法,将毒物吸于己身,而后用内功运化,注于掌中伤敌害命,而吸收的毒素却对自身毫无损害,至高境界可以随心所欲地吸毒炼毒施毒。 角丽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何仙姑专研多年终于参透其中奥秘,在她身死前刚刚大功告成,只不过她练成日短,还不能所心所欲地炼化毒素,当时也就勘勘炼化了五圣的毒素。我曾亲眼目睹她用此掌杀人,而我自己也在毒杀何仙姑的那晚中过此掌。” 红牡丹望向角丽谯,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戒备。 角丽谯淡然一笑,“你不必如此戒备我,我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是因为那晚我恰好在她密室中找到了七星海棠,用它解了毒。” 红牡丹轻哼,讥讽道,“五毒阵、五毒掌、七星海棠,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五毒教五大秘宝,被你占了三项。” 角丽谯也苦涩地笑了笑,“如果可以我倒希望都被你占了去。” 红牡丹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反驳,安静地端起茶轻呷了一口。 角丽谯随即又笑着对着红牡丹说道:“或许,不久的将来,我还会用到第四项秘术,到时还请左护法鼎力相助。” 红牡丹闻言,抬眸看了眼李莲花,眼眸微动,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来。 第130章 合作2 角丽谯随即又笑着对着红牡丹说道:“或许,不久的将来,我还会用到第四项秘术,到时还请左护法鼎力相助。” 红牡丹闻言,抬眸看了眼李莲花,眼眸微动,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来。 李莲花心中猛地一颤,意识到这个秘术或许与他的解毒之事有关。 他正欲开口询问,又听到角丽谯缓缓地道:“五毒掌是何仙姑独有的功法,若红姑姑是被蓝凤凰所中之毒反噬,说明当晚蓝凤凰也在五毒殿内,她定是被何仙姑所伤。” 红牡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看向角丽谯,“你莫不是想仅凭空口白牙的几句猜测便想扳倒蓝凤凰吧?” 角丽谯也笑了一下,“她在教中根深蒂固多年,怎会轻易倒下。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拿下蓝凤凰与蓝梦蝶,其余人等还不是任由你左护法一句话的事,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更何况她本就难逃其咎。” 红牡丹的脸上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你可知道蓝凤凰为何广罗天下男子?” 角丽谯凝视着红牡丹,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说……合阳功?” 红牡丹眼中满是不屑,“她利用神女节网罗武林高手,与之行双修之术,采阳补阴,如今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已远非昔日可比。” 角丽谯微笑,目光转向笛飞声与方多病,“我不信,这段时日,你没有将这几人的底细排查清楚?” 红牡丹瞥了他们二人一眼,继续道:“你以为单凭武力就能制服蓝凤凰吗?” “在五毒教,单凭武力确实不够,但他们的武功加上你我的毒术,便能无往不利。” 红牡丹低头沉吟片刻,才抬头道:“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只清君侧,红家的百年清誉绝不能毁在我手上。” 角丽谯微愣,盯着红牡丹看了一会,嘴角微撇,轻笑了一声,才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方多病见红牡丹脸上神情变幻了一会,猜不透她是什么心情,既不像条件得到应允后的高兴,也不像请求被拒后的失望,反而像是内心深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战,复杂而又微妙。 过了一会,她脸上忽然氤氲出潋滟的笑意,先是瞥了一眼清雅俊逸的李莲花,又看了看刚毅冷峻的笛飞声,最后又瞅了瞅朝气蓬勃的方多病,眼中全是暧昧,对着角丽谯轻笑道:“你挑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选男人的眼光却不错,选中的都是上等货色,各有千秋。” 闻言,三人均是皱眉,这是在挑货物呢? 李莲花轻轻皱起眉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阿谯,我看这合作不谈也罢。我们在左护法眼皮子底下住了十几日,左护法连你的夫君是谁都未能探的明白,可见这能力实在有待商榷。” 红牡丹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潋滟多情地紧紧盯着李莲花。李莲花本想与红牡丹暗暗交锋几句,但此刻被她这般直视,不由得感到一阵不自在,轻咳一声后,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中暗想,这五毒教的女子,莫非都擅长使用此类手段? “你再看下去,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角丽谯对着红牡丹肃声警告道。 李莲花闻言,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刚才涌起的那份憋闷也烟消云散了。 红牡丹这才缓缓转过脸来,对着角丽谯柔媚一笑,“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小气。”然后又笑嘻嘻地道:“不过,我看也只有他能入得了蓝凤凰的眼,不知你舍不舍的?” 角丽谯闻言皱眉,正欲开口,李莲花却已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红牡丹轻笑,将目光转向方多病,“青春洋溢的热血少年,是蓝梦蝶喜欢的类型。” 方多病一听,心中顿时紧绷起来,五毒角的女子可怕的很,他本能的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他们此行的目的,便住了口。 角丽谯轻轻蹙眉,扫了方多病一眼,接口道:“让他跟着李莲花,蓝梦蝶由我来对付。” “阿谯。”李莲花闻言略显焦急,紧握着角丽谯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反对。 然而,角丽谯却心意已决,她看向李莲花,目光坚定:“这是我和她的恩怨,我想要亲自解决。”随后,她对他微微一笑,“放心,她不是我的对手。” 红牡丹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扫视了两人一眼,并未给他们太多温情脉脉的时间。又将目光转向冷峻如冰的笛飞声,嘴角勾起一抹潋滟的笑容,“笛盟主,听说,她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了十几年,你都无动于衷。看来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她确实不讨喜的很,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她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便向笛飞声敬去,眸色盈盈,显得妩媚至极。只是她长相偏英气了些,刻意营造出的妩媚神色,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笛飞声不动如山,连个眼神都没给红牡丹,依旧如雕塑般坐着,一动不动。 红牡丹轻嗤一声,目光在李莲花身上掠过,随即转向角丽谯,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还真是一块朽木,耗费了十几年光景都没能调教出个样儿来,你还真是失败啊!” 角丽谯面色一沉,语气冰冷:“你要是没什么事,现在可以走了。” 察觉到角丽谯的不悦,红牡丹却显得心情格外舒畅。她再次将视线瞥向了笛飞声,对着角丽谯说道:“三日后我来接你们,他得跟我走。” “你应该直接去问他。” 红牡丹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她将目光完全转向了笛飞声,笑盈盈地问道:“笛盟主,意下如何?” 笛飞声的神情依旧如万年寒冰,未曾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动,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计划?” 红牡丹轻笑一声,回答得颇为随意:“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言罢,她的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随之消散的,还有那环绕四周的虫阵。黑夜中难以辨认虫子的身形,唯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和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看那虫子的队形竟比训练有素的军队还要井然有序,方多病不由得啧啧称奇。然而,望着那密集如林的绿眼睛,他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又听角丽谯对着漆黑的夜空说道:“管好自己的属下。” 黑暗中,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我红牡丹绝不容背主之人。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休要再找我属下的麻烦。” 话音方落,一阵疾风掠过,李莲花眼疾手快,忙伸手接住。 方多病心中一惊,随即明白前两日那两个苗女即便不是已经殒命也是凶多吉少,不免叹息一声。 方多病见李莲花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心下好奇,便凑上前去查看,只见那是一个制作精巧的竹筒,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隐约间,能透过孔洞窥见里面那隐约闪烁的绿眼睛。 方多病猛地后退一步,知这是红牡丹的传信虫。但他现在对虫子有恐惧后遗症,看见虫子就心里发怵,他还是远离点比较好。 第131章 我会努力的 待红牡丹的身影消失后,四人便各自散去,回房歇息。 角丽谯与李莲花刚刚进入内室,李莲花便从背后紧紧拥住了她。 “阿谯……”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楚与惋惜。 角丽谯身子一僵,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轻嗯一声。 “对不起!” “阿谯……对不起……” 心中那道刻意筑起的防线瞬间瓦解,然而,她并未转身,反问道:“你在为什么道歉?” 李莲花眼中全是痛苦与懊恼。早在北方的那段时日,角丽谯与他谈起她在五毒教的日子,虽然她只说了只言片语,他便猜测她在五毒教的日子必定艰难,但他从未深想过。而刚才从她与红牡丹的简短对话中,他才深刻体会到她在五毒教的那段岁月是如何的艰辛。 五毒教对她而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危险重重,但是她为了他还是来了。想到这些,李莲花的心就痛的无以复加,而他这两日还在为他心中的一些执念与她置气。他现在是又悔又恼,后悔当晚他为何不能多体谅她一些,多顺着她点。 李莲花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带着颤抖,“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你的伤痛,不顾你的感受与情绪,与你置气;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 角丽谯听到李莲花的话,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白日里努力维持的平和与大度瞬间崩塌。她转过身,泪光闪烁,直视着李莲花,“李莲花,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你惹恼了我,也不知道哄我。我不吃饭你也不关心,你不来找我,还和我分房睡,还一个人跑去喝闷酒……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方多病和笛飞声都来欺负我?你真是个混蛋,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对我不闻不问……” 李莲花听着角丽谯的控诉,看着她泪如雨下,心痛如绞,却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角丽谯哭诉了一阵,情绪渐渐平复。她看着李莲花只是笨拙地为她擦拭泪水,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除此之外再无他言,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气恼,埋怨道:“怎么又成了锯嘴的葫芦,你不知道要求我原谅吗?” 李莲花心中满是疼惜与自责。就在刚才,看到角丽谯哭泣,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他突然想起笛飞声的话:“要么全心全意地爱她,要么杀了她。” 他曾自信满满地认为他能照顾好她,让她免受任何委屈,但如今她的痛苦却是因他而起。他一时有些迷茫,不清楚自己带给她的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乔婉娩,那现在这段他自认为甜蜜的关系中,是否也隐藏着他不知道的隐痛? 十年前,乔婉娩能决绝地与他分手,那么角丽谯呢?她会像乔婉娩那样洒脱放手,还是会重蹈一年前的覆辙,陷入偏执的疯狂? 那十年的经历让他明白,在这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最亲最近的人。 李莲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的感情是那样的炙热,那样的浓烈,就像能燃烧一切的火焰。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给得起与这份几乎疯狂的爱对等的感情? “你怎么不说话?还在与我置气吗?” 李莲花凝视着角丽谯,近乎绝望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乞求你原谅的资格。” 角丽谯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李大神医,何时变得如此不自信了?”随后又字字清晰地说道:“你有没有资格,是我说了算,不是由你决定的,你不应该问问我吗?”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那黑白分明,蕴含笑意的眼睛,低声问出了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阿谯,你可曾后悔爱上我?” 角丽谯一怔,后悔? 她角丽谯从不会悔恨,即便为笛飞声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也不曾后悔。 若真要说曾后悔过什么?那便是在她爱上李莲花时,曾后悔过自己对他下毒。但是这个问题她早已想通了,他与她之间,无需悔恨,只需要爱意。她早在心中立过誓的,爱侣也罢,怨偶也罢,仇敌也罢,他们二人是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 后悔…… 角丽谯眸光微闪,面上不觉冷了几分,反问道:“你后悔爱上了我?” 李莲花面露苦涩,轻轻摇头,凝视着她,“从未。” 闻言,角丽谯脸上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嘴角不自觉也上扬起来。 那笑容是那样的明媚,李莲花心中一颤,他能否一直让她如此笑若灿阳? 他有些悲伤望着角丽谯,极轻极轻地说道:“但是,我怕。” “怕什么?” “怕我会辜负你的爱,怕会让你伤心、痛苦,怕会让你受到伤害。” 角丽谯轻叹,不明白他怎么会从杀伐果决变成现在如此瞻前顾后的性子?她抿嘴轻笑,“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你都不许再与我置气,你要哄我,爱我,陪我,不准再对我发脾气。” 李莲花垂眸看着她,“这样就够了吗?” 角丽谯对着他笑笑,将头靠在他胸膛,闭上双眸,轻声道:“够了。” 够了吗? 当然是不够的,但是她不想问了,她要自己去确认。 李莲花双臂拥着她,心中酸涩,静默一瞬后,低声说道:“阿谯,我会努力的。” 声音虽轻,但字字清晰。 努力地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努力地给你一份能与你那炙热的爱相匹配的感情。 角丽谯感觉到,他像是做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决定,但她没去问。 有些事她只有亲自确认了,才能安心。 昏暗的烛光下,两人紧紧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静谧的一刻。 良久,李莲花才轻声道,“阿谯,我给讲讲你在五毒教的事情吧。” 角丽谯一怔,随即笑道:“不是都已经给你讲过了吗?” 李莲花却执拗地不肯罢休,“我要听全部,从你踏入五毒教的那一刻起。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件事情,我都想知道。” 角丽谯会心一笑,温声道:“好。” 在这无边的夜色中,两人相拥而卧,角丽谯开始缓缓讲起自己在五毒教那三年漫长的时光。 从她是如何到了五毒教,如何因为言语不通在试练生遭到排挤,又是如何遇到红姑姑受她点拨,如何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众多试炼生中脱颖而出;到如何因红姑姑的关爱和容貌遭到红牡丹的嫉妒,如何被她刁难,如何在与她争执中触犯教规,被罚入五毒阵。 又是如何被蓝梦蝶招揽,成为她手中一把对付红牡丹的利器,再到如何被蓝梦蝶设计,被何仙姑选中收入门下。后来如何发现何仙姑想要与她换皮,她如何提前筹谋,如何毒杀何仙姑,又是如何发现七星海棠。在逃亡中如何遇到蓝梦蝶,又是如何逃出她的圈套,如何又伪装成红牡丹的部属,红牡丹又是如何帮她遮掩,帮她逃离的等等。 李莲花一直静静听着,未发一言,只是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角丽谯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蹙眉叫道:“李莲花,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莲花此刻才恍然惊醒,稍稍松开了她些,双臂仍是抱着她不肯松手,始终未发一言。 角丽谯心下好奇,伸手轻抚上他的脸庞,才发现满手湿糯。 角丽谯先是一惊,随即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打趣道:“哎呀,我可要记住这一天,我们的李大神医哭的鼻涕横流,像个三岁的孩子。” 黑暗中,她无法看清李莲花的表情,见他依旧沉默不语,便轻轻推了推他,想要开口安慰。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额头就被他轻轻抵住,脸颊上都是他的泪痕,耳边是他低哑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角丽谯心中好笑,他今天是道不完这歉了。 “我可不要一个只对我心怀愧疚的夫君。”角丽谯略微埋怨地说道。 李莲花闻言,不再言语,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她。 角丽谯轻叹一声,也紧紧回抱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么能哭,自己的半边衣衫都被他打湿了。 第132章 你想和她做朋友? 第二日清晨,角丽谯从睡梦中醒来,甫一睁眼,便看到某人睁着肿胀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角丽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揶揄道:“你哭够了。” 李莲花闻言,脸上有些尴尬,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然后在她额头深深一吻,低声道:“阿谯,早安!” 角丽谯嘴角撩起一抹浅笑,弯了弯好看的月牙眼,回道:“早安,李莲花!” 见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便伸手轻轻抚过他红肿的眼睑,轻笑道,“待会我给你上点药,你要是这个模样下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李莲花眼底也漾出笑意,“好。” “好了,快起身吧,今天还要准备去五毒教的东西。”角丽谯轻轻推了推李莲花,示意他起身。 李莲花却未动,目光依旧望着角丽谯,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阿谯,红牡丹年少失恃,她小小年纪,在五毒教四面环敌的情况下,仍能稳坐一席之地,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们在此盘桓多日,蓝凤凰等人却毫无察觉,这也足以证明她在五毒教的势力绝非小觑,你还是对她多多提防为好。” 角丽谯眼眸弯弯地望着李莲花,轻声调侃:“怎么,觉着她比我可怕了?”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伸手轻抚她的眉眼,柔声道:“这天下的女子,无论是智谋还是能力,自是我的阿谯是最厉害的,只是这五毒教毕竟是她的地盘,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会对你不利。你们年少时本就嫌隙甚多,多年未见,她的性情如何你也无从得知,我怕她会暗中算计于你。” 角丽谯嘴角一抿,略显不悦:“哼,就是在你心里,我不如她了?” 李莲花无奈一笑,抓住她的手捏了捏,“阿谯,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角丽谯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再故意逗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自是知道她没那么简单。其实,年少时的红牡丹与李相夷还有些相似之处,一样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样的让人讨厌。” 李莲花闻言,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又握了握手中的柔荑。 是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小小年纪的她,究竟承受了多少委屈与不公! 角丽谯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离,抚上他的眼睛,带着些无奈的说道:“李莲花,,别这样看着我,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不需要你怜悯我,我只需要你爱我。” 李莲花无奈轻笑,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拉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声道:“阿谯,这不是怜悯,这是怜惜,是无法照顾你的痛惜。在我心里,阿谯永远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但是,听到你过去的苦楚,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这里真的很疼。” 李莲花目光柔柔地看着她,那表情是那样的悲伤与哀痛。 角丽谯被他看的心中发颤,突然释然一笑。 人呀,总是贪心的!当初他还未爱上自己时,她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牵挂自己,那时她并不在意他对自己是怜还是爱。如今,自己却愈发不满足,渴望他对自己只有满满的爱意。 怜爱!怜爱! 这怜与爱,或许本就是相辅相成的,没有怜哪有爱,没有爱又怎会生怜。 角丽谯脸上也蕴出真心的笑意,将头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前,继续说道:“红牡丹自小便是红门的少主,又天资聪颖,在毒术上也颇有天赋,性格又张扬,加之身边人的不断奉承,更是让她养成了跋扈的个性。” “起初,我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直到后来,红姑姑对我心生怜悯,多加照拂,再加上我慢慢展露出在用毒上的天赋,我便成了她的眼中钉,时常刁难于我。当时年少,总觉得她可恶的恨,恨得不得杀之而快。后来,我逃亡时曾假扮成她的手下,被她识破,本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她竟放了我一马。” 角丽谯轻笑一声,“现在想想,当年我们之间的那些争执,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争强好胜罢了。她其实从未真的对我下过杀手,反而因为当初害我被罚入五毒阵,心中愧疚最后还帮我逃离。只是当时,我被蓝梦蝶蛊惑,又被她从中挑拨,对红牡丹的怨恨才越积越深。” 她又轻叹一声,有些伤感地说道:“现在回想,以红姑姑那和善仁慈的性格,她的女儿又能恶毒到哪里去呢?” 李莲花皱眉,问道:“你是想和红牡丹成为朋友吗?” 角丽谯轻轻挑眉反道:“不行吗?难道只允许你有朋友,我就不能有个朋友吗?” 李莲花轻轻摇头,“不是,我只是害怕,毕竟她也经历了许多,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 角丽谯也长叹一声,幽幽地道:“是啊,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我也并不是真的想和她交朋友,只是现在想来,我与她的以前的嫌隙,其实也没我原来以为的那般不可原谅。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换一种相处方式,不必总是针锋相对,就像你和笛飞声不也成了朋友吗?” 见李莲花似乎还想说什么,角丽谯连忙接口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说完,她对着他嫣然一笑,“这这世间只有我骗别人的份,还没人能骗得了我。” 李莲花也微笑起来,双手轻拥她入怀,轻声道:“好,你要多加小心。” 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个朋友能与她吵吵嘴,谈谈天,也挺好的。 不过,李莲花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前提是这个红牡丹对角丽谯绝无异心,否则,他绝不会放过她。 角丽谯忽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道:“你知道红牡丹还有个名字叫什么吗?” 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李莲花也配合着,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什么?” “叫红阿三。”角丽谯一双眼睛弯成了半月状,眼中全是狭促之色。 然而,李莲花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让角丽谯不禁有些失望。 李莲花见状不免有些好笑,忙追问道,“哦,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吗?” 角丽谯知道他应是不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便笑着解释,“在苗语中,唤别人阿三是骂她傻子的意思。”见李莲花一副了然的神色,又继续说道:“其实,五毒角的弟子,除了何、红、蓝三家,其他弟子是不允许使用自己的名字的。成为试炼生时,都只有编号,比如一、二、三,再加上年份,就能确认身份了。只有通过了试炼生选拔,被选入五坛后,才能使用五坛的姓氏。我一开始被选入了金蝎坛,所以就用金为姓。至于名字嘛,则是根据每年年末的测试名次来确定。” “每三年,各坛弟子都会进行一次大比,相互较量。最终进入前十名的弟子,不仅有权自行取一个名字,还可以向坛主和左右护法发起挑战。如果挑战成功,就可以取而代之。所以,在五毒教,名字其实象征着地位。像凤凰、孔雀、牡丹这样的名字都很受欢迎,夺得魁首的人还有权剥夺其他人的名字而据为己有。红牡丹本就蛮横孤傲,她自小便让人私下里叫她凤凰。在比试中,我和蓝梦蝶就联手让她屈居第三,让她失去了优先选择名字的主动权。虽然前十名弟子可以自行选择一个名字,但因为在五毒教中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是数字,加上红牡丹平时又嚣张跋扈,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她红阿三。她呀,最讨厌别人喊她红阿三,听到了必会发飙。” 李莲花见角丽谯说的眉飞色舞,面上虽然带着笑,心中却越发酸涩。这大概是她少女时期为数不多的开怀事,设计让一直欺负自己的小霸王取了一个听起来傻傻的名字。 在一个连名字都需要以命相搏的地方长大,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幸好!幸好!她足够聪明,足够坚强! 李莲花紧紧拥着她,闻着她发香,酸胀、惊恐的心神才得以安宁。 静默一瞬,他稳住心神,低眉柔柔看向她,笑道:“那你就是第九名了?所以叫金阿九。” 角丽谯轻轻点头,又解释道:“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当时只不过是吃的亏多了,便慢慢明白了韬光养晦的道理。而且,我很喜欢阿九这个名字,其他名字都太难听了。”说着,她还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 李莲花轻轻颔首表示同意,“那虞美人便是后来选的名字了?” “对呀,那可是我用的最好的一种毒药,怎么样?好听吗?”角丽谯有些自得说道。 “好听。”李莲花轻声应道。 热情浓烈,此生不渝! 第133章 诛杀 三日后·梦泽宫 大殿内灯火通明,几名身着蓝衣的苗疆女子分别伫立于四角,严密把守着宫殿的各个出入口。 只听得环佩叮咚,从殿门进来一位妙龄少女,约莫二十岁上下,一身青衫,圆脸大眼,脸上挂着一抹略显稚嫩的笑容,与她的年龄稍显不符。她手中握着一条尺许长的红蛇,蛇头扁平呈三角形,不时地吐露出鲜红而细长的信子。 一旁侍立的几名苗女,见到来人,忙躬身行礼。 那少女格格娇笑几声,言道:“听说这次,蓝姐姐新得的几个美人均是国色天香,我也过来开开眼。” 一位年纪稍长且体态微胖的苗女见状,连忙迈步上前,躬身道::“参见教主。” 原来,这青衣女子竟是五毒教教主何仙儿。她自幼被一户汉人夫妇收养,深受其文化熏陶,虽是苗族血脉,却偏爱汉服,惯说汉话,更痴迷于汉书。而这巫山神女的骗局,也正是出自她手。 何仙儿随意地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笑意,问道:“蓝姐姐可曾前来瞧过?” 那苗女低声回道:“回禀教主,右护法此刻正忙于神女之事,还未曾来瞧过。” 何仙儿脸上笑意盈盈,说道:“那我先替她瞧瞧。”言罢,便缓缓踱步至几位横卧于软榻之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身旁。 她垂眸逐一审视着软榻上的女子,当目光触及那位红衣女子的面容时,眼睛蓦地一亮,眸中全是艳羡与惊喜。 随后,她的视线又转向紧挨着红衣女子的蓝衣女子身上,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带着几分娇憨与好奇地问道:“这两位佳人皆是花容月貌,一位娇艳欲滴,一位清新脱俗,真不知蓝姐姐会选哪一个?” 那微胖苗女闻言,也抬眼望向昏迷中的二人,笑道:“依护法的喜好,或许选这位蓝衣女子。” 那何仙儿轻轻蹙眉,默声不语。 她深知蓝梦蝶以往偏爱清丽风格的女子,那是因为她尚未遇到一张能与红牡丹相媲美的面皮。而今这位红衣女子,其容貌比之红牡丹,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蓝梦蝶会如何选择,便难以预料了。 不过这蓝梦蝶近年来为了区别红牡丹,与红牡丹区别开来,故意塑造出温婉柔弱的形象,想来也不会轻易改变风格。 何仙儿脸上再次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红衣女子身上,不经意间瞥见了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赤蛇。那颜色鲜艳的小蛇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一双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红衣女子,蛇芯快速伸缩,那模样仿佛在看一顿美味的大餐。 忽然,脚步轻响,一阵暗香袭来。 何仙儿迅速收回凝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红衣女子的面庞轻轻转向一侧,同时伸手轻抚着缠绕在手上的赤蛇蛇头,温柔的安抚它有些暴躁的情绪。随后,她笑靥如花地转向身后来人,憨声道:“蓝姐姐。” 身着一袭华美宝蓝色衣裙的蓝梦蝶,见到何仙儿,并不意外。她轻轻抬手置于额前,淡淡地行了一个参拜礼,“参见教主。” 何仙儿快步上前,牵起蓝梦蝶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与责备:“蓝姐姐,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私下里姐妹相称就好,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多礼。” 接着,便如孩童般,满脸兴奋地拉着蓝梦蝶说道:“你快来瞧瞧,今日客栈送过来的女子,我看着可比以前好上许多呢。”边说边将蓝梦蝶引到软榻旁。 蓝梦蝶任由何仙儿拉着走至软榻旁,随着她先是随意地看了看前面的几位女子,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直到看到那蓝衣女子,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何仙儿笑着夸赞道:“蓝姐姐,这女子的面皮倒是清丽绝伦,与你的气质也极为相符!” 蓝梦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向来不喜别人议论她的容貌。自从被金阿九毁容后,她每隔数年便需更换一次面皮,虽然教中弟子表面上不敢多言,但她深知,她们都在背后嘲笑她为“假面美人”。 她心中不痛苦,但何仙儿毕竟是教主,她也不便发作,目光扫过何仙儿牵着自己的手,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转向一旁。 眼神扫过一旁的红衣女子时,那婀娜的身姿不禁让她多看了两眼。她俯身想转过女子的脸庞,看看如此曼妙的身姿下藏着怎样一副面容。 何仙儿见状,眼眸一紧,急呼道:“蓝姐姐……”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觉一股劲风从耳边掠过。紧接着,便传来蓝梦蝶一声尖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又听到几声“呲呲”的轻声。随后,一道蓝色的身影轰然倒在何仙儿面前。 何仙儿望着倒在地上的蓝梦蝶,只见她满脸鲜血淋漓,眉心正中插着一支短小的黑色箭矢,脖颈与胸前亦散布着数支黑色的箭,鲜血从这些伤口中不断涌出。 她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殿内其余众人同样如同何仙儿一般,仿佛被石化,只是呆呆地盯着那位红衣女子,完全没能从瞬间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角丽谯一身冷冽地站在大殿中央,冷眉横扫殿内呆立的众人。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收回右臂,看了看自己袖中小巧玲珑的袖箭,满意地笑了笑。 这袖箭是李莲花昨日送给她的,逼着自己对着假人练了一整日的认穴射箭,如今已是箭无虚发。她还在箭头淬了剧毒,一连射中蓝梦蝶五处大穴,即便是她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逃脱此劫。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终于有人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凄厉地大叫,“有刺客……” 殿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围了上来。角丽谯轻蔑一笑,抬手又是“呲呲”几声,又有几位蓝衣女子倒地。 她抬袖轻轻挥了挥,便从袖中飞出几只形如飞蚊的黑色飞虫,飞向周围几人,几位苗女便身体发软,瘫倒在地。 如此这般,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殿内众苗女便被角丽谯或杀或毒,失去了战斗力。 第134章 我自己处理 如此这般,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殿内众苗女便被角丽谯或杀或毒,失去了战斗力。 等红牡丹带着人赶过来时,便看到殿内死伤一片,而角丽谯正站在大殿内,与何仙儿正大眼瞪小眼。 何仙儿显然是被吓呆了,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角丽谯看。而角丽谯则微微侧头,以一种近乎玩味的眼神回望何仙儿。 红牡丹缓步上前,不经意地扫了角丽谯一眼,便俯身扶起何仙儿,轻声道:“教主,你没事吧?” 那何仙儿这才恍若初醒,双手紧紧抓着红牡丹的手臂,惊恐道:“左护法,有……有刺客!” 红牡丹轻拍何仙儿的后背,轻声安慰:“教主,别怕,已经没事了。” 待何仙儿情绪稍稳,神色恢复了几分,红牡丹便单膝跪地,手置额前,沉声道:“禀教主,属下已查明蓝凤凰有反叛之心,现特奉大长老之命前来清除蓝凤凰及其党羽。” 何仙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有些慌乱,失声道:“反叛?” 红牡丹语气更加坚定:“不错,且属下已确认,前任教主与前任左护法皆死于蓝凤凰之手。” 何仙儿有些愣神,反应了一会,才迟疑地问:“可有确凿证据?” “证据确凿。”红牡丹沉声答道,不容人有丝毫怀疑。 何仙儿看了看已经倒在血泊中的蓝梦蝶,又望了望看似跪地却态度强硬的红牡丹,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悠然自得的角丽谯身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左护法,本教主命你即刻行动,捉拿叛贼,不得有误。” 红牡丹应声领命,随后站起身来,对何仙儿温和说道:“教主,此地凶险,属下先安排人护送您回宫,待成功缉捕蓝凤凰后,再去向您复命。” 何仙儿轻轻点头,又看了一眼角丽谯,才在几名苗女的簇拥下走出大殿。 待何仙儿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外,红牡丹才转过身,先是看了看已无生气的蓝梦蝶,才将目光移向角丽谯,感叹道:“你这一手,真是狠辣!我还以为,你至少会与她叙叙旧情。” 角丽谯闻言,只是随意一笑,语气淡然:“我与她,早已无话可说。她当初选择利用我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 红牡丹了然,她向来不是肯吃亏之人,便撂开话题,转而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一直盯着何仙儿看?” “哦,我只是想瞧瞧她与何仙姑有何相似之处?” 红牡丹也轻轻“哦”了一声,追问道:“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角丽谯略微沉吟,轻声道:“我未见过何仙姑的真实容貌,但从气质上看,她却没有半分何仙姑的精明强干。” 红牡丹轻笑一声,解释道,“她自小跟着农户长大,被寻回后又被蓝凤凰看管的紧,平日里又喜读些春花秋月的酸书,不问教务,自然不谙世事了些。” 角丽谯却轻轻蹙眉,摇了摇头:“这何仙儿虽然看上去稚气了些,但是,给我的感觉却颇为怪异,与十几年前的蓝梦蝶很像。” 红牡丹不以为意地回道:“那蓝梦蝶惯会使些迷惑人的手段,擅长笼络人心,这何仙儿自幼便与她亲近,不免沾染了一些她的习性。” 角丽谯轻轻一笑,算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也不再纠结此事,转而向红牡丹问道:“外面你都料理妥当了?” “蟾宫与天龙两坛坛主已经被关押起来,坛中弟子也暂时被控制住了。”说着,红牡丹轻轻一笑,对着角丽谯打趣道:“这还可多亏了你的笛盟主呢!” 角丽谯斜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我与他没有关系。”说完也不再搭理红牡丹,转身向软塌走去。 红牡丹轻笑,疑惑道:“你不过去看看吗?你的李莲花此刻可是半点内力也使不上,你不怕他出现意外?” 角丽谯挑眉,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即便不用内力,他也足以制服蓝凤凰。” “呵,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他们三人若是连蓝凤凰都应付不来,那日后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红牡丹了然一笑,对于这三人的能力,她早已探查清楚,确实无需多虑。见角丽谯凝视着软榻上蓝衣女子,好心解释道:“四日前,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不知为何又突然折了回来,” 角丽谯未作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张清秀的脸庞,沉默不语。 红牡丹望向角丽谯,提议道:“要不要我帮你把她解决了?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角丽谯眉头微蹙:“不必,我自会处理。” “你想怎么办?” “先将他们关押起来,待李莲花解完毒,我自有计较。” 红牡丹瞥了角丽谯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玩味,似乎有好戏看。 她轻轻挥了挥手,几个红衣苗女便上前,将昏迷的几人带了下去。 第135章 擒王1 凤栖宫 红灯高挂,将整个宫殿映照得金碧辉煌,光芒四射。高耸的墙壁上,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而墙壁中央镶嵌的一颗巨大宝石,晶莹剔透,妖艳异常,仿佛能照亮世间每一个角落。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蓝衣苗女,步履匆匆地走进大殿,身后紧跟着数名教众。 苗女行至大殿中央,对着高台上层层低垂的纱帐,恭敬地禀报道:“禀大护法,左护法派人送来两人。” “不是吩咐过,她送来的人一律丢入蛇阵吗?”说话之人斜倚在一张精致宽大的床上,大半身子被纱帐遮掩,仅露出白皙的小腿和十个红色的脚趾。 “回大护法,”苗女微微一顿,神色间似乎有些激动,几乎迫不及待地回答,“但这次的两人实在非同凡响,一个气质清雅俊逸,一个青春年少、神采奕奕。依属下之见,不仅此次的其他男子无法与之相比,就连大护法的几位妃妾也难以企及!” 原来这位蓝衣苗女名叫阿朵亚,是蓝凤凰的心腹大将。在五毒教中,能让她如此卑躬屈膝的,自然是那位独揽大权的大护法蓝凤凰。而她口中的两名姿色出众的男子,正是前来擒拿蓝凤凰的李莲花与方多病,只是此刻二人为了行事方便,正假装昏迷。 那蓝凤凰听到阿朵亚口中所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这阿朵亚跟随她已有十几年,见过的男子不计其数,能得到她几句夸赞的,确实寥寥无几。 蓝凤凰摆了摆手,吩咐道:“带上来吧。” 阿朵亚得令,向身后的几人做了个手势,她身后的几名苗女便抬着两名男子拾级而上,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放置在纱帐内。 蓝凤凰斜倚在床头,只是随意地瞥了李莲花与方多病一眼,便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让跪在她身边伺候的两名涂脂抹粉的男子退下。 “姿容确实上乘。”语气中是掩饰不足的满意,随即她又转头看向立在下首的阿朵亚,问道,“可曾探查过底细?” 阿朵亚躬身回复道:“奴婢已探查过,那青衣男子名唤花静客,是个江湖游医,平日里靠采集药材为生。此次来此,是听闻咱们这奇里花异草众多,特来此寻访奇药。他还有一位妻子,同样容貌绝美,已经被送至右护法处。至于这位锦衣少年,是中州城的富商之子,游玩至此。” 蓝凤凰满意地点头,慵懒地问道:“可曾用过幻梦散?” “奴婢已经为他们用上了两倍的剂量。”阿朵亚回答道,“听说这两人会些拳脚功夫,所以奴婢特意加大了药量,确保他们能忘却前尘往事,沉醉在梦境之中。” 蓝凤凰这才让人将李莲花和方多病安置在床榻之上。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两人放好,便鱼贯而下,进而退出了大殿。蓝凤凰看着玉肤玉骨的李莲花,越看越喜欢,便俯身伸出手准备摸了摸他那张如玉般的俊脸。 然而,她刚刚弯下腰,李莲花便猛地睁开了眼睛。蓝凤凰大惊,紧接着便见一道寒光直奔她的脖颈而来,她迅速侧头躲过,接着又一股劲风袭来,一柄长剑直指她的面门。她忙足尖轻点地面,一个“飞燕转身”,便飞身退到了大殿内。 蓝凤凰站定身形,满脸阴鸷地盯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只见他们一人手持匕首,一人紧握长剑,均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蓝凤凰勃然大怒,声音阴森地问道:“是红牡丹派你们来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故作迷茫地说:“红牡丹?此人是谁?我不认识。” 蓝凤凰面露狐疑之色,连忙运气周身探查一番,却未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心中这才大半安定下来。若是红牡丹的手下,必定擅长用毒无疑。她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中带着一股寒意,冷冷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五仙教?” 李莲花故意环顾四周,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这里是五仙教?难道这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吗?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巫山神女?果然不同凡人。”李莲花识趣了咽下了后半截话,留给蓝凤凰自己去遐想。 那蓝凤凰直道李莲花是夸她姿容依丽,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但刚才看两人身手也绝非泛泛之辈,心下警觉,继续追问道:“你们是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我五仙教。”不过,语气上已不复刚才冷冽。 李莲花连忙摆手,无辜地说:“哦,姑娘,您误会了。我和夫人本是江湖游医,平时靠采些草药为生,听闻此处有仙人居住,想着此处定是人杰地灵,便想着来此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采些奇花异草。谁知我一觉醒来便看到一个人杵在我面前,我一时害怕只能本能地自卫了一下,没想到却冒犯了姑娘。刚才我睡眼朦胧,一时没看清,还以为是心怀不轨之人,多又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李莲花还躬身行了一个礼,似乎真的在为自己行为道歉。“姑娘,不知您贵姓,我怎会在此,你可曾看到我夫人?她是否安好?可否引我前去相见?” 接着,李莲花又啰啰嗦嗦地讲述了他们如何听闻此地的传说,如何历尽艰辛来到这里,如何担心找不到草药,现在又如何担心夫人的安危,希望蓝凤凰能帮他寻找夫人,以后定当涌泉相报等等。 见李莲花啰哩巴嗦、婆婆妈妈的样子,蓝凤凰不禁蹙眉,昏迷时明明龙章凤姿的,一身的贵气,怎么醒了后就变成婆婆妈妈的酸腐秀才模样。 蓝凤凰不耐烦地打断李莲花,将目光转向方多病,问道:“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 方多病见李莲花信口胡诌,怎会不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他也跟着胡扯道:“哦,本少爷听闻此处有什么巫山神女,这等无稽之谈本少爷自是不信,便亲自前来探查一二了。我和他一样,本少爷本在客栈中睡觉,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 接着他又学着李莲花的样子,把他家如何富裕,如何听了传说来到此地,又在这里遇到了哪些见闻,他如何不信这些传说等等啰哩巴嗦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还摆出一副阔少爷的架势,很是颐指气使地用剑指着蓝凤凰,大声质问:“快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是你把本少爷掠到此处的?到底有何企图。” 蓝凤凰眼睛微眯,眼中狐疑不定,不知这二人所说是真是假,为何“幻梦散”对他二人毫无作用。既然他们是红牡丹送来的人,那就不得不防。随即眼睛冷冷地扫过二人,威胁道:“说你们和红牡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要是乖乖说出你们的计划,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李莲花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之色,惶恐道:“哎呀,有话好好说嘛!怎么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红牡丹、白牡丹的。哎,这位小少爷,你认识吗?”他转向方多病,眨巴着眼睛问道。 方多病心领神会,傲娇地回答说:“什么牡丹、芍药的,本少爷不认识。喂,你这个丑八怪,为什么抓本少爷来此?识相的就快快放本少爷离开,否则,管你是神仙还是妖怪,本少爷定要拆了你的五仙教!” 蓝凤凰闻言,大怒。她自知姿容平平,确也曾有过换一张面容的想法,但那正是她深恶痛绝的何仙姑惯用的手段。对何仙姑,她满心厌恶与痛恨,以至于凡是何仙姑颁布的法令,她一概废止,凡是何仙姑所为,她都嗤之以鼻。 这些年,她全靠着研习画皮之术与采阳补阴之法,才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容貌上的不足。 此刻听到方多病骂她丑八怪,怎会不怒?她正欲运气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掌,却不料,刚一开始聚气,腹部便传来剧痛,竟半分功力都凝聚不起来。 她大惊失色,此刻方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毒。原来这二人啰啰嗦嗦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她毒发。她狠狠地瞪视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以为仅凭这点微不足道的毒素就能要了我的命吗?” 第136章 擒王2 蓝凤凰狠狠地瞪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以为仅凭这点微不足道的毒素就能要了我的命吗?” 李莲花嘴角带着淡笑,轻轻摆了摆手,“看来,大护法果真是不太聪明,我们可不想要你的命,不如,你再来猜猜我们想干什么?” 蓝凤凰闻言,心中又是怒气上涌,与此同时,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立刻明白,他们二人是在故意激怒她,她越是愤怒毒素蔓延的越快。此刻,她必须保持冷静,尽快将体内的毒素排出体外。 蓝凤凰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殿外高声呼喊了一声,然而等待了片刻,却不见有人进来,她心头不由得一惊。 李莲花转头对方多病微微一笑,说道:“我看这大护法不仅相貌丑陋,智商也堪忧。既然你我二人在此,左护法又怎会没有安排后招呢?” 蓝凤凰脸色微变,眼中全是阴鸷,嘴角勾起冷笑,阴沉地道:“是你们自己要找死的。” 她将手指放到唇边,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紧接着,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轰然响起,一群身着黑衣、体格魁梧的壮汉列队而来。各个体格精壮,身形看上去比正常人要高大上一倍。头上戴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盔,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 这群人虽目光空洞,动作惊人地一致,宛如被无形之线操纵的提线木偶。 李莲花与方多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知这可能是蓝凤凰的杀手锏。只听那蓝凤凰冷笑一声,再次将手指置于唇边,短促而尖锐的哨音响彻大殿,她对着那些“人偶”下令道:“去,把他们两个给我撕成碎片。” 那边人偶听到蓝凤凰的指令,眼睛瞬间变得精光闪闪,如同野兽般盯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发出低沉凶猛的嘶吼,随后便迅速向他们扑去。 见状,李莲花与方多病两人连忙拔剑迎敌。 “铛铛铛!”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连续不断,方多病忍不住咒骂:“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然刀枪不入?” 李莲花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蹙眉。这些人偶虽然外表看似笨拙,但动作却异常敏捷,施展的武功招式五花八门,甚至不乏中原武林中一些成名绝招。更为棘手的是,这些人全身均如头颅般,覆盖着坚固的玄铁,刀枪不入,使得任何攻击都如泥牛入海,根本无从下手。 而李莲花无法使用内力,只能依靠身法和精湛的剑法来规避一次次的致命一击。 蓝凤凰见两人被人偶围攻,只能被动应战,心中冷笑,随即盘膝坐下,开始运功逼毒,她要尽快将毒素逼出体内,恢复功力。 方多病知李莲花不能动用内力,便尽量将人偶往自己身边引。这些人偶武功虽算不上有多高强,但他们刀枪不入,根本杀不死,却让方多病倍感头疼。他使出一招多愁剑法,暂时将一波人偶击退,刚喘了一口气,另一波人偶又接踵而至。 他无奈地朝着李莲花大喊:“李莲花,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不知道疲倦?你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杀死,也被活活累死了!” 李莲花也是一筹莫展,这些人偶全身被玄铁包裹,仅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毫无破绽可言。他一边躲避着人偶的攻击,一边思索破解之法。心道,既然无法在人偶身上找到突破口,那就只能从蓝凤凰这里寻找解决办法了。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正在运功逼毒的蓝凤凰,突然见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心知她精通毒术,很快就能清除体内的毒素,恢复功力,到那时恐怕更难对付了,现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将徒增多番麻烦。 这些人偶完全没有自我意识,显然是被蓝凤凰用蛊术控制。他们刀枪不入,极为棘手,万一这些人偶有一天失去控制,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蓝凤凰必然留有后手。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地上的鲜血,猛然间想起角丽谯曾告诉他,这苗疆的蛊术与南胤的痋术有很多相似之处,均是以血饲养。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了那只被他用血杀死的“业火痋”。 血? 对,血,蓝凤凰的血也许对这些人偶有克制作用。 李莲花一边用剑抵挡着人偶的攻击,一边缓缓向蓝凤凰靠近。此时,蓝凤凰已经吐出一口毒血,排出部分毒性,她凝聚起一些内力,急忙站起身,准备逃离大殿去找援兵。 李莲花见蓝凤凰要逃走,忙对着刚刚步入大殿的笛飞声喊道:“笛飞声,拦住她。” 笛飞声闻言,立刻抽出大刀,刀光一闪,已将刀刃架在了蓝凤凰的颈侧处。 “取些她的血来。”李莲花紧接着大声吩咐道。 闻言,蓝凤凰脸色陡然大变,扬手便向笛飞声攻去。笛飞声警觉,轻巧地避开了她释放的毒虫,随后隔空一掌,直接将蓝凤凰拍到后面的石柱上。这一掌,笛飞声用了五成的功力,只拍的蓝凤凰口吐鲜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她擅长用毒,不要近她身,封住她的穴道。”李莲花对着笛飞声嘱咐道。 笛飞声心领神会,从身上摸出几枚碎银子,手指一弹,劲力透指而出,便封住她身上几处要穴,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快去取血。”李莲花再次吩咐道。 笛飞声抬眸看了眼殿中情形,略微一思索,便明白李莲花的用意。他走到旁边的桌边,拿起一个酒壶,刀刃在蓝凤凰的手臂上划过,接了半壶血出来。 他高声对着方多病与李莲花说道:“闪开。”随即,足下轻点,身子升到半空,将半壶鲜血尽数洒向那些人偶。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人偶一接触到鲜血,瞬间便失去了生气,死挺挺的向后倒去。 见所有人偶都已倒下,方多病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剑势,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些人偶已毫无生命迹象,显然已死去多时。他转头对李莲花说道:“这蛊术是不是也和你们南胤有关系?怎么都是用血来破除?” 李莲花不可知否,轻声道:“他们都地处南疆,也许有些共通之处。” 方多病又仔细检查了人偶身上的玄铁,发现玄铁竟与皮肤紧密相连,似乎已经融为一体,想必是将玄铁以高温覆于人身,使人的皮肤与玄铁在高温下融合所致。他不禁想到,这些人必然是在制作人偶时,被折磨致死,为了制造出这种杀人机器,蓝凤凰竟使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方多病不禁不寒而栗,心中对五毒教的女子又多了一份惧意。 李莲花心中也是嘘唏,心道,看这些人偶的身手,不乏武林高手,却被五毒教诱骗至此,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他在中暗自感叹了一番,终是挂念着角丽谯,便不再多留,收长剑,准备去寻角丽谯。 直到此时,方多病才看清李莲花手中的佩剑,险些被剑柄上的宝石晃瞎了眼。他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何处得的剑?如此的招摇,可不像你的风格。”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微微一笑,“是阿谯送给我的。” 方多病撇了撇嘴,“确实是她的风格,张扬至极。你这剑有名字吗?” “侠骨柔情剑。” 方多病望着已经飘远的李莲花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地晃了晃脑袋,转向笛飞声问道:“他说这剑叫什么名字?” 笛飞声瞥了方多病一眼,也不搭话,伸手拎起蓝凤凰,身形一闪,也飞出了凤栖宫,只留下方多病一个人在风中石化。 侠骨柔情剑? 这李莲花,确实……够招摇! 第137章 解毒之法1 五毒教的这次政变进行得异常顺利。那日,李莲花三人擒住蓝凤凰,将其转交于红牡丹,不过短短五日,红牡丹便彻底肃清了教内蓝凤凰一党的残余势力,顺顺利利地掌握了教中的大权。 对蓝凤凰一党的罪状及惩处,教内从大长老到教主,再到所有教内弟子,竟无人提出异议。这让角丽谯几人对红牡丹的手段不得不刮目相看。 五毒教经此大变,政权交替,难免产生一些纷争与摩擦。红牡丹教务缠身,无暇顾及角丽谯等人,于是便命人妥善安排他们的食宿,让他们在教内暂住,待她忙完教务后,再与众人商议为李莲花解毒之事。 这日,几人正在院中用餐,一蓝衣男子领着几名苗女从院外而来。那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清隽,一身儒生装扮,显得温文尔雅。他身后的苗女手中均捧着瓶瓶罐罐,透过透明的容器还能看到一些形态可怖的虫子,有的还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气味。 他在距几人大约两丈远的地方站定,躬身行礼,态度谦逊而不失尊严,轻声说道:“李夫人,在下奉红护法之命,前来采集些李先生的血液,好进行研医用药。” 角丽谯皱眉,面露不悦:“行事还是如此的讨厌,没看见我们正在用饭吗?” 那蓝衣男子并未因为角丽谯的不悦有任何的惊慌,只是温和一笑,微微欠身,说道:“在下,会在一旁等候,直至几位贵客用餐完毕再行取血之事。” 角丽谯瞥了那蓝衣男子一眼,讥讽道:“你的主子可真小气。” 那蓝衣男子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搭话,便与身后的几名苗女一同侍立于旁,静静地等待着几人用饭。 角丽谯微微蹙眉,心知这是红牡丹故意刁来整治她呢,倒也不在意。只是有这刺鼻的气味在旁,这饭确是不能好好用了。 他们几人在五毒教已逗留了半月有余,却始终未见红牡丹安排为李莲花解毒之事,角丽谯等的有些不耐。今日一早,便命人传话于红牡丹,话语中不免有些不客气。想来是这红牡丹心胸狭窄,所以才安排这一出,故意恶心她。 李莲花见状,侧目看了那蓝衣男子一眼,见他面上挂着淡笑,见自己看他,便对着自己微微颔首,依旧泰然自若地静立一旁,完全没有被呵斥与冷落的尴尬,一身的君子气度。 其实,这五毒教是个女子为尊、男子为卑的教派。与中原男子可纳三妻四妾相似,在五毒教内,无论教主还是教众,只要有足够的能力,都可以豢养男宠,甚至她们还以豢养男宠的数量来彰显自己的实力。像蓝凤凰、蓝梦蝶,男宠众多,满院子的壮男美男,其场面之盛,堪比皇家的三宫六院。 至于红牡丹,虽然不像蓝凤凰、蓝梦蝶那般放纵,但也未能免俗。李莲花最初在红牡丹的私院中见到这位蓝衣男子的,当时他正与红牡丹的众多男宠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红牡丹众多男宠中的一员。 后来,李莲花又陆陆续续与他有过几次交集,才逐渐了解到他智谋过人、善于决断,深受红牡丹的倚重。同时,五毒教的教众对他也甚是敬重,他本姓崔,大家都尊称他为崔先生。在五毒教这个将男子视为玩物的教派中,他能获得众人的敬重,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崔先生等几人用完饭,便安排几名苗女帮李莲花采血。然而,一连试了三只蛊虫,在接触李莲花的血液,不多会便纷纷中毒身亡。方多病见此,心中不免焦急起来,连蛊虫都被毒死了,李莲花的毒到底能不能解,他心中越发没底。 见状,崔先生脸上也不免有些变色,他低头思索片刻,转而对着角丽谯颇为恭敬地说道:“李夫人,这些蛊虫乃是红护法精心培育多年的医蛊,若今日全部命丧于此,想必护法定会心情郁郁,恐对李先生解毒之事多有不利。” 角丽谯闻言,抬头瞥了崔先生一眼,知他已识破自己想挫一挫红牡丹锐气的意图,便轻轻一笑,说道:“我也未曾料到,这些蛊虫竟连这点毒性都承受不住。” 崔先生脸上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李先生所中之毒非同小可,绝非普通蛊虫所能抵挡。李夫人您御蛊制毒皆为一绝,想必早已有所准备吧?” 角丽谯不置可否,转身回屋取出一黑一红的两只陶罐。她先从黑色陶罐中取出一只黑色的蛊虫,放置于李莲花手臂上,待其吸足血液后,又取下放回黑色的陶罐中。接着,她又从红色陶罐中取出一种红色的蛊虫,放在自己手臂,也同样取了血后又放回陶罐。她将两个陶罐封好,一并交于崔先生,说道:“我的血对他的毒有克制作用,有结果了,让红牡丹亲自来找我。” 崔先生点头应允,示意身后的苗女将陶罐收好,微微躬身行礼后才离开小院。 直至三日后,红牡丹才来寻众人,告知解毒之法。 当闻及红牡丹告知解毒之法乃为与角丽谯实施换血之术时,尽管李莲花心中已有所准备,仍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不可。” 虽然,这几日,他从五毒教教众口中得知,换血大法乃教中秘传,仅少数人精通,但也却曾多次于危难之中救人性命,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凶险。但他始终记得苏小慵与关河梦告知他的话,这换血大法是个邪术,且前又有角丽谯离他而去的梦境,加之他对红牡丹与五毒教始终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坚决不允。 红牡丹转而对角丽谯轻轻摆手,笑言:“是他不配合,不是我不守约。” 角丽谯对李莲花的反应似乎早有所料,并未理会李莲花,而是转向红牡丹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此言一出,不仅方多病面露忧色,就连笛飞声也微微皱了皱眉。 角丽谯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答案,而是执着地盯着红牡丹追问:“我要听实话。” 红牡丹沉思片刻,认真回答:“最多六成。” “若是加上五龙丹呢?” 红牡丹闻言,盯着角丽谯嗤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之人退下,讥笑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还嫌触犯的教规不够多吗?毒杀教主,窃取七星海棠,哪一项罪名都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现在还打起了圣药的主意。” 原来,这五龙丹是五毒教的解毒圣药,其药方是由百年前五毒教第一任教主集结众多用毒高手研制而成,采用百余种珍稀花草炼制而成,据称该药能解百毒,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然而,由于炼制所需的药材均极为罕见,近百年来,尽全教之力,仅炼成两颗。五毒教中规定,唯有教主和对本教有重大贡献者,才有权使用该药。 十几年前,何仙姑不顾教中众人反对,曾私自取用了一颗救治她的情人,也因此种下教众离心的祸根。当年何仙姑遇袭,被发现时已生命垂危,教中以蓝凤凰为首的众人,曾因她当初擅自使用圣药为由,对大长老决定圣药再次使用圣药救治何仙姑一事多加阻挠,进而导致何仙姑的来不及施救而亡。 目前教中只剩一颗圣药,角丽谯竟然打起了它的主意,红牡丹刚刚掌管教务,时局尚不稳定,现在擅自取用圣药医治教外之人,难免会引起教众不满,思及此红牡丹难免心生不悦。 角丽谯对红牡丹的反应早有预见,出言激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难道你想背信弃义吗?” 红牡丹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笑道:“我当初只说会尽力而为,同意用换血大法为你们二人医治已经是仁至义尽,现下你让我赔上圣药,这代价未必太大了些。” 角丽谯闻言,也不着急,反而盈盈一笑,问道:“如果我用神木王鼎交换呢?” 第138章 解毒之法2 角丽谯闻言,也不着急,反而盈盈一笑,问道:“如果我用神木王鼎交换呢?” 红牡丹闻言,面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转而侧首凝望角丽谯,良久,方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你这个女人,着实可恶至极,当年你究竟从教中窃取了多少珍宝?” 原来,这神木王鼎乃是五毒教的五大至宝之一,此鼎天生携带一股特异气息。只需在鼎内燃起香料,片刻之间便能诱引各种毒虫前来。五毒教众人向来与毒虫为伴,谁的毒虫毒性越强,便意味着其毒术越高超。因此,这神木王鼎自然成为了五毒教中人人渴望拥有的宝物。只不过,历年来此鼎一直作为教中的圣物,代代相传于教主之手,,其他教众只有艳羡的份。 此鼎当年随着何仙姑丧命也下落不明,教中众人多年来一直寻找此鼎的下落。没想到却被角丽谯给盗了去。 角丽谯轻轻一笑,好整以暇地回道:“这就不劳红护法操心了,你只需要考虑这个筹码分量够不够即可。” 红牡丹斜眼打量了角丽谯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不会又想故技重施,空手套白狼吧?我记得当年我可是亲自搜过你的身,你身上哪有什么宝物。” 当年,她可是命人对角丽谯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确定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与教内相关的东西后,才允许她离开的。待角丽谯走后,她更是派人暗中跟踪,见她一路行至中原,并且毫无折返的意思,便断定她身上已无任何秘密可言。料想她应对五毒教恐惧之极,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踏足此地。 角丽谯像看白痴般看了红牡丹一眼,说道:“难道你亡命天涯时,会傻到把宝物随身携带?此等圣物,我自然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妥善藏匿起来了喽。” 红牡丹心中狐疑,追问道:“你是如何得到神木王鼎的?” “不是告诉你了吗?当初我身中五毒掌,身体疼痛难忍。当时便想着,此掌为何仙姑所创,兴许她会有解药,便在五仙殿内四处寻找解药。无意间触动了机关,进入了何仙姑的密室,那神木王鼎就摆在七星海棠旁边,我服用了七星海棠解了毒,顺手就把这神木王鼎给带出来了。” “你在何仙姑的密室中,除了神木王鼎,可曾还见过其他物品?” 角丽谯心领神会,轻轻摇头,诚恳地说道:“当年我犯下重罪,解毒之后一心只想逃离教中,哪有心思在密室中逗留,神木王鼎只是我顺手取得的。” 红牡丹狐疑地注视了她许久,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伪装,稍作思考后说道:“动用圣药,兹事体大,我不能私自做主,须向大长老和教主禀明,让她二人定夺。” 角丽谯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不显,端起茶杯向红牡丹扬了扬,说道:“有你红护法在中斡旋,我自是放心。” 红牡丹怎会不知角丽谯心中所想,但她也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是凝重的神色,说道:“我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教中一些政务定夺还是以何仙儿为主。” 角丽谯也不再步步紧逼,转而问道:“你还没回答我,若是有五龙丹相助,你有几成把握?” 红牡丹低头沉吟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李莲花,缓缓说道:“你们二人均身中奇毒,他之所以能够存活至今,全赖他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功法护体。” 接着,她又将视线移向角丽谯,继续说道:“而你,本就身中诸多毒素,后又中了五毒掌与七星海棠之毒。这些毒素相加,并不没有以毒攻毒,相互抵消了彼此的毒素,反而融合成了更为凶猛的天下奇毒。我不知你体质有何特殊,为何诸多毒素加身,却还能安然无恙。” 闻言,李莲花心中一凛,不由得眉头紧蹙,又听红牡丹续话道:“你们二人身上的毒素,我已用七星海棠等多种奇药试过,均不能解除。而将你二人的血液相容时,毒素倒是减轻了些。我已经试验过几次,你们血液如果按照不同比例相容,毒素残留的比例也不同。所以,现在我需要的是找到这个能将你们身上毒素降到最低的最佳比例。” 红牡丹说道此,又稍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这五龙丹据传能解百毒,但我们从并未亲自试验过,是否能将你们身上毒素有效,我也不得而知。如果能将你们身上毒素降至最低,再服用五龙丹相助,清除余毒的可能性会大些。” 角丽谯眉头轻轻皱了皱,问道:“所以,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红牡丹望了角丽谯一眼,叹道:“治病救人,本就没有十成十的事情,我只能说有五龙丹相助,你们解毒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此间,李莲花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听完红牡丹所言,沉默了一瞬后问道:“据护法所言,阿谯如今诸多毒素加身,对她可有妨害?” 红牡丹面露难色,稍后再次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方才已提及,或许是她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又或是她天生好命,有神灵庇佑,命不该绝,鬼才知道她为何安然无恙。至于将来是否会突发变故,毒发丧命,我就不得而知了。” 角丽谯闻言,心下好笑,说道:“我是否百毒不侵,你难道不知吗?我当时初入五毒教是,因不谙毒术,不知吃了多少毒药、毒虫的亏。当晚我中了何仙姑的五毒掌,更是毒发生不如死,后来服下七星海棠才得以解毒。” 红牡丹反驳道:“我早就试过了,七星海棠对你们二人的毒素虽然有点作用,但是收效甚微,根本解不了你们二人身上毒素。” 角丽谯唇边勾起一抹轻笑,带着几分戏谑说道:“那可能是你培育的七星海棠远没有何仙姑的厉害,可能是个残次品。” 红牡丹轻嗤一声,摊摊手回敬道:“那我只能说,你这人讨厌的很,连阎王爷也不想收你。” 闻言,角丽谯也不过多与红牡丹做口舌之争,只是在心中暗自寻思,自己身上之毒,若非七星海棠之功,究竟是何原因让她在剧毒侵体之下仍能安然无恙?她回想当夜,确信除了七星海棠外,并未服用其他解药。一番沉吟,仍无解,索性不再深究。 她转向红牡丹,头笑眯眯地说道:“那就麻烦红护法去问问你的教主和大长老,是否愿意割爱赠予五龙丹。另外,也请红护法仔细斟酌一番,是五龙丹更为紧要,还是那独一无二的神木王鼎更为重要?” 红牡丹闻言,脸上神色没变,却在心中暗自衡量道,“神木王鼎天下仅此一件,乃教中圣物,对炼毒修炼毒术大有裨益。至于五龙丹,虽炼制不易,但若多派教众搜寻药材,假以时日,重新炼制亦非难事。” 想到此结,心中便有的决断,笑着对角丽谯说道:“你这一脸矫揉造作的假笑,太过虚伪,还是留给别人吧,本姑娘不吃这一套。不过呢,既然答应会竭尽全力为他解毒,自当全力以赴。” 言毕,便站起离开了小院。 待红牡丹离去,笛飞声与方多病两人也知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有话要说,便也识趣地各自回了房间。 角丽谯见李莲花满脸的担忧和不赞同,便伸手牵着他的手,柔声道: “不论缘由何在,如今你我血液相融便能解除彼此体内毒素,那便再好不过。你无需担心,换血大法已在五毒教传承百年,救治教众无数。况且,红家百年来一直致力钻研医毒之术,五毒教中众多中毒的教众都是由她们医治,可以说他她们的医术是在百年的实践中不断积累而形成的,全是真知灼。红牡丹在医毒上更是得到红姑姑的真传,教中因炼毒而中毒者,皆由她救治而活,要不她也不会在教中威望如此之重。也是因此,蓝凤凰才会对她多加容忍,有她在,再加上五龙丹,你我定能无恙。” 此事听起来似乎颇为合理,但是李莲花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待要说些什么,却被角丽谯打断道:“更何况,即便失败了又能如何?你我不是早已约定,生死与共的吗?” 李莲花闻言,心中微微一震,望着角丽谯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里面满是对他的情意。知依她至情至性的性子,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相随而去。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豁然开朗,他们二人本已经历过生死大劫,现在岁月本就是二人偷来的岁月。 此生能与她相知相爱,他已心满意足。是他自己太过贪恋了,如果上天真的要收走这份幸福,那他们就生死相依,此生也无憾了。 李莲花轻地将角丽谯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温柔地低语:“好,咱们此生生死与共。” 第139章 议定 五仙殿 红牡丹站在殿内回禀完毕,大殿内众人顿时便开始骚动一片,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待大殿内众人喧嚣声渐息,她向身旁的心腹暗暗使了个眼色,不料,还不待心腹有所行动,坐在上首的大长老却先发了话。 只见大长老用手抚摸着手中龙头拐杖的纹路,缓缓问道:“你刚才说,那金阿九明明剧毒加身,却能百毒不侵?” 红牡丹忙恭敬地低首答道:“是。” 大长老沉默了一瞬,又问道:“那李莲花是南胤萱公主的后裔?” 红牡丹一愣,思绪飞转,心念电转间便想通其间关节,忙道:“是,据属下探查到的消息,李莲花乃南胤萱公主与大熙玑芳王之后。他曾在两年前的大熙之乱中诛灭叛贼单孤刀,更用自身鲜血杀死南胤至宝业火痋,应是南胤萱公主后人无疑。” 原来,五毒教在南疆势力庞大,可以说称霸一方,历来教主行事,向来对南疆诸族多有打压,稍有不如意便使用残酷手段惩治,但是唯独对南胤遗民多加照拂。因此,红牡丹推测,五毒教与南胤之间必有渊源,故她特意如此着重陈述,希望能以此赢得大长老心意松动。 大长老眼神微敛,沉默一瞬并未接话。 红牡丹暗自揣测着大长老的心思,低头寻思一番,复又开口道:“不仅这李莲花是南胤萱公主之后,就连金阿九亦是南胤皇族的血脉,说来此二人都是南胤皇室血脉。” 闻言,大长老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猛地一睁,精光闪闪,向来四平八稳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急切,“金阿九也是南胤皇族之后?!” 红牡丹不知大长老为何突然如此,低声道:“是。” “你可知她具体是哪位皇室成员的后人?” 红牡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仍是如实回答:“她是南胤太子之后。” 坐在主位的何仙儿,见状亦是满心困惑,忙转头问道:“阿婆,可是有何问题?” 正在怔神的大长老闻言,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淡漠的态度,平静地说道:“哦,只是猛然间听闻南胤皇族尚有血脉留存,一时有些惊讶。”说完,她略微思索了片刻,又对着何仙儿继续说道:“仙儿,咱们五仙教先祖与南胤颇有些渊源。既然这两人身为南胤皇族之后,且又在诛灭蓝凤凰一战中立了大功,这五龙丹倒是可以给他们用上一用。” 何仙儿不由得蹙眉,辩白道:“阿婆,这五龙丹可是咱们神教的圣药,仅存此一颗,怎可轻易赠予毫不相干之人?” 何仙儿此言一出,教中其他人也随声附和,一时间,大殿内再次喧嚣起来,争论四起。 红牡丹见状,适时出声说道:“这五龙丹的药方,属下多年来一直潜心钻研,发现其中一些难以寻觅的珍稀药材,其实可以用其他具有相似功效的药材来替代。虽然改动后的药方在解毒上可能稍逊于原方,但仍能发挥出五龙丹八九成的解毒药效。但,改良后的药方却在温养身体上却有奇效,服之不仅能解毒而且能让人强身健体。属下已命人做出几颗,可命人试之。” 言毕,红牡丹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站在台阶前的侍女,让其呈于何仙儿与大长老观阅。 殿中众人听到红牡丹的这番话,心中均是大喜。她们对红门的医术及红牡丹的为人是深有了解的,既然红牡丹如此说,那么她呈上的丹药必定非同凡响。那五龙丹虽然珍贵,但向来只供教主使用,其他人是很难有机会得到的。而据红牡丹刚才所言,这丹药定能大量炼制,教内一众人等均可大大受益,不免心中都有些蠢蠢欲动。 殿中众人暗自思索,明显可以看出大长老和红牡丹都有意赠药。虽然她们不清楚为何这两人对金阿九和李莲花如此友善,但考虑到红牡丹如今在教中的地位权势如日中天,也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她如今愿意将自己精心炼制的奇药拿出来分享,就更没有反对的必要了。 红牡丹见何仙儿只是盯着锦盒看,神色凝重,想是她还在犹豫,便又继续道:“这五龙丹之所以百年来仅炼制出两颗,主要是因为其中几味珍贵药材需十几年方能成熟。如今距离上次炼制五龙丹已过去数十年,想必那奇药也均已长成。只要我们多派遣教众去寻访,想必炼制这五龙丹也是指日可待。” 那何仙儿见殿中众人均是静默肃立,不再出反对之声。而是均将目光聚焦在她手中的丹药上,心知这些人恐怕已经倒向红牡丹了。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转头望向大长老,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问道:“阿婆,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仙儿听阿婆的。” 大长老握紧手中的拐杖,沉默片刻说道:“虽说这二人与我们神教有些渊源,但是五龙丹毕竟是我教圣物,岂能轻易赠予外人?那金阿九早已破教而出,已不是我神教之人,她既然前来求医,那便按照教中规矩办吧。” 闻言,红牡丹心头不由得一紧,暗道:若按规矩办,岂不是要启动五毒阵?正暗自思量该如何安排能让角丽谯轻松过关,只听到何仙儿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阿婆,金阿九十几年前就曾闯过五毒阵,这阵对她来说恐怕……” 大长老摆了摆手,打断了何仙儿的话,沉声道:“她若真能再次闯过五毒阵,如此奇才,赠予五龙丹倒也名正言顺。” 何仙儿脸色微变,大长老既已发话,她即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暂时按下。她不着地痕迹地扫了红牡丹一眼,眼中全是怨毒。 随即,大长老又对身后的一个老者吩咐道:“阿兰,你去准备下,我要亲自督阵。” 红牡丹心中一沉,由大长老亲自督阵,这个阵实在难闯。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从五仙殿出来后,便直奔角丽谯的小院。 红牡丹见角丽谯听完事情始末后,面上竟然毫无波澜,不由得急道:“你莫要太过自信,当年你能走出五毒阵,那是因为蓝凤凰故意为之。如今由大长老亲自布阵,必定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角丽谯端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一口,嘴角挂着淡笑,问道:“不知,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多些,还是担心我若无法破阵,你无法得到神木王鼎多些?” 被角丽谯一语道破心思,红牡丹却无丝毫尴尬,接道:“不论何种缘由,我是真心不愿见你命丧五毒阵。布阵之人全是大长老的人,这次我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角丽谯轻笑,说道:“你不是曾说,我们二人已近乎百毒不侵了吗?” 红牡丹皱眉,反驳道:“我从未如此断言,我只是试过多种毒药,对你二人效果有限。五毒阵中毒虫毒草密布,我可无法保证你们二人接触了某种毒药,进而毒发身亡。” 稍作停顿,她又继续道:“我奉劝你一句,你要好好想清楚。如今你们体内毒性已被抑制,若此刻离去,或许能安然度过余生。如果强行闯这五毒阵,或许死得会更快。” 角丽谯知她这句话确实带着几分真心,心中不由得一暖,面上也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我知你是好意,不过,我角丽谯从不信命,我喜欢自己主宰未来。既然已经知晓我们二人身上之毒是个隐患,我定是要想法将其根除。” 她眼神坚定,语气果决,“这阵,我既然可以破第一次,便能破它第二次。” 见角丽谯意志坚决,红牡丹便不再劝阻,简单交代了五毒阵近年来的变化后,便转身而去。 第140章 破阵1 得知角丽谯与李莲花要闯五毒阵,方多病抢先一步喊道,他也要加入,助二人一臂之力。 闻言,角丽谯轻轻地嗤笑一声,斜眼扫了方多病一眼。 方多病自是知道角丽谯的意思,自己肉体凡胎,没有他二人身上那能抵御毒虫毒药的奇毒,若是进去多半会成为两人的累赘。可叹自己一身武艺,在这五毒教内却毫无用处,那些毒虫毒药他是一个也对付不了。此刻,他竟然有种荒诞的错觉,原来身中剧毒也是一种优势。 李莲花见方多病神情郁郁,情绪低落,知他心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宝,我们在阵内无法兼顾外面情况,麻烦你和笛飞声在外要多加留意,帮我们二人看顾下。” 方多病明白李莲花是在宽慰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算是答应。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笛飞声突然起身回屋,转瞬即回,手中拿着一件莹白的衣衫,正是那件闻名于世的赢珠甲。他抬手递给李莲花,说道:“防身。”(此处采用了书中的设定,剧中的赢珠甲只是一个小小的一片,而书中赢珠甲却是一件防身护体的衣服。) 原来,李莲花离开后,笛飞声在莲花楼中寻得这赢珠甲,想着如此贵重之物放在李莲花那小破楼里,实在太过凶险,便将其带回了金鸳盟。后来,得知李莲花在南疆的消息,便随身带在了身上,想着见到他之后好交于他,以便他防身。只是没想到,几人见面后生出诸多事端,这赢珠甲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交予他。 李莲花笑着接过,感激道:“多谢老笛。”随后转交给角丽谯,却遭到她的冷言拒绝:“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闻言,李莲花与笛飞声眉头均是一皱。 李莲花怎会不明白,角丽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想让自己穿上这件赢珠甲。他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心知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实难改变,不禁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心中思量着该如何说服她才好。 方多病早在笛飞声拿出赢珠甲时便急急地跑回了屋。片刻之后,他便从屋内走出,手中紧握着一件淡黄色的物件。他走至两人面前,有些忸怩地说道:“这是我让人用黄金和千年藤枝打造的护甲,虽然无法像赢珠甲那样抵御外界攻击、化解力量,但防毒、防刀枪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来,当日在听雨阁中,他亲眼目睹角丽谯饲养的各种毒虫,心中惊骇万分,随即便飞鸽传书回天机山庄,让何晓慧做一些能够防御毒虫啃咬的护甲。传信过去月余,终于在几日前收到这件护甲,他本想让何晓慧多做几件,但无奈这护甲所需材质极为罕见,即便是穷尽天机山庄之力,也仅仅勉强制成了这一件,那还能做出第二件。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再加上五毒教的一战,他自觉四人一体,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现在这护甲只此一件,该如何分却是让他犯了难。他这五毒教的人与物实在是害怕的紧,几乎是没经过多少犹豫,便将这件护甲偷偷穿在了自己身上,但是他心中始终觉着这件事他做的有些不光明磊落。 此刻,他将护甲拿出,未免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实在是做了一件极为不光彩之事,所以说起话来未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其他三人,自然是不知方多病的小心思,只是在心中暗自赞叹,这天机山庄果然名不虚传,防身的宝物利器真是应有尽有。回想起上次诛灭蓝凤凰一战中,角丽谯使用的连珠发的剑弩,也是天机山庄之物。那剑弩不仅小巧精致,带在手腕上宛若无物,而且杀伤力极强,小小的机弩竟然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杀伤力,足见机括设计之精妙。 李莲花微笑着接过护甲,发觉上面还带着些温热,知定是方多病刚从自己身上脱下后匆忙拿来的。他深知方多病对这五毒教的毒物害怕的紧,全因自己他才在此盘桓,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动与歉疚,暗道,要尽快将此间事了,早日离开此地,免得他日日惊慌。 李莲花将两件护甲收好,见角丽谯并未出声反对,心下稍宽。四人又一同商讨了下破阵之法,便各自回屋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入阵破敌。 五毒阵,设在五毒教内的一片密林中,其中密布毒虫毒草。 中原武林的阵法均是以人为阵,布阵之人需要彼此心意相通,互为策应,做到阵人合一,从而达到歼敌致胜的目的。而五毒阵则是以毒虫毒草为阵,中原武林之人大多闻毒虫毒药色变,只因这些毒虫毒药,哪怕只是沾染分毫便能令人命丧黄泉。所幸,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早已身负剧毒,寻常毒物已难以撼动其性命,加之他们一人身披赢珠甲,一人身着黄金甲,一时也不怕虫豸啃咬。 五毒阵是由五行八卦阵演变而来,蕴含五行相生相克之奥义。布阵者需要驱使各类虫豸,分列于五个特定的方位,各方位之毒物需彼此配合,协同作战,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尽显其强大威力。因各个毒物之间存在天然克制关系,一旦方位布置有误,很可能会引发它们之间的自相残杀。这就要求布阵之人不仅要精通五行八卦之原理,同时要具有高超的御虫技艺。 艳阳高悬,照耀着密林边缘的露台,方多病在一旁等的有些心焦,不时地抬头望向炽热的太阳,期盼着传信的苗女能快快带来林中的消息。 “报。”一名苗女疾步而至,于台阶之下单膝跪地,语气急切:“禀告大长老、教主,金阿九与李莲花二人已突破百草阵,现在正往东南方向而去。” 闻此,周围人纷纷低声议论,大长老也是微微一怔,眼眸半眯,问道:“他们是如何破解此阵的?” 这百草阵中的毒虫毒草均是中等毒物,却巧妙融合奇门遁甲之术。以金阿九和李莲花的本事,破阵并非难事,但大长老未曾料到,他们竟能如此迅速地破阵而出。 那苗女低头沉思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随后缓缓说道:“他们二人……将百草阵中的毒物全都杀了。” 此言一出,露台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何仙儿更是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全都杀死了?” 那苗女起初也是不信,但是这却是她亲眼所见,只得硬着头皮道:“是,百草枯萎,毒虫横尸一片。” 这时,露台上的人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怎么全给杀死了?” “这百草阵,虽说名为百草,实则其中毒虫毒草种类繁多,不下千种,毒性虽非至极,但每种都有其独特之处。他们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这些毒物全部杀死?” “莫非他们施展了什么妖法不成?” …… 红牡丹心中叹气,她自是知道,他们二人一定是用了自己的血,他们体内所含的毒素,已令普通毒物难以抵挡。难怪昨日她费尽唇舌向角丽谯详解五毒阵的规则,而对方却心不在焉,原来她早就想好了破阵之法,只是这破阵之法也太过暴力。她不禁又为那些无辜丧命的毒虫毒草默哀,即便是中等毒物,也是教中多年精心培育出来的,这下全没了。 她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盘算,这五毒阵中毒物繁多,难道此二人都要用此法破阵,那得消耗多少血? 大长老举起龙头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四周的嘈杂声立刻平息。只听大长老轻哼一声,对台下的苗女下令:“传令下去,布下千花阵。” 闻言,方多病急道:“哎,你们怎么不讲武德,他们明明已经破阵,为何还要再布新阵?” 刚刚得知两人破阵的消息,方多病心中还暗自庆幸,以为他们即将成功,没想到百草之后还有千花,照此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尽头,不由得焦急的出言反驳。 那大长老连眼皮都没抬下,对方多病的言论恍若未闻,只是朝台下挥了挥手,那苗女便领命匆匆离去。 红牡丹见方多病急得满脸通红,生怕他惹出事非,便用眼神示意他回到座位上,低声劝道:“五毒阵指的便是那片密林,只要能成功走出那片林子,便算成功。只要人在林中,我们便有权根据需要随意布阵。” 方多病大急,“这么说,只要你们林中有毒物,就可以一直布阵了?这也太不公平!” 红牡丹闻言轻笑,这位小少爷太过天真,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这世道向来是谁掌握主动权,公平便在谁的手中。 红牡丹又将目光转向一脸冷冽的笛飞声,倾身轻声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笛飞声皱了皱眉,微微侧身,与她拉开些许距离,回道:“我相信他们。” 红牡丹嗤笑,坐直身子,眉梢轻挑,嘴角微勾,带着点玩味地问道:“那你是相信李莲花呢,还是相信角丽谯?是担心李莲花多些呢?还是担心角丽谯多些?” 笛飞声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崔先生,答非所问地回道:“崔先生。” 红牡丹闻言,脸色微变,轻哼一声,敛起脸上的笑容,转目看向前方的密林。 第142章 破阵2 \"报——!金阿九两人已突破千花阵!\" 报信之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切,尚未及露台前,便已高声疾呼。 露台上又开始喧嚣起来,大长老方才下令布下千花阵,未及一刻,竟已告破? 也就是说这阵甫一布成,便被轻易瓦解了! 坐在露台上的,皆是五毒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她们深知千花阵依据五行生克原理而布,阵中所植花木,乃五毒教数代人呕心沥血培育的毒物。人若置身阵中,便会如坠入浓云密雾,心念浮动,五官失灵。贪、嗔、色、痴各种欲念便会趁虚而入,幻化出种种幻象,形成难以逾越的心魔,影响人的心智。 自该阵问世以来,能全身而退者屈指可数,就算能成功从阵中走出,也必九死一生,损伤惨重。而此刻,这两人竟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破阵而出,实属前所未见的奇迹。 露台上的众人开始显得心神不定,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 大长老也轻皱眉头,犀利的目光看向阶下神色惶恐的苗女,问道:“这次,他们是用何法破的阵?” 那传信苗女显然是有些惊疑不定,急急地道:“他们……他们把千花阵给炸了。” 此言一出,露台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连呼吸声都仿佛能清晰可闻。静默一瞬,众人又开始吵闹起来,语气中不免都带着愤怒。 “大长老,这金阿九太过心狠手辣,那都是咱们多年的心血,就被她如此毁了!” “是呀,大长老,这金阿九行事太过诡异,决不能轻饶。” “对,对,这妖女,太过心狠手辣!” “……” 早在那苗女说到角丽谯将千花阵炸了时,红牡丹便心中一沉,眸中的温度瞬间冷几分。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笛飞声一眼,以密音对着他说道,“笛盟主,你难道没觉着这事做的太不光明磊落吗!” 笛飞声能听出红牡丹语气中暗含的怒意,面容依旧波澜不惊,同样以密音平静地反问道:“哦,不知笛某何处做的不光明?何事做的不磊落?愿闻其详,还请红护法明示。” 红牡丹被他的态度气得一时语塞。回想起几日前笛飞声向她借雷火弹时,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借雷火弹一用,而她出于结交之意并未多问,这真要算起来,也不算他们偷奸耍滑。 如今想来,他们早有预谋。显然,角丽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五毒阵之事,早就开始暗中布局。 红牡丹气恼,狠狠地瞪了笛飞声一眼,心中懊悔不已。 用自己的雷火弹来对付自己的毒物,这是她今年做的最亏本的买卖! 红牡丹在心中暗自盘算,那雷火弹究竟造成多大的伤亡,越算越是心惊。瞬间,她迅速在脑海中权衡了几种应对之策。然而,当她察觉到大长老和何仙儿投来的审视目光时,她又强制压下想建言的冲动。 如今,大长老等人早已将她视为角丽谯的同伙,再加上这雷火弹,角丽无疑是将她与自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无论她给出什么建议,说出何种言论,恐怕都难以再取得大长老和何仙儿的信任了。 红牡丹心中冷笑,忍不住瞪了笛飞声一眼,讥讽道:“好一招釜底抽薪,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笛飞声眼眸轻转,想起几人昨晚定下的破阵之策。 五毒阵,一个依赖于各种毒物协同配合的阵法体系,其中最为凶险且威力无穷的阵法当属“正反五行万虫阵”。此阵需由五人分别驾驭五种不同的毒虫,依照五行八卦的原理布置而成。这一阵法由五毒教的第一代教主所创,据传,她曾以此阵困毙数万名敌人,保全了五毒教的存续,从而开创了五毒教的百年基业。 时光荏苒,百年传承,五毒教在南疆偏安一隅,已经很少遇到外敌。多年来进入五毒阵的人也少之又少,即便偶因触犯教规被罚入者,也不过由寻常毒物与低阶阵法便打发了。事实上,五毒阵中的高阶阵法——正反五行万虫阵,历年来鲜少使用,可以说实战经验匮乏。日积月累,那些负责御虫与布阵的人也逐渐懈怠,所布之阵难称完美。 因此,此番破阵,关键在于速战速决。对于前几个低级阵法,破阵之法重在一个“快”字,一来可以迅速树立威势,动摇御虫者的心神;二来能缩短他们布阵的时间,增加毒物配合上的破绽。 笛飞声又想起角丽谯入阵前对自己说的话,“如今,五毒教中最熟悉五毒阵的除了大长老便是红牡丹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稳住红牡丹。告诉她,我并无赶尽杀绝之意。一旦我从这五毒阵中脱困,必有重礼相赠。” 笛飞声余光轻轻瞥了一眼红牡丹,见她面露焦色,便用密音传音道:“红护法放心,角丽谯对五毒教还是有感情的,她不会赶尽杀绝的。更何况,她还有求于你,绝不会给你增添不必要的困扰。”稍作停顿后,笛飞声又补充道:“她在进阵前,让我转告红护法,待她从阵中出来,有份大礼相送。” 红牡丹望向笛飞声,阳光下更衬得他的脸棱角分明、刚毅无比,她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浅笑,“江湖盛传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最是铁石心肠,对痴恋自己的金鸳盟圣女更是厌恶至极,甚至亲手将她一掌毙于掌下。然而,观今日之事,似乎那些传言并非全然属实,我反倒觉得笛盟主颇有几分深情呢!” 笛飞声嘴角同样勾起一抹笑意,回道,“无论笛某是是冷酷无情还是情深意重,但有一点,希望红护法要明白,”笛飞声说道此,转眸看向红牡丹,眼眸微敛,压低声音续道:“若有人胆敢伤害我在意之人,我笛飞声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红牡丹被笛飞声冷峻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成了她往日面对他的神情,眼中含笑,嘴角轻扬,“放心,我暂时还未有与笛盟主为敌的想法。” “红护法,你有何高见?” 第143章 破阵3 “红护法,你有何高见?” 原来,五毒教的女子大都爱男色,尤其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这三人又是难得的人中龙凤,美的各有千秋,五毒教中众女子早就对他三人垂涎不已。 只是此三人无论从智力还是武力上均太过出众,又有角丽谯这个用毒高手相伴左右,多日来,教中众人前去想一亲芳泽的不少,均是无功而返,有些不知进退的,甚至弄得满身伤痛而归。 渐渐地,众人才发现,此三人美则美矣,只是不过都是那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慢慢地便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教中也就红牡丹能与几人相谈甚欢,而她也似乎对这笛飞声颇为青睐。现下,红牡丹与笛飞声用密音交谈,言谈中少不了眼神交流,在外人看来,好似在眉目传情。 红牡丹与笛飞声两人,男帅女美,两人如此脉脉含情,若放在平时,众人权当是风雅趣事,说不定还要赞上几句红牡丹的高明手段,将笛飞声这个油盐不进的大魔头收入彀中。而,现下角丽谯两人连破两阵,红牡丹却如此不顾全大局,与自己的新欢当众调情,着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大长老心中虽有不悦,但终究顾及到红牡丹的颜面,没有当场发作,但言语间不免几分严厉与责备。 红牡丹自是听出大长老声音中暗含的责备,但她自知眼下形势,容不得她多说,早在自己借给笛飞声雷火弹那日,角丽谯便将自己与她绑在了一条船上。心念瞬转,她恭敬地站起身,谦卑地回禀道:“回大长老,如今这金阿九明显不按常理破阵,属下才疏学浅,一时还未想好应对之策。” 大长老坐在上首,用那苍老而深邃的双眼紧紧注视着站在阶下的红牡丹,眼中神色复杂难明。百年来五毒教一直由何、红、蓝三家共同执掌,维持着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然而,自十数年前那场悲剧发生,何仙姑不幸罹难,紧接着红姑又被蓝凤凰阴谋陷害致死,何、红两家便日渐势微,教内大权逐渐落入蓝家之手。 多年来,她一直竭尽心力,从蓝凤凰的强压下,尽力保护着何仙儿与红牡丹,期盼她们能够成长为足以与蓝凤凰相抗衡的力量。欣慰的是,红牡丹十分争气,不仅独自支撑起了红家,还暗中培养势力,逐渐具备了与蓝凤凰一较高下的实力。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曾多次暗中挑起红蓝两家的矛盾,巧妙地维持着两者之间的平衡,借机慢慢壮大何家的势力。眼看着,五毒教又逐渐恢复成往昔三足鼎立的局面,奈何,还没等她做足准备,红牡丹竟然与金阿九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铲除了蓝凤凰。 如今,教中局势已演变为红家一家独大,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与蓝家的好恶嗜杀不同,红家历来以蛊医术治病救人为己任,在教中享有极高的威望。若说蓝凤凰有弑主夺位之心,教中不满其行之人众多;但若是红牡丹想要取而代之,恐怕就是众望所归了。 大长老将目光转向坐在身旁,看着明显一脸孩子气的何仙儿,不禁闭上眼,心中暗自叹息。好在,红家历代恪守家训,誓死效忠神教,绝不做出任何有损神教之事。以她对红牡丹的了解,她应该暂时做不出篡权夺位的事情。 但是,她也不能不防,这红牡丹与历代红家家主均不同。她少时丧母,又被蓝凤凰、蓝梦蝶欺压多年。从她此次诛杀蓝凤凰、清剿蓝家势力的手段来看,其手段之精妙、心性之狠辣,实在令人心惊。眼下形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红牡丹势力和威望再增长下去,否则,五毒教恐将彻底落入红家之手。 大长老又将目光转向坐在红牡丹身旁的笛飞声与方多病身上。金阿九这几人,无一不是中原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各自背后都牵连着庞大的武林势力,可以说是呼风唤雨。红牡丹若是有这几人相助,想篡权夺位,简直是易如反掌。特别是金阿九,无论是智谋还是手段,都与红牡丹不相上下。若这两个女人联手,不要说五毒教,恐怕整个武林都会被两人搅个天翻地覆。 其实,目前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将金阿九、李莲花两人诛杀在五毒阵中,然后,再想法除去笛飞声、方多病两人。但,金阿九与李莲花的身份却太过特殊,所以,在动手之前,有一件事情她必须先确认清楚。 大长老再次将视线投向红牡丹,轻轻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然后,对着阶下的苗女吩咐道:“将林中高阶毒物归巢,改用低阶毒物消耗掉那两人的雷火弹,然后将他们引至露台前。” 遵命。”传信的苗女应声后立即起身离去。 大长老随后又对身后的苗女吩咐道:“去准备万虫阵。”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万虫阵作为五毒阵中的最高级阵法,已有三十多年未曾启用过了。通常的闯入五毒阵的人,前面的普通阵法便足以应对。没想到,金阿九两人竟然能逼得大长老启动此阵。 笛飞声与方多病闻言,都明白角丽谯的计谋已经成功了,这么快就迫使对方动用了五毒阵的最高级别。他们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中不免有担忧之色,尽管角丽谯胸有成竹地表示她有破阵之法,但既然这个阵法是五毒阵的最高阵法,定有其过人之处。 第144章 破阵4 “来了!”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往露台下望去。 只见露台下方的密林一角,一男一女从林中走出。男子身着一袭淡雅的蓝衣,女子则是一身耀眼的红裳,衣袂随风轻扬,举止间尽显从容不迫,全然不见一般闯阵者常有的慌张与狼狈。 只见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站在广场中央,而广场的五角分别站立着一名苗女,她们或手持一柄玉笛,或手握一只葫芦丝,还有些奇形怪状的不知名的乐器,想必是她们御虫的媒介。 果然,片刻之后,五名苗女便各自吹奏起手中的乐器,发出一些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很快,伴随着细微而密集的声响,各式各样的虫豸从四面八方向广场涌来。它们或黑,或红,或黄、或青,个个色彩斑斓,形态各异。 这些虫豸宛如纪律严明的军队,遵循着音乐的指令,排列成了一个宏大的五行八卦图案。其中,金、木、水、火、土五个基本元素对应的方位,又各自形成了一个小型八卦阵,构成了一个大八卦内含小八卦的复杂布局。大八卦依据五行相克的原则布阵,而小八卦则遵循五行相生的法则,随着阵型变化,这内外八怪相生相克可以互相转换,这便是传说中的“正反五行八卦万虫阵”。 这些五彩斑斓的虫豸根据音乐的引导,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灵活变换着阵势,其速度之快,直看得方多病眼花缭乱,感觉这些虫豸的行动竟比训练有素的士兵还要协调统一。 其实,原本这万虫阵是要借助林间的复杂地形与茂密的草木,才能发挥其最大威力。但,如今大长老有意意观察角丽谯两人如何破阵,便将布阵地点改到了露台下的广场上。正因如此,方多病等人才能得以窥见阵势的种种变化,这无疑也为角丽谯两人破阵提供了便利。 方多病见这阵法变幻莫测,无论阵型如何变化,这些虫豸所维持的队形丝毫不乱。他见露台上五毒教之人,个个面露得色,显然是对这阵形信心十足,心中焦虑,不知角丽谯定下的以快破阵这条策略是否能够成功。 然而,仅仅一刻钟之后,方多病便从焦虑转为惊愕与喜悦,其中还夹杂着少许的失望。由于太过惊讶,不自觉竟脱口而出:“就这样结束了?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吧!” 站在他身侧的笛飞声,万年寒冰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诧异,听到方多病感叹,接口道:“怎么,你不满意?” 方多病看了笛飞声一眼,接口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这个结果多少让人有些……” 方多病思索片刻,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稍稍顿了一下,靠近笛飞声继续说道:“我给你打个比方哈。就好比,早在数月前,整个武林都在期待你与李相夷的一战,想一睹两个武林高手风采。结果李相夷仅仅用一招便直逼你咽喉,你却毫无还手之力。大家万分期待的什么“明月沉西海”、“悲风催八荒”的精彩招式全都没看到,你说失不失望?这不是消遣人吗?” 原来,就在刚刚,五名苗女驱动虫豸,将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团团围在阵中。就在万人期待着,这两人与万千毒虫来一场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破阵之战时。只见李莲花先是运起婆娑步,犹如闲庭信步般在阵中走了两圈。接着,便见角丽谯从背后抽出一张五弦琴,盘腿坐在广场中央,姿态悠闲地弹起琴来。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又见李莲花从袖中抽出一支碧绿的玉笛,放在唇边和起声来。 方多病嘴角微抽,这个场景他太过熟悉,他在听雨阁中已经目睹过无数次。不出所料的话,用不了多久,角丽谯的那些虫子便会随着音乐跳起舞来。 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了半刻钟,那被吹嘘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虫阵便开始瓦解。随着音乐起舞的虫子,一只、两只、三只……,一只接一只,渐渐地,整个万虫阵都随着旋律摇摆了起来。 见此情形,方多病险些笑出声来,没想到,那被自己嫌弃无比的乐曲,竟然是角丽谯暗藏的破阵法宝。此事过后,他也要学学这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连弹棉花都比之好听上百倍的曲子。 见听完自己的话,面色瞬间变得如同锅底一般漆黑的笛飞声,方多病忙干笑了两声,“哎呀呀,我说老笛,这不是打个比方吗?你这也当真?” 笛飞声斜睨了方多病一眼,问道:“你为何不打比方,笛飞声单方面碾压李相夷呢?” 方多病哈哈轻笑两声,一手搭在笛飞声的肩上,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别说,瞧瞧这万千虫子共舞的盛况,可比听雨阁里的景象壮观多了。。看来,我以前说的没错,角丽谯弹的曲子,也只有虫子欣赏的来。哎,你说这角丽谯是不是会什么妖法,这些虫子怎么就乖乖跟着她的琴声起舞呢?” 笛飞声轻嗯一声,侧肩避开方多病搭在他肩上的手,目光转向日光下的红衣女子,嘴角微勾。疯女人,稀奇古怪的手段确实不少。以前在金鸳盟,迷惑人心的手段没少使,如今将这些手段用在虫子身上,倒显得有几分别致与可爱。 与方多病、笛飞声两人不同,五毒教众人个个如丧考妣。 奉若至宝的阵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破解了?! 那两人只是随意地走了几步路,坐下弹个曲,便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他们的镇教之宝,简直是未费吹灰之力。 倘若此事传扬出去,五毒教在武林中还如何立足,颜面何存?! 方多病望着大长老灰白的脸色,面露得色,大声道:“喂,大长老,如今阵法已破,还不快快放人?!” 闻言,大长老的眼神如同利刃般刺向方多病,声音冰冷地命令道:“请龙王。” 第145章 万毒之王1 “请龙王。” 此言一出,露台上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红牡丹心头猛地一颤,意识到角丽谯这回是彻底激怒了大长老,恐怕大长老绝不会轻易让两人脱身了。 龙王? 什么东西? 方多病与笛飞声对视一眼,在角丽谯的计划中,可没有“龙王”这一环节。 “喂,他们明明已经成功破阵,为何还不放人?又要扯出什么龙王的名头,你们究竟讲不讲信义?”方多病大声质问道。 大长老轻蔑一笑,“笑话,在我的地盘,规则自然是由我来定!” 方多病恼怒,正要理论,却被笛飞声轻轻按住,低声道:“多说无益,随机应变。”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各自握了握手中的刀剑。既然,她们不讲江湖道义,那就别怪他们下手狠辣了。 很快,便听到震天撼地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密林中鸟兽四散奔逃,就连广场上那些还沉浸在音乐中未醒过神来的虫子,也纷纷逃离。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景,看的人莫名心悸。 方多病抬眼望去,只见一条五头巨蟒缓缓游弋而来,其身躯庞大无比,仿佛一条蜿蜒起伏的山峦,粗壮而有力,每一次蠕动都似乎能撼动整个大地。最为骇人的是它那五颗并列而生的头颅,每一颗都形态各异,眼神犀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有的头颅上镶嵌着翡翠般翠绿的鳞片,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有的则覆盖着暗金色的斑纹,显得威严而神秘;还有的头颅上生长着奇异的角状突起,更添几分狰狞。五颗头颅口中皆吐着鲜红的信子,令人不寒而栗。这五颗头颅各自独立,却又仿佛浑然一体,共同驾驭着这庞大的身躯。 方多病心中惊骇万分,对着笛飞声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笛飞声眉头紧锁,紧握手中的刀柄,低声道:“走。” 却被红牡丹伸手拦住,“你们两个进去只是白白送死。龙王不仅体型庞大,杀伤力惊人,而且身负剧毒。它只需轻轻吹一口气,便能将你们二人放倒,你们进去只能成为他们二人的累赘。” 方多病急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险境吗?” 红牡丹转头看向大长老,只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内的动静。其实,她至今仍未明白大长老的真正意图。五龙丹作为五毒教的圣物,历来由何家保管。她不明白为何大长老在得知角丽谯与李莲花是南胤后裔后,会轻易松口让出五龙丹。若是不想给,直接拒绝便是;若真是因他们二人是南胤皇族后人而有意相救,又为何还要特意布下五毒阵? 原本,她以为大长老布下五毒阵或许只是找个安抚何仙儿的借口,但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远非如此。召唤出龙王,显然大长老是真的打算置两人于死地。 红牡丹气结,“你不要像个愣头青般横冲直撞,凡事要讲究策略。先静观其变,说不定他们两人自己能应付得来。” 笛飞声却是读懂了红牡丹的眼神,伸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低声道:“先别急,就算我们要帮忙,战场也不应该是在下面。” 红牡丹看笛飞声一眼,心照不宣地不再开口。 而身处五毒阵中的李莲花与角丽谯,目睹那庞然大物的出现,心中也是一阵惊骇。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龙王之名,她早有耳闻。相传这是第一代教主豢养的宠物,距今已有百年历史,一直由何家秘密饲养在龙窟之中,从未踏足外界。没想到今日,竟被用来对付自己!这简直是给她角丽谯天大的面子! 李莲花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今日他们二人想要轻易脱身是不可能了。他伸手握住角丽谯的手,微微一笑,打趣道:“这五毒教的宝贝还真不少啊!” 角丽谯也笑着回应:“是啊,真没想到,她们竟然舍得用龙王来对付我们,看来我们刚才确实把她们吓得不轻。” 李莲花爽朗大笑,“好!今日就让我们来领教一下这龙王的厉害!雷火弹还有吗?” 有。”角丽谯简短回答。 “我从正面吸引它的注意力,你从侧面用雷火弹攻击。”说完,李莲花便提剑纵身一跃,朝那五头巨蟒冲了过去。 角丽谯无奈地笑了笑,也罢,反正今日他们二人是要同生共死的。 婆娑步运起,只是晃出一个虚影,李莲花便已飞到了巨蟒头顶,那巨蟒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处便挨了一剑。只可惜,鳞甲太过坚硬,长剑只是在它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未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巨蟒被李莲花吸引,五颗头颅齐刷刷地转向他。有的怒目圆睁,显然是因李莲花刚才那一剑而愤怒,想将他一口吞下,饱餐一顿;有的则眼中充满疑惑,因为它们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不仅没有被吓得失魂落魄、屁滚尿流,反而还能威风凛凛地挥剑攻击,这让它们觉得李莲花颇为有趣。 五颗头颅相互对视,发出嘶嘶的声响,显然意见不一。 李莲花与角丽谯听不懂蛇语,自是也读不懂这蟒蛇的表情。但两人均是身经百战的江湖老手,趁着蟒蛇分神之际,一个提剑再次迎头劈去,一个则趁机从侧面掷出了雷火弹。 这看似庞大笨拙的蟒蛇,反应却异常敏捷。觉察到黑乎乎的雷火弹呼啸而来,虽不明其物,出于本能,一个摆尾,将雷火弹全部扫向了一旁的空地,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巨蟒显然被一旁空地的爆炸声吓得不轻,五只头颅,十只眼睛,呆呆地注视着空地上升起的黑烟,就连李莲花一剑刺来也忘了躲闪。 李莲花这一剑直指巨蟒的七寸要害。他深知此刻形势危急,留给他们两人的机会不多,所以,将全身的内力都凝聚在这一击上,想要一击毙命。 奈何,这巨蟒鳞甲异常坚硬,这一击只是将长剑插入了寸许。巨蟒吃痛,身躯开始剧烈的扭动,李莲花站立不稳,在甩开前,再次将体内残余的内力全部灌入手掌,狠狠地拍在剑柄上,勉强让长剑又深入了几分。 李莲花被巨蟒猛然甩向一旁的山壁,重重摔落,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如遭重击,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第146章 万毒之王2 那巨蟒因疼痛而更加疯狂地扭曲挣扎,山边的山石、树木纷纷被它撞落,一时间,天摇地动,声势骇人。 角丽谯在滚落的山石间迅速穿梭,赶到李莲花身边,将他抱离巨蟒身边,以躲避不断被巨蟒撞落的山石。 “你怎么样?” 李莲花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对着角丽谯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我没事。只可惜,我内力不足,未能刺穿它的心脏。” 角丽谯伸手欲探李莲花的脉搏,却被他反手握住,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别担心,我无大碍。只需稍作调息即可,你快去寻找出路,我们得尽快撤离此地。” 角丽谯看着他微微发青的脸色,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便拿起搁在身旁的长剑,利落地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 李莲花皱眉,不满道:“我不是说我没事吗?” 角丽谯皱眉瞪向李莲花,将手腕递到他唇边,“想离开这里,就别浪费时间,你若因毒发不治,我们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李莲花苦笑,自己是永远做不到她的果决。 他低下头,轻轻含住角丽谯的手腕,吸吮了几口温热的鲜血,随后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撒在她的伤口上,助她止血。 本想为她裹上伤口,却被角丽谯伸手拦住。“我自己来,你快些运功调息,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闻言,李莲花不再迟疑,立刻盘腿而坐,开始运气调息,将方才吸入的血液缓缓运化,使之流遍全身,希望它能尽快克制碧茶之毒,能够尽快恢复些内力。 角丽谯迅速用长剑割下一片衣角,快速地将自己伤口包扎好。突然间,感到背后的山石崩裂的声音归于沉寂,一股阴冷的寒意悄然逼近。 “嘶嘶……” “嘶嘶……” “阿谯……”李莲花心中焦急,想伸手拉过角丽谯,却因分心导致内息紊乱,气血上涌,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角丽谯对着他轻轻摇头,低声提醒道:“不要分心,运功疗伤要紧,我来应付。” 她紧握长剑,缓缓转过身,正面对上了身后那五头巨蟒,身上还插着李莲花的那把“侠骨柔情”剑。 五只头颅,十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血红的眼睛,冰冷慑人,正在昭示着它此刻的愤怒。 巨蟒血红的眼睛中,倒映着女子鲜红的身影,衣袂飘飘随风而扬,眼神坚定,毫无惧色。 “哈……吼……” 猛然间,五颗巨头齐刷刷地张开它们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对着角丽谯发出了低沉却震撼嘶吼。伴随着嘶吼,一股劲风夹裹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面而来,一时间,山石翻滚,草木尽摧。 在蟒蛇强大的气息攻击中,角丽谯连连后退数步后,才稳住了身形。 她握紧手中长剑,眼中锐光闪过,迅速抬手催动袖箭,黑色的箭矢连珠炮似地分射巨蟒眼睛。脚底轻点,运气挺身,挑剑直击巨蟒咽喉。 蟒蛇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抬尾轻易地便将飞来的箭矢拂落,随后横尾轻轻一摆,直击到如箭般飞来的角丽谯身上。 角丽谯的身子在空中翻滚几圈,落到不远处的一棵歪斜的大树上,树枝咔嚓作响应声而断,角丽谯也顺势滚落在地上,落叶纷飞。 “阿谯……” 见蟒蛇直冲角丽谯而去,李莲花心急如焚,运功想要起身阻止,不料刚站起,脚下一软竟又匍匐在地。 原来,刚才他因内力枯竭而引发碧茶毒发。刚刚运功调息时又因担心角丽谯,心神难定,引得真气紊乱。 好不容易将乱窜的真气引导回丹田,又见角丽谯被蟒蛇所伤,强行运功,心肺因此剧烈震荡,真气一时难以凝聚,双腿发软,只能再次无力地顿坐在地上。 …………………………………… 露台之上,笛飞声与方多病两人见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先后被蟒蛇所伤,互相对视一眼,身形一闪,便已来到大长老和何仙儿身边。 两人一人将刀架在大长老脖子上,一人将长剑抵在何仙儿的咽喉。 “救人。”笛飞声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决。 大长老皱眉,用她那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道:“事已至此,老身无能为力。” 笛飞声的眼眸倏地冷冽如霜,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冷硬如铁,“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红牡丹急忙阻拦笛飞声那柄即将割向大长老咽喉的刀,“笛盟主,手下留情,事情也许还有转机。”而后,又对着大长老劝解道,“大长老,时事势也,金阿九两人死不足惜,望您以自己与教主的的安危为重。” 大长老微微瞥了红牡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略带无奈的说道:“龙王一怒,毁天灭地,无人能挡。他们触怒了龙王,我也爱莫能助。” 笛飞声冷眼扫向红牡丹,语气中不含一丝温度,“若他们二人有任何闪失,我誓要让整个五毒教陪葬。” “还有我,如果他们两人有任何闪失,我天机山庄绝不会善罢甘休。”方多病也大声补充道。 红牡丹闻言,眉头紧蹙,心中飞速盘算着应对的方法。 “快看!”露台之上,有人突然指着下方惊呼。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夕阳下,一名红衣女子傲然挺立,一袭如火般炽热的红衣,衣袂随风飘扬,宛如火焰跳跃,既热烈又危险。 她手中紧握一柄长剑,剑身泛着冷冽的青芒。周身散发出一种睥睨万物的气势,缓缓向巨蟒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大地都被她的气势所迫,一时也寂寂无声。 而在她的对面,原本凶悍的蟒蛇,随着女子的步步逼近,那高昂的头颅竟不由自主地缓缓垂下,庞大的身躯也开始缓缓后退。蟒蛇的每一次扭动都显得格外艰难,仿佛是在对这红衣女子无形的压迫感到恐惧。 片刻之后,那巨蟒竟然匍匐在地,似乎在表示自己的臣服。 突然间,红衣女子身形暴起,猛然一跃,稳稳落在了蟒蛇庞大的头颅之上,那姿态宛如从天而降的女神。 紧接着,更加震撼人心的一幕上演了。巨蟒竟然毫无反抗,温顺地驮着女子,缓缓挺直身躯,对着密林深处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吼声。 随着吼声消散,四周的草丛、岩石缝隙仿佛被唤醒,各式各样的毒虫缓缓爬出。它们或色彩斑斓,或形态怪异。 无一例外,它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圣仪式的姿态,缓缓向女子所在的位置聚集,匍匐在她脚下,似乎在向红衣女子表达敬畏与臣服。 在这片由毒虫汇聚而成的“海洋”中,女子的身影更显孤傲与神圣。她傲然立于蟒蛇之巅,面对着这片由无数毒虫构成的“海洋”,宛如一位尊贵的女王,在接受着自己忠诚子民的朝拜与敬仰。 “万毒之王!万毒之王!” 露台之上,忽有人惊呼失声。 瞬间,露台之上仿佛被煮沸的开水,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交织着惊讶、佩服、艳羡与嫉妒的各种情绪。 大长老也忽然有些神思恍惚,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何仙儿听不懂大长老的话,疑惑地问道:“阿婆,你怎么了?” 大长老闻言,转头望向何仙儿,眼神复杂难辨。何仙儿被大长老那落寞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又藏着怨怼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怵,“阿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一瞬,大长老便恢复如常,大声道,“我们有言在先,只要他们二人闯过五毒阵,我神教便助二人解毒。传令下去,撤阵。红牡丹,你去准备下吧,等他们二人修养几日,便给两人解毒,我神教定不遗余力相助。” 随后,她又对笛飞声说道:“笛盟主,现在可以放了我们祖孙二人了吧?” “你先将那蟒蛇撤了去。” 大长老大笑,好笑地看向笛飞声与方多病,“你没看到吗?金阿九已经降服了龙王,它又怎会伤她?你们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下去看看他们二人的伤势如何。” 闻言,笛飞声与方多病对视一眼,同时放开大长老两人,连忙从露台的山崖上飞掠而下,与角丽谯李莲花两人汇合。 第147章 筹码1 红苑 “李先生,今日来此,不会只为了喝一杯茶吧?” 李莲花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打扰红护法了,李某此次前来,实为求证一件事。” 红牡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哦?是何事?竟然能让李先生丢下温香如玉的佳人来此?” 李莲花对她的戏谑置若罔闻,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而眼神却犀利如炬,缓缓道:“我想弄清楚,关于解毒一事,红护法究竟有几分真心?” 红牡丹微微一愣,抬眼望向李莲花,嬉笑道,“怎么,李先生,对在下有所怀疑吗?” 李莲花轻轻摩挲着手中那盏精致的茶杯,淡淡言道:“信任,就如同这手中的瓷器,一旦破碎,便再难恢复如初。更何况,红护法与我们之间,从未曾真正交过心。红护法,用神木王鼎换五龙丹之事,你应该没有向大长老透露吧?” 闻此,红牡丹的脸色微微一滞,眼神看向李莲花,却迟迟没有开口回应。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接着说道:“你刻意接近笛飞声,想来其中缘由,绝非仅仅为其美色所迷,那么简单。” “红护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都是贵教的私事,李某不感兴趣,也不想干预。但是,我想提醒红护法一句,即便是棋子,被逼急了,也会有反噬其主之时” 红牡丹被李莲花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那感觉,甚至比那日露台之上,笛飞声冷冰冰地宣告要覆灭她五毒教时更加令人胆寒。 “李先生,说笑了。”红牡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武林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小女子岂敢造次,将诸位视为棋子!” 李莲花收起脸上那本就不达眼底的笑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红牡丹,问道:“哦,红护法,可否如实告知,万毒之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牡丹面露为难之色,答道:“关于万毒之王,我所知并不比角丽谯更多。据说,她拥有百毒不侵之身,是世间毒物之王,能令所有毒物俯首称臣,为其所用。” “你可知,这万毒之王,百毒不侵之身,要如何才能得到?” 红牡丹闻言一愣,随后便轻轻摇头,“我神教第一代教主便身怀万毒之王之质,但此后近百年间,再无人拥有此等体质。神教典籍中关于它的记载寥寥无几,我们也仅知皮毛而已。” “万毒之王之质?”李莲花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当时,角丽谯立于蟒蛇头顶,其他人相距甚远,无法看清。 但他却看的清清楚楚。当时角丽谯眼睛不对,不再是黑白分明的瞳仁,而是隐隐闪烁着一种怪异的绿光,就像是深夜森林中野兽的瞳孔。 直到那些毒虫纷纷退去,她的眼神才慢慢恢复正常。 事后,他也曾问过角丽谯,但是角丽谯对此同样疑惑不解。 只说当时,她被蟒蛇重伤,本以体力不支,无法站立。但当蟒蛇靠近,不知为何,突然体内生出一股睥睨众生的怪异感觉,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驱使,便一步步向蟒蛇走去。 没想到,便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李莲花蹙眉,又继续追问道:“大长老布下五毒阵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红牡丹皱眉,这个问题她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大长老为何执意为二位设下五毒阵,我确实不知。我只是推测,可能与你与角丽谯的身份有关。相传,我神教先祖与南胤有着不解之缘,多年来,神教对南胤遗民多有庇护。我实在不解,大长老为何要以五毒阵将你们置于险境,其真正目的何在?” 李莲花眉头越皱越深,这五毒教到底与南胤有何关系?他和角丽谯的身份到底又有何问题?谜团越来越多。 但,无论怎样,都要先解了毒再说。 李莲花微微一笑,又恢复成他往日温润如玉的神色,“其实,李某并不介意红护法合理利用我们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既然答应了这场交易,红护法就应当保证我们的安全。我相信红护法是个聪明人,也不想同时与金鸳盟、天机山庄、四顾门为敌吧。” “金鸳盟……”红牡丹喃喃低语。 李莲花轻笑,“如果,红护法想看看自己在笛飞声心中的分量,大可一试。” 红牡丹自嘲一笑,当日露台之上,笛飞声已经表明立场了,还有何好试的? 她抬眸看向李莲花,嘻嘻一笑,问道:“李先生,你可知当日,你和角丽谯困在五毒阵中,笛飞声对我说过什么?” 李莲花眉梢微挑,目光轻轻扫过红牡丹的面容,并不准备接话。 红牡丹脸上笑意更浓,抬手为李莲花续上一杯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说,我胆敢伤害他在意之人,必将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将斟满的茶杯,轻轻送到李莲花面前,轻声问道:“李先生,依您看,他口中那位在意之人是您呢,还是角丽谯呢?” 李莲花伸手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笑道:“红护法,真是好茶!” 他将手中茶杯轻置于桌面上,拂了拂衣袖,“红护法,我好心奉劝您一句,笛飞声最恨背信弃义、挑拨离间之人。” 闻言,红牡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看来,李先生还是真的大度呀!”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轻叹一声,笛飞声的心思他不想猜,也不愿猜。 无论,他是什么心思,他笛飞声今生都是他和角丽谯的好友,也只能是好友。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无反悔的可能。 而有些人,一旦拥有,便会让人变的贪婪自私,也绝无放手的可能。 这也是,他为何会来找红牡丹的缘由。这次解毒,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定是要牵着角丽谯的手,安安稳稳、幸幸福福过完此生,绝不会给任何人从他手中夺走角丽谯的可能,就算是天命也不行。 其实,以前他对解毒之事,一直犹豫不决,很多时候都是角丽谯一直在推着他往前走,他只是顺势而为。 他曾以为,只要他和角丽谯隐居世外,远离尘嚣,不问世事,便能安然度过余生。直到,那日他们二人在五毒阵中对战蟒蛇,亲眼目睹巨蟒扑向角丽谯而自己束手无策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醒,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尽管,李相夷变成李莲花已有十数年,也明白了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许多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但,他从未像上次那般无助与恐惧。 亲眼目睹挚爱在自己面前,面临生死威胁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几乎能将他吞没。 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世事险恶,他们能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尤其他与角丽谯的身份又如此地敏感。 江湖、朝堂,处处都是危险。 没有武功傍身的自己,只会成为角丽谯的累赘。 所以,这次他一定要解毒,恢复功力。 只有恢复功力,变成曾经的李相夷,他才能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第148章 筹码2 李莲花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温和面容,漫不经心地说道:“红护法,笛飞声心中的想法,唯有他自己最为清楚。无论,他是什么心思,他始终都会是我和阿谯的至交好友,这点永远不会变。至于笛飞声,我想,他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思。” “不过,我好心提醒红护法一句。笛飞声可不是您后院的那些男宠,小心被鹰啄了眼。” 闻此,红牡丹先是微微蹙眉,旋即便爽朗一笑,“多谢李先生提点。既然话已至此,那咱们今日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坦诚相待。” “我承认,先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二位身陷险境。那龙王,自幼被何家秘密豢养,百年来从未被召唤伤人,那日大长老突然召唤龙王,实属我意料之外。事出紧急,我亦无计可施,所幸最终化险为夷。” “关于解毒之事,无论您信与不信,我的确是一片诚心想要为两位解毒。俗话说,无利不谋,我欲助两位解毒,神木王鼎固然是诱因之一,但绝非唯一原因。” “你们习武之人,素以追求世间至高武学为终生志向;而我们这些研习毒药与医术之人,同样以练就举世无双的医术、毒术为毕生目标。你和角丽谯身上的奇毒,实乃在下平生所未曾遇见之例。为你们解毒,对我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此乃其二。” “我红牡丹毕生所求不过两件事,其一,便是手刃仇人,报我血海深仇;其二,壮大我五毒神教,使之成为武林中举足轻重的门派,成为我们真正安身立命的所在。” “刚才,李先生问及我是否真愿与金鸳盟、天机山庄、四顾门为敌。试想,若我能为两位成功解毒,那将是与这三大门派结下善缘。以诸位重情重义的性格,将来若我有求于各位,相信各位定不会置身事外。此乃其三。” “至于我为何单单对笛盟主礼遇有加,那是因为,一来,这金鸳盟、天机山庄、四顾门,数来数去,也就金鸳盟与五毒教最为投契;二来,我神教虽以毒术闻名,但武功修为却是平平,结交笛盟主,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对我神教多为照拂;这三来吗?当然是,这笛盟主长的丰神俊朗,令小女子我心生爱慕。” “不知,我的答案,李先生是否满意?” 李莲花忽然嘴角轻扬,发出一阵轻笑,随即便正色道:“多谢红护法坦诚相告。其实,李某此番造访,尚有一桩交易欲与护法相商。” “李先生请将,小女子愿闻其详。” “贵教的正反五行八卦万虫阵,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巧妙运用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内外八卦相互转化,彼此策应,互补其短,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李某深感钦佩。” 听罢,红牡丹突然放声大笑,眼神中却添了几分寒意,“李先生,你这是在嘲讽我神教技不如人吗?” 李莲花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微笑,缓缓言道:“非也,非也。我与阿谯破阵之法,想必红护法也已知晓。” 红牡丹轻嗤一声,“若我没猜错,那日,李先生先是以细小之物改变了五位御虫师乐器的音色,继而又以琴音作为掩护,干扰虫豸的听觉,最后,李先生用笛音相诱使虫阵大乱。” 李莲花微微颔首,由衷赞道:“红护法好眼力!李某佩服。不过,改变御虫师乐器音色之事,我顺便往四周撒了一些致幻药物,同时我和阿谯在演奏中加入了能够操控虫豸心智的内功,此内功专门为扰乱虫豸心智所创,轻缓舒畅,普通人很难感知出来。” “其实,那些虫豸并非随着我与阿谯的乐声翩翩起舞,而是在致幻药物与内功的双重作用下,加之失去了熟悉的音律指引,一时迷失方向,阵脚大乱。加之它们心智迷乱,行动迟缓,故而看上去仿佛是在跳舞一般。” 当日,角丽谯执意要闯阵,红牡丹便已料到角丽谯早有准备,只是未曾想到,她们神教引以为傲的万毒阵,竟被他们二人在极短时间内轻易破除。 当时,她心中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对二人的敬佩。事后,她思虑了多日,才逐渐领悟到其中的一些关巧。 此刻,听到李莲花的详细解释,红牡丹更加意识到自己技不如人,于是收敛起先前略带嘲弄的神色,由衷赞叹道:“两位,手段高明,心思精巧,小女子实在是佩服。” “红护法谬赞,这些都是阿谯的主意,在下只不过从旁协助罢了。” “李先生太过自谦,想必那影响虫豸心智的内功正是出自先生之手。不过,小女子很是好奇,不知先生告知我这些的用意何在?”红牡丹好奇地问道。 李莲花微微一笑,说道“红护法,是个聪明人。李某刚才称赞贵教的万虫阵精妙却是出自真心,只不过是用虫豸布阵,才让我和阿谯有了可乘之机。如果这阵法能用人来布阵,而非虫豸,想必这威力将更为惊人。届时,贵教在武林中立足,又何必假手于他人。” 红牡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陡然一亮,追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虽不才,但恰好有一套剑法,与贵教的阵法颇为相合,若是能与阵法相配,想必这剑阵定在武林中难封敌手。”李莲花缓缓说道。 红牡丹哪有还不明白的,略带无奈地说道:“看来,先生,还是不信在下。” 李莲花并不否认,“我只是想多加些筹码。红护法,我希望你明白,这次解毒,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红牡丹垂眸思索片刻,心中暗忖,如今有了五龙丹的助力,加之角丽谯身为万毒之王的特殊体质,这解毒之事,即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起码也有九成把握。便抬头,朗声道:“好,成交。” 见目的达成,李莲花满意点头,盯着红牡丹,继续说道:“红护法,有一点请记住,我和阿谯两人一体,是要同生共死的。如若真遇到任何意外,一切以阿谯为先。若是,阿谯真的出了任何闪失,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红牡丹明白,李莲花这是担心自己为了阵法,会先保他而弃角丽谯于不顾,心中好笑,“李先生,你别忘了,角丽谯手中还有神木王鼎,我会竭尽所能确保两位的安全。” “好,李某在此先行谢过红姑娘。”说着,李莲花郑重地对着红牡丹行了一个抱拳礼。 一礼行毕,李莲花忽然提高声音,对着门外朗声道:“老笛,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第149章 筹码3 闻言,红牡丹一惊,转头看向门外,果然见笛飞声从院中那丛芭蕉树后缓缓而出。 李莲花看了看笛飞声又看了看红牡丹,笑道:“老笛,怎么学会听墙根了?外面风吹日晒的,还是进屋聊吧。” 接着,又作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续道:“今日,在下伤势还未痊愈,现下有些乏了,两位慢慢聊,李某先行告辞。” 他对着红牡丹和笛飞声拱了拱手,便翩然而去。 见到笛飞声,红牡丹略感意外,笑道:“笛盟主,真是稀客。你何时来的,为何不进来?” “他是在,你说对他心生爱慕时来的。” 李莲花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远处飘来。 闻言,红牡丹脸上不觉泛起一丝绯红。 虽说,她已不是纯情少女,后院也有不少。 但,像如此这般当场向人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一时竟如懵懂少女般,又娇又羞。 红牡丹抬眸望向对面那位依旧面色冰冷、眉头紧锁的男子,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便恢复如常。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的来意,问道:“笛盟主,此次前来,想必也是为了两日后李莲花与角丽谯的解毒之事吧?不知,笛盟主手中又有何筹码可以交换?” 笛飞声听出红牡丹言语中的不快,但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扬手抛给红牡丹一个黑色的令牌,“他们二人解毒后,金鸳盟允你三件事,以此令为信。” 红牡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黑色的令牌笑了笑,“笛飞声,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嫉妒她了,怎么办?” 笛飞声侧目看向红牡丹,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红牡丹,我没空与你说笑。” 红牡丹抬头望着那即将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朗声问道,“笛飞声,真的不考虑下我吗?” 笛飞声脚步微顿,应道:“明知结果的事情,又何必多问?” 红牡丹苦笑,又是这句话! 她十年前的爱恋,也是这句话结束的。 笛飞声将目光转向院中那道蓝色的身影,缓缓开口,“红牡丹,有些人是替代不了的。” 红牡丹也抬眸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无奈地笑笑,“笛飞声,你也太妄自菲薄了。我从来不需要替代品,你与他,本就不同。” 笛飞声转头看向红牡丹,“笛某,一直认为红护法不是一个的自轻自贱之人。” “我也不需要替代品。”语气坚决,字字清晰。 红牡丹向来自傲的,见笛飞声如此羞辱于她,先是一怒,待要发作,待看清笛飞声的神色,却又怔住。 这是,笛飞声第一次在她面前不作掩饰。 此刻,她终于看明白了他的心,看清了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 红牡丹嗤笑一声,“笛飞声,你真的很会伤人!不过,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本姑娘这次不和你计较。” “笛飞声,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天下男人都是一般贱,看来你也不例外。” “别人追着、捧着你时,你不屑一顾,现在放手了,反而入了心。” 笛飞声知她心中不快,也不想和她起冲突,便不理她的讥讽之言,转身便想离开。 “笛飞声,何时?” 笛飞声一愣,何时? 或许是从知道她可能尸骨无存开始,或许是从那一掌落下之时开始,或许是从金鸳盟中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开始……又或许,还要更早……他不得而知,一片茫然。 “不知道。” 红牡丹忽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 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情已萌,而不自知。 而更可悲的,等到无可挽回时,才知情根深种。 “笛飞声,莫入了魔障,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笛飞声微怔,往前走? 他一直在往前走呀。 以前,他从不把她放在心上,以后,他会看到她的喜怒哀乐。 以前,他杀她于掌下,以后,他护她周全。 笛飞声未再回话,大步而去。 红牡丹自嘲一笑。 金阿九,我又输了你一次。 院中,那道蓝色身影直至笛飞声的背影完全消失,方才抬步走进,禀报道:“家主,方公子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声音还是一贯的恭敬,让人窥不见他一丝的情绪。 红牡丹会心大笑,抬眼望向那蓝衣男子,问道:“崔先生,你猜猜看,这位方大少爷又会拿什么筹码来与我交易?” 此人正是,红牡丹倚重、五毒教教众敬重的崔先生——崔明礼。 崔明礼静静地站在一旁,恭敬地回答:“回禀护法,天机山庄以机关巧器名扬天下,想必方公子是会以天下利器作为交换吧。” 红牡丹格格轻笑几声,“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李门主、笛盟主、方公子、角姑娘几人,均是重情重义之人,又是共过患难,彼此交心,自会相互挂念。” 红牡丹低低呢喃一声,“共患难……交心之人……真是让人羡慕呀!” 崔明礼只是静静地侍立一旁,眼眸低垂,脸上却带着一丝忧色,低声道:“属下,只怕利益越大风险过高。” 红牡丹眼神微敛,吩咐道:“你将药庐的人员全部替换成我们的人,药庐内外的毒虫毒药全部清除干净,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明白,属下即刻去办。”崔先生躬身接受命令,向红牡丹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崔明礼。” 闻言,崔明礼停住脚步,回转身,又低头行了一个礼,等待红牡丹的吩咐。 红牡丹微叹一声,十年了,永远都是如此地恭敬守礼,从不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还在恨我吗?” 崔明礼微怔,依旧维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良久,才道:“请护法宽心,属下始终铭记当日之诺,此身定当恪守本分。” 红牡丹苦涩一笑,摆了摆手,吩咐道:“罢了,请方多病进来了吧。” “是。”崔先生躬身领命,便转身而去。 第150章 解毒 药庐前 清风徐徐,屋檐下的五角风铃随风轻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与远处传来的鸟鸣交织在一起,分外动听。 方多病将两个金灿灿的平安符递给李莲花与角丽谯,“这两个平安符可是我娘特地从护国寺求来的,能驱鬼辟邪,非常灵验。你们拿着,定能保你们大毒得解,平安无虞。” 李莲花接过方多病手中的平安符,笑道:“谢了,方小宝。” 方多病见角丽谯只是冷眼瞧着,并未接平安符,便又将平安符往她身前递了递。 李莲花见状,含笑替角丽谯接了过来,随手将平安符挂在了她的衣襟上。 见角丽谯并未表示反对,方多病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不由得咧嘴一笑。 自从来到南疆,几人朝夕相处,他逐渐发现现在的角丽谯并非印象中那乖张狠厉、魅惑众生的江湖妖女。尤其是来到五毒教后,见到了五毒教内那些性格古怪、心狠手辣的女子,他更是觉得,相比之下,角丽谯已算是正常的多。 特别是当他亲眼见到角丽谯制服巨蟒,令各种毒蛇、毒虫对她俯首称臣时,心中更是对她佩服不已,整天琢磨着如何能让角丽谯传授他一些防毒、治毒的技巧。 怎奈,以前他以前做了太多不讨喜的事,把角丽谯给得罪死死的。 无论他如何努力想修复关系,角丽谯都不领情。 此刻,看到角丽谯没有扔掉自己的平安符,自是开心。 方多病有些得意地补充道:“这平安符可是护国寺的慈玄方丈亲自开过光的,可是千金难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拿着,定能保你们逢凶化吉。” 李莲花看看用黄金和碧玉做的平安符,笑道,“嗯,这材质确实千金难求。” “李莲花,你能不能别这么世俗。重点是慈玄方丈,开光,好吧?” “好的,方少爷,我和阿谯一定好好保管。” 方多病眉花眼笑,“我和老笛在外面等你们,等你们出来后,咱们四人再一起喝酒。我请你们喝食香居的美人笑。” 红牡丹笑着从屋内出来,“等他们解毒后,我请各位品尝我们神教的五宝酒,如何?” 方多病一听,连忙摆手,全身都在拒绝:“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更喜欢我们中原的酒。” 红牡丹轻笑,知道方多病对这些虫豸害怕的紧,也不强求,“好了,闲聊就此打住,他们二人还需进去准备,有什么话等他们二人解完毒再说。” 随后,又对身后的苗女吩咐道:“你去大长老那里看看,五龙丹何时能送到?” …………………………………………………… 话音未落,只见药庐转角处,一位约莫六十岁上下的妇人领着数人匆匆而来。 “红护法,老奴奉大长老之命,前来送五龙丹。”妇人恭敬地说道。 红牡丹忙迎上前去,笑道:“兰姨,怎敢劳烦您亲自前来,我正要派人去取呢。” 妇人微笑,“护法言重了。角姑娘与李先生竟然能让龙王俯首称臣,真是百年难遇的罕事,大长老对他们极为赏识,老奴也是满心敬佩。大长老命老奴带人前来,听从护法差遣。” 红牡丹说道:“还是大长老考虑周全,兰姨您见多识广,有您在,定能确保万无一失。请您先到如意苑休息,牡丹如遇疑难之处,再向您老请教。” 她转头对身后的崔明礼吩咐道:“崔先生,你去安排一下,务必照顾好兰姨。” 那妇人闻言,微笑着从侍女手中接过装着五龙丹的锦盒,递给红牡丹,说道:“红护法客气了,这本是老奴分内之事。” 随后,她又对角丽谯与李莲花说道:“老奴在此预祝两位贵人一切顺利。” 这兰姨虽是合家奴仆,却自幼和大长老一起长大,极得大长老信赖。自何仙姑离世后,大长老心灰意冷,深居简出,鲜少插手教务。诸多事务皆由她代为传达与处理。 兰姨性情温和,待人和善,角丽谯少时也曾受过她的关照。 角丽谯心中始终感念兰姨昔日的照拂之情,便也笑着回道:“多谢兰姨。” 兰姨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便随崔明礼而去。 李莲花含笑望着一行人离开,对红牡丹拱手道:“那就劳烦诸位多多费心,我和阿谯在此谢过各位。” 红牡丹笑着接口道:“李先生,放心,既然答应了诸位,在下一定尽心尽力。” “有我和笛飞声在,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方多病拍着胸脯道。 李莲花看看静静站在一旁的笛飞声,轻轻颔首,牵起角丽谯的手,相视一笑。 “我和阿谯先进去,此处就有劳各位了。” ……………………………………………… 昏暗的大殿,烛影绰绰,寂寂无声,唯有漏壶中偶尔传来的“滴滴”水声,提醒着时间的悄然流逝。 与这四周的寂静不同,何仙儿心中却焦躁难安。 稍顷,一妇人匆匆而入,正是之前被大长老派去送药的兰姨。 她刚踏入大殿,还不待开口。何仙儿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情况如何?” “回教主,药庐内外,红牡丹派了自己的亲信层层把守,笛飞声与方多病两人又在旁守候,根本无从下手。” 何仙儿闻言,勃然大怒,骂道:“真是一群废物!” 兰姨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瞥了何仙儿一眼,随后仍是恭敬地立于一旁。 坐在何仙儿身旁,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缓缓睁开眼,那双苍老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这些年来,她苦心孤诣,千防万防,仍未能将何仙儿培养成一位沉稳干练的教主,还是让蓝凤凰把她养成了一个胆小怕事又骄横无礼的庸才。 大长老在心底轻叹,她如此这般,如何能服众? “仙儿,不得无礼。”大长老沉声道。 闻言,何仙儿只得收起眼中的怒气,回身对着大长老埋怨道:“阿婆,这红牡丹太过跋扈,我看用不了多久,这五毒教迟早要落入她手中。” 大长老望着何仙儿充满怨气的脸,无奈叹气。她倒是真希望这红牡丹能够跋扈些才好。 “阿婆,我们该怎么办?若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动手就更难了。”何仙儿焦急地问道。 大长老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兰姨退下。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拐杖,语重心长地对何仙儿道:“仙儿,你要改改自己的性子,戒骄戒躁。作为一教之主,要喜怒不形于色,沉稳些才好。你以后多向红牡丹学着些,她做事就比你沉稳的多。” 何仙儿脸上满是不服气,但,迫于大长老的威严,仍是不甘不愿地回道:“仙儿,谨遵大长老教诲。” 大长老知她心中不甘,叹道:“好了,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何仙儿一惊,追问道:“阿婆,难道我们这就这样算了吗?” 大长老缓缓合上那双历经沧桑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回去吧。” 何仙儿虽心有不甘,但敢怒不敢言,最终还是乖乖退了下去。 第151章 变故 李莲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梦中的他,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 疼爱他的父母,爱护他的哥哥,慈爱的师父师娘,肝胆相照的朋友,心灵相通的知心爱人。 在梦中他与角丽谯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仗剑闯江湖,相伴走天下,日子过的逍遥快活。 由于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当他看到突然出现自己面前,方多病那张放大的巨脸时吓了一跳。 “李莲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方多病惊喜中又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莲花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开始探测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稍稍运转了下内力,只觉神清气爽,内息运转无不如意。 这种久违的、内力畅通无阻的感觉,真是太过美妙。 李莲花心头一喜,“我很好,内息运转自如,看来毒应是解了。” “太好了!”方多病也是大喜。 “阿谯呢?她怎么样?”李莲花看了一圈,未发现角丽谯的身影,急切地问道。 方多病脸色微变,“李莲花,你先别着急……” “她怎么了?”李莲花心中一凛,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等方多病说完,便截断道。 “她出了一点小意外,红牡丹说……” “她在哪里?” “你先别激动,红牡丹说你刚刚解毒,内力不稳,情绪不可……”方多病试图安抚李莲花。 “说!”李莲花双眼赤红,厉声问道。 “在隔壁,红牡丹和笛飞声在守着她,红牡丹说她……”方多病的话还未说完,李莲花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门口。 待李莲花的身影消失后,方多病才把后半截话说完,“似乎睡着了。” ……………………………………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搭在她腕上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一颗心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双眼泪水盈眶,一股无边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明明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本应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为何会这样? 明明解毒前两人已经约定好,待到解毒后,两人要一起游遍大江南北,踏遍好山好水。 明明刚才的梦境如此的美好。 为何她会如此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不会对他笑,不会和他闹。 他从未如此绝望过! 在他的后半生人生规划中,每一件事都与她相关。 若这世间没有了角丽谯,那他李莲花存在这个世界又有何意义? 为何,老天待他如此凉薄! 他已然舍弃了权势、地位、名声……一切的一切,为何连最后他所拥有的仅有的幸福也要残忍夺去? 笛飞声见李莲花周身笼罩在无尽的悲伤之中,犹如失去灵魂般,只剩下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出言劝慰道:“李莲花,你振作点,红牡丹已经在想办法了,说不定……” 红牡丹? 对,红牡丹。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戾气尽显。 不,绝不! 他绝不可以让任何人夺走他的阿谯,抢走他那触手可及的幸福。 李莲花身形微动,便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红牡丹身旁。 “啊……” 红牡丹的惊呼声刚起,脖颈便被李莲花死死扼住,几乎无法呼吸。 李莲花双目圆睁,眼珠赤红,似在滴血,又似要喷出火来。 红牡丹被他掐得几乎窒息,本能地出掌反击,却李莲花身上的内力反激的出来,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吐出一口鲜血来。 守在门口的侍从见状,纷纷拔刀冲向李莲花,却被他轻轻一挥,便如同狂风扫落叶般,纷纷倒在了屋外。 紧随而至的方多病躲闪不及,被猛然飞出的一人撞在了胸口,直撞得他胸口发麻,隐隐发痛。 “说,你对她做了什么?”李莲花的声音冰冷至极,透着无尽的寒意和压迫。 红牡丹被李莲花紧紧扼住咽喉,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笛飞声见红牡丹脸色涨红,眼神涣散,忙出伸手阻拦:“李莲花,你冷静点!” 李莲花转头看向笛飞声,眼中满是狠厉之色,“伤阿谯者,都得死!” 笛飞声一怔,杀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李相夷,那个在东海一战中杀意滔天的李相夷。 “李莲花,你冷静些,先把事情弄清楚。”笛飞声提醒道。 李莲花的目光依旧冷冷地看着红牡丹,但手指间的力度却略微放松了些,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告诉过你的,我要的是万无一失。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因缺氧大脑一片混沌的红牡丹,如同即将干涸的鱼突然遇见了水,她拼命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平稳下呼吸,才艰难地开口:“我……我真的没对她做任何事情,咳咳……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 李莲花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掐住红牡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咳……咳……她的毒……确实已经解了……她的生命特征……一切正常……她现在更像是睡着了。”红牡丹在李莲花逐渐收紧的手指下,艰难地挤出几句话。 李莲花眼中的寒意更甚,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耍花招?沉睡之人怎会有如此微弱的脉搏。” 红牡丹的脸色因窒息而再次涨红。 笛飞声见红牡丹的脸色渐渐变的苍白,知道李莲花已动了杀心,如此失去理智的李莲花他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避免局势恶化,笛飞声运气提掌,向李莲花的背心袭去,意图阻止李莲花失控的行为。 李莲花侧身避开笛飞声的攻击,单手拍向笛飞声,直取其要害。 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已经拆了十几招。 闻讯而至的五毒教教众,目睹自家护法被李莲花单手扼颈提在手中,如同玩偶般随着他迅疾如风的身影上下翻飞、左右飘忽,无不心惊胆寒。 怎奈,李莲花与笛飞声两人身形如电,快的只剩下虚影,根本看不清招式。教众们虽心急如焚,欲上前施救,却苦于不知该如何下手相助,只得站在外围跃跃欲试,却无法上前半步。 方多病眼见两人招招凌厉,心中焦急,高声喝止:“李莲花!笛飞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停下来!难道角丽谯的安危你们都不顾了吗?” 闻言,两人这才各自收手,分立于两侧。 李莲花冷眉看向笛飞声,“笛飞声,你要帮她?” “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帮角丽谯。如今,她是最有可能帮到角丽谯的人,你若杀了她,角丽谯或许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笛飞声知李莲花心系角丽谯,现下只是被乱了心智,无法正常思考,叹气提醒道:“李莲花,你冷静些。从目前形式看,她没有理由救了你,反而暗害角丽谯。这对她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方多病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李莲花,一时有些怔住。现在被笛飞声提醒,也出声劝道:“李莲花,你先冷静下,角丽谯还等着你救她,你可不能自乱方寸。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不是你教我的吗?” 闻言,李莲花理智慢慢回笼,赤红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一丝清明,缓缓松开紧握红牡丹脖颈的手。 因长时间缺氧,手脚发软的红牡丹,瞬间便瘫倒在地。直到笛飞声伸手在她后背注入一些内力,她才慢慢恢复。 “咳咳……李先生……我是诚心为二位解毒的……若我有心加害,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又何必拖延至今?”红牡丹不待呼吸平稳,便迫不及待的解释。 实在是因李莲花的状态太过骇人,脸上寒气森森,仿佛是从幽冥地狱中走出的冷血阎罗,自己在他手中犹如蝼蚁般渺小。 “解毒过程很顺利,角丽谯亦无异常,后来不知道为何,她的心跳莫名减缓,似陷入沉睡般。” 见李莲花冷冷地看着她,红牡丹心中害怕之极,急忙解释道:“我知道,正常情况下人不会长时间沉睡,心脉也不会如此微弱。但是,如果中了蛊术或者痋术,蛊虫或者痋虫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休眠状态,中蛊中痋之人便会如此。” “我已召集教中诸位长老商议过,大家也一致认为,角丽谯目前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中了某种蛊虫者痋虫而致。”红牡丹怕李莲花又突然发难,忙补充道。 感觉李莲花那凌厉的目光,犹如利刃般切割着她的每一寸神经。红牡丹急忙举起右手,郑重起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可曾探查明白,阿谯究竟中了何种蛊虫、痋虫?如何解?”李莲花的声音依旧冷冽,如同寒冬中的冰霜。 红牡丹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低声道:“目前还未曾彻底探查清楚。” 红牡丹只觉李莲花眼中寒芒一闪,紧接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嗤嗤”几声细微的声响,她身上的几处要害穴位便被一股劲力击中。 随即便觉周身如针刺般疼痛起来,直如万蚁咬啮。伴随着疼痛而至的,还有一阵阵麻痒,由外而内渐渐深入,不过一瞬的功夫,连五脏六腑都发起痒来。 红牡丹全身痛痒交织,难受之极,牙齿被自己咬的咯咯作响,艰难地问道:“这……这是什么邪术?” “怎么样?滋味如何?”李莲花冷声如冰,面上森然一片。 红牡丹只觉这痛痒之症,竟比她们五毒教最凶猛的毒虫还要厉害上几分,真让人生不如死。每当麻痒袭来,她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以求解脱,免受这煎熬之苦。 “犹如……人间……炼狱……”红牡丹咬紧牙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这是我自己所创的独门暗器,乃我用内力所化,运用独特的手法打入打入你周身大穴,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便会如现在这般,痛痒难当,生不如死。” 李莲花伸手在红牡丹身上轻点几下,片刻间痛痒立止。 “我给你两天时间,查清阿谯昏迷的原因,将她唤醒,否则,你便要日日受这噬心之苦,永无宁日。” 红牡丹稍作调息,缓缓站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世人皆道李相夷仁义无双,没想到,也会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李莲花眼中的厉色更甚,“若阿谯无法醒来,我让你整个五毒教陪葬。” 接着,李莲花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李相夷也罢,李莲花也好,折磨人的手段不是我不会用,而是我不屑用。若你们胆敢伤她一丝一毫,我必将这诸多手段一一加注尔身,让尔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红牡丹直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她知李莲花此言非虚,他身上散发出的决绝与冷酷是那样的强烈,令人胆寒。 此刻的他,与她印象中前几日那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儒雅形象判若两人。 而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也不再是一代大侠李相夷所能做出的事情。 失去角丽谯的李莲花,太过可怕,不是她们五毒教能招惹的。 红牡丹知道多说无益,眼前能做的便是尽快查明角丽谯昏迷原因,寻求解救之法。让她尽早清醒过来,否则,她不知道李莲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方多病也被李莲花的狠厉气势震住,直到红牡丹带人离去,他才如梦初醒,忙上前关切地问道:“李莲花,你没事吧?” 李莲花缓缓转动眼眸看向方多病,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仿佛在努力消化方多病的话语。 忽然,他眼前一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便向旁倒去。 第152章 复功 “李莲花……李莲花……你怎么了?”方多病见李莲花脸色发白,眼神涣散,身子晃动,似要摔倒,忙伸手扶住他。 笛飞声皱眉,迅速上前,伸手搭在李莲花的手腕,探查情况。 “他刚刚解毒,内息不稳,脏腑不安。本应好好休息,慢慢引导调息,而他却大恸大悲,心情激荡。加之方才又强行催动内力,致使真气逆流,脉象紊乱。你用扬州慢,将他走火的内力引至丹田,帮他调息。” 方多病听后不敢耽搁,当即扶李莲花坐定,自己则在他背后盘膝而坐,双手抵在他背后,将扬州慢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帮他调理内息。 大约过了一盏茶得功夫,李莲花才悠悠转醒。 “方小宝,好了,我自己来。” 方多病闻言忙收功,“李莲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内息已经理顺了,多谢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李莲花站起身,走到角丽谯床边,伸手细细地为她整理着额前的碎发,轻声道:“角丽谯,你这个小骗子,明明说好醒来后要一起给师娘选礼物,一起仗剑走天涯的。你却耍赖,躲在这偷懒,真是是个小赖皮。” “不过,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太累了。这段时间,为了给我解毒的事你一直劳心劳力,是我太没用了,所以才会让你如此辛苦。” “以后,不会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李莲花将角丽谯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脸颊,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泪滚滚而下。 “无妨,你先好好睡上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回家。师娘在云隐山一定等急了,她还有好多武功绝学没有教你,你可不能偷懒。” “两天,就睡两天,好不好?若是时间太长了,我会疯掉的。” “阿谯,如果我变了,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李莲花,你还会要我吗?” 很快,李莲花布满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我真是傻了,你是个倔丫头,一旦认定的事,从不轻言放弃。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要我的对不对?” “没关系的,就算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一定会把你追回来的。咱们不是说好的,此生不负,生死与共。” 方多病见李莲花又哭又笑,知他悲痛,本想说两句宽解的话。却见他突然收拾好情绪,擦干泪水,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方多病,我现在需要调整内息,尽快恢复功力。麻烦帮我照看好阿谯,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东西靠近她分毫。” 方多病见李莲花又变回了那副文雅的模样,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但,要让他说出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又说不上了。 见李莲花眼含期待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答案,忙郑重地道:“好。放心,现在角丽谯也算是我的朋友,我定会全力护她周全。” “多谢。” 方多病刚想说朋友之间无需这般见外,发现李莲花已经盘腿坐定运起功来,便只得作罢。 “我和你轮流值夜。” 笛飞声对方多病说道。 见李莲花并未出言反对,方多病也就欣然应允:“好。” ……………………………… 一夜相安无事。 李莲花一直坐在窗前,岿然不动,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微弱,几不可闻。方多病在一旁瞧着,一时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正在运功调息。 如此这般,又过了约莫半日光景,李莲花蓦地睁开双眼。一双眸子精光灿然,显然他体内蕴蓄有极深的内力。 方多病大喜,“李莲花,你内力恢复了?” 李莲花微微颔首,轻嗯一声,继而缓缓起身,站在窗边,轻轻一挥衣袖。院中那大石,竟如同脆弱的沙雕一般,瞬间化为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笛飞声与方多病皆是心头一震,面露惊色。 以他二人的功力击碎一块大石非难事,然而,像李莲花这般看似轻飘飘、仿若清风拂过的随意一挥,便能将坚硬无比的大石击得粉碎,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一挥蕴含的内力,似有若无,却能爆出如此巨大的威力,显然李莲花的内力之精妙、深厚已到了相当的程度。 笛飞声凝目望去,见李莲花虽一夜未眠,脸上非但不见丝毫疲态,反倒神采飞扬,眼中精光大盛,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英华飞逸之气,仿若仙人临世。 “你现在的功力恐怕比十年前更胜一筹。” 笛飞声眼中全是惊异。 李莲花神色平静,淡淡地道:“还得多谢你此前输入在我体内的悲风白杨的内力,又告知其修炼心法。” “你已经将悲风白杨与扬州慢融会贯通,合二为一了?” 笛飞声目光灼灼,眼中全是惊奇与赞叹。 “闲来无事便琢磨了一番,本想着若是能有所成,便相赠于笛盟主,却未曾料到,如今倒先被我自己用上了。”李莲花语气平淡,显然并未因自己内力大增而感到高兴。 在北方那段与角丽谯一起消磨日子的悠闲时光里,角丽谯忙于研究她的毒术,每每新炼制出新的毒药,总要在自己面前炫耀上好几日。 可能是内心深处,李相夷那小孔雀般爱在心仪之人面前炫耀的心思作祟,自己也会闲来无事时,研究研究各家内功心法,每当有所心得,也会暗戳戳地向角丽谯炫耀上半天。 其实,对于笛飞声,李莲花是有愧疚的。 后来,当他觉察出自己对角丽谯的心思后,便开始琢磨怎样将这两大武林至高武学合二为一,为的便是将来赠予笛飞声,以弥补自己得亏欠。 扬州慢的内力中正绵长,温和舒缓,适合修身养性,催发新生。如果运用得当,非暴力催发,其功力便如春日之流水,源远流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然而,爆发力却稍显不足。 悲风白杨的内力则刚毅勇猛,瞬间的爆发力巨大,后劲却显不足。在临敌对战时,适合速战速决,如果长时间鏖战,则后劲乏力。 日思夜想的琢磨中,还真让他找到了其中的法门。他将两种心法,取其长,避其短,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思索出了一种新的刚柔并济的心法。 只是苦于以前碧茶加身,无法凝聚内力,无法研习。 本想见到笛飞声,让其研练,以验证自己所想是否正确。然后后来,等他与笛飞声、方多病相逢,隐隐的觉察出,笛飞声对角丽谯并非全然无感。 他便小心眼地不想给他了。他辛苦得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让给笛飞声呢? 今日碧茶得解,他用了一日的时间将两种心法融会贯通,威力果然大增,更胜从前。 李莲花来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角丽谯,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阿谯,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我好想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李莲花苦涩一笑,低头在角丽谯额头深情一吻,“以前是我太过无能,这次不会了,等我。” 不过,站起身的功夫,李莲花已经收起了全部的温情,换上了一副冷凝肃杀的神情。 方多病见李莲花伸出右手,放在桌上的那柄“侠骨柔情”剑,已经飞到了他手中。还没来得及为李莲花这一手“隔空取物”的精妙武功喝一声彩,便听到李莲花的声音,“小宝,帮我护好角丽谯。” “你去哪里?”方多病见李莲花面色不善地往外走,忙出声问道。 方多病的话刚问出口,只觉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风拂过,哪还有李莲花的身影。 只听的一声冷酷无情的话语从药庐外遥遥传来,“杀人。” 第153章 杀人 “砰” 一声巨响。 长宁宫的石门被一股巨力震开。 紧接着,两团模糊的黑影从门外扔了过来,将几位因听到响声聚集而来的侍从砸倒在地。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竟是守在外面的两名侍从。两人均是口吐鲜血,横卧于地,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已经魂归西天。 而被两人击中的其他侍从,也匍匐在地上,纷纷口吐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大长老等人闻声,也从大殿内快步而出。 抬眼便见李莲花站在门口,满身的肃杀之气。 此刻,正是正午,艳阳高照,阳光融融。但,院内众人却仿佛置身于腊月寒冬之中,让人莫名胆寒。 昨日李莲花醒来后,因角丽谯昏迷一事,性情大变,对红牡丹痛下杀手,已经传遍整个五毒教。 大长老自是知道李莲花此来的目的,她眼中精光闪动,不动声色地对身旁之人使了一个眼色,身后之人便悄然离去。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既已知晓昨日药庐之事,她怎不会做万全准备。 怎奈,昨晚派去下毒之人,均被红牡丹截下。 大长老恨牙痒痒,当年就不该护着红牡丹,就该让蓝凤凰将她一并除去。 “李先生,你这是何意?我神教好心助你们夫妇解毒。今日,你剧毒得解,重获新生,非但不对我教心存感激,反而如此无礼,难道这便是你们中原武林一直标榜的侠义之道吗?” 李莲花轻笑,他自是将这一干人的动作、神情尽收眼底。 很好,他没找错人。 “我为何来此,想必大长老比我更清楚。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救醒角丽谯,要么下地狱。”说到后来,语气已冰冷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大长老嗤笑一声,“李莲花,你不要太过自负,难道你以为我们神教的毒术与毒物都是儿戏不成?没错,我神教的毒物是怕角丽谯,而不是怕你。没有角丽谯,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 李莲花眸中精光闪动,果然如此,阿谯身上定有蹊跷,她们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某种东西。 “我嚣张到何时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的死期不远了。倘若明日阿谯无法醒来,你们全都要为她陪葬。” 李莲花一一扫过院内众人,目光冰冷,犹如在看一些死人。其中有胆小者,被李莲花冷冽的气势所迫,竟然吓得不自觉发起抖来。 大长老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布阵!”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已悄无声息地站立起数名苗女,正是前几日布下五毒阵的那几人。 随着乐声响起,屋顶与院角随之传来密集而细碎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虫豸在暗处蠢蠢欲动。 李莲花放声大笑,眼中尽是不屑。足尖轻点,整个人瞬间凌空而起。 众人只觉眼前青光一闪,“咚咚咚”几声闷响,院内已经多了几具尸体,正是刚刚还站在屋顶的几人。 见状,院内众人无不骇然,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大长老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她没想到,解毒之后的李莲花武功竟会强悍至此。她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竟然顷刻之间便已将教中十数好手悉数斩杀。 大长老将手放在唇边,轻啸几声,院中的毒虫便悉数向李莲花攻去。 李莲花轻蔑一笑,扬手将手中长剑,稳稳钉在了对面的屋檐之下。 他站在屋顶,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岔开,双肩下沉,伸出双掌,将内力聚至掌心。 众人只觉阵阵劲风袭来,院中的虫豸竟然凭空升腾而起。 原来,是李莲花运功鼓动掌风,所到之处,地上之物便随之旋转起来,落叶碎石无一幸免,当然也包括五毒教精心培育的毒虫。 李莲花不断催动内力,将圈子越带越大,直至将所有的毒虫悉数卷入其中,随即,又将圈子逐渐缩小,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时间,千千万万的毒虫与飞沙碎石融为一体,化作一团黑影,犹如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自屋顶倾泻而下,在院中蜿蜒前行,所经之处,人群纷纷闪避。 片刻之后,李莲花双掌翻动,那高速旋转的陀螺渐渐分离为两股。他两手轻轻一推,两股陀螺便猛烈相撞,发出砰砰咔咔的声响,随即又迅速分开。 如此这般,反复数次,伴随着阵阵声响,不断有毒虫和碎石从旋转的陀螺边缘被甩出。 大约过了一刻钟,李莲花才徐敛内力,陀螺的旋转速度逐渐变缓,碎石枯叶缓缓飘落,最终在院中积成个黑色的圆圈。夹在其中的毒虫也纷纷摔落,瘫软在地,死的死,伤的伤,即使有侥幸逃脱的,也因头晕目眩而失去了攻击力。 院中之人均被惊的目瞪口呆。 习武之人皆知,内力本是无形无质之物,但是今日,她们却是确确实实看到了,内力化虚为实,凝力聚物,随掌而动的震撼场景。 大长老脸色大变,心中也是寒意阵阵,对着长空再度发出一声悠长啸声。 片刻之后,一阵熟悉的隆隆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李莲花眼眸微眯,杀意毕露,“来的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身形一闪,自屋檐下拔剑而出,疾速向那五头巨蟒疾驰而去。 五头巨蟒,看到那疾驰而来的青色身影,十只眼睛瞬间凶光凛凛,赤红一片。 此人,它们认识,正是它们此生唯一的仇敌,那个曾重创它们七寸之处,至今仍隐隐作痛之人。随即,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吼,向李莲花猛扑而去。 李莲花对巨蟒害得角丽谯受伤之事愤恨难平,出手自是毫不留情,招招狠辣,剑剑致命。 畜生终究只是畜生,再伶俐狡猾也不会如人一般,创造出精妙绝伦的武学招式。几个回合下来,李莲花已经摸清巨蟒的攻击路数。 瞅准一个破绽,李莲花凝聚内力,重演旧招,身形如燕般跃至巨蟒头顶,瞄准七寸之处,长剑犹如泰山压顶般贯穿而下。 一剑入体,巨蟒痛得撕心裂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响彻山谷,惊到四周的鸟兽纷纷避逃。 李莲花使出千斤坠之功,双足死死地踏在巨蟒背上,无论巨蟒在地上如何翻滚腾挪,都无法撼动他分毫,犹如长在巨蟒背上一般。 他握住剑柄,手上用劲,带着插在巨蟒七寸之上的剑柄旋转了几周,直到巨蟒口中鲜血喷涌,软软地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第154章 逼供 大长老见李莲花刹那之间便将“龙王”斩杀于剑下,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暗恨自己计策失误。早知,没有碧茶之毒捆缚的李莲花武功如此登峰造极,她应该先将他除掉才是。 只见,刚刚还站在巨蟒背上的李莲花,转瞬间已立于屋顶之上。 他手持长剑,长发如墨,衣带随风飘起,清尘出凡,仿若谪仙下凡。 但此刻,众人却异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位看似仙人的男子,实则是一个已堕入魔道的修罗,他手中那柄熠熠生辉的长剑便是修罗刀,杀人于无形。 李莲花立于屋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众人,目光一一掠过院中众人的脸庞,眼光所到之处,所视之人无不心惊胆战、手脚发软。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随意:“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在场众人虽不知他此话何意,好在何处?但无不从他轻飘飘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李莲花嘴角始终挂着那抹淡,“很好,看来大长老真的是很贴心,早就请了各位过来,倒是省去了我的麻烦,再费心请诸位过来。” 原来,今日一早,大长老便召集教内诸位长老、坛主,共商应对李莲花之策。众人商议了小半日,还没议出一个结果,李莲花便找上门来。 “诸位,还有何手段,尽管使将出来,李某在此一一领教。” 此话,虽然狂妄,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感觉不妥,从刚才李莲花连破五毒阵、斩杀巨蟒来看,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能在五毒教身居高位之人,皆是精明之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李莲花武功之高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场众人联手亦非其一招之敌,谁怎敢轻易冒头,个个恨不得做那缩头的乌龟,老老实实地缩在龟壳中,以求避过此劫。 “很好!” 李莲花再次轻描淡写地说出“很好”二字,众人听得心里直打鼓,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竖起耳朵等待他的下文。 “既然,诸位已无后手,那便轮到李某出手了。” 李莲花眉峰微挑,冷冽的目光掠过一名正悄悄向门口蹑步的苗女,手腕微动,轻轻一拂。那苗女便如中了邪般,骤然间滚倒在地,嘴里不住发出“呜呜”之声,似狼嗥,如犬吠,充满了痛楚,极为可怖。 她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两脚乱撑乱踢,双手也在自己身上抓来抓去。不过片刻,她已经满手是血,脸上、胸口也被抓的血迹斑斑,叫声也越来越凄惨。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良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什么?” “暗器,”李莲花淡淡地回道,“至于名字,让我想想,‘索命符’怎么样?……哦,不对,应是‘生死符’更贴切些,噬骨钻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莲花语意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众人见那苗女已将全身衣物撕扯得支离破碎,几近裸露,身上一条条都是抓破的血痕,道道血线交织,地下也洒满了斑斑鲜血。 此刻,她正以头抢地,似乎想一头撞死来结束自己的痛苦。怎奈,疼痛如附骨之蛆,让她体力耗尽,撞了几次也只是将头撞破了点皮,远未致命。 真真是应了这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似怕生死符的毒性会传染般,谁也不敢上前相帮。反而是,那苗女所到之处,众人无不如避瘟疫般避之不及。 李莲花讥笑一声,这便是人性,自私冷漠,人人自危。 很好! 李莲花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右手一挥,片刻间,那苗女的翻滚与哀嚎便戛然而止。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真是吵死了,我已暂时压制了你的生死符,给我老实点,别轻举妄动,否则……” 李莲花虽未言尽,但院中之人哪有不明白的,个个噤声而立,一时之间,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待身上锥心刺骨的痛苦与麻痒稍有减退,那苗女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回想起方才那生不如死的经历,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她踉跄几步,从旁边一名苗女腰间抽出弯刀便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嗤!”地一声轻响,弯刀应声落地,只留那苗女怔怔地站在原地。 李莲花面色阴沉,“没我的允许,谁敢寻死?” 他冷冷地扫视着院中众人,声音冰冷,“从现在起,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胆敢寻死者,我定会让她尝尝十倍于此的痛苦。” 一直抱刀立于门边,默默注视这一切的笛飞声,不禁眉头紧锁。 如果说他刚刚还对李莲花展现出的超凡内力惊叹,那么此刻,他就在为李莲花身上流露出的阴鸷与疯狂而震惊。 眼前的李莲花,陌生而可怕,阴狠、疯狂,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一时竟分不清,李莲花是在做戏,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想想你们可以为我效劳的事情。如果我满意的话,那便罢了,否则我定让她尝尝这生死符的滋味。” 李莲花广袖轻轻一挥,庭院中的石台上已多了一炷袅袅升起的燃香。 众人盯着那渐渐升腾的烟雾,明白当这炷香燃尽时,便是大祸临头之时。霎时间,原本就令人窒息的氛围又凝重了几分。 笛飞声眼眉轻挑。 一刻钟?这些拿捏人的手段,李莲花真是从角丽谯那里学了个十成十。 众人都死死地盯着那炷刻香,感觉这一刻钟既漫长又短暂,每一秒都如在炼狱般难熬,却又仿佛转瞬即逝,眨眼之间刻香便已燃尽。 “好了,到时间了,你们谁先来?” 庭院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莲花呵呵一笑,随意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头,在石头轻轻一捏,留下一个指印,笑道:“既然大家都如此谦让,那便听天由命吧。这颗石头上的指印指向谁,那便谁先来吧。” 话音未落,他手腕微动,劲风闪过,石头已稳稳地落在庭院的石台上,缓缓地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 石头最终停在了一名高挑的苗女面前。 李莲花连眼眉都未抬,懒懒地道:“说吧。” 这苗女原是蓝凤凰辖下的一个坛主,在清剿蓝凤凰时因及时投诚而保住性命。她自然清楚李莲花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她地位卑微,又是个投诚之人,根本就触及不到教内的核心机密,对角丽谯昏迷之事更是一无所知,根本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在石头停在她面前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能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我此生,愿意做牛做马供先生驱使。” 李莲花嗤笑,“我要你做牛做马何用?” 话音未落,那高挑苗女便如先前那苗女一般滚倒在地,哀嚎不止。同样是双脚双手乱踢乱抓,不过片刻,浑身也同样被抓的血肉模糊。 李莲花皱眉,右手轻轻一摆,苗女的哀嚎声便戛然而止,“真是聒噪,不过一枚生死符而已,就嚎叫如此,真是没用。” 众人只见那苗女仍在地上滚来滚去,只是李莲花嫌她吵闹,封了她的哑穴,哀嚎之声无法发出而已,身上的疼痛并未减轻半分。 “好了,该下一个了。”李莲花漠然的音调响起,如一阵凉飕飕的风扫过众人,激的众人毛骨悚然。 李莲花的话音刚落,那石头又兀自旋转了起来。 如此这般,转瞬间,又有两名苗女被种下了生死符。 院子里的气氛已经压抑沉重到了极点,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响起啜泣声,胆小之人甚至已经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经过一轮新的抽签游戏后,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盯着何仙儿,缓缓地道:“何教主,请吧。” 何仙儿看着眼前的石头上的指印,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颤抖,但声音仍试图保持镇定:“李先生,对于……贵夫人的遭遇,我也……深感悲痛。但为二人解毒之人乃是红牡丹,她对李夫人的情况最为熟悉。李先生如今……却舍本逐末,为难我们这些柔弱女子,实……实非侠义之举。” 李莲花轻轻“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何教主的意思是,红护法对李某来说更为有用,对吗?既然何教主自认为对李某无用,那李某也不必对你客气了。” 说着,李莲花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手腕轻轻一扬,又要种下第四枚生死符。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又带着点震惊和愤怒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第155章 针锋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又带着点震惊和愤怒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李莲花微微诧异,转头看向来人,不动声色地与笛飞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是让你把他们送走了吗?” 笛飞声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明明已经护送他们到了安全地带。” 没错,来人,正是乔婉娩、苏小慵、关河梦三人。 原来,当日在蓝梦蝶寝殿中,被抓的除了角丽谯还有乔婉娩三人。只不过,角丽谯的被捕是刻意为之,而乔婉娩三人却是实实在在中了迷药。 当时,角丽谯正在气头上,为了防止乔婉娩与李莲花相见,便让红牡丹将乔婉娩三人囚禁了起来。 后来,何仙儿偶然间得知了此事,便暗中接近,刻意逢迎,更是编织了一套自己身世凄凉、饱受欺凌、迫不得已的谎言,来博取三人的同情。 短短半个月,竟成功地让三人将她认定为孤苦无依的孤女,甚至视为朋友,许诺护她周全。 在李莲花打上门来时,何仙儿便暗中安排人将三人放出,并在合适的时机将他们带到这里,希望能在关键时刻机帮自己一把。 在来这里的路上,何仙儿安排的人已经将这里的情形添枝加叶地向乔婉娩三人描述了一番,给李莲花定下了一个为情所困、伤心过度、性情大变、滥杀无辜的形象。 乔婉娩疾步而入,挡在何仙儿面前,目光落在地上那三人凄惨可怖的模样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不解:“相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李莲花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残忍?拜这些人所赐,我的妻子至今昏迷不醒,难道她们就不残忍吗?” 乔婉娩同样一愣,随即便柔声劝道:“李夫人之事,确有蹊跷,但是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事情真相,而不是在此,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辱无辜之人。” 李莲花冷笑,“无辜之人?真相便是她们蓄意谋害了我的妻子,致使我妻子昏迷不醒,乔姑娘,还要何真相?” 乔婉娩蹙眉,“你可有证据?” 李莲花轻蔑一笑:“有证据又怎样?没证据又如何?今天,无论有没有证据,我都会让她们知道伤害我李莲花妻子的下场。” 乔婉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质问道:“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你怎可胡乱动用私刑?你这样不顾江湖道义,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辱这些弱女子,与屈打成招有何区别?又与那些人人唾弃的邪魔外道有何不同?四顾门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闻言,笛飞声眉毛微挑,有种无辜躺枪的感觉。 李莲花嘴角都是讥讽的笑意,“所以呢?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做,只是干坐在那里,自以为是的伤心难过,求神拜佛,祈求上苍大发慈悲,让我的妻子醒过来?” 乔婉娩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语气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所以,我们要尽快查明真相,等真相大白议解决之法。” 李莲花眼中满是嘲讽:“那么,乔门主,你告诉我,这个真相应该怎样去查?” 乔婉娩微怔,心中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李莲花眼中讥讽更甚,大笑出声,“哈哈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邪魔歪道又如何?只要能让阿谯醒过来,我便是屠了这五毒教又能如何?” 乔婉娩眼中满是震惊:“不是这样的,相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认识的李相夷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莲花嗤笑一声:“那李相夷应该是怎样的?” “李相夷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灭人满门,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置江湖道义于不顾,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李相夷已经死了!”李莲花截断乔婉娩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悲哀,“李相夷已经死了。那个侠肝义胆的李相夷已经死了,死在了东海,死在了爱人相欺、兄弟离心、至亲算计中。你要怎样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去遵循你的江湖道义?” 乔婉娩只觉“砰”一下被人掀翻在地,声音颤抖:“你在怪我?” 李莲花从屋顶飘然落下,站在乔婉娩面前:“怪不怪你,你要去问那个死在东海的李相夷,而不是问我。我现在只是角丽谯的夫君。” 乔婉娩心中酸涩,仿佛整颗心被置于烈火之上炙烤,难受至极。 何仙儿见李莲花肃杀之气,心中惧怕,躲在乔婉娩身后,怯生生地呼道:“乔姐姐……” 李莲花眉峰一扫,双眼如寒冰般射向何仙儿,吓得何仙儿浑身一颤。 乔婉娩收起心中的情绪,转过头,给何仙儿一个安抚的眼神,满脸痛苦地看向李莲花,“非要如此吗?” 李莲花死死地盯着何仙儿,薄唇轻启,声音冰冷,不容置疑:“让开!” 望着李莲花阴狠的模样,乔婉娩终是狠下心肠,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相……李先生,角丽谯变成这样皆因你而起,你又何必迁怒无辜?” 李莲花身形一顿,脸上满是痛楚,“没错,都是因为我。” 不过一瞬,他眼神一凛,一一看向院中众人,满是狠绝:“事情因我而起,而她们则是包藏祸心、蓄意加害,我定要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可知道角丽谯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李莲花转头看向乔婉娩,惊疑道:“你知道?” 闻言,一旁的大长老脸上也快速地闪过一抹惊讶。 “一个月前,我们刚离开南疆,便接到了小慵爷爷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五毒教的换血大法之所以被视为邪术,是因为它需以命换命。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去而复返,想将真相告知于你。然而,刚到阿坝寨,我们便遭人暗算昏迷。醒来时,已身处五毒教的地牢之中。” “所以,李先生,请你冷静些。李夫人不告诉你,或许就是怕你不肯医治。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应是设法请仙儿她们相助,看是否还有解救之法,而非像现在这样,滥杀无辜。” 乔婉娩转而对苏小慵吩咐道:“小慵,信。” 被李莲花冷峻气势震慑得愣在一旁的苏小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递到李莲花手中:“李大哥,乔姐姐没有骗你,信在这里,你自己看。” 李莲花捏着那张薄薄的白纸,目光凝滞在“以命换命”这四个字之上,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灵魂般,呆立当场,口中不住的呢喃:“以命换命?以命换命!……” 这四个字在他舌尖反复咀嚼,哽咽在喉,难以吞咽,一股无边的痛惜与苦涩从唇边蔓延开来,比世间任何苦药都要浓烈。 怎会这样? 阿谯,你为什么这么傻? 为何瞒着我? 不是说好的生死与共吗? 为什么? …… 等等…… 不对! 李莲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倘若真是如此,红牡丹又怎会与自己定下约定,又怎会事先不透露半分?昨日如此折磨于她,她为何也不肯吐露分毫?还有这在场众人为何无一人以此为由相驳。 他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众人,最后在定格在何仙儿脸上,毫无意外地在她脸上捕捉到了一抹得逞的神情。 他眼神愈发晦暗深沉,声音犹如淬了毒的寒冰霜,“无耻鼠辈,今日,我也定要让你们给阿谯陪葬。” “让开!” 乔婉娩被李莲花凌厉的杀气吓得一惊,眼前的李相夷已不再是她所熟识的模样,而是被仇恨与偏执彻底吞噬的恶魔。 乔婉娩放低了声音,柔声劝慰,希望能换回他的一丝理智,“相夷,你冷静些,你只是被仇恨和偏执蒙蔽了双眼,现在的你并非真正的你。等你清醒过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让开!” 乔婉娩蹙眉,突然拔出手中长剑,剑尖直指李莲花,“作为四顾门门主,我绝不会让你滥杀无辜,若想动她们,先杀了我。” 李莲花冷笑一声,“你们四顾门好大的面子,管天管地,现在竟然管到我头上了。我认你们,你们便是这江湖朝堂,我不认,你们便是这江湖最大的笑话。” 乔婉娩一愣,颤声问道:“你要亲手毁了你一手创立的四顾门?” “我在最后说一遍,让开!” 一旁的苏小慵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愣住,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急忙劝解:“乔姐姐,李大哥,你们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 关河梦也适时开口:“李兄,可否先让我查看一下李夫人的情况,再做决定?” 李莲花却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狠戾,“你们能等,我夫人却等不了。既然你们非要插手此事,那就休怪我无情。” 话音未落,李莲花右手一挥,站在何仙儿面前的三人便猛地向后飞去,直撞到院墙上才停下。 三人被李莲花内力所激,气血翻涌,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来,瘫坐在地上。 “嗤”的一声,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入石阶之中,正是那柄刚才还被乔婉娩握在手中的长剑。 一时之间,四周寂寂无声,只余那柄长剑的剑柄在微风中微微震颤,恍若几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第156章 真相 何仙儿看到乔婉娩三人被李莲花震飞,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何仙儿本就在李莲花刻意营造的高压氛围下,情绪几近崩溃,见到乔婉娩后,好不容松懈下的神经,此刻又紧绷了起来。 望着步步逼近、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如嗜血恶魔般的李莲花,何仙儿心中冰凉一片,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泪滚滚而下。 眼见李莲花的手缓缓抬起,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哭喊道,“李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您饶了我吧……对,红牡丹,乔姐姐她们也是被红牡丹关起来的,一定是红牡丹在背后搞的鬼,她向来与李夫人不和,定是趁机报复。我……我现在就叫人把红牡丹找来……” 在场众人亲眼目睹何仙儿此番举动,无不哗然。 五毒教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是作为一教之主,竟如此没有骨气,不仅卑躬屈膝地向人求饶,还胡乱攀诬自己的属下,实在令人齿冷。 刚被种下生死符的三位苗女,痛苦凄惨如此,也未曾像她这般失态,去诬陷她人。 这样一比,高下立判。 李莲花眼中也满是不屑与鄙夷,冷声道:“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狡诈,还妄图嫁祸于人,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一阵疾风扫过,只听“哐哐”几声轻响,白影闪过,院中形势已经大变。 只见,原本立于李莲花身后的两名苗女已跃落在石阶之上,脸色乌黑,七窍渗血,倒地而亡。 而,李莲花则是左手提着一人,赫然是大长老;而何仙儿则滚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不断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乱舞乱抓,情状可怖。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众人都未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教中的两大首脑便一个被擒,一个被种下生死符,生不如死,狼狈不堪。 原来,在“龙王”被杀后,大长老就一直思索对付李莲花的方法。教中众人武功低微,以武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而她们擅长的毒术,李莲花远远地立于屋顶之上,她又无隔空下毒的本事。 所以,她才一再忍耐,暗中等待机会,准备伺机而动,一毒致命。好在,乔婉娩三人前来搅局,激怒了李莲花,才使他来到面前。 随着李莲花的步步靠近,大长老暗中蓄势,待到他越过自己,面对何仙儿、背对着自己之际,便突使暗袭。 怎奈,李莲花警觉异常,反应神速,于大长老动作之际便已察觉,左手轻轻一挥,便将毒素反弹,正巧落到身后两名苗女身上。此二人被李莲花内力击中,又剧毒加身,当即毒发毙命。 与此同时,李莲花右手轻弹,已为何仙儿种下生死符,左手则顺势扼住了大长老的咽喉。 李莲花冷眸看向大长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大长老,你这下毒的本事,比起我夫人可差得远了。奉劝你一句,别再妄图向我施毒,我周身内力护体,任何毒素触体便即回弹,都将反噬于你。如果不想死,你最好老实点。” 滚倒在地的何仙儿只觉全身麻痒难当,仿佛有千千万万的虫豸在同时噬咬般,她自幼娇惯,哪里承受过这样的折磨?不过眨眼之间,她便痛苦地哀嚎起来:“哎哟……我要死了……哎哟……我说……我说……快……救救我……” 何仙儿挣扎着爬到李莲花脚边,哀求道:“李先生……我说,我全都告诉你……求求你,救救我。” 李莲花冷笑一声,“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先拿出点诚意来。” “是饲命蛊……李先生……李夫人她……她是中了饲命蛊。”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右手轻轻一扬,何仙儿顿觉身上的疼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趴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才缓缓爬起身。然而,不过片刻,她的脸上和手上也已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最好老实交代,别想着耍花招。”李莲花警告道。 何仙儿惊魂未定,先是瞥了一眼被李莲花扼住咽喉的大长老,旋即那张惨败的小脸上泪水便如泉涌般滑落,她自以为是地摆出一副娇弱的姿态,希望能得到一丝怜悯,却不知此刻她的脸上血水混着泪水,神情更为恐怖。 李莲花不耐烦地转过脸,只听她双膝跪地,凄声道:“李先生,这一切都是大长老的主意,我只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 闻言,大长老那双苍老的眼眸中满是失望,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甚至没有再给何仙儿一个眼神。 李莲花冷眼瞪了何仙儿一眼,何仙儿不禁浑身一颤,连忙补充道:“我只知道李夫人中了饲命蛊,此蛊护命护体、延年益寿,本没什么危害的。” 何仙儿偷偷瞄了一眼李莲花的脸色,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饲命蛊,顾名思义,乃是以命为食。一旦认主,便与宿主共生共息,为宿主护命护体,以此绵延本体。” “此蛊被誉为万毒之王,百蛊之首,源自我神教第一代教主,已传承百年,历代由教主掌管。在何仙……在我母亲被害那日,此蛊也一同失踪。未曾想,它竟出现在李夫人身上。” “自那日,你们在五毒阵中,李夫人竟然能让龙王臣服,从那一刻起,大长老便确信饲命蛊在李夫人身上。她处心积虑,想将此蛊从尊夫人身上引出。原本,是想在你们解毒之时动手,却因你们防备严密,始终未得机会。” 李莲花面若冷霜,“你们准备用何法将蛊虫引出?” 何仙儿再次小心翼翼地观察下李莲花的神色,然后才低声说道:“饲命蛊虽与蛊主共生,延年益寿,但人总归有一死。待蛊主身死,蛊虫自会寻找新的宿主。此蛊能解百毒,护心脉,只要有一息尚存,便能起死回生。但若是……若是,蛊主身首异处,此蛊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回天乏术。当日,大长老便是想……” 李莲花突然冷哼一声,扼住在大长老脖颈处的手又紧了几分,大长老呼吸不畅,不自觉发出干呕声。 闻言,何仙儿忙匍匐在地,“李先生,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我绝无加害李夫人之心,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李莲花这才回笼了一丝理智,手指松了几分,“你说你们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那为何阿谯至今昏迷不醒?” “这个仙儿真的不知情,当日手下回禀无法下手,大长老便遣我回去了。之后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仙儿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定让我天打五雷轰。” 李莲花目光转向左手边的大长老,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两分力道,“大长老?” 大长老突然放声大笑,浑浊的双眼猛然睁开,其中满是狠厉与深深的失望,“我何家,真是家门不幸,竟养出你这样一个不肖子孙,哪里有半分你母亲的风骨!” 李莲花心中发恨,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只掐的大长老那焦黄的面皮暗暗发红,“我现在不想听你废话,说,你到底对阿谯做了什么?” “咳咳……哈哈……李莲花,李相夷,不愧是南胤皇族的后裔,同样的阴险狡诈,残暴无情。” 李莲花一怔,“说,你和南胤到底有何瓜葛?为何要谋害阿谯?你若不说,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谋害?血债血偿,这本就是你们南胤皇族种下的恶果,是她角丽谯欠下的血债。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慢慢告诉你。” 李莲花眼睛微眯,松开了掐住大长老脖颈的手,语气冰冷:“说吧,若有半句谎言,我绝不轻饶。” 第157章 往事 大长老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苍老的双眼中泛着悠远的光,回忆着那个由历代教主口口相传的故事。 “百年前,我们苗人与南胤共居南疆,毗邻而安,两族世代交好,尤其是在两国接壤的边境地带,苗人与南胤人更是交错杂居,互通婚姻。” “南胤善痋,苗疆善蛊,正如习武之人喜欢切磋交流一般,两族的蛊师与虫师之间私下也互有比拼,彼此学习借鉴,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可以说,当时正是蛊术与痋术并蒂盛开的黄金时代。”(此处设定苗族是大熙的子民。) “后来一日,南胤皇室突然张榜天下,南胤国都将举办一场蛊痋争霸盛会,旨在选拔出御蛊操痋高手,成立皇家研习堂,共研蛊痋之术,集两技之长,补两技之短,意图将蛊痋之术推向新的辉煌。诚邀四方蛊师、虫师前往参会,此诏令一出,立即引得天下蛊师、痋师群贤毕至。” “当时,我何家先祖何兰青,年少有为,乃是苗族中最有潜力的蛊师 。她被选入研习堂后,迅速崭露头角,成为研习堂的执事。起初,研习堂氛围尚算融洽,诸蛊师、痋师相互学习,彼此借鉴,这对蛊术与痋术的发展大有裨益。然而,痋术与蛊术在药理上本就存在差异,日常共事间,各位蛊师与痋师因为理念不同,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 “能进入研习堂的蛊师与痋师,无一不是才智出众之辈,各有所长,平日里皆是被人恭维惯了,自是难免心生自傲,互不服气。久而久之,积怨便日渐加深,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对此,南胤皇室也意见不一,龙萱公主对痋术颇为痴迷,南胤太子则对蛊术情有独钟。在蛊术领域,诸蛊师以我先祖为尊;而在痋术方面,则以南胤风家家主风阿卢为首。两大阵营各有依仗,互不相让,相互较劲,都想压对方一头。” “当年,风阿卢研制出了能够操控人心的业火痋,而我何家先祖则携手众蛊师,培育出了能够护人性命的饲命蛊。后风阿卢带业火痋随龙萱公主随嫁大熙,此后几年大熙与南胤的关系却愈发紧张起来。先祖审时度势,预感到大熙与南胤终将一战。身为大熙国民的她,虽然常在南胤皇宫侍奉,但面对这样的家国巨变,身为异族之人难免会受到猜忌。于是,她与众蛊师商议后,决定重返故土。” “怎料,在她向南胤太子递交辞呈后不久,南胤太子竟假借送行之由,将我苗族的蛊师悉数杀害,唯有我先祖因身怀饲命蛊,得幸逃脱一命。南胤太子便将我先祖囚禁起来,意图窃取这饲命蛊。” 说到此处,大长老忽然嗤笑一声,“那南胤太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一无所获。” “他哪里知道,这饲命蛊本就是先祖为了他而培育。我先祖虽在蛊术上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但终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南胤的数年时光里,她与南胤太子朝夕相处,加之太子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我先祖早已对他心生爱慕,为了护他周全,才特意为他炼制了饲命蛊。” “但生于乱世,儿女私情在家族大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先祖最终还是为了何家的安危,选择回到大熙。这饲命蛊,她本想作为临别礼物赠予太子,却未料到,等来的竟是太子的屠刀。先祖一时心灰意冷,怎会再将饲命蛊交给他。” “直到南胤国破,先祖才趁乱逃出皇宫。这饲命蛊乃是用先祖与南胤太子的鲜血共同炼制,只会认我何家与南胤太子的血脉为主。” 大长老说到此,眼中寒光一闪,“当年,这饲命蛊明明已认我儿仙姑为主,却仍被蓝凤凰所害。我当时仔细探查,发现她体内并无饲命蛊的痕迹,此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得知角丽谯是南胤太子的后裔,我才恍然大悟,定是角丽谯这个恶毒的女人将饲命蛊引到了自己身上,才害我儿命丧黄泉。” 大长老恶狠狠地盯着李莲花,恨恨地道:“你们和红牡丹一起,欺瞒我老太婆,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蓝凤凰身上,为角丽谯开脱。角丽谯才是杀害我儿的真正凶手!若我儿有饲命蛊护体,又怎会让蓝凤凰那贱女人奸计得逞?若非,我老太婆机警,定会被你们瞒一辈子。你说此仇我当不当报?” 李莲花心中疑惑,倘若真是角丽谯从何仙姑身上获得了这饲命蛊,为何,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这何仙姑是个极为自傲之人,向来认为自己在毒术一道上天赋与造诣无人能及。加上她情场失意,对这毒术的追求愈发苛刻。当时,她正在潜心研练五毒掌,如果有这饲命蛊护体,百毒不侵,再去修炼这五毒掌自会事半功倍。 但,她向来自负惯了,自觉着若是如此,则无法彰显她的能力。因此,在大长老将饲命蛊传于她,并认其为主后,她又私下将这饲命蛊从体内引出,寄养在神木王鼎之中。 恰逢角丽谯身中五毒掌,巨疼难忍,慌不择路,因缘际会之下闯入了何仙姑的密室,得到七星海棠和神木王鼎。角丽谯死马当活马医,服下了七星海棠后,又错手将神木王鼎打开。 正待在神木王鼎中等待何仙姑喂食的饲命蛊,嗅到了角丽谯身上流淌的南胤皇族血脉的气息,加之腹中饥饿,便钻入角丽谯体内,认她为主。 当时,角丽谯因身中剧毒,视线模糊,根本就没看清神木王鼎中到底有何物。加之她浑身剧痛,五感迟钝,对蛊虫钻入体内自是毫无察觉。待她毒素得到压制,再去看这神木王鼎时,其中自是空无一物,因此,角丽谯一直误以为自己体内的五毒掌之毒是被七星海棠所克制,而非饲命蛊之功。 其实,角丽谯连饲命蛊为何物她都无从得知,更别说掌握从宿主身上将其引出的法门了。大长老误以为角丽谯将饲命蛊从何仙姑身上引到自己身上,才导致何仙姑身死,确实有些冤枉角丽谯了。 不过,当时何仙姑先被角丽谯下毒,后又被蓝凤凰偷袭,剧毒重伤加身,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后,来到密室想用饲命蛊救命之时,饲命蛊已经被角丽谯误打误撞地取走,最终导致她殒命。从这一点上说,何仙姑身死确实与角丽谯有一点点关系。 不过,这其中的复杂缘由,就连当事人角丽谯自己也不甚明了,其他人更是无从得知。 第158章 她不是先教主的女儿 李莲花冷笑,世人无不,“责人则明,恕己则昏”,若非何仙姑欲以加害阿谯在先,角丽谯又怎会谋害与她。 面对这些不会自省之人,根本无何道理可讲。 李莲花懒得搭理大长老的无稽之言,只是冷冷地问道:“阿谯为何会陷入昏迷?” 大长老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哈哈哈……角丽谯她是南胤皇室血脉又能如何?你们做了完全的准备又能怎样?这饲命蛊乃是我何家先祖所炼,唯有我何家传人能操控,即便是她身处千里之外,我亦能令她长眠不醒。” 李莲花眼中全是暴戾,伸手再次扼住了大长老的脖子,“我早已说过,如果,阿谯醒不过来,我定会让五毒教血流成河。” 大长老再次放声大笑,“你若不顾角丽谯的死活,大可为所欲为。我能让她长睡不醒,同样也能让她魂归西天。我晚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剜心的疼痛,你可知道那有多煎熬?” 望着李莲花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大长老狂笑。 李莲花的七寸就是角丽谯,她只要拿捏住了角丽谯,这李莲花就不能奈她何。 大长老阴森森地盯着李莲花,威胁道:“李莲花,李相夷!不如,我也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如何?也让你尝尝这锥心之痛,到底有多痛!” 李莲花身躯一震,扼住大长老脖颈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 笛飞声眼眸微转,走到李莲花身旁,低声提醒:“别中了她的奸计。” 李莲花当然明白,如此拙劣的伎俩他又怎会看不穿? 他明知大长老在故弄玄虚,若她真有此等手段,角丽谯此刻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而不仅仅是昏迷不醒。 可是,他不敢赌。 他——李莲花,输不起! 他承受不起角丽谯再出现任何意外的后果。 李莲花缓缓松开扼住大长老脖颈的手,“你想怎样?” 大长老轻哼,“我想让她死。”淬毒的话从她的嶙峋齿缝间溢出,直激的李莲花心中阵阵发寒。 李莲花最怕的便是大长老无牵无挂,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他盯着大长老那张苍老的、恶毒的脸,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她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一个行就将木的老人,她到底在乎什么?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右手一挥,何仙儿又在地上翻滚起来,“那我便先让她为阿谯陪葬!” 何仙儿痛的在地上直打滚,尖锐的指尖直直地抓向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要将心脏挖出来般,她朝着大长老凄厉地呼喊:“阿婆……救救……仙儿……阿婆……” 大长老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眼眸闭了又闭。虽然,何仙儿方才的举止着实令她心寒,但,这毕竟是她女儿唯一的骨肉,是她何家唯一的血脉,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心头肉。 望着何仙儿那凄惨的模样,大长老终是心中不忍,无奈道:“住手吧,我答应你救醒角丽谯,你放过仙儿,放过我五毒教。” 李莲花手腕轻轻一抖,一股浑厚的内力涌入何仙儿体内,生死符应声而解。 等何仙儿安静下来,一旁的侍从忙上前帮她包扎被她抓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大长老的眼珠转了数圈,最终缓缓开口:“饲命蛊以何家鲜血炼制,自然需以何家鲜血唤醒。你若想保角丽谯一世平安,就必须确保我何家血脉一生无恙。” 李莲花的目光在大长老脸上徘徊许久,终是应承:“只要阿谯安然,我必护何家周全。” 大长老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递给李莲花,“只需以何家之血为引煎服即可。” ……………………………… 药庐外 红牡丹紧握着药方,目光在大长老与李莲花之间来回徘徊,心中阵阵发苦。她未曾料到,原本水到渠成之事竟会生出如此多的波澜。 她本以为五毒教与南胤皇族结的是善缘,没想到竟然是恶果。 她虽生于五毒教,长于五毒教,可这饲命蛊是何家的私有之物,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她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李莲花显然不想放过她,更何况,她身上还有李莲花种下的生死符,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此刻的李莲花,疯狂暴戾,就像一个一触即发的炸弹,她不敢想象,若再出现差池,他会疯狂至何种地步。到那时,整个五毒教恐将成为人间地狱。 红牡丹沉吟半晌,终是向李莲花试探性建议道:“不如多找些人试试药?” 见李莲花未置可否,红牡丹心领神会,便吩咐人去安排。很快,几名苗女便领着一群人来到了药庐外。这群人中各色人均有,既有苗人,又有汉人;既有不会武功、不善毒术的普通人,又有百毒缠身的药人。 红牡丹真是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情况都设想到了,每种情况她都找了几人来试药,她可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 何仙儿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又看看站在她身旁、等待取血的两名苗女,一人捧着硕大的药瓮,一人手握锋利的匕首,身子直打颤。 她伸出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凄婉地唤道:“阿婆……仙儿害怕……” 大长老皱了皱眉,暗叹:这丫头真是愚钝,让她为角丽谯献血,实则是为她找了一道护身符,她怎么就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红牡丹同样皱了皱眉,觉得这小教主未免太过娇气,在这等关头怎能有退缩之意?现在整个五毒教都在肉板上,若解决不了眼前难题,那她们这些人命只有被下锅的份。 红牡丹走近何仙儿,低声劝慰道:“教主,此刻绝非退缩之时,若再出差池,我们无一人能够幸免,恐怕整个神教都要为角丽谯陪葬。” 不料,听了红牡丹的话,何仙儿反而抖得愈发厉害了,连她身旁的侍女也跟着颤抖起来。 红牡丹狠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厉声斥责:“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没得扰了教主的心神。” “且慢。”李莲花突然出声打断,目光如刀削般盯着何仙儿与那侍女,语气冰冷,“你们有事隐瞒!” 那侍女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颤声道:“没……没有。” 李莲花锐利的眼眸紧盯着那侍女,“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任何隐瞒,我绝不会轻饶!” 那侍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了何仙儿一眼,猛地跑到李莲花身前跪倒,颤抖着道:“李大侠饶命,何仙儿……何仙儿,她并非先教主的亲生女儿,她的血不是何家的血。” 第159章 内变1 那侍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了何仙儿一眼,猛地跑到李莲花身前跪倒,颤抖着道:“李大侠饶命,何仙儿……何仙儿,她并非先教主的亲生女儿,她的血不是何家的血。” 何仙儿脸色瞬间大变,厉声道:“一派胡言!”说着便要向那侍女冲去,不料,却被一旁的笛飞声大刀拦下。 大长老的脸色也骤变,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那侍女忙向大长老膝行两步,急切地说道:“大长老,咱们都被她骗了。我曾亲耳听到蓝凤凰训斥她,说何仙儿不过是她找来的一个酷似先教主的乡下丫头,根本就不是先教主的亲生女儿。” 大长老太过震惊,焦黄的脸也变得有些发青,“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奴婢曾亲耳听到,那蓝凤凰说,先教主当年怀的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那个孩子在先教主与凤先生的争执中,被凤先生打掉了。所以,先教主才会心灰意冷,亲手杀了凤先生。” 大长老忽觉心头如遭重击,以往被忽略的种种细节纷至沓来。 蓝凤凰既然那么痛恨何仙姑,为何会好心地救下她的孩儿?为何何仙姑从不愿提起她腹中的孩儿?为何她明明对凤卓痴恋成狂,却又会对他痛下杀手? 大长老将自己手中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大声叫道:“阿兰!?” 一直随侍在大长老身后的兰姨,闻言,忙跪在大长老面前,低声道:“大长老,奴婢知错了。” 大长老那双浑浊而苍老的瞳孔微缩,颤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兰姨向大长老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才缓缓地说道:“奴婢该死。当年,小姐不幸惨逝,大长老您悲痛欲绝,沉溺于丧女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后来,蓝凤凰带着……小小姐回到教中,我遵照您的吩咐前去雍州探查小小姐的身世,当时的确未寻得任何可疑之处。但为求万全,我便留了一人在雍州继续探查,自己先行回到教中复命。” “直到一年后,小小姐的养父母被蓝凤凰杀害,我才觉出有疑,又着人多番探查,才发现那对农夫并非小小姐的养父母,而是她的亲身父母。 起初,奴婢本想将此事的真相告知大长老。但奴婢见您因为小小姐的相伴,逐渐走出丧女之痛,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 当时的小小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与小姐儿时是如此的相像,奴婢看到她也仿佛看到了小姐一般。奴婢一时便迷了心窍,心生侥幸,想等大长老您彻底走出悲痛,再告诉您真相,也许你倒时便能接受小姐的离世。 谁知,这一等,便酿成了大错。您待小小姐越发亲厚,疼爱有加,俨然成了您新的生活寄托,奴婢便不敢再将真相告诉于您,谁知这一瞒便是十几年之久。 大长老,这些年来,奴婢每日都生活在自责与煎熬之中,特别是看着小小姐与蓝凤凰、蓝梦蝶越走越近,性格也越来越相似,奴婢便生不如死,日日悔不当初。” 听兰姨讲完,大长老原本挺直的身子,瞬间便佝偻了下来,微微颤抖的手指指着兰姨,连声怒喝:“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我!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李莲花心中亦是一凛,冷眼看向一旁的何仙儿,暗想角丽谯猜的没错,这何仙儿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她身上不知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莲花向那侍女厉声问道:“可还有其他事情隐瞒?” 那侍女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颤声道:“还有……还有,何仙儿她……她想要……” “想要什么?” “她想要……想要李夫人的面皮。”那侍女由于太过害怕,一句话说完,便猛地以额触地,希望以此减轻李莲花的怒火。 好! 很好! 一个觊觎阿谯的蛊虫,一个想要她的美貌。 蛇鼠一窝! 该死,统统都该死…… 李莲花在心中几乎要将她们生吞活剥,面色铁青,阴冷一片。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说下去。”声音冰的仿若瞬间便能将人冷冻成冰。 闻言,那侍女只得抬起头,继续道:“当日,在蓝梦蝶的梦泽宫中,何仙儿第一次见到李夫人的容貌,便惊为天人。后来,她就一直在暗中盘算,如何能将夫人的容貌占为己有,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与手段。” 她突然转向大长老,泪流满面地控诉道:“大长老,这何仙儿得知您要将李夫人身上的饲命蛊引到她身上,她害怕自己不是何家血脉的秘密暴露,便心生毒计。 她秘密联络蓝凤凰的旧部,计划在您制服李先生等人后,便将您一起毒杀,然后,再嫁祸于红护法。如此这样,她便能独掌教中大权,彻底高枕无忧,无所欲为了。”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大长老脸上已不见精明之色,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不堪,她将目光转向何仙儿,问道:“仙儿,你可有话要说?” 何仙儿面上全是焦急之色,想向大长老奔去,却被笛飞声和红牡丹同时拦下。 何仙儿只得跪倒在地,望向大长老,眼中满是委屈,“阿婆,仙儿是冤枉的,当初是蓝凤凰找到仙儿,告知仙儿是五毒教教主之女,我便一直深信不疑。我只知道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您的亲孙女,其他的事情仙儿一概不知。 阿婆,刚才仙儿做了一些让您失望的事情,是仙儿不对。可是您知道的,仙儿向来胆小,仙儿只是太害怕了,仙儿太痛了。阿婆,您相信仙儿,仙儿是真的爱您、敬您,您就是仙儿的亲阿婆。 与蓝凤凰旧部密谋谋害您之事,更是无中生有,是这婢女恶意诋毁仙儿,阿婆,你是仙儿唯一的亲人,是最疼仙儿的,仙儿怎会害您呢?” 何仙儿猛地看向那侍女,痛心疾首地说道:“琴儿,你我好歹主仆一场,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诋毁于我?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闻言,那侍女突然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看着何仙儿苦苦哀求,摇尾乞怜的模样,她从心底突然生出无限的勇气,眼中全是恨意,对着何仙儿道:“何仙儿,收起你那虚伪的面孔吧。你待我不薄? 你这人向来欺软怕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装作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心地善良的模样,背后却对我们这些无依无靠,近身服侍的奴婢又打又骂,稍有不如意便拳脚相加。将你在别处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在我们身上。我们在你身边两个畜生都不如。” 侍女猛地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看看这些疤痕,哪一道不是你的杰作?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揭露你的真面目。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教主!根本不配我们誓死效忠!” “大长老,我们近身伺候的几名侍女,日日被她磋磨,身上都是她留下的伤痕,您可以招她们过来一问便知。与她一起密谋的便是蓝梦蝶手下的米坛主和陈坛主,奴婢可以当场与她们对质。”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有两人跪倒在地,连声道:“大长老,我等都是受教主胁迫,一时迷了心智,求大长老明察秋毫。” “属下罪该万死,求大长老开恩,饶属下一命。” 大长老“呵呵”轻笑,笑声中都是无奈与悲苦,“你自小性子活,善伪装,我还曾暗自高兴。没想到,你却将这些手段用到了我身上!真是可笑,可悲!” 何仙儿突然吃吃地笑了几声,瞬间收起脸上那柔弱的神情,缓缓站起身,斜眼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两人,神色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哼,果然是两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我早该想到,当初你们能出卖蓝凤凰,现在就能出卖我。” 她抬眼看向大长老,“不错。我不是何仙姑的女儿,不是你们何家的血脉。幸好,我身上没有流着你们何家的血,要不然,我会觉着恶心。” 第160章 内变2 何仙儿抬眼看向大长老,“不错。我不是何仙姑的女儿,不是你们何家的血脉。你引以为傲的何家血脉,于我而言,只会让我恶心!你应该庆幸,我的血脉中没有流着你们何家的血,要不然,我定会亲手放尽这身肮脏的、卑鄙的、恶心的血液。” “怎么?伤心、难过、失望、愤怒……哈哈哈……觉着自己一腔真情错付?” 望着大长老越发灰败、震惊、心痛的脸色,何仙儿只觉畅快。 “哈哈……哈哈……” “想不想知道,我为何如此恨你?” 大长老闭口不答,何仙儿也无需她的回应,埋在心底十几年的怨恨,压抑了十几年的天性,一旦找到宣泄口,便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你是不是觉着我卑鄙,我恶毒?但是,你可知道我的感受?你可曾想过,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的?” “我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孩,日子虽然过的清贫,没有绫罗绸缎、没有珍馐美味,但我有疼爱我的双亲,有爱护我的兄长。我本可以像世间众多女子一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这生。” “可,这一切全都毁了!全都被你们毁了!被你们五毒教,被你们何家给毁了!就因为我这张脸,全都给毁了。”何仙儿用手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脸颊,似乎想将那张面皮撕掉一般。 她不顾一切地拍打着自己的本就血肉模糊的面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只一味地对着大长老控诉,“就因为我这张酷似你女儿的的脸!就是因为这张脸,我被迫离开父母,来到你们这到处都是毒虫毒药的鬼地方。” “就是因为这张脸,我被迫要将一个陌生人当做自己的亲人,被迫学着如何讨好别人,被迫日复一日与那些毒虫毒蛇为伍,被迫学着与你们这些鬼不鬼、人不人,性情乖戾的疯女人周旋。” “我才五岁呀,还是个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些奇形怪状的虫子吗?每次面对那龇牙咧嘴吐着信子的毒蛇又有多么惊慌?我每次看到它们,我腿肚子就直打颤,恨不得从来就没过这个世上。” “可是,你呢?只要我流露出丝毫的胆怯,你便斥我胆小,毫无你何家的风骨。呵呵……可笑!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何家人,何来你们何家的风骨?”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女孩,没有你们何家那高贵的血脉,没有你们何家制毒练毒的天赋。可是为了讨好你,我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因为,只要我稍微露出一丝破绽,蓝凤凰便会变着法的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保住我的父母。我如此努力,如此拼命地扮演着何家继承人的角色。可是,就因为一句话,一句我想爹爹妈妈的话,蓝凤凰那个恶毒的女人,竟将我父母的人头送给我了当礼物。从那时起,我便没有家了。我日日做梦,梦中我的爹爹妈妈一直在问我,为何会生了我这个女儿,一个给他们带来不幸的祸害!” “哈哈哈……,你告诉我,我应不应该恨你?我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们何家造成的,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你表面看似疼爱我,实则处处拿我和何仙姑相比,时时呵斥我,处处贬低我。无论我如何努力,在你这永远得不到一句认可。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你那个死去的女儿。” “蓝凤凰、蓝梦蝶那个两个恶毒的女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从肉体上折磨我,一个从精神上控制我,目的就让我做她们的傀儡,让我对她们唯命是从,永远被她们所用。” “还有你,红牡丹!”何仙儿突然指向红牡丹,质问道:“你更可恶,仗着祖传的医术,在教中四处施恩,时时标榜自己的仁心仁义,迷惑人心。这五毒教,明明我是教主,可人人却更敬重你。而你仗着自己在教中的威望,处处对我施压。你当我这个教主是什么,是玩弄权柄的棋子吗?” “你们称我为教主,又有谁真正把我当作教主?大长老、蓝凤凰、蓝梦蝶、红牡丹,就连你,”何仙儿指着跪在大长老脚边的兰姨,愤怒地控诉着,“就连你,一个贱婢,只不过跟了大长老时间长了点,也敢骑在我的头上发号施令。作为一教之主,我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坛主都指使不了,能管辖的就只是我殿中的几个婢女!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所以,你们统统都该死!统统都得死!我忍辱负重、谨小慎微那么多年,为了就是有朝一日将你们统统踩在脚下,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小瞧我。” 突然,何仙儿猛地转向李莲花,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而,这一切全部被你给毁了,还有那个角丽谯。我这痛苦的一生,皆因这张面皮而起。我讨厌它,恨不得亲手撕毁它。” “初见那张脸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终于可以拥有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容,比蓝凤凰、蓝凤蝶、红牡丹都要美的面容,一张能够迷惑众生的脸。拥有了这样脸,我便可以摆脱这苦难的人生,换一种活法,一种风光无限、完美无憾的人生。” 何仙儿眼中都是迷离的光,仿佛真的已经拥有了那绝世容颜和完美人生一般。 忽然,她语气急转,变的恶毒起来,“可是,就在我千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能够瞒过蓝梦蝶得到那张脸时,角丽谯那个可恶的女人却打碎了我的梦。她不仅杀害了蓝梦蝶,她还抢走了我的脸,那张本该属于我的绝世面容,我本该拥有的完美人生。” “角丽谯,一个我神教的弃徒,一个狡诈成性的女人,她凭什么与我抢?只要和我抢的人都该死!” 何仙儿的神情凶狠无比,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般。 片刻之后,她突然对李莲花吃吃地笑了起来,状似疯癫,“李莲花,你不是喜欢那张脸吗?你把那张脸给我,我换上它,我就是这天下第一美人。我做你的妻子,怎么样?我比角丽谯年轻,比她更有活力,比她温柔,比她更懂风情……” 李莲花猛然转头看向她,眼中寒光凛凛,伸手一把扼住了何仙儿的喉咙,“你这疯子,你再敢觊觎阿谯的东西,我定会先让你尝尝抽筋剥皮的滋味。不准再提阿谯的名字,你不配。如果再让我从你肮脏的嘴里听到阿谯的名字,我定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何仙儿面容扭曲,血肉模糊的脸上,鲜血淋淋。一滴鲜血从她的下颌上滴落在李莲花的手背上,李莲花仿佛被电击一般,将何仙儿狠狠地扔在地上。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拼命擦拭着手上的血污,直到肌肤泛白,才厌恶地将锦帕扔到何仙儿身上。 何仙儿捡起地上的锦帕,发出了阵阵诡异的怪笑,指着李莲花嘲讽道:“你就是个傻子。” 李莲花心烦无比,这何仙儿既然不是何家人,那他就少了一个可以制衡大长老的筹码。听见何仙儿的怪笑,更是暴躁无比,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以泻心中的恶气。 “说你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你若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何仙儿斜眼看向李莲花,“你长着一张聪明脸,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骗呢?大长老是骗你的,何家的血根本就救不了角丽谯,说不定还是她的催命符。” “你如果不想死,就痛痛快快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何仙儿忽然娇娇地笑了起来,柔柔地说道:“想知道吗?那就靠近点,我告诉你。” 李莲花皱眉,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这何仙儿奸诈无比,让他靠近肯定没安好心,但李莲花又唯恐自己真的漏过什么重要信息,只不过犹豫了一秒,便走过去,微微弯腰,冷冷地道:“说。” 何仙儿仍是娇媚的语气,“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再离我近些。” 李莲花强忍下心中的厌恶,又低了低身子。 何仙儿娇笑几声,“救角丽谯的方法便是……你和她一起去死!” 众人只见李莲花本来俯下身与何仙儿低语,不过眨眼之间,李莲花已经闪身站在一丈之外。 而何仙儿已经瘫软在地,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身子只是抽搐了几下,便化成了一滩血水,只剩下一张被她抓的破烂不堪的人皮。 在那张人皮之旁,卧着一只红色的扁头小蛇,正龇着红彤彤的牙齿,吐着鲜红的信子,显然是刚刚吸了鲜血。 众人皆是一惊,这条小蛇,五毒教之人无人不识,无人不知,正是何仙儿时常握在手中的那条,名叫“小红”的毒蛇。 众人见何仙儿日日把玩这条小蛇,却从来不知,这条小蛇,毒性竟然如此之奇。能将人瞬间化为血水的毒物她们并非没见过,但是能如这条小蛇般,让人化成一滩血水后,还能完好地保留人的皮囊的,她们却是第一次见。 虽然众人未能看清李莲花与何仙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不难猜测出,定是着何仙儿借李莲花靠近之际,突然偷袭,不料却被李莲花识破,反而死在了自己饲养的毒物口中。 原来,这何仙儿见自己事情败露,又一时冲动,将心中怨恨悉数发泄而出,不仅伤透了大长老的心,也将教中众人得罪的死死的。 等她回过神来,不由阵阵后怕,心中更是懊恼无比。她如此这般,大长老定是不会放过她,教中众人也一定会厌弃她。 她心思陡转,便想出一计。目前李莲花是五毒教的头号敌人,只要他使计除去李莲花,为五毒教立下头功,也许可以挽回教中众人。 谁知,她一击不中,却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第161章 一起下地狱吧 李莲花盯着地上那滩血水,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便是何仙儿来拿对付角丽谯的手段,如若让她得手,最终化作一摊血水的便是他的阿谯。 李莲花手脚冰凉,阵阵后怕。 很快,他胸腔便被怒火填满,恨意滔天。 只觉那何仙儿化成一摊血水真是便宜了她,李莲花恨不得将她救活,再慢慢折磨。 李莲花大吼一声,挥手向那片血污扫去,顿时尘土飞扬,沙石与血污一同被强劲的内力挥至药庐之外。那条鲜红的小蛇,自是也被李莲花强大的内力震得化为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红牡不禁蹙眉,李莲花在狂怒之下,竟将这剧毒之物化为粉末散布于空气中。 这五毒教的教徒武功平平,没有他深厚的内力护体,非得中毒不可。所幸的是,李莲花的内力足够强大,将毒物挥散得较远,否则在场众人恐怕都难以幸免。 红牡丹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忙命人处理空气中的毒物。 红牡丹先是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李莲花,又望了望神情呆滞的大长老,深知何仙儿的事情对她打击深重,恐怕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心中甚是为难。 这何仙儿不是何家血脉,那只有大长老的血可以用了。 红牡丹不过犹豫一瞬,便不动声色地向笛飞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取血。 笛飞声看了看呆立不动的李莲花,心中明白他的顾虑,他心中也存在同样的担忧。 大长老的话究竟有几分真?何仙儿临死前的话是实情,还是只是她的缓兵之计? 这以何家鲜血入药的法子,究竟是救角丽谯的良方,还是大长老的另一个阴谋? 笛飞声皱眉沉思片刻,走近李莲花,低声说道:“赌一次吧。” 李莲花转头看向笛飞声,眼中全是彷徨失措,他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随着笛飞声手起刀落,一股鲜血从大长老的手腕处喷涌而出。而大长老一脸的灰败,目光呆滞,仿若被抽走灵魂般,只是呆呆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鲜血从自己的手腕处汩汩而出,毫无动作。 红牡丹见大长老的脸色渐渐发白,忙上前制止道:“可以了。” 她一边安排人给大长老止血,一边吩咐手下准备煎煮汤药。 ……………………………… 三个时辰后,红牡丹端着药碗,来到角丽谯房间前。 正在廊下来回踱步方多病,看到她,连忙迎上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已经找了近百人试药,均未发现异样。” 方多病微微松了口气,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药没问题了?” 红牡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方多病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本想咒骂几句,但知道抱怨无用,只能再次强压下怒火,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红牡丹也是无奈地轻叹一声:“这要看你们如何抉择了。” 方多病气结,转头看向一旁如雕塑般站着的笛飞声,“老笛,你说句话,你什么意见?” 笛飞声这才慢慢回转身,盯着红牡丹手中的药碗看了一会,才接口道:“让李莲花定夺吧。” 三人推门而入,便看到李莲花正坐在角丽谯的床前,神色平和,面带微笑,周身环绕着一股柔和而宁静的气息。 此刻,他正握着角丽谯的手,贴近她的耳畔,喁喁低语,而角丽谯那张艳丽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恬静。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两人镀上了一层金黄。如若,不是三人知道,此刻的角丽谯正昏迷不醒,而李莲花三个时辰前还是一身的煞气,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只是夫妻间寻常的温馨密语时光。 “我已找了一百一十三人试药,从服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均未出现异常。这药,是否该给角丽谯服下?”红牡丹觑着李莲花的神色,低声询问。 李莲花恍若未闻,只是伸出手,再次为角丽谯整理了一下额边散乱的发丝,“你们说,阿谯能不能听见我对她说的话?” 红牡丹一怔,目光转向静静躺在床上的角丽谯,她的面容宁静安详,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让莹白的肌肤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光泽,唇色娇嫩,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宛如正沉浸在某个甜美的梦境之中。 “你看她的神情,应是听到了你的话的。”红牡丹应道。 “那她应该知道我有多想她,为什么还不醒呢?” 闻言,三人均是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红牡丹只得又硬着头皮提醒道:“这药到底用还是不用,你拿个主意吧。” 李莲花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角丽谯身上移开,望上那碗褐色的药汁。 ……………………………… 一刻钟后 候在前院等消息的众人,猛听得“啊——”的一声悲吼,各人耳中均被震动的嗡嗡作响。紧接着,“砰砰砰——”一声巨响,药庐前厅的瓦片泥沙纷纷跌落,沙尘四起,瓦房登时垮了大半,只留下半堵摇摇欲坠的板墙。 众人皆是一惊,定睛往那泥瓦滚落中看去,只见尘土飞扬中,一脸杀气的李莲花缓步而来。见此情形,众人心中均知大事不妙,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发起抖来。 李莲花手握长剑,双眼赤红,宛若修罗般一步步走来,身上带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厉。 他身形一动,已经将大长老提在手中,血红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将大长老吞噬在这漫天的仇恨中。 李莲花艰难地从喉咙中溢出几个字,字字啼血,“你这个毒妇!” 红牡丹从李莲花身后疾步追来,飞身跃起,袖中数只金蝎向李莲花袭来,一道九节软鞭紧随而至,均被李莲花一一避过。 红牡丹望着脸色惨白的大长老,似图劝解:“李莲花,这本是角丽谯多年前欠下的旧债,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施救,事到如今皆是天意如此。大长老痛失爱女,今日又受到如此打击,已经足够,你且饶她一次吧。” 李莲花双眼赤红,放声大笑,“可笑,可笑!我要的是你们整个五毒教陪葬,你自身难保,还在这逞英雄,既然你那么爱当英雄,那便先从你开始!” 红牡丹面色一沉,怒道:“李莲花,为了一个角丽谯,你让我五毒教上上下下近千人给她陪葬,未免太过狠毒。” 李莲花脸上均是邪魅的笑,“你错了,一剑杀了你们岂不是太便宜你们,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度过余生!” 众人一听,均是肝胆俱裂。如若余生均要遭受生死符的折磨,那么他们宁愿立刻死去。 红牡丹抬眼看向握刀而立的笛飞声,问道:“笛飞声,你呢?” 笛飞声也是一脸阴郁,冷声道:“我说过,如果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人有任何意外,我就屠了你们五毒教!” 被李莲花扼住咽喉的大长老,此时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嗬嗬……嗬嗬……” 她那自从何仙儿死后就变得呆滞的眼神,此刻突然变得神采飞扬,精光凛凛:“哈哈……,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大仇得报!” 大长老抬眼看向李莲花,望着他那充满悲痛的双眼,幸灾乐祸地问道:“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如何?哈哈……哈哈……” 李莲花恨不得将大长老碎尸万段,“你这个毒妇!我要让你尝尝这人间炼狱的滋味!” 大长老计谋得逞,颇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不无得意地笑道:“呵……我大仇得报,死有何惧?” 李莲花眼尾猩红,扼住大长老的手缓缓收紧,“去死吧。” “且慢!”红牡丹急忙出声阻止,“李莲花,我知道这次我们神教上下都难逃一死,不过临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向大长老问个明白。我即便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有些事情我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想必你也不愿角丽谯死得不明不白吧?” 李莲花似乎被红牡丹的话语触动,挥手将大长老扔在了地上。 红牡丹看着趴在地上拼命喘息的大长老,问道:“大长老,我知道您恨急了角丽谯,但您如此执着于复仇,又将我们这些教众置于何地?您明知角丽谯一旦有个闪失,我神教上千名教众的性命都将不保,可您却一意孤行。难道您的仇恨,比我们上千名教众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红牡丹的话道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堂堂大长老,为一教之长,竟为一己私怨,置教中数众子弟的性命于不顾。 五毒教众人顿时议论声四起。 大长老冷哼,讥讽道:“红牡丹,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你觊觎教主之位已久,想我何家为神教鞠躬尽瘁百年,没想到,最后却为你做了嫁衣,苍天真是不公!” 红牡丹顿觉心寒,凄楚地说:“所以,您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教众死于非命,亲手毁掉神教百年的基业?” 大长老眼中全是戾气,“哼,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何用?” 这话彻底激怒了教众,一时咒骂声、声讨声四起,不绝于耳。 大长老却仿佛充耳不闻,依旧盯着红牡丹冷笑。 红牡丹突然跪在大长老面前,“大长老,牡丹幼时多得您庇护,才得以逃过蓝凤凰的毒手。您对牡丹的恩情,牡丹一直铭记在心。如今,您心中有怨,让牡丹领死,牡丹不敢有丝毫异议。” “但,有件事牡丹需要弄清楚,角丽谯究竟为何会昏迷?您的药方为何会让角丽谯丧命?还请大长老明示,让牡丹和众教众死得明白,枉做冤死鬼。” “对,我们都是无辜受累,不能糊里糊涂就送了命,一定要说个清楚。” “没错,角丽谯为何昏迷,一定要讲明白,死也要死得明白。” “对,必须讲清楚!” …… 大长老环视着吵吵嚷嚷的众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端坐于地,得意洋洋地说道:“嗬嗬,我何家的血确实能救她,但只需在这救命良药中加入一点点的独活,那它就会变成她的致命毒药。” “十五年前,自从知道饲命蛊不在我儿身上,我便开始日日饮独活茶、熏独活香,为得就是让我血便成这饲命蛊的致命毒药,将来有一日用这致命毒药杀了窃取我女儿饲命蛊的人。” “哈哈,我和何仙儿的血液,一个是角丽谯的救命良药,一个是她的致命毒药。只可惜啊,这何仙儿不是我女儿的骨肉。那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下我这一身能致她丧命的毒药了。” 大长老对着李莲花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天意如此,你有至高武学又能怎样?天下无敌又能如何?老天都不帮你,哈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大长老猖狂的嘴脸,恨不得立刻扼断她的脖子。 红牡丹瞧着李莲花脸色愈发阴沉,生怕他再度出手,忙追问道:“我明明已将药庐围的水泄不通,也将毒物清理干净,您到底是用了何种法子让角丽谯陷入昏迷,牡丹实在不解。” 大长老得意地大笑,缓缓道:“因为,使她陷入昏迷的本就不是什么毒物。” “那是什么?”红牡丹追问道。 “是那……”大长老忽然一顿,眼神冷冽地盯了红牡丹一眼,随后一挥手,一条毒蛇便朝着红牡丹疾速飞去。 李莲花眼疾手快,手腕轻轻一翻,已将毒蛇拍死在围墙上,毒血四溅。 大长老死死盯着红牡丹,眼中全是恶毒的光,怒声道:“你们果然在欺骗于我?角丽谯没有死,对不对?你们没给她喝那碗药。倘若角丽谯真的已死,李莲花又岂会让你活着出来?他又怎会如此平静地听我慢慢道来?恐怕早已将五毒教夷为平地了。” 红牡丹皱眉,懊恼不已,都怪自己太心急,竟被大长老识破了计谋。 “红牡丹,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竟然联合外人来骗我。哈哈……,没毒死她又怎样?饲命蛊一旦陷入昏迷,就只能用我何家的血能唤醒,而这世上就只剩我这身能致她丧命的毒血,已无人能救她。” “想我何家昔日何等的风光,若不是角丽谯害死了仙姑,我们本可以称霸南疆,而不是落到如此凄惨的田地。这一切,都是她角丽谯应得的报应。” “哈哈……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乃天意,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就让她睡一辈子吧,做一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活死人。而你,李莲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枯萎、消瘦、衰竭,直至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模样,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爱她?哈哈……哈哈……” 红牡丹瞧着大长老的瞳仁已变得赤红,显然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突然间,大长老身形暴起,数条毒蛇便朝着李莲花猛扑而去,紧接着身形急转,一掌狠狠击在了身旁兰姨的胸口上。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施救,便兰姨已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哈哈,如今,这世上再无人知晓饲命蛊的秘密,也无人能救得了角丽谯。李莲花,我虽杀不了你,但她角丽谯是定要为我何家陪葬的。哈哈……” 话音未落,大长老已一掌拍在自己的头顶,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大长老,李莲花整个人如坠冰窟。 天意如此? 无人能救角丽谯? 哈哈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天地不仁,那他便掀翻了这天,踏破这地,毁了这无情的世道! 李莲花仰天,长吼一声,这一怒吼悲愤至极,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吼声倾泻而出。 众人被他吼声的内力所震,只觉耳膜刺痛,气血翻涌,心烦意乱,恶心欲吐。不过片刻,便有人支撑不住,翻滚在地,扭曲滚动,显然是痛苦之极。 李莲花胸中恨意滔天,决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162章 清醒 “李莲花,角丽谯醒了!” 李莲花正要挥出的剑,猛然间便悬停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的剑气将五毒教众人击飞。 李莲花猛地转头,猩红的双眼紧盯着方多病,声音中带着颤抖,“你说什么?” “角丽谯……醒了!就在刚刚,忽然就……醒了……正在找你呢。”方多病一边努力平复着因用力过猛而紊乱的气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句话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灭了李莲花心中的熊熊怒火,恢复了理智。他身形一闪,已到了角丽谯的房中。 角丽谯斜倚在夕阳柔和的橙黄色光影中,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见李莲花进来,一双月牙眼更是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傻了吗?怎么不进来。”角丽谯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清醒的暗哑。 李莲花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浅浅地对着他笑,柔柔地骂他傻子,一切美好的是那么不真实,“我只是害怕这一切都是梦。” 角丽谯的笑容更加灿烂,“真是个呆子,是不是梦,你过来抱抱我不就知道了?” 李莲花也笑了,不复刚才的小心翼翼,两步便跨到了床边,紧紧地将角丽谯拥入怀中。 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真实,温热的、柔软的、鲜活的角丽谯。 他的妻、他的希望、他的幸福,回来了! 感受着她有力的心跳声,所有的愤恨、担忧、恐惧、不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留下满满的爱意与感激。 “李莲花,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李莲花心中大惊,忙松开怀中的温香,双手在角丽谯的额头、脸颊、心口、手腕处急切地摸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去叫红牡丹来。”李莲花说着就要起身。 角丽谯望着手足无措的李莲花,忍不住轻笑,伸手拉住他,嗔怪道:“是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李莲花的心这才安定了大半,而站在门外本要进屋的红牡丹,在听到角丽谯的话后也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你刚刚清醒,我应该更小心些。我这就让红牡丹进来给你诊脉。”李莲花愧疚地说道。 “等一下,”角丽谯拉着李莲花的手让他重新坐回自己身边,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堂堂天下第一,竟然是个爱哭鬼,你也不怕被别人耻笑了去?” 李莲花用手握着角丽谯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憨憨一笑:“只要你能醒过来,就算被整个天下笑话,我也不在乎。” 站在门外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均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庆幸李莲花终于恢复了正常。 就在红牡丹在心中不住地祈祷,愿角丽谯安然无恙,别再出现任何意外之时,传来了李莲花允许众人进屋的声音。 …………………… 红牡丹收回了搭在角丽谯腕间的手,脸上均是喜色,“脉象平稳,一切安好。” 闻言,方多病大喜,对着角丽谯叫道:“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这几天都快被你和李莲花吓死了。你醒了,我再不怕李莲花会变成疯子了。” 角丽谯狠狠地瞪了方多病一眼,怒道:“你才是疯子!即便这全天下的人都疯了,他也不会疯。” 方多病一噎,辩解道:“你不知道李莲花这两天有多可怕!那张脸比老笛那张臭脸还要吓人,吓的我这两天都不敢和他说话。刚刚在外面,可以扬言要杀光五毒教的人,不信你问笛飞声和红牡丹。” “那是她们该杀!” 方多病被角丽谯怼的又是一噎,大长老她们确实是咎由自取,但李莲花的状态也确实吓人,他可从来没见过阴沉狠厉的李莲花。 方多病又看了一眼李莲花,见他神色平和,双眼含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哪有半点之前嗜血罗刹样子。 他长舒一口气,笑道:“反正,你醒了就好。” 角丽谯见方多病一脸眉开眼笑的模样,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李莲花望着与方多病拌嘴的角丽谯,灵动又鲜活,让他心中涌起阵阵暖流,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好了,小宝,阿谯刚醒,你不要让她费神。”李莲花伸手欲扶角丽谯躺下,却被她轻轻拍开,“我都躺了两天了,不想再躺了,你让我下来活动活动。” 话音未落,角丽谯便掀开锦被下床,穿上鞋在屋内走了两圈,笑道:“还是能走能跑好呀,在床上都快躺废了。” 李莲花终究是不放心,扶着角丽谯在屋内踱了两圈步后,便扶她坐到了桌边。刚舒缓片刻的眉头,转瞬又拧成了一团。 饲命蛊的秘密他始终未能解开,角丽谯为何会昏迷,又为何会突然清醒?这些疑问如同巨石压心,令他始终无法安心。 李莲花的眉头越锁越紧,目光转向红牡丹,询问道:“你可有发现这饲命蛊的秘密?” 红牡丹心头猛地一跳,这李莲花莫不是又要发疯?眉头也随之紧蹙,斟酌道:“炼蛊之人不同,所炼蛊虫亦不相同,操控蛊虫的器具更是千差万别。即便是器具相同,也会因人与蛊的差异,控制手段大相径庭。在角丽谯昏迷期间,我已尝试过多种控蛊器具与方法,对此蛊皆无济于事。” “想来,此蛊是百年前多位蛊师高手炼制而成,自是珍稀无比,其控制之法想必也非比寻常。只可惜,大长老被仇恨迷了心智,宁死也不肯透露此蛊的秘密。” 李莲花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直攥得他手指指节咯吱作响。 笛飞声也是一身冷气,沉声道:“把大长老的侍从抓来再审讯一番。” 红牡丹轻叹,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悲戚,“没用的,大长老临死前突然对兰姨下手,显然除了兰姨,无人知晓这蛊术的秘密。真没想到,兰姨跟随她多年,她竟能狠心至此。” 言语中颇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那我们再去大长老的居所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方多病提议道。 红牡丹摇了摇头,“大长老向来心思缜密,即便有什么养蛊秘籍,也必定被她销毁了,否则也不会选择赴死。她之所以自戕,恐怕是担心李莲花会用极端手段让她生不如死,最终忍不住泄露秘密,所以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一语话了,李莲花四人皆陷入沉默,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闷起来。 第163章 因他而起 一语话了,李莲花四人皆陷入沉默,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闷起来。 角丽谯看着四人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盈盈一笑,拉着李莲花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揶揄道:“你们几人呀,平时看着都挺机灵的,现在怎么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我为什么会昏迷,又为什么醒来?我这个正主在这里,你们不知道央问,反而在这自寻烦恼!” 闻言,四人皆是一愣,李莲花更是喜出望外,急忙抓住角丽谯的手问道:“阿谯,你知道!” 角丽谯不无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点不满,“你忘了,你夫人我,可是这世上唯一精通痋蛊双术之人,这些雕虫小技如何能瞒的过我。” 听角丽谯如此说,李莲花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她向来机敏,想是她早就识破了其中关窍,现在才能安然无恙。 李莲花心下稍宽,也跟着抿嘴轻笑,“是,是,是我急糊涂了,忘了你可是制痋炼蛊的高手,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此蛊对你有没有危害?” 见李莲花连连告罪,角丽谯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此蛊原是护命蛊,本是无甚危害的,对我也有大大的裨益,我上次死而复生想必也是它的功劳,要不然我早就化成一副枯骨了。” 闻言,笛飞声转眸瞥了角丽谯一眼,黝黑的眼眸带着极力掩饰的悔恨与伤痛。 李莲花眼中含笑,脉脉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不动声色地轻轻牵了牵她的手,将她的视线重新定格在自己脸上,温声道:“那你为何会昏迷?” 角丽谯轻叹,反手握住李莲花的手,“此蛊虽为护命蛊,但也是极为厉害的傀儡蛊。” 李莲花面色突变,心中一紧,“傀儡蛊,杀人夺身?” 角丽谯轻轻握了握李莲花的手,微微点头,“这饲命蛊只认何家和南胤太子的血脉为主,你我二人换血后,我血脉不纯,饲命蛊当然不甘心屈就,便想要杀了我,将我做成傀儡,然后再另寻新主。” “砰”,李莲花刹那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 原来,一切还是因他而起!是他害的她如此! 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心疼、恼怒、自责、悔恨……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心痛的几乎窒息。 他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漆黑一片,无数的声音在控诉他。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 “李莲花……李莲花……”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穿过厚厚的黑暗、重重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双点漆如墨的眼眸正地注视着他。 是他的阿谯! 他好想上前将她护在胸前,告诉她自己会护她一生一世。 可是,他却挪动不了分毫,因偏偏是他,害得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一切的伤痛全因自己而起。 “呲……” 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将李莲花从无尽的悔恨懊恼中拉回。 他茫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漆黑的眼眸中,都是冉冉的怒气,他心中刺痛,无助地嗫嚅道:“阿谯,我……” “你若再这般无端自责,以后便永远不要再见我了!” 此话如同当头棒喝,让李莲花瞬间惊醒。 是啊,他们之间无需亏欠,无需自责,只需缱绻的爱意。 他们是夫妻,是生死与共的爱人,本就不分彼此。 李莲花的心境豁然开朗,眼神瞬间清明,反手紧紧握住角丽谯的手,柔柔地望着她,脸上氤氲出温润的笑容,低声道:“阿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角丽谯的脸上也瞬间绽放出嫣然的笑容,娇嗔道:“那就原谅你一次,下次再犯,看我怎么罚你。” 一旁的方多病直看得莫名其妙。 这李莲花先是因角丽谯的话而脸色大变,整个人如同遭受了重创般,形神萎顿。这个方多病不难理解,李莲花之所以会如此,一定是因为角丽谯为他换血,进而导致昏迷之事而自责。 但让他不解的是,这角丽谯不但不安慰他,反而怒气横生,在李莲花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从李莲花手背上深深地牙印,可以推断出角丽谯这一嘴咬的着实不轻,方多病扯了扯嘴角,他都替李莲花肉疼。 而这李莲花呢,回神后,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向角丽谯赔罪。不过,他的神情却是肉眼可见的瞬间恢复,一扫刚刚的萎顿之态,变得神采奕奕,含情脉脉地望着角丽谯。 更让他惊奇的是,那个平日里凶巴巴的女魔头也瞬间变得笑靥如花。 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又变成了如漆似胶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一般。 方多病挠了挠头,这角丽谯不愧是女魔头,连安慰人的法子也是如此的别出心裁。 他瞄了笛飞声和红牡丹一眼,只见笛飞声垂眉低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红牡丹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李莲花和角丽谯两人,也不知道她在羡慕些什么。 方多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四人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方多病在心底叹了一声,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问些他能听懂的问题吧,于是,很没眼力价地对着正含笑脉脉对视的两人问道:“饲命蛊既然要杀你,你又是如何醒过来的呢?” 角丽谯蹙眉,无论她怎么看,始终觉着这方多病碍眼的很,没好气地诘问道,“它要杀我,难道我就等着被它杀吗?” 方多病又是一噎,这个女魔头变脸真比变天还快,对着李莲花就笑靥如花,对着冷眼冷眉,阴阳怪气,从不肯给自己个好脸色。 方多病叹气地挠挠头,女魔头真记仇,自己不就是把乔婉娩招了来吗?再说,这李莲花也没和乔婉娩怎么样呀?竟然让这女魔头记恨到现在,无论自己怎样拐弯抹角地赔礼道歉,都始终不给自己一个软和话,还处处与自己作对。 方多病又抬头看了抱刀而立的笛飞声一眼,这笛飞声明明打了她一掌,差点让她见了阎王,也没见她对笛飞声有如此大的怨气。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呀! 方多病转目看向李莲花,示意他给自己解个围。 李莲花笑着摇头。 原本,他是想着能让角丽谯与方多病两人和谐相处,他也曾多次从中斡旋,毕竟两人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他现在觉着,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角丽谯能在自己身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此生足已。 第164章 饲命蛊 虽知角丽谯的蛊术高超,但李莲花心中还是不免担忧,握着角丽谯的手紧了紧,轻声询问:“你有没有受伤?” 角丽谯晃了晃头,对着李莲花抿唇一笑,“放心,我很好。饲命蛊已经被我杀死了,你看。” 说着,便张开左手,手掌中赫然躺着一只紫黑色的虫子,虫腹朝上,显然已经毙命。 “这蛊虫既是由何家与我先祖的血炼制而成,既然何家的血可以杀死它,那我的血自然也能。”角丽谯带着些傲气地说道。 闻言,其余四人皆是一愣。 红牡丹面上更是带着几分惋惜,惊道:“如此珍贵的蛊虫,你竟然下手杀了它!” “不杀了它,难道等着被它杀不成?”角丽谯好笑地看着红牡丹,反问。 红牡丹微怔,随即便轻轻摇头,爽朗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还好你杀了它,不然我整个神教都要被它葬送了。” 角丽谯明白她指的是李莲花发怒,要让整个五毒教陪葬之事,笑道:“那你确实应该谢我救了你一命。” 红牡丹看向角丽谯不无得意的神情,心中忽然带着点气恼,自己这五毒教被这对夫妻俩折腾的人仰马翻,现下听角丽谯之意,现在还要她感恩戴德他们的不杀之恩。 红牡丹带着些恼意地道,“角丽谯,我真心觉得咱俩八字犯冲,自从你来了五毒教,我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哎呦……” 突然,红牡丹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她双手捂住腹部,瞪向李莲花,咬牙切齿地道:“李莲花,现在角丽谯……已经醒了,你是不是……该把这生死符给我解了?” 李莲花见红牡丹的模样,知是两日前种在她身上的生死符发作了。当日他悲愤异常,对谁都不信任。大怒之下一连在红牡丹身上种下了五枚生死符,后为了让她帮自己寻找救治角丽谯的方法,又暂时封住了生死符。现在五枚生死符同时发作起来,定是痛苦至极。 李莲花有些歉意地摸了摸鼻子,“当时阿谯昏迷不醒,李某心下焦虑,下手未免重了些,还望红护法多多海涵。” 说着,李莲花便走到红牡丹身后,在她背后轻点了几下,解开了她身上的生死符。 自角丽谯苏醒后,李莲花便又恢复了谦恭温和的样子。红牡丹生死符虽解,但身上那难耐的痛痒感却久久不能消散,又见李莲花脸含歉意,心中不免硬气了些,略带讥讽道:“李先生,不愧是大侠,折磨人的手段当今武林恐怕无人能及,小女子佩服!” 角丽谯听出红牡丹的讥讽,心中不悦,斜了红牡丹一眼,接口道,“他自是样样第一,心中无尘,敢作敢当。不像某些人,明明捡了天大的便宜,还要装作受害人的模样。” 红牡丹脸色微变,呛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角丽谯侧头眯眼瞧着红牡丹,嘴角带着一抹讥笑,“现在五毒教的首脑人物全都死了,就剩你这一根独苗。你表面上装作对大长老身死哀恸的模样,私底下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角丽谯不待红牡丹反驳,又连珠炮似地说道:“你少和我来那假仁假义那一套,我知道你觊觎教主之位日久,只是受家训束缚,还未敢走向篡权夺位那一步。如今这局面,既能保住红家的百年声誉,又能顺理成章坐上教主之位,不正是你喜闻乐见的。? 被角丽谯戳穿心思,红牡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终究是顾忌李莲花,不敢真和角丽谯发硬碰硬,只简单地回道:“我看你伶牙俐齿的,好的很,也用不着我在这伺候了,告辞。”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离去。 方多病见状,替红牡丹解释道:“其实,红护法对你挺好的,你昏迷期间,她一直在想法救醒你。” 角丽谯瞪了方多病一眼,“要你多嘴。你怎么还不走?” 方多病一愣,气道:“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我守了你一天一夜,也不但不感激,还如此无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聒噪音,让我分心,我早就将那饲命蛊杀死了,那还会昏迷如此长时间?” “我那是想让你快点醒过来,才告诉你外面发生的事情。”方多病突然一怔,看向角丽谯,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昏迷的时候,能听到我说的话?” 角丽谯轻哼,“我才懒得听你那些废话。” 方多病白生生的脸上有些涨红,忸怩了一瞬才道:“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来了。你给个痛快话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接不接受吧?” 此话一出,李莲花与笛飞声都望向方多病,眼中神色探究中带着凌厉。 方多病一愣,目光在对面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忙对着李莲花连连摆手,“哎,李莲花,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与她好好相处,没有别的意思。这女魔头那么凶,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她……”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角丽谯一记恶狠狠的飞眼,吓得他后背发凉,“哎……反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便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李莲花望着方多病逃也似的身影,轻笑着摇头,抬眼望向笛飞声,笑道:“老笛,你还有事?” 话语虽是客气,但那语气却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笛飞声沉默地望了李莲花一眼,眼神又在角丽谯身上转了一圈,见她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身体应是无恙,这才安心离去。 第165章 双飞翼1 待众人散去,李莲花扬手轻挥将屋门合上,张臂将角丽谯抱起放在怀中,笑着用额头轻蹭她额前的碎发,低声道:“好了,他们都走了,说吧,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角丽谯以额相迎,颇为不满地用额头抵了抵李莲花的额头,鼻尖微微皱起,带着几分娇嗔:“好没意思,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莲花在心底轻叹,搂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抵在一起的两人的额头轻轻晃了晃,“傻瓜,因为你在我心里呀!” 他的声音缠绵至极,带着无尽的缱绻,让角丽谯的心不由自主地轻颤。 角丽谯拉起李莲花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胸口,红润的双唇轻启,妙音袅袅:“李莲花,你也在我心里。” 轻轻柔柔的声音犹如盈盈春水,拂过他的脸颊,脖颈,胸膛……,最后柔柔地将自己围在中心。 李莲花感觉自己似乎要溺死在这一汪春水里。还未等李莲花收回心神,那小妖女又将她柔如无骨的小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在她鼓囊囊的心口,又轻又柔地按揉了几下。 李莲花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麻酥一片,刚想张口说点什么。 便听到那小妖女神神秘秘地轻声说道:“不过,除了你,我这里还藏着一件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李莲花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角丽谯这个女人,脑回路总是清奇的很,本是个热情如火的性格,娇媚起来,让人心驰神往,魂牵梦萦,恨不得醉死在她的媚情中。但,偏偏是个娇媚到骨子里的女人,有时有时却出奇地不解风情。在那些本该是情意绵绵、浓情四溢的风月时刻,她总能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大煞风景的事来。就如眼前这般,她仅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将自己心中那旖旎心思击得粉碎。 李莲花看了看两人还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他的手明明还敷在她的柔软的胸口,不禁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尽管氛围是如此地悱恻缠绵,两人的举止也风月无边,但这小妖精的眼中却毫无半点情欲之色,反而充满了小狐狸般的狡黠与机敏。 李莲花知道,她这个表情,意味着她有一件极得意之事,急着要与自己分享,他只得收起情致缠绵的心思,顺着话问道:“你这里还藏着什么宝贝?” 角丽谯得意一笑,覆在李莲花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让李莲花的手掌紧贴在自己心口,低声道:“你用扬州慢慢慢注入我心口,然后再将内力回收。” 李莲花依言而行,片刻之后,满目惊讶地看向角丽谯,问道:“是什么?” 角丽谯的眉眼间都是喜意,松开了李莲花的手,说道:“你自己瞧瞧。” 李莲花缓缓将手从角丽谯的心口移开,摊开手掌,只见一只通身金色的小虫正安静地匍匐在他的掌心。修长的身躯、圆润的脑袋,两颗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一对金黄色的触角在李莲花的手心上嗅了片刻,然后便在他手心蹭了蹭,似乎找到了亲人般,颇为亲昵。 李莲花疑惑,“这是何物?” 角丽谯轻啸一声,那小虫便展翅而飞,一对薄如蝉翼的金黄色翅膀上下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零零”声。 “这才是真正的饲命蛊,哦,不对。更准确地说,这是用你的菩提痋与饲命蛊共同炼制的……一种介于蛊与痋之间,既像蛊又似痋的奇异虫子。” “我的菩提痋?”李莲花困惑。 “没错,你可知为何你的血能杀死业火痋吗?” 李莲花抬眼望向角丽谯,问道:“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液中温养着菩提痋?” 角丽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一下李莲花的额头,笑道:“真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透。”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为夫实在愚昧,还望娘子解惑。” 角丽谯嘴角微翘,望向李莲花,笑吟吟地解释道:“通常,蛊师和痋师在炼制蛊、痋时,为了防止它们失控反噬己身,会留下一个杀死蛊痋的暗法。由于蛊痋多由虫师用自己的鲜血炼制而成,它们对虫师的鲜血有着天生的亲近感。因此,大多数虫师便会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再加上一味特定的药材,便可杀死蛊虫或痋虫。所以,大长老才会日日饮用独活茶,焚烧独活香,为了便是让自己的血液成为能杀死饲命蛊的毒药。” “又因虫师平时都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蛊痋,所以杀死蛊痋的药材往往是在真正需要时才加入。而你仅凭鲜血便能杀死业火痋,是因为萱公主在自己身上种下了菩提痋。” “这菩提痋,正如其名,性情淡泊,懒散至极,平时既不喜杀人害命,也不想繁衍子嗣,只是安逸地寄居在宿主的体内,逍遥度日。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克制业火痋,且能通过宿主的精血代代相传。” 李莲花轻笑,“这个小懒虫的性子,我倒是喜欢。” 角丽谯嗔了李莲花一眼,打趣道:“昔日的菩提痋倒是与你这朵清雅的莲花颇为相配。不过,你体内的菩提痋,可凶的很。经过碧茶之毒十几年的磋磨,即便是救世佛陀也会被激发出几分血性,更何况它本就是一只可以控人杀人的痋虫。” “这菩提痋可不像你这般死心眼,为了一个假师兄的尸体找了十年。它可聪明的很,被碧茶之毒折磨十年,恐怕早就想逃离你的体内,怎奈没找到合适的宿主。这菩提痋本是用我南胤皇家秘制痋虫炼制而成,对着南胤皇族血耐有个天然的亲昵,它嗅到我血液的气息,便借红牡丹为你我换血之际,进入了我的体内,想给自己找一个更为安全的宿主。” “可是,它没想到,我体内正潜伏着它们一只痋虫的劲敌——饲命蛊,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这蛊痋本就互不相容。这一蛊、一痋便在我体内厮杀了起来,等它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便坐收渔利,将它们一同炼化了,于是便有了这只似蛊非蛊,似痋非痋的小虫子。” 听完她的说完,李莲花眼中已泛起满目的痛色,他将角丽谯紧紧抱住,低声道:“阿谯,我并非自责,我只是心疼。它们在你体内争斗时,痛不痛?难不难受?” 角丽谯柔柔地靠着李莲花怀里,“痛自然是痛的,但听方多病说你为了我昏迷一事,急的发疯,要血洗五毒教时,就没那么痛了。” 李莲花双目涌起阵阵酸涩,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紧紧地拥着角丽谯,用唇瓣一遍遍地亲吻着她的鬓角、耳畔、脸颊……,以此来倾诉自己的爱意。 角丽谯被李莲花亲得身子有些发软,忙伸手推开他,睨他一眼,“哎,说正事呢,你怎么这般不规矩起来,也不知羞,它还在那儿看着呢?” 李莲花一愣,朝停在半空中,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两人的金黄色虫子望去,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它能看的懂?” “你可别小看了它,它可是由两只活了百年的蛊虫和痋虫炼制而成,聪明得很。说不定,很多你不懂的东西,它都懂。” 李莲花一头黑线,咬牙道:“莫非它真成精了不成?” 角丽谯颇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可千万别小觑了,蛊痋之术深奥无比,饲命蛊更是凝聚了百年前数十名顶尖蛊师的心血与智慧炼制而成,而这菩提痋,也是萱公主召集南胤国内享负盛名的痋师精心炼制,自然是非比寻常。” 第166章 双飞翼2 李莲花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他笑了笑,俯身贴近角丽谯的耳畔,轻声道:“那晚上,我们还是把它关起来吧。” 角丽谯面上也是一怔,脸颊很快闪过一丝红晕,轻啐李莲花一口,“你不正经。” “怎么不正经了?我说的就是正经事。” 望着李莲花一双极其认真的眼睛,角丽谯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个呆子,我骗你呢。它再聪明也只是一只虫子,哪还能真的成精了不成。不过,若论起虫子的事情,它或许比你懂得多,但若是说到你刚才那种登徒子的行径,你可比它懂得多了去了。” 李莲花面色微微一僵,眯起眼睛看向角丽谯,压低了声线道:“好啊,你竟敢故意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便低头向角丽谯吻去。他故意使坏似地用唇瓣在她脸庞、唇边、脖颈蜻蜓点水似地乱吻一通,嘴唇所到之处,便引起一阵麻痒。 角丽谯有些气恼,伸手捧起李莲花的脸庞,直接将自己的软舌送入他的口中,勾了勾他的舌尖。 李莲花心尖舌尖都随之一颤,他张目望向怀中的女子,见她眼眸轻闭,长长的睫毛像两只羽翼般上下颤动。他眼眉上扬,在心底暗骂一声小妖精,伸手加深了这个吻,缠绵而热烈。 良久之后,角丽谯娇喘着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李莲花抬眼望向她,原本因顾念她的身体,被他强压下的欲念,这一下全被她勾了起来。 他心底犹如燃着一堆熊熊烈火,直烧的他眼眸发红。他意犹未尽地轻嗯一声,哑着嗓子低声诱道:“再来一次。”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灼热的眼神,心道不好,忙伸手遮住自己半张脸,呜呜咽咽地道:“你不要乱来,正事还没说完呢!” 哪知,角丽谯这一副小女儿般的姿态,看在一身邪火的李莲花眼中,更是又娇又媚。他低头含住那白生生的耳垂,低低地诉出心中所想:“可,我真的好想你。” 他的话在舌尖与角丽谯耳垂间来回打了几个转,才呜呜咽咽地从唇色的缝隙间断断续续地溢出。 李莲花那模模糊糊的低诉,角丽谯并没有听清,她一把捂住耳朵,头摇的像波浪鼓一般,“我刚刚明明已经亲过你了,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李莲花叹气,松开她,伸手按住她乱晃的额头,轻轻点了点,无奈道:“你真是个磨人精,向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刚刚为什么要招惹我。说吧,还有什么正事?” 角丽谯嘻嘻一笑,又在李莲花脸颊上轻啄了一口,“好了,以后补偿你,咱们先说正事要紧。” 说着,她对着飞在半空中的金色小虫,撮嘴轻呼,那金色小虫便乖巧地落在了她的掌心。“这个……”,她略微一顿,接着道:“咱们先给这个虫子起个名字吧,它虽是由饲命蛊炼化而来,但已非昔日的饲命蛊。它虽非蛊非痋,毕竟还是只虫子,又通体金黄,不如就叫黄金虫,好不好?” 李莲花望着那黄澄澄的小虫,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虽小巧,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仿若角丽谯的那双桃花眼,越看越觉可爱。便接口道:“此虫即是用你我二人的血与宿体虫炼化而成,不如叫它‘双飞翼’吧,比翼双飞。” 角丽谯对着李莲花灿烂一笑,“好,就叫‘双飞翼’,比翼双飞!” 她用手指点了点‘双飞翼’的圆滚滚的脑袋,那小虫子似乎有些不乐意,立刻掉了个头,将屁股对着角丽谯,两个长长地触角还在面前打了一个结,黑溜溜的眼珠翻了又翻。 李莲花嘴角轻扬,心想,如果这双飞翼有白眼球的话,他一定能看到它对着角丽谯翻了无数个白眼。 角丽谯轻“嘿”了一声,笑骂道,“嘿,你这只小丑虫,脾气还挺大,是不是还没长记性,要不要我再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她又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它的触角。 那双飞翼似乎真的听懂了般,转了转眼珠,似乎真的在衡量着卑躬屈膝与宁死不屈之间的利弊。不过刹那,它便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用触角碰了碰角丽谯的手心,便乖乖卧下,显得十分温顺乖巧。 李莲花与角丽谯见状,均是一笑。 “这个‘双飞翼’,即有饲命蛊的功效,护命护体,百毒不侵;又能如菩提痋般,杀人于无形,代代相传。如此江湖至宝,如果一旦传出半点风声,恐怕会引起新的一轮的江湖纷争。” 李莲花了然,“所以,你刚刚才故意骗他们说饲命蛊已经被你杀死了。” 角丽谯点了点头,“江湖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半生,我只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节外生枝。” 李莲花微笑,拉了拉角丽谯的手,夸赞道:“你做得很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角丽谯笑着睨他一眼,将双飞翼放到李莲花的掌心,“它是用你我二人的血炼化而成,只会认你我二人为主,现在我来教你如何操控它。” “好。” 李莲花依角丽谯所传,将双飞翼来来回回操控了数遍,直到将御虫的功法、手势、密语牢记于心。。 角丽谯看着乖乖趴在李莲花掌心的双飞翼,嗔怪道:“你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转世?明明是我炼化的虫子,对你却比对我还要亲近。” 李莲花微笑,抬手按在角丽谯心口,将双飞翼送入她体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因为我们都在你心上,我自是比你离它更近些。” 角丽谯微怔,伸手拍掉李莲花的手,轻啐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正经了。” 李莲花轻笑,“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我和它都在你心上,现在又怪我没有正形。” 角丽谯被李莲花一噎,轻哼一声,“懒得理你。” 李莲花大笑,伸手将角丽谯抱在自己腿上,“好了,不闹了,我也有件正事要和你说。” 第167章 我们以后会好好的 李莲花爽朗大笑,将角丽谯揽至自己腿上,“好了,不闹了,我也有件正事要和你说。” 角丽谯疑惑:“什么事?” 李莲花将脸埋在角丽谯的秀发间嗅了嗅,低低地道:“阿谯,你昏迷时听到了方多病的话,那我的话呢,你有没有听到?” 角丽谯了然一笑,“当然听到了,要不是你告诉我饲命蛊的秘密,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想到炼化它的方法,所以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李莲花对她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轻哼一声,继续追问:“还有呢?” 角丽谯格格轻笑:“听到了,听到了,全都听到了。你要游遍天下美景的豪情壮志、建房大计、教子方略、养老规划……我都听到了。你呀,现在愈发孩子气了,连方多病那二傻子的醋也吃,他那榆木脑袋能说出什么话,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了。” 李莲花将脸颊埋在角丽谯的颈窝,沉溺了一会,才轻声道:“我当然清楚他跟你说了什么,无非是为他以前做的事情道歉,想让你不计前嫌,原谅他,能和他和睦相处。甚至还搬出我,以不让我为难之类的理由来说服你。” 角丽谯微微撇嘴,眼中带着些许的不屑,“他呀,可不傻,还恬不知耻地想让我教他一些防虫术。” 李莲花轻轻转过角丽谯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阿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方多病,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以前是我错了,总想着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现在我才明白,只有咱们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足轻重。所以,以后你只管做自己,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 角丽谯挑眉看了李莲花一眼,眉梢带着笑意,“我知道,我听到了,你对我的思念、爱怜、歉意,还有对我们未来生活的美好规划,我都听到了。” 她伸手轻抚过李莲花俊朗的眉眼,深情地回视着他,“但有一点你错了。李莲花,爱上你,我从不觉的委屈。” “虽然我曾因你的亲朋好友生过气、发过怒,但只要一想到你,想到你爱着我,其他便都不重要了。你的爱能抚平我所有的伤痛与不甘,能浇灭我所有的怒火。你知道吗?从始至终,我在意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人呀,总是无意识中希望对方迁就自己多一点,再多一点,以此来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独一无二。直到把炽热的爱变成伤害对方的武器,爱被消磨殆尽,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追悔莫及。 万幸,李莲花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 “阿谯,对不起。其实,我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的,你唯一在乎的只有我一人,能伤你的也只有我一人。 我明明是这世界上你最亲最近的人,而我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做出些伤害你的事。我一直认为我会保护好你,让你成为一个幸福的女子。 可我潜意识里总是仗着你对我的爱,忽视你的感受,总想让你迁就我,想让你接受我的处世原则,善待我的亲友,包容我的执拗,甚至期待你为我改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足够爱我。 阿谯,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对不起,阿谯,对不起……对不起……” 开始时,李莲花是盯着角丽谯的眼睛说的,等说到末一字,他的眼神已黯淡下去,只剩低语呢喃。 面对李莲花突如其来的悔恨,角丽谯怔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开口:“我不怪你。” 闻言,李莲花突然抓住角丽谯手,放到自己耳边,“阿谯,我以后会改的,若是以后我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就狠狠地揪住我的耳朵提醒我,好不好?相信我,我一定会改的。” 角丽谯一愣,随即脸上便带着笑意,轻轻捏了捏他圆润的耳垂,嗔道:“那我岂不是成了悍妇了。” “你即便是天下最泼辣的悍妇,也是我最爱的那个。” 闻言,角丽谯狡黠一笑,红唇轻抿,随即覆在了李莲花的唇,轻轻地碰了三下,“如果,我们以后再争吵,暂时不想听对方说话时,就用三连吻来‘封住’对方的嘴。以此来告诉对方,‘我爱你,但是你伤害了我,我不很不开心,你要来哄我了’。无论愿不愿意哄对方,我们的都要休战,好不好?” 李莲花张臂抱紧角丽谯,轻声道:“还是你聪明,那我们以后就这样办。” 他思索了下,又补充道,“这样还不够,冷静完后,无论想不想的通,都要向对方道歉,同时要接受对方道歉,问题我们可以暂时搁置,直到想通再一起解决。但绝不能因此影响我们得感情与生活。” 角丽谯灿然一笑,应道:“好。”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再地上拉出两个长长的人影,相依相偎,犹如两人此刻的亲密无间的心。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阿谯,你看外面的夕阳好美呀,就像云隐山一样。” 角丽谯侧头望向窗外那轮璀璨如金的落日,“怎么,想家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阿谯,你知道吗?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平安喜乐过。我曾不止一次地感谢上苍,让我再次遇到你,遇到在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仍如灿阳般绽放的你。 可就在你昏迷时,我忽觉天道太过无情,待你我太不公平。我愤恨在心,郁情难舒,曾一度想要毁了这天、地、人间。 但,现在我不恨了,不怨了。 因为。我现在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上天对我的警醒,他是在告诉我,要我更加珍惜你,珍惜与你共度的每一日、每一刻。 感谢上苍,让我遇到如此美好的你,感谢上苍让你爱上我。” 角丽谯嫣然一笑,却不赞同地反驳道:“你这个傻子,你不应该感谢上苍,你应该感谢我,是我自己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坚强、美丽、聪慧、足智多谋、善解人意……而不是上苍。” 李莲花闻言,也笑了,“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我的阿谯,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不仅坚强、美丽、聪慧、足智多谋、善解人意,更精通蛊痋之术,将蛊痋之术合二为一,融会贯通,破解了困扰虫师百年的难题,收服了那两只百年道行的蛊虫与痋虫。作为你的夫君,真是与有荣焉!” 角丽谯轻轻后仰,狡黠的眼眸在李莲花身上流转,颇有几分纨绔子弟戏谑良家女子的意味,“李神医也不差呀,现在可是神功盖世,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的程度,这人吗?也是俊美无比,只不过就是凶了些,要不然不得把五毒教的女子迷的神魂颠倒的。” 李莲花蹙眉,“都是方多病那臭小子告诉你的。” 角丽谯点点头,轻哼一声,“方多病那小子,人傻话又多,在我耳边絮叨个没完,要不是我动弹不得,非得把他毒哑不可。不过,你神功盖世,大杀四方的样子我还是很爱听的。只可惜未能亲眼目睹。” “阿谯,”李莲花握紧角丽谯的手,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鬓角,“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不好看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 李莲花讨厌那种感觉,无助、绝望、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他此生不想经历第二次。 角丽谯明白也那种感觉,当时日她从乱葬岗醒来,也曾感受过,被天地尽弃的绝望,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她都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但幸运的是,她遇见了他。 她的生活才开始有了光。 她刚才告诉李莲花,让他感谢她,而非上苍,其实她心里明白,他最应该感谢的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李莲花,她不会变成现在的角丽谯。 一个心中有爱的角丽谯。 角丽谯紧紧抱住李莲花,轻抚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我明白,我们以后会好好的,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相信我,永远都不会了。” 李莲花紧紧回拥着她,语气也异常地坚定:“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第168章 逝去的爱情 自角丽谯醒来后,李莲花便恢复成了他以前温和有礼的模样,对待五毒教众人也变得和颜悦色,丝毫不见先前狠厉之态。 没了李莲花的威胁,五毒教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红牡丹也在教众的拥护下,继任了教主之位。 李莲花与角丽谯本想尽早赶回云隐山,但因事先答应了红牡丹,要传授一套剑法给五毒教,不得不在五毒教多盘桓几日。 李莲花每日带着方多病去教授五毒教教众剑法,角丽谯则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内驯化双飞翼,有时兴起,也会出去随心而至地逛逛。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一日,角丽谯闲逛到红牡丹的居所,远远地便瞧见红牡丹呆立在门前,愣愣地望着远处那道蓝色身影,似有无尽的感怀。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放他走?” 红牡丹一惊,转而看向角丽谯,“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就这么走进来的,又无人阻拦。” 红牡丹蹙眉,五毒教教众对她和李莲花多有忌惮,无人敢招惹她,倒让她在五毒教内畅通无阻起来。 角丽谯对着愣神的红牡丹轻轻一笑,转身进了内院,在凉亭中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跟进来的红牡丹。 “你不去守着你的李莲花,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不怕你的李莲花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精给勾走了?”红牡丹故作镇静地调侃道。 角丽谯轻蔑一笑,说道:“五毒教要是真能出个勾得动他的小妖精,我倒要高看你们几分。” 红牡丹轻哼一声,“你这张嘴,我真恨不得把它毒哑了,或许你还能讨喜些。” 听到红牡丹如此挖苦的言辞,角丽谯一反常态地并未继续与她拌嘴,而是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石椅,好心地建议道,“要不要坐下来聊聊?” “聊什么?”红牡丹嘴上虽这么问,但还是坐到了石椅上。 角丽谯嘻嘻地轻笑一声,“好了,别端着了。你可知,有些话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纵观整个五毒教,恐怕没人比我更合适听你倾诉了。你还不趁本姑娘我现在心情好,快快道来?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红牡丹抬眸看了角丽谯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院中那丛芭蕉树,过了好久才自嘲一笑,缓缓地说道:“其实,我和他故事很简单,不过是戏文里常见的桥段——恶霸强掳民女的故事。不过戏文讲究因果报应,恶霸往往没有好下场,不过现实中,我这个恶霸却是过的顺风顺水。” 角丽谯见红牡丹如此取笑自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并未打断她。 “当年,蓝凤凰掌权后,一改何仙姑清心守戒的教规,大肆搜罗男宠,对任何稍有姿色的男子都要使计掳到教中,日日淫乐。教中众人为表示对她的效忠,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五毒教内男宠盛行。我表面上虽装作对蓝凤凰恭敬有加,私下对蓝凤凰如此淫乱的行径很是不齿,所以,我院中始终无一男子,也日益引得蓝凤凰不满。” “后来一日,我遇到一帮进京赶考的举子,聚在会稽山下,谈诗论文。我当时立于树梢,一眼便看到了崔明礼。他当时一身儒雅的长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立于山石间,对着众举子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风华,是那样意气风发、卓尔不群。只那一眼,我便失了心、入了魔,脑中想的便是阿娘那句话,寻一人、度一生。” “所以,你便强抢了他。” 红牡丹苦涩一笑,日光随着她的笑声一寸寸徜徉而过,将凉亭中的桌椅牵出长长的影儿来,恍如那斑驳悠长的旧韶光。 “后来我才得知,他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子,大儒苏谦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在文坛早已声名鹊起,本是当年新科状元的热门人选,是我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他被我带到了五毒教后,抵死不从。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再加上蓝梦蝶又时不时地在我面前冷嘲热讽,我气上加气,恼上加恼,自是没少给他苦头吃。” “别看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是一身的傲骨,任凭我如何折辱他,他从不向我示弱半分。就这样,我们两人硬碰硬,相互折磨了一年之久,最后两人都遍地鳞伤。” “后来,是兰姨实在看不下去,多次劝慰开导我,我也渐渐意识到,我们这样互相折磨,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和仇恨,除了当初的那一眼,我更是无片刻欢愉。”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放了他。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半年后,他又自己找了回来。” “莫不是他真的爱上了你?” 红牡丹自嘲地摇了摇头,“有些人决定了的事情,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他回来,是因为他的心上人病了。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在他进京赶考前便定下白首之约,只待他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后完婚,好来个双喜临门。” “只可惜,被我从中横插一脚,拆散了他们的美好姻缘。他的家人寻他不到,只当他遇险被害,而他的表妹也因此背上了克夫的恶名。他表妹父母早亡,平平日里只跟着兄嫂生活。过去,他们看在崔明礼的面子上对她还算照顾。后来,崔明礼失踪后,她又背上了克夫的恶名,兄嫂见无利可图,自是对她多般刁难,表妹心思郁结,慢慢便拖垮了身子。” “崔明礼回去后,四处求医问药,却都未能见效。于是,他想到了我,想请我去给他的表妹治病。” 角丽谯轻叹,“你这高傲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心中定是百般不甘。” 红牡丹看向角丽谯,“还是你了解我。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可以,当我见到他的表妹时,,实在是有点大失所望。她是一个容貌平平,性子软弱,只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流泪的小白花。我当时,自是不甘心输给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他对她越关心,越深情,我便越嫉妒、越不甘。” “这人呀,在嫉妒心作祟时便会做出一些让自己悔恨的事情,时至今日,我仍在后悔当初的决定。我让他在五毒教囚禁一生和救治他表妹之间做出选择,我想看看他对他表妹的深情究竟有多深,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一生的自由。” 角丽谯微微眯起双眸,幽幽地叹道:“无论他怎么选,你都不会开心。” 红牡丹也笑笑,“是呀,无论他怎么选,我都不会开心,只是徒增两人之间的痛苦。他最终决定留在五毒教,虽是我隐隐期盼的结果,他真的做出了选择,我内心却无半分喜悦。我愤然阻止他与表妹道别,直接带他返回了五毒教。自此以后,他他不再忤逆我,对我所有的欺凌都默默承受。人啊,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反抗我时,我恼怒;他不反抗了,我反而更加生气。望着他逆来顺受的模样,我心头火气,为了凌辱他,我干脆将他贬为了家奴。” “直到三年后,他表妹离世的消息传来。他虽在临走前留下书信,恳请表哥表嫂善待他表妹,为她觅得良缘,但自他离去便音讯全无。久而久之,那对夫妻便起了贪念,私吞了他留给表妹的钱财,将她嫁给了一个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做填房,刚刚嫁过去一年便被折磨致死。” “那天,他得知表妹去世的消息,喝的酩酊大醉,指责我任性无度、心肠狠毒,是毁了他锦绣人生的罪魁祸首,是杀害他表妹的刽子手,是他此生的仇人。” “他消沉了一整日,次日清晨醒来,又恢复成了那副谦卑恭顺的模样,完美地履行着一个家奴的职责。年复一年,他始终恪守家奴的本分,以至于有些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奴隶。” 角丽谯同样凝视着那丛随风轻摆的芭蕉叶,思绪飘向了那个身着蓝衣的身影,奇妙的是,她总能在他身上捕捉到李莲花的某些特质。 一样的温和谦让,一样的傲骨铮铮,即便是做着这世间最卑微的事情,仍掩不住那股内刻在骨子里的傲气。 “或许,他对你的并非全然无情。若他真的恨你,又怎会十年如一日,竭尽全力地辅佐你,为你出谋划策,对抗蓝凤凰?这些年,他为你挡掉多少明枪暗箭,你自是比我清楚。” “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他身为一个家奴应尽的职责。” 角丽谯叹了一声,“你可知,在你被种下生死符时,他曾找过李莲花,愿意以身相替。崔明礼,那样一个高傲的人,竟在李莲花面前屈膝下跪,恳求他多宽限你几日。他以清河崔氏的名誉起誓,保你绝无害我之心。正是崔明礼的坚持,让他暂时打消了对你的怀疑。” 红牡丹神色恍惚了片刻,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从知道他表妹身死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没有可能了。他对我是爱,是恨,也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对他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恋,求而不得的怨念,也早已在这十年漫长的时光中消磨干净了。从我纳第一个男子开始,我便已决定放下那段只有痛苦的感情。” “在这漫长的十年中,我们曾经是仇人,是朋友,是战友,是主仆,却唯独没有成为彼此的恋人,其实,我和他之间从未开始过,以后也不会再开始。 如今,五毒教大局已定,我也不愿拘他在此蹉跎一生。以他的才能,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放手,他离去,从此江湖路远,各自安好,这便是最好的结局。我可不想留来留去,最后连仅剩的一点情谊也被消磨殆尽了。” “更何况,现在的我也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我也早已想明白,像你和李莲花那般,得一人、度一生的感情固然美好,我亦心生向往。但,我并不强求。” 说着,她优雅地站起,轻盈地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看我,有才,有貌,有权,又有钱,更有众多男子倾心于我,每日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等着我宠幸。我何必自寻烦恼,将时间与感情浪费在一个心思不全在我身上的男子身上?他不爱我,我再找一个爱我的男子便是,我后院那些男子,哪个不是有样有貌,才智过人,随便拎出一个,也绝不逊色于他。” 角丽谯闻言一愣,反问道:“但你,真的爱他们吗?” 红牡丹轻笑出声,“没想到,艳冠江湖、裙下之臣无数的虞美人,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至少,我不讨厌他们吧。至于我是否爱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爱我,这就足够了。以前,与你凤凰于飞的那些男人,难道你都爱吗?” 角丽谯微微涨红了脸,啐了红牡丹一口,“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我和李莲花均是第一次通枉席之好。以前那些臭男人,我从未放在眼里。” 红牡丹讶然,随即便呵呵大笑,“江湖上关于你的风流韵事经传不休,言情艳史更是传的香艳无比,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纯情的女子。” 红牡丹斜眼看向角丽谯,狭促道:“那以前,你是为笛飞声守身如玉了?” 角丽谯脸色顿时如吃了苍蝇般难堪,她极其不愿提起她与笛飞声的那段过往,天下人尽知她角丽谯爱笛飞声成痴,但那混蛋却一掌杀了她,让她成了整个天下武林的笑话。 她虽对那段感情早已释然,但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人提起,角丽谯不悦地睇了红牡丹一眼。 红牡丹啧啧摇头,“你呀,怪不得耗费十几年青春,也调教不好一个笛飞声。倒是,便宜了李莲花。” 角丽谯蹙眉,“我不为任何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们女子的身子如此尊贵,怎可轻易让那些臭男人亲近。我看不上的男人,要是多瞧我一眼,我定要挖了他的眼珠。” 红牡丹笑笑,“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痴了些。以前爱笛飞声爱的疯魔,现在爱李莲花也爱的生死不移。 让我说,这世间男子千千万,有的容貌俊朗,有的风度翩翩,有的温柔体贴,有的深情款款,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好。你又何必非死磕一棵歪脖树。” “你后院那些男人才是歪脖树!”角丽谯粉面含怒,圆睁着双目反驳道。 红牡丹好笑地摇头,“好好好,李莲花是那木中之王,我后院那些臭男人都是歪脖树。其实,这情爱之事就如同赌博,爱上一个人,就是在对方身上下注。当赌注下得多了,便不甘心输的精光,只得不断的加大赌注,直到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压上。” 红牡丹目光盈盈地望着角丽谯,语气也郑重了起来,“所以,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若是将来,那木中之王对你无意,你一定要记得及时抽身,别让自己输得一无所有,血本无归。 没了那棵秀于林的王者之树,你或许能得到一片歪脖林,歪脖林虽不引人注目,但胜在各有千秋。每日换棵树,换种风情,也是别有一番韵味。你又何必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林。” “我角丽谯,要得自然是这天下最好。” 红牡丹却笑了,“何为最好?是笛飞声、李相夷,还是李莲花?在我看来,你爱他时,他便是被你捧在手心的高岭之花;你不爱他时,他便是路边不起眼的野草。是好是坏,本就是由你决定。” “你能确定你那片歪脖林中的男子都是真心爱慕你吗?” “你呀,就是太较真。男女之事左不过一个你情我愿,只要他们能哄我开心,是装的又如何?” 角丽谯若有所思地盯着红牡丹,忽然一笑,“红牡丹,其实你是个胆小鬼。你只不过是用这些自圆其说的歪理,来掩饰你怕受伤、不敢交付真心的事实罢了。” 红牡丹面色一僵,有种被人拆穿心事的恼羞,角丽谯说的没错,在情爱一事上她其实是个胆小谨慎的人。面对心仪的男子,她总是先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旦发现对方对自己无意,她便故作潇洒地抽身而去。 对崔明礼如此,对笛飞声亦是如此。 角丽谯未待红牡丹开口辩解,继续说道:“李莲花曾教我,要以真心换真心。若你真的喜欢一人,不妨勇敢一些,多迈出一步。即使最终未能如愿,但至少你曾为之努力,无愧于心,了无遗憾。你若真的喜欢笛飞声,大可放手一搏。” 红牡丹目光灼灼地盯着角丽谯,怪不得笛飞声最后对她动了心,如此勇敢执着、深情不移的美貌女子,又有谁能够不动心呢?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如你一般,只是单纯地爱一个人。我和笛飞声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起初对他感兴趣,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追了十几年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再后来,我对他确实有些见色起意,可更多的还是看重他金鸳盟盟主的身份与天下第一的卓绝武功。自然,现在是不是天下第一,还有待商榷。 我对他,说到底,不过是利益驱使在加上一点点的见色起意,关于这一点,我和笛飞声都心知肚明。所以,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更何况,他心中还藏着……” 红牡丹心思陡转,瞬间意识到,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最为妥当,便住口不语。 角丽谯眼眸微微一转,眼波流转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意,漫不经心地问道:“藏着什么?” 红牡丹脸上的笑容略微显得有些僵硬,干笑了两声回道:“藏着他的武林至高呀。你不是追了他十几年都没撼动着至高武学在他心中的地位吗?我可没那么硬的脑袋,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去撞那堵跟铁铸的一般的南墙。” 角丽谯嗤笑一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刚才的话没错,为一些铁石心肠之人,撞的头破血流确实不值的。” 红牡丹双眼凝视着角丽谯,面上闪过一丝苦涩的笑容,即便是硬如铁石的心,现在也被她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不再追着他,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影子。 当笛飞声说出那句“他不需要替身”时,红牡丹便明白,她的存在只会不断勾起笛飞声对角丽谯的回忆;她的坚持,只会让角丽谯在他心中越发鲜明,越发深刻。 得不到的总是在蠢蠢欲动,她不会让自己那么悲哀,所以,她不再强求。 “角丽谯,你知道我自小最羡慕你什么吗?” “什么?” “便是你那股子愣头青的傻劲,无畏无惧,撞的头破血流也不知回头的傻劲。” “那叫英勇无畏,坚韧不拔。不过,你那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夹着尾巴溜之大吉的机灵劲,我也学不来。” “那叫审时度势,明哲保身。” 两人相视一笑,犹如久别重逢的老友,默契十足。 第169章 醒悟 碧空蓝天,白云悠悠。 虽已进入冬月,南疆的冬日依旧温婉灵秀,带着几分苗疆女子特有的柔情与坚韧。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两抹鲜艳的红色尤为引人注目,好似在这丛间悄然盛开的两朵鲜花,在一片翠绿的映衬下格外娇艳。 隐藏于那翠绿枝叶之中的那抹深红色身影,蓦地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山顶处同样醒目的红色倩影,问道:“角丽谯,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我这都吭哧吭哧地挖了一个时辰了呀,整个山头都快被我翻了个遍,连神木王鼎的影子都没瞧见。” 正坐在山顶吹风的角丽谯,又不紧不慢地轻呷了一口酒,放在漫不经心地说道:“当时黑灯瞎火的,我又身受重伤,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记错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这里找不到,那就去旁边的山坡看看喽。要实在找不到,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毕竟都过去十几年了,说不定早就被别人给挖走了,这也说不准。” 红牡丹气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埋了呢?好歹也得找个显眼的标志物呀。” “你和蓝梦蝶像两条恶狗似的,一直在后面对我穷追不舍,我当时逃命来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找什么标志物。我没有随手把神木王鼎扔下山崖就不错了。”角丽谯拿起酒袋,大大地喝了一口酒,这才慢悠悠地回怼道。 “哐当”一声,红牡丹扔掉手中的锄头,几个大步就跨到山顶,一把抢过角丽谯手里的酒袋,满脸的心疼,“这可是我耗费了三年才酿成的五宝酒,你可别暴殄天物,都给我霍霍没了。” 角丽谯不屑地 “嘁” 了一声,撇撇嘴说道:“小气鬼,不就是点酒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红牡丹塞好酒袋口,也一屁股挨着角丽谯坐下,“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灵草妙药,又损耗了多少珍贵的毒物,这才好不容易酿出了两小袋酒。原本呀,一袋是打算年底庆典时拿来赏赐给教众的,一袋是准备给你们饯行时喝的,没想到却被你眼尖,讨了来。” 角丽谯扭头看了红牡丹一眼,自嘲地笑了笑,“少时,我拼命地炼毒、炼蛊,为了就是能够在比拼中拔得头筹,喝上一口这五宝酒。可惜,直到离开五毒教,也没能如愿。如今喝上了,却发现也不过如此,想想还真是有些可笑。” 红牡丹眼中也满是怀念之色,感慨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时候真是年少无知,总觉得人生到处都是烦恼。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才是真正地简单快乐,最大的烦恼便是解不开阿娘设的毒,最大的快乐呢,就是得到阿娘的一句称赞。烦恼简单,快乐也简单。” “那是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觉着日子简单快乐,对于我们这种无根无底的外族女弟子来说,做试炼生的每一天,都是拿命在博。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喝上一口这五宝酒,就能百毒不侵,内力大增。现在才知道,不过是骗人的噱头罢了。” 红牡丹也叹了一口气,“长大后我才明白这些欺骗人心的手段。后来我知道,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五宝酒,其实就是我自小喝的药酒时,我还曾跑去质问过我阿娘。记得当时自己还大言不惭地鄙夷过她们的手段。没想到,长大后,我也走上了她们的老路,拿着各种各样的幌子去骗取教众们的忠诚,想想还挺讽刺。” “不过,五宝酒也并非全无用处。虽不能解百毒,增内力,但最起码一些普通的毒药还是能解的,也确实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效。我自小体弱,就是靠这五宝酒来温养身子的。” 红牡丹将手中的酒袋递给角丽谯,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意,“而我这个五宝酒,更是非比寻常。这可是我研究了好多年,才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方子,用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草妙药呀,比起普通的五宝酒,那可是要强上百倍。只是我武功低微,在内功修炼上更是毫无天赋,没办法发挥出它的功效来。你拿回去让李莲花研究研究,说不定真的能找出助益内功修炼的法门。” 角丽谯望着红牡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推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已经教你们一套剑法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休要再打他内功的主意。” 红牡丹丝毫没有被她看穿心思的尴尬,谄媚一笑,“我所求不多,你们只需要教些简单的内功修炼法门,足够防身即可。你们若是真不愿教,我也不强求,只当是送给你们夫妻二人的礼物了。” 角丽谯并未接话,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山风呼啸而过,带动山林涌起层层波涛。角丽谯眼神微眯,翻涌波涛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仿佛那掩映在密林之下阴谋、暗算与厮杀。 角丽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红牡丹,废了试炼生制度吧。” 闻言,红牡丹先是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之间,便展颜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你们夫妻二人啊,还真是有意思。果真是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老话。侠心侠义的李相夷能变成冷酷无情的嗜血修罗,而你这位心狠手辣的江湖妖女,如今竟也生出了慈悲之心。” 面对红牡丹的调侃,角丽谯却无半分玩笑的意思,神情无比的郑重,她将目光从那片山林收回,“你可曾算过,那片试炼场里究竟埋葬了多少少女的尸骨?就算是那些有幸能从那里存活下来的女孩,也早已失去了她们原本所拥有的纯真与美好。留在她们身上的,只剩下阴谋、算计和狠毒。 你可曾想过,靠着这样的教徒维系的五毒教,又能走多远呢?” 红牡丹静静地望着角丽谯,目光中带着思索,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畅快地大笑一声,猛地拔开酒袋的木塞,仰头灌了一口酒,大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废除这陈规陋习了。何仙姑和蓝凤凰,一个残忍暴虐,只知道一味地禁锢人的天性;一个则是目无纲纪,肆意妄为。好好的五毒教被两人弄得乌烟瘴气。 而这传承百年的试炼生制度,更是被两人扭曲成一种残忍生死游戏,毫无人性,我早就想推翻这一切了。” 随后随意地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下颌处残留的酒泽,脸上带着豪情万丈的笑意,“你知道吗?我自小在五毒教长大,在这里女子生来尊贵,在这里女子是自由的,她们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后来,在中原游历时,也曾了解到中原的女子与我们不同,心中虽是疑惑、好奇,但也只是把这当作是一种有意思的风土人情罢了,并没有太过深究。 直到崔明礼的表妹被虐待致死,他指责我,完全不顾他表妹的处境,任性妄为,导致他表妹惨死。我反驳,说他表妹懦弱不知反抗。他痛心疾首地控诉,说这天下,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可以像我这般,恣意任性,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们弱小无助,需要别人去保护的。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天下的女子呀,并非都像我们这般,生而自由,独立强大。她们之中有许多人,是那般娇弱无助,根本无力自保,只能依附于他人过活。 所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将五毒教变成真正的女儿王国,她们在此可以自由徜徉,不再被世俗所压迫,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活;我要让她们学会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以后的五毒教,也不再需要靠着那些阴谋诡计去招揽教徒,我要让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对这里心生向往,心甘情愿地归附。 不如,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吧,咱们共同去开创一个全新的五毒教呀,一起努力让它成为天下女子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呢。” 红牡丹说得慷慨激昂,眼中全是炽热的光,角丽谯也不禁被她的这份热情所感染,眼眸之中也隐隐有荧光闪动。 “你有此心,真是天下女子之幸,只可惜,人各有志,我和李莲花沉浮半生,余生只想过些安稳的日子,不想再去掺和这些是是非非。” 红牡丹了然一笑,“我明白,不过,你以为你们真的能够躲开这江湖的纷纷扰扰吗?” 角丽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能躲一时是一时吧。要是以后,你真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自然会帮。” 红牡丹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喜意,将酒袋再次递到角丽谯面前,“好,一言为定。无论何时,只要你想回来,五毒教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 角丽谯伸手接过红牡丹手中的酒袋,仰头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后说道:“这酒的味道有些涩了,下次可以试着把味道调得甘甜一些,李莲花他喜甜。” 红牡丹撇撇嘴,打趣道:“真不知道,李莲花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酿酒都要迎合他的口味,男人可不是这么宠的。” 角丽谯笑笑,“我不是在宠他,我是在宠我自己,因为他开心时,我也会开心。” 红牡丹做了一个酸掉牙的表情,“真搞不懂你,明明是个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厉害人物,如今却一头扎进这情情爱爱里,倒好似那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一般,怎么?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不要了?” 角丽谯却只是微微地笑着,并未搭话,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将手中的酒袋仔细地封上木塞,随后轻轻地放在了身侧。 红牡丹微微侧过身子,目光投向角丽谯,只见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千帆过尽后的祥和淡然,是历经世间诸多纷繁后的宁静豁达。 红牡丹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你这样也挺好。”她顿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角丽谯的胳膊,眼眸中含着几分玩味的意味:“对了,你的李莲花的旧情人,昨天逃走了,不过,又被我给抓回来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她呀,可得赶紧的,免得夜长梦多。” 角丽谯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斥道:“什么叫我的李莲花的旧情人?乔婉娩就是乔婉娩,她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不是,她走都走了,你抓她回来做什么?” 红牡丹一愣,满脸不悦地说道:“哎,你这人,不就是你让我把她关起来的嘛,还说要亲自处理,怎么现在倒不认账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可别胡乱编排我。” “哎,角丽谯,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李莲花,把你打算用乔婉娩去试探他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他?” 角丽谯拽住了作势要走的红牡丹,语气软和了几分,说道:“好了,好了,计划有变,你放她走吧。” 红牡丹疑惑,“怎么?改主意了,不试了?” 角丽谯将目光投向那层层的山峦,“我醒来时,李莲花向我道歉,告诉我,他潜意识地想让我按照他的思维方式行事,想以此来证明我爱他。后来,我想了很久,发现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乔婉娩是他的过去,就像笛飞声是我的过去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总是要求他像我对待笛飞声那般,去对待乔婉娩,可他本就是一个柔软之人,就连路边受伤的野狗,都能出手施救,要他对乔婉娩绝情绝义,本就是强他所难。” 红牡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撇着嘴笑道:“你确定你拿路边的野狗和乔婉娩放在一块对比,不是故意的?” 角丽谯没好气地白了红牡丹一眼,“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呢。不是你说的吗?男女之间本就是个你情我愿,有些事没必要那么较真。爱他就要信他,猜忌来猜忌去,再浓的感情也淡了。你既然可以放了崔明礼,我为什么不能放了乔婉娩?” 红牡丹斜看着角丽谯,“后半句可不是我说的。我看你呀,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再卖乖,你这会儿要放了乔婉娩,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在李莲花心中,你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当初你昏迷不醒,李莲花为了你,要灭整个五毒教,还震得乔婉娩、苏小慵、关河梦三人当场口吐鲜血,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呢,我不信你不清楚这事儿? 你是心里笃定了,自己才是李莲花的最爱,才装起大度来了。我看你就是怕自己多此一举,反倒影响了你们二人的感情,所以才让我放他们走的吧?” 以角丽谯得脾气,红牡丹以为她会张口反驳,没想到她却只是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眸光悠悠地飘向天际,仿若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她才朱唇轻启,慢慢地说道:“也许,真如你所言,我怕是魔怔了。自从与李莲花相遇以来,我竟也学会了内省吾身了。” 她又轻轻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人啊,终究是欲壑难填。起初他未倾心于我时,我满心期许他能爱上我;待他情起,我却又开始探究这爱意的深浅,总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与他身旁之人、之事相较,心心念念要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 过去,我常问他,若有朝一日,我与他对立,他当如何抉择?他皆坦言不知。我佯装毫不在意,可心底却渴盼他能不问缘由,决然站在我身侧。 当时,我便想倘若真的到了那日,他不再爱我,那我便想一个法子,即便是恨,也得让他再也忘不了我,一辈子念着我。 然而,当我昏迷之际,听闻他为我悲痛欲绝,乃至不惜大开杀戒,伤了乔婉娩,我却无半分欣喜。” 角丽谯静默了一瞬,似是从复杂的情绪中抽回神思:“他本是温和良善之人,虽武功卓绝,却从不轻易嗔怒、伤人。却为了我,乱了心神,失了分寸。我虽盼他视我最重,却从不愿见他因我背离本心,沦为杀戮的囚徒,那不是我爱的李莲花。” 她缓缓阖上双眸,片刻后,再度睁眼,眼底已然满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尤其在我醒来后,看当他回忆起前几日的李莲花时痛苦万分的表情,听到他不愿我看到那样的他的心声,更是五味杂陈。 我曾以为,爱便是占有,是他为我不顾一切,可如今,我却心生犹疑。 我的爱,不该是将他拖入黑暗的枷锁,应该让他感到温暖幸福才是。 我曾反复思量,若我一睡不醒,我们两人无法再在一起, 我是否还真的介意他去救路边一只流浪狗与救乔婉娩的区别? 相比于这些,与他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清风徐来,撩动了她的鬓边发丝,她素手轻抬,将那缕乱发别至耳后,继而转头望向红牡丹,神色安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以前,我爱得太烈、太痴,几近癫狂,到头来却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时至今日,我方才如梦初醒,爱,绝非是我一人的一意孤行,而是两人的心灵相通,互相成全。 我不能仅凭我个人的意愿去肆意爱他,而忽略了他的感受。用两个人都接受的方式去爱对方,才是最好的感情。” 红牡丹眼中精芒一闪,打趣道:“哟,这是幡然醒悟,不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啦?” 角丽谯嘴角轻抿,略带忧色地瞥了红牡丹一眼,凑近她耳畔,悄声道:“给你提个醒,说话可得悠着点。” 红牡丹疑惑,问道:“此话何意?” 角丽谯嘴角含笑,轻轻摇头,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着,她将拿在手中把玩的小石子扬手扔向远方,慢悠悠地说道:“乔婉娩不过是李相夷繁花似锦的人生路上的一朵小白花,他曾短暂地为她驻足过,现在早已被他遗忘在过往的岁月中。 我可不愿一番折腾,反倒让她成了他心口的白月光。我要让她慢慢枯萎、零落成泥,最终彻底消失在李莲花的人生中。” 红牡丹抿嘴嗤笑:“最终,你这朵明艳动人、聪明大度、善解人意的虞美人,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你是明礼大度了,可是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角丽谯抿嘴一笑,“你得罪李莲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红牡丹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我何时得罪他了?” 此时,一红衣苗女急匆匆而至,语气中全是焦灼,“禀教主,李莲花与笛飞声两人打起来了!” 红牡丹一怔,侧目看向角丽谯,见她一副泰然自若模样,便笑着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打就打呗,正主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那小苗女,大口喘着粗气,神色更焦急了几分,“可是……可是……他们把五毒阵给炸了!” “什么?!” 红牡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瞄了角丽谯一眼,立马朝五毒阵飞奔而去。 第170章 木中之王 一个时辰前 李莲花叫住,正背着大刀大步流星往外走的笛飞声,“老笛,今日天气不错,切磋一下?” 笛飞声驻足扭头,挑眉望着李莲花,“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还欠你两场比试呢,早点打完早点回家,走吧,就今天把这事给了结了。” “三场。”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东海一场,九子娘娘两场。”笛飞声平静的解释,那副认真的模样,显然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李莲花无奈扶额,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人啊,可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罢了罢了,跟我来吧。”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展,便飞身朝着南边的山林而去。笛飞声也旋即脚下发力,如一阵疾风般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山谷之中,四周静谧,唯有微风拂过草木发出的沙沙声响。 李莲花站定,转身看向笛飞声,手中握着的那柄侠骨柔情剑,剑柄上的珠宝在阳光的映照下,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笛飞声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的剑,太招摇!” 李莲花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仿若清风拂柳般从容。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包裹在剑柄上,抬眸看向笛飞声,眼中笑意盈盈:“她就偏爱这些耀眼的物件,我这般,便算是不占你便宜了吧。” 笛飞声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微妙的神情,仿若被触及了心底某处隐秘角落。刹那之后,他将手探向背后,“噌” 地一声拔出那柄黑黝黝、泛着冷光的长刀,横在胸前,周身寒意顿生,“出招吧。” 说着,身形便如鬼魅般疾掠而出,长刀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裹挟着呼呼劲风,势如破竹般朝着李莲花劈砍而去。这一刀,开山裂石,风声呼啸,似要将周边空气硬生生劈为两半,气势骇人至极。 李莲花眼眸轻抬,神色镇定自若,脚下轻点,侧身滑步,手中长剑恰似灵蛇般蜿蜒而上,带着丝丝剑鸣,缠向笛飞声的长刀。 刀剑相交,金铁交鸣之声仿若洪钟鸣响,响彻四方,火星四溅。 笛飞声攻势不减,刀法凌厉刚猛,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似要将李莲花碾碎。李莲花身形灵动,辗转腾挪间,长剑或挑或刺,或缠或绕,四两拨千斤,化解着笛飞声的一波又一波攻势。 二人仿若两道幻影,在山林间飞速穿梭,身影交错,你来我往。 越打越激烈,仿若点燃的烈火,熊熊燃烧;越打越畅快,仿若畅饮美酒,沉醉其中。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草木摧折。 笛飞声陡然暴喝一声,高高跃起,长刀之上凝聚着雄浑深厚内力,朝着李莲花狠狠劈下,这一击竟将地面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痕,土石飞溅。李莲花眼神一凝,目光锐利如鹰,不退反进,脚下猛地发力,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若长虹贯日,迎上了笛飞声的长刀。 “轰” 的一声巨响,仿若惊雷炸响。强大气流仿若汹涌波涛,以二人为中心,向着四周滚滚扩散。周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巨石被炸得粉碎。整个山林地动山摇,飞禽走兽纷纷逃窜,枝叶漫天飞舞,尘土弥漫,遮蔽了澄澈天空。 待烟尘渐渐散去,入目之处,一片荒芜凄惨。原本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山林,此刻已化为满目疮痍的废墟。 地面仿若被乱斧砍斫,布满深深浅浅沟壑,残枝败叶堆积如山,巨石破碎散落各处,仿佛被一场浩劫洗礼过一般。唯有李莲花与笛飞声二人,仿若两棵苍松,屹立在这片狼藉之中,只是气息略显凌乱,衣袍破损。 只剩这场惊世之战的余威,久久回荡在山林之间。 李莲花举目四望,目光扫过这片残败景象,随即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的笑意,手中长剑缓缓垂下,卓然而立,望向笛飞声问道:“怎么样?” 笛飞声仿若雕塑,依旧维持刚刚握刀相迎的杀伐姿势,眼神凌厉仿若苍鹰,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战意,手中长刀嗡嗡作响,沉声道:“再来。” 话音未落,他便横刀一斩,刀芒仿若闪电划过,直直地向着李莲花逼去。李莲花见状,无奈摇头,只得提剑相迎,口中轻叹:“你这般,当真不累吗?” 笛飞声仿若未闻,刀法越发凌厉狠辣,仿若狂风暴雨,不给人喘息之机。李莲花神色一凝,脚尖点地,借力倒飞而出,手中长剑在身前飞速旋转,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 笛飞声反手又是一刀,仿若蛟龙出海,带着汹涌气势向李莲花身后劈去,却被李莲花回身一剑隔开。 李莲花大声喊道:“这棵树可不能伤着了,咱们换个地方打。” 言罢,他身形一展,施展婆娑步,引着笛飞声向着不远处的山林疾驰而去。 …………………… 红牡丹望着已然化作一片断壁残垣的五毒阵,心中冰凉一片。 她柳眉倒竖,凤目含煞,霍然转身,对着身后那几名负责看守五毒阵的教徒怒声呵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我如实说来!” 那几名教徒被红牡丹周身散发冷气所慑,一时之间,竟仿若受惊的鹌鹑,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一名大眼睛苗女,才战战兢兢地向前迈出一小步,屈膝跪地,哆哆嗖嗖地回禀道:“回禀教主,属下几人奉命在此镇守。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忽然从南山方向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拼杀之声,仿若山崩地裂,震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便瞧见有两人仿若鬼魅一般飞奔而来,正是那李莲花与笛飞声。 他们两人不知为何打了起来。起初,两人还只是在阵前厮杀,后来越打越紧,不知怎地得便闯入了阵中。属下几人本欲上前劝阻,但两人招式凌厉,飞沙走石,劲风呼啸,属下等实在是难以近身。不过片刻功夫,五毒阵便成了这副样子。” 红牡丹只觉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他们人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忽然,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仿若雷神震怒,猛地挥下了惊世神锤。那股强大的声波冲击而来,震得几人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 红牡丹脸上此刻已然满是盛怒之色,猛地转头看向角丽谯,质问道:“角丽谯,这李莲花到底发的什么疯?他是铁了心要将我五毒教彻底毁掉不成?” 角丽谯颇为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望着满地的残树断枝,静默了一瞬。而后,她伸出玉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棵傲然屹立的大树,问道:“那是一棵什么树?” 满腔怒火的红牡丹不期被角丽谯如此突兀地转换话题,愤愤道:“你管它是什么树,不管李莲花发什么疯,今日必须给我给说法。” “我是说为何这一片林子独独留了那一棵树?” 红牡丹这才看向那棵在一片断树残枝中,显的格格不入的大树,它枝繁叶茂,粗壮的树干笔直地伸向天空,似在向苍穹宣告它的王者之气。 “那是紫檀木,据传是从建教之初,从天竺引进而来的,此树珍贵,在梵语中寓意天赐的宝物,可以祈福纳祥,有着‘木中之王’的美称。” 角丽谯嘴角不可抑制得抽动了一下,低声嘟囔道:“小气鬼。” “什么?”红牡丹疑惑。 “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李莲花这人心眼挺小的。” 红牡丹转头看向角丽谯泛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又瞥了一眼那在一片废墟中傲然挺立的紫檀木,忽然间就犹如醍醐灌顶,伸出手指指着角丽谯,断断续续地说道:“木中之王?……你?……我?……李莲花?” 红牡丹瞪着一双凤眼,呆立了一瞬,闷在胸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颓败的哀叹。 “你告诉他的?” 角丽谯轻轻摇了摇头,“他本就耳力惊人,以他现在的功力,只要他想听,就算是百里之外的毫末之声,他也能听的一字不漏。” 红牡丹顿觉一阵脊背发凉,片刻之后,才用手指着那棵在残树断枝间随风舒展的紫檀木,气愤道:“就因为我随口说了两句戏言,他这棵‘木中之王’,就来毁了我这片五毒阵,独留那棵王者之树。” “这李莲花,可真是……”红牡丹恨急,本想狠狠咒骂李莲花两句,但想到刚刚角丽谯的话,又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角丽谯看着红牡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好笑,“还不是你,图一时口舌之快,什么树呀、林呀的,一堆歪理,我昨日也被你拖累的,被他……” 发觉自己失言,角丽谯立马住了口,雪白的脸颊上瞬间染上了一抹娇羞的红霞。 都是过来人,见角丽谯这般模样,红牡丹哪还有不明白的,重重地怒哼一声,“我昨日的话有何不对,你当时不也听得头头是道,你们夫妻情浓,昨日之事倒成了你们的闺阁情趣,却独独让我五毒教损失惨重。这该死的……” 说到此,红牡丹又怒上心头,忍不住想爆粗口,骂李莲花两句,但终是被李莲花给吓怕了,又强行忍住,只是一张脸被怒气和委屈涨得通红。 角丽谯着实没料到李莲花竟会来这么一手,她以为经过昨晚自己的英勇就义,被他那般可劲地折腾了大半宿,琢磨这李莲花这气儿怎么也该顺了,这树与林的问题理应翻篇了。 没想到,他今日竟借着与笛飞声比试的由头,直接把这片五毒阵的密林给毁了个干干净净,独独留那一棵被称作‘帝王之木’的紫檀树。 昨晚,李莲花那厮犹如猛虎下山般,在她身上用尽了力气与手段,直到把她折腾的四肢发瘫,神思不属,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才趴在她耳边,恬不知耻地问出那句,“阿谯,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这树中之王,又哪里是那些凡俗草木可比的?” 她实在累的浑身发软,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唯恐他再想出什么新花招,忙强打精神,抱着他,在耳边娇声软语,“你是这世间最强的兵,最猛的将,是运筹帷幄的王,是战无不胜的神,好哥哥,饶了我这一回吧?” 男人嘛,总归是爱听奉承话,即便是这世间最端方守礼的君子也不例外。 正如威猛的将领,在他攻城掠地成功夺下一座城池后,如若能得到敌方首领的夸赞,那无疑是对他英勇善战的最高礼赞。 李莲花听得满心欢喜,将她紧紧按在怀中,又狠狠地撞了几下,直到把自己完全撞进她心里,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睡去。 昨晚那旖旎的画面在角丽谯眼前一一闪过,粉白的脸颊上泛起阵阵潮热,她忙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他呀,有时候这心眼确实是小了些。” 随后,她又垂眸,看了看已然变成一片废墟的五毒阵,心中不禁也暗暗责怪起李莲花来,觉得他这下手也着实太狠了点儿。虽说对这五毒阵,角丽谯没什么好印象,可这般毫不留情地下狠手,这不是往红牡丹的心窝子上捅嘛? 角丽谯在已化作废墟的阵中转了几转,对着红牡丹勉强安慰道:“这阵中的花木虽说是损毁了不少,不过,大部分的根茎倒是没怎么折损。只要需等上一段时间,便会重新发芽,再过不了几年,估计就能恢复如初啦。” 角丽谯抬手止住,正欲张嘴反驳的红牡丹,接着续道:“逃走的毒物,你更无需担心,让御虫师去周围的山林找找,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寻回来了。更何况,等找到那神木王鼎,到时想要什么样的毒物没有呀。 我知道,现在那神木王鼎还没下落,明天我让李莲花帮忙一块儿去找,他鼻子灵的很,那神木王鼎能散发出一股奇香,他肯定能闻的出来。 哦,哦,还真有这阵中的机关,虽然损坏了一部分,不过好在主要的机关都还完好无损,况且,有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在,你还怕不能修复吗?方多病那小子,别看傻傻愣愣的,在机关一术上还是颇有研究的,说不定经过他改良的机关更甚以前呢?” 听到这儿,红牡丹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可心里仍旧憋着一股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又一次被角丽谯截住了话头。 “教中的女子自幼以身练毒,这身子大多都被毒物给侵害了,大多数女子都痛经的毛病,在子嗣上也颇为艰难。我知道一套功法,能够帮助女子温养身体,修复损伤,对女子身体大有裨益。” 角丽谯觑着红牡丹的神色,又补充道,“当年何仙姑参悟出来的那套五毒掌,我倒是略知一二;以前我在金鸳盟的时候,也收集过几套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虽说算不上多么精妙,但拿来防身还是足够用的了。” 言毕,角丽谯嘴角挂着淡笑,侧目望向红牡丹,“怎么样,红大教主,这些条件可以了吗?” 红牡丹看着角丽谯,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这一切都能顺遂,莫要再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她又转目看向角丽谯,低声道:“你刚刚在那坡上和我说的那些关于乔勉婉的话,该不会是故意说给李莲花听的吧?” 角丽谯一愣,“他又不在,我干嘛说给他听?” “不是你说的,只要他想听,就算相隔百里之外,他也能听得一字不漏。这李莲花着实有些吓人,照这么看来,你以后岂不是就像时时刻刻身边跟着一个隐形的密探似的,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一举一动可都被他监视着呢。” 角丽谯瞠目,反驳道:“我可没你想得那般有心机,他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卑劣,会故意去探听别人的隐私,什么话都要凑上去听一听。昨日,他不过是回去后没找到我,所以才动用内力去探查我的声息罢了,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红牡丹脸上依旧是一副明显不信的神情,撇了撇嘴,接口说道:“你们俩个都是神人,一个杀了饲命蛊,一个武功高的吓人,算了算了,反正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以后但凡涉及你们夫妻二人的事儿,我……” 说着,红牡丹做了一个用手封嘴的手势,表示往后她闭口不谈,不再掺和这事儿了。 第171章 不准备管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林中,一声巨响过后,如出一辙的山石崩塌,尘烟滚滚。 在烟尘弥漫中,李莲花收剑立身,将手中的剑垂在身侧,轻咳两声,展袖挥散弥漫在眼前的尘埃,一张俊逸的面容便露了出来,他带着些许无奈地开口道:“老笛,咱们能不能别再比拼内力了,每次都是搞的尘土飞扬,弄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回去就算洗上两遍澡,都不一定能洗干净。” 闻言,笛飞声眼中锐利的战意慢慢淡去,他看着李莲花,良久,才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刀,“今日这一战,痛快!” 他的声音虽依旧带着惯有的冷峻,可细细听来,却也多了一丝别样的畅快。 李莲花会心一笑,也带着几分畅意道:“确实痛快,难得如此酣畅一战,你我也算尽兴了。” 他微微抬眼,望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山峦,仿佛在这一场比试之中,又重新寻回了几分往昔在江湖中洒脱纵横的感觉。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李莲花解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朝着笛飞声晃了晃,问道:“去喝一杯?” 笛飞声微微挑起眉头,目光在那酒葫芦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应声道:“有酒,那自然是要喝上一杯的。” 李莲花再次抬袖挥了挥依旧弥漫在眼前的尘土,皱着眉头说道:“咱们还是换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吧。” “好。” 两人结伴来到山顶,寻了一处还算平坦的大石头,并肩坐下。 李莲花拔开酒葫芦的塞子,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开来,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勾起了李莲花久违的馋虫。他仰头先灌了一口,咂咂嘴,似乎在细细品味着那酒的滋味,随后将酒葫芦递向笛飞声,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佳酿,今日便宜你了。” 笛飞声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仰头便饮,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打湿了领口的衣衫,可他全然不顾,只沉浸在美酒带来的畅快之中。饮罢,他长舒一口气,把葫芦递还给李莲花,赞道:“这酒确实不错,不枉你费心寻来。” 两人静静地坐在山顶吹了一会风,笛飞声突然出声问道:“红牡丹是如何得罪了你,你竟拿我作筏子,毁了她的五毒阵?” “哪有?咱们刚刚是在五毒阵比拼的吗?只顾着和你切磋了,那还顾得留意场地。”李莲花矢口否认,脸上还摆出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仿佛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一般。 笛飞声乜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演技越来越拙劣了。故意引我至五毒阵,又突然使出内力逼我相抗,这么明显的幌子,如果我还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李莲花厚着脸皮干笑两下,“那五毒阵让我和阿谯吃了颇多苦头,阿谯更是曾被困在里面三天三夜,我不过就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罢了,也好让她们日后行事能谨言慎行些。” 笛飞声看向李莲花,似乎在辨别他所说之话的真伪,片刻之后,才又继续说道:“昨日,乔婉娩几人离开五毒教,被红牡丹抓回来了。” “哦。”李莲花灌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回道。 笛飞声双眼紧紧地凝视着李莲花,想要从他的脸上探寻出些什么端倪来。 李莲花将酒葫芦递给笛飞声,“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打算管管这事儿?” 笛飞声反问道。 “你不准备管?”笛飞声反问道。 “你希望我怎么管?”李莲花挑眉,语气里透着几分好奇与随意。 笛飞声伸手接过酒葫芦,也仰头灌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我以为你会管。” 李莲花笑笑,极目远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平静无波地说道:“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不插手,乔姑娘也会平安无事。” 笛飞声面上闪过讶异,直言道:“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我应该什么性格?” 笛飞声又喝了一口酒,沉吟了一瞬,才缓缓地说道:“你当日重伤了乔婉娩三人,以你的性格,应当是心存愧疚,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会……” 李莲花嗤笑一声,接口道:“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助他们疗伤,护送他们离开,从此以后对他们心存愧疚,许诺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我定会全力以赴、鼎力相助,是吧?” 笛飞声没再说话,李莲花也无需他回答,他已从他表情上看出了答案。 李莲花长叹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半是无奈半是感慨道:“怪不得,阿谯会和我置气。” 笛飞声眼中都是疑虑,皱着眉头看向李莲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问道:“你不准备这么做?” “以前的李莲花大概会吧,但是现在的李莲花不会了。他们受的伤并无大碍,就没有伤到根本,有关河梦在,想必早已经痊愈了,无需我多此一举。” “对于乔婉娩来说,让她感到难过、受伤的,也许根本不是她身上的伤。”笛飞声若有所思地说道。 李莲花轻轻笑了笑,“就算不是,又如何呢?” “你就不打算去解释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本就是如此。” 笛飞声一怔,他没料到李莲花会是这个态度,他原以为,当日李莲花对乔婉娩说的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 “你不去解释清楚,那句话,恐怕会像根刺一样,扎在乔婉娩的心中,这辈子都不会拔除了。你不会后悔?” 李莲花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老笛,你言重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李莲花静静地望着天边那被夕阳染得橙红一片的云霞,目光中透着几分悠远,悠悠开口道:“老笛呀,这人呐,总是会变的。 当年我初出茅庐,一心想着扶强除弱、建功立业,看到任何不平之事,总是会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这天下所有作恶之人、犯科之事一一铲平了去,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当时的我,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只要是作奸犯科的人,我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后来,东海一战我侥幸不死,隐匿于市井之中,看了太多人的无奈与悲喜,也渐渐地明白了,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慢慢也就不再那般执着地去苛责他人了。 十年中,过惯了一日三餐的平凡日子,我早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早就没什么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开始讨厌起江湖的打打杀杀,只想过些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在的日子。 可世事难料,最终还是没能躲开,卷入了那场朝堂江湖纷争之中。只是那样争权夺利、相互算计的日子,我是真的打心底里不喜欢。 我摇舟北上,本意就是想躲开这些纷纷扰扰,去过些清净安宁的日子。可是,谁能想到,我会遇到角丽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虽说不再像从前那般清净,但每天有她在身边吵吵闹闹的,不再像过去一个人般孤单寂寞,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后来,我们情投意合,倾心相许,最终共结连理。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样的生活才是我内心深处最渴望、最想要的。 不是一人的孤单狂欢,是和心爱之人的人间烟火,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样的喜乐。” 李莲花温润的嗓音娓娓道来,犹如一杯甜蜜的醇酒,他忽然轻笑出声,自我打趣道:“那时的我,就像入了魔般,像个只知欢喜的傻子,看这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单纯美好。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就连喝在口中的药仿佛都是甜的。”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继续说道:“这人呀,一旦自己过的幸福安乐,就会不自觉地对这世界释放出最大的善意,总会想着也让身边的人也都幸福安乐才好,就算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也都会给他们找出开脱的理由。” 他转向笛飞声,问道:“还记得当时我与阿谯因为乔姑娘起了争执,你劝我不要太贪心,好好想想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笛飞声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当晚劝李莲花的情形,那时的李莲花满脸纠结痛苦,可如今站在眼前的他,却是一脸的平和,眼神温润而坚定。 “我记得当时你喝得酩酊大醉。” “是呀,因为当时的李莲花,太过痴傻,又太过执拗自大,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有能耐摆平一切,笃定自己一定能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能让他们平安喜乐,还恬不知耻地想让阿谯迁就自己,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气。” 李莲花叹了口气,从笛飞声那儿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酒液入喉,带着丝丝辛辣,却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起来。他缓缓放下酒葫芦,眼神变得有些黯淡,“直到阿谯出事,我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与阿谯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没有了角丽谯的李莲花,愤恨在心,看这世上一切都是丑陋恶毒的,那些积压在心头的过往,一股脑地全都涌到了脑海当中。尤其是过去十年里,那些让我伤心的、被我刻意遗忘的往事,穿过漫长的十年时光,又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桩桩、一件件,无比清晰地在我眼前重现,撕开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不断地提醒着我,曾经上天是如何待我不公。而如今,在我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幸福的时候,它又是如何地残忍,硬生生地要把阿谯从我身边夺走。那种被亏欠、被捉弄的感觉,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地缠绕在我的心头。 恨意在我心底野蛮生长,我恨到了极点,恨不得掀翻那天,踏平那地,杀光所有愧对我之人。” 说道此,李莲花的声音也由温润变成了伤感,静默一瞬,他悠悠地笑着,“所以,有些事不是真的忘了、不在意了,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需要我去关心、在意。当时我对乔姑娘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违心之语,而是我当时真正所想。如果,阿谯没有醒过来……” 他突然顿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喉咙,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不过那恐惧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像是努力从那可怕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脸上的神情逐渐放松,继而又舒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自豪,“幸好,阿谯她足够聪明,足够强大,总能在危险和困境中找到生机。” 李莲花微微侧头看向笛飞声,“其实,我和乔姑娘两人都明白,横在我和她之间、和四顾门那些旧友之间的那根刺,一直都在,我对他们有怨,同样他们对我也有不满。这些就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平时不去触碰它,也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罢了。可真到了某些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它,它便迅速长成参天大树,提醒着我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不快。” 笛飞声也望着天边的鲜艳的如同玫瑰的晚霞,“以后还会为了他们舍生忘死吗?” “帮大概还会帮的吧,我们之间虽然有些的龃龉,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年少时一块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但,不会那般傻了,现在过好我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李莲花释然一笑,伸手拍向笛飞声的肩膀,“其实,这些都是我们多虑,百川院坐稳江湖朝堂那么多年,哪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出手相帮。至于乔姑娘,她也并没有那般脆弱,她有她的骄傲和坚韧,她可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对乔姑娘而言,我在她心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我说的话虽然现在伤害了她,不过,她很快就会忘记的 。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这漫长的人生旅途,有些人、有些事会被深深地铭记在心底,而有些人有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直到最后被淡忘。 乔姑娘,以后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她的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迟早都会变成对方记忆中的一个模糊影子,被渐渐遗忘在人生的长河之中。所以,有些事不必太在意的,也无需特意去解释,交给时间便好。” 笛飞声微微侧过头,望向李莲花,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如今不再去做那个被人人称颂的大侠,其实也挺好。这江湖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本就如同那纠缠不清的丝线,想要从中挣脱出来,着实不易。你现在能放下那些虚名,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随心而为,倒也是一种难得的洒脱。” 李莲花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说的那是李相夷,李莲花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侠。” 笛飞声挑了挑眉,从李莲花手中夺过酒葫芦,喝了一口,揶揄道:“李莲花虽嘴上没说,可心里头,不还是存着那份大侠的念想,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大侠所为。” 李莲花微微一噎,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缓缓抬起手,挠了挠额头,轻叹一声后便沉默不语。 仔细想来,笛飞声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其实在李莲花内心深处,自己始终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李相夷,一直都将扶危济困、锄强扶弱视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 李莲花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以后他会努力做个普通人。 第172章 笛飞声的释然 微风拂过,李莲花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伸手细细扯平膝上的衣摆,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正欲将酒葫芦送往嘴边的笛飞声,动作微微一顿侧目看向李莲花,“此话何意?” “哦,我毒解了,这架也打了,想必你心心念念的事儿也算是了结了吧。以后,你准备做些什么?” 笛飞声愣了一瞬,才笑着回道:“打败你。” 虽说方才两人打得酣畅淋漓,看似旗鼓相当,可笛飞声心里清楚得很,李莲花并未使出全力。 早在,那日在大长老的长宁宫,见到李莲花的内力之时,他便明白,他已然输了。今日这场与李莲花的较量,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结自己与他再次一战的心愿罢了。 李莲花轻哂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调侃:“你累不累呀,就不能换个爱好?你一不爱权,二不贪财,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未报,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话说回来,就算你真的当上了这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更何况,这江湖就像那滔滔江水,一浪推着一浪,人才辈出,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又哪能一直稳稳地落在一人头上?你如今这般执着,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笛飞声沉默,目光也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若不争天下第一,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自幼在笛家堡长大,自小就被当做死士训练,充斥在漫长又灰暗的童年时光中的,除了血腥便是死亡。他费心建立金鸳盟,一心追求武学巅峰,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笛家堡,将之彻底粉碎铲平,结束伴随了自己半生的噩梦。 如今,他身上的痋术已解,笛家堡也已被夷为平地,就连那场让他耿耿于怀的一战,如今也已分出了胜负。 笛飞声突然有些迷茫,李莲花说的没错,他不爱权,更不爱财,金鸳盟那些教务琐事,更是让他讨厌。而如今,他追逐半生的武林至高,现在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自从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后,放眼整个天下,除了李莲花,已经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对手了。可李莲花就像是一座巍峨耸立、难以逾越的高山,笛飞声心底有种隐隐的预感,这辈子他恐怕都无法逾越。 面对一个无法打败的对手,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沮丧与愤怒才是,从而激起他昂扬的斗志,因为他笛飞声从不认输,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反而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宿命之感。 李莲花静静地看着笛飞声,那平日里总是透着几分冷峻与霸气的眼眸中,此刻竟满是落寞之色,心中不忍,于是,他又继续追问道:“笛飞声,除了练武,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 笛飞声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他现在发自内心想做的,那便是补偿那个爱了他十年,追了他十年,最后却被他一掌打死的疯女人。 但,她现在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补偿。 身无挂碍,天高海阔,这本该是他自在纵横、潇洒快意的时候,可他却自己为自己做了一个茧,从此,再也不能在这天地间逍遥畅行,只能守着悔恨与愧疚,黯然神伤。 笛飞声沉默半晌,才自嘲一笑,缓缓开口道:“我自小在刀光剑影中长大,身边除了冰冷的刀剑,就是无尽的厮杀。这么多年来,我满心满眼追求的都是那至高无上的武功,如今细细想来,除了这些,我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李莲花也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绚丽的晚霞,眉头紧蹙,眼眸中透着愁绪,似乎难以抉择之事,沉默良久,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笛飞声,我一直以为,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明说,但现在,我想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 笛飞声沉默地喝了一口酒,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仿佛怎么也冲不散他心底的那份苦涩。 他知道李莲花将会和他说些什么,他等这一天已经很长时间了,就一个觊觎别人宝物的盗贼,一直在惴惴不安等待主人发现,然后将他绳之以法。 此时,那原本金灿灿的太阳,已然变成了天边的一轮残阳,宛如一个火红的圆盘,散发着橙红的光辉,那柔和的光线同时洒在两人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将两人的脸庞映成了金红色。 本应暖意融融的景色,两人心头却同样横着一抹怅然。 李莲花感觉自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思来想去,最终他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话,他知道笛飞声会懂,这是属于他们俩人之间的默契。 “角丽谯我会照顾。” 笛飞声怔怔地望着那轮残阳慢慢下沉,最终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天际,逐渐消逝的光芒,仿佛也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毕竟该失去的终将会失去。 他缓缓地将酒葫芦还给李莲花,抬起眼眸,望着李莲花的眼睛,微微一笑,“我知道。酒真的不错,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喝。” 李莲花也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酒葫芦,像是接过一个珍宝,笑道:“好。” 风,撩动着衣袂猎猎作响,仿若在低吟着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李莲花静静地望着笛飞声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那宽阔的脊背此刻却似承载着千钧重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决绝,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惆怅。 “笛飞声,她早已经不在乎了,过往之事于她而言,现在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悔恨与亏欠,莫要让自己泥足深陷,当断则断,及早抽身才是。” 笛飞声脚步微顿,在心底自嘲一笑,他自是知道,如若在乎,又怎会对他熟视无睹,连句怨言都不愿对他说。 笛飞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感情淡薄之人,他总是漠然地看着世间男女为情所困,以为自己的心坚如磐石,不为任何情感所动。 但,当他重新遇到角丽谯,发现她对他毫无怨怪,竟然完完全全当做一个陌生人时,心中竟似比吃了黄莲还要苦上几分。 原来,他并不是情感淡薄、心无挂碍,有些事、有些人也曾真的入了他的心。 他的思绪如风中的飘絮,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细细想来,这茫茫世间,真正让他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竟是他们夫妻二人。 一个是他心心念念要在武学上一较高下的对手,另一个,则是香消玉殒于他的掌下,那一抹惨烈的嫣红,成为了他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笛飞声仰头望天,发出一声耻笑。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双宿双飞,情深意笃,彼此牵挂,相互扶持。而他,却像是一个闯入者,一个多余的存在,站在他们的世界边缘,看着那属于他们的温暖画面,心中满是苦涩与落寞。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他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幻想,如果当日自己这只手能够手下留情,事情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为任何人的悔恨而停留,那些未曾发生的假设,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枉然一梦罢了。 无关之人的关怀与介入,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就像乔婉娩于李莲花,自己于角丽谯。 罢了……罢了…… 这世间的情与仇、爱与恨,终究不过是一场大梦。 角丽谯可以放手,李莲花可以放手,乔婉娩可以放手,他为何不可? 他抬起头,望向那辽阔无垠的天空,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仿若一幅雄浑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天高海阔,自在纵横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天地间的浩然之气融入心间,驱散那萦绕心头的阴霾。 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我还不至于如此作茧自缚,走了,保重。” “你准备去哪里?” “塞北冰雪,大漠孤烟,东海浩瀚,江南烟雨,天下四境,处处风光无限。打打杀杀的半辈子,从未好好欣赏过,我自是想去看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笛飞声说着,眼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憧憬之色。 李莲花听了,也缓缓地笑了起来,大声道:“也好,四处走走看看,说不定会遇到更有意思的事儿,结识更有趣的人。要是哪天过够了清净的日子,不妨到市井之中,体验体验普通人为了生计忙碌的日子,有着一种别样的烟火气,也自有一番滋味。” 笛飞声沉吟了一会,似在认真思考他建议的可行性,最终脸上蕴出一抹舒朗的笑意,自他眼角眉梢缓缓蔓延开来,仿佛一阵温暖的春风,连他身上那平日里冷峻的气息,仿佛也被驱散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烟火气,似乎听着也不错,有种家的感觉。 “知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试。” 李莲花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又畅快,在这山间回荡着,仿佛将周围那略显沉闷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愉悦的味道,“想打架,随时来找我,我定奉陪到底。” 第173章 终章(完结) 薄暮冥冥,夕阳的余晖宛如灵动的画笔,给连绵的山峦披上了最后一抹昏黄的色彩。天色渐暗,恰似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正从天边缓缓铺展开来,一点点吞噬着白日的光芒,将整个世界拖入夜幕的怀抱。 薄薄暮霭中,一辆豪华的马车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嘚嘚……嘚嘚……” “叮铃铃……叮铃铃……” 马蹄声与车檐上悬挂的风铃声,交织成一首空灵的乐曲,在静谧的山林间悠悠回荡,带着几分悠然的韵味。 忽然,一声细微的清嘤从那雕龙画凤、美轮美奂的马车内悠悠传来。一直关注着车内动静的俊美男子,闻得此声,脸上瞬间如春风拂过湖面,蕴出温和的笑意。 紧接着,一只仿若细瓷般精致剔透的玉手轻轻掀开了紫红色的车帘,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粉面,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尽的慵懒睡意。 她抬手遮住樱唇,懒懒地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那模样,带着三分慵懒,三分娇柔,“到哪了?” “三垛山,怎么不睡了?” 驾车的男子转过脸,剑眉英挺,仿若利剑出鞘,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鼻梁越发显得高耸笔直,于脸颊上投下半边高挺的阴影,更衬出他五官的深邃。一双含情目,恰似春日里的一泓暖泉,温润有声地望向她。 女子眼中仿若有流星划过,伸出手挽住男子的臂膀,将头亲昵地依偎在他肩头,笑语盈盈地说道:“李莲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英俊了。” 闻言,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越发紧致的脸颊,肌肤仿若新生的绸缎般细腻、富有弹性,随即眼中便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得。 当初,他中后,容貌被那剧毒一点点侵蚀,原先硬朗、线条分明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有些扁平柔和,失去了往昔的神采。自从他解毒后,原先受损的容貌也如同冰雪消融后的大地,一点点恢复往日的俊朗风姿。 他以前只知扬州慢有驻颜养容的功效,没想到,它竟还有修复受损容貌的神奇功效。不知是不是他现在武功修为更高的缘故,偶尔他对镜自照,竟会生出镜中的面容比他年轻时还要英俊几分的念头来。 每到此时,他都会暗暗庆幸。 看来,先前自己所担心的,等将来变成糙老头子被眼前这女子厌弃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 李莲花微微偏头,目光温柔地看着闭着眼睛依偎在自己肩头的女人,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带着几分亲昵与无奈,笑语道:“若还是困乏便再去睡会儿。” 女子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点鼻音嘤嘤道:“不睡了,眼看这天就要变黑了,若是再睡,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雍州城呀?” 李莲花微微怔了怔,答所非问地回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饿,等到了雍州一起吃吧。” 李莲花有点心虚地轻咳一声,低声道:“咱们今天不去雍州打尖了。” 此时,女子才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将头从他肩头抬起,侧头看向李莲花,圆润的下巴依旧搁在他肩上,带着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李莲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羞赧,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嗯,咱们离雍州还有三十里路,天黑之前是赶不到了,夜路难行,又崎岖又危险,今日咱们便在这山中过夜。” 角丽谯这才从他肩头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诧异,“怎么还有那么远,晌午时不就只剩四十里路了,我睡了两个多时辰,才走了十里路?不对呀,这路怎么这么崎岖?” “对呀,山路难行,害怕打扰你睡觉,所以走了慢了些。” 角丽谯狐疑地盯着李莲花瞧了一眼,回身拿过放在他身侧的地理图,看了一会,挑眉侧头看向老神在在坐在自己身侧的男子,“说吧,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招,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这根本就不是去雍州的路。” 李莲花无奈,娘子太过聪明了,有时也不见的是好事儿,“反正,今日咱们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雍州城了。我听闻,这三垛山内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水,泉水温润细腻,最是养肤养颜,不如,我们去看看?” 温泉? 角丽谯柳眉轻轻一挑,美目流转,望向身旁那依旧一副端方持重模样的男子。 哼,惯用的伎俩,可她也不是吃素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微微扬起下巴,乜斜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略带埋怨地嗔道:“山野夜寒,露重霜寒,看什么温泉,咱们云隐山又不是没有。还是赶紧往雍州城去,为师娘准备礼物要紧,买完礼物咱们抓紧上路才是,不是还赶着回去和师娘一块儿过年的吗?” 李莲花摸了摸高耸的鼻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笑意,手中缰绳轻抖,将马车缓缓赶到离旁边稍远的平地上。他探身向前,轻轻抚了抚那黑缎般油亮的马身,神奇的是,两匹马儿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停住了脚步,纹丝不动,好似被点了穴道般。 探身轻轻抚了抚黑缎似的马身,两匹马儿便立即停住了下来,好似被点了穴道般。 角丽谯好奇,眨巴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对马儿 做了什么,怎么会一动不动,像被点了穴道般?” 李莲花转过头,慢悠悠地道:“我就是点了它的穴道呀。” “马儿也有穴道?” “你的虫子都有穴道,马儿自然也是有的?”李莲花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透着几分促狭。 闻言,角丽谯瞬间来了兴趣,方才还想着要和他斗智斗勇的心,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好玩,你快教教我。” 李莲花侧目看向角丽谯,眼眸之中仿若藏着璀璨星辰,神秘兮兮地开口:“教你可以,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为师娘准备礼物。” 角丽谯一时不明其意,询问的话还未出口,一个人影陡然覆来,她只觉身子一轻,便被压倒在身后的车厢内。她微惊,伸手抵在他胸前,瞪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李莲花一手扣住她的腰身,一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肚腹,嗓音微微沙哑,“为师娘准备礼物呀,我觉着师娘会更喜欢我们为她准备的这个礼物。” 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肚腹处,缓缓揉搓着,即便隔着衣料,角丽谯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热气与力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角丽谯要是还猜不出李莲花打的什么主意,那可真就成傻子了。 “不是要去温泉吗?” 话一出口,角丽谯便后悔不迭,一抹红晕瞬间爬上了脸颊,她竟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方才她还以为他要带她去温泉洗鸳鸯浴,没成想,这家伙竟是如此急不可耐。 李莲花低低地 “呵呵” 轻笑两声,笑声仿若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他微微低头,含着角丽谯的耳尖,温热的气息如丝般环绕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谯,你还记得你看的话本子吗?” 角丽谯心头一跳,明知是个陷阱,仍是忍不住问道:“什么?” “《风流书生与俏娘子》。”李莲花的声音更低了,仿若密语,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咬了咬角丽谯的耳尖,引得她娇躯一颤。 角丽谯一张粉面瞬间涨得通红,书中香艳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快速闪过。 《风流书生与俏娘子》是本艳情小说,里面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香艳桥段,其中有一幕便是那王书生与小娘子在马车里颠鸾倒凤的羞人情节。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启程之时他非要坚持坐马车赶路,美其名曰是为了让自己免受舟车劳顿之苦。明明可以到雍州城住店,偏偏把自己往这荒郊野岭里带,刚刚又出手点了马儿的穴道,这桩桩、件件都是为了那话本中的桥段。 看来,这混蛋是蓄谋已久! “夜深露重,山路难行,咱们明日再去泡温泉,可好?”李莲花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裹挟着丝丝诱惑,在角丽谯耳畔低低呢喃。 角丽谯秀美轻轻一挑,笑意盈盈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李大神医,这可是荒郊野岭!” 李莲花垂眸,好笑地看着那如灵蛇般缠上自己脖颈的皓白手臂,嗓音微哑,带着几分调笑:“此等趣事,只有在这荒郊野岭才有趣味。” 他一边说,一边用薄唇摩挲着她的粉鬓香腮,手指仿若灵动的游鱼,悄然游弋到她腰腹之处,熟稔地挑开那腰上的系带。刚想吻住那瓣娇艳欲滴的朱唇,却被怀中之人的玉指封住了唇瓣。 “你说,要是方多病知晓此刻你这番行径,还会心甘情愿留在五毒教,帮你教授剑法么?” 角丽谯星眸半眯,似笑非笑。 临行前,李莲花那一番声泪俱下的唱作念打堪称一绝,愣是把方多病那实心眼的二傻子忽悠得甘愿独自留在五毒教,帮红牡丹修补被李莲花折腾得七零八落的机关,同时帮着他教授五毒剑阵。 如今想来,角丽谯都不禁为方多病那傻小子掬一把同情泪。 谁知,身上之人毫无愧色,反而将自己堵在他唇前的手指紧紧握在手中,反复揉捏,娇嫩的肌肤被他带着薄茧指腹激起一阵阵战栗,角丽谯顿觉一股麻痒之感从指腹直钻心底。 “我又未曾骗他,我是真心想赶回去陪师娘过年。你也听见了,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留下,帮我传授剑法的。再者,他与红牡丹本就有约在先,他帮着修补机关,红牡丹传授他控虫法门,与我有何相干?没他在旁碍眼,你不欢喜么,嗯?” 李莲花 “我又未曾骗他,我是真心想赶回去陪师娘过年。你也听到了,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留下,帮我传授剑法的。再者,他与红牡丹也早有协议在先,他帮红牡丹修补机关,红牡丹传授他控虫方法,他们两人自愿交易,与我何干?” 暗哑的嗓音中露出淡淡的委屈。 角丽谯心中颤了颤,哪怕明知道他是故作委屈,她还是忍不住心软。她在心底哀叹一声,美色误人呀。 “没他在旁碍眼,你不欢喜么,嗯?” 尾音微微上扬,角丽谯只觉那声轻轻的 “嗯”,仿若带着勾魂的钩子,甜腻腻地钻进她耳中,直把她心底的痒痒挠得更甚。 车外,天色已然暗沉如墨,马车内光线愈发幽暗,她瞧不清李莲花的面容,只能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灿若星辰。 角丽谯一时晃了神,直到感觉到抵在她小腹处的炽热,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若一只懵懂待宰的羔羊,即将陷入猎人精心布下的圈套。 她忙撇过脸去,轻啐一口:“老狐狸!” “你不是就是喜欢狐狸吗?以前没少抱着狐狸精在胸前蹭。” 听着男子明显吃味的语气,角丽谯“噗嗤”一笑,“这等干醋你也吃?” “你让我吃别的,我便不吃醋了。” 男人带着蛊惑的暗哑嗓音在她脸庞低语,略显粗糙的大手已然抚上她最为敏感的肌肤。 他知晓她每一个敏感点,在幽暗狭小的空间内,所有的感官更是被无限放大,不过转瞬,她身体的欲望便被点燃。可他却恶劣地只在外围打转,活脱脱像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好整以暇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角丽谯恨恨地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声音甜糯暗哑,“快点……” 头顶随即传来恶作剧般的轻笑:“怎么快法?” 混蛋! 角丽谯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道。 她轻哼一声,索性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两手猛地扯开他的前襟,气急败坏地道:“李神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别惹妖女。” 李莲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躺平任由她骑在身上,挑着眉反问:“不如,你告诉我,得罪了会怎样?” 角丽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虽说看不清,可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了此刻身下男子的全部容颜,精壮的身躯,俊美的脸庞,清风朗月般的脸庞上染满欲壑难填的情欲,该是怎样的诱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哼哼,会让你生不如死。” 岂料,身下的男子忽然挺身而起,紧紧抱着她,炙热的唇瓣贴在她耳边低语:“如君所愿,任君采撷。” 角丽谯轻哼一声,有你讨饶的时候。 但是,角丽谯显然是高兴得太早,她着实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李莲花,尤其是解毒后的李莲花。 到最后,哭得梨花带雨讨饶的竟是她自己。 恍惚间,她想起最后男人犹如一只餍足的野狼,在她身后恬不知耻地喃喃自语:“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销魂术,着者丹心诚不欺我。我们,明日再去温泉试试。” 迷迷糊糊中,角丽谯竭力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究竟有没有关于温泉桥段的描写。 倘若李莲花执意要将她看过的话本子里的香艳桥段都演练一遍,那么在回到云隐山前,为师娘准备好礼物的想法,或许真的要成真了。 她实在太累,各种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又很快被她抛去,在睡去前最后的念头便是:以后,决不能再让李莲花这混蛋碰她的话本子。 (全文完) 第174章 后记 从8月份开始更新,直到现在终于把文更完了,中间断更过好长时间,但是仍有一部分小伙伴坚持在看,很是感谢,真心的谢谢各位。 我本人很少看剧,很多年都没看过电视剧了,包括甄嬛传、琅琊榜之类的大热剧我也一个都没看过。 看莲花楼是因为当时自己出了一场车祸,与死神擦肩而过,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躺在病床上,无事可干,而当时正好赶上莲花楼大热,无意中点开看了看,从此便入了坑。 这部剧对我很特殊,因为它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那一个月,每当追剧时便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当时,看剧时,对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的结局,很是意难平,总感觉他们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把两人凑一对的想法,只是想让他们在各自的人生故事里有个好的结局。 后来,出院后,在家休养期间,仍是久久走不出莲花楼的故事,而别的剧又看不下去。于是,便在b站看各个up主的各种解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up主剪辑的角花两人的视频,早古武侠剧的感觉,大侠与妖女的爱恨情仇。 故事情节大概是角姐一直爱的是李相夷,对他各种强取豪夺,剧中那场角姐与笛飞声的婚礼,在up主的剪辑里也成了角姐为她和李相夷准备的婚礼,李相夷那身红色的战袍则是角姐为他准备的婚服,最后在婚礼上李莲花杀了角姐,但是,等他杀了角姐后,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却穿上了那身角姐为他准备的红色婚服(就是剧中李莲花换上那身红色的战袍去救云彼丘的画面),最后,好像是李莲花穿着那身婚服殉情了。 就是因为这个视频,从此入了两人的坑,再也爬不出来了。感觉就是个be级美学,角姐活着时,他从不承认爱她,甚至为了江湖大义,天下安定亲手杀了她。等她死去了,他又为她穿上婚服,追随她而去。(被我这么一写,李莲花好像有点渣,哈哈……) 自从入了坑,就不断在网上搜两人的同人文,也就是在那时发现了lofter这个app,在里面看了好多两人的短片故事。最后把能找的文都看完了,仍是走不出来。 不断想着两人得故事,因为当时在家休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便想着自己产粮,开始自己写文。 一开始只是自娱自乐,因为发现写出来后,就不会再老想着已经写出来得剧情,可以让构思新的剧情。 后来手痒便发到了lofter上,本来就是纯属想让自己脑中的故事让其他人看到,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看,还收获了不少人的点赞,瞬间便来了动力,坚持写了几章。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发现竟然还能给稿费,虽然钱很少,但是莫名就有了更大的动力,哈哈。 钱真的很少,在lofter上发了两个故事,一共才600块钱的稿费。 第一个就是这个故事,写得很烂,语句都不通,只写到他们回云隐山大婚,剧情也比较简单,一共也就7万多字。后来,休养的差不多了,便去上班了,也就歇了写文的心思。 上班后,偶尔有空暇时间,还是会想起两人的故事,有次无意间看了一篇短文,作者分析在东海之战后,骄傲的李相夷是如何变成李莲花的心里路程,一下便触动了我,就萌生了写第二个故事的想法。 我的第二个故事写的是在东海大战后,角丽谯在东海碰到重伤在身的李相夷的故事,故事同样没写完,大概也是七八万字的样子吧。我这人属于慢热性,虽然写了这多字,剧情其实没有推动多少。当时也发在了lofter上,如果,有lofter的小伙伴过来的,可能看到过。后来,也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便停更了。 在写文期间,发现自己的肚子里墨水实在太少了,脑子的故事,根本写不出来,语句不通,词不达意,所以慢慢的就开始找些小说看。当时,是同事给推荐了番茄小说,说可以在上面免费看小说。因为用习惯了番茄,所以最后才辗转到番茄上更文。 细细追溯最近一年的写文经历,发现自己收获好多,不是指的稿费哈,因为稿费真的不多。lofter加上番茄的,一共也就3000多的稿费,单从金钱上说,收获与投入的时间、心思相比,真的微乎其微,不值得坚持。 其实,我知道自己文的问题,节奏慢,文笔烂,更新没保证,稿费低很正常。 写文这段经历,最主要的一个收获,就是写作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得提升。虽然现在仍然很烂,但与一开始比起来,真的是好了很多。因为以前写得真的太烂,我自己读起来都脸红。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我的文有ai的痕迹。说实话,真的非常感谢ai这项技术,决定来番茄更文的时候,刚好接触到了ai,便让ai给自己改文。刚开始的时候,自己的文,几乎被ai从头改到尾,然后再一点点地去修正。经过漫长的过程,现在的文,终于改的没那么多了。也可能我是被ai训练出来的,写文风格就是它的,所以改的少了。 另一个直观的感受,就是现在写的报告,被领导打回来的次数少了,这可能是我最大的收获吧。 当然,其他的收获也有,比如,因为要写故事,读书的时间变多了,无聊刷短视频的时间变少了等等吧。 所以,我业余时间仍会坚持写文。希望坚持写下去,能有更多的收获。 以前,在本书简介中所列的那几个故事,我有空还会再写,但是我写文的灵感与时间都不能保证,所以最后什么时候写完也不知道。故事会在写完后再更,因为断更真的太难受。 虽然,第二个故事已经写了一部分,但是,最近脑海中,萦绕的是当时简介里列的第三个故事,所以,可能会先写这个故事。 李莲花被角姐囚禁期间,被迫与角姐春风一度,然后陷入对角姐(肉)欲望的心魔不可自拔;而角姐,仍是那个一心想当女帝,对笛飞声存在执念的角姐,最终得偿所愿当上女帝的故事。 目前想到的故事情节有点不太正经,哈哈,但是不会写,最近想找些车文看看,学习学习,有看过关于这方面写的比较好的文,希望小伙伴可以留言推荐给我。 写第一个故事的初衷,只是为了让两人有个好的结局,让两人能解开心结,学会爱与被爱,学会夫妻相处之道,故事里的其他人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的,当然,最后完成的不太好,主要是这个命题我自己也不会。 第一个故事到此就完结了,但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当然,以后他们还会有矛盾,还会有争吵,但我想他们应该学会了如何去处理,如何去包容对方,如何携手更好地走下去。 至于故事里的其他人,已经不再执着于武林至高,又被角姐硬生生撞开情感大门的笛飞声,我想以后他会用全新的视角看待自己的人生。也许,会像李莲花希望的那样,遇到新的事,新的人,找到另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也许他仍会继续做一个亦正亦邪、恣意洒脱的江湖游子;也许,还有其他无数种可能。但,我想,心无挂碍的笛飞声,一定会如他说的那般,天高海阔,自在纵横。 红牡丹这个人物的设定,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让角姐除了李莲花以外,有个能够谈论心事的朋友,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将她的一些感情观传递给角姐,让角姐看到另外一种感情的可能。至于,有的小伙伴关心的她与笛飞声的关系,我个人认为,她与笛飞声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在她的人生里,五毒教才是最重要的,爱情只不过是点缀,就像她对崔明礼,以他的骄傲也不可能做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想笛飞声也不会接受,因为她的存在,只会让他想起角姐。所以,他们最后可能会成为一对能够彼此分享秘密、谈论心事的朋友,而不是恋人。 至于乔婉娩,我想十年前她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李相夷,十年后她能够快刀斩乱麻斩断她与肖紫衿的情丝,掌管四顾门。所以,她不会对在五毒教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可能会短暂失落,但,应该会很快又变成那个自爱、独立、勇敢的乔女侠。 故事里的每个人并不完美,他们每个人都有缺点,会犯错,但也会反省、改正。在我的想象中,他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各自有各自精彩。 写第二个故事的初衷前面也说了,纯粹是被那篇短文触动,感觉李莲花那十年过的太苦了,后来又想,角姐那十年过的一定也很辛苦吧,所以便有了第二个故事的设定,主打的就是陪伴。 而第三个故事,就纯属我个人的恶趣味了。我总觉着李莲花是一个低欲望的人,不爱权,不爱钱,不恋色,除了天下大义,像个无欲无求的人。所以,便有了这个恶趣味,让他有了欲望,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原始欲望,他又会变成什么样? 好了,各位小伙伴,咱们就此别过,下个故事见。 祝:安康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