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瓦林巫觋学院》 第1章 麒麟马车 邬千凡,是“那瓦林”顶级巫觋的独生女。 父母在抗争奢比尸杀戮的战斗中双亡,千凡被送到养父养母家抚养。 养父养母讨厌一切神神叨叨的理论,当初收养千凡只是为了能养个小孩,所以送养者的叮嘱,他们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等到千凡长到上学的年龄,送养者为了报答养父养母对千凡的悉心养育,送来了一件鹿蜀皮毛做的挂件。 因为佩戴鹿蜀的皮毛可以增加子孙后代。 根据《山海》记载,鹿蜀全世界仅有一只,且出隐藏在南非德拉肯斯山脉,十分难得。 巫觋们之所以会送这么名贵的挂件来,不仅仅只是为了他们把千凡养大,更是因为巫觋们一直都没忘,当初只是小婴儿的千凡,是如何挫败大妖奢比尸的。 巫觋们都期待,长大的千凡,能成为他们新的守护者,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所以不能生养的养父养母,也迎来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从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千凡16岁生日那天,养父才同意带她去弟弟早就去腻了的环球影城。 而养母也是在这个空隙,悄悄撬开了千凡视若珍宝的箱子。 箱子打开的那一刻,养母眼中一亮。 特别震惊地合上箱子。 养母甚至都顾不上换鞋,穿着拖鞋就去发动了车子。 放大镜下金光闪闪。 一老师傅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许久,表情凝重地问道,“这看着像是老物件,你确定融了它们?融了可就只能按克重给钱了。” 养母拿起挂满铃铛的风筝线轴摇了摇,一点声响都没有。 又打眼瞧了瞧旁边的“秤砣”和“梭子”,“是不是真金还不一定呢,融了吧,先验了再说。” “看这东西的年代,就算是铜的那也值不少钱。”验金师傅可惜道,试图劝养母别冲动。 “收拾老房子找出来的,对我也没什么用,如果是真金的,那还能变点现,这不着急用钱嘛。”养母笑得很不自然,生怕谎言被戳破。 既如此,验金师傅不再多劝,剪下个铃铛来过火。 火风呼呼,铃铛被烧得金红。 “是真的。” 养母一听这话,双眼冒光,嘴角止不住上扬,急切问道:“要回收的话,这些得多少钱?” “今天黄金回收价是580一克,这三个加起来4159克......一共是......”师傅快速地在计算器上敲出一个数来。 养母一看,连犹豫都没犹豫,“收了,都回收了”。 千凡当晚回家就发现自己的箱子没了。 她不敢直接找养母求证,因为就在昨天,养母把千凡从小养到大的黑猫——阿离也扔了。 阿离和箱子都是随着自己领养时一起过来的,据说是生母的遗物。 昨天千凡为了阿离的事情争辩,不但没有带来任何结果,还挨了一顿训。 所以千凡只敢一个人默默地翻箱倒柜。 实在找不见,千凡才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询问弟弟见没见着。 没想到养母一听先炸了,没来由地发火道,“我们全家都是贼,你报警好了,白养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当贼防着,好一个白眼狼。” 千凡被养母这表情吓傻了,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放错地方了,只是想问一下你们看见过没有,并不是说......” “闭嘴吧你快!”养父并不知情养母的行为,所以第一时间站出来斥责千凡不懂事。 养母装着哭腔,推千凡出门,“去,你去警察局报警抓我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千凡极力解释。 但是得到的,不过是“砰”的一声摔门声。 被赶出门的千凡有些无措,徘徊在小区里。 无所适从时,忽然看见了阿离的影子。 她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阿离——”千凡一边追,一边喊着阿离的名字,但是阿离似乎不认识她似的,只顾往前跑。 千凡坚信自己没有认错,因为她认得阿离脖子上的红色铃铛。 一路追出小区,追上马路。 阿离在车流之间狂奔,千凡紧张极了,试图早点阻止这场车流里的混乱。 因为她知道,如果把阵仗搞大,即便追上阿离,养母也绝不允许自己将这个麻烦带回家的。 喇叭声,刹车声,以及司机的咒骂声交叠传来。 千凡顾不上道歉,闪躲在车流之间。 眼瞧着阿离就要撞上迎面开来的平顶suv,千凡一个箭步上去抱住了阿离。 suv不但没有刹车的迹象,反而加快了行驶速度。 千凡逃脱不及,只能抱着阿离闭上了眼睛。 可并未感觉到撞击带来的痛感,鸣笛声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千凡缓缓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车里。 驾驶位上一中年大叔悠闲地开着车。 很显然,她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将怀里的阿离抱得更紧了。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脑袋放空了半天,千凡才磕磕绊绊张口问道:“我......我已经......死了吗?” 大叔笑笑,“欢迎回家。” “回?回家?” “是的,我来接你回到本该属于你的世界。” “啊?那......我这不还是死了......” 大叔笑笑,“死人是没有痛觉的。” 千凡将信将疑地捏捏自己的脸,眉头一皱,“嘶——好痛!” “没死。”千凡傻笑道,可开心不过三秒,她眼瞅着这个不靠谱的大叔就要把车开到公路尽头的海里去了。 千凡赶紧大声制止,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车子穿过围挡,朝着海平面跃下。 千凡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头晕目眩之间,千凡不可置信地看着车子的座椅变幻成了木头的,前后左右的车窗也消失不见,方向盘早就变成了缰绳,被大叔紧紧攥在手里。 而眼前的大叔也像变魔术似的换了一身行头,交领长衫,束腰长靴,除了头发是短的,其它都是一副古人扮相。 千凡一面掐着自己的脖子,谨防心脏跳出来,一面目瞪口呆地盯着前面疾驰地三匹硕大的绿马。 马车在海面上疾驰,迎面的风叫千凡喘气费劲。 “坐稳了,千凡。”大叔细心叮嘱道。 “还说我没死,你是阴间使者,接我下地狱的吧。”千凡迎着风喊道。 大叔回头看她一眼,咧嘴笑道,“临危不乱,很有你妈妈当年的风范。” “你知道我叫千凡?认识我妈妈?我妈妈虽然看起来很凶......算了,她就是很凶,而且很不讲理,但我还是很爱她。” “我说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在那瓦林的姓是邬,邬千凡。” 千凡一听这话瞬间两眼放光,探过身子凑到大叔脸前,“你认识我亲生母亲?” “你亲生父母是很伟大的巫觋。” “巫觋?什么是巫觋?”千凡疑惑? “法术师。” 千凡听罢笑了笑,“神婆?” 大叔听罢神情僵住,哭笑不得。“巫觋可不是替蒜头们看事儿的,我们有更伟大的事情要做。” “看风水吗?就比如给房地产公司,我爸就是做房地产的,请一个风水师可贵了。” 大叔听罢哈哈大笑。“看来你的养父母把你培养得很好。” 千凡并未回答,而是两眼放光的问去,“那我马上就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了吗?” 大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默了半晌才安慰道,“抱歉千凡,我只能带你看到关于她们的一切,除了见到她们,但是我保证,她们真的是很伟大的巫觋。” 千凡难掩失望,收回身子坐回到位置上。 大叔看看她,没再说话。 突然,千凡紧张地四下看看,并未发现阿离的身影,又着急探身问大叔,“大叔,你看见我的阿离了吗?” “阿离?” “就是我抱着的那只黑猫。” 一听这话,大叔的脸瞬间黑了,赶紧提醒道,“去了那瓦林,千万别提猫这个字。” “为什么?” 刚才还晴朗的天,瞬间乌云密布。 一团黑云在乌云中混迹涌动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千凡移动过来。 黑云中时不时闪烁着诡异的紫光,像是一双双充斥着仇怨的眼睛,窥探着马车的一举一动。 奢比尸的残余力量,还在蠢蠢欲动。 第2章 千凡的天赋蛮好的 大叔神情紧张,没功夫再回答千凡的问题,甩两下缰绳,加快了麒麟的步伐。 千凡被疾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紧紧握着马车的缰绳,那速度与激情,比坐过山车都刺激。 突然一条蛇形的黑云吸附住车子的车轮,像水蛭一样,越聚越多。 眼看着马车被拉扯住,速度越来越慢,车轮往海水里越陷越深。 “击退!”大叔从腰间拔出佩剑,念着咒语。 只见一计金光划过千凡的脸颊,将黑云击退了大半。 千凡惊呼一声,急忙探身朝着金光消失的地方查看。 “坐稳了。”大叔提醒一句,然后驾驶着麒麟车斜向下朝海底冲去。 千凡吓得闭上眼睛。 不需一刻,千凡还在憋着气呢,车子已经来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且平稳着陆。 “到了。”大叔如释重负,回头看看千凡,催促着她下车,“前面就是巫觋学院,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千凡不好意思在车上赖着,从车上小心跳下,没想到刚一个转身的功夫,大叔早就不见了踪迹。 “我......”千凡咽回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环顾四周。 墨绿的树林黑压压堆着,很有压迫感,看不透林子里面有什么,千凡不敢贸然探索。 前面隐约能看到一座巍峨的宫殿似是仙阙般恢弘屹立。 千凡不敢久留,朝着宫殿的方向穿过一层又一层林荫小路。 硕大的屋脊挑着高高翘起的檐角,锐利不失优美的弧度直指天空,像极了振翅的凤凰。 左朱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躣躣。大门红得似是要灼烧起来一般,硕大的铜钉映衬着太阳的光芒,显得格外耀眼。 看样子很像是宫廷重地,皇家禁院,但牌匾上的那瓦林巫觋学院又显示千凡确实没来错地方。 千凡正要进去,忽然被黑树林旁边的小亮光吸引了注意。 迟疑片刻,并不知道不能擅闯禁林的她朝着小亮光走了过去。 发现一只比拇指大小的老鼠躺在枯草上奄奄一息。 千凡胆子很大,伸手捡了起来,凑到眼前小心翼翼地查看,其实也不是老鼠,至少千凡没有见过长这样的老鼠,小小的脑袋,更像是兔子,耳朵却跟麋鹿的一样向外张得很开。尾巴粗粗的,比它整个身子都要大。 “千凡,你是千凡吗?” 千凡被好奇的目光被一老者的声音打断,急忙将小老鼠塞进自己的口袋,转过身去张望寻找。 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鹤发童颜,气质不凡,和蔼地笑着站在学院门口。 只是穿得很奇怪,身上的衣服,像是战国时期的袍子。 袍身绣着古朴的云纹图案,云纹蜿蜒曲折,仿佛在袍上流动着,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袍服的领口、袖口与下摆皆镶着一道窄窄的金色锦缎,锦缎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回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袍身较为宽松,却不失挺拔之态,腰间的革带一侧还垂挂着一把古朴的佩剑,剑柄上缠着的丝绳已有些许磨损,却更显岁月的痕迹。 千凡抱歉笑笑,小跑了两步,走近了才鞠了个躬,“您好,我是千凡,刚刚一个大叔带我过来。” “大叔?”那老者笑笑,“你是说金天老师,她可不是大叔,嗯......按照你的年龄,你应该叫他老祖宗。” “老祖宗?” 老者笑着招呼千凡上前来,带着一起往学院里面走。 进了大门,走两步还是一个大门,再接着,又是大门,数不清的门。 千凡好奇左顾右盼,老者笑着解释道,“今天老师已经四千多岁了,你说当不当的了你祖宗?” 千凡并未认真地听老者讲什么,而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门的数量。 当数到99的时候,忽然见到一扇更大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古色古香,沉香味很浓。 但是并不只是简单的中式装修,有两面墙上是高大的罗马柱,墙上挂着各种奇珍异兽的画像。 不计其数的宝石浮上方,排列成星斗的形状,照亮着整个房间。 八排矮桌排列整齐,学生们席地而坐,见老者和千凡进来,都起身行礼,然后小声议论,都在好奇,这个跟在校长身边地女孩是谁。 “去吧。”老者指一指最前排的一个位置,叫千凡过去坐下。 千凡很客气的跟邻座的两个女生打了招呼。 左手边的很是友善,但是右手边的很是骄傲,只看了一眼,便骄傲地扭过头去了。 老者坐到讲桌的位置,徐徐开口介绍道:“欢迎大家来到那瓦林巫觋学院,我是你们的校长后土。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校训高于任何法律,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命令可以不服从,但是禁止绝对不允许被打破。” 后土校长神情一如既往的和蔼,但是这几句话却形似钉子一样钉在了千凡的心里,她小心翼翼地吐口气,端正好坐姿。 在后土校长的授意下,从门外进来了一穿红衣的女老师,她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髻高耸如云,用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金簪固定。 上身穿着一件对襟短衣,领口处镶着一圈圆润硕大的珍珠。裙袍上用五彩丝线绣满了精美的图案。 盛气凌人,看得千凡紧张。 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千凡身上。 千凡被盯得心虚,收回目光,不敢直视。 “我是你们的训导主任——红荔,今天我们迎来了新的伙伴,希望你们会一直遵守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规矩,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规矩很简单,就是由我决定你的生死。” “嘿嘿,比我们老师都爱吹嘘。”千凡笑着小声跟旁边的女孩子打诨。 被红荔老师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住。 “在你们面前的试灵石,会测出你们的灵力天赋属于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一类,也能测出你们在座的各位里面有没有混进蒜头。” “什么是蒜头?”千凡微微侧头向右手边的姑娘问去,不但没得到答案,还惹了一记白眼。 还没等千凡换个人问,一团面粉状的粉末便糊在了千凡脸上。 千凡自然知道这是红荔主任对自己的惩罚,不敢挣扎,只能顶着一脸白面乖乖坐好。无辜的眼神透过白面勉强看到外面。 大伙想笑,但碍于红荔主任的严苛都憋着。 千凡偷瞄右手边的女孩,她将手放到试灵石上之后,只见试灵石闪了一下绿光,是,木系天赋。左手边的女孩将手放上去后,是一下黄光,是土系天赋。 千凡看着神奇,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天赋,可摩擦手掌放上去之后,无事发生。 千凡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 她以为是自己的试灵石出现了问题,举手疑惑道,“红荔老师,我这颗石头好像坏了。你看。”说着千凡干脆把试灵石捧了起来。 大伙终于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右手边的女孩冷着一张脸,小声嘲笑道,“蒜头。” 千凡知道了个大概,做错事一样,捧着自己的石头坐下,皮笑肉不笑,很是尴尬。 课后,红荔主任特意来到后土校长办公室。 “那瓦林巫觋学院在白令海待了3000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蒜头坐在神圣的教室里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蚂蚁里的屎壳郎,真是又臭又笨!我可教不了一个白痴。” 后土校长只是微笑着,并未接话。 “他们说这孩子是校长你带进来的,如果执意要将她留在教室里面,我真怕哪一天自己控制不住杀了她......我的意思是像惩罚巫觋一样惩罚她,但受不受的了,全看天意。” “她叫邬千凡。”后土校长只回了这几个字,红荔主任瞬间愣住了。 “邬......邬校长?” 后土校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她就是千凡?”红荔老师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红荔主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说道,“可是怎么会!邬校长和金老师都是顶尖的巫觋,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天赋。” 后土校长依旧慈眉善目地徐徐说道,“怎么没有天赋?” “试灵石一点反应都没有,刚成精的精灵都比这好!”红荔主任争辩。 “她心态多好,心态好也是最好的天赋。” “这......这也能算天赋?” 第3章 被准新生欺负 邬千凡的心态一直保持得很好。 所以一直到四年过去了,邬千凡一直都没表现出天赋来。 千凡也不强求自己,因为至少自己过得很开心。 因为灵力总是不过关,千凡也便被分配到学校附近的镇子里,做引渡有天赋的精灵过河修炼的低等差事。 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学生,做差事是不允许穿校服的,为了不引起骚动只能穿寻常民众的袍子。 虽然有很多学生不满,但这是学院的铁律,谁都撼动不了。 周一到周五千凡正常上课,周六周日便会去镇子的蒜头渡口撑船。 这个周末一个精灵也没有,千凡觉得无聊,便早早回了学校。刚看到校门口阔气的飞檐,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骚味。 一瞬间,千凡全身的神经紧绷,心突突突地跳到了胸口。 环顾四周之后,千凡的目光定格在身后那块硕大的石头上。 还没等千凡多喘一口气,一只花纹五彩斑斓的猛地从牌坊后面蹦了出来,晃着比身子还长的尾巴,朝千凡龇牙咧嘴。 邬千凡认识它,这是驺吾,最早发现在山西境内,那时候山西还叫林氏国,有很多奇珍异兽。据说骑上驺吾可以日行千里。 千凡心里嘀咕,驺吾是有名的仁兽,怎么暴躁成这样! 驺吾的低吼声除了震飞了精灵飞禽,也几乎震麻了千凡的小腿。 千凡大惊,“不是吧,又……又来!” 只是无处可逃,千凡被逼得只能连连后退。 “唉,老兄,老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凡周旋着,试图逃开。 瞅准了时机,千凡正要翻身上树时,不成想被驺吾一掌就拍在了地上! 千凡吃痛一声。 伴着震耳虎啸,树上的栖鸟被惊得振翅逃窜。 一时蛇鼠游蹿,末等的精灵小怪慌慌张张,好不匆忙! 跟着,从那驺吾后面出来一个小子,满脸坏笑。 这坏小子姓元名灵钧,是那瓦林巫灵兽管理局——元景明主任的儿子。 元景明负责驯服豢养精灵神兽,眼前的驺吾便是灵钧新得不久的坐骑。 今年秋天,元灵钧就要进入那瓦林巫觋学院上课,他自认为父亲地后台很硬,所以早就把自己当成那瓦林巫觋学院当成自己的领地,经常来欺负试图接近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蒜头。 很显然,他把邬千凡也当成蒜头了。 “这驺吾兽是你的?还不快管好它!”邬千凡求助道。 “驺吾,你在犹豫什么,上去咬她!去咬她一口!”灵钧不屑道,“蒜头就该回禁林待着,别妄图接近那瓦林巫觋学院。” “你是巫觋学院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千凡赶紧爬起来,与灵钧套近乎道。 “我自然是。”灵钧撒谎,表情乖张,一副骄傲的模样,言语之间尽是嘲笑。 “尊贵的巫觋师放我过去吧。”千凡嘲笑道。 千凡虽然认怂,但灵钧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给驺吾一个眼神。 再见驺吾扑上前来,温热腥臭的气息叫千凡眉头紧皱,獠牙几乎蹭到了她的脸上。 嘲笑声又起,灵钧心中暗爽。 就在千凡几近羞辱之时,忽然见到从旁边的林子里劈出一道蓝光,然后许多小蓝球开始在空气中爆炸。 驺吾被崩得睁不开眼睛,往后滑退了半步,地面上被划出四道深深的沟子。 驺吾怒吼一声,又纵身一跃,跳过坐在地上的千凡,朝她身后扑了过去。 利爪几乎是贴着千凡的头发过去的,差一点点就要了那她的命! 虎啸震林,受惊的花草精灵,竹蜻蜓一般摇着翅膀,乌压压遮天蔽日,四散逃去。 “我可是灵兽管理局主任的儿子,谁敢来送死。”灵钧正要得意。 “红荔主任来了。”林子里传出声音来。 灵钧的得意劲瞬间消散,慌张地唤一声“驺吾”,跳上虎背仓惶逃去了。 千凡急忙起身拍拍尘土,又对着一旁拿腔,“还不快出来,我知道是你。” “切,胆小鬼。” 捧着如意书从树后出来的,正是那瓦林的引渡精灵轩轩。 虽然说引渡精灵幻化成人形后个个俊朗,但轩轩的眼睛实在好看,眸中似有群星,摄心摄魄。 轩轩就是千凡刚来那瓦林时,在树林捡到的小老鼠,学习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耳鼠。 耳鼠是个很神奇的小东西,会飞,而且是靠着尾巴飞,它们有个非常厉害的能力,就是可以解所有的毒。 千凡在那瓦林这两年来,什么术法都没学会,偏偏就学会了把轩轩变成人形,而且还只有轩轩可以,在其它耳鼠身上都不灵验。 就连轩轩都比千凡争气,两年旁听下来,已经能稳住自己人形的形态,还给自己争取了一份引渡精灵的差事。 “如意书不是让你拿来当武器的。”千凡合起仍在散发着蓝光的册子,朝轩轩头上轻轻打去。 轩轩眉毛一横,跟个面团子一样,嬉皮笑脸跟在千凡后面。 且不说千凡有着最纯正的巫觋血脉,就连那瓦林中最末等的巫觋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早都过了第三阶的点灯之术,有了初级的巫力。 可如今出身这样尊贵的巫觋——千凡,在这那瓦林上混得还不如一个花草精灵。 千凡只能穿着寻常民众的衣服,做初级精灵们才做的底层工作——撑船引渡。 学校里的巫觋、同学因为害怕后土校长,所以表面上对千凡这个“英雄巫觋师遗孤”是恭恭敬敬的。 但是在这私底下又没少对千凡指手画脚,讥讽嘲笑。 因为谁都不信这样弱的千凡,未来能成为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校长。 不过千凡早已经司空见惯。 她全不在乎,她才不想做什么校长,能整天跟精灵们一起玩耍就足够了。 -------------- 回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不多久,未见日落,便起了大雨。 千凡立在宿舍楼的窗户前面,凝视着重重叠叠的青瓦琉璃,雨挂在洒脱的风中,东摇西晃着,晃成一缕缕升腾的浓雾。 空中有细密的雨水抱成团,借着风吹进屋子里面来。 一时打在千凡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千凡目光清澈,像是在这片寂静里藏着的风一样,自由又随性。 抄手游廊中有一众穿着黄色袍子的同学点着酥油灯,莲叶似的精灵爬到灯座上遮着风雨,黄莹莹的光摇曳着,照亮那瓦林巫觋学院宿舍区偌大的庭院。 千凡倒是一点都不羡慕这些同学们,在她看来那“摆渡”、“洒扫”的等级过不过的无所谓,不求那些虚名。 谁说有一腔正统的巫觋族血脉,就得当校长? 千凡觉得停留在初级的“摆渡”层面上挺好。 湿凉的雨气再一次地逼进窗子里面来,潮气扑面,又打湿了她的衣领。 千凡阖上右边窗子,正要端起一碗水来喝时,忽见楼下一群同学,议论纷纷,急匆匆往大门方向去了。 出什么大事了? 第4章 奢比尸 明晃晃几道闪电。 猛然一声惊雷。 狂风乍起,吹得窗子吱呀乱晃。 千凡把两个窗子全部关上,着急下楼去了。 在暖阁里的轩轩见状,捧着如意书也追了下来。 雨渐渐大,千凡在廊下稍稍等了等轩轩。 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西门处停下一蓝盖麒麟马车,有一人撑着伞迎下来一老妇。 看行头,是正经身份的巫觋族。 老妇未进正门便噗通跪地,哭哭唧唧地,因语速太快,又下着大雨,所以听不出是念叨了些什么。 不等同学去把红荔主任请出来,忽见一阵风从西门闪进去了。 红荔主任祖上是那瓦林掌管土地划分的巫觋一脉,身份尊贵,她为人处事,只信奉一个字,那就是狠! 也亏地红荔主任没来,要是见着来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口撒泼,准是毁了这家伙的术修,丢进禁林里面去喂精怪! 千凡正疑惑这人是谁呢,忽听见有同学私语道,“水桃回来了。” 水桃就是坐在千凡右手边的那个女孩子。说是正统的巫觋,但具体身世,只有土校长几个知道。 水桃浓眉细眼,目中含光,颇有俊朗之气。 她行事风风火火,又是个的的确确的急性子。 脾气火辣,甚少有人敢惹。 老妇听着同学的议论急忙止了哭声,透过那噼里啪啦的雨落声仔细听着水桃的动静。 雨声盖不过水桃的大嗓门,隐约能听着她与谁说,“派去的巫觋全死了。” 一记闷雷,老妇瘫坐地上,大哭道,“我的儿呀!我的儿!”。 “明明都是自愿去的。”轩轩立在千凡前面嘟囔道。 千凡直拍了轩轩的脑袋,叫他手中的如意书差点掉在地上。 轩轩噘嘴拧眉,不再多话。 “我要见后土校长!”老妇哭喊着。 “奶奶节哀。”千凡只安慰一句,不忍心再看,便也转身拎着轩轩回去了。 老妇在门口祈求了好一阵,但是后土校长有事出去了,根本不在学校。 同学们再使好话、恐吓劝退了几次之后,老妇非但不走,反而转了态度,骂骂咧咧,疯疯癫癫地咒骂,言语中尽是些没落、消失、报应一类的诅咒。 挥着胳膊,变戏法一样装神弄鬼,诅咒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巫觋都不得好死。 看她这般,同学们也不再搭理这浑然撒泼的老妇,各自忙去了。 ------------------------ 一直到晚饭后,才见后土校长匆匆回来。 千凡本想把门口老妇的事情汇报给后土校长,可紧跟了一路,水桃忽然插在了前面。 千凡不露痕迹,小心地跟上后,躲在校长办公室门外偷听。 “十有八九是无支祁。”水桃皱皱眉头,恭恭敬敬地禀后土校长道。 后土校长喝口茶,摇摇头,“无支祁身形过于巨大,而且早就被大禹锁在了龟山之下,不会是它。” “不会是妖,怕是鬼魅一族。”后土校长猜测道。 “河边的精怪,又是婴灵鬼魅一族……”水桃思索着,忽地再一抬头,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道,“难不成是……袜!” 后土校长这次并未回应。 “难道......就连后土校长都探测不出罪魁的真身来。”躲在门外的千凡皱皱眉头,满脸担忧。 水桃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也猜中生事的不是一般的鬼魅邪物,所以板着脸,头皮有些发麻,后背凉气顿起。 后土校长沉思一阵,叹口气方道,“怕就怕……是它重生了。” “谁?”水桃思忖,忽然顿悟,急道,“奢……” 未等水桃说出第二个字来,后土校长急忙止住,叫其噤声。 “谁在那里?”忽然听到后土校长的质问。 千凡屏住呼吸,急忙画符,小声念隐身咒。 “隐匿!” “隐——匿” “隐匿。” 可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听着脚步声过来,千凡急忙拐进旁边的楼梯间,一个侧身,斜靠在楼梯把手上,顺势滑下逃走躲避。 不怪后土校长和水桃这样紧张,过去多少年了,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连提“奢比尸”的名字都是忌讳。 奢比尸有着人面兽身,硕大的耳朵上挂着两条青蛇。曾经是那瓦林唯一的火系巫觋,特别喜欢养猫,嗜猫如命,不论走到哪里,一定会跟着几只猫,当然她也特别爱操纵猫。 她的灵力在众巫觋之上,不死之身,活了不知有几万年。 本来奢比尸与那瓦林巫觋学院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突然有一天,奢比尸发了狂似地祸乱了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邬千凡的父母就是在那场争斗中去世的! 多少巫觋望族在那时全族覆灭,在整个那瓦林,掀起了好大的波澜! 水桃知道忌讳,急忙改了口,“近来学校管控得很严,那瓦林无一处有猫。我猜不会是她。而且,而且我也打探过了,不过......是区区一河滩小鬼,包在我身上。” 水桃虽说是大包大揽着,心里却犯着嘀咕。 后土校长还要叮嘱什么,被水桃抢话说道,“后土校长放心就是,哪里还有我水桃搞不定的事!” “虽然说虎背桥连接着外面人族世界的大桥,惹出事端后那瓦林巫觋学院会难以控制舆论,有暴露巫觋学院行踪的危险,矛头也终将会指向但我们巫觋师,但万事还是要先以观望为主,千万保全自己,切不可为了一时修为,搭上自己的性命。”后土校长再叮嘱道。 水桃点点头应下。 到了这第五阶,像水桃这类的学生,是要在降服作祟的凶兽兽鬼魅中寻找自己的法器的。 此阶最是凶险,一不小心就搭上自己的性命。 因为水桃一直都未碰见与自己相宜的法器,所以那瓦林有什么鬼魅作祟,她都会主动冒死前去。 后土校长对她很放心,因为她现在的能力甚至超过了部分老师。 又听着水桃细细讲了自己的谋划。 后土校长斟酌一二,算是默许,想着虽不是万全之策,但到底也是能全身而退。 “所有关于奢比尸的事情,都不要叫千凡知道,更不能让她参与其中。”后土校长始终不放心,再三叮嘱。 直到水桃一再保证,后土校长这才肯放水桃回宿舍。 一直躲在楼梯间的千凡,从下一层出来悄无声地蹲点水桃。她在图书室看到过奢比尸的介绍,但只是零星一点,她很好奇这样神秘的妖怪,所以蹑手蹑脚地跟在了水桃身后。 学习不好,但掩人耳目,当个小贼,千凡却是个高手。 第5章 千万别追它 回到宿舍的水桃,一时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反复想着关于奢比尸和法器的事。 想着,若是生乱的家伙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那从它身上蹦出的法器,也一定不会弱。 思来想去,水桃愈发期待起来。 蟋蟀虫鸣顺着墙缝漏进屋子里面,青蛙聒噪乱叫,吵得她更加睡不着了。 水桃推开窗子,蜷坐到窗台上,看着满院灯火阑珊。 雨停了有些时候,只间或吹过了一阵风,凉飕飕的,头发跟着晃动。 风起时,黄莹莹的护灯小精灵们便绷紧着身子,仔细地保护着那些酥油灯。 黄袍子的同学到回廊中给自己的酥油灯加灯油。 睡意朦胧的精灵惊醒了急忙溜到灯座底下,待同学走了之后,复又抱着灯火安睡。 约么半小时,院子里的同学都走干净了,宿舍楼自动上了锁。 水桃留着自己房间的灯,纵身从窗台跳到下一层的屋顶上,偷偷在屋檐上奔跑。 躲过巡视的红荔老师和白袍子的同学们,从西墙边上攀树后翻出了学院。 水桃一路小跑,很是灵活地避开地上的积水。 草尖上面发着黄绿色的光,这些千奇百怪地草木精灵们,趁着月亮和雨水俱在,趴在草尖上吧嗒吧嗒地吸着雨水。 胆子小一些的,见着有动静,便着急地缩进泥土里面。 胆子大一些的灌木精灵,聚拢着跟随着水桃跑出两三尺的距离,先后聚在一起说着听不懂的精灵语言。 聒噪的青蛙闻声噗通跳进河沟里面,被捎带进去的草木精灵们浮在水面上挣扎着。 一时间,这那瓦林的河滩草沟中,就像是多出来一片星空一样。 水桃眼前的这条河流,是连接着那瓦林海沟的黑水河,有千米宽,水势浩大。 两岸浩浩荡荡地芦苇丛里,常常游走着风,唆唆响着,在这深夜里很是惊悚。 水桃如今也只是刚刚学会了制符文的四阶小巫觋罢了。 所以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深夜里贸然钻进那芦苇荡中,更何况这里接连发生这许多命案,许多有名的巫觋师都葬身于此。 但是漏夜赶来,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了。 正在水桃迟疑之际,芦苇荡突然窸窣一阵,感觉有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再紧接着传出一个小孩子诡异的笑声。 咯咯咯咯…… 突然响起,又突然消失,叫水桃心里发毛。 咯咯咯咯…… 借着淡淡的月光,水桃循声望去。 突然! 看见了一副白森森的脚趾! 水桃被惊得打个激灵,可还是壮着胆子,进了芦苇荡。 悄悄跟着出来的千凡,本想着跟上去,但看看眼前浩浩荡荡地芦苇荡,暂时止住了脚步,只敢躲在桥墩后面静静观望。 怎料水桃前脚刚刚迈进去,方才恐怖诡异的笑声突然又响起来。 水桃猛得被吓一跳。 不等水桃有所反应,笑声突然一路飞快地朝东奔去。 也许是看见水桃并没有追上来,那个家伙竟然停在了原地等待。 好机灵的一只“袜(mei)”! 水桃大着胆子继续逼近,可谁知,刚走了没几步,“袜”又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荒草密集,况且跟前的这些芦苇早已经没过了水桃的脑袋,一时辨不清来路,再追下去定会遭了“袜”的算计。 想那些殒命的巫觋,便是这样遭了袜的算计。 真是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竟膈应人,好毒的招式。 水桃只得作罢,悻悻地回了那瓦林巫觋学院,打算将“袜”的算计公布出去,别叫旁的巫觋着了道。 但是千凡并未跟着水桃回去,而是偷偷在虎背桥上观察到很晚。 --------------------- 第二日,水桃见轩轩的窗户上挂起了蓝色的火焰,这便得知轩轩今日是没有差事的。 转头一想,轩轩与“袜”皆是山精水怪,虽然一个修成了魅,一个仍是精灵,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说话就方便了。 计从中来,水桃大步上了阁楼。 因天热,轩轩正光着膀子逗弄着窗台上的草木精灵。 白白的肚子挂着薄薄的汗,像刚剥出来的粽子一样。 忽然见到水桃闯进来,不由吓得轩轩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轩轩护着身子惊呼道。 水桃白轩轩一眼道,“今晚去虎背桥,跟老娘把那“袜”押回来。” “哦……天……虎背桥?”轩轩听着后退了两步,手都吓得放了下去,“刚刚死了巫觋师的虎背桥!”。 水桃斜眼瞟过去,见轩轩松松软软的身子,连块肌肉都没有,很是不屑地嘲笑道,“怕什么,吃口草都比你有味。” 轩轩怕得要死,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 刚刚吃过晚饭,水桃便在院子里等轩轩了。 弦月从黄昏时候开始就已挂在了东南方上,只淡淡的,有些退却的模样。 天还没有全黑,雾气蒙蒙的,像是罩上了一层细纱一样。 轩轩抱着如意书耷拉着脑袋下楼梯来央求道,“姑奶奶何不饶了我。” 水桃眉头一皱,白轩轩一眼。 水桃正扯着轩轩的领子往大门外走时,忽见千凡推开了窗子。 轩轩像是见到救星了一样,朝着窗子里的千凡装可怜。 “水桃,你们做什么去?”千凡急切地喊一声。 水桃松开轩轩仰头看去,带着狠劲,盯着千凡看,不发一语。 “保……保护好轩轩。”千凡很没底气地说道。 只听水桃冷哼一声,再拖着轩轩走开了。 千凡追下来说了些什么,水桃才不管,只拖着轩轩走。 千凡不敢硬刚水桃,只能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 黑水河的河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烟气升腾,像极了一幅水墨画。 晚风有些凉,吹得轩轩很是清醒。 水桃坐在虎背桥的青石板沿上,垂着脚仰头看天。 一时星河流转,草香凄迷。 轩轩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兴致陪着水桃赏景,只盼着快快交差了了事。 “姑奶奶不会是眼花了吧,这一代风平浪静,哪像是有什么“袜”的。”轩轩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小声地嘀咕抱怨道。 “来都来了,别傻等着。”水桃抬眼示意轩轩往芦苇荡里去,“你俩同宗,他迷惑不了你。”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轩轩缩着肩膀祈求道。 “别怕,有我在呢!”看着轩轩那怂样,水桃很是不屑地说道。 ““袜”的实力,可大可小,想这次能杀害……” “哪这么多废话。”水桃打断轩轩,信手拈出一朵粉色花瓣抛至轩轩眉心处。 水桃很擅长桃花阵法,待到桃花融进了轩轩的身体里,她这便能够操纵着轩轩进了芦苇荡。 月亮穿进云层里面去,天忽然就阴沉暗淡了下来。 轩轩额头上冒着汗珠,双脚又不听使唤地朝前走。 风忽然止了,夜虫嘟嘟唧唧的叫声清晰可辨。 一团小虫在轩轩的眼前、耳边盘旋。 突然,前面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 一步之内,吧唧吧唧的咂嘴声特别明显。 吧唧吧唧...... 轩轩紧张地低眼看去,在离自己不足一步的地方,一黑瘦矮小的人形生物抱着一团东西,贪婪地舔食着。 定睛一看,轩轩好歹瞧到了庐山真面目。 人身黑首,眼睛竖长。 轩轩双腿发软,紧张到连呼喊都忘了。 哆哆嗦嗦地打开如意书时,轩轩这笨蛋竟紧张到连册子都掉在了地上。 受惊的“袜”抬起乌黑的脸来。 轩轩吓得呼吸瞬间停滞,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根根直立。 “袜”晃悠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不怕死的家伙,突然咧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恐惧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轩轩席卷而来,将他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恐怖之中。 他想挪动脚步逃离这里,可双腿却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一双黑手悄悄探了过来,停顿试探了片刻,才一把抓住轩轩的脚。 轩轩啪嗒瘫坐在地上。 花瓣从轩轩的眉心中飞出来,弹回到水桃手里。 水桃意识到事态不对,猛地跳进芦苇荡中。 也不顾惊扰到“袜”,大声喊轩轩的名字,慌张寻找。 轩轩是精灵,对“袜”这类魅来说,简直是一顿丰盛的补餐。 且轩轩打从看到“袜”的眼睛那一刻便着了道,呆傻地坐在那,眼神迷离,浑然一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眼前的“袜”竟然厉害到,连精灵都能魅惑,怪不得那么多巫觋殒身于此。 “袜”抱着轩轩的脖子,正准备下口美美地吃上一餐。 “击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黑影冲过来,重重地给了那“袜”一击。 “袜”吃痛地叫一声,朝后翻滚了两圈。 等“袜”爬起来,便纵身跳上千凡的胳膊,张嘴就是狠狠一口。 纯正巫觋的血,如火一般,又辣又烈,千凡的血烧得那“袜”生疼,赶紧撒口吃痛。 哀叫一声后,“袜”便仓惶逃去了。 千凡一心记挂着轩轩,哪有心思再管“袜”。 见轩轩这副痴呆模样,千凡眉间一皱,急忙跪过去他跟前。 捧起轩轩的脸对准自己,只见轩轩眼神空洞,呆滞无神,并不会跟千凡对视。 千凡从刚才的伤口上取下一滴血抹在自己额前。 然后轻轻地抵上轩轩的额头,与他鼻尖相碰。 “驱魔。”千凡专注念着。 “驱魔”等唤了第二声时,轩轩有了反应,眼珠一转,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这就算是清醒过来了。 一见千凡,轩轩赶紧变回耳鼠的兽形,钻进了千凡的大袖里。 难以置信,千凡是如何从“袜”的魔爪下逃生并且救下轩轩的,但是后追上来的水桃也不敢多问,因为这件事情答应过后土校长,要对千凡保密的。 百思不得其解,但水桃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千凡后面朝那瓦林巫觋学院走去。 第6章 蒜头渡口 一路树荫蔽月。 森森槐影中,有月亮从树叶上掉了下去。 一片彩云见状着急追过去,匆匆地浮过树梢。 夜在继续深下去,风吹得身上凉飕飕的。 水桃、轩轩、千凡皆沉默着,不发一语。 及至第二天,正好是周六,一直到中午轩轩都未收到任何引渡的消息,想着又是无事的一天。 正要随着千凡去渡头,他那如意书忽然就翻动了起来。 轩轩开了册子,正见上书: 涯石街梨花巷9号史明(正)。 待引渡的精灵皆会备注“正”和“兴” 那瓦林排“兴”的都是祖辈上出过巫觋的普通人或者精灵族。 “正”字代表第一次出现精灵的旁支家族,是要排在“兴”字之后登船的。 因为引渡者们本就是这那瓦林最末流的精灵,所以多以引“兴”为谈资。 轩轩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抛给千凡的那个眼神里卷着淡淡抱怨,仿佛排“兴”排“正”是千凡安排的一样。 三盏蓝火分别在轩轩的两肩和头顶被点亮,他化成一道蓝光,倏忽消失掉了。 黑水河畔有一带院的宅子,主楼上下两层,并不大。 门口很是大气,全是檀木材质,所以周遭香气弥漫。 暗黑的门口上挂两盏珊瑚红色的柱形灯笼。 镌着凤凰和盘龙图腾的匾额上,书有玉衡二字。 这就是蒜头渡口。 蒜头渡口是什么年代有的,谁都说不上来,只知道是用来给待摆渡的精灵登记备案的场所。 负责登记备案的,除了水桃还有一个叫小霜的姑娘,是一直坐在千凡左手边的那个女同学。 小霜圆脸浓眉,浅笑点点,处事很是客气周到。 他的父亲就是那瓦林土地管理局的巫觋,一应的住宅分配皆是他家做主。 见千凡过来,小霜急忙迎上去,讲自己在花厅里面泡好了花茶,他可带一壶上船。 千凡以笑回应,算是谢过。 陆陆续续有引渡者带了精灵过来,小霜招呼着核对牌子,水桃只用一支细毛笔飞快地记录着。 而那轩轩处,与寻常一样又遇上了麻烦。 史明是那瓦林的富户,虽然家族里没有出过巫觋,但盖不住有钱,买了很多精灵和初级巫觋在家里当仆从。 所以他自然不没有把轩轩这末等小精灵放在眼里,眉毛一横,坚持说自己不想做精灵,也不想成巫觋,死活不愿意跟轩轩走。 轩轩也不能强求,只能是好言相劝。 这不轩轩方说了两句赶时间的话,史明上来就是一脚,骂道,“末流的精灵罢了,我家里多的是,死了都没什么要紧,干什么敢在我这边耍横。” 即是引“正”,这些委屈自然得受着,轩轩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多说一句,退到门口焦急等待着。 好不容易史明肯走了,轩轩急忙笑脸迎上来取史明的牌子。 史明眼神轻蔑,再刁难道,“干嘛,你们引渡者都改了规矩不成,礼数没做到,岂有给你牌子的道理。” 听着史明这样的吩咐,轩轩急忙跪下接牌子。 史明见这卑贱的引渡者生得实在是好看,一时兴起,脱下一只鞋来丢到轩轩面前,嘲讽道,“小兄弟,能否帮我把鞋子穿上。” 轩轩努努嘴,不敢再生变故,强忍着愤怒取了鞋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给史明穿去。 史明趁机一脚踩在了轩轩的脑门上,笑道,“果真是享福了。” 待穿好了鞋子,轩轩再拜了三次方起身引着他往蒜头渡口去。 这一路上礼数小心谨慎地做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千凡在屋子里喝了半天茶水,见船上有精灵落座,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正起身上甲板时,正巧那小霜进来浅笑道,“轩轩今天有没有引渡的活?” 千凡点点头问道,“他还没过来?” 小霜听罢摇了摇头,又听着千凡拜托道,“劳烦小霜姐姐转告水桃等一等轩轩,千万别着急收档。” 小霜听罢掩面而笑,提着裙摆出去与水桃说些什么,水桃白一眼这千凡这边,啪得合上了册子。 这个时候轩轩正好奔过来,急忙止住央求道,“姑奶奶,稍等片刻,姑奶奶。” 水桃从小霜手中接过牌子,白一眼拖拖拉拉的轩轩,冷笑道,“等哪天有资格引’兴’了,自然就用不着这么卑躬屈膝了。” 史明听罢自是不服,平日里对巫觋精灵吆喝惯了,竟被这小丫头片子明里暗里地侮辱。 便怒道,“等我进修完回来,买下你们整个蒜头渡口,你也只配去我家烧火。” 水桃自不抬头,轻蔑回道,“能不能回来另说。” 眼见史明就要被气得掀桌子,小霜迎上来引着史明往前去道,“水桃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给她长了教训。眼下船就要走了,千凡特意在等着您呢。” 小霜话音刚落,便听着有高呼道,“要起帆了。” 史明看都懒得看水桃一眼,由小霜引着急匆匆赶去渡口。 ----------------- 因怕有那瓦林再出事,水桃完了差事,不去等千凡回来,便早早就去了虎背桥上守着。 天渐渐地昏沉下去,夕阳正是好的时候,挂在那水天一色处,生出浓墨重彩的一缕晚霞。 芦苇被风吹得匍匐压地,草根浑浊的气味很是浓厚,随着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 水鸟低低地掠过河面,打个弯又倏忽高飞去了,叽叽喳喳地叫声被河风吹得散散的,飘忽不定。 水桃红衣素鞋,浓眉轻扬,很是享受。 “真像块望夫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水桃一跳,猛地抬头见是千凡和轩轩。 方才的矫揉造作被千凡和轩轩看见,水桃几近恼羞成怒,从桥墩上站起来道,“你一个连开窍都费劲的家伙,又想来送死不成?” 千凡听罢并未恼怒,只道,“我就是来看看热闹。”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怎么提升等级吧。”水桃故意绕开话题,不想让千凡掺和进来。 “为什么一定要抓到学校里面?在这里围剿了岂不更好?”千凡疑惑问道。 水桃叹口气,想解释,可如果解释,势必会牵扯出奢比尸的计谋,只能故作生气道,“滚开。” 千凡瞟一眼轩轩,笑道,“一直跑,别回头,我在白鹿巷等你。” 看来是跟千凡商量好了,轩轩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水桃很是吃惊,扭过头看着千凡,“你......你同意轩轩当诱饵?” 千凡笑笑,跟轩轩挥手告别。 水桃在虎背桥上陪着轩轩到天黑,便也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第7章 是谁在养袜 一颗星星在东方露头。 风比傍晚时更大了几分,呼啸声叫轩轩头皮发麻。 轩轩硬着头皮进了芦苇荡。 也不知轩轩是天赋异禀还是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呆久了的缘故,他身上独有的蓝色火焰对那些山精妖怪有着别样的诱惑。 “袜”最不禁美食的诱惑,闻香而动。 四下荒草唆唆,仿若从四面奔袭过来,跑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突然一双湿哒哒的手黏在了轩轩的脖子上。 轩轩发疯似地扒拉一阵,然后舍命狂奔。 放心不下的千凡正在白鹿巷一棵树上盯着这边。 果然! 千凡担心得一点都没错,眼瞅着惊慌失措地轩轩错跑了方向! 直奔涯石街去了。 “真拿你没办法!”千凡从树上跳下来,急急追去。 水桃见状便知肯定是轩轩掉了链子,遂拈出花瓣,借了一阵桃花风追去涯石街。 轩轩一路尖叫着,像只没头苍蝇乱窜。 水桃硬是追出去了好几条街,直在离白鹿巷三里地的牛头林抓住了轩轩。 “画地为牢。” 水桃不做犹豫,暂用了桃花阵将“袜”困住。 紧接着将桃花变幻成布袋,收了那“袜”便急急地往那瓦林巫觋学院去了。 因怕“袜”随时会醒过来,水桃一路喘着粗气大喊,“借路!” 就此沿途有几家灯火突然灭了。 有一个黑影突然窜上房梁,追着水桃跑了一阵。 直到千凡出现,那黑影便倏忽而逝,再无踪迹。 ...... 奢比尸一直在。 等到水桃快速跑进天权实验教室里,后土校长猛地接过手,将那“袜”往乾坤口袋里一送,丢进方才做好的结界里,这事情便算是成了。 不料!还未等这水桃喘一口气,忽然见到那结界之中燃起了碗口大的火苗! 顷刻间那四角的兰花、红莲被熏得乌黑。 后土校长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将画着符咒的桌布抽下来,将这火源扔在了地上。 如此这天权实验教室的千百张帷幔、神幡才得以幸免于难。 一阵妖风袭来,幡铃叮当作响,很是诡异。 那乾坤口袋跳动着,里面不断地传出来尖锐的叫嚷声,眼瞧着那“袜”几乎要将乾坤口袋冲破。 后土校长大惊! 心想着,这家伙恐怕早就不是魅了,真要发作起来,怕是没谁能降得住它! 赶紧下了一道安息符咒,“平息。” “牢笼!” 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袜”连同乾坤口袋一并镇压在天权实验教室里。 后土校长寻了个档口,小心地从“袜”身上取下一缕头发来,又叫水桃亲自去红荔主任那边要了琉璃灯。 关上门来点燃那一缕头发。 后土校长准备借着那烟气升腾出来的咒文符号,细细算出这家伙的来头。 可谁知,这水桃刚点燃那缕头发,心头便猛地一惊! “怎么会……是白烟!”水桃惊呼道。 尚在惊讶的后土校长着急地走到灯前面来,再三确认! 白烟,便是排“兴”巫觋族的。 再根据那烟里符文去推算时,却又发现,不通之处很多,根本就无法继续下去。 这“袜”的命格......好像是被改动过了! “难不成是魔!”水桃脱口而出。 “还未至此,但,怕是蓄谋已久。” “后土校长的意思是……这“袜”是被操纵的?要玩一出借刀杀人?” 水桃一向口无遮拦,嗓门又大!后土校长神色慌张着朝门外看去,见没有同学才放心下来。 虽没回应,不过看后土校长那表情,八成是被水桃给言重了。 ““袜”这事,你莫要再插手,保命要紧。” 虽然说这水桃还一心惦记着自己的法器,可见后土校长这神情,料想这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的,只得答应下来。 辞了后土校长,水桃心事重重地回宿舍。 一时想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坐在楼梯拐角的千凡。 “水桃。”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水桃吓了一跳。 “要死了!”水桃骂道,“大半夜不睡觉,你来找我做什么?” “感谢你救了轩轩。”千凡起身,扔过去一个果子。 水桃侧脸端详,不禁奚落道,“也对,你那小畜生也就值个果子。”说罢咬了一口,正推门进屋。 “你与后土校长的对话,我全听到了。”千凡的话叫水桃怔在原地。 平息了好久才佯装无事的笑道,“什么对话,再胡说老娘削你!” “我有一法子,能解这那瓦林的祸患。”千凡说着,挤进水桃的房间。 水桃跟着进去,关门假装镇定地说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魔是积怨而生,一般神力招数奈何不了这家伙。” “用你在这废话!”水桃盘腿坐到椅子上,不屑道。 “可这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源。”千凡平静地说道,脸凑到水桃面前来,贴近着,叫她好不紧张,赶紧往后退了退。 “说得轻巧,谁知道这家伙是何年何月生在谁家的!说不定是几万年前的魅,去哪找他的根源。” “这倒不像是你了。”千凡听罢这话冷笑道,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你不是最擅飞花入梦?” 水桃皱皱眉头,并未言语。 见水桃仍有顾虑,千凡再说道,“找准了羁绊,一切才好说。” “羁绊?” “没有执念怎么成魔,没有羁绊又谈何被要挟控制?” “你何时有这样的城府?”水桃见千凡条条在理,忽觉得似乎不大认识眼前的千凡了。 “什么城府?我就说这一计能给轩轩换几次迟到的通融?” 水桃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到正道上。” “庸俗。”千凡不屑,只是笑笑,再是得意地去了。 待到夜深,水桃赶紧写了一道连心桃花符,用其中一张进了那“袜”的梦里。 只要这“袜”的主人还在那瓦林,“袜”入梦时,这另一张桃花符便会有感应,飞入其主人的梦中。 当晚凌晨,压在圆桌上的桃花符忽然躁动起来,散着淡淡地粉光。 水桃惊坐起,只听哗啦一计破碎之声,这符咒散进空气里,再也找不见了。 看来,这“袜”的主人,尚在那瓦林! 第8章 袜的来历 第二天一大早,水桃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后土校长。 不论是巫觋还是精灵,又或者是生活在禁林里的蒜头,哪怕是这那瓦林的一只小虫,其生死夭寿皆由那住在杻阳街、白鹿巷4号那瓦林出入登记局记录存档。 那瓦林出入登记局现下主事的局长巫觋,正是只有17岁的常曦巫觋师。 因为引渡者属于出入登记局统管,只那瓦林巫觋学院要了轩轩这一个例外出来,出入登记局的管事很是不满。 如果再派尚在学习阶段的水桃过去查问,恐会吃了闭门羹。 且昨晚就已经明令禁止水桃再干涉此事。 她如今擅作主张,不罚她已是格外开恩。 既如此,后土校长急忙叫红荔主任带着几个老师去那白鹿巷的出入登记局调档。 主事的常曦虽年纪小,处事却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见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主任亲自过来,便好脸迎上来,不敢怠慢。 出入登记局建得很像是一座寺庙,进门皆由凶相毕露的神像嵌在穿堂两侧。 外观上看着这出入登记局虽不大气,但进了正门,才知出入登记局的宅院亭台全都是建在了地下。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书卷墙,深有百米,直径得有五十米开外,看得红荔主任脚软心慌。 顺着楼梯一路向下,一个又一个的环廊甚是精美,雕梁画栋,飞天彩绘,比之那那瓦林巫觋学院不知道繁华了多少! 两侧神龛之中皆有酥油灯供着,在这修行的全是长着翅膀的小飞象。 长长的鼻子卷着各类如意书,在那巨大的书卷墙面前忙忙碌碌。 常曦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忽有地动山摇之感。 不一会,一头硕大的飞象升上来,扬起长长的鼻子,架出一座桥来。 常曦带着红荔主任和那三个红衣同学踏着象鼻,坐到大象身上去,缓慢降至出入登记局的最底层。 根据红荔主任的描述,常曦头发伸出两个触手来,忽而变成百米长,拿出最上面的如意书来,忽然又缩至一半,再取一本。 在往生架上找了一整天,终于找出了“袜”的出身来。 只是,这“袜”的来历可是非同一般。 待到后土校长从红荔主任嘴里知晓了“袜”的来历,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对策来。 土地管理局在那瓦林的地位,可谓与那瓦林巫觋学院分庭抗礼,且这“袜”的主人,正是土地管理局两任的主任清和。 照理说,像清和这样身份的巫觋师,所豢养的灵兽都是经过登记备案,即便野化也会有灵兽管理局的专员来收回,不可能流浪。 可后土校长却从未听过有清和这么一事。 想必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事情很棘手! 如果请了清和过来,将这事情摊开了说,必定会在那瓦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眼瞅着清和过完中元节就要来学院任教了,如若不管这事,整个那瓦林都将陷入这魔的威胁之中! 而且后土校长有预感,这次也不仅仅是魔这么简单,肯定跟奢比尸也脱不了干系。 当天下午,后土校长便留了红荔主任和一众老师开会。 红荔主任一向是做事谨慎的,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任职多年,从未有过半点疏漏。 但清和红荔是亲戚关系,一时要跟她开口调查清和的事,事关她的家族荣辱,后土校长竟有些为难。 后土校长这心事,全被红荔主任看在眼里。 待到会议结束,红荔主任等大伙散去,亲自跟后土校长请求着调查清和这件事情。 后土校长并未明确表态,只当是默许了。 为了防止在这期间,那“袜”生变,后土校长每日早晚都会去天权实验教室,亲自加固封印。 虽然是本家,但红荔主任也并没有直接回家找清和对质。 先是私下里偷偷调查,找出了几个清和的旧有同学。 拿着这家伙们的灵籍要挟逼问,一副谁不说实话,谁都别想活着离开的架势逼问,终有肯说出实情来的。 原来当时清和当初为了当上土地管理局的主任,偷偷学习了几年的禁术。 “袜”就是那个时候豢养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灵籍和主任的身份,清和竟瞒着所有巫觋,又亲手将“袜”溺死在了黑水河里。 因当时清和权势正盛,此事未敢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红荔主任再问了那几个同学此事的真假,大家皆供认不讳。 听了这许多,直听得红荔主任火冒三丈,为家族里出了这样无耻的巫觋愤慨和羞耻! 欲去那清和的家中,除之而后快! 可眼下这“袜”的事情迫在眉睫,红荔主任只得先忍着。 表面上虽然不吭声,但是红荔主任心中早就暗暗布好了局,等这中元节一过,就有把握先除了“袜”,再除去这欺天瞒世、恨得她抓心挠肝的清和。 中元节是那瓦林最为盛大的大节日。 在那天晚上,那瓦林的万物生灵,不论巫觋精灵,妖魔神兽,都会齐聚在摇光台前,赏月听唱,接受祝祷。 摇光台是那瓦林最神圣的地方。 主楼是供奉历任校长牌位的塔楼式建筑,是整个那瓦林的最高点,统共九十九层高。 因直冲入云的塔尖上供着夜明珠,入夜时,华光璀璨,漫天星海好像都由这塔指挥着。 摇光塔的名字由此而来。 摇光台位于那瓦林的最中心,是仿着北斗的外形建成的。 地面的石板间间隔有大臂那么宽,交错纵横,织成一张偌大的星阵网,各纵横的网格中,皆有清水长流。 最中心的祭台,是中元节祝祷的主阵地,是由汉白玉垒成得九层宽台,每级台阶上都刻有小篆的符文。 对于千凡来说,这个中元节尤为重要。 因为今天除了是千凡的生日之外,也是她第一次登上摇光台表演领唱“送福咒”! 去年水桃祝祷,很是出彩。 可……初级还没过的千凡,从未接触过画符,能不能顺利完成全然不知,如此真叫后土校长担忧。 第9章 状况百出 那晚,千凡终于脱下了那素旧的袍子,换上一件黑色的大袖。 金银花钿,珠翠满头,腰间那绶带玉佩样样皆备,袍子上的神兽仙草都是金银丝线绣成的,好不华丽! 由左右各九十九黑衣个同学在前面引着路,捧着“凤头如意轮”一路去往摇光台。 每个黑衣同学都在自己四周画了照明引路的符咒,黄莹莹的符文在四周漂浮着,像提灯的星星结队出游。 正是那一句,星河灿烂! 那瓦林的各户巫觋家全都在家门口挂上红灯笼,沿着墙又供上酥油灯。 一时之间灯火璀璨,满城皆是灯火,更胜过那明星荧荧。 摇光台上的天灯早就被点燃放起,飞满整个天空。 数千万盏天灯,如繁星四起,飘飘荡荡着,一路通连到天河里去,虽说是在晚上,跟那晴天白日不相上下。 千凡手捧风头如意轮缓缓地穿过群众。 眼眸与那身黑袍不分深浅,一头灰发映着万千烛火,熠熠生辉。 绶带在夜风之中飘摇着,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清这千凡到底是人是魔,是魅是妖。 即便之前再轻视千凡,众生灵在此刻无一不毕恭毕敬,跪拜行礼。 千凡端庄谨慎地上了摇光台的中央,刚在那九层宽台上站稳了,便有编钟、编磬敲奏的声音响起来。 数百个黑衣同学随着音乐和声,声音犹如洪钟一般,浑厚有力,“送福咒”在摇光台中回响,声乐之间,跌宕起伏。 千凡随着声乐与那黑衣同学们齐跳祭祀舞。 台下众生都痴痴地醉在其中。 轩轩自是看得最痴,立在那引渡者群中炫耀这是他自己的主人。 水桃紧张地盯着台上那自不量力的千凡,就怕她画不出符咒来,平白又生出一番议论是非。 “硬着头皮上!都不怕丢脸!”水桃心里嘀咕着,尽是担忧。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水桃真的很替这千凡抱屈。 她知道,往日里那些笑面虎同学老师们,今晚肯定都在等着看千凡的笑话! 所以在千凡比出手势,画“送福咒”的时候,水桃眼疾手快,避开耳目,悄悄地捏出一朵桃花瓣来,飞到千凡跟前,变成一张“送福咒”,装作是千凡画的。 千凡手势撑开,用如意轮一指,“送福咒”破碎,四下散入台下去。 生灵惊叹,再拜,全都是敬仰跟尊敬。 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同学老师,就此皆是失望的神色! 虽然不服,但也只能是臭着脸不甘,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可恶,你不是说千凡不会画咒!”一老师咬牙切齿地骂身边的同学。 “原本是不会……我也不知道……”同学支支吾吾,慌张开脱。 送咒完毕,水桃长舒一口气。 千凡朝她这边看来,给个眼神,算是感谢! 本以为她这番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料到被人群中一流氓小子看到了。 那小子扣上披风上的大黑帽,鬼鬼祟祟朝着水桃这边凑过来。 而水桃毫不知情,仍然紧紧盯着台上的千凡。 那瓦林的人大都来了摇光台,学院中也只剩了天权实验教室值班的两个学生。 听着“送福咒”响起,略矮一些的白衣同学攀上墙头听乐去了。 且不说光那声音震撼,眼下正是积福纳德,增长灵力的最好时机,这同学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高个同学倒没他急功近利,虽仍旧守着,看护福咒,却也是犯懒,稍稍放松了警惕。 正打盹时忽听着头顶有猫叫声,高个白衣同学猛得抬头一看,再没了自己的意识。 鬼使神差,高个同学像是一具傀儡玩具一般地开了天权实验教室的门,去那正殿中放跑了“袜”。 再清醒过来时,高个子的同学已经靠在天权实验教室石阶上,像是睡了一觉似的,懵然不知方才所做之事。 再看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蹿上屋脊,再朝西墙闪去,一路朝摇光台去了。 ---------- 往年红荔主任也是留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值班的,可今年她趁夜潜进清和的家里,直奔清和的房间。 翻箱倒柜,好一通翻找。 值班的管家精灵在清和房外来来去去了好几趟。 红荔主任差点露了马脚! 不过巡视的越多,红荔主任越觉得有鬼,区区主任家里,中元节看守竟然比那瓦林巫觋学院都多。 红荔主任谨慎小心,但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生怕清和提早回来。 用了几道灵符,探出来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红荔主任归位收好,去到床榻掀开被褥,竟是好大几个暗格。 --------- 而摇光台这边,谁知,刚到了祭祀之舞收尾的最后时刻,千凡手中的如意轮突然变得滚烫灼热起来! 暗红的光从如意轮里面散发出来,几乎是要撑爆的样子。 千凡强撑着,但这如意似乎有意与她作对,越来越灼热。 后土校长见状眉头一皱,快速扫视四周,果然看见摇光台正殿的屋脊立着一只黑猫。 后土校长心底一惊,“奢比尸......果然是他!” 越来越烫,千凡实在承受不住! 一松手,那如意轮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台下顿时唏嘘一片,议论纷纷。 披着黑帽子的流氓小子趁乱行事,摸至水桃身前,做了番手脚之后,悄悄离开了。 水桃正担心着呢,念着“今晚上的心思白费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有谁碰了自己,就连头上的桃花钗被盗了都不知道! 没了这钗,这水桃也就没了画符咒的能力。 而眼前水桃只关心着千凡,丝毫不觉自己莫名其妙被降了等级! 后土校长晃一晃手指上的戒指,白光一闪,那些碎片复原如旧,立马回到千凡手中。 千凡强装镇定着,坚持把那“送福咒”唱完。 有红衣同学过来后土校长这边请罪,坦诚自己照管如意不利,才会导致法器爆裂。 后土校长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因念着这许多双眼睛盯着,只能当众宣布革了这两个同学的灵籍,驱逐出那瓦林巫觋学院。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声张,只默默议论着散去了。 轩轩从散去的群众中逆向走来,抓起千凡的手来看,被灼伤得很是严重。 心疼得轩轩差点哭出来。 千凡安慰道自己没事,这便也不管水桃他们,与轩轩朝那瓦林巫觋学院去。 叫学院众巫觋没想到的是,学校里上万扇窗户,在这听咒期间,竟然被打破了半数之多。 后土校长当即发公告封了那瓦林巫觋学院众同学的口,且连夜发出密文去,禁止所有引渡者在夜间出没。 第10章 掉落的灵籍副本 红荔主任虽然顺顺利利从清和那里盗来了“袜”的灵籍副册。 可谁知待后土校长取了那乾坤袋来,里面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后土校长急忙找来值班的白衣同学询问,皆道,“在此之前,并无异样。” 一众大惊!后土校长赶忙分派了红荔主任出去秘密寻找。 可是几乎将整个那瓦林都要翻遍了,就是不见那“袜”的身影! 红荔主任一直忙活到半夜,仍未找到“袜”的踪迹。 水桃担心了一天,虽说后土校长不叫她和千凡掺和“袜”的后续。 可水桃记挂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索性出来打探消息。 院里的风阴凉阴凉的,因时值盛夏,所以很是诡异。 本来还有些睡意的水桃瞬间清醒了。 因是月中,大月亮地照得学校里清明一片,且学校里各院的酥油灯燃得很旺,灯火通明。 水桃看校长办公室地灯还亮着,直接穿过抄手游廊,朝着教学楼去了。 嗒嗒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游廊中格外清晰。 突然一声猫叫惊了水桃一跳! “哪来的猫!”水桃紧张嘟囔道,眼皮一直在跳。 循声看去,发现是从轩轩住的阁楼那边传来的。 “臭小子,敢装神弄鬼,明天非收拾你一顿。”水桃咒骂轩轩几句。 可刚说完,水桃便察觉似乎自己想简单了,只见一黑影从屋顶匆忙闪了一下,再不见踪影。 水桃急忙追过去,可上了房顶,除了一片晴明,并无异常。 警惕地盯了好大一会,再没有什么异样,想着是自己过于紧张,把飞鸟、精灵看差也是有的。 所以水桃也不再管轩轩那边,仍然着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啪嗒一声刚修好的窗子被抛来的小石子击碎。本就因害怕一直未睡的轩轩现下更是惊恐万分。 月亮明晃晃地,清晰地照着那滚动的小石子,如同在轩轩心头摩擦一样。 有小孩的笑声突然出现,阴森诡异,可是只笑一声便凭空消失。 轩轩惊挑起,赶紧打开如意书护着自己。 慌张逞强呵斥道,“哪,哪来的小鬼也敢在那瓦林巫觋学院撒野!” 四下一片寂静,只清楚的听到轩轩的喘息声和怦怦的心跳之声。 突然一声脆响,又有一扇窗子被击碎。 小石子跌落着从窗台上蹦下来,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着,一直滚到轩轩的脚下。 啪嗒...... 啪嗒啪嗒...... 轩轩呼吸急促而紊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冰冷的霜雪,冻得肺腑生疼。 以往常有声响的院子里,今天竟然全然没了任何动静。 就像是连风都从这世界上消失掉了一样,完全只剩下轩轩自己。 胆战心惊的轩轩,突然感觉有东西动了下自己的脚。 轩轩一个哆嗦之后,闭着眼手按在如意书上大念一声咒语,“击退!” “击退!” 床被击了个粉碎。 墙体都被打穿了一半。 住隔壁的千凡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惊到,急忙起床朝着暖阁奔来。 而“袜”轻松躲开轩轩的攻击,浑然无事,现下爬上了窗台,得意地笑着。 轩轩瘆得头皮发麻,慌慌张张地又朝着着窗子射出去一片蓝光,顷刻间连魅带窗,滚下楼去。 门猛地被推开,轩轩急忙转过身子去,不等看清是谁,便胡乱攻击过去! 还好千凡闪躲及时,差点受伤! 水桃紧随其后,急念着“盾牌”,想要用一招桃花,化解这弹射出来的往生之力。 不成想咒语突然失效,水桃被击飞了出去。 还好只是皮肉伤,并未伤着根本。 “兔崽子!”水桃皱着眉头爬起来,对着轩轩破口大骂道。 轩轩自知已经闯祸,如意书都没顾得上收起来,噗通跪在水桃面前。 他知道使用如意书做武器是禁令,现下又伤着了水桃,只等着发落就是。 水桃一把将轩轩拽起来,白一眼千凡对他骂道,“灵力符咒你一窍不通,连禁林里的蒜头都打不过,能不能不要再出来送死!” 千凡皱皱眉,“怎么回事?” “他差点杀了你!”水桃瞪一眼闯祸的轩轩。 “你还好吧,伤着没有?”千凡假意关心水桃,好安抚她的愤怒。 水桃再看一眼轩轩,不屑道,“轩轩这臭家伙有那么重要么!”说罢纵身翻窗,追着那“袜”去了。 轩轩只耷拉着脑袋,偷偷看一眼千凡。 千凡将闯了祸的轩轩拉至怀里,摸摸他的头,嘴里说着“没事”以示安慰,然后追着水桃下楼去了。 有层层结界护着,“袜”肯定跑不出那瓦林巫觋学院去。 可话虽如此,眼下那瓦林巫觋学院已是被“袜”搅得天翻地覆。 “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 千凡和水桃一边跑,一边试图困住“袜” 可是水桃丢了桃花簪子,没了画符咒的本事,根本困不住,千凡更是聊胜于无,因此两人只能空追着一路小跑的“袜”,满院子的乱窜,酥油灯被小魅打翻了不知几百盏。 后土校长闻讯赶来,“天罗地网”打出去,不料“袜”没逮住,千凡和水桃却被网了个正着。 有同学见状不禁发笑,红荔主任正巧撞见,不等那同学慌张认错,红荔主任上来就念道“掌掴”,打得那同学连连后退了两步。 后土校长只忙着收拾“袜”,无暇搭理这冒失的学生,只由着红荔主任发落了。 陪在后土校长身边的那绿衣老师,正是掌管这那瓦林巫觋学院结界的巫觋——耀灵老师,眼瞧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生乱,耀灵老师正欲缩小结界范围,困住生乱的“袜”。 后土校长知道操控一切的幕后主使——奢比尸,盼的就是结界变动,遂及时制止住耀灵老师,“千万不能动学校的结界!”。 后土校长盯着“袜”的逃窜规律,信手取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念了些咒语,抛至半空,忽然就有三盏火焰飘在空中,追着“袜”就去了。 “袜”灵活躲避,又叫烧坏了许多酥油灯盏。 千凡挣扎起来,正撞见了迎面逃窜过来的“袜”。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袜”竟然被千凡震慑倒地。 后土校长见机再念符咒,趁机困住了“袜”。 “袜”源于水畔,最怕这干燥灼热之物,一时反抗无门,咆哮怒吼。 红荔主任一手提着烧魂灯,一手拿着盛有“袜”灵籍副本的红盒,疾行过去。 千凡眼睁睁看着红荔老师的左手舞动手指,唤出一缕红火,将烧魂灯点燃,马上就要将那灵籍副本抛进烧魂灯里面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计红光闪过,痛击红荔主任左手! 灵籍副本顺势掉在地上。 第11章 尸变的巫觋 一众惊慌时,正瞧着清和主任气定神闲地走来。 可当清和主任的目光落在千凡身上时,平静的眼神中忽然闪出了一丝慌张。 “你来做什么?”红荔主任警惕着,这才叫清和从千凡身上移开视线。 “我敢做敢当,你既然抓住了我的把柄,我认罪就是。”清和大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红荔主任冷笑,“装什么光明......” “我们家族的巫觋,一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清和打断红荔的话。 两人语气都不和善,叫后土校长一时也无法插嘴。 红荔又要说什么,被清和抢了话,“我年轻时犯错,我认,只是某些人这把年纪了,还能做出偷闯私宅这样卑鄙行径。” 红荔主任被气得没了言语,将“袜”的灵籍副册撕了个粉碎,“你即认罪,我自然不会请饶你。” 说罢,伸手就扯去了清和项上的巫觋金锁。 这金锁可是巫觋圆满的信物,红荔主任这一做,不仅是废了清和的灵籍,且叫她连个巫觋都不是了。 之前偷习的禁术,在没有神职护体的情况下渐渐显露出来。 顷刻间,清和的头发全白了。 由此,清和直接从尊贵的巫觋降为普通人,且再无法学习巫觋之术。 红荔主任举起烧魂灯,当即就要烧了“袜”和清和。 千凡愣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又撞上清和异样的目光来。 在焚烧的整个过程中,清和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千凡的身上。 千凡不明白,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清和主任,她为何会用如此怪异的目光审视自己。 事情了了,除了引起了桥体几下晃动之外,并未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还算顺利。 但是水桃却一脸的不情愿。 这下,桃花簪没了不说,“袜”的事也白忙活一场。 因为丢了桃花簪,找不回来的话,又得重新穿黑衣,重修一遍画符咒。 重修!这得是多丢脸的事情,想想就难受! 所以这几天水桃总是神出鬼没的,在蒜头渡口干完差事之后,便早早地下职,到那瓦林各处寻找着自己的桃花簪。 溜进摇光台里,几乎找遍了每一处缝隙,连桃花簪的影子都没有找见。 从那瓦林巫觋学院到蒜头渡口的路,甚至是虎背桥的芦苇荡中,水桃都耐心地找了个遍。 仍旧一无所获! 仔细回想着自己最后一次用簪子的情形,就是在中元节的大祭。 突然,那个撞了水桃一下的黑衣人猛地被记起,水桃便料定,十有八九是被算计了! “难不成……难不成是奢比尸对我下手?” 水桃很是自不量力地想着,正筹谋着怎么去跟后土校长禀告。 周六的一个下午,千凡摆渡结束,独自回至那瓦林巫觋学院时,正瞧见一红衣同学捧着烧魂灯穿过抄手游廊,朝着红荔主任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千凡本未放在心上,可回了自己的宿舍,看着还没涂完油漆的暖阁时,忽地猜测到受罚的肯定是轩轩! 烧魂灯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重罪的精灵一族的,元神引进灯里面去,煎熬痛苦上一个时辰便魂飞魄散。 千凡不敢多想,发疯似地朝红荔主任的办公室冲去。 为走近路,跃出抄手游廊,在雨水中狂奔去。 有同学看着千凡这番发疯,驻足小声讨论一阵,并不帮忙,各自匆匆走开了。 没有敲门,千凡便夺身进去,果然瞧见轩轩就跪在地上,桌子上的灯芯早被点燃,火光莹莹。 红荔主任正拿着鹿毛笔朝轩轩脑门上点去,在千凡看来,浑然是一副索魂的架势。 火急火燎的千凡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了红荔主任的笔。 正专注的红荔主任被这丫头的冒失吓了一跳,呵斥道,“混账东西!” “不许动我的轩轩!错不在它,明明是“袜”自己跑了出来,墙壁也是“袜”破坏的。”千凡一把将轩轩拉起来,护在身后紧张地争辩道。 红荔主任见千凡怒目横眉,狼狈中扬着一团火气,不由心头一惊,没好气道,“你发什么狂!” “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千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看一眼眼神发愣的轩轩,再转头愤恨地盯着红荔主任。 红荔主任越发被没由头的话搞糊涂了,抱手冷笑问道,“瞧你那案板上撒泼的滚刀劲儿,你今又是犯什么浑来?” 轩轩拉拉千凡的衣角小声问道,“杀谁?” 千凡听罢一愣,再去看一眼那桌子的烧魂灯道,“不是惩罚……那烧魂灯是干嘛的?” “吆,今儿这么急来,气势汹汹就为这盏琉璃灯。”红荔主任冷眼嘲讽道,“好一个饿猪占木槽,还不是你的就这般死不放,哪日你进益了,做了校长,还愁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东西不是你的不成。” “琉——琉璃灯?”千凡脑袋发蒙,再去细看,疑惑道,“不是烧魂灯?” 红荔主任一听这话,瞬间懂了这傻丫头在急什么,自也不屑与她计较,收了那用琉璃灯化好的朱砂,又从千凡手中夺回鹿毛笔,再道一句,“好走,不送!” 千凡自知难堪,只拉着轩轩匆匆离开,再不肯多逗留一刻。 “水桃姑奶奶帮我求了“袜”的功劳,我终于可以引’兴’了。”轩轩兴奋地说道。 千凡看着轩轩额前新点的朱砂印记就头大,遂不再搭理这小子,急匆匆走在前面,大步流星回宿舍去了。 第二日中午,刚刚吃完午饭的千凡换好了衣裳准备去蒜头渡口,正撞见有巫觋来求红荔主任帮忙。 留神一听,方知是有巫觋尸变了,而那尸变的,正是那日来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前闹事的老妇。 尸变在那瓦林也有出现过,一般分管的巫觋自己就能解决掉,可这次,各种办法都用了,实在没招,才来那瓦林巫觋学院请求支援。 红荔主任先骂了分管的巫觋无能,再跟着去了老妇家中。 瞧着时间尚早,离摆渡还有些时候,千凡索性随着红荔主任一并去了。 第12章 怎么会飞了 及至老妇家里,趁着红荔主任还在盘问巫觋的时候,千凡逆着一众,悄悄地进老妇屋子里去了。 有看热闹的人聚拢起来,或是偷偷嘲讽或是静静看戏,各有各的兴致。 挤在熙攘人群中看热闹的小霜,看见了胆大的千凡正在往屋里去,虽然说小霜心里也害怕,但是更担心等级很低且莽撞的千凡,所以小霜紧紧攥着金色的裙摆追了进去。 小霜跟水桃一样,都是到了五阶的巫觋,因为她是土系天赋,所以不论是衣裳还是裙摆,都是金色打底,水桃呢是粉色打底。 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校服,形制像战国袍,初级的巫觋,都会穿着粉色的袍子,二级巫觋穿青色,三级巫觋身穿黄色,四级巫觋穿黑色,五级及以上的巫觋,或穿红色,或穿自己天赋色的袍子。 千凡刚进里屋,正巧对上老妇瞪得浑圆的眼睛,不由倒吸一口气,打个激灵! 稍稍平复,但还是提心吊胆。千凡再走近一些,细看一眼。老妇比之前几日明显瘦了很多,木雕泥塑一样,瞪眼张嘴,一动不动。 千凡头皮一紧,不自然地撇了撇嘴。 悄无声息跟进来的小霜,见老妇这种面容,吓得尖叫一声,又把那千凡吓了一跳。 回头看小霜一眼,千凡推出右手去,摆摆手,算作打招呼,也示意她在外面等着。 小霜虽然等级高,但是不忍看老妇那模样,所以徘徊在门口,也不往里面进了。 千凡不去管她,很是大胆地细细地端详蝉蜕一样,没有一丝游魂的老妇。 看千凡此刻的架势,不像是初级巫觋,倒比红荔主任更有气势。 “我的吗呀!” 突然,老妇惊坐起! 千凡吓得连连后退。 门口的小霜更是急得唤她赶紧离开。 可是千凡忽然感觉像是进了一处磁场中,莫名地共振叫千凡头皮发麻,心口发紧。 双腿灌铅,寸步难行。 耳边一阵爆鸣声,院子里嗡嗡的议论声乱成一团,麻酥酥的叫千凡几乎要吐出来。 像是晕船晕车的感觉。 太阳光慢慢地移动着,渗进屋子里,一点点移到老妇的身上,一点一点晃着千凡睁不太开的眼睛。 墙角烧着符文的火盆早已没了火苗,装着半盆子黑压压的纸灰,余烟有气无力,缓缓升腾着。 千凡强忍不适,缓慢离开之际,顺着余烟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了端倪。 借着日光能清楚地看见,从房梁上悬下来密密麻麻的,像蜘蛛丝一样的黑线。 黑线一直连接到老妇的头顶、双肩以及四肢各处上,因此老妇才提线木偶般地坐在原地再也不动。 千凡停下撤退的脚步,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房梁看,试图寻找黑线的来源。 可是就在千凡最是专注的时候,老妇突然像是复活了一样,突然从床上跳下来!瞬间移动到千凡身边,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门口的小霜吓得尖叫,赶紧念咒语,“画地为牢!”,可一点用处都没有,一时引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但都观望,不敢上前。 那几个胆小的,即堵着门又不敢进,拉拉扯扯闹哄哄地倒了一地。 阻挡了红荔主任的步伐。 猝不及防地被一双僵手掐住脖子,千凡慌乱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强去掰老妇的手。 那可是僵硬的尸体,怎么可能轻易被推开。 呼吸越来越困难,千凡渐渐没了力气。 小霜顾不上害怕,见咒语无效,赶紧冲了进来,拿着自己护体的迷榖(gu)簪,尖叫着扎进了老妇的后背里。 一时间,金色的小虫,似是蚯蚓一样在老妇身体里游走, 灼热炽烈地火焰,瞬间将老妇烧成了灰烬。 千凡咳嗽几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谢——谢谢咯。”千凡说罢,由小霜拉着站了起来。 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千凡分明是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操作。只是凶手移动得很快,不经意间就化成一团黑影,从门口闪到对面的屋脊上去了。 千凡心里着急,不想让幕后真凶就这么逃之夭夭,所以顾不上跟刚刚赶进来的红荔主任打招呼,推开围着的一众人群,着急追赶黑影。 “腾云!”千凡念咒。 竟不知怎么的,千凡忽然有了只有上等巫觋才有的飞天能力。 可即便如此,奈何黑影跑得太快,千凡根本追不上。 等黑影完全没了踪迹,千凡这才反应过,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上了屋脊,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飞上来的。正在诧异之时,狠狠地摔了下去。 房梁数米高,这一摔可不是吃素的,千凡缓了好一阵,才在一众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 等回到屋里时,老妇家的一众儿女,正大哭着找那小霜理论。 尸身被烧成了灰烬,在些巫觋眼中是损阴德的大事。 小霜被吓得只会抹眼泪,一时方寸大乱,没了言语。 红荔主任瞥一眼颤颤巍巍走过来的千凡,她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偷学了高阶咒语,因为现在看热闹的人太多,红荔主任不好审问她,所以只是瞪了她一眼。 千凡眼神闪躲,不敢直视红荔主任的眼睛,只能乖乖低头,听着红荔主任厉声呵斥道,“是天破了还是怎么的,如果不烧了这玩意,你们些个烂货哪还有贱命留着在里哭闹!谁道呢,你们这一个个的,哼,不过是狼不吃死孩子,都是活人惯的!” “尸身是我烧的,跟小霜没有关系。”千凡看不惯他们刁难小霜,仗义地说道。 “就算你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也没有这个权利!”有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哭腔中夹着愤懑说着。 红荔主任才不管他话说得在理不在理,念出“掌掴”咒语,巴掌便在那男子脸上扇个不停。 “放你娘的屁,脑灵盖里流脓,你小子当真坏透了顶!”红荔主任咬牙切齿地继续骂着,“赏你们几个钱,算是给你们脸面,哪个要再敢出一声哭腔,可就是拿舌头磨剃刀,自己不要命了!” 因此一众皆闭了嘴,只见红荔主任叉腰拿势,连指着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警告道,“有什么话现在大可在我面前说开了,如若现在不说,日后再拿这事做文章,这滩死灰都是你们的下场!” 一众听罢,皆毕恭毕敬的,大气不敢出。 红荔主任瞪一眼老妇披麻戴孝的儿子女儿们,扭着身子离去了。 因此一众沉默着收了骨灰,连发丧都没敢发出半点哭声来。 ------------ 待到小霜去到蒜头渡口,和水桃一起将渡船的精灵登记好了,便坐在蒜头渡口的正堂里喝花茶。 轩轩自顾去渡口等着千凡摆渡回来。 小霜看见水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便发问道,“近几日总见你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事?” 水桃瞥小霜一眼,懒得搭话。 再去看一眼小霜手中那失去光泽的迷榖簪,懒洋洋地问了一嘴,“你那玩意儿又是怎么了?” 小霜很是无辜地笑了笑,便把今儿中午的事情拿出来说与水桃听。 讲完,小霜攥着自己那已经没有一丝光泽的迷榖簪低声惊叹道,“听说是傀儡术,跟你的飞花入梦比,哪个更厉害?” 听到“飞花入梦”,水桃当真是抓心挠肝! 水桃凝神苦思着自己桃花簪的下落,心绪糟糕,不再去搭理小霜。 因为再过两天,找不着桃花簪的话,水桃就要重新换成黑色袍子了。 所以水桃也只是机械地只摇摇头,并不作回答。 日暮垂垂时,千凡与轩轩一并来了蒜头渡口正堂中。 水桃因着急寻找簪子,并未跟他俩打招呼便匆匆走了。 小霜洗完了茶盏杯具,又收拾了一番,才回到正堂。不曾想千凡和轩轩两个人竟是一声不吭地等在正堂里面。 “怎么还不回去?”小霜笑意岑岑地问道。 “你给我吧,我有法子把簪子复原。”千凡伸出手去,向小霜索要迷榖簪。 小霜听罢一愣,知道她肯定是要去找红荔主任,所以赶忙笑道,“哪用费功夫,一把簪子而已。” 千凡怎会不知,小霜迷榖簪是大地之簪,上古既有的法器,她们家代代相传至今。小霜平日里可宝贵着呢。 “你就给我试试,修好了照旧还给你。”千凡笑道。 “白送你又何妨,只是觉得没必要白费番功夫。” 见小霜不肯将簪子交出来,千凡只得强取。 轩轩和千凡左右夹击,一时失礼,惊得那小霜脸红了好久。 “明天还你。”千凡晃晃手里抢过来的簪子,得意说道。 回至那瓦林巫觋学院。 不等吃过晚饭,千凡便直奔办公室找红荔主任去。 红荔主任还在为着千凡偷偷学习高阶符咒生气,遂不等千凡开口,红荔主任倒先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好一通。 因为有求于红荔主任,所以千凡不去争辩,所有的责骂只得全部受着。 待到红荔主任骂够了,也正巧有同学送饭上来,红荔主任便又冷嘲热讽道,“癞蛤蟆爬脚背,除了恶心没旁的,你这个丫头自己吃饱了,偏就来给旁人添堵。有事情说完了,趁早滚远一些!”红荔主任边洗手边骂道。 “我来借琉璃灯一用。”千凡平静地说道,言语间没有丝毫的怒火。 红荔主任听了只觉得好笑,“你分不分得清,哪个是灯芯?就这么借给你,你能用它做些什么好事不成。” 千凡陪着笑脸,很是一副无赖地模样,“嘿嘿,求求红荔主任,好歹借我一用。” “呸。”红荔主任啐一口唾沫,冷笑,“何苦来找我一借,你跟后土校长说要用,他还不上赶着给你送去。” 千凡沉思片刻,从袖口中取出迷榖簪子来,吹捧道,“这簪子……怕是满那瓦林,就只我们伟大的红荔主任有办法修复它。” 红荔主任不受她的吹捧,但也难掩开心,拿捏着架子冷哼一声。 沉默片刻,红荔主任又瞥一眼千凡手中的迷榖簪,拿到手中细看了看,“死鬼穿缎鞋,白白糟蹋了么好一个物件。” “既是可惜,烦请红荔主任指点一下琉璃灯的用法呗。” 听千凡这话,红荔主任冷眼瞧她,眼珠一转道,“噢……我说呢,吃乌龟皮,装王八憨,你这丫头在等着我呢。” 说罢,只见红荔主任擦了手,细细去查看了桌上的菜色,将千凡晾在一边,再问帮忙送饭的同学道,“后土校长吃了没有?” “吃过了。”一同学回道。 千凡在一旁站着赔笑,一句话也不说。 吃了几口菜,红荔主任斜眼再去看一眼千凡,方道,“别杵在这里点眼,明个儿你来取就是。” 千凡作揖行礼,很是诚心诚意地谢过。 红荔主任也不再管她,只呵斥一句,“别整天眼高手低,先把基础知识学好,再去考虑高阶咒语,下次再让我逮到,新账旧账一起罚你!” 千凡没有私自学过高阶咒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腾云”,所以只能尴尬地笑笑。 是夜,又是空手而归的水桃终于忍不住,悄悄地去了后土校长的办公室。 后土校长不用问,便知水桃为何而来。 水桃一进办公室就耷拉着个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这件事,你不冤屈,符文之术,本就不能乱用,你不但乱用,竟然还是帮着同学作弊。” 水桃一听这话,就知道中元节那晚帮千凡的事情,瞒不过后土校长,“我认罚!” “你且去禁林里仔细找找,那里自然有你要找的东西。” 水桃听罢又开心起来,才有心思再去向后土校长问老妇的尸变之事。 “这件事……你不要管,这事情不是你跟千凡胡来就能解决的,你们万不能再自作聪明,谁都别插手!” 水桃毕恭毕敬地应下来。 “那老妇也不算枉死,平白起了一番祸事,原是她罪有应得。”后土校长叹口气。 水桃听这话很是不解,低眉想着,“老妇,怎能跟祸事有关?即便是有关……也是枉毁了尸身罢了,我倒糊涂了。” 后土校长满脸担忧神色,见水桃实在不懂,这才点拨道,“能够像操纵木偶一样,用妖力去操纵尸体的,怕是只有它了。” “是奢比尸?” 后土校长点点头。 后土校长与水桃沉默了好久。 即便是举那瓦林之力将奢比尸给杀死了,他也能再次靠着十岁以上的老猫身体复生。 这才是奢比尸最恐怖的地方。 所以那瓦林是不允许养猫的。 可是猫有九条命,用养猫来换寿命,又是那瓦林的生灵们所垂涎的,不乏有铤而走险偷偷养来续寿的。 这老妇便是一个,她冒死从那瓦林之外找来十岁以上的老猫,不过就是为了用禁术复活自己的儿子罢了。 可是在那瓦林,老猫一旦超过十岁,便成了奢比尸最好的寄主。 当奢比尸开始吃猫主人的灵魂之时,奢比尸便能栖身到主人的身体里,慢慢恢复其上古的妖力。 等到主人的灵魂被吃干净,奢比尸便复生了。 这么看来,刚刚平息的“袜”事件,必定也是奢比尸搞得鬼! 他就想搞乱那瓦林,然后趁虚而入。 这次看来奢比尸是要动真格的。 那瓦林的危险如同愈加黑下去的夜一样,蔓延进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第13章 我想成为巫觋 天刚亮,太阳还躲在林子后面。 水桃早早起身,顾不上吃早饭,等学校大门一开,她便急匆匆地出去,一路朝着禁林的方向跑。 黑水河河面上浮着浓雾,水鸟在浓雾深处呼朋引伴。 沿着河滩走,两侧林子里也有嘲哳的鸟雀,水桃踩着草快速经过时,鸟雀们便振翅飞去,都朝着太阳飞。 走了百余米,水桃驻足,站在一处牛头样的隧道面前。 过了隧道,就进了禁林里了。 要放在平时,水桃是绝对不会涉足半步的。 听老辈的讲,禁林原来是关押重罪巫觋的地方,里面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肮脏、奸诈、冥顽、不开化……荼毒着禁林里的每一个生灵。 几乎没有人能够从里面搬出来,住进城区里面。 生在里的人,因为天生就是罪人,所以面相丑陋不堪。 抓过多少妖怪猛兽,水桃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 可如今可暗哑的隧道,想象着隧道那头满是污秽垃圾的肮脏场景,就犯怵。 迟疑了好久,水桃才硬着头皮,走进隧道。 墙壁和隧道顶上的彩绘叫水桃眼前一亮。 千奇百怪的树木花草,各种样貌的飞禽走兽,都用会发光的金粉装饰着,在晦暗的隧道中发着光,像是星辰罗布,莹莹的很是漂亮。 水桃以为,这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画的,便以为这些彩绘是巫觋给禁林最大的恩赐,所以竟生出些许自豪感来。 出了隧道,并未见着传闻中暗灰色的天。 街道也是宽敞干净,除了房子低矮一些,拥挤一些,再看不出跟城里的区别来。 禁林里的人都起得特别早,街上行人众多,叫卖声、阔论声此起彼伏。 有老妇不顾形象地砍着价,叫水桃看罢很是不屑。 推着车子的小贩险些撞着那水桃,挨了好一记白眼。 饭馆中传出来的包子、粥饭味道,叫水桃猛觉得有些饿,想要寻些吃的,又瞧不上里,怕吃坏也就作罢。 她来里之前,从未想过原来禁林里面竟然这么大。 本来还是很迫切地赶过来,想着随随便便就能找到那窃簪子的家伙,早早结束,早早收场。 可谁知! 到处都是铺子,到处都是人。 毫无头绪的她,是真的犯愁! 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簪子的水桃,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总不能闯进家里,挨家挨户搜?虽然说是禁林,但也得守点规矩才是。”水桃心里犯嘀咕。 “本来能借助小霜的迷榖簪帮老娘探一探的!都怨千凡那个臭丫头!这个拖油瓶,怎么老坏事!”水桃刚嘟囔完这句,忽然听到熟悉的回嘴。 “谁是拖油瓶,哪一次我不是关键人物哈哈哈。” “哈哈哈什么,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一早就慌慌张张出门,不放心跟了来。” “我?我用你操心。” “眼下丢了东西的可不是我邬千凡,也不知道那个偷了东西的小贼,有没有来得及销赃。”千凡说着递上来刚买的包子。 水桃眉毛一皱,“我不吃禁林里的东西。” “我在摇光台上,注意过那个小贼,白白嫩嫩的,看着很正经,没成想是这种货色。” 水桃一听这话,暗淡的神色忽然有了光,急凑上来,“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不然我跟着过来干嘛。” “我的好千凡,我可稀罕死你了。” 两人并排着晃悠到一铁匠铺子前。 叮当铿锵的声音从铺子里传出来,铁石摩擦的声音在水桃听来很是舒服。 她从小就喜欢些刀剑枪棒之类的硬家伙,又加上苦寻法器无果的她,对这些玩意儿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 看了几件展品,觉得都还不错,便朝着铺子里面走去。 “唉,你不去找簪子了?”千凡恰恰相反,对这些铁器一点兴趣没有,嘴里含着包子,含含糊糊地往回拉水桃。 “不急于这一时,我先看看。” 一光着膀子的大汉走上前来,问着,“姑娘是看防身还是镇宅。” 水桃看都没看大汉,捂着鼻子正准备出门离开时,一素衣旧鞋的小子捧着几个包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吃饭咯。”将包子放在桌上,转过身来时,那小子一惊,显然是被水桃吓了一跳。 急忙再转过身子,背对着水桃。 千凡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这就是那晚的小贼,于是赶紧拦住出来的水桃,很是肯定地指认道,“是他,偷你簪子的就是他!” 水桃听后怒火顿生! “不要命了!”水桃嘟囔着,再次冲进铁匠铺里。 那小子见水桃去又返,口中的包子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便着急地吞咽下去,将自己噎了个好歹。 “连老娘的东西都敢偷!”水桃朝着那小子便下了手,全然是一副要撕了那小子的架势。 小伙子也不傻,顾不上喝水,丢掉手中的半个包子撒腿便逃! 区区一个蒜头,怎么能是巫觋的对手。 又加上千凡在门口阻拦,小伙子刚刚逃出铁匠铺子,便被那水桃钳制住了。 将他踩在地上,水桃怒斥道,“把簪子交出来。” “快交出来!”千凡附和着。 “姑娘……姑娘说得是……什么簪子?” “少在装傻充愣!巫觋的东西都敢偷,怕自己活得太久不成?”水桃语气强硬。 一听是巫觋,刚聚过来围观的人们四散开去,无人敢多议论一句。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呢,老娘这就带你回那瓦林巫觋学院接受审讯,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敢这样作祸。” 这下好了,“那瓦林巫觋学院”几个字一出口,追出来的铁匠铺伙计们,也都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止步在门槛,连句帮忙劝和的话都不敢说。 小伙子当然没料到水桃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一听这几个字,也是吓破了胆,急忙求饶道,“巫觋姐姐饶命,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盗走姑娘珠钗。实在是家中母亲被妖怪伤得厉害,得用巫觋一族的圣物压一压,才有机会保命,所以我才冒死一试。”说着便费劲的把手伸到腰间去,掏出水桃的桃花簪来,再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奉上。 水桃弯腰,一把夺过来,只仍旧未移开脚。 “贱命自然有贱命的求生之道,巫觋族的东西,也是你们这些蒜头能随意觊觎的。老娘先饶你一回,再有下次,禁林都容不了你!” “这次你倒大度。”千凡吃着包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是是是,巫觋姐姐教训得是!”小子服软道。 说着水桃这才肯移开脚,仔细擦了擦簪子,边走边簪到头上,头也不回地去了。 小伙子爬起来,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脖子,满脸不甘。 正准备回铁匠铺离时,忽然眼球一白,像被附身了一样。 只见刚刚站起来的他,小跑几步追去,噗通就跪在地上,完全不顾集市上的行人,大声痛哭。 苦苦哀求道,“巫觋姐姐请您救命。” 水桃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来看着他,又看看千凡,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错愕。 “我们贱命不配用你们巫觋族的圣物,还请巫觋姐姐成全,施法救命,用我的贱命来换母亲的命。” 环顾四周,虽然没有上来劝阻的,但各个都是审视的目光。 风风火火的水桃,瞬间被架在高处,没有了主意。 “怎么办?”水桃紧张地向一旁的千凡求助,“走还是不走?” “先别走。”听千凡的语气很是认真,水桃皱着眉看一眼她,再是紧张说道,“在禁林用巫术是会掉等级的!” “那是随意插手才会掉等级。”千凡不以为然。 “帮他救母亲,难道不是随意插手?”水桃急得眉毛都横了起来。 “是讹兽。”千凡给水桃个眼神,很自信地说道。 “嗯?”水桃疑惑。 看着水桃疑惑的眼神,千凡又认真解释一遍,“他被讹兽附身了。” 水桃将信将疑,试着念了句,“无处遁形。” 簪子回来,这咒语就是好用,水桃果真瞧见了附身在这小子身上的讹兽。 “我说呢,禁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水桃恍然大悟,急忙念了,“驱魔,画地为牢!” 不等千凡反应,便瞧见一个两耳戴花的漂亮兔子从小伙子身上被驱赶下来,困在地上,难以逃脱。 看着小伙子慌张的神色,水桃警告道,“能被讹兽缠上,想必你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说的真对呀,禁林里恶臭至极。”水桃想着,很是不屑地白一眼眼前的家伙。 千凡已经提起讹兽的耳朵抱在了怀里,水桃拉着千凡就要离开。 可谁知,水桃转身欲走时,那臭小子又一把搂住了水桃的脚踝。 “我要当巫觋。” 听着这话,千凡忍不笑了出来。 “我要当巫觋。”小伙子眼神坚定。 水桃冷笑骂道,“我把你带出禁林,就凭你偷取簪子这一错,就是死罪!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水桃试图甩开小伙子握紧自己脚踝的手。 可小伙子死死拽住,就是不撒手。 “我要当巫觋。” 又不能擅自攻击他,水桃被这赖皮狗整得实在没办法,“绳索”,念罢,便见水桃变出一根手臂粗的铁链,箍起小子的脖子。 “我本来想饶了你的,是你非得找死,我现在就带你去死。”水桃咬牙切齿道。 千凡早就没心思管水桃这边,只一门心思跟讹兽玩耍。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精怪,千凡爱不释手。 等候土校长的间隙,水桃故意多变出了几条铁锁链来,紧紧地箍着那臭小子。 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可怜家伙,被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铁链压得几乎抬不起身子来。 后土校长还未走至他俩跟前呢,便止住了脚步。 “放他回去吧。”说罢后土校长便转身欲去。 水桃一愣,满头雾水。 “他偷了我的簪子,还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我!”水桃很不服气地争辩。 “我作证!”千凡抱着讹兽应和水桃。 “找到了就好,不要再把事情搞大了。”后土校长很是不悦,言语间有着淡淡地愤怒。 眼下水桃真是越来越冒失了! 水桃听罢,泄了一口气,懊恼万分。 将手中的铁链往地上一丢,那可怜的小子被坠着磕了个头。 “你把讹兽送到红荔主任那里,自然会有人带到灵兽管理局。”后土校长再看一眼千凡,警告道,“不准再养了!” 千凡从未见后土校长这样生气过,不敢争辩,只能乖乖答应。 “后土校长!”被铁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伙子,突然大喊了一声。 水桃被小子胆大妄为的行径惊了一跳,一时间说不上来一句话。 没成想,后土校长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来,看着眼前自不量力的毛头小子。 “我想做巫觋。”这句话从一个蒜头口中说出来,着实让后土校长心惊。 后土校长被吓了一跳,稍稍平复一下,再是很坦然的说道,“想做巫觋,先修成精灵,再去蒜头渡口就是,后面自然会有人接引你去修炼。” “我会写咒,我是天生的巫觋,我不用去蒜头渡口。” 这大话说得叫千凡和水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后土校长低眉再看一眼他,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敢有蒜头这般不自量力! 转念一想,这小伙子如此有魄力,或许能是个可造之材,问问也无妨,便停下脚步,问去,“你要做巫觋,可有什么本事不成?” 小伙子抬眼看向查不出情绪变化的后土校长,再低头闭眼,攥紧了拳头,运气蓄力。 突然,小臂粗的铁链被小子撑断。 惊得千凡倒吸一口凉气! 很是不错,肉体凡胎,懂得运气之道,是个可造之材。 后土校长走到小伙子跟前,念了几句千凡听不懂的咒语,伸出中指抵住他的眉心,稍稍停留片刻。 一收手,方才按过去的地方冒出了一记火印。 朱砂赤红,像火焰又似花瓣。 只不过一瞬即逝。 “是个苗子!”后土校长暗自忖度。 眼下正是祸事要起的时候,怕是奢比尸眼下也在偷偷地招兵买马。 收了这个上进的小子来,倒比让他落入奢比尸那支队伍要好。 只不过他如此油腔滑调,保不准日后会有背叛之事,所以还得试一试他的秉性。后土校长想了想,说道,“我听黑水河边的巫觋来报,近日黑水河上,起了赤鱬之灾,你若是有法子能解,我便有法子让你进那瓦林巫觋学院来。” 第14章 赤鱬大妖 赤鱬魂起于沼泽之中,人面鱼身,虽然生活在水里,但却属于木系妖怪,所以灵力丰厚,招数百样。 成形之后,面相妖娆妩媚,最擅抚琴。 时常出没在江河水畔,抚琴招雾,围困那江上的行船。 赤鱬最会蛊惑心神,鬼点子特别多。 后土校长用此法子,一来可以试探这小子是否忠诚,看能不能被赤鱬哄骗收买。 二来也可以看一看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来撑起他的野心和魄力。 水桃看得出后土校长有意帮家伙,便心生不服,想着一个满口谎话的小贼,怎么配有么一个机会! 旁的新生,即便是巫觋老师自己的孩子,还要等到每年秋末才能入学,他凭什么能插班! 水桃见状从头上取下自己的桃花簪子,正要说一说簪子被盗之事。 不料被后土校长抬手止住。 再弯腰细看面相清秀的小伙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九州。” 后土校长不再多问,只交给耀灵老师善后,不再话下。 ------------------------- 且说那轩轩去了杻阳街白鹿巷,刚至23号院门口,那排“兴”的精灵便迎了出来。 递上牌子来,又赶紧扶起那跪在地上的轩轩,很是客气地说道,“一路,可就麻烦小兄弟您了。” “我们尽快赶路?” “劳驾您指引。” 排“兴”的精灵是出了名的客气周到。 轩轩此番差事轻松简单得很。 上虎背桥,遥遥看见那还在末流巫觋家门口等候的引渡者们,轩轩小子心头生了些许得意出来。 引“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今天轩轩是第一个到蒜头渡口的。 水桃方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受了九州一肚子闷气,正愁没地方发现,瞅着轩轩春风得意的样子,心头很是不爽! 小霜摸摸发髻上那已经复原如初的迷榖簪,双手接过轩轩呈上来的对牌,仔细核验过交给那水桃。 见轩轩一个劲地在朝正堂中张望,知道他着急去跟千凡玩。 水桃越发地不想遂轩轩的愿,拿了对牌过去,仔细核对一番,就是不肯下笔。 “小霜,你先带爷爷到旁边休息。”水桃不紧不慢地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小霜好奇地问道。 轩轩听罢伸着脖子朝水桃那边看去,神色慌张。 水桃白小霜一眼,并未回她。 “爷爷先随我到边休息休息,等水桃登记完了就带您上船。”小霜指引。 “诶,劳烦姑娘您。” 轩轩抿着嘴,左手搓着那右手的食指,晃悠悠过去水桃跟前,几次欲言又止。 “姑奶奶。”轩轩很是小心地喊一声。 “有屁快放!” “是…..是有什么问题么?” 水桃半晌没搭话,翻了几页登记册,再抬起头来白轩轩一眼,“你做什么这么猴急。” 轩轩最怕的就是水桃这种眼神,正对上去,吓得他肩膀微颤。 向后退了两步,轩轩才满是歉意地说道,“不急,不急。” 看神情,几乎快被水桃那个眼神给吓哭了。 “等着!” 千凡在正堂里瞥见一幕,也不坐着喝花茶,起身朝轩轩边过来。 小霜见千凡出来,麻利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盈盈地迎上去,“外面很晒,何苦出来受罪。” 千凡笑着,“看你们这样晒着,我岂有独自乘凉的道理”。 说罢再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桃跟前,一副谄媚的嘴脸问道,“水桃姐姐,苏家爷爷的若是登记好了,我就引他上船去了。” 水桃哼气静默。 半晌,水桃又白一眼轩轩,不忍看他那可怜兮兮地模样,将对牌递给千凡,道,“可以了。” 千凡给轩轩一个眼神,便带着他与那苏家爷爷一并进正堂里去了。 偏袒种坏规矩的事,本就是仗势欺压的把戏。 默不作声并不意味着息事宁人,总有揭露出来的,试图匡扶正义,或者别有用心。 也不怪那些引渡者们,毕竟物不平则鸣。 且说渡船起帆后,引渡者回到出入登记局便开始生事。 祝余是那引渡者中资历最深的,接引的都是引“兴”的精灵。 他也自觉有几分本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很是蛮横自大,亲自去找常曦主任嚼舌根,捏造了些轩轩嚣张跋扈的谣传。 常曦由不得祝余三说五说的,带上他和小跟班杜松,亲自去那那瓦林巫觋学院索要轩轩了。 因为上次“袜”之事,常曦卖了红荔主任一个面子,所以这次红荔主任也是亲自出来接。 引渡者的小事,自然也不必经过后土校长斟酌。 常曦便不去叨扰,跟着红荔主任去了她的办公室中。 祝余跟杜松在办公室门外候着,毕恭毕敬地立着,不敢乱走乱看。 常曦笑道,“听闻前几日,那瓦林巫觋学院中新正式册封了一个引渡者?” 红荔主任听罢也是一笑,“我当时什么事情呢,三钱的胡椒,这么一小撮,也好劳烦妹妹亲自跑一趟不成。” “小事再小,也不可乱了规矩。培养巫觋归你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引渡者嘛……”常曦搔首看去,将胳膊靠在桌子上才道,“向来都是我们出入登记局的差事。难不成,那瓦林巫觋学院仗着院子大,是想一并要了我们出入登记局去。” “呦,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就三尺水头,可养不下大鳖!也只你们出入登记局能容得下那些个大块头。”红荔主任喝口茶再笑着说道,“我知妹妹这次来所为何事,只现在不在学校,待他回来,给你们送去就是。” “我既然亲自过来一趟,也不必劳烦你们学校的,我也是这里毕业的,知道你们都忙。” 红荔主任不再理会常曦,对着门外唤一声,“苏木。” 便看见一个红色袍子的同学急步过来,“主任有什么事?” “你去找一下后土校长,说是轩轩已经送回至出入登记局了。” 苏木正退出去交差时,红荔主任又忙喊她回来,“你去宿舍楼等着千凡,叫她带着轩轩过来,就说是后土校长的意思。” “去吧。” 当那千凡跟轩轩行至学校的小门时,见门口立着一只会飞的大象。 千凡忽觉大事不妙,心口猛跳得厉害。 轩轩也察觉出了异样,很是担心地拉拉千凡的衣角,面露难色。 “没事的。”千凡安慰道。 见千凡和轩轩归来,等候多时的苏木急忙迎上来,“红荔主任叫两位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 “常曦主任是不是也在?”千凡将轩轩护在身后,生怕被苏木给夺了去。 “常曦主任也在。” “你先回宿舍,我去会会她们。”千凡对轩轩小声说道,推了轩轩进宿舍楼。 苏木见了急忙上前拦住,“红荔主任,叫两位一同前往。” “姐姐走就是,有什么事情,都是我千凡的,我定不会叫姐姐为难的。”千凡推着苏木便朝红荔主任的办公室过去,回头给轩轩一个眼神,再叫他安心。 听见苏木敲门,说千凡过来了时,红荔主任与常曦一同站了起来。 “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千凡嬉皮笑脸道。 “轩轩呢?”红荔主任板着脸问。 “轩轩?我叫他回宿舍去了。” 常曦听罢看一眼红荔主任,眼神里多出一分轻视来。 “之前的训导主任可不是这么干事的。”常曦嘲讽一句。 千凡擅自叫轩轩回宿舍,直接驳了红荔主任的面子,叫她在常曦面前,好是难堪。 仿佛空占了教导主任的职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没一点话语权似的。 红荔主任恼羞成怒,唤进办事不利的苏木进来,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苏木吓得往后一躲,一句话也不敢说。 千凡自然是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点眼。”红荔主任呵斥一句,苏木灰溜溜地出去了。 “小祖宗,还不赶紧把你养的那鬼东西,还给出入登记局。” 一听这话,千凡算是明白了,常曦此次过来,果然就是来带轩轩走的。 因此,千凡眉毛一横,再也笑不出来,神色霎时难看起来。 “当初是校长同意了的!” “这位小同学看起来不乐意呢。”常曦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胳膊撑着脑袋,侧靠着桌子笑道。 自打千凡进来,常曦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只管直勾勾地盯着千凡。 “只不过,连等末流的引渡者,你们都要与我们争,日后,我们出入登记局可真没脸在那瓦林待下去了。” “轩轩是我的,是我捡的,我刚来的时候在禁林旁边捡到,不是那瓦林巫觋学院,是我把它从小养到大……”千凡拼命解释道。 “轩轩是引渡者,而引渡者是我们出入登记局的。”常曦打断千凡的话,语气强硬,不依不饶。 千凡无奈地瞪着眼前不讲理的婆娘。 俩家伙,磨磨唧唧的,倒像是磨牙取乐似的,一点没有办事的样子,当真是激怒了急脾气的红荔主任,再不愿意听这俩磨嘴皮子。 “画地为牢”红荔主任发出一道符文去,当即定了那千凡的身,很是不屑道,“说商量,都是给你脸了,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红荔主任厉声叫了两个红色袍子的同学进来,吩咐着去宿舍叫轩轩过来。 “我可没搭什么戏台子,容不下两位角儿。”红荔主任夹着怒火道。 “你不能对我施咒,后土校长说过,谁都不能对我施咒!”千凡眼神愤恨,语气中尽是威胁。 “哼,你三百斤的野猪,全靠着一张嘴,在我面前唬谁!你若没坏规矩,我自然会按照规矩来。且不说只是把轩轩带走,若是杀了他,也是我一眨眼的事。” 常曦默不作声,瞧好戏一样地看着,神情之间尽是得意。 红荔主任懒得再搭理千凡,坐回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水来。 千凡试图挣脱那神咒,奈何费尽心力,全然无济于事。 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红色袍子的同学进来,“轩轩已在门口候着了,是否带他进来。” 常曦起身,笑道,“既如此,我们便直接回去了,姐姐好歇着。” 说罢起身,再去看一眼那气得红了脸的千凡,扭着腰出门去。 行至门口时,又回头看一眼千凡,笑容里尽是挑衅。 红荔主任起身,跟着送出去,站在廊下吩咐轩轩道,“若去了,丢了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脸面,可仔细着你的贱命!” 轩轩整个都要被吓死了,头都不敢抬起来。 常曦走近了轩轩,一缕头发变长去,抬起轩轩的下巴来。 盯着轩轩的鼻子眼睛细细看看了,果然水灵,常曦很是满意地笑起来。 “不错。” 笑罢,常曦转身走去,再得意道“跟我回出入登记局去,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轩轩哆哆嗦嗦地紧跟着,也不敢多看红荔主任一眼,耷拉着脑袋跟常曦走。 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责罚的事情,一向都是由红荔主任自己做主的。 除非是关于整个那瓦林十分重要的决策,否则后土校长一般不会插手和过问。 千凡虽然是已故校长的亲生女儿,但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犯了事,自然应该由红荔主任管教。 这次,红荔主任肯定不会轻饶她,一是因为今天擅自违抗自己的命令,如果不严惩,肯定会有效仿的!二来也是追究她无法无天擅自学习高阶符咒的旧账! 见到八棱软金鞭的那一刻,千凡不再硬气。 自知闯了大祸的她,换成一副谄媚奉承的嘴脸,苦苦哀求道,“求求红荔主任,我知道错了。” 红荔主任自然不理会她的泼皮把戏,从红色袍子的同学手里接过八棱软金鞭,朝着那千凡背上狠狠抽过去。 “我说过,令行禁止。”红荔主任很是不屑地教训道。 八棱软金鞭,四周都带着一些小刺,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不说,那小刺更是牵皮带肉,挠出钻心的疼来。 惩罚已经上身,千凡知道,无论自己再多说些什么,红荔主任也不肯饶过自己了。 索性紧咬着牙关,又挨了第二鞭。 红荔主任是憋足了劲儿,打的每一鞭子下去,都叫她疼得哆嗦。 只抽了第三鞭,千凡再支撑不了,倒在了地上。 “拉她起来。”红荔主任丝毫不心软,并未急着再抽那第四下。 因为如果麻利地打完,倒给了千凡痛快,不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保不齐她以后指定还会犯浑。 拖得久一点,不单单是让千凡吃一点皮肉之苦,也从精神上好好地折磨折磨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那瓦林巫觋学院中只能有巫觋,容不下其他乌七八糟的贱东西!癞蛤蟆带崽子,全靠心里那点数,你可给我记好了!如今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是我红荔主任说了算!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父母是谁,生了乱规矩的心思,做了乱规矩的事!可仔细着你的命。”说罢,才又狠狠地抽过去。 第15章 初级精灵 天本来就热,四下皆是蝉虫聒噪之声,嚷得千凡脑子里嗡嗡的。 日头渐渐的沉下去,风中裹着檀香,又掺进夏花的香味儿,熏得千凡脑袋更加发晕。 抽一鞭子,红荔主任便稍稍停下来,让千凡仔细地品一品痛的滋味,再说些警示提点的话。 其实这么重的刑罚,不只是因为千凡为了轩轩的事情,坏了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的规矩。 也是为了让她真真正正能长个记性。 毕竟在那瓦林,千凡的存在本来就是一场流言蜚语。 单单她这个身份,就已经是让那瓦林巫觋学院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更何况她平日里大胆随性的做派,早就严重威胁到了后土校长的权威。 现如今臭丫头还这般的不知好歹,我行我素,直叫红荔主任心头发恨! 水桃正在廊下逗弄那些花草精灵们呢,听着几个粉色袍子的同学们在那议论千凡受罚的事情。 水桃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去了红荔主任的办公室,本以为是略施小惩,所以水桃一路迫不及待,步伐轻快,别提有多得意。 可看见千凡受这样重的惩罚时,水桃一时心头不忍,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慌了神! 水桃急忙冲过去,抬手试图拦住再次下手的红荔主任。 红荔主任眉头一皱,很是不悦地瞥一眼自寻死路的水桃,一抖胳膊,推开碍事的她。 水桃自然也有几分聪明,虽说她素日谁都不怕,可还真不敢直接与红荔主任硬碰硬。 急忙替千凡求情道,“我和千凡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这样重的责罚,恐有失偏颇,白白冤枉了。” 红荔主任看着眼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千凡,心中也生出稍许不忍。她又何尝不知道,水桃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红荔主任便冷着脸厉声回道,“听你的意思,是想替她受完剩下的鞭刑。” 看一眼那带刺的八棱软金鞭,水桃瞬间头皮发麻。 红荔主任冷笑,抬手又是一鞭,千凡再次被抽倒在地。 水桃在心底臭骂了红荔主任一通,恨得咬牙切齿。 待到红荔主任再挥鞭出去的时候,水桃慌忙喊道,“剩下的,我愿待受。” 红荔主任听罢又是冷笑,“凭你?”。 “后土校长说过,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所有同学本是一体,千凡有过错,便是我有过错,论理,终究是我没有看顾好千凡,所以我理应受罚。” “既如此,我也成全你。” 说罢,红荔主任毫不客气地连抽三鞭。 水桃皱着眉头,攥紧了拳头,额前猛地激出许多汗来。 打完之后,红荔主任连瞧都不多瞧水桃和千凡一眼,将鞭子丢到苏木的手里,自己转身走了。 水桃很是小心地活动活动肩膀,后背火辣辣地作痛。 走到千凡身边,试了好几下才将她给扶了起来。 浑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呀!这鞭子真的是厉害,打得千凡除了恶心就是头疼。 自己命都几乎没了,千凡见到水桃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叫她帮忙去出入登记局看一下轩轩。 “你他娘的就应该被打死。”水桃扶着她,有些吃痛地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轩轩是去送死呢。” 千凡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佝偻着腰,像个老太婆一样,弯腰驼背地踉跄着朝宿舍过去。 她与水桃还没到宿舍大门呢,耀灵老师便捧着药在门口候着了。 耀灵老师话不多,只点点头算是与她俩打过招呼,然后跟着她俩上楼去。 将托盘放置在桌子上,耀灵老师方开口说道,“后土校长送来的药,并叫你俩好好思过。” 冷冰冰地话,听得真叫千凡心灰意冷。 水桃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将千凡推到床上去趴着,便从后背上扯开千凡的上衣。 扒下那跟皮肉黏在一块的衣服,就跟扒皮一个样子。 千凡吼叫着,借此表示对水桃毛手毛脚地不满! “忍着点,臭丫头!不过那娘们儿下手可真是狠毒。” 创伤面积太大,稍微碰一下,千凡便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 水桃找来一张纸,将药粉平摊开来,小心地弹洒到背上去。 千凡咬着枕头,疼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八棱软金鞭厉害之处就在于做鞭子用的赤金,划出的伤口,任何愈合的符咒都无济于事。 只能借助止血化瘀的药粉,慢慢治愈。 待上好了药粉,千凡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便硬说要给水桃上药。 没得叫水桃把她好一通臭骂! 略收拾了收拾那些药罐,水桃只拿了一样就回去了,她平日里摔打惯了,自然不在意三鞭子的伤痛。 水桃离去后,暗沉沉的房子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千凡。 趴在床头盯着那空荡荡的暖阁,千凡满心地失落。 至于晚饭,千凡是一口都没动,她像死尸一样地在床上趴了好久。 月亮溜进轩窗里面,静默成一幅山水;再溜出轩窗,留下单调的窗子,一来一去,无情似的,好不潇洒。 越到深夜,越是不睡,背上的伤口就越是疼痛难忍。 千凡趴得胳膊腿的都麻了,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去了轩轩的房间。 缩在轩轩的床上,四下打量一番,轩轩活动的痕迹都还在,他常坐的凳子,常趴的窗台,都是如旧。 常侍弄的那一盆茉莉,今夜开的花,轩轩没福分,欣赏不了。 千凡眼神愣愣地,像那夜沉下去一般,眼球一动不动。 缩着发愣,睹物思人,煎熬比后背上的伤口还要难捱。 常曦主任离开后。 带着轩轩去出入登记局的路上时,祝余就是一脸坏笑的模样。 果不其然,刚进出入登记局,常曦便舍了他们,独自回了自己的住所——往生阁。 分配居所和差事的事,全权交由祝余和杜松处理。 祝余一脸坏笑,引着轩轩去镇魂基。 镇魂基在出入登记局的最底层,是专供引渡者们居住的庭院。 因为是在地下,又燃着许多酥油灯,空气稀薄,初来乍到的轩轩觉得很是憋气。 从灰象身上跳下来,轩轩脚下一滑,险些绊倒。 祝余看了很是轻蔑地一笑。 按照轩轩的等级,是可以在镇魂基里独占一副庭院,并且由两个新到的初级精灵照顾起居的。 可祝余却夺过轩轩的如意书去,嚣张地说道,“来了出入登记局,那得按照出入登记局的规矩重新来过。不过……既然是那瓦林巫觋学院里出来的,也算有天赋的,就先做初级精灵试炼。” “初……初级精灵?”轩轩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敢直接反驳,丧着脸小声问道。 “让你做初级精灵就已经给你脸了!”祝余的跟班杜松也是不屑,全然是站在祝余那边,故意刁难轩轩新来的面团子。 初级精灵连妖都不如,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引渡。 平时除了照顾所有引渡者的起居,还得去找藏在那瓦林各个角落里的歪门小妖们。 遇到听劝的小妖还好,碰到一意孤行的,难免又是一场打斗。 而且真若是撞见厉害的,初级精灵的小命也有可能不保了。 轩轩以往做引渡者的时候,一周可以休息五天,可初级精灵,不论刮风下雨,都得在那瓦林游荡寻找。 当真是一份极苦的差事! 轩轩不是那种矫情挑事的,可叫他担心的是,初级精灵的差事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自己又怕黑又怕鬼的面团子,听了当然是惊恐得不行。 “可……可是,我一开始就是从引渡者做的,而且我也已经正式受封开始引“兴”了。” “破例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过一次就够了,难不成你还想让那瓦林所有的巫觋都为你破例!你怎么有这么大脸面呀。” 一看到祝余发了火,轩轩一下子就怂了。缩着脖子,眨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畏畏缩缩中,很是一副可怜模样。 杜松在一旁奉承地附和祝余道,“我们的常曦主任,平时忙得很。出入登记局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由祝余管,今儿个若是违逆了他的话,惹他不高兴,日后你可要小心着点。” 马屁拍得祝余很是得意,冷笑一声,从两指之间变出一张白色卡片来。 信手撇过去,正巧打在轩轩的脸上。 轩轩被吓得一哆嗦,又赶忙接住了。 便又听到祝余说道,“如意书你是用不着了,这张令牌的使用咒语跟如意书是一个样的,你用起来也顺手。” 说罢,祝余耸耸肩膀,信手指了指,“我也累了,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有几个下去的台阶。里面有的是屋子,你寻一处去住就是,日后可别说我亏待你。整个地下室都是你的,宽敞大着呢。你们鼠族,不就喜欢阴暗潮湿,哼,我可真是太贴心了。”边说着,祝余边转身去了。 杜松在后面小心地跟着,又不知说了些什么拍马屁的话。 轩轩看一眼自己手中的令牌,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沿着环道朝尽头走去。 酥油灯的油烟有些浓,呛得轩轩咳嗽两声。 越往深处走,墙上的彩绘壁画越是单调。 到了尽头,几乎全都是黑色的,乱涂鸦似的模样。 酥油灯的间隔也渐渐稀疏起来,光线越来越暗。 能辨别出来,这边的酥油用的都是次等货,油烟特别大,呛得轩轩脑壳疼。 墙上猛地出来一个鬼脸画符,吓得轩轩倒吸一口凉气。 等到他到了环道的尽头,一个乌漆抹黑的洞就出现在眼前。 里面真的是一点光线都没有,只看到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台阶,其余黑不见底。 打眼看下去,就像是无底深渊一样。 轩轩看了甚是绝望,“那些住了引渡者的屋子,离这里也有几百米远,在这里哭,应该不会很丢脸吧。”轩轩心里想着,很是委屈。 “引路”轻轻念着符咒,轩轩磨磨蹭蹭地在自己的四周捏出了三盏蓝色火焰,蓝盈盈的上下起伏跃动着。 有什么好怕的! 轩轩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劲,再很是谨慎小心地朝着洞道走去了。 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时候,虽然说住的也比不上巫觋们所居住的华丽宿舍。 但暖阁真的比这里不知道好上几千几万倍。 轩轩将自己身边的三盏蓝色火焰分别推出去,留一盏在身上,一盏推到了墙壁上,一盏推到最下面去,照着自己前进的路。 待到蓝莹莹的蓝色火焰,慢悠悠地降到楼梯尽头的时候,轩轩又是一阵叹息。 悠长的台阶,长得让轩轩崩溃。 “怎么又是个洞。”进了坑底,轩轩泄气地嘟囔道。 所谓的屋子,不过是被挖出来的洞穴,有几处甚至连个门都没有。 轩轩带着自己的三盏蓝色火焰,弯腰躬身进一处小洞里面。 只一张方桌,一处土炕,再没有其它家具。 也难怪,小小的房子里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方桌上摆着一盏蒙了灰的酥油灯,其余再无陈列摆设。 寻不着凳子,轩轩只能坐到炕上去。 更失望的是,冰凉坚硬的炕上,连点铺盖的东西都没有。 轩轩也懒得去点燃酥油灯,可怜兮兮地缩在炕上,内心的绝望跟空洞一样,一处连着一处,瞧不见底。 离开了千凡,又住在鬼都不愿意来的墓道里面,真的还不如杀了自己来得痛快。 想到这里,轩轩算是看明白了。 出入登记局大张旗鼓地将自己弄过来,本来就不是给自己谋差事的,本意就是要责罚自己吧。 轩轩虽然委屈,但是也不敢有一丝丝的怨言,因为也确实是自己先坏了那瓦林的规矩。 罚就罚吧,好歹有个能作伴的,孤零零在黑暗里得有多可怕! 正愣神呢,不知哪个洞道里的墙壁坍塌,哗啦一声,惊得轩轩急忙从炕上跳了下来。 紧绷着神经,轩轩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缓了好一阵,轩轩才敢移步过去,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观摩了四下无事才算罢。 轩轩也不再犯懒,赶紧点燃了桌上的酥油灯。 光线虽然仍旧是昏暗的,但好歹也能摸清四周的状况。 轩轩端着灯,小心翼翼地探寻其它的洞道去。 在一处洞道里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烂泥,想刚刚的动静许是此处传出来的,心里稍稍安定,轩轩才朝着那残缺的墙体看去。 很显然个地方是后补上去的,如此想来坍圮也是正常的。 还没稍稍放松,当他凑近了再看时,心头不禁猛然一惊! 就在那露出来的墙皮上,赫然瞪着三只血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又一处坍圮声从旁的洞道里传来。 因此吓得轩轩连灯都端不稳,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酥油淌了一地。 第16章 溺水精怪 轩轩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屋子不屋子,洞穴不洞穴的里面待着了,变成耳鼠的形态,发疯似地逃了出去。 无处可去,轩轩索性以耳鼠形态,躲进一个镂空的巨大泥像中,想着应对上一晚再说。 常曦的住所在镇魂基的上层。 因为轩轩的事情,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常曦处理完如意书的事情已是夜深。 指派一个精灵去叫了祝余过来,问了些关于轩轩安排住所、差事上的事情。 常曦的亲自过问,让祝余内心中更加地忌惮那臭小子。 自己是凭什么爬到个位置上来的,在出入登记局混得一席立足之地的,祝余心里清楚的很。 当他看到轩轩那个好看到让自己厌恶的脸时,祝余是有些担心和害怕的。 祝余笑嘻嘻地过去,跪在常曦的脚边。 先是奉承一阵,然后轻轻地捶打着常曦的腿,摆出一副极尽讨好的嘴脸来说道,“这点小事我还能办不妥吗。轩轩的住所都已经安排完了,只是那小子还不熟悉出入登记局的规矩,所以我先给他派了初级精灵的差事,等熟悉了再让他直升上来,样也免得旁的说坏了规矩不是。” “初级精灵。”常曦闭着眼睛嘟囔道。 “您就别为这些小事费神了,一切有我。”祝余起身,绕到常曦的身后,帮她捏着肩膀。 “知道您喜欢什么,都挑好的给您留着呢。”缠绵的言语扑打在常曦的耳边,让她很是享受,嘴角微微地上扬了起来。 祝余最擅长种狐媚招数。 一夜未睡好,千凡浑身都木木的,早饭直接没吃,午饭只用了一点点五谷,连点油水都没沾。 小霜从蒜头渡口正堂中迎出来,跟千凡打招呼时,她像个木头一样完全给忽略掉。 千凡就如同丢了魂一样。 “她是怎么了?”小霜问挺直腰板立在柜台前的水桃,言语之间,很是着急。 “犯浑被揍了呗。”水桃白眼。 “千凡挨罚了?” “你管她做什么,原是她活该!” 小霜再透过窗子偷偷看向千凡,只见她赖赖地坐在正堂的方桌前,眼神呆滞。 有引渡者开始带着精灵过来,千凡一个劲地往窗外瞧,就只盼着下一个来的是轩轩。 蒜头渡口的院子很大,围着一方清水,塑着百种生灵的灰色雕像。 从龙凤麒麟到蚊虫果蝇,各形各态,样样齐备着。 当来的引渡者不是轩轩时,千凡便佯装着看雕像,怕那院子中的水桃看见,所以刻意地掩饰悲伤。 若是头一遭来蒜头渡口的精灵或是引渡者,目光停滞在那一尊尊雕像上还情有可原,毕竟凤首龙头的各种稀奇异兽都塑得栩栩如生,很是值得一观。 可千凡在宅院里等待久了,不知看了多少次,就连些雕塑的缝隙中住了哪些精灵小虫,千凡也早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小霜跟千凡眼神相撞时,一下便知千凡是在等轩轩。 不过小霜也在好奇,按理说,轩轩已经引“兴”,应该是早来的才是,现下马上就要起帆了,仍不见轩轩的踪影。 “今天没有轩轩的差事?”因看着水桃比以往登记得都要慢,小霜尽量地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 水桃直挺挺着身子,自顾自地写着,完全不去理会小霜。 小霜再去看向堂内时,千凡已经站起来了,立在窗前,焦急地朝着记档的那里张望。 小霜还特意出蒜头渡口正门,悄悄寻了一阵子,一直到起帆都没有见到那轩轩的影子。 摆渡时,千凡的心情很是不好,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回来时也只是低着头,直挺挺立在甲板上,一时急切,背上的伤更疼了。 快至渡头时,水面上突然起了大雾。 方才的风突然消逝,船也骤然减速,水汽和雾气悄至蔓延着。 四周的林子鹧鸪阵阵,鹿鸣斯斯。 那些翠绿的叶子,油亮的树干渐渐隐去,只能听见林中之声,渐隐繁盛之貌,四周白茫茫一片,几近虚无。 突然一阵香气袭来,幽微巫觋秘,像檀木,但又更清淡许多,像艾草,却又厚重些许。 船在水面上荡悠悠地飘着,人也跟着晃,轻飘飘的,仿若吃醉了一样。 船进了浓雾之中,摇晃了阵子,完全失去方向。 船头有琴声传来,若水出山涧,空谷回响。 宫羽之间,轻盈如雾一般,柔缓轻漫。 商角之前,或有疾风忽至,团雾升腾,又如盛大的雾气,悠长不散。 千凡像被着琴音吸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往船头方向走去。 雾气氤氲之间,渐渐显露出一恣意抚琴的身影来。 那身影席地而坐,擘托抹挑之间,尽是纵情潇洒;吟猱撞唤一瞬,都是婉转弄心。 痴痴看去,只见船头弄琴者,金衣簪花,眉眼有喜。粉面乌发,唇角带笑。 就是大妖怪,赤鱬无疑了。 雾气仿佛能听懂弦音雅乐似的,随着琴声忽浓忽淡,阴阳交织,明暗开合。 散音嘈嘈,宏若铜钟撞音,浑厚悠长。 泛音清明,妙如玉珠落盘,滴翠交错。 忽有高音若铃铎轻摇,如林间起风,拂面而来。 陡变中音如玉磬铿锵,籁从云起,坠入幽谷。 嘈嘈切切,起起落落,一张一弛,一快一慢之间,叫听者意乱神迷。 速起重收,如若裂帛一声,悄然沉寂。 浩浩乎雾凝水驻,飘飘乎风止虫鸣。 千凡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船开这么急,可是很危险的哦。”赤鱬抱琴起身,轻飘飘说道。千凡能看到她硕大的鱼尾,像是镶满了宝石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 “你……你是谁,可是忘了下船?”千凡疑惑。 “我特意上船来的。” “你想擅闯那瓦林?哼哼,我劝你别犯傻。”千凡虽然等级低,巫力低,但是胆子却很大。 “我来帮你罢了,你说擅闯可不地道。” “帮我?你是说……你知道轩轩在哪?” “哼,那个小精灵有什么要紧,除了这个,我还能帮你更多。” “你认识轩轩?” “跟我走,我那里什么都有,包括那个小精灵。” 千凡这个废柴,在不知不觉中早就中了赤鱬的魅术,想都没想便跟着赤鱬走了。 巫觋血脉,对赤鱬等妖怪来说,可是上好的补药。 血液里面自带的修为,能让赤鱬少修行五百年。 “若不是奢比尸那老家伙压着,真想现在就吃了这块嫩肉。”赤鱬心里嘀咕。 且说九州从那瓦林巫觋学院离去之后就一直没回禁林,来了黑水河河畔等待时机。 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就连昨天晚上也是宿在河边,等了整整一夜,就等着赤鱬现身。 水桃虽然讨厌九州这个臭小子,可还是告诉了他制服赤鱬的办法。 赤鱬属于木系妖怪,要害是根也是尾巴,赤鱬会在水上行走,行走时,尾巴就会变成脚,这个时候只要戳坏了赤鱬的脚,毁了它的根基,就好收拾了。 赤鱬行于水上时,要想击中她的脚,就只能从黑水河中潜泳过去。 九州当然知道,黑水河河中都是些凶猛的蠃(luo)鱼。 蠃鱼长得像蛇,嘴中都是尖牙。 腮颊处像翅膀一样的鳍上,有着锯齿状锋利的边缘。 且些通体透明,隐匿在水中,很难避开。 一旦被它们的鱼鳍划破皮肤,蠃鱼便会疯狂地攻击那倒霉家伙,直至其疼晕过去沉入河底,再聚拢着分食。 就是因为黑水河中危机四伏,凶险异常,没有巫觋怪敢下去潜泳,赤鱬才敢赤足在黑水河之上踏水而行。 倒成了她有力的庇护。 见黑水河上面起了雾气,九州硬着头皮,不怕死地纵身一跃,进了黑水河河中。 “不成巫觋,毋宁死!”九州心心念着。 盛夏时节,河水却冰冷异常。 九州虽然熟识水性,但水太硬太凉,激得他憋不住气,急忙探出头来。 虽然看不见,但九州能感觉出四周有几条虎视眈眈的蠃鱼,不敢停留,强撑睁着眼睛潜入水中,像是一条人鱼一样,游进那团被雾气包裹着的水域之中。 仰头看去,水面上竟然一前一后,行着两个人。 倒也难不住九州,想那个行在前面,抱着古琴的,准是赤鱬无疑! 在水下跟着游了一阵,突然胳膊一阵刺痛,血缓缓地渗了出来,散进那水中。 九州心头暗惊,大事不妙! 加紧速度游出去,九州潜在赤鱬和千凡前方百步远的地方,悄悄换气,静静等待着。 因为流了血,蠃鱼已经开始攻击九州。 手臂、后背、大腿包括臀部,数不清几条蠃鱼在撕咬! 又痛又痒!好是难受! 终于,赤鱬近了。 “一步,两步……最后一步。”九州在心中默念着,在水下对着赤鱬的脚心便刺了出去。 “可恶!被偷袭了。”脚心被刺穿,赤鱬眉头都不皱一下,很是平静地嘟囔道。 话音刚落,便见九州举着匕首从水下一跃而出。 眨眼间赤鱬的脚已被九州豁穿开来。 绿色的血液像墨水一样淌进黑水河河中,四散开去。 蠃鱼群蜂蛹上来。 “搞定一只!”九州暗暗得意,只要再将赤鱬另一只脚豁穿,基本也就收服了。 赤鱬不紧不慢地甩出两根藤蔓,像提着猎物般将入痴的千凡拴在身后,然后赤鱬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回击。 突然,一阵弦音乍起,九州被弹飞了起来,接着又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去了。 九州是真命硬,这都没事!他甩开纠缠着自己的蠃鱼,在水底下飞快地穿梭。 赤鱬很是淡定地看着脚下的水纹,拨弦攻击,招数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次次都能命中九州。 九州好几次都像像炸鱼一样被拍出水面,击得他骨头都要碎了。 可他仍旧头铁着,继续进攻。 九州出水时,一道乐音符浪劈过来。 阿弥陀佛! 险些割掉了这小子的脑袋! 锋利的光刀还好只是蹭着九州脸颊过去,只磨出一道血印来。 “真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赤鱬不屑地嘟囔道。 九州也是个狠人,见赤鱬实在是厉害,你再硬来,想了一招声东击西。 他拿着手中的匕首,从大臂上剜下一块肉来,趁着跃出水面的时机,朝着相反的方向将肉丢了出去。 然后自己跃入水中,扎了一个很深的猛子! 蠃鱼闻腥而去,激起好大的水花来。 赤鱬果然入了九州的圈套里,误以为迎面的大浪是九州的大招。 所以卯足了妖力,猛得一招打过去! 先啪得一声,断了根琴弦! “真是糟糕,弦可比命贵多了。” 可不是嘛,那被击飞的根本不是九州,竟然是一堆蠃鱼! 妖力受限,捆着千凡的藤蔓突然消失了,千凡直挺挺地落入水中。 自知中了圈套,赤鱬也不再管滑落跌入水中的千凡,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急匆匆地踏水而逃。 扑通一声。 九州闻声看去,见赤鱬身后的倒霉蛋已落入了黑水河中。 九州虽然跟千凡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只记得水桃的那张凶巴巴的脸,所以对千凡完全没有印象,既然是陌生人,九州并不想救。 而如今赤鱬的弦断了,魅术解除,千凡猛地惊醒,可恢复意识时,发现已回天乏术。因为有蠃鱼丧生,鱼群似是有灵性一样,暴躁起来,朝着落水的千凡袭击过去。 千凡背上全是伤,正对蠃鱼们的胃口。 身受重伤,又挨了鞭刑,巫力薄弱的千凡如今只等着被蠃鱼给吃掉! 她连挣扎都懒得去挣扎。 而九州呢,如果现在追过去,必定能收了赤鱬,可是眼前那个落水的倒霉鬼,怕也是要葬身鱼腹了。 去救千凡,白白浪费一个成为巫觋的机会! “一个撑船的小精灵而已!”九州好不容易逮到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觉得不值,所以一踩水,追着那赤鱬去了! 不过,也是奇怪,按理说,千凡身上淌得是巫觋纯血,即使身负重伤,这些蠃鱼也是近不了她的身的。 可如今,蠃鱼竟然能轻易撕咬着千凡,叫她连游泳逃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千凡朝着河底坠去。 第17章 大妖怪朱厌 水下一个大回转,九州不忍心,最后还是游了回来。 托着半死不活的千凡,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她送到甲板上。 千凡呛进了许多河水,衣服几乎被血染透,浑然死去一样,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九州也顾不得多想,像是晾衣服一样将千凡倒挂在船头上,随着船身摇摇晃晃,直叫千凡把肚子里的水给吐了出来。 听着她咳嗽,九州才又将其拖回至甲板,然后丢在一边晾晒着。 千凡清醒之后,只觉眼中、口中都是水,除了后背,胳膊、大腿更是疼得要死。 吃力地坐起来,呆呆地看一眼眼前个同样浑身是血的毛头小子正在包扎伤口,衣服被撕扯得乱七八糟。 “咳咳……你……你是......” 蹲坐在船头的九州闻声回过头来,很是不屑地瞟千凡一眼,再回过头去看着那渐渐清晰的渡口打断千凡的话道,“我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 这话一出,千凡被呛得猛咳嗽。 好家伙,说谎真有一套! “那瓦林巫觋学院?”千凡故意不揭穿,重复一遍。 九州以为千凡是在惊叹自己的出身,瞬间就骄傲起来。 “不用太放在心上,对于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来说,打一个小小赤鱬还是小事。” “你是哪个班级的,我好去谢你。” “那瓦林巫觋学院可不是你等小精灵说去就能去的。谢倒不必了,多学点本事,护着自己吧傻丫头。”眼看着船到了渡头,九州头都不回地跃上岸去,顺带瞥一眼候在岸上的小霜,很是得意地走了。 小霜见千凡浑身湿透,心里着急得很,也不管那陌生的九州,迎上来急切地问道,“怎么都湿成这样,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千凡由小霜扶着,吃力地上渡头来,然后朝那蒜头渡口的后门挪去。 “哎呀!”小霜看一眼千凡的后背,惊呼一声,“怎么全是血,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轩轩有没有过来?” “我先把药给你涂了,怎么会么严重,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小霜还在担心地唠叨着。 还未进门,小霜一改自己之前矜持的模样,很是着急地去喊水桃。 因为水桃的身上也正隐隐作痛呢,刚坐着休息了没一会儿,自然很是不愿意起身折腾。 听到小霜的催促,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要说轩轩也是可怜。 今天一早还躲在雕塑里面睡觉呢,他那如意卡便亮起红光来。 第一次用这个玩意儿,轩轩自然不知冒红光的妖,必然是大妖无疑了。 出入登记局是有规矩的,如果如意卡冒红光,遇到大妖,是需要到镇魂基找祝余,问他要了降妖杵,到了目的地直接将那大妖封印即可。 可即便这样,也有丢了性命或是被大妖给吃掉的初级精灵。 轩轩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说顿觉头大,内心犯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一头小象扇着耳朵,低空飞着,早早就在环廊那边等着了。 见轩轩过来,小飞象伸长了鼻子,在环廊之间搭起一架桥。 轩轩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坐到小象的身上。 小象快速扇着自己的大耳朵,猛地往上飞去。 晃了轩轩一下,吓得他赶紧扶稳了。 小象只是接了差事,载着轩轩出出入登记局,仅此而已。 所以将轩轩放到最顶层的环廊中,小象就扇着耳朵飞走了。 好在是白天,要是晚上让轩轩去降妖,妖先没见到,他自己先被吓死了。 看了一下地址,轩轩皱皱眉头。 如意卡上显着一行小字: 禁林,成山街,天麻路 ,47号 眼下轩轩也是第一次去禁林里。 走在大街上,轩轩多次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方向望去。 只见屋檐重重,红墙幢(chuáng)幢,楼宇交错,一层更比一层高,根本就望不见零星半点儿的那瓦林巫觋学院。 且去禁林的方向跟去蒜头渡口的方向完全相反,想见千凡一眼都是难。 轩轩盘算着,等办完差事,回来的时候溜到那蒜头渡口去偷偷地看上千凡一眼。 有了这些谋算和希冀,轩轩的心里反倒有一丝丝的期待。 一路疾跑,穿过那牛头一样的隧道,过了两条街,又走了百余步从一个岔口穿进去,过一个窄窄的巷子,眼前的便是天麻路了。 沿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眼前围着一拨人的便是47号。 刚刚凑上前去,便把这小子给惊了一跳。 三波人分别抬着三福担架出来,上面都盖着白布,一看便知抬的是尸体。 轩轩心底暗惊。 “都死了!一家三口没一个活着的,听说呀,活活地给吓死的。” “可不是嘛。造的孽,何苦连累着孩子呢。” “据说是那男人买的歌妓,索命来了,所以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女人不是难产死了吗?” “什么难产!才进门几个月。据说是她们家的正房,容不下小的。刚有喜脉就灌了堕胎药进去。” “造孽是不是。” “也怨她自己作坏了身体。” “呸呸呸,快别说样丧气的话。” 轩轩听得心里直发毛。 越听越怕,想着趁早把差事了了,早早交差,好早一点见到千凡。 因为在门口围着的都是一些寻常蒜头,有他们在,也算是给轩轩壮了胆,心里也没有那么的害怕。 这户人家的建筑还蛮讲究,正堂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旁边配的厢房和暖阁又延伸出一块来,通着西边的两层小楼。 院子不大,所容的建筑很多,且从外面看是连在一起的。 轩轩先进的正堂,到了二楼,要穿过暖阁之间的走廊时,才发现两栋楼是分开的,并不相通。 又小心翼翼地去了三楼,环顾四下,一应陈列摆设俱在,桌上仍摆着半盏凉透的茶水,想那祖宗不在屋子里。 不多做停留,轩轩从窗上直翻下去。 西边的小楼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大夏天里门口竟然挂着御寒的厚布帘子。 小心推开,进了正堂屋里面,黑压压的没有一点光线。 堂内阴凉很是怪异,完全不像是盛夏时节里该有的温度。 轩轩赶紧在自己的身边捏出三盏蓝色火焰来护体,壮着胆子到了楼梯拐角。 明显是个老屋了,脚踩上去,楼梯的木板嘎吱嘎吱的响着。 拐角的墙上竟还结出了蜘蛛网,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上了回旋的平台,再往上看去,台阶上面灰扑扑的一层,没有一点生活痕迹,想是也不会在小楼上。 轩轩也不想再往上去,正转身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一女人的笑声传来。 轩轩吓了一跳,赶紧拿出如意卡来。 “小精灵,你来了。” 轩轩寻声看过去。见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衣衫裸-露的女子,只穿着亵衣,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红纱。 香肩半露,描眉画唇,神情风骚好不妖娆。 轩轩连想都不想,将如意卡抛在半空中念了咒语,“画地为牢” 蓝莹莹的蓝色火焰与那如意卡一起朝那女人扑过去。 因为是白天,又看着女妖长得并不吓人,所以轩轩是一点都不怕的。 正得意差事很是轻松,不用多费力气呢。 谁知如意卡一打出去,那个浪荡的女妖两指一夹,便捏在了自己手里。 夹着如意卡往自己的锁骨上轻轻一带,红色薄纱登时落在了地上。 不管是细长的胳膊,还是玉雕水磨的腿,全都撞进了轩轩的眼睛里面。 一时间仙姿玉色,叫轩轩意乱神迷起来。 “哎呀。”那女妖浅笑娇喘一声,然后妩媚妖娆的扭着腰,晃动着手里的那如意卡,很是妖娆地移步下来。 轩轩麻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玉指轻挑起轩轩的下巴,女妖盯着眼前浓眉大眼、小鼻小嘴的面团子很是开心。 “久不迎客真是的来了个上等货。”说话之间女妖的手已经勾开了轩轩的衣领。 忽然一个贴身,女妖趴在轩轩的耳边软语说道,“做精灵有什么趣儿,半点荤腥都沾不到,岂不是白活?”说话间正拿着舌头去舔轩轩的耳后。 就在时,轩轩的额前突然一闪,受封的红色印记愈发明显起来,一种灼热的刺痛感叫女妖赶紧收了她的舌头。 “你是巫觋?”女妖一个变幻,闪退回了原来的楼梯口处。 得亏轩轩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学了几年,有了点巫觋气,要不轩轩早就被一口吃掉了。 轩轩从迷惑中惊醒,赶紧唤回自己的如意卡,再念一遍咒语,“画地为牢”“禁锢”。 这次轩轩用的是以往引“兴”的巫力,像是催动如意书一样调动如意卡,试图去封印这个家伙。 “登记局还真是看得起我。”女妖又一闪,躲过了轩轩的封印之术。 轩轩赶紧追过去,左手的食指从眉心划过那计红印直到鼻尖。 手上生出一道幽蓝的蓝色火焰之力来,收回如意令,将蓝色火焰之力与如意令结合在一起,“天罗地网”咒语念完,卡片忽然变成了一张硕大的篮网,对着女妖便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得手时,忽见一团黑气闪到网里去了。 刚才的女妖瞬间没了踪影。 再次收回来的如意卡上面,竟然显示了那女妖的名字——朱厌。 再看下面的解释,“小次之山,见则天下大兵。” 轩轩对这些理论知识不是很擅长,所以没有在意。 比起这上面看不懂的文字,轩轩更是不解,明明没有看到女妖被封印进去,事情就这么结束? 甚是奇怪。 且说轩轩从禁林出来,转道朝着那蒜头渡口方向去了。 轩轩本来是算着时间过去,想趁那引渡者们退了差事回时,巫觋不知鬼不觉地去找千凡。 可谁知祝余带着完了差的引渡者们在林子里偷喝木灵们的汁液精华。 木灵是昼伏夜出的精灵小怪,寄居在百年老树的树洞里面。 它们类似于蜜蜂,在夜间提着小桶采集月亮露。 些月亮露对于助长修为很有帮助。 这么好的事情,祝余怎么会轻易错过,每次办完差事,都会到林子里贪婪地喝上一会。 虽然说那瓦林巫觋学院有禁令,但祝余那些小跟班与他都是蛇鼠一窝,一个鼻孔出气,自然不会声张。 祝余见轩轩过来,先是一惊!心中疑惑这个臭小子怎么会还活着。 “明明昨晚将他赶到地下,按理说镇守地基的狸力大妖,应该将臭小子吃掉了才是,怎么会……” 轩轩明明都已经跟那祝余对视了,还自欺地默念道,“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 “站住!” 轩轩叹口气,立在原地,再一动也不敢动,很是无辜地朝那祝余看去。 “干嘛去?” “我……去看一眼千凡。”轩轩畏畏缩缩地讲道。 “你是去告状呢吧。” “没,没有,我就看一眼。” “你也配跟那瓦林巫觋学院打交道。”说罢,祝余给杜松她们使个眼色,急奔过来两个家伙,按住轩轩的肩膀逼着他跪在地上。 祝余轻蔑笑着走过去,攥着轩轩的下巴,扬起他的脸来,很是不屑地说道,“没有自知之明,跟没命是一样的。” 轩轩晃着脖子,试图挣脱开。 祝余喜欢看轩轩反抗的样子,越发攥得更紧一些。“这张脸呀,看着就让人生气!” 说完,祝余啐了一口唾沫出去,正中轩轩的脸上。 “他们都说我长得好看,我发现你小子倒比我更有魅力。” “我哪有您好看呀。” 祝余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还挺会阿谀奉承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日后自然会宠着你。”说完话,祝余又看一眼杜松,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话来,“还愣着干嘛,动手吧。” 刚说完,杜松便上来扒轩轩的衣服。 这还得了!轩轩立马反抗起来。 轩轩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时,学习一直勤奋刻苦,所以现在打个巫觋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这群引渡者。 只轩轩自己并不知晓,所以用了大力去挣扎。 大晃一下胳膊,两个钳制住轩轩的引渡者被抛出去了好远。 祝余一伙见状很是惊讶! 第18章 惩戒祝余 轩轩自己也觉得蛮惊讶的,一时间不敢相信刚刚是自己所为。 其实刚刚在收服那朱厌时,轩轩自己心中就已经有疑惑了。 现在看着自己一身突如其来巫力,轩轩多生出半分的自信来。 祝余当然看不上轩轩,只嘟囔一声,“雕虫小技。” 说罢便拿出如意书来打他。 “这可是明令禁止的。”轩轩边警告着边闪躲出去,大义凛然得样子,就像是自己从未使用过一样。 “爆炸!”一束蓝光袭来,无数个蓝泡泡瞬间爆开,爆开瞬间的尖刃,差点儿就击中了轩轩的脖子,好在轩轩身手敏捷,一个飞步上了树。 “坠倒!”再一束蓝光追过去,粗壮的树轰隆一声坠地。 杜松见状急忙上来帮忙,两个家伙拿着如意书对着轩轩就是一顿扫射。 轩轩化身成耳鼠的原形,往林子里面躲去,借着那密密的树躲避着祝余和杜松的攻击。 正得意时,忽然从旁边窜出一个引渡者来,“爆炸!”拿着如意书召唤出出蓝色的光柱,对着轩轩就是狠狠一击。 祝余带着那几个家伙追上来,都喊着“爆炸”,且都拿着如意书对准了被击倒在地上的轩轩。 看架势是要灭口! 四面八方蓝色的光柱像巨浪一样倾注过来,眼看就要打中轩轩了。 轩轩张开尾巴上隐藏的翅膀,一飞跃起一丈高,正好躲了过去! 来不及庆幸,身旁轰隆一声,又一棵树倒地。 一小子不信邪,紧接着对着轩轩发起进攻。 在轩轩躲避之时,祝余瞅准时机临门一脚将轩轩顺势踹了出去。 “别猖狂。”祝余仍然是不屑地说道。 轩轩被踢出去了好远,好在他顺势抱住了一棵树,小小的身子,嗖嗖就爬了上去。 又一阵蓝光扫射过来,树被打得光秃秃的只剩了树干。 轩轩一个飞身,窜到另一棵树上去,轻而易举就躲过了。 学习了这么久巫力,还没正式用过呢,轩轩陡然间得了所向披靡、以一抵百的快-感。 爽快至极。 本来祝余只是想惩治一下轩轩这臭小子,没料到自己竟然被轩轩玩弄了,如今祝余已经是恼羞成怒。 “今日如果不除了轩轩,想日后在群引渡者中也难有立足之地。” 所以祝余拼尽了力气,“摧枯拉朽”念着一些关于摧毁的咒语,全然是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 祝余自己也知道,一招打出去之后,这如意书七日之内是不能再用了。 “这么拼!”轩轩嘟囔着,实则一点都不害怕。 轰隆一声,十几棵大树瞬间倒下。 一时间尘土飞扬,石块被崩得飞出去了几丈高。 险些击中了些倒霉的引渡者们。 一时大意,轩轩被打得趴在地上,现出人的样子来,胸口痛得要死。 “都叫你不要猖狂了。”祝余得意地说道。 杜松见轩轩被打趴下了,第一个冲过去,想看一看到底死透了没有,也趁机再好好地给那小子补一补刀。 “临死之前,也得叫咱们过一过瘾。”刚说完这句话,轩轩突然从地上跳起来。 扯着杜松的脚,像拎一只鸡一样,拎着他跳到树上。 “枷锁”,轩轩念出咒语,将杜松倒挂在了树枝之上。 “这叫倒挂金钩。”轩轩坏笑道。 再一个闪身,闪去另一个引渡者身边,轩轩袖手急挥,那两个家伙便扑通倒地,手脚早被紧紧地捆住了。 “这叫一箭双雕。”说罢轩轩又跳到树上去,突然露头,抓着一个引渡者的肩膀便将他提了上来,拴着那家伙的手,人就挂在了树干上。 “这叫水底捞月。” 引渡者们乱作一团,可根本瞧不着轩轩的真身。 轩轩连续两个翻身,眨眼功夫又已经跃到了另外的树干之上,趁树下面的引渡者不注意,将它捞了上去,仍旧只挂着一只胳膊,像只吊死鬼一样的吊着他。 “这叫猴子偷桃。” 祝余紧张得环顾提防,躲来躲去,知道自己打不过轩轩,赶紧朝出入登记局里逃。 轩轩怎敢轻易放过这家伙,一个急闪过去,甩出一股猛劲儿来将一个引渡者给扔了过去。 轩轩像丢一件衣服那样的简单随意,很是打祝余的脸。 飞过去的引渡者撞倒祝余,不等他起身,两个家伙一并被拴在了树上。 “这叫隔山打牛。” 轩轩很是得意地笑着,再转过身去看看那几个幸免的引渡者,扬了扬眉毛。 “想玩儿……逃之夭夭?”说罢轩轩哈哈大笑。 剩下的引渡者被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地狼狈逃去。 转身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轩轩甚是得意。 贱兮兮地笑笑,轩轩耸耸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厉害,不过,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 祝余被气得要死,红涨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杜松他们,全然是墙头草的模样,苦苦哀求着轩轩饶过自己。 轩轩不理会那几个势利鬼,径直站到祝余面前,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捏起他的脸来。 “既然你的如意书坏了。”轩轩松开手,一挥手给祝余解开了绳索,然后掏出自己的如意卡来丢给他。 “我帮你一个忙,东西可是好用的很。”言语之间,尽是得意。 打不过轩轩,也没办法,祝余只得认栽。 “不陪你们玩了,我忙着呢!”说着轩轩晃了晃手指,那些个吊在树上、捆在树上的家伙们便扑通落了下来。 轩轩步伐嚣张地朝蒜头渡口的方向走去,再不肯搭理些引渡者们。 来晚一步,到了蒜头渡口,千凡早已经撑船走了。 水桃整理好登记的东西,坐在一旁休息。 遥遥看着轩轩走过来,水桃眉头一皱,眼神中尽是不满。 见是只有水桃在边,轩轩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得意全都收了起来,小心谨慎的,再不敢有半分的笑意。 “什么时间了,你还来儿做什么!”水桃连看都没看轩轩一眼,语气蛮横又霸道。 “我……我来找千凡。”轩轩极尽讨好地回应道。 “千凡不在。” “我在里等她。” 水桃听罢,瞥了一记白眼过去,吓得那轩轩直打哆嗦,嘴角抽搐一下。 平静半晌,轩轩再说道,“求求姑奶奶,让我在里等她。” “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姑奶奶。”轩轩又祈求道。 水桃冷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得轩轩连连后退。 看着轩轩眼神中的可怜劲,水桃其实也是不忍的,但是想着任由他和千凡这么放肆下去,千凡以后要遭的罪肯定比现在还要多。 “该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待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来烦我!” 轩轩扑通一下就给水桃跪了下去。 “滚。” 眼见着水桃就要动手打自己了,可是轩轩就在这里死皮赖脸地赖着,没有半分走的意思。 本是要抬手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巴掌,可手到脸边,水桃却不忍心。 “隐匿身形” 到最后,水桃只是捻出一道符咒来,隐去轩轩的身形。 呵斥道,“一个屁也别放,敢出一声响,别想活着出蒜头渡口的门。” 轩轩急忙磕了三个响头,陪坐在水桃身边等待着。 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千凡,轩轩大体懂了方才水桃为何那样的气恼。 如果现在再贸然做出冲动的事情来,现出身形来跟千凡见面,又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想想祝余说得也对,自己最末流的一只小精灵罢了,单单是跟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有往来这件事情,就足以治罪。 轩轩在后面偷偷地跟着那千凡和水桃,一直跟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门口,看着她俩都进了正门。 轩轩又孤零零地在门口呆看了很久。 眼下夕阳垂垂,晚风晕染开橙红的晚霞。 依依墟里、林间,雾气缭绕,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城里来。 在那瓦林之中,万物阴阳,本来就各有所归。 本来想着回到出入登记局之后,指定会被常曦责罚一顿,毕竟自己那么地捉弄祝余,那小子不知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可谁知那祝余哑巴吃黄连,有苦根本不敢说! 引“兴”许多年,祝余仗着讨好奉承、伺候爽快的本事,一点点爬上高位,一点点失去了分寸。 祝余自己背着常曦做了多少假公济私的营生。 在出入登记局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多年,现在好了,自己遇上对头了。 生怕之前的那一些恶事顺带着被牵连出来,所以祝余次自认倒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祝余想的是,只要轩轩不威胁到自己在出入登记局的地位,其它不再多强求什么。 所以轩轩才到了巷口呢,祝余便早早地等在出入登记局门口了。 见着轩轩回来,祝余连忙赔着笑脸迎上去,点头哈腰,满脸恭维之态。 “昨日之事多有冒犯,其实也是常曦主任的命令,因怕坏了出入登记局的规矩,叫您先从初级精灵做起。如今好了,我特意去回了常曦主任,说管理局里的引渡者都对您是心服口服,如今差事也办得漂亮!又听说朱厌那妖怪便是您收服的,常曦对您很是满意,所以从今儿个起,仍旧做您那引“兴”的引渡者。” 祝余一边在前面引着路,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轩轩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发懵呢,便又见那祝余讨好道,“宅邸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就引您过去。” “做了能引’兴’的巫觋,您就有自己的坐骑了。”说着,祝余掏出一个小铃铛来摇了摇。 便见一头小飞象从底下飞了上来,祝余再将小铃铛递给那轩轩。 抬手弯腰,很是恭敬地请她先踏过象鼻,骑在了象身上。 到了最底层,祝余又赶紧地下来搀扶着轩轩,往那宅邸引导。 卑躬屈膝的样子,叫轩轩心中直打鼓。 “在咱们出入登记局里面,有资历引”兴“的引渡者,加上您总共就有三位。其中一位就是我,镇魂基里面的大小琐事,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替您到常曦那边传话。” “另一位呢,与我们都不相同,杜若是个老太太,据说是犯了错的巫觋,她脾气怪,只办差,从不做闲事,寻常引渡者入不了她的眼,您就当没她这个存在。” 一夜之间,祝余全然是两副嘴脸。 种百般讨好的样子,竟然让轩轩没出息的家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果真讨好人的招数是十分好用的。 而杜松那个臭小子,也早已经在邸前面候着了。 轩轩顺势看去,遥遥看见一处还算气派的宅邸。 宅门庭院、匾额装潢,样样都是齐备的。 “山屋。”那轩轩嘟囔道。 “从今以后,您就住在山屋里。”祝余笑指引道,“里面请。” 进了正门,正中有一栋高高的房子,有两层那么高,只配了一个小小的门,倒是跟灯塔很像。 墙上画满了彩绘,都是些草兽精灵一类的。 祝余在一旁解释道,“是守门殿,每个正主院子中都有,里面是由彩苋(xiàn)那个臭小子住着。彩苋是负责引正的,修为还不太行,今后全要仰仗您扶持。”说罢,唤了彩苋过来道,“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师傅。” “师傅?轩轩听了心中暗暗得意!方才还心心念念,牵挂着千凡的伤势呢,如今竟也好了。” 轩轩好奇看去,彩苋是一个新人模样,自己并未见过,所以轩轩也便放松了警惕,对着彩苋笑了笑。 第19章 你想不想当校长 轩轩由祝余引着继续朝前走,左右两边各有一户略低矮的小房子,也只配一个小门。 “东阁和西阁是初级精灵们住的小房子。一会儿我带几个过来,您亲自挑选就是。” 祝余到底是好功夫,三言两语哄得轩轩甚是欢喜,脸上笑容渐渐明显起来。 跟着祝余进了正堂,轩轩更是眼前一亮,陈列摆设不比千凡屋子里的少! 虽然说房子少了两间厢房,小了一些,可这些配置若要放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也算是三级以上的巫觋才能住的屋子了。 “您看着还满意?不满意我再给您换。” “满意满意。” “得了,您满意就好。”“那……之前的不愉快,还是请您不要跟我计较,我也是奉命行事。” 轩轩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儿,心思又浅,禁不住祝余又是讨好,又是献殷勤的。 便笑道,“初次见面,哪还没有一点误会不是。” “唉呦,您话说的可就是太对了。” “杜松”杜仲又急忙招呼道。 杜松恭恭敬敬地捧着那如意书给呈了上来。 “是您的如意书,我一直都给您好好收着呢。” 轩轩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且完好无缺。 看着轩轩喜上眉梢,祝余又给杜松使个眼色,让她带着彩苋一并退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自己和那还在得意中的轩轩。 “您也知道我的冒失,承蒙您能原谅。虽接触不久,但能看得出轩轩您也是一个敞亮人儿。如今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跟您绕弯子,我那如意书这七日是不能用了,近几日的差事又不好去麻烦杜若帮忙……” “一两个精灵罢了,交于我便是。” “敞亮。” 轩轩被祝余耍得团团转,自己还在心里得意呢,觉得自己赚了一个大便宜。 傻小子。 青色袍子的同学将晚饭端进千凡的房间时,千凡正在愣神。 饿了一天,可真就是没有一点胃口。 对着青色袍子的同学招了招手,说了声谢谢。 正说完呢,水桃便闯了进来。翻个白眼,瞟一眼千凡,再从青色袍子的同学手中接过了托盘,水桃带着半分怒火,将饭菜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千凡懒懒地看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所以说你还是不想进步,就想着一辈子当个初级巫觋,去撑你那条破船!” “哼哼,你真是看得起我。我也想,可我就这实力,还能撑个船就不错了。” “你以为碌碌无为,平庸无能就能保全自己?你以为不去做校长,就可以明哲保身?” 听水桃如此直白,千凡忽然紧张起来。 磕磕绊绊地说道,“你……来做校长……岂不更好。” “我做个屁,你才是邬校长的亲女儿!” “可我没有天赋。” “有脸说你没有天赋,你连飞行这样的高阶咒语都会!” 水桃将那盛着饭菜的托盘往千凡面前一推。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学过。但是奇怪的是,我学的咒语,有时候管用,有时候又失灵。” “亏你还知道这些,肯定是学习的时候不专心。” “其实我挺反感自己成为那瓦林的焦点,反感成为那瓦林的谈资。”千凡直言不讳道。 水桃静静地看了眼千凡,不再说话,沉默了半晌,叹口气又心事重重地说道,“那瓦林有很多陈旧的禁令,我想有朝一日能改了它。” “你当校长就能改了。”千凡笑笑,忽然就愣住了,这一刻她也在幻想,如果自己当了校长,会怎样去修改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禁令呢。 “我要修改精灵不准居住在那瓦林巫觋学院这一点,专门选出一个院子来,给精灵门学习,就像我们那边的小学、初中、高中一样。”千凡幻想着。 水桃当然知道她心里琢磨什么,没好气道,“我当了校长,肯定会死守这条禁令,不想让学院里乌烟瘴气。” 千凡看水桃气呼呼的样子,也猜到了她还在为九州的事情恼火,成功被逗笑。 两人互相憧憬一番,千凡渐渐也有了进取升级的心思。 红荔主任虽然说是做事泼辣狠绝,但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即便再看不惯千凡的无法无天,但也不至于真要她的命。 所以从早上开始,红荔主任就已经悄悄在千凡的饮食中加了助她伤口愈合的稀奇药粉进去。 虽不是什么立马立竿见影的灵丹妙药,但好歹能让千凡的伤好得快一些。 红荔主任正在询问送饭回来的同学千凡现在的状态,便见苏木进来说,小霜想回一趟学校。 “暑假期间,她回来做什么?”红荔主任言语间很是不屑。 暑假寒假期间,那瓦林本地的学生都要回家的,一旦签了回家的条子,假期期间是不允许再回到学校里来。 命令可以不服从,但是禁止绝对不允许被打破。所以小霜自然进不来。 “说是带了新茶。” 红荔主任转念一想,冷笑道,“她哪是来送茶,有人叫她牵肠挂肚着呢。接了她的东西,打发她回去。” 苏木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出去回话了。 黄色袍子的的同学们将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酥油灯全都点了起来。 香油的味道,檀香的味道,餐饮膳食的味道掺杂其中,好是一番热闹喧嚣的景象。 太阳已经全部落下山去,但天上仍旧有着淡淡的光,也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小心谨慎地抹亮着整个那瓦林。 晚风阵阵弄人,栖鸟懒懒落树。 山中有猛兽的呼啸,林间有禽鸟的争鸣,那瓦林舞巷里,又有作歌弄弦之声。 因为是日暮时分,四下皆静,所以这些生灵百种声响,格外的明显些。 小霜很是端庄地站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小门处,神色有些许的慌张。 不多一会儿便见那前去传话的苏木回来了,“红荔主任说各院中都查齐了人数,眼下离着宵禁的时候已然很近,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若是有什么要紧话,赶紧跟我说了就是,学院有什么能帮上的一定尽心帮姑娘办了。” “冒昧打扰,给学校添乱了。没有旁的事,就是茶……” “茶我替姑娘拿进去就是。” 小霜行礼,很是感谢。 “天色不早,你快些回去吧。”苏木很是礼貌周到,站在小门外恭恭敬敬地目送着小霜离开。 小霜犹豫着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转过身子再疾步回到苏木的跟前,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方盒来,快速地扫视了两边,又急急地交到了苏木的手里。 “我信得过您,劳烦您传个东西给千凡。” 苏木看小霜样的小心谨慎,也四下环顾了一番,见四下没有人影,才正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小霜见状急忙伸手制止,一句话也没说,只摇了摇头,神色很是紧张。 苏木看罢便笑道,“你可就为难我啦,你是知道校规的,这些未经查验的东西,私自带进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可是大错。” 小霜知道苏木的为难,才犹犹豫豫地收回手来。 待到苏木将方盒打开,嘴巴微张愣在那里,很是惊讶!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神药绛雪。 绛雪是那瓦林山巅之上,不死莲经千年风雪之后才开出来的拇指大的小花。 东西珍贵异常,非她们土地管理局,无从取用。 且珍贵的花草神药都是有记档和备案的,小霜私自盗取了来,岂不是惹祸! 苏木当然不可冒死替她传药,又赶紧地给小霜塞了回去。 “放心,药并不是我盗来的。之所以如此小心,怕会有巫觋精灵们生了歹意,从我这里截了去。那瓦林的那些精灵妖怪们,可都盯着这个东西呢,可仔细收好,快快进那瓦林巫觋学院里去。” “当真?”苏木还是有些担忧。 “若是有问题,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不会有事的。” 听小霜这么说,苏木放下心来。 小霜人品最是周正,向来不会说什么谎言。 且仔细一想,若不是正规途径取了药来也是难! 藏药之地守卫森严,单凭小霜一后辈,肯定是盗不来的。 不再生疑,苏木赶紧将药藏在自己的大袖里,拿着茶先去了千凡的宿舍。 千凡正在花厅里直挺挺地坐着发呆呢,忽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撑着桌子,艰难地起身,再很是艰难地开了门。 “小霜特意来送了新茶,可别叫辜负了。”苏木简单施礼,径直走进花厅。 千凡不去关门,行动迟缓地看着。 苏木从布袋中拿了一盒新茶出来,放到桌子上去。再朝门口看了一眼,着急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盒子。 苏木给千凡一个眼神,因此一句话也不多说,拿着茶急匆匆地出去。 再忙着分茶去。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千凡嘟囔道,才走到那桌子旁边。 打开那方盒,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一朵拇指大小的绛雪花,散着淡淡的金光,像是一只小巧的流萤。 “怎么会……”千凡看着绛雪花惊讶了好久。 “用了这个神药,自己一身的疼痛,马上就可以结束,难为小霜这么有心,真是我的好姐妹!” 绛雪花不仅能治百病,还能有助于提升修为和巫力。 又惊又喜,千凡心中满是感激。 方才水桃骂完走后,千凡自己也想了蛮多。 特别是今日遇险,她竟然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要旁的来救! 是呀,若要救众生,自身先要有一份本事。 自己弱成这个样子,只一门心思想着收集精灵。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能保护那瓦林的这些可爱精灵们呢。 那个救自己的,自己去禁林之前,从未见过的家伙,不知道又是什么无名之辈,巫力竟然也在自己之上! 如此种种,好刺激自觉一无是处的千凡。 她多少有些不甘,不甘如今自己,也终于堕落到被九州这等小巫觋救的地步,想想觉得更加讽刺。 想要护住自己,想要护住那瓦林的精灵们,只做无名之辈,是万万行不通的。 着急! 经此一事,千凡忽然着急起来。 从自己身边夺走轩轩的,哪是什么出入登记局,分明就是自己的无能! 眼下,千凡只想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快些好了! 她暗暗发誓,今后只许一门心思地去提升能力和等级。 一年一年地浪荡下来,一年一年地混下来,一次一次地被水桃骂下来,千凡也终于算是参透了。 受制于巫觋,不如治于巫觋。 千凡的心里,也第一次有了自己做上校长之后,要做些什么改变的想法。 如果自己之前厌烦的,抗拒的,讨厌的那些玩意,能护住包括轩轩在内的那瓦林精灵们,能让谁都动不了他们,千凡当然会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去踏进自己厌恶的权利沼泽之中。 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幼稚,始终倔强地以为自己的主意最正的千凡,如今真正害怕失去了,真正有了想要守护的,想要一直留下的,才似大梦初醒。 水桃轻而易举地就说破,千凡以为天衣无缝的那个秘密! 单是想想就心惊! 连水桃都看得明明白白,之前的小心思又怎能欺瞒过后土校长,欺瞒过红荔主任那个老贼。 可是即便这样,千凡还是没有服用绛雪花。 眼下最该服用的应该是水桃才对。千凡也自知,自己欠水桃的人情实在太多了! 千凡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水桃,连累她也跟着无辜受罚。 那日水桃不顾自己的安危扑出来,虽然说只是替自己挨了几鞭子。 但水桃的情意,千凡看得是真真的,所以断断不能辜负。 合起神药的盒子来,拿着神药的千凡当即去了水桃的屋子。 “你来做什么?” “喝口茶。” “茶?你也有你的,单单来抢我的不成,旁人的就都是好的?”水桃很是不屑。 “没烧热水,喝你一口茶而已。” “老娘欠你的。”水桃说着,转身去再拿了刚刚存起来的新茶。 千凡趁这个功夫,急忙将绛雪花加到了早已沏好的那一杯茶里面。 第20章 好单纯的巫觋 只见金色的绛雪花遇水即化,融进在了茶水中,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水桃取回茶来,添进那已经见底的茶壶中,又倒上了新的水。 千凡只拿着杯子品了两口,看着水桃将掺了神药的茶喝进了肚中,自己便也不喝了,又是艰难地起身,连句告辞的话也不说就离开了。 千凡并未回房间,沿着楼梯去到了院中,坐在石阶上发呆愣神。 再说祝余,在山屋里面给轩轩都安排妥当了,便坐在会飞的小象上面,去了往生阁。 常曦主任正好忙完手头上的琐事,稍作休整,准备回宅子里去呢,见祝余过来,也不急着去了。 慢悠悠地伸长触手,将最后一本如意书放到了架子上。 祝余恭恭敬敬地立在旁边,不敢多说一句话。 常曦也不看她,扭着腰,很是妖娆地走在前面。 待到行至回廊边上,常曦摇摇铃铛,召唤来自己的坐骑,正打算回自己的居所去。 祝余见状急跑了两步,忙跟着坐在了常曦的身后。 常曦瞟祝余一眼,打个哈欠,再缓缓躺下,胳膊靠在飞象的头顶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半躺着。 祝余见状忙跪起来,一脸讨好奉承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去给常曦捏着胳膊。 “今儿晚上还是由我伺候。” “新来的那小子呢?” “烦了我一天,非得争着恢复引“兴”的资历,我耐不住,多给他派了七天的差事,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求差事的苦。” “给他恢复了?” “主任您喜欢的,我能亏待吗?” “小心伺候着,弄坏了,可仔细着你的皮。” “我慢慢帮您调教,保准让主任您……舒舒服服的。” “很好,既然么懂事。”常曦说罢,抬起自己的手来挑起祝余下巴,调戏道,“今儿个你就留下来。” 祝余听了也跟着笑,神情上尽是满意。 眼瞧着到了常曦的宅邸,祝余赶紧纵身跃下来,跪在飞象旁边,让常曦踩着自己的后背走下来。 又急忙起身,一路恭维着朝宅邸那边走去。 且说祝余走了以后,轩轩才稍稍地放松了下来,方才虽然说是笑脸相陪,但仍旧是提心吊胆的。 莫名其妙地收服朱厌,莫名其妙地以一打十,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自己引“兴”的位置上来。 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轩轩心里当然是没有底气。 名义上跟祝余平起平坐,实际上,在出入登记管理局里,轩轩自己都不服自己。 轩轩亲自去守门殿中,把彩苋叫到正殿里面来。 至于为什么不待在守门殿中与彩苋闲聊,是轩轩总觉得进了别个的屋子,到处就得谨慎小心,全然是一副做客人的心态。 好歹正殿也算是自己的屋,说话做事都有些底气。 彩苋一直板着张脸,看上去冷冷的,虽然说轩轩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但彩苋仍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冷漠归冷漠,出入登记局里的规矩,彩苋本本分分地遵守着。 进了正堂,彩苋先给轩轩行礼。 待到轩轩将他请到客椅上去,与他对坐着,轩轩又亲自给他倒了茶水。 彩苋又是一番行礼。 “我不吃礼数的,不用跟我这样的客气。我不过是在学校里的学生,还没有成为正经的巫觋,虽然现在有了这样大的宅子,但还是住宿舍,当学生自在。”轩轩笑呵呵地说着。被彩苋这么一搞,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这次劳烦你过来边……”说到儿,轩轩突然住了嘴,朝着门外望了望,又俯身下去,悄声地继续跟彩苋说道,“我不知道出入登记局里的规矩,只觉得屋子很大,房间不叫房间,叫宫殿,见人还得行礼,所以,烦请老哥帮我指点一二。” 彩苋冷眼瞅了一下轩轩,将出入登记局里的规矩一五一十地说与了轩轩听。 彩苋是个忠诚的,有一说一,就连常曦主任的丑事也和盘托出。 原来出入登记局里的正主常曦属实是个妖艳春巫。 为什么这里给精灵们比巫觋还要好的待遇,她简直就是自建了个宫廷,借着搜罗引渡者的名头,由祝余领着,私下里搜集长得好看的成年精灵。略平头正脸一些的,还不一定能入祝余的眼。 不过太过好看的,当然也是不被允许的。 祝余搜集来的初级精灵,模样俊俏,能得常曦的欢喜,但又比不过他自己好看,压不过自己的风头。 搜罗来这些初级精灵之后,由祝余亲自调教。 对外说是帮着些初级精灵们提升巫力,对内呢实则是教授一些床笫之术罢了。 哪一日得了常曦主任的欢心,封个引“正”的引渡者,也算是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若有敢不服从的初级精灵,要么当即销毁了,要么就像轩轩院儿里的两个,被分派过来给引“兴”的正主使唤,一辈子引不了精灵,出不了出入登记局。 听完这些,轩轩不由地心头一惊,除了害怕,又有一丝丝的恶心。 合着偌大的出入登记局,表面上神威森严,不容侵犯,实则藏污纳垢,污浊不堪。 “可是,我听说有一个引’兴’的引渡者是女儿身?” “杜若是出入登记局里的老前辈了,而且人家是巫觋,就连我们的常曦主任也敬她三分。” 轩轩听罢,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慌乱得厉害了。 见轩轩陷入了沉思,彩苋也不好多做打扰,行了礼起身退出正堂去了。 “若是叫自己去伺候那常曦主任,可该如何是好呀!我就宁愿死了,可是我也不舍得死呀……”轩轩一个人呆坐在正堂里面,满脸愁容。 算了,变回原形吧。 眼下轩轩就盼着自己能来差事,且越多越好! 就盼着自己离着常曦远远的,最好永远见不着面。 其实现下轩轩的担心也是多余,别说是他不想侍奉常曦,就算是他想,祝余现在也是断断不肯让他轻易去接近常曦的! 他怕,祝余比他更怕! 一阵担惊受怕之后,轩轩赶紧地去关了山屋的大门。 再说第二日,千凡早早地就起了床。 也不等到中午,千凡完全改了性,急匆匆地到了渡口去练水,想趁着暑假还没结束,赶紧追赶一下进度。 温习了一下巫觋咒语词典中的咒语,从蒜头渡口的院落里随手摘了几片叶子。 去到黑水河河边上,千凡将叶子放置在水中,口中念着“天升水落,万物于生,天虞有泽,风涌船行。” 方念完,便看到叶子周围起了小小的旋涡。 叶子在漩涡的中央跟着打转,越来越急。 千凡长舒一口气,闭着眼睛抬起自己的右脚,大拇脚趾先触到了叶子,千凡又整个身子都迈过去。 不料扑通一声,千凡落入了水中。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连着又试了两次,千凡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巴地儿。 因为后背上的伤,千凡每次落水还老能引来那些蠃鱼,又是一番雪上加霜。 “不可能呀,如今认真起来怎的连变船行舟的本事都没有了!明明之前都是可以的。” 又试了一次,结果仍旧是失败,让千凡有一些崩溃。 “莫不成自己荒废了许多年,真的就成了一个废物!” “天升——水落,万物——于生……”千凡在在心中盘算一阵那些咒语,心头乱糟糟的,越发不利于她练习下去了。 林子里的树干上卧着一只慵懒的黑猫,目光沉静地望着这边的笨蛋。 猫打了个哈欠,晃动晃动脑袋,抬起爪子来,又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千凡的耳朵竟然也跟着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有些匪夷所思! 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就跟那天自己突然能飞上房顶时的感觉一样! 一阵眩晕,千凡险些一头扎进了黑水河河里。 “也许是因为自己负伤过重。”念及此处,千凡也不干站着,赶紧坐下去休整休整。 随手从旁边折了一片叶子下来,千凡心里仍旧盘算着那些咒语,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 “天升水落,万物于生,天虞有泽……” “天虞有泽,风涌船行?”千凡在心头默念着,忽然灵光一闪,“莫非,是大泽边的虞泽仙草!渡过一级的玄机是虞泽仙草?” 来不及多思,千凡赶紧从蒜头渡口出去,朝着丛林深处急奔过去。 越往林子深处走,草木越发的茂盛,渐有难行之象。 有蔓草缠住脚步,更有带了小刺的在千凡小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正是兴奋的时候,千凡哪肯管一些,一路小跑着。 鸟雀在头顶上盘旋鸣叫,有小虫围成一团追着千凡,也有没有睡去的暗夜精灵们,躲在树叶底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擅自闯进丛林的不速之客。 眼前渐有稀稀拉拉的雾气,千凡知道自己已经进了那大泽之地。 大泽是一方很大的湖泊。 有多大,谁都摸不清楚,毕竟是大泽上面常年罩着雾气。 听说大泽湖底深处,居着上古猛兽。 千凡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泽畔,从虞泽仙草上折了一片叶子下来。 环顾四周,再念了一遍咒语。 将叶子置于水上,如同在黑水河河畔一样,先是将自己的右脚伸到叶子上面。 果真,那叶子渐渐地大了起来,有变成小舟的迹象。 千凡闭着眼睛,渐有飞升之感,只觉湖面上突然涌来了风。 大袖飘飘,头发轻扬,珠钗微动,千凡觉得身体也变得莫名轻快起来。 就在千凡以为大功告成之际,脚下突然有如坠入深渊之感。 扑通一声,千凡掉进了大泽之中。 好在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千凡,倒不至于葬身于此。 摔倒在一旁的草地上,千凡惊魂未定。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千凡拧一拧眉头,叹了口气。 “别急于求成,小心要了你的命。” 两次了!千凡被九州救了两次! 原来昨日叫赤鱬跑了之后,九州一路跟到大泽边来。 见赤鱬隐身到大泽中去了,九州便又在这里守了一夜,可巧又碰上了千凡这毛毛躁躁的家伙,索性再救她一命。 “你怎么会在这儿?”千凡看看衣衫褴褛的九州,惊讶中难掩感激。 “不然我该在哪儿?”九州坐在树干上,嬉皮笑脸,油腔滑调。 “那瓦林巫觋学院——你不是说,你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 九州从树上跳下来,一本正经地撒谎道,“我出来办事,怎么——若不是我在这儿,丫头你早就没命了!” “谢救命之恩。” “不必在意,举手之劳而已。等哪一日,你也成了巫觋,也不算辜负我连着救你两次。” “那你姓甚名谁,我好谢你!” “等你以后有了福气再说,撑舟小精灵,还大言不惭。” “你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做的是几阶差事?”千凡也不恼,继续玩笑道。 九州虽然说是禁林的蒜头,但一心想着成巫觋。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事,自己早就悄悄打听透了。 从水上摆渡到尘埃洒扫,再到明智点灯,再到行文画符咒,再到善假于物。再到御兽御灵,总共六阶罢了。 当然,吹嘘归吹嘘,九州也不敢把自己吹得太过,摆一摆手,笑道,“我如今也只是一个点灯的三级小巫觋罢了,你若有幸能进那瓦林巫觋学院,一睹那六阶巫觋的风采,那才叫一个不枉此生。” “怎么没见你穿黄色袍子……”千凡嘟囔道。 “你竟也懂这个?” “既是前辈,能否指点一二,教我水上行舟之术?” “天机怎敢泄露。” “我只是搞不通,明明是按照巫觋咒语词典的指点来,偏就我不行。” “你把巫觋咒语词典拿给我看,我帮你辨一辨真假就是。”九州邪魅笑着说道。 千凡听罢没有丝毫犹豫,将怀里那本犹带着水渍的词典递了过去。 九州这个小骗子,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学院里的巫觋才能看到的巫觋咒语词典骗到了手。 第21章 奢比尸现身 九州这泼皮无赖虽然只是区区一个蒜头,但只看了那咒语一遍,随手摘一片叶子,抛到大泽水中,轻而易举地便有一艘大船凭空出现。 千凡见了叹一口气,自愧自己的无用。 九州当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成事,所以心里也有些许的惊讶。 九州站在那船上,心底暗喜,赶紧着急翻阅起那本词典来。 九州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千凡惊叹羞愧之际已经记了个大概。 连他都可以,单单就是自己不行,让千凡很是受挫! 又急忙摘下一片叶子来,更是着急地抛到水中,潦潦草草的,很是急迫。 九州倒是觉得这个傻头傻脑的千凡蛮有意思,明明不行非急于求成,何苦! 眼见着千凡差点再次葬身这大泽之中,九州又一把将她给捞了上来。 “别试了小丫头,瞧时间也不早了,你可去趁早当职。” “时间尚早,我再试几次,还偏就不信了。” 九州倒是很乐意。 因为千凡多待一会儿,自己就能多看一会儿词典,多记几句巫觋咒语。 所以由着千凡去,九州不多劝。 且说水桃早上起床之后,一切如旧地洗漱完毕。 正梳头呢,忽然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太对。 自己身后的伤竟然全好了! 思来想去,找不出事情的缘由。 心底窃喜,暗暗得意,想着莫不是自己的巫力已经强到了这样的地步! 想罢,赶紧到窗台前面去,将盆栽中的小桃树信手拈出些许桃花,果真是巫力见长,轻而易举就乱了时节。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开在盛夏时节中倒也很是相宜。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她当然猜不出是千凡往她的茶水里偷偷加了绛雪神药的缘故。 还只当是自己拿回桃花簪,无形中巫力增长呢! 总之不管是何缘由,巫力增长就是好事。 也不过多的纠结,水桃只一味高兴,径直去了千凡的屋子里。 门连敲都不敲,直接推开。 找了个遍,不见千凡踪影,还以为那丫头赖着床,水桃朝床边走去。 檀木帐中无人,床上空空如也,奇怪,千凡早就不见了踪迹。 “这丫头又犯了什么病?”水桃疑惑着,转身经过花厅时,从圆桌上摸起了一个果子,啃一口。 “关门”水桃念着咒语,袖手一挥,关了身后的门,再不回自己的屋子中,直接下楼去出了宿舍楼,直奔蒜头渡口里去了。 因为今天新来了一个撑船的摆渡精灵,且并不是巫觋族里的,只是寻常的草木精灵罢了。 小霜怕些旧有的家伙们欺负着新来的,所以正在小精灵的旁边亲自嘱咐着些什么。 见水桃过来,只再简单地嘱托两句,便叫新来的与其它精灵们一块儿去黑水河河畔练水了。 小霜朝水桃的身后望了望,便听着水桃嘟囔道,“别瞧了,那臭丫头一早就没了影。” “她不在蒜头渡口吗?”水桃又问一句。 小霜摇摇头,“千凡身上的伤可有好一些?” “且不说我一早就没见着那臭丫头,就算我见着啦,还能给她治病不成?她受的那些伤,巫觋咒语词典里的这些寻常咒语,压根儿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也活该她自己受罪。” 小霜仍旧是笑而不答。 水桃没再看她,说道,“时间尚早,先去堂里喝一口茶。” 小霜再往后看一眼,才随着水桃进去了。 将手中的册子放到正堂的方桌上面去,小霜笑盈盈地去了偏房间。 沏好了茶水再端来时,水桃正拿着册子翻阅着。 “一批又一批的初阶巫觋,点灯的点灯,画符的画符,偏偏就这一位巫觋,名字底下还是后继无人!我们得跟这臭丫头在这里耗到什么时候,白白耽误老娘!我可不想今年开学了,我还要来这里记档。”水桃越说越来气。 “好事多磨不是,听说后土校长当初也是最后一个进阶的呢。” “再是最后一个,也没耗这么些年!” 小霜听了只笑笑,也不回她。 小霜倒不嫌弃千凡的平庸,反而还甚是欢喜她的不争不抢。 夏阴庭院柏青青,一室花香一树明,幽苔扶风竹帘动,流水潺潺是草声。 今儿个是个好天,并不似前几天那般的热。 穿着粉、金二色衣衫的女子对坐着,看着庭院里的灼灼夏光,饮着花茶,各想着自己心头的盘算。 “瞧,过来一臭小子。” 小霜寻声往院中看去,轩轩正引了精灵过来。 小霜赶紧迎出去,恭恭敬敬地接待着。 亲自送至渡船上,小霜又回到柜台那边,先往外瞧了瞧,仍然不见千凡的影子。 小霜才开口跟轩轩搭话道,“昨天怎么不见你来?” 轩轩并没有回答小霜的话,反倒悄悄地问,“千凡呢?” “许是还在学校,一直都没见她过来。” 水桃给轩轩抛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操心得有点多了。 既如此轩轩也不敢多待,不等那些引“正”的过来,自己先去忙下一趟差事了。 说巧不巧,轩轩走了没多久,千凡便从林子中过来了。 “做什么去了?”语气虽然不一样,但水桃和小霜几乎是一同问道。 千凡一愣,因正心虚着,只嘿嘿笑笑,算是回应。 千凡知道小霜正等着问自己的伤势,也知道实在不该擅自把她的好意给辜负了,所以装作已经大好的模样,挺直了腰板朝正堂走去。 见千凡仿佛已经无恙,小霜也不再管她,端了茶水去那正堂的方桌上,由着千凡自己喝去了。 “你何苦还要这么伺候她,偏偏就她自己在搞特殊!你看那些无事的初阶巫觋们,都在练水,就她资历最差,偏还喝着你的茶,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老娘真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小霜听了直笑,也不回她。 再说九州等到千凡走了以后,正将偷学来的那些巫觋咒语词典练习上一番。 “地厚藏山,地浅有泽,居高者下,居下者至高,风起。” 周围的那些蔓草在他念完咒语之后,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九州虽然有些慧根,但是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参透第二阶巫觋咒语词典的玄机。 所以连试了几次,并没有多大的成效。 九州嘴里叼着一根草,正坐在树干上琢磨些巫觋咒语词典呢。 忽然听见树下有声音唤他的名字。 打眼一看,正是抱着琴的赤鱬。 “好好好,自己送上门来,那也怪不得我。”九州嘟囔着,一点都不害怕,从怀里掏出匕首来准备大干一场。 赤鱬很是淡定的立在树下,呵呵一笑,说道,“你既要做巫觋,为何不多选一条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那一套,当真无用。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跟着我去。” “区区一个小妖,还在这儿大言不惭。” “我是小妖,但能兴风作浪至此,那瓦林巫觋学院却不敢动我,为何?”赤鱬笑呵呵地说着,言语之间都是妖娆妩媚,一举一动全是蛊惑人心。 “我有一颗上等的丸药,绛雪神药,你若随了我去,吃上一颗,还练那些二阶的巫觋咒语做什么用?” 听赤鱬这么一说,九州想想也是,“赤鱬嚣张至此,背后没点势力也是作死,若真的可以依附,倒也不是不值得考虑。” 见九州犹豫了,赤鱬将药丸攥在了手里,抱着琴,转身离去。 九州赶紧从树上跳下来,紧紧地跟着赤鱬朝丛林更深处去。 抱琴而行的赤鱬频频回头看一眼九州,眼神里裹着些邪魅与狡诈。 因为赤鱬的一只脚受了伤,所以借着自己木灵的本事浮于草丛之间,轻飘飘地浮着。 九州跟在身后,眉眼之间全是得意。 自己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大便宜,当然是乐在其中。 行至一片竹林时,九州稍稍放慢了脚步。 因为竹林中的草长得都比较浅,所以说赤鱬也不敢将自己的脚暴露在浅草之上。 宁肯跛着脚走路,也不御草而行。 “跟上。” “好勒,跟着呢。” 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三五丈外,似是有溪水,潺潺的流水声伴着竹林沙沙之声,倒是很有一番景致和情调。 突然,九州靠在一株竹子上不肯走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赤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匕首来。 九州悄悄割断了竹子身上系着的绳子。 只见赤鱬脚下扑哧穿出一根被削尖的短竹来,当时赤鱬就立在原地不敢动了! “妖就是妖,巫觋总是比妖厉害那么一点点。”九州已经习惯了以巫觋自居,很是得意地走到赤鱬跟前。 “只有我能帮你快速地做上巫觋,只有我能!”赤鱬一动都不敢动,阴阳怪气地跟眼前的九州说道,言语间,有些讨好的味道。 九州才不管,握着竹竿,轻轻往前滑动,赤鱬的脚几乎被分成了两半,渐渐变成树根的模样。 看着赤鱬痛苦的脸,九州很是不屑地说道,“你若有什么灵丹妙药,自己吃就是,怎的甘愿做一介小妖。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儿,想骗我,命就是代价。”说罢,短竹一提,赤鱬丧尽妖力。 看那样子,倒像极了是沙棠花。 九州不再久留,很是得意地扛起沙棠花来,大摇大摆往那瓦林巫觋学院去了。 内心欢喜,到如今,也算是一个巫觋了。 清点完牌子,小霜从渡口过来,穿过正堂,瞧一眼千凡,再一路到了柜台前面。 “轩轩还不曾来?” “等他做什么!”水桃的视线没有从正堂的窗子那儿移开,言语之间夹着一腔怒火。 水桃正在生着千凡的气呢。 “永远都是做最后一个!怎么就这么耐得住性子!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全都耽误了老娘的功夫。要不是她把老娘绊住在这个破地方,天天去杀它几个妖兽,别说区区一个法器了,姑奶奶我指定连自己的坐骑都有了。”水桃气恼道。 “我倒觉得她是沉稳。” 水桃听罢翻一个白眼给小霜,很是不屑地回道,“一个个都不知好歹,不用说旁的,若是有了新的校长上任,谁能容得下她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住着。” “你若当上了校长,岂不就容得下她?” “我若当了校长,一定把她扔到禁林里面去。” 一听这话,小霜赶紧四下瞧去,生怕别人听去惹了祸! “言语小心些!” 水桃收了记档的册子,举起来对着屋里坐着的千凡晃了晃,示意记档结束,叫她趁早地去摆渡,别赖在那儿瞎晃日子。 既然等不来轩轩,起帆的号子又响了,千凡也不好再多待下去。 又朝着柜台边望了望,很是不情愿地摆渡去了。 一副扭捏的模样,看得水桃又好是生气。 将册子往桌子上一摔,水桃很是无奈地长舒一口气。 发了会愣,水桃又与小霜说道,“你若做了校长,你会废除那哪条禁令?” “那是你们优等生的事,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巫觋罢了,怎么做校长。” 水桃想了想,没再追问,“得,你自己差着吧,姑奶奶我也去寻一寻那妖兽,练一练自己的法器。” “你可小心点儿。要不,我与你一块儿去。” “守着你那千凡妹妹吧,你俩一起堕落就行。” “你再来,我可要撕你的坏嘴了。” 水桃不再搭理她,冷笑一声出门去了。 有蠃鱼从黑水河中跃出水面,荡出一圈水纹。 且说千凡摆渡返回,坐在船头上琢磨着自己行不通的巫觋咒语。 其余当值的同学早已将船行得远远的,偌大的黑水河河上面再看不见踪迹。 只她自己慢悠悠地飘着。 “你很想做校长嘛。”一粗粗的男声叫千凡猛地回过神。 千凡四下张望,江水茫茫,树影葱葱,寻不着半个影子。 “呵,还真是找不见方向的家伙。抬头看看。” 千凡闻声抬头看去,只见那黑檀船楼顶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 左边的胳膊没有袖子,露出的大臂上有一块青色的纹身。 看着装束倒不像是那瓦林的。 “明知自己跟那些家伙们不一样,非得循规蹈矩学他们,当然一无是处。”那少年眉眼之间尽是骄傲,说话措辞莫不都是嘲笑。 千凡当然不认识奢比尸,所以只当这小巫觋与九州一样,是无知,所以不屑跟他一般见识。 “最近总能遇上妖怪,昨天是赤鱬,今天,你又是谁?” “妖怪?”奢比尸笑道,从船楼上一跃而下。 第22章 什么,轩轩被抓了 眨眼功夫奢比尸已行至千凡脸前,紧紧贴着千凡的脸说道,“我来成全你,丫头。” “成全我?” “别老想着靠别人,借来的最后都要还回去。区区一片叶子,能成什么本事。”奢比尸不屑,又说教道,“你想要什么,自己试试。” 千凡听不懂奢比尸到底在说什么,不禁嘲笑道,“你要唱戏,就去找个台子,要有话,你就直说。” “当真是一个蠢货。让我猜猜,嗯,就算让你现在赶回学校去,也难救轩轩那臭小子一命。” “轩轩?” 一听轩轩的名字,千凡瞬间紧张了起来,皱眉问道! “要救他,你得有一艘更快的船。”奢比尸继续卖关子道,“从这里跳下去,船就会在你的脚下。” 千凡才不管船在哪儿,她现在只想知道小子莫名其妙地来自己船上拿腔作势唱一番戏,再又提起轩轩来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说到轩轩,千凡便不再好脸相迎,夹着怒火上去提起奢比尸的衣领来质问道。 见千凡如此冥顽不灵,奢比尸真想即刻要了她的性命去。 “别么急躁。”奢比尸微微一笑,抬手抵住千凡的胳膊,再道,“他偷了药,上好的神药,你猜猜,一个精灵能受到什么惩罚?你若即刻回去那瓦林巫觋学院,说不准还能见一面。再晚一些,那小精灵就没命咯。” “我是来帮你的。”奢比尸又笑着说。 千凡正着急,也没心思问这傻子是哪里的,再赶紧松开手,皱眉问道,“轩轩真在那瓦林巫觋学院?” “我从那里过来,自然清楚。”说罢,奢比尸做出请的手势来,又说,“船。” 千凡深吸一口气,右脚刚刚从船上踏了出去,还未触及到水面呢,便见砰地一下凭空出现了一艘大船在江面上微微晃动。 千凡很是震惊,转过身去看着那眉梢挂着得意的奢比尸。 “我思,故我在。”奢比尸又拿腔作势道,“你记住,你来自神秘古老的东方,而不是这小小的白令海里的小岛。” 千凡半信半疑,在心中捏出一股大风来,果真在江面上就起了风。 没心思探查究竟,千凡一心记挂轩轩,赶紧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直奔着码头去了。 关于赤鱬,九州只猜对了一半,不过就连赤鱬自己也不知道,她手中的绛雪神药竟然是真的。 正是奢比尸偷出来,要在那瓦林大闹一场。 不过,如此阴差阳错,叫绛雪神药进入赤鱬的原形之中,竟也成了一件上好的法器。 只是九州只得了行船摆渡的本事,有了法器也不会用。 且九州什么见识,根本就识不出宝物的厉害。 所以这个宝贝自然不属于他所有。 奢比尸大费周章地盗了绛雪神药过来,为的不过就是挑拨千凡和后土校长甚至是和整个那瓦林的矛盾。 隐藏在幕后的奢比尸,全然是一副上帝的视角,俯视着那瓦林的一举一动。 果真,负责掌管绛雪神药的土地规划管理局,盘点的时候,发现少了那么一味绛雪神药。 这么宝贝的一个东西被盗走,不只是对土地规划管理局,对整个那瓦林来说都是大事! 守药巫觋赶紧上报,叫那些土地局里干活的巫觋们查了出入的记档。 只有轩轩前几日引渡时,错入过藏药之地。 一时之间,矛头直指出入登记局里的引“兴”引渡者——轩轩。 土地局的主任巫觋——和铃,急忙去到出入登记局里去问。 祝余还未调查呢,当时就拍了板。 “我说呢,那臭小子怎么会有那样厉害的本事,原来是盗了你们土地局的神药来。你们只管去抓了来,我马上就去跟常曦主任禀明实情。” “既然只是生疑,还是等细细问清楚了才好。”和铃觉得草率,顾虑道,“等着常曦主任出了抓捕令,先由你们出入登记局审了,我们才好办事。” “咳!证据确凿,何苦在浪费时间,我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人证。”祝余巴不得快些除了轩轩。 当着和铃主任的面,问了杜松和其余两个引渡者,那仨小子们说得煞有介事,敲定了轩轩盗药的事实。 祝余又说,“我这就去拟了抓捕令出来,你们放心拿着去。我们出入登记局出了这样的丑事,自然是容不下他。” 和铃谢过了祝余,自觉差事办得爽快。 且说轩轩差事正办了一半,便被和铃给拦了下来。 倒便宜了轩轩的小徒弟彩苋,好歹也让他引了一次“兴”。 土地局的人觉得轩轩毕竟是从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出来的,也不敢轻易审问。 虽然说祝余已经给他定了罪名,但只有人证在,且轩轩并不承认自己盗取过神药。 考虑再三,土地局便把轩轩押送回到那瓦林巫觋学院。 谁都不想多管闲事,平白惹出一身麻烦来。 红荔主任自然不肯接这档子差事。 “既然是你们土地局的事情,有了主意何必来我这边?”红荔主任端着茶,漫不经心地回绝道。 “事情是我们土地局的,可是轩轩,不归我们土地局管。若处理得有什么不妥,日后追究起来,岂不是我们闯了祸事。” “呸,没一个能担事儿的。若是些长脸的差事,怎么也没见你们往我们学校来送,偏就是抓个贼,还非得来恶心我们不成。” “何苦生气。” “想当初,轩轩是她们自己要回去的,我们也给了!如今怕事儿给我们送回来,既如此,当初何必裤腰带上挂死老鼠,装那些个猎人模样!今个儿也得叫你们知道,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可不是好打发的!” “可想差了,是您这边出去的人,只有您说、您骂、您打的份儿,我们是轻易碰不得的,出入登记局那边也是这么个意思。您就抬抬贵手,帮我们问一问轩轩。” “哼。”见和铃是铁了心纠缠,红荔主任也懒得跟她较劲了,“事既然要办,你们学校又如此郑重其事,也别在我院中了,叫你那些人证都押到审判厅去,要审,就一并都审了!” 审判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听着名字像是一个独立的地方,但其实不然。 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 只有四面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墙围着,再有一个威严的门口房梁罢了,院内并无什么屋舍。 正对着门口有一镌着盘龙的影壁墙。 影壁墙前面砌出的台阶上放有一把麒麟纹样交椅,交椅两边的平地上各又放了两把椅子。 以往审讯,正中间的不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后土校长坐,就是像红荔主任这样的大巫觋来坐。 而那两边的,从来都是空着。 在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分配,什么样的座次无从知晓,反正自打红荔主任接管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事情以来,只许主审的位置上有人。 但凡需要那瓦林巫觋学院来审讯的案件,交由一个人审理就只由一个人做主罢了,其它不论是何地位与身份,一句话都说不得。 这也是红荔主任立下的规矩。 从影壁墙走出去三步的距离,砌出一个过小腿高的台子来,就是那待审的小子家伙们受审的地方。 台子虽然不大,但也能容得上十个八个的罪犯一同在上面接受审讯。 圆圆的台子,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有一尊泥塑像。 灰丫丫的,魑魅魍魉的模样,辨不出到底是何物来,总之很是吓人。 不论是你罪行已经敲定,还是疑云重重,既然到了审判厅来,那就统一按照罪犯来对待。 所以,台子下面另有折磨刁难的玄机。 台子的下方,有几个空巢,用以储冰或是点火。 上审讯的台子是要赤着脚,如果是在夏天,会有专门的同学负责在空巢中燃起火来。 若是在冬天,又有专门的黑衣同学写出寒冰符文来,叫台子冷得骨头发麻。 此刻只是轩轩独自可怜兮兮地跪在烈火正盛的台子上。 好不可怜! 本就是酷暑的天气,又用火蒸着。虽然说台子还未完全热起来,但也是痛苦难耐。 红荔主任在影壁墙下坐着,虽然不曾看着轩轩一眼,但他早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提是抬头张望了。 院落中,那高大的古树只管着晃着叶子,自在的鸟雀只管起起落落,丝毫不搭理这些巫觋啊、怪呀、妖呀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只管忙着自己的。 正当是青瓦屋头槐影暗淡,半挂夏风半盏日光。 三千尺的热气烧红半天的云彩,退不下的热浪烤得轩轩头晕眼花。 不如就一刀戳死了才好! 再说千凡着急忙慌地赶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时候,和铃正带着祝余、杜松另外两个引渡者和掌药的巫觋——苏麻行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小门。 和铃对千凡施礼。 可千凡一心只想着轩轩的安危,眼中哪还能看得见其它,所以理都没理就冲进了里去。 千凡今天有些奇怪,身上带着一种风,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之与平日完全不同。 不再像是没有丁点巫力的草莽丫头。 遥遥望去,竟有邬校长的风范。 那些个忙差事的同学不由心头一惊,愣愣地看住了。 耀灵老师正在跟负责结界的白袍子的同学说着些什么,忽然间感觉一股强大的巫力冲进了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腕上的铜铃手钏也跳动了一下。 站在廊下的耀灵老师抬头看向巫力冲撞过来的方向,可巧正是打千凡那边来。 耀灵老师暗暗惊讶,急在手中拈出一股巫力,追过去打算探一探根底。 谁知那追去的巫力竟然被千凡给吸收掉了! “莫不是开窍了?”耀灵老师疑惑。 虽然心里也替千凡高兴几分,但耀灵老师仍旧是冷着脸,不苟言笑。再跟那白袍子的同学说上两句,请那同学退下去了。 耀灵老师正要提着裙摆回办公室时,一打眼看见和铃那一群巫觋们正朝着审判厅的方向去。 耀灵老师转身,不紧不慢地去了后土校长的办公室。 后土校长正在案桌上翻看着各个管理局送来的信。 耀灵老师小心翼翼地站到后土校长旁边去。 “怎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后土校长看穿了耀灵老师的心思,合上手头正看的信,语气和缓,很是平静地问道。 “红荔主任又在审判厅里起了审讯的台子。” “为的何事?” “原是土地局里丢了绛雪神药,怀疑到轩轩头上了。” “陪审的有谁?”后土校长再问。 “土地局的巫觋和铃主任在那。” “不过就是几个巫觋扎堆罢了,由着他们争去吧。” 耀灵老师沉思了片刻方又平静地回道,“方才我看见千凡往红荔老师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一听这话,手中拈着信封的后土校长愣了一下,心中暗暗思忖,“这个时辰,原也不是千凡能赶回来的时候,怎么偏就今天这么快?” 又端起茶来,只并未喝一口,凝巫觋想了半晌,才起身也往审判厅的方向去了。 且说千凡到了红荔老师的办公室里面,见里面空空荡荡。 挂在桌子上的鹿鸟纹银香囊里面升腾出艾香的烟气来,案桌上放着已经见底的一盏茶。 其余并不见有什么动静。 见这光景,千凡便知定是方才那唱戏的毛小子诓骗自己呢! 看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模样,哪像是有处决惩罚的样子。 所以千凡也不在办公室里面久待,起身回她自己的宿舍。 一路光为着轩轩的事情着急,所以千凡也没有细细地去想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一股巫力。 如今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便有心思琢磨琢磨。 在抄手游廊里走了百余步,转角处正是一处蓄水池子。 里面莲叶擎着莲花,临水自照处有红鱼嬉戏。 千凡没有用咒语,很是随意的一指,果真心中想到船,水上随即就起了一艘小船。 千凡见这状况,不禁笑了起来,暗暗自喜,果真是自己开窍了! “纯正巫觋就是纯正,轻松就抬等级,也没费什么大力气。” 千凡一时得意,只顾着沾沾自喜,没看前方的路,险些跟匆匆赶过来的苏木撞了。 “小心掉池子里面去。”苏木调侃道,语气中又是些关心跟叮嘱。 “怎么红荔主任办公室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千凡笑问道。 苏木并不是多事的,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过,又赶忙急匆匆地走开了。 第23章 审讯 千凡刚回到自己的房内,就将轩轩和船上少年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从堂前的桌上隔空取了一个果子,捧在手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临窗而坐,千凡抬手一指,嘟囔一句“风起”。 千凡趁机又试探起自己的第二阶巫力。 果然也不用咒语,也不用借用什么符文符咒,只要心中想到,窗外就起了大风。 千凡虽然得意,可是在审判厅中的轩轩真的就是遭罪了。 千凡当真是欠收拾 ,竟然把风吹进了审判厅…… 虽然说是临近傍晚,但天仍旧非常的热。 审讯台子下的火正是旺的时候。 突然又来了一阵风,叫那火更足了! 热气从地下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烘得轩轩又是头疼又是恶心。 红荔主任注意到了轩轩额头上的那一记火印与旁个引渡者的不同,轩轩的格外鲜艳。 火印当初可是红荔主任亲自封上去的,如今生出异样来,倒叫她愈发想不通了。 此情此景,也不得不让红荔主任去怀疑轩轩当真是偷了绛雪神药的。 异则妖,几日不见,眼前的轩轩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畏手畏脚,只知道担心害怕的无用小子了。 想到这儿,红荔主任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若真是他偷了绛雪神药,谁求都是无用的!做出样丢脸的事情,来死个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正想着呢,和铃一众进了审判厅。 红荔主任只看和铃她们一眼,这一群里便再没有敢抬头的。 除了和铃,祝余、杜松、苏麻,并着另外两个引渡者直接去到了审讯台上跪着。 和铃站到红荔主任的右手边,不多说一句话。 审讯台上的那几位自然是被审判厅中的氛围所震住,皆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刚上去待了没一盏茶的功夫,祝余他们就已经是头晕目眩。 就连苏麻这样的巫觋,头上也开始滚下豆大的汗珠来。 如此比较下去,轩轩倒更显得气定神闲一些。 审讯台下的火这样厉害,为的也就是叫被审的那些家伙们早点儿吐出真话来。 所以一般的小精灵小妖是熬不住一分半刻的。 轩轩并无多少的巫力,如今能熬成这副样子,看来确实值得好好地审上一审。 红荔主任的话刚要问出口的时候,后土校长与耀灵老师正进审判厅中来。 和铃见了急忙恭恭敬敬地行礼。 因着红荔主任已经坐在了审讯的主位上,在审判厅中她地位最高,所以也只是看了后土校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礼敬了。 和铃赶紧换到红荔主任的左边去,后土校长由耀灵老师陪侍着立在红荔主任的右手边。 “我丑话可就说前头了,今儿个后土校长也在这儿,你们些没皮脸的家伙们谁要敢扯一句谎话,连带着你们的亲眷旁支一个也都别想再活下去了!”红荔主任盯着台下的家伙们警告道。 祝余听了这些话,头压得更低了。 杜松更是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更别提那两个杂牌的引渡者了。 “什么时候发现绛雪神药不见的?”红荔主任瞥一眼苏麻问道。 苏麻行了礼才有回话道,“我是土地局里刚上任两天的司药巫觋,未时三刻盘查库里的绛雪神药时发现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去的土地局。”红荔主任又问轩轩道。 “午时到的土地局。”轩轩也是先行礼再回道。 “时间倒也对得上。” “我确实有到过土地局处,但也只是走错路,接着就离开了。并未进过土地局的后院,更没有去过他们存药的地方呀。”轩轩再辩解道。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何苦在说些无用的废话。”红荔主任厉声斥责道,再瞥一眼同在审讯台上的祝余,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就敲定了是轩轩偷的药,若不是亲眼看到的,我挖了你们的狗眼!” “我的确该死,我的确是没有看到轩轩偷药,只是,只是,若不是偷吃了那绛雪神药,轩轩,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些的巫力。”祝余哆哆嗦嗦地回道。 “平常修行都是有的,你又如何断定他是偷吃了绛雪神药的缘故……嗯?说!” “我们,我们都有见证,轩轩确实是把我们十多个引渡者一并收拾了一通……我与他都是引“兴”的引渡者,巫力修为应该差不多才是,可我竟连他一招都吃不起!” “哼,到头来只是瞎子剥蒜,瞎扯皮呢!真的是该杀!就为着你胡乱的猜测,搅得我们学校不得安生,你有几条狗命能赔得起我们这些给你费神!”红荔主任又瞪和铃一眼骂道,“听着他这么胡诌,你们土地局就把无凭无据的破事儿挑到我这边来,给阎罗王过生日鬼闹呢!既如此,一个个的谁都别想逃了发落去!别的我暂且不问,只和铃,你这年的供奉、口粮,都休想拿到了。” 和铃在一旁听了,赶紧行礼谢罪,叹了口气再赔不是道,“扰了主任的清静,扰了后土校长的清净,实在是我们罪该万死。” “事都来了,你不过是熊瞎子拜年,我们可吃不起你礼。原是你们土地局自己的事情,怪当你们无用也就罢了,如今连个脑子都不长,可知你们土地局里面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才选了你个无德无能的蠢才巫觋。” 和铃被怼得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说一句。 红荔主任再问轩轩道,“从哪儿长了这样的本事?想当初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有这些能耐。” “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轩轩又磕头道。 “哼,不知道?放你娘的屁!”话一说,吓得那轩轩一哆嗦,赶紧俯下身子。 审讯台上的那几个家伙也跟着抖抖肩膀,身子伏得更低了。 “你们也甭个觉得自己谋了份正经的差事就长脸了,你们不招,我也自有法子。丑话我早已说过了,今儿个敢有一个跟我扯谎的,你们那些家眷亲属们,一个都甭想活!”红荔主任又厉声呵斥了一遍。 再说千凡正站在窗前啃着果子呢,有意无意地看着廊下的还未点燃的酥油灯。 忽然看见东南方的审判厅中传出阵阵清光来。 千凡当然认得那光,那可不就是红荔主任的法器——蛇首拂尘的嘛。 “是要窥探天机?”千凡疑惑。 在那瓦林之中,能够窥探天机的不外就是后土校长所行的天演之术,和如今红荔主任借用蛇首拂尘所行的天机之术罢了。 天演之术是五行八卦,命理推算,不再另说。而天机之术多是用来探一探那虚实真假,前缘往事的。 而且行此巫力,会耗费掉许多修为。 以往千凡只知道红荔主任会这门巫术,但从未见她用过。 “如今她作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千凡在心中盘算着。 咬一口果子,嚼了两下,千凡突然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审判厅……天机……难不成,轩轩不是在办公室里面,而是在审判厅中受审!怪不得!怪不得苏木见了自己那般地遮遮掩掩,神神秘秘!” 一想到这儿,千凡的脑袋嗡嗡的,头皮生生地发麻,实在是又着急又生气! 着急的是怕轩轩如今真就遇上什么大事了,生气的是自己竟这样的疏忽大意。 心口发紧,眼下千凡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果子一扔,千凡直接就跳窗跃了出去,眨眼的功夫闪现进了审判厅中。 “幻影”,这满阶巫觋才会的招数,如今被急匆匆的千凡信手拈来,似是驾轻就熟,叫审判厅中的巫觋精灵们颇为震惊。 主仆两个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一个比一个的能耐! 好在千凡来的还算是及时,突然闯进去的巫力打断了红荔主任的天机之术,要不然她给轩轩偷喂巫觋血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当初她刚捡到轩轩时,是实在不知道喂啥,才喂了一滴自己的血,但她保证,就只喂了一滴。 给精灵喂巫觋的血,到时候她要受罚不说,轩轩当然是留不得了! 红荔主任暂时收回她的蛇首拂尘来,瞧一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轩的千凡,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来了也正好,瞧瞧,瞧瞧你捡回来的东西都做些什么样的破事儿!” 轩轩只抬头看一眼立在影壁墙下的千凡,再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轩轩心里忽然地委屈了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熬了么久。 被冤枉,被奚落,被讽刺,被偏见,被羞辱。 被本不应该有的这些刁难和责难折磨了么久。 千凡这混蛋主人现在才赶过来救自己! 轩轩心里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轩轩把头埋进胸膛里面,生怕叫台上红荔主任的看了心事去。 一滴眼泪终于憋不住了,滴在了那滚烫的审讯台上。 瞬间伴随着呲啦一声,眼泪化成了一阵微不足道的烟。 众巫觋的眼睛都盯着审讯台呢,红荔主任怎会没看到这一幕! 红荔主任看着轩轩这颗软面团心里就烦的慌!更何况轩轩如今竟也敢在自己的面前掉泪! 红荔主任又看一眼千凡心疼的目光,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两个搅乱了那瓦林规矩的混蛋,天天只顾着在意它在意我的,没有一点儿牺牲意识和大局意识! 担当更是别提! 眼下奢比尸闹得正凶,风平浪静中害人的暗涛汹涌着,一股又一股的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朝着那瓦林涌进来。 千凡和轩轩俩不知死活的家伙,真叫红荔主任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此刻,不只是红荔主任想要了台下轩轩的命去,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神情坦然自若的后土校长心中也夹着一团怒火。 后土校长行天演之术,可不用跟红荔主任行天机之术那样大费周章。 就立在那儿掐指算了算,便算出了,眼前,正跪着的这只小精灵,因为千凡的任性,叫他身上已经淌着了巫觋族的血! 轩轩早不是一只精灵了,而是半精灵半巫觋的存在。 半精灵半巫觋真是个威胁呀! 万万没有料到,如今竟诞生了这样的一个祸害!必须得除掉这家伙,否则等哪日轩轩的修为提升了起来,别说是有奢比尸的威胁了,就算没有,举那瓦林之力,怕是也敌不过轩轩。 所以后土校长得在审判厅里守下去,得看着红荔主任将轩轩处死。 审讯台下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些,热气从膝盖到肺腑再到头顶,几乎是将这些家伙们热透了气。 动心忍性,本就是增长巫力的。 轩轩经受着烈焰的考验,身体里本来各行一道的巫觋血精灵力,眼下竟慢慢地相融合了起来。 轩轩自己浑然不知,且就连后土校长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神不知鬼不觉的,轩轩在煎熬中巫力大增。 “轩轩是我救来的,她犯了什么样的错有我担着,我是他的主人,先把我审了。”千凡也不顾旁边的后土校长,站在审讯台与影壁墙中间,很是任性地往自己的身上招揽起罪责来。 “鞭子还是抽少了,才叫你一点儿都没长记性。你敢再搅局,我也懒得跟他们在费工夫,早早定了罪,一并发落了才好呢。”红荔主任驳斥道。 “定罪得有根据!”千凡不服。 “乱了我的兴致就是死罪。”红荔主任瞪一眼千凡,言语不屑。 接过后土校长的眼色去,耀灵老师赶紧上前拉着千凡的胳膊,拽着她一块儿立到旁边去了。 “多争辩一些,他们在下面多遭一些罪,你我在这儿细细听了,待理清了,岂不对大家都好。”耀灵老师冷着脸说道。 千凡先是瞅一眼后土校长,再看一眼台下的轩轩,满眼都是心疼之色。 因为红荔主任刚刚白白耗费了巫力,再去使一遍天机之术有点不值当,所以又问了轩轩一遍,“守着你的主人,你再说一遍,你的巫力从何而来?” “我真的不知。” “放你娘的屁!盗取了土地局的绛雪神药来,提升了这么高的巫力,你当然不知。” “我没有。” “不能自证清白,又被指认有罪,可真就是黄鼠狼站到鸡棚上,不偷也是偷了,罚了下去倒也不冤枉。’没有’两个字太轻,救不了你。” “我没有。”轩轩再挣扎辩解。 第24章 常曦怎么了 看红荔主任是要发落轩轩的样子,千凡按捺不住,赶紧帮护着道,“轩轩的巫力都是我给的!” 一听这话,红荔主任不禁笑出了声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红荔主任瞥一眼千凡又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你能教他?凭你那三脚猫功夫,高粱地里戴草帽,也就吓唬打草的罢了。” 再不搭理千凡,红荔主任看那苏麻斥责道,“既然连一颗草药都守不住,留着也是无用的。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由着你们活下去,整个那瓦林要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说话间,苏木已经捧着烧魂灯进了审判厅里来,红荔主任抬手,瞅一眼自己好看的指甲,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把他们都烧了吧。” 一众大惊! 后土校长听罢舒了一口气。 审讯台上的那几个家伙听了赶紧求饶,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面乱糟糟的。 千凡听了这话先是愣住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微微张着嘴巴,又瞪着眼睛,但那目光离不开同样是惊恐的轩轩。 见着苏木已经捧着烧魂灯往审讯台上去了,千凡赶紧移步幻影,闪现过去,挡在轩轩的跟前。 “他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样,这分明是草菅人命!” “就是太给你脸了……”红荔主任刚要发作。 “混账的东西!”后土校长突然插了话。 已经起身离开主审位子的红荔主任赶紧施礼,毕恭毕敬地立在旁边。 后土校长也没有跟千凡客气,从手上取下一枚金戒指,直接抛出一道火墙,将千凡和轩轩分隔开来。 “要烧,先把轩轩烧了!红荔主任审出来的结果,发出来的命令,有哪个敢违抗的!”后土校长怒斥。 千凡见后土校长是动了真格自知反抗无门,瞬间就没了本事。 “别!不要杀他!我错了!后土校长……校长!我错了!求求您饶他一命!权当是饶我一命!”千凡头磕得砰砰响,没两下额前就渗出血来。 轩轩就只会在旁边谨慎地哭。 后土校长长吐了一口气,也不再管千凡的苦苦哀求,自己由耀灵老师服侍着出审判厅。 见后土校长当真是狠下了心来,千凡又去苦苦哀求红荔主任。 那卑微的模样,红荔主任看着心烦,自然不肯心软下来。给苏木使了一个眼神,叫她按后土校长的指示去做。 千凡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苏木从轩轩的脖子上取下神职铁锁。 那一瞬间,千凡心痛得要死!气愤得要死!可无济于事! 千凡想从火墙里闯出去,可任凭皮肤被灼烧,仍旧走不出半步。 后土校长早就设下了“寸步难行”的咒语。 千凡的手抓在坚硬的地上,手指也磨出了血来,可千凡除了在心底暗暗地发恨,她什么都做不了。 “把我也烧了!”千凡失心疯般地再祈求红荔主任,“我以邬校长-的-名-义命令你红荔主任,把我烧了,把我烧了,叫我们一并去了!” 红荔主任连看都不看她,“你没有资格以他的名义”。 千凡瞪着眼睛去看苏木的举动,抻着脖子发狂! 烧魂灯的火已被点燃!那铁锁也放到了灯口。 千凡恶狠狠地叫嚣,“让我活着,我一定会给轩轩报仇雪恨!现在不把我烧了,等我做上了校长,我屠了那瓦林!谁都别想活!” 后土校长一听这话,愣在了那儿,也不再朝前走了。 后土校长刚转过身子去,便听着审判厅的门口传来常曦主任的声音。 “做什么样的热闹,我打眼瞧着怎么都是我出入登记管理局的。怎么,如今引渡者都属于你们那瓦林巫觋学院管不成?”方说罢,常曦给一旁的后土校长行过礼,再看一眼那审讯台上。 笑罢,又见常曦右侧的辫子忽然伸长,直接就从苏木的手中夺过了神职铁锁来。 左边的辫子再伸到审讯台上去,挑起轩轩的脸。 “教你点本事,全都露出来了,你喜欢臭显摆的毛病,当真是很会惹麻烦呀。”常曦笑道,再忽然收起那长长的辫子,转过身去与红荔主任对质道,“怎么,我竟然不知道咱们那瓦林上的规矩什么时候改了,炫耀点儿巫力就得被烧死。” “倒稀奇,一个个的都跑来教轩轩巫力。偏之前不知轩轩竟是麻雀站屋梁,有这么大的架子,哼。”红荔主任自然不信,言语间不肯给常曦一个正眼。 后土校长并未怪罪常曦,反倒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直到千凡说出那许多不知好歹的话来,后土校长才幡然顿悟,刚刚差点儿就中了奢比尸的离间计! 奢比尸就是为了离间千凡和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旧有势力,才安排了这么一场戏。 连后土校长在内,都中了他的圈套。 想想,实在后怕。 因此,不管常曦说这样的话,报的是什么目的,她的擅自闯进反而解了后土校长和那瓦林的困局。 若不是千凡发疯似地喊出那些屠戮的言语来,后土校长真就会彻底进了奢比尸的圈套。 真的是好险! 站在审判厅中,后土校长额头已经蒙了薄薄的一层汗,他隐约能探寻到那瓦林巫觋学院院墙外的高树上卧着的那只虎视眈眈的猫。 能看到它那对绿油油的眼睛里隐藏的凶险与狡诈。 刚刚所经历的审问,所判的罚与被罚,在奢比尸的眼中,真就成了好精彩的一出戏。 后土校长预料到里面多多少少有奢比尸在搞鬼,只是没有料到奢比尸竟然能在千凡的身上动手脚。 看样子,危险已经不知不觉地蔓延进了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边了。 如果奢比尸要明着来,那瓦林巫觋学院真的是一点都不怕它。 怕就怕它像现在这样玩阴的。 如果那瓦林巫觋学院再像现在样按兵不动,接下来谁会成为奢比尸的棋子还真说不定。 不过眼前……轩轩是杀不得了。 后土校长想着,如果陡然取了轩轩的性命,千凡势必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到时候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势必会被千凡搞得乌烟瘴气,整个那瓦林也就危如累卵一般。 如今千凡的巫力还没有定性,她到底会成为何种阶级的巫觋不好说。 即便千凡是邬校长的女儿,也得忌惮着点。 所以,现如今,肯定不能再动轩轩。 想及此处,后土校长赶紧借着常曦的话改了口,“既然是常曦教的巫力,能有这番长进也是寻常。” 说罢后土校长挥挥手,示意苏木暂且抱着烧魂灯退下审讯台去。 见后土校长开了口,红荔主任也不好再插嘴了,赶紧让出审讯的位子来,站到常曦的旁边。 便又听后土校长问话,“祝余,你也算是出入登记局的老人,做事本不应该这样的毛躁。轩轩在林子里面与你们几个起争执是昨日的事,发现绛雪神药被盗是今日的事,时间都不相同,难说不是你的欲加之罪。” 后土校长语气平缓,但颇具震慑力。且听话,后土校长对事情已是知道得明明白白了。 轩轩偷绛雪神药之事本就是祝余胡诌的,如今在后土校长面前更加是没了底气。 除了高喊后土校长饶命之外,再不知道该说什么。 “轩轩你虽说是被冤枉,但是若没有你的招摇过市,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情来。” 轩轩被压得俯身低头,跪在那等候着发落。 轩轩的眼泪间或落着,间或在审讯台上蒸发着。 “烧死,未免太过严重。”后土校长说到这里,方去看一眼红荔主任。 红荔主任点点头,表示一切听从后土校长安排。如此,后土校长才去看了仍被困在火墙里的千凡一眼。 再说道,“常曦暂且把轩轩带回去,按着你们里面的规矩好好罚一罚就是。” “是。”常曦回应道。 后土校长打眼再往树上看时,那猫早已不见了踪迹。 “可见,那瓦林各局各处很不平静呀……瞧眼前这个样子,你们出入登记局是不是最先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也不是我要护着自己学校的人,毕竟轩轩是红荔主任封了正职之后过去的,被怠慢至此,实在是不应该。既然大伙都看重规矩,我做校长的也不好乱了规矩。今儿个能解了轩轩的冤情,全是看在你们出入登记局的面子上。只是眼下的四位引渡者,怕是还得按照红荔主任的决断来。” “是。”常曦又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祝余见常曦应了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连求饶都忘了,再说不出一句来。 “看了半天我也乏了。”说罢后土校长才解开了千凡旁边的火墙,与耀灵老师一并离开。 刚被解开限制的千凡,饿狼扑食似地朝着轩轩飞扑过去。 后土校长抬手一拦,把急躁的千凡挡在身后,“你着急做什么,日后自有你们聚的时候,还不跟我回去。” 千凡十分感念后土校长方才的宽宥之恩,不敢再耍横,乖乖地跟在后土校长的后边,只是眼睛一直都没有从轩轩的身上移开。 就算行至审判厅的门口,千凡也还是频频地回头,再多看了轩轩两眼才舍得离开。 从审判厅中出来,过一处景墙,再行过一条长廊,千凡跪下给后土校长叩了头,恭恭敬敬地请了辞,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眼下只剩了耀灵老师和后土校长走着,才听到耀灵老师开口说道,“最近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巫力试图冲破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封印。” “你道我今儿个为什么饶了轩轩,有些家伙已经按捺不住了。” “恕我多嘴,冲击封印的那股巫力,跟千凡身上的巫力很像……怕是盯上千凡了。” “她本就与普通的巫觋不一样。”后土校长只回了一句。 其实后土校长很早就猜测,千凡可能是奢比尸耗费了一大半的功力,埋在那瓦林的种子。 可自己已经收养了千凡,而且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邬校长唯一的孩子。 他早就知道,千凡一直是个威胁。 第25章 谁的法器来了 耀灵老师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悄悄跟了后土校长一路。 快行至办公室的时候,才又听到后土校长嘱托,“等晚饭后,你派个同学去土地规划局、灵兽管理局、出入登记局,请了他们的大主任过来。” 耀灵老师客客气气地应下。 请后土校长落座之后,耀灵老师又亲自带着同学们去备茶水了。 暮光隐隐并香炉烟低去,黄莺啾啾和轩窗争风凉。 办公室里只余了后土校长,手抵着额头。 …… 再说这水桃一个人在林子里游荡了整整一个下午。 除了降服住两只破坏精灵巢穴的野猪精之外,再无所获。 心情糟糕透顶,正是一脸不情愿地走到那瓦林巫觋学院小门。 冤家路窄! 衣衫更加破烂的九州,扛着扫把一样的枯藤长枝立在水桃面前很是惹眼。 见到有相熟的过来,九州自然是十分的开心,扛着那枯藤就迎了上去。 九州笑着说道,“巫觋姐姐,我就在等您呢。您看,我已经把赤鱬给降服住,还劳烦您进去跟后土校长传个话。” 水桃嫌弃地翻个白眼儿,手指抵在鼻尖儿处,很是厌恶九州身上这从禁林里面带出来的低贱味道。 “狗都比你讨喜,别拦着老娘的去路。”水桃绕开九州,直接进了小门里边儿去。 水桃只管一门心思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理都不理会九州。 没有办法,九州只能继续等下去。 一开始九州也是求了其他同学进去帮他递话的,那粉色袍子的同学虽然说嘴上答应了他,但谁知道做还是没有做呢。 总之九州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口眼巴巴地苦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都没有同学巫觋过来传话。 九州当然不肯轻易地就离开。 他正在兴头上,也真的乐意等,他也乐意相信会有巫觋过来将它传进去。 “总感觉九州就像一块粘牙的麦芽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总是叫自己摆脱不开!”水桃心里觉得别扭。 可看看九州满身的伤痕和破烂的穿着,水桃又于心不忍,走了没有两步,刚上了游廊,水桃这便转过身子去又朝着后土校长的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嘴硬心软的丫头,到底还是要帮九州去传话。 后土校长刚刚喝了一盏茶,正准备靠在椅子上歇一歇呢,耀灵老师引着水桃进办公室里面来。 虽然说有些倦怠,但是后土校长还是起身坐端正了。 正襟危坐,听着水桃把九州的事情粗略地说上了一说。 她知道的也没多少,大体就是九州那蒜头在小门候着,就等着后土校长传他进来。 “既然是有约定在先,九州也成功地降服了赤鱬,你叫同学带他进来吧。”后土校长对着耀灵老师嘱托道。 说罢后土校长又不去叫水桃先走,招呼她坐在左手边的客椅上。 等耀灵老师退出正堂去吩咐着粉色袍子的同学,后土校长开口问水桃道,“蒜头渡口近来可好,有出什么异样不成?” “结界布得周密,没起什么波澜。” “如此甚好。”后土校长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法器的事,你也别太着急,近来那瓦林上不太平,林子里还是少去。” “我有些分寸。”水桃仍旧是一副骄傲的腔调。 “凡事你还是得多提点着点千凡,别叫她倦怠了。也看顾着她,不要叫她到处乱跑才好。” “若说是帮,我自然是竭尽全力地帮她,可后土校长,您说是管着她,我哪有这个本事。”水桃玩笑。 后土校长听罢叹了一口气,又是自嘲,“千凡确实是耽误了你,日后的补偿都是有的。” “全仰仗您收留我罢了,再奢求岂不就是我贪得无厌,帮一把,左不过是都巴望着她开窍呢。” 后土校长听罢也随着水桃笑笑。 “我听闻那日你替千凡受了鞭刑,这身上的伤可有好些?” “已经大好……只是千凡那丫头,怕是还要难过上几日。”水桃说着厌恶千凡,嘴上还老离不开她。 这姐姐疼妹妹,确实是实打实的。 “库房里还有一味绛雪神药,我等叫红荔主任取了出来给你送过去,以后她受她的罚,可别再像这样惯着她。” 一听到绛雪神药,水桃当然是乐意。 这服了能增长神力的玩意儿,来者不拒,且多多益善! 水桃方回了一句“是。”便见耀灵老师已引着九州进办公室来了。 本来扛着的木藤,被九州从肩头上卸下来捧在了手里。 然后恭恭敬敬地上呈给后土校长看。 又低着头更加恭敬地说道,“我已经降服了赤鱬,特将其真身呈现给后土校长,敬听后土校长您的吩咐。” 后土校长从九州的手上接过枯藤来,细细地看了,是赤鱬妖怪的真身不错。 后土校长念道咒语,又探一探赤鱬真身里面藏着的灵力,发现除了赤鱬自身的修为,还有些绛雪神药的影子。 这便是了。 果真就是奢比尸在搞鬼。 既然是赤鱬的真身,势必会成为一件上好的法器。 后土校长的手指在枯藤上一划,果然见那枯藤身上有淡粉色的光芒闪出。 水桃还以为会是个什么宝刀利剑之类,索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九州虽也好奇,但是始终俯首,不敢抬头看一眼。 可谁知,一阵光芒褪去后,到头来得到的竟然只是一把古琴而已。 水桃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笛子管箫,琵琶古琴一类的法器。 觉得都是些花花架子,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期待的神情从她那专注的神情中陡然消失,水桃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她也没心思再管九州要做精灵还是做巫觋的后续,转身欲去。 可谁知水桃走了没有两步,古琴竟然从后土校长的手中挣脱。 古琴出乎意料地飞起,急急地朝着水桃追过去。 这东西突然就钻进自己的怀抱里面,把水桃吓了一跳。 发懵痴傻了一刻,水桃赶紧地甩手,欲将这把古琴给扔出去! “什么劳什子!”水桃嘟囔。 可谁知水桃刚抬手一抛,古琴复又飞回来。 “这是他娘是做什么!”水桃实在是不想接,着急转过身子去,也不顾那些礼节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后土校长抱怨道。 “你与它有缘,这便是你的法器了。” 一听这话水桃心头一凉,似有重拳击在胸口般,气喘烦闷! 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最不喜的就是弄这些矫情造作的玩意儿,如今要用一把古琴当法器,岂不是比要命更糟糕百倍千倍。 “我才不要这劳什子!我又不善抚琴!也不屑抚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水桃说罢又将这古琴往地上摔去。 一旁的耀灵老师赶紧上去拦住,“小祖宗,这可使不得,没有了法器,咱们可就是要一生只能用咒语了。你再不中意,也是命中的东西,逃不得。正经法器仅此一件,冲动不得。” “这是一件好事儿……你不一直都盼着。如今来了,你竟又想躲开,哪有这样的道理。”后土校长也跟着劝解。 “有了这法器,我又不会用,有跟没有又有甚区别,聊胜于无罢了。” “越是难得,才越难得。法器中不中用,缘不在于先前学过没有。”后土校长又说。 水桃叹了口气,再看看那古琴。又侧过脸去,瞟了一眼九州。 若是水桃自己收妖降怪得来的也就罢了,偏就是这蒜头猎妖得来的。 “怎么偏就是我的法器,要从一个蒜头的身上来,什么破玩意儿!”水桃在心底抱怨着,想到九州,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就厌烦他,如今对眼前的九州更多了一分芥蒂,心中嘀咕,“这蒜头跟灵钧那混小子一样讨厌!” 看着水桃仍旧是紧紧蹙着眉头,手指几乎是要将琴身给抓烂了。 后土校长仍旧温和笑着走过去她面前,指着古琴身上的纹路装饰说道,“此琴由上好的青桐木创制而作,你瞧,琴面虽然通体青黑色,但琴身四周隐隐有粉色光芒。光芒之行又如藤蔓缠绕,琴徽上的,可是难得的粉玉。最妙就在他这琴尾,焦而不断,可是把绝佳焦尾琴。若不是你这丫头有福报,自然也不会得来这宝贝法器。” 水桃随着后土校长的指点,细细看去。 果真除了是一把琴,其它的都是尚好。 第26章 屋里藏着谁 水桃抿抿嘴,勉为其难地接受。 “这法器既归了你,那帮你猎得这法器的九州,你可要还是不要?” “我们小组......我们小组人已经满了。”水桃赶紧拒绝,“更何况,我可不想沾染禁林里蒜头的臭气”。 “既然来了那瓦林巫觋学院,他已不再是禁林里面的人。况且他天赋极高,打今天起,我给他封了初级巫觋,与我们一样。” “谢后土校长!”九州一听这话赶紧千恩万谢。 “元神在哪儿就在哪儿。禁林里的就是禁林里的,涯石街的就是涯石街的,杻阳街的,就是杻阳街的。后来的有什么要紧!”水桃看不惯九州做作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这话听得九州满心的不服,但奈何说话的是高阶巫觋,算是自己的学姐,即使自己被抬了身份,他也自知不可与水桃同日而语。 身份地位不同,只能忍气吞声。 说也奇怪,一向冷脸,不苟言笑的耀灵老师听了这话,竟掩面笑了笑。 后土校长只是给了水桃一个眼神,也没有一点要责备的意思,她知道水桃在忌讳什么。 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的学生老师们,大概都知道这么一句话,“桃水夭夭风千里,花从天山下九州。” 那瓦林巫觋学院教学楼前有一块风水石,上面一行小字,正是刻着这样的话。 水桃和九州的名字算是连上宗了。 水桃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抗拒,也是怕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的巫觋们拿这事开玩笑。 她厌恶这样的玩笑,所以顺带着极其厌恶九州。 “罢了罢了,你既这么看不上,那叫他跟着千凡吧。”后土校长叹口气复又说,“这可是块好料,失了去,你丫头到时候可别哭。” “我笑还来不及呢,爱给谁给谁。”水桃嘟囔着行完礼,抱着焦尾琴头也不回地回宿舍去了。 耀灵老师看着水桃逃跑似的背影,又是掩面笑了笑。 水桃嘴上说着看不上焦尾琴,可等回到宿舍中,还不是迫不及待地抚弄起来。 她倒是比谁都期待,期待自己的那一招“飞花入梦”通过法器进阶之后,能够展现出巨大的威力来。 水桃知道“飞花入梦”属于魅惑一类的巫力,毁不坏房里的真实物件,所以弹拨之间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更随意了一些。 虽然水桃不懂乐理,但焦尾琴的声音好听,随随便便拨一根弦就有悦耳之声。 挥手扫琴弦时,又会有桃林的幻影从这琴声中变幻出来。 成片成片的桃花花瓣像雪一样飘散着。 再随便的动一根琴弦,这些慢悠悠的桃花忽然急急地旋转起来。 “看这架势,还真就是不赖,后土校长果然没有诓骗自己。”水桃这么想着,愈发不想停下来。 只是水桃不知道的是,焦尾琴的魔音远比她想象中的威力要大。 凡是能听到琴声的不论是巫觋精灵还是普通人,都会中了声音的魅惑。 虽然说宿舍楼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边边角角上,但是千凡也正在宿舍里,且离她很近。 所以水桃一挑一抹所出之音,千凡自然能听见的。 即便奢比尸已经悄悄在千凡的身上开了窍,让千凡有了几分的上等的巫力。 可水桃毕竟是第五阶的巫觋了,用法器操纵出来的巫力,怎是千凡这一个刚刚开智的小巫觋能抵抗得了的。 所以水桃在自己的房间里畅快弄琴,千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被这琴声搞得是七荤八素。 眼神迷离着,完全失了神智。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在房间里面转圈。 当水桃拨弄一线的时候,千凡顿觉头晕目眩! 再拨二弦,千凡又是头痛欲裂! 等到弄第三根弦,千凡只感觉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撕碎了一样,难受异常! 再往后便无了知觉,昏死在花厅的地板上。 而水桃只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是桃林,是落花,自然分不出轻重来,又胡乱地拨了一阵。 水桃收了音,将焦尾琴放到一边去。 这......好歹地也算是放过了千凡。 悉不知,中了水桃焦尾琴魅惑的,不只只是千凡。 还有前来宿舍楼送绛雪神药的苏木。 原来水桃从校长办公室走了没多久,耀灵老师随即差遣了一个粉色袍子的同学去给红荔老师里传了话。 说是后土校长的意思,将库房里面的绛雪神药送去给水桃受用。 红荔主任听了当然是十分的不乐意,想着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的正主——后土校长都还没有用过,水桃这丫头一脸驴子模样,竟想混着吃马料! 红荔主任是很瞧不上水桃自觉清高,又爱自抬身价的做作模样,索性当着传话的粉色袍子的同学的面,又好是奚落讽刺了一阵。 “后土校长说她是那瓦林自生的巫觋,给她个正经的名分也算是抬举完了,偏她还不知死活地觉得自己就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主人了!可真就是关起门来起年号,自己称皇称帝,没一点儿的分寸。” 苏木和粉色袍子的同学只由着红荔主任去数落,不敢劝说更别提是回一句嘴了。 见堂下的苏木和粉色袍子的同学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的模样,红荔主任也再生不出什么气来。 既然是后土校长的意思,她也不好驳回去。 说嘴归说嘴,奚落归奚落,到最后还是得让苏木亲自将那绛雪神药送到宿舍里面去。 苏木也是个倒霉的,刚穿过宿舍的大厅,上了木砌的台阶,还未到台阶与台阶之间的休息平台呢,琴声便传了过来。 恍恍惚惚。 又是挥手又是转圈的,苏木像个被上了弦的玩偶一样,独自在楼梯上表演了好久。 琴声不停,她便独自跳舞。 不知跳了多久,苏木好歹清醒过来,也是感到一阵头晕头痛的,脚下跟着发软。 再看着已经跌下台阶去的绛雪神药,惊得苏木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顾自己身上的这些伤痛,连滚带爬地下楼梯去。 小心翼翼地盛放回方才的檀木托盘里边,苏木再瞪大了眼睛。 左看看,右瞧瞧。 生怕绛雪神药少了一处花瓣,少了一处花蕊。 来不及多想刚刚怪异的事情,苏木好歹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再重新上楼梯,忙着送药交差去了。 听着敲门声,水桃心底一惊。 再看一眼那桌子上面的琴,水桃突然心跳得厉害。 “莫不成是刚刚谁听了自己那乱弹的琴声,如今找上门来奚落自己了!”水桃好不心慌。 “今天老娘真的是触了眉头!也不管是谁,要敢多说一句不好的话,且等着老娘削他就是!”水桃嘀咕着,携着半分怒火和半分的尴尬,慢吞吞起身。 猛地拉开了门,倒吓了苏木一跳。 “红荔主任叫我送药过来。” “谢过了。”水桃头连抬都没有抬,赶紧地接过药来,不再给苏木说话的机会。 哐啷!麻利地关上门。 苏木又是错愕,一脸懵地回红荔老师办公室去。 水桃两个胳膊僵硬地端着檀木托盘,站在门边,微微地抻着脖子,仔细地去听门外的声音。 等到听见苏木下楼哒哒的脚步声渐渐没了,水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水桃才肯端着绛雪神药放到桌子上去了。 生来还是第一次这般地拘谨小心。 有了法器,水桃总觉得自己换了身份,成了真真正正的巫觋。 心里自我认知的转变,在水桃的心里悄无声息地生出许多成长的羞涩情绪来。 在她看来,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突然一阵尴尬一阵羞涩的。 水桃没有谢绝后土校长,要来绛雪神药,并不是自己贪婪要留给自己吃的。 借助外力来增强巫力这种事情,水桃一直都是很不屑去做的。 且别说那几鞭子在水桃身上留下的伤已经好全了,就算是还在往外渗着血,她也是会先去送给千凡的。 也不为旁的,就为她看着千凡瘦弱苍白的模样,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确实,经过方才魔音的折腾,千凡是更加蔫蔫的。 因为后背实在是疼得厉害,且就她自己在屋里,于是千凡也不管那许多,将交领上衣脱了下来,只穿一件薄薄的亵衣,围着下裳,还算自在些。 水桃并没有敲门,手掌托着那绛雪神药,踹门而进。 千凡端着茶水的肩膀吓得一抖,险些浇湿了裙子。 等到扭过头去看门口时,千凡含在口中的茶水紧张地全都喷了出来! 千凡赶紧抬起手来挡住自己胸前。 “什么天大的事叫你何苦又这么急躁!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门都不会敲吗?”千凡紧张抱怨。 “这个时辰,又不是睡觉的点,谁知道你赤裸着不穿衣服。我还要问你呢,啧啧啧啧,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爱好。”瞧着千凡慌慌张张往里屋去的背影,水桃便又嘲讽道。 “平日里无数次地劝你,认真练习,早早把等级提上去,可你不听,偏就浪荡成这副样子。也不求你现在上个五阶六阶的,你哪怕是过了点灯三阶,也不至于伤了这么久都不见好……活该你遭罪!”水桃还自负的以为自己伤势痊愈得快,是自己灵力高的原因。一副说教的口吻,坐到千凡方才坐的位子上。 她也不另外拿茶杯,摸起千凡方才喝过,还剩半杯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不在自己的房里用等着吃饭,跑我这边来找骂是不是?”千凡边在腰边绑着交领的扣子边玩笑。 “我今儿得了法器,离着满阶的巫觋可是越来越近了。” 一听这话,千凡当即笑出了声来,“我当是为什么来呢,来炫耀的呗……那可真就恭喜您了,水桃巫觋。” “你也不用羡慕我,你若拿半分的心思放在写咒练水上,满阶也是迟早的事儿。” “瞧你这得瑟的劲儿!说说吧,猎了什么样的猛兽,得了什么样厉害的法器,能叫你高兴成这样。平时也不见你是爱炫耀的,今儿就藏不住了!” 一听这话,水桃一下子败下阵来。 她怎好意思说出口自己的法器只是一把古琴罢了,而且还是从九州那蒜头手中得来的。 于是急忙终止了话题道,“说了你也得不了,我何苦呢。” 看着水桃有意逃避,千凡坐过她对面去,胳膊垫在桌子上朝着水桃那边探过身子。 千凡笑着说道,“方才的琴,不会是你弹的吧。” “什么琴?弹什么?”水桃红着脸装疯卖傻。 “也是,你们木系天赋,所得来的法器,当然不会是什么刀枪棍棒那类的……古琴那软绵绵的玩意儿,很适合你嘛。” 水桃当然能够听得出千凡这话里面讽刺的韵味。 再看千凡脸上得意的笑,真想就去撕烂了她的脸! 水桃抬起攥着绛雪神药的右手来,借着送药进口的势,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千凡的嘴上。 千凡被水桃的举动吓了一跳! 猝不及防地吞咽了一口,正好将绛雪神药服了下去。 “你往我嘴里塞的什么玩意儿!”千凡大惊! “粪球。” “留给你自己堆肥岂不是更好,毕竟木系是要吃肥料的哈哈哈。” “我不跟你争,你就嘴上的本事大。”水桃撇撇嘴,白千凡一眼。 “我背上难受得紧,该炫耀的你也炫耀完了,该占的便宜你也占完了。若是没别的事儿,大巫觋师,您还是请回吧。” “我在这坐坐,能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想把上衣脱了不是。” “脱就是!”水桃再抛过去一记白眼,“咱俩还不是一样的。” 千凡叹了一口气,自己新拿了一个茶杯,倒了一盏茶。 只抿了一小口又说道,“这一会儿送饭的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你房间无人,可就没得吃了。” “送饭的值日生都是一样的,你我两家向来都是一起,你别蒙我不知道……你既不留我,老娘我也不想闻你这屋子里的臭气,走就是了。” 千凡很是得意地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来凑到嘴边。 谁料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呢,千凡又赶紧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快跑了两步,一个转身挡在了水桃的面前。 “门口在那边,你往我里屋去是什么意思。”千凡着急道。 “怎么,平时都让我进,如今有什么秘密不成?” “你我都已经成年,谁还没有点儿小心思不是?”千凡靠在门框上,死死地守住,就是不让水桃进去。 “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地给老娘让开!我要硬闯,你肯定拦我不住。” “是是是,我拦不住你,大巫觋师!屋子里面实在没什么东西,等我收拾了,收拾干净了,亲自请您进去还不成?” “让开!” 第27章 嘚瑟的准新生撞上硬茬了 “你要喜欢,等我收拾完了留下你睡觉都行,哈哈哈。”千凡说着,便开始往外推水桃。 “我可警告你邬千凡,如今可正是在风头上,你别不识好歹,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不会不会。”千凡脸上堆着笑。 水桃侧头往里屋瞧了瞧,时至傍晚,又没掌灯,暗沉沉的也瞧不出什么好瞧来。 长叹了一口气,水桃这才转过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千凡如释重负,亲眼看着水桃关上了门,千凡又赶紧地跑过去把门拴上。 “这丫头一天天的,就只会疯!”千凡一边嘟囔着,一边又解开自己的衣裳。 又在小花厅的桌子旁边喝了口茶水,千凡才回里屋去。 可谁知刚到了里屋门口,千凡便又愣住了! 里屋的窗子竟然被打开了! 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宿舍楼建筑有点像圆形的土楼。从高处俯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环落在地上,每一层下面都是下一层的屋顶,且越往下屋顶越宽。 所以水桃先是下楼去到空着的宿舍里,直接从窗子里面翻窗进了宿舍里来。 瞒不住了!千凡心底暗惊。 看着水桃手上提着的讹兽,千凡当即认怂,耷拉下脑袋去。 在心里掂量了许久,这才听千凡央求道,“好姐姐,求求你了,这事就帮我瞒着吧。” “我说呢,我说这几日你怎么整天闷在宿舍里不出去,合着又偷偷养了精灵!后土校长已经跟你讲过,要把讹兽送到灵兽管理局,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知道被红荔主任抓到会是怎样的雷霆惩罚吗!再挨上几鞭子,你这命到底还要不要!” “好姐姐就帮我瞒着吧,恩?求求姐姐。”千凡脸上堆着笑,泼皮无赖一般,又乞求一遍。 “我到底要帮你收拾多少烂摊子!我还能帮你多久臭丫头!这讹兽我拿走了!”水桃提着讹兽的耳朵,又道,“怎么,看你这表情,你还是不甘心?试问哪个巫觋不喜欢精灵,别说我没有,小霜没有,就连红荔老师也没在宿舍里养精灵,怎么就你特殊!”水桃见千凡那副不服气的样子更加着急了,语气更重了一些,颇是质问的口气。 “你们都在那瓦林有家,就我没有。”千凡嘟囔道。 水桃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眼中尽是心疼的神色。 她怎么会不理解没有家的难受,自己说是那瓦林土生的,不过也是只住在学校里面罢了。 父母在哪,家在哪,水桃也不知道,甚至连家是什么感觉都没体会过。 水桃没再接话,提着讹兽,挥袖而去。 “姐!”千凡央求道。 “你知不知道,这事情一旦败露出去,何止是你,就连查寝室的全部巫觋……”话及此处,水桃没再往下说,只留给千凡一个决绝的背影。 千凡哭丧着脸,皱着眉头,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 千凡心中的小九九,全都散了珠子。东一个,西一个乱蹦着,叫千凡好是心烦意乱。 她也知道水桃是为了自己好,可一时半会还不想接受这番好意。心里嘀咕、抱怨,抱怨着水桃只会多管闲事! 日头已经沉了下去,也不管沉到什么地方去,总之从这个屋子里面望出去,只能望见些残留下的青光。 千凡垂腿坐在床上,呆呆地朝着窗外望去。 风在院子中晃着树,晃出一阵又一阵的松涛。 有灯火油烟的味道,顺着风从窗子里面蔓延进来,和着屋子里面焚着的檀香,叫千凡的心也跟着沉沉的。 闻这味道,黄色袍子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点灯了。 以往这个时候,千凡都会站到花厅的窗前去看他们。 她喜欢看一盏又一盏的酥油灯在符文升腾中燃起豆大的火苗。 她喜欢看那一个又一个着黄衣的少年少女脸上,事成之后得意的神情。 可这一次千凡只想懒懒地坐着,懒懒地感受着风从窗子里面来。 秋正悄至,傍晚的风中带了些许的凉意。 不过,皆是软软的。 软软哒哒地撩动着软烟罗做的床幔,软软哒哒地撩动着千凡的头发。 等天再沉一些,离窗子较远的地方几乎成了黑色。 窗外同学们说话的声音渐渐稀了,这才有叩门的声音传来。 以为是送饭的同学,千凡懒散散地起身,再慢吞吞地从里屋出去。 穿过花厅,有气无力地打开门。 见门外立着的竟是耀灵老师。 千凡赶紧整了整衣领,提了提兴致,长叹了一口气强撑出笑脸来问道,“是后土校长找我有事吗?” “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新添了一位巫觋,后土校长识得此巫觋资质尚可,与你们组也有缘,就分配了给你带过来,他以后就是你们小组的成员了。” “不是还没到开学的时候?” 千凡说罢,再木楞楞地往前走了两步,探出身子去,往门外一看。 愣在了那儿! 跟在耀灵老师身后的九州,也当然还记得千凡的模样啊。 此时此刻在宿舍楼中碰了面,不由惊得睁大了眼睛。 知晓自己救的,自己屡次对着耍威风的那丫头,正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学姐,九州顿觉脑袋嗡嗡的! 九州肩膀抖了一抖,真想先倒下去,恨不得抓紧找个地缝钻了。 “你好呀,千凡学姐,我是刚入学的九州,还请多多关照。”九州很会来事,稍稍地平复了一下,赶紧装模作样地跟千凡打招呼,全然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来,叫千凡也不好再去追究之前那些没有分寸的事。 耀灵老师低眉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千凡,再冷着脸吩咐道,“后土校长的意思是,叫他住进你这边的暖阁里。” 千凡已经有了男女之间的意识,之前轩轩在暖阁住,是因为他毕竟是个精灵,是千凡从小养大的宠物,可九州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呀! 所以赶紧地回绝道,“宿舍楼里还有许多空置的房子,原不必跟我来挤这一小屋。” 在那瓦林巫觋学院本来就是男女混住的。 禁止的事情不允许发生,发生就是一个死,所以从未发生过男女苟且之事。 耀灵老师当然能够领会到后土校长的意思,叫九州过来与千凡同住,一是为了叫他们俩相互作伴,等日子久了,有了同屋的感情,做起帮手来也更忠诚一些。 二来更多是想借用九州来监视着千凡,叫她少一些胡作非为。 所以耀灵老师这次并没有给千凡好脸色,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后土校长的意思,你听着就是。” 然后行礼,转身去了。 等耀灵老师离开,九州稍稍往前凑了凑,忽然跪在了地上,千凡还没缓过神来呢,复又听着九州说道,“我叫九州,今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千凡学姐的收留之恩。” 即便是只剩他与千凡,九州仍旧没有提之前的旧事。 黑水河上的救命之恩,九州也是只字未提,仿佛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千凡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本也是吃不惯奉承。 所以突然受到了九州这样的讨好奉承,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你先起来,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边,犯了大错的人才下跪。” 九州听了这话,赶紧趁着这个档口磕了一个响头,笑嘻嘻地回道,“谢千凡学姐收留之恩。” “我没答应你,不过是后土校长的命令,我没办法罢了。”千凡在心里嘀咕着,只是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由着九州跟自己进了花厅。 停在花厅里想了想,又往偏房那边瞅了一眼,比起暖阁,偏房离着里屋要远一些,千凡这才说道,“暖阁太小了,你一个大男生,去偏房吧,带着独立的卫浴,更方便一些。” 九州乐呵呵地点点头,“谢谢千凡学姐。” “你比我厉害,也不用喊我学姐。寻常往日的,叫我千凡就好。” “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既然是后来的,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九州一副讨好的嘴脸说道。 “你小子倒挺会说嘴。”心里被九州哄得舒畅,千凡笑了笑打趣道。 “我说的都是实心的话,学姐乐意听就当是听个趣儿,不乐意听就全当是我放了个屁。” 一听这话,千凡更乐了。 “哈哈哈哈,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千凡开心道,方才心头的抑郁、烦闷消减了许多。 “你去房间里收拾收拾,把校服换了,一会儿就送饭来了。” 高年级的同学因为要猎首降妖,所以是不必单独去领饭的,都由青色袍子的同学送过来。 以往像千凡这种巫力不达标的选手,早就被丢到禁林里去了,所以像她这样年级高,巫力低的同学,就是个个例。 既然是个例,便不至于单独制定规则,红荔主任就叫一起给她送饭,左右是离着水桃屋近,多几副碗筷的事。 偏房虽然只有两间房,比不上千帆的宽敞。 但是从床幔、帷帐、案桌、客椅,到厨子、柜子,再到镂花轩窗,样样皆备,都很齐全。 案桌上的牛角小香炉中正升腾着檀香,烟气缭绕,叫九州闻了心中好不惬意。 九州以往是从来没有在房间熏过香的,想到如今也有了这样的待遇,甩手跺脚的好是激动! 躲在房里激动了好些时候,九州才换上粉色的袍子,去花厅里吃饭。 九州说了些禁林里的趣闻妙事,千凡最喜欢听这些,胃口大开,多吃了些。 —————— 再说,晚饭刚刚吃饭没一会,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正门口便迎来了一位地位尊贵的巫觋。 在门口率领着六位粉色袍子同学,恭恭敬敬地候接应的老师,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礼仪老师——婉仪。 见土地规划管理局的大主任——泰河,骑着山龟过来,婉仪老师赶紧过去迎下来。 也不敢叫泰河在外面久等,婉仪老师忙唤过一粉色袍子同学过来,引着泰河从小门进去,直奔后土校长的办公室。 前者走了还没有两步呢,忽又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巨响。 泰河转身,见是常曦骑着她的飞象也落至了正门口。 泰河笑笑,也不走了。 还没等着把常曦迎下来,灵兽管理局的大主任——景明,也骑着他的白狼赶到。 婉仪老师与六个粉色袍子同学各自忙着,迎这三位地位不凡的高阶巫觋入校。 当时水桃正抱着自己的焦尾琴过来。 因吃过晚饭无事,准备出学校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会儿琴,可巧撞上了三位地位尊贵的巫觋进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来。 水桃赶紧地抱着琴立在旁边给他们让路。 婉仪老师与水桃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水桃再抬头,盯着三位衣着华丽巫觋的背影看了些时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朝着小门的方向去。 水桃一路低着头思索着。 想着即便不能像这三个大主任一样,执掌一方大权。 能快速满了阶,有自己的一处宅院,执掌一个月份时令也是好的。 水桃又羡慕起来了。 比起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其他巫觋,水桃倒显得更贪恋这种富贵权势。 虽然水桃嘴上不常说自己想要登上什么样的位置,做什么样的主任或者是干事。 可孤零零的一个人漂泊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无依无靠的,水桃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心中实打实的想要早点登临高位。 千凡再怎么无用,再怎么平庸,也有她的父亲——邬校长留下的余威。 而水桃自觉,自己再怎么上进,再怎么有能力,也不是、也终究成不了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正主,自然也就也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谋不得什么实权。 有时候水桃感觉自己甚至比不上引渡者们,最起码他们还都是名正言顺。 就怕身边的巫觋瞧不起自己,所以水桃才一味地要强,才一味地急于追求提升神力和等级。 虽然说学校里的巫觋们对水桃都挺敬重。 但水桃总感觉这里面的敬重就是疏远,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寄人篱下实在是难,她也是受够了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表面客套。 水桃一直都在低着头,抱琴沉思。 水桃不曾注意到旁边经过了谁,她也不在意这些。 被一串口哨声唤过神来,水桃抬头一看,竟然是灵兽管理局大主任的儿子灵钧,就是那日欺负了千凡的那个小子。 “你是蒜头还是巫觋,怎么敢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口溜达。”灵钧不认识水桃,又开始发挥自己门卫的职责,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质问起水桃。 第28章 洞庭巴蛇再现身 “看你鬼鬼祟祟,难不成是从那瓦林巫觋学院里偷拿了什么东西?”灵钧坐在驺吾身上,又嘲讽质问道。 “敢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口大放厥词,仔细我去告了红荔主任大人,罚得你找不着北。”水桃看在灵钧父亲也在这里,不想生事,故意扯开话题,并不想跟这烦人的灵钧计较太多。 见水桃言语之间似乎是忌惮着什么,灵钧便更得意了。从腰间掏出匕首一样的玄铁鞭来,往空中一挥,匕首般大小的鞭子忽然伸长,眨眼功夫竟到了两米还多,险些抽到了水桃! “听口气,你是学校里的巫觋,呐......你到哪一个等级了?哼,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今年秋后入学,但是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法器和灵兽了,我父亲可是灵兽管理局的大主任,你听过吧?” 水桃被突入抽过来的鞭子吓得小声惊叫,回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幼稚”。 不想再给灵钧添乐子,水桃扭过头去,抱着琴闷声离开。 灵钧驱赶着驺吾追上来,再晃一晃自己手中的玄铁鞭,嘲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怀里抱着的是你的法器吗?看来你应该是三四级的巫觋,我这玄铁鞭统共就这么一根,却比你怀里那玩意儿的九根加起来都要粗,你那破玩意儿好使吗?” “暑假还在学校里住着的,除了千凡,就是水桃,千凡是个蒜头假冒的巫觋,肯定没有法器,那你就是水桃?我爸爸可是那瓦林灵兽管理局的大主任,大主任你知道吗,可是比红荔主任的地位都要高,我自然会知道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一切。”灵钧跟在水桃后面滔滔不绝,言语之间除了嘚瑟就是炫耀。 “你是不是水桃?”灵钧轻蔑追问,又自言自语道,“肯定是,看你胆小如鼠,就知道没有给你撑腰的。” “我是水桃,而且不是三四级的巫觋,是五级的巫觋,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可要揍你了!” “哈哈哈,少吹牛了。” “到底是个放畜生的,脑子跟畜生是一样的,粗鄙至极!也难怪,像你们这种天天游荡在牛棚马圈里的,怎么会知道富贵人家的乐器里掺不进马鬃牛毛去,只有七根本来的弦。”水桃讽刺道。 “管他七根还是九根,不中用就是废品。”灵钧丝毫不在乎水桃的嘲笑。 “废不废品原不在于你嘴上的本事,你吼那两三下,也就你的畜牲能听得懂。” “既然你也听得懂,那你岂不也是我的畜生。”灵钧听了大笑。 “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讨厌!”水桃心里发恨! “我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门口收拾你,有胆量你随我去林子里,看老娘今儿不叫你没命回去!”水桃也不再往前走了,立在那儿瞪着灵钧,嘴角眉梢,尽是厌恶。 “小爷我还怕你这个小妞不成!只是,我可不喜欢等人,你这光脚赤足的,连个灵兽都没得骑,啧啧啧,能追得上我嘛。” “畜生才非要靠畜生才走得快,老娘我让你一百步。让我追上你,你就是个没根儿的货!” “你们这些小巫觋就只会吹牛。”灵钧不屑,吆喝一声,“驺吾我们走!” 灵钧得意地笑着,驱赶着驺吾,朝着林子的方向狂奔去。 “追风”。水桃念起咒语,虽然她还不会腾云飞行的能力,但是论起移行速度,水桃在那瓦林上可是数一数二的。 果真即便让了灵钧百余步,还不是轻轻松松地就追了上去。 灵钧扭头看一眼追赶上来的水桃,很是轻蔑地一笑,嘟囔道,“有点儿意思。” 再用他的鞭子抽了抽驺吾,叫驺吾奔得更快一些了。 好在街上的巫觋、行人不是很多,道路也算宽敞。 能避让开的,也就不与这两个家伙计较。 有被吓了一跳的,在后面暗暗地咒骂这两个家伙一顿。 不过也就是暗暗的咒骂,并不大声。也是,这那瓦林哪有敢招惹这两个祖宗的。 一路上,水桃都紧紧地追随着灵钧。 既不超过他去,也不叫灵钧甩掉。 不快不慢地恶心他。 等到他俩过了虎背桥,上了几乎没有什么人的荒凉野路。 灵钧的坏心眼儿就上来了,鞭子一挥,突然就朝着水桃飞甩过去。 好在水桃反应够快,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抽空的玄铁鞭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鞭痕,扎根在土中的草本,被这一鞭抽得稀烂。 泥土带着烂草飞扬。 “真他娘的卑鄙!”水桃又加快了步子,对着灵钧很是不屑地讥讽道。 “你就嘴上本事厉害,只会靠言语来威胁,实则是个空架子哈哈哈。”灵钧驱使着驺吾紧紧追上水桃,抬手又是抽出了狠狠地一鞭子。 水桃虽然没有回头,但完全能够感应得到玄铁鞭打来的方向。 她这次并没有顺着鞭子的方向闪开,而是迎着鞭子,一个俯身,往地上一滚。 不但避开了灵钧的鞭子,一个回身,将怀里的琴甩出去,顺势将驺吾绊了一跤。 无暇应对的灵钧从驺吾的身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水桃看着好是痛快! “你惹到我了!”灵钧气急败坏,还没顾得上站稳,手中的玄铁鞭便再次追着水桃打了过去! 噼啪一声,玄铁鞭抽打声紧紧贴着水桃的耳朵响过。 被弹开的空气打在水桃耳边的皮肤上,麻麻的。 好在水桃念“盾牌”咒语念的及时,要不然这鞭子这要是打在了水桃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灵钧手中的玄铁鞭虽然厉害,但是水桃丝毫都不惧怕,急行了两步,一句“飞跃”,闪到旁边的树上面去,趁着灵钧追过来的功夫,一扫琴弦,“拦击”不计其数的桃花瓣纷纷扑过去,打断了灵钧正要抽过来的第二鞭。 “你不是说我这法器是个空架子吗,被你看不起的法器给困住,这滋味不好受吧。”水桃坐在树干上面嘲笑道,很是自在得意地拨弄着琴弦。 水桃一举一动,都是随意,眼角眉梢,更是得意。 灵钧没有见过这样的招数,毫无防备陷入琴声的迷惑之中。 但是灵钧毕竟跟着父亲学过巫术,身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灵钧抱着头难受痛苦了一阵儿,费劲力气喊出,“盾牌”,忽见玄铁鞭像是鱼炸开鳞片一样,蹦出四个小青片。 蓝莹莹的,在这幽暗的夜初时分格外的明显。 噼啪爆破之声逆着琴声传了过来,再见四个鱼鳞似的小片,变成蒲公英一样的小伞状,旋转着升至灵钧的头顶。 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飞快地旋转,结出一层薄薄的、蓝盈盈的结界来。 “都说没用了,还不扔掉你那破烂玩意儿。”灵钧喘着粗气,又开始嘚瑟, 说着抬手又是一鞭。 水桃赶紧从树上跃下来闪躲,急急地闪躲到旁边去。 鞭子一下就将方才的粗壮大树劈成了两半,轰隆一声坠地! 林中的栖鸟惊得扑腾着翅膀远逃去,那些个刚出来觅食的花草小精灵又急匆匆地躲进泥土里面去了。 又一鞭子飞过去,地下除了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附着在土地上的藤蔓、草本被连根带起,或黄或绿的草本精灵们被甩得到处都是。 虽然说每个法器都自带保护主人的结界,但是水桃的焦尾琴本来就是新得来的,还没有跟水桃很好的融合。 况且灵钧一鞭一鞭地抽打过来,根本不给水桃喘息的机会。 见时机成熟,灵钧一计大招——“裂魂闪”! 虽然仍然念着“盾牌”但裂魂闪冲击产生的气浪,震得水桃的胳膊一直发抖! 灵钧见状很是得意,更是不肯罢休了。 水桃粉色的桃花护盾渐有破裂的迹象,一根弦又一根弦的拨弹着,勉勉强强能够守得住。 “那瓦林禁止私自给孩子教授巫术,你父亲竟然敢教给你这么强的巫咒!”水桃很是不服。 “哼,有本事你也找个一样的父亲。” 为了不叫桃花结界破碎掉,水桃只得是边抚琴边后退。 看着水桃节节败退,马上就坚持不住,灵钧愈发地兴奋,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得也更用力! 水桃在琴声之中,辨出结界破碎的声音。因为过于警惕,所以那破碎声音虽小,却在水桃的耳朵里格外清晰。 眼下跟灵钧的距离这么近,不论再怎么翻滚,再怎么前逃,玄铁鞭轻轻松松就能抽中水桃! 想当初水桃连八棱软金鞭的滋味也尝过了,区区玄铁鞭子挨上一下当然伤不了性命。 但……确实能伤了体面! 真的是不想看到灵钧得逞的贱人模样。 水桃紧咬牙关,紧闭眼睛,大呼一声,“破阵”!几乎使尽浑身解数,用力扫了一下琴弦! 七弦齐鸣,噌吰一声,忽有地动山摇之感。 除了鞭子被弹回去,一株粗壮多枝的桃树,满载着桃花将水桃从地面上拖了起来。 “盾牌!”灵钧着急念出咒语,可无济于事。 他被困在了水桃做出的桃花阵中。 没想到焦尾琴还有这本事!惊喜之余,水桃又多出些得意来。 猛然出现在灵钧眼前的桃花林,叫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灵钧挥鞭子的手还半举着,停顿在半空中,偏偏就瞧不见水桃的踪影了。 “有本事别躲着!”灵钧不甘心地喊道。 “你有本事,你来找老娘呀。”水桃坐在那桃花树上,很是得意地嚷嚷道。 灵钧只能听得到水桃的声音却见不着她的身影,真是怪哉! 又急又气,灵钧发狂似地挥着鞭子,在桃花林中胡乱抽打着。 可是这一棵又一棵的桃花树本来就是虚幻出来的,他一鞭子抽出去,根本就打不到什么实处去,虚晃一阵罢了。 用力过猛时,白白晃得胳膊疼! “有个厉害的父亲,不如有一身厉害的本事,你不过是学了些寻常咒语的小贼,也敢来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巫觋面前撒野,你如果认错,保证开学之前再不接近学校半步,我就把你放出来。”水桃看着急得转圈的灵钧就解气,言语之间,尽是奚落。 “你别躲在背后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堂堂正正地站在小爷我面前跟我干一架!本少爷干不死你!” “哼,你还说我呢,我看是你把功夫都练在了嘴上罢……恩,不过老娘得去练点儿实在的玩意儿了,没工夫在这儿陪你耍。要是不认错,有能耐你就自己出来,没能耐搁里边歇着吧。”说罢,水桃不再搭理一味耍横要强的灵钧,纵身从桃花树上跃了下去。 抱着琴,水桃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虽然说天上挂了半盏明月,又有些草木精灵挂在这林子中,叫这天不是十分的黑。 可毕竟是入了夜,那些白日里不敢出来的牛鬼蛇神,眼下正是躁动的时候。 水桃有了法器倒一点不怕,且更加大胆。 水桃很是坦然自若地行在林子之中。 夜风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在灌木、藤蔓和七七八八的蒲草之间游窜着,所行之处窸窸窣窣。 黑水河离这林子并不远,所以偶尔能听到黑水河中的浪被风卷在岸上破碎的声音。 水汽很重,重到激起来一团雾气氤氲着,眼前朦胧。 虽说不知行到了林子的哪处,但水桃能够判定的出来大泽就在旁边。 不过叫她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林子里面干净的很,并没见着什么成形的妖怪精灵。 “这不应该呀,照理说现在正是百妖百兽出动的时候,如今这样的宁静当真怪异!难不成……自己已经强大到让百妖避让的程度了吗!” 在巫力这一块上,水桃可真是从来都没有自卑过。 又行了十余步,四周安静得叫水桃有些压抑,越来越不对劲。 “莫非……”正低着头穿草而行的水桃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心里盘算着,“莫非是奢比尸!” 像是被浇了冷水过来,一股凉气顺着水桃的后背一直钻到了耳根上! 不由地打个寒噤。 这个想法叫水桃又紧张又兴奋。 自打知道了奢比尸,水桃是很想跟他碰一碰的。 可是奈何之前自己只会一些简单的符文符咒,只能是压着那种渴望,在心中臆想一番。 可如今有了焦尾琴这么一个称心的玩意儿,水桃倒是真的想会一会奢比尸正主了。 立在那儿,水桃也不动了。 只眼珠在她的眼眶里左右间或轮转一下。 屏气凝神,水桃小心谨慎地观察感知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水桃的眼前闪了过去。 “只有猫能行动的这样快!是奢比尸没错了!”水桃抱紧了自己的琴,心扑通扑通地猛跳,别提有多兴奋。 “怎么说……你也是有来头……有名声的妖怪,你这么躲着像话吗?”虽然很是紧张,但是水桃还是强装淡定着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 “我都不怕你,你还怕我这小小的巫觋不成?”水桃转过身去,仰头望着密成一团黑布的树丛再吆喝一遍。 这话刚说出去没多久,果然听着一女人的笑声传来。 水桃听罢当即眉头一皱,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奢比尸并不是什么母猫,听这声八成又是什么小只的山精妖怪。 怪不得躲着,白白让自己紧张了一番。 “今天遇上老娘,算你倒霉了。”水桃这话说得明显比方才随意了许多。 挪动步子,环顾着四周,“无所遁形”水桃念着咒语,很是随意地去寻找妖怪的影子。 “雌雄南北飞,一旦异栖托,身为并蒂花,亦有先后落。”那女妖唱罢,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飘忽迷离,时远时近。 声音柔软圆润,似是含着水从那大泽的湖底发出来的,又像是顺着风,且那说话之人就在自己的耳边似的。 水桃转着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树梢寻找。 重拾回警惕,水桃仔细去感受妖怪的踪迹。 终还是叫水桃探得了,她闭上眼睛,很是不屑地一笑。 忽然急转过身子去,水桃自以为看到了妖怪,可那身后漏影重重,皆是灌木草丛,荧光豆豆,繁若银河千万明星。 又被虚晃一枪…… “怎么,如今这些小精灵们又都出来了,难不成呢方才那家伙跑了不成?”见此番情景,水桃不甘,往前挪了两步。 就在水桃稍稍松懈,叹息的功夫,忽感觉右边的耳根凉凉的。 有什么东西扶了一下水桃的肩膀,且快言快语地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水桃猛地转过身子去,谁知仍然是除了灌木,除了树影,再无其它。 好是恼火!方才还在戏耍灵钧那臭小子呢,如今竟被不知名的小妖戏耍。 此是风水轮流? 水桃当然气不过,纵身上树,坐在树干上,俯视着林中能见的小片区域。 幽暗昏黑,聚精会神下去,似是什么都没有,又似是东闪西跳,各种影子! 夹着怒火,水桃念着“无所遁形”胡乱拨了两下琴弦。 “蠢货,给你脸了!”水桃嘟囔。 妙哉,果不然妖怪在树下显了身形,且靠在树上,扶着自己的额头,有痛苦状。 虽然辨别不清妖怪的模样,但看她那身形身段,想是个妖艳的家伙无疑。 “这美妙的琴声,听得我真是痛快。好久没有被这么爽快地抚摸过了。”妖怪言语造作矫情,好像又不怕水桃的琴声似的,晃着腰,扭着臀,交叠着步伐,朝着水桃走来。 “你们这些所谓的巫觋,总是喜欢仗着别人的气势,耍自己的威风……总是喜欢掠夺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后,心安理得……可悲的巫觋呀,总是像你这样的自以为是。” 随着妖怪的身影越来越近,水桃终于看清了这阴阳怪气儿家伙的真面目。 这也并不是什么山精小怪,而是销声匿迹许久的大妖怪——巴蛇! 据《山海》记载,巴蛇原在洞庭湖,后来跟了奢比尸后,在那场大战中,留在了那瓦林。 多少年不见踪迹,如今竟现身重来,想想那瓦林当真要大祸临头。 巴蛇与赤鱬一样,都是蛊惑人心的好手。 区别就在于赤鱬是借着琴声迷惑人心,而眼前的巴蛇靠的是自己的美貌……与才华。 而且两个妖怪不是一个级别的。 巴蛇的妖力,据说是跟奢比尸差不了不少。 听后土校长讲过,巴蛇早些年间经常出没在涯石街的烟花柳巷之中。 她最擅长幻化成舞女或是歌女的模样,唱些撩拨人心的词曲。 借此,从巫觋身上,吸取巫力。 因当时抓不住这妖鬼的现行,所以叫她嚣张风光了好一段时间。 只不过随着奢比尸的消失,在当时艳名响彻四方的巴蛇也从那瓦林中销声匿迹。 如今这妖怪再度现身,足以见得她跟奢比尸就是一伙的。 水桃抚琴的力道更重了些,嚷道,“真他娘的来得不是时候,早来一些,我收掉了你这妖艳货色,没准能得一件上好的法器。如今我都有法器了你又来送死,白费老娘一番功夫。” “一个女孩子,说话要跟外形一样,都必须美得足够让众生瞻仰。”巴蛇不痛不痒,笑得很随意。 “老娘我又不卖身陪客,用的着像你那样擦脂涂粉矫情造作。不过,今天你算是来着了,老娘我保证让你死得美美的。” 巴蛇听了这话,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又飘渺起来,又像刚才一样,忽远忽近的。 一时间,水桃又难觅巴蛇的行踪。 妖怪的笑声听得水桃莫名心慌意乱。 不受控制的,水桃渐渐抚得琴音也是越来越乱,慢慢地找不着一点调了。 焦尾琴此刻的琴声跟乱麻一样,盘旋着,缠绕着,乱糟糟的。 声音懒散散的,水桃心思也散散的,总是聚不到一块去。 水桃有点儿憋气,喘不上来的那一种。 眼下也不知道巴蛇藏在哪棵树下。 “无处遁形” “破阵” 水桃连拨了好几个音,仍不见那妖怪现行。 心里实在是慌乱得不行。 水桃也不弹了,把手按在琴弦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可当水桃再往那树下看时,巴蛇又出现在了脚下。 巴蛇仰着头,满面笑容,右肩上缠着的蛇,做出s型攻击的模样,对着水桃频频吐信子。 左肩上的蛇被巴蛇的右手逗弄着,倒很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 一时之间,水桃又不弹琴,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招数。 跟魔怔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树下的巴蛇。 眼神交锋,若利刃千把。 水桃和巴蛇虽然谁没有调动一丝丝的巫力,没有使出一招半式来,但是两者的眼神之间尽是较量。 一个是自认为是那瓦林中巫力最高最强的巫觋。 一个是自认为是这那瓦林中最美最迷人的妖。 自信到自负的那种骄傲,那份不可一世的狂妄,从上至下碰撞着,对峙着,不相上下。 “听说蛇喜欢藏在叶子里面。”巴蛇仍旧是笑语盈盈地挑一挑左边的眉毛,送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水桃很聪明也很警觉。她看都不看四周,抬起右手往左边用力的一伸,顺势从左肩上方的树枝上拽下一条小蛇来。 触手冰凉! 水桃一向胆大的很,自然不怕这些蛇虫蚁兽,很是不屑地往树下一抛。 那蛇落地扭动一番,麻利地逃了。 “如果只有这些虚头巴脑的招式,我劝你赶紧逃。”水桃说罢念出“利刃”,抬手狠狠地一拨琴弦,打出去一计桃花瓣幻化成的粉色利刀。 巴蛇轻松就闪到一边去,轻松随意到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逃?”巴蛇更是不屑地笑道,“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混进去了大妖,你们逃还是不逃……嗯?如今呀,那瓦林里面,连妖怪都能活做正经差事,还真是要重新洗牌呢……我们这做妖的,也该让地位尊贵的巫觋混些进来,热闹热闹不是。”说罢这行踪不定的巴蛇抬手接住了打过来的利刀,顷刻间又是成了一阵白烟,再难觅踪迹。 水桃气得急急地吐一口粗气,四下扫视一番,除了那样渐渐爬高的月亮,除了那越来越泛滥的点点晶莹的光,又是连个鬼影都瞧不见了。 “可恶!”水桃胡乱抬手一拍琴,琴弦震颤,兹嗡嗡地响了一声。 有蝙蝠自树上被惊得飞了出去,吱吱地叫着。 水桃环顾四周,四处着急寻了一番,仍旧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阵风过来,树叶沙沙响上一阵。 挠着水桃的心一般,叫她愈发难受烦躁。 正烦闷之时,水桃忽觉耳后有凉风。 水桃一愣,顿感大事不妙,猛地念一句“盾牌”,扭头往左边看去时。突然看见一小腿粗的蟒蛇缠在更往上的枝干上。蓄势待发的蛇奇袭之快,护盾成形之前,它就攻击了上来,水桃当即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焦尾琴与水桃一同摔在地上,那琴掷地有声,可水桃像是被摔死了一样,半天没点动静。 沉寂了稍许时间,这才听到水桃这丫头咳了两声。 也难怪她,猝不及防地从树上摔下来,没来得及用巫力加持护身,水桃着实伤得不轻呐,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起身。 本来还嫌弃焦尾琴中看不中用,如今水桃自己倒不如这破木头结实。 从高处摔了,焦尾琴这木疙瘩稳稳的没事儿。自诩所向披靡的水桃,倒像是个花瓶一样,看着是个结实物件,实则不堪一击。 水桃自嘲,虽然觉得抓不住巴蛇立功实在可惜,但又庆幸那家伙没有取自己的性命。 “不过这不冷不热的,巴蛇这大妖怪来我这虚晃一枪为的是什么?就为了摔我一跤?”水桃不解,闷声走着。 林见小虫咕叽咕叽的声音,猫头鹰咕咕的鸣叫,以及脚下沙沙的过草声格外的清楚。 半挂月进白云里,一盏花枝骑鹿去。 四周渐渐热闹起来,各生灵好不活跃,想那巴蛇又是隐退了去了。 往回走了有百余步,水桃突然间听到扑棱棱的一阵鸟雀振翅的声音,好大的阵仗。 又有一只獐子精从自己的跟前急急地逃窜了出去。 水桃遂立着在那儿不动,侧耳听着。 隐约辨得出来,是灵钧抽鞭子的声音。 一动不动地又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没错,果真就是灵钧在抽他的玄铁鞭。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那小子还没从我设下的桃花阵里面抽出身来。还真就是个蠢货。” 水桃本来是想着绕道而行,由着灵钧自己在林子里面折腾一晚上,也算是给他长个教训。可水桃刚往旁边的小道上走了两步,便听着灵钧那边的声音似乎不太对。 并不像是发泄似的抽打虚幻出来的桃树。 一声又一声,是实打实的打在地上,打在了树干上。 分明就是有树被劈裂的声音。 越想越不对! “该不会是……巴蛇?是了,巴蛇来了一计声东击西,在我这儿虚晃一枪的目的,就是叫我胡乱拨弦,破了那桃花阵,好叫她去杀了灵钧。怪当了!怪不得巴蛇方才念什么巫觋里面混进了妖,妖里边儿也得混进巫觋去,合着打的是灵钧的如意算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后土校长之前也讲过,巴蛇大多是只对俊朗的男子下手!” “不对,很多人看着灵钧跟我来了林子,如果他今天死了,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水桃惊慌,不敢再多做逗留,抱着琴着急忙慌地往灵钧那边疾奔去。 步履匆匆,似是驾风。 内心焦急,是真的担忧! 荆棘混在蔓草中,水桃慌不择路,所以闯进去被割破了裙子也不自知。 就只管着狂奔。 料想的没错,等到水桃赶过去的时候,一粗长的蛇正紧紧地绕着灵钧的玄铁鞭,由巴蛇操控着,钳制着渐有慌张之色的灵钧。 只一眼便能瞧着灵钧的衣衫上血迹斑斑,瞧这模样,这臭小子定是没少挨打! “活该!”水桃心里痛快。 不站着看热闹,也不说什么风凉话,水桃赶紧地一打弦,念道,“箭雨”数十片桃花瓣从琴声里面幻化出来,顷刻间又化成了尖锐的粉色利刀。 嗖嗖嗖地,对着缠绕住玄铁鞭的蛇飞了过去。 一计刀片打进了蛇的身体里面,再是第二片,第三片。 受不住这疼,蛇赶紧缩了回去,又变成了小蛇模样,绕回去巴蛇的肩上。 收回玄铁鞭的灵钧也不顾与水桃的那些恩怨,趁机打出一鞭子去。 抽得巴蛇往后退了两步,再闪到一旁去。 灵钧方才跟着巴蛇来了一场殊死搏斗,自然知道她的厉害! “这女人连我的裂魂闪都扛得住。”灵钧提醒水桃道。 灵钧自知他和水桃两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巴蛇那妖怪,所以趁着巴蛇闪躲的功夫,赶紧地唤出他的坐骑驺吾来。 骑上便慌忙逃去。 水桃见状,心凉了半截。 好一个背信弃义自私自利的孬种! 水桃正为灵钧这混小子自私的行径心生鄙夷时,没成想被灵钧飞过来的玄铁鞭缠在了腰上。 借着势,往自己那边一拉,水桃竟然也骑在了驺吾的身上。 事情挺突然的,水桃瞬间懵了。 心跳莫名其妙地跳得厉害! 一男一女,骑在驺吾身上。 虽是逃之夭夭,但远远看去又别是一番意思。 水桃哪肯去搂着灵钧的腰,只得紧紧地攥住驺吾的皮毛,扯得那猛兽呲牙咧嘴地狂奔。 “若不是我,你早就栽到那娘们的手里了。”灵钧仍然不忘炫耀一番。 月光透过树冠照进林子里来,照在骑着驺吾的他俩身上。 不过驺吾终究还是太嫩了,到底没能跑过那不知活了几千几万年的巴蛇。 越过一处矮丘之后,被追上来的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拦住去路。 不等灵钧和水桃有所反应,那两条蛇张开血盆大口,即刻就攻击了上来。 灵钧和水桃赶紧地从驺吾的身上往两边跳去。 蛇口里腥臭的粘液被甩在脸上,水桃未站稳先啐了口唾沫。 而驺吾竟然发狂似地朝着那两条巨蛇扑了过去。 只可惜连一招猛虎扑食都没使得出来,可怜的驺吾就被那条黑色的巨蛇给吞了下去。 灵钧目睹了这一切,当时就傻在那儿!瞪大着眼睛,连气儿都不喘了,木雕泥塑般呆住,腿全硬住,动都不会动一下。 那两条巨蛇吞了驺吾之后缠在一起,陡然间又变出了巴蛇的样子来。 巴蛇笑着看一眼灵钧,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狩猎结束,我也饱了,算你命好。” 然后晃动着她的腰,扭着胯,再是交叠着步伐,婀娜地朝着林子深处扭去了。 灵钧紧紧地咬着牙,瞪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提着玄铁鞭就要追上去。 水桃一看当觉不妙,暗惊,这怎么能行,追上去就是送死! 所以赶紧地上去拦住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了条命,眼下可万万别折腾了,有什么事情等回了学校再说。” 因为灵钧的身上负了伤,方才又与巴蛇那番的打斗,身上哪还有些什么力气,自然挣脱不开水桃的束缚。 摔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再一句话也不说。 水桃一改不屑的神情,瞪着有些好奇的眼睛蹲过去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他娘的哭了吧!” 灵钧不肯搭理水桃,仍就在那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灵钧的脑袋几乎是埋进了自己的双腿里面。 “不就是没了一只灵兽,有什么要紧!我有一个好姐妹,总能捡到不同的精灵,改天我让她送你一只?” 听这话,灵钧攥了攥拳,然后起身,气冲冲地朝着城里的方向去了。 把水桃甩在后面之后,灵钧方放慢了脚步。 城里的灯火,隐隐约约地在树杈间闪动着,跟草木精灵的光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水桃也不追上去,抱着自己的琴默默跟在后边。 虽然说有些幸灾乐祸,但也稍稍地替这个满是孩子气的灵钧感到惋惜。 再说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会议。 泰河坐在后土校长右手边的客椅,景明坐他对面,常曦则随着景明坐在一边。 耀灵老师亲自去给泰河放上茶,再是由两个粉色袍子的同学分别给景明和常曦也奉上茶来。 待到耀灵老师带着同学们都退出了正堂去, 后土校长方开口说道,“前一阵子奢比尸的事情在那瓦林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虽然说我们一直都在压着这件事情,可看眼下这形势压也压不住了。在这件事情上, 我们现在的状况很是被动。今天叫各位大主任过来, 为的就是商讨一个处理这事的法子。” “我还是与之前想的一样,眼下奢比尸还成不了大气候,派几个得力的巫觋过去一举拿下岂不省事儿。”景明率先开了口。 “到底是跟畜牲打交道的。”常曦听了笑道, “若此法行得通,我们何苦还用等到现在……巫觋和畜生的区别在于巫觋都是睿智的, 脑子都是灵光的。” 景明向来看不服常曦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所以理都没有搭理她。 倒是泰河一直盯着那常曦看,嘴上含着三分的笑意。 跟常曦对上眼的时候,泰河又挑挑眉毛再与那常曦一并悄悄地笑。 看他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来议事的。 “如今战也得战, 不战也得战, 没什么退路了。”后土校长这次竟附和了景明的话。 “说起这睿智来,我们这三个合起来都不及后土校长一二, 所以后土校长您有了法子, 直接吩咐给我们这几个愚笨的家伙就是。”泰河说道,又去看了常曦一眼。 常曦朝他翻一个白眼儿,轻蔑一笑, 再说道, “我们都听后土校长的,旁的话咽到肚子里去。” “既如此倒也没什么好争的, 你可能辨得出如今奢比尸栖身在哪个地方?”后土校长看去泰河那边问道。 “来之前我有详细地查过土地上的记档,只是难以捕捉到奢比尸的踪迹,想必是常常牺牲在大泽那边吧。那瓦林,也只大泽那一地带难以收录。” “说了等于没说,你索性告诉我们,奢比尸在那瓦林上就是。”常曦夹着嗓子笑道。 泰河听了也不恼火,只笑了笑。 后土校长又是以温和的语气去问景明,“如今可能查到他手上还有多少有名有姓的妖怪?” “妖力极强的当属那巴蛇,再者就是穷奇、蜚。” “倒也都是些相熟的,能摸得清底细。” 景明听罢点了点头,再冷着一张脸说道,“只是有一件怪异的事情,我在查各妖各兽的登记册子时,发现册子的末页新增了朱厌的名字。” “朱厌?你可真会开玩笑。朱厌不是已经被出入登记局收服,还公式过,能轮到你们灵兽管理局拿出来做文章。”泰河笑呵呵地说着,再去看一下常曦,全是一副讨好奉承的嘴脸。 第29章 大妖们的集会 常曦听罢不屑地一笑,阴阳道,“朱厌早就被我们登记管理局的小精灵给收掉了,如意书上都有记档,你在这红口白牙的倒是扯鬼话了,冤枉我们登记管理局办事不利不成。” 景明没有接常曦的话茬,看了一眼后土校长自顾自地说道,“怕就怕奢比尸现在找到了法子逃出我们的监控,且……” “景明就会杞人忧天。”常曦仍旧是不服,打断了景明的话。 后土校长给常曦一个眼神,叫她暂且别打岔,先听听景明主任怎么说。 景明被常曦搅得没了兴致,也懒得再往下说下去。 后土校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事态严重,我也不会漏夜传几位过来……这样罢,今天回去,你们各局选派出一个得力的巫觋出来,送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中,另组成高阶灵力毕业班,我叫几个出众的老师带一带,培养后起之秀,好防患于未然。” “那个千凡,是不是也要着重培养一下,毕竟她婴儿时期,就重伤过奢比尸......” “都是谣传罢了,就你当真。”常曦又打断了景明。 后土校长明白,景明这话根本就不是在问千凡,而是想借着千凡低位的巫力,推一推自己的儿子灵钧。 景明这么多年来,差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唯一一点就是太在意自己的儿子,后土校长不想在混乱的情况下再惹景明起二心,所以笑笑回道,“千凡想法比较多,但是我也得问问红荔主任的意思。至于你们各局要送谁来,全凭你们自己做主,只是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一定一定要公平公正!” “是。”堂下的三位主任听了急忙应答。 “只是此事不宜声张,你们自己选了人悄声地送过来就是。把事情闹到那瓦林中人尽皆知,怕会更不好收拾,都瞒了这么久,最怕就是功亏一篑。跟暗中的力量抗衡我们就得暗着来。” “是。”三位主任又齐应道。 后土校长端起桌上的茶水来喝了一口,再朝着常曦看去,说道,“你们出入登记局大多是精灵,如果实在找不出人选,我那日看着轩轩资质甚佳,登记管理局若是没有更好的,将他送过来也行。” 常曦听这话一愣,有些吃惊地看向后土校长。 后土校长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虽然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但常曦仍能感受到一种震慑之力。 所以不敢反驳,赶紧地点了点头,应下。 “再者,绛雪神药的事情怕是已经在那瓦林传开了,你们土地管理局回头自己调查干净了,也公示公示,别叫奢比尸借着这事儿煽动人心,搅和了我们的太平。” “是。”泰河应道。 除此也再无别事,各自喝了盏茶,也就散了。 “常曦主任那里有后土校长 亲自点名的巫觋,想必卧虎藏龙。你们出入登记局的那些干事是有真本事在的,不像我们土地局,被后土校长点着名批评。”刚出了后土校长办公室,泰河就追上常曦,言语之间又是些讨好奉承的意思。 就他这地位,比常曦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去,如今这样一味地讨好,不过是为了那一个色字罢了。 常曦听了泰河的话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心思在这儿跟这老色鬼扯皮。 她也实在想不通,明明下午的之前,后土校长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消息,是想寻个机会要了轩轩的命。 如今竟怎么忽然变了! 怪哉,不要那小子的命也罢,竟要把他提携成一个巫觋。 让引渡者来做巫觋,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是轩轩实在是没做出什么像样的功绩来,值得如此抬举?就这样的幸运? 她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住,不知道事情的细枝末节,所以常曦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后土校长的反间计。 奢比尸不是要借轩轩,来挑唆千凡与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关系? 后土校长偏就要提携起轩轩来,让轩轩去对抗奢比尸。 若是他真有精灵与巫觋融合出的力量,借着轩轩除了奢比尸,岂不就是借刀杀人,暗中获利。且依着轩轩胆小的秉性,成不了什么叫人头疼的反派,到时候单独再灭了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这轩轩没有想象中的那些本事,死在奢比尸的手里,正好也激一激千凡。叫千凡记住杀死轩轩的敌人是奢比尸,不在他们那瓦林巫觋学院之中,如此千凡也可拼了力的与奢比尸较量,护着那瓦林巫觋学院乃至那瓦林的周全。 虽然千凡一直表现不出天赋来,但是后土校长坚信,千凡一定有能抗衡奢比尸的力量,要不然当初她一个小小婴儿,断然不会在那样严峻的形势下存活下来。 后土校长这盘棋下得,叫那奢比尸也被被动起来。 月一点点的西移,院落街上日渐寂静。 红荔主任分派着苏木去查了各宿舍中的人数。 苏木完了查数的差事,再到小门准备下钥锁门的时候,有送信的精灵——数斯过来,着急地递上了一封信。 数斯是那瓦林的神鸟,鸟的模样与体型,却长着跟人一样的双脚,因为速度很快,能日行万里,所以承担着各地方的书信往来,包括那瓦林与东方大陆办事处的书信往来。 见信上面封的是泰河的章,苏木当然不敢怠慢,赶紧拿着去到后土校长办公室。 等后土校长递出消息来,苏木这才知道绛雪神药的那件事情已经有认了罪的。泰河在信上说,是土地局自己的干事做的,如今已经发落了。 等到苏木带着这个消息回到红荔主任办公室时,红荔主任正眯着眼睛,手撑着脑袋靠在案桌上。 苏木并不敢声张,小心翼翼地关门。 待到响了一声细微的关门声,红荔主任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端起案桌上的茶来抿了一口。 “你这副样子可是有了什么消息不成?”红荔主任冷着脸问道。 “土地局来了信,说是他们自己的巫觋偷了绛雪神药,现下已经发落了。” “本来就是大和尚给小和尚拿虱子,一个庙里的事儿罢了。一个个的非得学着王侯相府里面做亲一样,大来大往。烧了那几个不开化的惹事儿蹄子,也当是给他们提个醒了。” “是。”苏木应下,立在那转了转眼珠,再沉思了片刻后,苏木方又说道,“我听后土校长办公室里面的干活的同学议论,后土校长有意叫各个地方,送进资质好的巫觋进来。” “为的是什么?” “后土校长办公室里面的人嘴巴紧得很,一时打听不出来,只知是要来一次大抬等级。” 红荔主任听了轻哼一声,再笑笑,“既如此,你可仔细地把我们学校快嘴的同学们盯好了,特别是千凡。” “我们学校不能有坏了心思的,原来都是细细筛查过的。”苏木笑着回道。 “再查也有水獭爬上了山,偷偷装熊样的。若有一个敢生事儿,可仔细着你的皮!等开学后你就正式成为助教了,可别因为这档子事毁了自己的虔诚。” “是,我一定盯好了。”苏木谨慎小心地回到,再去端起喝过的茶水退出去,忙着换新茶去了。 红荔主任再靠在案桌上去,手托着下巴,目光沉沉。她知道土地局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尽快地息事宁人罢了。 “这太平的日子,但是过不上几天了。”红荔主任在心头暗自琢磨着,目光愈发地沉寂下去。 这一代的那瓦林巫觋们怕是早都忘了, 大泽本来是巫觋督导局的后湖。 巫觋督导局原来是那瓦林最大最权威的巫觋管理机构,不止在那瓦林,隐藏在各地的巫觋,没有不受督导局监管的。 禁林之外,千凡与水桃经常去的这偌大的林子,曾经也只是督导局的后花园罢了。 由此可见在很久很久之前,那瓦林的中心是在督导局这边。 可督导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如今除了荒草,除了日渐粗壮的大树, 除了终日升腾着雾气的大泽,便是无休无止的荒芜。 这荒芜中危机四伏, 叫巫觋精灵们敬而远之。 在那瓦林之中, 在许多许多年之前,奢比尸也被奉为大主任。 怕是也就只有奢比尸,只有巴蛇、蜚、穷奇他们这几个大妖还记得, 当时在那瓦林中,万物生灵所公认的主宰就是奢比尸。 当时的督导局何其风光, 何其强大! 强大到叫那瓦林的巫觋们害怕。 曾经动荡时,像督导局这样强大的存在是巫觋和精灵们足以安心的后盾。 万物敬仰、崇拜。 可那瓦林一天又一天的太平下去,这强大便成了那瓦林的巫觋自以为是的威胁。 巫觋当然不能与威胁并存。 当时那瓦林高贵的巫觋开始反对与妖、与精灵、与鬼怪,甚至与畜牲与禁林里的蒜头们平起平坐。 奢比尸至死, 都不会忘记那位姓庄的巫觋, 他是如何骗取自己的信任,借着丰本草毁了他们督导局的。 虽然说庄氏一族也早已经被奢比尸灭了族。 但那种对背叛的恨, 对虚假的、虚伪巫觋的鄙视与厌恶, 扭成了一团火,一直积压在奢比尸的心中。 巫觋的卑鄙,就在于,承担不起自己结下的恶果时, 来复仇的反而成了罪大恶极的存在。 不论是人还是这那瓦林中的巫觋, 他们只会为着自己的利益权衡利弊。 有些无关紧要的,死了就死了, 灭了族就灭了族。 他们觉得复仇牵扯进无辜的进去,那就是不可原谅。 可是那些事,那些巫觋们怕是已经忘了,当初持刀持剑大开屠戮时,他们都是有参与的。 他们天真的觉得,只是言语上支持,就是无辜了,殊不知这言语比刀子可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言语上挑唆,真就比那名枪名剑的更是可恶。 自己只动动嘴巴,想着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中得利,这样的算盘,巫觋们最会打! “丑陋,那瓦林丑陋的家伙们,天生只配做奴隶。”也不知从何时起,奢比尸被仇恨充斥得也忘了自己也曾是巫觋的存在。 怨恨与愤怒叫他成了“惩罚”二字本身。 几世几代,奢比尸靠着愤怒与不甘在那瓦林里不死不灭。 不过搅和着众生,让他们不得安稳,奢比尸倒自得其乐。 猫从树梢上越过去,身姿高贵! 督导局里的亭台楼阁、廊桥宫殿,早都不知道被腐蚀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一处挂着书有“督导”牌匾的小小的院落,还存着当初督导局的繁盛痕迹。 黑猫身上映着月光,从树上跳到房檐上。 翘着尾巴看一眼那经年不变的月亮,溜着步伐,在屋脊上走了两步。 再往屋下纵身一跃,一团黑气氤氲变幻之后,那猫成了左臂纹着青色纹身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脸上扬着的,是与那月亮一样,经年不变的冷俊笑容。 巴蛇早就已经在花厅里边等着了。 见奢比尸进来,巴蛇仍旧坐在花厅的主位上。 她倒一点儿都不惧怕奢比尸,所以也不跟他来这些虚礼,手只管抚摸着旁边堆起来的数十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巴蛇举着酒杯,笑着自言自语道,“酒比你多出三分柔情,谁敢说不解风情?” 看这样子就知道奢比尸吩咐巴蛇办的事情成了。 奢比尸轻蔑地一笑,饮了一口酒,顺势抬手,将旁边的骷髅头往旁边一拨,忽见一男子身形变换出来。 项上挂着一串雪白獠牙做成的项链,手中托着一白森森的骷髅脑袋,这男子一闪身方站稳住了。 像是刚睡醒一般,男子眯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说道,“饮酒的饮酒,调情的调情,你俩何苦来扰我清梦。” 酒碗放置到桌子上面,奢比尸坐到旁边去,并没有搭理蜚。 蜚也不再多嘴,缩到后面去自顾摸着骷髅头愣神去了。 “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玩儿火的老头是有些脑子的,不但破了我的计,竟然还打算带领那些不中用的学生与我斗一斗。”说罢奢比尸又往巴蛇那边倾了倾身子,问道,“你说船行不动时,应当如何?” “哼,船不动有风。风不动,推波助澜。” 奢比尸对这回答很满意,再冷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巴蛇听了奢比尸这话笑着再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挑一挑眉毛,笑道,“送酒的来了。” 奢比尸闻声展眉望去,便瞧着朱厌仍旧只是披着红纱,遮掩着被亵衣稍稍遮了一下的身体。 朱厌捧着酒,扬着笑,款步过来。 一只金灰色的貂紧紧尾随着朱厌,又频频扬起它的鼻子来,凑到朱厌的小腿上,再到她光着的脚上嗅一嗅。 “主任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我备了些酒,快喝了去,好解解乏。”说着朱厌抱着酒坛往碗里倒上酒,亲自送到奢比尸的嘴边。 巴蛇很是不屑地瞟朱厌一眼,轻哼一声不予置评,再自己摸起桌上的酒坛来,倒满了碗一饮而尽。 奢比尸并没有让朱厌给自己喂进去,而是自己接过碗去,抬手一挥,将朱厌推到旁边。 猝不及防的朱厌未能站稳,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柔柔弱弱的,尽是妩媚之态。 方才的那金灰色的貂见状突然就变成了一金衣少年,赶忙地上前扶住了朱厌。 第30章 妖怪的美人计 金衣少年头贴在朱厌的香肩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憋了很久才是非常享受地吐了出去。 神情陶醉,很是享受的模样。 “好你个风流滥情的妖,不妨也让我们沾一沾你俩爽快的光,来来来,赶紧的,现场给我们三个舞上一段,圆了这酒暖起来的香梦可好。”巴蛇嘲讽道。 “穷奇,你不去找你的花草精灵们,围着我拿来的小妖取什么乐子。”奢比尸脸上仍旧是那让人琢磨不透的笑。 穷奇把手搭在朱厌的肩膀上,搂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从桌上摸起一碗酒来,叫朱厌喂给自己喝了。 饮罢,一抹嘴,穷奇这才说道,“反正你都是要送出去的,在此之前,我就不能快活快活?啊?哈哈哈哈。” 奢比尸再不回话,坐在位子上发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朱厌和穷奇又矫情缠绵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一指,手指再左右一晃,穷奇和朱厌两个卿卿我我的家伙瞬间被弹开。 穷奇一脸的不情愿,皱着眉头,很是不甘心地瞪奢比尸一眼。 “留着你,不是叫你来坏我事的。”说着奢比尸左手一挥,示意他滚到旁边去。 穷奇只能是当自己自讨没趣,吐一口气,灰溜溜地过去蜚的旁边,与稍稍有些自闭的蜚一起把玩他手中的骷髅去了。 “蜚弟弟长得就是好看,比女孩子都好看呀,如果你能够多解一分的风情,懂得玩笑,平日相处下来,能给我解解闷,我也不至于这么没趣儿。”穷奇嘟囔着挑起蜚那俊俏的脸来,又连连叹道,“可惜,可惜,浪费,浪费呀。” 蜚不想被打扰,更不想被思想龌龊的穷奇戏耍,推开穷奇的手,气定神闲地出了花厅,去到那院子的一角,化成了一堆骷髅头,安静地待着。 “你这副模样肯定不行,涯石街的巷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妖娆妩媚的。”奢比尸盯着朱厌连连摇头说道。 话音刚落,便又听巴蛇在那边不屑一笑,“就凭她这姿色,还能到涯石街去?她这模样身段也就能在禁林里占个上风。有个道理,想必你也听过,河伯欣然自喜,是因为不知道有北海,如今河伯见着了北海的面,也该知道知道自己做美还是做丑了?”巴蛇以北海自比,又是借着挑剔朱厌的功夫抬举了自己一番。 奢比尸当然能听得出巴蛇这样的言外之意来。 巴蛇不就是想表达,要用美人计搅乱那瓦林,何苦去找名不见经传的朱厌,像她自己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妖岂不更能成事儿。 “北海虽宽虽广,但见者众多,所以你当然不可用。你当我为何费那样的功夫将她从禁林里面救出来,为这一盏酒?还是为给穷奇找个姘头?不过是等着今日一用罢。” “哼。就一末流的小妖,能助你成就你口中的千秋大业?”巴蛇仍旧不服。 “妖,你可别小看妖,妖可比巫觋忠诚多了。”正说着呢,奢比尸抬手一指,朱厌身上围着的那红纱,摇身一变成了一件白色绣莲花的交领袍子。 换了身衣裳,倒像是换了副模样似的,那份妖娆,那份放荡不羁抹去了许多,倒是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巴蛇也抬手一指,将朱厌那过于成熟的随云髻变换成了显青涩的双平髻。 妙哉妙哉,当真是一副十八九岁小姑娘的模样。 “虽然有些小家子气,倒是个好坯子。”巴蛇仍旧是不肯全说朱厌好看。 不过到底还是巴蛇更懂女人的美,在手上又一拈花,飞出去一朵海棠发饰,坠到朱厌的鬓角处。 这又多出一份明艳可爱了。 “像他那样的色鬼,最喜清纯模样,最喜温婉可人……你只记住,不说笑,不玩闹,常常低头即可。” 朱厌听了巴蛇的话,很妩媚地笑一笑。 这便平白挨了巴蛇一记眼色。 朱厌赶紧收了笑容,低下了头。 “就是这副模样。”奢比尸说道,“等明日早上七点,泰河会独自去那瓦林巫觋学院,我只把你藏在路边,此事若成了,我自然还会帮扶着你。“ ”如果不成……棋子的命运,可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那个傍晚离开那瓦林巫觋学院时, 常曦坐在飞象上边,升至那瓦林巫觋学院上空时,恰巧就能俯视到审判厅。 侧过脸往审判厅空落落的院子,往一尘不染的审讯台看一眼, 常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再沉着脸回出入登记局去。 照以往,杜仲指定早早地候在巷子口等着自己回去。 可如今巷子里除了些打马过路的巫觋, 除了些游街卖花的商人,再瞧不见那混小子的讨好模样。 毕竟杜仲伺候了自己这么些年了, 也用的顺手。突然间没了, 常曦又孤零零地去经历那些本来由杜仲伺候的事情时,心中顿感空落落的。 其实常曦当时是有意去捞杜仲的,可谁知审判结束之后, 后土校长又说了那样的话,常曦真不知道如何插嘴。 平日里由着自己耍些嘴皮子,甩几个脸子, 都是后土校长不与自己计较罢了,这一点常曦很有自知之明。 可审判之事,事关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权威,不是说任一任性, 说几好句话,求个情就能解决的。 所以她是想救, 但也不能救。 她们虽然是那瓦林出入登记管理局的大主任,且在旁的巫觋看来,自己地位何其尊贵。 可只有常曦自己知道, 在那瓦林,没有任何后台和背景的自己,地位很是尴尬。 后土校长也好,景明也好, 泰河也罢, 他们各自在那瓦林的氏族,分支庞大到就像大树的根一样,蔓延着、交错着, 他们的族群生生不息。 有了什么样的事情,族群里互相照应、互相帮扶。 即便是有生了歹意的,想要搞垮他们三个,那样综合交错的关系网就是他们的守护,即使从外面攻进去了,也是打不散的。 而自己这边,孤立无援。 其他的氏族的巫觋都说羡慕她,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大主任,可被架得这么高,到底是值得羡慕,还是值得可怜的,也只有常曦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 没去办公区多瞅一眼,常曦就直接回自己屋了。 遣退了上来忙着伺候的精灵们,常曦自顾自地闷声乱想。 眼前常曦正是心烦的时候,眼不见为净。旁的局里的干事,都是要过一层又一层的筛选考核,至少是从那瓦林巫觋学院毕了业的巫觋,偏偏就是出入登记局里的,要用那三个地方挑剩下的,可即便是剩下的,也没几个巫觋,几乎全是精灵。 唉,也不怪他们,谁叫登记管理局的差事除了喂养那些修行的小飞象,就是帮着服务底下的那一群引渡者们。 在那瓦林,养精灵的差事当真不如养猪的差事抢手。 若不是后土校长点了名叫轩轩参加这次大选,派代表去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差事,常曦还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越想越烦! 如今没了杜仲在旁边谄媚奉承,说些劝慰开解的话,常曦只能是越想越烦躁。 表面上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来,可是眼下常曦真的比谁都要着急。 因为她很清楚,学校在选有资质的巫觋时,按照惯例,还会再让各局再派几个资质尚佳的同学帮着一块提点。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景明之所以那么着急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但凡进去的学生不论何等卑微,最后差不多都会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谋一份差事。 所以,能多分派一些进去,等他们日后有了前途,念着自己是哪个单位出去的,对登记局只是有益无害。 眼下登记局根本就没有能选派的,你道恼火不恼火。 常曦靠在窗前,望着窗外湍急的地下河水连连叹气。 只有在常曦居住的这一层能够望见浩大的,奔腾的地下河水。 当初在建造这里宅院的时候,请的可是那瓦林中最厉害的建筑巫觋,耗了十多年的光阴才成就了眼前的这番景象。 地下河两边都是用上好的白玉石砌的台子,布着翻云走雾的咒语。 河道四周笼罩着的,都是淡淡月光般柔和的黄色火光,由一朵又一朵的小白莲擎着,飘荡在云彩里。 地下河中的暗夜精灵们,常常浮在地下河的上面,变换着各种形态,从江河湖中的游鱼、海兽,到陆地上的猛虎猎豹、犀牛虫鼠,再到天上飞的鹰隼鸟雀,各有各的姿态,别有一番热闹的意思,倒不叫这里面死气沉沉。 盯着晃晃悠悠的莲花灯发会愣,常曦突然有了法子。 点莲花灯的,不就是层层筛选出来的点灯巫觋,是正经八百的三阶巫觋。 保不齐,这里边就有些资质绝佳的。 以往登记局的事情都是由杜仲管着,所以常曦跟底下的那些小精灵们接触得比较多,反倒疏远了正经的巫觋。 再选个正经管事的干事,怕是得从这三阶的同学里面选。 正欣喜,要唤同学进来时说选主管的事情时,常曦忽又止住。细想想,自己这登记局既有巫觋又有引渡者和其它精灵。单单只是从巫觋里选也有不妥之处。因为这些巫觋们本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向来不屑与精灵和引渡者们为伍,再抬举了他们,岂不他们自成一派,将本就难管理的出入登记局搅得更不成样子。 看来不论是从巫觋中,还是从引渡者中选主管,都是各有各的利弊,当真是十分的难去权衡。 头忽然就疼了一阵,常曦眉头一皱,离开了那窗子。 折腾了一天,也的确是有些乏了,再说,这选主管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常曦叹了一口气,暂时先将这一脑子的烦恼放一边,唤进精灵伺候。 没来得及洗漱,也未换掉衣服,常曦斜靠在床上,只一会儿就睡下去了。 而这时候,镇魂基里的那些引渡者们正乱套着呢。 平日里虽然说受尽了杜仲、杜松他们的苛待和欺负,可这出入登记局大大小小的事务,领什么差事,谁守夜伺候,都是由杜仲和杜松张罗安排。 现在没了主心骨,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上去伺候的,常曦主任怪罪下来,镇魂基里怕是没一个能逃得去的。”有杞人忧天的引渡者放了这样的言论出来,大家伙便更慌张了。 引渡者们都是胆小的,又不敢去打扰杜若大人,且眼下只有新来的轩轩地位最高,是个引“兴”的,所以乌泱泱地全都跑到他的山屋里面去了。 轩轩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主意的精灵,再说,还没从偷药的案子平复下来呢,如今这事又找上门来,他当然是怕的要死! 赶紧地躲进自己的房里面去,求着徒弟彩苋帮忙去应付应付。 彩苋冷着脸,将引渡者们拦在山屋的正门外面。 再怎么着彩苋也算是引“正”的,算个正经八百的引渡者,那些要么与他平级,要么低他一等两等的小精灵们自然不敢跟他硬来。 引渡者们央求了几次,见进去无门,便通通跪在山屋门口等着。 彩苋关上了院门,回他自己的守门殿里面待着去,再不管门外的那些家伙。 引渡者们今儿铁了心似地跪在那,就是不肯走。 等院子外面没了动静,约么着过一刻钟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的轩轩才敢推开自己的房门探出身子来。 朝院子里面瞧了瞧,没有一个鬼影,这小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转脸看一下右前方的守门殿,轩轩心里佩服彩苋,“彩苋比我能耐,其实就应该是他来做师傅。有什么事情可千万千万别来求我,我可给你们做不了主。” 又因为实在好奇引渡者们到底散去没有,轩轩还自作聪明地猫腰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观望。 门都是严严实实关着的,门缝里边根本透不出什么光去。 所以要看到外面根本不可能。 轩轩脑子一抽,俯着身子轻轻地往前推推门。 可他哪知彩苋只是把门给掩上了,并没有上锁。 所以轩轩只是轻轻地一推,门便吱呦一声被推了出去。 霍!眼前门口跪着十多个引渡者,吓得轩轩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想装作没看见! 轩轩举着自己的两只手,摇头晃脑地转过身子去,一弓腰,赶紧朝着自己的房里面逃。 第31章 搞错了吧!要我伺候吗? 好不容易见到轩轩,这些着急上火的引渡者们哪肯轻易放他走。 急急追着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乱糟糟地说些让轩轩做主的话。 “哎呀……哎呀……你们都停!别吵!别吵了……哎哟!吵得我脑子疼!都停下来,听我说一句,就听我说一句!”轩轩被推搡得像个车轱辘一样乱转,又抗拒又不敢发飙,只能是讨好似地吆喝着,在引渡者堆里挣扎。 一个还算懂事的引渡者帮着轩轩张罗,好说歹说才让让大家歇了声,暂时平静了下来。 “我不是已经让彩苋给大伙传过话了,出入登记局上面的主管出了事,自会有新的消息下来帮我们安排,用不着在这干着急。” “可今天晚上,我们总得有去伺候的。” “对呀,若是怠慢了,好不容易博来的这条命可不就轻易丢了!” “不会,不会,我们且等着就是。”轩轩回得很是天真。 “您既然说不会,那有事情下来,您可得替我们担着呀。”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担不起这件事情。” “所以我们才来求您上去帮我们递一句话,眼下也只有您有坐骑,能够到上面去一趟。” “不只我呀,我不听说杜若也是引“兴”的,她比我资历深,你们求她岂不更受用。“ 一众听了,皆沉默片刻。 这时忽然有一引渡者领着头,突然跪在地上给轩轩行大礼。 领头行礼的引渡者, 又带领着一众高声呼“请轩轩主任做主……请轩轩主任做主。” 突然被这么重视和尊崇,轩轩特不好意思,耳根脖子瞬间感觉麻麻的。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轩轩嘀咕着, 左右为难起来。 轩轩被推上高位,心里动容, 便有了些扛风头的心思。 可巧着呢,也正是这个时候,上面派了精灵下来, 说是常曦主任传轩轩上去问话。 轩轩惊得张大了嘴巴, 肩膀抖了抖,一副痴傻模样问道,“找......我?找我能问什么话!” 那精灵再笑着回道, “常曦主任正等着轩轩您呢,请吧。” 跪着的引渡者顺势又齐给轩轩磕了头。 听这骚乱, 从守门殿中赶出来的彩苋冷着脸,只能目送轩轩前去。当真是晚来,帮不上一点忙了。 原来常曦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之后,从梦中惊醒,顿觉乏味, 身上难受的紧。 手上空落落的, 又没个玩物,这更加地不自在。 所以起身唤了精灵去镇魂基把轩轩给传过来伺候。 为何偏就是他?因为等明日将轩轩送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以后想用也不能用了。 这么俊俏的一个小精灵, 到出入登记管理局里来一遭,再完完整整地将他送回去,岂不是自己吃了亏, 白白溜走了一只肥鸭子。 常曦生得就是这样的心思。 精灵去传话的功夫, 常曦由三个精灵伺候着在崖柏木做的木桶里面,掺着花水沐浴梳头。 事毕再换上薄薄的睡衣就回床上等着去了。 轩轩自然也不能蓬头垢面的来伺候。进了常曦院子, 先由精灵带着去围房里边沐浴洗漱。可谁知,刚进置着一浴桶的房子里,轩轩腿就软了。 “怎么?是要我……洗澡吗?” 引路精灵招呼另外两个绿色衣服的精灵过来,然后自己悄悄退出围房。 两个精灵上来就开始给轩轩宽衣解带,动作娴熟。 因为引渡者的衣服有点儿类似于黑色的僧袍,所以扣子轻松就解了开来。 轩轩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两步,喘着粗气问道,“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要做什么呀......强......吗!” “伺候你沐浴更衣呀。” “常曦主任传我过来,是为了问我话,不是给我洗澡。” “问话就是伺候,伺候就是要先洗澡,这个我们比你清楚,来吧,不会错的。”精灵又补充道, “按照惯例,进常曦主任房间伺候的,都要事先沐浴。” “伺……伺候?”轩轩喊了出来,惊吓在这“伺候”二字中暴露无遗,“洗完了之后呢?常曦主任有没有吃老鼠的爱好?我是说,洗完了之后还要蒸或者炒吧。”轩轩竟问出这样的蠢话来,他眼神期待,宁愿被炒着吃了,也不愿意伺候。 他之前已经从彩苋那里打听过,夜里到常曦主任房间伺候的时候,可是要被当作玩偶一样随意戏耍的。 到时候常曦主任想做什么,吩咐干什么,他们这被招去伺候的引渡者们是连个“不”字都不能说的! 虽然自己脑瓜子蠢笨,虽然彩苋说得再隐晦,轩轩也是能懂那些暗示隐晦的词汇! “怎么办,我不想去伺候常曦主任!”轩轩在心里很是惊慌地犯着嘀咕。慌慌张张,频频深呼吸。 “轩轩。”精灵小心地催促一声。 “哦。”轩轩又惊呼一声,“嗯……我自己,我自己可以,不用你们伺候。” “那我们在围房外面等着。” “好……啊……好!我自己来。” 目送着两个精灵出去,轩轩围着木桶踱步了好几圈。他是又抗拒又怂。 虽然特别不想去,但又没得法子,想着要是一头碰死在这儿…… 要命!当真是一点招都没有了。 脱了衣服进到木桶里边,只是蘸了蘸水,走了一个过场,轩轩赶紧地从木桶里面爬出来,胡乱地擦了擦水渍。 也不穿精灵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衣服,轩轩又裹上了自己脏兮兮的修行袍子。 出了围房,那两个候着的精灵显然是被轩轩这身衣服给吓了一跳。 轩轩知道他们两个在害怕什么。不过轩轩认定了,如果真被常曦主任给糟蹋了,自己就不活了,所以乱穿衣服这点小罪小罚轩轩也就看不上了。 轩轩如今倒是有了一副赴死的胆识,“无妨,有什么事情我担着呢。” 精灵听了这话忙弯着腰,很是恭敬地在前边给轩轩引路。 轩轩呢,活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晃悠悠地、慢吞吞的,朝着常曦主任的房里面去。 等被送进了花厅中,那两个精灵立马关上了门。 轩轩的心一瞬间就悬到了嗓子眼,咣当咣当地跳得厉害!只感觉血液疯狂地往脸上、头上涌去。 花厅什么样的布置,什么样的装饰陈设,轩轩皆没看在眼里,心中只一味地忐忑。 哆哆嗦嗦地走一步退三步,踌躇了好久。 等挪着身子到门口的时候,轩轩倚靠在门框上,再不敢多行半步。 见床上的常曦主任衣着暴露,轩轩颤抖地喘了一口气,麻利地低下了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一声轻哼,夹着不屑的韵味。 沉寂了半晌,突然听见常曦主任骂道,“还不过来伺候,傻愣在那儿干什么?” 轩轩一个哆嗦之后,闭着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扑通一下就跪在那门口,哆哆嗦嗦地央求道,“常曦大主任,您吃了我吧,烧烤焖炸,哪一种都好,就是别叫我进去伺候!” 本来在床上侧躺着的常曦用胳膊抵住脑袋,贵妃躺起,看向那跪在门口的轩轩笑着问道,“我叫你来伺候,吃你做什么。” “我……我伺候不了常曦主任。” “哼,这还没开始伺候,你怎就知道伺候不了,难不成,你是只母老鼠?即便是母的,也伺候的了。”常曦来了兴致,又道,“你若喜欢跪着,那就跪到我前边来。” 轩轩用力地磕了一个头,再没起身,俯身跪在那不肯多往前挪一步。 胆小又退缩的小家伙,如此胆怯,更让常曦觉得有意思起来,方才的那一些烦躁与难耐顷刻间退去了大半。 常曦头发伸长成了触手,勾住轩轩就往床边拉过来。 常曦如此强硬,由不得轩轩答应还是拒绝。 等轩轩被拉到床边,这不争气的家伙已趴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团。 “你这小家伙,当真是有意思。”常曦笑着坐起身来,左腿盘在右腿下面,右腿耷拉在床下。 俯身前去,玩笑着说道,“抬起身子来。” 轩轩倒也听话,动作虽然迟缓着,但到底还是跪直了一些。只是叫他再把头抬起来的时候,这犟种偏就不肯了。 常曦探出脚去,用脚尖儿抵住轩轩的下巴,将他俊俏的面容给露了出来。 “真是叫人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呢。” 一听这话轩轩又忙低下头,常曦一伸脚,阻止住了这羞涩的家伙。 常曦笑道,“红荔主任叫你过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好好表现,你可真会给红荔主任打脸,不过也是,谁会服气那泼辣的妇人。” “是……我愚钝,红荔主任将我送过来多学一些本事罢了。” “既是学本事,你且到床上来,让我好好教一教你。”说着,常曦伸出手去,给个眼神,示意轩轩顺着爬上来。 轩轩自然是不敢,又急忙俯下身子去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常曦主任,您还是杀了我吧。” “这可真是个笑话,你就这样的一心想着寻死?哼,你要死,我还真就不敢动你,今儿我若是动了你一根手指头,怕是不只只千凡会来找我算账了。” 常曦说罢顿了顿,又道,“等明日我送你回那瓦林巫觋学院。” 轩轩一听这话惊得猛然抬起头来,微微张着嘴巴,紧张地喘着气,支吾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不敢相信,又不敢质疑。 “等哪日,你谋上个一官半职,可别忘了你是打出入登记管理局出去的,有着我的提携之恩。” “大……大主任您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哼,我骗一只精灵能有什么趣儿。” 轩轩一听这话当即咧嘴,只是想笑又不敢,所以谨慎小心地在那儿小小激动一番。 常曦打个哈欠又道,“你既然喜欢跪,今晚你就在那跪着伺候。如此也不枉你来我们出入登记管理局一趟。” 一听不用上床,轩轩悬着的心落地,赶紧地磕了一个头。 控制不住地发笑。 常曦是真的乏了,不再去挑逗这胆小的家伙。 头靠在枕头上,抬手敲了敲床边,示意轩轩过来给自己捏捏胳膊。 轩轩跪着往前爬了爬,很是小心地帮常曦松身解乏。 待到轩轩也困了,控制不住变成了耳鼠的形态,但是仍然给常曦按着胳膊,就像是小崽子踩奶一样按着。 常曦一个翻身,一手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瞬间吓醒。 眯眼细看,正是现了原形的轩轩,常曦便不再管他,继续睡了。 ------ 再说那日的灵兽管理局里,也是闹了一出笑话。 灵钧从林子中出来,又急又气地冲回灵兽管理局。 想都没想就直接朝着灵兽管理局的主管——苏锦的办公室冲去。 在那瓦林之中,最高的建筑当属摇光台里面的摇光塔,再就是他们灵兽管理局的主楼了。 围栏绕着主楼盘旋而建,一层一层的不知道几十、几百层,像是一条巨龙绕在了主楼之上。 行走在围栏里边的巫觋、精灵,各自忙碌着,每一层都是一样的忙忙碌碌。 自楼下看去,像一堆井然有序的蚂蚁搬食一样。 院子里的飞禽走兽,更是一个比一个的大,或是潜伏在院中十人粗的参天大树顶上,或是歇在不远处的湖边。 灵钧奔跑在院子之中,被那些大只的神兽和古树衬着,显得是那样的渺小,跟只小蚂蚁一样。 苏锦正在与各办公室的干事议事呢,灵钧急急躁躁地冲了进去。 苏锦与那十几个干事皆愣住,各自也都不言语了。 只愣了片刻,苏锦便急忙起身拉着灵钧的手便要往门外去。 说也奇怪,以往灵钧虽然执拗,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今天这样毫不顾及礼数地冲进自己的办公室来,必定是有急事。 所以苏锦也不怨他,只温声细语地问道,“灵钧你这是怎么啦?” 灵钧也不回答,推搡着挣脱开苏锦,闪到一边儿去。 当即就抽出自己的玄铁鞭来,对着挂着一串又一串钥匙的墙便甩过了鞭子去。 苏锦一看,这还了得! 墙上挂着的,可是锁着没有完全驯化的上古猛兽笼子的钥匙,当初一只又一只的猛兽被镇住,不知耗费了那瓦林多少的时间和巫力。 若被灵钧贸然放了出去,他们负责管理的灵兽管理局岂不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第32章 和千凡相似的命运 可是灵钧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心性,自己最喜欢的灵兽——驺吾被巴蛇吃了,哪顾得上想这许多利弊。他只自负地想着,自己既然能驯服得了灵兽管理局的这些畜生,与这些灵兽一起行动,自然也能收拾得了巴蛇。 他暗暗发誓,就算是毁灭了整个林子里的生灵,他也要将巴蛇那妖怪给揪出来,替驺吾报仇雪恨! 趁着灵钧往回收鞭子的功夫,苏锦一把攥住玄铁鞭,好歹地将被抽过去的钥匙扣在了自己手里。 议事的干事们在一边看懵了,扎着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有什么样的事情,你与我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解决,可别做傻事。”苏锦的言语有些着急。 “我没有什么样的事情,你把钥匙给我!”灵钧说话的语气很冲,丝毫不给苏锦面子,麻麻利利、干干脆脆地驳回苏锦的话。 “你与我出来说。”说着,苏锦又往门外拽他。 心里团着火的灵钧扭动着自己的身子,挣扎反抗着,又叫她滚远一些。 “之前可从来没见灵钧发过这样的混,他是怎么了?”有干事低声说出这样的话来,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亦能让灵钧听了去。 这便叫他更加恼火起来。 灵钧不管不顾地挥起鞭子来就要往多嘴的干事身上抽。 “祖宗,这关口上可别再生事儿了!各办公室里都忙着呢!问你什么样的事情你又不说,偏就这样闹事,再不听话,我可要罚你了!”苏锦忙去制止。 “你罚我?你还敢罚我!我爸是灵兽管理局的大主任,你也敢!而且钥匙是我爸管着的,我想拿就拿,你也管不着。” 这话说的,叫苏锦瞬间来了脾气,真想狠狠地收拾这小子一顿! 可是也罢,想想,到底没什么像样的由头罚他。 来抢钥匙又没抢成,羞辱我? 我何苦去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真罚了岂不是我更不如他! 可眼下这么干事在这看着,若我不表个态,日后怕也难服众了。 苏锦皱着眉头琢磨了一番,板着脸斥责道,“还真以为我不敢罚你!”说着,苏锦盯着灵钧看了一眼,麻利地从腰间取下她的香囊来,“一张一弛”,苏锦念着咒语,忽见香囊变得很大,张开香囊的口子往灵钧身边一罩,便将玄铁鞭给收了进去。 “没了法器,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苏锦心里琢磨着,晃一晃手里的香囊,又给已经红了眼的灵钧一顿言语敲打,“罚你还是不罚,原不在于我敢还是不敢,而是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你父亲虽然是大主任,但我是灵兽管理局的主管,所以你既然在灵兽管理局,你就得归我管。” 眼下成了灵钧没脸的时候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气得他急急地喘着粗气。 攥着拳,瞪着眼,灵钧也不说话,就杵在那里跟苏锦对峙着发脾气。 “方才与你好说好道的你不听,现如今有什么样的事情,还是等我得了空再来求我吧。”说罢苏锦便用左手推着灵钧的后背,请他出去。 没想到灵钧犯起牛脾气来,果真是个不听劝的魔王,受不下,也拿不起苏锦给他的这点脸面,很蛮横地一甩胳膊,竟把苏锦手里握着的钥匙给打了出去。 这可叫灵钧给逮住机会了,也不耍横撒泼了,赶紧一个弓身俯冲,从苏锦的身前快速闪过,眼疾手快抢到了钥匙,撒腿就往主楼的上方跑。 苏锦与干事们见要坏事,也蜂拥着追出去。 灵钧在前面逃着,一层又一层地在栏杆里侧狂奔。 各楼层上忙着的巫觋精灵,不知究竟发生了怎样着急的事情,所以都不敢上去拦灵钧。 皆是惊慌者闪到旁边站着,只由着灵钧拼命地狂奔。 井然有序的灵兽管理局瞬间就乱了套。 锁着上古妖兽的地方,就在主楼的最上边的塔楼里面。塔楼下边是存放各灵兽登记册子的万物阁。 因为有专门的干事在上面看守打扫,且寻常的巫觋没有令牌断不能上,所以也没有什么轻便的途径。 就算是景明主任要上去,也要一层一层的往上走。 可巧呢,景明从那瓦林巫觋学院回来之后,就进去了万物阁中,想再去探一探朱厌的虚实。 摈退服侍的精灵和尾随的干事,景明独自在里面翻阅了好久,偏就是找不出什么端倪来。 正一头雾水夹着心绪从万物阁中出来,绕着那栏杆里侧往楼下走时,正好撞见了灵钧大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这边奔过来。 糟糕!灵钧心头一惊!看着父亲立在前方,当即就愣在那儿不敢动了。 不论是工作上还是家庭中,景明向来严苛,特别是在教育培养灵钧这一块上面,更是一丝一毫都不肯松懈,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自己盯着灵钧来。 所以灵钧才能在这那瓦林中这么出众,小小年纪轻轻就能跟水桃一决高低。 见灵钧不敢走了,景明铁青着脸盯着他,给了他好大一计威严。 不慌不忙地行至灵钧跟前,景明主任先看一眼灵钧身后同样谨慎的苏锦。 景明再厉声问灵钧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去?” 灵钧心中忐忑着,耷拉下脑袋,不敢直视景明的眼睛,以沉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与紧张。 手紧紧攥成拳,生怕夺来的钥匙被父亲看到。 可欲盖弥彰,还是漏了馅。 “手里拿的什么?” “没……” 刚说了这一个字,景明抬手就是一巴掌,实打实地扇在灵钧的脸上。 “谁教你的撒谎!” 灵钧再不敢隐瞒,赶紧地把钥匙拿出来,扑通跪在地上,举过头顶呈给自己的父亲。 “你拿钥匙做什么去。”景明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冷着脸问道。 灵钧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捂着脸,不敢说出实情来。 “说!我问你拿钥匙上来是要做什么!” 苏锦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旁边,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要让我查出来,真被你作出什么样的祸事,从此休想再从你自己的屋里走出去,你老子给你在管理局养老送终,混账的玩意儿!” “是……是驺吾……驺吾被林子里的妖怪吃掉了……我想着,我想着给它报仇。” 灵钧跪在地上小声嘟囔道,自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就在刚才傍晚时分。” “原是你自己活该,我念着驺吾是个仁兽才分派给你,没成想,你得了去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反而降了心智,让你出去就是给你老子丢脸!” 也不惯着他,景明当即吩咐一旁的精灵道,“把他给我押到练功房里面去,今晚不许给他水喝,也不许叫他回去睡觉。什么时候打散了一百只幻兽,再给他水喝。” “一......一百只!”一旁的精灵惊叹道,“寻常的巫觋打散一只就要半个时辰,这......” 景明一个眼神打断精灵的插嘴,然后甩袖而去。 苏锦很是无奈地看一眼缩在地上的灵钧,不敢多言一语,很是恭恭敬敬地跟着景明去了。 苏锦和景明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 往楼下一圈一圈地绕去。 旁边的精灵见了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等过了一个拐角,除了间或从地上冲上来的鸾鸟和一些懒懒散散的羽翼兽在他们周遭飘着,再无其他精灵或是巫觋的踪影。 环顾四周, 是个说话的地方,这便听景明开口说道,“你再找只好的灵兽,等灵钧过了脾气,照旧给他一只。” “好的。”苏锦客客气气地回应道。 景明动了动嘴唇, 还要说些什么, 但只从鼻子里哼出了气来,并未说出口去。 苏锦读懂了景明这吭气里边儿的意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替灵钧求情道, “这幻兽实在是难打散,以往我们一天能打散个十几二十只, 也算是厉害的巫觋了。如今这样的惩罚,对灵钧来说,是有一点过重了。” “钥匙是你给他的?”听这话,景明立住不走了,止步在原地头都不回地问道。 “我是知道这其中厉害的, 别说是灵钧问我来要这钥匙,就算是后土校长来了, 我也得先请示请示您, 怎敢贸贸然轻易就自己做主呢。” 景明听罢低眉看苏锦一眼,“算你是个聪明的。” 苏锦长舒一口气,再是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既然是他自己抢了来的钥匙, 那么怎么惩罚都不过分。他明知道那瓦林近几日生了动荡, 他还这样的不安分!今日的事情,八成就是林子里面的那妖物拿着他当枪使,等这混账贸贸然放了妖兽出来, 毁了那瓦林的太平不说,去林子里面伤了无辜的生灵,势必会激起精灵妖族和我们巫觋族的怨恨来,这样的罪,他小子怕是几世几代都赎不完。他这都想不明白,我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蠢笨的儿子来!” 苏锦在后面听着,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好再多说一些什么。 景明虽然说看着冷冷冰冰,以为要强蛮横,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心里到底是有点主意,有点算计的。他不用细细地去盘问灵钧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这么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奢比尸挑事。要不然为何偏偏就只毁了一只灵兽,却不取灵钧的性命!不就是想让灵钧莽撞起来,生乱生事吗! “奢比尸算这盘珠子都要打到我脸上了,不过又是这样的雕虫小技,可见那家伙当真是黔驴技穷了。之前常用的手段再来一遍,打量着那瓦林中的巫觋都是傻子,任由他戏耍不成?”景明这样想着,瞧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来,仍旧是一脸的严肃。 今夜如同灵钧一样难熬的,还有千凡。 刚吃完晚饭那一会儿,有九州给自己讲些有趣的传闻逸事,再说一些恭维吹捧的话,倒也不是十分地挂念轩轩和被水桃端走的讹兽。 可等到各房间查完了人,再过了半刻,九州也就回房去休息了。 千凡回房的前一秒钟,嘴上还扬着笑呢,下一秒便临窗叹气起来。 窗子外面是溶溶的月色,是星星点点的酥油灯和欢脱的荷叶状护灯小精灵们堆积起来的热闹。 那样热闹,又那样的繁盛,那样地叫千凡心生羡慕。 院子里又有渰渰青云追月去,匆匆双燕去却回,都是热闹的景致。 千凡与院中的树一般,呆呆地立在窗前,澄澈的目光中是实打实的想念。 于她而言,好看得精灵就像是钻进了心头里的虫子。得不到,那虫子便在心里面弯来弯去的,抓挠心肝。 像是一种毒,催着千凡上-瘾。 亲自养着,皆大欢喜,甚至是喜不自胜。 养后被没收,郁郁寡欢,连带着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好不可怜。 眼下灵兽管理局里的灵钧也是这般心情,进了练功房,再不像之前那样地兴致勃勃。 甚至是都没兴致去动架子上的鞭子,进去了就先坐在地上。 倒不是说练功房里的鞭子不如他被苏锦没收的玄铁鞭好用,而是他还在为驺吾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这发痴发呆的眼神中,比千凡那落寞的眼神中更多出了一丝丝的怨恨。 被他的父亲景明逼迫了这许多年,没日没夜地练功、学习咒语,考取那瓦林巫觋学院。 没日没夜地让自己成为父亲的骄傲。 可是父亲总是那样的冷着一南脸呵斥自己,教训自己。 父亲对他而言是权威没错,但也是一种冰冷的存在。 与其说他敬重自己的父亲,倒不如说是敬畏,掺杂着害怕的尊敬,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在里面。 叹口气,越想越难过。 好不容易有了驺吾能跟自己作伴,偏偏叫巴蛇吃了!怎能不恨! 灵钧是把驺吾视为知己一样的存在。 因为在灵兽管理局之中,能够安安静静地听灵钧说一说自己心声的,真的是只有驺吾了。 灵兽管理局所有的巫觋、精灵都在忙着提升自己的地位,提升自己的巫力,都在忙着在灵兽管理局里或者是渡过黑水河去,成为地位更高的巫觋。 灵钧不愿意这么做,又不得不去这么做。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好不容易成了灵兽管理局里面的骄傲,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贴心的一个陪伴,一眨眼全都没有了! 有驺吾陪伴的那段日子,倒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如今大梦初醒,只觉浑身乏力,不想再动。 灵钧就那么死气沉沉地躺在练功房的地面上,任由那些幻兽变幻成或狰狞,或妖娆妩媚,或迷惑精致的模样,任由它们一只又一只的朝自己扑来,灵钧全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想当初自己刚进来练功房时,被这些变幻出来的灵兽吓得坐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可如今自己倒是不怕了,知道了它们是虚幻的存在。 可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是打上一百只幻兽,就算是再不断提升自己的巫力,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 每一个巫觋都有每一个巫觋的命运,命运这个东西不论是对禁林里的蒜头,对那瓦林那些有福报的精灵,对那瓦林地位尊贵的巫觋,包括对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血统纯粹的巫觋而言,都是不能改变的,都是叫他们束手无策的。 失去了驺吾的灵钧,忽然之间多出来这样的失落来。 一瞬毫无斗志,是因为他既要跟命运抗衡,也要跟自己的父亲抗衡。 可不论是在命运面前,还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发现自己都无能为力。 他想报仇,他不想打幻兽,谁杀死了驺吾,谁就得死。这才是灵钧真正想要去做的。 幻兽或变幻成幽蓝的龙头,对着枯槁模样的灵钧呲着獠牙,气势汹汹飞扑过来,撞进他的怀里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或者是变成一个兔头的妖怪,摇摇晃晃,上下跃动着飞扑到灵钧的眼前,然后瞬间又化成了泡影。 黑压压的房子里面,魑魅魍魉俱全,咒语巫力都在,却又各自歇息着,碰不到一块儿去。 不碰便无争斗。 灵钧的心智,竟然悄悄地稍微成熟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现阶段这个小子自然不知,他的成长,他心智的成熟,总会是要伴着“失去”二字的。 “得”,源于“失”。 有“失”方有“得”。这互为阴阳的两个东西,真真实实的存在。也就是灵钧他所不甘的命运,哪是什么注定的。 命运是一直存在。 风带着鹧鸪的声音,从林子里面蔓延到那瓦林来,调和着月光揉进窗前千凡的眼睛里。 又或者是稀稀拉拉地散在风中,隐隐约约嵌在灵钧的冥想中。 这两个冤家,如今倒像是合起了命运一般,都为着眼前的得失,抱怨自己的命运,埋怨自己为什么生而为巫觋,为什么偏偏生在这样讲究礼法、规矩的巫觋圈子里面。 千凡想回到东方世界,灵钧不想再看父亲脸色。 他们两个都是一门心思地盼望自由,盼望随心去了。 那种盼望像深夜游荡在那瓦林之中的鹧鸪啼鸣,一声又一声,都往醒着的家伙心里边钻。 不知自己几时上床去睡的,千凡只记得自己在窗前看月亮看卷了,眼睛几乎是睁不开时,迷迷糊糊栽到床上去的。 半夜,千凡忽然觉得肚子里面烧得慌。 像是有一团火从她的腹腔自下而上顶到嗓子眼儿,几乎是要吐出来时,又忽然地窜到腰上去,鼓鼓胀胀的,好是难受。 因为实在倦怠,昏昏沉沉,千凡也不是十分的在意,摸着黑到桌子旁去喝盏凉茶,复又回去睡下。 第33章 巫力消失了? 千凡又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勉强睡着。 等到入了梦,千凡便分不清楚到底是在梦里难熬,还是现实中浑身烧得难受。 及至第二天一早起床,才发现身子下面全都湿透。 只是昨晚那似梦非梦的感觉,也没叫这心大的丫头多想,还以为是被子盖得厚了热的,竟完全不知绛雪神药悄么声地将她体内惰性的巫力天赋给拱开了。 千凡一如既往平静地洗漱,丝毫没有注意到,背上早已经没有了半分疼痛的感觉。 日光渐长,那瓦林的巫觋们,相继苏醒过来。 泰河虽然说好色,日常混日子的事也多一些,但是后土校长吩咐下来的差事,他是一点都不敢耽搁。 趁早吃了些早饭,未带任何精灵,独自骑着他的山龟往那瓦林巫觋学院来。 雾气还没有从那瓦林退回进禁林,缭绕着,朦朦胧胧。 日光像是隔了一层纱打过来的,叫泰河有些瞌睡。坐在山龟上面,迷迷瞪瞪,晃晃悠悠的。 突然一颤,泰河被山龟晃了一下。 泰河见着前面一女子不长眼,拦了去路。还未与那女子对视上一眼,泰河就先来了火。 欲发脾气时,偏巧眼前的女子就抬起了头。 好标致一个人物! 泰河见了,脸上立马转换起笑意来。 赔笑道,“我这畜生笨手笨脚的,它伤着姑娘没有?” 姑娘摇摇头,并未答话,再低下头去,绕过山龟,径自离开。 泰河扭过头去再看了姑娘一眼,猛然间就多了一桩心事。 可是去学校汇报的事情又耽搁不得,所以泰河只能是遗憾地继续赶路。 跟后土校长陈述绛雪神药的前因后果时,泰河也是心不在焉的。心里装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儿,言语之间都有一些敷衍的意思。 泰河胡乱阐明了大概,剩下大多都是后土校长在那问,他点头说一句“嗯”或者是“好”。 后土校长看得出泰河心里面装了心事,也不强留他在这儿,等告示里的内容妥当了,也就放泰河回去。 泰河一路小跑到学校小门,赶紧地骑上山龟,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一路上心中好不迫切。 正巧,又是在撞见那姑娘的地方看到了她的身影。 白色绣莲花的交领袍子,在这姑娘的身上是何其的相宜。 鬓角的海棠发饰,与她相得益彰,浑然一体,当真是惊艳无极! 这次泰河不想再次错过,直接从山龟的背上下来,走到女孩子跟前,扬着笑问道,“姑娘在这儿,可是等人不成?” 姑娘扬起脸来看他一眼,低下头去摇了摇。 就只这一个动作完全把泰河的魂儿给勾了去了。 多么惹人怜爱的一个女孩子! 他心中就喜欢好低头的姑娘。 姑娘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得恰到好处。 “既不是等人,那姑娘可是无处可去?” 姑娘又点了点头,仍然是副娇羞惹人怜的模样。 泰河呵护心疼之意瞬间爆棚,叹了口气,“姑娘家在何处,若是能自报了家门来,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个去处。” 这姑娘又摇了摇头。 就此泰河便有些不解了,笑了笑又问姑娘的名字。 “庄月。” 一听这名,泰河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 这那瓦林之中,自打奢比尸屠戮了姓庄的巫觋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或者是巫觋用这个姓氏了。 怎么如今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容颜姣好的姑娘来,偏偏还就姓庄! 疑惑之际,听庄月道,“我只知自己睡了好久,一觉醒来时就在那个地方了。” 顺着庄月手指的方向看去,泰河心里更觉惊诧! 怪当!怪当!这牌楼的地方,早些年可不就是庄氏巫觋的府邸。 莫非是被灭族的庄氏巫觋,留下来对抗奢比尸的种子重生? 泰河想得心中很是兴奋,总之这姑娘确实是个宝贝疙瘩。 如今有了庄姓巫觋的加持,泰河更喜欢眼前这女子了。 不过贸贸然将她领回自己家里,夫人万万是不同意的。 泰河虽然说是好色,平日里喜欢沾花惹草,可怕极了夫人。 泰河妻子,毕竟是灵兽管理局前局长的独生女,有她在家里镇着,泰河自然不敢胡作非为。 所以这么多年只敢小心翼翼地偷腥,从未明目张胆地把姑娘带回家里去过。 不过想着,泰河正好有意要将自己的女儿——小霜送进特别毕业班,这便有了一个很好的说辞。 不再犹豫,泰河很是客气地请庄月与自己一同上了山龟的背,一前一后坐着。 快到土地管理局门口的时候,泰河叫山龟停下来。 庄月很识相,自己从山龟上下来,尾随在山龟的后面。 果真,泰河还没进后院呢,夫人的眼线早早就把这事禀告过去了。刚进了花厅,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茶,泰河的夫人端着架子也进花厅里来。 庄月一看,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泰河见夫人怒气冲冲,眉头上蹙着怒火,赶紧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去,笑着迎上,伏在夫人的耳边嘟囔了几句。 泰河夫人的表情从蹙眉到稍稍平缓,再到嘴唇微启,脸上扬起了惊讶之色。 泰河不过是把这姑娘的来头,以及后土校长要暗暗招几位天赋异禀的巫觋去培养的事情简单一说,再点了这里面的关系。 可即便如此,泰河的夫人还是信不过泰河。 舒了口气,与庄月说道,“既然主任将你带回来为的是小霜的方便,那我也不用给你另置宅院。你且去小霜院子的偏房里面住着,倒也不算是委屈了你。” “她怎么说祖上也是庄家的巫觋,收服奢比尸有功的,还是另置宅院比较稳妥,若日后……” “日后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说,如今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夫人抢话过去打断道,“若真要给她另配宅院,底细必须得摸清楚了,所以急不来。” 说罢,妇人又看向庄月说道,“我以寻常巫觋的规矩待你,姑娘可有什么怨言不成?若有,大可现在我们明白说开。” 庄月听罢摇了摇头,只说了“我很满意了”这五个字。 “你看你看,庄月多识礼数。” 夫人白了泰河一眼,忙唤过一精灵来吩咐了一些,叫她带着庄月往小霜的院中去了。 泰河是什么样的脾性,夫人自然摸得是透透的。将庄月安排到小霜的院子中,也是想着他总不能无耻到跑到女儿院中去做些苟且之事。若真敢,那这土地管理局大主任的位置怕是得让出来了。 泰河夫人的心思如是。 泰河也不好再争,只能由着去吧,眼前他能见庄月一眼,心里边就已经是乐开了花。 小霜正赋闲在屋子里面,跟窗台合欢花的小精灵们逗乐呢。 忽然听见院门开了。 有精灵传话,说是泰河主任带了新的巫觋过来,说是暂且叫住到小霜的偏房间,其它的都叫小霜自己看着置办。 小霜应下,跟精灵出门迎客。 见小霜出来,庄月用着她新学来的,巫觋们用的规矩,俯着身子,拱着手,低头行礼。 本本分分地候着。 见这样的客气,小霜还未行至她跟前呢,赶紧回了礼。 再问引路过来的精灵,“这位姑娘是谁家的?” 庄月规规矩矩地自报姓名,再说,“泰河主任指派我过来服侍小霜。” “庄月……你的名字真好听。”小霜很是温和地笑笑,上去拉起庄月的手,与她一并往自己正房的花厅里边儿去了。 “我正无聊呢,可巧你就来了,你说是缘分不是缘分?” “你们都别在这候着了,都有各自忙的,我这也不需要伺候。”等上了台阶,小霜仍旧拉着庄月的手,转过身去跟在院子里面候着的那些精灵们说道。 精灵们行了礼,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你家服侍的精灵真多,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精灵。” “慢慢你就习惯了,在我这院子里,你可别拘束。既然我父亲叫你住了偏房,想必你也是我们家的客人,我必定以礼相待。”小霜客气地回道。 庄月听了假装着温顺,轻轻扬扬嘴角。 “你尝尝我这茶,这都是父亲分派着精灵们到那瓦林顶峰摘的,裹着雪一并送过来,这沏茶的水是用雪水化的,入口香醇,又解渴又爽快。” 往日里小霜也不是这么能说的性子,如今见着庄月,自觉与她一见如故,这话匣子便敞开了。 两个丫头对坐在正堂案头上,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没半晌的功夫,这两个姑娘变好得倒像是亲姐妹似的了。 而蒜头渡口那边,偏就在这时,生出了一件怪事来。 千凡到了蒜头渡口那处,才发现小霜不在,水桃也不在,负责寄档换牌子的是另外两个新同学。 互相打过招呼,千凡也没多想,如同往日一样先去登记。 可等记档的同学核对千凡姓名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千凡在哪一页了。 “奇怪......” 记档的同学从头到尾翻找了不下于十遍,仍旧是寻不着千凡的名字。 千凡拿过去亲自找了一番,果真她仿佛从未来存在过一般,没有关于千凡的任何痕迹。 瞬间懵住了! “也许是千凡修过了初级引渡, 进阶为二阶巫觋了。”方才查记档的同学笑眯眯地猜测道。 千凡一皱眉,与她对视后愣住。 想来应该不会如此,若真是进阶成了二阶的巫觋, 是会在名字后面出现替代同学名字的,而不是这样的凭空消失。 真是奇怪, 千凡疑惑,但又不知道其中缘由。 “我只知道巫觋进阶后,是会在后面出现替代同学名字的, 这下竟然全都消失了,真是神奇,如果不是千凡来一趟, 我们还没福气增加这样的见识呢。”另一位穿着白袍的同学也凑了过来,对视一笑。 “倒也是,纯正的巫觋与我们半路修来的巫觋就是不一样。”掌管记档册子的同学翻着册子, 才说完呢,笑容突然止住, 看一眼方才白色袍子同学,又低头看看册子。 白色袍子同学见状过去查看一二,当瞧见册子上“小霜”二字仍然在的时候,表情也瞬间僵住了。 因为,小霜也是血统纯正的巫觋,照理说,千凡应该跟她一样,名字底下出现新同学的名字才对。 千凡见这两同学神情这样不对,也好奇探身瞧去。 瞅见“小霜”时, 心里咯噔一下, 一下子就想到自己给轩轩偷偷喂过血这件事情上来。 “该不会是......自己偷喂血液给轩轩,坏了自己的天赋!昨天突如其来的巫力, 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所以……所以是,自己被抹去了巫力, 连徒有虚名的巫觋都做不成了!” 想到这里,千凡这担忧之中,竟然也多出了些许的激动来。因为成为真正的蒜头,她就可以回家去了,就可以回到东方,再也不用这样行礼,那样说话,轻轻松松做一个小市民的好日子终于又要回来了。 再也不用被虚名所牵累, 再也不用被因为邬校长独生女这个身份延伸出来的礼教规矩所束缚。 这不一直都是自己所期盼的! 不用做巫觋, 不用被那瓦林之中那么多双的眼睛盯着,也不用再听谁去唠叨自己是那瓦林的指望,是众生的希望, 要勤奋上进云云。 不再去管那两个同学,千凡扭过头去就朝蒜头渡口的正堂里面奔去。 三步并做两步,千凡气喘吁吁地上楼,冲进阅潮阁。 眼下是密密麻麻的林子和浩荡无边的河水,没了束缚,千凡第一次领略到眼前盛景的浩瀚。 放眼望去,勤奋的同学已经在黑水河畔写咒,千凡不去管这些,她急于求证自己内心的那些设想。 想快一些的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失去了巫力,归于平凡。 左右晃了晃脑袋,目光停在窗子两边挂着的辟邪桃树枝上。 千凡打手取了一片枯黄的叶子下来。 “天升水落,万物于生,天虞有泽,风涌船行。” 念着咒语,千凡忐忑地将叶子往河面上抛过去。 第34章 谁来当继承人 河中突然出现了一艘大船,正是千凡刚才的咒语变幻出来的! 千凡心头一沉,方才逃离那瓦林的希望一瞬间全部破灭,突然之间,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回光返照,那为什么自己昨天没有借助叶子就能变出船召唤风?如果不是回光返照,那为什么册子会突然没有了我的名字? 想到这里,千凡又试了一次,不过这次她没有再用叶子,脑海中一想船的样子,往黑水河中一指,果然有一艘硕大的摆渡船凭空出现在那黑水河上。 这...... 这倒是蹊跷了,不是回光返照,昨天突如其来的巫力竟也没有消失。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既能借物造物,又能凭空捏造!千凡百思不得其解。 千凡皱着眉头,再从桃树枝上取下一片枯叶来,朝窗外抛去。嘴里念着,“地厚藏山,地浅有泽,居高者下,居下者至高,风起。” 这是二阶的巫觋用的咒语,千凡抱有怀疑的态度试了试,没想到,河面上果然起了大风。 无从查起的巫力,突然把千凡给搞害怕了。 不在阅潮阁多待,千凡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差点就跟找上来的两个同学撞上。 同学急忙闪到楼梯的两边,瞪着眼睛,微张着嘴巴,满是不解地看着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千凡。 ”她这是怎么了?“掌管册子的同学说话之间,眼睛一直都没离开千凡狂奔的身影。 白色袍子的同学摇了摇头,也是直勾勾地盯着千凡,“也许是兴奋的,毕竟在蒜头渡口虚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天赋。” “真是了不得!那你说以后校长的职位,会不会真就是千凡继承。” “没准儿。”白色袍子的同学回道。 “那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掌管册子的同学先挪了步子,与白色袍子的同学齐往楼下去。 “你小心有什么用,她以后应该会彻底离开蒜头渡口。我们俩又刚来,连共事的情谊都没有。” “怪不得,怪不得泰河主任一直让小霜留在蒜头渡口,原来是为了千凡。估计他早就料到了千凡的天赋,人家能当主任是有原因的。” 千凡一心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很是着急,心里很迫切,不知不觉中,她的行动速度也随着心跳变得更加快!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像是一阵风一样,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到了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小门。 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千凡身上,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该紧张还是害怕。 一路在抄手游廊上面狂奔,院子里面的同学小心地闪躲着。 过了两个回廊,又上了一处抄手游廊,连续奔过去了两间院子。不等守门的同学问句话呢,千凡直接冲进了办公楼,直奔婉仪老师的办公室去。 可巧婉仪老师正在翻着手中的登记册子查看,千凡一把就夺过去,把婉仪老师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这样急躁!” “等我查看完了,老师怎么罚我都行。”千凡一边喘着粗气给婉仪老师赔不是,一边快速地翻找了一遍。 果然,这册子上也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老师对不起,一会我再来领罚……”等不及把话说完,千凡又窜出去了。 婉仪老师被搞得一头雾水,木愣愣地接过千凡递回来的册子,一时发懵。 从婉仪老师办公室出来,千凡又一路朝着红荔老师办公室的方向奔去。 红荔老师的助理——苏木,现在管的是三阶的点灯同学。 蒜头渡口的初级巫觋花名册与婉仪老师二阶巫觋花名册那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用过两阶的咒语。 “自己并未学过第三阶的咒语,苏木那边应该会有自己的名字吧。”千凡猜测着,急匆匆冲进红荔老师办公室里面去,直接进了东边的偏房。 苏木就在东偏房办公。 喊了两声苏木姐姐不见有出来接应的,千凡才稍稍地降了降步调,快走着进红荔老师办公室正堂去。 “千凡来了。”苏木见她冒冒失失就闯进来,赶紧提醒了一句。 千凡认得,自己想要的册子正巧在红荔主任的手上。 不过任凭千凡再多长两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上去抢。所以尽量调匀了自己的呼吸,扬着笑脸祈求道,“红荔主任,您帮我看一下册子上是否登记了我的名字。” 红荔正忙着呢,哪有功夫搭理这发疯的丫头,不紧不慢翻看完今天的记档,又另取了一个册子细看各年级今日的报备。 任由千凡在旁边着急忐忑了一阵,红荔才肯抬头瞥她一眼。 轻哼一声后,红荔主任终开口讽刺道,“你自己是笊篱头里孵出来的鸡,这小窝子的蛋,如今怎么敢生出这样不自量力的念头。不去撑你的船,到我这耍什么混蛋。恩……瞅瞅我这里,可是有个池子或者是塘子,能容得下你兴风作浪?” 千凡听得直皱眉头,却还是卑微央求道,“红荔主任帮我查一查呗,求求红荔老师,您可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了,您得帮我......” “少跟我犯浑。”红荔主任抢了话去,斜眼看看,见千凡是真的着急,红荔主任这才拿起桌子上的那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千凡见了赶紧地凑上去,眼睛紧紧盯着那册子,生怕漏去了一个字。 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几乎是要把眼睛给看花了,可真就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千凡行了礼再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红荔主任今日心情不错,且确实很忙,懒得跟这丫头计较,由着她去了。 后土校长正与水桃在办公室里说话呢,千凡差点就闯了进去。 好在耀灵老师恰巧经过,急忙拦住了慌慌张张的千凡。 “是很着急很着急的事情,耀灵老师,别拦着我,叫我进去。” 耀灵老师小声问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先说给我听,看我能不能先帮你出个主意。” 耀灵老师手下除了管着负责结界的白色袍子的同学,也负责登记四阶同学的名字。 想到直升四阶也不是没有可能,千凡便又求着耀灵老师帮自己看看册子上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最后的希望了,若这次没有,那可真就是出大事了。 耀灵老师听着千凡这无礼的要求虽然不觉得好笑, 但也是十分的无解。 不过不等耀灵老师问其中的缘由,千凡先是把今天早上在蒜头渡口那边,以及回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中各院中所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粗略说了说。 耀灵老师想起昨天探知到千凡身体里的巫力, 与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结界相撞的事情,遂也觉得这事情不一般。 不敢贸贸然就答应了千凡, 叫她暂且在这儿等一等,自己进去先问问后土校长的意思。 后土校长正在与水桃说些负责、看顾的话, 这次叫水桃过来, 不过是为了特别毕业班的事情罢了。 后土校长趁机把将校长位置传给她的想法,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好叫水桃自己也为自己争一争。 水桃能听得懂那旁敲侧击里面的意思,虽然没有正面回应, 但到底也是生了那份心思的。 不过此次谈话,主要还是想让水桃当毕业班的班长。不管土地管理局、灵兽管理局、出入登记局送来的是何等身份的巫觋, 听后土校长的口气,送过来的都得要听水桃的安排。 水桃大包大揽地应下,一时得意,自然又是欢喜得不行。 觉得自己受了重视, 又将肩负起这样的重任, 水桃这丫头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十足的信心来。 见着自己的事情安排妥了,且是这样的如意, 水桃不由记挂起千凡来, 正要帮千凡祈求一些好处时,耀灵老师正好敲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正巧是千凡。 水桃也没有请辞离开,安安静静地坐在右手边的客椅上,陪同听着千凡的陈述。 一开始后土校长并没有把千凡说的这些话当回事,很是坦然地叫耀灵老师取了花名册过来。 若有名字,那就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再细细地找一找其它的原因,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伙都没有把事情往严重的层面上去想。 耀灵老师拿着册子托在左手上,再用右手画了一道咒语,又画了几下,叫咒语里面掺着千凡的名字。 看一眼后土校长,得到校长的授意之后,耀灵老师才不紧不慢地将咒语推进册子里面。 黄莹莹的咒语在册子上形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罩子,可小罩子就那么闪了片刻就忽然见到像泡沫破碎一样,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保险起见,耀灵老师还又将“探名咒语”用了第二次,果真里面没有千凡的名字。 千凡当即就呆住了,一时之间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瞪着眼睛,挑眉动嘴间满是害怕的神色。 瞧瞧后土校长,又瞧瞧耀灵老师,千凡惆怅得有些可怜。 后土校长从堂上下来,从手上取下他的戒指。“认祖归宗”口中默念一句咒语,将戒指放到千凡的手里,闭着眼睛,攥起千凡的手细细地探索了一会儿。 忽然后土校长睁开了眼睛,坦然的神情已消逝的无影无踪,虽然面容仍旧是温和无恙,但在温和之中稍稍暴露了些匪夷所思的慌张。 眼前千凡的身体里竟然同时具备着巫觋的巫力,又具备着妖族的妖力! 两种力量在这丫头的身体里面融合,拧成一股。 真的是成了好大的一处威胁! 不过万幸的是,现在她身体里的这两种力量都是较为微弱的,不论是妖力也好巫力也罢,也就停留在二阶最高三阶的位置上面。 所以即使结合了,也暂时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只是危险的是,若不及时加以控制、加以阻拦,日后怕是再难收拾了。 后土校长随即又念了一道咒,“冰封”,对着千凡的掌心就往里面注进去。 可谁知刚一接触,竟然被反弹了回来! 当真是很棘手的一件事情! 后土校长心里惊慌着,现在再用咒语去压制、去封印千凡身体里面的巫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不论是掺进了妖力的巫力还是掺进了巫力的妖力,都成了一种新的力量,寻常的咒语已然是无用。 眼下最为着急的,就是将拥有这种力量的千凡牢牢地套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叫千凡自认为她的职责就是守护着那瓦林巫觋学院,守护着那瓦林的安全。 拉拢,成了唯一的选择。 看来方才与水桃说,叫水桃当班长,以及成为校长的那些话,还得重新斟酌考虑才行啊。 水桃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只是在客椅上一头雾水的看着。 因为后土校长脸上自始至终没露出什么夸张的神情来,所以水桃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后土校长收回自己的戒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了片刻,方开口说道,“想当初我也与你现在一样,所以没什么好多虑的。时机到了,名字便消失,这也是提个醒,以后更得勤奋一些。既然天赋已开,你今后也得多些担当才是,慢慢将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将我们那瓦林的安危,将这里面生灵的安危放在心上才行。如今你与往日的身份可是不同,算是实实在在一位正经的巫觋,很应该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了,今后千万别再只顾淘气,一定要好好学习巫术。”这是后土校长说的第一次谎话。 明知道巫觋是不能说谎的,明知道每说一次谎就是毁自己的一次天赋,且不知要消散多少的巫力,不知道要遭到多少的反噬。 可沉思了片刻的时间,后土校长也只能这样说。 实在是别无选择。 千凡听了这话自然是欣喜万分。 刚刚后土校长说的那一句自己与他一样,一下就给千凡吃了一剂定心丸。 因为从小到大,千凡听到的言语都是些她与别的巫觋不一样,这些言论传递着,蔓延着,一次又一次地敲定她是个另类。 这另类的身份叫千凡害怕,叫千凡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 所以当遇到轩轩这样无条件顺从自己的精灵们时,千凡才会那样的疼爱和偏袒,才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护着它们,因为千凡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者是说自己存在的证明,都是从精灵们那里得到的。 眼下在那瓦林,地位最高的巫觋也承认了自己与大家是相同的,千凡一瞬间有了成长的自豪。 这话听得千凡的后背生生的,血液直冲脖子,冲到脑袋里,叫她兴奋,叫她自豪,叫她第一次有了作为一个巫觋的荣耀感。 水桃听到后土校长说的这些话,当然也替千凡高兴。 这二十载的时光里被否定了被无视了那么多次,终于也被承认了。 看着眉梢眼角激起欣喜之色的千凡,水桃在椅子上咧嘴笑着,乐呵呵地很有一副痴傻的模样。 有这样的心思,大多也是因为水桃自己能够感同身受吧。在她看来,今天当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自己被旁敲侧击地暗示当接班人,自己的好姐妹千凡找到了了天赋。 水桃便更加能认同她与千凡的命运是紧紧绕在一起的。 同生同长,同喜同乐。 所以更有惺惺相惜之感。 第35章 开学前的任职典礼 千凡找到了天赋这件事情不知几时从后土校长办公室里传出去的,总之飞快地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传播。 像那阳光一样快速地渗透到那瓦林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所有的巫觋都在说邬校长的独生女,觉醒了比邬校长还要强大的天赋,他们又诞生了一位新的值得敬仰、值得尊崇的巫觋。 这那瓦林之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巫觋们有多欢腾有多兴奋,后土校长就有多烦忧。 不叫耀灵老师跟着,也没留下一个同学,后土校长令自己一个人闷在花厅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 想的全都是今后应对的法子。 可突然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完全背离了后土校长之前的设想,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好的法子来,又没个可商量的,只能是心思随着的步伐一样,越来越乱,越来越乱。 簌簌哒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花厅里面频频响着。 堂上挂着的凤凰纹金香囊里生出来的沉香的烟也比以往更乱糟糟了一些。 第二天,轩轩被送回镇魂基的时候, 负责伺候轩轩的两个精灵已经将洗漱的热水, 换洗的衣服,早早准备好且在那候着了。 轩轩见了笑笑,再哑着嗓子担忧道, “ 我......我......我洗澡可不用你们伺候。” 彩苋使了眼色,叫精灵们下去。 由不得轩轩再怎么拒绝,彩苋还是亲自伺候轩轩去沐浴。 轩轩执意反抗,怎奈昨晚睡姿不好,压得腿软胳膊酸,又加上彩苋本来就是好意,轩轩也没用上十足的劲儿去反抗,所以轻轻松松身上袍子就被扒了下去。 推推搡搡之间,身上就只剩了一块遮羞布。 “我不与他们一样笨手笨脚的,我知道下手的轻重,再说了,咱俩虽不是一个物种的精灵,但都是男孩子,你害羞什么。”彩苋冷着脸说道,请轩轩进浴盆里面去。 衣服都被扒了,该看的也看了,左右也再损失不了什么。 所以轩轩不再反抗,乖乖进浴盆。 彩苋秉性极佳,想来生前也是生在知书识理的书香门第吧。要伺候就本本分分地伺候,眼睛从不多乱看一处,手也从不多乱往一处去摸。 可即便是这样,轩轩还是很羞涩。 当彩苋触碰到自己的肩膀、腰,碰到自己的后背的时候,总会控不住地颤抖一下。 彩苋由此下手,更温柔了一些。 彩苋身上穿着的是伺候主子沐浴时,专用的交领连襟大口袴袍子。是属于交领的一种,袖子很短,且领子开口很大。伺候沐浴时可以直接从上半身退去,将衣襟直接系在腰间。 看彩苋身上的这副装扮就知道,伺候轩轩洗澡不是他一拍脑门临时起意的。 彩苋赤裸着上身,但下身仍然遮得严严实实。 彩苋的身材要比轩轩的身材好很多。肤色深一点,肩膀处也有一道小拇指大小的疤痕。不过肌肉紧实,线条硬朗好看。 浴盆里面溅起的水有蹦到那小小疤痕上的,稍稍停留便顺着胳膊,绕大臂一周,沿着他的腹肌朝肚子那边滚去了。积攒下来,系在腰上的衣襟也就湿了一些。 要往下探身时,彩苋胸膛上那紧实的肌肉会贴在轩轩的背上。这会把轩轩吓得一躲,在浴桶里面转了个身,瞪着眼睛与彩苋面对着面。 彩苋先是一愣,再就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所以冷着脸告罪道,“抱歉抱歉,我再小心一些。” 轩轩没多计较些什么。再是马马虎虎地冲洗一遍,也就不用彩苋在那伺候了。 换上新洗的袍子,留彩苋在围房里边善后,轩轩自己先回正堂里边去。 不过还真别说,泡了个热水澡,倒也是解乏,腿也没方才那样的酸爽了。 脑袋虽然说仍然有一些胀胀的发痛,但是轩轩一心急着回那瓦林巫觋学院,所以并未回床上去休息,而是靠在正堂的案桌上,扭着身子,眼巴巴往院子里面瞅着,就等着常曦主任那边来传话,叫精灵引着他回那瓦林巫觋学院。 干巴巴等了半天,瞧不见半个鬼影进来,轩轩愈发按耐不住,甚至跑去山屋门口看了几次。次次寻不见鬼影,空期待一场就又回正堂里面去趴着。 轩轩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期间彩苋奉茶进来,冷着脸请轩轩到里屋先去歇息歇息。 但轩轩只留下了茶,至于彩苋和彩苋的话仿若是都不存在的东西。 喝了口茶,暂时提了提神,继续地靠在案桌上面等待。 望眼欲穿。 又是瞌睡,又是体乏,酸胀与焦急交替折磨着,不叫他好受。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轩轩的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眼皮里就像是住进了铅一样,沉沉的往下坠。 等到精灵们过来传话的时候,轩轩已经伏在案桌上睡了有些时候。 胳膊被枕得麻酥酥的,一时半会儿抬不起来。 可听着院子外面的动静,轩轩正是兴奋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就直接冲了出去迎着。 彩苋早早就出去干活去了,只有两个精灵在院子里面跪着。轩轩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正堂去,也麻利地跪在了两个精灵的前面。 引头的巫觋宣读册子: 日头新生,天作新晴,西风定物,索亚苍然。出入登记管理局引“兴”引渡者——轩轩,接月之潮升,受星辰所批,天赋极佳,录取为巫觋,享四时供养,受无尚福泽。 念罢,轩轩叩拜。 宣读完,领头的巫觋,再亲自从旁边随行的精灵手里,取过坠着流苏的菩提子挂珠,给轩轩挂在脖子上。 事毕,一众精灵齐齐地跪在山屋正堂的前面。 轩轩小心翼翼地抬眼,与方才宣读的巫觋对视一眼,那巫觋给轩轩个眼色,示意轩轩站起来享受他们的叩拜。 山屋之中除了轩轩立着,其余皆俯身跪在地上,行礼参拜。 一时地位攀升,好不风光。 待到礼毕,专有两个精灵为轩轩引着路,开始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方向去。 因为这次是摆脱了引渡者的身份,所以轩轩也不能再用他刚刚引“兴”时被分配到的坐骑了。 只能是由那两个精灵引着,一路步行。 可此时此刻,这步行是恰到好处的。 单单是前面引路精灵手中持的开路牌子,就足以叫轩轩自豪。 有者地位较低的巫觋、精灵,见着这样的阵仗时,皆自觉跪在路边,行礼叩拜。 那一刻轩轩挺直着腰板,心中除了忐忑、激动,又生出许多对常曦的感恩戴德来。 正是呢,在轩轩看来,他如今能受到这样的尊容,全都是仰仗着常曦抬举他。 所以轩轩也就重新审视了常曦,重新给了常曦一个界定。 打那刻起,轩轩自此认为常曦是一个慧眼识珠,懂得培养人才,是一个大慈大悲,表面上无赖,实则内心纯善的大巫觋。 所以他也就敲定常曦是一个值得跟随、值得尊敬,值得自己将来万死不辞,值得自己一心回报的巫觋。 轩轩心中的得意,只维持了从出入登记管理局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沿途,等到了那瓦林巫觋学院小门的时候,那些得意瞬间化为了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小霜与灵钧已经在小门候着了。 虽然说引路的精灵数量都是两个,用的都是同样的开路牌子。 但是,小霜和灵钧,一个是土地管理局宝贝的巫觋,一个是灵兽管理局骄傲的巫觋,自己之前只是千凡的宠物精灵,他们都是根正苗红!自己这个半路子货色,怎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所以轩轩也不敢与灵钧打招呼,只是羞愧地对着小霜笑了笑,也再不敢去看小霜的眼睛。 在小门口稍稍一站,没多大的功夫便见有三个粉色袍子的同学从里面出来。 给在门口立着的轩轩、小霜、灵钧这三位巫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粉色袍子的同学再很是恭敬地将他们往小门里面引去。 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待了这么久,轩轩之前只有行礼的份,如今竟然也能受礼了,不由地紧张起来,心开始砰砰地狂跳。 跟着小霜她们往里走的这一路,轩轩心中好不忐忑。因为他认识,这是去天权实验教室的路,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庆典,自是不会去这个地方的。 眼下这样隆重,所以轩轩更忐忑起来。 红荔主任严苛的治校传统, 虽然避免不了学生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传递议论后土校长办公室里漏出来的消息,但这些消息无论如何也不敢越出那瓦林巫觋学院小门的。 红荔主任守着的规矩,那是铁的律例,像是一面铁墙, 叫言论的风吹不出去。 所以轩轩、小霜、灵钧他们,也是进了小门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次的典礼远比他们想象中要盛大得不知多出几百几千倍。 钟磬鼓乐之声从天权实验教室那边传来, 神圣而庄重。 风裹着艾香、酥油灯焚烧的气味蔓延在四周,叫轩轩连呼吸都是谨慎小心。 他们三个由粉色袍子的同学带领着上了廊桥后, 同学们就从左手边下桥去了, 然后立在桥下恭恭敬敬地抬手示意他们三个走桥中间的金灵池。 何为金灵池。 那是由数不尽的金灵兽,吐丝织造出来的浩大的灵力之布,因为上面流光闪闪,像池水一样,所以才叫金灵池。 像河水一样流淌着的巫力从廊桥一直延伸到天权实验教室前的廊桥处。 不知几十丈高的兽首云纹白玉柱子,划分开寻常同学们走的路与他们三个走的金灵池。 因为那白玉柱子上面也布满了巫力灵气, 所以寄居在学校的草本小精灵们趁此时机如蚂蚁一样快速地爬到那柱子上面吸食巫力。 虽然现在是日光清明的白昼,但那些草本精灵们的颜色各异, 闪出或蓝或黄或绿的微光,更添出一丝的缥缈银河之相来。 灵钧虽然是新生,但他走在最前面,神情随意,行动自然, 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小霜也是坦然自若地跟随在灵钧的后面。 轩轩小心翼翼地脱下鞋, 学着他们两个的样子迈进到金灵池上。 巫力顺着轩轩的脚底迅速地往他的头顶上面冲,冰凉的感觉一瞬袭来, 直叫轩轩禁不住发抖。 一时过猛, 冲得脑壳疼。 待到慢慢地适应,又觉得这金灵池着实的爽快。 脚底接触凉凉的巫力,像是淌着轻盈盈的河水行走。这河水很轻很柔, 又是软绵绵的, 又更像是踩在雾气云层里面。 行走之间激起水花一样的巫力,倏忽化成一缕烟气。 金灵兽扭动着身子,像一条又一条灵活的小鱼,偶尔划过脚背,偶尔划过脚趾,软软的像果冻一样,再别是一番令他们惊喜的滋味。 轩轩双手端于胸前,谨慎走着。两只手一直偷偷摸索着项上菩提子串珠的流苏,以此缓解紧张。 千凡与水桃正在典礼台上等候着典礼开始,遥遥地就看见轩轩跟在灵钧和小霜的后面朝典礼台这边走来。 水桃翻个白眼,微蹙了眉头。 千凡忽然一挑眉,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一瞬之间,全然忘了自己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犹豫都没犹豫,便迈开步子,欲下典礼台去。 一见欢喜,喜不自胜。 千凡只想即刻就奔到轩轩的面前去,好在有红荔主任在台下看着,抬手挥出一道金光,拦在千凡跟前,且绊了她一下。 千凡被吓了一跳,心底一惊,晃了晃身子方站稳。 惊慌之余,也叫她收了方才的莽撞,先去看了一眼立在各同学最前面的红荔主任。 红荔主任还给她一记眼神,叫她暂且收起这没有分寸、不知深浅的莽撞劲儿来。 水桃也是及时过来拦住千凡,小声提醒道,“你他娘别把好事搅浑了,现在冲下去,坏得是日后的打算。就等不了这么一时半刻!再说,他是在往这边来,又不是离开,你何苦这么按捺不住!” 想想也是……想想也是…… 千凡看水桃一眼,激动欣喜早就不能自已,嘴角禁不住地上扬,一个劲地点头。 水桃拉着千凡往后面站了站,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又时不时地发出“扑哧”一声微小的笑声来。 水桃白千凡两眼,也不再搭理她。 今日的典礼,是正式开学前的职位分配,水桃大体也能猜得出自己能分个什么样的职位,因为之前后土校长找她单独谈话的时候,已经旁敲侧击的提示过。 等人之际,水桃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次特招的巫觋,会组成超级毕业班,并会到文昌苑上课。超级毕业班的班委,地位可比助教都要高,跟普通班委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过后土校长一直都没有提过要给千凡什么职位,安排她到典礼台上来,也是奇怪。”水桃发着愣,想不明白。 刚到典礼台,轩轩就急行到千凡身边。千凡一把拉过了他的手,偷偷地牵在身后去。千凡与轩轩皆斜着眼睛看向对方,很是满足地发笑。 等那太阳行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正中央时,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天权实验教室屋檐塑着的盘龙眼睛上。 霎时只见那盘龙像是活了一样,眼放金光,栩栩如生。 后土校长乘着他的坐骑夫诸现身。身穿华服,由着四角的四色鹿陪着,后土校长在眼前袖手一挥,腾空出现一金光熠熠的册子,虽不用手扶,却也稳稳当当的立在空中。 在场所有的巫觋俯身低头,恭恭敬敬的听着: 白日昭,万物遽 冥凌浃行,恶无逃只 东之大海,溺水荡荡 南之炎火,千里不绝 西之流沙,荒芜漭洋 北之寒山,大煞四方 今受天之命,重开昆仑班,召尔等巫觋,以坐镇四方。 一听到“昆仑班”这三个字,红荔主任当即就惊得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后土校长,眼底眉梢满是惊慌之色。 不止她,耀灵老师也是震惊得不行! 水桃也知道“昆仑班”这三个字里面蕴含着什么意思,自然也是惊得抬起头来。 “不是……不是说是文昌苑吗?如今怎么就改成了昆仑班呢!” 昆仑班之所以称为昆仑班,是因为开启这个地方之后,意味着那瓦林要重新洗牌,要培养的就是统治那瓦林的新力量。 也就是说昆仑班会慢慢地代替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主权。 同时,昆仑班一开启,还意味着这那瓦林之中有生灵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就此前看来,遭殃的是奢比尸无疑。 震惊就震惊在,开昆仑班所封的四个方位巫觋中,有一位必定会血祭,以此彻底地消灭要抗衡的敌对势力。 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 “即使奢比尸再厉害,也用不着这样的!”水桃心里惊叹,很是不解。 之前奢比尸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派多方巫力去镇压,无非就是多费些功夫。 可如今……为什么非得血祭! 血祭完成之后,主持的巫觋,也就是现在的后土校长是要跟着灰飞烟灭的! 想当初邬校长也没走这一步呀。 红荔主任等知情的尚在震惊呢,四缕蓝色的小光从夫诸的四只犄角上飞出来从空中落下。 落至一半,陡变成蜂鸟大小的形状和模样。 扇着翅膀急急地飞到水桃、轩轩、灵钧、小霜的面前。在他们的额头上吸了一点灵力后,再化成一道光,融进金灵池之中。 金灵池并着四道灵力升腾至半空中,呈现给众巫觋看。 皆是蓝光,足以验证这四个都是纯净的灵力,可以授予职务。 其实后土校长一早就动了手脚,飞到轩轩那边的小兽本就是后土校长幻化出来作了假的。 这是后土校长第二次扯谎。 从未说谎的后土校长,一日之间,竟犯了两次忌讳! 耀灵老师是专门负责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边结界的,这些虚假的幻术,她自然是能够瞧得出来。 向来公正严明的后土校长,如今弄虚作假起来,叫耀灵老师满心疑惑。 冷着脸,不解地看向身居高位的后土校长。耀灵老师眉头紧锁,低下头,心事重重的,再无心这热闹欢腾的庆典。 太阳西移一寸, 屋檐上塑着的龙睛失神。 象征着权力与无上巫力的轮转,像无数条绶带一样,环绕着后土校长与夫诸, 授予职务的典礼正式开始。 随后土校长宣读,空中列出黄金文字。 “阵列在北, 掌万物灵兽之生死,杀尽八方妖媚邪神, 灵兽管理局灵钧上前听令。” “灵兽管理局灵钧听令。”灵钧起身往前行了两步, 俯身在典礼台的最前面。 “储备灵钧为北方御灵君,以金为杀,在校期间担任那瓦林巫觋学院昆仑班副班长。” 灵钧行礼后退归位。 “阵列在南, 察万物生灵之所踪,行即死生所止。土地管理局小霜上前听令。” “土地管理局小霜听令。” “储备小霜为南方昆山夫人, 以山为止,在校期间担任那瓦林巫觋学院昆仑班学习委员。” 小霜归位。 “阵列在西,沉万壑之涛,融九天之云, 守鬼魅可生, 退妖魅泯灭,出入登记管理局轩轩听令。” “出入登记管理局轩轩听令。” 立尔为西方彭泽君, 以水为育, 在校期间担任那瓦林巫觋学院昆仑班巫力代表。 这些安排,跟水桃料想的一样,“果真南、北、西三个方位都已经授予职务完成。后土校长留给自己的的确是地位最尊的东方夫人,想必在校期间的班长,也必定是自己的了。” 所以从轩轩行礼的那刻起,水桃就已经做好准备, 稍稍抬脚, 准备起身往前行去,伺候着听令了。 “阵列在东, 象天地来辨万物,定阴阳可观生死,动瞬息一应万变,那瓦林巫觋学院……” 听到“那瓦林巫觋学院”这三个字的时候,水桃迫不及待地向前迈了一步,昂首挺胸的,好是一番得意骄傲的气势,就等着后土校长念出自己的名字。 可听到“千凡”二字时,水桃当即就愣在那儿了! 一口气吊在胸腔里面,再无喘息。 水桃瞪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微微侧脸,水桃迟疑着看向同样一脸懵的千凡。 第36章 暂时被镇住的奢比尸 很显然这件事情千凡也是蒙在鼓里的,听到阵列的是自己,她也很是惊讶,不过并没有水桃那么夸张。 千凡犹豫了片刻,懵懵起身,行到与水桃并肩的时候,千凡又停顿住,斜眼过去,盯着水桃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水桃先沉着应对。 水桃仍在慌乱中,未做回应。 等千凡继续过去,水桃又愣了半刻那提着的一口气才呼了出来。 “储备千凡为东方大巫咸,以风为动,在校期间担任那瓦林巫觋学院昆仑班正班长。” 水桃突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连挺直腰杆儿都是费劲的。 这一通泄气叫水桃着实萎靡,往后退了退,却不知自己退了多少步,也看不清自己是站在谁的旁边了。没精打采地缩着身子,再听不进去一字半句。 “……水桃为昆仑班助教,辅佐老师管理班级……” 因在乱想着,水桃隐约只听见了这么一句。 好在不算太差,但是从正班长沦为助教,这落差着实有些大! “助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刺进水桃的身体里,血液突然就像是决了堤一样,再也不能按照原来的流通之路安安稳稳地流淌,而是汹涌着横冲直撞。 烦躁! 水桃的心情一点一点烦躁起来,就像她身体里这些躁动异常的血液一样。水桃在心里气恼着,怨恨着,再就是委屈着,失望着……五味杂陈。 气恼后土校长朝令夕改,怨恨后土校长言不及行,不能择善而从。 不是非得当正班长不可,只是本以为板上钉钉,已经是自己的职务,就这么忽然被掠夺了去。怨恨、难过、委屈、失望、尴尬、难堪……在水桃的心里聚集久了,难保不生出一团火来叫她想要反抗,叫她想要,当着众巫觋的面去质问后土校长为什么要戏耍自己! 当时水桃满心里真的是恨呀!那憋屈的眼泪都涌到眼角了。那哽咽之声都堆到嗓子眼儿了。水桃颤抖着,指甲因为攥拳太过用力而陷进了手掌的肉里。 夫诸载着后土校长从云层上下来。 只见后土校长拿出他的金毛笔,先是在灵钧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便见有一道类似于銎(qiong)内戈(古代冷兵器的一种,尖尖的类似于火尖枪的头)的火印出现在灵钧的额头上。 小霜的头上的,则是像是一座三峰的小山。 到轩轩时,后土校长在轩轩旧有的火印上重重点了一下。疼得轩轩当即闭眼咬牙,但轩轩不言不语,强去忍着。 轩轩的额头上明显是出现了血迹,但是后土校长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不过及时念咒语,帮轩轩快速愈合了伤口,愈合的瞬间,便有一道蓝色的火印出现在了轩轩的额头上。 行至千凡跟前时,后土校长并未用金毛笔,只是默默地念了一道咒语,然后信手一捻。 只见一缕细线似的金光朝着千凡的额头过去,然后融了进去。那形状跟轩轩额前火印的形状是一样的,无非轩轩的是蓝色,而千凡的是金色。 行到水桃跟前,后土校长立住了。 水桃抬起头来看后土校长一眼,委屈当即加剧! 这丫头咬着下嘴唇,强撑着脸上的情绪,潜意识里还是要叫委屈憋下去。 且不说寄人篱下,她懂自己也该接受这样的命运,也该接受这样的不公。 后土校长眼神中的无奈,也叫她狠不下心来搅局。 堂堂众巫觋之上的后土校长,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在那瓦林唯他独尊。可后土校长眼神中的无奈,眼神中的隐忍,眼神中的委屈,竟是比自己还要多。 水桃虽然不知道后土校长为何非要这么做,但当水桃强撑着情绪,憋着委屈与后土校长对视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仰视的那个校长竟然是那样可怜,那样卑微。 那眼神似乎是在哀求自己体谅似的! 水桃再怎么要强,再怎么自立,再怎么成长,现在她也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又怎么会懂后土校长眼中那关于一个守护者的哀求。 可即使懂不了这些,水桃毕竟是从小养在后土校长身边的,有着单靠一个眼神就能稍稍谅解的感情。 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这是个嘴上从不饶人但是心软得像豆腐一样的丫头。 坚硬强大的外壳为的就是保护她那软绵绵得不堪一击的心。 所以即使再委屈,即使再难受,即使再不甘,即使再痛苦,水桃还是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胸,从典礼台上下去。 奢比尸知道后土校长开了昆仑班之后,也是震惊得不行。 与那瓦林巫觋学院周旋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遇上像这届校长一样难缠的对手! 想着,单单只靠埋进朱厌这一个棋子还不够,他必须得另有行动! 所以奢比尸在督导局旧址待不住了,纵身跃上屋脊,化成一只黑猫跃上树梢,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方向去了。 可是后土校长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等大典一结束,当即就悄悄带着千凡去了校长办公室。 后土校长亲自去关了公室的门。千凡立在花厅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案上的香囊里边漫不经心地吐出青白的烟雾。 后土校长左手抵在千凡的头顶上,稍稍往下按去。 “最伟大的巫觋将他的金毛笔插进黑暗的时候,光明也就来了。你去做众生的守护者,谁都撼动不了你,你要保护的在哪里,你要对抗的就在那边的对岸。”后土校长口中振振有词。 千凡听得稀里糊涂的,忽然!觉得头顶像是被击穿了一样,整个身体都有要爆炸的感觉! 那痛,从自己的头顶一瞬爆破,充斥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千凡面容狰狞,尽是痛苦之态! 不是像被戳穿了头顶……是后土校长的的确确,拿着沾有轩轩血液的金毛笔戳进了千凡的天灵盖里边。 一时之间,后土校长巫觋正统的巫觋之力,轩轩的精灵之力,全都涌进了千凡的身体里面。 妖力、巫力、精灵之力,三种力量汇集在此,扭曲碰撞激出来的麻与痛,叫千凡厉声惨叫! 咒语从后土校长的口中飞出,咒语连成一条线,像是绳索一样,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千凡。 符咒文字不断盘旋,环绕成一面又一面的墙,金光闪闪的。 事成之后,面前的这个千凡已不再是邬校长的孩子。 事成之后,那个“蒜头”千凡,真真正正的就成了苍天、大地、山川、湖泊、河流的孩子。 后土校长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当知道巫觋的血与妖族的血一起流淌在千凡身体里,并很好交融的时候,后土校长知道自己除了赌上一把别无选择。 眼前他正塑造的这个具有惊天之力的“妖孽”,成则能拯救苍生,败则毁灭苍生。 可即便他不这样做,奢比尸也会借助千凡毁灭整个那瓦林的生灵。 因为这个金毛笔是后土校长的法器,里面几乎汇聚了后土校长毕生的巫力。所以当它钻进千凡身体里面的时候,很好地压制住了奢比尸在千凡婴儿时期,就注入的妖族之力。 奢比尸与千凡其实是互生关系。所以,在千凡体内被灌进强大巫力的时候,奢比尸自身的妖力越来越强大的巫力所牵制。 奢比尸刚出了督导旧址没多久,正在树梢上面疾行呢,忽然被一道金光打了下去。 没等奢比尸反应过来,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奢比尸完全是发蒙的状态,不知自己被困在了何处。 那瓦林的危险,暂时得以封印。那瓦林巫觋学院好歹争取了个喘息的机会。 因为三种力量汇聚在身体里面,千凡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只觉得脑袋发胀, 浑身酸疼。 抚着额头,晃晃悠悠地随行在后土校长的后面。 耀灵老师收拾完天权实验室,正巧撞见了他俩,她冷脸看一眼千凡的背影, 自然发现了端倪,但是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耀灵老师心里是很有分寸的。 即便,耀灵老师仍然在为后土校长,天权实验教室里扯谎的事心生疑惑,可耀灵老师也只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后土校长也不送千凡下楼了,跟耀灵老师一起重回办公室。 起初,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校长办公室里的凤凰纹金香囊里面快速地升腾出几缕白烟后, 便迟迟不见有新的烟冒出来。 耀灵老师去偏房里面亲自取沉水香过来,小心翼翼地旋开那圆圆的金香炉,用沉水香做的香铲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对进去。 将香料、香铲还与跟着自己的同学, 耀灵老师再小心地将那香炉底座旋了上去。 过了许久,后土校长终于叹了一口气, 嘱托耀灵老师道,“即刻就去各个分管的局子里制作公告,,叫他们务必!快速地!把消息散到那瓦林的各个地方,就连禁林也不要放过。就说,那瓦林巫觋学院今日起已开通昆仑班,从今天到正式开学前,要在那瓦林大选。不管是摆渡、还是洒扫点灯的,凡是有天赋的巫觋皆可参选。另外,张贴咒语告示,将昆仑班的新班委,公示给那瓦林中的民众生灵。” 耀灵老师听了这些话迟疑了片刻,未能及时应下。 因为往日里最怕露出了这些秘密去,在那瓦林中生出乱来。如今怎么一瞬就改了主意!实在是叫耀灵老师摸不着头脑! 见耀灵老师待在那儿不动,后土校长知道她心中存了疑惑,端起茶盏抿一口,方漫不经心地与那耀灵老师解释道,“前些时日,那瓦林祸乱频出,丢了好些生灵性命。中元节那几日,那瓦林巫觋学院更是不太平。如今那瓦林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人心惶惶,私下里不知议论些什么没边没沿的话呢。现在是时候了......奢比尸既然一心想着把那瓦林搅和乱了,把事情闹到最大,我们何不借着他的这阵东风,起一起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火。之前那些事情没个由头,没个说法,今天借着这事儿一并给了……叫生灵民众们知道,先前的怪异征兆,都是那瓦林巫觋学院大选的前兆。” “只是,怕就怕在奢比尸会借着这事儿,再生出更大的乱子来,毕竟昆仑班刚刚成立,学生们巫力尚浅,终究是敌不过奢比尸的。” “他如今脱身无门,哪还有什么本事再生出祸乱来。我方才将计就计,暂且将那家伙擒住了。” “将计就计?”耀灵老师听了这话心头疑惑,再看后土校长的神情,只见面容祥和,浅浅泛笑很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耀灵老师闭上眼睛,捏着手指在自己的耳边轻轻摩挲了摩挲,果然这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探不到奢比尸涌动的灵力了。 耀灵老师猛地睁开眼睛,顿生出对后土校长的敬佩之情来。 后土校长不愧是后土校长! 原来这得失进退,一切都在后土校长的掌控之中。 看似一直被动的那瓦林巫觋学院,实则都是占了主动的。 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计顺风吹火!耀灵老师不禁行了一个大礼,原先心头的那些疑惑也瞬间抛掉,一切听从后土校长的安排。 昆仑班早些时候叫昆仑虚,位置也不在白令海峡的那瓦林,而是在遥远的东方国度。 在那瓦林巫觋学院改名之前,昆仑虚就是那瓦林巫觋学院。 因为当初昆仑班在力战奢比尸的时候积了些怨恨纠葛在里面,为了叫众巫觋争夺的太平盛世沾不上血腥,所以才又扩建了昆仑虚,并改名那瓦林巫觋学院。 慢慢地,昆仑班倒成了那瓦林生灵心目中神庙一样的存在。 先祖的各种传说,即便不是发生在昆仑班里面的,也都被扣了进去。 所以那瓦林巫觋学院是那瓦林众生们的定心丸,是他们自以为太平的护盾。而昆仑班是那瓦林众生们的信仰和希望。 如今得知昆仑班要重开,那瓦林上的生灵们莫不热血沸腾,满心的欢喜。 新的变动必将带领他们走向新的辉煌,这是不用那瓦林巫觋学院刻意去宣传,生灵们约定俗成的一种想法。 且现在又要在昆仑班里大选巫觋,整个那瓦林的巫觋们也就更激动了。 家家户户里面,但凡有一点点巫力的,全都列了生辰八字出来,齐往摇光台那里去了。 大选向来是非常有意思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巫觋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分发出来专用的红纸上面。 然后到摇光台,把红纸塞进星阵网里边,这个时候红纸便会变成红豆般大小的红点,顺着网格里面的流水浮浮沉沉,飘飘荡荡,一并感应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灵池里。 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灵池一向都是红荔主任在管着,也专门由巫觋负责用抄网竿打捞。 捞上与捞不上全靠机缘,若是有机缘的被捞上去,便又要通过一层又一层的筛选考核完成后,方能进入那瓦林巫觋学院之中。 总之要想进那瓦林巫觋学院已经实属不易。 如今昆仑班大选,倒是那些巫觋们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因为选拔的巫觋数量实在是多,所以筛选也就没有以往那么的严格。 自然会出现争相报名的情况。 第37章 朱厌大妖与巫觋的苟且之事 因为水桃刚刚当上助教,一时之间还主持不了这样繁琐又盛大的大选活动。 所以后土校长也就安排红荔主任帮衬一些。 “且不说通过正经途径入学的巫觋,也少不了水里的泥鳅,一个个滑得很,更别提这样过来的下等货色了。你也是刚刚当助教,平日往常如果没什么事,就多跟着苏木学习学习。别看你平日看不上我,等你真正经手管理,就会真像团了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货,也是吃着黄瓜的蒂头,苦得你牙疼。” 水桃觉得红荔主任这话说的在理,也就不跟她争虽然说心里惧怕红荔主任,但水桃是很认可红荔主任的管理才能。 再者,后土校长又给了水桃好大一个面子,把昆仑班招生的事情,交给水桃全权处理。 因为还没正式开学,再加上昆仑班开班前诸事繁琐,所以暑假留校的学生和老师人手不够,晚饭一直到月到中天时,才好歹地送到各个宿舍里。 水桃忙了一天,几乎脱骨,而且心里还是堵得慌,索性借着应了红荔主任给自己分派下来的差,自己一个人去了摇光台。 一过晚上八点,摇光台便会暂时封起来,不再允许巫觋进来投放生辰八字。 水桃每天都会过来守着上锁。 虽然说早就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但因为开昆仑班是那瓦林天大的事,所以即便是过了时间,摇光台附近的街头仍然热闹非凡。 越靠近摇光台,越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商、摊贩儿也趁机做起了生意,张灯结彩,吆喝叫卖,好不喧闹。 有孩童举着糖人从人群中三三五五打闹着追出来,险些撞到了水桃的身上。 水桃嘴上骂骂咧咧的,却还是俯下身子去扶住了那险些跌倒的小子丫头们。 看小丫头手中举着的糖人儿很像是后土校长的模样,水桃觉得好笑,问那丫头,“你这糖人儿是照着谁捏的?” “后土校长。”那丫头笑嘻嘻地说道,再将那糖人含在嘴里。 水桃看了一挑眉,禁不住笑起来,像是团着块石头似的心绪也稍稍排解了开来。 “寻常的都对,就是你们的后土校长,胡子可是长长的。”水桃对着那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跑了两步回过头来做个鬼脸,再就跑开了。 且说土地管理局那边,泰河见女儿小霜已经去了昆仑班, 心中便酝酿起歹意来。 虽然说进了昆仑班有血祭的风险,但泰河一向乐观,想着还有另外几位呢,想应该是轮不着他的女儿小霜。 所以泰河也就只管着自己心中的乐子。 夜风吹了树上的几片叶子下来, 在院中滚出了几米远去。 香火气息,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并不能叫泰河平心静气,倒是调和着那月色进了房间, 挠得泰河的心肝儿痒痒。 传了精灵进来,泰河故作无事平静地吩咐道, “茶凉了, 去给我换壶新的来。” 精灵应一下,提起茶壶来转身正打算退出去,便又听到泰河压低了声音问精灵道, “你可有瞧见夫人做什么去了?” “不曾瞧见。” “夫人不在院中吗?” “一早夫人就说,怕小霜开学后短缺衣食,所以亲自准备去了, 眼前兴许正忙着呢,您若找夫人有事,我现在就去请夫人过来。” 泰河盼着的就是逃开夫人的视线,哪肯由着这没脑子的精灵坏自己好事。 赶忙挥了挥手道, “罢了罢了, 你且去忙你自己的差,这次开学后,小霜怕是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了, 多为她准备些衣食也是应该。” 等这精灵重新换了热茶回来,泰河房间里早已人去楼空,再也寻不见踪迹。 这个精灵虽然是泰河的贴身仆从, 但巫觋的事情他一个精灵也不好过问太多。既然没带他去, 也就不敢贸然打听,只能是在泰河主任的房间候着。 泰河当真是寻乐去了, 做贼似地一路走着穿堂小道,避开家里精灵们的视线,悄悄摸进了女儿的院中。 往常贴身伺候小霜的精灵,今晚正巧被夫人传唤了去帮忙置办东西,院子里面虽然说是灯火通明,但空落落的,实实在在能听得清砖缝里的蛐蛐叫唤。 有的灯芯上面结了小疙瘩,噼啪地爆一声,把泰河吓了一跳,赶紧地进了院儿里的回廊,躲到柱子后面去。 四下观望一番,确定好了再没有精灵和巫觋出入,泰河这才继续往偏房去。 庄月也就是朱厌,早早就在房间里等着,她已经换了风骚的衣着,又是红纱盖着亵衣,一副衣着暴露的模样。 正半躺在榻上捻着酒杯,小心翼翼拿捏着嗓子哼小曲儿呢。 敲门声叫她忽然停顿在榻上不敢再动。 侧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紧张了些时候才问,“谁人在敲门?” 庄月这语调倒是转得挺快,是那样平缓、受惊的语气。 门外无人作答,只是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庄月赶紧变幻成小家碧玉的模样,在将那酒壶酒盅藏到床下,急行至房门前,顿了顿,拿捏好分寸之后方打开了门。 见是泰河主任,庄月赶紧行礼,低着头细声问去,“这么晚了,泰河主任怎会过来。可是小霜的事能用得上我?” 泰河笑着,一时激动,一时忐忑,一时紧张,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问道,“各房里面的精灵都被夫人唤去使唤了,你这里可有什么短缺?” 庄月摇了摇头。 泰河吸吸鼻子,微微挑了挑他的眉毛,然后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丫头,胆子倒是挺大的。” 庄月一听这话,吓得赶紧小声询问道,“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如果哪里做的不好,惹怒了泰河主任,还请泰河主任明白地告知,也好叫我死个明白。” “哼。”泰河笑了笑,“也亏是我,若是叫夫人逮到你在房间偷酒吃,肯定要把你扔进禁林里边去。” “我……我夜来烦闷,所以偷吃了一点酒,好叫自己早些入睡,没想到,真是罪该万死。” 泰河走到庄月的跟前,伸出手去抬起来庄月的下巴,笑道,“独自喝闷酒能有什么趣儿?有烦闷说出来,叫泰河主任帮你分析分析。” 好久没有被男人这么地撩拨挑弄,这庄月心里不禁欢喜起来。 可若是此时,将自己的真性情给暴露出来,那之前岂不白费了那许多的功夫。而且如果坏了奢比尸的谋算,自己也就甭想活了。 所以庄月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欢喜,不叫喜形于色,挣脱了泰河主任的手后,头沉得更低了。 泰河主任见了这副模样便更怜爱几分,心里头的那团火烧得也就更旺了。又加上如今面前的这娇小可怜的庄月身上缠着酒气,不用自己再去饮酒,泰河只闻一闻便深深地醉了。 当真是把持不住了呀! 泰河主任笑眯眯地拉住庄月那丫头的手,只轻轻一拽,便将庄月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知道你内心的苦,我也是有些能耐帮你排遣排遣的。”泰河言语着急了些。 庄月不肯顺从,又强装着拿出三分的恼火来,轻轻推了一把泰河。 “莫做这样要命的事儿,我还未能报答土地管理局的收留之恩,怎么就先坏了这里的规矩。” “报答的方式有好多种,如今你从了我,也算是还了。”泰河喘着气再扑上去,将那庄月紧紧搂在怀里,贴在她耳边又说道,“过了今晚,你也不用是屈身寄居在土地管理局里。今晚你我都舒服了,明天就安排你做正经主人。” 这话说的叫庄月有些心动,思忖之间,并未着急推泰河,只是自己先稍稍往前行出了两步。 虽然说泰河看上去年纪是有了的,但主任的身份加上余韵,毕竟也有一些风姿在。 身材健硕,又不是发福油腻的模样。 庄月打心里喜欢,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如果自己从了泰河,他那夫人……着实难以对付……但做妾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早都做惯了,自有办法与他那夫人周旋。且现在是这样富贵的鼎盛之家,倒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虽然说奢比尸成了事也能给自己一些地位,但到底自己是奢比尸从禁林里救出来的!命都攥在奢比尸的手里,日后保不齐要日日受他的威胁。瞧着目前的局势,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安身在这里边儿能暂且保了自己。再者若日后奢比尸输了,自己岂不更风光,如此想来从了泰河倒是一个两全的法子。” 可刚想到这一点,微微动一下叛变的念头,庄月忽然觉得心头针扎般地疼,再有身体被强行撕裂的感觉! 想都不用想,庄月当然清楚,奢比尸做事一向周全,为了防止她叛变,早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做了手脚。 卑鄙! 看来还不是能轻易背叛的。 罢了罢了,既不能背叛,能爽快今天这一晚上也是好的。 瞧着眼前的壮硕的泰河,庄月也是实在忍耐不住了。 可谁知,刚打算主动扑到泰河怀里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泰河的夫人抱着胳膊,昂首挺胸地就走了进来。 好在此时庄月和泰河尚保持着距离,不是刚才搂搂抱抱的轻贱模样,要不然两个都得死! 泰河算是吓傻了,脸上明显了有肉哆嗦两下,愣在那儿,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瞪了他一眼,仰着怒火正要去发落庄月时,忽然见到庄月扑跪在地上往夫人面前爬了爬。 庄月再是磕头央求道,“请夫人成全,请夫人成全。”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夫人的怒火,横着眉毛、瞪着眼睛,一脚踹开那庄月,“且不说你俩这破事事还没成,就算是成了,也断不能叫你这下三滥的货祸害我们土地管理局。”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泰河着急地前去劝说。 夫人只白了他一眼,泰河便赶紧闭上嘴,再不敢多言一句。 “我......我跟泰河主任并没有苟且之事,我刚才只是在求泰河主任,叫他将我派送到昆仑班,好帮助小霜。我知道昆仑班选拔严苛,贸然求夫人这样的事也是罪该万死,但是我的命是泰河主任捡回来的,也是夫人给了我一处容身之所,况且初见夫人,便觉得亲近,就像母亲一样,所以我为了能有报恩的机会,即便是死了,也要冒死一试。” 这话说得叫夫人哑口无言,一时犹豫,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莫非......方才的捉奸......真的是自己莽撞?” “可不就是嘛,我都与她说了,昆仑班里面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的。可这丫头脾气倔,就不听!在我这哭哭啼啼的。”泰河主任也跟着附和道,心中默念了无数个福生无量天尊,又感念眼前的庄月,庆幸多亏了她机灵。 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夫人脸上的怒火几近消退,慢慢多出些尴尬之色来。 “你与我家小女小霜也是初相识,怎么就这般冒死相陪?这说话也得叫人信服才是,红口白牙的由着你在这里瞎说,我平白受你欺骗不成?” “我本是孤零零地来到那瓦林,孤苦无依,承蒙泰河主任和夫人您的收留。又与小霜一见如故,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欢喜的不行,我知道自己愚蠢,但是我就是认定了,一定要跟着小霜,一定要保护小霜。” 见着夫人脸上仍有怀疑之色,泰河便凑到夫人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后土校长开了昆仑班,保不定日后就是谁血祭。再说我们收留这丫头,不也是为了能一并带到学院里,帮衬小霜嘛!如今她又是这样的姓氏,说不定能帮小霜扛一扛血祭的灾祸。” 一听与女儿的事情相关,夫人脑中十分的理智也就剩了那么两三分,随随便便就轻信了泰河和庄月的说辞。 舒了口气,夫人再与庄月说道,“你求他原是没用的,他无非也就担了个虚名罢了,向来没做过什么正经的事。今儿我暂且就饶你一命,记住这恩全是仰仗着小霜给你的。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不准再私下里见泰河主任!” “是,是,我都明白,谢夫人,谢夫人。”庄月不住地叩头谢恩。 庄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左右今天晚上算是成了一件事,也成全了奢比尸对自己的寄托,混迹进昆仑班算是有指望了。 庄月言语上虽然卑微惊慌,但待到泰河和夫人走后,便立马又露出了得意地笑来。 越临近开学的日子,无眠的人就越多,不止是土地管理局,出入登记管理局里,也很不太平。 在出入登记管理局,因为精灵多巫觋少,所以能够去参加大选的本就在少数,又加上这些巫觋大多都是不求上进的,所以也就无意去凑这个热闹。 常曦当然是不肯坐以待毙,由着灵兽管理局和土地管理局再压自己一头,所以亲自下了命令,出入登记管理局里,只要是有资格报名的,都得去参加大选。 而且,常曦也不顾着去忙往生阁里面的差事了,自己亲自去督办大选,亲眼看着每一个黄巫觋将生辰八字写在专用的红纸上。 这件事情常曦也是软硬兼施,才好歹地说服了那些巫觋。 本想着趁此机会,再从这些巫觋里面选个主管,但仔细一想,这些巫觋还没在出入登记管理局当上个一官半职呢,就已经这样不服管教,更别提再去捧一捧他们!最主要的是,常曦怕自己从这里面选了主管出来,晚上享福的路子,多半也就断送了。 常曦想到这,难免又怀念起杜仲来。“若是杜仲在,自己好歹的能够少操些心。这一桩桩的事情,待自己亲自操办了下来才知道,当初杜仲是替自己受了多少的委屈,遭了多少的白眼儿与奚落。虽然说他本命是一只精灵,自己确实提拔了他,他做这些也是正当该的。可杜仲当初若不是一心为主,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当然也享受不了那许多的清闲日子。” 随着日子一点又一点的推移,常曦是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去救杜仲。 想及此处,还是有一点点触动的。 毕竟这常曦也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这么年纪轻轻,又没了父亲母亲关照着,凭着弱小的身子撑起这么大一个管理局的周转来,也是蛮累的。 常曦腮颊两边顿感麻麻的,心头忽然生出一些委屈。 常曦本来还想着,要亲自监督巫觋把生辰八字放到摇光台里,可如今想到杜仲心里慌乱的很,再也没有了兴致。 暂且由着他们去写,常曦独自孤零零转身离去。 唤了坐骑过来,常曦并没有飞去往生阁,也没有回自己的宅院,而是直接下降到最底层,到镇魂基里面去了。 许多时日不曾过来,这里倒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路走着,沿途看着墙壁上的那些咒语,那些画像,觉得倒有几分可爱。 忽然在咒语之间看到几行吹捧杜仲的小字,常曦立在那儿就多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摸摸“杜仲”那两个字。 吸吸鼻子,常曦再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山屋的方向去了。 引渡者们并不是没有看到常曦,只是个个都怕她,所以皆缩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头都不敢露。 想想常曦也真是孤独得可怜。 旁的管理局难免轻视她,与她少些来往。 自己管理局的巫觋多半仗着自己的家世也不与她亲近。 而底下的这些精灵们,个个的又都怕她。 眼下当真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但是有个精灵,却是个例外。 第38章 精灵对巫觋出言不逊 彩苋素日就是个有自己的主意的,因向来不喜恭维,不喜讨好奉承,所以即便是在常曦跟前,也颇有底气。 他觉得,自己堂堂正正,就一点都不怕常曦。 从守门殿里出来,彩苋气定神闲地给常曦主任行了礼。 常曦一愣,停下脚步问道,仰着脸骄傲地嘟囔道,“倒是个眼生的,你叫什么名字?” “彩苋。”只说了这两个字,彩苋便站起身来,又行了寻常的礼主动答话道,“山屋里现在只有我与两个精灵,轩轩引渡者出去了还未回来。” “轩轩……也对,毕竟还没给你们递过消息来。他早不是什么引渡者了,如今可是昆仑班正经的储备干部。” 彩苋听了并未显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而是垂手侍立,神情自然地听候着吩咐。 常曦见彩苋这番淡定,觉得有点儿意思,细看了他两眼,见这彩苋细眼小鼻,五官还算周正,是个能入眼的清秀模样。 常曦轻哼了一声便说道,“眼下咱们局的巫觋要去摇光台投生辰八字,我派你去盯着。如果这差事做得好,我直接提拔了你去引’兴’,且我们管理局的差事也就由你主管。这事做得有多漂亮,给你的职务也就多敞亮,是好是坏,你自己思量着去办。” 既然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谋差事,彩苋当然是乐意,行礼谢恩,自信满满地去了。 常曦并没有再往山屋里面进,而是斜穿进门,直接进了彩苋的守门殿。 花厅虽然布置得简单,但也是十分干净。 宿舍里并未熏香,只一张床、一架衣柜,仅此而已。 粗略看了,也不久坐,常曦回自己的院子里面等着去了。 出入登记管理局的巫觋,向来看不起地下的引渡者们。如今来了彩苋这么一个愣头小子,张口就是要催着他们去办差,这些巫觋怎么肯! 一个个的,只当是没听到。该说笑说笑,该玩闹玩闹。 彩苋就立在这群巫觋中间,冷着脸,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神态依旧自然。 一个巫觋实在是看不惯了,也仗着自己是个男孩子,所以强出头过来怼彩苋一拳说道,“你不过就是常曦的一个玩物罢了,少在我们这里耀武扬威的,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叫你身上的腐烂臭气熏着我们。常曦不怕熏,我们可都是那瓦林巫觋学院毕业的,鼻子都灵验着呢。” 又有附和的笑着问道,“不过……常曦这么重用你,你指定伺候得她很舒服吧!活好……活好地位就高!哈哈哈哈……” 彩苋面不改色地,又看看刚才说话的巫觋。 有女孩子听了,只是掩面而笑,只并未说一句。男孩子又忍不住多往彩苋身上看去两眼。 方才嘲笑彩苋的巫觋,受不了这不干净的彩苋老盯着自己,一改玩笑模样,呵斥道,“你盯着我看什么!小心我收拾你!” “我打量着这位巫觋模样生得俊俏,说给常曦主任听,没准儿也能给您抬一抬等级。”彩苋说得轻描淡写。 “我堂堂一正统巫觋,岂能跟你们这些精灵相提并论!” “巫觋?哼哼,您怕是忘了,您也只是个巫觋而已,不管是哪个管理局的巫觋,三年升不了一个等级,按规矩任由任职的管理局处置了……如今,常曦主任是给了你们面子,给了你们台阶下,让你们借此机会升一升等级,若拿不准这个机会,再过些时日,你们仍旧是三阶巫觋,岂不可以选了模样好的,与我们一样,夜里也去伺候伺候,也省得我们一不小心乱了你们巫觋族的血脉。” 方才的巫觋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彩苋再转过脸去,看一看聚在一块儿的女孩子,冷着脸道,“常曦主任若是哪日有了心情,应了我的请求,选你们模样好的一个许了给我,也不用常常去寻新的引渡者,自产自销岂不省事儿。” “你们敢!”一女孩子被惹恼了,呵斥道。 “在那瓦林之中,还没有常曦主任不敢的!既然都这个时辰了,各位可别误了自己的差事。到时候摇光台关了门儿,难保成不了我们引渡者的福气。” 有女孩子拽了拽旁边的巫觋,窃窃私语,互看几眼后成群结队地急急往摇光台去。 那些男孩子们也不再蛮横要强强撑着面子,随着女孩子们一并往摇光台那边赶。 彩苋冷着脸,随行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走着。 这差事,也算是了了。 水桃正在摇光台前边的街上闲逛呢,摸摸这个摊上的香囊,摸摸那个小贩的珠串儿。 忽看见一群巫觋急匆匆地往摇光台去,一时好奇打量看是哪个管理局的,没准能从里面寻着个相熟的。 可一张面孔一张面孔地瞧去,没一个是她认识的。 没了兴致,随手摸起摊上的一个黄色绣了桃花的香囊。 正巧余光又看见了随在后面的彩苋。 水桃对他有印象,之前在蒜头渡口里接牌记档的时候,有跟他接触过,觉得他算是引渡者中资历尚可的。 彩苋也认出了水桃来,先给水桃行了礼。 水桃放下手里的香囊回过礼去。 之后各自忙去,不再话下。 灵兽管理局的景明,接到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旨意之后, 悄么声地叫了苏锦过来。摈退了所有的精灵仆从,关起房门来悄悄议论起来。 “我这屋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坐下与我说话。”景明坐在堂上, 吩咐着苏锦往左手边的客椅上去坐。 景明客气,苏锦自然不敢怠慢和僭越, 行了礼之后方才坐到左手边的客椅上去。 “昆仑班新安排的那四个储备干部,你看他们的实力, 该如何评说?”景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却还是忍不住多往苏锦那边看去几眼。 苏锦想了想,方小心地回道,“我们管理局出去的,论能力、巫力, 自然是当属第一。” 景明听罢点了点头,虽很是认可,不过并未插话,又听着苏锦继续说道, “至于小霜, 我与她有些来往,资质品性是上好的, 不过心思不在修行抬阶上面, 所以如今也只是一个四阶的巫觋。而至于轩轩和千凡,我与他们甚少有来往,也不敢轻易置评。” “千凡是邬校长的独生女, 又的的确确来自东方,封她个最高的职位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她代表的就是那瓦林巫觋学院……至于轩轩,我倒是稍有耳闻, 不过是千凡在禁林救来的一只精灵罢了,后来分派到出入登记管理局当差去了,竟也不知怎么得了后土校长的青眼,亲自向常曦要了过去。”景明皱皱眉头,很是不解。 “您原不必这番费心,论这年轻巫觋里,能拿出来与灵钧较量上一番的,也就是水桃,可是水桃只得了昆仑班的助教一职罢了,并不在储备干部里面,所以日后的提拔、抬阶、授予职务,十有八九就灵钧优先。” “话也不可这么说死了,能力再出众,千凡与邬校长,与后土校长的关系也在那儿摆着……”思量了思量,景明叹口气方又说道,“若真是能拔得头筹,争得昆仑班的第一名,即便是血祭了,也不枉我培养那混小子一番。” 在景明的眼中,名誉、地位以及各管理局中关系网络,所涉及到景明的发展和提升,远远要比儿子的性命重要的多。 他费尽心思地替儿子筹谋、盘算、操办,无外就是为了家族里的那点面子。 一开始他是这几个管理局大主任中,地位最低的,不被重视的怨恨一年一年积累下来,成就了他好面子的脾性。而那轻视,多是源自灵兽管理局向来都是跟灵兽、畜生们打交道。景明费了很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爬在了出入登记管理局的前头。可眼下仍旧被土地管理局给压着,景明心里很是不甘。 他气儿可高着呢!他的目标,不只是超过土地管理局,就连那瓦林巫觋学院的风头,景明也想着要超过赶过去。 不过灵兽管理局的巫觋也争气,卯足了劲儿似的,在办差和评比上,一次比一次长脸。 景明沉思了片刻,再与苏锦说道,“你务必亲自去各部门,选一些忠诚、有能力的巫觋,写上生辰八字送到摇光台去。” “是。” “若是有些修为不佳的,想趁机弄虚作假或贿-赂买卖,你可直接断了他的念头,毁了他的等级。若真有资质尚佳、勤奋忠诚的,你分派后他不同意,那也大可不必在管理局当差了,当即隔了职,打发到禁林……我信得过你,你万万要小心仔细着办。” “是,您放心就是。”苏锦再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下。 “虽然说灵钧曾经在管理局占尽了风光,但哪一些不是我亲自盯着守着,才叫办好的,如今他自己一个去了昆仑班,倒真没管得住他的了。所以务必再选出一个机警的,也好来回帮我们传话。” “是。”苏锦稍稍忖度后复又说道,“汉邈便是个机警的。” “不妥!”一听这话,景明当即就打断了苏锦。 汉邈虽然说品性好,巫力佳,又是景明大女儿的孩子,且年龄跟灵钧也差不多大,一切看起来刚刚好,但是景明留着他自有旁的用处。而且景明觉得昆仑班寻常的储备岗位,配不上他的外孙。 苏锦看一眼景明的神情,便知道景明为何回绝他了,细想了想,再说道,“我办公室里的子瑜,这孩子机警得很,资质又好,派他去该当如何?” “听名字像个女孩。”景明稍有担忧之色。 “是个很稳重的男孩子。”苏锦回应道。 景明听罢低头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道,“尚好,尚好,余下的那些寻常伺候的,你去选了出来之后,亲自盯着他们去摇光台投上生辰八字。另外,将这枚扳指,找个机会递给灵钧。” 苏锦听罢急忙起身,稍稍弯腰,双手举过头顶去,接过扳指。 “叮嘱他一定戴好。有了这枚扳指,灵钧便能从灵池中认得出,哪一些是我们管理局派去的,倒也不辜负我们费尽心思地给他筹谋安排这一些。”景明又叮嘱一番。 苏锦从景明的办公室辞去之后,真就是自个儿挨房挨户的去细细挑选、登记,没让任何同事帮忙和插手。 她做事向来这样地小心谨慎,不可马虎。 后土校长也是在当夜把九州唤来了校长办公室。 不问旁的,开口先是问了他一些千凡昨夜的行迹。 九州如实说来,一切如旧,并无异常。 后土校长听罢,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见你生得通透,遇事也极明白,是个可用的,所以招了你进来。今儿个因为忙着授予职务的事情,也没有再给你分配班级,不过你倒也安分守己。” 九州一听这话,瞬间加重了对后土校长的崇敬敬佩之情。 原来自己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一举一动,后土校长都了然于心。想来日后自己勤勤恳恳卖力地去学习,定也不会叫白白辜负了去。满心觉得,后土校长当真是个开明,值得跟随的老师! “我现在叫你过来,就是要重新换个班级。原来你是跟着千凡一个小组的,现在千凡不在普通班,进了昆仑班,你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吗?” “不论您分我进哪个班,我都会努力学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九州语气坚定。 “我将你分到昆仑班,仍然跟着千凡,你可有什么疑问不成?” “这么好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有什么疑问,谢后土校长!谢后土校长成全!”九州伏着身子,千恩万谢。 “你倒真是个听话的主。”后土校长说罢抿了一口茶,细细品了品再将这茶盏放回案桌上,继续说道,“除了日常的学习,你也做一做我与千凡的往来使者。晚饭之后,下钥之前,将千凡一天去过什么样的地方,见了什么样的人一一报备了,你也不用亲自来,派个同学传话就是。只不过这个同学你从明日就要挑选,必得选了忠诚牢靠的。我说这话,你可明白什么意思?” “明白,明白。我一定严严实实地把住嘴!” 见九州一点即通,后土校长只当是自己没有看走眼,舒了一口气再说到,“你也不用在这虚耗多等了,等三天之后,昆仑班正式开了课,我再给你个满意的职位,回去吧。” 这话把九州感动的得不行,“禁林里的小卒,也能被校长多看一眼,后土校长的格局真高!”九州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后土校长当真是会邀买人心,他知道像九州这样的,只给一点小恩小惠,给他一点抬举,九州就会死死地念着好。 所以就言语上捧着他,叫他做实了对自己的忠心。 耍手段,后土校长还是技高一筹。 第39章 巫觋都喜欢翻墙玩精灵吗 昆仑班班委的宿舍,跟老师的住宅差不多,都是独立带院子的。 等小组的其它同学选定之后,会一起跟着班委住进院子里。 现在大选还没开始,一组的同学还未进来,突然换了这么大这么宽敞的宿舍,轩轩一个人反而害怕起来。因为白天的时候,轩轩听灵钧说他住的这个院子,之前死过巫觋,所以夜色越沉,他就越胆战心惊。 虽然说轩轩目前的巫力,算得上是众巫觋之中的佼佼者, 但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仍旧胆小着。 有任何风吹草动,于他看来都是草木皆兵。 天一点一点地黑下去, 时辰一点一点地累积下去。 轩轩缩在硕大的房间里面不敢闭眼睡觉,仿佛只要他睁着眼睛, 那些妖鬼邪灵就不敢过来似的, 仿佛只要是他睁着眼睛他就能安全似的。 其实睁眼和闭眼都是一个样,可轩轩偏就觉得睁眼能给他安全感。 实在害怕,他便变成耳鼠形态,缩进被子里了。 突然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一串声音惊得轩轩猛地从被子缝里漏出小眼睛来,竖着耳朵朝那声音的方向听去。 微小的声音伴着蟋蟀的叫声, 伴着秋初虫鸣的声音漏进房子里面来。 是敲门声!轩轩仔仔细细地辨别出来了那声音,在心里暗自惊喜一阵, 然后变成人形,快速奔到房门口。立在廊下往大门的方向侧耳听去,果真是有在敲门的。 轩轩的脑海中一下子就闪现出了千凡的名字来。满怀期待,轩轩匆匆地往大门的方向去。 来不及问上一声门外是谁,便着急地开了门去。 果真就是千凡! “你怎么才来?”轩轩压不住嘴角,笑嘻嘻地激动道。 有鸟缩在院子的树里叽叽咕咕小心谨慎地叫着。小虫偶尔叫一声也就偃旗息鼓, 随着月亮躲进云彩里去了。 千凡高兴地摸索着轩轩的脑袋, 咧嘴笑起来。 “后土校长安排了好大的一个宅子!光是睡觉的屋子,就比我之前住的整个院子都要大气派是够气派,也太吓人了,我住在里面都心慌!”轩轩嘟囔道。 “可不是嘛,这原先可是老师们的宿舍呢。” “是了是了,不过你说,后土校长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我是说我区区一个小精灵,怎么后土校长就选上我来做班委呢!” 千凡摇摇头,“我不也是莫名其妙地当了班长,可能......可能,这次选的是差生当班委。” 轩轩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晚饭也是,送来了十个菜,我可要撑死了!只是吃不完又不许我留下,眼睁睁地又看他们端走。” “又不是只有今日给你这些,你何苦愁没有明日的。” “我跟你可不一样,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轩轩笑道。 “习惯就好。”千凡轻哼一声,说得很随意。 “你自己住那样大的房子怕还是不怕?”轩轩又问。 “有什么好怕的。” 轩轩摇摇头,赶紧地去一旁的橱子里面掏出一盘点心来。 千凡看着眉毛一横,笑了起来,这家伙,果然是鼠类,竟也会偷偷藏粮食。 “你不是说同学们都收走了,怎么你这还有。”千凡咧嘴笑道。 “许他们全部都收走,就不许我偷偷留下点儿。”轩轩倒说得很是得意。 “你这机灵鬼都把心思放在这儿了。” 轩轩一直都是把千凡当成自己的主人,听千凡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像是失了分寸,吓得赶紧闭了嘴,低下头认错时,还是之前怂怂的模样。 千凡见了就想笑,“你尝尝这个这个豌豆黄,香甜清爽,特别好吃!我之前经常吃。” 还没等轩轩把糕点拿起来呢,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九州的声音, “我是九州,后土校长叫我过来问一问千凡是不是在这?” “九州是谁?”一听是奉了后土校长的命令,轩轩有些紧张地问道。 “哦,你不认得他。你去了出入登记管理局之后,后土校长新派了一个巫觋进我房间,说是跟我一组的组员,我也没细问。” “哦,哦。”轩轩点了点头,“怎么你都有组员了,我这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后土校长是不是把我忘了吧,嘿嘿。” “你整天瞎想什么呢!”说罢,千凡又朝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我马上就回宿舍。 ” “怎么这个点了,不在自己的房里准备睡觉,扎堆在这儿搞什么热闹!”水桃巡视完正好经过这里,听到千凡的声音径直走了进来。说着,千凡又晃晃手里的钥匙说道,“这个时间早就该下钥了,原是我去摇光台忙忘了,要不是我回来,你们不知又给我惹什么祸呢!” “忘了就忘了呗,何苦又来回跑一趟。”千凡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当即给水桃回了过去。 水桃便没给千凡好脸色,白她一眼说道,“你在老娘面前摆谱怕是个不顶用的,你虽然当了昆仑班的班长,可到底还是我这个助教来管理。什么时候下钥,什么时候不下钥,原不是你们做得了主的!我忘了随时能来,我若不想来随时又不来。今个儿各个宿舍的门,我偏就要来锁了,你若是识抬举一些,就与九州一并回去,可别觉得自己当了重要的职务,就拿捏起大架子,为难起同学们来。千凡,不知我这当助教的这样劝你,你听不听得进去?” “好嘛,好嘛,你很会羞辱我,说的这些话,没得叫我难堪。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就要在这里跟我上纲上线,我怎么会不知这大宅子、这大院子全都是水桃您的呢!您既然赶我走,我怎还敢留不成?”千凡学着红荔主任的模样,笑嘻嘻地回嘴。 轩轩还是怕水桃的,所以只能是委屈着脸,不敢多说一句话。 千凡拍拍轩轩的肩膀,再趴到轩轩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别怕,一会儿我翻墙过来。” 水桃瞪轩轩一眼,叫他不要跟着。 临关门之前,水桃还不忘再瞪轩轩吓唬吓唬他。 轩轩耸耸肩,很是无辜地看看那被关起来的门。只余他自己后,轩轩才敢咧开嘴,露出白白的小牙,又看看四周的墙。也不进花厅里去,轩轩就坐在那廊前的台阶上看着星辰漫天,看着云彩流转。静静地等着千凡再过来。 夜风带着淡淡的凉意,带着秋天干干爽爽、裹着草黄果熟的味道不断翻墙涌进来。 舒服,虽然特别的舒服,但禁不住轩轩独自在这偌大的院子中坐久了,安静中便容易滋生出叫轩轩害怕的神秘声音来。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阵又一阵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院子中的宁静,吓得轩轩一哆嗦,直愣愣地坐在台阶上,连气儿都不敢喘。 细细去听了,又是除了风声,荒草摩梭的声音,突然回归寂静一片。 轩轩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突然!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样,一下子慌了神。 因为之前他明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右手边那一片原是绿油油的灌木、林子与草丛。 如今借着微弱的光看去,草竟然变成了通红通红的颜色。 惹眼的红色把惊恐掺进风,每动一下,轩轩都是哆嗦的。 轩轩赶紧站起来, 慌慌张张地正准备往里屋逃时,忽然“噗通”一声,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一根钉子打进了轩轩的后背一样,把他钉在那儿了。 “我的祖宗呀,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喜欢在这里待着,还没过上一晚呢, 各种妖鬼邪神就都跑来了?管他什么昆仑班泰山班,我还是回出入登记管理局去吧!还是赶紧回出入登记管理局, 回自己的山屋去吧!” 正是被吓破了胆儿,摒着呼吸不敢出气的时候,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叫他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刚刚翻墙过来的千凡 ,小声喊一句轩轩的名字。 冷不丁的声音穿过黑夜,又把轩轩吓回了原形。 “怎么了这是?”千凡一头雾水的将轩轩拾起来,“我这才去了多少时候,又生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了。” 轩轩幻化成人形,一巴掌呼在千凡嘴上,“嘘。” 轩轩再是盯着千凡的眼睛, 抬起手来往右手边指了指, 然后不敢言语了。 千凡一脸懵的顺着轩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葱茏, 树影浓郁。 风轻轻地推着那小草, 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草木精灵并不多,像是萤火虫一样浮在那浓黑的灌木丛林中。 所以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怎么,那边怎么了?”千凡好奇问去。 “你小点声。” “那边怎么了?”千凡压低了声音又趴在轩轩的耳边装模作样地说了一遍。 “你看不到吗!我来的时候那里的草明明都是绿色的, 现在……” 因为千凡在这, 轩轩也敢多看两眼,可再看时,那草确实的的确确又变成了绿色。 所以话到嘴边, 轩轩又愣住了,迟疑了半晌,才说出“红色”二字来。 千凡听罢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可是的的确确是绿色没错。 “你这又在发什么疯,这草一直都是绿色。” “不会的,不会的,我刚才记的清清楚楚的!我看得明明白白分明就是红色!”轩轩坚持道。 “哎呀,好啦好啦,你也别急,乌漆嘛黑的,看错都是常有的事。” 轩轩半信半疑,再把目光放到那边去看了一眼,仍旧是绿色的。 就此轩轩开始恍惚起来,在心里犯着嘀咕,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吗? 刚才那红色弥漫着,蔓延着,是那样的真实。 百思不得其解! 他俩家伙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灌木丛林中,谁都没有发现正坐在墙头上的水桃。 水桃与千凡天天在一起,千凡脑袋里想什么,心里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盘算着什么样的小九九,水桃是一清二楚的。 她知道今天晚上千凡肯定不会安生! 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回自己的宿舍,不过是为了虚晃一枪掩人耳目罢了。 先由着他们俩去,水桃就坐在墙头上看热闹。 等一会儿再去把他们吓唬一顿。 刚才他们俩在那儿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水桃并没有听清楚,但好歹地能够感觉得出来是轩轩发现了这院子里有什么异样,正在向千凡诉苦呢。 这倒真是给了水桃应景的机会。 到时候肯定能给轩轩好一顿惊吓吃,想想就爽快! 可叫水桃没想到的是,千凡与轩轩还没有从廊下进正堂的门呢,轩轩竟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再往那灌木丛林中看时,忽然就不动了! 轩轩小心地拉了拉千凡的衣袖,瞪着惊恐的眼睛示意给千凡灌木那边。 千凡这次也没有打草惊蛇,与轩轩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大概,侧过脸去往那灌木丛中一看,果真方才还是绿绿幽幽的一片如今倒像是淌着血一样的红。 怪哉! 原来真的是生了蹊跷之事。 千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轩轩护到了自己的身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竟然敢在我面前弄这样的阴阳怪气!看我不收了你的福报。” 想着,千凡很是警惕地往灌木草丛的方向挪动。 轩轩紧紧地随在身后,扯着千凡的衣角,满是惊恐的神色。 在墙上坐着的水桃也发现了端倪,悄么声地从墙头上面跃了下来,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随在了轩轩的后面。 三个家伙,身子微微前倾,伸着脖子,谨慎小心地往那灌木草丛的方向挪步过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灌木中的家伙,似乎并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靠近,所以发出了这样自在轻松的叫声来。 “就是这个声音!”轩轩在千凡的身后小声提醒一句。 千凡往后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轩轩的胯,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按了按,并没有发出声音来,为的只是叫轩轩放心。 千凡知道轩轩害怕,所以凑到那灌木丛边上的时候,再往后伸过手去拉住了轩轩的手,好叫他更放心一些。 千凡向来胆大的很,她俯身在灌木丛的后边儿,一只手往后牵着轩轩,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上浓浓的叶子,透过那纵横交织的藤木枝杈往灌木里看去。 目光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中扫视了一番。 千凡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未知的恐惧边缘。 突然,一抹刺目的血红在幽暗中乍现,千凡的心猛地一揪,呼吸瞬间凝固。 那是一只如血般殷红的眼睛,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前方,没有丝毫的预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抹血红所浸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千凡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它,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第40章 新生准备入学,灵钧水桃又要干仗 千凡心有余悸,心脏还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仿佛要冲破嗓子眼儿蹦出来一般。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刚那妖怪眼睛的模样,幽绿中透着丝丝诡异的光,仿佛能直直地看穿人的灵魂,光是回想起来,就让她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她真的不想,也不敢再往灌木丛里看哪怕一眼了。 “当真是骑虎难下呀,是与妖怪搏一搏?还是退出去避一避呢?”千凡在心里暗自纠结着,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她心里清楚,如果能降服那妖怪,这无疑是一件大功,自己肯定能在学院里出尽风头,说不定还会成为同学们钦佩夸赞的对象呢。可一想到那妖怪透着未知危险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降不住它,保不齐就会伤了自己,伤了轩轩,那岂不是糟糕透顶了!反正已经看了个究竟,确实知道是异样了,等明日报给红荔主任岂不更好。可是......这可是那瓦林巫觋学院啊,向来以管理森严、秩序井然着称,怎么会有妖怪在这里出没呢!这事儿也太蹊跷了。” 千凡咬了咬嘴唇,心里的天平不断在“冒险降妖”和“明哲保身”之间摇摆着。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暗暗想道:“算了算了,还是别强逞这个风头了!我可不能拿自己和轩轩的安危去冒险啊。”想着,千凡转过身去,伸出手打算拉着轩轩暂时躲开这危险之地,那只伸出去的手都还微微有些颤抖,显示出她此刻内心依旧没能完全平静下来。 “天呐!”刚一回头,千凡就惊得喊了出来,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变了调,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水桃顶着鬼一样的表情,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千凡眼前,那煞白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真有几分像从地府冒出来的鬼魂。 这一声喊叫,也把轩轩给吓破了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千凡,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我……我好怕呀,这……这不会是恶鬼吧!”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此刻正置身于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 他俩这副怂样,叫后面的水桃好是看不起他们。水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撇了撇嘴,心里满是不屑:“哼,就这点胆子,还敢来这探究竟呢,真是丢人现眼。”想着,她抬手把千凡往自己的身后一拉,只因千凡正被轩轩抱着呢,这两个家伙凑在一块儿也是重量级的,水桃这一拉,竟然没拉动,她不禁暗暗有些气恼,小声嘀咕着:“哎呀,你们俩平时可少吃一些吧。” 犹豫也不犹豫,水桃心里想着可不能让那妖怪就这么跑了,得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纵身跃进灌木丛里去,动作倒是十分利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可是刚才被千凡那么一吼,灌木丛里的那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现如今是连根毛都没剩下。水桃在灌木丛里左翻翻右找找,什么都没发现,心里的火气“噌”地就冒了起来。 “邬千凡!你个完犊子的玩意儿,就会坏事儿,你说你吼什么呀!”水桃在灌木丛里气恼道,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埋怨,“要不是你这一嗓子,说不定我就能抓住那妖怪了,这下可好,啥都没了!” “你先出来,快出来!我刚刚见识到了那妖怪的庐山真面目,是个狰狞的独眼怪物,吓不死你。”千凡紧张地招呼着,眼睛还时不时往四周瞟着,就怕那妖怪又突然冒出来似的,提心吊胆着:“水桃可别在里面出什么事儿呀,虽说她胆子大,可那妖怪看着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呢。” “我道是什么呢,被独眼吓成这样。”水桃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杂草,一脸的不屑:“不就是个独眼怪物嘛,能有多可怕。” “才不是,其实我是被你吓成这样的!那眼睛怎么能赶得上你恐怖。”千凡也有些气恼了,跺了跺脚说道,“你不知道你刚才那模样,突然冒出来,跟鬼似的,谁能不被吓到呀!”千凡心里还在为刚刚那惊魂一刻而愤愤不平呢,“你不是回摇光台锁门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千凡疑惑地看着水桃,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 “时间还没到,我去了也是眼巴巴的等着。我就知道你刚刚没憋好屁,来这一看,果真你这妮子又在诓我呢。”水桃双手抱胸,瞪了千凡一眼说道。 “我是来捉妖的,捉妖算不上违反校规吧。”千凡解释道,脸上带着些许心虚。 “你少狡辩。”水桃显然不信,不过她此刻没心思跟千凡扯皮,心里也疑惑着,那瓦林巫觋学院一向森严,怎么会有妖怪出没呢!在灌木群里四下探寻无果后,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妖怪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难道是从外面溜进来的?不行,我得好好查查,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敢在我的管辖地界儿里兴风作浪。” “深更半夜,况且你连法器都没带,会有危险的,还是等到明日,我们告诉红荔主任靠谱一些。”千凡言语中尽是担忧,眼睛里满是关切地看着水桃。 水桃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用得着你操心呀,我可没你那么胆小,那么没用......不过摇光台那边的事儿也确实不能耽误了。”她问了问时间,发现已经到点了,脸色一变,暗暗叫道:“哎呀,差点忘了,今晚可是收集报名表的最后一天呀,可不敢耽误了。”急匆匆地跃上墙头去,边跑还边回头冲着千凡喊道:“你们也别在这儿瞎晃悠了,赶紧回去吧,出了事儿我可不管啊!”说完,便一路朝着摇光台的方向狂奔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千凡与轩轩也不在院子里面多待,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惧意和想要赶紧离开的想法。于是,他们手脚并用地翻墙出去,千凡还不忘拉着轩轩,小声说道:“今晚先跟九州凑合凑合。” 轩轩赶忙点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说着:“嗯嗯,快走快走。” 暂时让轩轩先跟九州睡在一个屋里后,千凡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那妖怪的眼睛,一会儿又是水桃的身影,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晚无事发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千凡就被同学叫醒了,“千凡,快醒醒呀,今天可是正式录取新同学的一天呢,咱们可不能迟到了,听说事儿还挺多的呢。” 千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嘟囔着:“哎呀,这么早呀,我还没睡醒呢。” “就差你了,今天可不兴赖床,听说红荔主任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一听这话,千凡顿时清醒了几分,赶紧起床收拾起来。 她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待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参与过录取新同学的事呢,心里对今天充满了好奇,暗自想着:“也不知道这录取新同学都有哪些流程呀,灵池又是什么样的呢,听名字感觉就很神秘的样子,今天可得好好看看。” 千凡草草洗漱,匆匆出门,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就像个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 灵池在昆仑班正中偏西的方位,距离水桃的新宿舍很近,只有百余米。千凡走着走着,就看见几个粉色袍子的同学穿廊跨台,过一排排杨槐漏影,那斑驳的光影洒在同学们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同学们走得很快,额头上都微微冒出了汗珠,却也顾不上擦,身上沾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在这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 千凡走过一重重飞檐影壁,脚步匆匆,那飞檐在晨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影子,像是一幅幅神秘的画卷。水于白玉御沟间行若静止一般,瞧不出缓急快慢,水面倒映着周围的景色,平静得如同镜面一般,让千凡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又怕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两声鹊啼引得蝉飞叶落,又正巧落在千凡肩上。千凡不自知,只管匆匆走着,随行一众也皆默不作声,无人提醒。 不止千凡,一个个的皆是这样慌张的样子,听闻这次红荔主任会过来,所以大家也都小心谨慎地行事办差,不敢稍有耽误。千凡也很紧张,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赶路,连着上了两级台阶,又见一黑黢黢,枯死的古树半躺半挂,横在路中间。 “哎呀,这树怎么在这儿呀,可真碍事。”千凡小声嘀咕着,心里有些无奈,不过好在是靠着些山石,好歹腾出一人高的间隙来,叫有来往通行的可能。千凡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过身去,一边挤还一边担心着会不会蹭脏衣服,嘴里念叨着:“也不找人修一修。” 再走百余步,过一雕龙刻凤的抄手游廊,那游廊上的雕刻精美绝伦,龙仿佛要腾飞而出,凤好似在翩翩起舞,千凡看得都有些入迷了,忍不住赞叹道:“哇,这雕刻也太厉害了吧,真好看呀。”正瞧着一殿门上方,挂着掉漆的匾额,上书“太阴阁”三字。 “太阴,月着罢......”千凡轻声念着对联上的字,有很多生僻字,千凡念了几个字便放弃了。 之前听老师讲过太阴阁,太阴阁的灵池水,来自一汪名叫南老泉的泉水,泉深百余丈,有激流之势,且都做了奔涌之状。涌出的泉水,如虎啸,若龙吟,堆出雪一样皎洁的浪,经四方水脉奔流出去之后,刚才有了月亮的光芒。传说那瓦林巫觋学院搬到白令海之前,日若星辰之光,皆出自此灵池水。 千凡一边回想着老师当时的讲解,一边在心里想象着灵池的壮观景象,越想越觉得期待,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千凡拾级而上,进了殿门,她便只瞧见数不尽的户牖。红灯千万盏,四下曈曈,那红色的灯光将整个大殿映照得红彤彤的,透着一股神秘而庄重的氛围。千凡看着周围,心里既惊叹又有些紧张。 中间的正殿屋檐处,于那承重的柱子上皆塑着飞龙,虽不是真实的大小模样,又少了油漆,但仍有腾云盘旋之势。与其说是塑上的,倒不如说是就是那真龙酣睡于此。鳞爪眼须,样样精细。半睁微闭,不怒自威,叫这千凡望而生畏,大气不敢出。千凡仰着头,看着那飞龙的塑像,心里满是敬畏之情,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惊扰了这“沉睡”的龙一般,暗暗惊叹:“这龙雕得也太逼真了吧,就好像随时会活过来一样,真厉害呀。” 千凡一层层盘旋上去,每走一层,心里的好奇和紧张就多几分,不知道到底几层,只管一门心思地往高处走着。直到穿过一个小门,俯身过洞门,忽然有浩大水声袭来,颇有千军万马过境之态。那水声震耳欲聋,千凡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声音太突然太震撼了,喜的是看来灵池就在附近了呀,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千凡越震惊,看着围廊栏杆上挂的大灯笼,佩服着:“这些灯笼看着可不一般呀,这光芒,不像是寻常巫觋能够点的上的,肯定有什么特殊的门道呢。”她又看向那每一层深蓝色旗子上写着的咒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上面的咒语我更是不曾见过呀,瞧不懂,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这太阴阁还真是藏着不少秘密呢,等有空了我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千凡再过一小门,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这才见一砌着栏杆的四方高台。高台四个方位,铸着模样体态各不相同的铜人。在此处虽不见日晒雨淋,但水汽太大,所以这些铜人也都是锈迹斑斑的模样。更有一尊,似是少了条胳膊。千凡走近看着那些铜人,心里觉得挺惋惜的。 水桃、小霜、灵钧、轩轩他们四个,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水桃看见千凡来了,对着千凡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大声说道:“祖宗,你可算来了呀,就等你了呢,快些过来。” 灵钧自然能看出水桃炫耀的心思,他最是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出风头,心里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不就拿个钥匙嘛,还显摆上了,得意个什么劲儿呢。”不过这鼻音虽轻,却被那水桃听得清清楚楚。 水桃一听,眉头一皱,瞪了灵钧一眼,不过念在今天情况特殊,水桃暂时放过他。 灵钧这臭小子倒是觉得自己被水桃忽视了,心里更不服气了,不屑道:“班委就是班委,储备干部就是储备干部,虽然在学校里比不上助教,但是毕业之后,可直接就是主任。”这话一众自能听出其嘲讽的意思来,左右就是在编排水桃这次没被授予职务的事情。 轩轩老觉得是自己抢了水桃的职位,心里一直挺愧疚的,听到灵钧这话,顿时心虚地耷拉下脑袋,缩到千凡的身后去了,嘴里小声嘟囔着:“都怪我,要不是我,水桃也不会被人这么说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暗暗自责着。 小霜过去拉起水桃的手来,笑着打圆场道:“你我仍旧同吃同住,我打昨日为着此事欢喜呢,管他什么职位不职位的呀,咱们姐妹情谊才是最重要的嘛。” 水桃并未接小霜这话茬,她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呢,此刻狠狠白一眼灵钧,那眼神里仿佛能射出刀子一般,紧接着拉下脸来冷语道:“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地位几何,如今这昆仑班,是姑奶奶我管事,凡事掂量着,坏了我的规矩,仔细前程不保。” 她这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罢,这水桃又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那钥匙在晨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些许光亮,仿佛也在彰显着她此刻的权威。 灵钧怎会怕这厮,他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被水桃这么一呛,愈发没好气地奚落道:“又不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你个被捡来的,拿什么腔作什么势,难不成,你还敢误我们不成?” 他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一脸的不屑。 千凡刚要上前阻止两人的争吵,正巧被红荔主任的话打断了,“职位都还没捂热乎呢,一个个的,就开始对着镜子作揖,自己恭维自己了。都是一样的生瓜秧子,何苦对着和尚骂贼秃,当着面开销自己。”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灵钧再会惹事,也不敢在红荔主任面前造次呀,刚刚那嚣张的气焰瞬间就熄灭了,赶紧从栏杆上跃下来,动作那叫一个迅速,站在那儿恭恭敬敬地,头都不敢抬一下。 眼下正忙着呢,红荔主任也没工夫跟这几个小子较劲,只是冷冷地给了个眼神,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违抗的威严,暂且镇住了场面。这便叫水桃打开了白玉围栏的锁链,走到井口边,红荔主任亲自趴到井口去瞧了灵池。 说是井,那井口却又足足有一丈宽,站在旁边往下看,都感觉深不见底,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红荔主任扶着砌高的井沿俯身看下去,那泉水汩汩向上翻涌着,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在又深又暗的井中泛着白光,那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却又莫名吸引人的目光。 水啸声从井底不断袭来,声音震耳欲聋,还裹着浓浓的湿气,打在脸上凉飕飕的,就连红荔主任也被顶撞得晕乎乎的。 “引渡” 红荔主任念一句咒语,同时心里默默凝聚着灵力,信手拈了一道光出去,只见那井口处似是裂开了一道蓝色的口子,那口子周围闪烁着神秘的蓝光,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神秘的空间一般。 忽有蓝色的火焰从井口中间向着四周散去,火焰燃烧时发出 “噼里啪啦” 的细微声响,只一瞬,倏忽又消失不见,速度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等红荔主任再探身去看时,喷涌的井水上便浮起了许多小红点,那些小红点密密麻麻的,在泉水的翻涌中若隐若现,如此,这些小红点就是从摇光台传递过来的巫觋卡片。 红荔主任看着这些小红点,嘟囔道:“这次报名的还真不少,但愿不是矮子里拔将军,希望能选拔出几个天赋的好苗子。” 红荔主任只给了水桃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包含着示意一切就绪的意思,水桃自然是读懂了,赶忙低头,算是应下了。 不等红荔主任再多去说上几句警告的话,便瞧见一红色袍子的同学匆匆过来。 那同学跑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来到红荔主任身边后,赶忙附在红荔主任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脸上还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似乎带来的是很重要的消息。 红荔主任听了之后,眉毛一挑,显然是有些意外,轻哼自语一句:“他来做什么。” 说罢,便不再理会千凡她们,不在太阴阁里久待,朝着一众同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带路,然后便匆匆回办公室。 水桃正要往灵池边去,她想着得去仔细看看那些巫觋卡片呢,毕竟这事儿挺重要的。可谁知,灵钧忽然抢行一步,那动作特别突然,就好像故意要和水桃作对似的。 水桃见状,拳头一攥,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心里的火气 “噌” 地就冒了起来,暗暗骂道:“灵钧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三番五次地跟我过不去,今天我可不能再忍他了,大不了就打一架呗,我还怕他不成!”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灵钧的后背,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灵钧大打出手了一般。 第41章 千凡被灵钧推入危险的灵池 突然,不知何处来的礼乐之声,悠悠扬扬地飘荡在半空之中,仿佛是从远古的时光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庄严肃穆又缥缈空灵的韵味。那声音似有若无,时高时低,时而如潺潺流水般在耳畔轻吟,时而又像洪钟大吕般撞击着千凡的心房。与之相伴的,是彩旗帷幔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彩旗上绘制着各种奇异的符文与图案,在风中尽情舒展着身姿,红的似火,蓝的如海,紫的如梦,它们相互交织、碰撞,发出的声响恰似这神秘仪式的别样伴奏。 此处像是处在云巅之上,四周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那云雾时而浓稠得如同棉絮,将一切都包裹其中,让千凡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些模糊的轮廓;时而又稀薄得如轻纱,丝丝缕缕地飘散着,露出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和建筑。 而在这云雾之间,鼓瑟钟磬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一种能穿透灵魂的音律,每一下敲击,每一声弹奏,都仿佛在诉说着这片神秘世界里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 昆仑班迎这次的招生与往常不同,并未规定这四位巫觋 —— 灵钧、千凡、小霜、轩轩各选多少灵媒。 灵钧本就是个机灵又带着些小心思的人,见此情形,便立刻生了 “多捞” 的心思出来,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亮,仿佛已经看到众多灵媒尽入囊中,自己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的场景了。 水桃分派了 “千魂引” 下去后,便再没回那塑着铜人的台子,而是身形轻盈地跃到了一处高地。 那高地视野极佳,能将整个灵池的情况尽收眼底。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衣袂随风飘动,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目光清冷,只是默默地观望着下方灵池里的动静。 “千魂引” 着实是个神奇的物件,模样甚是奇特,像是捞网,却又有着细软鞭子的模样,所以很是顺着灵钧的手。那网兜的开口极小,小得仿佛只能容纳一缕轻烟,偏又是用极软的黄金丝牵着,那黄金丝在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时开时闭之间,好似一张有着神秘魔力的小嘴,在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再说灵池,幽深无比,井壁上隐隐有着奇异的光芒闪烁,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只是往下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头晕心悸,仿佛那里面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一般。所以说,若要让那写着生辰八字的 “灵媒” 进网,还真不是什么易事。 灵钧平日里用惯了鞭子,手上功夫倒是娴熟得很。只见他站在灵池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随后手腕轻轻一抖,那千魂引便如灵蛇出洞一般,朝着灵池里探去。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轻轻松松地打捞上来了一个灵媒。灵媒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在灵钧的千魂引网兜里微微颤动着,似是有些不安。 灵钧见状,那得意劲儿立马就上来了,先是自己在那儿开怀地笑了一阵,笑声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笑完之后,他扭头看向水桃所在的方向,本想着能从水桃那里得到些夸赞或是羡慕的眼神,可瞧着水桃只在那儿冷眼盯着,目光似是涣散般没有一点神,更别提有什么表示了,这让灵钧顿时觉得无趣极了。 “哼,水桃这家伙,真能装,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这好不容易捞上来一个灵媒,她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没趣。” 灵钧小声地嘟囔着,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水桃向来如此,便也没再多想,又把目光投到了千凡的身上。 千凡此时正屏气凝神,一门心思地盯着那一口深井,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可她全然顾不上擦拭。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灵池里的灵媒上,双手紧紧握着千魂引,丝毫没有注意到灵钧的举动。 其余轩轩和小霜也是如此,一个个都只顾盯着自己眼前灵池里的情况,全无心顾及灵钧这边的动静。 这一番炫耀无果,没能得到自己期望的存在感,灵钧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他看着千凡那样的紧张兮兮,那样的聚精会神,那坏心思便又如同野草般在心底滋生了出来。 “哼,千凡啊千凡,你再怎么认真又能怎样,我可有着我父亲差人送过来的指环,分得清哪些是自己该捞的,哪些是自己不该捞的,被安排得这样的妥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捞到几个灵媒。” 灵钧心中暗自想着,那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与得意。 眼瞅着千凡马上就要得手了,灵钧心里琢磨着该做点什么才好。他凑到千凡身边,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千凡,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千凡,看你这费劲的样子,这灵媒哪是那么好捞的呀,要不我来教教你?” 千凡皱了皱眉头,看了灵钧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不用你费心,我自会想办法。” 灵钧听了这话,心里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千凡那网兜处,伺机而动。 千凡正要收网,那灵媒已经快要被拉到网口了,就在这关键时刻,灵钧当即挥杆,右手将那千魂引往前一挑,轻轻松松就坏了千凡的事。眼看着就要得手的灵媒,被灵钧这么一捣乱瞬间就被弹了出去,又随着那不断往外涌的水流浮浮沉沉的,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众多的灵媒之中。 “灵钧,你干什么!” 轩轩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气愤地喊道。 灵钧却只是给了轩轩一个眼神,那眼神里透着警告的意味,冷冷地说道:“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这选灵媒本就是各凭本事,有能耐你也捞啊。” 轩轩气得握紧了拳头,刚要再开口反驳,却被千凡伸手拦住了。千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说道:“轩轩,别冲动,咱们先捞灵媒要紧。” 事毕,灵钧这混小子再一副无事的神情,只盯着灵池,看似在细心挑选灵池里面的灵媒,可眼神却一住不住地朝千凡那边儿瞟,那副得意又挑衅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这臭小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真是太过分了。” 水桃在那不远处看得明明白白的,心中暗自恼怒,可又念着灵钧的脾气性子,再加上千凡也没把这事儿拎到台面儿上明说,水桃也就压下了心里的火,只管继续看着。 借助指环,灵钧又看到了来自灵兽管理局的灵媒,他眼睛一亮,赶紧一挥手,轻轻地动了动的千魂引,顺势就捞了上来,好不轻松。那灵媒一落入他的网兜,他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还故意大声说道:“哈哈,看我又捞到一个,这灵媒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轻轻松松就到手了。” 如此一来,灵钧已经得了两个灵媒了,而千凡他们三个却全都一无所获。就此灵钧的得意劲儿愈发地大了,那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嚣嚣张张,满眼挑衅地又转过身去,给那不远处的水桃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向她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水桃刻意躲开不去看他,只依旧冷着脸没有丝毫的回应,心中却是对灵钧的行为越发不满了。 灵钧也不再管其她,心里琢磨着先把自己的父亲交代的那些差事了了。“等把灵兽管理局送过来的那些巫觋们的灵媒全都捞尽了,再痛痛快快地陪千凡她们三个玩一玩。” 灵钧心中暗自想着,一时,也就安分了些许时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五个灵媒被打捞了上来,灵钧一边将捞到的灵媒收好,一边又有了心思去看千凡他们三个。只见那小霜也得了一个,且并不是灵兽管理局的。那灵媒在小霜的千魂引里微微闪烁着光芒,小霜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再看千凡与轩轩也是马上就要得手了,灵钧见此情形,那好胜心又被激了起来,他偏就跟千凡较劲。 灵媒已经到了网口,就差千凡轻轻往前一推这么一丝丝功夫,灵钧的千魂引随即伸了过去,动了根手指的力气,又将灵媒给推了出去。 “灵钧,你太过分了!” 这次千凡是真的生气了,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怒火,大声地斥责道。 灵钧却不以为然,反而得意地冷笑一声,“哼,这选小组成员靠的就是实力。凭着关系上来的,若是能得了个灵媒,也是对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大不敬。” 说罢灵钧又凑到千凡的跟前,微微侧了侧身子,贴着千凡的脸再次奚落道,“要不要我渡给你一点儿巫力?好叫你今日也没那么难堪…… 听他们说,咱们四个里,你的职位最高?将来会成为整个那瓦林最大的王。这那瓦林上最大的王…… 连个灵媒,哦,不对,连个自己亲选的灵媒都没有,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叫那瓦林上的众生害怕,岂不是要让这四方的妖魔鬼怪笑掉大牙,为非作歹,逍遥法外。” 千凡听了这话,气得脸色涨红,他咬了咬牙,反击道:“不得了,灵兽管理局的人,说话也这么文雅吗?我怎么听说灵兽管理局的人喜欢跟野兽交流。不过如果只会说这几个四字成语,在昆仑班可不行,毕竟昆仑班都是正常的巫觋,不像你们灵兽管理局里,多是些飞禽走兽,蛇虫蚁怪。” 灵钧肚子里再没有墨水,也能听得出这其中的意思,火气蹭的一下就被激了上来!他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场合了,挥动起手上的千魂引,像是拿着自己的鞭子一样,狠狠地朝着千凡就甩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道:“你敢羞辱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千凡身体里面被注入进了巫力,早就与往日不同了。且灵钧小瞧千凡,使出的也不过是二三成的巫力罢了。所以这一鞭子被千凡轻轻松松地就给躲了过去。 “哼,就这点本事,还想教训我,你个新来的蠢货,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千凡嘲讽地说道。 如此一来,灵钧心里的怒火烧得也就更旺了!激愤之下,这混小子竟也真的掏出了自己的玄铁鞭来,那玄铁鞭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寒光。灵钧手过头顶,大力一甩,朝着千凡的肩膀便打了过去,嘴里怒吼着:“我今天非打得你求饶不可!” 水桃见态势不对,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往那高台上面赶,边跑边喊道:“灵钧,你住手,不许胡来!” 小霜和轩轩先是被玄铁鞭的尖儿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待到刚站稳,又见轩轩一个纵身朝着千凡飞扑过去。他怎会看着千凡,自己的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这一飞扑明显的就是为了替千凡当鞭子的。 “轩轩,别过来!” 千凡见状,大惊失色,赶忙喊道,同时自己也赶紧迎身上去,生怕轩轩挨了抽。 可千凡这一着急,全然忘记了旁边就是那深百余丈的灵池。在慌乱之中,千凡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灵池跌翻了进去。 “千凡!” 水桃惊得那眼瞪得浑圆,声音都变了调,她加快速度朝着灵池奔去,边跑边喊着千凡的名字,心急如焚。 小霜也傻眼了,愣了一下之后,也赶忙朝着灵池跑去,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轩轩更是满脸的自责与焦急,眼眶都红了,他趴在灵池边,朝着里面大声呼喊着:“千凡,千凡,你没事吧!” 灵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玄铁鞭都差点掉落在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灵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此时的灵池,那幽深的井口仿佛一个张着大口的巨兽,不断地往外冒着丝丝凉气,周围的云雾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重了,将灵池笼罩得愈发神秘莫测。那里面隐隐传来阵阵奇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又像是一种神秘的召唤,让人不寒而栗。 水桃跑到灵池边,心急如焚地朝着里面张望,可那灵池深得根本看不到底,只能瞧见一片漆黑,什么都分辨不清。她转头看向灵钧,眼中满是愤怒与责备,厉声说道:“灵钧,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是千凡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灵钧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呐呐地说道:“我……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她会掉进灵池里去。” “轩轩则根本顾不上和灵钧理论,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灵池里呼喊着千凡的名字,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焦急与担忧,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 风依旧在吹着,彩旗帷幔依旧猎猎作响,可此刻却没人再有心思去关注那些,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那深不见底的灵池上,期盼着千凡能奇迹般地从里面平安归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了一般。 第42章 新生入学第一天被算计 千凡紧紧地攀附在井壁之上,她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模样就好似浮根的桦木倒挂在半空,半摇半晃,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脱离,直直地坠落下去。她的双手拼命地抠住井壁上微小的缝隙,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指节都凸显了出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顺着脸颊滑落,滴入深不见底的井中,瞬间没了踪影。 这璧宽渊深的井中,藏着无尽的凶险与未知。千凡身处其中,渺小得如同奋力求生的蚂蚁虫子一般,无助之感弥漫在她的心头。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压抑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绝望的味道。 泉水在井中吞吐着,涌动的姿态犹如一头潜伏着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似是有一股无形却又强大无比的力量,时刻准备着要将千凡整个吞噬进去。 泉水泛起的阵阵涟漪,在黯淡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是闪烁着寒光的利齿,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个闯入者。 且不说千凡已经难以招架这般凶险的处境,就连站在井口之上着急张望的轩轩,此刻也是心里发慌,头皮一阵阵地发紧。他原本灵动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双脚不自觉地来回挪动着,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他伸长了脖子,朝着井下望去,试图看清千凡的状况,然而井下昏暗模糊的景象,只是让他的心慌更添几分。 眩晕难受的感觉不断侵袭着轩轩,而井下水花奔腾之间, “灵媒” 像是被惊扰了的暴躁生灵,撞得更急躁些,急急促促地在水中浮浮沉沉,翻滚晃荡。它们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芒,时而聚合在一起,时而又分散开来,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序的狂欢,又好似在为即将降临的灾祸而躁动不安。 水桃在一旁来不及多去犹豫些旁的事情,她心急如焚,眼中只有井下危在旦夕的千凡。只见她着急地念了一句咒语 “琴来”,声音清脆而急切,在这寂静又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响亮。 话音刚落,她赶紧抱起身边焦尾琴,脚步匆匆地朝着井口追了过去。 登时,一缕粉红色的光从焦尾琴上冲散出去,光芒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四下里还带着一两处慌慌张张的桃花瓣。 桃花瓣像是被卷入了一场慌乱的风暴之中,急急燥燥地飞舞着,它们的身姿轻盈却又透着慌乱,恰似初冬时节里头一遭的绛雪一般,在凛冽的寒风中慌张、紧张地飘落。 此刻的水桃,满心都记挂着井里的千凡,根本没工夫去呵斥灵钧一言半句。她全神贯注地站在井口边,推一指弦音出去,弦音宛如灵动的精灵,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开始召唤出更多的桃花瓣飞旋、凝聚。起初,桃花瓣只是零零散散地围绕着琴弦飘动,随着琴音渐高渐急,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的感召,开始慢慢地相互靠近,渐渐地凝结成了一股绳的模样。 由桃花瓣凝结而成的绳索,裹挟着四下里众人惊慌失措的眼神,朝着井中的千凡缠绕过去。它就像是水桃他们寄予的最后一丝希望,承载着所有人的期盼,想要冲破重重危险,将千凡从绝境之中解救出来。 然而,这灵池深不可测,且里面激荡喷涌的泉水周遭尽藏着玄机。看似普通的泉水之中,实则蕴含着极为强大且复杂的灵力,岂是水桃这三脚猫功夫能够将就抗衡了去的!所以,桃花绳才刚刚进入井中半尺,便被井中的灵力给冲弹破散开了。刹那间,桃花瓣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四处飞散开来,原本凝聚的力量瞬间化为乌有。 双方灵力碰撞形成的波动,如同一阵汹涌的暗流,朝着四周扩散开来。这波动带着强大的冲击力,让千凡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她又不由自主地向下滑了半寸。她的双脚在井壁上慌乱地蹬踏,试图找到一个着力点稳住身形,可湿滑的井壁,根本就难以让她借力,每一次的挣扎都只是让她下滑的趋势变得更明显一些。 当真是厉害啊!且不说刚才灵力波动乱人心绪,单单这湿滑的井壁,就叫攀之困难无比。这井壁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手摸上去滑腻腻的,根本抓不住,脚踩上去也总是打滑。而千凡此刻展现出的敏捷身手,分明就是灵力上佳的猫族才有的,实在是怪异怪哉!不过也亏着水桃他们此刻都在紧张着千凡的安危,丝毫没往猫族身上多想,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如何解救千凡这件事上。 轩轩眼见着千凡又下滑了,惊得几乎要追到井中去,他深探进身子,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井口之上,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不顾一切地跃下去。在他心中,主人千凡若是死了,他也决然不会苟活于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的眼神中满是决然,那是一种对主人无比忠诚的体现,哪怕是面对这无尽的危险,也毫不退缩。 小霜在一旁更是紧张得手扶着鬓上的迷榖(gu)簪子,簪子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中似乎都有些不稳了。她小心翼翼地喘着气,胸脯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眼珠更是连转都不敢转上一下,死死地盯着井下的动静,仿佛只要她一移开视线,千凡就会彻底消失不见一般。 灵力被反弹回来,水桃却也不能就此作罢呀,毕竟千凡此刻命悬一线,她平日里对待千凡,可是掏心掏肺,实心实意的,此刻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千凡陷入绝境而不管不顾呢。所以,哪怕知道这灵池灵力强大,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把千凡救上来。 她咬了咬牙,看着弹回来的灵力,毫不犹豫地再次弹起琴弦,将弦音朝着井中送了过去,那股子倔强和执着尽显无遗。只是她此刻慌乱着,完全失了心神主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做法就如同抱薪救火一般,不但没能缓解千凡的险境,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琴声乱糟糟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悠扬悦耳,倒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胡乱飞舞时发出的嘈杂声响,心急乱弹琴说得便是此刻的水桃了。她见绳索幻化之术行不通,便又想着打出大片成堆的花瓣来,将千凡托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着,一时间桃花瓣如堆雪一样,纷纷扬扬地从焦尾琴上涌出。它们先是在半空中盘旋一阵,像是一群正在集结的士兵,等待着冲锋的号令。而后,陡然转了方向,猛然间往井中打进去,场面煞是壮观,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然。 霎时,水桃抱琴的左臂都是颤抖的,那是因为她过度用力,也是因为内心的紧张担忧。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可她却浑然顾不上擦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井下,盼望着这一次能够成功。 眼瞧着叠堆的桃花涌下,马上就能包裹住千凡了,谁知灵池就跟发了性似的,盘旋转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泉水回甩沸腾,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般,不断地翻滚着,涌起的高度也越来越高。突然之间,泉水高高涌起,中间还夹着巨大的漩涡,漩涡犹如一张张狰狞的大口,有着无尽的吸力。原本朝着千凡涌去的桃花瓣,尽数被这漩涡给吸了进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一刹那,泉水高涨,势头迅猛得让人胆寒,涨了不知几十丈!渐渐地,泉水竟与井壁齐平了,大有要从井口溢出,将周围一切都淹没的架势。 轩轩此刻真就觉得千凡是被这灵池给吞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与悲痛,不顾一切地攀上井口,作势就要跃下去。若不是小霜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拉住了他,水桃也抬手挡在前面,只怕这冲昏了头的精灵真的就投身危险的灵池之中,丢了自己的性命了。 泉啸如雷,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小小的庭院之中回荡着,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震破一般。水劈如电,飞溅起的水花像是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虽是漩涡阵阵,但水流激荡搅出来的灵媒也不是少数,它们在水中穿梭游弋,或明或暗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让整个灵池越发显得神秘而又危险,仿佛是一个被唤醒了的恶魔,正张牙舞爪地展示着它的威力,而千凡依旧被困在其中,生死未卜。 水桃紧咬着下唇,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依旧不停地拨弄着琴弦,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轩轩在小霜的拉扯下,虽然身子不再朝着井口冲去,可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井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千凡的名字,祈求着奇迹的发生。小霜则是一边拉着轩轩,一边紧张地看着水桃和井下的动静,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也因为焦急和担忧而显得有些凌乱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有灵池发出的呼啸声和水桃杂乱却又执着的琴声交织在一起。 井壁上的砖石在泉水的冲击下,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了,偶尔会掉落几块小石子,落入汹涌的泉水中,瞬间便没了踪迹。而井下的千凡,此刻还在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她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了,双手和双脚都开始变得麻木,可求生的本能让她依旧紧紧地贴着井壁,不愿就这样被灵池吞噬。 灵钧此刻是真的慌了神,往日里带着几分从容与狡黠的面容,此刻全然没了往日模样。嘴角紧张地微微晃动着,细微动作泄露了内心深处极度的不安,一下又一下,好似失控的琴弦在无序颤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井中,眼神空洞却又透着无法言说的紧张,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井中凶险吸了去,只剩下一具失了魂的皮囊,呆呆伫立在井口边,全然没了往日机灵劲儿。 周围的一切乱糟糟、乱哄哄的,井水像是被施了狂暴咒语一般剧烈震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泉啸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水花飞溅而起,有的朝着四周泼洒,打湿了水桃小霜她们的衣裳;有的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砸在井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水桃和灵钧一样,双目紧紧盯着井水中,不过她心思向来转得快,此刻心中已然另起了盘算。努力透过水流形成的屏障细细看去,在汹涌的漩涡和湍急的水流里,竟发现千凡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逆着漩涡水流艰难往上移着。千凡的身影在水中时隐时现,每挪动一点都极为吃力,那模样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恍惚间,水桃似乎看到千凡的身影有些奇特,好似一只白色的猫!灵动身姿,在水中挣扎的模样,隐隐约约透着猫族特有的敏捷与灵动,可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情况危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下去,也顾不上深究其中怪异之处了。 只见水桃当机立断,猛地抛起焦尾琴,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一旁地面上。紧接着,一个纵身,带着众人惊恐的神色,毫不犹豫地跃进汹涌水中。入水瞬间,冰冷且带着强大冲击力的泉水便朝着她席卷而来,身子一沉,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想要将她拖入无尽深渊。 但水桃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深吸一口气,左手紧紧攀着井口边缘,粗糙的砖石硌得手掌生疼,却死死抓着,不敢有丝毫放松。右手则拼尽全力向下探去,试图与千凡的手应和在一起,眼神中透着坚定,口中不断呼喊千凡的名字,哪怕声音被嘈杂的泉啸声淹没,也没停止呼喊。 终于,一番艰难摸索与挣扎后,水桃右手触碰到了千凡的手,那一瞬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上猛地发力,借势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千凡纵身出水。两人破水而出时,水珠飞溅而起,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晶莹光芒。 千凡和水桃大口喘着粗气,头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衣裳紧紧裹在身上,狼狈不堪却又庆幸不已,总算从凶险万分的灵池争夺回了性命。 不等两人站稳脚跟,缓过神来,水桃顺着跃下的那股劲儿,脚步向前一跨,手臂高高扬起,爽快地给了灵钧一计响亮的耳光。“啪” 的一声,在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氛围中格外清脆响亮,回荡在众人耳边。 水桃这一连串动作可谓兔走鹘落,一气呵成。纵身出水、翻身飞跃、甩手打脸,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仿佛将之前压抑着的愤怒、焦急以及对灵钧的不满全都宣泄了出来。 灵钧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只咧咧嘴角,模样既滑稽又透着一丝委屈。抬手摸索了一下发疼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可看着水桃带着怒火的眼神,以及周围众人或惊讶或赞同的目光,不敢再造次,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千凡微微喘着气,虚弱地靠在水桃身上,感激地看了水桃一眼。 再说红荔主任回了那瓦林巫觋学院,刚踏入那熟悉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有眼尖的同学赶忙迎了上来。那同学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恭敬地说道:“主任,景明先去了后土校长那边,待了一会,现在已经在您办公室里面候着了。” 红荔主任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对景明此举更加反感,这下便更确定了这家伙的来意,肯定又是为他儿子灵钧那点事儿,妄图来走后门、找关系了。 她沿着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刚行了两步,心里越想越气,脚步就停住了,随后改变了方向,神色严肃地唤着前面带路的同学说道:“先去后土校长办公室” 同学赶忙点头应着,便急匆匆地朝着后土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也难怪红荔主任这样地厌恶景明,这家伙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那真的是全然不顾什么规矩体面,一次又一次地使出各种手段,一副豁出去不要脸面的模样,就想着给儿子灵钧在学院里谋得特殊待遇,全然不顾及这样的做法对学院风气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景明在红荔主任办公室中等了许久,左等右等不见正主回来,心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他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向门口,那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不见红荔主任的身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一咬牙,直接朝着后土校长办公室里去了。 后土校长心里对景明的来意那是一清二楚,所以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位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像在看戏一般,想要看看景明和红荔主任。 景明自然看得出红荔主任这眉梢眼角的怒气来,又顾忌着后土校长就在跟前,不好太过直白,所以略作含蓄地开口问道:“今天是那瓦林大喜的日子,各方位的巫觋都有了自己的职务,这本与我没什么相干,只是我的儿子灵钧在列,本是我灵兽管理局出来的,所以担心灵钧可是给学校添了什么乱不成?” 这话一经说出,当即燃了红荔主任的怒火,再不愿多待,起身欲去。 景明对后土校长点头示意后紧紧追去院中,上前一步拦住红荔主任,睨眸瞧瞧,见耀灵老师并未随行出来,眼下才直言相问,“灵钧那边诸事可顺遂?”才说罢,又给身后的精灵仆从递过去眼色。 只见有两木匣子悄悄递过来。 景明接过后往前凑了两步,顾盼回首一番,亲自打开给红荔主任瞧。 红荔主任冷着一张脸,低眼瞥过去,只见那匣子里各装了一株绛雪神药。 不用再多言语些什么,红荔主任自然知晓这其中的韵味,只她十分不屑,并未伸手去接。 景明也不是什么歪瓜无赖一流, 瞧着红荔主任眉宇间的神色,自然也明白了大概。只见其稍稍扬了扬右手,就此作罢。 那俩精灵行事倒也乖觉麻利, 连忙阖起木匣再退出去两步。 景明又识相地让出一席之地,好叫红荔主任过去, 不敢阻路。 见景明不再纠缠,红荔主任那顶在心窝子尖上的气也就消了半分,,再夺走了几步,彻底离开耀灵老师的视线,刚才止步。 眼下秋薄,仍旧是挂着几分毒日头, 不过这天也是晴明,海棠叶子的漏影竟盖不住眼神中的厉害。 “要说呢, 昆仑班也不是我负责的,就算我能说上一两嘴子的话,灵钧偏就成了掉在石头上的不倒翁,做了没屁股的孩子不成?再说哪家的孩子不是打赤脚过刺蓬, 小心在意的, 偏就你这边成了个金蛋。” 方说罢,未等那景明再插上话, 红荔主任咧嘴假笑, “哼,你们灵兽管理局的差事都是那老太太坐牛车最稳当的,何苦来惹我!” 红荔主任这话, 烦得就是景明那满心子的谋划算计。只为这一点, 那瓦林,最瞧不上的也就是他们灵兽管理局了。 景明早有预料到此前的光景, 不做强求,只叫精灵将木匣交给随着红荔主任的粉色袍子的同学,又折回后土校长办公室去。 且说红荔主任带着苏木并一众同学回到自己公室,红荔主任只说是自己乏了去里屋歇息歇息。方才跟着的粉色袍子同学方颤颤巍巍地呈上木匣去给苏木。 苏木瞧了先是一愣,并未多引出什么言语来,信手开匣,草草查阅,便也就登账入库房里去了。 一上午无事,昆仑班这里的乱子终究没有在那瓦林巫觋学院散开,红荔主任也就不多生事端,只在晌午送饭的时候,心里琢磨着那边的情况还是得关注一下,便分派苏木带着两个黑色袍子的同学去了昆仑班的太阴阁,想着让他们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确保一切正常,也好让自己心里踏实些。 好赖眼前的这些祖宗们都安生了,水桃也已经就着章法也将这灵池的周遭收拾得妥当明白,遂在苏木眼中,一切无恙。苏木心里也松了口气,觉得只要不出什么乱子,这学院的日子就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了。 苏木逐一分派了那随行的黑色袍子的同学,去将千凡那、小霜、轩轩、灵钧得到的 “灵媒” 仔细登记好,毕竟这关乎到各位巫觋的资源分配,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何苦这么忙,红荔主任叫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千凡笑意岑岑地问着苏木,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她知道苏木刚刚当上正式的助教老师,平时事儿也不少,但这会儿过来,还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怕你们忘了时间,叫我来看一眼。” 苏木笑着回应道 “还劳苦你多跑一趟,跟我一起吃午饭,再回去岂不好?”小霜虽只来了昆仑班不过一日,却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这楼台宫宇中的难处,见了旧相识,难免就亲近起来,且往日里也与苏木有些情分,遂去携了她的手,欢喜说道。 “红荔主任还分派了差事,不敢怠慢。” “到底是红荔老师带出的助教老师,跟她一样刻板。”水桃扫一眼,不再管千凡他们,自己先穿过帷幔回宿舍去了。 千凡紧随其后,又见轩轩紧紧跟着千凡,过了两处游廊抱厦,再见九州已在廊前等着。 水桃只瞥了九州一眼,绕开半尺,步伐迈得更加紧急,倒像是九州要追着她去似的。 小霜不再强求,辞了苏木也就去了,只灵钧嘴上噙着笑,凑近苏木道,“可能帮我查一查,我寻着的灵媒里,是否有子瑜这个名字。” 苏木听说过灵钧这混世魔王的脾气,不敢招惹,只帮他速速查了,又念着以往没有这样的先例照着,遂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确有此名,施礼辞去,再不敢多留。 不管其他,父亲安排的差事妥了,灵钧便也就没了心事,兴冲冲地下太阴阁。 冒冒失失地,险些撞了苏木和小霜。 苏木不敢有丝毫耽搁,急急忙忙地赶回了红荔主任办公室,核对无误后,很快便叫人把名单交给了数斯精灵们。 新录取的巫觋们,经过层层筛选,底细倒也还算干净,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其中 “庄月” 这个名字,却让红荔主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巫觋的圈子里,“庄” 这个姓氏着实很特殊,按理说那瓦林应该没什么人再用这个姓氏了呀。所以这个庄月到底是什么来头,红荔主任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上来。不过既然这庄月能够顺利通过灵池那严格的检测,想必自身的资质和品行应该是符合学院要求的,想来问题不大。红荔主任手托着下巴,微微皱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将她分到了小霜那一组里,想着小霜做事向来稳妥,有她带着庄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灵钧那一组就不用多说了,组长自然是子瑜的。 再看轩轩这边,红荔主任看着 “汉邈” 这名字时,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不由觉得好笑起来。景明向来是最看重身份地位的,往日里更是常常将这四个字挂在口中,仿佛身份地位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似的。可如今倒好,出现了这么一桩奇事,他这大女儿生的巫觋,竟要给轩轩这个曾经的精灵去做组长。 虽说如今轩轩已经离开了精灵籍,成功转变成了巫觋,可到底曾经是精灵出身呀,而且现在也只是储备干部,在这学院众多优秀的学员和干部之中,不过是浮浮一层罢了。就这情况,学院里又有哪些人会真心服气呢?想想景明在灵兽管理局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平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满脑子都是为自己和家人谋好处、争地位,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一朝又去了垫底的位置,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也是爽快!” 红荔主任越想越觉得解气,心中得意极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轩轩那一组的组长让汉邈去做,也别辜负了他这出身。” 红荔主任一边笑着,一边指给苏木看,还特意叮嘱她要仔细登记好,可千万别出了差错,这事儿可得办得妥妥当当的,也好让景明知道知道,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如他所愿的。 苏木自然知晓红荔主任乐些什么,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可她为人谨慎,时刻拿捏着分寸,不敢在这时候失了应有的仪态,所以强忍着笑意,只是微微点头应道:“是,主任,我这就去登记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 说完便赶忙拿起笔,将这一安排工工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而到了千凡那一组,红荔主任可就犯难了,她对着名单细细选了半晌,眉头一直皱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各个学员的名字和特点,逐个分析了各同学的利弊。在萧晟和苏乾之间犹豫不决,着实拿不定主意。 萧晟是来自东方的巫觋,这孩子性格倒是坚韧,平日里学习也很刻苦,是个争气努力的巫觋,只可惜巫力稍低了些,目前只是三阶巫觋,从能力方面来说,对千凡所能提供的助益不是很大。要是让他做组长,怕在处理一些需要较强巫力的事务时会有些吃力,影响整个小组的进展。 苏乾则是那瓦林本地的巫觋,他在画符写文方面颇有天赋,已经是四阶巫觋了,能力上倒是挺合适的。可问题就出在他是苏木的亲戚这一点上,红荔主任心里就有些顾虑了,怕他们俩要是凑到一起,会勾结抱团,在小组里搞出些小动作,生出祸乱来,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其实无需在这事上为难。” 苏木看出红荔主任的难色,赶忙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恭敬地奉上一杯茶,轻声劝说道,“组长不过是帮一帮忙,主要还是各个小组的班委们一起协作处理事务呢,何不给个能拿主意的去。” 苏木这话虽然没有挑明,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暗示红荔主任不用太过于纠结能力和亲戚关系这两方面,还是得从能否更好地协助小组开展工作这个角度去考虑。 红荔主任听了苏木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个大概。这来自东方的萧晟,说不定还真有不服千凡的可能,万一到时候小组里因为这个闹起矛盾来,那可就麻烦了。这么一想,红荔主任便敲定了苏乾,觉得还是让他来担任组长更为稳妥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轩轩宿舍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再发生什么灵异古怪的事情,仿佛昨夜那惊悚的一幕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罢了。 况且从晌午开始,各个被录用的巫觋们就陆陆续续地到每一个宿舍来报道,整个学院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身影,大家都在忙着熟悉新环境、认识新同学,忙得晕头转向的,一众也就都把昨夜那只独有一只红色眼睛的怪物给抛到了脑后,毕竟当下这些繁杂的事务已然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思。 等到千凡、轩轩并水桃他们五个,又带着各个同学在水桃的院子里听了红荔主任的训话,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刻。 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心思也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晚餐上,更是没了去计较昨夜那怪异之事的时间了。 虽说昆仑班中的一众事务,有从那瓦林巫觋学院调过来的学长帮忙,又有水桃坐镇,按道理应该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才是。可毕竟新进来的这一些同学们来自世界的各个地方,每个人成长的环境、所受的教育都大不相同。初来乍到的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别说是吃饭的规矩了,就算是那瓦林最基本的礼仪,他们也是糊里糊涂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连送饭的人手都不够用,所以千凡他们几个也只能去餐厅里和新生一起吃饭。 于是乎,晚饭时间的食堂里仍旧是忙忙碌碌、乱哄哄的一片,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成了一团。 食堂的整体空间极为宽敞,穹顶高高隆起,其上绘满了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神秘符文与灵禽异兽图案,闪烁着微光。 桌椅摆放错落有致,皆是以质地坚硬的乌木打造而成。桌椅的边角处巧妙地雕刻着各种寓意吉祥的瑞兽造型,有威风凛凛的麒麟,口吐祥瑞之气;有展翅欲飞的凤凰,尾羽飘逸似火;还有身姿矫健的貔貅,尽显守护之态。 有人在好奇地打量着食堂的布置,有人在四处询问餐具该怎么使用,还有人因为不了解座位的安排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学长们在一旁不停地解释着、引导着,可场面依旧有些混乱。 千凡是班长,红荔主任分派她给新生演示餐具的使用。只见她站在食堂中央的空地上,周围很快就围聚过来一群满脸好奇的新生。 可灵钧却看不惯她出风头,且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下就起了捣乱的心思。 第43章 宠物竟然曾经是爸爸的朋友 就在千凡正耐心地给大家讲解食堂餐盘的使用方法,示范着如何念动 “爱惜” 咒语让食物出现时,灵钧偷偷地在一旁干扰。 只见灵钧手指微微一动,嘴里默念咒语,“青瓜”。 结果餐盘只是闪烁了几下微光,突然就在盘子里出现了一个青瓜,千凡吓得一哆嗦,盘子顺势掉了下去,好在旁边的轩轩眼疾手快接住了。 “能不能行?” “这也能当昆仑班的班长?” 周围的新生们顿时发出一阵疑惑的声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千凡皱了皱眉头,她并没有声张,而是稳住心神,又重新念了一遍咒语,这才让餐盘上出现了食物。 然而,灵钧见自己第一次捣乱起了作用,不但没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当千凡接着介绍那罐子如何根据 “盐”“辣椒” 这类咒语出现相对应的调味品时,灵钧故技重施,又暗中施展巫术干扰。 这次可就出了大乱子了。 千凡对着罐子念 “盐” 的咒语,本想给大家展示正常撒盐的过程,结果那罐子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轰” 的一下,竟喷出了一大团盐雾,朝着周围的新生们笼罩过去,不少同学被呛得咳嗽起来,食堂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抱怨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水桃亲眼瞧见是灵钧捣乱,不等灵钧反应过来,快速念出“画地为牢”,直接把灵钧困住了。 “你干什么!” 灵钧狡辩道。 水桃冷哼一声:“让你长长记性,也给大家当个反面例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学院里故意捣乱、破坏秩序是什么下场,今晚你就看着大家吃饭,连一口水都甭想喝到。” “我可是副班长!”灵钧有恃无恐叫嚣道。 “禁言!” 又一个措不及防,灵钧只能在原地挣扎支吾,像个小丑一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千凡不理会灵钧,仍旧笑嘻嘻地给大伙演示。 虽然千凡之前巫力不强,但是吃饭的巫力咒语却是操作的比谁都熟,一套演示下来,也叫水桃另眼相看。 不过也就千凡自己知道,他会被的咒语,也就只跟吃饭相关。 不曾等到月至中天时,大家伙折腾了一整天,早就累得精疲力竭了。 即便是轩轩自己,也早就将自己院子里发生的那件诡异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此刻满心想着的就是能早早地歇下,好好缓解一下这一天的疲惫。 因为汉邈是轩轩宿舍里的组长,他深知自己肩负着责任,所以丝毫不敢懒惰,勤谨地值班查漏补缺。 虽说汉邈之前一直都是在灵兽管理局里当职,平日里守的也都是灵兽管理局的规矩,对那瓦林巫觋学院这边的要求一开始并不是特别熟悉。 可好在他的母亲教导有方,将他培养成了一个争气的孩子,他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和责任心,所以很快就能守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规矩了。 这一整晚,他都在轩轩的宿舍区域里来来回回地巡查着,看看同学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有没有违反纪律的情况,一直都勤勤恳恳地忙到深夜,那认真负责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句。 况且,汉邈自觉今日在水桃宿舍听红荔主任训的那些规矩,当时因为信息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有一些未曾记在心里的。他心里想着,既然做了组长,就得以身作则,把所有的规矩都牢记于心才行。 索性趁着这个值班的功夫,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己安安静静地将那些规矩一条一条地顺一遍。 景明自然知道汉邈的这些好处,在他眼中,汉邈是个可造之材,聪明又懂事,还特别守规矩,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是高看他,也一直有心栽培他,想着日后让汉邈在灵兽管理局里能挑起大梁,为自己所用。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苏锦提议要把汉邈带到昆仑班给灵钧做组长的时候,景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在他心里,留着汉邈在自己身边,那可是有大用处的,怎么能轻易地就把这么好的苗子放到别的地方去。 没成想汉邈竟偷偷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放到了灵池里。 景明费尽心思地,在灵兽管理局里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将灵兽管理局提到了仅次于那瓦林巫觋学院排名第二的这么一个位置,在他心里,那可是无比荣耀的成果,想着自己的家族也能跟着沾光,孩子们日后都能有个好前程。不曾想如今自己家里的巫觋,竟然给那瓦林最末等、最卑微的精灵当起了组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可真是让人笑话死了。 你道好笑不好笑!你道可气不可气!景明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得跳脚。 不过,眼下景明满心都在担心着自己儿子灵钧那一边,生怕灵钧在学院里没能好好表现,心思全都放在这上头了。所以这汉邈给轩轩当组长的消息,暂时也就隐去了一时半刻,直到夜里了,也并未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还对此事浑然不知。 苏锦虽然得了这层消息,可他心里清楚景明的脾气,也知道景明对汉邈的看重以及对这件事的态度。他可不敢往刀口上去撞,要是贸然把这事儿告诉了景明,万一景明怪罪下来,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她只能把这消息压在自己的心里,不敢多提一个字,就当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儿一样。 倒是常曦那边早早就得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谁给传过去的,反正这消息就这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常曦一听,顿时乐开了花,觉得这事儿可太有意思了,嘲笑声就没停过,整整乐了一个下午。 直到用晚饭的时候,她还在跟彩苋拿着这件事情当笑话说,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的。 带院落的这些宿舍,皆是有些年头的旧建筑了,透着一股子古朴陈旧的气息。门上、窗上挂着的,皆是薄薄的纱,那纱质地轻柔,微风拂过时,便会轻轻飘动,好似轻舞的薄云一般。虽说这纱勉强能遮得住屋内的些许隐私,可每到夜晚,月光如水般透窗照进去的时候,厅里厅外的一切便都无所遁形了,站着的、立着的,哪怕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也能让人瞧得清清楚楚,就仿佛这纱只是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罢了。 汉邈木雕泥塑似地立在轩轩的门外,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股子僵硬,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静静地守在那里,未发一声。也不知他究竟站了多久,就这么突兀地在这门口立了个人影,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轩轩在屋内自是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虽说身上早已乏得很,累得仿佛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可脑袋却清醒得很,全无了丝毫的睡意。 轩轩心里头想着翻身下床去劝他早早地离开,毕竟这么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可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找不着一个合适开口的由头,心里头纠结万分,翻来覆去的,床榻都被他折腾得 “嘎吱嘎吱” 响,就在这床上消磨了好些时光,可依旧没能下定决心起身去说那番话。 其它值夜的同学们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渐渐地都歇息下去了,整个院子里面愈发显得静悄悄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原本点亮的烛火,随着窗外时不时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曳着,火苗跳动,光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伴着清冷的月光一同照进屋子里面,本就安静的屋子,在这光影交织下,反倒显得更加的寂静了,寂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慌。 轩轩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想要从院子里面捕捉到一点点同学们的声响,哪怕只是值夜的同学偶尔调整站姿发出的细微动静,或是守门的同学压抑着的一声半声的咳嗽也好啊,只要能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死寂就行。 可是除了偶尔簌簌作响的风声,树枝在风中轻轻摩挲的声音,四下里寂然一片,再也没有一点点别的动静了,安静的氛围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轩轩紧紧地笼罩在其中,让他越发的不安起来。 轩轩孤零零地守着这样大的一间屋子,周围的寂静不断催生着他的胡思乱想,脑海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突然就回想起昨夜惊悚的事情来,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 “咯噔” 一下,更是不敢睡去了,只觉得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藏着未知的危险,黑暗处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冒出来。 眼前这境况,也不知是害怕到了极点,还是实在没了别的办法,轩轩此刻竟盼着汉邈能在门口多呆一会儿,私心想着,有他在那儿站着,好歹也算是给自己当一个守门的,心里多少能踏实些。 谁能想到,入了夜,这精灵竟然胆怯懦弱至此呢! 轩轩无奈地叹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朦朦胧胧之间,若是瞧见汉邈的身影没有先前那般真切了,轩轩便会猛地清醒几分,心里头一紧,赶忙探着身子,瞪大眼睛,仔细地辨认起来。直到确定了汉邈没有离开,他这才肯又躺下去,可即便如此,心里头依旧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一样,怦怦直跳,怎么也睡不着觉。 躺在床上,轩轩强迫着自己入睡,迷迷糊糊地,就在快要入梦的时候,突然,一声 “咕噜咕噜” 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那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虽然并不十分真切,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传来的一般,可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这下可好,轩轩一瞬间睡意全无,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惊得猛然睁开眼睛,眼睛瞪得老大,眼神里满是惊恐。窗外透进来的光不知怎的,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更加的亮了,把屋内的一切都照得清晰可见,可这清晰却只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寂静的氛围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轩轩赶忙敛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又朝着窗外仔仔细细地听辨去,恨不得把自己的听力发挥到极致,好弄清楚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好不容易,好歹从树杈或是树叶晃动作响的微弱声音中,再次辨别出了 “咕噜咕噜” 的声响,这下确认无疑了,那声音就像是某种神秘的信号,让轩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轩轩哪还敢多听,也顾不上穿上衣服,只在身上胡乱挂着半遮半露的寝衣,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紧接着赤着脚就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动作又急又快,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到了门口,来不及将门全部推开,只用力挤出了一道缝隙,便赶紧从里屋挤了出去,慌张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似的。 汉邈本来正静静地站在那儿,冷不丁被轩轩突然冲出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被轩轩怪异的行为弄得满心疑惑,一头雾水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他也不敢多问,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轩轩是组长,当下赶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身子弯得很低,态度十分的谦逊。 还未等他起身,轩轩便像一阵风似的凑近了汉邈,急切的样子,就差没直接扑到汉邈身上了。轩轩压低着声音,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问道:“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异响不成?” 眼睛还紧紧地盯着汉邈,眼神里满是期待,盼着汉邈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好证明不只是自己听到了。 汉邈听罢先是愣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复又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说道:“未曾听到,我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轩轩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头的不安愈发强烈,又往汉邈的跟前凑了凑,几乎是贴着汉邈的脸了,距离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与焦急,“你当真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就在刚刚院子外面传来的!像是咕噜咕噜的叫声…… 可真切着呢,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再仔细想想。” “想是哪个同学还未歇下,动静大些惊扰了休息,待我出去盘查盘查。” 汉邈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能就是个寻常的情况,便想着出去查看一番,也好让轩轩安心,说罢这汉邈便直起身子,准备抬脚往外走去。 轩轩如今正胡思乱想,脑海里已经把那声音想象成了什么可怕怪物发出来的了,又将自己吓了个好歹,这会儿哪肯就轻易让汉邈离了去,见汉邈要走,他心里一急,赶紧伸出手去拉住汉邈的大袖,手抓得紧紧的。 在灵兽管理局呆惯了的汉邈,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按规矩办事的同事,还未碰到轩轩这样行事有些慌张又急切的领导呢,一下给整不会了,不由地愣在了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轩轩。 磨磨唧唧一阵,汉邈脸上难为之情渐显,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尴尬,站在那儿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轩轩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失礼太过了,毕竟自己这般急切又近乎莽撞的行为,在汉邈面前确实有些不妥,当下脸上一红,赶忙松开了扯着汉邈大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再不敢有逾矩之举,心里头满是懊悔,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心绪未平,轩轩这怂怂的家伙咬了咬嘴唇,深吸了几口气,勉强让自己静静心,努力把慌乱的情绪压下去几分,随后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对汉邈说道:“那个…… 汉邈啊,方才是我唐突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自去休息吧,今晚这儿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轩轩的声音还有些微微发颤,不过好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且说昆仑班中,刚录取的巫觋,大多平日里没经过些像样的管教,在家中或是原来的地方,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所以难免懒惰散漫一些。即便是有些是从那瓦林巫觋学院选拔进来的,以往在红荔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收敛几分,可如今到了昆仑班,觉着逃开了红荔主任犀利的目光监管,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比新进的同学更加放肆起来。 又加上这四位新任班委,虽说被委以重任,可毕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在这一众巫觋们眼中,就跟嫩瓜秧子一样软趴趴的,没什么威慑力,说出来的话、下达的指令,总是难以服众。 吃了晚饭没多大功夫,值班掌夜的同学们本应恪尽职守,守好这一方安宁才是,可他们却一个个没了那份责任心,仗着夜色的掩护,便在各自暖阁里酣睡起来,呼噜声此起彼伏的,仿佛把这值班的事儿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负责巡查的,也都各自找个去处,或靠着墙角,或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打盹躲懒去了,全然没了应有的样子。 如此一来,混混沌沌并着乱糟糟的氛围就在新生中迅速蔓延开来,整个昆仑班的宿舍区域,都透着一股散漫无序的气息,哪里还有半点那瓦林巫觋学院该有的严谨模样。 轩轩在花厅里稍稍一坐,本想平复一下心情,可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传来,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紧接着,一股风冷飕飕的,还夹杂着一股子邪乎的气息,直往轩轩身上扑来,倒更叫他害怕起来。 轩轩吓得顾不得喝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赶忙紧紧衣领,然后急匆匆跳回里屋,脚步慌乱得带起了一阵风,把花厅里的摆件都震得微微晃动。 回到里屋,轩轩侧耳屏气,又小心翼翼地听了一会,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竖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察觉不到任何异响了,这才敢缓缓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只是这屋子里的灯,他说什么也不敢吹灭,昏黄的灯光此刻在他眼中是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只要灯亮着,仿佛那些未知的恐惧就不敢靠近似的。 身上本是带着些困意的,毕竟折腾了一整天,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可刚才怪声就像一把锐利的钩子,把他那零星半点的困意全都搅得不敢发作了,睡意便像窗外飘进来的烛火味道一样,一点点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轩轩躺在床上,只觉得脑袋越发清醒,心里的不安也越发强烈了。 翻来覆去,轩轩像开水煮饺子一样,心里头开始不停地嘀咕盘算起来,那些念头黏黏糊糊,稠稠密密的,怎么都捋不清。他也是从那些个说三道四的同学口中听来的,说昆仑班宿舍这块地,荒废了这许多年,以前也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混迹住进来过,每一处院子都邪门的很,平日里就透着一股子阴森劲儿,一到晚上,更是各种怪异的事儿频发。 白日里的时候,轩轩听着这些传言,还只当是同学们闲来无事瞎编乱造的,并未放在心上,可到了这夜深人静,自己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那些个传言却仿佛都有了凭证似的,一个个全都冒了出来,咬得心口紧紧的,让他越想越害怕,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再想想曾经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和出入登记管理局里撞见的那些邪魔精怪,各个都张牙舞爪的,看着就凶神恶煞,当时那些家伙可都是想拿了自己的小命去呀,一幕幕惊险的场景此刻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轩轩的脑海里不断回放,越发让他觉得此刻这周围的黑暗中,说不定也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呢。 又借着那瓦林里那些个关于奢比尸的风言风语,传说中奢比尸的恐怖模样,光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直叫轩轩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闭眼,再睁眼就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这样的胆小,倒不是真的胆怯怕黑,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几乎死过一次呀,那次的经历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了他的心底,让他心有余悸。自打被千凡在禁林救了之后,他便格外谨慎小心起来,觉得自己这条命是千凡给的,可得好好珍惜着,不能再轻易涉险。 轩轩对千凡的这份情感,那真是深厚得很,就像是树根要缠绕着,紧紧地连着大树的躯干一样,他一心想着要报答千凡的救命之恩,所以处处以千凡为重,把千凡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这攀附缠绕的情感越深,轩轩的胆子就越小,生怕自己出了什么事儿,没办法再守护在千凡身边,没办法报答那份恩情了。 他实在是怕呀,怕瞧不见千凡的眼睛,闻不见千凡的味道,只要千凡不在身边,他就觉得心里没底,做什么都不安心。在这夜色堆积的晚上,这家伙越是害怕,脑袋就越是清醒,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疯狂乱窜,搅得他心烦意乱的。 脑袋嗡嗡地响个不停,一时竟分不清真假虚幻了,先是连院子中灯花爆破的微妙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啪” 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他的心猛地一颤。再然后,他仿佛能听到各个屋里微妙的喘息声,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屋里的同学们都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儿一样。 脑袋越来越昏沉,可幻听的感觉却越来越真切,明明白白听到了太阴阁中灵池轰隆的水声,水声哗哗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灵池里冒出来似的。 紧接着,又有咳嗽声,说话声,吆喝声,隐约是红荔主任的,后土校长的……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越来越乱,越来越嘈杂,最后甚至掺杂进了百兽嘶鸣之声,声音就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轩轩的脑海里猛灌进来,直让他觉得头痛欲裂,难受得不行。轩轩实在忍受不住了,急起身伏在床榻边上干呕一阵。 好不容易等混乱之声消失殆尽了,轩轩却还是觉得后脖颈发紧,耳朵里也依旧嗡嗡的,仿佛那些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去。一阵风猛灌进来,吹开了西边的窗子,风凉飕飕的,好歹有稍微凉爽的风过了光秃秃的头顶,轩轩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一些,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了一点。 咕...... 咕噜咕噜...... 咕噜...... 奇怪的声音突然就清晰起来,声音就响在耳边,格外真切,轩轩此刻的反应竟然一反常态,再不是先前那样缩在角落里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而是像中邪一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淡然起来,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他缓缓起身,动作机械地整整衣襟,然后坦然平静地推门出去,步伐迈得稳稳当当的,就这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一般,全然不顾未知的危险了。 轩轩缓缓穿过花厅,脚步不紧不慢,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畏惧。 来到穿廊中后,他停住了脚步,朝着院门方向静静地瞧了瞧,黑夜里,院门处影影绰绰的,瞧不出什么异样。随后,他才转身,沿着抄手游廊,朝着阵阵传来咕噜声的方向走去。 夜,愈发深沉了,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呼呼地吹着,肆意地鼓动着轩轩身上的袍子,袍子的衣角随风猎猎作响,像是一面面在夜色中舞动的旗帜。 路边的竹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竹影在地上婆娑摇曳,映出一片片诡异的形状,仿佛是暗夜中的鬼魅在张牙舞爪。 几片大的梧桐叶子也不堪这大风的折腾,从树梢上摇摇摆摆地坠落下来,啪嚓一声落在地上,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可奇了怪了,这些平日里足以让轩轩吓得不轻的暗夜里的动静,此刻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只管迎着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着,眼神中透着一种旁人难以捉摸的执着,仿佛前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哪怕是危险,他也浑然不惧。 过了一处抱厦,原本清晰可闻的咕噜声竟然戛然而止了,周围一下子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是这寂静却比之前更让人觉得压抑,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再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原本普普通通的草地,此刻不知被风还是别的什么神秘力量席卷着,竟然变成了一片鲜艳的红,那红浓郁得好似要滴出血来。草尖上还挂着些黄灿灿的光球,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随着风摇摇摆摆的,远远望去,就像是攒了金丝的红袍嫁衣,透着一种别样的华丽与神秘,可在这深夜里,却又显得有些疹人。 就在这一大片正红中间,赫然立着个鹿角麟身的大家伙!它身形庞大,鹿角高高地耸立着,分叉的枝桠犹如锋利的剑戟指向夜空,身上的麟片在黄光球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而它的一只血红的独眼半隐在从犄角顺下的白色毛发中,那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犹在廊下的轩轩。 “狍枭” 轩轩微微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便不再往前走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此刻,他眼睛里倒也瞧不出害怕的神色来,反而是除了平淡之外,还能隐隐瞧出些捉摸不透的怒火。 狍枭立在原地,也是一动不动,就这么和轩轩僵持着,两个家伙相隔十数步对望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在耳边作响。 半晌,才听见轩轩缓缓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冷冷的,话语里掺杂进了这夜风中的几丝阴狠进去,就像冬日里的寒冰,透着刺骨的寒意。 “到时间了。” 狍枭竟也能口吐人言,它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是从幽深的谷底传来的一般,带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韵味,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哼。” 轩轩轻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不悦,又狠狠地瞪了狍枭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示意它不该来多管闲事。 狍枭见状,赶紧低下头,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以示顺从。 “可是主人……” 未等狍枭把话说完,轩轩便不耐烦地抬手,只给了狍枭一个制止的手势。 轩轩不再理会狍枭,转身决然离去,连看都不再看它一眼。 自此,轩轩竟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回到宿舍中后,也不再见丝毫的胆怯害怕神色了,整个人变得深沉起来,眉间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平展,总是微微皱着。 他就这么伏在窗前的案条上,望着院子里的灯和树影,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一般,思绪却早已飘远。 这一夜,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睡意,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过往的种种,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此刻就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他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狍枭是自己的坐骑,曾经的自己,那可是邬校长的助教啊,身份尊贵,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也是颇受敬重的,按理说,自己应该顺理成章地接管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教导主任一职才对呀。 可为什么如今却成了耳鼠,还失去了那么多的记忆呢? 就连狍枭这样能够帮助恢复记忆的存在,也没能帮自己记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自己从尊贵的巫觋变成了如今这奄奄一息的精灵? 轩轩越想越觉得头疼,可那些记忆的碎片却依旧破碎着,无论如何,都在脑海里拼凑不齐。 第44章 学习起死回生的咒语 那瓦林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从千凡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时至此时,一直都是噼啪雨声。 千凡做了个很奇怪的梦,躺在床上,心里头存着些事情,那些事跟梦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在她的脑海里缠缠绕绕,让她怎么也理不清,心情也变得格外烦闷。 所以,即便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她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看着桌上那些平日里觉得还挺可口的饭菜,此刻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只是草草地吸了两口粥,那粥在嘴里都没怎么细细咀嚼,便囫囵咽了下去,随后便再不肯碰碗筷了,皱着眉头,拂袖起身,径直朝着廊下走去,想去那儿看看雨,也好让自己这烦闷的心情能在这雨幕中得到些许舒缓。 说是看雨,其实千凡站在廊下后,就一直呆呆地望着那大敞的院门,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整个人木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那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飘洒到自己身上,不一会儿,衣角就湿了一片,可她却浑然未觉。 雨细细密密地倒是渐渐弱了下去,可看这架势,颇有要下上一整天的样子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裹挟着些许没有散尽的闷热,那感觉就像是给人裹上了一层湿漉漉又黏糊糊的湿布,逼得人心里越发烦躁起来,仿佛有一团无名之火在心底燃烧,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昨日就有过吩咐,早上七点之前,众人便得去洛乾殿里学符练咒,这可是新入学后的重要课程,可不能随意懈怠呀。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没多大功夫能在这儿瞎耗着了,千凡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旁边花丛中一朵正擎着雨水的金花茶上。只见她轻轻一伸手,那金花茶便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缓缓飞到了她的手中,紧接着,在她的掌心微微旋转着,待滑至头顶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金花茶瞬间就变成了一把精致的金色雨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千凡笼罩在其下。 千凡撑着伞,便准备冒雨出去。 “千凡!” 就在这时,苏乾的声音从花厅里面传了出来,言语间透着一股慌张劲儿,他一边喊着,一边快步从花厅里追了出来,眼神里满是焦急,额前的头发都被跑得有些凌乱了,可他也顾不上整理,只是一心想着要拦住千凡。 千凡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并没有停下脚步来,反而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加的急了,金色雨伞在雨中被带起了一阵风,雨滴从伞边飞溅出去,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千凡,要迟到了!” 苏乾在后面又大声喊了一声,心急如焚的他,连伞都没来得及撑,就这么急匆匆地一直追到了门口,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裳,头发也被淋得湿漉漉的,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可他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是紧紧盯着千凡的背影,盼着她能停下脚步。 “马上就要上课了,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不好。” 苏乾咬了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在了千凡的跟前,伸出双臂,挡住了千凡的去路。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不停地滴到手背上去,汇聚成一小股水流,又从手背上滑落下去,可他的眼神里依旧透着坚定。 千凡向来也不是什么乖戾的性子,她知道苏乾这也是为自己好,所以也不肯为难苏乾,只是略带歉意地笑笑:“我去去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去。” 她的声音在这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也能听出那话语里的诚恳。 见苏乾依旧不肯让步,千凡轻轻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无奈,随后清清嗓子:“没必要耽误咱俩的时间,我真的马上就去。” 苏乾听出了千凡语气里的不耐,心里虽然还是十分担忧,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 千凡见苏乾不再阻拦,便绕开他,继续向前走去,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信手从旁边的花丛里又摘了一朵金花茶,如法炮制般地将其幻化成一把雨伞,然后轻轻一抛,丢给了苏乾,说道:“拿着伞,别淋感冒了。” 苏乾赶忙捡起伞来,撑开后举在头顶,再转过身去,愣愣地望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千凡。 刚进了轩轩院子的正门,便听见千凡吵嚷起来,“都什么时间了,还在贪睡!仔细误了去洛乾殿的时间,有揭你皮的,我可护不了你。” 伞往旁边一扔,扑哧一声又幻化成原来金花茶的样子。 千凡小跑着进屋,只见花厅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同学的影子都找不着。 “都还没有起,昨晚是做了些什么?”千凡心里泛着嘀咕,只草草地扫视了花厅的四周,径直朝着轩轩的里屋去。 空荡荡的床叫千凡一愣,立在那儿呆了半晌。 “轩轩?”千凡退回花厅里面喊了一声,仍旧不见半个同学出来。一路喊着,一路往廊前寻去,又去了东西厢房和各个配殿,仍旧寻不着半个同学的影子。 不死心的千凡又去了一趟轩轩的里屋,仍寻不着鬼影,只能心里泛着嘀咕,心事重重,晃悠悠往教室赶去...... 千凡站在湖边,抬眼望去,只见这洛乾殿那气势着实恢宏,比太阴阁不知要高出去了多少!在雨气和雾气的笼罩之下,愈发觉得它高耸入云,甚至似乎比摇光台还要高上几分。它巍峨耸立在那儿,若隐若现间宛如一座雄伟的山峦,隔着那一片湖水,独自形成了一处巅峰之境,缭绕的雾气仿佛就是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的一般,一时之间,好似能够驾驭这风雨似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好不震撼。 洛乾殿坐落在乾湖的正中央,要想到达那里,需得踏上那九十九处台阶才行。 这些台阶,别具一格,它们形态各异,有宽的,那宽阔之处能容下好几个人并排站立;有窄的,窄得让人觉得稍不注意就会一脚踩空;有高的,抬腿迈上去都得费些力气;还有低的,低到几乎与旁边的台阶落差极大,看着就有些危险。 它们参差错落着,在雨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群调皮的精灵,时不时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一会儿出现在眼前,一会儿又隐匿了踪迹,甚至有的台阶还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更奇妙的是,有的台阶干脆凭空就消失了,让人猝不及防,而有的又会凭空出现,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不过,不管这些台阶如何变幻消失或者出现,总数却总是不会比九十九处多一处,也不会比九十九处少一处,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把控着一般,维持着这独特又奇妙的秩序。 说实话,要想踏上这台阶,朝着洛乾殿那边走去,那还真就需要些勇气!千凡站在台阶前,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抬脚刚踏上去,还只停留了半刻呢,脚下的台阶竟然倏忽一下就消失掉了,那一瞬间,千凡只感觉脚下一空,身子猛地往下一坠,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千凡反应够快,及时稳住心神,眼疾手快地朝着旁边另一个台阶踏了上去,这才险之又险地没有跌入到湖中去,可即便如此,那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倒不是千凡怕这湖中养了什么猛兽水怪之类的,毕竟她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了,只是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一跌下去,动静肯定不小,定会引得洛乾殿里面的那些巫觋们、同学们都跑出来瞧热闹,到时候自己可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了,正巧又给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们多了一处话柄,特别是灵钧! 如今大家都是些新的同学,也都是些新进的老师,彼此之间还不太熟悉,可这并不妨碍有些人就喜欢寻摸着各个角落里的谣言,拿别人的事儿当话柄,在茶余饭后当作谈资,以此来打发时间或者显示自己的 “消息灵通” 。 千凡以往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话柄已经太多时日了,那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她可不想再顺了那些家伙的心意,让自己又陷入那样尴尬又难堪的境地。 好不容易踏上了台阶,千凡一步步朝着洛乾殿走去,进了殿内,她抬眼打量着洛乾殿的装潢,发现跟太阴阁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透着一股古朴神秘的气息。 仔细看去,墙上除了有些自己不认识的咒语,还有一些找不出出处的画像挂在墙上,这些画像可奇怪了,它们仿佛都藉着巫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有的画像里的人物像是察觉到了千凡的目光,竟然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微笑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仿佛是在嘲笑千凡的贸然闯入;有的则是不屑地瞥千凡一眼,然后便把目光移开,不再去看她,眼神里的轻蔑之意尽显,让千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有的画像里的人物更是直接瞪千凡一眼,眼神凶巴巴的,很明显是在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被她盯着看,似乎千凡的注视冒犯到了他们一样。 千凡见状,赶忙微微欠身,朝着画像施礼道歉,嘴里还轻声说道:“实在抱歉,是我鲁莽冒失了,还望诸位莫要怪罪。” “果然,哼。” 千凡经过灵钧身边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听到灵钧嘴里嘟囔出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嘲讽,仿佛早就料到千凡今天一定会迟到一样。 千凡不在乎这些,一边在人群中张望着,忽然,她遥遥地望见了坐在最前排的轩轩。 那一瞬间,千凡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笑意,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忽然感觉手臂一紧,竟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你干什么!” 千凡扭过头去,笑嘻嘻地问水桃。 “你们组的位置靠后坐着,可别一开始就乱了我班里的规矩。” 水桃板着脸,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厉,嘴角微微下垂,带着几分狠意。 千凡只能是咽了咽口水,压下心里那股子急切劲儿,又朝着轩轩那边多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遗憾和无奈,乖乖地按照水桃说的,朝着后排自己组所在的位置走去。 因为在场的大都是新的面孔,大家彼此之间还不太熟悉,又加上水桃此刻正端着架子,站在前面虎视眈眈地看着,所以即便老师还未到,教室里也没有哪个同学敢窃窃私语,整个氛围安静得有些压抑,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几声轻微的咳嗽声或者挪动椅子的声音。 千凡的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眼轩轩的背影,可轩轩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从始至终,一次都没有回过头来,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前排。 “怎么回事?”千凡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满心的疑惑怎么也消散不去。 千凡刚刚坐下没多少个时候,心里还在琢磨着轩轩怎么不理自己的事儿呢,忽然间,眼前原本稳稳当当摆放着的长桌,就像是被施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一样,一下子变成了一团烟雾。 烟雾袅袅升腾,打着旋儿,很快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先前那扇门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它像是被水浸透了的纸张一样,一点一点地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材质仿佛也变得脆弱不堪,然后慢慢地,那门就这么逐渐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严严实实的墙,毫无缝隙地矗立在那儿,阻断了原本的通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个空间的布局一下子变得陌生又神秘起来。 众同学看到这般景象,虽然心里头都不禁心生好奇,一个个眼睛里都透着疑惑的光芒,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谁也不敢四下张望,毕竟大家初来乍到,都还摸不清这其中的门道,又怕自己的举动不合规矩,惹得老师不高兴,所以都是一副毕恭毕敬,很是恭谨的样子,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视地坐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独千凡不管这些,她向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敢在那儿摇头晃脑的,那脑袋就像个拨浪鼓似的,转来转去,目光随着那陆离且虚幻的墙壁一一看了过去,试图从这墙壁的变化中看出些端倪来,心里头还在暗自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等她再转身去看水桃的时候,这才发现水桃早已不见了踪迹,千凡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她展展眉头,又随着目光四下巡视了一番,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打量了个遍,可仍然寻不见那丫头的影子,这可太蹊跷了呀,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就在千凡满心疑惑的时候,忽见正前方右侧的墙壁上忽然幻化出一道门,门上有白光闪出,不过白光只是细微的,淡淡的,看起来就像是轻柔的烟雾,又好似晨起时草叶上凝结的露水,亦或是蒙蒙的细雨一般,总之并不耀眼,也没有弄出什么很大的阵仗,可不知怎的,却透着一股子神圣的意思,让人看了,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敬畏之情。这下,可就更有意思起来了,大家都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那扇门。 千凡正好奇着呢,只见苏木领着四位巫觋从门中缓缓走了进来,苏木一脸的严肃,步伐沉稳,四位巫觋也是神色庄重,跟在苏木身后亦步亦趋的。 千凡一看到苏木,嘴角忽然扬起了笑意,笑容里带着几分调皮劲儿,脸上全然没有了丝毫的严肃神态,和周围那一众巫觋甚至是灵钧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略显肃穆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扎眼。 苏木像是没瞧见千凡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似的,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细声地吩咐了一番,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叫那四个巫觋各去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立着,四位巫觋听了,赶忙依言而行,迅速且有序地站到了指定的位置上,站定之后,双手垂在身侧,身姿挺拔,宛如四尊守护的雕像。 小霜见状,赶忙起身作揖,忙对着苏木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动作恭谨又规范,她们组的同学也便都跟着小霜,整齐划一地行礼,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了一片衣袂摩擦的声音。 其它小组的同学们看了,自然也不敢怠慢,毕竟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于是也都赶忙起身作揖施礼,可这刚一起身,奇怪的事儿又发生了,原先坐着的凳子竟然也就倏忽消失不见了,这一下,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的,但皆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苏木老师。” 千凡可不管这气氛有多严肃,依旧嬉皮笑脸地喊了苏木一声,还特意又行了一次礼,不过那礼行得倒是有几分敷衍,随后又笑嘻嘻地问道,“今天可是要学习什么巫祝祷告之术不成?” 她这语气里透着一股好奇劲儿,还带着些许想要打破这沉闷气氛的玩笑意思。 其实往日里千凡也不是如此话多之徒,只是今天她实在是疑惑轩轩为何不搭理自己!心里头就想着,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格外的想出些风头,也好惹他好歹注意一下自己,所以这才变得这么爱说话,一个劲儿地想要引起别人的关注。 可这话说出去,轩轩那边依旧没什么反应,压根就没搭理她,反倒是灵钧,不屑地接了话,他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无论今日学什么巫术祷告,写什么咒语,画什么符咒,你只管仔细听好了,千万别等到你们组员的同学请教你时,你只能两眼干瞪,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灵钧这话一出口,嘲讽的意味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周围的一众同学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哄堂大笑起来,笑声在教室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灵钧见自己这话引得大家发笑,索性愈发得意起来,下巴都微微扬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对千凡的轻蔑。 千凡却并不觉得很有所谓,她就像没听见灵钧的话似的,连瞧都不瞧灵钧一眼,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才懒得和你计较呢,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 灵钧自打入学之后,最讨厌的就是千凡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了!在他看来,千凡这就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灵钧的心里恨极了千凡的这一点,他总觉得千凡就是凭借着自己的父亲曾经是那瓦林巫觋学院校长,所以才这么目中无人,狂的要死! 他把自己平日里在学院里不受她待见,不被她正眼瞧这些事儿,全都一股脑地加注到千凡目中无人这所谓的 “十恶不赦” 的大罪上了,心里头对千凡的怨气那是越来越深。 越想越有气,越想越有气,这股气在他心里头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烧着他的心脏,让他全然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在昆仑班,也忘记此刻是在洛乾殿里学习呢!而且他当然知道在这里用先前学过的那些巫术是大忌,学院里可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绝不允许学员们在课堂上私自施展巫术捣乱的,他什么都知道,但是此刻他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实在是忍不住了呀! 本想直接给千凡来点蛮力,让她当众出出丑,可灵钧眼珠一转,来了一个更坏的主意,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嘴唇快速地动着,在口中默念了几声咒语,眼睛一闭,再一睁开的时候,嘴角瞬间升起了邪邪的笑意。 “妈呀,蛇!” 突然,一声惊恐万分的咋呼声在这原本就气氛微妙的洛乾殿里响起,声音又尖又响,瞬间就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惹来了好大一阵骚乱。 周围的同学们听到这喊声,先是一愣,紧接着一个个都慌乱了起来,有的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有的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还有的更是直接尖叫出声,整个场面一下子变得嘈杂无比,乱哄哄的,就像一锅煮开了的粥。 不用回头看,灵钧也知道身后的这一阵骚动是千凡惹出来的,他心里暗自得意,想着:“哼,让你刚刚还那么嚣张,现在可出丑了吧,被个青瓜吓得大呼小叫的,看你这下怎么收场。”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就等着看千凡的笑话呢。 “只是个青瓜而已,哪来的什么蛇。” 一旁的萧晟满脸鄙视地说道,语气里满是不屑,仿佛千凡的惊慌失措在他眼中就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所谓 “蛇” 的东西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青瓜,举起来晃了晃,好让大家都能看清楚,那确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青瓜呀。 “是青瓜,是青瓜呀。” “一个青瓜。” “被一个青瓜吓成这副样子,他刚刚都跳出去了!” “那是跳吗!那分明是飞出去的!” “被一个青瓜吓得飞出去了?” “可不就是嘛,头发都竖起来了。” “就这还能当班长?” 周围灵钧小组里的,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话语里大多都是对千凡的嘲讽和讥笑,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大殿里回荡着。 千凡听了,心里别提多尴尬,可这会儿她也没办法反驳,毕竟刚刚自己确实是被吓得不轻,反应是有些过激了。 灵钧正得意着,还特意回头给千凡一个嘲讽的眼神,眼神里的轻蔑之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可还没有等到苏木出面制止这越来越喧闹的场面,灵钧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紧接着 “啪” 的一声脆响,他竟然挨了一记耳光,那力道可不小,打得他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痛感迅速蔓延开来,他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啪” 的又是一记耳光,这一下打得更狠了,直接把这臭小子的目光都给扶正了。 灵钧回过神来,眼里满是惊恐和委屈,却又不敢吭声,只能捂着脸颊,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火辣厉害的手段,果不其然,就是那正主红荔主任到了。 只见红荔主任一脸严肃,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手里拿着蛇首拂尘,站在那儿,光是那气场,就让周围的同学们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刚刚还在放肆嘲笑、喧闹的同学们,如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下头,缩着脖子,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红荔主任注意到似的。 灵钧更是收敛了十分,站在那儿垂头耷拉着肩,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再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红荔主任拿着蛇首拂尘往正前方指去,嘴里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只见一个豆子大小的金光从蛇首拂尘上抖落了下来,金光晃晃悠悠地朝着地面落去,碰到地上的瞬间,光芒大放,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张四尺来高的桌子。 走到桌子的正中间,红荔主任站定后,再拿着蛇首拂尘朝着众巫觋和巫觋的面前前一指,同样的,每位同学跟前都散过去了一粒豆子大小的金光,那些金光就像有灵性一样,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并且落地就立起了一张四尺高的桌子,动作整齐划一,煞是神奇。 随即,更奇妙的是,桌子上又多出了两个方方正正的灰色小盒,小盒静静地摆在桌上。 红荔主任当然不肯搭理这一众同学们惊讶或是疑惑的神情,她只管着自己的事情,甚至就连千凡都没有得到红荔主任的一个眼神。 “往日里你是何样的巫觋,如今就是什么样的巫觋,可千万别觉得自己进了昆仑班,就做瞎子过河不知深浅的混账事。凭你是谁,若是猪油蒙了心,生出一件脖子上套麻绳自找没命的勾当,我自也会给你个痛快。” 红荔主任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番话,言辞犀利得如同锋利的刀刃,可那语气却又平淡得很,这种反差反倒让人觉得越发胆寒,一众同学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头对红荔主任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正说着呢,不知何时出现在红荔主任左手上的枯木枝子,忽然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本干枯得毫无生机的枝子上,竟然慢慢地长出了绿芽来,那绿芽嫩嫩的,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一点点地舒展着叶片,在瞬间就被赋予了生命,同学们刚要惊讶地发出声音,不曾料到红荔主任右手上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黄雀,却在眨眼间就一命呜呼了,黄雀的小爪子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身子也变得僵硬,没了半点生气,这一枯一荣的变化,实在是太突然了,让大家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却又不敢出声,只能呆呆地看着这神奇又有些惊悚的一幕。 “若有东西耳朵南北听,横竖听不进去的死货,叫你死,你也只管死了!在这洛乾殿里,最怕的就是打翻测字的摊子,不识相的种!且不管你以往是哪一阶的巫觋,学的是哪里的咒语符咒,现如今在洛乾殿里,只能是一命抵一命。任何毁天灭地的本事,都不是凭空的,你从哪儿获得,从哪失去,你最后留住什么都是你的本事,各凭本事。” 红荔主任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收了绿枝和那死掉的黄雀,就好像生和死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一样。 在那神秘而广袤的那瓦林,后土校长无疑是备受尊崇的存在,而红荔主任呢,仗着自己有着不凡的能力与颇高的地位,向来是眼高于顶,除了后土校长,她压根就没把其余任何巫觋放在眼里。哪怕在有着诸多神秘力量汇聚的洛乾殿里,她那高傲的性子也丝毫没有改变。 自打进了洛乾殿,红荔主任便好似目中无人一般,她的目光始终只落在自己感兴趣或者自认为值得关注的地方,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给其他巫觋。 在她心中,那些巫觋天资低劣,与他们为伍简直就是自降身份,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更不会察觉到周围那些细微却又别样的情绪变化。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曾经那个在她眼中毫不起眼的轩轩,如今竟然有胆量直视自己的眼睛了。 红荔主任沉浸在自己的高傲世界里,又怎会去探究轩轩眼中藏匿着的复杂情绪呢?那眼眸深处藏着的怒火,可不是一星半点,其中所蕴含的敌意、仇恨,每一分都浓烈而炽热,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只是红荔主任对此浑然不觉罢了。 随着红荔主任示范的结束,众人的视线都被眼前那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只见先前那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拉扯着,渐渐隐没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呈现在一众巫觋眼前的是一只已然死去的黄鸟,静静地躺在那里,羽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旁边还有一株莎(suo)草,然后是一小瓶蓝莹莹的火苗,闪烁着诡异而神秘的光芒。 这第一堂课,不止是让同学们知道所有的巫力都是交换的力量,而且让同学们知道,如何用末等的巫力,交换上等的巫力。 在那瓦林这个有着独特规则和等级划分的地方,每一位巫觋心里都清楚得很,眼前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小瓶火苗,可承载着一只末等精灵的全部生命。 末等精灵在那瓦林的地位可谓是最末等、最低贱的了。它们的生命就如同那转瞬即逝的流星,短暂得令人叹息,仅仅只有寥寥七日的寿命。 也正因如此,它们的生命在那些自视甚高的巫觋眼中变得不值一提,仿佛生来就是这世界里最渺小、最可怜的存在,只能在那瓦林的角落里艰难求生,鲜少能被人正眼相待。 所以哪怕一株莎(suo)草,它的生命也比末等精灵的生命有价值,要交换黄鸟的生命,只能用精灵的生命。 灵钧可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最喜欢出风头了,凡事都想着争个第一,仿佛只有站在众人之巅,才能满足他那好胜的心。尤其向来被他看不起、总是嗤之以鼻的千凡就在他身后站着的时候,他那想要出头的心思就愈发强烈了。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彩,那对于千凡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难堪,是能让千凡下不来台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儿,灵钧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当即就学着红荔主任刚才示范的样子,动作还刻意做得有模有样。 只见他左手稳稳地握着已经死去的黄鸟,右手则小心翼翼地端起蓝莹莹的火苗,随后,他微微闭上眼睛,口中默念起那句咒语 “移宫换羽”。 第45章 会不会和愿不愿意是两码事 就在咒语念完的那一刹那,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黄鸟,竟然抻了一下脖子,从沉睡中被唤醒了一般,紧接着,它那黯淡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黑豆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随后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清脆的叫声在这略显安静的洛乾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叫了几声后,它扑腾着翅膀,腾空飞去,身姿轻盈而矫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再看灵钧右手里边,方才还跳动着神秘火苗的瓶子,现如今只剩下了空瓶一支,那火苗已然消失不见,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黄鸟的复活和飞走而耗尽了。 周围的一众巫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那惊叹、诧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殿内回荡着。 灵钧听到这阵阵惊呼,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站在了荣耀的巅峰,接受着众人的赞叹和仰望。 他扭过头去,目光直直地朝千凡所在的方向瞥去,眼神里满是得意。 不过灵钧这自以为是的嘲讽和讥笑,在千凡这边却是毫无波澜。 千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淡然,根本就没把灵钧这幼稚的挑衅放在心上。 可另一边的萧晟,挺直的脊背、紧握的双拳,还有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都彰显着他此刻的不服气。 萧晟心里其实一直挺庆幸自己能跟灵钧分到一组的,毕竟灵钧在一众巫觋之中,能力也算是颇为出众,和他一组,至少在旁人看来,那这一组的实力肯定不容小觑。可话虽如此,萧晟心里却始终憋着一股劲儿,怎么也顺不过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组长的位置没落到自己头上呀。 在萧晟看来,自己哪点比子瑜差了?无论是对各种巫术咒语的掌握程度,还是平日里实践操作时展现出来的能力,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丝毫不逊色于灵钧。 可偏偏这组长的头衔就被子瑜给占了去,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萧晟怎么能甘心呢?这份不甘心就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地刺痛他一下,让他心里总是隐隐地泛着一股不服气的情绪。 灵钧刚刚完成了他的那一系列动作,萧晟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只见他一脸严肃,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和不服输的劲儿,手脚那叫一个麻利,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沓。 他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眼前摆放着的物品,死去的黄鸟、莎(suo)草,还有装着蓝莹莹火苗的小瓶子,紧接着,萧晟便仿照红荔主任的样子,稳稳地伸出左手,一把抓起黄鸟,那动作干脆利落,右手则迅速端起那蓝莹莹的火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卡顿。然后,他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开合,口中清晰而又快速地默念起那句 “移宫换羽” 的咒语。 就在咒语念完的瞬间,原本毫无生机的黄鸟,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紧接着脖子用力一抻,立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而萧晟右手里的那瓶火苗,也同样在黄鸟飞走之后,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瓶子。 整个过程,萧晟完成得轻而易举,干脆利落的架势,丝毫不比灵钧差,甚至在细节之处,还隐隐透着一股更为沉稳的风范。 末了萧晟不忘瞟一眼红荔主任,彰显自己东方血统的傲气之外,亦是在讽刺红荔主任的有眼无珠。 此刻在洛乾殿里,可不止萧晟一人怀揣着满腔的志气。事实上,这里汇聚着的巫觋们,大多都是心高气傲、不甘落于人后的主儿。他们每个人心中都燃着一把渴望出人头地、想要证明自己实力的火焰,平日里就暗自较着劲,都盼望着能在各种场合里崭露头角,好让众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眼瞧着灵钧和萧晟做起那神奇的巫术来,就如同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似的,周围的巫觋们心里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一个个愈发积极起来,摩拳擦掌地想要一展身手。 然而,他们这般急切又沉不住气的表现,在红荔主任严苛又高傲的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个个都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人,是该死的! 毕竟在殿内的一切行事都该有着严格的秩序,班委们都还没开始着手去做的事情,这些个组员们就着急忙慌地抢着去做了,这成何体统呢?完全就是没把规矩放在眼里,没把班委们放在眼里,更是没把她这个有着颇高地位的主任放在眼里。 而那些一时冲动,积极地冲在前面效仿灵钧和萧晟,却又没能成功的巫觋们,可就倒了大霉了。 他们就像是瓶子里的火苗一样,眨眼间,就从洛乾殿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就算是运气好,成功完成了巫术操作的巫觋们,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除了跟萧晟一样,隶属于灵钧小组的人之外,其余的只要被红荔主任那锐利的目光给盯上,就免不了要遭殃了。 红荔主任那火爆的脾气一上来,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本事,只觉得你违背了规矩,那便是不可饶恕。 这些巫觋们,先是被红荔主任劈头盖脸地呵斥一顿,紧接着,脸上便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那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殿内,给其他人敲响一记沉重的警钟。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逃脱消失的命运。 子瑜、苏乾、汉邈,还有庄月,那可都是心思通透、极为明眼的角色。他们深知洛乾殿的规矩森严,更清楚红荔主任那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即便心里也有着想要表现一番的冲动,可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 他们静静地站在一旁,顾忌着班委们都还没有所行动,自己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始终保持着一副谨慎又恭敬的模样,低眉顺眼的姿态,规规矩矩的站姿,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他们对规矩的敬畏,对红荔主任以及班委们的尊重。 红荔主任看到他们这般表现,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满意。她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嘛,至少这几个人还算识大体、懂规矩。 小霜站在那儿,眼睛滴溜溜地在千凡和轩轩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见他俩都一副气定神闲、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心里就开始犯起了嘀咕。她心里想着,红荔主任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大家都在这儿呢,要是都这么干站着不动,那岂不是公然驳了主任的面子嘛。这后果,小霜光是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 于是小霜先开始认认真真地开始操练起来。 只不过,小霜并没有像灵钧他们那般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用火苗去换黄鸟的生命。犹豫之中,小霜不自觉地往轩轩那边看了看,瞧见轩轩并没有在意自己这边,小霜这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开始按照自己心里盘算好的方式,悄悄地完成了训练。 整个过程,她做得极为谨慎。 而另一边的庄月,她第一次接触这所谓的崇高巫力,刚一开始的时候,心里别提多激动,可是,这窃喜还没持续多大一会儿,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泡沫,一下子就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害怕。 庄月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本命可是妖怪,原本就是借着奢比尸的帮扶,这才勉勉强强混进了这巫觋云集的地方。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巫觋的领域里,居然会用这火苗来操练巫力,火可是自己的克星! 这可把她给难住了,心里不停地打着鼓:“如今这情况,若是在巫觋的咒语里露了馅儿,那可就完了呀!而且还是在巫觋的领地,周围守着的可都是些眼睛尖、手段狠辣的巫觋!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当真就是一步踏错,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她越想越害怕,原本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这会儿都变得有些煞白。可就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暗自琢磨:“轩轩不也是精灵嘛,要是妖怪和精灵当真都应对不了这巫力,那轩轩的事儿不也得黄了呀。说不定,大家都一样呢,我也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这么想着,庄月心里稍微有了点儿底气,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那只死去的黄鸟,手因为紧张都微微有些发抖。 接着,她右手慢慢伸出去,正欲拿起那火苗的时候,手却忽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停顿在离那瓶子只有毫厘的地方,再也不敢往前去伸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火苗,心里又开始天人交战起来,害怕的情绪再次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顿了半晌,庄月咬了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似的,她的右手便又伸向了莎(suo)草那一边。她想着,或许用莎草的命去换黄鸟的命也是个办法呢。可刚这么一想,她又立马回过神来,心里暗叫不好呀。这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实实在在是乱了这那瓦林生灵的排序规则呀,这在这儿可是大忌,想都不要想,那肯定也是必死无疑,而且死相估计还会更难堪几分。 庄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整个人别提多为难了。她站在那儿,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可她也顾不上擦一擦。 再看眼下这情况,自己这一组的巫觋们,已经有完成得比较顺利的,这会儿正满面笑容地站在那儿,一脸得意的模样;而那些没成功的呢,早就被红荔主任毫不留情地打发了出去。而且,这会儿周围眼睁睁盯着自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那一道道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利剑一样,刺得庄月心里直发慌。 庄月心里一横,含着胸,微微抬着眼皮,极为谨慎地瞟了一眼红荔主任:“拼一把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被发现,然后被处置吧。” 庄月赶紧避开红荔主任的巡视,深吸一口气,然后憋足了劲儿,赶紧用右手拿起火苗,动作快得就像是怕那火苗烫手似的,很小声地、快速地说出 “移宫换羽” 四个字。 “苍天!果然没反应!” 庄月刚一念完咒语,脑袋就 “轰” 的一下,顷刻间,她只觉得似有重石压胸,两只胳膊僵硬得动弹不得。她左手里的黄鸟,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生气,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无情地宣告着她的失败。 “这可了得呀!眼下自己的小命马上就要断送在这儿了呀!”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害怕和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好在这绝望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奇迹发生了。庄月左手里的黄鸟终于有了生气,先是微微动了动身子,接着便吱呀叫了两声,然后就如同之前那些黄鸟一样,倏忽间消失不见了。 “过关!奶奶的!老娘可算活下来了!” 庄月心里仍旧打着鼓,那后怕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呢,不过至此,她憋着的那口气才敢长舒出来,双腿微微有些发软,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起初千凡不以为然,不过很快就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轩轩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完成了用火苗换黄鸟生命这一操作。 “今天又抽得什么风!” 千凡暗自嘀咕,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心里满是疑惑。 眼下,大多数同学都把目光投向了千凡这边。其中,真正出于关心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要么纯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着看看千凡接下来会有何种反应,会不会出丑;要么就是等着看笑话,心里暗暗盼着千凡在这事上栽个大跟头,好让他们能有更多可谈论、可嘲笑的谈资。 灵钧更是坚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觉得千凡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操作。在他看来,千凡一直就是在吃老本,靠着邬校长的那点儿余威,才在这那瓦林里勉强生存至今。在大家平日的谈论中,千凡向来都是被当作笑话般的存在,他打心底里瞧不起千凡。 要不是方才因贸然行动,挨了红荔主任的一顿教训,此刻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开始大肆嘲笑千凡了。 不过,且不说那精灵的生命中牵扯着轩轩这层特殊关系,就算没有这一茬,千凡也不会拿着精灵的生命去换黄鸟的生命。而且,她同样不会罔顾莎草的生命,去做违背自己内心原则的事。在千凡的认知里,虽说在这那瓦林之中,三六九等的等级划分早已注定,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种规则,觉得高等的生灵就该比低等的生灵更有价值,更值得被重视。 但千凡不这么想,在她的观念里,生命不分三六九等,每个生命都有其独特的存在意义,都值得被尊重和保护。正因秉持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来都格外偏袒照顾轩轩。其实,并非是千凡对轩轩有别样的私情,亦非她有多喜欢养精灵这类缘由,而是源于千凡骨子里、生命里那种对众生平等的深刻认知,与这那瓦林里既定的三六九等规则产生了激烈碰撞。 每当这种碰撞变得猛烈时,便生出了千凡对轩轩、对精灵这种看似固执的偏执。千凡或许都没意识到,她对轩轩这些精灵们的那种在意,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对那瓦林中那些背离自己内心所认同规则的一种反抗。她不愿遵循那种把生命划分出高低贵贱的观念,哪怕周围人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她也想坚守心中那份平等与善良。 只是,她的这种情怀,虽从道义上来说值得称赞,可在当下情形里,却并不能让她顺利完成红荔老师教习的内容。 就因她的这份坚持,连带着她们这一组的人都得跟着挨罚。 第46章 救救孩子们,乱套了 萧萧远树交织在一起,融成了一片暗哑的绿色,那抹绿仿佛带着几分沉郁,渐渐掺杂进了周围的雾霭之中。 雁声阵阵传来,那声音划破长空,在寂静的氛围里回荡着,时不时又夹杂着呦呦鹿鸣,两种声音相互交织。 而那若有若无、已然殆尽的沉香味道,在这声音的烘托下,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神秘起来。 身着黄色袍子的同学们分散在各处,正忙着清点昨夜殆尽的灯火。昆仑班里新晋的这些同学们,一个个都透着青涩的气息,做起事来还稍显生疏。他们运起符咒的时候,动作谈不上娴熟流畅,也没多少美感可言,就只是机械地施展着,全然没有那种驾轻就熟的风范。 千凡不过望了一会儿,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作罢了,不再去关注他们的举动。 池塘之中,摇荡着偌大的浮萍,它们随着水波晃晃荡荡的,煞是好看。 一丛丛身着粉色袍子和青色袍子的同学们,正在清理残荷。 他们或手持工具,或施展着小巧的法术,忙碌的身影,偶尔因为配合不当而出现的小插曲,倒是显得十分有趣。 簌簌一阵风急匆匆地拥挤着刮了过去,带起了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其中有一片槐树的叶子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千凡的头顶上,可千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就没察觉到。 毕竟此刻她正因为被罚扫落叶而满心郁闷呢,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她也不再长时间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而是收敛了心思,老老实实地扫地。 “劈啪”一阵烈响, 随着灵钧的鞭子一挥,千凡一怔,方回过神来。不等千凡作何反应,先听着灵钧咋咋呼呼道, ““该干嘛能干嘛,全都是注定好的, 凭你是巫觋还是蒜头。” 这话明面上是在嘲笑九州,可的的确确又是灵钧挖苦千凡罢了。 千凡自然是懒得理会,只管扫着叶子。 “真是可怜, 啧,跟着垃圾班委,一定很绝望吧。”灵钧不依不饶, 环顾身边随行的同学耻笑着, “同样是新生,可如今某些巫觋只配得上扫地。” “市井坊间里的蒜头, 倒是很喜欢聚在一起说三道四, 就像是你方才一个样子。左右离着开课的时间还早,你若是在昆仑班里待不惯, 何不趁早去消遣消遣,省的憋出这许多屁来。”千凡这话说得很随意,既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也察觉不出半点的怒气。 不等灵钧辩驳,千凡轻笑又道,“早上烦的很,倒不是叶子落得多,雀子们偏就喜欢大清早地叽叽喳喳个没完。” 连九州都听得出这话直指灵钧,其余一众自是听得明白,只子瑜不入这些争端和玩笑,遂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倒是与他一同立在灵钧身后的萧晟笑出了声来。 灵钧当真是恨极了东方来的巫觋,瞪一眼萧晟,铁着脸就走。 萧晟虽然是来自东方的,自觉流着的是最高贵的巫觋的血,所以向来心高气傲,再加上因为个中缘由没能早早进那瓦林巫觋学院修行,但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混成了三等巫觋,私心里便更觉自己胜过千凡。 他看不上千凡,也不怕灵钧,当下要拿千凡开涮,也全凭的是自己乐意。 守着这许多同学,能让千凡下不来台,这个是萧晟朝思暮想的。 所以萧晟探出胳膊去拦住了灵钧的去路,又递过去一个有好戏看的眼神。 “凭着嘴上的功夫厉害就能做上班长,千凡你不就是这样的吗。”萧晟幸灾乐祸道, “来自东方,血统高贵的巫觋里面,有资历的又岂止你一个。” “子瑜,你们组里的同学放肆了。”作为千凡小组的组长,苏乾自然不会置之不理,遂急拿出组长的架势来,欲快息了这事去。 连千凡都不曾放在眼里,苏乾这话微言轻的,萧晟又怎会搭理,没等子瑜反应过来,萧晟速念了“移宫换羽”的咒语出来。 那原本静静伏在白茅草、葱兰叶子上,正惬意地吸食着晨露的小精灵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在萧晟念出 “移宫换羽” 咒语的瞬间,遭遇了可怕的变故。它们那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身躯,就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猛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砰”“砰” 几声轻响,一个接一个地崩破了,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化为乌有,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生命之火就此熄灭,徒留下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它们消逝的那一刻,奇异的景象出现了。从它们破碎的身体里,散发出了无数微小的光芒,那些光芒如同一颗颗璀璨却又渺小的星辰,朝着四周飞射而去。这些光芒所到之处,那些原本已经枯黄、毫无生机,仿佛被岁月抽干了生命力的叶子,枯黄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充满生机的翠绿之色,原本耷拉着、蔫蔫的叶片,也被注入了一股蓬勃的力量,重新变得舒展而有韧性。 紧接着,这些返青的叶子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牵引着,缓缓地脱离了地面,飘飘悠悠地朝着槐树的方向飞去,一片接着一片,有序而又神奇地重新附着在了槐树的枝干上,不多时,原本略显萧瑟、枝桠上满是枯黄叶片的槐树,就又变回了那葱茏苍郁的模样。 只是,原本小精灵们所在的地方,此刻却显得格外荒凉,没有了它们活泼的身影,没有了那吸食晨露时的静谧画面,只剩下一片荒草萋萋。 一时间葱茏苍郁,一时间荒草萋萋。 “巫觋有巫觋的法子,除非德不配位。”萧晟借着刚学会的巫术咒语趁机奚落千凡,奚落得逞后,便与灵钧一并朝前去了。 灵钧才不管什么四时有序,也不管时令法则,在他三六九等的认知里面,只觉得萧晟帮自己扳回一局,并且扳得十分痛快! 如此一来,灵钧倒觉得自己与子瑜话不投机,且方才路上子瑜稍说了一句规劝的话,灵钧便更觉得子瑜有些妨碍自己了。 所以在洛乾殿里,未有任何请示,便擅自换了萧晟和子瑜的位置。 如此看来,灵钧这一组中,子瑜这组长的职位迟早是要名存实亡。 再说奢比尸陷入了黑暗之后,一时难以寻得脱身之法。 猫又是极易适应黑暗环境的,但不知为何,任凭奢比尸何其大费周章地去探寻,仍旧寻不得一丝脱困的法门。 耳朵往后背去,微微昂首闭眼嗅去,竟然也嗅不到一丝关于千凡的味道! 完全虚空的状态叫奢比尸有些难以自控的紧张,不敢幻化成人形,只以黑猫的样子匍匐缩成一团。 “后土校长搞得鬼!”奢比尸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如今后土校长是何做派,下一步要做什么,奢比尸一时还没完全摸透。 他能等! 今日是后土校长亲自授课,后土校长毕竟是那瓦林的主宰,是生是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所以灵钧在洛乾殿里稍显收敛,上课至此,没敢多说一句废话。 这节课,灵钧学得很费劲,即便是捏着手里的莎(suo)草看了半个时辰,依旧不知道后土校长意欲为何,灵钧仍旧乖乖的,眼睛几乎要看直了。 “知其源,得其终,既是有所取,当心存感恩。” 这是后土校长说得唯一一句话,不止灵钧,许多同学也认为这是咒语咒语一类的,对着莎草念了数十遍,仍旧不得法。 千凡、小霜虽然没陷入这符咒的怪圈里,可仍旧解不出后土校长这句话所谓何意,脸上面露难色。 倒是轩轩,自从疏远千凡开始,便像是通了窍一般,闭眼摸索了莎草一阵之后,竟见一道绿莹莹的光从莎草里入了轩轩的身体里。 惊讶的不只是洛乾殿里的这一众学生,后土校长亦为震惊。 虽然说寻究探根只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末流法术,可要能悟透它,非天资异秉者不能达。堂下这许多巫觋尚且摸不着头脑,一个下等精灵出身的,怎就能这般地驾轻就熟! 可是后土校长只往轩轩那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深究下去。 这个旁的同学口中下等的精灵,眼神中分明透露着杀伐决断的狠意和不可冒犯的神秘。 他是谁? 后土校长在心里暗惊,又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迫着自己,叫自己再不敢多思。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里,后土校长倾囊相授,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众多巫觋之中,竟然只有轩轩一人掌握了其中的奥秘,成功完成了相应的内容。其余的人,无论怎么努力尝试,都未能达到要求,只能以失败告终。 那些心服口服的同学,深知轩轩定是有着独特的领悟能力和巧妙的方法,于是便率领着自己那一众组员,怀着诚恳求学的心态,纷纷前往轩轩的宿舍请教。 而那些心高气傲、不服气的同学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心里头那股子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着,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自己哪点比轩轩差了,凭什么只有他能掌握,自己却不行呢?可又拉不下脸去当面请教,于是便耍起了小心思,偷偷派了自己的心腹之人,悄悄地去轩轩的宿舍附近盯梢窥伺。 还有水桃,她倒不怎么去考虑服气还是不服气的事儿,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太过奇怪了。轩轩平日里在众人眼中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怎么这次就能独树一帜,把后土校长所教的诀窍掌握得如此到位呢?出于这份好奇,水桃索性明目张胆地派了几个同学过去轩轩的宿舍,那架势,就像是要去查探什么重大机密一样。 这几个被派去的同学到了轩轩宿舍后,又是连番地盘问,那问题一个接一个,咄咄逼人,恨不得把轩轩的脑子都挖开看看,又是盘问又是胁迫的,终究没能得出一个结果来。 自打从洛乾小组下课之后,轩轩宿舍那儿可就热闹非凡,进进出出的同学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一时间,那喧哗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在这热闹的表象之下,却是形形色色的人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思。有那一堆盲目跟从的,别人去请教,他们也跟着去,根本不管自己能不能真正学到东西,纯粹就是凑个热闹,随大流罢了;也有一些人在角落里咬牙切齿地恨着,看着轩轩如此出风头,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暗暗诅咒着,盼着轩轩哪天出个丑才好呢。 就这样,舒心畅快和坐立不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这昆仑班里浑浑沌沌地发酵着。原本还算有条不紊的其它事务,这下也全都被打乱了,变得乱糟糟起来。 看似热热闹闹的背后,实则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乱不堪的状态。 就连送饭这样的小事,都出了岔子。 灵钧这一组里,午饭时间都已经迟了足足半个时辰,可依旧不见有同学把饭菜送过来。 然而,灵钧对此却全然没放在心上,他的心思早就被昨日轩轩抢尽风头那件事给搅得乱成了一团麻,心里头窝着的那团火,仿佛要将他的心肺脾胃都灼烧起来一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早饭、午饭或是晚饭的事儿呢。 此刻的他,只顾着把萧晟和丘山叫到一块儿,然后关起门来,在屋里急得不停地拍桌子叫板,那架势,就好像要把心里的那股怨气全都通过这拍桌子的声响给发泄出去似的。 丘山,虽说也是来自灵兽管理局,可当初在灵兽管理局里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一个毫不起眼、名不见经传的末流干事罢了。 但这人,却是个主意大得很的家伙,打从决定要来昆仑班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一门心思地对灵钧溜须拍马。不管自己最后会被分配到哪一个组里,他认准了奉承的对象就只有灵钧这一个人,坚信只要抱紧了灵钧这棵大树,往后自己就能在昆仑班里顺风顺水。 而当得知自己被分配到了灵钧这一组的时候,丘山更是觉得这是老天开始眷顾自己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所以行为举止就愈发大胆和骄傲起来了。 这精气神一上来,再加上他那溜须拍马的本事,很快就引起了灵钧的注意,成功入了灵钧的眼。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丘山是灵兽管理局里的本家,灵钧对他自然就更加地亲近一些。 就这么过了没几日的光景,灵钧这一组里,那组长的架势,看着倒不像是子瑜的了,反而更像是丘山的了。 原本子瑜身为组长,应当有着一定的话语权和主导权,可现在呢,却全然没了那种组长该有的样子。 就像此刻,丘山和萧晟被灵钧当作知心好友一般留在自己屋里,三个人在屋里说着话,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是丘山和萧晟顺着灵钧的心思,陪着他在那儿发泄情绪呢。 而另一边的子瑜呢,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水桃的门口团团转,心里又着急又无奈,却又没办法改变眼前这局面,只能干着急,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这些个挨千刀的,就该被活剐生吞了!都去抹了职务,丢到禁林里做蒜头罢!”水桃气急败坏地指责着送饭的同学们。 “快先别这样地吵嚷,这事若是传进那红荔主任的耳朵,我们得一顿呵斥自然是不要紧的,眼下整个那瓦林是何样的局势,你我也都是知道的。若是咱们几个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被那背后的......”说到这,小霜顿了顿,再俯身到水桃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整个那瓦林岂不是都要跟着遭了难。” “先前我最瞧不上助教的,现如今自己谋了这职位,我如今是真心服气。你跟红荔主任是本家吧,如今幸亏你在,也能给我出出主意。” 小霜还没来得及搭话,水桃叹了一口,复又说道,“把老娘气成什么样子,红荔主任也确实都是些铁胳膊铁腿铁手腕儿的,治理起那起子刁民来自然是有法子的,可偏偏你却是那最信奉阿弥陀佛的主。倒不是瞧不起你,我这要求更是实实在在地在为难你了。” 小霜只是笑笑,又忙劝着,“后土校长既然把这苦差事交给了你来办,自然也觉得你在我们之间是最合适的。细细算下来这几日的光景,这几日的情形,你我也都是进了眼里的。虽然说咱们这边比不上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那样大的阵仗,但你到底是比我们这几位徒有虚名的班委担着更重的担子......如今整个那瓦林的心可都是安在咱们这昆仑班里边儿,安在你这里了。” 这话直接说到了水桃的心坎里边,借着小霜这话的由头一想,“是了,若是自己当初当了班委,,这乌泱泱的一挑子事,还真就没有谁能办的了。” 想及此处,先前的委屈竟在此刻也就消了一大半。 “话虽如此,可是如今这问题已经戳到咱们的脚跟前儿了,当真是束手无策!” “眼下咱们这昆仑班里露出来的这诸多争端,无非就是每个小组里边的班委或任性妄为或无为而治,又或无从下手。这些小组里没有一个中流砥柱。” “中流砥柱?”水桃疑惑道。 “像我们这些没用的,当然是个个都想效仿咱们的后土校长。可你我仔细想一下,在那偌大的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边,后土校长自然是温和不愠的伟大巫觋。但是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差事,包括咱们整个那瓦林的差事,总归都是围绕着红荔主任转的。如今红荔主任的话就是后土校长的话,红荔主任的褒奖就是后土校长的褒奖,红荔主任的惩戒也就是后土校长的惩戒。红荔主任吩咐下去,谁又敢说一个不字呢。” 小霜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与其困顿在咱们这个昆仑班里边摸不着头脑,倒不如放眼望去咱们整个那瓦林。 土地规划管理局,出入登记管理局,灵兽管理局,莫不又都是围着红荔主任在转。现下咱们昆仑班分配出四个小组来,又莫不是围绕着你转。你这里边的赏罚分明还都没有敲定,这四个小组又怎么会有自己的分寸,四个小组没有自己的分寸,又如何叫这四个小组的班委们去约束自己下面的组员,这就更甭提有名无权的组长们了。” 水桃只觉得小霜这话说得在理,遂不再多插一句话,坐下来细细地听着。 “收权和放权都归属到你这这里边来,往小了说,你既可把四处乱逛的权利赋予到每个小组的组长,再收了各个班委的权利。比如哪个宿舍的班委要逛别家园子,且派了组长来听你的吩咐,你若允便传上去,若不允,自在自己的宿舍待着。传送自有传送的同学,问话自有问话的同学,这些都一应要经过组长,组长再来你这面问是与否,如此即有章程可依。” 水桃只点头,并不插话。 “趁着眼下这混乱的局面,何不揪几个同学出来重重地罚了,一次警示也好立下规矩。” 这法子是听得水桃一愣一愣的,只说得几个“甚好”,除此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混乱这种东西呀,似乎从来都不喜欢以完整的面貌呈现于人前,它总是藏藏掖掖的,就像那冰山,露在水面之上的仅仅是小小的一角,而潜藏在水下的庞大身躯才是真正令人难以捉摸的部分。 这昆仑班里面呈现出来的混乱场景,恰恰就是如此,只不过是整个那瓦林内部复杂状况的冰山一角罢了。实际上,整个那瓦林都是这般情况,那瓦林巫觋学院里面自然也不例外,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实则暗潮涌动,各种复杂的情况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就如同那朝阳初升之时,林子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从远处放眼望去,整个林子仿佛静止了一般,看不到哪怕一丝丝叶动草摇的迹象,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祥和,好像世间所有的纷扰都与这片林子无关。 然而,风却仍旧在那里悄悄地吹着,只是那风太过轻柔,又或者是被这雾气给掩盖了踪迹,让人难以察觉罢了,可它确实存在着,就如同那隐藏在平静背后的混乱,虽不易被发觉,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轩轩身上出现的那些异样情况,始终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后土校长的心头,让他心里直发慌。再加上昨夜呀,他又做了一连串乱糟糟的梦,那些梦境光怪陆离、毫无头绪,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不安,使得他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了。 一大清早,其余三个管理局的主任都纷纷过来传了话,汇报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些太平景象,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切都显得那样安稳有序。可即便听到的都是这样看似让人安心的消息,后土校长心里的那份忧虑却依旧难以被抚平呀。因为在他看来,这越是太平,就越发显得蹊跷。毕竟那奢比尸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呀,它就如同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巨大威胁,随时都有可能搅起一番风浪。 眼下虽说已经擒住了王,可这并不意味着就万事大吉了。那些流寇可不会就此安分下来,他们必定会因为首领被擒而心生怨恨,进而生出更多祸事来。如今却呈现出这般一切太平的模样,那足以说明在那瓦林里面,肯定是积压着一团不为人知的阴谋呀,就像那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危险重重。这那瓦林里面呈现出来的所谓太平,这表面上的相安无事,恰恰意味着奢比尸那边暂时也是相安无事的,可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后土校长原本是想着,把这几日积攒下来的这些烦忧之事抛出来,与诸位主任好好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想出些应对之策来。可转念一想,又担心诸位主任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边逗留的时间久了,难免会传出去一些闲言碎语,惹出些不必要的口舌是非来,到时候反倒会扰乱了那瓦林现有的安宁。思来想去,后土校长权衡利弊之后,也就不再多去计较些什么了,便早早地让各位主任散去了,只期望这平静的日子能再多维持一阵子。 耀灵老师,她在巫力和结界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自然能够敏锐地看出来后土校长那满面的愁容。她心里也清楚后土校长正在烦恼些什么事儿,只是对于这些棘手的问题,她自己也是感到束手无策,脑子里毫无头绪,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开口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退下去,吩咐那些身着青色袍子的同学赶紧换上新的茶水,想着先把眼前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做好,也好让后土校长能稍微舒心一点。 耀灵老师静静地站在廊下,只待了片刻的功夫,目光穿过那斑驳的树影,便遥遥瞧见院子里有一行同学正朝着这边走来。瞧那阵仗,看着多半是红荔老师办公室那边的人。她心里暗自揣测着,不知道红荔主任这会儿过来又是所为何事呢。 待那一行同学走过了前庭,果然就看到红荔主任带着苏木以及一众同学匆匆忙忙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耀灵老师赶忙对着身旁身着粉色袍子的同学小声嘱咐了一二句,然后便赶紧转身回到了后土校长的办公室里。还没等她站定站稳呢,就听到外面的同学进来传话道:“红荔主任来了。” 后土校长听闻,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耀灵老师去将红荔主任请到正堂里面来。 “那些家伙们进昆仑班里边也有些时日了,有些事情我若再不说,也便是临死打哈欠晚张嘴了。” 红荔主任一进来,简单地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那话语里明显带着一股子急躁和怒气。 后土校长心里明白红荔主任的性子,知道她就是这般直来直去、容易冲动的人,所以也不与她计较,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见红荔主任先是言辞犀利地讽刺咒骂了水桃一番,那话语里可没什么好话,全是对水桃的不满和指责呀。随后,她更是越说越气,又接着放出了些狠话来,把昆仑班的那些同学们几乎挨个都骂了一遍。 第47章 力不从心的红荔主任 后土校长静静地坐在古朴的雕花座椅上,手中捧着一盏茶,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又轻轻抿了一口,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轩轩如何?” 红荔主任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说起来,她平日里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轩轩,在她心里,轩轩就如同那路边不起眼的小草,根本不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当作个正儿八经的人物看待。此刻被后土校长这般突如其来地问起,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懵,脑海中像是一团乱麻,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不过,红荔主任向来是个急性子,还没等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思忖片刻,便急急忙忙地开口回道:“哼,不过是仰仗着别人庇护的一只精灵罢了,他能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语气里满是轻蔑。 后土校长听了她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没立刻反驳,只是又接着追问道:“前几日你是给他上过课的,那他在课堂上表现如何?” 红荔主任不假思索,撇了撇嘴说道:“平庸而已,校长您又何必多问呢。上课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和其他那些普普通通的学员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有些稍微机灵点的呢。” 她边说边随意地摆弄着自己衣角上的配饰,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是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轩轩。 后土校长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饱含着诸多无奈与失望,随后便不再发问了,也没了继续和红荔主任多言语几句的兴致。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位昔日里目光狠辣、做事也算雷厉风行的红荔主任,怕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经过这一番对话,他对红荔主任如今的心态更是有了数,可这心里头却也因此越发烦扰起来,就像有一团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怎么都驱散不开。 红荔主任可没察觉到后土校长心里的这些想法,她肚子里还有一肚子的牢骚没宣泄完呢,正想接着往下说,把自己心里那些对昆仑班的不满统统倒出来。可后土校长显然已经没心思多听了,他冲着站在一旁的耀灵老师微微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地起身,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去歇着了,耀灵老师,你在这儿陪着红荔主任。” 说罢,便缓缓朝着里屋走去。 红荔主任见此情形,先是一愣,脸上满是诧异,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一下子就被噎在了嗓子眼儿里,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她心里头那股子气,就这么憋在心里,只由着自己心里发恨,暗暗叫嚣势必要把昆仑班的那些家伙惩处一番。 而耀灵老师呢,在红荔主任眼里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角色,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她觉得和耀灵老师说些什么都是白费口舌,没什么必要,于是便裹挟着自己那满腹的怒气,气呼呼地起身告辞而去了。 一直跟在红荔主任身后的苏木,始终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不敢多发一语,就怕一个不小心触了红荔主任的霉头,那可就糟了。 比起让后土校长烦恼的轩轩,红荔主任这会儿心里其实更为留心,也更觉得纳闷的是小霜那一组里的组长 —— 庄月。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这庄月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呢?之前在什么地方做事呢?怎么就这么凭空冒出来,好像冥冥之中突然就多了这么一个巫觋呢!” 她思来想去,脑袋都快想破了,可还是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越想不明白,她心里那股子好奇和探究的劲儿就越强烈,当下便吩咐着苏木说道:“苏木,你去差人好好把庄月的底细一一查来,记住了,这事儿可得办得隐秘些,只可派人悄悄地去,千万不可走漏了半点风声,要是出了岔子,我可撕了你的皮。” 苏木办事向来谨慎小心,听了红荔主任这话,自然不敢怠慢,挑了几个平日里口风紧、办事靠谱的巫觋,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务必把这事儿办妥当。 而这几个被挑中的巫觋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除此以外,倒也没听着有谁把这事拿出来在外面说道个一二,一切都在悄然无声地进行着。 泰河来那瓦林巫觋学院,做早间回话的时候,是来得最早的。 泰河今儿个来得可是最早的,他一脸焦急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躲开常曦和景明两位的面,悄悄地来到后土校长这儿,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校长,我实在是记挂着自己的女儿小霜,想进去探望她一番呢,您看……” 那眼神里满是恳切,就盼着后土校长能应允了他这请求。 可昆仑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后土校长特意开设出来制衡奢比尸的重要所在。如今各位新封的班委也好,班里的同学们也罢,都还没学到个什么真本事,还没在学业上崭露头角呢,这时候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不相干的巫觋进去呢。再说了,当下这局势,风头正紧,凡事都得谨慎着点儿,实在是不该冒险。所以,一向很好说话的后土校长,这会儿竟然也驳掉了泰河的面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现在这情况,实在是不合适,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日后有机会了再说。” 泰河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失落,他宠爱自己的女儿那是没话说的,可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今天自己要到昆仑班去是要见谁,去做什么事,可现在愿望落空,那求而不得的心思就像一团小火苗,在心里头烧啊烧的,渐渐地,竟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些怨恨来。 这怨恨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似有若无、轻飘飘的,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心头,不怎么起眼。可那那瓦林里面的风实在是大,呼呼地吹着,就这么不经意间,那轻飘飘的怨恨,被这风一吹,竟然轻而易举地就飘到了督导局里面去了。 而另一边,千凡这段日子过得也是颇为困扰。每天晚上,她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那梦里的场景每次都差不多,在一个看上去既陌生又总觉得十分熟悉的破房子里,天空就像是被谁捅破了似的,那雨,没完没了地一直下着,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房顶上、窗户上,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整个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千凡被困在这梦里,只觉得烦躁又压抑,每次都是在那种极度的压抑中被憋醒,醒来的时候,常常是喘着粗气,额头上也憋出些薄汗来,那难受劲儿,可别提了。 而且,在那周遭冥冥之中,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若有若无地召唤着她,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却好像在催促着她,让她从某处逃离。 可千凡心里头很是纳闷,自己如今自由自在的,没什么能困得住自己,那她为什么要逃呢?这事儿她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叫她整个人都困顿不已,每天被这奇怪的梦搅得心神不宁的。 就在今夜,千凡又一次从那恼人的梦中憋醒了过来,这次除了胸口依旧烦闷得厉害,耳朵里还多出些耳鸣来,那 “嗡嗡” 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让她越发心烦意乱了。她实在是不愿再躺下去接着睡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又不自觉地挂念起这几日和轩轩相处不太融洽的事儿来,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偏巧今晚又是个难得的月明夜,那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洒在屋内,就像给屋里铺上了一层银白的纱幕。千凡看着那月光,心里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穿衣夜行,到轩轩那边去看看。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从那开着的窗子里面吹进来,吹在千凡身上,激起了她一个莫名的寒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手从床边捡起那件青色大氅披在了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然后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怎料刚出宿舍没走几步,千凡就被苏乾给拦了下来。苏乾一脸严肃,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来办就是,您这大晚上的,还是别乱跑了。” 千凡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道:“无妨,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出去走走,随便逛逛罢了,你就别操心了。” 苏乾却依旧一脸坚持,说道:“入夜已深了,水桃刚讲了夜晚要遵守的规矩呢,我也只能是随着您在咱们的院子里面走动走动,您可不能出了这院子。” 千凡一听 “规矩” 这俩字,不禁笑出了声,又小声自语道:“水桃这家伙,怕是在学红荔主任那婆娘,管得还挺宽呢。”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苏乾这人脾气硬,说一不二的,要是和他在这儿僵持下去,无非就是多费些口舌,最后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倒不如省点事儿呢。于是她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宿舍。 且不说千凡这一组里烦心事诸多,轩轩那边,今晚也是烦躁得很呢。 那个夜夜都来烦他的狍枭,就在今晚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随着最后一口气咽下,从此这世间便再无狍枭的踪迹了。 对于眼前的那瓦林众生而言,轩轩似乎还是原来的那个轩轩,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大家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可对于轩轩来说,这一夜他失去了自己最忠心的奴仆,那心里的难过和失落,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而对于整个那瓦林而言,生灵的灭失,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生灵在这世间来来去去,生生死死,无非就是灵兽管理局里某一个小册子上少去两个字而已,好像没什么要紧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更没谁会真正在意一个狍枭的离去,一切都显得那么轻飘飘的,这就是这世间运行的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一轮圆月斜斜地挂在槐林里,明晃晃的,可真是好大一轮。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把整个槐林都照得亮堂堂的。槐叶上的小精灵们这会儿正顶着黄莹莹的月光豆子,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在泥土里做窝呢。 那瓦林的风,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挨家挨户地晃着檐下的风铃,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那风里,还裹挟着一两点淡淡的沉香味道,那味道若有若无的,随着风飘散在空气中,隐隐的烟尘也悄无声息地蔓延在整个那瓦林中。 偶尔,有符灰落进林子里,那符灰刚一落地,像是带着些许火星子残留的余温,小心翼翼地弹出一个小小的火星子,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就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而桂花、菊花,可不管这周遭发生了什么事儿,它们只管黄洋洋地各自开着,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究竟是沉香还是檀香,是火舌子还是火星子,它们毫不关心,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夜晚的时光,似乎这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它们无关一样。 在这看似波澜不断,却又有着别样平静的日子里,昆仑班渐渐恢复了秩序,课程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了。 千凡、小霜、轩轩、灵钧他们,每天也是平淡地上学、下学,千凡仍然会在大家看不着的地方偷偷养精灵,小霜总是小心翼翼地学习、练习咒语,睡觉吃饭。 灵钧照旧会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争抢,因为今天课堂上谁的表现好而较劲。 水桃除了躲着九州,还会三天两头打压一下挑事的灵钧。 一切平静得仿佛那让人头疼的奢比尸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第48章 试炼遇到了洞庭巴蛇 那瓦林巫觋学院中有着诸多不成文却被严格恪守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盛怒的风,从来不准许吹向昆仑班的任何巫觋。这是后土校长在巫觋们开始学习引风这一课程时,无比紧要且严肃提醒的话语。 昆仑班承载着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巫觋技艺与深厚文化,昆仑班的每一堂课、每一次试炼,都是打开神秘世界大门的一把钥匙。而此前巫觋们所研习的天、地、山、泽等内容,不过是这神秘巫觋世界里的基础理论,虽不可或缺,却只是入门的铺垫。 然而,从引风这一章开始,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千凡、灵钧、轩轩等一众年轻的巫觋们,就此踏入了实战类法术学习的领域。这可不是简单的理论探讨了,每一个法术的施展,都伴随着不同层级的致命危险。也正是从这时起,东方传统巫觋与西方巫觋的差别从这堂课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随着课程难度的陡然提升,那些 “不堪受用” 的同学,只能无奈地被请出了洛乾殿。 偌大的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各个小组的班委以及他们各自信赖的心腹巫觋。 小霜,作为能力出众且心思细腻的一位,身边留下的自然是与她默契十足的庄月;轩轩呢,身旁站着的是稳重可靠的汉邈。 可到了灵钧那一组和千凡那一组这边,情况却有些变动。 原先的两位组长子瑜和苏乾,不知是何缘由,竟都被以天赋不够为由头,被请出了洛乾殿。 在此之前,景明曾数次前往那瓦林巫觋学院,心心念念地想要在后土校长面前为子瑜争取留下继续在洛乾殿学习的机会。毕竟子瑜是从灵兽管理局里出来的干事,在景明看来,那可是知根知底,又听话懂事,是最适合留在这精英汇聚的昆仑班继续深造的人选了。 景明虽说没有把话挑明,但那心思,后土校长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只是后土校长光是应对轩轩和千凡他俩的事儿,就已经觉得颇为头疼、疲于应对了,所以即便听出了景明话中的意思,也只是敷衍了几句,便把这事儿给暂且搁置了下来。 在后土校长的心里,比起灵钧那一组里谁去谁留的问题,他其实更在意千凡那一组里的那位。 好在千凡倒是个洒脱随性的性子,对于这些事儿似乎并未太过在意。一来呢,千凡那一组里大多都是新人,大家相处的时日尚短,彼此之间实在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分;二来呢,千凡自己也还没能完全分清这其中的门道,所以当上面决定让九州留在洛乾殿中,而把原组长苏乾踢出洛乾殿时,千凡心里并无什么异议。 后土校长心里其实也知晓苏乾是个肯做事、踏实靠谱的人,所以在抬举了九州之后,也还是顾及着苏乾的感受,特意吩咐助教水桃给苏乾升了个掌令的职位。 不过这掌令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实则并没有多大的实权,更多的也就是为了在名分上与学校里的助教以及各个小组组长区分开来,算是给苏乾增了个虚名罢了。 这掌令的职责,对上得听命于助教水桃,往下也就是负责传递水桃的指令给其余小组的组长,除此之外,还得打理好千凡那一组里的诸项繁琐事宜。说起来,这可真是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差事儿,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种抬举,还真的是难以分说清楚。 灵钧选了喜欢溜须拍马的丘山作为自己的心腹。 景明后来又不死心地再来那瓦林巫觋学院询问情况时,后土校长便借口说自己可做不了各位班委的主,就这么把事儿给推脱了过去。 在景明眼中,昆仑班的门槛简直高得离谱,高到他现在感觉自己连半只脚都插不进去了,心里别提有多怨怼。 可这怨怼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散呢,苏锦那边又小心翼翼地传来了红荔主任递过来的消息。 红荔主平日里最看不惯在学院里惹事的,如今这昆仑班乱糟糟的一团,正巧就撞到了红荔主任的枪口上。她那火爆脾气一上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番细致的盘查下去,很快就发现了灵钧旁门左道得来的新坐骑。 这还得了!红荔主任二话不说,当即就赏了灵钧一顿藤条鞭子,虽然那鞭子抽在灵钧身上,但每一下无疑不是抽在了景明的脸上,让他心里越发窝火,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越发不动声色起来。 被抽了一顿鞭子的灵钧,那股子锐气顿时被挫去了不少,虽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但也只能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听讲了。 后土校长站在前方,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一众巫觋,神色严肃地问道:“风藏于何处,又何以引之?”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以应答,一个个更是羞于去接后土校长那锐利的目光,只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后土校长盯着轩轩看了好一会儿,过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风,或可藏于洪波以里,又松涛之上,或可匿于深渊之中,再黄叶之下。风以涨水之盛,尘之甚,火之旺,诸余万物之所强,而过之则歇,灭失万物。于此,风生于何处,又生何物?歇于何处,又灭何物?” 就在众人都还在思索,依旧沉默不语的时候,九州却出人意料地开口了,他朗声道:“生于斯者万物生,灭于斯者万物灭。” 这一番言辞,可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平日里,九州向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众人眼中,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存在,没想到今儿个竟是一鸣惊人,说出了这般颇有深意的话语。 灵钧一听,心里那股子不服气又冒了出来,他甚至都不屑于往九州那边看一眼,只是小声地嘟囔着:“装什么装,不过是禁林里出来的贱民罢了。” 这话虽说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课堂上,还是有几个人听到了,只是大家都没敢吭声,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后土校长倒是不动声色,就好像没听到灵钧的嘟囔一样,只是神色平静地说道:“巽风起于立秋,申至月亏,你们须牢记于心间,切记切记。” 说完,便见他十指交叠,口中默念了一句神秘的咒语:“引风”。 刹那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坚固无比的墙体,竟然开始缓缓移动变幻起来,那一块块砖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来去移动之间,竟又开出了一道门来。 一众巫觋见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土校长便已经率先迈步,穿过那道门,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众人赶忙跟了上去,等过门之后,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丛繁茂的森林之中。 这森林里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片片光斑。 后土校长站在林子前,声音平稳地说道:“引风进布袋者,即可离开。” 说完,便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众巫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布袋?布袋怎么可能装得住风啊!” 丘山忍不住嘟囔抱怨了一句,结果刚一说完,就收到了灵钧一个愤恨的眼神,吓得他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 “哼,你们还能出得去吗。” 灵钧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千凡一个挑衅的眼神,眼神里满是不屑与傲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更深处走去了。丘山见状,赶忙小跑几步,紧紧地跟了上去。 小霜则带着庄月,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轻声说道:“我才自觉是参透了引风的咒语,只是不知对错,两位不妨给我俩指导一二呀。” 说着,目光看向了轩轩和千凡。 可轩轩这会儿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愣愣地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月,盯得庄月心里直发毛,很是不自在。 也难怪,轩轩是与朱厌打过照面的,自然会觉得庄月眼熟。 庄月心里有些心虚,忙不迭地低下头,躲到小霜的身后去了。 “轩轩!”千凡皱着眉头推了一把这无礼的家伙。 轩轩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失礼了,又知道小霜是个极注重礼数的人,赶忙回礼,一脸歉意地解释道:“实在抱歉啊,我刚才觉得庄月似是一位故交,一时之间就想呆了,还望莫怪啊。” “你哪有什么故交呀,净瞎想。” 千凡嘟囔着,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直到小霜提着布袋,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出了符咒来,千凡这才把心思重新放回了眼前的引风试炼上。 小霜念完咒语后,四周先是变得更加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半晌过后,虽说确实是引来了一阵风,可那风就像是个调皮的小精灵,在四周转了一圈后,布袋里仍旧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装进去。 小霜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又多加了一个 “起” 字,然后再次重复了一遍咒语。这一次,只见一片叶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触碰了一般,颤了两下之后,竟缓缓从树梢上飘落了下来。 “什么声音!” 一众巫觋听到动静,赶忙徇着九州的目光,齐刷刷地往林子的方向望去,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是…… 风?” 轩轩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这风引过来却没进布袋,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像是……” 庄月刚想说话,却与一众巫觋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变得煞白,惊恐地说道:“是蛇!” “休要再胡说,后土校长布设的幻境中怎么会有生灵呢,更别提蛇了。” 小霜虽然心里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装淡定,急忙制止了庄月,她可不想让大家因为无端的猜测而乱了阵脚。 一众巫觋听了小霜的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也都不敢再多言语一句了,整个林子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起来,那簌簌沙沙声在树后骤然停了,先前好不容易引来后残留的风,此刻连树叶都晃不动了,众人只觉得心口像是卡了一块大石头,喘气都变得异常费力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了一般。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后土校长的幻境呀,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一个个的怎就草木皆兵起来了。再说,以往没进昆仑班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像现在这般胆小呢。” 千凡见众人紧张兮兮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试图用笑声来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是呢,是呢。班长所言极是,虽说这幻境里诸多未知,但有后土校长在一旁观局,你我何必慌张呢。眼下尽快习得引风才是最紧要的事儿呀。” 小霜赶忙笑着附和道,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让大家放松下来。 庄月这会儿可不敢再接话了,只是毕恭毕敬地立在那儿,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真的有什么危险突然冒出来。 “这位妹妹说得极是,要吃,我也得是一个一个的吃,你们大可不必个个都如此惊慌。”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传来,那笑声起初还很清晰,可转瞬之间就变得缥缈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声音的来源。 庄月心底一惊,她确定了来者正是巴蛇,顿时头皮发麻,越发地不敢动了,双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 九州却是众人中最机警的一个,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防御的咒语,“盾牌”,随着话音,一道淡淡的光芒在他身前亮起,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防护圈,将一众巫觋挡在了后面。 “是后土校长的考验,你们过分紧张了。” 千凡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似的。说着,她便大踏步地走出了九州的防护圈,朝着前方走去。在一片叶子面前,千凡先是比划了一阵,像是在感受风的气息一般,然后举起布袋,口中只念了一句 “风起。”话音刚落,便见那叶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缓缓地飘进了布袋里,于此,整个布袋便慢慢地鼓了起来。 “轻轻松松。” 千凡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着一众还在惊讶的巫觋笑道。 可还没等小霜他们做出回应呢,便闻身后那树上又传来一串笑声,随着几下清脆的拍手声,一个声音戏谑地笑道:“精彩,真是精彩,既然这么喜欢出头,那就你先来好了。”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巨大的蟒蛇突然从千凡身后的树上探下半个身子来,蟒蛇浑身布满了斑斓的花纹,一双冰冷的眼睛透着阴森的光,吐着长长的信子。 千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往后退去了半步,还没等她站定,蟒蛇又猛地甩动蛇尾,朝着千凡狠狠地抽了过来。 千凡当下一个急闪,躲开了偷袭的蛇尾。 巨蟒一击未中,似乎被激怒了,它高高地扬起了身子,发出 “嘶嘶” 的声响,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千凡稳住身形后,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心里快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 第49章 千凡差点暴露身份 “这…… 移形换影怎么会如此之快!” 九州站在一旁,虽然一直未曾言语,但其实私下里早就听闻了不少关于千凡的事儿。 在众人的描述中,千凡开化的程度不佳,天赋方面也甚是缺乏,就像是一颗尚未打磨出光彩的璞玉,怎么看都平平无奇。可此刻,亲眼目睹千凡施展出那移形换影的招式,一招一式清晰真切地映入眼帘,九州的双眼瞬间瞪大,心中满是震惊,不由自主地就被千凡那敏捷得超乎想象的身手给惊住了!那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罕有的奇景一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小霜同样也是吃惊不已,她向来沉稳,可这会儿也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那眼中满是惊奇之色,下意识地就扭头与轩轩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透着同样的诧异,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切竟是千凡所为。 而轩轩反应极快,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当机立断,急忙口中念出一句 “画地为牢”,双手快速地结出相应的法印,一道微光朝着那巴蛇所在的方向射了过去,试图困住它。 可那巴蛇又岂是一般的妖物,尤其是双肩之上,还各有一条凶蛇守护着,时刻准备着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所以,轩轩从身后偷袭的举动,对于巴蛇来说,倒好似羊入虎口一般,不但没能困住它,反而被那巴蛇敏锐地察觉到了,瞬间就被它以强大的力量给钳制住了。 说话间的功夫,轩轩就已经危在旦夕,眼看就要被那巴蛇送入血盆大口中。 蛇口张得极大,里面尖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仿佛是通往死亡的深渊一般,透着无尽的凶险。 千凡此刻心里那叫一个懊悔,她自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刚才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才让轩轩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只见她眼角瞬间堆起了怒火,在她的眼眸中熊熊燃烧着。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千凡猛地深吸一口气,将食指指尖交叠,然后用力抵向眉心,口中怒吼出一句 “风起!” 那声音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开来,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与力量。刹那间,四周树上原本安安静静的精灵们被惊得纷纷现身,它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慌慌张张地四处逃窜,小小的身影在风中显得那么慌乱无助。 而那些原本挂在树上的树叶,此刻竟像是受到驱使,顷刻纷纷化成了利刃飞刀,每一片都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锋利无比。 在呼啸的风声中,这些利刃飞刀呼啸着朝巴蛇刺去,那气势,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锐不可当。在这过程中,还勾挂着不知多少来不及逃窜的精灵,它们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声,却也无力挣脱,只能随着那些利刃一起朝着巴蛇而去,整个场面混乱又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小霜、轩轩以及周围的其他人都被千凡这超常的表现给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平日里那个看似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不起眼的千凡,竟然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那强大的气场,那惊人的法术威力,让他们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比后土校长还要强大的存在,又或者说,仿佛见到了传说中强大无比的邬校长一般。 一时之间,狂风呼啸而起,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吹得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眯着眼勉强看向场中。而那些化作利刃飞刀的树叶,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将巴蛇围了个严严实实,困住了它的脚步,让它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了困。有几片利刃更是找准了机会,成功地刺破了巴蛇的蛇尾,巴蛇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身躯猛地扭动起来,将被它钳制住的轩轩给重重地摔了出去好远。 轩轩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就在这时,巴蛇肩上的凶蛇见势不妙,又抖身准备再次发动攻击,朝着轩轩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在旁边留意着情况的汉邈,眼疾手快做好防御的准备,只见他双手快速挥动,口中念念有词, “盾牌”,瞬间就在轩轩面前做出了一个防御的结界。 结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稳稳地挡在了轩轩面前,将凶蛇的攻击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碰撞的火花。 小霜眼见着眼前这紧张又危急的局势,心中焦急万分,她先是与庄月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已然心领神会。紧接着,她们又迅速看向九州,三人默契十足,几乎是同时施展起了灵力交换之术 ——“移花接木”。 只见他们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移花接木”一道道灵力的光芒在他们指尖闪烁跳跃,仿佛是有生命的精灵一般。 他们取出随身携带的莎(suo)草作为媒介,莎草在灵力的灌注之下,瞬间变得通体发亮,散发出奇异的光芒。随着三人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莎草中渐渐汇聚起一股强大的破灵之力,这股力量起初还只是若有若无的气息,可眨眼间便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气势磅礴。 三人齐声低喝,猛地朝着被利刃飞刀围困住的巴蛇用力打去,破灵之力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地冲向巴蛇。 “轰” 的一声巨响,破灵之力击中巴蛇后,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强光,周围的空气被这股力量震荡得扭曲起来,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和落叶。 经过这一番激烈的交锋,态势渐渐开始朝着对千凡她们有利的方向显露出来,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巴蛇,此刻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攻击下,明显有些狼狈,被围困在原地,行动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千凡她们这边刚刚有了占据上风之势,大家的心里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谁也没有料到,巴蛇竟然还有如此狡猾的后手。它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攻击上时,忽然猛地挥动身后那粗壮有力的尾巴,那尾巴带着呼啸的风声,犹如一条黑色的巨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千凡横扫了过去。 千凡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击飞出去数米远,她的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倒飞着,像是一片脆弱的落叶,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扬起了一大片尘土,整个人也陷入了一阵短暂的眩晕之中,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千凡咬着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双手紧紧地抓住树干,借助树干的支撑,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她深知此刻情况危急,根本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松懈,当下便迅速调整状态,急急忙忙地做出防御之势,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时刻防备着巴蛇再次发动攻击。 小霜、庄月以及九州等人看到千凡这边突然遇袭,顿时一阵慌张,赶忙纷纷转换至守卫状态。 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背靠着背,各自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双手结印,一层淡淡的灵力光芒在他们周身流转,形成了一道道防护屏障,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在空中响了起来:“啧啧啧,区区一个幻影,就叫你们这般费力,那瓦林巫觋学院当真是没落了呀,后土那老贼选出这种巫觋,也是老眼昏花、黔驴技穷了吧。不过胆子这样小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我说过一个一个的吃,你们何必个个都这样害怕呢。” 那声音虚晃着,飘飘悠悠的,根本让人捉摸不透是从何处传来的,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又像是隐藏在这周围的每一片树叶、每一寸土地之中,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息。 奇怪的是,此刻周围并没有风,可那些树叶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弄着一般,晃动个不停,发出簌簌索索、淅淅沙沙的声响,杂乱无章地东西南北晃着,晃得人好不头晕眼花。 千凡弓着背,脑袋微微侧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层层叠叠的枝桠和树影,试图从中找出那声音的来源以及巴蛇的踪迹。 她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双脚往后微微小挪了两下,调整好姿势,然后猛地一纵身,朝着那树影最为浓密的地方飞去。 这一次,她竟没有借助任何灵力法术,纯粹凭借着自己那敏捷的身手和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眨眼间就来到了躲在树影后的巴蛇跟前,二话不说,劈手朝着巴蛇就是狠狠一拍,那动作干净利落,又带着几分出其不意的果敢。 这突如其来的招式,可把巴蛇给打懵了,它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在它的记忆里,之前也只有奢比尸那样实力强大又手段诡异的存在,才这样拿捏过它,没想到如今竟被这个平日里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千凡给这般对待了,它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仿佛瞬间被击得粉碎。 “臭丫头!你怎么会!” 巴蛇又惊又怒。 千凡却只是冷笑一声,调侃道:“打架就打架,打什么嘴炮!” 她依旧是那副不痛不痒、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副神态更是把巴蛇气得够呛,却又拿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 “女孩子太过于油嘴滑舌,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巴蛇恶狠狠地瞪着千凡,仰着那透着挑衅又带着几分妩媚的嘴脸,扭动着身躯,慢慢地朝着千凡身前靠去,那模样,像是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危险气息愈发浓烈了。 “小心!” 一直紧盯着巴蛇动静的九州,最先发现了巴蛇的算计,九州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救护千凡,可无奈距离有些远,此刻再发动冲击去救护,已然为时已晚,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声提醒千凡,那声音都因为焦急而变得有些嘶哑了。 而灵钧呢,早就听着这边的动静了,心里头好奇得很,想着说不定能看到千凡出糗的有趣场面呢。如今又听着九州这般撕心裂肺的大喊,心底暗喜,觉得正好能赶上一出好戏,当下也顾不上身边的丘山了,急匆匆地就往千凡那边赶去。 脚步迈得又急又快。 如今的千凡,早已褪去了曾经那弱不禁风的身份,不再是那个任人小瞧的黄毛丫头了。在这一众巫觋之中,千凡堪称佼佼者,若真要论起敏捷程度来,恐怕也就只有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奢比尸能跟她相较一二了。 区区一条巴蛇,还妄图在千凡面前玩声东击西这一套小把戏,那可真是小瞧她了。千凡看着巴蛇那故作姿态的动作,心中暗自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 就在巴蛇以为自己的计谋能够得逞,那条凶狠的蛇头朝着千凡佯装攻击,实则准备从另一个方向发动突袭之时,千凡的身形如鬼魅一般迅速地转动起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猛地伸出双手,精准无误地扯住了正凶狠袭来的蛇头,手上发力,竟凭借着一股惊人的力量,整个将蛇头从巴蛇的肩上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巴蛇吃痛,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声,可还没等它有所反应,千凡就像丢垃圾一般,把蛇头丢回到树干上去。 “砰” 的一声,蛇头撞在树干上,震得树上的叶子簌簌掉落了一大片。 巴蛇另一只肩膀上的凶蛇见同伴受袭,哪肯善罢甘休,当下便张着血盆大口,扭动着身躯,朝着千凡奇袭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将千凡一口吞掉才肯罢休。 然而,千凡却不慌不忙,她身形轻轻一闪,轻松地就躲过了凶蛇的攻击,紧接着,她的身影如闪电般欺近凶蛇,双手快速挥动,“啪啪啪”,眨眼间就赏了那凶蛇数十个巴掌。 巴掌打得又狠又准,每一下都带着千凡的灵力,打得凶蛇一时间头晕眼花,整个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晃荡着,原本凶狠的气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被吓得够呛,慌慌张张地逃窜回去,躲到巴蛇身后,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轻易冒头了。 灵钧自然还清晰地记得这巴蛇,就是吃掉自己坐骑的凶手呀。 原本他还想着看千凡出糗呢,可这会儿,什么千凡不千凡的,出糗不出糗的,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对这巴蛇的仇恨,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条巴蛇,剥了它的蛇皮,喝了它的蛇血,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呢。灵钧的眼睛都变得通红,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巴蛇冲了过去。 巴蛇此次冒死潜进后土校长设下的幻境里,本就不是为了跟千凡一决高下的,在它心里,千凡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罢了,它可是有着更为重要的目的,根本不屑于跟千凡这般斗法。而且它也清楚地知道,这四下里都是后土校长设下的结界,稍有不慎,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就会惊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其他巫觋,到时候自己别说完成任务了,恐怕连脱身都成问题呢。 所以,眼瞧着灵钧红着眼、不管不顾冲过来的莽撞样子,巴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紧接着,它的身形一闪,施展出一种奇特的隐匿之术,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只留下灵钧一脸愤怒又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却再也寻不到巴蛇的踪迹了。 “猫的招式到底是厉害一些。我今儿个斗累了,好好做你的卧底,但保不齐哪天在那瓦林中,猫也能被蛇饱餐一顿。” 那虚晃的声音再次在空中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得意又阴森的笑声,那笑声回荡在周围,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 庄月听完心头猛地一阵颤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悄么声地低着头,脚步轻轻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小霜的身后去。 “猫?” 灵钧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眼神中的疑惑里还夹杂着怒气,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脸怀疑地看向千凡。 第50章 与大妖行苟且之事的大巫觋 “那等妖物的话你也信?”千凡不屑,冷笑一声。 这正戳到灵钧的怒火上,方才激起的热血还未冷却,如今正是发泄的时候。 杀死驺吾的元凶逍遥而去,“夺走”自己法器的罪魁祸首,如今怎么着也得收拾一个! “你口口声声宣扬着那瓦林万物平等,现在托着家里的庇护,捡来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职务,就开始堂而皇之的宣扬三六九等了!妖物的话怎么就不是话?我们凭什么就不能信!” 一众闻言皆愣住了,灵钧向来笨嘴拙舌,现下竟拿着千凡的话柄且一击致命! “虚伪,真是虚伪!” 轩轩愣愣地看着,更是没有了要冲上来替千凡辩驳的冲动。 千凡自知理亏,不再辩解,看一眼九州,示意引风的法门已通,可随他速速离开。千凡再去看一眼轩轩时,轩轩的眼神竟然躲开了。 不过眼前灵钧正耍着无赖,千凡也无心多计较,挥挥袖子,先行去了。 灵钧这下急了,纵身跃到树上,大喊一声“风起!”忽见数百只小箭齐刷刷对齐千凡。 九州急忙挡到千凡的面前去,用咒语织出了一个甚是简陋的结界。 眼看要闹出事来,小霜急忙拦去,“后土校长一开始就强调,盛怒的风从来不准许吹向昆仑班的任何巫觋!更何况在你我跟前的是我们的班长。” “班长?”灵钧瞪一眼小霜,再说道,“哼,小霜,你也是个糊涂的,如今精灵都能做巫觋了,这那瓦林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小霜知灵钧眼下正是掉进“规矩”这两个字眼里的时候,多说无益,只心里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还不得法,眼下连架都劝不了。 相较于灵钧,千凡仍旧是冷静着的,“无妨,有什么要紧。他只管生他的气,等哪天想通了,自然也就明白糊涂的到底是谁。”千凡也算是安慰过小霜了。 灵钧最厌恶这副嘴脸!脑门子一热,那数百只小箭齐刷刷飞去。 千凡头都没回,只挥一挥手,小箭原地转了两圈,突然调转方向对着灵钧飞了过去! 眼睛瞪得浑圆,这家伙彻底懵住!脚下一软,瘫坐在树底下,倒不是害怕,比起死,他更看重面子。 小箭在灵钧面前一指处忽然停住,顷刻间又变成了叶子,啪嗒啪嗒地打在灵钧的脸上。 在幻境里面受了这样一番气, 灵钧眼下是瞧什么都觉得不顺眼,窝着火连敲带打地回去宿舍。 廊下的同学各自只管低着头谨慎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敢主动招惹他的。风几乎也是谨慎地顺着廊外穿行, 叶子小心翼翼地卷,日头一寸寸地往屋檐后挪, 薄烟卷卷和尘同去,莹豆点点佯成星辰, 都是提着气小心过活。 正没处撒气呢, 一桌子冷炙偏巧撞到了灵钧的枪口上,刚进了口还未开嚼,连带着啐口水声, 筷子便重重地摔向碗盏,叮当脆响声惊得一众急忙跪下。 廊下点灯的同学们听这动静, 慌忙散去,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 “这种饭菜也能送过来!该死的!我家圈养的那些个畜生都没有吃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灵钧红眼叫嚣。 “都怨我, 是我疏忽了,待我去重新领饭回来, 即刻回来领罚。”子瑜紧张地宽慰道。 “用得着你, 没用的东西!早干什么去了!”灵钧不屑地瞥一眼子瑜,再是很不耐烦地喊道, “丘山呢!” 一众同学低头相觑, 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环顾四周,瞧不见丘山的身影,灵钧心里愈发窝火, 越发不耐烦起来。 “丘山呢!”灵钧语气更重了几分! 萧晟正往屋里来了, 瞧见乌泱泱地挤了一屋子人,又瞧着发脾气的祖宗, 也猜出来了个大概,一脸谄媚地近前,帮着灵钧捏肩捶腿,再道,“你现在可是昆仑班的副班长,要什么要不来,拿什么拿不到,若是发话,别说是咱们昆仑班了,就算是整个那瓦林,谁还敢说个不字。再说,眼下等着巴结你的排队都能到禁林去,又何必在意丘山这等微末巫觋,我们这些都是要忠心跟随的,您要是腻了随便换一个就是,何必气坏了自己。” “禁林”三个字正巧说在了灵钧的心坎上,瞥一眼低头颔首的同学,再提高了声调骂道,“凭他是什么虚名,之前牛鬼蛇神的样子始终改变不了,想当初还不是被我拿捏的死死的,废物就是废物,我就看着你嚣张,看你能显摆几天。” “您说得可真是太对了,即便是当上正班长又怎样,她们那边还不是得靠禁林里的蒜头伺候着。”萧晟再绕到灵钧的另一边,故意提高了声音又道,“如今咱们那瓦林上拿权的不就是您灵兽管理局、那瓦林巫觋学院和土地管理局嘛,您再仔细琢磨琢磨,其余诸位主任的宿舍里,哪有配齐了这三家的巫觋来伺候的。瞧瞧咱们得正班长,虽然是混了个好名头,主事的是谁,随着留在洛乾殿的又是谁呢。” 这些话听得灵钧当真是爽快!正开了怀大笑,便听着门外有斥责怒骂之声。 “混蛋们聚在一起保证憋不出个好屁!我说这昆仑班怎么一天比一天乌烟瘴气,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在老娘的地界上撒野!你算是个什么地方出来的杂种,也配说自己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也他娘的敢对班长说三道四,没得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水桃说着进门,抬手就往萧晟脸上掌掴过去。 灵钧见水桃带着一丛同学,来势汹汹,不敢还手,只叫嚣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来我这里放肆!” “放肆?”水桃不屑,复又讥讽道,“我亲自过来一趟,已经算是给足灵兽管理局的面子!开昆仑班,为的是光前裕后,封储备巫觋,为的是承天之名,庇佑四方,你们这起子刁民,一味地刁钻促狭,蠹众折木,藐视法纪,谋害班长!桩桩件件,粗鄙卑劣,十恶不赦!”水桃越说越来气,瞟一眼灵钧,复又行了两步命令道,“即刻封锁宿舍,主事的子瑜遣回至原籍,萧晟革去巫觋职位,丢进禁林当蒜头。其余在场的巫觋,一律罚没财产,押送至涯石街给排正巫觋为奴。” 一众吓得俯跪在地上,魂早慌没了半丝。 “至于灵钧,牵了他去审判厅听审!”水桃说罢转身即去,没有丝毫地犹豫。 “水桃!”灵钧这怒火中烧的反驳里掩不住骇怪。 水桃止步回头看灵钧一眼,再转身道,“带走。” 水桃那眼神,自是在红荔主任脸上见惯了的,灵钧慌乱不已,甩开钳制住他的同学挣扎怒骂道,“我是昆仑班的副班长,以后的御灵君,凌驾你之上,你怎么敢!” “我是昆仑班的助教,在昆仑班老娘说了算!”水桃没有回头,语气坚定地回道,全然是不给灵钧一点挣扎的机会。 见水桃这副铁了心肠的样子,灵钧索性对着押送他的同学撒泼,“我是御灵君,我是昆仑班的副班长,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爹是灵兽局大主任,大主任跟后土校长平起平坐,你们伤了我,我爹更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水桃!你要跟灵兽管理局,跟整个那瓦林做对吗!惹怒了我们灵兽管理局,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水桃!有你好看的!你以为后土校长会给你撑腰,你不过就是他捡来的野种,凭什么趾高气昂,水桃,你不配!” 听这话,水桃一愣,只停了一步,轻飘飘地回道,“留着力气,去审判厅狡辩去吧。” 偃松丛丛混着日落的绛红,广隰芦花深处烟寒色远。梧叶萧萧,芙蓉寥寥,篱槿借风自述哀荣,橘柚凭栏落地而生。 风紧着往空穴里吹,万物皆有关照。 夜色越是沉下去,越是有躁动起来的,风鼓动的也好,自然成熟的也罢,月光不及之处,分外明朗。 不等昆仑班的风吹出去,土地管理局里也悄悄旋起躁动的风来。 不太平。 “雌雄南北飞,一旦异栖托,身为并蒂花,亦有先后落……”巫觋们掌完灯回住处歇着后,歌声便起了。 嗓音婉转,撩拨心弦,字字句句,莫不是进了泰河的心坎里。 被后土校长婉拒了的泰河眼下心火正旺,如今夫人不在学校里,他必然是要去寻摸出这勾魂的巫觋来快活快活。 遣退了跟班,摒退左右,泰河又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在场了,这才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他顺着那隐隐传来的声音望去,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约莫正是自己女儿小霜的旧宅所在之处呢。这泰河脑子一转,当下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 到时候就凭着自己思念女儿的由头,随便编些话,那还不是什么话都好说嘛,反正只要能进去,能达成自己心里那点儿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行。 心里有了主意后,泰河便不再犹豫了,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下里寂静无人,确定没什么异常情况后,这才大着胆子朝着那旧宅走去。一路上,他的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我的心肝,可让我香亲香亲。” 泰河一进屋子,眼睛都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呢,就跟那饿虎扑食似的,猛地张开双臂,朝着屋里的人扑了过去,嘴里还满口里又是亲爹亲娘地乱叫着。 “主任,你倒吓我一跳。” 被泰河抱住的女子先是一惊,随后用力挣脱开了他,忙不迭地往后跳闪开,脸上满是惊慌和嗔怪的神色,一边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裳,一边有些不悦地说道。 泰河侧眼一瞧,这一瞧可不得了,眼前站着的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庄月嘛!他那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我的心肝,等死我了!” 泰河登时喜得抓耳挠腮起来,他也顾不上别的了,瞬即又朝着庄月扑了上去,伸出手就想搂抱住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各种亲昵的话语,又是一阵亲热,那热情的劲头,仿佛要把庄月给融化了一般。 “人家不喜欢粗鲁。” 庄月嘴上虽这么说着,可身子却只是半推半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似嗔非嗔的娇羞模样,那欲拒还迎的姿态,更是让泰河的心思变得越发火热起来了。 香灰一层层地叠起来,烟雾缠绕着通红炽热的红点,燃尽前,似乎是要将这黑夜烧透似的。 有遂了心愿的,有愤懑难平的。 风吹着,树或者那瓦林的其它生灵,被这无休的风激得颤抖着身子。 “可是想死你了,我的心肝儿。”如愿后的泰河搂着庄月欢喜道。 “主任哄我开心,主任都不曾去看奴家。” 这“奴家”是奢比尸时代的旧称,督导局里的上流女眷皆喜欢自称奴家,当初泰河只是督导局里洒扫的末流巫觋,垂涎过督导局里无数个“奴家”,如今这一声当真叫他的骨头都酥了。 “我日夜都想着,只是,只是……”话及此处,泰河只得叹息作罢。 “只是后土校长拦着主任罢了。”庄月从泰河怀中起身,再捡起旁边的衣服裹上,噙了满眼泪水道,“奴家如今是主任的,连瞧都不能瞧上一眼。我们庄家向来都是极好欺负的,被屠戮全族,福祉全给那瓦林巫觋学院享用去,如今开了身子,仍要去昆仑班侍奉。” 庄月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果真就把泰河给心疼坏了,只得把庄月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庄月看泰河的脸色,便知此次目的已达到,央了借口道,“小霜姐姐怕是离不了我,眼下也是该阖门上钥的时辰,主任叫我先去吧。” 瞧着庄月这懂事的模样,泰河愈发地疼惜起来,几次挽留都没有把庄月留下。 等摸过穿堂,进了夹道后,庄月环顾四下,轻蔑一笑这才显出巴蛇的真容来。抖身幻化成蛇,攀着墙去了。 巴蛇方才留给泰河的那一席话,除了叫他抓心挠肝,倒也真的是激醒了他。 也难怪泰河听了之后, 会心生旁门之道,毕竟那瓦林所有的土地,田产铺子皆是土地管理局的,那瓦林巫觋学院也曾是,昆仑班曾经也是,就连当初的督导局也是。即便当初督导局掌权,督导局的地产仍旧归属于土地管理局,可换了那瓦林巫觋学院之后,校长的职位便从那瓦林中独立出来,一切都格外尊贵起来。那瓦林巫觋学院自有产权也就罢了,那瓦林的所有田产、铺子,甚至是川泽湖泊竟也都被那瓦林巫觋学院占去。 细细盘算下来,泰河竟悄然生出了易君换主的心思来。 第51章 灵钧闯了大祸 叶子稀稀拉拉地摇着, 将那插在树杈上的月亮蹭得锃亮。 黑沉沉的夜里,总有一种看透的错觉。 寻常见惯的香火烟气,如今连味道都摸不到了, 只像这一地月色清亮亮。 院里的绕着藤萝槐树一丛丛地长,倒是愈发旺盛, 与这秋格格不入,旺盛地生长去, 似是这周遭一切的养分, 似是这周遭一切的精华都是他的。包括这树,包括这所有的土地。 高木引修藤,藤束树身死, 了了作罢。 苏锦方巡查完毕方,顺着主楼往下层盘旋下去, 正往庆忌阁处去呢,遥遥望见一巫觋跌跌撞撞地朝着仪门那边跑去,沿途灌木中地鸟雀或惊得冲进云里,或入了旁边地泽中, 凫水逃去。 苏锦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那股微妙的感觉就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让她顿觉大事不妙。当下也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吩咐身边的巫觋迅速去拦住那人,自己则心急火燎地绕着楼梯匆匆而下。 苏锦气喘吁吁地忙上前来止住道,“你且稍等等,什么要紧的事?” 只见那巫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吐出话来:“灵钧…… 灵钧…… 出事了呀!” 这消息一传开,周围的巫觋们瞬间炸开了锅,有性子急的当即就忍受不住了,心急如焚地凑上前去,想要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脸上满是焦急与关切的神色。 苏锦见状,脸色一变,赶忙抬手止住了想要追问的巫觋的话头。她先是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目光犹如鹰隼一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 “眼睛” 或者 “耳朵”。随后,她又神色严肃地敲打起跟来的一众巫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得听好了,这事要是在灵兽管理局里传得沸沸扬扬,起了各种议论,那在主任眼里,肯定会认定是你我把消息给泄露出去的。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就都脱不了干系了,谁也别想置身事外!所以,你们现在赶紧退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有谁不听话,敢乱嚼舌根,那主管自然不会轻饶,定会削去大家的舌头,还要降了职级,那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承受得起的!” “是!” 一众巫觋赶忙齐声回应,声音里透着几分畏惧,随后便急匆匆地四散而去了。 苏锦则趁着那报信的巫觋转身进了仪门旁的偏道里的空当,又谨慎地四下里观望了一番,像一只警惕的兔子,确定周围确实没有旁人之后,这才赶忙小跑到巫觋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急切地催促道:“快,捡要紧的说,别磨蹭了!” 那巫觋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赶忙说道:“灵钧不知怎的,突然攻击了班长,现在已经被押着往审判厅去了呀……” “审判厅!” 苏锦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心里 “咯噔” 一下,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她也顾不上其它了,慌慌张张地扯起这巫觋的胳膊,脚下生风一般地朝着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一片水泽边,苏锦心急如焚,朝着空中大声唤了一声 “灭蒙”。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振翅之声传来,一只身形硕大的青色红尾鸟从远处飞掠而来,那展开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仿佛一片流动的彩云。苏锦二话不说,拉着那巫觋一起跃上了灭蒙鸟的脊背,驱使着它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可这巫觋平日里也就是个负责传话的角色,哪里经历过这般突然升空的阵仗啊。猛地一下被挟着飞到了半空之中,吓得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瞪得老大,心脏仿佛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身体软绵绵地瘫在了灭蒙鸟的背上。 苏锦驾驭着灭蒙鸟,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赶忙回头去看。见那巫觋昏死过去,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抱怨道:“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呀!” 可抱怨归抱怨,眼下也没办法把她扔下不管呀。无奈之下,苏锦只得费力地反身过去,将那巫觋的肩颈小心翼翼地压在自己的腋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腾出一只手来,赶忙去掐那巫觋的人中,心里盼着她能快点醒过来。 片刻之后,那巫觋总算悠悠转醒过来了,可他仍旧沉浸在极度的慌张和害怕之中,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像一片在秋风中飘摇的落叶。苏锦此时可顾不上她这副狼狈模样了,心急如焚地大声问道:“可是红荔主任主审?” 那巫觋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可此时她们正在半空之中,狂风呼啸而过,微弱的声音瞬间就被疾风吹得七零八落,消散在了茫茫的空气中,苏锦竖着耳朵,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能听清楚。 “可是红荔主任主审?” 苏锦心里越发焦急了,皱着眉头,又扯着嗓子大声问了一遍。 “我当时,就只是老老实实地在昆仑班外院候着罢了,昆仑班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是一概不知。就在刚才,我瞧见水桃那气冲冲的模样,带着一大丛巫觋,押着咱们的灵钧就往审判厅去了。亏得小霜机灵,赶忙派人来给我传了话,我这心里一合计,觉得情况不妙,可不得急匆匆地赶来报信嘛,就是想着咱们得赶紧去护着灵钧,可千万别让她吃了什么大亏才好呢。” 那巫觋像是受了惊吓,又像是生怕苏锦怪罪,乌喳喳地说了好一番话,那语速快得就跟机关枪似的,话语里透着慌乱与急切。 苏锦皱着眉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好歹是听出了个大概情况。可这会儿她心里就跟火烧眉毛似的,哪还有心思去细细追问那些个琐碎细节,满脑子就只想着能快点赶到地方,免得再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祸端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前,苏锦却一下子犯了难。原来,她走得匆忙,竟然忘了带上拜帖。 学院的守门巫觋可都是按规矩办事的主儿,任苏锦好说歹说,就是不肯通融,苏锦这下可算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那儿别提多尴尬和着急。 就在苏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婉仪老师带着一行六个穿着粉色袍子的巫觋,慢悠悠地来到了正门。苏锦眼睛一亮,也顾不上什么合不合规矩了,赶忙迎了上去,先是很有礼貌地让出两步,给婉仪老师腾出地方来,随后又一把拉过婉仪老师,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番话,神情好不恳切。 婉仪老师听着苏锦的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待苏锦说完,她稍稍迟疑了那么片刻,在心里权衡着利弊。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给了守门巫觋一个眼色,那守门巫觋见状,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违背婉仪老师的意思,便默默地让开了路。 苏锦见状,赶忙匆匆地向婉仪老师道了谢,她心里着急,连刚才那个给自己传话的巫觋都顾不上捎带上了,撒腿就朝着学院里面疾步走去。 本来苏锦是朝着审判厅的方向一路奔去的,可等过了那长长的穿堂之后,她忽然觉得这么贸然地直接去闯审判厅,似乎不太妥当。她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肯定会惹急了水桃。虽说之前自己跟水桃接触得并不多,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际往来,可水桃的性子,苏锦多多少少还是略有耳闻的。 想当初,那可是连后土校长的面子她都不给呢,现在她的身份可比以前更加不一样了,脾气怕是只会更倔。而自己呢,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主管罢了,在人家眼里,估计也没多少分量。 整个那瓦林学院里,怕是没有谁不知道水桃向来最痛恨那些个打着 “面子” 旗号的各种说辞了。所以苏锦心里明白,就这次这情况,哪怕是景明来了,水桃那牛脾气一上来,肯定也会执拗着,绝不会给一分面子的。 “罢了罢了,思来想去,就算是去红荔主任那边得犹如滚一遍刀山一样艰难,那也总比去触了水桃的霉头,激起她那牛脾气来要强得多。更何况,大家总归都是本家人嘛,不管怎么说,到了那儿总归是能有一席子话可以讲讲的,总能商量商量办法。” 苏锦心里这么琢磨着,便果断地绕着回廊改了道,脚步匆匆地朝着红荔老师的办公室急行而去。 昆仑班的事儿在学院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红荔老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更何况,闯祸的灵钧原本就是灵兽管理局的,红荔主任心里早就料到苏锦肯定会来找自己这么一遭。 所以,当苏木进来传话的时候,红荔主任就仿佛没听见那声音一样,只是低垂着眉眼,慢悠悠地品着手里的茶,对苏木的话压根就不作任何答复,神态悠闲得很,就好像外面发生的那些事儿都跟她没一点儿关系似的。 见红荔主任这副模样,苏木心里 “咯噔” 一下,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等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点灯的巫觋们都过了一轮,正一个个地提灯下去,回廊上的脚步声急急切切。草木精灵们晒着浓浓月色,倒是一个个躲懒的神态,懒散但不失惬意。 昏黄的光时不时能跳到苏锦的脸上,或是忽然跟她急切的目光交汇,有几分可怜样。 不过这正求的红荔主任,最是铁石心肠,可怜于她而言不过是求得宽恕的招数罢了。 比之其余屋里的进进出出,红荔老师办公室当真是门可罗雀,肃穆极了。 有一两声的鸦声在近处晃荡了两声,一壶茶也见了底,红荔主任方置下茶盏问去,“苏锦还在院里等着?” “仍旧在红荔老师办公室门外候着,等您传唤呢。” “这灵兽管理局出来的,个个都喜这西瓜皮打脸,二皮脸的模样。深更半夜既匆匆来了,又在门前耍起礼数来,真会是做给鬼看!” 苏木木雕泥塑般立着,仍旧不敢发一语。 “来都来了,岂有闭门谢客之礼,你且去把她好好请进来,别明日被哪起子蒜头学了去,没得又要说咱们怠慢,他们灵兽管理局是钟鸣鼎食之地,我们那瓦林巫觋学院里的自然也不能是乡野莽夫之流。你去。” 苏木闻言最多也是只敢回一个“是”字,唤苏锦入堂内,又不敢多听一言半语,引一众巫觋出门厅去,刚才舒了一口气。 苏锦屈膝跪地,左手扶于右手之上,拱手于地,头伏于手背,行此大礼并未起身,一直谢罪似的跪着。 “这是行的哪起子礼,倒叫我糊涂起来。”红荔主任并不叫她起身,低着眼拿捏道。 “少主糊涂,犯下这滔天大罪,实在是该死。还请看在少主年少的份上,饶他一条命,好有机会侍奉千凡。” “我道是为何,原是这。我且只问你一句,若是景明有意伤了后土校长,你也敢挑着自己的狗头来求情!” 苏锦仍不敢抬头。 “你们灵兽管理局的巫觋们都上天了,到了那瓦林巫觋学院竟然分不清大小王!都是被那圈养的畜生们啄了脑子的,深更半夜敢来我这红荔老师办公室中犯浑!” “我实在是不敢。”苏锦身子伏得更低,“眼下时势,那瓦林不能再生乱了,念及那瓦林的安危,今晚我才敢豁出命去前来谢罪。” “吆,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悲天悯人的种,只是怕你这贱命配不起那瓦林的生死攸关呢。回去告诉那牵狗放羊的家伙,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那瓦林巫觋学院还没放话呢,你们灵兽管理局怎就敢大言不惭到能左右那瓦林的生死了。” “不敢不敢!” “跟那些畜生们待久了,本职和份内于你们灵兽管理局全然成了儿戏。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事再小,也容不得你们灵兽管理局插手。你若趁此离去,我便留她一条命,若是再纠缠下去,可仔细着你们的皮。谁放你进来的,你打量我不知道,若顾念着兄弟姐妹情,趁早去吧。” 苏锦听罢,也不敢再多争执些什么,只得悻悻地起身,毕恭毕敬地退下堂去。 “若再插手那瓦林巫觋学院,我让你们灵兽管理局都死。”红荔主任再轻飘飘地扔过去这句话,再不肯去看那冒失的家伙。 警告都到这个份上了,苏锦也清楚地意识到凭借自己根本左右不了这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的任何一个决定,这那瓦林巫觋学院中也没有任何一寸能让自己涉足的地方,所以去到审判厅简直是天方夜谭。 因此,待到行出红荔老师办公室时,苏锦又对着前来相送的苏木扑通跪下去。 这倒把苏木惊得忙往后退了两步,站定方着急拉苏锦起来,忙问,“这是作甚,可是要折煞我。” “我知你我都是一样的,一心为着那瓦林,眼下形势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奢比尸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搅乱咱们的秩序......”苏锦言语匆忙又战战兢兢的,停下后环视四周无人后才肯再急忙说道,“眼下,灵钧不能出事,景明实在是太看重少主,若是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出了事,恐怕......” “行了!”听及此处,苏木忙止住插话道,“你也太过着急了,有些话原是不能说的。” 由此,苏锦自然知晓苏木已听懂其中意思,再三央求道,“劳烦去一趟审判厅,只去给子瑜传去,无论如何,灵钧不能有事。我苏锦日后必定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苏木怎敢忤逆红荔主任,可如今瞧着苏锦这着急的神色,一时也不好拒绝。 半推半就之间,也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第52章 一笑泯恩仇 偌大森林中挤出的小道里灌着风, 只是这风晃悠悠的,漫不经心地趟过一丛丛枯槁的麦门冬。月亮混混沌沌的,始终难以拱出云层, 缃色的光在一片片幽蓝中游离,昏昏沉沉。 案桌上金色的圆香炉烟气缭绕, 混沌不开的样子。虫鸣和着烛火的影子,时断时续的, 暗淡阑珊。 “红荔老师那边如今可又兴起了什么风波没有?” 后土校长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平静地问道。那茶盏与桌面轻轻触碰,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在这略显寂静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耀灵老师见状,赶忙上前将桌上的建盏清理干净,随后又极为隐晦地递了个眼色给在一旁侍奉的巫觋们,示意他们将那套精致的子母钟收走。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站定身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红荔主任一向秉持公正严明的作风,到目前为止,还未曾发现红荔老师办公室那边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而且,苏锦已经离开了,回那灵兽管理局去了。” 耀灵老师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却又透着一种谨慎。 后土校长听完耀灵老师的汇报,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中似有无奈,又似有一丝释然,之后便不再多言其他。 此时已进入深秋,蛙鸣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都纷纷收起了往日的活力,呈现出偃旗息鼓的模样。整个那瓦林仿佛也被这深秋的氛围所感染,时序节令似乎都变得懒洋洋的,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处处都弥漫着一种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气息。 后土校长办公室回廊上的几盏灯,不知在何时就早早地熄灭了。负责掌灯的巫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懒瞌睡了,迟迟不见有人过来补上。于是,这一片区域便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只有花厅里还透着些许光亮。 花厅里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后土校长再次开口问道:“审判厅那边可有送来什么消息呀?” 那声音在寂静的花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不曾。” 耀灵老师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恭敬与小心,用同样谨慎的语气回了一句。 “罢了,就由着那边去吧,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后土校长又一次叹了口气,那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决,随后又重复了一遍,“由着那边吧。” 香火味不知从哪个节气开始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掺上果子腐坏的味道,那臭味虽然似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像是嵌进了这林子中的一草一木里。 而这林子趁进这黑夜中时,似乎又是凝结成了硕大的墨块,眼下更是连一丝丝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了。 而审判厅这边却是灯火莹莹,张袂成阴,这偌大的那瓦林,所有的精气神似乎都指向了审判厅这边。 火光映着影壁墙上的盘龙,森严骇人。 水桃只往那麒麟纹样的交椅上端坐,坦然且威严。 台子下的空巢中早已是烈火熊熊,炽烈的火焰逼着灼痛感直抵灵钧的心窝,现下连手指都是痛的! 灵钧自是硬撑着面子的,除眼神愤慨外,再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蠢货!”灵钧言语不屑。 水桃只由他叫骂,一语不发,只看着三千尺的热气烘得他愈发心焦暴躁,痛苦难捱。 苏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混进巫觋的队伍里,很是小心谨慎,四下环顾并未发现子瑜的身影,想是自己来迟了一步,怕是无缘与子瑜搭话,眼下苏木也记挂着不好抽身就走,只得先观望观望再另做打算。 水桃自然是注意到了苏木这边的鬼鬼祟祟,也猜出是灵兽管理局那边过来生事,管都不管那苏木,宣判道,“天授权力,最忌玩忽职守,大忌滥用权力,主职位是以天命所归,副职位当以侍奉为荣。副职位灵钧罔顾法纪,德不配位,更甚欲壑难填,造次生事,屡次谋反,该当死罪。” 苏木听罢眉头紧锁,一时心慌,一时又不该如何挽救,木讷地愣在那里,浑然木雕泥塑般。 威严伴着森森塑像在这审判厅中逼得一众巫觋大气不敢出。 灵钧最是嘴硬,他自然不服也完全瞧不上水桃这副官僚嘴脸,冷笑一声,再挑衅道,“水桃,我就等着你来杀我呢,你有命杀吗!” 灵钧环视四周,闭目默念了几句咒语想把脚踝上的镣铐破开,可无奈台上结界紧密,干扰的符咒又多,尝试几次都是徒劳。 难耐的炽烈加上反抗无效的愤怒,叫灵钧愈发的暴躁。 “尔等蝼蚁竖子!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未来的主子被人肆意践踏,毫无作为吗?你们可别以为有那瓦林巫觋学院护着你们,就能安然无恙。我们灵兽管理局可不是好惹的,迟早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灵钧此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也不知是气愤填膺还是痛苦难以忍受,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威胁。 “水桃,你…… 你个红荔老贼的走狗!” 灵钧似乎仍不解恨,又破口大骂起来。那骂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凄厉与不甘。 水桃却仿若未闻,根本不接灵钧的话茬,只是微微抬眼,朝着影壁那边瞧了过去,那眼神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是目光在迎接某人。 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巫觋,顺着水桃的目光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苏乾掌令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托盘,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赶来。那托盘上的东西被一块布遮盖着,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进行什么口舌之辩。” 水桃的目光始终紧紧地随着逐渐走近的苏乾,待他走到近前时,才又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掌令刚才特地去红荔老师办公室请来的法器,如今我所说的话,我要做的事,可都是那瓦林巫觋学院应允了的,都是事先请示了红荔主任,并且也经过了后土校长过目的。你就算有百万个不服气,也只能留着到阎王那里去诉说了。” 水桃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伸手取下了托盘上的压盖。 一旁的苏木听到说是从红荔老师办公室取来的东西,心中一惊,连忙也朝着水桃那边看去。当他瞧见托盘里放置的是金木罗经仪时,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惊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知道,金木罗经仪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可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重罪的巫觋的厉害法器。它一旦开启,威力巨大,天池只要转动一度,受罚者便会被削骨之痛折磨,而内盘要是转过一寸,那更是会直接灭魂,让人魂飞魄散。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开了这法器,就算是后土校长亲临此地,恐怕一切也都无力回天了。那可怕的后果,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起来。 苏木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分析过其中的利害,她知现下这局势,即便自己哭天抢地帮忙求饶也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愈发激怒水桃。而且为了无果的冲动,末了到了红荔老师办公室那边,红荔主任也是绝对饶不了自己的。 如今,也只能去后土校长办公室那边争取个机会,即便不成,事后好说,也算是好脱身。 再不敢多思耽搁,苏木急往后土校长所在的后土校长办公室赶去。 一路上匆匆忙忙,只是也不敢太过慌张,总要拿捏着分寸,生怕漏进红荔老师办公室去一点风声。 其余巫觋,包括灵钧在内,他们自然是不识得金木罗经仪的,所以在水桃开启之前,灵钧仍旧是气焰嚣张。 “算命吗?”灵钧嘲笑道。 水桃不屑于搭理灵钧,只默默地念起符咒。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法器,只觉得柔柔散散,不堪使用。如今这金木罗经仪算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灵力浑厚的法器,又是只红荔主任和她才会的,遂催动起来格外地小心谨慎,生怕失手日后再无这福分,也是如此,怕这灵钧怕要狠狠地受一遍死罪了。 天池中红针颤动,再是蜿蜒盘旋,内盘飞速地旋转,金木水火、坤震离泽并着子丑演卯慢慢浮现,在半空中交叠成一个硕大的银色法阵,然后一瞬崩破! 蒿黄和苍色交叠的流沙般的光往台子上流去,苍色触碰的一瞬,刺骨的冷从脚心逼至天灵盖,意识和思维瞬间僵住,是死是活,就连灵钧自己都没有感觉了,只逼出一计撕心裂肺的哭喊。 窒息感叫灵钧颤颤巍巍,脸色煞白,浑然一具死物。 一众巫觋俯首贴地,胆子再大的也不敢多窥视一眼,更有甚者,肩膀颤抖,恐惧之态难以自抑。 就在蒿黄色的光触及台子的前一刻,忽见一阵紫气袭来,将那光尽数退回去了罗经仪中。 罗经仪铿锵落地,伴着破裂声,台上的灵钧也应声倒地。 这金木罗经仪可是连后土校长都断不开的存在,如今遇袭,恐是奢比尸或是更强大的存在。 水桃顺势唤出自己的焦尾琴,摆起攻击的架势,蓄势一场生死搏斗。 可等那紫气褪去,立在眼前的竟是千凡。 水桃眉头一皱,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很是不解地瞪着搅局的千凡。 “审判厅的审判已然开启,并且结果已成定局,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有丝毫改变!况且如今你已经被授予了职务,不再是那个能得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以及后土校长特殊偏袒的小丫头。若是还任由你这般胡作非为,那必然会让那瓦林千万生灵感到寒心,对学院的公正产生怀疑。” “助教。” 千凡此刻全然没有了昔日那副嬉皮笑脸、浪荡不羁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与恭敬,她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既然审判都已经有了最终的结果,责罚也已经实施了,我们这些人自然是不敢不遵从的。只是我在教管手下副职的时候有所失职,如今我想向助教请罪。就借着我刚刚上位,却管教无方这个由头,想恳请助教您能够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说完,千凡有意地提高了声调,接着又毕恭毕敬地向前迈出一步,行了极为隆重的大礼,然后跪拜在地,诚心诚意地请求道,“虽然从礼法上来说,我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千凡我还是斗胆请命,请求您饶灵钧不死。我作为班长,必定会以身作则,并且会对副职的众巫觋加以严格管教,绝不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此时,已经被折磨得死去大半条命的灵钧正躺在法台上,靠着仅存的一丝气息强撑着余命。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看似滑稽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来为他求情的人并非自己的族人,也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敬畏有加的后土校长,竟然是那个曾经被自己百般欺辱的死丫头。 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啊,曾经不可一世的他,如今却要靠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来求情保命。 灵钧无心再探,也没有心神再去胡思乱想些什么,缓缓闭上眼睛,沉沉昏睡过去。 储备干部跪拜巫觋,这在那瓦林数十万载重还是头一遭,水桃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眉头皱了几次,又舒展几次,肩膀微抖着,一时下不来来台。 好在小霜是紧随着千凡过来的,在千凡身后朝着水桃点头示意,水桃也就明白了大概。 虽有不甘,又只得作罢。 长舒一口气后,水桃压着慌张颤抖的语气说道,“既如此,我且卖班长一个面子,只这一次,若有下次,你们整个小组都得跟着死!” “萧晟那个蒜头,死一万次都不可惜,即已丢去了禁林,便由着他自生自灭。至于子瑜自己去薄山殿领五雷轰顶之罚,若能受得住,仍旧回灵钧那一组主事。” “谢助教!”立于小霜身后的子瑜闻言连忙谢恩。 经此一事,昆仑班的秩序慢慢清明了起来,上通下达,颇有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态势。 第53章 常曦主任被告养男宠 和昆仑班其余诸位巫觋不同的是, 千凡每日还要到后土校长那里闻道受教。 几卷几卷的经文,几卷几卷的学术道理日日受训下来,千凡的懒散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 一本正经起来倒也不是她愿意的, 可这那瓦林里一众生灵的期待像是一记重锤,一下一下夯实打磨千凡的心性。 纵然之前顽劣,纵然年幼时任性妄为, 可终究是能看出千凡骨子里的大义来的。要不她也不会执拗地非得去救轩轩这个精灵, 也不会冲进审判厅里救下灵钧。 义愤填膺地去做那许多冲动的事,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心性。 轩轩也好,灵钧也罢, 他们恰恰就是这大义里的主角,其实不论是谁, 千凡都是会去救的。 明月大江各有各的来处,也各有各的归途。月下的谁或者是一株草本,都有对明月的情,可是大江浩浩无休, 明月从不会为谁停驻片刻。 江水绕着那瓦林无休无止。月东升西落着似是经年未变。 似是彼此拥护靠着, 又似是谁都靠不住谁。 多思无益! 又是一年秋,今年的雨水格外多。 成熟并着腐朽裹挟在那瓦林的街道里。 焚烧的香缭绕盘旋, 并不比往年少。 明灯盈盈, 似是一年繁盛一年。 昆仑班慢慢地看齐那瓦林巫觋学院,井井有条地运作。 不知何时起,寻常往日的琐碎小事大多都进了昆仑班, 那瓦林巫觋学院只是继续朝会或者接收重大的案情。 其余四个管理局, 灵兽管理局自然是第一个不服的,开始时景明还会派组长到昆仑班酌情汇报, 毕竟记挂着自己的儿子灵钧。可是一来二去,从来没有听到过灵钧的回话,甚至是相关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倒是这歌颂千凡的言论,像是那江水中的浪,借着此起的秋风,一直未有停歇。 去年惩处灵钧的事已然在景明的心中结下了疙瘩,如今那瓦林巫觋学院有意抬举千凡的做法又实在是挑战着景明的底线。 厌倦,厌烦,厌恶,情绪不断发酵升级,景明也觉得“恭敬顺从”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辖区之内,凡事能自己做主的,便不再往上汇报,凡有抱怨不服者,也都想办法暗自压下去。 不传达,不报备,滥用职权,私自受理,如今也不只是在这灵兽管理局里,土地管理局早就与灵兽管理局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了。只不过土地管理局略胆怯些,所以仍旧常常来往报备,一者走过场泰河最是拿手,又者常去昆仑班,自然能时时见到庄月。 既能表忠心又能满足私心的好事,泰河乐此不疲。 红荔主任本来是想连着昆仑班的事情一起管着,但奈何水桃自是一个傲性不羁的,怎乐意由着红荔主任来左右更甚者挟制自己。 虽然未生过口舌龃龉,但是水桃有几次也是大着胆子违背了红荔主任的意愿,又加上后土校长在其中说和,红荔主任自然是明白了,索性也只管干好自己的本职,只紧紧把持着那瓦林巫觋学院。 不过奢比尸的事情,好似是离虞山渐渐地远了,整整一年,销声匿迹似的,再没有生出什么波澜来。 也不见有什么其它妖怪生事,之前担忧的奢比尸之祸,妖魔之灾便销声匿迹。 太平一日日的延续下来,歌功颂德接踵而至。 那瓦林上的一众也就认为开昆仑班是一件伟大的事情,慢慢的,后土校长开昆仑班这件事情便被奉为了美谈,甚至是有的街道处刻碑撰文,好不吹捧。 那瓦林的风慢悠悠的,越过原野,越越过湖泊,越过挂着香果子的林子,这风温柔细腻的,和被吹得四散的草种子一起,悄悄地麻木着那瓦林的每一片土地和生灵。 一切都在繁荣,一切都在努力地生长,一切都似乎是天下太平,没有谁刻意去管这个已经到来的秋天。 自打千凡进了昆仑班,红荔老师办公室许久不曾见擅入者,各分院中也都是按着规矩行事,几日不曾见有到访的,整个那瓦林巫觋学院如是,红荔老师办公室更是森严得叫一众昏昏欲睡。 风似乎都是识趣一样,只是偶尔晃动一下灌木的叶子或稍稍摇一下灯芯。 院子里的老树上没来由地落了一只雀儿,便是这一天中最有趣的。 红荔主任困倦之际,不由地也想起了自己的从前来。扶窗片刻,竟望着那活泼的雀发起呆,一时之间愣了神,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在哪年哪代,更不曾注意到苏木从门外悄悄地进来。 “红荔主任。” 苏木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那声音里透着几分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此刻正陷入沉思的红荔主任。 红荔主任依旧没有开口回应,不过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分明透露出她其实是听到了苏木的呼唤的,只是暂时不想作答罢了。 此时,秋风从窗子里悠悠地晃了进来,裹挟着秋天独有的那淡淡的凉意,轻轻拂过,使得红荔主任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了几下,发出极为细微的清脆声响。 朱雀盖顶的博山炉中,冉冉升起的香烟原本是笔直向上的,此刻却被那风给吹斜了三分,不过很快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扶正了两分,就这么歪歪扭扭地飘荡着待到红荔主任缓缓落座的时候,那袅袅香烟大多都飘散进了她的袍子里。 “主任。” 苏木见状,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随后便极为谨慎地俯身下去,将身子贴近红荔主任的耳边,这才压低了声音,细声细语地说道:“听说出入登记管理局那边儿死了个引渡者呢。” 红荔主任听完这话,先是冷哼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带着嘲讽的意味冷笑道:“在这偌大的那瓦林,哪天要是没个精灵死去,那才算是稀奇的事儿了呢。就这么点儿事儿,何苦还要你特意跑这一趟来跟我说呀。瞧这架势,难不成是觉得我们办公室没什么用处了,芝麻大点儿的事情都要我们来过问、说道说道呀。保不齐下一步,还得让我们开祭坛,再做一场法事不成?” “起初确实也没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景明主任,非要拿这件事情跟班长发布的新令纠缠在一起,还不依不饶的……” 苏木赶忙解释道,话语里透着几分无奈。 “发布的新令?” 还没等苏木把话说完,红荔主任便直接打断了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冷笑,“哦,那所谓的发布的新令,本就是一个笑话罢了,大家听了也就是一笑而过的事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自打有那瓦林以来,哪天不死几个精灵呀。那些个精灵居然还想着要与巫觋同位,也就只能是心里想想罢了,谁又会当真去理会!” 苏木听了红荔主任这一番话,顿时面色变得十分难堪,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红荔主任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地放回案上,杯盖与盏身磨蹭之间发出了微微的响声,那动作里似乎拿捏着些许恼火与愠怒,以至于激荡出了一两滴茶渍,溅落在案几之上,留下了小小的湿痕。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寂,半晌都没有声响,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红荔主任开口说道:“哼,我心里也明白,水桃宿舍那边,就跟灯笼赶集似的,看着热热闹闹,实则都是白瞪眼,没什么真本事。大家都瞧着那丫头好像是个厉害的人物,挺硬气的样子,可真要是遇到事儿了,放到具体事情里头,她也就是个挑刺的灯芯草罢了,软弱细碎的,根本没半点用处。这本就是她职责范围内的差事,怎么着,这次又是她托了谁,把消息通传进来的?” “主任,水桃毕竟还年轻嘛,水桃宿舍日常的那些大小事情,虽说也不都是仰仗着咱们办公室来处理,可毕竟咱们办公室是有威严在的。碍于这份威严,其他的先不说,咱们自己要是不主动提及,那旁人言语之间自然都会偏向水桃宿舍那边了。但实际上,整个那瓦林里头,又有谁不知道,这一切可都是仰仗着您呢,只不过您向来不喜欢声张,所以才让大家有了那样的错觉罢了。” 苏木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红荔主任换了新茶,同时还不忘轻声规劝一句。 “哼,你说说吧,给精灵当差这事儿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之前没做过。你看看现在,眼下被咱们祖宗宠着的精灵,如今不也都成了正经的巫觋了嘛。这天道,看样子是要变了,你我这样的微末之流,又能拿它有什么办法呢。别瞧着咱们眼下看着光鲜亮丽的,好像挺厉害似的,实际上,咱们每个人还不都是跟那五谷杂粮似的,任谁都能拿捏一把呢。” 红荔主任微微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感慨。 见苏木没有回应,红荔主任一下子就急躁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大声说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可别在这儿跟我装哑巴了!既然消息都已经传进来了,你何苦还要在那儿遮遮掩掩的,自己找死呢。有什么需要提防的,不需要提防的,你都一五一十地给我说出来,要是敢有所隐瞒,哼,你可得仔细着你的皮了!” “是…… 是常曦主任。” 苏木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常曦主任?哼,这倒更是个天大的笑话。出入登记管理局里的事儿,自有他们的主管去操心,再往上还有后土校长把控着呢,何苦要由着景明在那儿咸吃萝卜淡操心,难不成今后凡事都得紧着灵兽管理局那边的意思来办了?” 红荔主任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话语里也尽是嘲讽之意。 “景明主任来贴告的正是常曦主任……” 苏木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而且,死去的引渡者正是常曦主任房间里的。” “哟,这倒又是个新鲜事儿了。我早就知道出入登记管理局里乌烟瘴气、腌臜不堪,如今看来,终究是有些事儿再也兜不住了。哼,你也不用跟我再多说什么了,我现在只能猜到,咱们的班长,怕是要被要求一命换一命了吧。” 红荔主任微微皱着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那眼神里透着几分精明与洞察。 “正是呢。” 苏木赶忙应和道,声音依旧很轻,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哼,咱们这班长可不会去论什么巫觋或者是精灵的身份差别。就水桃那丫头,她又怎么能做得了那位的主。” 红荔主任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对水桃的不以为意。 “主任英明。” 苏木赶紧送上一句夸赞,脸上陪着讨好的笑容。 “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事儿在出入登记管理局里平日里应该挺寻常的,如今怎么就被景明给拎出来说道了呢?难不成他跟着自己豢养的那些畜生一起着了什么道不成?” 红荔主任脸上带着讥笑的神色。 “可说这也是巧了,您可还记得去年秋天的时候,昆仑班发生大乱子那会儿。当时水桃处置了一位叫丘山的巫觋呢。这丘山,正是从灵兽管理局出来的。” 苏木赶忙接着说道。 “竟有这么一番说道。” 红荔主任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微微坐直了些,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静静地听苏木继续往下说。 “那丘山倒也是个争气的,被水桃贬去了涯石街之后,凭着自己的一番本事,仅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那精灵的身份做到了引‘兴’的引渡者的位置呢,而且,这才刚受了封没几天呢。” 苏木详细地讲述着,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似乎觉得这事儿颇为值得一说。 “如此说来,在受罚之前,这丘山倒也算得上是个可堪受用的奇才。” 红荔主任微微点头,沉思了片刻后,又抬起头来,复又问道,“那后土校长那边,可是传下什么吩咐来了没有?” 苏木听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回答道:“同往日一样,仍旧称病,说是不敢劳神,并没有什么吩咐传下来呢。” 红荔主任不答,摆摆手示意苏木退下去了。 第54章 要不要重罚那个妖艳的巫觋 宽敞明亮的四方厅堂之中,千凡以及其他一众巫觋都正襟危坐,都在为着常曦主任的事情为难。 时光飞逝,只是眨眼之间,一年的光阴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过去。千凡她们也逐渐开始朝着实习生的身份转变,身上的责任变得更重了些,慢慢开始着手处理一些颇为复杂的事务。 此刻,众人刚刚目睹了水桃怒气冲冲地离席而去的场景,一个个正心惊胆战,以至于大家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整个厅堂里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关于常曦主任的事情,水桃依旧坚持主张要对其宽缓处理,可在争辩的过程中,她的意见却屡屡得不到千凡认可,几轮争辩下来,依旧没有什么结果,这让水桃心里别提多恼火。 苏乾心里十分担心水桃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一直等到出了千凡的宿舍,觉得周围没什么旁人了,这才壮着胆子开口宽慰了一句:“您别太生气,班长确实一时着急了些,等她冷静下来,肯定会想明白的呢。” 水桃却压根就没心思回应苏乾的话,只是满脸愤恨地疾步向前走着,脚下的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嘴里还在不停地急躁抱怨着:“眼瞅着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要是没有一个人信服她,看她怎么去收场!就光靠着吃邬校长的那点儿余威,这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在这新政推行的关键之际,出入登记管理局却闹出了这样的事端来,这可绝不是能用‘任性’二字就能简简单单草草结案的。这完完全全就是在公然挑战我们整个昆仑班,甚至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权威啊!在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宽缓刑狱呢?他们平日里豢养宠优,骄奢淫逸,滥用私刑,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能够轻易宽缓处理的?先前在后土校长统管的时候,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让事情过去了。可如今咱们既然正在大力推行新政,要清除这些内部的蠹虫那必然是首当其冲的事。今天要是就这么纵容他们,轻易地把这件事给放过去了,那往后咱们这昆仑班还能有什么威严可言呢?到时候,那些四方谋士又该听从谁的命令!” 千凡压根就没理会水桃离去时的那股子怒气,她自己这会儿也是越发急躁了些,说话的语速都变快了不少,语气里满是严肃与坚决。 “法理之外也还有人情,从古至今,但凡治理天下的人,也都会考虑到人情这一方面呢。眼下来看,时局本就动荡不安,严刑峻法有时候是可以适当缓一缓的,当下的重点应该是收复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心。出入登记管理局向来都是功高劳苦的,在那瓦林所处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况且,这件事目前并没有经过深入的调查,只是凭借着不断发酵的舆论就要草草结案,要是就这样重罚常曦主任的话,恐怕这其中会急于求成而藏有冤屈,到时候可没办法让众人信服。依我之见呢,这件事不如暂时先押后处理,再仔仔细细地盘查一番,这样才算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小霜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她的声音平和沉稳,透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冷静。 “有意思啊,如今这到底是谁在搅乱那瓦林的安稳局面!” 灵钧一下子抢过话头说道,“眼下这乱糟糟的局面,不正是常曦主任自己给弄乱的嘛!这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咱们在这儿还替这么一个罪臣开脱什么,这件事情我站在班长这边!要我说,不但得罚,而且还要狠狠地罚才行呢!” 眼瞧着灵钧似乎是没听懂自己话里蕴含的深意,小霜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又耐心地解释道:“虽说后土校长现在不再提及奢比尸的事儿了,可你我每日都在昆仑班闭门练法,心里也都清楚,眼下这局面其实是十分严峻的。要是咱们从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那奢比尸那一党可就很容易趁虚而入,把咱们打得溃败不堪。这可不是说单凭咱们昆仑班足够强大,就能够抵御得了他们的,而是需要整个那瓦林团结起来,抱成一团才行呢。如今镇守那瓦林四方的,那瓦林巫觋学院自然是不在话下,可除此之外,灵兽管理局、出入登记管理局、土地管理局,这几个又哪一个能离得开?班长,灵钧,你们且仔细地思量一下,要是贸然就把出入登记管理局从中间给摘出去了,那些个引渡者又该怎么办呢?要是给他们换了一个新的负责人,人家初来乍到的,又怎么能让众人信服呢?可要是让剩下的三局去兼并经营它的事务,那岂不是又会生出一番哄抢的混乱局面来。要是真变成那样,可就正好应了敌人趁乱行事的心思了。这内忧外患的,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你这也想得太多了吧!眼下我看这那瓦林太平得很呢,咱们根本犯不着这样畏首畏尾的,去猜测那些还没发生,而且基本上也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儿。你就一味地在这儿担心奢比尸,担心会有妖怪攻进来,那可真是太小瞧咱们自己的实力了。咱们如今可是镇守着四方呢,整个那瓦林现在可是太平得很,你这样未免也太杯弓蛇影了吧。” 灵钧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脸上满是对小霜想法的不屑。 小霜心里明白,和灵钧再多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也不再执着于和他争论这些,只是又看了一眼千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念在她是初犯,而且平日里也确实是劳苦功高,要不就略施小惩,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吧。咱们推行新政也得时常回头看看,要是一味地只知道往前推行新政,恐怕那些有心之人会说咱们忘本呢。有时候,这三言两语虽然看似轻微,可却也是最容易激起动荡的,班长您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小霜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可不是那种莽撞蛮横的性子,只是如今这局面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也正是因为常曦主任确实是功不可没,出入登记管理局的地位又如此举足轻重,所以咱们才更要一视同仁,以此来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不然往后这规矩可就不好立了。” 千凡一脸诚恳地说道,话语里透着自己的无奈与坚持。 小霜听完千凡的话,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清楚再争辩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的,于是便默默地起身,向众人告辞后,便转身离去了,背影看上去。竟透着几分落寞与无奈。 灵钧自然是不堪争辩的,而且自打那日千凡冒死救了他,他对千凡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几乎事事都向着千凡,所以也没有再多待的必要,随着小霜一起起身离开。 千凡看一眼全程未发一言的轩轩,吸吸鼻子正欲说些什么,轩轩也起身做辞。 千凡急出言挽留道,“刚才我见你一语不发,想着也是各位皆在的缘故,不好插话。关于常曦,你们毕竟是主仆一场,眼下也就你我在此,有什么不用顾忌,悉数说了出来才好。” 轩轩闻言,抬头看一眼旁边随侍的九州冷笑一声,再自嘲道,“我也不过是一个仆从,又能说些什么。老奴恋旧主,是,老奴恋旧主,我无非就是能说一些帮常曦主任开脱的话罢了。” 九州自然是极极聪明的,知事态不好,行礼之后,匆匆地撤出堂去。如此汉邈也跟着撤了出去。 眼下厅中真的就只剩下了轩轩、千凡两位。 “你这说的是气话。眼下我们谈论的是那瓦林的大事。”千凡稍显不悦,复又换了讨好的语气道。 “千凡,您就这么迷恋权势吗!”轩轩低头沉默了半晌,忽然质问道。 正欲摸茶杯的手突然停顿在案桌旁,顷刻千凡稍挪了挪身子,胳膊肘压在自己的大腿上,探出身子满是不解和好奇的重复了一遍,“迷恋权势?” “开昆仑班,当时的布告上写的是什么?镇守四方!不是要立新法,立新规,更不是为了决议那瓦林的大小事务。如今,你把这所有的权势尽数揽到昆仑班,我说迷恋权势,冤枉了你不成?” “如果说颁布法令就是迷恋权势,如果说拯救苍生是迷恋权势,如果说让生灵安定,这是迷恋权势,那这个班长不做也罢。”千凡倒像是跟轩轩赌上气了,提高了语调嚷嚷道。 “不做也罢,你舍得吗?如今三跪九叩的都往你千凡的宿舍里来,一个个都等着毕业后能依附你有几时不在享受着这权势滔天的醉生梦死!拯救苍生?你见过苍生吗?你以为的苍生,只是接触你的高高在上的上等巫觋!涯石街的下等巫觋,禁林里你们口中的蒜头、精灵妖魅、灵畜山鬼,这些苍生你可曾是拯救过?” 千凡来不及插话,轩轩再咄咄逼人道,“如今你攥着常曦主任的事不放,无非就是在宣示自己的话语权。你想让谁死,谁不得不死!新政的本质改变了吗?没有!所以说你哪里来的拯救苍生,无非就是在宣示自己的话语权罢了。你立的法是什么,众生平等?啊?一个半点私产都没有的精灵,他如何去追求和统辖一方的大主任达到平等?那瓦林最末流的精灵他们在怎么活,他们需要什么?你问过了吗?你问过他们想要哪里的平等了吗?” “他们想要平等的活着,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千凡愤怒打断道。 “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掐死那瓦林任何一个低位精灵,而叫你们毫无察觉!你说怎么平等的活着!”轩轩毫无退缩之意,“昆仑班,尊贵的千凡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 “那瓦林的规则早就奠定了,精灵要谋求自己的生活和财富,就得到巫觋的庇佑!精灵最多只能和精灵平等!你自认为把万物生灵的命看了是一样的贵重,但是实际下来,你只在你的话语之间把万物的命都看得一样的下贱!” 千凡涨红着脸竟无言以对,眼角含着不甘的怒气和不被理解的委屈。 “昔日我是如何的卑微我从不忘记,今日斗胆,莫怪。你且只沉迷在自己营造的大义里吧,说到底我也只是一只精灵,即便破天荒被封了巫觋,也只有精灵的认知,自然摆不出醍醐灌顶的至理名言来。你每日每日的学习,每日每日的精进,何苦又来劳烦我们最不顶用的。你只管奉行你自己认为的,何苦再把我们三个叫来给你当挡箭牌。” 说罢轩轩拂袖而去,未出正厅,忽又顿住说道,“天塌了还有后土校长。” 一直在门口负责陪侍的九州,自然是将屋里那一番激烈的针锋相对听得清清楚楚。待轩轩离开之后,九州心里虽然着急,赶忙急急地进屋里去服侍,可一进去,却又像个木雕泥塑似的,呆呆地立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其余的话更是一句也不敢多说,就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触了千凡的霉头。 千凡就那么愣愣地坐在那儿,整个人仿佛混沌了一般,半晌都没什么动静,只是脸上的神情不断地变换着,时而皱眉,时而又咬着嘴唇。 沉默了好一会儿,千凡越想心里越觉得气愤难平,突然之间,她猛地伸手抓起案上的茶杯,那架势就好像要把心里的怒火都发泄在这茶杯上,狠狠摔出去才解恨。可就在茶杯即将脱手的那一刻,她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地将那茶杯重新放回了原位,只是那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轩轩竟变得如此乖张!” 千凡忍不住愤愤地说道。 九州在一旁听着,依旧不敢多言语什么,只是赶忙默默地拿起茶壶,小心翼翼地给千凡的茶杯里新添了茶水,然后陪着小心,细声细气地奉承了一句:“班长,您别太生气了,我相信诸位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九州的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千凡,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茶壶。 第55章 校长室偷听的小贼被抓包 近几日因为常曦的事情,水桃总觉得心口堵堵的,食不下咽。 中午方送了午饭后,水桃正打发巫觋退回去。忽见一黑衣巫觋进来伏在水桃耳边说了几句,将轩轩骂千凡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这才见她眉头稍稍展开些许。 这黑衣巫觋原是土地管理局的掌药——苏麻,前因被牵连降了职,后随着一并进了昆仑班,被分派到水桃宿舍这边。 水桃见她办事老成,话语间又颇有些志趣相投,也便升了她的职位,一直近身伺候着。 “轩轩竟有这样的心气。”水桃捡了筷子,也终于能咽下几口饭菜去。 “我有福,先前与轩轩有过交集,觉得轩轩最是温和。今日之事,怕是另有缘由。” “我俩之间,犯不着打哑谜。”水桃听了笑道,“咱们这班长,毕竟年纪小一些,也只看到了自己的卖命,自己的努力。她确实为了整个那瓦林的安定夙兴夜寐,可这一路与她随行的,也是有诸多委屈的。” “到底是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会生出龃龉。”苏麻布了菜又宽慰一句。 “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了,你我都瞧着呢,咱们这班长把轩轩的心做寒了的事情不止一两次了。”水桃苦笑。 “去年冬,控冰术考核的那一次,你我都分派了队伍的。” “是呢,因咱们轩轩喜水,那次也便是轩轩的主任务。”苏麻接话道。 “可是这里面倒是灵钧最急,他的父亲是在场的,他们这一家人争强好胜,怕是禁林里的蒜头也全都知道。” 苏麻笑笑不答。 “轩轩万幸,跟咱们的班长一队,这不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水桃抬眼看一眼苏麻又说道。 “唉,到底还是输了。”苏麻接话。 “灵钧从开始便处处针对轩轩,轩轩行进一步,他阻挡一步,天杀的千凡那臭丫头......”水桃一时激动,笑笑再继续说道,“你我都能看得出咱们的班长偏向谁,轩轩几乎是孤军奋战。好不绝望。” “轩轩到底是完成任务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轩轩被灵钧拿着当猴耍呢。” “今年春天探访火龙洞,你可在场?”水桃再问。 “轩轩的水盾之术就是当时习得,我万幸,能亲眼瞧见。” 水桃听罢摇摇头,复又说道,“咱们这轩轩可不是贪恋什么水盾之术的,你不知,在开昆仑班之前,班长护这家伙护得有多急切,几次舍命相救!”水桃停了筷子望着窗外长舒一口气道,“她之前是把轩轩捧在心尖尖上护着的。” 停顿片刻,水桃再道,“当日在火龙洞,轩轩是如何掉下淬火潭的,我看得真真的。飞龙裹着烈火袭来时,班长为护九州,误将轩轩挤了下去。轩轩,沉万壑之涛,水生则生的轩轩,几乎是拿命换出来的水遁术。” “好在是虚惊一场,班长也是事出有因,轩轩能体谅的。” “你不懂。”水桃笑笑,“眼下那千凡的宿舍里,九州跟咱们的千凡,那才是亲奴仆两个。时移世易,聪明的,都会走出来的。” 忽觉身上困倦,示意苏麻撤了晚饭,转身回宿舍里去了。 苏麻去撤晚饭的时候,可巧也碰上了千凡宿舍那边过来的巫觋,打眼一瞧,那晚饭原封不动的被退了回来。 苏麻自然不是多嘴多舌的,只管忘了这事,自忙去了。 临近傍晚,起了大风,叶子被卷着在院子里和房顶上哗哗乱响。点灯巫觋们与这风抢着时间,手忙脚乱地护灯。 顷刻,豆大的雨点便斜抛了下来。 千凡斜靠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雨点从窗外斜吹进来,窗台很快便被打湿了一片,水渍悄悄往窗前的案上蔓延。 她只管抱着胳膊在那生闷气,才不管会湿了什么东西。有湿哒哒的小精灵偷偷从窗前进来,举着片泛黄的叶子站在窗台上避雨。 先是一个,眨眼功夫便在那里立了一排。 轩轩那一组正是喜雨的,水汽弥漫缥缈,不似深秋,倒像是春雨江南一般。 汉邈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检查着,行至抱厦厅时,远远瞧见轩轩的房里没有关窗,便加急了步子急匆匆过去。 汉邈并不只为关窗而去,从小厨房里仔细选了三个新鲜的橘子,才小心翼翼地托着过去。 房门虚掩。 轩轩听到敲门声并不问是谁,只说了句“进来吧。” 瞧见轩轩正在窗前变幻着一株草本玩耍,汉邈便没了去关窗的打算,只把橘子放到案桌上,再边去添香边道一句,“秋日里风大,仔细着身子。” 轩轩没有接话,绕手之间那草本慢慢地变大着。 半晌,轩轩忽问道,“汉邈,你可曾做过叫自己后悔的事?” “不敢责问命运,亦不敢质疑命运的安排。我无悔。” 轩轩不再接话,再愣愣地望着那雨。 滴滴答答的,窗前那变换出来的竟也结出来了个橘子。 雨还没有完全停, 后土校长办公室便派了巫觋过千凡的宿舍这边传话,说是叫千凡和九州一起过去问话。 九州在千凡的宿舍门口等候了有半个时辰,仍不见千凡有出来的意思, 便决定先随巫觋去,事情原委, 后土校长听了自有决断。 他知道后土校长这次叫自己过去,肯定也是为了常曦主任的事,所以在路上便开始斟酌起来。 风近了傍晚愈发阴冷起来。雨虽然似有若无的样子,但被风裹挟着, 略过脸去还是有些疼意。 歇山重檐, 层层叠叠混在迷蒙的雨中。莹莹灯火,推不开那正在加深的夜,围墙上便留了些晃动的影子, 也是暗压压的。 九州跟着巫觋沿院墙一路往小门方向去。 正经过南边的承天门时,风铎忽的被风吹响。九州从遥想中清醒过来, 再去看一眼那摇摆的风铎,不敢多思,加紧了步子。 后土校长并没有坐翘头案前的太师椅,反倒坐去了厅中的圆桌旁。 九州行了礼便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不敢再东张西望。 后土校长漫不经心地侍弄着圆桌上的佛手, 耀灵老师在一旁帮衬着,或是捡捡叶子, 或是稍做擦拭。 后土校长似乎并不着急问话, 心中也的确是想在这磨一磨、探一探九州现在的心性。 “不见你撑伞过来,又是在这样的雨夜,何苦这样着急淋坏了身子。”后土校长依旧是温和关心的语气。 也是, 这长者的关怀垂爱最是能收买人心。 九州又跪下行了大礼, 再小心翼翼地回道,“承蒙后土校长垂怜, 雨已停了大半,我身子粗糙,不妨事。” 沉默半晌才又听着后土校长说道,“这外面的雨是歇了,自己家里的雨怕是要下个不停喽。” 九州很是机警,也懂后土校长这言语里面的意思,再俯身急跪地求饶道,“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千凡,我罪该万死!” 后土校长半晌没有说话,选了两个上好的佛手,吩咐耀灵老师摆到那翘头案上去了。 叹一口气后土校长才又对着九州笑道,“你又有什么错呢。这些时日我都瞧见了,你是尽心尽意地照顾侍奉,毫无纰漏......只是本就不太平,也不是你能干预的。” “起来吧好孩子。”后土校长瞅一眼九州道,“还是太心急,祖宗根儿上的东西,哪怕地位再崇高,又能左右得了什么。这种必定两头受难为的事情,怕也只是红荔老师那边的雷霆之威能解决。” “今个叫你来也不为旁的,我如今年龄大了,全是个没主意的,也想来听听你们年轻人的主意。红荔老师办公室那边传来话,要接手出入登记管理局那边的案子。我自是头疼,一个是你们昆仑班千凡小组,一个又是红荔老师办公室的,如此两边都强拿着威严和体面。你来说说,应该是给哪一边?” “自然是......自然是......自然是红荔老师办公室那一边。” “红荔老师办公室?你细说说看。” “我斗胆,红荔老师办公室一直是咱们整个那瓦林的主心骨......” “放肆!”听完这句话,立在一旁的耀灵老师忙呵斥制止道。 九州怎么会愚蠢到不知整个那瓦林的主心骨是在后土校长办公室这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权宜之计。 一来,自己是禁林里来的,的确无知。二来,说红荔老师办公室是主心骨,后土校长办公室都无异议,千凡也就不好说啥。如此,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瞎说一通,又有谁能怪罪呢? 九州心里是这么盘算着,也是赌上了一把,就看后土校长吃不吃他这一套。 “你且让他说就是,他哪里知道我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种自家里的事情,还得是旁观者清。”后土校长止了耀灵老师的呵斥道。 “我再斗胆,想当初我在禁林里的时候,虽然没福气见过红荔主任本尊,但也被红荔老师办公室在外的名声管束约束着,不敢造次。我们禁林里的大多都会说那句话。” “哪句?” “天塌下来还有红荔主任。”九州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们信奉,我们膜拜,我们敬仰的是后土校长,但是约束我们的,的确是红荔主任。” “不瞒后土校长。” “你且大胆地说来就是。” “我们禁林里的传闻多是红荔主任铁面无私,红荔主任毫不近人情,红荔主任是冷血的铁板凳,谁踢一脚谁就得死!” 听完这话,后土校长不禁笑出了声,“那依你之见,这件事情也只能交由红荔老师去处理了?” “如今千凡已是声名在外,我是随行的巫觋不敢多说什么,但是走出昆仑班,审判呀、正义呀,与千凡毫不相干。千门万户他们皆议论的是安定,是祥和,是太平。千凡在千万生灵的心中既是如此。我愚昧,心中是这样想的,也便是这样说的,求后土校长饶我冒犯。” 后土校长没有再接话,只管再拿了一个佛手擦拭着,半晌又说,“你先回去吧,今夜风大,传我的话给水桃宿舍那边,给大家上个锅子暖一暖。” “是,我告退”。九州听完毕恭毕敬地倒退出门去,阖上门才长舒一口气,看着院外灯火盈盈,与那积水辉映着,好不亮堂。 雨虽然早就歇了,只是风还残存着,淡淡的,似是惧怕这院落似的,不敢乖张,谨谨慎慎地四下游荡。 “这昆仑班开了得一年了啊。”后土校长似是自言自语,却也的的确确是跟耀灵老师说的。 耀灵老师端了一盏新茶上来,再接过后土校长手里的佛手,不紧不慢地回道,“是呀,后土校长您开昆仑班也已满了一年了。这一年,眼看着千凡着实成长了不少。” 后土校长叹一口气,再道,“确实是成长了不少,确实是成长了不少呀!只是,一味地只在昆仑班,倒是给他们上了牢笼似的。这一年的光景,外边变了多少你我尚且不能清楚地知晓,更何况他们这些毛头小子。” “该学的本领,该学的章法,他们也都学了,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那瓦林了。” “您的意思是......”耀灵老师自是猜到了后土校长的意思,只是这话不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所以也便只说了一半的话。 “最近这一年来,咱们红荔老师办公室的那位也颇有怨言呐,你没听着九州在那说以往这里谁最大,他们红荔老师办公室最大。”后土校长笑着说道。 耀灵老师也跟着笑,“这都是那混巫觋的混账话,怎可当真啊。” “都是玩笑玩笑罢了。”后土校长打趣道,“只是眼下需要安定,需要太平。昆仑班那边的事情,也就交给红荔老师办公室那边一并处理着。至于恭敬出来的这四位伟大的巫觋,马上就要毕业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耀灵老师笑笑,不再话下。 “你也别躲着了,偷听了那好一番话,心情可以舒畅一些,快点出来吧?”后土校长早就知道有人偷听,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56章 去神秘的东方试炼 见后土校长早已识破自己偷听的伎俩,千凡这才幻化出身形来,不紧不慢地到圆桌旁给后土校长行了礼。 “坐吧”后土校长示意千凡坐自己旁边,耀灵老师再递上茶水,方又听到后土校长继续说道,“你也要自己想开些,做护佑四方的巫觋,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才哪里到哪里。想当初你父亲刚上位的时候,也是被质疑着过来的,挺过来也就挺过来了。”后土校长喝口茶水,又笑道,“一心为生灵好,一心为生灵谋福祉,大家终究会记得你的好的。” “我还好。”千凡笑笑。 “九州那孩子不错,与你相处也有一年多了,虽然说嘴皮子略轻薄一些,但到底是从禁林里过来的,也不用多强求什么。不过眼瞧着进步也很大,行事说话之间很有分寸,该当是好好栽培才是。如今他跟着你,我倒也是放一万个心。只是......说白了,我们关起门来说自己家的话,捡来的也好,一起长大的也好,毕竟不是一个灵力里出来的,难免会生出两条心思来。更何况你们也都渐渐的大了,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想法。只一样,在护佑那瓦林上一条心,其余啊,说三分话,做七分事。以世谋,莫以心交。” 千凡知道后土校长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即便有许多不赞同的,也并在明面上说出来。 这时虽然愤恨,虽然恼火,虽然委屈,但千凡心里还是记挂着伙伴们的。 “眼瞧着这雨也停了,明天又是好一番争斗,你且先回去好好地吃饭,养好自己的身体,这才是你的本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我多说也无益。全靠你自己怎么想。通透一点!行了,我知道你烦了我的话了,早些回去歇着,凡事莫多想。” “去吧,去吧,夜里风大仔细着点。” 后土校长这话方说罢,耀灵老师便早已从里屋拿了一件儿紫色的大氅出来,端端正正地给千凡往脖子上围了,再小心系好带子,嘱托门口的巫觋小心送着,又亲自留在游廊上观望了一阵,就此作罢。 刚入夜时, 后土校长便领着耀灵老师一众到天权实验教室去重新加固结界。 细算了各处的星盘,再借着耀灵老师修整结界的时候,探了各个局邸的气运, 后土校长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香火味很浓,熏得头疼, 并不是好兆头。 后土校长微翘着手指,食指抵向眉心, 闭着眼睛沉思判断。 香火的影子在他的额前毫无规律地跳跃着, 时而急促,时而停滞。案桌上的莲花、兰花以及新带来的佛手都散着莹莹的光,火红的、金黄的、幽蓝的慢慢汇聚, 全都往后土校长的眉心去。 后土校长勾起食指,那些灵光忽然迸破开来, 继而随着耀灵老师结界的方向飞射出去,然后缓缓消散在迷蒙的雾气中。 长长地舒一口气,不等放松,后土校长只觉脚底有些发虚。 身子倾斜之际, 好在有耀灵老师急忙搀扶住。 虽然关切, 但耀灵老师并不敢多问,只小心服侍。 出了厅堂, 行至宿舍楼时, 随行的粉色袍子的巫觋疾行上来,一同搀住后土校长的另一边。 不曾多走一步,便听后土校长道, “我无妨, 你们且好生随着,莫教无干巫觋靠近。” 粉色袍子的巫觋听罢急忙退下去。 “眼下各宿舍楼都上了锁, 除了当值的,不会再有闲散的巫觋出来。如今,红荔老师重新掌握了权势,红荔主任自然是管得紧,您何苦还要亲自走这一趟。” “趁着自己还有用,再尽一点力罢了。” 虽是下过雨的夜,园子里的各处都缭绕着水汽,但好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各处的灯火多,仍旧明亮且瞧不出任何阑珊的态势。 廊下池子里残存着斑斑点点的蛙鸣,所行之处,倒是静谧怡人。 巫觋居所,当时如是。 “前面是何处,怎不见掌灯?”过粉油影壁后,见一神光凋零暗压压的宅院,后土校长不知来由,好奇问道。 “前边就是开阳苑了,原先千凡他们住的宿舍楼。千凡水桃她们搬出去后,按规矩是要沉寂一段时日的,净一净宅子里的气,怕再来新生进去后承不住福荫。” “是呀,我们的时代也都过去了。” “您还年轻,哪就过去了。您这次派千凡他们出去,左不过是开开眼界。”耀灵老师察觉到后土校长异常的多愁善感,才多嘴又问道,“只是......只是我想不明白,如今那瓦林一切安定,刚才修正结界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各处又因为昆仑班诸巫觋崇尚太平和安宁,为何偏偏要在此时?” “连你都觉得是太平,这可真就是危险了。”后土校长苦笑,由耀灵老师扶着下了台阶再道,“奢比尸,奢比尸是什么,当初最厉害的巫觋!他这次是靠着猫复生的。猫在捕猎的时候最是安静,他喜欢窥视着猎物,一动不动。猫最有耐心,即便行动之前也毫无声息。猫销声匿迹是最寻常不过的,他不让你找到他,谁都别想找到他。如今这太平盛世,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耀灵老师不敢应话,只恭敬听着。 “想必你也是知道,奢比尸绝对不是单打独斗。既如此,他的党羽又隐在何处?说不定早就进了咱们那瓦林巫觋学院。纵然红荔老师把持得再严格,但是一只猫想要钻进来,那也是不用费吹灰之力的事。” “既然如此,眼下也是用人之际,那岂不更应该留千凡她们保卫学校?” 耀灵老师听得心惊,掩饰慌张道。 “眼下还不是时候,奢比尸没有行动代表他还有所顾忌。看着太平,也算是一种太平,他自然无计可施。但是等着为首的四局悄悄乱了,他好趁乱行事。千凡虽然进步神速,但毕竟刚开窍一年,纵然大多是信服的,但多数也有不服的,常曦主任的事绝非是偶然。” 耀灵老师听了这话,只觉得跟灵兽管理局有关,自己又是灵兽管理局出来的,所以不好多说,索性就装着哑巴,也不再答话。 “昆仑班闹由着他们闹,这么大孩子能闹出什么。但是这些孩子又是各家的心尖,闹久了怕是会带上他们的母家。他们的母家跟着闹起来,咱们的千凡再厉害,定然也收拾不了这个局面。到时候洪水破开口,任凭咱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留不住这个堤坝。此刻将他们分派出去,有什么怨,有什么恨,都在外边解决。委屈传不到他们母家去,对彼此最好。” “至于咱们这些老家伙们的纷争,向来都有,一直存在,也未掀起过什么大的波澜,无非就是这个诉状,关门一吵,各自给点好处也就退了。大家伙还都是会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的。” “真好,那瓦林能有您的保佑,实在是生灵们的好福气。” 耀灵老师这话也算不上恭维,后土校长可以说是历来最会谋算的,如今他能细微地察觉到那瓦林真正的主人不在那瓦林,而是另在他处,在一个叫槐江山的地方,虽然探不出是谁,但这实属不易! 只是事态没有明朗之前,后土校长也只能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诸多的场景,一遍一遍的像是经历过一样。后土校长也在怀疑,可是有谁在操纵着命运的轮回。 即使是那瓦林最大的掌权者,后土校长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想着将这起子不省事的主请到旁的地界,一来磨合彼此关系,二来找到那瓦林真正的主人。 为了少生事端,昆仑班诸位外派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这也是为什么后土校长会让红荔主任一同接管昆仑班。由红荔主任棒喝压迫着,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往外传。 灵钧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最愿意的。他不管要去什么地方,只要离灵兽管理局,离自己的父亲越远越好! 如此更叫他兴奋地是也一同脱离了那瓦林巫觋学院的约束。 “我们的好日子可算是来了!你也不用日日去受那五雷轰顶之刑。”灵钧颇是兴奋地跟子瑜说道。 灵钧即便是再任性妄为,他也明白子瑜这是在替谁受罚,要不是自己当初违反禁令袭击千凡,也不会给子瑜招来五雷轰顶的刑罚。每日见着受完刑罚后仍旧忙进忙出的子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灵钧的心性,真就不如自己去受罚。 经此,灵钧自是兴奋不已。 灵钧的兴奋,左不过在意的是父亲少管一些自己,同龄人中多挣一些面子,好再多得一些奉承和追捧。 头脑简单,心思也纯净。 轩轩反应不大,这一年下来,心绪渐渐麻木了,他一直想弄明白,究竟是为了从巫觋成了精灵,他怀疑过很多人,后土校长?红荔主任?耀灵老师? 可都找不到这几人的动机,而且后土校长德行贵重,红荔主任爱憎分明,耀灵老师本分谨慎,其他老师更是跟自己无冤无仇,这事在轩轩心里成了谜团。 比之灵钧,此时的轩轩倒是更像是世家巫觋,心思深沉,行事稳妥。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 只要日头东升,事情一定会变,包括生灵的心。 阳光所照之地,谁都逃脱不了。 小霜虽然一向沉稳淡定,但关于要去的地方,她还是颇有期待和向往的。 “槐江山?槐江山是什么地方?之前从未听说过,可比禁林还要远?”庄月也是好奇。 “槐江山,那可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神秘古老的东方,他们有自己的咒语有自己的法则,既不在那瓦林的辖区内,没听过也是寻常。我也是偶尔听父亲提起来过,说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言语之间,小霜也是带着淡淡的向往。 庄月正要说些什么,见有巫觋进来打断,也便止了言语,立在一旁等着服侍。 “水桃过来了。”巫觋道。 “快请她进来。” 不等这巫觋将话传出去,便听着水桃的声音先进来,“我原本是要硬闯的,听着你们说悄悄话,怕是要嚼我的舌根,所以多听听,好能一起撕烂了你们的嘴。” “就你耳朵最长,谁敢在背后编排你。”小霜笑着,正要施礼。 “快别,我也就能来你这边松散松散,一整天拿腔作势,好不累得慌。来你这你再这样,我可真就没地方躲懒。” “如今真是有助教的派头,这一众都服你,岂不是好事,等秋天过了,我们是不是也得称呼你一声水桃老师了。” “若是真服,我自然也不用这么累。”水桃落座,顺势接过庄月递来的茶水,先干一口。 “旁处的我们不敢说,眼下我们这一组里的,可没有个不服您的。”庄月讨好道。 水桃也只是礼貌笑笑,不与她搭腔。 “出去也好,算是透透气。想当初咱们几个,也算是在一起共事过的,那些时日的光景,可不是比现在要好很多。”水桃言语间也是带着淡淡的期待。 被水桃这么一说,小霜也不禁被带着遐想起来。 只愣了片刻的神,小霜便拉回话来,“你今日定不是为这叙旧来的,平日里你最烦这个的。” “咱们那班长,可是最喜这个叙旧二字。”水桃冷笑。 小霜从这态度语气便知她与千凡又闹出了不愉快来,索性屏退左右,好叫水桃痛快骂一场。 水桃也不客气,话语就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地往外冒,一会儿说这个不合理,一会儿又抱怨那个不应该,最后全部火力集中到了九州身上,把他骂得那叫一个惨。小霜好歹从她的情绪里分析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千凡执意要带九州前去,如此千凡那一组的苏乾便占掉了苏麻的位置。 小霜知道,水桃之所以这般的义愤填膺,原不是苏乾或是苏麻的事,而是九州。 她坚持:九州不能去! 第57章 混沌神兽送行 太阳还没从云层里挣脱出来, 只天边一抹淡淡的红色。 天蒙蒙的,江边的一切都被裹挟在水汽中,很不明朗, 绿或者是黄,都是一团一团的。 有喜鹊在不远的林子里呕哑嘲哳, 时不时的又有兽的嘶吼从山谷里传出。 风从江面上走过,带来秋天清晨特有的凉意, 催促着清醒。 宽阔的江面上, 一艘很奇特的小船并不像往常一样斜穿着到对岸去,而是顺流而下。 越往前走,水是越急, 河道也越宽。 两岸峭壁上倒挂着数不尽的苍松崖柏,飞鸟徘徊于山崖之间。 猿啼之声亦是挂在这悬崖峭壁上, 响声回荡,空谷回响。 撑船的是一直隐匿在后土校长身边的混沌神兽。它模样奇特,长着一对胳膊,四条腿,整个身体圆滚滚的,两对小小的翅膀乖巧地缩在身后。它没有寻常生物的面目,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可令人诧异的是,它竟然能够开口说话。 千凡平日里都很少有机会见到它,对它的了解自然也是少之又少,所以根本无法参透它的种种奇异之处。 今天,是千凡他们出发前往槐江山的重要日子。众人心中既满怀期待,又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变数与挑战。 “姑娘,回来坐安稳些,不然一会儿要是被颠下船去可就不好了。” 混沌神兽用它那粗粗的嗓音大声招呼着水桃。 然而,水桃却有着自己的倔强。她宁愿在船尾站着,吹着那凛冽的风,也不愿意与九州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她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混沌神兽,又看了看船舱里挤在一起的那十个家伙,随后便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船尾,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混沌神兽见水桃这姑娘如此执拗,知道再劝也无用,便不再多言,只是专心致志地掌起舵来。那船只在它的操控下,缓缓地在水面上前行,泛起层层涟漪,渐渐驶向未知的远方,而众人的命运也如同这航行的船只一般,在神秘与莫测中起起伏伏。 “后土校长此次派你们前去,目的是要拿到一本名为《英招集》的书。这本书蕴含着万物轮回的秘密,有着颠覆万物生死的强大能力。此书总共十一卷,你们每个人需集齐其中一卷,将这些卷拼凑完整,便可召唤那瓦林真正的主人,等找到真正的主人后,你们就能返回了。” “可书在什么地方?” 灵钧急切地问道,脸上满是迫不及待想知晓答案的神情。 “《英招集》自在它该在的地方。”混沌神兽不紧不慢地回了这么一句。 “这家伙还敢跟我卖关子!” 灵钧向来以神兽主宰自居,听到这般在他看来敷衍的答复,心里满是不屑。 正打算对这混沌神兽做点什么的时候,混沌神兽突然大声喊道:“前方急湍,坐稳咯!” 混沌神兽刚说完这句话,众人便瞧见不远处出现了极为壮观却又危险万分的景象,只见偌大的瀑布从仓上山倾斜而下,那磅礴的气势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甚是骇人。 此时,还有人鱼正逆着湍急的水流奋力向上游动,它们身姿灵活,在湍流之中穿梭。 “要穿过瀑布吗?” 千凡再也按捺不住,满脸疑惑地问道。 “逆流而上……” 话音未落,随着船体被激荡的水流冲击得倾斜起来,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水桃也站不稳了,赶忙俯身趴跪在船尾,试图稳住身子。 紧接着,船身剧烈摇晃,四周的水柱突然四处涌起。 冰凉的水不断砸在众人身上,让人使不出一点力气。而且水势越大,越发难以感觉到急流的冲击了,顷刻间,仿佛所有人都被这涌起的水柱给禁锢住了一般,周围只是一片混沌,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耳朵也听不到外界的声响,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更没办法脱身,只能紧闭双眼,听天由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一般。 等到船再次从水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只剩下众人和船只在江面上孤零零地漂泊着,先前那个撑船的混沌神兽早已没了踪影。 水桃浑身湿漉漉地跪在甲板上咳嗽着,随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发现每个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地散着,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此时,水流变得平缓起来,两岸的青松郁郁葱葱,连绵成片,仿佛一片片绿色的云朵点缀在岸边。 辽阔的水面浩渺无垠,一眼望去,竟好似与天边连在了一起,水天相接之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 初升的太阳被轻薄的云霞轻轻笼罩着,云霞像是被谁用画笔随意地横竖涂抹一般,在天边晕染出绚丽的色彩。而那碧绿的水面上,金色的波光粼粼闪烁,二者相互交织映衬。 忽然,有红鱼迎着那初升的朝阳跃出了水面,它们身姿矫健,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那模样,乍一看似乎是在夹道欢迎众人的到来,可再仔细瞧瞧,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仓惶逃窜。 这水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碧绿之色,清澈得厉害,甚至能够直接看到水底的河床,那河床上的石头、水草等都清晰可见。 水桃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好奇地探着头往水里看去,这一看,她不禁惊呼了一声。其他人听到她的惊呼声,也纷纷顺着她的目光朝着水底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红鱼呀。 虽说那东西的大小和寻常的鱼差不多,可仔细端详,却有着红红的鱼尾巴,而身子竟然如同小人一般,鼻子眼睛一个不少,模样精致又奇特,着实令人称奇,众人都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 “怪哉怪哉”。 “少见多怪。” 灵钧虽然心里也着实惊讶不已,但还是佯装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故意撇了撇嘴,想要显示出自己见多识广的优越感。 船只就这么顺着水流自行漂泊着,一路顺流而下,可还没等瞧见河岸的影子呢,船只却突然横在了水面上,不再移动分毫了,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阻拦住了一样。 灵钧见状,纵身一跃,跳到了船头之上,然后伸长了脖子,朝着前方极目远眺,可映入眼帘的,早已没了水的踪迹,眼前是一片渺渺茫茫的景象,到处都是烟尘和雾气,它们相互交融,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其间还有大块大块的云横亘其中,正缓慢地移动着。 眼下众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茫然又无助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从对方眼中看不到答案,只能干着急。 灵钧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好奇与探究的欲望,他缓缓地将手伸到那雾气之中,想要探一探这其中的虚实。 可奇怪的是,他手指所触及到的地方,那些雾气就像是十分害怕似的,纷纷四散退去,然而雾气退去之后,后面依旧是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也瞧不见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这诡异的情况更是让众人心里多了几分疑惑和不安。 众人望着眼前那弥漫的雾气,心里直犯嘀咕,往下走的话,下面到底是河底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大家对此完全无从知晓,一时间也都没了主意,只能呆呆地站在船上,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小霜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起之前撑船的混沌神兽这会儿早已没了踪迹,这下可好,连个能询问情况的对象都没有了,这未知的处境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瞧瞧你们,咱们可都是巫觋,会咒语,会法术,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不管它前面是云层也好,是沟壑也罢,咱们用咒语变幻一下,直接踏过去不就得了嘛。” 千凡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默默地念起咒语来,口中接连念叨着 “穿云梯”“船来”......可奇怪的是,就好像时光回溯到了许久之前,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无论她怎么施展咒法,却都没有任何效果,那些平日里得心应手的咒语,此刻就像失去了魔力一般,毫无反应。 “刚才我隐约听到混沌神兽说,咱们出了那瓦林之后,大多数的咒语,都会失效呢。” 九州在一旁解释道,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毕竟当时情况混乱,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样的话。 “我怎么没听到!” 千凡一听,当即反驳道。 “当时水柱袭来的时候,声音嘈杂,我也是隐约听到的,我自己都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呢,所以也不敢确定。” 九州赶忙补充说道,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 灵钧在一旁听了,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赶紧施展起咒语来,然而,和千凡一样,他也是念叨了好一阵,可依旧是什么效果都没有,那原本寄予厚望的咒法在这茫茫雾气前,显得如此无力。 水桃在后边见状,也急忙跟着尝试了一番,随后又和小霜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结果 —— 果然所有的咒语全都失效了。 “这可如何是好。” 千凡这下才真正慌张起来,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如今咱们这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到底到没到地方也不清楚,那混沌神兽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咱们现在要怎么去联系那瓦林巫觋学院?” “抱怨有什么用啊,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水桃向来就看不惯千凡老是端着班长的架子,此刻见她这般慌张抱怨,更是没给好脸色,忍不住呵斥道,话语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我也只是说出了眼下咱们面临的局势罢了,大家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嘛,咱们一起商量商量,总能想出办法的。” 千凡倒是没有去跟水桃争辩,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试图以此来暂缓一下这紧张的气氛,让大家都能冷静下来,一起想想应对之策。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都跟我过来吧。我水桃自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既然都已经走到这儿了,那这儿想必就是咱们该到的地方了。” 水桃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甩了甩自己衣袖上的水珠,然后径直朝着船头走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到船头边缘,信步就迈了下去,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麻见状,没有丝毫迟疑,自然是紧紧地跟上了水桃的脚步,神情透着一股决然,仿佛只要跟着水桃,就不会有什么差错一样。紧接着,苏乾也赶忙动身,急匆匆地随着去了,脚步迈得又快又急,生怕落后了。 轩轩也不甘示弱,紧随在他们身后,而汉邈呢,更是紧紧地跟在自己主子轩轩的身后,寸步不离。 小霜在庄月的搀扶下,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然后闭上眼睛,一咬牙,也跟着迈了下去,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步迈下去,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呀。 千凡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随后也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便跟着走了下去,而九州,作为千凡的贴身之人,自然也是贴身尾随,紧紧地跟在千凡身后。 灵钧看了一眼子瑜,耸了耸肩膀,随后便与子瑜一起,也跟了过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水桃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立在了一个房间之中。 她就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那阳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正斜斜地透过窗子照进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水桃的脸上,让她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水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定了定心神,然后透过窗子向外望去,只见楼下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院落,院子里灌木丛丛,各种颜色的花朵正竞相绽放着,娇艳欲滴的模样,全然不像是身处深秋时节该有的景象呀,倒像是春日里繁花似锦的样子呢。 在绿叶花丛之中,还塑着几处石雕,水桃仔细端详着那些石雕的模样,发现它们的风格和自己先前见过的全然不同,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和陌生感。 水桃暗自揣测,眼下自己应该是已经到达槐江山了吧。只是让她觉得十分蹊跷的是,四周却不见千凡她们的身影。 说也奇怪,这时候水桃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本湿漉漉的痕迹竟然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衣服也已经完全干了,就好像之前在船上经历的那一番狼狈,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仔细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心中满是好奇,随后便轻轻地打开了房门,门一打开,陡然瞧见了一个小花厅出现在眼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苏麻从旁边的厢房打开门走了出来,恰巧也来到了这个小花厅里。 愣神片刻,苏麻先行了礼。 并未多话,主仆一前一后,谨慎地随着楼梯下去。 第58章 大名鼎鼎的巫觋竟是个厨子? 一楼呈现出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其规模和布局与寻常的厅堂有着明显的差别。在大厅的正中间放置着一方舞台,舞台看上去颇为精致,周围的地面光洁平整。而四下里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桌椅,整体的陈设布置,乍一看倒很像是酒楼或者酒馆之类的场所。 在大厅的右侧,还有一道上行的楼梯蜿蜒而上。 水桃慢慢地踱步到这大厅的中央位置,然后仰起头往上看去,只见楼上都是一间间的雅座单间,那些单间的门看上去古色古香的,透着一种别样的雅致韵味。如此这般一打量,水桃心里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地方看来就是个酒楼。 “我和苏麻在这儿逛了这么长时间了,可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千凡她们的身影呢,难道是她们没跟上?” 水桃心里正满是疑惑,正想着呢,忽然就听到有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在这略显安静的大厅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水桃赶忙循声望去,只见千凡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刚被拉开的门缝里。 千凡瞧见外面站着的是水桃,便也不再躲躲藏藏的了,直接拉开门,快走了几步来到水桃跟前,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问道:“你可探出这是什么地方来了?” 水桃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径直顺着千凡刚才出来的那扇门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她侧过身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条好长的走廊。 这走廊可真是不一般,两边的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壁画,那些壁画色彩斑斓,绘制的内容看上去都十分精美,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个神秘又古老的故事。除此之外,还有精美的雕饰点缀其间,与壁画相互映衬,更显华丽。而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还嵌着造型别致的灯,灯光柔和,把整个走廊照得亮堂堂的。 水桃沿着这条走廊缓缓地走了大概二十余步,然后转了个弯,伸手推开眼前的一扇门,门开之后,又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这院子看上去规模不小,几进几出的格局一时之间还瞧不太分明,不过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面积挺大的。而且,这院子的风格布置和在那瓦林时所见到的院子十分相似,花园里繁花似锦,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绽放,散发着阵阵芬芳;凉亭矗立在一旁,飞檐翘角,古雅清幽;连廊蜿蜒曲折,连接着各个建筑。 影壁上面有着精美的图案雕刻,各处都和那瓦林的院子相仿,大差不差的。 就在这个时候,轩轩他们也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个院子当中。众人站在院子里,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抬头往上望了望,这么一番打量下来,心里大概也料定了,刚才大家进去的那些屋子,应该就是自己等人要在槐江山住的房间了。 只是,水桃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房间不和千凡几个在同一个院子里呢?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稍微想了一下,并没有再多深究,毕竟千凡她们四位是储备干部,而自己只是一个助教,在住宿分配上不一样也是挺正常的事儿,这么想着,水桃便也释怀了一些。 “这槐江山也不比咱们那瓦林嘛,看这院落是这样小,这屋檐可倒像是比着咱们那边儿学的,再看看这雕工,与我们那瓦林相差甚远。”灵钧四下摸索着,言语之间尽是不屑,但这行动处也早就透露了他此时的兴奋。 一众都知道他往日里是什么脾气,索性没有搭话的。 “这个水池中莫不是也有那红鱼,捞上一两条当玩物养着,岂不是好?”说话间,灵钧已行至水池处,弓着腰细细往下探察。 水桃看不上他这样,小声说与小霜道,“瞧瞧,祖上是干什么的,偏就对什么感兴趣。” 小霜听了只是笑再拉着水桃的手往院外去。 水桃和小霜穿过那影壁墙后,便进入了又一个小院之中。这小院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小巧而精致。 她们沿着游廊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寻到了一个小角门,水桃伸手轻轻将那角门打开,就在门开的瞬间,水桃与小霜竟一同惊呼出声,那声音里满是惊讶与骇然。 原来,门后竟是一处地势落差极大的地方,若不是反应够快,两人险些就直接掉下去了。水桃赶忙稳住身形,站定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头看去,这一看,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眼神里满是兴奋与激动,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还没等小霜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水桃忽然一把拉住她,撒腿就跑,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两人一路小跑着返回了之前的大院,一刻都没做停留,紧接着又急忙穿过游廊,朝着前厅的方向奔去,脚步匆匆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不已。 轩轩他们一众正站在院子里呢,看到水桃和小霜这奇怪又匆忙的举动,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就那么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脸上皆是茫然的神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她们如此着急慌乱地跑来跑去。 见灵钧率先反应过来,抬腿跟上去了,轩轩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迈着小碎步跑起来,紧紧地尾随在后面,心里都好奇得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水桃和小霜这般反常。 小霜被水桃拉着一路狂奔,不明缘由就这么突然被拉着跑,她的心里别提多慌张无措了,忐忑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只是这一路上根本没机会开口问个明白,只能任由着水桃拉着自己,被动地跟着跑,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等到出了正厅,水桃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小霜此时已经累得够呛,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几口气来。她缓缓地抬起头,这才瞧见水桃那上扬的嘴角和放光的眼神,那兴奋的模样,让小霜心里的好奇更甚了。 “看!” 水桃激动得连说话都有些喘着粗气了,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小霜赶忙顺着水桃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她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后面跟着出来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无一例外地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就连平日里总爱说些吹牛夸张话的灵钧,此刻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众就那么呆呆地站立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宛如盛世般的绝美景色,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惊叹与陶醉,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群山交叠, 互争高低。 悬崖峭壁,利刃千尺。 云依山而居, 似是由此而生, 水顺山倾泻,绵绵不断,汇入山下的大江。 水声滔滔比不过眼下的热闹喧嚣, 竟压住了大半的声音。 远远望去, 万家灯火,全都挂在峭壁上! 这里的桥梁, 这里的楼宇,这里的道路,全都架在了峭壁上。 峭壁与峭壁之间,又有许多游龙一般的大桥横跨。 蜂房水涡,层层绕绕,廊腰缦回,高低交叠;舞榭楼台,檐牙高啄,难辨东西! 在烟雾缭绕中,好是巍峨壮阔! “山芋——新鲜的山芋——” 小贩的吆喝声刚才还在脚下,转眼间便见其推着小车从眼前慢悠悠晃过。 “咒语,此处也必然是惯用咒语。”千凡与轩轩凑近乎道。 轩轩此刻仍在震惊着,全然没听到在说什么,满脑子尽是绵延青山和青山上的万家灯火。 至于繁华,远远看去,相较于那瓦林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众冷静下来,才发现身后,自己的居所是一处叫丰乐楼的地方。 暂且不用仰望那旁处的繁华,单这丰乐楼的气派门脸,便丝毫不输那瓦林的摇光台。 栀子灯笼垂垂不止几百盏,金红纱帐垂垂很是可观。 雕梁画栋,翘角飞檐,更是不用多说。 一众缄默无语,各自进去,不再话下。 小霜去了水桃那处,正在花厅坐着,便见苏麻新捧着一盏茶过来。 “我叫苏麻往各院各处都细细看过了。说来也奇怪,这里面的吃穿用度一切竟都是齐全的,不像是可以准备的,倒像是一直在这生活似的,一应应手的东西都在,甚至是茶水,甚至热茶都是现成的。”水桃言语间尽是疑惑。 “你尝尝。”水桃再与小霜说道。 “我刚才吃过一盏,味道与咱们昆仑班的无差,果真像是捎带过来的。”小霜细品后再回道。 “也不知道这边有着什么规矩?”小霜再是担忧地说道。 “过会我们去家酒楼吃上一顿,摸一摸底也便知道了。”水桃倒是丝毫不怯。 “你我开这样大的酒楼,要去旁的酒楼吃饭,莫不会以为我们砸场子。” “你就想得多,咱们初来乍到,还会有谁认得我们不成?”说到这,水桃更是笑出了声来,“再者说,我们这一堆祖宗里,哪一个又是会做饭的。” 正说这话呢,忽听着楼下似乎有声响。 水桃与小霜对视一眼,一并往楼下去了。 “萧掌柜!萧掌柜!”那男人口音很重,水桃与小霜并未听懂。 水桃上前一步问道,“阁下有有什么事到访?” “咋了嘛,咋个这样说。萧掌柜今个宁次宁次干啥捏!” 水桃与小霜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咦——”那男的摇头,不再管她们三个,只管自顾自地在厅里走边说,指手画脚,似乎是在安排着什么。 小霜细细观察片刻,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客客气气上去道,“大伯可说官话?” “说个啥子官话,俺与你掌柜说嘞。” “掌柜?”小霜疑惑。 “咦,嫩们这是弄啥,迷愣愣神叨叨的。” “掌柜的昨个着了风寒,大伯有事与我说。”小霜解释道。 “掌柜?什么掌柜?”水桃倒是好奇,忙过去追问。 因为这大伯声音高亢,一众以为这大厅里是在争吵,所以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那大伯一愣,再道,“嫩风寒......” “讲官话。”小霜赔着笑脸打断道。 大伯咽口唾沫再道,“楞费劲。”自己调整一番才又拿着别扭的腔调说道,“真是奇怪,生病生失忆了不成。你,丰乐楼的萧掌柜!” “萧掌柜?”水桃一时接受不了自己这个身份,言语之间满是疑惑。 “可不是,萧太尉家的千金!” “萧太尉?”一众异口同声。 “咋!”大伯更是吃惊,再皱皱眉指着千凡道,“你!萧千凡,萧太尉哥哥的侄子的表舅家的女子,丰乐楼的善才!” “善才?” “跳舞滴!” “跳舞?”千凡瞠目。 灵钧听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你们就装不住了,厨子都笑了,可别装了。”大伯又说。 “厨子?”一众更是惊讶。 “我是厨子?”灵钧几乎跳起来了。 “你不是厨子,难不成我是!” “那,那他呢?”灵钧像是赌气似的,拉着轩轩往前走了两步。 大伯笑笑,指着轩轩跟身后的汉邈笑道,“这俩天天跑堂,我自然是跟他们熟得很。” “熟?”千凡疑惑。 大伯白一眼千凡,不屑道,“要不信你问问账房,我们可是在你们这里花了多少银子。” 一众再看看那大伯指着的小霜,仍在震惊中。 “我看着苏麻苏乐师今日在,明日的晚宴上可不能出差错。”说罢大伯行至子瑜和苏乾面前,掏出一包银子交到子瑜手上,笑盈盈道,“两位琴师,劳烦好好招待。” 子瑜木愣愣地接过银子,一时不知所措。 “那位便是新来的舞娘?”大伯看一眼庄月,再道,“萧掌柜眼光不错嘛。” “哦,对,这是明日晚宴的定金。”大伯示意跟班将托盘呈上来,水桃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探了探重量。 大伯笑道,“萧掌柜且拿着,宴席办好了,我们家另有赏银。” 说罢,大伯便转身潇洒去了,嘟囔着,“这是弄啥了!”。 一众还沉浸在匪夷所思中,小霜率先抢了出去,行了礼才问道,“敢问大伯有没有听说过一本叫《英招集》的书?” 大伯听罢便笑了,“书?我们家是正是当今书佐,槐江山所有的书,都由我们书佐掌管,我们家最是喜欢读书人,你若是开口,他必定慷慨不拒!” “有劳有劳”小霜行礼,笑盈盈地送大伯出了门。 “嘶——你不会真要办那个什么晚宴吧!”灵钧还没有从自己是个厨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又嚷嚷道,“刚才那分明就是个疯子!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你信吗?”灵钧凑到子瑜跟前质问道,子瑜绷直着身子,不知如何应对。灵钧又问一旁的苏乾,“他说你是什么乐......什么师傅,你可信?这不可笑嘛!” “信与不信也不是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能决定的。”水桃仍旧处于游离状态,混混沌沌地道,“苏麻,你去附近的铺子里打听打听这丰乐楼的状况,探一探虚实。” “我也觉得那老头是在胡扯!”千凡愤愤地应和灵钧。 水桃白了千凡一眼,再看一眼小霜。 “依我看,苏麻去探不太好行动,若那老伯所说皆为真,那这附近势必都认识苏麻。刚才老伯将我们的身份都细说了一遍,唯独九州没被提及,若要去打探,也是他最合适。”小霜分析道。 “正是正是,九州去。”水桃附和,眼瞅着她也是彻底乱了分寸。 第59章 九州满大街吃瓜 九州绝非怯懦之人,闻听吩咐,行动极为迅速,似灵动之鱼穿梭于诸多铺面之间,毫无阻滞。 小霜深谙人情世故,预先筹备了钱财,以便九州行事顺遂。 因久居禁林,九州深知茶楼乃是探听消息的绝佳之所。故而在简略巡览数家商铺,从各掌柜的反应中初步掌握大概情形后,便步入茶楼细细查探。 踏入酒楼,一股喧闹之气扑面而来。 大堂之内,宾客满座,或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或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各种奇闻轶事。 有身着华服的富贵公子,意气风发,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其身旁的侍从毕恭毕敬,时刻留意着主子的需求;亦有布衣打扮的普通百姓,虽服饰朴素,却也满脸笑意。还有那结伴而行的商旅之人,风尘仆仆的面容难掩精明之色,眼神不时在周围扫视,似在寻找着潜在的商机或有趣的谈资。 九州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心中暗自留意着众人的神态与言语。随后向店小二索要了最为上等的包间,又点了一壶极品香茗,九州安然端坐于雅间之内,透过半掩的雕花门窗,继续观察着楼下大堂中的动静,安然静候前来拜访之人。 果不其然,仅仅一盏茶的工夫,便有一位公子前来搭话。 “瞧公子面容生分,莫不是初次来到小咸山?” 那公子率先开口。 “公子请坐。” 九州依礼相迎,随口编造了一番说辞,称自己乃是一介江湖浪子,四处游历山水至此,欲寻觅一处歇脚休憩之所。 “说起这小咸山,最为美妙之地,当属那丰乐楼!” “丰乐楼?” 九州故作疑惑。 “正是,此丰乐楼大有来历,其掌柜乃是萧太尉家的千金,乐师亦是她从太尉府带出的头牌。咱且说,这等大家族之物事,果真与寻常所见大相径庭。仅靠我口头描述,恐有辱这丰乐楼,公子还是亲身前往体验一番为妙!” “请用茶。” 九州轻声招呼。 “好茶!” 公子赞道。 “这丰乐楼究竟是何时建成,听公子之言似乎颇为熟悉,不妨多与我讲讲,如此我前去时亦不会遭受冷遇。” 九州巧妙套话。 于是,那公子也不再敷衍,开始详尽地讲述起丰乐楼的情况。 九州把信息搜罗得差不多了,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他匆忙起身,顾不得与那公子多做寒暄,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当作茶资,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酒楼门口走去。 脚步匆匆,似有疾风相随,眼神中满是急切,只想快些回到丰乐楼。 “回来了,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汉邈眼尖,立刻高声呼喊起来。 众人原本在酒楼中如热锅上的蚂蚁,听闻此声,齐刷刷地起身,目光急切地望向门口。自九州出门之后,他们谁都无心回房休息,皆聚在酒楼内,坐立难安,焦虑如同潮水般在心中翻涌。 “打听到了没有?” 灵钧性急,几乎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小九州连连点头,额头上还挂着因赶路而渗出的汗珠。 “快给他一杯水。” 心思细腻的小霜赶忙招呼着,眼神里满是关切。 “不用不用。” 九州一边回应,一边已被大伙七手八脚地推搡着按在了板凳上。 “快说吧。” 众人异口同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结果。 “先别说其他的,你且先说,那大伯说的可是真的。” 千凡最为心急如焚,眉头紧皱,话语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大伙纷纷点头,表示强烈赞同,而后皆屏气凝神,周遭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九州,目光中满是渴望与急切。 九州见此情形,也不再卖关子,神色笃定,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说的都是真的。” 灵钧眉间一蹙, 嘴巴微启,稍稍摇摆了些, 刚才还有神的眸子里,忽地迷茫了起来。 满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这槐江山也有四大管理处,这边小咸山是整个槐江山经济最富裕文化最繁盛的地方,由顺义府管辖, 顺义府便相当于咱们的那瓦林巫觋学院。寻常门第是进不了这顺义府的。” “大咸山制造纺织最为厉害, 由长乐府管辖,长乐府也便是萧太尉的府邸。也是水桃您的家。” 水桃无从接话, 稍作整理示意继续说下去。 “东仓山的农业非常发达, 其余三局辖区的农副产品大多皆由此出。” “再就是崇仁府管辖的西仓山......” “够了够了,教书先生似的。”灵钧听得很不耐烦,“所以说眼下要怎么办, 我们还是要商量出个对策来才是!” “对, 要尽快找到《英招集》!”千凡附和着。 “去哪找?”轩轩也很无奈。 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出这《英招集》, 凡事咱们需要从长计议。”小霜试图劝大家稍冷静下来。 “从长计议?你说的从长计议该不会是要做一场晚宴出来吧。你们谁自作谁做,我可不做。”灵钧嚷嚷道。 “大家都互帮忙的。”小霜再紧着宽慰一些。 “我们来就一个目的,不是做什么厨子舞姬什么的。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不是说要出来历练嘛!可不是要天天拿着菜刀在厨房里历练!什么破地方!什么破地方!我要回去!”灵钧摔了桌子上的碗筷,发狂一样。 “闭嘴吧你快!”水桃呵斥道。“眼下就是这个场景,谁能比谁好多少,偏偏是你在这上蹿下跳,收起你往日的任性骄纵吧!” “凭什么你就是高门府邸里出来的,我们就是佣人仆从贱命一条!想当初你在那瓦林都没个正经门第!眼下可让你逮着了,你......” 千凡一拳打住了灵钧这泼粪的话。 “论那瓦林,我在这呢,由着你来说什么鬼话!” 灵钧舌头在脸颊处抵出个小鼓包,摇摇摆摆的身子擎着委屈的脸,嘴巴试图张了几下,终究没再多说出一个字来,气得夺门而出。 “混账东西们,你们等着瞧!我自己去找《英招集》!看我回来不叫你们无地自容才怪!”灵钧鼓着一包气,脚步匆匆! 子瑜不敢跟得太急,一时又找不见可以宽慰的话,也只是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初来乍到大家都急,大家也别都拘束这身份了,都坐下来好好分派分派。”小霜招呼着,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坐坐坐。”千凡也拿起大局观,不再任性。 “刚才九州说,丰乐楼是过了酉时开始上客?”小霜问道。 “申时一过,便陆续客满。”九州回道。 “眼下自是没时间准备,不如咱们写个告示,嗯......就写......学校喜事,今日闭户。”小霜提议。 “我看行。”水桃立马附议。 “我刚才在柜台见了笔墨,我现在写了贴上。”汉邈利索起身,说话间已经去到柜台去。 “行与不行,明日的大宴咱们必须要办!”小霜拍板。 见千凡脸色凝重,一众又不附和,小霜才继续说道,“关于歌舞,便跳祭祀舞。” “祭祀舞?”千凡迟疑道。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于我们看来是祭祀舞,于槐江山莫不是消遣,刚才九州说过,这槐江山不兴鬼神之事。” 再是一阵沉默。 “你我同在那瓦林的时候,都是学过乐理的,抚琴奏乐,吟诗唱赋自然不是问题。”小霜再看看苏麻和苏乾说道。 “听吩咐。” “我于那老伯处打探过了,明日款待的是当今书佐。书佐大类是掌管书籍的,我猜着与出入登记管理局常曦主任所做的差事差不多,所以,明天从书佐身上入手,莫不是一个好法子。” “正是正是。”千凡顾虑消了大半,觉得有理,随即附和着。 见水桃也点头,其余便也没什么意见,左不过各位都在,听后差遣总是没有什么差错。 “如此,我与庄月出去置办些吃食,你们暂且熟悉熟悉这边,力求明天不会出什么纰漏。”小霜说罢,再去问水桃要了些银子。 “得,幸好是有定金。”水桃笑道。 “不妨多歇息片刻,采办这类跑腿的事情交于我就是。”九州陪着笑脸。 水桃瞥她一眼,很是看不惯。 小霜笑笑,再将钱给到九州手上,“劳烦。” “庄月,你随他一起,也好打打下手。” “是。” 水桃再不多说,径止上楼回房间去了。 千凡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开心,给轩轩一个眼色,自己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水桃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顺着阁楼上的梯子上房顶去了。 山崖中的日照时间很少,酉时刚到便已是暮色沉沉。 有风但并不大,带着各家的烟火气慢慢氤氲散布在各个角落,这房顶也不例外。 看着那一片片接在一起的光,那些在光中浮起的烟尘。那似懂非懂的话语伴着温热混沌的烟火味道,竟有许多似曾相识之感。 眼前这一切仿佛是阔别重逢,总觉得梦里梦到过。 彻底放空时,又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本就是属于这里。 “刚才......” 水桃闻声回过神来,抬头正是千凡。 “刚才灵钧那臭小子说得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千凡立着,轮廓被余光和烟尘堆砌着,好一副尊贵的模样。 鼻头一酸,竟有些触动起来。 “没想到来了槐江山,你依旧会来房顶上安慰我。”水桃自嘲道。 “真美呀!” 水桃听了便笑,“你还会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风景。”千凡一本正经地回道。 水桃白她一眼,长舒了一口气,不与她争辩,只静静地眺望着远处。 灵钧兜兜绕绕,上上下下,不知走了多久,左右也是全然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迷宫一样的路叫他越走越累,越走越迷糊。 终究不是在那瓦林,这一顿不吃便饿得前胸贴后背,更何况自打出发,一口粮食都没进。 用不着什么艰难恐吓,饿肚子便首先就叫他打起了退堂鼓。 而且眼下就是小咸山热闹的时间,各处饭馆吃食铺子香味正浓。 眼下当真是寸步难行。 奈何兜里空空如也。 叹了口气,灵钧倚靠着桥栏杆想休息一下,四下观望时,突然眼前一亮! “子瑜!”灵钧激动地挥手。 子瑜笑笑,快走了两步这才紧跟了上来。 “你有钱吗?” “钱?”子瑜不解。 “哎呀,就是银子,你有银子吗?”灵钧急切问道。 子瑜摇摇头,“要银子干嘛?” “当然是买吃的!”灵钧气愤道。 “若是饿了,我们即刻回丰乐楼就是。” 灵钧只觉得子瑜说这话摆明就是气自己,大步流星往前去了。 子瑜急急跟上,险些就撞上忽然止步的灵钧。 “回丰乐楼就有吃的吗?还不是照样饿着!” “水桃有银子。” “气我?”灵钧伸出食指比划着,一时语塞。 “这是什么破烂地方,怎么走两步就饿得这么难受!能不能找点水喝!”灵钧再次驻足,瞪着子瑜骂道。 “,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打死也不回去!你说!还不是他们叫你跟上来的!”灵钧没走两步又驻足质问道。 子瑜摇摇头。 灵钧吐口气,气愤填膺,晃着膀子在朝前走了两步便忽得调转身子,行至子瑜身边时,很是不耐烦地说出了回去二字。 眼下九州已带着吃食回了丰乐楼,庄月并苏乾和汉邈收拾好了桌子,正等着一众吃饭。 “累了一天,大家吃了好休息。且不用等了,等灵钧消了气回来,再许了银子给他自己出去快活就是。”水桃招呼道。 也的确是折腾了一天,见千凡水桃已经动了筷子,一众便没有了顾忌。 可怜的是灵钧仍旧带着子瑜在街巷中兜兜绕绕,一座桥上上下下两次,硬是没认出来。 “你可还认得回去的路?”灵钧已没有了刚才嚣张气焰,有气无力,近乎是央求道。 子瑜来的时候只管盯着他,哪还记得。 第60章 盛大的宴会即将开席 灵钧此刻显得有气无力的,整个人慵懒地倚在门框上,脑袋轻轻地抵着门框,然后缓缓掉转过身子,朝着站在台阶下的子瑜抱怨起来,那话语里透着几分委屈,说道:“这可倒好,关门了呀,千凡他们这是打算让咱们死在外面不成?” 说完,还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满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阵 “吱呀” 的开门声传了过来,一下子就把灵钧的目光给重新拽了回来。 “怎么就舍得让你们死在外面了呀,灵钧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 一直在丰乐楼里等着的庄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门,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赶忙将灵钧和子瑜迎了进来。 “您二位在外面逛得可还精彩呀?水桃特意交代了,给您留了菜呢,就在这边呢。” 庄月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引着他俩朝着饭桌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边走还边介绍着桌上的菜品,话语里满是亲切的感觉。 “我去给两位备些茶水来啊。” 庄月把他俩领到饭桌旁后,便转身朝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灵钧这会儿也顾不上挑剔饭菜合不合口味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起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那叫一个香。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呀,为啥咱们来了这槐江山之后,这肚子一饿起来,就感觉像是要命似的那么难受呢。” 灵钧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还不忘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看上去既滑稽又透着一丝疑惑。 “这槐江山和咱们那瓦林的气场不一样。咱们在那瓦林学的那些咒语,到了槐江山不也全都没什么用了嘛。” 子瑜在一旁分析着原因,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灵钧平日里自然是不讨厌小霜的,这会儿见是小霜走了过来,便很有礼貌地问道:“小霜姐,你吃过了吗?” “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今天,也多亏了水桃惦记着你呢,还特意给你留了这些饭菜,你就快吃吧。” 小霜笑着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神情,看着灵钧吃饭的样子,就好像看着自家弟弟似的。 灵钧听了小霜的话,也没再接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又低下头,默默地继续吃起饭来。 半晌,忽又听灵钧开口道, “她是占了便宜的, 当然要抢过所有的风头” 小霜听罢叹了一口气,思存片刻方开口道,“先前咱们在那瓦林授予职务的时候, 要封哪几位储备干部你我都是知道的, 可水桃最后落了个什么都不是,她可有半句怨言?” 瞧灵钧仍旧吃得紧, 小霜再道,“我不是埋怨你什么,只是这事情实在是不应该拿出来说。” “夺了她位置的是是轩轩又不是我。”灵钧也觉得委屈。 “偏你就爱说这样的傻话。也难怪,你年龄小一些,寻常法术符咒又都比我们开窍,比我们厉害些,这些我们也都承认,我们也都非常地佩服你。” 小霜递过去茶水,“但是你高高在上的时候,也得以平常心跟我们相处不是?我们毕竟是进步慢一些的。如今咱们是在一条船上,理应互相帮衬,互相照应,互相拉扯,互相体谅才是。要不然后土校长为什么叫大家一起来,而不是单单派灵钧或者是千凡独自过来。既然是都叫过来,肯定是大家一起好行事。这类大道理,你的父亲估计没少说,也不需要我再唠叨些没用的。说句掏心的话,这次咱们能不能顺利找到《英招集》,能不能顺利地回到那瓦林去,还得是仰仗着你呀。看在我们平日关系不错的份上,你还是要带带我们。” 看着灵钧脸颊起了红晕,小霜便知这话是起了作用,遂乘胜追击道,“我们平日又不曾见过什么大风浪,都是被圈养在家里的,一时之间没有什么主心骨,所以现在还是要你先理智下来,带领着我们才是。” “我也是初来乍到,我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更何况我们这里也有主意大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说罢,灵钧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沉思了片刻才又说道,“我也不是不想听她的,只是觉得实在是不想当厨子。要是照顾马匹或是其它的灵兽,我自然是乐此不疲,可是做饭......我连刀都......我连做饭的菜刀都没有摸过。” “哪就是真的要让你做饭了?要我说灵钧就是实诚。我们有什么?我们有银子,饭买来就是,难道真的要把你练成厨神不成?后土校长肯定不是奔着让你锻炼厨艺过来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 “那她也没有早说。” “水桃也在害怕。” 听这话,灵钧方大梦初醒,再看小霜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我们都在害怕,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突然又被冠上了陌生的身份。”小霜仍旧语气缓和道,“但是说到底,咱们都是那瓦林过来的,当下看来咱们只有拧成一股绳,才好完成后土校长的交代。” 灵钧点点头。 “早间大伯过来交涉的时候,提到他们的大人是掌管槐江山书籍的,如此我们与他结交,岂不更好下手?放眼望去,这偌大的槐江山不比那瓦林小,若真的是要一圈一圈地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钻营,怕是要吃亏,而且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是,确实是,你不知道我刚刚与子瑜在外面逛的时候,看着像是一段路,却是上上下下重重叠叠,不知道要走多少!房子下面是房子,道路下面又是道路,又施展不了咱们的咒语,真的是能把人累死。” “灵钧果然聪明!”小霜立马附和道,“我们暂且把自己当蒜头,自然也要学着蒜头一步一步的走。你我注定都是要降大任于己身的,所以这人和人之间的谋划、谋算,自然也是要学着。” “那…… 那我眼下应该怎么做呀?” 灵钧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把小霜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倒像是个做了错事、一下子没了主意的孩子,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眼神里透着无助,眼巴巴地看着小霜。 “你眼下要做的,就是去泡个澡,让自己放松放松,然后好好地休息休息。凡事呢,等明日大家一起开会商量了再说呗。毕竟现在大家初来乍到的,对这槐江山还都不太熟悉,着急也没用呀,不如先养足精神,明天再一起合计合计。” 小霜耐心地说道,那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子一样,温和又透着关切。 听了小霜这话,灵钧这才像是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顿时感觉浑身的疲倦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两条腿酸胀得厉害,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胳膊也传来轻微的酸痛感,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 他欣欣然接受了小霜的提议,也顾不上收拾碗筷了,慢悠悠地起身,拖着疲倦的身子,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夜幕之下,一小格子一小格子的灯火透过窗子映照进来,将屋内照得通亮,以至于都瞧不见外面的月色了。 点点灯火汇聚在一起,宛如璀璨的星河落入凡间,让整个屋子都沉浸在一片明亮而温暖的氛围之中。 此时,外面街道上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依旧是热闹非凡。虽然从屋里瞧不见具体的场景,但是鼎沸的人声却真切地传了进来,欢声笑语、吆喝叫卖声交织在一起。 江上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在空中盘旋着、旋转着,顺着街道一路蔓延,而后又顺着窗子的缝隙,悄悄地溜进了这屋子里,带来了些许清新又寒凉的气息,让屋内的温度也跟着降了几分。 水桃静静地坐在窗旁的太师椅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那窗外的灯火映照在她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仿佛每一点光亮都承载着一段过往,那些回忆像是被这灯火一点点勾起,要把所有的往事全都堆积在眼前一般,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思绪也随之飘向了远方。 院子里的灯火相较于悬崖上的而言,并没有那般繁盛热闹,而是一丛丛静谧地待在角落里,悄悄地闪烁着,散发着柔和而幽微的光。花草、石雕在这淡淡的灯光映照下,虽然也印着些许光亮,可大多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藏着无数秘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捉摸不透。 小霜站在一旁,眼神渐渐地变得飘渺起来,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一切,看向了某个未知的远方,又似乎深不见底,透着一种遥遥无期的无力感,像是被这陌生又神秘的环境勾起了心底的某些愁绪,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 千凡则笔直地躺在床上,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花厅里的灯光透过格子的缝隙,悄悄地漏进来一些,光线很是柔和,若不仔细看,几乎都察觉不到,就这么不露痕迹地洒在屋内的地上、墙上。 窗外偶尔会传来喜鹊 “嘲哳” 的一两声啼叫,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倒是能把千凡从那深深的沉思中拉回现实,让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下的环境里,微微回过神来,眨了眨有些失神的眼睛。 现在每每想到轩轩的时候,千凡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有着立马就去见他的冲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里满是无奈与复杂的情感,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些什么。 轩轩的房子里早就熄灭了灯,一片漆黑,至于他到底睡没睡着,旁人自然是无从知晓了。倒是灵钧的房间里,早已传来了如雷般的鼾声,那鼾声此起彼伏,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庄月屋子里的灯是最后才关的,她在那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同样也是无人知晓,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藏住了她所有的心思。 也不知道雨是几时开始下起来的,只见那细细密密的雨丝在小咸山中裹挟着雾气,飘飘摇摇地洒落下来。 就这样,一整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水桃一边疏松着筋骨,一边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刚到楼下,就瞧见小霜、千凡她们早就已经在丰乐楼中开始收拾整顿了,一个个忙活着,好不勤快。 “掌柜的早。”小霜笑盈盈招呼道。 水桃笑笑,不与她争辩。 “来来来,大家开会。”水桃招呼着,将大伙聚拢在柜台前面。 “你我都知道,槐江山用的自然不是咱们在那瓦林时的规矩,他们是需要用银子的。昨晚我已将丰乐楼所拥有的所有的银子信息盘算了一遍,并不能给我们支撑多久。所以在没有完全找到《英招集》之前,大家还是得想方设法的挣些银子,力求在这里活下去才是。所有的银子都由我掌管着,再由小霜负责出纳。你们有什么异议大可以提出来。或者是谁想要管这些银子,也都可以争辩争辩。丑话先要说到前头来,省得以后为这个事情吵。” “银子当然是掌柜的管着,我们当然也都是听掌柜的。”小霜应和。 “有反对的现在就可以说。”说罢水桃再看一眼灵钧。 灵钧耸耸肩,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提出什么异议来。 “那既如此,咱们丰乐楼也学着槐江山里面给大家发月钱。除了一日三餐由丰乐楼负责,其余你们各项的开销都由自己的月钱负责。” “没什么异议的话,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吧。”水桃说罢,自顾忙去。 一众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示认可,索性散了,擦桌子的擦桌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开门脸的开门脸,丰乐楼里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等到了傍晚,仍旧是那个大伯先到。 小霜赶紧接过帖子,细细地看了这老伯的局邸,上书小咸山书佐府,并未见姓氏。 小霜不多纠结,忙回一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老伯离去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有自称是书佐府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进丰乐楼里面来。 好在来的大多是宾客,也都带着拜帖,纵然水桃一时张罗不过来,但是好在小霜自然是擅长这个的。 没多大功夫,各处高位,各处雅间安排得已很是妥当,眼下就等着书佐驾临。 第61章 千凡从巫觋成了瓦子里的舞姬 “可又是我来的最晚。” 随着这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他这一出现,前桌上的那些宾客们顿时急慌慌地迎了上去,那副殷勤的模样,好是一番奉承,嘴里说着各种讨好的话语,脸上也都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随后,众人又都陪着笑,恭恭敬敬地迎着这位男子,朝着主座的方向走去,那架势仿佛这位男子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众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水桃心里暗自想着,想必这位就是书佐了吧,瞧这阵仗,地位肯定不一般呢。 水桃被围在人群之中,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这个男子透着一股奇怪的劲儿,可具体是哪里奇怪,一时之间又说不太清楚。 她便细细地打量起这位书佐来,这一打量才发现,书佐的脑袋比寻常人的要大上一些,而那嘴唇更是男子中少见的艳红,那鲜艳的色泽,甚至比灵钧的嘴唇都还要红上几分,看着着实有些与众不同。 书佐走着走着,瞧见了宾客之中的水桃,便停下了脚步,也不再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了,他笑着摆摆手,大声说道:“各位随意,各位随意啊,我瞧见个故人,先过去叙叙旧。” 众人一听这话,这才识趣地纷纷散去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或是继续聊天,或是吃喝起来。 书佐依旧笑盈盈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水桃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垂拱礼,而后带着祝贺的语气说道:“萧掌柜,许久不见,祝你生意兴隆。” 语气里透着几分熟稔,仿佛和水桃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 水桃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故作淡定的样子,赶忙回礼,脸上也挂着笑容回应道:“承蒙书佐您平日里的照拂,我这小生意才能顺顺当当的呢。” “请。” 书佐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 水桃也很有礼貌地回应着,不过她很是谨慎,故意往后闪了闪,站到书佐的后面,让书佐先行,一举一动都显得很是守规矩,不想在这细节上出什么差错。 书佐见状,只是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径自朝着座位走去了,水桃则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后,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应对之法,毕竟还不清楚这书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嗯……” 等到两人都落了座,片刻之后,书佐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喘息,声音在这略显安静的席间显得格外清晰。 水桃正坐在他的对面,听到这声音,心里 “咯噔” 一下,不过还是努力地扬了扬嘴角,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不安,然后故作淡定地开口问道:“书佐您要是有话,不妨就直说吧,咱们之间也不必兜圈子。” “啧…… 我总感觉,今日的萧掌柜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书佐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哦?哪里不一样?” 水桃依旧笑着,不过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心虚,只能强装镇定,继续和书佐周旋着,心里默默祈祷着可别被他瞧出什么破绽来。 “刚才伙计过来倒酒的时候,若是寻常,就你那脾气,这伙计怕是早被你骂得找不着北了呢。” 书佐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酒水,眼睛却一直盯着水桃。 “哈哈哈” 水桃先是大笑了几声,然后赶忙解释道,“我平日里哪有这样的脾气,只是偶尔脑子犯了浑罢了。没想到这点小事儿居然还被书佐您给记住了一回呢,看来我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了。” “哦?如此说来,萧掌柜这会儿能与我对饮一二了?” 书佐挑了挑眉毛,看似随意地问道,不过那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期待,很想看看水桃会怎么回应。 水桃这才一下子顿悟了书佐话里的意思,原来自己之前是不饮酒的。这样也好,她脑子一转,便笑着回道:“罢了罢了,我这饮不了酒的毛病着实是改变不了。我,就以茶代酒,陪着书佐您一醉方休,岂不是也挺好的嘛。像我这不争气的度量,要是真喝上两口,怕是得匆匆离了席,反倒搅了书佐大人您的雅兴。”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劝不动你。那就跟寻常一样,随意就好,随意就好啊。” 书佐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然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前几日议事的时候,我远远地瞧见令尊。萧掌柜近日可有回家去看看?” 书佐放下酒杯,又像是随意地聊起了家常,不过那眼神里却依旧透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哪能有个休息的时间呢,要是我走了,客官们吃什么?” 水桃巧妙地回应。 “凭着你们家那么大的一个府邸,多少金银捞不得,何苦天天在这里受累,我真是想不通你。” 书话语里似乎带着几分惋惜,又好像在试探着什么。 “书佐大人您有大本事,自然是有的是门路。我区区一介女流,要想在这世上谋生存,一没本事,二没身份的,再不开个铺子卯足了劲赚钱,我又该如何在这世上存活下去呢。” 水桃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说道,那模样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听了水桃这话,书佐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席间回荡着,格外响亮,“若说在这小咸山里你没有身份,那我们可全都成了泼皮破落户了。令尊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萧掌柜您又是长乐府的嫡女,那可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如今,我想萧掌柜您也只是想在这小咸山随意寻寻乐子罢了。” “各有各的难过之处。” 水桃微微皱眉,感慨地说道,小心应对着。 就这样,在这席间一问一答的话语之中,话里话外的,水桃也渐渐地把自己与书佐之间的关系了解了个大概,心里对这情况也多了几分把握。 又陪着书佐聊了一会儿,水桃再给书佐劝了几盏酒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书佐您掌管着整个槐江山的书籍,可有听说过一本叫《英招集》的?” 书佐听到《英招集》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那也只是稍稍的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反应,水桃自然是没有发觉,书佐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依旧笑着回应道:“槐江山那样多的书,密密麻麻地堆在库里,我纵然看得比旁人多一些,可也不可能样样都知道,本本都记得。” “你刚才说是什么来着?” 书佐佯装着一副记不清的样子,还故意挠了挠头,试图把话题给岔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英招集》” 水桃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出来,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期待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佐,盼着能从他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暗暗期待着书佐能知晓这本书的下落,或者哪怕是再多透露一点与之相关的信息也好。 书佐也紧紧地盯着水桃的眼睛,在与她对视的过程中,眼神里全然没了之前的那种随意,而是变得严肃起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要不要说出些什么,严肃的神情让气氛都变得有些凝重。 水桃正恍惚间,还沉浸在对书佐回应的期待之中,书佐却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紧接着又放声大笑起来,说道:“不曾见到,不曾见到呢,不过萧掌柜你放心,等我回府派下仔细找一找,若是得了信儿,一定给你送过来。” 说到这儿,书佐顿了顿,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口吻接着说道:“只是我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居然能特意叫萧掌柜你来找我要一要呢。” “自然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啦。就是听说这本子挺奇特的,心里好奇,也想借来观摩观摩,纯粹就是想看看新鲜玩意儿罢了。” 水桃赶忙笑着解释道,脸上依旧保持着轻松的笑容,试图打消书佐的疑虑。 “既是萧掌柜喜欢,那我一定妥妥地办好这件事情…… 来来来,再饮一杯。” 书佐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又端起了酒杯,朝水桃示意着,想要把话题从那本《英招集》上岔开。 “请。” 水桃也端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回应着书佐,心里却还在琢磨着书佐刚刚的反应,总觉得他好像没说实话,可又拿不准,只能先顺着他的话往下聊着了。 这会儿,底下的众宾客们早已经是酒过三巡了,一个个喝得酒到酣处,脸上都泛着微微的红晕,有的已经开始大声说笑起来,气氛那叫一个热闹。还有些已经吃到了七八分饱的宾客,把注意力也都从吃喝上移开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中央的台子上。 千凡怎么说也是在那瓦林众生灵面前跳过祭祀祈福舞的,那舞技自然是相当了得。如今在这丰乐楼中,要想拿捏住众宾客的欢喜,对她来说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事儿。只见她身姿轻盈地登上中央的台子,随着音乐响起,便开始翩翩起舞起来。 而酒席上的歌舞,原本也就是为了助兴罢了,宾客们也没有谁会去追究这舞蹈有什么深厚的底蕴,或者是出自何处,大家只觉得这舞跳得甚好,看着赏心悦目,便一个劲儿地喝彩叫好,一时间,这丰乐楼里的贺彩声陡然响起,热闹的氛围又浓厚了几分,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楼里。 待到宾客们都渐渐散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亥时了。水桃平日里最不擅长的就是时时刻刻小心拿捏着说话了,今天这一场应酬下来,虽说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可她却感觉浑身乏得很,就好像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疲惫不堪的。 水桃就像木雕泥塑般地愣坐在板凳上,眼神有些呆滞,脑袋放空了似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还沉浸在刚刚那紧张又费神的氛围之中没缓过劲儿来。 苏麻则带着子瑜、汉邈他们开始收拾桌子了,几个人忙进忙出的,虽然也挺累的,可脸上都堆着笑,看不出丝毫的困顿劳累,手脚还挺麻利,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酒杯碗筷什么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千凡换了常服从后面走出来,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发现轩轩的踪影,心里正纳闷,想着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正欲找人问问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口坐着的正是轩轩。 从屋子里看去,轩轩正缩着身子坐在那儿,那模样乍一看,好像是在啜泣似的,千凡眉头一皱,脸上顿时有了心疼之色。 可不曾想,等千凡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轩轩是在那儿埋头苦吃呢,那吃得叫一个香,根本就不是在啜泣,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饿了?辛苦辛苦。” 千凡笑着坐到他旁边去,轻声说道,心里那原本的担心也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只是觉得轩轩这副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轩轩却只是往右边挪挪身子,也不回答千凡的话,就只顾自地继续吃着,专注的样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似的,眼里就只有眼前的食物。 “你已经许久不曾跟我说话了,有些事情我也是无奈。过去的你我都左右不了,如今我在这郑重地跟你道个歉。之前惹你不开心的,还劳烦轩轩大人有大量都忘了吧。”千凡小声央求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眼下吃的开心,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感怀过去。” “那我们......那我们能否像之前一样......”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了,之前的偶尔想想就行,不用太过纠结。”轩轩打断道,再问,“你要尝尝吗?” 千凡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轩轩。 “偏偏就落下了你们俩,何苦在这里吹风?进来瞧瞧,好丰盛的一桌饭菜呢。”小霜扶着门框笑盈盈地招呼两人。 “来了来了,马上来了。”轩轩急忙起身,将怀里的果子尽数塞到了千凡的怀里。 如此,两人的过节也算是了了。 “大家都累了一天,吃饭的时候什么都别说,先尽情的地吃喝起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水桃这话是说给灵钧听的,她以为灵钧会顾不上吃饭,先问《英招集》的情况,如此一来难免扫了大家的兴。 可水桃当真是想多了,现下灵钧像是饿狼附身似的,不等水桃把话说完,早就拿起了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小霜端着碗看看如此和谐的景象,叫她着实松快了不少。 此情此景正是小霜一直所向往的。 “吃菜吃菜,在那傻笑什么呢。”水桃夹着菜,放到了小霜的碗里再道,“灵钧你且慢点吃,又不会跟你抢。” “大家都在吃,凭什么单单你就说我?” “今天高兴我不与你争。” “能吃是好事,何苦来。”小霜急忙劝解。 一众听了都乐,渐渐地这桌子上便起了话语,不再像昨晚那样为了吃一顿饭便是安安静静地只吃了一顿饭。 第62章 夜闯书佐府 果然,众人还没来得及把碗筷都收拾完,灵钧就心急火燎地紧紧跟在了水桃的后面,那嘴巴就像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脸上满是急切的神情,一心就想知道结果。 “到底打听到了没有?到底打听到《英招集》的消息了没有啊?” 灵钧扯着嗓子问道,那声音在这还略显杂乱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桃,就盼着能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有消息我自然会和你们说,我要是没说,那便是有些事情还得再考量考量。” 水桃无奈地回应着,心里想着这事儿哪能这么轻易就有定论,得慎重些才行,可灵钧这急切的样子,让她也挺头疼的。 “有待考量的事情你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讨论,一起商量,那岂不是更好嘛。” 灵钧依旧不依不饶的,他可等不及了,觉得众人一起想办法总比水桃一个人闷着强,所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怎就这样的急切,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水桃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脚步却没停,继续朝着雅座的方向走去,想着先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坐下来再说,可灵钧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紧紧地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到雅座上,正说着话,灵钧忽然眼睛一亮,瞥见桌子上落了一根羽毛。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凑过去仔细端详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里怎么会有羽毛?” 灵钧对这种兽类身上的东西向来格外敏感,心里想着这羽毛出现得有些蹊跷。 “说不准是从哪里飘进来的呗。” 水桃却没太当回事儿,不以为然地随口说道,觉得可能就是外面风一吹,凑巧给吹进来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可不是鸟类的羽毛,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灵钧却不这么认为,他拿着羽毛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神情变得越发严肃起来。 “不是鸟类的?你以为还在咱们那瓦林?这里哪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兽了。不是鸟类有羽毛,难道还能是你我的羽毛不成?” 水桃话刚说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在了那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喃喃自语道:“我说奇怪…… 这难不成是…… 书佐的羽毛?”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两位先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这时,苏麻的声音传了过来,把水桃和灵钧从沉思中给拉了回来。苏麻原本只是想着让他俩别操心收拾的事儿了,早点回去休息,自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当灵钧手里拿着的是个普通的垃圾,便伸手取了过来,打算顺手给扔了。 可还没等苏麻把这羽毛扔到那残羹剩饭里的时候,忽然间,苏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大惊失色,当即就怔在了那里,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愕的神情。 只见刚才还是寻常模样的羽毛,这会儿在苏麻的手里竟然变得金灿灿的,闪耀着耀眼的金光,那光芒在这有些昏暗的雅座里显得格外夺目。 灵钧见状,赶忙从苏麻手里一把夺了过去,想着再仔细看看这神奇的羽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奇怪的是,这羽毛刚一到灵钧的手里,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寻常的模样,仿佛刚刚那金光闪闪的样子只是大家的一场幻觉似的。 “这个书佐身上一定有问题。” 灵钧眼睛里透着兴奋的光芒,言语间满是激动,他觉得这羽毛的异常肯定和书佐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顺着这个线索就能找到《英招集》。 “或许…… 或许是混沌神兽的。” 水桃说话的语气有些含糊不清,其实她自己心里对这话都充满了怀疑,毕竟混沌神兽消失了那么久,这会儿突然出现它的羽毛,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呀,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只能这么试探性地说一说了。 “既是它的,那为何一直不曾见它现身呀,又为何偏偏是在今晚出现?” 灵钧马上反问道,他皱着眉头,眼神里透着质疑,觉得水桃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心里认定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肯定背后有着什么缘由,所以才追根究底地想要弄个明白。 水桃听了灵钧的反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沉默不语了,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这羽毛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蹊跷。 “你干嘛去。” 水桃瞧见灵钧急匆匆地就要往楼下走去,赶忙出声想要喊住他,可灵钧一旦拿定了自己的主意,那自然是铁了心要去探出个究竟的,根本就没把水桃的话当回事儿,就像那话只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一样,丝毫没有停留片刻,脚步匆匆地就下楼去了。 “跟着他,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水桃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苏麻吩咐道。 苏麻听了水桃的话,二话不说,赶忙跟着急匆匆地去了。 两人行出去还没到一里地,灵钧就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他心里满是疑惑,嘴里嘟囔着:“奇怪呀……” 他感觉周围好像起雾了,可环顾四下,却又发现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根本就不像有雾的样子呀,这奇怪的感觉让他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灵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着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可当他再回头的时候,冷不丁被追上来的苏麻给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拍了拍胸口说道:“哎呀,你吓死我了,走路都没个声响的。” 苏麻赶忙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却并没有接灵钧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灵钧下一步的指示。 灵钧见状,也懒得再理会她了,扭过头去,又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去了,脚步迈得又快又急。 没一会儿,两人上了一座小浮桥,走过浮桥后,又转下走了几处台阶。灵钧见苏麻一直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便一边走着,一边开始和她讲起自己心中的疑惑来。 “刚才听着这条街上那么热闹,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变得死气沉沉的了,真是奇怪得很。” 灵钧皱着眉头说道,眼神里透着不解,一边说还一边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出点什么端倪来。 “是挺奇怪的呀,我们一路走来,虽然家家都是灯火通明的,可却家家都关门闭户的,这景象看着就透着一股怪异劲儿。” 苏麻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附和着灵钧的话说道,她也觉得这情况太反常了,和正常的热闹街道完全不一样。 “你听!” 灵钧突然停下脚步,手指向脚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示意苏麻仔细听。 苏麻赶忙循声听去,隐隐约约地,仍旧能听到那繁闹熙攘的人流声,就好像这街道下面还有另一个热闹的世界似的,可他们站在这儿,眼前看到的却分明是冷冷清清的街道呀,这一对比,更是让人觉得诡异万分了。 两人好奇地跟着灵钧趴到栏杆处,往下瞧去,偶尔能瞧见一两处灯影在晃动,看着倒是有行人的样子,可等他们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到了这街道上,却依旧是一片沉寂的景象,根本寻不着半个人影。 再放眼望去,只见对岸又是一番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那欢声笑语、嘈杂的人声仿佛能隔着老远传过来似的,和他们所在的这冷清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这边的死寂不同寻常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 “哐当” 一声,谁家屋檐有东西砸落下来的声音传来,灵钧和苏麻闻声,赶忙齐刷刷地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影倏忽闪过了,那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两人甚至都没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在灵钧眼快,在那黑影闪过的瞬间,瞧见了它那双泛着光的绿眼睛,那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让灵钧的心里不禁 “咯噔” 一下。 “有意思。” 灵钧一脸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激动的光芒,“这小咸山看来可不是咱们表面看着的这般太平,再跟着下去,你可是有可能会丧命的哦,我劝你,还是尽快回丰乐楼去吧。” “你都不怕,我一个小喽啰又有何畏惧。” 苏麻只是淡淡一笑,回应道,笑容里透着一股倔强和坚定,根本没把灵钧的警告当回事儿。 灵钧见状,也笑了笑,又再多瞧了一眼眼前这个形态微丰、模样憨厚的苏麻,心里对她的好感顿时就多了几分。 “也是,也就是你能够忍受得了水桃那臭脾气。” 灵钧打趣地说道,试图借此来缓和一下这周围沉寂又压抑的气氛。 苏麻听了这话,依旧只是笑笑,并没有接灵钧的话茬。 “你们土地管理局出来的巫觋大多都是和善脾气,我唯独不喜欢苏锦和红荔主任。苏锦也就罢了,她管不住我,只是这红荔主任那可真是厉害。” 灵钧一边走着,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其实,他也就是离开了那瓦林,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评论上一二呢,要是在那瓦林的时候,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这些话。 苏麻自然是个有分寸的人,对于灵钧说的这些话,听过也就抛到脑后去了,更不会去多接一句嘴,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灵钧其实并不知道书佐府具体在什么方位,原本想着出来之后,总能在路上遇上个可以问路的人吧,可谁知道这一路走来,连个鬼影都没瞧见,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正悻悻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都开始打起退堂鼓,想着要不干脆回去算了的时候,忽然瞧见一个酷似大伯的身影,正朝着一个巷子中走去。 苏麻一看到,赶忙急忙跟上灵钧,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前面的人给发现了,那紧张的神情全都写在脸上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身影,心里 “扑通扑通” 直跳,既紧张又好奇。 那大伯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忽然间就加急了脚步,走得那叫一个快,仿佛要甩开后面的尾巴似的。 可等到转过浮桥,再下楼梯的时候,又好像怕灵钧和苏麻跟丢了一样,故意放缓了脚步,节奏变得时快时慢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灵钧这会儿心思全都放在跟踪上了,满心都在想着可不能跟丢了,所以对这前面大伯脚步的拉扯变化,竟然毫无察觉,就这么一门心思地跟着,和苏麻一起,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继续追踪着那大伯的身影。 “果然是他!” 灵钧压低声音,兴奋又激动地对苏麻说道。 只见他俩躲在一尊石像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那老伯进了书佐府。 侧身望去,书佐府内灯火通明,马车轿撵进进出出,这热闹模样与小咸山各处大相径庭。 “你在这里帮我望风,我摸进去瞧瞧。”灵钧与苏麻窃窃私语道。 如此苏麻怎么肯,虽然及时伸出手去,但仍旧未拉住灵钧的衣襟。 可此时忽然一双手搭在了苏麻的肩膀上。 苏麻被吓了一跳,转身定睛,正是那进了府的大伯。 “吓我一跳!” 听到苏麻的惊呼声,灵钧止步转身看过来。 “苏乐师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大伯言语很是客气。 苏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方说道,“我们家掌柜怕书佐路上起了吩咐,怕又劳烦你们多跑一趟,所以叫一路跟过来看看。既然学校无事,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灵钧佩服苏麻这随机应变的厉害,只不愿回去,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时,便听大伯回道,“苏乐师既然来了,不妨进去乐一乐,眼下我们再设了夜宴,正是热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话正中灵钧下怀,急忙答应道。 第63章 灵钧醉酒,月钱被扣光光 “稀客稀客。” 书佐抬眼瞧见灵钧和苏麻进来,脸上瞬间堆满笑容,赶忙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急匆匆地从主位上站起身来,热情地朝着两人迎了过去,就仿佛是在特意等苏麻和灵钧一样。 苏麻此刻却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她心里满是疑惑,明明刚才亲眼看到在书佐旁边侍奉的就是大伯,而且大伯刚刚才带着自己和灵钧进到这儿来,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堂上侍奉着呢?这也太奇怪了,苏麻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但眼瞧着这会儿众宾客齐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苏麻也不好再多想了,只能暂且当作是自己看花眼、看错了,于是赶忙整理了一下神色,恭恭敬敬地向书佐行了一礼。 书佐很有礼貌地回了礼,而后转身面向众位宾客,脸上带着笑意,大声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小咸山最有名的乐师苏麻 —— 苏乐师呢,乐技可是相当了得。” 苏麻听闻,又再次向众位宾客行了礼,众宾客也纷纷回以礼节。这时,席间有宾客笑着开口问道:“不知今夜咱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听苏乐师一展歌喉?” “能听到苏乐师的《越人歌》,那才不算枉顾了这良宵夜宴。” 紧接着,又有宾客附和着说道,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赞同,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苏麻身上,热切的眼神,让苏麻感觉有些骑虎难下。 “诸位若要听曲,自可去丰乐楼嘛,今夜我们也是客呢。” 灵钧在一旁听了这话,语气可不怎么和善,皱着眉头说道,话语里明显带着要搅局的意思。 眼见着灵钧这么一说,书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了,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表情别提多尴尬。苏麻见状,心里害怕会因此惹祸上身,毕竟这是在人家书佐的地盘上,要是把主人家给得罪了,后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于是,她赶忙微微屈身,应道:“往日诸位都忙于事务,也没什么闲暇时间前去丰乐楼听曲。今夜诸位要是不嫌苏麻唐突的话,那我就略唱一曲,若能讨得各位开心,那也是苏麻的福气。” “为何要唱,你又不是戏子,没必要为了他们委屈自己唱曲。” 灵钧一听苏麻答应了,赶忙出声制止道。 苏麻只是轻声回了句 “无妨”。 “这位是……” 书佐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试探着问道。 “我是水桃的朋友。” 灵钧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书佐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既是萧掌柜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请!今夜好酒齐备,这些可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呢。” 说完,书佐便热情地引着灵钧往座位走去,还特意让灵钧坐在自己的下首位置,那做派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把灵钧当作重要的贵客一样,礼数周全得很呢。 三言两语,书佐便探出灵钧是胸无城局之流,如此趁着先前在丰乐楼里生出的诸多疑惑,从灵钧这边一一攻破。 灵钧早在那瓦林的时候,就有嗜酒的毛病,以前,要不是景明几次下手够狠,差点把他给打死,估计他到现在都还戒不了酒呢。 如今,这里离灵兽管理局相隔万里之遥,没了那些管束,书佐不过三言两语,就轻易地哄得灵钧放松了下来,让他把来这儿的初衷都给抛到脑后去了,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喝酒上了。 这刚饮了一杯酒,灵钧就觉得畅快无比,忍不住直呼痛快,脸上满是惬意享受的神情。 钟鼓忽鸣,琴瑟初声。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钟鼓忽然奏响,雄浑而悠远的声音瞬间在这空间里回荡开来。 紧接着,琴瑟之声也悠悠传来,琴弦被轻轻拨动,发出的声音或清脆悦耳,或婉转悠扬,与钟鼓之声相互交织、相互映衬,宛如一幅有声的画卷在众人耳边徐徐展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苏麻天生一副好嗓子,此刻伴着酒意,也拿捏住了灵钧的情思。 比之下酒菜,更宜畅饮。 一曲终了,悠扬的余音还在空中飘荡着,苏麻心里却开始犯起了嘀咕,她担心要是再多待下去,恐怕会无端生出什么事端来,于是就想着赶紧劝灵钧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谁能想到,她还没走出去两步呢,就又被大伯给拦住了去路。 “苏乐师的朋友这会儿正和我们大人喝得高兴着呢,苏乐师您就在这儿稍微坐一坐,等宴会结束了,我亲自送二位回去,您就放心吧。” 大伯满脸笑容地说道,语气虽然客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会儿走。 苏麻赶忙推脱,说有事儿得先走之类的话,可这时候,列座的宾客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又齐齐来劝,这个说再坐会儿,那个说难得这么高兴,别着急走,七嘴八舌的,让苏麻一时之间想抽身离开都变得困难重重,根本就走不了,只能无奈地又坐了回去,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却又没办法。 在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过程中,苏麻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好几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伯匆匆从眼前走过,那模样、那穿着,简直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毫无差别。 苏麻心里一惊,更又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灵钧许久都没能这么畅快地饮酒了,这会儿一时之间根本收不住自己,别人几轮劝酒下来,他就喝得晕晕乎乎的,渐渐地也就醉了。整个人坐在那儿,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些醉话。 书佐一看灵钧醉了,觉得这可是个好机会,便趁机又陪着他畅饮了几杯,然后看似随意地问道:“灵钧能与萧掌柜成为朋友,可见你的实力那是不可小觑。” 书佐这是想借着灵钧喝醉了,再从他这儿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呢。 “什么灵钧!你这家伙怎么如此放肆,今天我高兴,就只饶你这一次啊。我可是那瓦林四大巫觋之一,你应该叫我灵钧主任,知道不!” 灵钧醉醺醺地说道,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语气里还透着一股平日里的傲气,虽然喝醉了,可这架子还是端着的呢。 书佐一听这话,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心里 “咯噔” 一下,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了,赶忙追问道:“那萧掌柜可也是从那瓦林过来的?” 他这会儿心里特别急切地想知道水桃的底细。 “萧掌柜?哼哼…… 萧掌柜,书佐你可真好骗。” 灵钧这会儿脸涨得通红,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也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完全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水桃,水桃可不容易…… 在那瓦林,我最佩服她了。可惜了她是个养女,要是千凡那个废物和她换了身份,水桃那肯定是最风光的校长了。哪还用得着开什么昆仑班,那奢比尸,早就被水桃给整死了!” 灵钧一边说着,一边还挥舞着手臂,模样看上去既滑稽又透着几分酒后的真情流露。 书佐听着灵钧提到后土校长和奢比尸这些字眼,心里愈发忐忑慌乱起来了,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白,眼神里满是不安,越想越觉得心慌,可又怕被灵钧和苏麻看出什么破绽来,只能强装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书佐掩饰慌张害怕,急切求证道,“我听说奢比尸神通广大。” “神通?妖力罢了,这才是神通。”说罢灵钧用力握起右手,再伸展开时一只小巧的驺吾从掌心蹦出,伴着虎啸突然变大,朝着书佐便扑了过去。 书佐惊呼一声,不再管这席面上胡言乱语的灵钧,匆匆抽身而去。 灵钧自然是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以为自己将这书佐喝怕了,提起酒壶,大声吆喝道,“一众与我共饮一杯,我以后回到那瓦林自会重用提携你们!” 苏麻一听这话瞬间慌了,急匆匆赶上去连哄带骗的将他从席面上拉走。仓皇离开书佐府,急匆匆地往丰乐楼赶。 可夜色沉沉,这槐江山的路又弯弯绕绕,苏麻费了好大的劲,并未与灵钧行出去多远。 灵钧仍沉醉于这美酒中,推拉之中口中仍念着“驺吾。” “你豢养过灵兽吗?”灵钧醉醺醺地问苏麻道。 “我?我等级低下,还没有豢养灵兽的资格。” “那你不懂,那你不懂。”灵钧说到此处竟哽咽起来,再欲说什么时,只觉如鲠在喉,讲不出话来。 见灵钧和苏麻迟迟未归,水桃一路寻至此处。 见是水桃过来,灵钧再不收敛,扑倒水桃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水桃不解,再听着灵钧呜呜咽咽说出“驺吾”二字时,也无心责备灵钧的无端醉酒了。 迟疑片刻,水桃方拍拍灵钧的背,与苏麻一并守着他。 浓雾骤起,河风冰凉,游荡在山崖之间。 有风洞,时而传来呜呜风声。 水桃与苏麻扶着灵钧一路行至丰乐楼时, 已经是精疲力尽。 灵钧仍然是深醉状态,如此只能是交给子瑜之后便不多事,一切打算等明日再说。 回到房间, 苏麻将今夜的见闻与水桃细细说去,两人分析至下半夜才散, 因为疑惑云云,谜团愈发难拆。 翌日清晨, 水桃早早就等在丰乐楼中, 欲发作灵钧昨夜醉酒之事。 但因为昨夜烂醉,又是那样晚睡,所以日上三竿仍不见灵钧过来。 派子瑜过去催了不下五次, 终见这家伙姗姗来迟。 蓬头垢面,眼神迷离, 这副无关紧要的做派看得水桃很是生气,夹枪带棒呵斥道,“我们一道过来玩耍的是不是?怎就非得喝成那个鬼样子!” 灵钧自知理亏,不与她分辩。 “拿急的是你, 无所谓的也是你, 非得让一家人围着你伺候。” “我什么时候无所谓了,又什么时候叫你们伺候我了!水桃, 讲话要凭证据!”灵钧争辩道。 “证据?眼下大家都瞧着呢!” “昨日之事, 我也是迫不得已!”灵钧无奈。 苏麻正要上来替灵钧分辩一两句,被小霜急忙止住了, 小霜向来是知晓水桃和灵钧这冲冲的风火脾气, 各自发泄上一通也就结束了, 若要再去分析上一番道理,或者是替哪一方去争论分辨一二, 难保不会把小事变大。 “刀架你脖子上了?不喝这个酒你就不能活着出书佐局?”水桃不依不饶。 “他昨夜为何又去了书佐局?”千凡悄悄问那轩轩道。 轩轩摇摇头,也正担心这两位把这事激化,无心与千凡八卦。 “那你想怎么样!”灵钧不耐烦道,很明显不想跟水桃在这里拉扯,欲叫她赶紧给个痛快了事。 水桃气在灵钧醉酒误事! 偏是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什么德行,之前在那瓦林的时候也是因为醉酒被狠狠处罚过的,如今刚到槐江山就犯这样忌讳的事情,怒其不争。 以为灵钧是觉得山高路遥,又放纵了自己嗜酒的毛病。 可眼下又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索性叹了口气,嗔怪道,“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初来乍到,灵钧自然不知道月钱的重要性,又觉得回那瓦林是分分钟的事情,自然不觉这处罚有多厉害。 冷笑一声,“扣就扣。” “水桃也是担心你,你以后切不可再醉酒了。”小霜见事情了了,急忙上来缓和气氛。 灵钧叹口气,无力争辩,“我真是迫不得已,我也保证以后再不饮酒。” “一滴不喝?” 小霜急忙止住水桃的追问,小声劝和道,“算了算了,他知道错了。” 水桃就此罢了,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强调道,“想留在丰乐楼里,那就别想碰酒。” “凡事不要太极端。”千凡也是个多话的,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插话。 水桃瞪她一眼,叫她立马闭了嘴。 “若是有违反者,初次扣一个月月钱,再次扣一年月钱,有违三次者赶出丰乐楼。” “都记下了,都记下了,好掌柜,快消消气吧。”小霜紧追着劝。 “知道了。”灵钧倒是很给水桃面子,只此三个字倒也叫水桃消了气。 昨夜开了席面,大家对开门招揽生意也基本上有了把握,所以早饭一过,这丰乐楼便开了张。 一来水桃看着收集《英招集》实在是个长久战,这槐江山日常的开销也确实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 二来搜集《英招集》是要先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开门做生意,宾客来来往往,人多了消息也就多了。 今日九州仍旧是以游侠的身份在丰乐楼里打探消息。 他是知道哪些人的嘴里最能套出话来的。 在丰乐楼等了一上午,终究是看到了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并不看菜本,只要求捡合适的上,另要了一壶酒。 九州一开始并不着急上去打招呼,而是静静地观察。 待到那大汉两杯酒下肚,九州才大摇大摆地过去坐下。 第64章 水桃初进顺义府 “大哥,兄弟我今儿个有些唐突了,我初来乍到的,在这儿住了才一日,就遇到个问题,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想跟大哥您请教请教呢。” 九州满脸堆笑,很是客气地跟眼前的这位大哥打起了招呼,态度谦逊又诚恳。 “今日你既然遇到了我,又喊我一声兄弟,那有什么话,不妨就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呗。我瞧兄弟你是个豪爽的人,那我也不多废话了,能帮忙解答的,我肯定知无不言。” 大哥也是个性情中人,听九州这么一说,便很爽快地回应道。 “果然仗义。” 九州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昨晚我睡不着觉,就想着出去找个消遣的地方,可说来也怪了,您瞧瞧这偌大的小咸山,我愣是逛了好几条街,又穿过了几条巷子,结果愣是没发现一处开门营业的地方。我去过的地儿也不算少了,还真没多见比这儿更繁华的,按常理来说,这么繁华的地儿,晚上应该热热闹闹的才对,可这儿倒好,家家闭户的,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实在奇怪。” 九州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 那大汉一听九州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有些煞白,赶忙紧张兮兮地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才又凑过脸来,压低声音,小声地对九州说道:“兄弟,你听哥一句劝,今天晚上可千万、千万别再出门了。” 语气里透着一股急切和严肃。 “哦?这是为啥?” 九州一脸好奇地问道。 “哎,多说无益,兄弟你只需记住,亥时一过,千万不要外出就行了,别的你就别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那大汉摆了摆手,一脸严肃地说道,眼神里还透着一丝恐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儿,不想再多提及了。 九州见这大汉如此谨慎,心里明白这会儿再追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便也不急着追问了,转而跟店家另要了一壶酒,又点了两个菜,想着先跟这大哥喝喝酒,聊聊天,拉近拉近关系再说。 就这样,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起来,一边喝着酒,一边随意地聊着天,气氛倒也渐渐变得融洽起来了。 等到两人喝得差不多了,开始互诉衷肠,感慨人生苦短的时候,那大汉率先自己开口说了起来:“兄弟,近日这小咸山上可不太太平。一开始吧,也就是谁家丢了些牲口,无外乎就是些猪马牛羊之类的家畜,大家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儿,以为就是哪家没看管好,让牲口跑丢了呗。可渐渐地,就开始有人去报官寻人了。一开始呢,官局还会派人去找找,可你猜怎么着,只见失踪的人是越来越多,可奇怪的是,从来就没找到过一个人,而且连个尸体都没有,就好像那些人凭空消失了一样,你说邪乎不邪乎?” “这么邪乎!” 九州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的神情。 “更邪乎的还在后面呢,官局里派出来巡逻的队伍,竟然也有一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这么没了,连个信儿都没留下。” 那大汉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查不出来吗?” 九州赶忙问去。 “若是能查出来,到了晚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光景了。眼下这过了亥时,连巡逻的人都不敢出来了呢。要我说,兄弟你是有福报的,昨晚出去了没出事,那就算了,可这种冒险的事儿,有昨晚那一次也就够了,万万不敢再冒险了,你可一定要记住哥的话。” 那大汉一脸严肃地叮嘱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多谢兄弟,多谢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九州赶忙举起酒杯。 送走了那位大汉之后,店里也正巧只剩下最后一桌客人了。就在这时,灵钧兴冲冲地拉着水桃走了过来,那架势像是要兴师问罪一般,一过来就大声说道:“你看你看,九州可是喝酒了,这事儿你怎么说?咱们之前可是立了规矩的,不能随便喝酒,他这明显是违反规矩了。” 灵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满的神情,一心就想着让水桃给个说法。 “九州这也不是迫不得已嘛。” 水桃赶忙帮九州辩解道,她觉得九州肯定是有特殊情况才会喝酒的,不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人家,所以语气里透着几分维护的意思。 “我昨晚也是迫不得已,那怎么没人理解我?” 灵钧一听水桃这话,立马反驳道。 “谁能证明?” 水桃白了灵钧一眼,反问道,她觉得灵钧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没个真凭实据的,光嘴上说迫不得已可不行。 “苏麻可以证明,她当时就在场,她能给我作证的。” 灵钧赶忙说道。 水桃却根本不想搭理他,冷哼了一声,径直就走了,脚步迈得又快又急,仿佛多听灵钧说一句话都不耐烦似的,心里想着灵钧就是在胡搅蛮缠。 “苏麻真可以证明的!你这样偏袒他,那咱们立规矩还有什么用,这规矩这不就叫不攻自破了嘛!” 灵钧一看水桃走了,着急地在后面喊道,一边喊还一边追了几步,脸都因为着急涨得通红了,一心就想让水桃相信自己,认可自己的说法。 “你还知道什么叫不攻自破。” 水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嘲笑了灵钧一句,可还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又继续抬脚往前走了,表情里透着对灵钧的不屑。 “既然是我自己坏了规矩,我自愿罚一个月的月钱。” 就在这时,九州站了出来,打断了水桃和灵钧的对话说道。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想着既然自己确实违反了规矩,那就要勇于承担后果,不能让大家因为自己的事儿一直争论不休了。 水桃听了九州的话,不由得愣在了那儿,她没想到九州会主动提出这样的惩罚,再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九州,有些动容地强调道:“你知道月钱对在这里活下去有多重要吗?” 水桃是真的觉得这一个月的月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扣了之后九州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所以想让他再考虑考虑。 “我知道,你忘了我是从禁林里出来的,在我们禁林里,不论干什么可都需要用钱,我太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九州笑着回应道。 “那你还……” 水桃还想再劝劝九州,觉得他这么做太委屈自己了。 “可是我确实是破坏了规矩,更何况,我相信昨晚灵钧也定是有原因才会喝酒的。” 九州接着说道。 “看吧看吧,连九州都相信我。” 灵钧一听九州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得意地说道,那模样就好像自己终于找到了同盟一样,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既然这样,那就扣你一个月月钱吧。” 水桃无奈地说道,就此也算是堵住了灵钧的嘴,让他没法再继续纠缠这件事儿了。 灵钧本意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让九州扣月钱,他也就是想争个理,证明自己昨晚喝酒也是情有可原的罢了。可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层面了,自己也自知理亏,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悻悻地离开了,这场小风波也就这么散了。 千凡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等灵钧走了之后,悄咪咪地走过去,朝着九州竖起了大拇指,那眼神里满是赞赏的意思,觉得九州这做法太大气了。 九州看到千凡的举动,只是笑了笑,一副自当无事的样子,脸上满是轻松的表情。 不等水桃将九州打听到的消息细细盘问,便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喊着,“姑娘,咱们家得了好漂亮的一颗夜明珠,特意叫小人急送了过来,姑娘快来瞧瞧,真是好大的一颗夜明珠!” 水桃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是在叫自己,只一门心思地跟小霜密谋,再转身时,那来办差的小厮已然到了水桃的身后,倒把她吓了一跳。 “姑娘。”小厮行礼道。 水桃这才反应过来,假装坦然,“何苦千里迢迢跑这么一遭。” “说您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苏麻急忙上前来,赶紧接过了盒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且回去代我问父亲安。” 小厮探着脑袋想饱饱眼福,但无奈自己实在是无福,三言两语就被这么打发了。 千凡他们听是稀罕物件,也急忙凑上来看热闹。 水桃打开了盒子,嚯,当真是好大一颗夜明珠!只是水桃向来不喜欢什么金银珠宝,况且先前在那瓦林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区区黑夜明珠而已,并不惊叹。只拿起来瞧了一眼,便淡淡道,“收起来吧。” 苏麻闻声赶忙接了过去,可这夜明珠刚到苏麻的手上,倒叫她吃了一惊。 “软的!”苏麻惊呼。 水桃觉得奇怪,分明就是一颗硬硬的正常珠子罢了。 再从苏麻的手里拿过去,“哪里就是软的了?”水桃疑惑道,又递到小霜的手里。 小霜笑眯眯道,“硬的。” 苏麻将信将疑,再将珠子拿过去当着大家的面捏了捏,确实是软的无疑。 “奇怪......” ...... “是鲛人的内丹!”苏麻突然惊呼道。 一众听完齐刷刷地凑了过来,又是好一通惊呼,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散了。 即便是顺义府在小咸山, 仍旧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如此看来,只在小咸山里怕是难寻藤蔓, 更别提顺藤摸瓜。   书佐的曲意逢迎以及千里送珠的费力之举,足以看出萧太尉爱女情深, 如此最好还是要水桃亲自回一趟长乐府。眼下正好借着萧太尉送礼的由头,回去看一趟。 出了丰乐楼,一路穿行,路上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行人络绎不绝,如同涌动的潮水一般。 街边的摊贩们高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卖热气腾腾的包子的,摊主熟练地将包子从蒸笼中夹出,递到顾客手中。还有卖五彩斑斓的绸缎的,一匹匹绸缎在阳光下闪烁着华丽的光泽,引得不少姑娘们驻足挑选,摊主则在一旁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绸缎的质地和花样。 道路上,马车缓缓驶过,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赶车的车夫挥舞着马鞭,吆喝着马匹前行,车上满载着各种货物,有的是新鲜的蔬菜水果,有的是精致的手工艺品。 行人们穿梭在马车之间,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偶尔也会有人因为碰撞而相互道歉,随后又融入这热闹的人流之中。 街边的茶馆里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奇闻轶事,欢声笑语不时从茶馆中传出。 且说水桃与苏麻临近码头时,便遥遥望见有长乐府的轿子并车辆在岸上候着了。 轿子的主体由珍贵的红木打造而成,木质纹理细腻而美观。轿身被一层华丽的锦缎所覆盖,锦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凤图案,龙凤的眼睛仿佛镶嵌着宝石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尽显尊贵之气。 轿子的顶部呈八角形,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铜铃,微风轻轻拂过,铜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轿帘则是用轻薄透明的纱质材料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若隐若现地透出轿内的一角。 轿子的四周站着几位身着统一服饰的轿夫,他们身姿挺拔,神情严肃,双手恭敬地垂在身体两侧,静静地等待着水桃的到来。 水桃上轿进入那瓦林, 从纱窗往外瞧去, 这大咸山街市之繁华,人烟之兴盛又与小咸山很是不同。 行了小半日,忽见一横桥飞度, 桥头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首大门, 东小门敞开着,但不进角门。四五个华冠丽服之人急忙忙开了正门,水桃的轿子便被抬了进去。 苏麻的轿子不知何时早已从角门穿过,并几个丫鬟候在垂花门处。 苏麻迎水桃下轿, 扶着她进了垂花门。 “你怎就这么轻车熟路, 倒像是你早就住在这里似的。”水桃凑过脸去,与苏麻小声嘟囔着。 “服侍主子都是一样的, 我在那瓦林各学校也都周转过。” “如此便是最好。”水桃笑笑, 心头的紧张稍稍舒缓几分。 转过一紫檀大理石做的大插屏,两边阔气的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 穿山游廊上挂着各色鸟雀, 旁边的一处院子里又是养着两只孔雀,水桃倒是觉得是去了灵兽管理局一般。 垂手丫鬟见是水桃过来, 急忙打起帘栊。 苏麻伴着水桃一齐进去,抬头先见着一个赤金麒麟大匾,下面紫檀雕鹿案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再悬着赤虎飞龙大画,两边是各八张楠木交椅。 “我的菩萨姐儿,你今日竟也舍得回来。”未见有人,便听着萧太尉问责声传来。 第65章 英招集卷一被找到 “我又不是什么没有笼头的马,怎会天天不着家。” 水桃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心里就觉得亲切得很,也没什么特别的由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玩笑话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仿佛在和对方打趣一般。 “哼,也就是你好意思说这番话。” 正说着呢,只见一个男子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这男子生得剑眉星目,那眉毛就像两把锋利的宝剑,斜插入鬓,双眸明亮有神,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透着一股英气。再看他那阔鼻浓胡,更添了几分豪迈与威严的气质。他瞥了一眼水桃,眼神里虽带着几分嗔怪,可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随后便不紧不慢地走到堂上,稳稳地坐定后,才又开口说道:“饭都吃不上吗,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语气里满是关切。 “我且当父亲是在夸我呢。” 水桃笑嘻嘻地回应着。 “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自去换了衣服去,左右也要在家里住两天才行。” 男子,也就是萧太尉,微微皱了皱眉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那么多伙计等着吃饭呢,我何苦来。” 水桃却还是想着推脱,她心里惦记着千凡她们,找了这么个借口开脱。 “听你这口气,今日回来,可又是要银子的吧。” 萧太尉一眼就看穿了水桃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说道,眼神里透着几分洞悉一切的精明。 “你怎会养了这样一个不孝顺的闺女,天天除了银子就是银子。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别的,一是来看看我这老父亲,二是陪您说说话呢。” 水桃赶忙装出一副委屈又乖巧的模样,嘴上说得那叫一个好听。 “怎就是真成了菩萨,没由头得这样慈悲善良起来了。” 萧太尉听了水桃的话,忍不住打趣道,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知道她这是在耍小聪明呢,不过也没真的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相处倒也有趣,父女俩一来一去地说着玩笑话,大笑了一番之后,原本因为许久不见而稍显生疏的感觉,也就基本消失了,气氛变得熟络又融洽起来。 “既是不住下,晚上也得吃了饭再走,我好叫人送你。” 萧太尉语气里满是作为父亲的关怀,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让水桃吃顿热乎饭再走。 话及此处,水桃暗自庆幸,觉得终于找到了切入话题的好机会,不过她还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稳了稳心神,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小咸山到了晚上那可是凶险得很,若是晚回去了,怕是再回不来了呢。” 水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父亲的表情,想从他的反应里看看能不能再多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你可遭过什么危险不成?凭咱们萧家的地位,这槐江山哪一处还不得是让你横着走。” 萧太尉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透着一丝担忧,不过嘴上还是说得挺硬气的。 “正是这话呢,只是我仍旧好奇,顺义府左右就在家门口,可比咱们萧家气派多了,怎就稳不住这小咸山的局面呢。” 水桃顺着话头继续问道。 “花花架子,也只是气派罢了,又能顶什么用。” 萧太尉一脸不屑地说道,在他看来,顺义府也就是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没什么真本事,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说完,他便招呼丫鬟进来,吩咐道:“去跟厨房说一声,水桃今日在我这儿吃饭,一应菜品都按照水桃爱吃的做,暂且不用顾忌着我。” 水桃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还在琢磨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把话往那关键的事儿上引,她左右思量着,觉得饭桌上要是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一直追问的话,那就显得太刻意了,很容易让父亲生出诸多怀疑来,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喝了口茶水,水桃忽然想到书佐设宴的事情,觉得这又是一个可以借机聊聊的话题,便又找了机会,开口说道:“书佐大人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夜宴偏就是做到深夜呢。” 水桃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父亲的表情变化。 “他几时又去了?竟也有福气,能让你叫他一声大人。” 萧太尉一听书佐的事儿,脸上顿时有了些许不悦之色,显然对书佐没什么好感,语气里也透着几分不满。 “前日晚上,我私心还惦念着父亲会去赴宴呢。” 水桃接着说道,试图用这话来引导父亲再多说点关于书佐或者那宴会的事。 “我瞧不上他,也就是顺义府拿他没辙,凭着捡来的一卷破书生事罢了。” 萧太尉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什么破书?” 水桃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里想着难道这破书和自己要找的《英招集》有关系,所以赶忙追问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详情。 “你房间里不是也有一卷?我平白最烦这个,哪有一两卷绸缎来得值钱。” 萧太尉随口说道。 水桃一听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心里只想着快些回房去看看那卷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于是也不再接话了,站起身来就说道:“我还是去换了衣服再来罢,如此也正好吃饭。” 说完,便急匆匆地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脚步迈得又快又急。 萧太尉知道自己闺女那风风火火的脾气,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留她不住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摆摆手,也就随她去了。 水桃心急火燎地随着丫鬟在府中穿行,先是走过了两处游廊,游廊蜿蜒曲折,雕梁画栋,两边的栏杆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透着一股雅致的韵味。随后,又穿过了一个东西穿堂,这穿堂颇为宽敞,地面铺着光滑的石板,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大院落前。只见那上房是五间大正房,矗立在那儿显得格外壮观,房檐上的雕饰精美细致,彰显着不凡的气派。两侧还有两处厢房,鹿顶耳房钻山的样式,整个院落看起来壮丽轩昂,又气派敞亮,阳光洒在院子里,更添了几分明亮与大气。 走进正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临窗的炕,炕上整整齐齐地铺着黑色洋毯,那洋毯质地柔软,绒毛细腻,摸上去手感极佳,在阳光下还泛着柔和的光泽。炕的正面摆放着大红金线垒丝靠背,那金线在红色的底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天青银线引枕,清幽的天青色搭配上闪亮的银线,透着一种别样的雅致;秋香色垒金线的褥子则铺在上面,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和谐又华贵。 再看屋里的四张椅子,每张椅子都配着脚踏和椅搭,脚踏的高度恰到好处,方便人坐在椅子上时可以舒适地把脚搭在上面,椅搭的材质也是上乘的,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处处都彰显着讲究。 从这些细节上,也足以看出在这府里,水桃的地位那可是相当高的,才能拥有这般精致又奢华的布置。 博古架就立在一旁,上面摆满了各类珍稀古玩,有造型古朴的瓷瓶,瓶身上的釉色温润细腻,雕琢精美的玉器,玉质通透,在光线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让水桃目不暇接。 水桃心急如焚地在这些物件里四下翻看着,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可翻来覆去,却始终不见《英招集》的踪迹。 水桃心里明白,再这么翻找下去,多半也是徒劳无功的,于是便学着父亲刚刚唤人的样子,朝着门外喊道:“翠螺,你且进来。” 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又尽量保持着平稳,不想让丫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姑娘找我又何必吩咐。” 翠螺很快就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微微欠身说道。 “我不在时都是谁收拾这书房?” 水桃看着翠螺,不动声色地问道。 “都是我亲自收拾的,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翠螺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赶忙问道。 水桃低眉沉思了片刻,斟酌着用词说道:“你可有见我那卷子收在什么地方了。” 她没敢直接提《英招集》,怕引起翠螺的怀疑,所以说得比较隐晦。 翠螺听罢,顿时就轻松了下来,脸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一边说着 “原来是这事”,一边往架子上走去,伸手去取最高处的一个花瓶,一边回道:“那卷子姑娘宝贝着呢,这不仍旧在这瓶子里装着。” “快拿给我。” 水桃一听,着急地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翠螺手里的花瓶,心里激动得 “扑通扑通” 直跳。 苏麻在一旁也是好奇心作祟,忍不住跟了上来,不过她很是小心翼翼的,只是静静地立在两步之外,悄悄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水桃和翠螺。 水桃终于拿到了手,可还未来得及仔细验证呢,又急忙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情,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说道:“你且自顾忙去吧,我再歇息歇息。” 她可不想让翠螺看出自己的异样,怕翠螺多问,到时候不好解释。 翠螺倒像是没觉察到什么一样,很听话地交了卷子,便退出房间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苏麻见她走远了一些,这才急匆匆地跑进来,凑近了水桃,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仔细瞧着那卷子。 只见这卷子上画着一幅画,画面上彩旗烈烈,仿佛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似的,那彩旗的颜色鲜艳夺目,在风中舞动的样子仿佛都要从纸上跃出来了。左上角又散着几片花瓣,那花瓣画得极为细腻,颜色也很逼真。 再细看那上面的字时,却忽然发现水墨滃染,变得浑浊不清了,不过,确定的是,那卷子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写着 “英招一卷” 四个字。 “如此便是了!” 水桃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心里别提多兴奋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水桃心里揣测,书佐学校定然也有至少一卷《英招集》,毕竟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书佐和这书肯定有关系。 她兴奋得恨不得即刻就回去,好顺着这个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水桃又想到,只带这一集卷子出门,怕是不好圆说,万一被父亲问起来,自己也不好解释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呢。于是,她便又在屋里转了转,再取拿了些别的物件,然后将这卷子小心翼翼地塞进一处瓶子中,打好了包袱,想着把这些东西一并带走,这样就算父亲问起,也能有个说辞。 晚饭的时候,水桃心里一直惦记着那《英招集》的事,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又提起了这件事。 萧太尉一听,顿时停了碗筷,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悦的神色,说道:“快别说了,这卷子本是你小时候捡来的,自从捡了它之后,你就像丢了自己的命似的,病恹恹的,我为了救你,可是花费了好些时日,连棺椁都已经准备好了呢。要不是后来来了个赖皮和尚,说这东西能续你的命,我早就把它给烧了。” 萧太尉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你今天怎么想着又说起它了呀。” 水桃听了这话,心里吃惊不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愣愣地坐在那儿,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萧太尉继续说道:“我就说你这次怎么突然变得硬气了,不要银子了,原来是惦记着自己小时候打捞上来的这些劳什子呀。这东西卖了又不值几个钱,何苦呢,罢了罢了,你要是缺钱,我再给你些银子便是了。” 水桃对这萧太尉其实颇有好感,她心里清楚,自己如今占据着他女儿的身子,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又怎么肯再拿他的钱呢。于是赶忙说道:“我怎就这样缺钱花呀,我可是偌大的丰乐楼的经营者,每天那银子都是流水似的进账呢,不缺银子的。” 水桃试图让萧太尉放心,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为钱才回来的。 “那又能有几个钱呀。” 萧太尉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若是这样,那何不把咱们长乐府搬过去呢,也省得我一趟一趟地往回跑,多辛苦呀!” 水桃灵机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想把话题岔开,也没真的指望萧太尉会答应。 “罢了罢了,你既这样说,我知道我要是再给了你银子,肯定又是成年累月地见不着你了。” 萧太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知道她一旦有了钱,肯定又到处乱跑,不着家了。 “再去吩咐厨房,多备些水桃爱吃的,一并带走。” 萧太尉转过头,对着丫鬟吩咐道,他虽然嘴上埋怨着水桃,可心里还是疼爱的,想着让她带些好吃的走,在路上也能吃。 “已备齐了。” 那丫鬟赶忙回道。 “那便再备一份!” 萧太尉呵斥了一声,那丫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匆匆地又去厨房准备了。 临行前,水桃发现府里竟然又凭空多了两辆马车,她一开始以为是护送自己的家丁,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和萧太尉作别。 萧太尉站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轿子和马车缓缓地走出去很远,直到看不见了,才由随侍扶着回府里去了。 水桃坐在马车里,也忍不住频频回望,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临上船的时候,水桃眼瞧着家丁们不停地往船上卸着行李,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两辆马车装的都是东西,这哪是普通的送行,简直就是要把长乐府给搬过去嘛。 “简直就是要把长乐府搬过去。” 水桃忍不住和苏麻惊呼道,心里既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苏麻在一旁自是看出了萧太尉对水桃的疼爱,她也为水桃感到欢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她知道这个时候水桃的心情肯定很复杂,自己只要默默地陪着她就好了。 夜色沉沉,江上的风吹拂过来,带着丝丝凉意。眼瞅着船离岸越来越远,水桃的心里竟然陡然生出一种背井离乡的惆怅感来。这惆怅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可那种难过的情绪却是实实在在地萦绕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水桃自顾自地去了船头,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远处的江水和岸边模糊的景色,心绪乱得像一团麻。 苏麻此刻满心满眼就只盯着那个装有《英招集》一卷的包袱,从下船开始,就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半步,她深知这卷子的重要性,生怕出一点差错,所以格外小心谨慎,眼睛时刻都留意着包袱的动静,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这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个包袱了似的。 本以为回到丰乐楼,大家会在门口迎接呢,可水桃和苏麻上了台阶,都没瞧见一个人影,整个丰乐楼安静得有些异常。 “没良心的家伙!” 水桃忍不住和苏麻抱怨道。 还没等她们进大厅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水桃叫苏麻拿着包袱先上了楼,又仔细地吩咐好了家丁卸货的地方,然后便大步朝着中央台子那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又怎么了,我的祖宗们!” 灵钧一看到是水桃回来了,就像是找到了诉苦的地方一样,满脸气愤地说道:“千凡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表情夸张得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第66章 水桃挨揍 若要说惹是生非, 水桃自然是先把这帽子往灵钧身上扣,可听灵钧东一句西一句的拼凑出情理来,倒真是觉得这次是千凡找事。 “他是不是跑堂?”灵钧指着轩轩质问千凡道。 千凡不理他, 只是冷哼一声。 “他是不是跑堂?”灵钧再问一嘴水桃。 水桃点点头,肯定道, “嗯,是跑堂。” “让他给客人送一壶茶水是不是他分内的, 既然是分内的怎么就成了我拿架子乱指挥。” “用得着你指挥吗?”千凡寸步不让。 “我只是传话, 帮客人传话而已!”灵钧气得跳脚。 “你也是,单单守着他这样。”水桃不想为这无关紧要的小事闹个不休,再打断灵钧的追问道, “我带了天大的好消息来,你要不要听。” “听。”灵钧立马转了脾气, 再急切问道,“是有《英招集》的消息?” 水桃笑笑,点头瞬间,一众立马提起精气神期待起来。 “现在人多眼杂, 一会我打发了出去, 咱们关起门来,细细说道说道。”水桃小声说罢, 再拍拍灵钧肩膀道, “我知道你着急,暂且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霜回应道,灵钧心中忐忑, 真有了消息, 他倒是慌起来,遂也没像那晚一样追着问。 一众散开之际, 灵钧再对着千凡冷哼一声,心中又暗暗边走边骂。 “这都是些什么?” 小霜一边好奇地挽着水桃的胳膊,一边看着眼前那一个个摆放着的箱子,压低声音小声问道,眼睛里满是疑惑。 水桃也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呢,看到苏麻从楼上下来了,便迎着苏麻说道:“既然都归置得差不多了,你们且先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你们跟着跑这一遭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 “辛苦你们跑这一遭,这是姑娘给你们几个吃酒的钱。” 苏麻很是大方得体地拿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了领头的那个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一众家丁接过银子,赶忙谢过了,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语,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随后便齐齐朝着丰乐楼外走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丰乐楼里又恢复了几分安静。 “这么多箱子!” 千凡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这大大小小的箱子,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惊讶的神情,随后又带着期待的眼神,问水桃道:“能不能打开看看?” 得了水桃的授意之后,千凡赶忙就近打开了一处箱子,这一打开,不由得再次惊呼起来,只见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 “这萧太尉可真是极疼爱女儿的。” 水桃看着箱子里的银子,感慨地说道,说完之后,她又亲自走过去,打开了几处别的箱子,只见里面又是金银,又是衣裳首饰的,各种各样的好东西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那些衣裳料子一看就是上乘的,绣着精美的花纹,首饰也是金光闪闪、精致无比,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我们大家都知道眼下是什么光景,自然不能平白占用原主的东西。我在路上的时候就细细盘算了,带来的这些吃食呢,咱们大家都吃了倒也没什么,毕竟是父亲的一番心意,可这金银首饰,你我自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动,要不咱们腾出一间屋子,把这些箱子都封好存放在里面吧,这样既妥善保管了,也算是对得起父亲的这份心意了。” 水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大家,眼神里透着认真和坚定,她觉得做人得有原则,不能随便动用不属于自己的财物。 小霜听了水桃的话,赶忙点点头,附和道:“说得极是,咱们都是有手有脚的,靠自己的本事生活才踏实,况且咱们现在本就是占着旁人的身子,要是还在这儿挥霍消遣,那着实是很不妥当的。” 小霜很认同水桃的想法。 千凡和轩轩向来就不是那种贪慕钱财的人,他们更看重的是彼此之间的情谊和眼下的生活,对于这些金银首饰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灵钧呢,更是大大咧咧的,他向来意识不到银钱的重要性,心里想着只要有酒喝、有地方玩就行了,所以对于水桃的这个提议,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都觉得挺合理的。 其余的那些人也都是些听话懂事的,听了水桃的安排之后,很是心甘情愿地帮着抬箱子,把箱子都一一搬到了腾出的那间屋子里,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封存好。 一众忙活了大半天,一直到深夜,每个人都累得不行,又困又乏的,不过这会儿总算是把那些箱子都归置好了。 水桃想着忙活了这么久,也该放松放松了,于是便又起了一桌宴席,准备好好犒劳犒劳大伙。 “明日可晚些开张,你我放心吃喝便是了。” 水桃看着大家疲惫的样子,便大方地放了这样的话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都挺高兴的,也就都不再拘束着了,纷纷围坐在一起,一时间,宴席上欢声笑语不断,好是热闹。 “可惜没酒。” 千凡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轩轩的肩膀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你休说这个。” 小霜赶忙制止道,她可不想让千凡再提酒这事儿了,生怕灵钧听了又要闹着喝酒,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说着,小霜还特意夹了个豆腐放到千凡的碗中,笑着打趣道:“快堵了你的嘴,好好吃饭吧。” “她这是挖苦我呢。” 灵钧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说道。 “有这样多的饭食,你怎就这么自信能入得了我的眼。” 千凡可不吃灵钧那一套,言语中略带些讽刺地回应道,她和灵钧向来就是这样,时不时地就要斗上几句嘴,互不相让,那场面看着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也都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生气。 眼瞅着这俩又要吵起来,水桃赶忙叫轩轩去把门窗都给关上,然后又朝着苏麻喊道:“把东西拿来。” 水桃这话一出口,大家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都好奇水桃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终于到了献宝的时候了,小霜似乎是被这突然安静又透着紧张的气氛给吓住了,心里有些忐忑,也顾不上别的了,一门心思只拉着庄月的手。 轩轩乖乖地立在窗前,动都不敢多动半步,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又紧张地看着水桃那边。 千凡则陪着轩轩,靠在窗边,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水桃。 灵钧非要站在千凡旁边,可千凡又不想挨着他,中间便隔着个汉邈,灵钧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凑,急切的样子别提多好笑。 不过这会儿,大家的心思都在水桃说的那个 “东西” 上了,也就暂时顾不上彼此之间那些小摩擦了,都想着看看水桃到底要拿出什么宝贝来,所以此时也难再起什么龃龉。 九州与子瑜还有苏乾这会儿仍旧坐在原位上没动,他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水桃。 “这就是《英招集》一卷。” 水桃终于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话音刚落,灵钧就跟疯了似的猛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千凡也不含糊,拉扯着轩轩,几乎是像闪电一样闪了过来,急切的模样,就好像生怕晚一步那东西就没了似的。 他们这段日子以来,最期待的,无非就是能找到重要的线索,好弄清楚背后那些谜团,眼下竟然真的有《英招集》的真卷出现在眼前,这怎能不叫他们震惊!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与激动,兴奋的情绪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厉害!厉害!这都能拿到。”灵钧双眼放光,对着水桃全是崇拜。 “小点声!”水桃被盯得难堪,呵斥一声,再与苏麻道,“快收起来吧。” “对对对,快收好。”千凡直愣愣盯着,跟着附和。 “怎么会......怎么会去了一趟就拿到了。”小霜仍旧吃惊着,尽量压低了声音道。 “我另会跟你细说。”水桃安抚后,又道,“你可知书佐府那边也是藏着天大的秘密呢。” 一众面面相觑,一时不好接话。 “听萧太尉的意思,书佐府里也是藏着《英招集》的。” “我就知道!”灵钧道,脸上稍有得意之色。 见了这《英招集》的真容,一众心里也就有了各自的心思。 各有盘算,言语上也就少了,眼下再没人开口,略坐坐都散开去。 虽是夜深,各处灯却都亮着。 灵钧记挂的最简单,不过是想自己亲手得到书佐学校里的那一卷《英招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可恨的是一时之间又没有什么办法。 子瑜在小花厅中静静地坐着,他很知灵钧的性子,怕他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也探书佐府之类的傻事。 槐江山自然是与那瓦林不同,此处大家肉眼凡胎的,根本就耐不住灵钧那股冲动,所以一直守着,直到灵钧屋里的灯熄了,才回自己的房间去。 汉邈一直都搞不清轩轩在想什么,之前在昆仑班时不懂,如今来了槐江山更是不懂了。 不过汉邈很能沉住性子,有事只等着吩咐。 所以汉邈候在小花厅里不过是等着被吩咐。 好在轩轩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早就观察到汉邈的周到顺从,所以回房间没多久便吩咐着汉邈回去睡。 “如今不是在昆仑班,往日里也不需要伺候,如今我们只当是朋友,你可别再这样跟着我。” 听轩轩这样说,汉邈顿时愣在原地。 再转过身子来时,倒叫轩轩不好意思起来。 烛火昏暗,但仍映出汉邈眼里的光。 汉邈是他们里面个子最高的,模样也是最周正的,轩轩仰视着,倒觉自己是他的陪侍。 莫名其妙地心里慌乱了一番。 “有事随时叫我。”汉邈平静地说道。 等轩轩再缓过神来的时候,汉邈已经回房间去了。 轩轩又在花厅里停了半晌,到回房时都没能平复下来。 然则千凡和九州都是能说会道的。 这主仆俩聚在一起从来不会担心无话可说。 千凡回房间换件衣服的功夫,九州便已经备好了果子和茶水,正想与千凡再分说分说。 一时没有困意,这也是千凡想要的。 “以为《英招集》多难寻得,轻轻松松就是一卷。我昨日还担心要多早晚才能回去呢,眼下看是指日可待了。”千凡握着茶碗笑道。 “你可愿意回去?”未得到九州回应,千凡放了茶碗再问道。 “自然愿意。” “为何?在这边每天吃吃喝喝,玩乐嬉闹,我倒觉得比在昆仑班时有意思的很。” “是有意思,但......但总惦念着那瓦林巫觋学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呢。”九州半玩笑道,“而且在这里总觉得是虚度光阴。” “你倒是个敬业的巫觋。”千凡笑道,“如此倒更是应该派你到各府邸上去护佑四方呢。” “那都是你们领导干的好差事,我不奢求。” “什么领导,我最看不惯这些。” 九州敬茶,知道再议论下去不妥,便再将话题引回《英招集》上去。 小霜和庄月也是在花厅里议论着今晚之事,只是她俩都不是很在意这个《英招集》,倒是很感慨水桃的拼劲。 “先前在那瓦林,是那样的身份。那瓦林好大的,那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偏偏......偏偏她又是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我与她一起长大的,我可是看着她怎样挣扎过来的。”念及此处,小霜情难自已,眼泪忽就下来了。 “水桃确实是很叫人佩服。”庄月不好安慰,只能是顺着小霜的话说。 “偏偏来这槐江山,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份,偏仍旧这么卖力。你不知道她,她向来不说委屈,不念叨困难,凡事自己挺着。我常去说她,可水桃倔得很。” 小霜长舒一口气,再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勤去帮她。我这边没什么需要照应的,你平时替我多往那边跑着点。我们这四个,除了轩轩,哪个是叫她省心的呢。” “放心吧,如今夜深了,您也要早去歇着才好。” “罢了罢了。明日一早我们再过去吧。” 庄月扶小霜起身,又在其房间里归置一番,刚才帮灭了灯,自回房间去了。 苏乾自在角落里住着,他亦关心《英招集》,只领导未放话,他只管本本分分便是。 所以仍旧是按部就班地打理着自己,没多去想,早早睡了。 今日水桃走一遭这长乐府,带回来的这几车的东西也好,《英招集》也好,的的确确是抬高了自己在丰乐楼里的地位。 一众虽然嘴上没说,但也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不过除此,水桃因得着了一卷,她的巫力,竟也随着这沉沉下去的夜,悄悄恢复了。 “今天怎么没有见着掌柜的?” 千凡也是从苏乾这句话中得知水桃不在丰乐楼的, 一并把目光投向苏麻。 “去春堂了,可能晚上才能回来。” 春堂是小咸山最大的采买市场,粮食果蔬, 绸缎珠宝一应都有。 “是个忙人。”千凡言语里酸溜溜的,挨了轩轩一巴掌。 “去春堂做什么去了。”灵钧也忍不住问了嘴。 苏麻摇摇头表示不知。 千凡也不屑去接话, 叫他自讨没趣,悻悻回厨房去了 在晴天白日里, 小咸山并未异样。街道上自是热闹, 商贩坦然做着生意,穿街走巷的,也都大大方方。 妇孺轻松自然, 壮年风风火火,各自都有着各自的营生。 出门后水桃并未直奔春堂, 而是先往书佐府的方向去。 今日也不是去探访或者查些什么出来,心中也不是想去,但冥冥中总觉得要往那边去一趟。 因为已经得着《英招集》,自是很熟悉它的气息, 如今越是临近书佐府, 越能捕捉到那熟悉的气息。 只不过水桃现在并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巫力,所以只觉这是自己过于迫切得到《英招集》而导致的心病。 一味躲着倒更容易暴露, 水桃于书佐府对过选了处稍稍隐蔽的茶铺坐着。 静静观察书佐府许久, 并未见着什么异常,也没见着苏麻所反映的,说有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伯。 “许是夜深困倦, 苏麻看差了。”水桃心中开脱着, 起身去了。 又在后门待了一盏茶的功夫,间或有商贩从角门送些瓜菜肉类进去, 再未见有什么进出的。 一时无所得,正欲离开时,水桃忽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就是夹着调,难以分辨的本地腔。 但这腔调又的的确确的熟悉,“定是他!”水桃心头一紧,再往回走两步,小心避着探去。 果真是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大伯抬了两个大箱子出来。 模样、举止,一模一样。 说也是奇怪,明明就是些不值钱的瓜菜,那小贩竟然得了两锭银子。 如此看来,这箱子中定然也有蹊跷。只不过眼下人多眼杂,不好贸然行事。 带着诸多猜想,又暗下琢磨了一路,水桃不知何时也到了顺义府前。 与其说顺义府是槐江山的行政中心,倒不如说是军事重地。 巨大的石头堆成数十米高的城墙,城墙上竟然有数个了望塔和数不尽的箭孔。 偶尔能见高高耸起的屋檐错落,想必也是个规模宏大的建筑群。 不像是守护着小咸山,倒像是处处防御着一般。 行了半天终不能将这顺义府外围绕完,又不见往来出入的,水桃便也不敢再多做停留,略看看便急往春堂去。 斜向上走了几处楼梯,小步跑着又下了几处台阶,弯弯绕绕过了桥,好不容易瞧见一宽阔的街道。 水桃正欲加紧脚程时,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一堆人。 并不想多事,可奈何又是恶霸欺凌商贩的事,水桃最看不过恃强凌弱,便站住了脚。 “略劝一劝就撤。”水桃这般想道。 “大爷行行好,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求求大爷给条活路。”那小贩央求道。 “我看你这摊子也不小,一两银子怎就要了你的命了。再说是你以次充好在先,如今怎就我成了恶人。” “大爷买的时候我事先提醒过了,这是仿品,真品也不是这个价不是。” “我不管,赔一两银子再说,要不然老子砸了你这摊子。” “怎么回事?”水桃扬着笑脸问旁边看热闹的姐姐。 “这莽夫是出了名的恶霸,由着书佐府的势力......”因在近前,这女子也不敢多说,点到为止,便被同行的提醒,麻利闭上了嘴。 “书佐府。”水桃重复一遍,“如此看来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呀。” 一旁的听了皆吓了一跳,都怕那莽夫由此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都让出了一步距离,躲远为上。 水桃见此情形,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那莽夫身强力壮。 “少惹事,少惹事。”水桃嘟囔重复着临行前小霜的交代,转身去两步,急于离开是非之地。 “大爷!”伴随着小贩的一声告饶,那摊子上的货品几乎被掀掉一半去。 “没法活了!” 水桃避着,加快了步伐。 还没走出巷子,忽见一小孩子拿着不成气候的矛急匆匆过来,险些撞在水桃身上。 没等唤住这小孩子,水桃便瞧见他冲到刚才生事的摊位上去了。 那矛没来得及挥舞便被夺了出去,孩子也被重重摔倒了地上。 再是那商贩求饶之声。 “大人的纠葛吵破天了我也不管,但你要是动小孩子,那你今天必须死!”水桃骂骂咧咧地,红着脸便冲了过去。 “谁不要命了!”被扯住胳膊,莽夫转身瞪着水桃骂道。 “你不要命了!”迎头就是一巴掌。 莽夫当即盛怒,抡了拳头过去,不过被水桃轻松躲过。 “练家子......找死!”又一拳过来,水桃侧脸闪过。 “没人支援!”水桃后怕到,眼瞅着是打不过,在心里咒骂这槐江山群众的不团结。 再一拳过来的时候可巧正中水桃的右脸,水桃被打趴在地。 眼瞅着那莽夫抬脚飞踹,水桃躺地挣扎一声道,“好大的胆子!你瞎了狗眼不认识我是谁!” 那莽夫止住,眯眼端详,再不屑回道,“凭你是谁,今日左不过一死了之。” “丰乐楼的萧掌柜你不认识,长乐府的水桃你没听过不成?” “萧掌柜?”那莽夫虽然怀疑,但语气中已是透出了些许慌乱来。 第67章 灵钧被诬陷 “前几日你的主子去我们丰乐楼宴宾客,你恐怕连丰乐楼的门都进不去,如今又是凭着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耀武扬威!” 一听这话,再有人群中有认出来的随着附和,那莽夫这便彻底慌了,噗通跪倒在水桃的脚前求饶道,“姑奶奶,原谅我有眼无珠,刚才是我该死,我现在就死!” 说罢那莽夫便开始狂扇自己巴掌。 眼瞧着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又是一场口舌官司,生出茶余饭后这样那样的传闻来,水桃只得叫他赶紧滚了,草草收场。 如此,这身份到底是比本事有用的多。水桃感慨,匆匆走了。 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不知道是仰慕还是在议论什么,水桃觉得臊得慌,也无心再去春堂,只得急匆匆撤了。 因为在街上挨了打,恐脸上的印子一时半会消不了,水桃自进门便捂着自己的脸。 与几桌要紧的客人寒暄了,水桃再去柜台躲着。 不过于千凡这些不知情的看来,水桃眼下是在装可爱。 “她何时有了托腮捏脸的喜好?”千凡不解地问向轩轩。 “不知道,可能是在春堂学的,说不定女孩子们流行这样。” “可爱?是觉得自己可爱?”千凡费解,疑惑地去了柜台处,“怎么,今天又是唱得哪一出?” “死一边去,牙疼......”水桃瞪他一眼。 “好端端的怎么牙疼,我瞧瞧。”小霜是懂些草药医学知识的,听这话急忙上来关切。 “不妨事,休息休息便好了。”水桃捂着脸跑开,匆匆上楼去了。 千凡觉得莫名其妙,与小霜对视一眼,再学着水桃捂脸的样子,羞羞跑开, 小霜痴痴笑着,“没正形......” 水桃在镜子前反复观察自己的脸颊,总觉得右侧的脸颊肿肿的,若被发现,一时不好开脱。 偏巧这个时候小霜又在外面叫门。 想了许多不想开门的原因,但仔细想想难免又会欲盖弥彰。 长舒口气,再捂着脸去开了门。 “我叫苏麻煮了苦参茶过来,你漱漱口,也好治一治疼。”小霜端着茶水放置圆桌上,再拿开水桃的手细细看去,“怎就忽然牙疼,需不需要请个大夫。” “无妨无妨。” “我右脸是不是肿得厉害?”水桃又试探着问道。 小霜仔细瞧瞧,摇摇头道,“瞧不出来。” 水桃这才放下心来,拿着茶水漱漱口,与小霜略坐坐,便一道下去了。 灵钧从后厨过来,正巧擦身过转角的水桃,多行了两步忽然停驻问道,“你是被人揍了吗,脸怎么那么肿。” 水桃白他一眼,又折回去匆匆上楼了。 小霜很是无奈地看一眼灵钧,再叹口气道,“你呀你呀,平时不说话啥都好......最近水桃牙疼,你少气她些。” “哪是牙疼,她就是被人揍了,不好意思说。”灵钧表情无赖。 “你再胡说我可恼了。”小霜佯装生气回道。 “不是胡说,我是听客人说的,刚才见着萧掌柜行侠仗义来着。” “此话当真?”小霜严肃道。 “我诓你这个干嘛,你不信去前厅问问。”灵钧无辜道。 “别再议论这件事了,你就当不知道。” “知道了。”灵钧应下,无趣走开,嘴里嘟囔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也是至于......” 小霜往楼上看去,再默默走开,私下里默默与千凡他们又都叮嘱了一番,这才相安无事。 灵钧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趁着大家伙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摸了出去。 子瑜与他相处久了,自然也是有些感应在里面的。晚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再过去敲灵钧的房门的时候,没有人出来应门。 又在花厅中坐着等了等, 仍不见灵钧房间里有动静,越发忐忑起来。 “睡了吗?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子瑜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又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安静地出奇! 心中的不安叫他确定是出事了, 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子瑜急忙破门而入。 果然是空屋子一个。 子瑜瞬间慌了,急匆匆跑去院子,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去禀报谁。 苏乾晚上睡不着,琢磨着如何恢复自己的巫力呢。从窗子里往外瞧见子瑜在游廊里来回踱步, 很是蹊跷。便推开窗子问道,“这么晚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声音很小,但如今是比较敏感的特殊时期, 大家睡眠也都很浅, 所以各处的房间也陆续的亮了灯。 子瑜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快步走过去, 小声地说道, “灵钧不知道去哪了,我小心翼翼地,千防万防, 估计还是让他偷偷出去了。” “你先别着急。”苏乾安慰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 眼下是这样的局势,出了什么事情, 如何担待得起呀!只不过现在各房间都睡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去跟谁说。” “你慌什么,我这不还在这儿吗。你且先在这里守着,我出去找一找他,若回来了,你好歹出去告诉我一声。”苏乾很是平静地说道。 “你出去与我出去有什么两样,左右都是送死罢了。罢了罢了,我自己出去找吧。” 子瑜方说完这句话,小霜与庄月已经是立在了游廊里面。 “这个节骨眼儿上,都在逞什么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我都是知道的,眼下睡觉有什么用,还不快快去把水桃叫起来,大家一起好好讨论出来个对策。”小霜言语之间有些慌张。 “是是是,是是是!”子瑜也是慌张应答着,再匆匆地往丰乐楼那边跑去。 “可是出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刚才听着外面乱糟糟的,这大半夜的有什么好吵的,是不是灵钧又在那边生是非,刚才听着倒像是子瑜的声音。”千凡打着哈欠,有些不悦地吐槽道。 九州也随着千凡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不过也只是好奇地看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一语不发。 “灵钧又出去闯祸了,如今不知道在哪。”庄月说道,还欲说些什么被小霜急忙打断了。 “那我们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快去丰乐楼那边看看,非得就要等着水桃过来吗!”说罢千凡也急匆匆地往丰乐楼那边跑去。 大伙这才急急忙忙的,随着千凡往丰乐楼那边去了。 千凡刚穿过走廊,进了丰乐楼的正厅,竟然看见水桃飞快地穿墙而过。 千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急忙跟着水桃欲穿墙而过,直到碰到了门板上,这才清醒过来。 “可是刚刚水桃明明已经穿过去了。”千凡很是惊讶,再转过身去看着尾随过来的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是不是我们并没有完全失去巫力......先前苏麻不是能让书佐的羽毛闪闪发光吗。”小霜揣测说道,再将目光移到了子瑜的身上。 子瑜也是茫茫然的,“我刚才只说了一句,水桃便嗖得一下消失了。这速度与在咱们那瓦林的时候不相上下,仿佛......仿佛咱们的水桃一直没变过。” “又或者说,是是不是谁得到了《英招集》,谁就能恢复自己的巫力?”千凡揣测说道。 一众又是面面相觑。 “眼下不论是怎么样,谁都不准再出这个屋子了。这关键的时刻,就怕是好心做坏事。”小霜再强调道,又把目光移到了千凡身上,这话十有八九就是对着千凡说的,这群人也就只有她最不让人省心了。 灵钧出了丰乐楼之后,没有走出去多远,便忽然觉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一样,总是看不真切。 耳边时常有咕叽咕叽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停下脚步再仔细去听的时候,那声音便又全然消失,耳朵听到的也总是那么不真切。 灵钧加快了步子,倒不是因为害怕,一心迫切地想快速到书佐府里面去。 虽然嘴上不说,但自打水桃把《英招集》一卷拿了回去,又说着书佐府那里有《英招集》,所以他的内心总是十分的焦灼。 争强好胜,是他一贯的作风,哪怕是换了地方也毫不例外。 今夜过来,这书佐府却又是换了一副模样,所有的门都紧紧闭着,门前连个灯笼都不点,倒像是一处死宅似的。 有虫鸣伴着阵阵的风,在这寂静的夜里,在这寂静的宅子面前,很是惹耳。 绕着书佐府走了一圈,除了死灰死灰的墙和紧紧闭着的门,就再也没有看清什么。 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闪过,只是一瞬间,并不能看真切。 脖子处似乎是滴了一滴水,冷不丁的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只是再去摸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刚才还是清澈的街巷忽然眼前又像是蒙了眼一样,变得雾蒙蒙的。 隐约之中看着前方,有一个人朝他走来。 本来模模糊糊欲眯眼看清楚时,忽然面目又变得清楚起来。 不过只是一瞬间,那熟悉的大伯的脸,扬着神秘的笑,在这黑夜的巷子中,在这静谧的巷子中,很是瘆人。 灵钧强装淡定,故意提高了音调问道,“这么晚大伯可是出去有事?” 分明是那大伯的笑声,不过也只是倏忽一瞬之间,那笑声竟然变成了猫头鹰在深夜中的啼叫。 “跟我玩什么装神弄鬼!”灵钧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骂骂咧咧地径直往前走去。 灵钧再次来到书佐府的正门前,望着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心里升起了几分怒火来,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就想着抬手去砸门。 可就在他刚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对面的茶铺里传来了一阵女子呼救的声音。 声音在这原本还算平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就打破了周围的氛围。 灵钧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毕竟这事儿来得有些突然,于是赶忙转过身去,侧着耳朵,又仔仔细细地听了听,这一听,果真是有打斗伴随着呼救的声音从茶铺里传出来,声音还越来越清晰了,听着就让人觉得里面的情况很紧急。 “好乱的地界,这要是在那瓦林,这铺子早就不知道被烧了几次了。” 灵钧忍不住嘟囔着,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心里对这小咸山的治安状况很是不满。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再去砸门了,当下也顾不上别的,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朝着那茶铺的方向跑过去,想要去营救那呼救的女子,那股行侠仗义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灵钧很快就跑到了那茶铺跟前,只见那铺子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昏暗的光线。 他也没多想,抬脚就猛地一踹,“哐当” 一声,门就被踹开了,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在这安静又透着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可等他冲进屋里,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想象中的打斗场面,也没有什么欺压欺辱女子的情景。 只见内厅里有一个女子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那模样看上去好像是受了伤,又或者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让人看了心里不禁 “咯噔” 一下。 “你怎么样?” 灵钧平日里本就不怎么擅长说那些嘘寒问暖、关心人的话,这时候一着急,说出来的话硬硬的,倒像是在质问对方一样,那语气里虽然透着关切,可听起来却有点别扭。 那女子没有回应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没听到灵钧的话似的。 灵钧见状,又提高了声音,再次问了一遍,可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复。 灵钧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毕竟自己还有事儿要办呢,可他这人就是这样,心里那股行侠仗义的火气一旦上来了,就怎么也压不住了,根本管不住自己。 于是,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女子走过去,想着先看看女子的情况再说。 可谁知道,他的手刚碰到那女子的后肩,想要把她扶起来看看的时候,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几个大汉,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动作迅猛地死死按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整个人都给按在了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看你往哪里跑。”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灵钧一听,这分明就是那熟悉的大伯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惊,想着怎么又是这大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可这会儿他被钳制得死死的,根本没法回头去看,也不知道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又听着外面匆匆进来了一队人,脚步声杂乱而急促,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说道:“启禀大人,罪犯已经抓着了。” 那声音在这不大的茶铺里回荡着,让灵钧一下子就懵了,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成罪犯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这会儿他也没办法,只能被按在地上。 “给我看好了,别让他跑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我书佐府的面前生乱。”听声音又是熟悉的书佐的声音。 “误会误会,什么罪犯,你们抓错人了!”灵钧知道是旧相识,慌忙解释道。 “误会?误会你三更半夜地跑这边来干什么!”书佐自然是不听他解释,径直走过去,俯下身子,捏起灵钧的脸,一脸坏笑地说道,“竟然是你?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们书佐府里作乱,好大的胆子!”书佐丝毫不给灵钧留情面。 再不去听灵钧的任何辩解,道一句,“既然是个这样不省心的,明日拉到顺义府叫乱棍打死也就罢了。”说罢,书佐便扬长而去。 灵钧自然是不服,可再打算辩解的时候便被麻利地封起了嘴来。 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灵钧便被扭送进了书佐府里的一间破柴房里。 起初还挣扎上一番,可渐渐的也是筋疲力尽,没有了折腾的力气。 且说水桃从丰乐楼里面出来,走的路也是跟灵钧走的差不多。可行着行着,便忽然觉得不对,自己怎么忽然走得这样快,而且是这样的轻松,感觉自己的巫力仿佛全都回来。 向上腾空一跃,果然身体轻盈,想到哪儿便到了。 又环顾四下无人后,念了几句咒语,果然眼前忽然起了一片桃花林。 就此袖手一挥,那桃花林又倏忽消失,跟在那瓦林的时候丝毫不差。 虽然说兴奋,但水桃总是挂念着灵钧,所以也不再沉溺于此,自然也不会再走着寻常路,纵身一跃,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进了书佐府里。 可奈何水桃在书佐府里寻找灵钧的时候,这灵钧还在输左局的外面因找不着门而骂骂咧咧呢。 返回时仔细找了每一条街, 水桃仍旧没有发现灵钧的踪影。 回至丰乐楼时,千凡他们仍旧在厅中候着,一个个都是担心紧张的神情。 千凡欲言又止, 最终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小霜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叹一口气再无其它。 大家索性都沉默着, 眼前这局势,既不敢出去找, 又无心回去睡觉, 熬油似的苦等。 风渐渐大了,呜呜咽咽,悠悠袅袅的, 吹着叶子哗哗跑着。 龛焰犹青,但炉香将尽, 庄月靠着子瑜几乎是睡着了,连汉邈和苏乾也靠在一起打着盹,几乎撑不住了。 小霜再看一眼千凡,只见他也已经朦胧双眼, 似有睡去之态。 怕大家这样苦熬下去惹上风寒, 小霜小声过去千凡那边请醒道,“醒醒, 别着了凉。” 千凡睁眼笑道, “我不困,闭目养神罢了。” “五更天了,庄月他们也熬不住了, 你带大伙先回去歇着, 等天亮了再说。” 千凡听罢,四下细细看了一番, 果然都困了,就连水桃也在那桌子上打盹,这才起身说道,“都先散了,若是明日病倒了,更得不偿失。” 一众听罢,皆昏昏沉沉起来,也不再逞强,晃晃悠悠各自回去。 水桃起身与小霜对视一眼,吃一口清茶,也慢悠悠上楼去了。 水桃回去也是似睡非睡地挺了两个时辰,本想着回长乐府请救兵,可刚开丰乐楼的门,便见有顺义府的过来,说是问案子。 “什么案子?”水桃并不慌,那顺义府知道水桃的身份,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地都说了。 “混说什么!灵钧怎么可能杀人!更不可能做那等龌龊之事!”水桃骂道。 “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姑娘也别难为我们当差的不是。” 水桃自知怨不着他们,只再多问了一句,“可是谁人报的案?” “正是因为这个难做呢,是书佐府捉到的人。” 水桃不答,但心中早有了判断,如此一来,这一定就是冤案了。 官爷连着千凡和小霜一并问了话,又仔细盘问了子瑜好一阵子,这才作罢。 方走出丰乐楼,便听千凡怒骂道,“真是扯淡!真是扯淡!这顺义府竟都是些睁眼吃干饭的!” “若是被陷害,那查起来自然不容易。那么大一个府邸,要编排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来还不容易。”小霜道。 “只可恨这不是在那瓦林,要不然那书佐早被烧成灰了!”千凡觉得不解恨,再说道,“我定亲手烧了他!” “在这里假想有什么用,眼下该如何救他出来。”轩轩驳了千凡说道。 “我回长乐府去,萧太尉总是有办法!”水桃道。 “不妥,灵钧虽说是丰乐楼的,但在萧太尉眼中毕竟是个不起眼的厨子,且此事又事关人命,萧太尉插手,反而容易乱了局面。”小霜忙制止道,“若要救灵钧,还得从书佐府入手,只不过,眼下还得看看书佐府的态度......既然灵钧被送去了顺义府,那估摸着大概是与我们翻脸了,所以进入书佐府内也是个难题。” “进去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想套出话来,可我们初来乍到,与那书佐只是明面上相熟,实际上是个什么样,谁又能知道。”千凡说道。 水桃静静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闭眼默念了几句咒语,忽然就变成大伯的模样道,“这样呢,这样可是能套出话来?” 一众见了好不惊奇,小霜上前来仔细看了后道,“你果真所有巫力都恢复了?” 水桃点点头。 “可是因为《英招集》?” “不知为何。”水桃笑道,不再过多耽搁,急往书佐府去了。 “就当寻常一样,这事,且不敢往外多吐露一个字。”小霜很是心慌,再跟大伙嘱咐一遍。 就此还不算完,又跟在千凡的屁股后面,说了好几遍才肯罢休。 第68章 灵钧被打成了筛子 就因为被诬陷成杀人行凶的罪名,灵钧自打被关进那阴森可怕的水牢之后,便遭受了一道道残酷刑罚的轮番折磨。 水牢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墙壁上满是青苔,水滴不断地从上方滴落,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在这寂静又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渗人。 好在灵钧是个骨头硬的主儿,心里一直念叨着,就算是死在这儿,也绝不能给自己戴上这莫须有的、乌漆嘛黑的罪名帽子,所以哪怕是被那些狱卒们残忍地拔了指甲,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火烧一样剧痛,紧接着又被淋上了辣椒油,那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吞噬了,可他硬是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肯认下这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 既然他死不认罪,这牢狱长可就犯难了,拿他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既不能轻易地就这么放了他,让他好过,可又不敢真的把他给整死了,毕竟要是没个真凭实据就把人给弄死了,万一哪天上面追查下来,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牢狱长索性就想着跟灵钧这么耗着,只给他提供水,却不给他饭吃,心里盘算着,人总是要吃饭的,饿他个几天几夜,看他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总有耗没了脾气,乖乖认罪的时候吧。 “别叫他睡觉,若发现他睡着了,即刻用辣椒水把他泼起来。” 典狱长恶狠狠地吩咐下属道,表情透着一股狠劲儿。 在监狱里的这些家伙,平日里就最喜欢干这种折腾人的事儿了,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一个个别提有多兴奋了,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扭曲的快意,看着别人受苦受难,能让他们得到极大的满足。 而灵钧呢,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们这般残忍地宰割,默默地承受着这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可即便如此,他心中那股倔强和对真相的坚守,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 且说水桃摸到书佐府里,先是躲起来静静地观察了一番规矩体统,再凑去大伯堆里。 好在这书佐学校里大伯众多,如此水桃倒是十分心安。 略施计策,便成功混进了书佐府的正堂。 “你去问问顺义府查得咋样了,那货可还活着。”书佐听着有人进来,未曾抬头便先吩咐道。 “是。”水桃先应下,再将茶水递上去。 撤出去后,急忙唤了一大伯过来,水桃小心吩咐了去顺义府的事,再佯装没事一样,返回书佐的屋子里。 起初书佐并未说话,只是一门心思的写着东西。水桃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待,拿捏着分寸,也不东张西望,很有仆从的模样。 “哼,堂堂长乐府嫡女,如今也玩这样见不得人的戏码?”这话惊得水桃一愣!一时慌了。 书佐放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很是不屑地看着水桃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书佐面前班门弄斧。” 水桃见此情形,知再伪装也是徒劳,既然被拆穿,自然也不强装下去,变回自身模样质问道,“为什么要诬陷灵钧,你堂堂一个书佐,竟然跟我们丰乐楼的厨子过不去。” “他若真是个厨子,我自然不会拿他怎么着,可他说他是巫觋,是那瓦林的巫觋。” “你是奢比尸那边的?”水桃瞬间紧张起来。 “凭你怎么想。”说罢,书佐从太师椅上起身,“不知水桃掌柜,值不值得做一笔生意。” “我知道你有《英招集》”水桃毫不退让。 “你不也是因为它,才得以恢复巫力的吗。” “你想让我把《英招集》给你送来?” “不愧是那瓦林的巫觋,真就是一点即通。” “做梦!”水桃不屑道,说话间已做出施法的手势来。 “火气别这么大,有好商量。” 书佐一笑,水桃顿感不妙,网友瞬移肩膀,忽有三道利刃与她擦肩而过,有一道恰巧划破了她的脸颊。 “好卑鄙,怪当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水桃冷笑道,再从手心里捻出一朵桃花来,伴随着唰唰声,桃花瞬间列成无数片花瓣,打着卷,朝书佐飞射过去。 书佐抬手编出结界,正得意时,忽有一桃树拔地而起,瞬间缚住了书佐。 “谁是雕虫小技,你倒知道,如今在你面前的是那瓦林的巫觋。” 书佐并不急于求饶,再是平静地讲条件道,“放了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包括灵钧也会平平安安地回去。要不然,这个风口上,平白有死了个书佐府,你想想,顺义府还能让你一个外来的捅破天不成?” 水桃停下了杀死他的手,冷笑一声道,“若是少一根汗毛,我平了你这书佐府。” 临行,水桃再驻足嘲讽一句道,“你知道巫觋和妖的区别是什么吗,妖只会花言巧语。” 这番话分明就是水桃在点醒书佐,因为总觉得这事情跟奢比尸脱不了干系。 书佐哪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自觉今日失利,不过是因为水桃行了一招出其不意罢了,待他整装待发之时,必定也是水桃的死期。 所以水桃一走,这书佐当即毁约,亲自去了顺义府。 典狱长正因为灵钧这番嘴硬发愁呢,内学校里又传了话进来,叫尽快看着收拾了。 若要套出实话来,叫乖乖签字其实也不难,焚心即可。 典狱长给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犹豫一下,在典狱长“啰嗦什么!”的呵斥下,小步跑开了。 “扒开他的衣服,剖开他的胸膛。”典狱长吩咐道。 灵钧听这话一点没害怕,瞧着一众忙碌的身影淡淡笑着。 “比邪神都狠毒。”灵钧心中想着,也报了必死的心。 扑哧一声,衣服被扯开,白白的膀子上留下了用力过猛的印子。 伴随着利刃刺入胸膛,灵钧闭上了眼睛。 刚才跑开的下属托着盒子过来,典狱长拿到灵钧面前,欲接一滴滚烫的心头血。 那卷子早就被浸透得看不出真面目来,如此先前不知有多少亡魂葬送在了这焚心术之下。 伴随着典狱长不耐烦地表情,第一滴血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凭你是金刚做的骨气,如今也都一字不落地说出我们想要的话来。” “白费了。”那典狱长环顾左右,嘲笑道。 又一滴血滴到了卷子上,恰巧落在了右下角那处辨识不太出来的“英”字上。 灵钧抽搐一声, 除了胸口,头和胳膊以及大腿也跟着发酸发胀,像是要爆炸一样, 浑身难受,心头发紧发恨! 后背似是有火在烧, 浑身像是有蚂蚁在啃食一样,奇痒难忍。 “怎么回事?”典狱长疑惑道。 下属面面相觑, 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局势是为何, 只看热闹似的,由着典狱长再上去捅了一刀。 伴随着灵钧的一声呐喊,那《英招集》旋转着飞到了灵钧的手上。 典狱长一头雾水, 着急去拿回《英招集》,并未发现灵钧神态的变化。 一阵金光闪过, 眼前的灵钧已然褪去了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恢复灵力的他,嘴角斜笑,目空一切。 念了几句符咒, 抬手一转, 那典狱长惊呼着被吸了过去。 不等开口求饶,灵钧先轻蔑地说道, “在别人的地界上杀人总是不好的, 但你们这些畜牲,实在是应该死在我的手里。” 见此状况,典狱长的那些下属们仓皇而逃。眼下谁还顾得上谁呀, 先保命为上。 将这些混账的东西收拾完, 灵钧也没在顺义学校里耽搁多久,因为虽然是已经恢复了灵力, 但他向来不屑于练习那治愈系的无聊咒语,所以伤口愈合得很慢。 胸口那边还好说,死不了的终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十个手指指甲全被拔了去,又浸着辣椒水,实在是疼得很。 再说水桃回了丰乐楼之后,并无心思做其他的事情,眼巴巴地苦等着书佐送灵钧过来。 起初还有几个客人在丰乐楼里喝茶,因都是老主顾,见水桃和一众伙计都心事重重的,估摸着这丰乐楼的一众都在为灵钧的事情烦恼,所以也无心再叨扰,商量好了似的,略坐坐也就走了。 千凡她们心里也都在担心着灵钧,等到客人基本走了,也就陆陆续续都聚拢在了前台上。 “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我过去迎接迎接。”子瑜仍在为自己没有看管好灵钧心生愧疚,比之前更加地小心谨慎了。 千凡是能看出他这份心思的,只跟水桃和小霜对视一眼,便应许了下来。 “你和苏乾一起去看看,只是千万不要声张。” 听罢,子瑜便急匆匆地往门外冲去。只是未曾跑出去两步,在台阶上与灵钧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苏乾激动地先说道。 千凡她们听了慌忙迎上去,水桃最是着急的,一把把千凡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先过去看一眼。 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最是明显的红唇如今也没了血色,很是一副被折腾过的病殃殃的模样。 水桃见灵钧这副模样,当即就红了眼。 “赶紧扶你主子进去休息,该请大夫就请大夫,从小霜那边支银子就行,可别心疼钱。”水桃说罢,预挤身出去,没等迈开步子,忽然就被灵钧拉住,“你干什么去?” “不用你管。”水桃推开灵钧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 灵钧吃痛地小声吃痛,小霜急上前看去,不由地惊叫了出来。 灵钧自然不是这种怕病怕疼的,正因为自己恢复了灵力一腔热血呢,顾不上为了这小伤分心劳神。 千凡当然也知道水桃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今书佐不守信用,水桃怕是要去屠戮了他们书佐局全局。 “别把事情闹得再大了,若是再大,我们收不了场。”千凡急忙跟着制止道。 “把事情闹大的是他,怎么能是我们呢!刚才我已经警告过他了,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水桃很是气愤。 “姑奶奶这不是在咱们那瓦林,做客他乡就得学会低头。” “你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你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是一副畏首畏尾,任人践踏的模样。” “不要在外面吵,白白叫旁人看热闹,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去再说。”小霜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恐怕聚拢上人群便急忙规劝道。 “为了我吵架不值当的。”灵钧自嘲道。 “谁是为了你吵架,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水桃掩饰着骂道,只不过这担心是实实在在的,再怎么遮掩也是欲盖弥彰罢了。 “好啦好啦,既然都回来了,我们也该冷静下来,从长计议才好。眼下最着急的不是去拿着书佐出气,而是给灵钧洗干净罪名。现在他身上不还背负着强-奸和杀人的罪名嘛。”这丰乐楼遇上了事,千凡也就收了玩一玩的心,正经八百起来。 “是,是千凡,说得很对。”小霜急忙帮腔说道,“出气也好,惩罚也好,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摘掉这个肮脏的冤枉的帽子。” 水桃想想这事说得很在理,长叹了一口气,也就平静了下来,再玩笑一句道,“上头了,抱歉诸位,上头了。” 回到了丰乐楼,灵钧提着的心,这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这紧张的情绪一冲开,手指上便更是疼的要命。 刚刚进了丰乐楼,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上一句话,便疼晕了过去,再不省人事。 因为水桃他们并不知道灵钧已经恢复了灵力,所以自然是不敢用咒语、符咒给他疗伤,肉体凡胎,怕是受不住这高强的灵力,贸然行事只会让伤势更重。 急忙请了大夫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用了最好的药。 那大夫是多番打听之后慕名过去请的,也确实是良心的大夫,上好了药,又开了一剂方子,再宽慰道,“小哥伤势看着严重,但都是些皮外伤。小哥年轻力壮,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只是这手上的指甲,怕是得要个把月才能长得出来。” 千凡亲自送走了大夫,再关起了门来和水桃小霜聚在一起,一起商量替灵钧洗刷冤屈的事情。 眼下书佐已经是一个不值得相信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去跟他谈些什么条件。而灵钧既然能从顺义学校里逃脱出来,便可知这顺义府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至于为什么是个空壳子,水桃也早已经派九州去打听过了。自打那书佐上了任,这顺义府的实权就一点一点地被架空了。 不过其中缘由自然是无从知晓,但是清楚的一点就是书佐局强压着顺义府,而顺义府也不过是在这震慑之下,勉强服从。 由此,若是有替顺义府撑腰的,那顺义府也一定会从书佐学校里夺回自己的话语权。 鹬蚌相争也好,借刀杀人也罢,若想要不拖泥带水,只能是借助顺义府的力量消灭掉书佐局。 “既然如此,那又以什么样的契机去给顺义府撑台面?肯定不能借助长乐府,自然也不能以神的身份去掺和这件事情。因为毕竟在槐江山,神或者是书佐,对顺义府来说都是威胁,去掉一个书佐,拿到实权之后自然也会毁掉神。”千凡分析道。 “那就从丰乐楼开始,像咱们这种酒楼最能散播言论。既然不能以巫力或者是武力镇压,那何不煽动民众?”小霜跟着分析道。 “我懂我懂,先引火上身,再关门自救。如此,我们堂而皇之的把矛盾转移到丰乐楼,也就公然地跟书佐局树敌。顺义府见到我们跟书佐局争斗,他自然会以为自己是渔翁得利。”水桃附和道。 “要让顺义府完全相信我们,我们得示弱。这时再让水桃过去与顺义府谈判,让他支援我们,就此一众也就觉得是顺义府平定书佐局叛乱。”千凡补充说道,“至于灵钧,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来床,也正是趁着这个时机,将养将养身子。等事态平息了,再让他自由行动也不迟。” 千凡和水桃正在为得到这样好的计谋而高兴,忽然听到敲门声。 三人面面相觑,都提高了警惕。 水桃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开门瞬间忽然又愣在了那里。 千凡和小霜好奇地探头张望着,门外站着的正是书佐。 “这大白天的不做生意为何突然关张了,莫不是钱挣够了?”书佐玩笑着说道,晌午的那一切仿佛都未发生一样,假装得很是淡定。 “你来做什么?”水桃自然是不会演戏的,冷着一张脸质问道。 “能否借一步说话。”书佐仍旧是笑盈盈的。 水桃站在门口,并没有打算让他进来,再是不耐烦地驱赶道,“有什么话在这里照样能说,若是来跟我叙旧,我没时间招待你。”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说话多有不便。”说罢,书佐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生气,我这不是去晚了一步嘛,不过好歹人给你送回来了。为了表达我的衷心,您看……”说罢,书佐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上去。 水桃本不想接,正关门时,忽被千凡挡住了。 水桃愤恨地给千凡一个眼色,千凡笑笑,示意先观察观察再说,便替水桃接过了书佐手中的盒子,再将他请了进来。 第69章 书佐之死 其实见着灵钧身上的伤, 千凡也是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所以也就打算不再浑浑噩噩下去。 这一行人中,再也没有比千凡更了解水桃的。本来是想着借助水桃在槐江山的地位,好好让水桃过一过主宰者的瘾。 可自打书佐来过一次, 千凡便已觉察事情绝非想象中的简单。经灵钧这么一折腾,再掉以轻心下去, 迟早会有因此丧命的。 如今书佐再次过来,假意投诚也好, 真心笼络也罢, 水桃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的心思,自然又要吃亏。 而且这次书佐带过来的《英招集》,很明显就是属于千凡的,虽然还没有到千凡手里,她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巫力已经恢复了。 千凡不等书佐坐下,自己索性坐到了主位上。 水桃见状自然是心领神会, 也不去过多计较什么。 “这位是?”书佐问水桃道。 “你也别装不认识我,今天你既然来送死, 我也不诓你。我知道你是从那瓦林来的。”千凡冷哼一声,言语中尽是不屑。 小霜听罢很是震惊,忙凑到水桃跟前,挽起了她的胳膊来。 见被识破, 书佐装不动了, 急忙跪下来求饶道,“千凡, 饶我一命。” “这是新的的大巫咸!”小霜提醒道。 书佐闻言, 愈发慌张,又急忙央求,“求大巫咸饶我不死。” “如今在槐江山, 我左右不了你的生死。”千凡眯眼盯着惊恐万分的他看了一会儿, 复又说道,“书佐有天大的本事, 不知现下能不能救得了自己的命。”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书佐俯首贴地,再没敢抬起头来。 “说说罢,奢比尸是怎么跟你互通消息的。”千凡语气坚定,由不得书佐分辩。 “是......是......是二十年前,奢比尸叫我在这里等待的。” “二十年前?”水桃惊呼。 “我有半句虚言,定受烧魂剔骨之罚。” 千凡虽未变神色,但心中也暗暗震惊,这奢比尸真是处心积虑,布了好大的一个局! “叫你等待为何?”千凡仍旧语气平淡。 “这我是真不知道。” 千凡盯了他半晌不再问话,瞧着他颤巍巍的模样,料想他自不敢再荒诞诓骗,复又问道,“奢比尸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书佐不答。 “说话!”见书佐不答,水桃厉声呵斥道。 “奢比尸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千凡再问一遍。 一众紧张之时,那书佐忽得冷笑一声,“哼。” 千凡很是不悦,正欲发火之时,书佐缓缓抬起头来,嘴角轻蔑勾着笑,眼神中尽是挑衅。 没等千凡他们反应过来,书佐笑道,“现在不就在你眼前。” 小霜惊呼,水桃反应迅速,顺势将小霜推向一边。 再快步闪过去挡在千凡面前,端起架势,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千凡也不多废话,当即拿捏起手势来。 “有意思,有意思,要能挣扎一番,杀起来才有意思呢。”书佐笑道。 原来书佐送这装有《英招集》的盒子,为的是这个! 千凡与水桃对视一眼,对着水桃点点头,示意自己的巫力已经恢复。 水桃以其精妙巫术,捻出灼灼桃花,当下首要之事,便是将小霜安然护送至安全之所。 而后,瞅准千凡列阵困住书佐的绝佳契机,素手一挥,刹那间,千万瓣桃花刀仿若灵雀,裹挟着凛冽寒光,朝着书佐疾射而去。 书佐见状,神色未改,仅于一念之间,手中折扇仿若自虚空而生,其轻轻一挥,看似云淡风轻,却有沛然莫御之力,漫天桃花刀竟如梦幻泡影,顷刻间碎成齑粉,消散于无形。 千凡目睹此景,心下知晓寻常手段难以制敌,遂伴着周身应运而起的结界,施展出一招 “雪花盖顶”。只见其身姿矫健,如雪中苍松,运劲之间,周遭寒气弥漫,恰似雪花纷扬,意图先乱了书佐的方寸。 紧接着,千凡与水桃默契配合,水桃施展信手生树之能,千凡顺势欲行一招 “苏秦背剑”,此招刚猛凌厉,意在给予书佐致命一击。 岂料书佐冷笑一声,道:“没点新鲜花样,故技重施等于送死不是。” 言罢,其身形未动,却似早有洞察,千凡与水桃的凌厉攻势于他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 未等二人稳住阵脚,书佐手中折扇再动,一记回旋扇子,如疾风迅雷,瞬间将二人打飞出去。 水桃后背重重撞在柜台之上,喉咙一甜,忍不住咳嗽一声。 千凡强忍伤痛,急念神秘咒语,“雷霆”双掌快速撮合,掌心之处蓝光乍现,仿若雷神降世,幻化出雷霆之力,一道耀眼蓝光如蛟龙出海,带着滚滚轰鸣声急急劈向书佐。 书佐不慌不忙,将手中折扇抛出,扇子于空中滴溜溜飞旋,瞬间结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屏障,坚如磐石。雷霆之力撞击其上,竟如泥牛入海,被轻松反弹回去。 千凡躲避不及,被那反弹之力击中,身躯剧震,遭受重创。 水桃欲唤出爱琴相助,却未能成功,正待再次尝试之时,一道诡异紫气如鬼魅般朝她袭来。 千凡眼疾手快,在紫气幻化成虎头枪的刹那,身形闪动,如电芒穿梭,闪步过去一把拽住长枪。 然而枪尖去势未减,恰恰停在水桃眉间,刺破肌肤,顶点鲜血缓缓渗出,宛如红梅映雪,触目惊心。 回枪之际,枪杆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上千凡胸膛,其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书佐顺势挥枪,将千凡如破布袋般狠狠拍在桌子之上,只听得一阵噼啪呼啦巨响,木屑横飞,桌子瞬间支离破碎。 水桃见势不妙,手臂瞬间化作坚韧藤蔓,如灵蛇出洞,绕住长枪,连并着书佐一同拖曳过来。 书佐反应亦是极快,齐枪挥扇,水桃毫不畏惧,轮抵挡。 一时间,扇片与琴身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好似夜空烟火。 千凡不顾浑身伤痛,从那被砸烂的桌子残骸上艰难翻身而起,紧接着一招凌厉飞踢,势如猛虎出山,顺势就将书佐手中的扇子踢飞出去。 水桃见状,正要上前支援,却见千凡折回,双手如铁钳般抱住书佐的肩膀,猛一用力,便将书佐扭倒在地。 书佐却轻蔑一笑,仿若一切尽在掌控。 水桃顿时紧张地大喊一句:“小心!” 此时,即便水桃手疾眼快,但扇子去势太快,如离弦之箭,已贴近了千凡的脖子,正是要一扇封喉,生死悬于一线。 明明瞧见是千凡在上,占据上风,可未曾眨眼之间,书佐便施展诡异妖法,与千凡换了位置。 “偷袭,要的都是自己的命!” 千凡怒吼一声,从书佐的喉咙里拔出扇子,鲜血溅了她一脸,恰似血魔临世。 唰的一声合起扇子,再朝着书佐的眉心重重打去,忽见那书佐化成一团诡异黑雾,缓缓消散。 水桃面露疑惑之色,只盯着千凡。 千凡喘着粗气,满脸担忧道:“奢比尸的分身,已是这样难对付了。” 水桃闻言,再咳嗽两声,终于忍不住,口中溢出一点鲜血来。 “没事。” 没等千凡开口关切,水桃先强作镇定,出言安慰道。 危机暂歇,水桃满心无措,轻声问道:“眼下该怎么办?” 千凡的目光自那沾染着鲜血的扇子上缓缓移开,长舒一口气,气息中透着疲惫与无奈,缓缓回道:“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你我都恢复了巫力。” 水桃微微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去嘴角仍在渗血的痕迹,随后故作镇定地走向桌前,伸手去拿那桌上的盒子。 方一打开盒子,水桃的眉头便轻轻皱起,眼中满是疑惑,喃喃道:“怎么是《英招集》三卷?不应该是二卷吗?” 千凡也凑了过去,定睛细看,果真是三卷,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懵。 “什么动静?” 千凡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疑惑地出声问道。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犹如一只嗅到危险气息的猎豹。 水桃这才猛地想起后院的门还被自己封住,当下袖手一挥,一道微光闪过,结界应声而解。 小霜一众如潮水般蜂拥而出。 “有没有受伤?” 小霜的声音中满是关切,她快步走到水桃身前,眼睛紧紧盯着水桃的胳膊和手,仔细查看是否有伤口。当看到水桃眉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小霜的眼神中瞬间被担心与害怕填满,那模样好似受伤的是自己一般,心疼不已。 轩轩虽未言语,但那目光却始终紧紧跟随着千凡,仔仔细细地将千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到听到水桃若无其事地说出 “没事” 二字时,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吓死我了!” 小霜仍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又是惊慌地喊出一句。 “奢比尸怎么会在这里?” 轩轩满脸疑惑,轻声问道。 庄月则僵着身子,紧紧跟在小霜后头,眼神闪躲,不敢去看千凡。 千凡无奈地摇摇头,并未回答。 “收拾收拾。” 千凡伸手指了指那满地碎了的桌椅以及斑驳的血渍,一众闻言,纷纷忙碌起来。他们手脚麻利地清理着战场。 千凡再次打开那把扇子,只见扇面上蓝青花的图案与骨头制品的苍白相互映衬,竟有一种别样的精致。她心中暗自思忖:“是一把好扇子。” 可就在这时,千凡忽又想起还有一把好枪,当下环顾四周,意欲寻去,然而那枪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能瞧见踪迹。 “谁见着地上的枪了?” 千凡满脸奇怪,高声问道。 “什么枪?”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茫然地回应道。 “刚才还在这里呢。” 水桃也觉此事太过蹊跷,附和千凡道。 一众面面相觑,皆被这莫名其妙消失的枪弄得一头雾水,好生奇怪。 “灵钧呢?”千凡扫视一圈没见着灵钧的影子,想着许是他捡了去。 “要死了!灵钧不在卧床休息吗!”水桃白他一眼,“你是吓糊涂了。” 千凡总觉得怪怪的,若不是刚才好像见过灵钧,自然也不会问这么没脑子的话。 真是奇怪! “我去一趟书佐府。”千凡心事重重,说罢,念了一句咒语,“移花接木”忽然变成了书佐的模样。 “哎呀!”惊得小霜险些跳了起来。 水桃白一眼千凡,“能着你了,何苦吓她。” 千凡笑笑,自顾出去。 水桃与小霜略交代交代,也正要跟上,忽又被小霜拉住,“你俩可一定得小心。” 水桃有些不耐烦,给庄月一个眼神,示意她稳住小霜。 可眼下庄月是最慌张的,心中忐忑得紧,哪顾得上揣度水桃的意思,只是胡乱地“嗯嗯”上一通,好歹应付过去了。 见堂前无事,子瑜也就放下心来,与苏乾一并回去照顾灵钧去了。 小霜一直攥着庄月的手,只两处都慌张,所以小霜也并未察觉出庄月的异样。 倒是苏麻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今日这庄月奇怪得很,只一时说不上来,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怎会跟上来?”千凡看都没看,就知道身后跟着的大伯是水桃变幻的。 “书佐府我进进出出多次,自是比你熟。” “想好怎么说了没?” “你是书佐,我也只是随从罢了。” 千凡听罢笑笑,不再玩笑。 因为虽然已经击碎了奢比尸的分身,但仍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不踏实倒不是困顿于寻找抽身的说辞,而是没来由的。 心事重重,反复忖度之间,千凡的步子竟然也跟着慢了下来。 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水桃身后。 “你还去不去?”水桃有些不耐烦道。 千凡抬头笑笑,并不想跟她争吵,眼瞅着就要进书佐府了,千凡忽然拉着水桃躲在了石雕后面。 “怎么了!”水桃一头雾水,甩开千凡的手,再行出去一步,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千凡又一把将水桃拉过来,转到石雕的另一边只给水桃看。 只见书佐正完完整整的在门前训斥下人。 “怎么回事!”水桃很是不解。“刚刚书佐不是死了吗?难道书佐不是奢比尸的分身?” “我怎么知道!”千凡更是不解。 “过去看看。” “你疯了!”千凡急忙制止道,“回去!” “回去干嘛!” “回去从长计议。”千凡皱着眉头,幻化出本来的样貌,任由水桃如何挣扎,义无反顾地拽着她往丰乐楼走。 第70章 想定居槐江山呢 水桃与千凡回来得急, 险些就撞上了从门口出来的客人。 好在是常来的,水桃赔了个笑脸,就此算罢。 千凡喝了杯茶水压压, 正要说什么时,瞧见灵钧坐在丰乐楼正堂, 一时懵了,这小子伤得那么重,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嗯?你怎么在这里!”水桃也是不解。 “不然呢,不然我该在哪里。”灵钧仍旧坐着, 冷冷回道。 “听语气, 你是大好了。”千凡笑笑,顾及着灵钧本就负了伤,所以并不想跟他吵。 “受伤了就该好好歇着,别总冒冒失失做一些平白让人给你担心的事情, 大家伙都很忙,没人非得天天跟着你, 给你收拾烂摊子。”水桃心里本就烦躁得很,看着灵钧眼下又做出这样不识好歹不省心的事情来,难免心头有火。 这要放在以前,以灵钧的性子, 怎么着也得跳起脚来跟水桃争论争论, 可经过自己在顺义府里的一番折腾,灵钧自然是懂事了不少。 近几日水桃为他做得这些事, 他是很看在眼里的, 当然也知道水桃说出这些话来,其实本质上也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就收着好心,不去跟她计较, 只仍旧默默坐着, 一句话也不回。 水桃再瞪他一眼,也没有心思再去跟他计较哪里对哪里错, 话说出来也就过去了。 “身体好就是不一样,要我的话非得在床上躺他十天半个月。”小霜缓和着气氛,笑盈盈地走到水桃的跟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书佐府那边可是一切都妥当了?” 水桃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眼下看这局势,怕是又出了岔子。小霜紧紧皱起眉头,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千凡本来是要关门,手只扶在门上忽然停住。想了想总关门也是不好,太过于惹眼,索性叫大家聚在了灵钧坐的那个桌子上。 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刚才我跟水桃去书佐府,遥遥望见书佐正在训斥下人们。” “也就是说书佐并没有死?”轩轩听罢皱了皱眉头,疑惑道。 “当然没死,还用你在这废话。”灵钧不屑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千凡一听这话当即不乐意,替轩轩撑腰道。 “不想跟你吵。”灵钧不屑。 “所以说呢?”轩轩又追问道。 “是个麻烦事。”千凡又是唉声叹气地说道,“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灵钧瞧见一个个满脸愁容,再不甘沉默,清清嗓子说道,“书佐是真真正正的书佐,与你们担心的并不是一个。” “真书佐?什么意思。” 灵钧没有接话,又看向千凡和水桃道,“今儿个你俩又救了我一次,救命之恩我灵钧一定会牢记在心。之前有诸多冒犯都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还望不要跟我计较。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今后不论是在那瓦林还是在槐江山,你们两个都是我认定的,值得追随的主,我灵钧以后一定舍命跟随。” 灵钧的这些话听得大家都有些懵,突然的陈情,只觉是云里雾里,一时不好接话。 灵钧环顾四周,瞧见大家脸上诧异的表情,笑了笑,再说道,“我在顺义府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英招集》。要不然凭他们那样的折磨我,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既然能完整归来,肯定是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巫力。” “那你还跟我们卖惨,装晕倒?你这家伙,平白让我们担心!”千凡埋怨道。 “给你请了最好的大夫。”轩轩强调道。 “晕倒,真是疼的!不过这也不重要。”灵钧顿顿复又说道,“我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定会亲自收拾干净。你刚才看到的书佐是我救回来的,也说了些好话,又让他去顺义府摆平了我的事情。用他的话说,我们两不相欠。”灵钧得意地说道。 “你救出来的?”水桃不解地问道。 “真正的书佐,早就被封锁了七窍,禁锢了起来。” “禁锢在书佐府?”千凡追问。 “禁锢在顺义府的牢里。”灵钧得意道。 “这么说......顺义府与奢比尸沆瀣一气?”小霜惊得捂住了胸口。 “顺义府并不知情。”灵钧道。 “你怎么知道顺义府不知情?”水桃几乎与千凡异口同声。 “书佐去与顺义府管事陈情我的事时,我是能辨出来的,顺义府管事并不知道先前出了个假的书佐。” “他倒是也肯听你的。”水桃说道。 “是我救了他的命,他当然得听我的。” “那他可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千凡话语之间有些着急。 “我若跟他说了我的真身份,他哪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说互不相欠这样的话。” “行呀,你小子。”千凡赞叹道,直夸灵钧这件事情办得好。 就此,近日积攒的这些烦恼之事,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完毕,按理说是应该松懈轻松下来。 可饭桌上大伙都冷着一张脸,只默默地夹菜夹饭,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没有言语调剂,这饭食味同嚼蜡。 “你有没有觉得,应该把大家伙都放出去。”水桃看了看千凡念叨道。 “放出去?什么东西放出去。”千凡不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再是疑惑地看向水桃。 “我最近有在好好的想过,你我灵钧,我们三个眼下都得到了《英招集》。可是《英招集》莫不都是我们闯出去才有机会得到的。如今让大家伙都留在丰乐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会有机会得到《英招集》呢?” “水桃这话说得在理。”灵钧附和道,“就应该让他们都出去,在丰乐楼里面守株待兔,终究也不是一个好法子。” “好好。”千凡笑笑又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灵钧如今说话越来越有文化了,一个四字成语接着一个。” “偏就是你能说?当别人都是用脑子吃饭的!”灵钧与他犟嘴道。 “你俩和睦不过晌。”水桃嫌弃他两个聒噪,骂道。 大家伙笑笑,死气沉沉的气氛,这才稍稍缓解了。 “但是……但是出去又能去哪儿?”小霜有些担忧。 “槐江山这么大,竟然容不下你一只脚。”千凡开玩笑道。 “你再这样我可恼了。” “小霜你这口头禅自始至终是没有变过呀,在那瓦林的时候已经好久没听你这样说过了,如今到又重新拾起来了。”灵钧跟着打趣道。 “瞧瞧你们俩。”小霜抱怨道。 “每一个街区每一条巷子都可以去,再说了槐江山的风光与咱们那边自然是不一样,既然来了一走也该逛逛。”水桃接了话说道。 “说来也是,我连春堂都不曾到过。”千凡说道。 “只是一个个都出去了,这丰乐楼谁照看?”小霜又担心起这个。 “偏就是你操心的命,大家又不是一起出去,再说了,这丰乐楼又是多大的一个地方,除了晚上忙碌一阵儿,也用不着大家都在这候着。”水桃白她一眼。 “好姐姐你就大胆一些,时不时出去玩一趟罢。”千凡也附和着水桃,“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将她推出去,不在外面待上一个时间,断断不能让她回来。” “我知道你在打趣我,我都没有准备好,可别惹恼了我。”小霜佯装生气道。 “呵。” 千凡笑笑,“有什么好准备的,你这是打算出去住店,晚上不回来了不成?” “你就是有脸了。”水桃替小霜开脱,“推这个让那个,分明就是你想出去寻乐子了。” “先前一次一次管不住腿往外跑的,这不在这埋头苦吃吗。”小霜顺势把这玩笑开到了灵钧身上。 灵钧自然不介意这个,“这样好的事情,你们竟都不乐意,真就不会享受。” “享受是为何,你这小霜姐姐怕是宁愿把自己绣在床上,要到死不出门她才算是享受了。”千凡接话,与灵钧一唱一和。 “偏就是你知道的多,刚才我还说话帮你,好是个没良心的。水桃你快笑话他吧,我可不替他张罗了。”小霜笑嘻嘻的,只管放下了筷子,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既然得出去玩,该给他们批多少的银子?” “就这样,你还想让我帮你说话呢,要什么银子,白白出去逛逛也就罢了。”水桃拒绝道。 “得用银子,若是结交,好歹又是个茶水钱。”九州方插上一句话,便得到了水桃一记白眼。 “就你知道的多,有多少银子叫你们去广交好友,一个个都不用吃饭了,喝西北风活着。” 九州自讨没趣,麻利地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实在不行,把月钱先结了也行。”千凡帮腔道。 “你当银子好挣?”水桃依旧不撒口。 “要什么月钱。”灵钧嘲讽千凡道,“没钱还不能活不成?” “你有骨气。”千凡称服。 “他若不是月钱扣光了,也不会这样有骨气。”轩轩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倒是把灵钧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小霜一众听罢也偷偷笑起来。 本来以为把大家都放出去, 四处逛一逛走一走,也就能找着自己的正缘。 到过的地方一多,接触的人和物一多, 找寻到《英招集》岂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谁知,一晃又过了一个月, 仍旧是只有千凡、水桃、灵钧找寻到了《英招集》。 倒不是大家不伤心,就连最忌惮出门的小霜也会时不时的出去, 可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汉邈甚至是都跑了好几趟大咸山, 结果连《英招集》的传说都没有打听到。 一个个的本来都兴致勃勃,可这一个月的时光耗下去,反倒是没有那么迫切和在意了。 见眼前的状态, 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那瓦林的存在。 也确实是,虽然说做高高在上的巫觋有无上的荣耀和光辉。虽然说做高高在上的大巫咸受万众生灵的景仰和膜拜, 但这些远远没有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类自在和逍遥。 这自在和逍遥最是会抚慰人心的,叫千凡他们沉浸在这被守护的安逸中,乐此不疲且无法自拔。 轩轩也常常在想要是能不回去了该有多好。 不只有轩轩这样,有时候水桃也会恍惚。如今在这槐江山, 山美水美也就算了, 因为那瓦林里也都有这些,只是在这槐江山里面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替自己打点一切。 水桃当然不稀罕父亲打点的这一切, 但是她稀罕有一个在意着自己的父亲。 就像当初在那瓦林的时候,景明替灵钧打点一切一样。 那颗要强的,时常裹着的, 不想让人窥探的心终于能轻轻松松毫无顾忌的表露出来。 做哪样的事情不再顾及或者是考虑太多, 而是想做就做。 去什么样的地方,不用请示也不用摸底, 想去就去,像风一样。 甚至是在这槐江山之中,她多了一次之前从来没有有过的念想,那就是......回家去。 是呀,虽然说从巫觋到巫觋再到掌管昆仑班的助教,是水桃自己一步一步努力争取来的,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无比的踏实。 但是这些所谓的踏实,在抛去了他人的敬仰后,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在槐江山里面有了家,才是真正的踏实。 千凡呢自然也是喜欢槐江山的。 说实话千凡总觉得自己当初被封为大巫咸,的确也是赶鸭子上架,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她就喜欢像在槐江山一样天天的跟朋友们混日子。 她从来不想被高高在上地供奉着,从来不想接受众生的膜拜,她也从来不想让自己制定的法律或者是法规流传千古。 她不想成为众生灵口中无所不能的大巫咸。 而关于那瓦林那边,后土校长是何其厉害的一个巫觋,他才是众生灵口中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护佑四方的伟大的巫觋。 所以千凡在槐江山这边自然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高高在上的后土校长,山一样的后土校长,无所不能的后土校长正守护着那瓦林。 所以大家的脚步慢下来的时候,千凡和水桃也是心照不宣,并没有做些什么。 得过且过,进了这群丫头小子们的茶余饭后。 第71章 巫侍大骂自己的巫主,简直不要命了 这槐江山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起来太阳还撑着微弱的光呢,眼下忽然就起了雨。 水汽在各个台阶上,各个石桥上,各层楼宇上,氤氲蔓延着。 苏乾坐在游廊上,头靠着柱子,闭目聆听。 窸窸窣窣,淅淅沙沙,滴滴嗒嗒…… 苏乾捕捉着每一处的声响。 他不是很喜欢凑热闹,所以今日丰乐楼关张,水桃叫了几场戏在丰乐楼的台子上唱,大家好奇都去了,只是他躲在后院中享清闲罢了。 他在这里倒是没什么牵绊,虽然说也不喜欢出去闲逛,或者是结交什么其他的人,但他却是最常出去的,因为他也是最迫切要得到《英招集》的。 看不惯大家在这浑浑噩噩混日子,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苏乾也不敢多说什么。 所以日子久了,他总是显得那样的不合群。 倒是九州,能说会道的,又游刃有余地游走于水桃千凡、小霜、灵钧甚至是轩轩他们中间。 没得到过一句埋怨,全是赞扬和认可。 而随着水桃心态的慢慢放缓,他对九州的偏见也就渐渐的放了下来。 其实当初对禁林有偏见,也几乎是着红荔主任的道。 如今细细看下来,这里最堪受用的也就只有九州了。 这九州沉稳老练,又有许多主意,做事又不喜争。 甚好甚好。 水桃侧眼瞧着在楼下看戏的九州,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戏终究是散了,可一日无事,因为飘摇着雨,又没有想出去的,九州便招呼着大家想把先前在禁林里的牌局支起来。 因为叶子牌比较好上手,可以玩的人又多,所以热热闹闹的凑了两桌。 “灵钧是个不堪输的,怎么玩着玩着忽然就恼了呢?”小霜听见灵钧放了狠话,打趣道。 “何时见我恼了,我打得正起兴呢。” “这刚放了月钱,可别一股脑都进了你们俩的钱袋子。”水桃也是输累了,白一眼小霜说道。 “总是输,总是输,真是没劲。”千凡也满是抱怨。 “偏就是你赢的最多还在这里跟我们哭穷。”轩轩看不惯她,又靠在千凡的身边,小声嘟囔道,“把你赢了我的钱,一会儿都还我,要不然你今天死定了。” “你们俩怎么还打通牌呢。”灵钧见了又着急说道。 “他俩不是向来如此嘛。”水桃看不惯他俩这副作派,没好气地说道。 千凡不去理她,只跟轩轩又小声地嘀咕道,“我自己赢来的凭什么给你,要不然你拿本事自己赢回去。” “我今天一定能叫你死。” “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话虽然是压着声说的,可到底还是听到了小霜的耳朵里。 小霜听罢扑哧笑了,“如今咱们这丰乐楼里,有本事的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什么本事?”水桃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不是吃人的本事嘛。”小霜笑着回道。 “谁要吃谁,吃什么?”灵钧自然是不懂这个一本正经地问道。 轩轩是最听不得这个的,伴随着水桃和小霜的哄堂大笑,忽就红了脸。 “笑什么?”灵钧不解,很是疑惑。 “两个疯子,你管他们。”千凡自当是无所谓,由着他们去。 待到黄昏雨歇了,丰乐楼中这嬉闹还没有要散的意思,苏乾也不在丰乐楼吃晚饭,自顾出去。 除了汉邈问了一嘴,其余仍自顾自的,没有发现心事重重的他。 风很凉,又裹挟着潮气,所以街上的行人并不如往日的多。 苏乾本就不是贪玩贪嘴之徒,这沿街的小商小贩自然也吸引不了他丝毫。 浪荡游神一样的东晃西晃。 下行了三层,又往前过了两处雕着狮子的石桥,隐隐约约可见丰乐楼的轮廓。 苏乾寻一处石沿坐下来,愣愣地盯着丰乐楼上那一长串灯笼。 隐约有炸肉的味道过来,这倒勾醒了愣神许久的苏乾。 虽不知时间,但屁股已凉津津难受得很,站起来时两腿也已经是麻酥酥的。 苏乾一时恍惚,偏巧就被一冒冒失失的姑娘撞了一下。 “无妨。”苏乾这话倒比那姑娘的道歉说得还要快一些。 那毛毛躁躁的小丫头愣了一下,痴痴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人有趣,遂多看了两眼。 苏乾意识到被盯着看,脸瞬间就红了,支支吾吾又说了一遍,“无妨” “真有意思,我还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呢,先生您这无妨倒是说了两遍了。”那女孩子笑着说道。 苏乾只看了她一眼,便赶紧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就此急匆匆地走了。 “你别走呀。”那小姑娘追上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苏乾仍旧没有停下急匆匆的脚步。 “我还没跟你道歉呢。我撞的人自是我的不对,你就这样跑了平白不是叫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都说无妨了,姑娘莫要跟着了。”苏乾停下来,很是诚恳地与她说道。 月色映着苏乾棱角分明的脸,虽然并不清明,但却是与那月色一般,很是怡人。那姑娘仰头看着,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总禁不住欢喜。 “刚才不好意思了。”这个姑娘也是执拗,非得正式道歉才罢。 “无妨。”苏乾终于解脱出来,再长舒一口气,大步下台阶。 听着脚步声,那姑娘定是跑开了,苏乾莫名其妙地驻足,转身看去。 果然,早寻不着踪影了。苏乾自嘲地笑一笑,正欲离开,忽又听着急促地脚步声追来。 苏乾不愿回头,也加快了脚步。 那姑娘许是追累了,立住了大声喊道,“我该去哪里找先生?” 苏乾不答,跑得更急了。 那姑娘又追赶起来,再站了桥上对已到了对面的苏乾喊道,“丰乐楼能找到你吗?” 苏乾听罢一愣,看她一眼,就此再没听着追赶的脚步声。 苏乾回丰乐楼的时候, 牌局并未散场。 这乌烟瘴气的阵仗本就叫他心情烦躁,偏就九州还硬往枪口上撞。 “小咸山的夜晚是不是格外迷人眼。”九州与他玩笑道。 见他面色不对,九州又多嘴问一句“怎么了, 干嘛愁眉不展?” 本想就此作罢的苏乾瞪了九州一眼,小霜瞧去, 自是看出苏乾恼火的样子来,遂赶紧起身过去。 “你当这是回了你们禁林!”苏乾斥责道。 “谁惹你了。”九州打着哈哈道。 “你始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是你本来就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过来的!如果是, 那么你又何苦带坏我们大家!” “你少往我身上扣帽子,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你明说就是,何苦在这里言之凿凿。”九州被这没来由的指责热闹了, 但顾忌着千凡水桃他们都在,所以也是压着自己的脾气, 尽量和缓地问道。 “你小子今天抽什么风!”灵钧倒是比九州都要恼火,甩了手中的牌骂道。 小霜见状急忙上去劝阻,“怕是有什么误会,何苦发这样大的火。” “什么误会, 他就是怨我们在这里打牌罢了。怎么, 你觉得你是身份贵重的巫觋,碰这些东西就是自降身价?”灵钧不依不饶。 “自己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份, 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我们先前是哪样的,何苦如今偏偏都要自轻自贱!”苏乾也不顾主子巫侍的身份,径直骂了起来。 九州见今日怕是中了邪, 也不跟他争辩, 只笑着与灵钧缓和道,“误会误会, 我俩的事情,我俩自己就解决了。”说罢拉起苏乾便要往后远走。 苏乾自然不承九州的情,甩开九州地手,又对着千凡和水桃警醒道,“进了槐江山这些时日,咱们大家怕是都把那瓦林忘记了,一个个今天去了春堂,明天去了花巷,哪还有记得杻阳街,哪个又记得涯石街该怎么走!如今咱们在这边衣食无忧,过着太平日子,那瓦林那边又是怎样的局面,大家竟都忘了!” “今日确实不像话。”水桃自是要站在苏乾这边的,“多亏了苏乾提醒,把这些劳什子都烧了,就此散了。” 灵钧这傻劲一上来,自然是理不清水桃字里行间的深意的,只觉得这事情跟自己没关系,便气愤地指责道,“你得不着《英招集》,自是你无能,在这叫苦连天,怨谁呢!我们自然是拿到了《英招集》,听你意思还要分你不成?” “你也是够了,何苦再引出新的是非来。”小霜上去拉住灵钧,给他使个眼色,好叫他略收一收。 “你别拉我!今天是那混账小子生事,若不是在槐江山,管他是谁,我一定杀了他!”灵钧愤慨道。 “怎么就该打该杀了。”千凡实在是听不下去,忙去制止灵钧的胡说。 “你说我们忘了那瓦林,你怕不是也忘了你在那瓦林的身份!找死!”灵钧怒火不消。 眼瞅着就要冲上去动手,千凡和轩轩忙拉着,水桃和小霜又去劝说苏乾。 “你们既然是主子,又恢复了巫力,怎就不肯多指点一些路数!我们早出晚归这样多的日子,眼看着不成,能得到你们一句话也行。即便我们身份卑微,配不上你们指点,也还有小霜和轩轩,怎就在这里没头没脑的耗下去了呢!”苏乾是被急昏了头,推推拉拉中又嚷嚷出这样混账的话来。 “看吧,我就说他把自己的无能赖我们身上!我们是身份高,是厉害,但我们欠你的吗!”灵钧打开轩轩的手,再被千凡费劲地牵制住。 “你只在意你自己,若是你没得着,会是现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吗。你对得起后土校长对你的栽培吗!” “我他妈杀了你!”灵钧叫嚣怒斥! 苏麻和庄月按着苏乾的胳膊,汉邈夹着他的脖子,九州和子瑜拥簇推搡中,好歹地将他拉回了院中。 “要上天了!”灵钧气得拍起桌子。 “这样也能吵。”千凡再埋怨灵钧一嘴,见他又要发火,急忙赔上笑脸说道,“咳!都是自己人,何苦这样!” “什么自己人,谁家的祖宗罢了!”灵钧仍旧咒骂。 千凡见他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来,又接着滑头道,“他就一废柴,大巫觋就放过他吧!” 这“废柴”可是千凡之前被灵钧欺辱时常说的话,灵钧自然也是熟悉的狠。 “你......” “你这样记仇,偏就装出那样大度的样子来。” “他要是不大度,哪还有追随千凡的。”小霜很懂千凡这开解的意思,立马接上话说道。 “我没你这样大度。” “谁说的。”水桃也接话,“你要不大度,我能跟你同处一室?你不早说找机会把我和千凡,还有轩轩给杀了。” 灵钧听这话忽然笑了,“倒是也不至于。” “何苦呢,跟他较什么劲,他今晚有没冲着你。”轩轩慢悠悠说道。 “他这是想让九州记得他的好,还说不大度,我还没为九州出头呢,你倒是肯替他说一句话。”千凡趁机再夸了灵钧一遍。 就此灵钧这风风火火的脾气也算是过去了。 “吵归吵,骂归骂,不过苏乾刚才说得有些话也不无道理。”轩轩与千凡说道。 “也是,这要是以前,他早帮你拿到《英招集》了。”水桃跟着打趣道,再时不时观察一下灵钧的表情。 “他变了,等闲什么什么玩意来着。”灵钧嘟囔着玩笑道。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小霜帮腔道。 “什么东西,就你们会拽几句古文。”水桃自然也是不屑。 “罢了罢了,收拾收拾,今日早休息,明天再去各处寻一寻。”千凡见灵钧火气已散,也就招呼着大家一并跟着散了。 千凡回至房间,并未在小花厅中久坐,回去宿舍便关了灯。 不过他并未睡觉,而是坐在窗前斟酌苏乾那些愤愤不平的话。 “到底是辜负了。”千凡心中难免自责。 身处高位,不自觉的就会被冠以仰仗和依赖,这是躲不开的。 而槐江山的历练,说到底大伙也是陪着千凡来的,所以进展缓慢,千凡承认难辞其咎。 之前没有恢复巫力的时候没有帮忙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已全部恢复,竟然没有想过替大家探一探《英招集》的位置! 即便是在槐江山,他也还是大家的巫主。虽然环境变了,但身份的本质是没变的。 若不是苏乾今日提醒,千凡不知道还要糊涂多久。 先前没有能力的时候,自己尚且是那样的努力和周全,如今有了守护一方的本事,怎就不自觉的消极怠工了呢。 反思忏悔一阵,千凡不再耽误,一句咒语念下,便化成一缕青烟借着风飘出去了。 第72章 蒜头女撕吧大巫觋,巫觋吃瘪 千凡心怀探寻之心,足迹遍布整个小咸山。 然而一路行来,并未察觉丝毫异样之处。 待他折返至丰乐楼附近,在一处临水而建、宁静清幽的歇脚亭中停下脚步,缓缓掏出那本神秘的《英招集》。 只见他手指在空中轻盈舞动,如书法家挥毫泼墨般,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 “寻” 字。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那晦涩难懂的咒语 “铁鞋踏破” 自他唇间缓缓吐出。 刹那间,奇异之事发生,原本静静躺在千凡手中的《英招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周身闪烁着熠熠光芒,缓缓浮于空中。 千凡神色凝重,袖手一挥,一道金光自他掌心爆射而出,瞬间如灵蛇般散去,而后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向着街巷深处蜿蜒探索而去。 金光所过之处,似有一双无形之眼,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就在千凡以为探索即将有所收获,空气中隐隐有异动传来之时,浮在空中的《英招集》却如被一只无形之手突然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千凡猛地一怔,心中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做出 “守” 的姿势,如同一只受惊的猎豹。 “你疯了!” 伴随着水桃饱含责备的声音响起,千凡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来人是水桃后,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伸手接过水桃抛回来的《英招集》,满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桃并未直接回应千凡的问题,而是微微抬眸,以眼神示意千凡看向对面的桥上。 千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在那朦胧的夜色笼罩下,一座桥上有一黑影静静伫立。 那黑影仿若暗夜中的幽灵,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其目光似乎紧紧锁定着这里的一切。 “切莫浮躁,让我去处理。” 水桃压低声音,小声叮嘱了千凡一句,而后身形如电,朝着桥的方向飞闪而去。身姿轻盈,仿若仙子临世,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似乎是察觉到了水桃的靠近,桥上的影子瞬间有了反应,如受惊的野兔,忽然疾行跑开。 它的速度极快,几个起落间便上了一处台阶,而后仿若融入了黑暗之中,没了踪迹。 水桃见状,心急如焚,脚下步伐加快,全力追赶而去。 然而,那黑影的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水桃最终还是未能追上,连影子都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跑了?” 千凡望着水桃归来的方向,轻声问道。 “你何苦非得这样急迫!” 水桃满脸无奈,索性在歇脚亭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语气中仍旧带着责备。 “闲着也是无事,你不也出来了吗。” 千凡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试图以轻松的态度缓解这略显紧张的气氛。 “你这性子是一点没变!所以说今晚除了被这里的人发现了,可是有一点进展?” 水桃轻轻叹口气。仍旧是责备的语气。 千凡摇摇头,坐在了水桃的旁边。 亭下是一条清澈的河,因为并不宽阔,路边的灯照上去竟也能见得着池底。 因地势起伏不定,所以水不深但水流声大。 如此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千凡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但是见着水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各种的模样状态几乎都见过,所以倒是无话可说。 流水声伴随着风渐大的呜咽声淹没着她俩的沉默。 水气弥散,潮湿的味道倒像是又将她俩拉回到了那瓦林的虎背桥上一样。 夜色深沉,流水潺潺,蛙鸣虫叫,闭眼一想,跟那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有些怀念那瓦林了。 第二日一早的丰乐楼。 灵钧又是起得最迟的, 子瑜都已经把丰乐楼大堂中的桌椅全擦了一遍了,才见灵钧姗姗来迟。 “你们都吃过早饭了?”灵钧打着哈欠问道。 “给您留着呢,我这就去取。”苏乾抢先一步回答道。 “闪一边去吧你。” “这是苏乾一大早特意去碧云斋排了一个时间的队,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烤鸭。”小霜在旁边帮苏乾解围道。 “买只烤鸭都要费这样的劲,怪不得得不到《英招集》。”灵钧不领他的情, 趁机又在嘴上占起了便宜。 “是是是,教训的是。”消化了一夜的苏乾, 很是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 所以由着灵钧再怎么说教,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小霜在旁边推一推混账的灵钧,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灵钧很是不情愿地看小霜一眼, 再接了小霜的眼色,这才不情不愿地吃上了烤鸭, “何苦来跟我道歉,我与你又没有什么矛盾。”灵钧吃的满嘴是油,假装没事人似的说道。 “就是说嘛,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哪有什么隔夜仇。”小霜给苏乾个眼神, 示意他也别再纠缠,就此罢了。 苏乾自是能领会小霜的好意, 这便匆匆离去, 只是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听到门口那边来了客人。 听着那声音耳熟,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 苏乾先是忽然愣在那里, 再急匆匆地跑到后院去了。 “我不吃饭。”那女孩子冒冒失失的,没说两句话便已到了正厅。 “姑娘若不吃饭可以到此处略坐坐, 休息休息。”汉邈客客气气地招呼道。 轩轩也眼疾手快地擦了桌子和板凳,示意她可坐在那里。 那女子瞧瞧,没心思过去。 “你们掌柜的呢?谁是掌柜的?”那女子仍旧不管不顾高声吆喝着。 小霜闻声赶紧过去,“姑娘找我们掌柜的可是有事儿?” “你是掌柜的?”那女子问道。 “我不是掌柜的,但有什么事情你大可跟我说。” “你不是掌柜的我跟你说什么,我要找你们掌柜的!”那女子坚持道。 “你要是来这吃饭,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要是来这里闹事,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灵钧手里攥着咬了一半的鸭腿,拿着架子警告道。 “你们这丰乐楼除了吃饭,旁的还不能进来不成?这是哪里的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坐那儿我就暂且饶了你,若是不坐……” “不坐怎么地,不坐怎么地,你能拿我怎么着!你们这是店大欺客呀,啊?店大欺客呀!”那女子打断灵钧的话,又提高了音调嚷嚷道。 灵钧自然不惧怕她,论耍起无赖来,这灵钧还没输过呢。 这一来二去他俩便僵持起来,吵吵嚷嚷,任凭旁人怎么劝就是劝不开。 水桃正在楼上分析《英招集》的下落,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争吵打闹的声音,一时分了神,也再钻研不下去,叹口气,匆匆下楼。 在楼梯上就看着一家人乱做一团,水桃加紧了步子,嘴里骂骂咧咧着,“祖宗们呀,才多久一会,能不能叫我省省心!” “都撒开!都撒开!怎么回事?”水桃拉开手忙脚乱的小霜他们,直接插进那女子和灵钧中间,呵斥道。 灵钧自然是听话,见是水桃过来,也不去跟她理论了。 “你又是谁?”那女子拢一拢被灵钧这臭小子扯乱的头发,气喘吁吁地问道。 水桃白这女子一眼并不想搭理她。 “她就是掌柜的。”小霜在旁边解释道。 “你当真是掌柜的?” “有什么屁快放!” “我听说你们这里招工。”那女子很是一副字正腔圆的腔调,倒不像是来找工,像是来招工的。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狗屁废话。”水桃听罢只觉得好笑,没好气的回她道。 “官家的布告上呀,官家的布告上可是登了你们要招歌姬的。” “你怕是走错了,姑娘请回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什么歌姬。” “没错呀,这里不就是丰乐楼吗?” 小霜俯身贴着水桃的耳边提醒道,“是不是之前贴的布告呀,我们来之前。” “我们不招了,已经招满了。”水桃又回绝道。 那女子听完这话,只是木愣愣地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们不招了!”水桃又强调一遍。 “可是,可是我在官家的布告上看到的......” “招满了,不招了。”水桃言语更加不耐烦。 “我从东仓山过来......” “不论你从哪里来,我说不招了就是不招了,哪里就这么多废话!”水桃打断道,“送客!” 见水桃当真要离开,那女子忽然就变了态度,也不再强横了,长长地叹一口气,自顾自地嘟囔道,“好不容易能活着从东仓山过来。” 刚才那女子说话时盛气凌人的态度,已然让在场众人心中不悦,此刻她却突然卖起惨来,众人大多无动于衷,唯有小霜心地善良,还能勉强生出半分同情心来。 “哪来的回哪去吧。” 水桃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对她的这些行径丝毫不为所动,话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与驱赶之意。 那女子见此情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缓缓地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后无奈地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脚步也略显沉重。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刚走到门口,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脚步陡然一转,又急匆匆地朝着台子那边冲了过去。 小霜何曾见过这般突如其来的阵仗,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下意识地急忙捂紧了胸口。 千凡见状,反应极为迅速,毫不犹豫地将轩轩一干人等紧紧护在了身后。眼神坚定而警惕,紧紧盯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灵钧亦是满脸怒容,一副跃跃欲试、欲冲上去打人的模样。他的拳头紧握,手臂上的青筋微微暴起,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整个人仿佛一只即将出笼的猛虎。 只是还不等灵钧跑到台上,那女子便已率先开口唱了起来。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 她的歌声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那声音仿若灵动的精灵,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气息流畅自然,毫无阻滞之感,歌声所营造出的意境,恰似天朗气清之日,微风轻拂,令人心旷神怡,将众人带入了那充满生机与诗意的春日桑园之中。 “好听。” 千凡不禁被这美妙的歌声所打动,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她的眼神中瞬间流露出陶醉与欣赏,微微仰起头,沉浸在这动人的旋律之中。 “是好听。” 轩轩也跟着附和道。 水桃往日里最讨厌这种吟词唱曲的,给灵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些将她打发出去。 灵钧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得了授意当即蹦到台上去,拉起那女子便往门外扯。 推推搡搡了一阵,终究被拽下了台。 那女子跪在地上,任凭灵钧蛮横拉扯着,挣扎乞求道,“除了会唱歌,我还会打扫,会做饭,会洗衣服,我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愿意做。”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摆这副嘴脸给谁看,赶紧出去!”灵钧才不吃她这一套。 再怎么挣扎也禁不住灵钧的力气大,只再僵持一下,便轻轻松松提起那女子,几乎是将她丢出门外去的。 “大哥能不能给条活路。”那女子几乎是乞求道。 “活路死路都是你自己走的,我可给不了你,你若再往里面多走一步,小心我捶死你。”灵钧皱着眉头,言语之间都是极其的不耐烦。 说罢灵钧再转身瞪她一眼,“你要再纠缠,我把你从这丢下去。” 尝试过灵钧的力气,这女子自然相信眼前这汉子的能力,不等灵钧下台阶,匆匆跑了。 速度之快,不像是寻常女子。 “现在知道求饶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惺惺作态,我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灵钧骂骂咧咧地回来。 “她若一开始讨好,你难道还要收下她不成?”千凡打趣地说道,再不管他们回后院去了。 “也是个可怜人,我刚才见她在台上唱的时候,鞋子都是破的。”小霜很是怜惜。 “阿弥陀佛,我的菩萨姑娘,你可莫要再生出什么同情的心思来。如今我们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何苦还能顾及他人。”水桃白了小霜一眼,急忙止住她那泛滥的同情心。 “刚才跟我们掐架的不是她了?怎么现在又卖起惨来,你们就都全信了,我看你们往日里都自诩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灵钧嘲笑道,“之前我们灵兽管理局就是有个这样的,这变脸比唱戏的变得都快,没得叫人厌恶。” “且不说是喜欢不喜欢,你我这所有的事情,叫外人知道了总归是不好的。”苏麻也跟着规劝。 “好了好了,我知道她自有自己的去处,无非就是感慨一两句。咱们且散了,各自忙去就是。”小霜笑着说道。 “刚才与我们在这里装可怜,刚才跑的时候,简直像风一样,好大一股劲。”灵钧嘲笑完,再不去理会这件事,只管去吃刚才没吃完的鸭子。 苏乾正在游廊上坐着,遥遥望见千凡往这边来,急忙起身行了礼,犹豫片刻,小心地开口问道,“刚刚......刚刚来的客人可是已经走了?” “什么客人?”千凡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苏乾不好意思再问,正欲敷衍了事。 “你是说刚刚来找工的那个女孩子?”千凡问道。 “找工?”苏乾错愕,“可是将她留下了?” 千凡摇摇头,在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说罢苏乾便着急忙慌地跑开了。 千凡懵懵地,很是不解,只苏乾生性向来怪癖,如今也不算什么奇事,不去深究,自顾回房去了。 苏乾悄悄摸到丰乐楼前厅去,先是试探观望了许久,只见汉邈和苏麻忙进忙出,小霜在柜台默默挂账,这才放下心来。 第73章 有个蒜头加入进了巫觋队伍里面 翌日, 千凡和灵钧几乎是一起出门的。 苏乾走在最前,灵钧随后,贱兮兮打趣着千凡和轩轩。 子瑜和汉邈跟随在最后, 一语不发。 “要不要去喊一下小霜和庄月,别一会没饭吃。”灵钧与千凡说道。 “她俩能用得着我们去喊?眼下估计早吃完半晌了。” “真搞不懂怎就那么有精气神。”灵钧打个哈欠, 再去拍苏乾一下道,“起这样早你不困吗?” 苏乾摇头, 先去推了门。 灵钧正与千凡玩笑, 并未发现灵钧突然止步,险些就撞了上去。 “有病吧!”灵钧恼火地骂一句。 苏乾不理会他,扭头就往回走。 “干嘛去?”子瑜想拉住他, 好奇问道。 苏乾推开拉住他的手,只是摇摇头, 仍旧一语不发。 灵钧探身看去,当即就皱起眉头来! “不是吧!”灵钧的声音把在厅里忙活的小霜和庄月的目光引过来。与此同时,昨日那应聘的女子也扭头看来。 “活菩萨,你真把这祖宗留下了?”灵钧凑到小霜跟前, 皱眉咧嘴, 很是不理解。 小霜笑笑,给一众介绍道, “这是江应怜, 新到的歌姬。” 千凡一众听罢也很是错愕! “不是……不是说好只是说说而已,怎么?怎么又把人给请回来了?”千凡稍稍压住声音,凑到小霜耳边才问。 灵钧自然是听到了, 也不顾各自的面子, 嚷嚷着,“就说嘛, 如今请个累赘进来,凡事还都要避讳着她。” “姐姐,麻烦您以后收好您的慈悲心罢。”灵钧再说道,又去与那江应怜装腔,“姑娘你还是走吧,随便去哪,只别在我们丰乐楼中讨人嫌就是。” “我干嘛要走,我可是签了身契的,要走也是你走。”江应怜毫不示弱。 “什么身契?”灵钧再看一眼小霜质问道,“你还跟她签身契?” “你们这是唱得哪出。”小霜仍旧是笑盈盈的,又道,“怎会是我,我怎敢做这样大的主。” “什么意思!”千凡震惊。 “你是说水桃?是水桃留下了这姑娘?”灵钧追问道。 小霜点点头,又笑道,“相识一场即是缘分。” 灵钧耸耸肩,自是不屑这样的说辞,转身上楼与水桃掰扯去了。 水桃向来是嘴硬心软的,昨日听着江应怜说那样的话,难免恻隐。 当晚丰乐楼关了门,水桃再去寻找《英招集》下落的时候又发现了江应怜,暗暗观察了她许久,只见她像是游神一样,东游西荡的,真没有可去的地方,便愈发同情她的漂泊。 早上苏麻开门时,偏又见着她蹲在门口,与水桃传达了,这才有了签身契的故事。 “她简直就是个疯子!”灵钧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与水桃叫嚣道。 “有完没完!”水桃毫不惧他。 “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 “昨天是昨天!”水桃白他一眼,不等灵钧再张口,又急忙插话道,“没事你就赶紧忙去吧,她来左右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又何苦在这里唧唧歪歪不像个男人。” “谁不像个男人!”灵钧恼火! “滚!” 灵钧是不敢与水桃强争下去的,见她是真上火,只能悻悻离开。 江应怜见灵钧垂头丧气地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便本本分分,再不去招惹他。 “差不多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水桃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千凡安慰灵钧道。 “真搞不懂她,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家伙跟我发火。”灵钧嘟囔道。 “她就那脾气。”千凡帮忙开解道。 “亲疏远近她现在都分不清楚了?”灵钧仍在苦恼。 千凡听罢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话。 “真是个神经病!”灵钧骂骂咧咧往楼梯上坐去,微微一侧头,忽然又被惊得弹跳起来。 水桃板着一张脸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台阶上。 “苏乾呢,怎么没见着苏乾?”水桃冷眼瞧去。 汉邈放下手里的活,规规矩矩道,“他刚才去后院了,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水桃默许,缓缓下楼。 瞧着水桃这态度,着实不好开口再说江应怜的事情,千凡轩轩他们都懂,偏偏灵钧就是不服输,趁着等苏乾的功夫,又找骂道,“大家都在,你跟打架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住进丰乐楼里。” “灵钧!”水桃瞪他一眼,“你没事干了是不是!” 灵钧被这么一吼,眉毛皱起,倒委屈得不行。 “你要是没事可干,去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刷一遍去!” “昨天不是刚刷了。” “一会我检查,有一处不干净,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灵钧在这待久了,自然知道月钱的重要性,被这样威胁,便不敢再放肆。 臭着脸,麻利地去后厨了。 江应怜见苏乾过来,瞬间喜上眉梢。 苏乾低着头,始终不肯多看江应怜一眼。 “江应怜,新来的歌姬,我只一句,来了就是一家人,要是谁敢耍什么心机,那可要提防着自己的钱袋子。” “知道了,知道了。”千凡赔着笑脸帮腔道。 “应怜刚到不熟悉,咱们大伙多照应照应。”小霜也帮腔道。 轩轩更是个没主见的,就此只由着灵钧闹,再掀不起什么波澜。 灵钧在后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边欢迎仪式,嘟着嘴,只觉得自己委屈。 明明一开始大家都是反对的,怎么眼下又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便就成了自己特殊。 本来是替大伙强出头,如今反倒是自己不懂事了。 越想越委屈,灵钧便不再关心这边,自顾自去后厨,擦锅刷碗,将一腔愤懑全发泄在这里面了。 大伙散了,水桃凑到柜台中时,小霜环顾周围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水桃道,“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脾气,你说得也太过火了些。” “我也是实在烦得很,不瞒你说,眼下我也是懊恼着。”水桃无奈道。 “怎么,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水桃摇摇头,长舒一口,思忖半晌刚才说道,“我最近烦躁得很,总觉得那瓦林那边出事了。” “你就是想得太多,要不出去散散心?” 水桃再叹一口气,“每晚都做一样的梦,那瓦林不好。” “快呸呸呸,后土校长镇守那瓦林呢,更何况我父亲,景明,常曦主任,还有红荔主任都在,怎会叫那瓦林出事!” 水桃不再接话,眼神愣愣的。 小霜瞧她一眼,只由着她发呆,自顾翻阅了几页账本。 “还是要尽快找到剩下的《英招集》才好。”水桃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小霜听的,只不过小霜还没来得及搭上话,水桃便匆匆走了。 小霜唤苏麻过去,再与她小声议论了些什么,不再话下。 苏乾本以为会很难堪,可江应怜并未像他想象中那般缠着自己,反而真像是陌生人。 不过,也确实是陌生人,不过只见过一面罢了。 怕是早就忘记了。想到此处,苏乾心中的负担才稍稍放下。 江应怜也确实是个肯干实事的,自打水桃训了话,便一直埋头苦干,几乎将整个大堂都擦了一遍。 起初一众不以为然,见她不论擦什么都那样的认真,不由惊叹起来。 “我初来乍到也不懂什么规矩,在我们东仓山,没几个能上学堂的,我们也是习惯了有啥就说啥。”说到这,江应怜抬头看看小霜和千凡,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学,我学东西可快了!这官话我也是刚学了没多久,你们可听出了我口音不成?” 江应怜说罢看看轩轩,轩轩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把自己闹得也不好意思了,赶紧离开这热闹之处。 “你就只带了这一身衣裳?”小霜又注意到了江应怜脚上破洞的鞋子,拿捏着分寸,很是小心的问道。 江应怜听罢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姐姐是觉得我这衣服不好看吗?” 小霜笑笑未答。 “我娘跟我说过了,只要进了丰乐楼,以后想要多少漂亮衣服就会有多少!” “你娘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小霜往江应怜身前行了一步再问道。 “我娘早就死了。”江应怜仍旧是笑模样。 千凡和小霜对看一眼,面面相觑。一众也是听了手下的活计,生怕落下这里的新闻去。 江应怜并未觉得千凡他们的目光冒犯到自己,她也早就习惯了,将抹布涮了涮,再俯身挥起胳膊抹起桌子,再继续说道,“饿死的,我娘和我妹妹都是饿死的,我娘是春天埋的,我妹妹是秋天死的。” “东仓山富庶,怎么会?”千凡好奇道。 “富庶?”听这话江应怜笑了,“我们佃农,哪来的富庶这么一说,还不都是交了官粮。” 小霜听到这里,眼泪几乎是要流下来了,再不忍听下去,转身走了。 江应怜抬头瞧一眼苏乾,再傻呵呵地笑笑,不再多言一句。 苏乾愣愣的,盯着眼前那把古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灵钧洗完碗子后,拿着抹布也是愣在了那里,突然生了情绪上来,想回那瓦林去了。 浪子想家,没有由头的,就在那么一瞬间。 手上的水未干,潮湿冰凉,心里头也是潮乎乎,凉津津的,不知何种滋味。 待宾客都散了, 小霜趁机来至水桃的房内,正值水桃窝在榻上打盹儿。 小霜推她说道,“快别睡觉, 起来跟我说会话。” 水桃见是小霜,便说道, “我昨儿闹了一夜,还没歇过来。也许是老了, 近日总觉得身上乏得很, 先前几夜不睡,也不曾是这样光景。” 小霜拉她起来,笑道, “你还比我略小些,都要成这样的光景, 那我岂不是要等着领‘兴’的牌子。” 水桃只合着眼,说道,“你且先出去逛逛吧,一会再来找我。” 小霜推她道, “这样的天, 我往哪去呢。” 水桃听了起身,白她一眼后, 挪了挪身子, 仍合上眼,再说道,“你也上来歪着, 咱们说说话。” 小霜提裙上榻, 歪在枕头上沉默了半晌。 水桃侧脸瞧去,因问道, “你怎么不说?” “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我看你不过是来蹭我床榻的罢。” 小霜听了嗤地一声笑道,“我能惦记你多少东西,你我现在都是瞎鸡捉虫子,靠造化罢了。” 两人嗤笑一阵,小霜再正经起来,凑身过去小声问道,“怜悯归怜悯,给她写钱打发了就是,何苦非要将她留下。” “那姑娘与丰乐楼有缘分。”水桃道。 “你能探着虚实,我自然信你。”小霜笑道。 水桃翻身爬起来,又突然转了话题说道,“东仓山有鬼。” 小霜被吓了一跳,嗔怪道,“好端端提什么鬼不鬼。” 话方说罢,小霜一愣,因悟道,“你是说东仓山像小咸山的那瓦林巫觋学院一般,出了神怪?” 水桃翻身下榻,开门仔细瞧过,见无人窃听,才又回来与小霜小声说道,“近几日我连去东仓山,粗略看去,倒是富庶,可竟然饿殍遍野,好是奇怪!” “莫不是苛捐杂税太甚?”小霜疑惑紧张问道。 “我怎会没想过,近几日夜里暗暗查了顺义府的进项,赋税倒是比咱们那瓦林还要少些。” “东仓局从中敛财,中饱私囊的行径当真可恶!” “这当真还怪不到东仓局去,我探查过,东仓局的粮仓已空空如也!” “照这么说,还真就......”小霜没敢再说下去,顿了片刻才又问道,“东仓山是整个槐江山的粮仓,东仓官粮耗尽,势必会影响整个槐江山,那顺义府怎么放任不管?” “书佐局一事,顺义府尚且自顾不暇,更何况远在千里的东仓。” 小霜闻之不禁咋舌。 水桃再与她解释道,“顺义府也是难做,少主当家,哪来的权柄,且我也是听萧太尉说过,这个少主不堪受用......就如同千凡在那瓦林,早些年,若是没有后土校长帮衬着,哪还能苟活至今。” “哪就是苟活了。”小霜驳道。 水桃白她一眼,只冷笑一声,不去争辩。 “你今夜可还会再去......”小霜思忖片刻复才说道,“再去东仓山?” 水桃知道小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思忖便可后方回道,“去。” “我与你一道过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土地管理局世代掌管土地和草木,小霜又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成的,对于大仓山的事情或有帮助,水桃自然乐意小霜一同过去。 只是此去山高路远,小霜又没恢复灵力,怕是不妥。 小霜看出了水桃的心思来,笑道,“我虽然没有恢复灵力,但往昔的符咒还是记得的,我们土地管理局有一种携人同游的符咒,若是得法,仅凭一片叶子便能将你我带去七里之外。” 水桃笑笑,算是应下了。 “给他归置了屋子没有?”小霜又问。 水桃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屋子?” “江应怜。” 水桃摇摇头,道,“哪有功夫理会这个。” “你看着给她安排吧,别委屈了人家就是。”水桃再嘱咐一遍道。 小霜应承下,略坐坐也就走了。 第74章 要不要救救这些饿死的人 灵钧进丰乐楼前厅歇息时,正撞见小霜领着江应怜去后院。 灵钧难免有怨言,再嘟囔道,“之前在那瓦林的时候也没见去过几次禁林,来了槐江山怎就这样乐善好施,真是奇怪。” “你在胡说什么!”千凡并不恼他,只是小声提醒道,“别动不动把那瓦林挂在嘴上。” “叛徒!”灵钧骂一句赶紧走开,懒得再去搭理她,随后又留下一句,“你们都是叛徒!”潇洒离去。 千凡并不在意,转身又与轩轩讲道,“我与你打个赌,一会江应怜再回来时一定换了一身行头。” “都是小霜的衣服,这还用你跟赌。”轩轩不屑,但凡是个认识小霜的,自然知道小霜发起善心来什么模样,巴不得将自己全部身家都送出去。 “我今日往悬崖下边去,你千万别跟我来。”轩轩又与千凡多说一嘴道。 “几时去,为何要往下走?” 只得了轩轩一个眼神,千凡便不敢再问下去了,只能由着他。 千凡挠挠山根,欲言又止。 入了夜。 瞧着庄月房间里关了灯,小霜稍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再蹑手蹑脚地潜进丰乐楼中。 水桃早拿着几片叶子练了许多次,但心中仍旧没底。 “你确定让我用这半生不熟的咒法带着你?”水桃言语中尽是担忧。 “这倒怪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如今竟也是这般畏首畏尾。”小霜笑笑说道。 “罢了罢了。”水桃不多耽搁,速速念了咒语,忽见手中的叶子闪出金光,眨眼之间,已将水桃和小霜变得豆子大小,再裹进那叶子中,嗖得一下就飞了出去。 借风而行,好不轻松! 因为施了咒法,叶子中自不会感到摇晃或是风吹,只觉寂静一片。 轩轩正小心翼翼往小咸山的下游走,忽然觉得耳边闪过一阵风,抬手摸脸时,莫名其妙地被割出一道血痕来。 轩轩惊得顿时僵在那里,冷静了好一会才继续下去。 这感觉,像是刚进出入登记管理局被杜仲捉弄时。 远远跟在轩轩后面的千凡,自然是也察觉到了那倏忽一过的微光,因探查不出缘由来,瞬间起了担忧之色。 “哼。”寂静之夜,这一声分外明显。 听见也有跟踪自己的,千凡警惕地回过头去。 “你跟来干什么?”见是灵钧,千凡放下警惕,但满是疑惑。 “你现在要是追过去,轩轩指定就恼了。”灵钧很是自信地讲道。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来看戏?” “你们俩能唱什么好戏,我不过是路过罢了。”灵钧不屑。 “路过?下面荒无人烟,你是去开荒?”千凡嘲笑,自然不信灵钧这鬼话。 “你再不跟上他就没影了。”灵钧笑笑,好意提醒道。 千凡探头看去,轩轩早已不见了踪迹,实在不愿意跟灵钧在这里白白耗费时间,大跨步去了。 灵钧毫不避讳,紧紧随着。 千凡虽然不解,但也只是皱皱眉头,随便他了。 并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子将水桃和小霜抖出来的时候,正星辰繁盛,月亮偏西,仍旧是上半夜。 “如何?”小霜站稳,稍显得意。 “承蒙昆山夫人照应,又习得一咒法。”水桃装模作样地玩笑道。 小霜方扬起嘴角,眉间忽然积起愁容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水桃探道。 小霜摇摇头,一改和善的表情,神情严肃地抓起地上的土壤,凑到鼻尖闻了闻。 小霜震惊,又在旁边的豆田中采了一片叶子,拿到鼻尖一闻,冥想过后,慌张说道,“是诸怀!” “诸怀?” “诸怀是危害土地的妖神,我不曾见过,只在《禾禾纪要》中读过。诸怀牛身人脸,三足四角,胃口大如斗,无以饱腹。” “你怎么会知道是诸怀,莫不是灵力已恢复?”水桃道。 小霜随口念了句咒语,再试了两次,摇摇头回道,“我也不知,也许是本能罢。” “既如此,你可能辨别出那畜生藏在什么地方?” 小霜闻言闭目凝神,呆立了半天,突然睁开眼睛,很是自信地对着水桃点了点头。 “那好说,今晚够咱们大干一场。” “不如我们暂且回去,从长计议,这诸怀毕竟是上古凶兽,我怕你我招架不住。” “我心中有数,你只藏好就是。”水桃自信说道。 见小霜仍在迟疑,水桃叹口气便拉着她往前面的镇子上奔去。 越是靠近镇子反倒越是荒芜杂乱。 路过镇东时,小霜见那些小丘很是新颖,眯眼瞧去以为是稻草堆。 行至一处光亮地时猛然惊觉那分明是死人堆! 小霜吓得心慌,再由不得水桃拉拽,自己倒跑得更快了。 “慢些吧。”水桃喊她不住。 进了镇子,水桃随便踹开一处房门,小霜正惊呼呢,水桃已经将她拽了进去。 “如今就是这么个状态,十室九空,比瘟疫还可怕。” “我知道诸怀凶狠残暴,不曾想除了凶狠残暴之外,还带来这毁灭人族的灾难。” “饿死他们,比直接杀了他们都要残忍!”水桃红着眼,所以,“你只需要帮我找出诸怀在什么地方即可。” 小霜四下看看这装潢精致的空屋子,长舒一口气后坚定地说道,“我随你去。” 在小霜的一路指引下, 果然是到了东仓府。 水桃顺手打倒四个门上的护院,其余一众见来者不善或仓皇逃走,或是急去通风报信。 “何必非要打打杀杀。”小霜躲在水桃身后惊呼。 “你我又不是来做客的。”水桃说话中带着些许狠意, 又提醒一句,“若非要跟我进去, 你可一定要事事当心,万万保全自己。” “来都来了, 怕有什么用。”小霜玩笑道。 水桃又从小霜头上取下的迷谷簪, 探了探簪子的结界,一切完好之后,嘱托小霜小心拿好, 再往府邸深处进。 因晚上灯火暗,难以辨出路径, 四顾望去,又都是廊桥楼台房舍以及各处树木山石。 倒是有一处石子路,像是通往这府邸深处去的。 水桃拉着小霜慢慢地朝里走去。一时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清幽得有些冷清。 沿着一带篱墙小心过去, 寻着一个月洞门。 过洞门后忽见一块白石板横架在六七尺宽的水池上。 绕过游廊,陡见五间宽大的屋子, 正中间的门上挂着猩红撒花软帘, 其连廊雕梁画栋,玲珑剔透,想必她们要找的诸怀就在里面! 不见门口有下人侍奉, 这大院中也是十分寂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水桃不敢掉以轻心,屏气凝神, 再打起十分精神在前面慢慢领路。 掀帘窥探,四面墙壁皆嵌着瓶炉装饰,再往里锦笼纱罩的,便看不真切,只觉金彩珠光的。 小霜随着进去,只探诸怀,不敢多分一丝神出去。 过了屏风,水桃立马机警防备起来。 只见堂上坐着一位鬓发如银,老态龙钟的老母,围着大红毡毯,费力地喘着气。 “你们不必那样慌张。”那老母粗喘着气,说得很是费劲。 水桃疑惑,只仍未放松警惕,符咒已做了出来,正在手心里捏着团光,随时可战。 “两位可是那瓦林来的神?”那老母又问道。 “你是?”小霜攥着迷谷簪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话道。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诸怀。” 水桃和小霜听罢面面相觑,自是不敢相信。 诸怀见两人怀疑的神情,费劲再坐端正了,裹一裹毡毯再慢吞吞道,“想当初,红荔主任要杀我,全仰仗后土校长的垂怜,我才能苟活至今。只不过如今我竟也是辜负了后土校长呀。” 话及此处,诸怀不禁激动起来。 水桃和小霜自是不会因为诸怀的三言两语就放下警惕,遂仍在堂前站着,待其挣扎调整。 “后土校长去了我的毒障,又亲传了咒语,由混沌神兽一路护送至此。为的就是救一救这东仓山的生灵。” “你这哪是救?”水桃冷笑道,“整个东仓山怕是都要被你给吃空了。” 诸怀咳嗽一阵,再辩驳道,“好久不成熟了,这粮食好久都不成熟了。我几乎用掉了自己的命去守护这东仓山的每一寸土地,可土地上的粮食终究成熟不了了。” “你的意思是,东仓山先前的富庶,全仰仗你的守护?”小霜似懂非懂地问去。 “顺义府,书佐府里都有东仓山的记载,你们若是不信,可去查一查。”诸怀休息片刻再道,“东仓山在百年前还叫东荒山,我来时,东仓山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是我用灵力催出了这土地上的第一株谷子。” “那时候真好呀,我眼瞧着谷子发芽、生长,果树开花、结果,眼瞧着人群越来越密集,万物在我的呵护下繁盛,听着他们说东仓山最适合种植和安家......那时候真好。”诸怀情难自已,不禁流出泪来。 水桃皱着眉头,再看一眼小霜,各自都是将信将疑。 妖最擅长演戏,她俩都心知肚明,自不会轻易被哄骗了去。 诸怀又叹气愁苦道,“如今熟不了了,都熟不了了。”又苦笑道,“你们也不用紧张,我的灵力几乎是耗尽了,再伤不了你们分毫。” “你将灵力都散尽了大地中?”小霜问道。 “不然荒芜怎么变繁盛的?”诸怀道。 “用灵力催化生长,必定是要走向死亡的。”小霜反驳道。 “我知道。” “那你还要这么做?”小霜激动起来。 “开弓哪有回头箭呐。”说罢,诸怀抬起头来盯着小霜看了好一会,眼神迷离一阵,忽然瞪了眼惊呼道,“我认识你。” “你怎会认识她?几百年前,她还没出生呢,可见你是扯谎!”水桃质问道。 “你上前来,我给你样东西。”诸怀不搭理水桃,朝着小霜招手说道。 小霜紧张地看向水桃,水桃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我有这个,不用担心。”小霜晃一晃手中的簪子小声道。 水桃一把拉住她,“与她废什么话,若真是诸怀,我一举杀了她才好!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她是或者不是。” 小霜握住水桃的手,安慰道,“若是有事,我信你能护我周全。” 水桃不与她冒这样的险,将小霜拽至身后,跨步上前,道一句,“哪就这么多废话”说罢,正欲取诸怀性命。 一片桃花瓣伴随着符咒瞬间化成一把利刃,直逼诸怀咽喉。 小霜惊得抚着胸口,紧闭起眼睛,再不敢看。 可就在花刀刺破诸怀皮肤的那一刹,水桃停了下来。 眼前那诸怀举着的,正是他们要找的《英招集》四卷。 灯光微弱,隐约能瞧见那卷子上画着一把簪子,并一座山,再细看时,仍旧混沌模糊一片,瞧不清楚。 “你帮我给她。”诸怀并未因为利刃即将封喉而紧张,再说一句,“我有辱后土校长期待,也该当一死。”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水桃呆呆立在那里,手中的利刃又变回了粉粉嫩嫩的花瓣,打着卷,慢悠悠摇到了地上。 她并未接过《英招集》,而是转身朝小霜看过去。 小霜接过《英招集》的那一刻,迷谷簪忽然震动起来,只须臾一瞬,大地也跟着震颤。 墙上有瓶子跌碎,一时间咣当叮当作响。 小霜急忙将簪子插回髻上,又将《英招集》收回袖子之中,那才平息下来。 诸怀早就辨认出那簪子来了,只这次确认了下来,眼神中忽然有了光,强撑着身子,突然拉住小霜的胳膊,惊得小霜叫了出来。 “,迷谷簪是大地之簪,也就只有您能救东仓山了。”诸怀央求道。 “我?”小霜摇头苦笑,再看向水桃求救。 “她帮不了你。”水桃打开诸怀的手,坚定地回道,“东仓山绵延几万里,有多少人口牲畜,仅凭她,能改变什么?” “我们也不便掺和你们槐江山的事情。”水桃仍旧决绝道,拉起小霜便走。 水桃私心想着,小霜柔弱,即便擅长土地草木之术,也是难以招架的。如今形势基本明了,先将小霜送回丰乐楼,这里交给自己就是。 小霜当然知道水桃这心思,只跟着她走了两步,便甩开了水桃的手。 水桃不解,回过头来看向水桃,眉间微蹙,携着淡淡怒意。 第75章 轩轩重新找回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昆山夫人!”诸怀眼下也是豁出了性命去,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 “你焉知这不是奢比尸和诸怀设下的局?”水桃提点小霜道。 “庄子上诸怀灵力密布,而此间屋子中却没有丝毫灵力气息。可见诸怀舍身不假。”小霜替诸怀开脱。 “好,就算是真的,那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像诸怀一样,耗尽自己的灵力,然后枯竭而终?东仓山仍旧会在那一天变成人间炼狱,有什么意义呢!” “我自有办法。”小霜不与水桃争辩,起身过去扶起诸怀,再将她安置到椅子上,围好毡毯。 水桃恼火地看着糊涂的小霜,欲言又止。 欲去拉她,不过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了,遂念一句咒法,凌空而去了。 小霜知道水桃一定会生气,但眼下东仓山的生灵要紧,遂不再多想下去。 而轩轩这边,自打千凡跟丢了之后,便一直都没找到。 直到顺着台阶跑到了崖底,再往下就是滔滔江水,仍旧寻不着轩轩的足迹。 又往上多跑了几层,各下寻过仍旧不见踪迹,千凡这才彻底慌了。 瞧见千凡那要杀人的眼神,灵钧退得远远的,又替自己开脱道,“是你自己跟丢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今晚找不着他,谁都不要活了!”千凡愤怒道,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呵斥,“在那愣着干什么,找呀!” 灵钧许久没见过千凡这样动怒,自然不敢再开玩笑,认认真真探寻去了。 因为他俩都用着咒语,所以将这四周都寻个遍也不是难事。 可事与愿违,千凡和灵钧再碰头时,仍旧是两手空空且毫无线索。 “会不会是掉江里了?”灵钧颤抖着语气说道,生怕哪一个字迎来千凡劈头盖脸的一顿拳头。 千凡听罢不敢多思,也不再管灵钧,隔着栏杆纵身往江中跳去。 灵钧见这阵仗自然也不敢独自留在岸上,脱了大裳,紧跟着千凡跳到江中去了。 江水冰凉刺骨, 下潜过程中又频频遇到涌动的暗流。 一开始灵钧还能跟上千凡,可随着暗流的席卷,渐渐与他失散了。 苦寻一番, 了无踪迹。 灵钧实在憋不住,慌忙折返回水面, 探出头来大口呼吸。 灵钧一刻都不敢耽误,趁着换气的功夫, 在江面上四下张望, 除见烟波浩渺外,再无希望。 猛吸一口气,灵钧又下潜进去。 混沌一片, 寂静无声。 大袖沾了水后碍手碍脚的,灵钧索性将它在水中脱去, 憋足了劲头往更深或是更远处游。 水下能见度本就低,沟壑纵横之外,又有暗石阻隔。 游过去两块硕大的礁石,仍无结果, 灵钧此刻也精疲力竭, 无奈折返。 “千凡!” “轩轩!” 灵钧的呼喊声在悬崖之间回荡。 有鸟雀惊得四散飞了,空谷回响过后, 再是空荡荡的水面和绵绵不断的涛声。 “千凡!”轩轩游上一段时间便浮在水面上喊一阵。 直到手脚迟钝, 舌头发苦发麻,头晕目眩之后,灵钧才哭丧着个脸上岸。 内衬丢了, 只披着个大裳, 白花花的胸膛在夜色中倒是惹眼。 里衣本来就是又薄又透的,现在又湿哒哒地贴身, 很是难受。 风一过来,冷衣贴皮,更是冷得灵钧时不时打几个激灵。 可是眼下,千凡和轩轩消失在这大江中,灵钧自是不敢独自回丰乐楼去。 在岸上兜兜转转,踱步着急,有几次眼泪差点都要掉出来了。 光想到千凡万一死掉这一件事,便已经叫灵钧慌得没了知觉。 星斗随着滔滔江水流转着,勾月不知是何时隐去的。 渐渐歇下去的虫鸣把这下半夜趁得越发死寂。 灵钧木雕泥塑般地坐在石阶上,眼神空洞,愣愣眺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东方既白。 灵钧那神魂似是早就被吓到九霄云外了,如今迷离恍惚,自然是没有瞧见那江面上鼓起的硕大浪花。 还是浪涛大了,激荡着岸边的石头把水花摧到了他的脸上,灵钧这才回过神来。 在那翻涌堆叠的浪涛之中,赫然浮着一条极为庞大的鲲。它通身散发着蓝盈盈的光芒,流转的光泽如梦似幻。 灵钧瞧见这一幕,不及细想,出于本能,瞬间亮出了那把威风凛凛的虎头枪。 枪身闪烁着寒光,枪缨随风舞动,似有一股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 此时,坐在鲲背上的轩轩,原本就警惕地注视着岸上的动静。 那一抹人影刚出现,他便紧紧盯着。当瞧见那把来势汹汹的虎头枪时,轩轩瞬间认出了灵钧。 这把虎头枪可不简单,它原本是奢比尸分身幻化而成,与千凡那把蓝青花的骨扇是一对。当初,轩轩满心以为虎头枪会成为自己的法器,毕竟灵钧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玄铁鞭。可最后,虎头枪还是归了灵钧,为此,轩轩可是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此刻,轩轩能清楚地分辨出岸上的灵钧是友非敌。 然而,正处于恍惚之中的灵钧,自然无法看清骑在鲲上的究竟是谁。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举枪相向,那坚定的姿态仿佛面对的是世间最凶狠的敌人。 轩轩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轻盈地躲开了枪头。 待稍稍站定后,他瞅准时机,将昏死过去的千凡朝着灵钧的方向丢了过去。 正巧灵钧回枪之时,面对接枪还是接人这一抉择,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毅然选择了接人! 只见他迅速伸出双臂,稳稳地将千凡接住,托抱在怀中。 待看清怀中之人正是千凡时,灵钧内心一阵激动,忍不住将千凡的脑袋紧紧搂进自己怀里,仿佛生怕一松手,千凡就会消失不见。 一时间,灵钧的情绪犹如汹涌的潮水,由悲转喜,再也无法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千凡的衣衫上。 轩轩见此情景,心里很是不痛快。 再瞧灵钧那袒胸露乳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不愿再听他抱着千凡说出那些担心、伤心的肉麻话语。 于是,他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千凡从灵钧怀中夺了过去。 “你怎么穿成这样?” 轩轩靠近灵钧,只一眼,脸上便泛起了红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与羞涩。 灵钧赶紧把虎头枪收了起来,急忙跟上轩轩,嘴里冷哼一声,说道:“若不是夜深,我非把你杀了不行。” 语气虽然带着几分嗔怒,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轩轩微微侧过脸去,眼神却忍不住偷偷地又瞥了一眼灵钧那强健的胸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后便一语不发。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在地上疾行,一个抱着千凡在空中飞行,朝着丰乐楼的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 “你要是背不动,我替你便是。”灵钧立在上面的石阶上,不耐烦地催促前进缓慢的轩轩。 轩轩开始还会抬头看他一眼,再往后几次便不好意思再抬头。 灵钧只当他是不识趣,自顾在前面逍遥走着。 有惊无险过后,灵钧只觉浑身清爽畅快。 风淡淡的,越往上去却是暖和,行走在这风中,好不快活。 这快活没过一盏茶的功夫,灵钧便又找不见轩轩和千凡的踪迹了。 “真是累赘。”灵钧嘟囔着又回去找他俩。 “白白让我来来回回这么多次。”灵钧对着靠在护栏上休息的轩轩骂道。 “你先回去就是,不用等着我们。”轩轩自知理亏,抱歉道。 “你当她是宝贝,别人连看一眼都嫌烦,所以你在逞强什么!我占她的便宜?那不就是和尚打架扯断辫子,分明不存在的事!”说着灵钧已麻利地奔了过来,再一把拉过千凡来横在自己身上,两步一个台阶,连喘都不喘一下。 “你若累了,我还能替你。”轩轩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我壮得跟头牛似的,用得着你在这显摆。”灵钧不屑。 轩轩听这话,不由联想起他那硕大的腱子肉来,脸又红了。 走了没几个台阶,灵钧忽然停下了脚步。 转念一想,“急昏头了,为什么不先施救!光背着跑有什么用,多耗一会,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灵钧想罢急问轩轩道,“千凡是溺水还是遇险?” “怕是溺水,我已经救过了,并无大碍。”轩轩安慰道。 灵钧听罢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再疑惑道,“怎么这么久还不醒,她是巫觋又不是人。” 眼见就要被识破,装晕倒的千凡慌了,一紧张,心便怦怦急跳起来。 灵钧衣衫单薄,背又紧靠着千凡的胸膛,自然能感受到。 识破奸计,灵钧狠狠地给她来了个过肩摔。 “耍我们呢!”灵钧得意道。 轩轩惊呼着奔过去,嚷嚷道,“灵钧你疯了!” 千凡被这突如其来地一摔惊了一跳,一时招架不来,躺在地上猛咳嗽一阵。 轩轩扶她起来,细问道,“你没事吧。” 千凡摆摆手,再笑道,“没事没事。” “你何苦在这装腔作势,我俩接替背了你一路,此刻要喘的应该是我们俩。”灵钧骂骂咧咧道。 “你早就醒了!”轩轩突然明白过来,皱着眉头问向千凡。 千凡傻笑。 千凡根本就没有昏迷。 下水没多久,千凡便寻到了轩轩的踪迹,只不过正巧遇上轩轩正将那鲲给收服,取得《英招集》。 本来是值得游过去一同庆祝,可她偏偏就看到轩轩现了真身。 好是奇怪,明明记得轩轩是耳鼠修成精灵,怎么今天却换了真身? 竟然......竟然是一个巴掌大我河豚。 奇怪,难道,眼前的轩轩已经不是那个轩轩了? 那眼前的是谁?是敌是友? 是被后土校长换了人?还是被常曦主任偷梁换柱?又或者是奢比尸埋下的种子? 千凡一时心乱如麻,索性装死,左右没看着就是。 “在水中寻你时,一时没了精力,累晕了过去。”千凡假装着虚弱道,“还好,还好你及时出现,将我救了,要不然这一代伟大的巫觋就此陨落了。” 看着千凡这样认真地表情,灵钧和轩轩禁不住被逗笑了。 “那我们伟大的巫觋现在休息好了没有?”轩轩打趣道。 做戏做全套,千凡艰难起身,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又说自己有些头晕,轩轩和灵钧再担心起来,这才免了一番深究。 轩轩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多了一桩沉甸甸的心事。 刚刚寻得《英招集》,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过往,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记起自己曾经是邬校长最为信任的巫觋,在那神秘的巫觋世界里,除了邬校长,便属他的巫力最为强大,声名远扬。 可命运的轨迹总是充满了无常与变数,犹记得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战,对手是奢比尸的残党,双方巫力碰撞,天地变色。 就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如鬼魅般袭来,毫无防备的他瞬间被击中,身体遭受重创,灵魂也摇摇欲坠。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藏身在耳鼠的身体里,在那狭小的躯壳中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一丝生机,苟延残喘。 不过当初耳鼠的寿命将尽,若不是当初千凡出手相救,恐怕自己早已魂飞魄散,消失在这世间了。 然而,随着记忆一同归来的,还有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感情。 那是一份他一直不敢言说的爱,一份对千凡母亲炽热而深沉的爱。 这份爱,如同夜空中最璀璨却又最遥远的星辰,美丽却又难以触及。 如今,轩轩的心里满是焦虑。 他担心刚刚自己的真身,会不会在不经意间被千凡看到。若是真的被她瞧见,该如何是好?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让他心烦意乱。 “该找个机会,跟这个小丫头解释清楚才好。” 轩轩眉头紧锁,心中纠结万分。 第76章 故人之子,有故人之姿 千凡和轩轩各有心事,都是言不由衷,连笑都是敷衍的。 灵钧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常,仍旧在那里嘻嘻哈哈。 “那有什么要紧,你那坐骑,可是鲲诶,你懂不懂鲲的含金量!那才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你既能降得住它,那真身自然也是了不起的。”灵钧羡慕道。 “你喜欢送你。”轩轩笑道。 灵钧长叹一口气,再没多说什么。 千凡瞧一瞧他,知道灵钧是想他的驺吾了。 这也是千凡为什么会把虎头枪送给灵钧,冥冥之中或有牵扯吧。 三个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又听着灵钧叹了两次气。 “你也别......”千凡正想安慰呢,忽然被灵钧插了话问道,“怎么?” 灵钧嗅嗅鼻子,接着道,“怎么有股鱼腥味。” “什么鱼腥味?”轩轩接话。 千凡眼下对鱼这个词很是敏感,本来想着在背后默默调查轩轩,所以怕轩轩有所察觉,于是急忙岔开话题道,“你我都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难道不是水腥味还得是尿骚味不成?” “你真恶心。”轩轩急忙止了他的浑话,“我看你是全好了。” 千凡笑笑,恐多说无益,便说道,“既然都恢复了巫力,那我们比一下谁先回丰乐楼好了。” “幼稚。”灵钧不屑,可他话音刚落,便嗖得一下闪没影了。 千凡自然不会让他,眨眼间就追了出去。 轩轩晃悠悠的,待千凡和灵钧早没了踪影,这才不急不躁地念了咒。 丰乐楼门口处,忽见东西两处飞来的两团光撞在了一起。 东面的那团,还未显形便先出了一把粉色的利刃,正朝着西面过去。 轩轩跌在地上,未来得及爬起慌忙求饶道,“水桃,是我。” 水桃细看一眼,才将刀收了回去,伸手过去拉起轩轩来,冷着脸问道,“怎么,你也得到《英招集》了?” 轩轩点点头。 水桃冷笑一声,才又说道,“今晚收获颇丰呀。” “收获颇丰?”轩轩紧跟着水桃的脚步,好奇问去,“还有谁得到《英招集》了?” 水桃回头白他一眼,示意他少打听,不做答复,匆匆回房去了。 轩轩搓着额头回道后院,灵钧早就不见了踪迹,只千凡还在游廊中等着他。 “好好休息。”轩轩对他笑笑。 两人进房时,又互看了一眼,这才阖门安寝。 千凡、轩轩、灵钧他们三个几乎是一夜未睡, 但灵钧仍然觉得莫名兴奋,所以只稍躺躺了片刻后,一大早就去了丰乐楼。 千凡虽然记挂着轩轩的真身,质疑着轩轩的身份,但是侧躺在床上,想着想着眼皮就不听使唤了,是什么时候睡熟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轩轩心事重重,一是突然全部有些涌现的记忆,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往事像是过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在他脑海中重现。 而是曾经收养自己的主人,竟然是故人之子,再看时,犹见故人。 千凡的眼睛和她妈妈的很像,像到轩轩不敢直视。 曾经奢比尸乱世时,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千凡的母亲,他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守护好千凡。 九州刚扫完街, 正提着扫把进来,灵钧懒得跟他招呼, 只作没看见。 汉邈和子瑜正一个拖地一个擦着各处的桌椅板凳。 水桃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见迎面进来的灵钧招呼道, “今天怎么这么早。” 苏麻跟在水桃身后, 微微笑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灵钧并不接这话茬,只问道, “今早吃什么?” “你是厨子,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水桃回道。 “我几时做过真正的厨子, 今天高兴,想着亲自做一次,正要帮你们去采买,你倒不乐意了似的。” 水桃听罢不敢置信地朝他看去, 又与苏麻玩笑道, “我就说嘛,迟早是老太太摸鸡, 总归有蛋的。” “什么蛋?”灵钧不解。 “你怕是连早粥铺子门朝哪都不知道, 何苦折腾,仍旧叫九州去就行。”水桃方说罢,九州便很识相地去水桃那边领了现钱。 再客客气气地与灵钧说道, “这样的小事何必劳你大驾, 我速速过去,保证不让你饿肚子。” 说罢便一路小跑。 灵钧只觉扫兴, 再不搭理水桃,各处溜达,寻不着半点乐子,这才径自往台子上去。 “轩轩是降服了鲲才有的《英招集》,所以未必一定要在人群中找。”灵钧凑到正忙着擦琴的苏乾身边,好心提醒道。 苏乾看一眼旁边的江应怜,急忙与他岔开话题问道,“怎么没有见着千凡和轩轩?” “她俩且睡着呢。”灵钧正要再强调一遍《英招集》的事情,忽然被江应怜打断道,“怎么未见小霜姐姐?” “姐姐?”灵钧眉头一皱,“你也配叫她姐姐。” “怎么就不配!偏你又是谁,旁的都在干活,你只会躲懒。”江应怜厌恶道。 “好了好了。”苏乾连忙劝架,又引开话题,“小霜平时也不是贪睡的,今天的确又没见着她人影。” “我一早起来就没见她,许是去春堂了罢。”庄月端着一盆水经过时说道。 “她倒只认准了春堂这一个去处了。”灵钧从台子上跳下来,又去水桃那边求证道,“她真去春堂了?” 水桃只顾自己翻着账本,并未搭理他。 且说小霜在东仓山苦熬了一夜未眠,由婢女伺候着洗漱完,未曾用过早饭便先去了庄子上。 绵延的田地绿成一片,乍看过去倒是繁盛得很。 可这数十顷田地中竟没有一处劳作的身影。 因问随行的仆从道,“几时过来除草,几时过来松土?” 仆从面面相觑后,领头的笑着回道,“咱们这东仓山的农业之所以发达,是咱们这土壤本就松软且不生杂草。” “不生杂草?” “莫说是杂草了,就连鼠蛇虫蚁都不曾有过。” “所以没人来田间劳作?” “农忙便只有收割的时候。” 小霜听罢眉头一皱,“那庄户每日都做些什么。” “咳,左右是折腾一些自家里的瓜果青菜,不怎么往田上来。” “也不曾有过旱涝?”小霜又问。 领头的仆从摇摇头。 “也不曾灌溉?” 那仆从又摇摇头。 小霜摘下头上的迷谷簪来,寻了处田埂将簪子插了进去。 再念了几句咒法,捻出一道光来引进簪子里面去。 就此诸怀布得结界全都散去。 一时间土壤陆陆续续龟裂开去,那些长势喜人的豆子瞬间皆变得枯黄萎蔫。 仆从们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小霜时,这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东仓山的土地之灵几乎被消耗殆尽。”小霜担忧地说道,叹了口气复又与一众仆从道,“土地之灵是需要人气滋养的,如今日日苦耗榨取,不见养分供给,任凭诸怀巫力再盛,也终有耗尽之日。这几乎就是用诸怀的巫力在换土地之灵呀。” 仆从自然听不懂这些,仍旧沉浸在小霜一下将这田地弄成荒芜的恐惧中。 小霜再朝田地深处走时,这仆从们便不再跟随了,由领头带着撤退,皆作鸟兽散。 走出去一射之地,小霜再回头看时,这茫茫豆田中便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人。 风掠过去,带着漫山遍野干巴巴地荒草气味和淡淡的腥臭,叫小霜发晕,不敢再只身深入。 只得往地头上折返。 行至半途时,忽悠见着前方聚着一堆人。 小霜以为都是惦记农作的,所以急忙加快了步子。 可渐渐近了,这才听见了地头上的哭腔。 “这可是要了我们的命......可要怎么活......” 还有些不堪入耳的话,再是各种哭腔混杂,一时混乱,小霜并不能分辨清楚。 “就是她!”人群中一男子见小霜过来,激动地指着她说道。 小霜只见这为首的着装熟悉,猜出是东仓局的人,但并不认识他,更不知他为何这般义愤填膺。 “妖女!”一老伯带头骂道,再指挥着身后的佃农挥着农具凶狠驱赶。 小霜并不想伤害他们,只能步步退让,说了无数次,“我不是妖女。” 可哪有听她解释的,乱哄哄的逼迫咒骂着。 瞧眼前这局面,多待下去除了吃亏再无其它,小霜不去强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在锄头朝着自己挥过来的瞬间,小霜施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小霜万万没有料到东仓局门口,也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霜遮掩身份不及时,正欲转身时被人群中眼尖的认了出来。 人多势众自然不怕小霜,一时间推推搡搡,指指点点,质问声四起。 “诸怀大人!诸怀大人一定被她杀了!”此言方出,又有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 “妖女!” “妖女!” “抓住她!” 说话间早有人上来困住了小霜的双手,小霜先前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乱了方寸。 打骂中又被推倒在地,顷刻便迎来了拳脚相向。 反抗无力,小霜像是一滩烂泥,被随意践踏着。 “杀了她!” “把她杀了!替诸怀报仇!” 闪躲不过,一脚正中小霜的脑袋,接着又是第二下。 耳边一阵翁明,叫嚣声渐渐弱了下去。 小霜彻底昏了过去。 水桃胸前璎珞上的桃花突然闪了一下,水桃便感知到小霜这边出事,也顾不上跟前插科打诨的灵钧,匆匆跑出丰乐楼去,急念一句符咒,火速去了。 灵钧生疑,忙跟上去。 见眼前这副阵仗,不等水桃出手,灵钧先唤出枪来,刷刷两下飞旋,便扫平了大半闹事者。 水桃急忙上前,袖手一挥,一阵红光闪过,欲扑上来的人群被轰出了好远。 “这些无知的家伙是不怕死的!”灵钧愤恨道,又杀进人群。 虽不曾杀一人,但一众见灵钧不好惹,便一哄而散。 水桃施咒,平了小霜脸上的伤,唤醒小霜的第一句话便是,“诸怀那个老贼呢。” 小霜踉跄起身,略平了衣服摇摇头才道,“是我鲁莽了,是我考虑不周,冒冒失失吓到了他们。” “你是不是有病!”灵钧在一旁听得很是恼火。 “我跟你去见诸怀,我倒是要问问,她是怎么待客的。”水桃拉起小霜便往东仓学校里去。 灵钧拦去去路,质问道,“听这话,是你把小霜送过来受死的?你不刚刚还说她去春堂了吗?” “你误会了。”小霜忙替水桃开脱道。 “误会?我刚刚是眼瞎了吗?” “你来捣什么乱!”水桃没好气道。 “刚才要不是我......” “刚才即使没有你,我也能驱退那些人!”水桃打断道。她这心中的怒火连灵钧都牵连了进来。 “好了好了,你俩何苦在这为我吵,我这不没事嘛。”小霜劝解道。 “晚来一步,怕是要出大事!本来就不想叫你留下来,非得执拗什么,这些混账的家伙要死要活,都是他们的命,你何苦来替他们还债!”水桃仍旧是忿忿的。 “这我赞成!我听这话,咱们这是管闲事管到东仓山来了?”灵钧不依不饶,非得探个明白。 “别在前面碍事!”水桃再骂他一遍。 “回去就是了,你们创东仓局干什么!”灵钧再阻止道。 “先要了诸怀的命!小霜这揍不能白挨。” 灵钧一听这话在理,便跟在身后去,也要一并探一探那诸怀是何方神圣。 刚过月洞门呢,便听着水桃吆喝起来,“诸怀!你给我滚出来。” 灵钧好奇张望,只听水桃再喊一声时,那正屋门口出现了一个银鬓老太太。 “姑娘怎来得这样早。”诸怀扶着门框说道。 “我若不早来,小霜可就死在你们东仓山了!”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 “少在这跟我装腔作势!” “诸怀真的不知情。”小霜又替诸怀开脱一遍。 “不论哪里的话,你今天左右躲不过一死。”灵钧忍不住开口骂道。 就此诸怀这才注意到两人身后还有个少年,往前颤颤巍巍只走了两步,眯眼看清时,突然就跪在了地上。 第77章 千凡和灵钧被小霜挂在了树上 诸怀并不认识灵钧, 但冥冥中总觉得很有压迫感。 被掌控,被驯服的压迫感,那一跪也是不由自主。 灵钧他们一时搞不清楚这一跪到底为何, 只当是在给小霜赔罪。 见诸怀这样的年纪,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水桃虽未发话,但也是由着小霜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我们既然留下帮忙, 不求有待客之道, 但好歹也不能有性命之危才是。”水桃板着一张脸说道。 “性命之危?”诸怀紧张问道。 “哼,我们若晚来一步,怕是只有吊丧的份了。”灵钧皱着眉头, 又很是心疼地看一眼小霜。 “怨我,怨我。”小霜笑笑, 忙解释道,“怨我事先没有跟诸怀商量,擅自解开了庄子上的结界,这才造成了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们打了你?”诸怀震惊道, 嘴角微颤, 夹着好大的怒火。 “差点打死。”灵钧仍旧是没好气地抱怨道。 “我在这替那帮畜生赔罪罢,”说着诸怀便又跪在了小霜跟前, 小霜急忙拉拽, 但诸怀执意要跪,小霜尝试了几下,都不曾将她扶起来。 诸怀趴在小霜的脚边, 再是求饶道, “哪怕是伤了一根汗毛,诸怀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更何况今日这般,实在是诸怀罪该万死!” “何苦来,不当你的事。”小霜慌忙蹲下,急忙解释着。 “哪怕是你把脑袋磕破了,我们也不敢在这久留。你既如此有诚意,我们也不难为你,眼下只当是我们来作别,你且回去,东仓山是死是活,别再来烦我们就是。” “大人!还求再给东仓山千万生灵一个机会。” “你倒是只会追着心软的求。”灵钧嘲讽道,再一脚踢开诸怀的手,搂起小霜的肩膀便催着快走。 “大人!”诸怀跪地匍匐而行,再三央求。 “不准再心软!”水桃骂骂咧咧地跟着。 诸怀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很是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昌华!昌华!”诸怀大声喊道,因着急猛地咳嗽两声,再喊了几声,这才见田间那领头的男子匆匆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昌华急忙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的诸怀,不等站稳了,诸怀便狠狠地给了昌华一巴掌,“糊涂!糊涂!” 诸怀急得眼角挂泪。 见此情景,昌华吓得急忙跪下,请罪道,“我知罪。只是我不知,明明是茂盛的豆田,就是因为她的作践,如今一棵活苗都没有了!” “那本来就是死的,她只是把真相揭露给你们看罢了!假想看多了,你就陷进去了?就习以为常了?就觉得假想是真的了!就忍受不了真相了?”诸怀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该死,我该死!” “是你带头伤的小霜?” “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样的事,还望明察。”昌华求饶道。 “即便不是,没有看护好小霜也是你的失职,你自己去领上二十板子,滚回去躺尸去吧。” 诸怀说罢再瞥一眼跪在地上的昌华,又呵斥一句,“还不快滚!” 就此那昌华便急匆匆下去。 “惯坏了你们,胡闹!简直胡闹!”诸怀恨得咬牙切齿。 小霜本就离开得不情不愿,施符咒时,再想起这《英招集》是诸怀所赠,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随着水桃和灵钧去。 回至东仓局时,正巧碰见了受完庭杖的昌华由下人扶着过去。 小霜笑笑,忙着解释,“我不是妖女......” 可没等说完,那昌华也顾不上疼痛,急急往诸怀居所奔去,一边跑着一边兴奋地喊道,“小霜回来了,小霜回来了。” 诸怀闻声颤巍巍出屋门,遥遥望见小霜正过来,也是高兴地快步迎上去。 小霜怕她摔了,快走了几步,急忙搀扶着。 “说来也怪,怎不见有丫鬟过来服侍?”小霜疑惑道。 “我受不了被人伺候,方便没觉出来,倒是总感觉被拘束着。”诸怀笑道。 “小心台阶。”小霜一面掀开那猩红撒花软帘,一面小心提醒道。 “昨晚那些碎了的瓶炉,怎不见有来补上?”小霜因看了墙上壁龛的空档,总觉是迷谷簪的错,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 “左不过是些没用的东西,碎了就碎了,我以往还嫌它们占地方,如今都去了倒也好,这四下看去,多么敞亮。” 小霜听罢便笑了,再过屏风处,小霜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只见绿莹莹的巫力像是飞虫一样在屋子里面乱窜,碰撞到一起的,倏忽消逝,未碰撞的也是越来越淡,趋于消逝。 诸怀看了玩笑道,“回不去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即便巫力自己找回来了,也早不认我这副空皮囊了。” “是......是不是《英招集》?” “哪里的事。”诸怀虽然与小霜接触不深,但亦看清这孩子惯会替别人着想,所以急忙打断道。 “巫力是有灵性的,它们也喜欢漂亮年轻的身体。”说罢诸怀便咯咯笑起来。 小霜才不管她的这些说辞,自小在土地管理局见得最多的便是药草或是治愈,虽然比不过苏麻治愈的天赋,但请灵回体还是不在话下的。 微微翘起莲花指,念出几句咒语,便瞧着那些个凌乱的巫力齐刷刷往小霜的指尖过来。 小霜等待巫力汇聚了片刻,在一转手,手指指向诸怀,便见那巫力齐刷刷往诸怀身上去。 怕压不住巫力,小霜再传了一些自己的巫力过去,就此诸怀便容光焕发,再不是佝偻难行的模样。 两鬓仍是银霜,但着实硬朗了不少。 “别动不动就跪。”小霜急忙搀扶住欲行礼谢恩的诸怀道。 “眼下我们不必在意礼仪章法,要速速聚集东仓山的大地之灵才行。”小霜又说道。 “大地之灵?” “大地之灵是生灵依托于大地存活的基石,但是它也得靠生灵的凋亡去反哺,我早上去庄子上探过,东仓山的大地之灵几乎是耗尽一空,若不及时补救,怕是东仓山必定要变回东荒山。” “可知道如何补救?”诸怀急切地问道。 “耕作,庄子上的人一定要耕作起来,翻土、播种、浇灌、防虫,除草以及收获,要亲力亲为才是。” “竟是这样简单?”诸怀迟疑。 小霜闻言笑了笑,再道,“这对东仓山庄子上的人来说,着实已不简单了。” “我即刻下令,让所有人都去田地里劳作。”诸怀大包大揽道。 这才又唤了昌华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便叫发放布告去了。 根据小霜的建议,午饭过后又请了木匠师傅和其余能工巧匠过来,欲在各处适宜的地方造上灌溉用的水车。 小霜亲自参与,一时都不敢休息,一直到深夜才算。 待众人都散了,只小霜一人坐在院子中,瞧着愈渐团圆的月亮,难免心生凄怆之感,这才挂念起水桃的情绪来。 水桃向来大义,其实在瞧见诸怀的态度后,水桃便不再强求小霜跟着回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水桃没再折返回来强求小霜的原因。 可是灵钧这个愣头青并不会想太多,只觉得小霜留在东仓山必定是会被欺负的,所以自发现小霜没有跟上来时,便一直吵吵着要回东仓山。 水桃哪会依着他胡来,左右又是一顿骂,才好歹收场。 可是灵钧总归还是带着担心的,即便水桃恼火着呵斥,不让再提这件事情,灵钧还是悄悄去找了千凡,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当然,小霜挨打那一块,灵钧是有刻意添油加醋的。 千凡了,顿时觉得这事儿简直太不像话,一股犟劲上来,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干了。此时的她,满心都是怒火,哪里还顾得上水桃那边的状况。扭头便对灵钧说道:“走,咱们去东仓山!” 灵钧见她这般坚决,也不多言,转身在前头带路,两人心急火燎地朝着东仓山的方向赶去。 月光如水,洒在东仓山的大地上,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朦胧的银白之中。 小霜独坐于院子的石凳之上,仰头凝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的愁绪如丝如缕,难以排遣。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如同乱麻一般,在她的心头缠绕,让她倍感压抑。 就在这时,小霜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两个巨大的黑影,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匆匆奔来。 黑影移动的速度极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小霜瞬间警觉起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在这多事之秋,她下意识地以为又是那些来东仓局闹事的庄户。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霜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双脚一跺,转身便朝着诸怀的院子拼命跑去。 她的心跳急速加快,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千凡和灵钧一路疾行,满心焦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贸然出现会给小霜带来如此大的惊吓。 看到小霜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慌张地跑开,两人一脸的茫然,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小霜怎么突然跑了?” 千凡满脸疑惑地问道。 灵钧也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说:“我也不清楚啊,先追上去看看再说。”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紧紧跟在小霜的身后。 上午的种种折腾,让小霜心有余悸,她对这些不速之客充满了警惕,自然不会再任由他们随意摆弄。 她伸手入怀,掏出那根迷谷簪。 小霜紧紧握住迷谷簪,眼中闪过几分决然,朝着地上用力甩去。 刹那间,只听一阵 “簌簌” 的声响,地面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猛地蹿出两根粗壮而坚韧的长藤。 这长藤犹如两条灵动的蛟龙,带着强大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千凡和灵钧席卷而去。 千凡和灵钧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长藤便如闪电般缠绕在他们身上,将他俩紧紧捆住,不留一丝缝隙。 紧接着,长藤用力一甩,便将他们稳稳当当地吊在了附近的树上。 “干嘛呀!” 灵钧又气又恼,忍不住大声骂道。他奋力挣扎着,却发现那长藤越挣越紧,根本无法挣脱。 千凡也是又惊又怒,喊道:“小霜,你这是干什么,不认识我们了吗!” 可此时的小霜,早已慌慌张张地冲进了诸怀的屋子里,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呼喊。 诸怀早已脱去了外衣,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运转着功法,调养着精神。 听到小霜慌乱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呼喊,诸怀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尽是疑惑。 “怎么了,小霜?如此慌张。” 诸怀轻声问道。 小霜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呼吸,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小霜的讲述,诸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忍不住怒喝道:“荒唐!如今竟然连我们东仓局都敢闯,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真当我们东仓局是好欺负的不成!” 说着,便要呼喊昌华过来处理此事。 可刚要开口,诸怀却突然停住了。 诸怀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诸怀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看着小霜,轻声安慰道:“今夜你就在我房间睡吧。那几个刁民就让他们先在那儿挂着,反正就这么熬他们一夜,也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等明日咱们起床,吃过早饭,一起过去,好好审问审问,重重地惩罚他们,看以后还有谁胆敢如此放肆!” 小霜听了,觉得这个办法挺不错。一来这样的惩罚不会过于严厉,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二来东仓山的夜晚寒凉,让他们在外面冻上一晚,也足够让他们记住这次的教训了。 “好,就按您说的办。” 小霜点了点头,眼中的紧张和恐惧渐渐消散。 随后,小霜去了偏房,躺在床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小霜刚刚躺下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屋外便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千凡和灵钧被吊在树上,很快便淋成了落汤鸡。 第78章 水桃千里迢迢送粮食 侍从丫鬟们布好饭菜, 小霜与诸怀对坐着。 “昨夜的雨不小,滴滴答答吵得没睡好吧。”诸怀赔着笑脸说道。 “雨还好,就是那俩乱入者太吵了。”小霜打个哈欠, 想罢又改口道,“不知昨夜那样大的雨, 冻没冻着他俩。” “如此才算是教训。”诸怀笑笑,放下筷子, 再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口, 一切完备后复又说道,“一会我惩治那两个小贼,你可一定要看着。”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俩?” “杀咯。” 小霜听这话惊得筷子都掉了, 惊讶道,“杀了倒不至于, 打一顿板子,教训教训也就够了。” 瞧她花容失色的惊吓状,诸怀笑出声来,道,“玩笑罢了, 莫要当真。” “既是你们东仓山的事, 我就不跟着瞎掺合了,一会我先去庄子上瞧一瞧。” “还是等着我一并去吧, 庄子上的庄户蛮横凶狠, 怕他们再伤了你。”诸怀忧虑道。 “先前是误会。” 诸怀笑笑,起身再道,“我去去就回, 略坐坐, 千万要等我回来才是。” 小霜笑笑,算是应下了。 可怜千凡和灵钧被迷榖簪束缚着巫力, 无法逃脱,被狠狠地淋了一整晚,灵钧终于见到有人过来,强撑着疲惫骂道,“小霜这个狗东西,快把她叫出来!快叫他出来!好心当作驴肝肺!” 那些仆从只管摆弄着桌椅板凳,并不搭理吊在树上的他俩。 “你们大人呢!”千凡也附和着呵斥一声。 “看来给你们的惩罚太轻了,竟还有这样大的力气放肆!”诸怀不紧不慢地往刚归置好的椅子上坐去,待到坐稳抬头看去,忽然惊得又跳了起来。 “怎么?怎么会是您?” “你是谁?”千凡问她道。 “她就是我与你说过的诸怀。”灵钧有气无力地回道。 “快,速速将他俩放下来。”诸怀慌张道,“实在不知道是两位大人驾临,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你先别忙着请罪,倒是先把我俩放下来呀。”千凡无奈道。 “是是是,是是是。”诸怀忙着扯藤蔓,奈何藤蔓纹丝不动,又慌忙招呼着仆从们,一时间乌泱泱来了十个人,东拉西扯,那藤蔓终于在一计刀砍之下变得更紧了! 伴随着灵钧一声吃痛地叫喊,一众立马停了手。 “这,这是小霜的迷榖簪,怕,怕是只有只有她能解得开,你们有在这里费事的功夫,早就把她叫来了。”千凡忍着疼痛骂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小霜!”诸怀急忙呵斥昌华道。 “这样愚笨的家伙,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灵钧愈发不满,抱怨道。 “我该死,我实在该死。”诸怀又急忙下跪请罪,拜着摇摆的两人。 小霜一路小跑过来,行至此处一时慌了,竟忘了先放人下来,反而捂着胸口惊呼道,“我的天呐,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 “你自己办这样的事,问我们怎么回事!”千凡觉得好笑,再祈求道,“好姐姐,你先别急着慌张,得先把我们放下来才是,我们都在这里吊了一晚上了!我的亲姐姐!” “啊!”小霜惊呼,急忙解开迷榖簪的咒,事发突然,千凡和灵钧毫无防备,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今天是没带脑子吗!”灵钧晃悠悠地起来怒骂小霜道。 “实在是抱歉,实在是抱歉。”说着又急忙过去扶起千凡,再道歉一番。 千凡知道这事怨不着小霜,遂摆摆手就此作罢。 “还不快去给两位大人准备热水热饭。”诸怀趁机又安排道。 “待洗个热水澡,吃了饭好休息休息。”诸怀再赔起笑脸,与灵钧解释道。 “去去去。”灵钧怒火未消,烦躁驱赶道。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白白辜负了你俩的好心。”小霜再赔罪道。 “也是我们来得太晚,又不曾早打招呼。”千凡笑道,云淡风轻。 “毕竟还是为她来的。”灵钧仍旧不依不饶。 小霜自知理亏,再俯身贴近灵钧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这才见灵钧拧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再是转了笑脸问道,“此话可作数?” “当然作数。” “怎么?傻乐什么呢。”千凡见灵钧脸变得这样快,不由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灵钧卖关子。 千凡也无心管灵钧的私事,冷笑一声,便随他去了。 安置好千凡和灵钧,小霜不再耽搁,与诸怀一并去了庄子上。 灵钧与千凡也并不是贪睡的,且虽然说是昨晚淋了雨又熬了夜,但巫力充沛的他俩稍微休息片刻也就好了。 所以小霜和诸怀未离开多久,千凡和灵钧便悄悄跟在了他俩后面。 本来小霜还幻想着庄子上各户忙碌的身影,可到了田埂上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诸怀质问昌华道。 “我不知,我明明都将布告发到各家各户去了。” “既如此,你还杵在这里赖个什么劲!即刻命各府的府尹亲自去各农户家,都驱赶到田里去!” “是。”昌华闻言欲急去。 “等会,昌华。”诸怀再唤回昌华,思忖片刻命令道,“即日起,凡居家不耕种者,罚没所有田产,并驱逐出东仓山。” “是。”昌华这才匆匆去了。 诸怀往那黄洋洋的豆田中眺望一会,叹口气才道,“我们再去其它府衙的庄子上看看吧。” 小霜沉思着,一语未发,唉声叹气地随着诸怀去了。 “瞧瞧吧,咱们这小霜姐姐,就是喜欢一厢情愿,人家自己都没当回事。”灵钧抱不平道。 “你不懂。”千凡叹口气道。 “我不懂?要我说这东仓山的都饿死也是正当该。神也救不了不想自救之人。”灵钧不服气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想自救的,眼下无非是被淹没在人群中不敢出声罢了。”千凡瞧瞧灵钧,再是遗憾道,“我们几乎很难遇到真正在朝神招手的呀,所以普度众生喽。” “什么招不招手。”灵钧不解,也不再深思,又转了心思,没心没肺地吐槽着周遭的一切,慢悠悠地随着千凡身后。 从早至晚,小霜与诸怀或乘车或步行,逛了小半个东仓山,各处的情况与东仓府周边无异。除了零星有几个老人在田中哭天喊地,没有一个劳作者。 几人再回至东仓府时,夜早就沉下来了。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各家各处也无灯盏,只东仓府门口的那两盏大灯笼亮着微弱的光,寂寥凄怆的,与小咸山的夜截然相反。 前面晃悠悠过来一个人,小霜正要与他问些话。 那人突然就倒在了小霜跟前,吓得小霜捂紧了胸口,急忙叫随行的仆从上前查看。 这仆从倒是个麻利的,在那人鼻尖和脖子处略探过,回道,“禀,人已经死了。” “死了?”小霜惊呼,“怎么死的?” 那仆从低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诸怀叹口气,淡淡地回一句,“饿死的。” 不多做停留,稀松平常一样从那尸体旁边过去了。 “饥荒年代,人命都没有粮食值钱。” 听这话,小霜心头一紧,如鲠在喉。 小霜心事重重地回到东仓府,一点胃口都没有。即便之前瞧见灵钧吃香就开心的她,眼下竟有些烦躁。 千凡也在沉思,遂也没怎么进食。 “如今已经有那流民溢到小咸山了,怕这灾情也会很快溢过去,到时候整个槐江山都会受难,处处人心惶惶。”小霜终于忧心忡忡地开了口。 诸怀听这话,也放下了筷子。 除了灵钧吃得开心,千凡、小霜、诸怀接连叹气,再一语不发。 “眼下是个棘手的问题,本不就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也不用过分担忧。尽力就好。”千凡安慰道。 “尽力就好,大人能留下,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诸怀附和道。 小霜长叹一口气,终究是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只转了话题说道,“叫我们名字就是了,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一时总分辨不清楚,也无需这样大的礼。” “是。”诸怀应道。 “眼下先要解决的是庄子上的温饱。” 一众闻声,急忙朝门口看去,只见水桃风尘仆仆地赶来。 “快给我一口水。”水桃急招呼道。 小霜忙呈了水过去,眼瞧着水桃咕咚咕咚几口喝尽了。 “再来一杯。” “你从哪里来怎么这样狼狈?”小霜再递上水去问道。 水桃先饮尽了,再说道,“东仓山大多门户,早就米缸见底,如今能活着便实属不易,又哪有力气去做那看不着头的耕种之事。” “不耕种哪来的米?”诸怀也是为难。 千凡再探一声,水桃虽然言之有理,但诸怀说得也对,不去耕种,哪能有米进缸。 水桃冷笑一声,“东仓山养活了小咸山那样久的时日,如今还不能反哺不成?” “你们且随我来瞧。”水桃说罢,领头先出去了。 千凡与小霜面面相觑,又在看一眼同样发懵的诸怀和灵钧,一并随着去了。 “你教我的那咒法是好用, 这许多车粮食运过来,竟也没费多大的力气。”水桃指着东仓局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得意地跟小霜说道。 “全是粮食?”诸怀惊呼道。 “哪来这么多粮食?”小霜也是好奇。 “萧太尉给的那些珠宝银钱,咱们自己轻易动不得, 所以扶危济困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水桃很是平静地说道。 小霜听罢眉头舒展,激动地拉起水桃的手来, 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水桃白她一眼, 才有说道, “不止这些呢,我已争得了萧太尉的支持,大咸山支援的粮食, 明日便会陆陆续续运过来。” “此次水桃救东仓山于危难之中,诸怀日后一定当牛做马, 结草衔环以报答您的恩情。”诸怀下跪感谢道。 “救与不救本就不是我说了算的,算槐江山各处有良心,总归都肯报答养育之恩。没有它们,我自然也弄不来这许多粮食, 要报答, 好好经营这槐江山的粮仓才是。” 诸怀已泪眼婆娑,再说不出一句话, 对着水桃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有功夫在这里洒牛尿, 还不如早去救救那些个饥肠辘辘的刁民,何苦做戏,我最看不起这个。”水桃板着一张脸说道。 小霜急忙过去扶诸怀起来, 再递上帕子叫诸怀好歹擦了脸。 “昌华!”诸怀再大声叫道。 又喊了两声仍然不见昌华过来。这才见到一个下人急匆匆过来说道, “昌华去各处府衙分派耕种的状子去了,如今还未回来。” “你速速去请各处的管事, 叫他们来领取救济的粮食。”诸怀言语激动,方说罢又看看身后围着的仆从,再激动吩咐道,“他一人怕是忙不过来,你们都去!快!快点!都去!” “若是这样分派,管事拿去扒一层皮,负责分派的又扒一层皮,庄子上的领班再扒一层皮,真正道佃户手中的能有一粒米?”千凡止了匆忙分派任务的诸怀,提醒道。 诸怀听罢,迟疑片刻,再招手止了欲去的仆从,恭恭敬敬地问千凡道,“我斗胆劳烦大人指点一二。” “你见我们都在,何苦一层层分派下去,既费神费力又不讨好。我们既然能从小咸山轻轻松松就运这些粮食过来,自然也能轻松分派到各家去。”灵钧杵在门框上不屑道。 “你既说得这样容易,那便全交给你好了。”水桃看都不看灵钧一眼,讽刺道。 “我?我自己?我可办不了。” “那你信誓旦旦打什么包票。”水桃不满道。 “俩活祖宗呀,那就有这样多的架能吵。”小霜忙笑着开解道,又急与千凡问道,“你若是有什么好的计策,快说出来吧,别在这里抓我们心肝了。” “灵钧说得很在理。”千凡笑笑,得了水桃好一记白眼。 “看吧,你又不懂。”灵钧立马接话得意说道。 “那便交于你们了,丰乐楼中还有好些事,我便先走了。”说罢水桃不给诸怀挽留她的机会,速速念出符咒,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第79章 离家出走的巫觋回家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何苦招惹她?”小霜再怨千凡道。 “灵钧此法可行,也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千凡一本正经道。 “不妥不妥,我再想想。”小霜听罢,抿着嘴唇沉思了片刻,又问诸怀道, “府衙可都有各家详细的户籍档案?” “各府衙都有,而且一直都是逐年更新。” “很好,那庄子上可有各佃农的户籍档案。” “都有。” “迁入和迁出可都有及时更新?” “都有的。” “那便按照档案,我们逐户发放。家中凡有务农者,皆可获得粮食,且根据务农人数来获得相应的粮食。” “那没有务农者的家庭怎样分配?”诸怀不解。 “不论城镇与庄子,东仓山是否人人皆有土地分配?”小霜问道。 “自确立东仓山为槐江山粮仓之日,凡在东仓山有户籍登记者,皆有一亩良田,只不过许多家庭不去庄子上,良田也便变卖了。” “既如此,那便叫他们赎回良田,才可分得粮食。” “可是......” “他们既然能将良田变卖,自然也有办法赎回自己的良田。”小霜说罢又看一眼诸怀,很是冷静地说道,“毕竟这次粮食供给有限,定会分配不均,如此,肯定是优先派给有需要的庄子上。因为庄子一日不起,那东仓山的粮食便一日多似一日的匮乏。” “何苦这样麻烦!”灵钧不服气道。 “如今东仓山各农户已养成靠天赏饭的习惯,若仍旧平均分派了去,自然不会叫他们警醒,若在分派过程中,明确表明耕种便可获得粮食,且家中务农人数越多,获得粮食变越多,那待他们饱餐之后,定会争相打起精神耕种。” “何以见得?”灵钧不解。 “挨过饿,才会知道饭食有多重要!” 灵钧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与她争辩,再道一句,“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就是了,我可不掺和。” 小霜不理会他,又嘱托诸怀道,“消息不可轻易放出去,在饥饿时期,最容易生乱,哄抢也一定是必然的。” “那,这绵延不绝的车队,自然是藏不起来。”诸怀担忧道。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东仓山府衙不出贪官。”小霜又问道。 “早些年我是用咒法探了秉性才叫做官的,如今各个府衙缺食少粮,也是多亏了个府衙官粮撑着,才好歹收拾残局。”说到这,诸怀便又哽咽起来,“有两个府尹,已在这场浩劫中饿死,他们比庄子上的佃农先饿死的,我去过,最后一口饭都是给了庄子上的。”说到这里,诸怀再忍不住,啜泣起来,“我的罪过,都是我的罪过。” 小霜叫千凡亲自听了这话,再点点头,给千凡一个肯定地眼神。 “我知道。”千凡自然是明白小霜的意思,食指和拇指捏合,轻轻抵住眉心。 随着几句符咒出口,一时间各府衙上的册子、簿子,慢慢浮现出轮廓,皆聚集到了此处,数以千计的本子哗哗翻动,文字随着金色的光芒浮起,在夜色中垒成一排排金色的墙。 渐渐地,那些马车一点点模糊起来,车队随之缩小、透明,随着千凡两手张开,在空中画出一个方阵,那些车队随着流淌的文字一起散到各处去了。 一众随着看去,沉默了半晌。 “已按照你刚才所说,分派到各府衙。”事必,千凡很是得意的与小霜说道,这才将一众从震惊中唤醒。 灵钧也被刚才那一幕惊到。 这就是他一直所向往的只有东方巫觋才能习得得上乘符咒。 如今亲眼见识到,即便是回到了丰乐楼,灵钧仍旧被眼馋得翻来覆去,不肯睡去。 自打灵钧那日趁夜摸去了书佐府,子瑜便时刻警惕着。 这关了的灯刚刚掌上,子瑜便忽得惊醒,急匆匆过花厅去,敲灵钧的门问道,“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见屋内有动静,子瑜再敲了一遍门。 “干什么!”灵钧一脸怒火地拉开房门,质问道。 “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安排我就是。”子瑜小心翼翼地说道。 “去给我烹壶茶来。”灵钧烦着呢,胡乱说些什么,赶紧将这疑神疑鬼的家伙打发走。 回去躺下,便更烦躁不安。 “茶煮好了。”子瑜又来敲门道。 “不喝了,我睡下了!” 子瑜端着茶水在门前立了半晌,再听不着屋内有异响才肯放下茶水回房。 子瑜一时睡不着,便出门想去游廊上吹吹风,透透气。 正探出身子去,恰巧碰见同样睡不着的苏乾。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皆不说话。 月亮一日一日的圆起来,照得整个院子中明晃晃的。 小虫咕叽咕叽,它一言,它一语,配合得很有韵律。有灯被风扑灭,燃尽的烟气似有若无地浮在这院子中,与子瑜和苏乾一样,沉默且悄无声息的。 末了,苏乾先开口道,“灵钧都已经恢复巫力呢,你何苦还要这样殚精竭虑。” 子瑜叹口气方道,“习惯了,在那瓦林习惯了。如今虽然身在槐江山,但仍旧是他的巫侍,仍旧得随时做好为他献祭的准备。” 苏乾听罢叹口气道,“怎么偏偏是他,你我怎就不能成为班委或是主任什么的,咱俩为什么非得是巫侍还不是正经的主子。” 一听这话,子瑜惊得顿时清醒了大半,四下望去,见各处沉寂安静,除了飞蛾连个鬼影才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你疯了!”子瑜压低声音提醒道。 苏乾叹口气,不再接话。 子瑜来回踱步,思忖了半晌,又开口道,“要坐什么位置,得有什么样的身份,我瞧见你往日并不是这样草率的,如今怎么突然这般。” “这话也就在槐江山能说一说,也就在槐江山敢说一句心里话。” “在哪里都不能说!”子瑜急忙打断道。 “你太紧张了。”苏乾反嘲笑他道。 “你疯魔了,你真是疯魔了。”子瑜被苏乾这话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深深吐气之后又压着声音,紧紧贴着苏乾的耳朵小声提醒道,“不论在哪里,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一次!” 苏乾呆呆地,并未做任何回应。 而子瑜,是要得了苏乾的肯定才放心,所以仍旧与他贴着脸,不曾移开。 各自都沉默不语,似是尘封在了这寂静的夜色中。 丰乐楼的门槛, 千百人进进出出,迎来送往间,携带着槐江山里或喜或忧的消息。这些消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编织着丰乐楼的热闹和繁华。 江应怜,这位身处丰乐楼的可怜女子,虽从不主动探问外界之事,可每当有宾客谈及东仓山,她总会悄然躲在一旁,竖起耳朵,听得格外专注。 不知从何时起,丰乐楼的魅力中心悄然转变。 曾经,人们纷至沓来是为了聆听苏麻乐师那动人心弦的乐曲,如今,更多的是慕江应怜之名而来。 她的名声,如同一灼灼的花,吸引着无数人踏入这扇门。 门口的灯笼,历经一场又一场雨水的洗礼,颜色渐渐褪去,失去了往日的艳丽。然而,每当夜幕降临,它们依然散发着明亮而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丰乐楼的一方天地。 楼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夜夜笙歌的景象。 舞女们轻盈的身姿在光影中舞动,乐声悠扬,笑声不断。 只是近来,这热闹之中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气温骤降,那些走南闯北的旅人减少了出行;又或许是丰乐楼的名声愈发响亮,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吵嚷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总之,关于东仓山的消息,变得一日比一日稀少。 而丰乐楼关门的时间,也随着这热闹的氛围,一夜比一夜更晚。 在这漫长的夜晚里,江应怜在灯火阑珊处,静静等待着,等待那或许会再次传来的东仓山的消息 。 除了庄月和苏乾,其余的全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英招集》, 所以应付起这些待客送客的事情来,都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再没有谁顾得上盘算来了多少时日,又有多少时日就能离开, 只是觉得一天快似一天的过, 没什么知觉。 轩轩近来总睡不太好,只觉得自己刚歇下没多大功夫, 天就又亮了。 虽然说自己已经跟千凡解释过自己从耳鼠变成河豚的原因,但是并未告诉她自己曾经是邬校长的巫侍,也是邬校长最好的朋友,所以千凡对轩轩的解释半信半疑。 也是,无法证明自己所言为真,那便只能被怀疑着。 总之,轩轩也感觉慢慢地跟千凡疏远了。 长叹一口气, 轩轩掀开帐子只见窗上明晃晃的,似是睡过了,心中踌躇, 又觉得不踏实, 不觉埋怨自己。 花厅里不见汉邈的踪迹,以为他是等不及自己, 早去到丰乐楼中忙活计去了。 于是轩轩喝了一口冷茶,叫自己清醒几分,这才推门出去。 那窗上明晃的原来不是日光,竟是好大的一场雪,如今院子里洁白一片,瞧着总是有一尺厚。天上仍在下着雪,像是搓绵扯絮一样并不小。 轩轩大喜,全然没了困意,回屋去扯了一件红色狐皮袄子,忙忙地往丰乐楼去。 出了丰乐楼的门,四顾看去,寒山失翠,又是白茫茫一片。 自是月窟翻涌着银浪,倾泻下来,轰轰烈烈一场,悬崖上下,目之所及皆是粉妆银砌。 “你也不冷。” 轩轩听着九州的声音回头,见他正拿着扫把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轩轩仍旧对九州没多少好感,言语自然是比那雪都要冷。 “扫雪,要不然客人怎么进店?” “这样好的雪,若是轻易扫了,岂不就辜负了。” 九州自是不懂这个,也不再多话,俯下身子便专心扫起雪来。 轩轩斜眼看去,平白又闷了一肚子气,再不肯与他一起,只道了一句,“真扫兴,便悻悻回丰乐楼去了。” “真是好大的雪呀。”苏麻随在水桃身后,与轩轩打招呼道。 “若不是九州把这雪糟蹋了,你们且能看着美景呢。”轩轩唠唠叨叨,抱怨着门外的九州。 “下场雪而已,照你话说,我们是不是还得撑起炉子来,温一壶酒,好好赏雪才是。”水桃去了柜台,见轩轩不敢多说下去,又讥讽道,“雪照常下,生意照常做,你是闲着了,还不快去扫雪!” 水桃既然是这语气,轩轩哪还有什么底气,灰溜溜地去拿了扫把,闷声扫雪去了。 九州并不想招惹他,所以没有多话。 轩轩故意躲开九州,离着他远远地。 千凡啃着个果子哆哆嗦嗦地进了屋,与水桃吆喝道,“这样大的雪,今天丰乐楼可还是照常营业?要不直接关门算了。” “你若把这一天挣得银钱亏空都补上,我自然给你关一天门。”水桃甚至都懒得抬头看她一眼。 “提钱多俗。”千凡不屑。 “哼,我偏偏还就是个俗人。” “一大早何苦吃这样凉的果子,仔细伤着胃。”苏麻捧上一盏热茶递给千凡,又悄悄给千凡使了个眼色。 水桃自是看得着这俩的小动作,不等千凡说话,冷笑一声,“你俩都是一样的货,黑狗看星星,认不出个稀稠罢,偏偏还拿着那份矫情。” 千凡板着脸跟她叫板道,“你还是黑熊呢!” “怎么就他俩扫雪,咱们也活动活动呗。”千凡自然不怕冷,说着就往外去。 水桃白她一样,嘟囔骂着,“也是个浪货。” 千凡自然也不是正经扫雪的,好歹地应付了两下,便没了兴致,正扛着扫把准备回去时,忽然愣在了那里。 眼前这披着大红色凫靥裘的,正是那许久不曾见面的小霜! “怎么,竟不认识我了?”小霜两颊微晕,轻扬朱唇笑道。 千凡忽然咧开嘴笑了,再朝着丰乐楼中大喊道,“你们瞧瞧是谁回来了!快瞧瞧。”说罢,也不要那扫把了,拉着小霜便往丰乐楼中去,一时激动,险些滑倒。 “小霜!”庄月惊呼,第一个冲出来,“小霜,你可回来了。”说话间庄月这声音中竟带出了哭腔。 小霜与她紧紧相拥,两人磋磨了这样久,虽未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早就处得跟亲姐妹了似的。 分开时,不觉思念至深。 重逢时,也不觉已潸然泪下。 第80章 庄月巫觋的被怀疑,妖的身份差点露馅 “怎么这样回来,也不传个信过来,好叫我们去接你。”水桃也不顾手头上的活计,忙凑上来激动地说道,“快快快,快到屋子里暖和暖和。”说罢又把自己的手炉塞进了小霜的怀里。 苏麻很麻利地将炭盆端了过来,江应怜又紧跟着端上热茶水去。 “你们何苦这样伺候我,莫不是把我当客人了不成。”小霜笑笑,叫大家不要这样隆重。 “呸,何苦这样伤我们的心。想当初都是我们去东仓山看你,你倒是好了,一次都没回来过。”水桃抱怨道。 “若是翻旧账,那我真就要吓跑了。” 一众哄堂大笑。 “今天我们高兴,速速去贴上布告,关张,关张,今天不接客。”水桃高兴道。 九州得了话,便丛丛欲去,水桃急忙喊住他道,“叫苏麻准备布告就是,你且去春堂买几斤鹿肉过来,再买几壶尚好的酒。” “去呀,还愣着干嘛!”水桃又催促道。 “鹿肉好买,只不过这酒......” “看我干嘛。”灵钧撇嘴,再是一副要上去揍他的架势。 “我替大家出了罚金就是,多大点事。”水桃大包大揽着,话一出口,九州便头也不回地蹿出去了。 “真就是叫我们好想你。”水桃又拉着小霜的手坐下,千凡轩轩他们也不干活了,一起跟着围了过来。 “你怎么忍心一次都不回来的。”灵钧打趣道。 “怨我,怨我。”小霜笑笑。 “一会咱得让小霜自罚三杯。”灵钧起哄道。 “我不胜酒力。” “我可是见你豪饮过的,旁人不知道罢了。”千凡揭穿道。 “哎呀,我可恼了!你说好帮我保密的。”小霜听罢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怎么不知道。”水桃好奇,“你俩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那日,我去还她的迷谷簪......” “休要再说了!”小霜急得就要去捂千凡的嘴。 大伙自是没有见过小霜像今日这般乱了分寸,都觉有趣,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 “早知道我就死在东仓山了,何苦来招你们这一番嘲笑。”小霜红着脸抱怨完,自己也跟着嗤嗤笑起来。 雪停后,虽然也见不着太阳,但左右有雪映着,倒比有太阳时还要亮一些。 江应怜拿着铁叉和“铁丝蒙”过来时,只苏乾自己在那里愣愣地坐着。 铁炉中的火还未稳,时不时冒出些青烟来。 烟尘弥散,映着雪色,乍一看去,只觉是宫阙天人,不像人间凡色。 江应怜呆呆看了一会,晃悠悠过去,问道“可生好了?” 苏乾抬头看她一眼,“怎么是你拿来。” “千凡拽着他们去采红梅去了,说是吃饭时好应景。” “给我吧,仔细割了手。” “我哪就这样弱了。”江应怜嘲笑苏乾一番,再将他赶到一边去,亲自坐到火盆前,仔细照看着火,“我看了,你也不是干活的料,这交给我就是了。” 苏乾并不离开,静静地看着江应怜和她小心照顾的炭火。 “烤肉吃不能用太旺的火,要不然容易焦,烤出来的肉还没味道。” 苏乾沉默半晌才问道,“东仓山经常烤肉吃?” 江应怜大笑起来,“我们哪吃得起烤肉,无非是见得多。一看你就没去过东仓山。” “没去过。”苏乾冷冷回道。 再守了半晌,见炭火稳住了,苏乾才转身准备忙去。 刚走了两步,便被江应怜喊住了。 “给你。”江应怜破天荒地脸红起来。 苏乾接过去,盯着手中的荷包愣了半天神,硬是连个“谢”字都没挤出来。 江应怜以为是嫌弃她的针脚笨拙,又一把夺回去,道,“我另做一个给你。” “为何?” “不为何。”说着江应怜脸上挂不住,转身再回去火炉旁。 苏乾一把将她拉住,再伸出手去,木木愣愣道一句,“谢谢。” 江应怜小心翼翼地抬头,只看了他那认真的眼神一眼,便慌忙收回目光,把荷包塞进苏乾手里,转身坐下,再不肯抬头多看一眼。 苏乾是何时离开的,江应怜无从知晓,只再抬头看时,窗外又飘飘洒洒起了大雪。 灵钧、轩轩并着九州一起处理好了鹿肉,正端着往前厅过来时,千凡也正笑嘻嘻地掮着一枝红梅进来。 轩轩忙上去帮她扫扫身上的雪,水桃又把手炉塞进千凡的怀里,“冷坏了吧。” 千凡正兴奋呢,哪里顾得上冷还是不冷的,只兴奋地描述道,“没成想这山崖上也能生出那样大的一片梅林来。” “你摘这么一大枝,仔细明日顺义府来抓你。”小霜一面将那早就贮好了水的美女耸肩瓶拿来,一面调侃道。 庄月接过千凡手中的红梅,笑盈盈地给小霜递过去。 “这还算是好的,如不是我劝着,千凡左右是要扛回一整棵来的。”汉邈悠悠地抱怨道。 这话听得水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难为你肯跟着她去。”小霜笑道。 千凡瞪汉邈一眼,汉邈就此便不再多嘴,自顾去一旁烤火去了。 一众又玩笑取乐了一阵,这才见江应怜笑着过来叫道,“你们再不过去,那些鹿肉就都被灵钧那臭小子吃光了!我实在是拦他不住!” “他就是一强盗,若是要拦住他,还不如撑死他来得容易。”小霜笑道,再不胡闹下去,一并齐刷刷地往炉火那边去了。 “早叫你们,你们不来。”灵钧自倒了酒,就着肉吃得很是爽快。 “他先喝酒了,他先喝了,我们未上席面,他倒先自斟自酌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快罚他!”庄月与小霜告状道。 “我们若罚他,倒是正中他的下怀。”水桃不屑,“管他的,今天谁都别拘束,尽管敞开吃敞开喝,咱们一醉方休。” 一开始,汉邈、子瑜哪怕是江应怜在席面上还都拘束着,推杯换盏之间都拿捏着礼仪分寸,可酒到酣处,一时都有了醉意,便不再去讲究些什么。 “你既去折了红梅,倒是给我们对个诗来听听。”水桃打趣千凡道。 “诗有什么好听,叽叽歪歪,不知所云。再说,会说话便会作诗。”灵钧红着脸,大吼一声,“啊!”倒是把小霜吓了一跳,不等有阻止的,灵钧便继续道,“大雪,大雪,大雪。红梅,红梅,红梅。大雪落在院子里,梅花开在瓶子中。” “好诗!”千凡起哄道。 “你算什么东西。”灵钧打嗝后继续道,“你说好诗就是好诗?” “我自然不算,你也不算,我们都不算。” “怎么醉的这样快。”小霜仍不尽兴,很是不甘地说道。 因丰乐楼比之前忙碌太多, 小霜再接手了账房上的活计时,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的。 午饭草草吃过,又忙过申时去, 才得了空闲能跟水桃扯上几句闲篇。 “你有没有发现苏乾和江应怜他俩的关系有点不对。”小霜凑到水桃跟前,小声八卦道。 “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也不管管, 他俩怎么能......”小霜有些惊讶,只大家都在, 不好声张, 所以尽力压低着声音。 水桃听罢眼珠一转,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几次欲言又止后才回道, “苏乾自有分寸。” 小霜见她脸色凝重,知道现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所以慌忙转了话题,又问道,“我在东仓山的时候,庄月也是这样卖力寻找《英招集》, 整宿不回来吗?” 水桃四下看看, 再给她一个眼色,“我正寻着机会呢, 一直想跟你说这事。你一会上来找我。”说罢, 水桃便提着裙摆,佯装无事般,往楼上去了。 小霜再算了一会账, 见庄月与苏麻一并往后厨那边过去, 她才悄没声地往水桃房间去。 “是我大意了。” 小霜还未坐定呢,水桃便先开口, 言语中尽是担忧。 心中忽然忐忑起来,小霜先喝了一口茶稍微压了压才敢继续问道,“她似乎......不是巫觋。” 沉默半晌,只有茶盖碰茶杯微我声音。 “她是妖。” 水桃话方说罢,小霜惊得捂住了胸口,迟疑了半晌方挤出“当真?”二字来。 “你也不必这样惊慌,轩轩还是精灵呢,如今不也成了巫觋。你我都能识出来,后土校长和红荔主任自然不会被糊弄着,既然她能与我们一道过来,后土校长一定有自己的安排。”水桃虽然心中慌乱,但为了叫小霜安心,仍旧强装着平静,说出这许多违心的话来。 “我近日总是会莫名心慌,总会联想到......”小霜顿了顿,复才小心翼翼地说出“奢比尸”二字来。 水桃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再问道,“你觉得轩轩如何?” “之前觉得就是个孩子,可是现在越来越觉得他处事周正,自然无话可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变了性子。”小霜对他颇有赞扬。 “想当初他在那瓦林,可是受尽猜忌和排挤,如今我们俩,倒像极了当初猜忌排挤轩轩的那群顽固家伙。” 小霜听罢,忽又自责起来,“也是,我与庄月相处这许多时日,早已不分彼此。若她有害我们之心,我日日与她腻在一起,什么机会找不着,我又怎么能活到今日。真是该死,真是该死!我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你是猛然得知,心中没底才会乱了分寸,与轩轩和千凡又不是一样的。” “千凡就从未怀疑过轩轩。”小霜仍在自责着。 “他俩?轩轩本就是个水做的壳子,玻璃捏的心,一打眼也就瞧到底了,凭谁都不会生疑。你我当初不也十分信任轩轩吗!” 小霜点点头,长舒一口气,才又道,“是不是应该帮一帮庄月,总觉她毫无头绪。”小霜似是自言自语,但水桃不傻,能听得出来她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眼下,她又不是最后一个没有得到《英招集》的,且最着急的,应该是苏乾罢。”水桃故意又扯走了话题,她心中是有一把尺的,知道庄月的事情该跟小霜挑明了说,但又不能说得太满太多。 毕竟庄月是小霜贴身的侍神,各中分寸,还是得由小霜自己拿捏才好。 “之前总觉得苏乾是个稳重的,如今却比千凡做事都要荒唐。”显然小霜更操心这个。 “他倒无所谓,拿到《英招集》拍拍屁股走了,只可怜江应怜还要留在这里苦熬。即便是槐江山仍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苏乾,但心不一样了,感情也就变了,那仍旧守着旧情的那颗心,不得被伤得千疮百孔。”水桃语气不好,言语中带着愤怒。 这话题也成功的牵走了小霜的心思,沉吟片刻,又感慨道,“你倒像是个情场老手,说这样的话,没得叫人脸红。” “丰乐楼养不住你,西边山上的庵子倒更适合你去打坐吃荤。”水桃打趣道。 小霜跟着嗤嗤笑笑,再不多话。全当没事人一样,下楼去了。 “我好找你。”庄月见小霜下来,急忙迎上来念叨道。 “怎么?” “挂念着应怜做的酥饼好吃,东郡上府尹的管家来定了一盒,我刚才与苏麻正说着要去送呢,进了厨房偏就都让灵钧给糟蹋光了。应怜说重做来不及,灵钧便与她吵了起来。眼下谁也不管这事了,可着劲在厨房里吵架呢。” 小霜听罢,急唤一声“祖宗”,便忙着去后厨了。 嚯!这俩家伙还真舍得下手,虽然说江应怜已经被苏乾给拉住了,灵钧也已经被苏麻和千凡死死地挡在墙上,但两人言辞激烈,谁都不肯饶过谁。 瞧着他俩松散的发髻和满脸的面粉、油污,小霜真不知是要气还是要笑。 “你们且在这嚎叫就行,一会水桃下来,你们糟蹋了这许多粮食用度,看水桃不扯了你们的皮去。”小霜虽然笑着警告,但这话夹枪带棒的,很有震慑力,江应怜立马就住了嘴。 灵钧虽是满脸不服,但也不再吵嚷,说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又示意千凡和苏麻将她松开。 “你就不是个男的!”江应怜立马接了话茬,又骂道。 “你还不是个女的的!哪里见过你这样的,疯狗一个,我们家的那些个飞禽走兽,都比你懂得三分礼义廉耻!” 得,两人又叫骂开了。 第81章 炸毛的巫觋打破天了 正值小霜匆匆赶来,欲劝阻情绪亢奋的灵钧之际,灵钧急切间猛地一扯衣领,“唰” 的一下,白花花的膀子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径直朝着小霜眼前亮了出来。 这毫无预兆的举动,宛如一记突如其来的闷雷,炸得小霜瞬间乱了分寸。她双颊 “腾” 地一下红透了,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去,目光躲闪,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瞅瞅!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灵钧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满是愤怒与不甘。 小霜听闻,心里 “咯噔” 一下,虽满心惧怕,却又忍不住微微侧头,战战兢兢地看过去。 只见灵钧的膀子上,三道醒目的鲜红印子蜿蜒其间,宛如三条狰狞的小蛇,血痂尚未凝结,殷红的血丝还若隐若现。 “谁让你像个饿死鬼一样偷吃的!” 一声怒喝如炸雷般响起。 “不就几个酥饼嘛,值得你这般大动肝火!” 灵钧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脸的满不在乎与倔强。 “也就你这般没出息,好似几辈子都没沾过荤腥,饿狼似的!我从东仓山风餐露宿、饿了好些日子赶过来,都没像你这般丢人现眼,跟个没见过世面的猪猡一样!那酥饼可是早就订出去的,是人家的心头好!” “我想吃便吃,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 灵钧毫不示弱,双手叉腰,活脱脱一个斗狠的莽夫,扯着嗓子大声回怼。 “嘴长在你身上,我确实没法堵住,但手长在我身上,今儿个我就是要揍你,揍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争吵间,苏乾一个分神,江应怜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咋咋呼呼地直扑上去,伸出手如钳子一般,死死揪住灵钧的头发,用力往上一薅。 灵钧被千凡从身后架着身子,四肢无法伸展,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只能像只被困住的野兽般挣扎着。 几人扭打在一起,你扯我拉,场面混乱不堪。 一番折腾后,灵钧终究没能逃过一劫,脸上挂了彩,嘴角渗出血丝,模样狼狈至极。 小霜瞧着这一片鸡飞狗跳、令人头疼不已的场景,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无力回天,当机立断吩咐苏麻:“快去把水桃请过来!” 而后,她与庄月赶忙从一旁精心挑选了些江应怜精心制作的果子茶点,带着满心的歉意,匆匆赶往东郡府衙赔罪。 好在东郡府衙的管家向来通情达理,又十分给丰乐楼面子。 见小霜二人前来,微笑着接过茶果,语气和善地说道:“有劳二位姑娘费心了。” 小霜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实在对不住,等晚些时候我们一定尽快赶制新的送来。这些您和各位先尝尝,垫垫肚子,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计较。” 见管家微微点头回礼,小霜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与庄月相视一眼,这才放心地转身,快步返回丰乐楼。 因头疼丰乐楼中尴尬的局面,又想看看春堂那边新出的头饰花样,小霜和庄月便改道去了春堂,一并逛一逛,好避开水桃的怒火。 可春堂自然不是省油的去处,东逛西晃的,出去了许多银钱不说,这时间也给逛忘了。 一时慌张,急往回奔去。 “藏好了?”行至丰乐楼门口时,小霜又谨慎地提醒庄月道。 庄月点点头,“看不出来,我进去直接回宿舍就是,眼下正是忙的时候,无人能瞧得着。” “我帮你掩护,不要紧张。” 不曾料到,她俩前脚刚迈过门槛,便听着那多事的九州吆喝道,“小霜回来了。” 水桃听罢抬头看过来,淡淡地问道,“怎么这样久,东郡府衙那边可有为难你们?” 小霜急忙给庄月一个眼神,叫她速速去了。自己则到柜台那边打圆场道,“都是好说话的,解释清楚,便无事了。” 水桃瞟她一眼,并未多问。 小霜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好歹躲过一劫。 可没等自己舒坦片刻,水桃头都没抬地数落道,“几时去买不了个簪子,何苦在这最忙的时候。” 这话差点叫小霜背过气去,瞪大着眼睛,平复了好半天才敢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头上簪着呢,我还没长眼不成?” 听罢,小霜嗤嗤笑了起来,再讨好道,“偶尔也想任性一次,再没有第二次了。” 水桃也只是想调侃一番,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遂也不再接话。 小霜瞧见庄月藏完东西回来,便即刻与她一同投身到招待宾客的事务中去。 如此一来,也算是能稍稍弥补一下先前躲懒的过错。 此时,厅内宾客众多,小霜忙得不可开交,疲于应付。 在这纷繁嘈杂之中,她竟一直没留意到台子上的异样。 还是眼尖的庄月先瞧见了,一瞬间,她忍俊不禁,笑声如决堤的洪水,差点没笑岔了气。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庄月赶忙走到小霜身边,用手指了指台子的方向。 小霜顺着庄月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了如同雕塑般僵持在台子上的灵钧和江应怜。 只见他俩被水桃定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扯着彼此的头发,身子弓着,肩膀相互顶着,那模样活脱脱像两头正在激烈搏斗的公牛,滑稽又可笑。 小霜努力佯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她又赶忙给庄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敛一些,别太过火,免得一不小心引火上身。 待茶水一一送上桌后,小霜瞅准了个没人的角落,轻手轻脚地躲了进去。 刚一藏好,她便再也忍不住,“嗤嗤” 地笑个不停,肩膀也随着笑声不停地抖动。 然而,小霜这般小心翼翼,却还是没有察觉到,轩轩此刻正站在她头顶上方的楼梯上。 轩轩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震惊,难以置信地瞧着下方那个好似发癫抽搐般笑得停不下来的小霜。 话说一日, 因为庄月得了闲,自己在丰乐楼的门口坐着。 忽然来了一个陌生女子,先是问路, 庄月并不知道,只是摇了摇头。 那人忽然又嘘寒问暖起来, 说着,“这样冷的天, 何苦坐在这冰凉的台阶上。” 庄月这才抬起头来多看了她一眼。 细细端详了一番, 庄月忽然愣在那里,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庄月腾得一下立在原地。 反应过来正欲往丰乐楼里面逃时, 那陌生的女子快步过来,凑在庄月的耳边小声命令道, “今晚子时三刻我在五溪桥上等你。” 说罢,那女子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你与谁说话呢?”九州正巧撞见匆匆进来的庄月好奇地问道。 “寻常问路的,我也不知道。”庄月正在慌张着,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思搭理九州。 懵懵地接过轩轩递上来的茶水, 竟然呆愣愣地送错了桌子。 轩轩过去急忙提醒一番, 叫了几声庄月,不见回应, 再推了推她, 庄月才惊恐地回过神来。 “干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轩轩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庄月敷衍答道。 “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刚才见你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又或者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尽管跟我们说就行, 一个个的如今都成了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千万别藏着掖着。” 轩轩的这些话, 庄月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长叹一口气,歪歪斜斜地浑忙去了。 “庄月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轩轩心中忐忑,凑到柜台去,小心地问着小霜道。 “我们俩怎会吵架。”小霜笑笑,思索片刻,再是认真地回轩轩道,“许是近来没怎么睡好,你我都早已得到了《英招集》,庄月心中也是着急,她与我谈过这种事情,以她自己心中的估量是怕拖累我们。” “又不是只有她自己没得到,何苦来拖累一说。再说,即便是只剩了她自己,那这讲究缘分的事情也不能赖她。”轩轩长叹一口气,再看一眼旁边的水桃,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好歹也宽慰宽慰她。” “有先有后,自然是注定的。每一个契机出现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安排,何苦背着这样的包袱。”水桃接了话,也赞同轩轩的意思。 轩轩看一眼水桃,一时之间慌得没了话,吞咽几下口水,匆匆地忙自己的去了。 “他又是操得什么心。”水桃嘲笑轩轩道。 小霜笑笑没有再接话。 心中没底,便是没有尽头的担心和害怕。 庄月不知道早上的那个陌生女子到底是谁,但是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叫她瞬间记起跟奢比尸的约定。 无知和恐惧纠缠着她,甚至连喝茶的时候,手都是不自觉发抖的。 好歹地熬到了夜深,各处的屋里都关了灯,庄月又等了好阵子,才蹑手蹑脚出门去了。 可偏偏又在丰乐楼的门口徘徊踌躇了很久,才朝五溪桥上去。 “你是谁?”寒冷加上内心的紧张,庄月说话的时候有些哆嗦。 “哼。”那陌生的女子冷笑一声,“不论是做神或者是做人,最怕的就是忘了自己是谁。” “别卖关子,你到底是谁?”庄月言语间难掩慌张。 “我是谁不重要,你别忘了你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就是。” “你是奢比尸派过来的?你们怎么会来到槐江山?” “愚蠢!愚蠢有时候可是致命的,你可要仔细掂量着点儿。” “告诉奢比尸,一切放心就是。”庄月强装淡定道。 “凭你这样的蠢货,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说罢那女子抛出卷子,不等庄月有所反应,这女子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一直都得不着《英招集》,庄月为这露馅儿的事情,日日提心吊胆。本来就快忍不住,马上就要与水桃他们说出实情的庄月,觉得事情又有了转机,有了回旋的余地。 所以即便是又被奢比尸旁敲侧击地提点了一番,但仍旧暗自庆幸,暗暗窃喜。 第二一早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若无事发生一样。 可庄月没有高兴多久,便察觉出了异常,总是感觉附近有巴蛇的存在。 她太熟悉那个味道了,花香夹杂着淡淡的水的潮湿气息,那种戳心窝子的腻腻的感觉,就是巴蛇的味道。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多虑,可明明就是在这丰乐楼里面,分明就立在小霜的身边,却仍旧能够感受到巴蛇那似有若无的存在感。 像是一直都有被在盯着,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也就罢了,眼下怎么感觉心思也像是被操控着一样。 被这压迫感折磨了两日之后,庄月是越发的焦躁了。 子瑜因为弄断了一根琴弦,恰巧把正在发呆的庄月吓了一跳。 庄月立马没好气地骂他道,“你到底一天要弄断多少根琴弦才算!能不能叫人省点心,天天没挣着几个钱都给你去买琴弦了,做事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子瑜听罢,尴尬地挠挠头。 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去问一旁的江应怜,“庄月,最近是怎么啦?总感觉怪怪的。” 虽然声音压的极低,但庄月也的的确确是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不只是子瑜在背后这样问过,且庄月也怕这样问来问去,不用多大功夫就露馅了,所以越发地急躁,越发地恼火。 心中怄火,我是什么样的,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又与你何干。 如今有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庄月便都往自己的身上贴,总以为是在议论自己。所以这恼火并生着委屈,激得庄月越发的敏感。 “我是招惹着你了吗?” “啊?”子瑜被问得一脸懵。 “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 “什么啊!”子瑜越发糊涂。 “所以有什么好议论的!一个大男人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子!有什么意见你倒是说出来呀,咱们摆在明面上就事论事,是要站队分流派吗,非得这样?”庄月再忍受不住,站在子瑜的面前大声质问道。 “没,没有啊。”子瑜也是一脸的懵,甚至都不知道庄月到底在为什么发火。 第82章 妖怪命令巫觋到桌子上去跳舞 小霜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忙赶过来,对着一同赶过来的千凡抱歉地笑笑。 再赶紧劝阻庄月道,“何苦生这样大的气,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最看不惯在背后嚼舌根的了,你一个男的做什么长舌妇!”庄月火气很大,气愤地质问道。 “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姐姐!”子瑜觉得很是委屈。 “误会误会,怕是有误会。”灵钧也急忙上来打圆场。 “有误会咱们说开呀,有误会就更不应该藏着掖着了,子瑜你若是一个真男人,你就把你刚才说给江应怜的话再说一遍。” “他只是好奇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样的事情了?”江应怜急忙替子瑜辩解道。 “笑话,我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江应怜竟然知道。” “他也是关心你。”小霜又帮忙开解着。 “你小子还不快快道歉,做什么这样的下贱!”灵钧拍了子瑜一巴掌,训斥道。 “好妹妹,别生气了吧,别生气了,他又不是故意的。”灵钧转过脸来,又急忙安慰庄月道。 庄月的火气已经泄了一大半,再加上灵钧又是这样好的态度,所以慢慢地平复了情绪,收拢了收拢自己的怒火。 好歹地才算罢了。 “你也真不该对子瑜那样的态度,更何况是大家都在,他即便是做得再错,你也该给他留几分面子才是。”等到晚上丰乐楼关了门,小霜与庄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小霜这才怪她道。 庄月已经意识到自己白日里的冒失,正在懊悔呢,听到小霜这样的质问,便愈发地难过起来。 “最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是夹着一团火,灭又灭不掉,抛也抛不开,真真的是要把我给折磨死了。” “《英招集》你也已经得到了,巫力也已经恢复了,如今四方太平,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呀。” “蹊跷了,我自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但就是莫名的烦躁。” 小霜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又呷了一口茶水,忽然表情严肃,很是认真的地与庄月说道,“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一定要诚实的告诉我们。” “我自然全会说给你们听,即便有些不敢说给水桃他们的,我对你还是知无不言的。” “既如此你也不必多想什么,好好的休息休息,若仍旧觉得烦躁,明日你大可出去一趟,好好地游玩游玩,散一散心。眼瞧着我们的归期越来越近了,槐江山又实在是好风景的地方,不四处逛逛也是可惜。” 庄月听了沉思片刻,正要再回些什么,忽然被小霜打断道,“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就此小霜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着庄月在那里傻愣了半天。 水桃在柜台前面低着头, 尝了两瓣橘子。 她并没有像小霜、庄月或是苏麻她们一样留着长长的指甲,反而是剪得很短,纤细的手指破开橘子皮, 有橘黄的汁液,顺着她微微翘起的小拇指滴到了台面上。 只这一次没有完全把橘子皮剥下来, 而是推到小霜的面前。 “这次的贡橘比上次的要好很多,一点酸头都没有。”水桃平静地与小霜说道。 “我最喜欢吃甜的了。”小霜笑眯眯地接过了橘子, 吃了两瓣, 再是满意地说道,“槐江山这边这橘子比咱们那瓦林是要好吃。上次的虽说没这么甘甜,也到底是没在那瓦林那里吃过的。” “咱们在那瓦林的时候也不兴吃这些。”水桃很是平静地回道。 “长乐府那边最近怎么样?我见翠螺来这丰乐楼是越来越勤快了。 “太平的很呐, 也得亏你。” “得亏我?我与长乐府那边又没有什么纠葛。”小霜笑道,再从水桃的手里接过了一个橘子。 “如果不是你把东仓山的事情处理得这么好, 眼下下最为头疼的,怕就是长乐府里的萧太尉了。” “哪里就至于?”小霜笑笑。 “顺义府你我也都瞧着,少东家当真是管不了事儿。”水桃咋舌道。 “主要也是年龄太小了,又没有个依靠。”小霜感慨道, “说起来也是可怜。” “我们这一群里, 就是你最会做巫觋。今天怜悯怜悯这个,明日保佑保佑那个。” 小霜羞红着脸反驳道, 你也不用说我, 我也就嘴上感慨感慨,你平日里做的不比我要多。我听听就害怕的事情,你舍命又去做了多少。” “我可没你说的那样伟大, 我尽挑自己乐意的事情做, 若是不乐意,哪怕就是当即死了, 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的嘴有多硬,你的心就有多软,我还不知道你。” 水桃听了这话也笑。 她俩正说笑呢,进来一男子,忽然让她俩紧张起来。 水桃给小霜一个眼神,小霜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千凡和灵钧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进来了一个妖物,不约而同地往水桃那边看去。 水桃给个眼神,他俩便心领神会,先观望观望,不去轻举妄动。 庄月虽然觉得小霜昨晚的话在理,但是不敢随性,所以自然没有舍了丰乐楼自己到槐江山的各处去逍遥。 仍旧在丰乐楼里做着自己的本职。 因为一会儿有一场歌舞,所以庄月正穿着洛神装往台子上面去。 经过那男子身边时,庄月身上的水袖忽然就被拉住了。 “不好意思,您扯着我的衣服了。”庄月仍然清楚地记得小霜昨夜的叮嘱,所以强压着自己的脾气,温婉地道歉道。 “小娘子急色匆匆,意欲何去?”那男子举止轻浮,言语轻佻。 “劳烦您松一下手。”庄月眉间稍稍堆着怒火,不过这似乎是正合那男子的意。 “慌什么。”说罢,这男子拿出一碇金子拍在桌子上,“小爷我有的是钱,要买下你们整个丰乐楼也不在话下。” 见此前情景,庄月自然不再跟他废话,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打算搭理这个傻子。 可没曾想到庄月还没有生气呢,这男子倒发起脾气来。 “我知道你们仰仗着长乐府平日里嚣张蛮横的很。只不过今天我来了,你们也该收敛收敛。别说是你区区一个舞女,即便是你们的掌柜亲自过来伺候,我也是受得起的。” 这男子说完又环顾四周,拿起桌子上的金子,再是嚣张地叫嚣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看不着小爷我在这里已经包场了,还不快给我滚!” 宾客们似乎都很害怕这个男子,慌慌张张地四散而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丰乐楼撒野。”灵钧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冲上来骂道。 “长乐府里出来的刁奴,也配在我们顺义府面前说话。” 灵钧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家伙,也不认得他,但丰乐楼的名头一直都很大,这男子虽然没来过,但早就有人给他分析得透透的了。哪些人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做派,这个男子心知肚明。 他这次来也不为旁的,就是来找一找存在感。 不是说丰乐楼里一舞难求,一歌难求吗?他偏要来这里包个场,好好地叫这些不知轻重的家伙们伺候上一番。 “要不是人多眼杂,你怕是早就不能站着跟我说话了。”灵钧怒骂道。 瞧着他俩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小霜得了水桃的授意,急忙过来拉开灵钧赔礼道歉道,“冒犯冒犯,他原本是在后厨不常来前厅,无意冒犯,还望原谅。” “怕他干什么!”灵钧还要再说下去,得了水桃一记白眼之后麻利地闭上了嘴。 “干嘛这样卑躬屈膝的,我们又不怕他,凭他是什么来头。”灵钧很是不甘地跟在水桃的身后嘟囔道。 “闪一边去!” 千凡拍一拍灵钧的肩膀,示意他先稳一稳,暂且看看水桃和小霜有什么安排。 灵钧撇撇嘴,很不服气地躲开了。 “你是谁?”见水桃过来,那男子明知故问道。 “这是我们掌柜的。”小霜帮着笑眯眯地解释道。 “我问她呢,你插得哪门子嘴!”这男子再是高傲地说道,“你来服侍我吧。” “好的,客官要吃点什么?”水桃也是压着怒火,很是淡定的问道。 “把你们这里最好吃的上来。”“哦,对了,你!”这男子又指着庄月命令道,“就在这个桌子上,在这个桌子上给小爷我跳一支舞。” 庄月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投向小霜,算是求救。 “您请上雅间上座,那里视野宽阔,也是最好的位置来观看庄月的献舞。”小霜急帮着开脱道。 “你话事真多呀,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轩轩躲在千凡的身后,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我怎么闻到了妖的味道?” “若是寻常的,你觉得水桃会跟他费这许多话?我们先暂且看看,她一定是有自己的盘算。”千凡再贴到轩轩的耳边小声回过去。 待到最后一个宾客急匆匆出去了,苏麻在各处巡视过一番,实在是没有宾客后,苏麻便急忙对着水桃点头示意。 水桃转身,看一眼身后的九州,给个眼神示意他快把门关上。 “看看吧,这是关门打狗。”千凡又凑到轩轩的耳边笑着说道。 那男子听到关门声,冷笑一声,“怎么,去雅间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此甚好,你们是都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瞅着他这副淫邪的嘴脸,水桃自不再与他废话,上去就锁住这男子的脖子,顺势一拉,轻轻松松就将猝不及防的他摔在了地上。 “大胆!你简直是不想活了。”这男子挣脱开水桃的手,说话间便已攥紧拳。 “就这?有什么胆量来我们丰乐楼叫板!”灵钧在一旁跟着冷嘲热讽道。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是为了惹事,那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丰乐楼自然是你招惹不起的,趁我还没有打算要动手,从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水桃板着脸呵斥道。 “果然是萧太尉的女儿,说话就是硬气,只不过那个老贼怕是不知道你今天会栽在我的手里。” 对于山精妖怪,水桃向来是无所畏惧的,故而也就没多做什么防备。 毕竟在她心中,自己的本领足以应对那些妖邪之物。 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如此迅猛! 那神秘男子出手如电,快到水桃根本来不及反应。 刹那间,她便被对方死死掐住脖子,整个人被用力按到了墙边上。 等到千凡和灵钧终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有所反应时,水桃已然凭借自身的本事,巧妙地挣脱开了那男子如铁钳般的控制。 紧接着,她顺势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朝着那男子用力甩去。 这男子既然敢如此嚣张跋扈,在这众人面前肆意妄为,自然也绝非平庸之辈。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并未如常人那般直接摔落在地。 不过,从他那微微变色的表情中,还是能明显看出,他着实没有料到水桃竟然身怀功夫。 “有意思,有意思,萧太尉果然是会调教女儿的。” 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笑声中满是戏谑与挑衅。 苏乾见这男子来者不善,眼神中透出狠厉与贪婪,心中当下便暗自断定,这家伙身上必定藏着《英招集》。 一想到《英招集》,苏乾心中的欲望瞬间被点燃,他觉得这是老天赐予自己的使命,这《英招集》如今只能属于自己。 于是,他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急匆匆冲到千凡和灵钧的前头,摆出一副要与这家伙展开一场生死搏斗的架势。 就在水桃正要再度出招,给那男子来个迎头痛击之时,苏乾如一阵风般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 水桃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原本紧握着的符咒,因这突如其来的拉扯瞬间破碎,化作数百朵细碎的花瓣,齐刷刷地朝着苏乾飞射过去。 水桃眉头紧紧一皱,心中猛地一悸,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莫名强烈地向她袭来。 果然,事情并未如苏乾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他这贸然冲过去的举动,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那男子实力强大得超乎想象,只见他轻松地拿捏住苏乾,就像猫捉老鼠一般,根本没给苏乾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 在苏乾靠近的瞬间,那男子原本推出的手掌,陡然间化作锋利的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苏乾的胸膛直直穿透到后背。 “噗 ——” 一股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逆着那些飞舞的花瓣,溅到了水桃的脸上。 温热的鲜血,带着浓浓的腥味,让水桃瞬间大惊失色。 她双眼圆睁,满脸的惊恐与难以置信,慌忙朝着苏乾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让在场的一众都惊呆了。他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恐惧与茫然。 倒是江应怜与他们不同,她的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口中发出尖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男子飞扑过去。 第83章 妖怪杀死了那个巫觋的爱人 江应怜毫无惧色地直扑上去,一口狠狠咬住那男子的胳膊。 男子吃痛,脸上瞬间浮现出难捱的神情,他猛地一甩手,将苏乾狠狠丢开,随后抬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看似随意,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江应怜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这一掌拍出去足有三尺远。 只听 “叮” 的一声,江应怜头上的簪子应声坠地,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然而,江应怜却一声不吭,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中透着决然,再次飞冲上前,与紧接着冲上来的水桃一同试图钳制住那男子。 就在这时,轩轩看准时机,在那男子脚底迅速打出一方水阵,水阵中符文闪烁,试图将他困在原地。 可谁也没料到,水阵中的咒语不知怎的出了偏差,强大的力量竟朝着江应怜涌去,一下将她击飞了出去。 小霜眼疾手快,赶忙上前稳稳接住江应怜,轻声劝道:“保护好自己,这里交给我们。” 江应怜微微点头,不知为何,只感觉自己心神恍惚,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摆起来。 水桃此刻已然被彻底激怒,她甚至都懒得施展咒语唤出桃花刀,伸手从髻上取下桃花簪,寒光一闪,径直朝着那男子的头顶狠狠刺去。 小霜见状,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可就在桃花簪扎上那男子的瞬间,一阵奇异的光芒闪过,那男子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心点!” 水桃深知来者绝非善类,大声向千凡他们提醒道。 小霜听到提醒,急忙取下迷谷簪,双手快速结印。 与此同时,苏麻全力配合,只见丰乐楼中巫力汹涌澎湃,如潮水般大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巫力,为众人筑起一道坚固的防护屏障,以防受伤。 汉邈与轩轩默契十足,两人迅速在四周布下一道道水墙。 水墙晶莹剔透,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仿佛铜墙铁壁一般,任凭那男子有上天遁地的本领,此刻也难以逃脱出去。 “小样,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灵钧一脸不屑,轻轻吐一口气,只见数十只如翠鸟般灵动的小精灵在他手中幻化而出,随后四下散去,如灵动的探子,逼着那男子现身。 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再次唤出守护结界。 结界光芒闪烁,如同一层透明的护盾,将众人牢牢护在其中,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 千凡迅速给苏乾和江应怜圈出一块保护地,神色严肃地叮嘱道:“千万别离开这个圈子。” 江应怜满心心疼地抱着负伤严重的苏乾,此刻她哪里还听得进去千凡的话。 果然,那些小精灵振翅在四周周旋了一圈后,其中一只突然崩裂成一团火苗。 紧接着,一只鹰隼模样的妖怪如黑色的闪电,朝着小霜迅猛俯冲过去。 “小心!” 千凡大声疾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如同一堵坚实的墙,将小霜紧紧护在身后。 随后,她凌空快速画出咒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朝着那妖怪逼去,总算是暂时逼退了这家伙。 “是蛊雕!” 灵钧兴奋地喊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交给我了。” 话音未落,他一个飞身便追了上去。 可就在他正要冲进二楼雅间生擒蛊雕时,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又一只蛊雕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那尖锐的嘴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朝着灵钧的尾巴骨戳去。 灵钧只觉一股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全身,四肢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当即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蛊...... 蛊..... 蛊雕能轻易知晓敌人致命的弱点在哪。” 灵钧用尽全身力气,虚弱地说道。 这话随着蛊雕一记苍劲有力的扇羽之力,远远地飞了出去。 轩轩心思敏锐,率先看穿了蛊雕的心思,知道它要借用分身袭击千凡。 于是,不等蛊雕起飞,轩轩迅速画出水符。 刹那间,只见那翻涌着的水布竟神奇地变成一把盘龙大弓,光芒闪烁。 紧接着,大弓倏忽间射出数把冰箭,冰箭带着凛冽的寒气,呼啸着朝着蛊雕飞去。 蛊雕本就是生活在水泽附近的妖怪,对水有着天然的掌控力,自然不怕这水系咒语。 只见它那闪着青光的尾巴随意一挥,那些冰箭便 “嗖嗖嗖” 地被反弹回来,并排射在轩轩的脚下,地面瞬间被冰箭划出一道道痕迹。 水桃急忙拉住正准备再次施展御火之术的千凡,心疼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整个丰乐楼都要被你烧掉了!”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空档,给了蛊雕可乘之机。 它的分身如鬼魅般从千凡身后袭来,一对锋利的利爪如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千凡后脖颈的那个死穴。 千凡顿时感觉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胳膊不由自主地紧紧收缩起来,一脸无助,只能任由摆布。 好在九州反应迅速,手中瞬间凝聚出一把风刀,寒光一闪,风刀如闪电般劈下,成功将那对利爪给砍断。 又是分身! 千凡落地后,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沉思片刻,几乎与灵钧同时大声说道:“冰!” 众人一时不解,灵钧赶忙快速解释道:“蛊雕有冬眠的习惯,用冰封之术,能降低它的巫力。” 轩轩听罢,与汉邈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两人在怀中迅速幻化出一大一小两个水轮,随后将水轮高高抛出去。 只见水轮在空中飞速旋转,瞬间化为漫天的风霜,一时间,整个空间寒气逼人,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那伏在横梁上的蛊雕真身,在这严寒之下,渐渐显现了出来。 水桃看准时机,抛出桃花簪。 那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小霜布下的结界中心。 刹那间,光芒大盛,迅速生成一棵硕大的桃树。 桃树向上延伸着,分出许多如触手般的枝丫, 如一条条灵动的绳索,死死缠住那几乎冻僵的蛊雕。 灵钧捂着自己的尾巴骨,一瘸一拐地蹒跚过来,嘟囔道:“这家伙是发什么疯!平白无故过来送死?” “你怎么样?” 千凡收起结界,快步走到仍旧躺在江应怜腿上的苏乾身旁,关切地问道。 “皮肉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苏乾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麻与小霜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疗伤。 “肉体凡胎承受不了太多巫力,只能慢慢来。” 苏麻一边小心地愈合着伤口,一边看着苏乾痛苦的神情提醒道。 千凡、水桃她们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只听小霜说道:“听他言语中句句不离顺义府,这..... 恐怕跟顺义府脱不了干系。” “刚才屋子里的客人,似乎都很怕他,这事确实蹊跷。” 千凡也点头附和道。 “你出去打听打听。” 水桃急忙吩咐九州道。 “是。” 九州应了一声,转身开门而去。 随着九州开门,灵钧变幻出一把金色的笼子,将其抛到半空中。他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法念出,蛊雕竟渐渐缩小了许多,乖乖被困在笼子中,再难逃脱。 “收了吧,本就要冷死人了。” 灵钧对轩轩说道。 轩轩迟疑了一下,得到千凡的授意后,这才与汉邈一起收了那些寒冰霜雪。一时间,室内的温度渐渐回暖。 危险解除之后,大家的目光纷纷聚拢到苏乾这边来。 “好在没有伤着根本。” 苏麻停下手中的巫力,水桃和千凡也微微点头。 小霜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快扶他回房间里将养着罢,这几天千万不要再劳累了。” “我自己来就行。” 江应怜谢绝了在旁边帮忙搀扶的子瑜,走了两步后又停住,转身一脸恳切地向小霜请求道:“能不能请个大夫?” “请什么大夫。” 苏乾小声嘟囔着。 就在千凡和水桃被问得有些发懵之时,刚才还看似好好的江应怜,嘴角突然缓缓渗出血来。 小霜见状,心中一惊,正要上前查看时,忽见数颗透明的鳞片状飞刀,如致命的暗器,朝着他们飞旋过来。 众人顿时一阵仓皇躲避,慌乱之中,江应怜的整个喉咙竟被无情地割断,她摇摇晃晃地挣扎了几下,最终瘫倒在地。 “不好,中计了!” 灵钧愤怒地怒吼一声,随手扔掉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金丝笼,双眼通红,满是怒火。 苏乾此刻早已无暇顾及自身安危,满心满眼都是奄奄一息的江应怜。 他紧紧托着江应怜,声音中满是焦急与绝望,大声呼喊着:“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啊!” 千凡见此情景,急忙口中念念有词,迅速召唤出符咒,在众人周围筑起一道防护屏障。 水桃、轩轩、灵钧与子瑜四人,如临大敌般,分别站在四个方向,警惕地巡视着四周,试图找出那妖物的藏身之处。 “救救她,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苏乾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眼神中满是哀求,望着面前这些身怀巫力的巫觋,声泪俱下。 苏麻心急如焚,赶忙凑上前去。 她双手快速结印,试了好几道符咒,可面对江应怜这个来自槐江山的普通人,那在那瓦林都要被称为蒜头的身份,这些符咒竟连最基本的止血都做不到。 小霜也不甘放弃,取出迷谷簪,口中默念咒语,试图用簪子的力量救助江应怜。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仍旧毫无效果。 “求求你们,救救她啊……” 苏乾徒劳地试图止住江应怜不断涌出的鲜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殷红的鲜血依旧汩汩流淌,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的苏乾,早已顾不得平日的冷静与自持,涕泪横流,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如雨点般的飞刀,数量多得惊人,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飞刀竟有渐渐削弱结界的态势。 在这令人心碎的呜咽声中,众人的神经愈发紧绷。 千凡在这本该寒冷的凛冬时节,鼻头竟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零零星星的雪花开始飘落。 “吱呀 ——” 一声,门被凛冽的寒风吹开,狂风裹挟着雪沫,如猛兽般灌进屋子里来。 千凡趁着这阵风雪的掩护,身形一闪,快速躲到正门对着的柱子前面。 风雪肆虐,蛊雕自然会避开这风口。 千凡缓缓蹲下身子,侧着脑袋,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不断飞来的飞刀。 突然,千凡的眼珠竟变成一道竖线,在这纷繁复杂的环境中,终于发现了那蛰伏藏匿起来的蛊雕。 只见千凡的指甲瞬间变长,化作锋利的利刃。她如一只敏捷的猫,顺着柱子悄无声息地攀爬,每一个动作都尽显捕猎时的专注与谨慎。 千凡在房梁上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突然,猛地往前一冲,如离弦之箭般一个飞跃,双手的利爪精准地嵌进蛊雕的肉里,用力一拽,带着蛊雕便直直坠落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千凡一个滚地翻身,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成功将蛊雕死死按在了地上。 千凡伸手拔掉蛊雕头上的羽冠,随着羽冠的脱落,千凡手上的利爪才慢慢消失,眼珠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失去羽冠的蛊雕瞬间又变回男子模样,只是此刻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他趴在千凡的脚下,声音颤抖地求饶道:“饶…… 饶我一命啊。” 灵钧第一个从结界中冲了出来,怒火中烧的他,狠狠地朝着蛊雕的头踹了两下,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 水桃快步上前,拨开灵钧,一脸寒霜,口中念出桃花刀的符咒。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桃花刀凭空出现,她想要这蛊雕以同样的死法,为江应怜偿命。 可就在桃花刀的刀刃刚刚蹭上蛊雕的脖颈,割出一道血痕时,九州匆忙冲了进来,慌张地大喊道:“杀不得!杀不得!” 水桃听到喊声,手一抖,慌乱之中崩碎了桃花刀。 剩余的巫力反噬回来,崩破了她的手心。 然而,她那张冷静的脸上,依旧瞧不出一丝波澜。 “为什么杀不得!” 浑身是血的苏乾抱着江应怜,愤怒地吼道。 水桃没有理会苏乾,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九州速速解释。 “这…… 这是顺义府的管事王秉!” 九州气喘吁吁地说道。 “管事?” 千凡眉头紧紧一皱,目光如炬地看向九州。 “杀了他,槐江山恐怕得大乱呀!” 九州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乾双眼通红,眼眶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恶狠狠地瞪着蛊雕这边。 水桃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说出:“那还真就杀不得。” 愤怒在苏乾心中积聚,化作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淌进他的嘴里。 他张着嘴,想要哭诉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可此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小霜还是苏麻,又有谁来劝他,他都浑然不知。 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空空荡荡,混混沌沌,他的心中除了如撕裂般的心痛,再没有任何知觉。 “你只要保证清廉为官,我便放了你!” 水桃蹲下身子,伸手扯起王秉的头发,眼神中透着威严与狠厉,要挟道。 “能!能!我保证!” 王秉忙不迭地点头,声音中满是恐惧。 “若是不能,我自会亲自去杀了你。” 水桃又冷冷地警告道。 “能不能将我的羽冠还我。” 临行前,王秉又 “扑通” 一声跪下,苦苦祈求道。 水桃瞪了他一眼,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让他瞬间知晓自己的分寸。王秉见状,不敢再有任何幻想,只得转身欲去。 江应怜的生命此刻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保不住了。 水桃的心里慌乱极了,一时间竟没了分寸,只能呆呆地站在柜台前,满脸都是愁容。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只见一把虎头枪如闪电般从水桃眼前飞过,直直冲着王秉的后背刺了过去。 枪身带起的风,轻轻晃动了几下水桃额前散下来的头发。 这虎头枪来势迅猛,出枪时如龙般气势磅礴,回枪时若虎般威风凛凛。 就在这一瞬之间,还未见鲜血飞溅,那蛊雕便已化作泡影飞沫,消散在空中。 水桃大惊失色,心中暗自思忖:灵钧平日里与江应怜关系并不交好,怎么今日竟使出这样伤根本的招数来。 “你疯了!” 千凡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灵钧却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哼,你们怕,我可不怕!敢伤了我们丰乐楼的人,不管他是谁,都绝不能站着从这里出去!” 第84章 三个蒜头来架走了灵钧巫觋 苏麻双手再次结起咒印,试图施展巫咒,为气息奄奄的江应怜做最后的救治。 就在她即将催动巫力的瞬间,小霜一个箭步上前,急忙伸手止住了她。 小霜微微摇头,眼中满是不忍,轻声说道:“别给她徒增痛苦了。” 那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斤重,在这紧张又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乾像是没听到小霜的话一般,猛地伸出手,死死拽住苏麻往回收的手,他的双眼瞪得通红,里面满是苦苦的祈求。 他的嘴唇颤抖着,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苏麻,求求你啊,你一定能救她的,一定能……” 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无助。 苏麻的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她微微别过头,实在不忍心再看眼前这一幕。 她的手被苏乾紧紧拽着,却感觉此刻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根本无法挽回江应怜的生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整个屋子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伴随着江应怜喉咙里发出的最后一丝微弱气息,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地消散开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而就在江应怜彻底消失的地方,一本古朴的书卷缓缓浮现 —— 正是《英招集》第十一卷。 刹那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沉默着,心中五味杂陈。 满屋子中,唯有苏乾那痛苦至极的哀嚎声,一声声地撞击着众人的心灵。 此刻,大家都呆立在原地,满心的悲痛与无奈,却又无从安慰苏乾。 好不容易规劝得稍稍好一些,这才由子瑜扶着苏乾,回后院休整去了。 汉邈、庄月、九州由苏麻领着开始打扫与修缮刚才弄成一团糟的丰乐楼, 千凡、水桃、小霜、轩轩、灵钧则是在为杀死蛊雕的事情发愁。 “当初杀死书佐的时候, 你们不是也幻化成过他们的模样,这次照旧不就成了?”灵钧说得很是轻松, 挨了水桃好一记白眼。 “槐江山的大小事宜,皆出自顺义府。顺义府诸事又都是蛊雕王秉把持,你说我们这里,谁能替得了他?” 听罢,灵钧也不说话了。 “《英招集》既然已经到手了,我们撤了就是。”灵钧又突然蹦出这样的话来。 小霜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多听少说,快快先把嘴闭上。 “我们借着他们的身体,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把这烂摊子交给毫无招架之力的他们自己处理吗!”果然,又挨了水桃一顿呵斥。 “那还不是有萧大人护着这里吗。”灵钧反驳道。 “你快别说了,一会真要挨打了。”小霜苦涩地笑笑,将灵钧拉到自己身边。 “我去吧。”千凡思忖片刻后说道。 “不妥,幻化这样的初级符咒,你不行,当初你就没有学牢固。”水桃板着脸拒绝道。 千凡听罢眉头一皱,被看轻的感觉真是不好。 “你自己当初什么样,你怕是不记得了。”灵钧在一旁幸灾乐祸,果然挨了水桃一记痛拳。 “我去得了。”灵钧吃痛着,再大言不惭道。 没人再搭理他,水桃长叹一口气道,“还是得我亲自去。” 一众听罢皆没接话。 细细想来,的确是水桃过去最为合适。 沉默了半晌,小霜忽然提议道,“若是叫我选,倒是子瑜或者苏麻皆可以考虑。” “对,子瑜完全可以。基本功扎实,思虑也很周全。”灵钧立马附和道。 “子瑜不妥。” “子瑜为何不妥!”灵钧跳脚。 “他若去了,还得我们来伺候你。”千凡扳回一局。 水桃咋舌,皱着眉头附和道,“的确如此。” “做什么非得这样瞻前顾后,那蛊雕就胜过我们所有人?”灵钧语气中已透露出不耐烦来。 也不在跟前围着了,随便找了处桌子,自顾喝茶去。 “我去最合适,让我去吧。”苏乾不知何时站到了众人身后,眼眶通红,冷着一张脸主动请缨道。 “你先休息几天,好好养养身体。”小霜关切道。 “即便灵钧不杀死那畜生,它必定也要死在我的手下。灵钧已经替我报了仇,我自肝脑涂地,好好办好这份差事,以做报答。”苏乾信誓旦旦。 “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这不是什么轻松活计,况且你还负着伤。”水桃一改严厉语气,稍稍平和地劝道。 苏乾见一众这般为自己考虑,不由鼻头一酸,只是实在不想再在大家面前痛哭流涕,所以噗通跪在地上,俯身感谢,迟迟不肯起身。 “何苦这样,你快起来。”小霜急忙去拉他。 轩轩与千凡也过来帮忙。 “叫他去就是了。”小霜忍不住哽咽。 水桃并未点头,也没有拒绝。 苏乾红着眼环视大家一番,抱拳告辞,轻念符咒,幻化成王秉的模样,慷慨去了。 “你去瞧瞧,跟上看看。”水桃又忙嘱托九州道。 一众心中皆满是担忧,彼此交换着忧虑的眼神,而后心事重重地各自散开,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忙起各自的事情。 自那之后,大家不间断地吩咐九州出去打探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连着三五日都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众人高悬着的心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灵钧自从风波平息后,几乎天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着回去的日子。 他整日里脑海中想的都是这件事,一日比一日更急切地盘算着行程。 刚开始的时候,水桃出于礼貌,还能回应他一两次,可随着灵钧日复一日地念叨,她渐渐觉得厌烦起来,便不再搭理他,任由他一个人在那儿瞎晃悠,自顾自地嘟囔。 这一日,天空中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雪花如鹅毛般飘落,将整个世界装点得银装素裹。 水桃和小霜正站在柜台上,借着门外那洁白的雪景,有说有笑。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忽然,店门 “哐当” 一声被撞开,三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们身上还沾着些许尚未融化的雪花,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劲。 那带头的一身绫罗绸缎,身上佩戴着的璎珞玉佩在店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之气,一看就绝非寻常人家出身。 他大踏步走进店来,既不是为了喝茶,也不是为了吃饭。 刚一进门,便扯着那粗嗓门吆喝道:“灵钧可是仍旧在这里做活计的?” 听他这语气,显然和灵钧不是陌生人。 小霜脸上立刻浮现出笑盈盈的神情,热情地迎了上去,说道:“三位可是灵钧的故交?他正在后厨忙着呢,我这就去叫他。” “劳烦姑娘速速把他叫来,我找他有要紧事。” 那带头的说道。 小霜听罢,不敢耽搁,急匆匆往后厨去了。 水桃瞧着这领头的大个,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但言行间还算稍懂礼数。既然是灵钧的旧相识,她也不愿怠慢,便走出柜台,笑意盈盈地将这三个人迎到桌子旁坐下。 后面随行的两位壮汉,得了为首之人的示意之后,才毕恭毕敬地并排坐到下首位置。 水桃转头吩咐汉邈道:“准备一些上好的茶水,再去叫厨房精心备点好吃的果子来。” “您就是萧掌柜吧,久仰久仰。在下元文守,是灵钧的大哥。” 为首的大个儿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恭维的笑容说道。 水桃微微欠身回礼,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再接话,转身自顾自地回柜台去了。 留下元文守三人坐在桌旁。 见小霜与灵钧一道从后厨出来,水桃赶忙快步迎上前去,微微侧身,凑近灵钧细语交代道:“个子最高的那位是你大哥,其余两位是随行的仆从。” “我大哥?” 灵钧微微蹙眉,眼中满是疑惑,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 “大哥” 毫无头绪。 “别露馅。” 水桃赶忙低声叮嘱,而后拉着小霜的手,两人像两个调皮的孩子,一并回到柜台后面,皆是一副偷瞄着准备看热闹的架势。 “大哥。” 灵钧定了定神,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声。 水桃和小霜听闻,忍不住互看一眼,而后赶忙躲到柜台一侧,捂着嘴偷笑起来。 “不错嘛,这丰乐楼的伙食到底是比家里好,竟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元文守上下打量着灵钧,笑着说道。 灵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又惊又疑,索性选择沉默。 “今日来,是要接你回家去。” 元文守目光灼灼地看着灵钧,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家去!” 灵钧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水桃那边,使劲地使眼色求救,希望水桃能帮他解围。 “怎么好端端的要回家呢。” 小霜仿佛心有灵犀,当真是有求必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迎上前去问道。 “家中有事,不便告知。” 元文守神色严肃,简短地回道。 “我自己回去?” 灵钧还抱着一丝侥幸,试探着问道。 “不然还有谁?” 元文守眉头微皱,明显对灵钧的问题很不耐烦。 “可是我在这里都是跟子瑜住在一起……” 灵钧试图找个理由拖延。 “听大哥的,赶紧跟我回去。” 说罢,元文守便给随行的那两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仆从得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灵钧。灵钧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一时恼火,下意识地正要施展符咒反抗。 就在这时,水桃高声打断道:“家中有急事,原是不应该耽搁的,你且快随你大哥去吧,等处理完家中的事情,再回来就是。” 灵钧满心疑惑,十分不解地看向水桃。 水桃阴沉着脸,面色凝重,目光如炬般狠狠地盯着灵钧,微微摇头,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捣乱坏事。 灵钧见水桃这般态度,心中愈发着急,无奈之下,只好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小霜,希望她能帮自己想想办法。 小霜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放心去吧,我们会去看你的。” 那笑容看似轻松,实则暗藏安抚之意。 如此这般,灵钧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心,却也不再执拗。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架着他的仆从,极不情愿地随着元文守迈出了丰乐楼的大门。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水桃立刻招手示意九州过来,神色严肃地叮嘱道:“你跟上去瞧瞧,仔细看看灵钧到底去了何处。只一点,千万要小心谨慎,行事仔细着点,绝对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九州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就是,我一定不会出岔子。” 说罢,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悄然跟了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幕之中。 “怎么九州倒像是你的巫侍一般,被你用得这样趁手。”千凡费解抱怨道。 “九州又不是物件,何来趁手不趁手一说,你少糟蹋人家。”水桃更是不屑道。 “我记得你之前最烦他,想当初要来槐江山时,还极力反对他过来,怎么现在竟转了性,替他说起话来。” “就事论事罢了,之前只是不了解他,如今觉得他确实是一方人才。我可不跟你一样瞧谁都戴上一副势利眼。”水桃不屑。 “该不会......”千凡坏笑道。 “没憋什么好屁!该不会什么,你敢说我就敢撕烂了你的嘴!”水桃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可还记得万物集上有这样一句话......” “我没看过什么万物集。”水桃打断道。 “学校楼前的石头上......” “不知道!” “桃水夭夭风千里”千凡说罢看向轩轩。 正在忙着擦桌子的轩轩不明就里,只顺口说出那十分熟悉的句子来,“花......花从天山下九州。” “轩轩!”水桃呵斥一声。 轩轩这才反应过来,忙赔着笑脸赔罪道,“千凡,你个杀千刀的。” 千凡听罢拧起眉头,“你敢这般诅咒我!” “活该!” “我撕烂了你的嘴!”水桃又叫骂一句。 当即水桃与轩轩便拉扯收拾起千凡,又拧脸又捶头的,好一阵折腾她。 “把她发髻拆了,我要撕她头发!”水桃骂骂咧咧吩咐轩轩。 轩轩毫不犹豫,当即跳起来,撸下千凡的发钗。 水桃毫不留情,拽住就是一顿猛薅。 即便千凡告饶,“我错了两位祖宗!!”仍旧无济于事。 “苍天!”赶来的小霜惊得捂住胸口,一时不知如何插手。 第85章 巫觋被带到了宅斗的风波里 元文守面色阴沉如霜,一路上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冷峻的模样,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冻得凝结了几分。 灵钧本就不是个擅长与人交际周旋的人,平日里别人客客气气地跟他搭话,他都爱搭不理的,态度十分冷淡。此刻,瞧着元文守这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做派,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屑,所以同样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府邸门前。 还没等下人把步梯稳稳当当地放好,元文守突然抬腿,狠狠一脚朝着灵钧踹去。 灵钧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在雪地里滑行了半丈远。 这一摔可不轻,身上的衣服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破破烂烂,手背上也擦破了皮,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你做什么!” 灵钧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眼圆睁,愤怒地吼道,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元文守却对他的愤怒置若罔闻,仿佛灵钧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大步上前,伸手死死扯住灵钧的衣领,连拖带拽地将他往内宅里薅去。 灵钧又惊又怒,慌乱之中,他试着念起符咒,嘴里絮絮叨叨地嘟囔着晦涩的咒语。 然而,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愈发滑稽可笑之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沿途遇到的那些下人丫鬟,似乎早就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大多数人只是淡淡地扫上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也有一些人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偷笑,还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着。 但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平常,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所以嬉笑一阵之后,便都各自散去了。 灵钧在这混乱与屈辱之中,突然心中一凛,猛地记起之前为了杀死王秉,自己使用了威力强大的魄裂咒。 而施展这个咒术后,七日之内是完全没有巫力的。 “糟糕!” 灵钧心中暗叫不好,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壮硕如牛的元文守,深知此刻自己毫无还手之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他只能任由元文守拖拽着…… “快去告诉大伯、二伯,哥儿回来了。” 一位小娘子亭亭立在游廊之中,远远瞧见元文守拖拽着灵钧这一幕,赶忙扭头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那丫鬟行了礼,先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四周,确认没有异样后,才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离去。 很明显,这小娘子对元文守与灵钧这边的情况格外关心。只是她似乎心有忌惮,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一路远远地跟着,眼神始终紧紧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一行人穿过一处月洞门,忽然,一位美艳妇人从廊下袅袅婷婷地迎了上来。她伸出手,拿腔作势地捶打起元文守,嘴里嗔怪道:“快些放下来,快些放下来,他到底是你弟弟,你何苦这样作贱他!” 灵钧好不容易被松开,站定了身子。 他抬眼看向刚才说话的女子,只见她头上戴着金钗玉环,身着垂带罗衫,打扮得极为明艳。 然而,只这一眼,灵钧便敏锐地从她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一丝算计和狠辣。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于是他并未开口,只是木讷地站在那里,心里想着先熬过这艰难的两日再说。 “见了母亲也不行礼问安!” 元文守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拍在灵钧的后脑勺上。 这一巴掌力道着实不小,直接把灵钧给拍懵了。 灵钧愤怒地瞪了元文守一眼,又咬牙切齿地将那充满恨意的目光投向那妇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不敢发作。 那妇人也是头一回从灵钧脸上看到如此愤怒的神情。 她瞅着四下随侍的人都已经渐渐散去,便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些厌恶地对元文守说道:“带下去吧,就说是已经见过他父亲了。” 原来,这元家虽说算不上是那种钟鸣鼎食、显赫无比的豪贵世家,但好歹也能称得上是个勋爵世家。 灵钧的生母早早离世,眼前这位明艳动人的妇人,是后来填房的妾室。 如今元父已然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才把灵钧召回来,不过是走个形式,好让元文守能够名正言顺地承袭爵位。 其实,原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族中的长老们对于立嫡立长的问题颇有争议,各执一词,难以达成一致。 所以,这位元夫人对灵钧是打从心底里厌恶,就连表面上做做戏都不耐烦了。 两人正说着呢,元文守刚扯着灵钧准备离开元夫人所在之处,便瞧见大伯、二伯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两位哥哥怎么这样匆忙,可有什么急事不成?” 元夫人脸上堆满了笑意,又是盈盈行礼,又是热情奉茶,将那一套礼仪规矩做得十足十,仿佛真的是个温婉和善、礼数周全的当家主母。 “灵钧呢?” 二伯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搜寻着,脚步匆匆,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关切。 “哎呀二哥,不在这里,别找了。” 元夫人赶忙上前,伸手拉住正在四处寻寻觅觅的二哥,语气轻快却又透着几分刻意,“真不在这里,我叫老大带着他去见他父亲去了。” 听到这话,二伯这才停下脚步,神色稍稍缓和,但脸上依旧僵着,语气严肃地说道:“谁袭爵可不是你一人能做得了主的,你也少折腾些。先前碍于咱们不住在一个院儿里,灵钧年龄又小,所以我与大哥不怎么过问这边的事儿。可如今袭爵可不是柴米油盐的寻常小事,这关乎家族的荣辱兴衰,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我与大哥今儿把态度给你挑明了,我们催促着把他从丰乐楼接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父子匆匆见上一场就了事的,我们是真心拥护他袭承爵位。” “对,二弟说得在理。” 大伯在一旁点头附和,眼神中透着同样的坚定。 “我之前在两位哥哥面前就表过态度,若灵钧真是个可堪重任的,我自然会拥护他承袭爵位。如今不也听了二位哥哥的话,把他接回来了嘛,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元夫人脸上依旧挂着那看似真诚的笑容,口中振振有词,言语间满是诚恳。 说着,元夫人从丫鬟手中亲自接过茶来,先递给了大哥。大哥接过茶盏,微微点头示意。当她再将茶递给二哥时,二哥却仍旧板着脸,显然对元夫人这一番油腔滑调的回答很是不满。 元夫人却好似没察觉到二哥的不悦,依旧稳稳地擎着茶水,脸上的笑容不减,再次赔笑道:“孩子们之间相处,难免有些打闹争执。我要是偏袒任何一方,那肯定会激化他们的矛盾,所以我索性就不管,由着孩子们自己去闹。咱们做长辈的,只要在家族大义面前站稳脚跟,守好规矩就是了。” 二哥听罢,微微皱眉,瞅了她一眼,眼神中原本的坚决之色有了一丝迟疑…… “之前叫灵钧出去历练,不为旁的,为得不就是有朝一日能承袭这么大的家业嘛。我将自己的亲儿子留在身边,处处盘算,事事谋划,为得是叫他每日过得舒心些。我若有叫他袭爵的念头,不早就教他如何工于心计了吗。” 二哥觉得元夫人这话也在理,细细想去,倒是有八九分真,所以暂且信了,接过茶水去。 元夫人见状扬了笑,再表态道,“我既已经替妹妹接了这差事,自然也会将她的儿子视如己出。” 说罢,元夫人再叹一口气,又换了副嘴脸,摆出一副凄苦神情来,“只可怜呀,我那妹妹福薄去的早,若今仍旧在,也不至于是此番光景。”说着,便硬挤出几滴眼泪来,再是哼哼唧唧。 大伯二伯见此前光景,倒是尴尬,不肯多待下去,起身去了。 前脚刚出花厅,元夫人便止了哭声,当即变脸,仍是那满脸算计的样子。 元文守故意带着灵钧绕了路,兜转一圈,叫小子丫鬟们都瞧着,装出已经去过正厅的假象。 “二哥,你回来了。”之前遥遥观望的小娘子迎上来,打招呼道。 灵钧虽然不认识她,但看这模样八成是在跟自己打招呼,遂冷着一张脸点点头。 “三妹妹自己玩去,你二哥哥累了,要回去休息。”元文守语气很不和善。 “二哥是回木兰苑吗?”小娘子着急追问道。 元文守突然停下了脚步,挑着眉头,佯作玩笑道,“你二哥年纪大了,住不得木兰苑了不成?” 那小娘子似乎是很怕元文守,再不敢多问,行礼目送着他俩离去。 这小娘子名叫元疏桐,是与灵钧一母所出的亲妹妹,以往灵钧没去丰乐楼之前,他俩的日子都不好过,不过兄妹两人有所依托,倒是也不难。 灵钧被安排去了长乐府,后被水桃带去丰乐楼,只留元疏桐一个姑娘家。 元疏桐自然是个聪明的,知道元夫人不好惹,自己的父亲又是个爱听枕边风的,所以元疏桐便一味地装傻充愣,佯作不大聪明的样子。 元夫人眼瞧着她没有了威胁,也便不大管她,日子这才稍稍松快起来。 这木兰苑也实在是偏,不论是从规模还是装潢看去,都不像是嫡子住的,倒是跟脚夫们住的屋子差不多。 灵钧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前,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张破旧的桌子摆在屋子中央,上面放着一把积垢深厚且不成套的茶壶,旁边随意配着几把破椅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再看那床,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灰,被子又薄又旧,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我就住这?” 灵钧难以置信地问道,声音里满是不满。 元文守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至极,嘴角微微上扬,嘲讽道:“好歹也是咱们元家的嫡子,总不能叫你去住柴房吧。” “这里如何住人!” 灵钧提高了音量,再次质问道,眼神中透着愤怒与不甘。 这次,元文守连理都没理他,只是给左右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便头也不回地径自出门去了。 灵钧见状,心中一急,立刻追了上去。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门便 “哐当” 一声被随行的下人牢牢锁死。 “混蛋!” 灵钧气得满脸通红,用力拽了几下门,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随后,他又气呼呼地朝着门哐哐跺了两脚。 这屋子虽然破旧不堪,但这门倒是异常结实,被他又拉又踹,却依旧纹丝不动。 “什么狗屁玩意儿!” 灵钧被这一系列的遭遇搞得满心窝火,却又无处发泄,只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他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本想倒杯茶解解气,却发现茶壶中空空如也。 这一下,灵钧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怒目圆睁,随手将茶壶狠狠掷了出去。 “砰” 的一声,茶壶砸在墙上,碎成了几片。 “出去了一趟,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守门的一个下人听到屋内的动静,悄声嘲笑道。 “随他怎么涨脾气,怕是跟咱们前后脚的事。” 另一个下人也跟着附和道。 “嘘!” 前一个下人赶忙示意对方噤声。 “怕什么,全府上下谁不知道。” 后一个下人不以为然地小声嘀咕着…… 再说灵钧走了不多大一会,王秉便急匆匆冲进丰乐楼来。 有眼尖的宾客见了,急忙起身欲去。 轩轩疑惑,四下巡视才发现是王秉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也吓了一跳。 正慌张要念符咒呢,突然被汉邈给按住了。 “这是苏乾。”汉邈小声提醒道。 “对对对。”轩轩傻笑一番。 “众位照旧吃喝,我来坐坐就走。”王秉对着宾客施礼道。 一众惊得赶紧起来回礼。 本来要走的,听这话也不敢走了。 打算结账的,也是又坐下要了壶茶,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在座众宾客,皆是大气不敢出。 “你我都是客人,不必拘礼,若是这样,岂不是要赶我出丰乐楼。”王秉又道。 有宾客假笑,很是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坐针毡。 “你这样倒叫他们更为难。”水桃白他一眼。 小霜笑着迎去,故作大声道,“上座,上座。”说罢便领他往楼上的雅座去了。 刚踏上楼梯,那吃饭喝茶的,便忽作鸟兽散。 “你常来,他们习惯就好了。”小霜笑道。 苏乾上下看看,再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一切如旧,那边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今日我来,有两件要事相商,不过总闭店难免生疑,所以咱们寻一处僻静的。”王秉压着声音又道,“只不过,水桃一定要来。” 第86章 那个巫觋被宅子里的女人毒死了 虽然灵钧所住的这处住所,处处都透着被苛待的痕迹,且破败不堪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元夫人却吩咐下人给灵钧送来了极为丰盛的饭食。 不仅有各种美味佳肴,甚至还备了酒。 灵钧看到有酒,心中一喜,也没多想,便悠然自得地小酌了一杯。 “他吃了吗?” 元夫人坐在房中,见随侍的婆子回来,立刻急切地问道。 “好一顿吃呢,夫人。” 婆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亲眼瞧着他吃得那叫一个香,眼下估计连盘子都要舔了。” “你可真的是亲眼看着了?” 元夫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追问道。 “千真万确啊,夫人!” 婆子赶忙保证道,“我一直盯着,看着他吃了好一阵,这才离开的。” “既如此,你去吩咐那些看守的下人,下半夜就都撤了。再带几个丫鬟去把他那屋子规整规整。” 元夫人微微侧歪着身子,端着茶盏,语气轻描淡写。 “夫人尽管放心,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 婆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唉,回来。” 元夫人突然又唤住那婆子。 “夫人还有何吩咐?” 婆子赶忙转身,恭敬地问道。 元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几分狠厉,冷冷地说道:“这事若是漏出一个字出去,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活着。” “是,是!” 婆子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弄死一个人,可比养活一个人要简单得多。” 元夫人看着婆子惊恐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道。那笑容中满是对自己这些谋划算计的洋洋自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吃了饭没过多久,元夫人便带着几个丫鬟,莲步轻移,朝着元大人的住处走去。 踏入房间,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元大人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般苟延残喘。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有过诸多过往的男人,元夫人心中竟泛起些许心疼。 想当初,自己年少如花,初入这深宅大院,元大人的温柔与关怀,曾让她心动不已。 那时的他们,也曾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海誓山盟的深情。 然而,在这看似华丽却又无比残酷的大宅子中,光靠着情分是根本走不通的。 就像曾经,她不过是使了些谄媚矫情的手段,便轻而易举地让原来的大夫人失了宠,自己取而代之;几句枕边风,就能将年幼的灵钧毫不留情地赶出元府;元大人为了几个新得的年轻丫鬟,就能轻易地与自己翻脸,动辄斥责;如今,为了讨得美妾的欢心,又逼迫自己交出管家大权。 曾经的那些情,那些爱,在这充满算计与争斗的宅子里,变得如此廉价,如此不堪一击。 “何苦像这样熬油似的为难自己呢?” 元夫人轻轻凑到床边,缓缓握起元大人瘦骨嶙峋的手,脸上露出假装心疼的表情,轻声说道。 “你把持着这宅子也许多年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元大人闭着眼睛,声音微弱且缓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到末了你还在记挂着这些。” 元夫人苦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今夜你那嫡长子都去了,我琢磨着你俩倒是可以做个伴儿。” 元夫人唯恐元大人听不清楚,特意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元大人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原本浑浊的眼眸中此刻竟闪过一丝狠厉,恶狠狠地盯着元夫人。他嘴唇颤抖着,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那如鲠在喉的痛苦憋了回去,终究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你们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在那边和和美美的,岂不更好。你那些个美妾丫鬟的,我日后一定也会,一个一个的,都给你打发了去。” 元夫人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全是得意与决绝。 “你……” 元大人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全是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我?” 元夫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我可担不起您的关心,我只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 “你……” 元大人再次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元夫人无情地打断。 “喝药吧。” 元夫人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伸手端起床边高桌上的药碗。 元大人自然知道这药喝不得,心中涌起一阵恐惧与绝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去,用这样的方式表示着自己的抗议。 元夫人才不理会他的反抗,拿起汤匙,强硬地往他嘴里塞。 “安生去吧,我还能记你个好。” 元夫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透着无尽的冰冷与决绝 。 虽然说灵钧暂时失去了巫力,可他毕竟并非寻常的肉体凡胎。 槐江山的毒药即便再毒,对他而言,也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只不过,药性发作时,他会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整日嗜睡难捱。 元夫人的房间早早地就关上了灯。 她并非是为了睡觉,而是怀着别样的心思,一心只为看一场好戏。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入夜没多久,元疏桐便鬼鬼祟祟地朝着木兰苑走去。 不多时,木兰苑那边便热闹了起来。 只听见元疏桐哭哭嚷嚷的声音,四处呼喊着求人帮忙。 仆人、婆子们乱作一团,然而,这些人大多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并没有谁真心想要帮忙。 元疏桐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竟摸到了元夫人的院子中。 元夫人独自坐在黑暗里,冷冷地看着元疏桐在院子中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着丫鬟帮忙传个信。 “夫人已经睡下了。” 丫鬟赶忙阻拦道,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人命关天呐!” 元疏桐带着哭腔,声泪俱下地说道,“求求姐姐,帮我传达一下吧。若是能请来大夫,我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母亲的大恩大德。” “母亲,母亲!” 元疏桐一边不停地央求着,一边在院子里绝望地哭喊着。 这丫鬟心里清楚,若是吵醒了夫人,自己少不了又是一顿惩罚。她慌慌张张的,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拉住元疏桐,急切地说道:“姑娘您可是急坏了,来这边怕是白搭呀。” 元疏桐听了这话,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示意丫鬟接着说下去。 “与其在这里求夫人,还不如去求……” 那丫鬟好心地出着主意,眼睛不停地四下瞧着。 见夫人屋子里依旧黑着灯,她便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即便是叫醒了夫人,怕是也请不来大夫。眼下能帮小姐您的,便只有大人了。” “好厉害的丫头,竟敢在我院子里编排起主子来了。” 元夫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一阵腾腾的怒火。只见她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等这丫鬟反应过来,元夫人抬手就是狠狠的两巴掌,“啪啪” 两声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这丫鬟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她吓得赶紧 “扑通” 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道:“奴婢糊涂,一时失言,求夫人网开一面,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贱命一条,还有脸在我这里求饶!” 元夫人怒目圆睁,眼中闪烁着凶狠,“我往日里是把你们一个个都惯坏了,竟敢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来!我今天若是饶了你,往后还怎么掌得起这个家!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闻声赶来的两个壮汉如凶神恶煞一般,二话不说,连拖带拽地拉着那丫鬟便往院外走去。 丫鬟惊恐地呼喊着,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无尽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元疏桐目睹了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再多待下去。 她转身拔腿就朝着父亲的住处拼命跑去,脚步慌乱而急促。 元夫人看着元疏桐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她给旁边的下人丫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冷冷吩咐道:“由她去,谁都不许阻拦她。” “她若是把这事说给大人听,那岂不对夫人不利。” 随侍的婆子面露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利?我正愁她不去呢。” 元夫人冷笑一声,笑容中透着让人胆寒的算计,说罢便转身回房去了。 一进房间,元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吩咐那婆子道:“掌上灯,一会可有我们忙的呢。” 大伯二伯并着女眷们急匆匆地一起赶来时,只见元夫人正伏在案上,哭得肝肠寸断。 元疏桐则跪在地上,整个身体伏地,肩膀微微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怎么!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大伯一脸焦急,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大声问道。 一时间,女眷们也都跟着哭哭戚戚起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瞬间堆满了整个屋子,仿佛一场悲伤的洪流,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哪就见过这样的世面呐,如今大人走了,我…… 我怕是也保不住了,叫我可怎么活呀!” 元夫人边哭边诉,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我们今下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走得这样快。” 二伯的言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忧虑。 元夫人偷偷瞧了一眼众人的反应,而后赶忙又用手绢掩面,继续哭腔说道:“我说老爷子身体不爽利,这么晚了就别去叨扰,你这孩子偏就不听,非得去。有什么事情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怎么就非得逼死你老子!” 说着说着,元夫人情绪愈发激动,哭着哭着便又骂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辛辛苦苦拉扯你们姊妹几个,哪一日不是提着心吊着胆的,没成想都是些白眼狼,今天害死了你父亲,明日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二伯听着这些话,心中越发烦躁。 眼前这乌烟瘴气的局面,任谁都不想掺和进去。 事已至此,再多说确实也是徒劳无功。 反正左右都要分家,以后也不常来往了,索性由着她去闹吧。 二伯心中烦闷不已,又看了一眼那依旧伏在地上的元疏桐,无奈地叹口气,而后拂袖而去,亲自去料理弟弟的丧事。 元夫人见二伯走了,又开始装腔作势地大哭一场。 女眷们在一旁纷纷安慰着她,偶尔也有人过去轻声数落元疏桐一两句。 就这样一来二去,元疏桐在这混乱与悲伤的氛围中,倒恍惚觉得真的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她满心绝望,只觉得生活一下子没了任何盼头。 元疏桐独自在厅堂里跪了许久许久,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缥缈恍惚。 她的意识一片混沌,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从地上起来的,又是如何迷迷糊糊地迈出那沉重的脚步,摇摇摆摆地出了厅堂。 一路浑浑噩噩,如在梦中,最后竟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木兰苑。 踏入木兰苑,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灵钧的棺椁上。 看着那棺椁中灵钧的脸,元疏桐心中压抑已久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她 “哇” 的一声,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几步冲到棺椁前,伏在上面,只是一个劲儿地放声痛哭,喉咙里发出的悲泣声,势必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痛苦、委屈和自责都宣泄出来。 此刻的她,已经悲痛到了极点,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任何言语。 四周的一切都被白色笼罩着,整个木兰苑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离,何必早夭亡,冥冥无再期。 元疏桐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她就那样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哥哥,在这悲伤的氛围中,难受了整整一夜。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的心仿佛被无数把利刃反复切割着,痛苦不堪。 而这一夜的悲伤,也如同这寂静的黑夜,漫长而又沉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第87章 回不去那瓦林了,怎么办! 水桃这边,听了苏乾的一番话后,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更是难以入眠。 她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爬上了丰乐楼的屋顶,静静地坐在那里。 夜,静谧而深沉,远处悬崖中弥漫着的雾气,在夜色里若隐若现,与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相互交织。 苏乾说的第一件事,其实并非什么新鲜的秘闻。 在这一带,顺义府里由王秉当家主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顺义府的主子年纪实在太过幼小,又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权旁落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况且王秉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然而,这第二件事,却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水桃着实万万没有想到。 长乐府与王秉之间有书信往来,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在处理各种事务时,公示文书难免会有表述不详尽的地方,通过书信沟通也属平常。 可是,苏乾收到的那封信,却截然不同。 从信中的语气和内容来看,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公务往来,反倒像是主子在指使下人做事。 更惊人的是,种种迹象表明,王秉似乎是萧太尉安插在顺义府里的线人。 信中的那句 “再探能否是长寿之相”,更是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水桃心中十分清楚,萧太尉在自己心中,一直是一个好父亲,对自己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可是,比起做一个好父亲,水桃更希望萧太尉能够成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良将,为国家的安定和太平尽心尽力。 这本是与自己看似不相干的事情,可冥冥之中,水桃却总觉得自己不能对此置身事外。 一方面,无缘无故地起兵生事,这是不仁之举;从年幼的主子手中夺取权力,更是不义之行。作为人君者,本就应该以辅佐幼主、稳定朝纲为先。 如今,顺义府的主子尚且不谙世事,身边的仆从却妄图谋划叛乱,这种行径实在是犯了水桃的大忌。 细细回想在槐江山度过的这些日子,水桃亲眼目睹了这里的太平与繁荣,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因为一场起兵叛乱而毁于一旦。 水桃静静地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眼神中透着忧虑与坚定。 她知道,自己或许该做点什么,不能任由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心事随着风,一层层的荡进眼前的深渊中,又随着风,在深渊的崖石上起起伏伏。 苏乾不知该怎么答复,所以才来询问水桃。 可这事,水桃也只能是一声声的叹息作答。 千凡早就发现水桃一有心事就会去楼顶,所以睡前总是要往丰乐楼顶上看去几眼。 果真如她所料,那丫头又在屋顶吹风。 不过今夜千凡并未去打扰,腾空画了咒语,将婆子隔空送了上去。 水桃一愣,再回头往院中廊下看时,千凡早就进屋去了。 空荡荡的院落中亮着微弱的灯,各屋子中却灯火通明。 水桃的身后,从来都是灯火莹莹,只是她不大回头看罢了。 “二哥还没有死,二哥还活着。” 元疏桐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地冲向正在盖棺的下人,双手用力地想要阻止他们,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刚刚听到了,二哥咳嗽了一声。” 元夫人为了免得夜长梦多,只让灵钧停灵了一夜,便迫不及待地敦促着要将他下葬。 “把这发疯的丫头拉下去。” 元文守皱着眉头,满脸厌恶地呵斥着下人道,眼神中没有一丝对妹妹的怜悯。 “他还活着,大哥,您不能拉二哥下葬!大哥,二哥还活着。” 元疏桐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着,声音因为过度的悲伤和绝望而变得沙哑。 “快拉下去呀!” 元文守不耐烦地催促着,眼中闪过些许恼意。 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下人,哪里会顾及元疏桐这嫡女的身份。 他们一拥而上,鲁莽地扯着元疏桐的胳膊,不管她如何挣扎、呼喊,硬是生拉硬拽,直到把她锁回宅院才肯罢休。 临了,那领头的下人还不忘轻蔑地瞥了元疏桐一眼,阴阳怪气地羞辱她一番,这才大笑着离开。 而此时,灵钧在棺椁中,巫力已经渐渐恢复。 之前,他虽然这两天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但神识却始终清醒,所以外面这些人的混账行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满是愤怒。 元文守一直坚信灵钧已经真的死了,所以当棺椁中突然传来动静,紧接着灵钧一脚踹开棺盖时,这突如其来的 “诈尸” 场景,着实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惊慌失措地慌忙退后,脚步踉跄。 就在这时,一把虎头枪 “嗖” 的一声飞了出来,直直地插在他眼前的地上,寒光闪烁。 元文守被这一幕吓得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 “这么想下葬,那我成全你。” 灵钧目光冰冷,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说罢,他意念一动,轻松唤回那把虎头枪。 只见他手臂微微用力,枪身如电般刺出,瞬间便一枪封喉。 一抹鲜血当即从元文守的脖颈处飞溅而出,那场景触目惊心。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得周围所有的下人丫鬟脸色惨白,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 “不好意思了兄弟,不给你求饶的机会。” 灵钧一脸不屑,语气中充满了对元文守的鄙夷。 解决完元文守后,他口中快速念出一道符咒,刹那间,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来到了元夫人的房内。 元夫人正坐在房中的榻上,见突然出现的灵钧,先是一阵恍惚,大脑一片迷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下意识地用力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后,这才恼羞成怒,大声怒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我该在哪里?” 灵钧冷冷地回应道,眼神中满是嘲讽。 “你敢诈死?” 元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吼道,“来人,快来人!”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唤来下人救自己。 “来人?哼哼,” 灵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如电般一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刃。 几乎在眨眼之间,他便割掉了元夫人的舌头。 “凡是有度,也该让你的舌头歇息歇息。” 灵钧冷冷地说道,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元夫人嘴里顿时鲜血如注,她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拼命地挣扎了一番。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和痛苦,让她很快便承受不住,双眼一翻,直接疼晕了过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和恐惧。 这宅子里,死个人是真简单。 一时间,元府内一片狼藉,乱得不可开交,呜呜喳喳的喧嚣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乌烟瘴气的氛围令人窒息。 灵钧看上去就像个十足的没心没肺的混世魔王,脸上那抹邪笑始终未减,他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缓缓地从那些慌乱无措的人群中走过。 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随意,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周围的人更加惊恐。 灵钧也是个心大的,回到丰乐楼中后,竟然把这件事情当成玩笑说道了出去。 “说你是个没脑子的罢,你还知道先割了那妇人的舌头。若说你有脑子,你又怎么能把自己的亲妹妹留在那宅子里独自面对这些。”水桃说道。 灵钧一听这话忽然愣住,这才想起那可怜兮兮的元疏桐来。 “若真是元夫人给你下的毒,那她该当死。不过,若你是冤枉了她,岂不是枉费了人命。”小霜有些担忧道。 “灵钧虽然冒失,但杀伐决断自是因为有证据。”千凡帮腔道。 灵钧看她一眼,目光自是寻着了知己一般,“不是我浑说,此时若是去到元府,随便找个婆子丫鬟一问,便是都知道。那个悍妇打从我未进门便恨不得要杀了我,更是傻到将自己的怨怼随意发泄,人前人后一出戏虽然高明,但口无遮拦却是实在是蠢呀。” “你看,灵钧心里明白着,他早就不是那个胸无城局的混小子了。”千凡笑道。 “话虽如此,但此事免不了一场官司。”水桃白千凡一眼,叫他不要高兴得太早。 “好在王秉如今是个好说话的。”小霜也附和道。 “即便不是,公道自在人心。”灵钧懒得再辩,潇洒去厨房觅食去了。 果然如水桃所料,当真是有忠心奴仆去顺义府递了状子,王秉早知真相,轻轻松松就收拾了那帮刁奴。 再往后便是元疏桐管家。 事后,元疏桐有几次来丰乐楼找过灵钧,但灵钧总是躲开不见。 一次都不见。 小霜规劝过几次,但是灵钧也不与她争辩,最终都是躲着,不曾露面。 水桃没有心思管这个,因为最近萧太尉与王秉的书信往来越来越频繁。 小霜害怕这些弄权的事情,所以给出的建议总是摇摆不定,灵钧更是个没多少脑子的,说话一味地冲,满脑子都是些打打杀杀。 小霜在丰乐楼中找了许久不见千凡的踪迹,一问轩轩便知,水桃与她又闷在房间里。 都搞得神经兮兮了。 “这事若要管下去,怕是越搅越浑,没几天咱们回那瓦林去,又能怎么着。”小霜与轩轩分析道。 “你是我们里面最明理的,照理水桃应该找你商量才是。”轩轩抱着个果子,正吃得津津有味。 “你可别抬举我,我能有什么法子,左不过是些管家的小聪明,若是大是大非起来,我倒害怕。”小霜笑道。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跟千凡学得越发会油嘴滑舌了。”小霜笑笑,再不理她,自顾盘账去了。 千凡与水桃在房间里又争执辩论了一番,吵得面红耳赤的。 “眼下这局势,长乐府顶替顺义府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即便我们帮忙,也左右不了一点。”千凡仍然不是很建议水桃再去管这个烂摊子。 “如果是顺势而为的权力更替,我自然不掺和这事。”水桃言语中带着些烦躁。 “什么意思?” 水桃沉默了半晌。 千凡见她不说话,索性也坐到她对面去,灌了一口凉茶。 水桃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忽然改了面色,再对着厢房那边招呼道,“别藏着了,出来吧。” 千凡愣愣地看过去,只见苏乾带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从厢房间出来。 “这......这是?”千凡迷迷糊糊,不知所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这就是顺义府的少主,赵冕。”水桃不耐烦道。 “哦!”千凡大惊道,一愣神再反应过来,道,“诶,不对,顺义府的少主不是叫赵晚言吗,怎么如今又是赵冕?” “你说与他听。”水桃与苏乾说道。 苏乾从赵冕手中接过一块金锁,再递给千凡道,“顺义府少主手中都会有这么一块英招锁,这英招锁承天之命,可在少主成年之后给予巫觋之力,以便统御槐江山。” “所以呢?”千凡细细端详一遍那金锁,再问道。 “萧太尉不知从哪请来的蛊雕王秉,封住了赵冕的年岁,瞒天过海了许多年,又编出个赵冕的儿子赵晚言来。” “我懂了,在我们来槐江山以前,槐江山民众眼中那赵冕已经长大,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千凡恍然大悟道。 “而且已经死了。” 赵冕点点头,肯定苏乾的回答。 “那为何,萧太尉非要等到现在再动手?”千凡疑惑。 “关键就在萧太尉与王秉的书信往来中。”水桃道。 “王秉这几年一直都在关注英招锁的巫力强弱。王秉也是近来才知道随着少主年龄的压制,英招锁的巫力也在慢慢衰弱,换句话说,英招锁的巫力是需要经过世代君主的壮年之力滋养的,要不然也会衰耗殆尽。”苏乾解释道。 “王秉那日贸然来到丰乐楼撒泼,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又探到英招锁巫力几乎消耗殆尽了,所以才得意忘形,混账撒泼来了。” “那要怎样才能解开王秉那封灵之术?”千凡疑惑。 就此水桃和苏乾都沉默了。 千凡见他俩的神色,心中忽然忐忑起来。 半晌,才听着赵冕慢悠悠地说道,“《英招集》。” “《英招集》?”千凡惊呼,又看向水桃,“是要用我们的《英招集》换回赵冕的少主之位?” 水桃不敢去看千凡,点点头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们一辈子都要锁在这槐江山了!你疯了!”千凡震惊道。 赵冕早已料到眼前这景象,低着头全然是一个犯错的孩子模样,只管抠手指,再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千凡起身,来回踱步,平复了许久再去质问水桃道,“我们这《英招集》,大多是拼了命得来的,怎么能......” “我不知道,我心中没底。”水桃依旧不敢抬头。 “你不知道?你就不应该有这种心思!”千凡愤怒道。 “我是觉得,《英招集》用了之后......可以再收集。”水桃吞吞吐吐说道。 “你觉得?你觉得可以再收集,但是若不能,我们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他是这里的主子,他有自己的子民需要守护!但是那瓦林呢?那瓦林最重要的巫觋都被困在槐江山了,永远回不去了!” 水桃被骂得完全没有了底气,垂头丧脑的,再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傲慢。 “几位巫觋不必争吵,我知道此事难做,你们有帮助之心,我赵冕便很是感恩戴德了。” 这话从孩子口中说出来,更是抓心,若赵冕是个昏庸的倒是好说,可水桃和苏乾已经探过了,赵冕的确又是个好君王。 千凡一时无话,难以抉择。 “如果我们以巫力相助,帮他过了萧太尉这一关呢?”千凡挣扎道。 水桃没有立马回话,挠挠鼻尖,小声道,“总是会有新的萧太尉出现的,现在的关键是英招锁......巫觋的后人被施了诅咒。” 这话说得千凡没了一点脾气,“我宁愿你扯着脖子跟我喊叫,你这样叫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千凡为难道。 这下好了,连千凡也不知道说啥了,四个人皆沉默着,起初还有一两次的叹气声,再后来,索性连叹息声都没有了。 香蜿蜒升腾着,成了这屋子里唯一活泛的东西。 第88章 要不要回去,投票决定 千凡实在无法擅自替众巫觋做主,思来想去,只得将大家全都召集到一起,打算把这件事公开摆到台面上讨论。 众人刚聚齐,灵钧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情绪激动之下,甚至扬言道要去找赵冕揍他一顿。 刚开始,其余人都默不作声,气氛略显沉闷。 直到小霜缓缓开口说道:“仔细琢磨琢磨,槐江山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这些年我们也算是为它做了不少事,算是报答过这份恩情了。至于谁来当君主,谁来领导槐江山,其实跟我们大多都没什么直接关系。” 庄月听了,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子瑜也觉得小霜这话在理,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时,汉邈忍不住搭话道:“万一,万一这件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呢?” 灵钧一听,立刻毫不客气地骂道:“什么好处?我们为什么要放着十拿九稳的事情不做,去冒险尝试那虚无缥缈的‘万一’?你脑子是不是被轩轩的水泡坏了!” 小霜听到这话,担心汉邈脸上挂不住,赶忙笑着打圆场:“我们考虑得确实也不周全,只是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罢了。大家和我一样,心里都惦记着那瓦林。不过你是我们的领头,我们自然都会听你的。” 千凡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说道:“我要是心里有主意,也不会把大家都叫到这儿来。《英招集》又不是我一个人得到的,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还是得看大家自己的想法。” 水桃听了千凡的话,抬头看向众人,突然说道:“轩轩,你说说。” 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把轩轩吓了一跳。 轩轩犹豫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知道。” 九州见状,站出来表了态:“我站在那瓦林这边。那瓦林的水土养育了我,后土校长也一直庇佑着我。不管怎样,我都会优先以那瓦林的利益为主。” 说罢,他走到千凡身后站定,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参与这场激烈的议论了。 小霜接着说道:“况且我们离开那瓦林已经太久了,如今那瓦林是什么形势,奢比尸那一方又处于什么状态,我们都一无所知。我就怕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会生出许多变故。” 小霜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千凡的心坎里,让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听到这里,原本执意要帮赵冕的水桃,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 “是不是苏乾那臭小子在背后搞鬼!” 灵钧气得满脸通红,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大声嚷嚷道,“这家伙之前还装模作样,装作一副十分想回去的样子,在我们面前演得那叫一个像。可如今呢,居然想留下来。怎么着,他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想让我们一起陪他给江应怜守灵?他怎么就这么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想法,完全不顾及大家!” 灵钧越说越激动,情绪愈发难以控制,那些口不择言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水桃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色,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灵钧,“你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污蔑别人。苏乾一直以来都是为大家着想,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这样!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即是要听大家的意思,可像现在这样直接把事情端出来,大家反而会有所顾虑,不好说出口。” 小霜微微皱眉,脸上带着忧虑,缓缓地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我们何不拈个物件出来?若是同意交出《英招集》的,便将它放在柜台上;若是不同意交出《英招集》的,就施展化掉那物件的符咒。这样一来,大家不用直接表明态度,也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如果选择交出来的人过半数,那我们便少数服从多数,按照大家的意愿来决定这件事。” 千凡听了小霜的提议,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千凡才缓缓抬起头,表示认可。 千凡双手快速舞动,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神秘的符文在她指尖闪烁。 片刻之后,只见她掌心光芒大盛,一个个指头大小的红头签子凭空出现。 千凡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红头签子依次分发给众人,每递给一个人,都会认真地看对方一眼。 众人纷纷接过红头签子,拿在手中,眼神中各有不同的神色。 分发完毕后,千凡看着众人,郑重地说道:“那就等明日的结果吧。希望大家都能慎重考虑,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这一夜尤为地漫长,丰乐楼中这两处厢房间迟迟不肯关灯。 后院里更是如此,就连那平日里最贪睡的灵钧,也几乎是要守夜到天明。 在顺义府那空旷而寂静的大殿前,苏乾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 寒夜的冷风肆意地吹着,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静静地凝望着那高悬于天际的一轮澄明圆月,眼神中透着深邃与复杂。 的确,曾经的他,是众人之中最迫切想要回到那瓦林的人。 那片土地,承载着他的回忆、他的情感,还有他深深的眷恋。 然而,如今的他,心境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此刻的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是能为槐江山实实在在地做些什么。 这种想法,如同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愈发强烈。 轻柔的风,如同无形的手,轻轻地晃动着他的头发和衣襟。 每一次微风拂过,都悄然地带走他那时不时无意识发出的叹息。 灯火渐渐变得阑珊,明亮的月亮也缓缓向西移动。 当月亮几乎被那高耸的悬崖挡住了光芒,只留下一抹微弱的光晕时,苏乾的身影在眨眼间突然消失不见了。 守在一旁的下人,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他们目睹着这一切,却无从知晓苏乾究竟去了哪里。 水桃仍旧是坐在丰乐楼的屋顶上,只这次她自己捧着手炉。 她没有什么心思去猜签子到底能不能过半,因为她太了解这些同伴们了,所以结果在她这边几乎已经是注定的。 今夜月圆,倒正是适合伤感的时候。 情分半卷能书,风雪千山不断。 所有牵绊都可随风去了。 再将遇见的那些人,一一回想一遍,也算是告别了。 苏麻脑袋空空,她倒不是纠结,只是担心自己侍奉的这个主子会难过。 她是知道水桃的,嘴最硬,心最软。 苏麻知道水桃此刻正坐在屋顶,本来是想上去劝一劝,但若是上去,也就失了分寸。 左右她是不会把红头签拿出去的。 但是水桃也不会因为她的劝说而改变想法或者是释怀。 各自的内心只要仍旧火热着,便是听不进去劝说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劝也无益。 苏麻托着脸颊,愣愣地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仔细听着花厅是否会有水桃回来得声音。 千凡与水桃一样,也早就料到了结果。 但是与水桃不同的是,千凡仍旧抱有幻想。 她之所以没有在花厅中与九州分析利弊,也确实是觉得九州是这群巫觋中最属于那瓦林的。 所以她觉得九州地选择很对,没什么需要争论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她也不知道。 九州在千凡的房门口愣愣地待了一阵,几次打算敲门,但都罢休。 总觉得自己在众巫觋面前表态这件事情过于鲁莽,所以总想从千凡这边找补些解释过来。 可再多做解释也难免有些可疑,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动摇,想去将红头签放到柜台上去。 犹豫占据着九州的心思,辗转难免便再起来坐着。 坐立不安便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千凡没了自己的决策时,依附她的九州便如浮萍一样,没有了主心骨,漂泊之感倍加忐忑。 轩轩自是无所谓,其实回不回去,倒真是无所谓,想当初自己被谁害成这个样子,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 所以,千凡做什么决定,她便跟着做什么决定就是。 而至于为什么灯火通明,他总觉得,应该这样。 汉邈是一直都有晚吹灯的习惯,因为他知道轩轩怕黑,所以常常是等到深夜,估摸着轩轩已经睡下了,才会入睡。 而至于《英招集》他也毫不关心,自打成了轩轩的巫侍,灵钧便抛弃了自己的生死信仰,生是为轩轩而生,死亦是为轩轩而死。 汉邈向来不善言语,但事事皆能做到轩轩的心坎中去。 轩轩一直不曾出现什么纰漏和差错,也全是汉邈的功劳罢了。 听着屋里没了动静,汉邈长舒一口气,这才把灯吹了。 灵钧和子瑜本是一起在花厅中坐着,子瑜像个师爷一样与灵钧说了许多的大道理。 但是灵钧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子瑜聒噪得自己头疼,遂不再搭理他,径直回自己屋里去了。 子瑜又在花厅中待了许久,他亦是十分坚定,这《英招集》应当只为回那瓦林而用,至于其它,自然要竭力避免他用! 灵钧回到房间后,原本还带着几分气性的他,思绪渐渐平静下来,内心却突然涌起一阵懊悔。 他回想起刚才与水桃说话的场景,发觉自己那时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了。 在灵钧的心中,水桃向来如同一只骄傲的公鸡,平日里总是一副自信满满、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这一次,为了帮助赵冕,她却放下了往日的骄傲,用那样委曲求全的态度来争取大家的支持。 而自己呢,不仅没有体谅她的难处,还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大声地指责她。 灵钧虽说平日里行事粗鲁、为人傲慢,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他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对于别人给予的恩情,他都会深深地铭记在心里。 水桃这些年来对他的好,他又怎么会忘记呢? 想到这些,灵钧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把与水桃的过往又细细回想了一遍。 从他们最初相识时的那些小摩擦,到后来在各种困境中相互扶持,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此刻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在这回忆的旋涡中,灵钧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也不知究竟是何时,他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的鼾声逐渐响起,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而此时,桌上的烛火仍旧烧得很旺,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映照着灵钧那略带疲惫的睡脸。 或许是那跳动的烛火晃到了他的眼睛,睡梦中的灵钧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地睡了下去。 小霜坐在房间里,手中愣愣地举着那根红头签,目光呆滞地凝视了许久。 她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结,心中反复权衡着这件事。 在她看来,如果只是留下一些宝物财富之类的东西,她是十分乐意的,毕竟这些身外之物,舍了也就舍了。 然而,若是要用回那瓦林的机会去冒险,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那瓦林,是她的根,那里有她的父亲母亲,有她的亲朋好友,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温暖的回忆,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她怎么能拿回去与他们团聚的机会去做一场没有把握的冒险呢? 甚至,她觉得哪怕把自己心爱的迷谷簪给赵冕拿去用,也绝不能让《英招集》有丝毫的动摇。 《英招集》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像是通往那瓦林、回到亲人身边的重要保障。 而另一边,庄月一回到房间,便刻意躲着小霜。 她的私心里,是极其不愿意回到那瓦林的。 一想到奢比尸和他的那些党羽们还在那瓦林等着,庄月就不寒而栗。更何况,泰河的存在更是让她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在槐江山的这段日子,庄月过得可谓是无拘无束。 这里没有压迫,没有勾心斗角,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一旦回到那瓦林,就意味着重新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随时都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现在的情况让她十分为难。 如果被小霜发现自己将红头签放到了柜台上,表明自己同意交出《英招集》,那她肯定是难以辩解的。 小霜对回那瓦林的执念很深,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两人之间怕是会生出许多矛盾。 庄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心中满是无奈和纠结,却又找不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 第89章 回那瓦林后发现后土校长不见了 过了约定时间,千凡心中忽然忐忑起来。 不管九州,千凡独自来了丰乐楼里,正要踏入楼内时,恰好遇见水桃从二楼轻盈地走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话语在彼此的眼神中流转,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心有灵犀般地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便默契地径直朝着柜台那边走去。 来到柜台前,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柜台上。 只见那里,只有两个红头签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显得格外可怜巴巴。 在这空荡荡的柜台上,它们就像是被遗忘的孩子。 “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也该做出选择了。” 水桃微微侧头,看向千凡。 千凡静静地凝视着那两个红头签子,片刻后,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认同水桃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亲自前往顺义府去接苏乾回来。 一路上,千凡的思绪如同纷飞的柳絮,不断地飘荡着。 虽然不舍,虽然想要改变槐江山点什么,但离开便是离开了。 留下的不过是曾经相关的传说罢了。 槐江山不会因为这几位巫觋的存在而永生,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消亡。 不论在与不在,槐江山仍旧按照命运的安排轮回着,哪怕是掌管命运的《英招集》也改变不了槐江山的命运。 不论是凡人还是巫觋又或者是山川湖泊,都改变不了命运,因为生,便是在命运之中了。 而至于顺义府,自然也逃不开这命运的轮回。 丰乐楼中的那些旧人,自然也用不着他们担心,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虽然不是一波人,但或许比他们生活的更加精彩。 回去的水流也好,瀑布也好,总是没有来时那样的湍急和危险。 水桃仍旧是立在船头,不过这次却是极目远眺,目光迟迟不从那高崖之上离开。 总是盼着,能再看一看那连成串的灯笼,再摸一摸榻上的大红金线垒丝靠背,再与翠螺说上几句话。 可终究不过浮生终是梦中梦,世事不过风里风。 凉风习习,轻柔地拂过水面,泛起层层细微的涟漪。 平静的弱水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波澜不惊。 小船在这如诗如画的弱水上缓缓前行,船身划破水面,发出轻微的 “哗哗” 声。 随着小船的缓缓行进,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众人原本还安静地坐在船上,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 渐渐地,远处的景色愈发清晰,直到蒜头渡口那独具特色的屋檐从茂密的树冠中隐隐露了出来。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千凡她们再也没有耐心安静地坐着,纷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可能会跌进弱水中的危险。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兴冲冲地指着各处,七嘴八舌地说笑起来。 那模样,就好似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与惊喜。 小船刚一靠岸,灵钧就如同一只脱缰的野马,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只见他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岸边的土地上,随后便大步向前跑去。 “你瞧他!”水桃与小霜说道,很是看不起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急着走的是他, 盼着回来的也是他。” 小霜听罢只是笑。 千凡呆呆地望着蒜头渡口那镌着凤凰和盘龙的招牌多看了两眼。 “真是好久没来了。”轩轩在一旁小声嘟囔着。 “她这灯笼倒是不褪色, 不像丰乐楼门前的那样,旧得那样快。”小霜也跟着感慨。 “这些巫觋们是越发偷懒, 这个时间都不见掌灯的。”水桃顺着大家也多看了两眼那蒜头渡口,嘴角堆起淡淡的愤怒。 “瞧你,才回来便挑毛病, 累是不累。”千凡嘲笑水桃道。 一众听了便也都笑。 “不像话。”水桃不理会他们, 仍旧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要我看呀,这次水桃势必要跟红荔主任比试比试, 看看谁是那瓦林第一主任。”千凡再笑话道。 “别的不敢说,光这槐江山第一掌柜便能压她一头。”轩轩躲在千凡身后,也斗胆取笑一番水桃。 水桃不但不跟他计较,反倒与大伙一起玩笑起来。 久违的熟悉感叫千凡她们都稍稍兴奋着,正是翩翩脚步匆匆,都是归乡之情,同来望月人仍在,风光又与去年同。 物是人在,人间喜事,就差咏而归了。 一路玩笑,过了虎背桥,光能够遥遥望见摇光塔,便足以叫他们兴奋不已。 这次,这些被供奉起来的巫觋,毫不顾忌街上众生的眼光,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路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去。 “若是后土校长知道我们回来,定然是婉仪老师在门口候着我们。”行近那瓦林巫觋学院时,千凡笑嘻嘻地道。 “要我说,就应该以迎接大巫觋的最高礼仪招待我们,师生毕至,跪拜行礼,然后齐呼恭迎巫咸回来。”灵钧说得很是嘚瑟,说得有模有样。 “红荔主任锤不死你!”水桃冷笑道。 一听这话,灵钧急忙闭上了嘴。 “也就红荔主任能拿捏住他了。”小霜又说笑给庄月听。 庄月心中挂着事,勉强笑笑,不自觉眉间便又有了愁容,只是如今大伙没有心思管这个,所以没有察觉的。 “灵钧,以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潇洒了。”水桃又阴阳灵钧一番。 大家的笑意还未收起呢,便听着千凡疑惑道,“守门的换巫觋了?” “对呀,怎么不是白色袍子的巫觋了?”小霜皱着眉头,紧张地拉起了庄月的手来。 灵钧闻声看去,确实! 他最是忍耐不住,急匆匆冲上前去,正欲问个究竟。 不去细看,隐隐约约又觉得这些守门巫觋眼熟。 不等灵钧辨个明白,那守门的忽然跪下,真就说出了灵钧刚才玩笑的那话,“恭迎巫咸回来。” 灵钧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招架,回头观望,再细看看,慌忙折返回去,再退到水桃身后去。 “何必这样的阵仗。”水桃冷着脸道。 不料往前再走两步时,忽然被拦了下来。 “不要命了。”水桃眉头一蹙,瞬间提高了声调。 千凡见状上前,不成想也被拦了下来。 小霜与轩轩互看一眼,面面相觑,紧张看去。 “什么规矩,连我也不能进?”千凡质问道。 “你们是疯了!”灵钧在水桃身后补一句。 “灵钧主任请。”守门巫侍很是恭敬地请灵钧道。 “放什么狗臭屁!”水桃再不能忍下去,当即就赏了那阻拦的巫侍一巴掌,眼瞅着就要闯进去门去。 “水桃。” 大伙闻声望去,瞧着匆匆赶来的并不是婉仪老师,而是灵兽管理局的主管——苏锦。 “苏......苏锦!”汉邈先惊呼道。 “你怎么在这!”灵钧也是感到好奇,他最烦她,没好气地说道。 “如今那瓦林巫觋学院已归景明校长统管,各位已经毕业的巫觋进出那瓦林巫觋学院需要有文牒才可。”苏锦毕恭毕敬地说道。 “什么!”千凡大惊。 “这玩笑可不兴开。”小霜慌张提醒道,握住庄月的手攥得更紧了。 “灵钧主任请吧。”苏锦说罢,又看向子瑜,再道,“子瑜,随灵钧来吧。” “这婆娘有毛病。”灵钧搞不清楚状况,骂骂咧咧道。 千凡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内心慌乱的很,勉强能装出平静来,但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 “后土校长呢?”千凡难掩内心的惶恐,质问道。 苏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我问后土校长呢!大巫咸问话,你敢不答!”千凡厉声质问。 “问你话呢!”水桃附和。 “口口声声说是大巫咸,却在如此神圣的那瓦林巫觋学院门口做些恃强凌弱的勾当,与当初的督导局何异。” 苏锦见是景明校长过来,便默默站到他身后去了。 “你不必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不外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是后土校长自己让贤,躲清闲去罢了,你自去问。” “你若不信,可去涯石街找他。”景明昂着头颅,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眼神之间尽是不屑,似乎与千凡说一句话便是给她的恩赐。 千凡听罢,愤恨地瞪一眼景明,便头也不回地往涯石街奔去。 轩轩与水桃毫不犹豫地随他去了,汉邈、九州与苏麻、苏乾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景明......主任留步。”小霜喊住正欲离开的景明,行了礼再问道,“昆仑班可是照旧?” 景明看她一眼,稍顿顿才回道,“你是问土地管理局罢。” 说罢,景明给了苏锦一个眼神,示意她善后,自己如今身处高位,自然得端着架子去了。 “昆仑班已经关了,不过土地管理局照旧。”苏锦很是恭敬地回小霜道。 小霜看一眼愣在那的灵钧,再拉着苏锦往前行了两步,躲开那些巫侍,再小声问道,“我们走了之后,那瓦林可是起了动荡?” 苏锦低头,依旧避而不答。 “若是不方便说,那再问,除那瓦林巫觋学院和灵兽管理局,其余可都照旧?” “灵兽管理局一直空悬,就等着灵钧回来后接管。除了后土校长,出入登记管理局也被请去了涯石街。”苏锦小心翼翼地说罢,便推开小霜的手,再不肯多言。 “涯石街!”小霜惊呼。 “灵钧主任请吧。”苏锦不敢多耽搁,再毕恭毕敬地请灵钧道。 “你走不走!”灵钧冷着一张脸,很是不耐烦地催促小霜道。 “啊?” “你再不走,可就追不上千凡她们了。”灵钧气呼呼地说罢,潇洒转身,大步走开。 小霜看一眼庄月,也急忙跟着灵钧去了,子瑜自然也不会舍灵钧而去,一并匆匆随着,紧赶慢赶。 涯石街是那瓦林排“正”的巫觋们的聚集地,且都是些闲散家族,仅高于禁林罢了。 千凡一路打听下来,终于在一处小高门前面瞧见了耀灵老师的身影。 虽然说涯石街的土地便宜,但这宅院却比那瓦林巫觋学院小太多,而且建筑敷衍,很不讲究。 耀灵老师遥遥瞧见了千凡,先是一愣,再疾奔迎上去。 “千凡!你可算回来了。”说话间,耀灵老师几乎是要哭了。 “后土校长呢?”千凡问道。 “就在等着你们呢。”耀灵老师再看一眼水桃和轩轩他们,急请着进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凡满面愁容,很是着急地问道。 “慢慢地你就知道了。”耀灵老师不敢多话,一路引领着。 水桃只觉得压抑地很,心里憋着一团火,也没有询问的念想,只随着走,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雕饰简陋,但这宅子里弯弯绕绕的,倒也有许多出屋子。 这短短的路,倒是走得千凡很是心焦难熬。 苏锦不敢招惹灵钧这活祖宗,只能是由着他去,再小心翼翼地去景明校长办公室复命。 灵钧这举动自然是在景明预料之中,景明也不怪罪苏锦,很是淡然的品着茶水道,“随他去吧,用不了多久,他会求着回来的。” 苏锦听罢,本想悄悄退下去,方倒退了两步,便又跪在地上斗胆问去,“如今先前昆仑班的班委回来,昆仑班早已关闭,是不是需要另配宅院。” “昆仑班?哪里来的昆仑班!想当初那个蠢货为了成全千凡,生出这样叫人发笑的由头来罢了。如今他们的报应来了,自然叫他们自己受着,都毕业了哪还有什么班委,笑话!” “至于那个小霜,你去土地管理局说一声,泰河那个老贼,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是。”苏锦得了令,不敢耽误下去,急匆匆去了。 景明顺着苏锦离去的背影看去,待到她出了门,才把手中的茶碗扔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碎裂之声,一旁随侍的巫侍们慌张跪地。 “等着死吧!”景明脸色铁青,小声嘟囔一句。 第90章 弑父的巫觋勇破天了 “快去传,就说千凡回来了。” 耀灵老师神色匆匆,对着身旁一位身着粉色袍子的巫侍急切吩咐道。 那巫侍听闻,不敢有丝毫耽搁,忙不迭地点头,随后像一阵风般急忙忙朝着屋内跑去。 耀灵老师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抬手示意千凡、水桃等人跟她走。 一行人脚步匆匆,不多时便来到了东廊边上的三间小正房。 走进屋内,只见这正房的布置虽然简单,却十分规整。 一铺土炕横在房间里,炕桌上摆放着几本册子,纸张有些泛黄。 靠东墙的位置,有个半新不旧的银色靠背引枕,静静地搁置在那里。 后土校长早已端坐在西边的下首,静静地等待着千凡等人的到来。 当千凡她们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后土校长原本准备得满满一匣子的话,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忽然说不出口。 他微微张了张嘴,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感慨,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凝重。 此情此景,千凡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闷得难受。 千凡抬起头,与后土校长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两人就这样两两相望,一时间,默默无语。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千凡、水桃与轩轩他们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向后土校长行了大礼。 大礼行毕,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小霜也不知是几时赶过来的,一进房间,便察觉到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拉了拉水桃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两人先出去,给后土校长和千凡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水桃向来是有眼力劲的,立刻心领神会。她轻轻点了点头,又轻声招呼着轩轩他们,几人脚步轻缓,悄然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千凡和后土校长。 千凡静静地凝视着后土校长,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威严庄重,如今却因巫力枯竭而显得老态龙钟的长者,心中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心疼的情绪淹没。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嘴唇微微颤抖着,努力隐忍着,不让心中的情绪肆意宣泄,以至于一个字都难以说出口。 “回去吧。” 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土校长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说出了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千凡一愣,心中满是不解,疑惑地问道:“回哪里去?” “那瓦林巫觋学院。” 后土校长的目光平静而深邃,直直地看着千凡。 “可是,可是如今那瓦林巫觋学院是被景明强占着。” 千凡刚一说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似乎领悟到了后土校长话中的深意,脸上满是疑惑,“后土校长的意思是,叫我去那瓦林巫觋学院谋一份差事?” 后土校长微微点头。 “我,千凡,那瓦林上地位最高的巫觋!” 千凡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如今我回去,难道是要去做一个点灯的巫觋,还是整日画文写符?” 后土校长神色平静,目光柔和地看着千凡,缓缓说道:“地位的高低,本不在于你担任什么职务。只要你用心去守护那瓦林的生灵,在他们心中,你依旧是地位最高的巫觋。” 千凡听了这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心中的义愤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怨不得景明他们。” 后土校长微微叹息,眼中满是坦然,“我从那瓦林巫觋学院中退下来,只是因为我巫力衰退,已经担不起那份职责了。倘若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那岂不是在辜负那瓦林生灵对我们的信仰呀。” “可是......” 千凡刚要反驳,却被后土校长打断。 “不要去和命运抗争。” 后土校长的眼神中透着沧桑与无奈,“即便是地位最尊贵的巫觋,即便是能改写人类命运的大巫咸,仍旧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因为我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在命运的轨迹中前行,无法逃脱。” 说罢,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谁掌管那瓦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一颗赤诚之心去守护那些敬仰你的生灵们。” 后土校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千凡,似乎想要将这些话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中。 后土校长从千凡那泛红的眼神中,清晰地察觉到她心中的不甘,以及那隐隐涌动的复仇与争夺的杀气。即便他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可还是忍不住再次劝道:“不要想着去夺回那瓦林巫觋学院。如今我巫力衰竭,奢比尸早就蓄势待发,正等着伺机而动。若是因此生出动乱,对于整个那瓦林来说,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你们能取得《英招集》,又回到那瓦林,这足以证明,你们几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所以,不管是灵钧,还是小霜,都不要拒绝他们给予的机会。” “我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后土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至于你们自己的时代,就靠你们自己去打拼吧。你是邬校长的孩子,即便没有那些名分的加持,凭借你的能力和毅力,也定能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千凡听着后土校长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敢去看后土校长那噙着泪水的眼神,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后土校长的嘱托。 “好孩子,回去吧。” 后土校长的声音轻柔而温和。 千凡听罢,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 见千凡从房间里出来,水桃她们急忙围凑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关切,可话到嘴边,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与紧张。 千凡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只是淡淡地看了轩轩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脚步急促而坚定。 水桃见状,心中一紧,赶忙追了上去,神色紧张地问道:“你去哪?”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满是担忧。 “回那瓦林巫觋学院。” 千凡的回答简洁而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陪你杀回去。” 水桃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神坚定决然,只要千凡一声令下,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 听到水桃这话,千凡猛地停住了疾行的脚步。 她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水桃。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去谋一份差事。” “谋差事?” 灵钧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怎么?不行吗?就因为我是邬校长的女儿,所以只能做校长吗?只能做巫咸吗?” 千凡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凭什么就不能去洒扫、点灯、画符?我就不信,我做这些就不能守护那瓦林的生灵!” “你是不是疯了!” 灵钧忍不住有些恼火,他实在无法理解千凡的想法。在他看来,千凡这样的决定简直是自降身份,放弃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耀与地位。 千凡只是淡淡地看了灵钧一眼,没有去与他争辩。此刻,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任何质疑和反对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她再次转过身,急匆匆地朝着那瓦林巫觋学院的方向大步走去。 水桃见状,急忙追上去想要拉住她,可千凡太执拗,她怎么也拉不住。 在那瓦林巫觋的世界里,按照惯例,巫觋的应征分派之事,苏锦原本是可以一手操办的。她在这方面有着相应的职权和能力,以往的各类分派事务,经她之手也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然而,此刻站在她跟前的,可不是普通的巫觋。千凡可是名正言顺的巫咸,在巫觋的世界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面对这位身份尊贵的巫咸,苏锦只觉得压力如山般袭来。 她深知,若是自己贸然做主,随意安排她的应征分派,极有可能引发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不满。 于是,苏锦只能满脸无奈地推脱。 她露出抱歉的神情,言辞委婉地向巫咸们解释着其中的难处,试图让他们理解自己的处境。 灵钧虽然不支持千凡这样自甘堕落,可听着苏锦那些个婉言拒绝的说辞很是讽刺,便吆喝道,“凭你也敢说出个不字来,我们愿意过来,是给你们几分颜面,你若是自尊自大起来,做这样给脸不要脸的做派,我自能一枪戳死你!” “灵钧主任哪里的话,众位也是知道我苏锦行事的,我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之辈,只不过这事怕是还得过了景明校长那边才行。”苏锦急忙赔罪道。 “你就是怕担责,觉得千凡地位高贵,恐怕会是我父亲的眼中钉。再觉得这那瓦林巫觋学院本来就是千凡的家,如今我们过来鸠占鹊巢,让其余各局看了去,脸上挂不住!” “放肆!如今你是胆子大了,也敢在背后这样编排你的父亲!” 苏锦见是景明过来,连同在场的巫觋一并跪下行礼。 千凡既然认定自己是来谋差事的,也便认可了景明校长的身份,所以在水桃他们震惊得目光中,也跪下行了礼。 景明自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场景,顿时愣住了。 可灵钧这急脾气,哪里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场景。在他心中,情义大过天,是最懂得仗义报恩的人。自己这条命是如何得以保全的,一路走来又是怎样成长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清清楚楚,如同明镜一般。 说实在的,此刻在灵钧心里,千凡的尊严无比重要,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他实在看不惯父亲对千凡的态度,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什么伦理纲纪!” 灵钧双眼通红,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为父不仁不义,即便永世堕入地狱,我这做儿子的也要手刃了你!”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在槐江山得到的虎头枪瞬间凭空变幻了出来。 众人都毫无防备,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灵钧已经如猛虎扑食一般,将枪头稳稳地抵住了景明的脖子。 冰冷的枪尖泛着寒光,只需微微一下就会刺破景明的肌肤。 “你想谋反!” 景明又惊又怒,脸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他厉声呵斥着,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愤怒。 “是你谋反,你个乱臣贼子!” 灵钧毫不畏惧,针锋相对地回骂道,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小霜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幸亏庄月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好生搀扶着,她这才勉强站稳。 即便如此,小霜的双手还是止不住地哆嗦,可见她内心的惊恐到了何种程度。 骤然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让苏锦等人一下子乱了分寸。他们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措手不及,完全没了应对之法,一个个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千凡见此情景,当机立断,立刻起身。她神色镇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手稳稳地攥住了锋利的枪尖。“若要展示枪法,以后有的是时间。” 千凡语气沉稳,眼神中透着坚定。说罢,她手腕稍稍用力,便将那枪朝着灵钧推了回去。 灵钧正要分辩,被水桃急忙止住。 如今不好细细分辩,景明瞪了一眼那作死的灵钧,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分派。”便匆匆离去。 苏锦回一声“是”,自此再没敢看一眼灵钧。 而灵钧正因为千凡这窝囊行径生气呢,恶狠狠地盯着她,水桃好歹说了一句,“你这也太莽撞了!” 话刚说出,灵钧这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又是何苦。”水桃被这风风火火的家伙搞得一团雾水,一时竟也没了脾气。 苏锦给千凡行了两次大礼,复又起身说道,“如今咱们景明校长执掌那瓦林,废除了后土校长在位时的诸多旧制。巫咸的传说也已经随着昆仑班的关闭而消失,所以苏锦我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分派给各位差事,不论咱们之前是哪种身份,哪种位份,从今往后,只要在这那瓦林巫觋学院中,便要听我的差遣。” 千凡率先应答道,“是。” 其余见状也只好暂时低头。 灵钧急着难过呢,也未再争辩。 第91章 千凡被分配了最没价值的职位 小霜最终还是被送回了土地管理局。 虽说回到那里并非她内心所愿,但现实摆在眼前,那瓦林巫觋学院实在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而且,泰河已经几次三番派巫侍过来催促,在这种情况下,小霜即便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返回土地管理局。 庄月原本就是从土地管理局跟出来的,如今小霜要回去,她自然也要一同跟着回去。 水桃心中有着自己的一番盘算。在她眼里,那瓦林巫觋学院不过是一块破地方,根本不值得留恋。 后土校长曾试图阻拦她的决定,可水桃心意已决,不顾阻拦,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涯石街草花巷的新宅,去伺候后土校长。她觉得,比起那瓦林巫觋学院,陪伴在后土校长身边,才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苏麻原本是要被派回土地管理局的,但她态度坚决,硬是要跟着水桃走。 苏锦对此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她,在苏锦看来,苏麻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她去哪里似乎都无关紧要。 而苏乾与子瑜,一同被分派跟着灵钧回到了灵兽管理局。 九州对千凡十分忠诚,自然是要紧跟着她的。而轩轩,早就将千凡视为了自己要守护的后辈,所以自然跟随她留在那瓦林巫觋学院。 苏锦深知他们之间深厚的情谊,她向来不喜欢弄权作势,所以也就顺着大家的意思,没有强行改变这一安排。 至于汉邈,情况则有些特殊。 景明亲自放了话,强制将他拨回到灵兽管理局去做主管。 眼下的局势,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汉邈心里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有执拗反抗,只是一声不吭地接受了这一安排。 千凡最终被分派到了天权实验教室,成为了一名身着白色袍子的守卫。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职位体系里,守卫所身着白色袍子的,地位其实并不低。 往下细分,有处于最末流的接引处,身着粉色袍子的巫觋;负责膳食处的青色袍子巫觋;掌管点灯司的黄色袍子巫觋;还有在巫祝坊忙碌的黑色袍子巫觋。至于那仅次于助教、身着红色袍子的巫觋,已然算是众多巫觋中地位偏上的了。如此看来,千凡担任的白色袍子守卫一职,在这复杂的等级体系中,也能算得上是中上等。 然而,景明做出这样的安排,绝非是出于对千凡的抬举,更不是什么怜悯。 实际上,天权实验教室的守卫,在景明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这样做,背后有着自己的算计。 九州和轩轩,原本在那瓦林就属于地位最末流的存在。 虽说他们也曾有过被抬举、被授予职务的经历,但在景明那高高在上的眼中,卑微就是卑微,始终难以改变。 于是,景明毫不留情地将这两个他眼中的 “喽啰”,派到角门上,去做那最末流的、身着粉色袍子的接引工作。 这种安排,无疑是景明在刻意打压他们,以彰显自己的权威,同时也试图让他们明白自己在这学院中的 “渺小” 地位 。 且说小霜回到了土地管理局。一踏入家门,便瞧见母亲川穹夫人早已精心安排好了一切。 家中的厅堂里,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馔,显然是早早命人备下,专为给她接风洗尘的。 然而,此刻的小霜却满心都是愁绪,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瓦林巫觋学院,想起学院的易主,心中满是感慨与无奈;又想到后土校长所遭受的委屈,一股愤懑之情油然而生;再忆起千凡所经历的难堪,更是觉得心如刀绞。 这些事情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难受得紧。 面对这一桌子丰盛的酒席,小霜只是略坐了坐,勉强动了几下筷子,便再也没有了胃口,随即便称自己已经饱了。 她的动作显得极为敷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失落。 川穹夫人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性。她深知小霜心中必定藏着许多烦恼,所以在席间,只是静静地冷眼旁观着女儿的焦灼,并未多说一个字。她明白,此刻女儿需要的或许不是言语的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空间。 待到席面撤去,川穹夫人这才独自前往小霜的院子。 小霜虽说去了昆仑班许久,之后又在槐江山待了相当长的时日,但她的这个院子,一直都被川穹夫人悉心打理着,处处井井有条,一草一木都仿佛保持着小霜离开时的模样。 似乎川穹夫人早就料到,小霜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这里。 进了花厅,川穹夫人一眼便瞧见小霜愣愣地坐在圆桌旁,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桌上香炉中升腾而起的袅袅香气愣神。 直到川穹夫人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庄月?” 小霜这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 小霜赶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可因为心中一直被惶惶不安的情绪所笼罩,所以只是随口敷衍着回道:“一路舟车劳顿,庄月实在是累坏了,早早便歇下了。” “你们都下去吧。” 川穹夫人转头对着左右侍奉的巫侍吩咐道。 待到巫侍们纷纷退出去,轻轻阖上门后,川穹夫人才又将目光投向小霜,缓缓叮嘱道:“你向来是个聪明孩子,所以有些话我也觉得不必再多费口舌去劝你。”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为什么后土校长会被赶到涯石街去?” 小霜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问道,眼中满是焦虑与疑惑。 川穹夫人闻言,眉头瞬间紧紧皱起,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仿佛被触及了心中不愿提及的伤痛。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昆仑班的班委了,就安安心心做好咱家女儿的本分便是。” “母亲不说,我自己也会调查清楚的。” 小霜的语气中带着倔强,这是川穹夫人从未听过的陌生态度和语气,让她顿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川穹夫人思忖片刻,伸手为小霜倒上一杯茶水,而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以为千凡真把你当朋友,会事事都护着你?你以为他们那些人真的就值得你去效忠?” “什么意思?” 小霜一脸茫然,被母亲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别想着能把我蒙在鼓里。” 川穹夫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愤,“起初,那瓦林巫觋学院便压根没把咱们土地管理局放在眼里。别说是咱们,想当初邬校长的巫侍,那个仅次于邬校长的主管,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是怎么死的,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黑心事,如今那瓦林巫觋学院失了往日的势头,本就是他们咎由自取。” 小霜听得一头雾水,她实在不明白这些长辈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她也丝毫不想去了解。 此刻,小霜一改往日温婉和顺的模样,语气激动地反驳道:“那瓦林巫觋学院向来兢兢业业,为了守护那瓦林,从未有过丝毫懈怠。后土校长这些年殚精竭虑,护佑那瓦林周全,不要说从未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就算偶尔判错过几个案子,也绝不该被如此无情地赶出那瓦林巫觋学院去!” “你……” 川穹夫人被小霜的话气得一时语塞。 “涯石街是什么样的地方,咱们那瓦林的雀儿都清楚!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纳闷,我们离开这段时日,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祸端来?如今听了您这些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你们在背后谋划算计,原来是你们联合起来叛乱,根本不是我们之前所担心的奢比尸生事,就是你们,是你们亲手赶走了后土校长!” 小霜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直直地盯着母亲。 “你疯了!”听这话川穹惊得跳了起来,立在那里骂道,“我们算是白养你了!” “我只是说出这样怀疑的话来,母亲您便已经气到跳脚。后土校长护了我们多少年,你们怎就会忍心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不曾想如今也是这样的糊涂!后土校长又怎是个好相与的?不用往久了说,单单灵钧那次,几乎死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这不是要断了灵兽管理局的后!你口口声声说他大公无私,那凭着这件事情,你跟我说道说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再说,再往近处说,咱们土地管理局掌管的土地山川,怎就归了他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去!起初四局共事,如今又怎么会全听那瓦林巫觋学院安排!授予职务祭天,凭什么地位最高的,偏偏是那不争气的千凡!凡此种种,有多少好处是归了他们那瓦林巫觋学院去的,我还要一一给你列举出来吗!”川穹提高了音调,斥责道。 “所以你们早就想让那瓦林巫觋学院垮台,早就想把后土校长拉下来?”小霜言辞激动,毫不退让。 “是后土校长自己要下来的!是他......”说到此处,川穹沉默半晌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以为后土校长是正直且光明磊落的?若他问心无愧,又怎么这么偏袒照顾千凡,若他大公无私,通身的巫力又怎会衰弱至此?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头,怎能继续守护好那瓦林?我们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有我们的考量在其中的。” “即便后土校长巫力衰竭,即便后土校长最终手无寸铁,最终要接管那瓦林的也必须是选举出来的才是,即便不能是千凡,也还有水桃,还有昆仑班这许多同学,哪里就轮得着景明了!” “阿弥陀佛,我的祖宗,你真是被荼毒的不浅!我与你再说不开了。”川穹被小霜气得几乎是喘不上来气。 毕竟小霜在昆仑班生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心思难免会偏向昆仑班那边。在她心里,那些与昆仑班有关的人和事都有着特殊的分量,一时之间难以扭转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这妮子,就好像脑袋里塞进了驴毛,固执得很,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再和她争辩下去,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川穹夫人思索至此,便决定就此罢手。 只见她脸色一沉,当即下令封锁小霜的院子。她吩咐下去,除了按时送饭送水的人,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而小霜更是只能待在院子里,不准踏出半步。 小霜得知自己被封锁在院子里,又气又急,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她忍不住哭了好几场。 直到夜色沉沉,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她这才伏在桌子上睡去。 不过有一件事倒显得十分奇怪。 从始至终,竟一点庄月的影子也没见着。 离去了这些时日,泰河早就心中瘙痒难耐,所以不顾庄月她们的行路劳苦,漏夜赶来。 本来小霜后院的小角门是畅行无阻的,可因为小霜着实气着了川穹,所以这小角门也被派了巫觋,看守得严严实实的。 泰河见状,心中自然也生出诸多怨言来,只是实在是怕川穹发现后雷雨大作,所以悻悻而归。 不过今夜不想叫庄月休息的,不止泰河这一个,还有督导局那位。 奎宿苑的牌匾一点都未褪色,庄月行至此处时,再瞧瞧周遭杂乱的灌木草丛,不禁心头发怵。 还未进花厅呢,忽然从旁边蹿出一只金灰色的貂来,顺着庄月的裙摆,经过腰臀,绕到胸前,再是趴到了她的肩膀上。 庄月被吓了一跳,急忙将这冒失的家伙打了下去。 眨眼之间,穷奇着一身金衣,献出真身来。 “到底是在昆仑班待过的,巫力见长。”说话间穷奇又凑到了庄月身边,鼻子顺着庄月的肩膀一路抬升至脸颊、耳后。 “穷奇自重!”庄月赶紧躲开,厉声呵斥穷奇道。 “呦呦呦,做惯了巫觋,竟忘了自己连个妖都不是。” 庄月闻声看去,只见巴蛇妖娆地走过来,移形换影,快速移动至庄月的身前,捏起庄月地下巴,左右细细看了,冷嘲热讽道“当真是一副妖魅货色。” “说说吧,千凡那个毛丫头,是不是要提刀杀人了。”巴蛇笑道。 庄月摇摇头。 “有意思。”奢比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厅的主位上,那双泛光的眼睛盯得庄月心中发毛。 不敢有丝毫隐瞒,庄月将白日里的那些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当真是一点怒火都没有?”奢比尸虽然语气平静,但难言内心的难以置信。 “千凡主动到那瓦林巫觋学院请封职位,一点怨言都没有。”庄月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奢比尸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后土校长的安排,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先前冒冒失失的千凡,如今竟然也能这样地能屈能伸,真是不可小觑。 “那些蠢货,竟然有福气摊上这样的巫觋,算了算了,多叫他们活上几日便是。”奢比尸语气平淡道,说罢沉默了片刻后,才招手示意庄月退下。 穷奇正要跟上去消遣一番,被奢比尸突然闪过去止住了。被扫了兴,穷奇自然是不乐意,一着急露出了獠牙来。 奢比尸自然不会怕他,一转脸,也是獠牙毕露,哈气恐吓,穷奇仓皇而去,躲了起来。 知道凭着庄月自己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回不了小霜院子,奢比尸便亲自带着庄月去了。 神情慌张,心中忐忑,庄月一时更不知该如何取舍了。 如今奢比尸这实力,庄月是全看在眼中的,来去土地管理局已经如同出入无人之境。 眼下那瓦林混乱不堪,领导不是领导,臣民全是谋反之心,真要与奢比尸对抗起来,怕已经不是对手。 而且自己在小霜身边待得久了,小霜也是常常生出怀疑的心思来。 可千凡也好,水桃也好,包括小霜也好,却又实在是个可以跟随的主子! 所以庄月也开始在心中打鼓,这件事情要不要跟千凡说出来。 待到奢比尸回去督导局,蜚、穷奇与巴蛇已在花厅中候着了。 “若要是说吊我们的胃口,如今真是吊足了,眼下是景明那个蠢货,一窝端了那瓦林巫觋学院已如囊中探物。”巴蛇言语中尽是不屑。 奢比尸只是看她一眼,并未多话,若有所思地坐在花厅主位上,连茶水都未喝上一口。 “当初就该趁着四局乱政的时候攻下那瓦林,奢比尸就是太畏手畏脚了。”穷奇说道。 一向寡言的蜚慢悠悠说道,“虽然说四局当初生了叛乱之事,但并未如我们料想的一般。那瓦林巫觋学院没有武力镇压,而是顺势让位,这足以表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后土校长的掌控之中。若今夜庄月的话属实,千凡并未生出夺权的心思来,那也证明眼下那瓦林的实际掌控者仍旧是后土校长。又或者......” “怕他?一个巫力衰竭的老头子!”穷奇嘲讽道。 奢比尸仍旧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末了只蹦出一句,“还得再等等。” 这话是说给他们几个听的,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巴蛇和穷奇听了眉头紧皱,只是没有奢比尸发话,他俩也只能按兵不动。 再说土地管理局那边。 泰河虽然是怕川穹,但眼下是痒红了眼,淫思上了头蒙了心,所以顾不上许多,急匆匆去跟川穹理论去了。 川穹正从小霜那边受了气,脸上哪会有什么好颜色,正板着一张脸训斥巫侍和精灵们呢,泰河冒冒失失闯进来,开口就是为什么要封禁小霜的院子。 见这家伙这样着急,川穹怎么不知其中缘由,这边更加恼火,手旁的杯子顺势就砸了过去。 泰河被这架势惊到,那想入非非的心思瞬间凉透了。 给那些个陪侍的巫侍递去眼神,示意都退出去。 再清清嗓子与那受训的说道,“你们也都下去领罚,一个个别在这里碍眼。” “是。” 待到一众退了,泰河陡然换了一副讨好的神情,伏在川穹耳边讨好道,“夫人何必生这样的气,受苦的都是自己的身子。” “刚才你还要拿我兴师问罪,怎么现在又是这样卑躬屈膝的做派,可仔细着你大主任的身份。” “凭他什么大主任,在夫人面前也就配给夫人提鞋。” 这话正巧是激到川穹的怒火上,一拍桌子当即就站了起来,“你是个没有根子的烂货,当初跟着景明拉下后土校长来,他高高在上稳坐那瓦林高位,你连个屁都不是,怎么就是这样的窝囊货!” 泰河不敢反驳,由着她骂。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你有个要捅破天的女儿。你若是可堪受用的,凭着她怎样去折腾,你便是把她的院子安排进那瓦林巫觋学院去我也一句话也不说!可瞧一瞧眼前的光景,不都得是我来收拾烂摊子,啊?你们一个个的就为这自己的那三两荤腥烂肉转!” 再骂下去,泰河当真就没有脸面出这个屋子了,他便赶紧接着小霜的事,借坡下驴说道,“她见过多少事,经过多少世面。虽然说也出去过,但毕竟不出二门,所以如今都是些女儿家心思罢了。你倒是拿捏不住了,她能把天捅到那里去。” 川穹愤恨地瞪他一眼,见泰河眉眼之间尽是讨好,也便罢了,接过泰河手中递来的茶水,缓了缓,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见川穹稍好了一些,泰河便趁机说道,“到底是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们将她圈在那四方院子中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瞧不出眼下这混乱的局面?即便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叫她出去惹是生非才好。” 泰河摇摇头,又凑上去小声道,“留不住的,女大不中留。” 川穹听罢一愣,再是疑惑地看向泰河。 泰河也不卖关子,笑道,“既如此,我觉得元家当真不错。” “灵钧?”川穹问道。 泰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尽是得意。 川穹并未急着反驳,上下动了动眼珠,沉思起来。 第92章 两大家族这就要联姻了?包办婚姻? 灵钧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灵兽管理局,嘴里吐出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一路上大吵大闹,活脱脱闹了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却又都敢怒不敢言。 刚回到局里,灵钧连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带走了。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以至于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子瑜,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灵钧是何时被带走的。 当灵钧再次出现时,是在景明校长办公室中。 灵钧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他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也破裂出血。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显然是遭受了一番毒打。 他几乎是被人像丢垃圾一样,狠狠丢进了景明校长办公室。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瘫倒在地上的灵钧,费力地咳嗽着,勉强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景明那张僵硬如石的脸,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般伫立在那里,面若冰霜,眼神中满是失望。 “你以为自己成巫觋了,经过历练了,就有能耐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那瓦林?” 景明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可事实呢?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狼狈样,连区区几个白色袍子的巫侍都打不过。你们这群被众巫侍捧着长大的狂妄之徒,” 景明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嘲讽,“总以为自己有了怎样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具备了同等的巫力。哼,你们都忘了,你们所谓的身份,都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给的。若不是我们抬举你们,随便把你们丢进一个普通宅子里,你们连活下去都困难。” 灵钧听着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他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挣扎着站起来。 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但他的眼神却坚定无比,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父亲景明,那个固执己见、满心都是掌控欲望的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 在灵钧的记忆中,父亲总是这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指手画脚,试图掌控他的一切。 然而,在这一瞬间,灵钧却又觉得这个父亲十分陌生。 “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定然不会投身在这样的家庭中, 自然不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说罢, 灵钧咳嗽两声,忽地笑了起来。 “我该有多后悔。”灵钧又道。 这话听到一个父亲耳中, 特别是景明这种自以为十分称职的父亲,不由羞耻、恼火、不甘诸多情绪瞬间迸发。 这种被冠以“不争气”的行径,在景明这里当属十恶不赦! “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说后悔。”景明咬牙切齿地骂道,“生在灵兽管理局,长在灵兽管理局,跟旁的五谷啦撒鬼混了些日子,就觉得他们是天?生育之恩,养育之恩,尽数在这糊涂脑子里烟消云散!你标榜的正义是弑父还是忤逆不孝!你一腔怒火地来指责这个,质问那个,你自己呢?你有反思过你自己是怎样一个不忠不孝,任意妄为,糊涂大胆的逆子吗!” 景明瞥他一眼,继续骂道,“你下意识觉得自己正直伟大极了是吗?你觉得自己是足以护佑那瓦林且那瓦林没你不行,你已是高高在上的巫觋,是吗?你觉得我的行径贪婪阴险狡诈,你不屑于与我为伍,所以假借大义之名要弑父对吗?可你敢不敢承认,你与我本就是一样的,你再如何掩饰,都始终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你在害怕。”景明步步紧逼道。 灵钧红着眼,被自己这强势的父亲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放在整个那瓦林,你什么都不是,你的意见也只配和灵兽管理局里那些鸟雀的嘲哳一起永远被囚禁在灵兽管理局的原墙里,直到你开口求饶的那一天!” 景明这窒息般的压迫感,从小到大,一直随着灵钧。 他恨极了,气到浑身发抖,可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曾经他也像今日这样反抗过,但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自此,这灵兽管理局便成了灵钧的牢笼,那坚固到能困住上古凶兽的府邸,如今也困住了这任性妄为的巫觋和他的巫侍们。 后土校长知道水桃的性子,所以得知她带着苏麻来了自己这里这件事后并未反对。 其实水桃回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有个能常常出入的,倒是便于传递消息,况且后土校长也实在是想知道他们这一行人曾经在槐江山的状况。 水桃是第二日清早去后土校长房间说话的,一来二去便过了晌饭的时间。 后土校长本就是把水桃当女儿养得,如今又是落难,再是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许多不舍的情感,所以强留下一起吃午饭。 水桃想来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又说了许多回子话。 耀灵老师进进出出了几次,除了换些茶水,并未见送膳的巫侍过来,想来这不是红荔主任的管事风格。 主房里要的差事,拖上这样久,那膳食处的巫侍们怕是早就被她丢进禁林里去了。 不过后土校长没有着急,水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个心眼,默默观察。 菜色不比从前,也是常有的,毕竟不是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这倒没有再引起水桃的疑心来。 后土校长仍旧是有头痛的毛病,所以吃过饭不多久,水桃也就没再多待,看着耀灵老师将后土校长扶进屋子中,也匆匆离席去了。 只不过水桃并未离开后土校长的院子,在游廊栏杆处静坐了半盏茶的功夫,瞧见耀灵老师出来,水桃便急迎上去。 耀灵老师似乎是知道水桃在这里等着,掩上房门后也是径直往这边过来。 “你们回来后土校长很是高兴,今日竟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耀灵老师笑道。 “你们搬过来多少时日了?”水桃岔开话题,直接问道。 耀灵老师长长叹一口气,凝望了一会院落才又说道,“从你们离开昆仑班没多久,景明校长便与泰河主任起了乱。” “可是动了干戈?” 耀灵老师摇摇头,“后土校长向来以大局为重,而且景明校长和泰河主任也只是要后土校长交出管事权。” “交出管事权?后土校长没交吗?” “怎么会没有交出,后土校长甚至都嘱托我们不要生乱。”耀灵老师说这话时难掩激动。 “那为何又搬离了那瓦林巫觋学院?”水桃着急,“他要管事尽管在灵兽管理局里管事就是。” 耀灵老师摇头。 “泰河又怎么会跟景明沆瀣一气?” 耀灵老师先是摇头,再是叹气。 “那这事毕竟不是他们两人说了算的,常曦主任呢,她当时没有表态?” “常曦主任生出那样的事来,早就没什么话语权了。”耀灵老师回道。 水桃听了在心中细细盘算,这才恍然明白,景明当初为何非得死咬着常曦主任的事情不放了! “全是阴谋!”水桃心中发狠! “可是红荔主任怎么会肯......即便红荔主任仅仅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主管,可红荔主任在整个家族也是掌握着话语权的,怎么她没替那瓦林巫觋学院说道说道,还是说红荔主任是与他们一伙的?” 一听这话,耀灵老师明显紧张了起来,急忙将水桃拉倒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一伙的,当下那瓦林巫觋学院又怎会是苏锦管事。且苏锦行事要比红荔主任宽和稳重得多,如今那瓦林一众也是无不称颂。” “怪当,怪当这宅子里的差事办成这样,估摸着红荔主任怕是也没什么斗志了。”水桃感慨后又问道,“如今红荔主任在哪一处院子里住着?” “红荔主任,”话及此处,耀灵老师沉默片刻才悄悄说道,“红荔主任如今生死未卜,眼下皆不知红荔主任身在何处。” 水桃听罢一愣,不禁瞪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 耀灵老师摇摇头,“就连苏木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如今这里是苏木当差主管?” “正事呢。” “她在哪一处院子里?” “我正巧无事,带你过去逛逛罢。”耀灵老师说着,一路引着水桃去了。 水桃与苏木本来就没有多深的交情,又瞧见苏木确实忙得很,所以略坐坐也就走了,虽说了几句话,但皆是些客套的,就此罢了,不再话下。 不过水桃这无意间的到访,倒是给苏木添了主意。 之前苏木由红荔主任领着,虽然也能做些管事的差事,但大多是跟教学相关的,且苏木毕竟性子绵软些,在约束管教上很力不从心。 忙完晚饭,苏木便去后土校长院中唤了耀灵老师出来。 “做什么这样急急忙忙的。”耀灵老师一见苏木这毛手毛脚的样子就紧张,急切地问道。 “可有喝盏茶的功夫,与我到前边走走。” “走走?”耀灵老师听这话便也知道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这才放松下来。只是虽说后土校长现在用不着侍奉,但跟苏木也确实没什么好走,正要回绝时,正趁着灯光对上她那渴求的眼神,耀灵老师勉强答应。 夜色沉沉,巫侍们随便在院子中点了几盏灯,虽然有,但不难看出全是敷衍的样子。 只行过了两处宅子,就已经遇到了七八个扎堆躲懒的上夜巫侍。 “你带我来,不只是为了走走吧。”耀灵老师不是那绕弯子的,有话就直说了出来。 苏木唉声叹气道,“如今水桃已经回来了,而且当初那样大的昆仑班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这样的宅邸自然难不倒她。” “你这倒是有几分主管的做派,逢人便安排起差事来。” 一听这话,苏木当然害怕起来,急忙解释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给水桃分派差事呀。” “那就是了。” “我仍旧做她的帮手,协同打理就是。”苏木又辩解道。 “我知道你近来当差确实不易,但如今我瞧着你说话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上头的人用我们做什么是上头的做决定,我们定当竭力做好。至于上头的人擅长做什么,适合做什么,有能力做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连评价的心思都不该有才是。如今这里确实是你管事,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把主意打到水桃身上才是。”耀灵老师警醒完正要离开,再回头看一眼发愣的苏木提醒道,“今日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听闻过,虽然这里不同于之前的那瓦林巫觋学院,但是也要时时刻刻谨慎才是。” 苏木几乎是被吓傻了,愣愣地呆在那里僵了许久。 泰河真是个急性子,至少在庄月身上是。 能连着等了两夜,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为了能趁早方便,泰河一大早便去了那瓦林巫觋学院。 他与景明最会做一些面子上的事情,就说今早这大摇大摆地穿过闹市去到那瓦林巫觋学院这件事,便足以被口口相传出宵衣旰食的名声去。 景明也正在为灵钧那混小子的发疯犯愁呢,听着泰河这样的目的,不由心动起来。 “我女儿不必我多去言语些什么,自小到大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行为做事,咱能挑出一个不字来不成?”泰河骄傲道。 景明虽然对小霜十分满意,但要强好胜的性子又叫他沉下心来,只听着并未着急作出答复。 泰河知道他秉性做派,自然也说出些好话来吹捧起灵钧,“这孩子仗义豪气,从小能力就出众。咱说那千凡还只会戳泥巴的时候,灵钧连自己的坐骑都有了。要不是遭了后土校长他们的谋求算计,如今灵钧怕是早就独当一面了。不过好在这孩子终究还是回家了,听着您日日的教导,必定再差不了。” 这话说得好听,景明听得也欢喜,这才开口应道,“毕竟都是有了自己主见的,凭着我们俩在这操心,人家未必领情呢。” “小霜好说,她若是过去了,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灵钧还能杀了她不成?”泰河一副硬嫁的架势。 “那不能。”景明笑道。 “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又是从小的交情,我自然也不会来找你开这个口。说句实在的,我们小霜嫁到你们灵兽管理局去,到底也算是高攀了,所以我们主动一些也是应当。” “事倒是个好事,你也知道灵钧是个主意大的。” “嗨,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哪一个不是有自己的主意,难不成像那精灵和蒜头一样,任由摆布,做个接引的吊脚巫侍不成?”泰河明里暗里都是对景明父子俩的吹捧。 “甚好,甚好!你既如此坚定,那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就是了。想当初我求你联合,也是相中你是个能干大事的,如今看来,是没有看走眼。”景明满意道。 泰河更是夸张,对这景明行了大礼。 这礼数可当真是行到了景明的心坎里去,毕竟当初接管那瓦林大权时,泰河是与他一起站着受礼的。 如今这一拜,也叫景明这校长的位置更加名正言顺了。 第93章 千凡被景明校长抓起来了 听着巫侍们把小霜要和灵钧完婚的消息带进来时,灵钧只觉得是打趣的笑话。 还不忘调侃道,“我这么个粗鄙的莽夫,能配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不成?她那父亲我不必说,光她母亲便能骂出这造谣的几条街去。” 一旁的苏乾和子瑜听了并未发笑,灵钧忽然心跳猛烈,紧张起来,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灵钧光想下去就觉得心中发毛。 直到汉邈板着他那脸,晃悠着他那大身板子进来,犹豫了许久才把婚书呈上来。 灵钧皱着眉头,只觉得那托盘中的婚书烫手,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我要结婚,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灵钧急得跳脚,“我还不如直接去死了!” “你们倒是说句话呀!”灵钧又急忙求助于子瑜和苏乾。 苏乾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哪能蹦出一句话来,只能是皱着眉头发呆。 子瑜没经过这样的事情,心中比灵钧还要慌张,能出个什么法子! 之前有主意的不过是小霜,可如今跟自己结婚的可巧正是她。 “她怎么会肯?她指定也是被家里逼的。”灵钧无所适从到像是一只夹了尾巴的猴子。 “是是是,小霜如是被逼迫的,那她肯定能想出应对的策略来。”子瑜在一旁附和道,终于是找到几句能安慰的话。 “那我也不用着急了,静静等着就是。”灵钧语气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子瑜和苏乾也跟着点头。 刚才木愣愣地汉邈瞧着事情过了,正要出去时,忽然念出这么一句来,“那要是......小霜是情愿的呢。” 灵钧闻声丢了个杯子过来,汉邈反应迅速,好在没被丢到,杯子碎了一地。 “你偏偏非要跟着来,滚去伺候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精灵呀!”灵钧骂道。 “我说的是事情,万一小霜愿意嫁过来。”汉邈这愣头青还非得再强调上一遍。 这下灵钧彻底火了,撸起袖子来就要准备干他! 好在子瑜和苏乾及时拉住,“我们再想想办法,我们再想想办法。”子瑜安抚道,“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早说出来,我们提前做出应对之法也是好的。” “有什么应对之法,你来说说。” 子瑜沉默不语。 苏乾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说呀!你倒是说呀!”灵钧着急道。 “一个个的,一个个的都是废物!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小霜宜室宜家,是个可堪考虑的。”汉邈再悠悠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得的确是实情,不过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呀! 这简直就像是来搅局看热闹的,叫灵钧怎么能不跳脚。 子瑜这是拿着这家伙没辙了,给他使劲地使眼色,叫他快离开。 汉邈行了礼,一头雾水懵懵地退出去。 他的确是觉得小霜是一个不错的夫人。 “我就说,轩轩那个鬼东西不是什么好物,如今把这么个玩意儿分派进来,是来恶心我的嘛!叫他去死,赶紧叫他去死!”灵钧叫嚣道。 苏乾和子瑜互看一眼,不知如何收尾。 彩苋给常曦进来送消息时, 她正与几个引渡者摸牌呢。 见是彩苋进来,常曦吓了一跳,即便正在兴头上, 也急忙招呼着那几个引渡者下去了。 有精灵慌慌张张进来收东西,常曦托着下巴毫不回避精灵们说道, “是谁这么耳报神,不过是打几场牌消遣消遣罢了。” 常曦被彩苋这副表情看得很不自在, 扭过脸去不去看他。 彩苋不去与她分辩, 待到这些精灵们都撤出去了,他才冷静地说道,“那瓦林巫觋学院与土地管理局要联姻, 消息一早就放出来了。” 常曦一听,便知彩苋是为了正事来的, 扭着身子坐正了,冷笑道,“联姻?那两个老贼什么样的勾当没有做过,联姻有什么稀奇的。” “是灵钧和小霜。”彩苋又说道。 “凭他是谁, 我不去操这个心。” 就此彩苋不再多话, 见常曦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说道,也不耽误她打牌, 转身便要忙去。 “站住。”常曦喊住他。 彩苋闻声止步, 回过头去,依旧神情平静地问去,“还有什么吩咐。” “我今日不该打牌, 以后也不会了。” “主任要做什么事情全凭您的心意, 只不过实在不该跟这些新晋的引渡者混玩。” 常曦被这无私的家伙约束得很是没脾气,也不跟这头倔驴计较下去, 叹口气问道,“后土校长那边可是有什么安排?” “不曾传出话来。” “千凡那边呢?”常曦主任又问道。 彩苋仍旧回复道,“不曾传出话来。” 常曦这急性子真就听不了这个,提高了音调说道,“传不出话来,你不会去问呀!鼻子下面就是嘴,怎么你没有?” “是,主任教训的是。” “去吧。”常曦朝他翻个白眼,又自顾自地嘟囔道,“天天除了约束着我,不干一点正事,本以为搬到涯石街这三教九流常聚之地会舒坦一些,不成想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 “轩轩这个没良心的,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瞧瞧我。”常曦又叹一声,“咱们这那瓦林上总共就这么几个能入眼的美男子,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有福的。” 小霜的院子被锁着,土地管理局的巫觋们也都是嘴严的,所以这婚约的事情在那瓦林发酵了几天,才好歹通过庄月传了进去。 一听是要跟灵钧完婚,小霜惊得捂住了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可听真切了?为什么是灵钧!”小霜紧张地问道。 庄月摇摇头。 小霜深吸一口气,心几乎凉了半截。 庄月见小霜迟迟不说话,这才凑过她身边问去,“真打算跟灵钧完婚?” “我能怎么办,在咱们那瓦林,婚姻之事,又怎能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若是能做主,你觉得我父亲当初能去灵兽管理局提亲娶了我母亲?” 庄月摇摇头,担忧道,“也是,这双方毕竟是那瓦林上最高贵的两处府邸,逃也逃不开。” 小霜又沉思了片刻,才去宽慰庄月道,“到底是知根知底,从小一起长大的。如今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真就不如趁此出去,只要离开土地管理局,我们便又能与千凡他们联合起来。” “你的意思是......”庄月懂了小霜的言外之意,愈发担心起来,“可是,这是在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呀!” “我们收集到《英招集》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如今你瞧瞧大家伙幸福吗?命运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也用不着这样那样地去猜想。”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左右是认识的人。只是我们现在被关着,得不到灵钧那边的消息,若是能互通有无,保不齐能有个好的对策。”小霜话及此处,又突然问庄月道,“这消息新鲜的很,你又是怎么得着的?” 庄月被这么一问,顿时傻眼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呢,如今是他们家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管事,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人尽皆知。”小霜倒像是替庄月开脱似的。 “那你是决定嫁过去?”庄月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小霜听罢并未回答,愣愣地看着窗外,满眼尽是忧愁。 院子里的巫觋不多,但也是来来去去,各忙各的,一点都不冷清。 “千凡如今也成了这样的巫侍们了吧?”小霜问去。 庄月瞥一眼窗外,悄悄叹了口气。 千凡从小就是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长起来,所以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很大,她去那边当差也不是为了赌气或者是脑袋一热,而是真真切切想成为守护那瓦林的一份子。 是高高在上的巫觋也好,是平平庸庸的巫侍也罢,千凡不挑身份,所以这些天下来,她都尽职尽责。 但是千凡是这样的心思,并不代表别的不去怀疑她。 一起当差的多是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的旧人,因为后土校长慈悲,所以还顾及着旧情不去招惹,但那些个从灵兽管理局里带来的巫觋,多是讨厌那瓦林巫觋学院旧日掌权者的,这便有生出坏心思的来。 千凡能拿到的吃食,多半都是坏的,或者干脆没有她的。 晚上要睡的榻要么是湿的,要么便是没有铺盖的硬床板。 不过这都是些孩子气的报复罢了,千凡并不在意,这越发也就让这帮子混账们觉得千凡是一个好欺负的。 夜里恰巧轮到千凡当值,因为几夜没有休息好,所以难免困顿。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之后,千凡靠在墙角稍稍眯眼休息一下。 偏就这时,一坛子冷酒给千凡浇了个透心凉。 千凡清醒过来,四下寻去,并未发现捣鬼的家伙,但叫她心头一紧的是天权实验教室的门竟然开了! 那瓦林上最要紧的结界都在这天权实验教室中,千凡自然紧张万分,倒不是说怕自己失职受处分什么的,而是担心奢比尸一党趁此机会行凶。所以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那两个躲在影壁后面的捣鬼巫觋见状露出得逞的坏笑,正要跑去告状之时,忽然被莫名出现的黑影夺去了性命。 苍天!进去天权实验教室时,那些结界早就被毁得惨不忍睹! 千凡试图修补,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巫力似乎是跟这些结界的巫力犯冲,越是试图修补,越是毁坏得多一些。 千凡实在是没办法,急忙掌了天权实验教室的灯,借此通知那瓦林巫觋学院各处的主管们。 苏锦是第一个赶来的,瞧着被杀死的那两个巫觋和千疮百孔的结界,不由地惊呼出来,“千凡你疯了!” “快修复结界。”千凡没空理会她,催促道。 苏锦一众也顾不上审问探究,急忙施法稳固结界,可这结界破坏得实属厉害,凭着苏锦她们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景明仓促赶来,瞧着眼前一众这混乱愚蠢的行径,呵斥苏锦道,“糊涂呀,还不快去请后土校长和耀灵老师!” 千凡听这话觉得讽刺,后土校长身体已经被耗成这副样子了,景明仍旧不放过他。 千凡听罢急忙挡在苏锦前面,“那瓦林巫觋学院的事情,干嘛要去请后土校长?” “这哪是那瓦林巫觋学院,这是整个那瓦林的事情!”景明呵斥道。 “如今那瓦林是那瓦林巫觋学院管辖,且这事情发生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哪有去请后土校长的道理。” “等修补完结界,我再找算你!”景明推开千凡,给苏锦让出路来。 苏锦自然是闻到了千凡身上这浓重的酒气,皱皱眉头,急匆匆地往后土校长那里去了。 “祖宗呀!”听闻这事,耀灵老师惊呼道。 苏锦又在一旁催着叫后土校长,耀灵老师却以后土校长身体不舒服为由,直截了当地拒绝,又打包票道,“天权实验教室的结界平时都是我来守护,即便是消失掉,我也能救得回来。” 耀灵老师向来不是说大话的,苏锦自然也信她,便不再纠结后土校长去与不去,与耀灵老师一并匆匆而去。 还未出门口呢,偏巧撞见回来的水桃。 “什么事情这样慌忙?”水桃疑惑地问去。 没有时间与她细细分说,耀灵老师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着急忙慌往那瓦林巫觋学院去。 水桃自然放心不下,念了符咒,一路紧紧尾随而去。 见耀灵老师过来,那些挣扎修补的巫觋便急忙闪出道路退下来。 “怎么回事?”水桃在巫觋堆里瞧见了正被两个巫觋钳制着的千凡,上前问道。 “你怎么来了?”千凡挣扎一番,喉头发紧,再不敢多说一句。 水桃瞪一眼那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巫觋,也不顾景明在旁,抬手一挥,那锁在千凡脖子处的捆仙索就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可是捆仙索,水桃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能轻易打开。”景明很显然是被这闻所未闻的符咒巫力惊到了,严肃的脸上闪出些惊慌神色来。 第94章 在禁林里面找到了红荔主任 “笑话,即便是换了管事,那瓦林的法律还在,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罚。”水桃骂道。 “杀了两个巫侍,破坏了那瓦林的结界,这还不算重罪?”景明板着脸过来,没好气地呵斥道。 “审判过了吗?定罪了吗?”水桃自然不怕这老家伙,耿着头跟他争辩道。 “在座的都是见证。” “见证,那我来问,你们谁又亲眼见到了?千凡是如何杀得巫觋?又是如何毁得结界?谁能详说出来,那我水桃愿意一并受罚,若是其中有编造浑说,我第一个给他挫骨扬灰。” “哼......”景明正要接话,立马被水桃打断道,“包括景明校长您。” “放肆!”景明被气到发抖。 “没有这个金刚钻,偏得揽这个瓷器活,你是瞧着后土校长老了,瞧不见自己也老了不成。”水桃讥讽。 “你今天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死好了,左右你们俩互为党羽,谁都逃不掉。” “当真是糊涂呀!那瓦林由你掌控真就是灾难!”水桃言语全是不屑。 “灾难不灾难,原不是你说了算的。”景明眼下已起了杀心,忍无可忍正要将她拿下之时,水桃冷笑一声,只轻轻念了一句咒语,那些个结界便瞬间化为了泡影。 耀灵老师被反弹后退了好几米,好歹站定了,及时调整才没有被伤到。 一众震惊之时,水桃复又只画出一道符咒去,那些结界竟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一众眼前。 景明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回家问问你的儿子,老娘我如今是不是能轻轻松松就取了你们的狗命!”水桃为了顾忌景明的面子,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到底是谁?”景明皱眉质问。 “我们已经是巫咸,而你,小小巫觋。”水桃白他一眼,与一众巫觋喊话道,“前几日归来,本无意与这些个蝇营狗苟的家伙们争虚名。守护那瓦林,不拘什么位份,所以才会做这些接引守卫的活计。可如今只待了几日,便深觉那瓦林巫觋学院已是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猪狗牛羊的臭气!” 景明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彻底给激怒了,念出灭生咒来,趁水桃不备,猛然偷袭了过去。 叫他震惊得是,这灭生咒竟然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景明不服,从旁边白色袍子的巫侍手中夺过红缨枪去,就朝着水桃的胸膛猛扎过去。 水桃不但不躲,还迎了上去,那红缨枪穿过水桃的胸膛,竟然不能伤她分毫。 一众巫觋也是看傻了眼。 就连千凡都有些吃惊,“我滴个祖奶奶!”千凡惊呼道。 “杀巫咸,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如若你还想活着,明天老老实实地滚回灵兽管理局去。”水桃警告道。 不等景明做出反应,水桃又提醒道,“哦,对了,老娘我最讨厌别人进我屋子,若明天我进去发现有什么变动,你也得死。” 水桃说罢,再看一眼千凡,提着千凡的领子便消失在一众的震惊中。 “这......这......”景明震惊着,似乎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乌烟瘴气!”景明依旧在强撑着自尊,由苏锦护着,急忙回了校长办公室去。 “实在是受不了!这一个个窝囊的!”行出那瓦林巫觋学院,水桃将千凡丢在一边,嘟囔道。 “怎么回事,你刚刚......”“你刚刚竟然能在那瓦林巫觋学院中行凌空飞行之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水桃说道。 千凡看去,觉得她不像是撒谎。 “你刚刚会飞?在那瓦林上飞?”千凡仍沉浸在此,很是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毫不犹豫地相信我,真是叫我感动。”千凡又与她玩笑道。 “相信你?”水桃不屑道。 “不然嘞,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那两个巫觋不是我杀的,即便是我浑身酒气,你也不信。” “少臭美了,杀死那两个巫觋的我早就抓住了。”说罢,水桃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双头蛇来。 千凡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再低头趁着光细细看去,千凡忽然认出这双头蛇来!“那不是......那不是巴蛇吗!” “哦,是吗?” “你留着这家伙干啥,还不赶紧杀了她!” “别紧张嘛,一条小蛇而已,我早就将她的妖力吸走了。” 千凡听罢急忙闪开,“你现在让我害怕。” “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抓到的她?你不是跟耀灵老师一起去的?”千凡疑惑道。 “就是在你们看耀灵老师变戏法的时候。”水桃道。 “变戏法?” “不好意思,突然这么厉害,有点激动。”水桃笑罢,因挂念着有一件事情一直想找后土校长求证,所以不再与这磨磨唧唧的千凡先混,轻轻抬脚,便舍出千凡去好远。 “你等等我。”千凡见水桃又要起飞,着急吆喝道。 “再晚回去,后土校长就睡了!我还有很多疑问呢,你先去找轩轩和九州去吧。” 千凡一听这话,才忽然记起轩轩和九州还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当接引巫侍呢,便急匆匆折回去。 行色匆匆的千凡,可巧遇见了慌慌张张的耀灵老师,逃也似的往回跑。 见是千凡,一向稳重的耀灵老师也架不住激动问道,“怎么回事,水桃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耀灵老师疑惑地看着千凡,又问道,“你们一道去的,又是一道回来的,难不成千凡你......” “特例,水桃这真是特例,各种缘由我也要回去问一问后土校长。” 千凡无暇与耀灵老师多说,匆匆走了。 千凡轩轩、九州一行回到萧宅时, 耀灵老师早就拦在院子中了,说是后土校长头疼得很,只水桃在里面陪着。 “水桃自己可以吗?”九州稍有担心, 嘴快道。 “你没见她刚才,将景明教训得屁滚尿流。”千凡得意地说道。 “那瓦林巫觋学院那么大规矩, 又有那许多巫觋守卫,连我们几个都不敢造次, 她怎么就敢放肆?”轩轩在一旁嘟囔道, 也意识到自己这般形容水桃不妥,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后半句说得很是小心谨慎。 “几个那瓦林巫觋学院也压不住她, 说她打闹那瓦林巫觋学院也不为过,要不然你们以为我又是怎样出来的?”千凡说得很是自豪, 仿佛巫力飞升的是自己一样。 九州明显不信,轩轩也觉得千凡是为让大伙心安,所以在夸大其词。 耀灵老师本就为后土校长担心,觉得他们聒噪得很, 所以静静地去到游廊上坐着去了。 这里离灵兽管理局并不远, 那些仙兽偶尔的啼声鸣叫在这澄明的月亮地里很是明朗。 所以即便夜深,也并不安宁。 树影叠着, 稍许漏在耀灵老师忧心忡忡的脸上, 俶尔又消失不见,来回晃动着。 阴云遮过几次月亮,月亮几次又从阴云中挣脱出来, 就连满脸轻松的千凡脸上也堆起了愁容来, 才瞧着水桃从后土校长房间出来。耀灵老师见状急忙迎上去,着急询问道, “如何,后土校长怎么样了?” 水桃白她一眼,再下一台阶拦住奔上来的千凡,“怎么,还不相信我?” “别闹了。”千凡着急道。 正说完,正堂的门便开了,“休得无礼。”一众闻声看去,只见后土校长褪去了龙钟老态,容光焕发,从堂中出来。 九州与轩轩他们急忙行礼,千凡也毕恭毕敬地立住听候吩咐。 “后土校长。”耀灵老师仍然记挂着他的身体,急忙上去搀扶住。 “无妨,无妨。”后土校长宽慰耀灵老师道。 “后土校长损耗的巫力,我已尽数补了回去,再统治那瓦林个百年也不成问题。”水桃与千凡邀功道。 “你能给后土校长续巫力?”千凡明显不信。 “莫要对水桃这样不敬!”后土校长呵斥千凡一句,复又与一众宣布道,“水桃,既已是天命所归,你我皆当臣服,如今立在我们跟前的,是那瓦林真正的王。” 后土校长宣罢,下了台阶去,行大礼拜了两次。 所在各位虽不明缘由,但见后土校长这般,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行礼叩拜。 “我做不惯这样,且我还有要做的。”水桃很不自在,红着脸轻念符咒,眨眼便消失了。 “水桃会飞?在那瓦林上无所凭借地飞?”九州惊讶道,全然不顾在旁的后土校长。 千凡看一眼他,强调似地点点头。 “那瓦林的好时候到了。”后土校长笑道。 “只是不懂,我们一道去的槐江山,一道学习精进,怎么......怎么水桃的巫力长我们这许多?”千凡好奇地问向后土校长。 “哪是什么巫力,她所拥有的分明是尘封已久的上古巫力,他不用我们册封,她就是巫咸,纯正的巫咸。”后土校长慨叹道。 “上古巫力?”千凡不解。 其余一众也是面面相觑。 “洪荒时期的巫力,也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神力。”后土校长解释道。 “她从何处得到这上古巫力!”千凡闻言更是震惊。 “莫不是......后土校长您?”耀灵老师着急询问。 “我?”后土校长听罢笑了笑,“即便是我再有几百世几千世的修为,也比不上这上古巫力十之一二。水桃是英招神所选,实至名归罢了。” “《英招集》?”千凡、轩轩、九州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是,我们都收集到《英招集》了,怎么偏偏就她自己有上古巫力。”千凡不解道。 九州与轩轩也是着急得很,紧张地盯着后土校长,急于求证。 “《英招集》合集奉水桃为主,又岂是区区一卷能比得了的。” “也就是说如今的水桃,是真真正正的巫咸,大巫咸?”千凡震惊。 “何为真真正正的巫咸,我们不也是,才是大巫咸不是吗?”轩轩在千凡耳边小声嘟囔道。 “就是说她杀死我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们是个称呼,而她是真的。”千凡小声解释。 后土校长点点头,再叹一句,“这那瓦林是真正的易主了,一个全新的那瓦林马上就要到来了。” “那刚刚水桃是去那瓦林巫觋学院了?”九州猜测关切道。 后土校长摇摇头,示意耀灵老师一并回房去了,只留下了一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似乎是后土校长早就安排好了,她与耀灵老师前脚刚走,便见苏麻带着几个巫觋过来,请千凡几个回房休息。 因为兴奋,千凡并未在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与轩轩和九州厮混了一夜。 连夜的奔波加上在那瓦林巫觋学院并没有休息好,轩轩也实在困倦,所以几次与千凡、九州说不下话,已然睡了过去。 但每每都会被千凡摇醒,“你起来,往后有你可睡的时日呢。” “我实在是困死了。”轩轩甚至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喂......”千凡使劲摇晃着轩轩。 “干嘛。”轩轩晃着脑袋再次挣扎问道。 “起来重新睡。”千凡不依不饶。 九州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真生气了!”轩轩眯着眼,几乎用着自己全部的巫力在支撑着说话。 千凡才不管他,看他睡着后依旧摇晃,几次又将他给摇醒。 轩轩招架不住,也已经无力辩驳,所以潜意识中恢复了自己的真身,以摆脱千凡这家伙的骚扰。 砰得一下,巴掌大我河豚现于眼前。 这倒把千凡和九州都吓了一跳! 千凡一时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能是由着轩轩翻出窗外去,跃进附近的一处潭子里去了。 就此千凡还不死心,紧紧追了出去,用符咒幻化出了一把抄网。 蹲在潭子旁边,捞了好些时候。 灯火稀稀拉拉,几近熄灭,月色也渐渐清凉,映着千凡和九州倔强的影子。 直到捞乏了,千凡这才打着哈欠回自己屋子去了。 水桃再往禁林里去时,并未有之前犯怵,虽说可以直接飞跃隧道,但她这次仍旧是步行过去的。 禁林中的样貌几乎没怎么有变化,即便是在这个时间,街上仍旧是热闹熙攘,一晃神,倒像是有回到小咸山的错觉。 水桃找到红荔主任时,红荔主任正与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舂米,几个孩童在旁边追追打打,很是欢乐。 第95章 为了三儿,这个大巫觋把原配杀了 红荔主任的声音仍旧很大,只不过这次多了些自在。 水桃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所以愣愣地在那里看了阵子,知道红荔主任发现了她。 红荔主任一晃神,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再眯眼确认定了,这才与旁处的妇人交代一两句,很是坦然自若地往水桃这边来。 “红荔主任,后土校长命我来接您回去。”说着,水桃正要行礼,被红荔主任急忙阻拦下。 “我既没有再修福报,也没有祈求祷告,作何又要回去?” “后土校长知道你守护那瓦林巫觋学院受了委屈,所以特意叫我来接您。”水桃再解释一遍。 “我知你是什么样的,你自然也知我,在我这里没有打开棺材治好病,起死回生这么一说,所以,你也不用在我这里这般费口舌。即便我是被景明那个刁民赶到禁林里来的,不过也多亏他,叫我这龙王爷掉海里,也算认得自己老家了。” 水桃正要说些什么,她哪有红荔主任的嘴快,急忙被红荔主任抢了话去道,“你既然能找到这边来,我也就知道后土校长那边已经无碍。你是个可堪受用的主,挑得起大梁,受得起屈辱,所以我也不愿回去了。” “可是,这是禁林。”水桃分辩道。 红荔主任听罢便笑了,“禁林怎么了,过一天日子,便是为自己活一天。” “红荔主任!” “不要再喊我了。”红荔主任一改刚才的玩笑模样,再是生气地呵斥道,“命运将我带到这里,谁都不能违逆。” “如果命运是这样的,那命运真不是个好东西。”水桃仍在坚持。 “不论好坏,谁都改变不了。”红荔主任红着眼,再回头与水桃一字一句地强调道,“回去替我拜别后土校长,转告后土校长,红荔主任已经死在了景明的叛乱中。” “主任!” “别再来打扰我,我不是什么主任,我只是红荔。”说罢,红荔主任再不肯多看一眼水桃,仍旧回到那妇人堆里,气氛很快又欢乐起来,似乎她本来就属于这里似的。 而水桃关于红荔主任在那瓦林巫觋学院的那些印象似是梦境一般,那样地不真实。 回去的路上,在穿过隧道时,水桃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彩绘,竟也暗淡下来。 “生在这里的人,因为天生就是罪人,所以面相丑陋不堪。”水桃心中不断地盘算着这句话,九州也好,红荔主任也好,水桃分不出来他们究竟是好是坏,只是觉得并不是那瓦林上一直所流传的关于生活在禁林中的人的印象。 趁着已经不算澄明的月色,水桃停驻在牛头隧道的前面,愣了一会,才匆匆离去。 再说这小霜自打知道了要嫁人,心思也就渐渐收了,虽说偶尔也会挂念起千凡那边,但到底被帐前绣鸳鸯这般清闲美事占去了大部分的时间。 庄月在旁边帮小霜理着线,心事重重。 奢比尸给的压力叫她几乎是喘不过气来。心中琢磨着,“如今这那瓦林上的风向变了,掌权的除了景明便是泰河,如果说是依附在泰河身上,搏一搏,料奢比尸也不敢造次。也正好给自己赎了身。除此,如果奢比尸当真强大到连土地管理局都不惧怕,那也有别的说道,无非就是从小霜身边蛰伏到更具权势的泰河身边罢了,权衡利弊,奢比尸自然也会答应。细细想来,这还真是个万全之策。不过......川穹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眼下要想的就是如何能在川穹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想到这里,庄月心中忽然闪过一丝邪念,“与其力争能在川穹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何不趁乱,将川穹从这土地管理局里除掉。” “即使如此,那今夜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庄月心中想着,把主意打到了奢比尸给自己的附魂草上,这本来是要迷惑千凡,叫千凡乱性的,不过如今后土校长已跌落神坛,自然也就用不上这东西了,如此正好还能为自己谋些好处。 庄月想得入迷,小霜唤了几声都不见她回应,直到小霜去推了她一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小霜疑惑道。 “没......没想什么。”庄月神色慌张道。 小霜察觉异常,细细思忖了片刻,长叹一口气复又问道,“你不是在担忧千凡她们?” 庄月听罢一愣,又赶紧点头道,“对,是,也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这不就是说,如今我们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宅子里,连他们的消息都获取不到,又该如何去帮她们呢?” “夫人将您锁在院子里,您可有怨恨过夫人?”庄月索性大起胆子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母亲之所以这样做,也一定会有她的苦衷,做子女的会有怨言,但是哪敢有怨恨呢。”小霜笑道,再觉得庄月很早就没了父母,又实在可怜,本就不该与她去讲这些,所以急忙改了口道,“等除了这牢笼,我便去那瓦林巫觋学院那边,给你请一个主位,也好好享受享受被巫侍拥戴侍奉的感受。” “我可没这么大胃口,再说了,我这身份原也不配。”庄月心慌强笑道。 “身份?你什么样的身份,这不与我们都是一样的嘛,说得好像谁又比谁高贵些一样。”小霜宽慰道。 这话说得庄月几乎要打起退堂鼓来,所以也不再跟小霜搭腔,又沉默起来。 小霜怕言多必失,再伤害着她的心思,所以也就不再另找话题,埋头细细绣起来。 侍奉着小霜歇下,刚过了等有半盏茶的功夫,庄月便带着那附魂草悄没声地摸到后门上去了。 用奢比尸教自己的咒法,幻化成一团影子翻身上墙,再急疾行一阵翻身下去,踉跄了几下好歹站稳了,正瞧见泰河在不远处跺脚打转。 事情到了眼前,庄月就又开始打起退堂鼓来,几次要走,可再要翻墙时,便不再犹豫将那附魂草借着符咒幻化成一团雾气,藏于袖口之中后,便奔到泰河跟前。 见是庄月,泰河眼睛登时发亮,嘴角仰着迟迟放不下来。 “我的祖宗,可是要等死爷爷我了。”泰河着急道,说话间便要凑上来又搂又抱的。 “主任,主任,小心被看见了。”庄月假意挣脱。 “有我在怕什么。” “哼。”庄月突然推开欲火焚身的泰河,笑道,“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何不去您的宅子里快活快活。”说着庄月的手指便已勾住了泰河的腰带。 “好,好,好好好。”泰河早已没了理智,怎么刺激怎么来,索性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而这一次,庄月也毫不避讳,与泰河大摇大摆地进了正厅。 试问这泰河堂中,哪一个不是川穹的眼线,见了这幅阵仗还了得,一个个皆着急忙慌得去禀报给川穹去了。 “支支吾吾说些什么!”川穹正与管事盘算小霜嫁妆的事情,听着来报的巫觋支吾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很是恼火。 “夫人,还是快去看一下吧,泰河主任与庄月......” “庄月?”川穹自然没将事情想到多坏,不过是偷鸡摸狗的下流事罢了。 可当听到竟敢明目张胆地在正房间行此苟且之事时,川穹登时火冒三丈,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便朝着正房去了。 组长巫觋们一路紧紧尾随着,连个敢上前劝的都没有。 还没进花厅呢,便听着房间浪笑不止,不容细听,都是些不堪入耳的罢了,这一声声出来,莫不都是挑衅。 川穹自然不惧这些,挑着刀便冲了进去。 此时,这帐中鸳鸯正欢腾呢,川穹挥刀就砍了过去。 庄月趁势将那附魂草气推到泰河身上,口中默念道,“杀了她!” 川穹挥刀过来,正朝着庄月的胸膛,不料突然被鬼迷了心窍的泰河拦住。 “你敢阻我,你也是不要命了!”川穹恶狠狠地盯着泰河看去,哪成想这次泰河并不怕她,铆足了劲,夺过刀去,抬手就给了川穹一巴掌,“往日里太给你脸了,如今也敢来扫爷爷的性。” 这话说得川穹好不震惊,似是天塌了一般! “愣着干嘛,还不把这奸夫淫妇给我捆了!”川穹撒泼似的叫嚣,骂那些畏首畏尾的巫侍精灵们道。 “谁敢!谁敢!如今是在我土地管理局,不是在你们家那个破鸟笼子里!要发狠,滚回你们的畜生窝里去。”泰河几乎是将这些年受的窝囊气都骂了出来。 “为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人,你竟如此狠绝。”川穹红着眼骂道,“既然这样,那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都去死吧。”说着川穹便夹着盛怒召唤出千百只尖嘴飞鸟来,顷刻间那些飞鸟又幻化成利刃模样,朝着泰河与庄月蓄势待发。 泰河自然不惧怕这些,正要以守为攻,猛地意识到破魂刀在自己手中,犹豫都没犹豫,便把那刀给砍了出去。 川穹没有丝毫防备,她虽然盛怒,但也完全没有料到泰河会这般的决绝。 破魂刀,威力何其大,单是拿出来便足以震慑一众,如今泰河几乎是用了全力,劈在了川穹的身上。 眨眼之间,甚至是没有瞧见血迹,这川穹便已魂飞魄散,再无踪迹可循。 一众巫侍精灵像是撞见瘟神一样,四散逃去。 土地管理局里一瞬之间,乱作一团。 泰河仍旧在附魂草的迷惑之中,所以见此情景,不痛不痒。 疯疯癫癫,满口污言秽语。 庄月穿戴整齐,急忙去了小霜院中,装作着急慌张地模样,急急地去叩小霜的房门。 小霜睡意本就不深,听着这样紧急,也就清醒了大半,急忙穿上衣服迎出来,关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这样慌张。” “坏事了,坏事了。刚才泰河主任悄悄唤我出去议事,不成想被夫人撞见了。没说几句,他俩便斗起嘴来。” “这有什么要紧,他俩斗嘴,再寻常不过。” 庄月挤出些许眼泪来,摇着头再哭诉起来, “泰河主任,泰河主任失手将夫人杀死了!” 这话似是五雷轰顶,叫小霜瞬间没有了精气神。 摇摇晃晃,似是在梦中一样,很不清醒地问去,“什么?谁死了?” “谁死了?”小霜不肯相信。 “夫人,夫人被泰河主任失手杀了!” 庄月这哭声也渐渐模糊起来,小霜本硬要去亲看一番,可没走出两步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如此也正好是遂了庄月的意,由此也能给自己腾出时间来收拾残局。 将小霜锁在房间,再派了不知情的巫侍进去伺候,庄月才又折返回泰河那边去。 此时,泰河才清醒了一点,迷迷蒙蒙地问庄月是怎么了。在泰河这边,庄月便丝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泰河闻言顿时吓蒙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连当即死去的念头都有了。 “主任!”庄月扑过去拦住泰河,哭诉道,“此事若要怪就怪庄月好了,若非要再有一个去死,那便叫庄月去死好了。” 泰河将她搂在怀里,慌慌张张道,“该如何收场,该如何收场呀。” 庄月从泰河的怀中挣扎出来,噗通跪倒在泰河跟前说道,“虽然我接下来说得这番话着实大不敬,但我也已经报了必死的心,能为解困,也是我庄月的福气。” 泰河看向她,并不接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土地管理局里所有的巫侍精灵们都知道,破魂刀是夫人拿过来的,也是夫人要杀死泰河主任的。”庄月说道。 “可你我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又怎么能宣之于口呢。”泰河担忧道。 “你我何曾做过什么丑事,叫我过来不过是询问小霜的近况罢了,是奢比尸!”庄月坚定道,“是奢比尸潜进土地管理局,迷惑了夫人,所以夫人失手误杀了自己。” 泰河听罢一愣,细细思忖片刻,脸上的焦灼与担忧再褪去了几分,又担心道,“可是,可是这随行的巫侍和精灵都看到了,你我怎么好堵悠悠之口。” “已经说过了,这是在土地管理局,土地管理局可是主任您的地界。主任您向来是正直不阿的,没经过这起子事,但咱们且往出入登记管理局那边想一想,也便知道了。常曦主任自然是潇洒快活,即便是在家里杀死巫侍,那瓦林巫觋学院不也睁一只闭一只眼。更何况,主任,夫人是失手误杀自己的,与您又有何干系。” 见泰河不再说话,庄月便行了大礼,再请道,“此事与庄月脱不了干系,还望赐庄月一死。” 泰河愣愣地看一眼跪在地上一心求死的庄月,不由觉得心疼起来,细细盘算,又觉得她是真心对待自己,所以心疼地上前搀扶起来,“你且替我打理周全,我泰河日后一定会给你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庄月见好就收,感恩戴德的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