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青年回忆录》 懵懂记忆 懵懂记忆 我是阿七,于一九九七年的七月七日生于江西的一个小农村,所以家人给取名阿七。我有个大五岁的姐姐,叫凌子。父母都是农民,前半生都在农村生活没出过远门。 我的爷爷是木匠,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是我父亲。我对爷爷不是很了解,他跟其他的父亲很不一样。只知道他不会太管子女的事情,以至于生于一九六六年的我的父亲到了三十岁才娶妻。至于其他儿子也就是我的叔叔们,至今的婚姻也是一团乱麻,一言难尽。我的父亲年龄最长,所以在农活方面承担最多。从小就在巨大的劳动压力下成长,脊柱因承受过重的压力从而导致过早停止发育,他在兄弟中最矮。而我四叔明显是最受宠的,从小没怎么干过农活,学历自然也是最高的。 父母在结婚后没几年姐姐就出生了,那个时候他们生活在宗族集体的大房子里,他们叫大屋。大屋的房间多是由木板建造的,有点类似于客家的围屋。听我叔叔们说,我小时候在大屋里出生,在里面住过一段日子。之后爷爷又建了新房子,属于我们家的部分也倒塌了。再之后我父母同爷爷分了家,出了山村到了另外一个更靠近镇上的一个村子立足下来,这个村子叫上林村。 在那个年代,一些想分家但是没有能力建房子的人就会借人家多余的房子住。我的父母在那个时候没有能力建房子,是借了人家的房子才得已安定下来。这个房子住了很多年,我十岁之前的记忆都在那里。 我们借住的那个房子主人是个退伍老兵,那个房子估计有一百五十到两百平,房前是田屋后是地。他家里的子女过得都算富余,他的家人住在离这不远的另一个房子里。在我的记忆中,他家里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敢做点事业的。他的孙子开了第一家村里的小卖铺,我记得那时候买的冰棍两毛钱一根,方方的形状,外面的包装就是薄薄的一层塑料纸。再后来养羊,养鸡,理发店…… 我们的隔壁也有一户人家,屋主是个老头,儿子的老婆是海南娶过来的,高高瘦瘦的,说话细声细气的,脸也长得标致。因为在爷爷奶奶那个特殊的年代,吃饱穿暖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大部分人都长得歪瓜裂枣,娶媳妇是个女孩就行哪由得你挑。隔壁爷爷就是个例子,他的媳妇是个疯子,也同她结了婚生了孩子。他的妻子早已死去,我从没见过他的妻子,这些都是我在他喝醉酒后谈及往事得知。他儿子同我父亲年纪相仿,但按辈分我叫他舅公。 邻居舅公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和一个男子。我们姐弟同他们经常玩在一起,来来往往的很多。邻居家的舅公也是个敢打敢拼的男人,很早就到县城里打工了。虽然是在工地上干粗活,但已经比在乡下挣钱容易很多。在我家还只有黑白电视机的时候,他家就已经买了大彩电。所以我们经常去他家蹭电视,可热闹了,人多的时候跟电影院似的。 我们家似乎什么都慢人家一拍,在别人家里早已经有摩托车的时候,我家里自行车都没有。我父亲一直以来都不敢做事,胆小怕事。买摩托车的钱是有的,只是他不敢学,怕摔跤。由于后来要到远一点的地方上工,总是蹭别人的车他也不好意思,这才愿意学骑了电动车。后来骑车的途中还不小心把门牙给摔掉了一颗,果然不该学骑电动车。帮别人打工工钱好几年没结给他他也不好意思去要,还是我母亲吵到欠债人家里去最终才给了。我仍记得很多年前,堂叔要借钱买摩托来我家,好几年了也没还。 他在很早的时候也去县城的工地上打工了,在我上幼儿园之后。幼儿园之前,都在家里种田。听父母说起那个时候,早些年还有“双抢”,所谓“双抢”就是抢种抢收。古早之前,水稻产量很低的时候,农民会种两季稻。家里忙不过来的会找其他家帮忙,之后别人家忙的时候再去帮别人,如此人情往来。 种田其实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水,家家户户都在争水。所以给田放水的时候必须守着,没人看着别人就把你的田埂挖个缺放水进他家的田了。 发展到现在,家里的田都被村委会征收包给外地商人了。听人说那些人是大学生,统一管理统一收割,科学管理科学种植。有一年我父亲望着远处的田,“他们到现在还没开始播种插秧,都快五月份了。要是以往这个时候,禾都种下去开始长了。”“现在他们都是有机器,快,不像以前那样全都是用手来种的。”是啊,现在再也不用跟人家争水了。也不用整宿整宿地等人家的联合收割机去田里割稻子了。 上游前些年建了水坝,我们下游种田放水更困难了。以前沟渠里的水满满的,干干净净,我们经常在里面能捉到小鱼小虾回家打打牙祭,就连有时候爸爸妈妈放水的时候都能顺带抓几条鱼回家做晚餐。因为港偏远,沟渠还是我们洗菜洗衣服的地方。现在由于农药的污染,上游的大坝,沟渠基本断流。沟渠里的水黄黄的,基本都是不流动的,也没有鱼虾了。不过现在农村也没有多少人了,也没有人去那里洗衣服。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即使也是水厂从河里抽上来的。 就算不下雨有时候,自来水也是黄黄的,我家的水井明显不够用不得已装了。这几年地下水位下降严重,水井基本不出水了。现在我家地势比较高,又处在一个山的山谷下段,水井基本是靠下雨从山体里流下来的水来维持它的水位。 把时间线拉回从前,我家借住别人房子的那段时光。我上学比别人早一年左右,一般学校要五岁才收。因为我母亲跟校长一个姓氏,攀上了远亲,这才同意我四岁入学。在我没上学之前,我姐姐在上小学,我就经常跑到学校里遛达,因为那时候的学校是没有校门的。 早上去的时候姐姐会分个包子给我当早餐,包子馅是糖的,包的是白糖或者红糖,我没吃几口就丢掉了。晚上去接我姐姐放学,我会和她站在一个队伍里。有时候我的吵闹会导致她受批评,她就会回家跟爸爸妈妈说。我父亲打算去县城里打工了,母亲要照顾家里的农活,省的我一天到晚瞎跑就想把我早点送学校里去,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校园生活。 我的小学以及学前班就读于村小,上林小学。学校多建于坟场,我的小学也不例外。地势很高,位于山脚下。学校的墙是青砖垒的,长条形的,一块都有十几二十斤重。听说那个时候学校搬砖什么的活都是学生干的,以至于后来到我这一代传统还在延续。学校的设施不像现在这么完善,是没有洗澡的浴室的,一般都是老师带着去港里洗或者拿个桶到水井里打水上来洗。睡觉睡的是大通铺,在二楼,一楼自然是课室。学校有食堂,是要自己带米,装进饭盒里蒸的。 校舍正前方种了几棵刺松,两边还造了两个花坛,花坛里种了葱兰,白天盛开傍晚就会闭合,白色的花,黄色的蕊,绿色的像韭菜一样叶,我们叫它太阳花。操场是那种沙土的,一下雨就能闻到泥土的气息,当然你在上面走也会粘脚底。学校建在一个高地,下面是一段马路,操场靠近马路那一端于是就种了一排女贞树,防止学生玩耍不小心掉下去。学校西南角种了一颗乌桕,很高很大。秋天的时候,挂满了的红叶很美,当然红叶被风吹的满地都是的时候,我们打扫地也很累。 下雨之后我们热衷于筑坝。在后山山脚下用细小的沙石垒起一筑弧形的高墙,把水流阻挡在这里,然后看着水越蓄越多直到坝体倒塌,然后再把它堆起来,以此往复,乐此不疲。我们还会在水流里放上纸折的船,放在水里漂啊漂,流啊流,就这样玩了一个课间又一个课间。 晴天,可以玩丢沙包,玩“猫捉老鼠”。丢沙包,沙包是用布缝制的。里面装的沙子,可不能放石头进,去打着人很痛的。在地上画一个大大矩形框框,一队人在框里面躲避敌方的沙包攻击,只要被沙包碰到就算淘汰。另一队人站在矩形的两侧,向内丢沙包以击中敌方。“猫捉老鼠”,画地为营分为两队,一队逃一队追,逃的那一队可以跑回营,回营中的一方对方不可再抓。 小时候有太多的追逐小游戏游戏规则大都忘了,就连上面的游戏都记得不太清了。令无数家长头疼的“踩脚游戏”,弹珠游戏……“你今天又在学校里打滚了?”,“没有,我就是玩玩玻璃珠而已。” 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跳皮筋,开始男孩子很少加入进去,谁去玩指定要被笑娘炮的。直到后来有男孩子加入进去,反而跳的很好,就觉得好牛逼。 学前记忆 在没上学之前,我一天到晚就在家附近自己玩,有时候去隔壁爷爷家里玩。附近的老头总能在他家凑出一桌麻将,以此来丰富无聊的晚年生活。耳濡目染,我同他家的孙子孙女也学会了一点麻将的打法。在他们大人不玩了的时候,我们小孩也开始支起一桌,玩儿的不亦乐乎。在隔壁姐姐们上学的时光里,我只能独自玩耍。 夏天这个季节,是在我回忆里最深刻的。隔壁爷爷在堂前支起了麻将,出牌的喊叫声你来我往。到快午饭的时间,他们总是意犹未尽,不愿意下牌桌。有些人抓了一手好牌,于是叫家人送饭,一边吃饭一边打牌。他摸了一张牌,嘴在脸上咧开了花,“自摸”!赢了钱这才肯散场。有人赢就有人输,输了的人把牌双手一推,不耐烦的给钱下场,“不玩了不玩了……”不过他们总是口是心非,不打麻将也没什么好去处,只能凑在一起又支起了麻将桌。 夏天的人总是一直在犯困,十二点至两点这段时间太阳正当头顶,是最热的时候。为了避免中暑,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把农活告一段落。饭后,家人会在房间里午睡。家里就两个床铺,母亲,姐姐和我在床铺上午睡。父亲贪凉,就在泥土夯实的地面上铺一张塑料薄膜,躺在上面开始休息。那个时候的夏天没有电风扇,只是拿一把蒲扇摇来摇去,以此来获得一丝清凉。 隔壁家的舅公去县城干活赚了一些钱,给家里买了一台电风扇。那时候流行的风扇是立式的,一个圆形带配重的底座,一个长长的可伸缩的杆,上面是电机扇叶部分。这种风扇有四五个档位,带摇头。 后来舅公家又买了大彩电,我就这样在他家跟着大姐姐们看了很多台湾偶像剧,看了引进的日漫。他们一放学,我就跟过去去她家蹭电视。日漫一集的时间很短,只有十几二十分钟,一般一天两集,像《四驱兄弟》《中华小当家》。由此我们非常珍惜这种节目,一旦错过就感觉非常遗憾,所以我们总是掐准时间等在电视机旁。 在她们上学的时间里,我又只能自己独自玩耍了。夏天的下午,日头炙烤着大地,热气自上而下,弥漫整个地球。在日头没那么晒了的时候,父母开始去干农活,于是就把我放在隔壁爷爷家。他们在一边打麻将,我就在一旁自己玩儿。 农村家庭总是喜欢养一些鸡鸭鹅的,他们也怕热总是在堂前跑来跑去,还拉了一些屎。隔壁爷爷顾着打麻将根本没空清理,于是就会吸引一些苍蝇落在上面。没处玩耍的我对着这些飞来飞去的苍蝇来了兴趣,在地上捡来别人吃完丢掉的果冻壳开始捉起苍蝇来,我的双手就这样在苍蝇与鸡屎鸭屎里来回穿梭。抓到了就把它盖在果冻壳里,看它困在里面找不到出口撞来撞去。有时候因为抓到绿头苍蝇而暗自高兴,它的头颈部被反射呈现绿色的荧光,在我眼里别提多好看了。 没多久,打麻将的他们就发现了我。有些人在隐隐作笑,“你看,那个伢子在做什么?在那里捉苍蝇。哈哈哈哈……”隔壁爷爷听到了,过来严厉呵斥我,“哝不怕脏的呀,啊呀,去别地玩儿……”然后从灶塘里措出一把灰盖在鸡屎上,用扫把地箕把它扫走倒掉了。于是我悻悻地离开,去到门前的沟渠里抓小鱼了。 家里门前不远处就是一大片农田,给农田灌溉的沟渠也是四通八达,交错分布。靠近家门口的就一条,附近住的人都到这里来洗菜洗衣服。我又去捡来两个稍大的果冻壳当做我的捕鱼工具,在岸旁水草边抓起小鱼苗来。大一点的鱼游得很快,反应迅速,活动敏捷,只能逮住小鱼苗摧残。小鱼苗一般在靠近岸边游动,成群结队的。我就用果冻壳上下包夹,一个挡住它们前进的方向,一个放在鱼群的后方,最后两个果冻壳合起来就能抓住一些。就这样,我能度过一个夏天。 经常跑到外面晒很容易生痱子,后背满满的丘疹,可难受了。特别是在流汗之后,汗液中的盐分渗透到小丘疹的皮肤中,那叫一个痛啊。不过我还是会不记得痛,照例每年夏天到外面跑来跑去。 傍晚时分,父母从田地里干完农活回到家,早已下学的姐姐已经做好了晚饭。房前屋后的丝瓜苦瓜豆角,随手摘下就是一餐。这些藤蔓似的菜攀爬是一把好手,有时候种子不小心掉落在房前屋后,它能顺着树爬到屋顶上。苦瓜和干酸菜是绝配,干酸菜是平时吃不完的酸菜晒干然后用枫叶盖上入锅蒸制而成,别有一番风味。炒茄子必须油要大下大蒜子爆香,然后再加水焖煮到软烂才入味。豇豆炒完隔夜的才入味,丝瓜打汤是最佳,黄瓜一般加糖或者盐凉拌一下最消暑。 有时候姐姐周末在家,会和我一起拿上竹制的编筐去沟渠里抓鱼,这样晚上就能加餐。我们能抓到比较多的是鲦鱼,长条条的,身体常年在溪流里游动,肉质软嫩紧实。用油炸后干香酥脆,下酒一绝。不过我们家一般都是煎制,这样不费油。煎制后的鱼加青辣椒,蒜末,豆豉,这样烧出来的小鱼真的很下饭,鱼汤拌饭都能吃好几碗。有时候上游会有人药鱼,用辣蓼草或者其他有微毒可以使鱼晕厥的草,将它捣碎出汁,然后再将草汁倒入水中,这样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抓到鱼。再后来,我听说有了人造的鱼药,毒性更高效果更好。在这之后我们下游能捡到的鱼就更多了。有时候能捡到的鱼比较多,母亲就用油把鱼煎干后,再用炉灶里烧晚餐剩下的碳火?上一夜,这样能保存更久。 晚饭过后,我们在门口坐着乘凉。太阳已经西落,天还剩一点亮光,隐隐约约能看见弯弯的月牙,但它旁边的一个星星极为闪亮。 我很好奇,“爸爸,那是什么星?” “是扫把星,他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他最忙了,他就拿着扫帚扫啊扫,其他星星就会慢慢出现了。” 果不其然,天空越来越黑,随之星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漫天的星星在夜空中不停地眨眼,真神奇。直到后来学了地理,才知道那颗陪伴月亮的星星叫金星。中国古代在天文上称之为“长庚星”或“启明星”。 夜深了之后,空气温度逐渐降下来,门前的土坪也不似如今的水泥地这么热。我们就把堂前的竹床搬出来,躺在外面吹着凉风,看着星空。隔壁爷爷家也搬竹床出来纳凉了,还把黑白电视机搬了出来。“过来看电视喽……”,他盛情地喊着。于是我们就把竹床搬过去一起看电视了。我总是最安静不下来的那一个,觉得电视节目无趣,我也看不明白,于是就跑来跑去。 远处有几个小光点在那边一闪一闪的,有时候飞起来,有时候又落下。它们飞的很慢,还是比较容易抓到的。有一只萤火虫停在了一个芦苇叶上,我跑过去想把它抓住,一脚踩进了水坑里。我踉踉跄跄跑到竹床那边,把我刚抓的萤火虫给他们看。 “哇,萤火虫,是你抓到的?好厉害呀!”,隔壁姐姐们夸着我。 这时我母亲闻到了一丝不好的气味,“怎么有一股臭水沟里的味道?”。 左看右看,原来是我。我的鞋上沾满了淤泥,散发着阵阵泥土味,立刻生气地把我提回家洗脚换鞋。 该睡觉了,家里唯一用电的就是电灯,是那种钨丝灯泡。里面的钨丝发着亮光,照亮整个卧室。母亲说,“从现在开始,看谁先睡着,谁先睡着明天给谁一个糖吃。”听到有糖吃我就安静地躺着,看着灯泡里钨丝的亮光,调整眼睛的对焦玩。眼睛用力聚焦的时候,灯光看得很清晰,眼睛放松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就很模糊……哇,好神奇!就这样玩着玩着,眼皮逐渐变得很重,眼前慢慢变得模糊,我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就看到母亲在做早饭,还煮了肉汤。原来是家里要做一些板凳,要请木匠来家里。 父亲把木匠请来了,是我三公。父亲进门, “叫三公!” “三公” “乖,今天来给你家打新凳子哈,过几天就有新凳子坐了……” 那时候,家具一般是请匠人到家里打造的,不存在买这一说。一般做一套家具少则上十天,多则一个月。家里准备好木材就行,然后一日三餐,就住在东家了。家里用的竹制品也是匠人编的,他们被叫做篾匠。 还有剃头匠,剃头匠的推子是手动的,那种发出银光的不锈钢推子,剪头发会把头发绞进去,所以有些地方剪头发叫“绞头”。在我的记忆中,我就被那不锈钢推子摧残了一次。那不锈钢剪子刀片也不锋利,我一边剪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挣扎。 “你不要乱动,越动来动去我越不好剪。来,把他按住……” “不哭不哭,就剪这一次哈,下次不剪了……” 哪怕之后村里开了理发店,都用电推子了,我都不喜欢剪头发,总是把头发留到很长…… 初入校园 我们村的小学是完小,在那个片区算大的。乡下也没有幼儿园那种机构,附近上学的适龄儿童也没有多少,于是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是和三年级挤一个教室。 其实我上学的时候学校生源就开始了减少,不过那时候学校老师还是有十几个,学生也有四五百人。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入城市打工,人员流动也从农村到城市。在城里打工的父母就想把孩子也放到城市上学,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就这样,学校里的老师也一个个被调到城市里去,学生也去了城里上学。 学校里不仅有我们附近就读的,还有很多邻村的孩子。因为我们的村子的地理位置很好,离镇上就三四里的距离,其他村子在山里面,自然学校建设得要好得多。 快到上学时间了,母亲早已帮我准备好崭新的书包,新的文具。吃完早饭她帮我背好书包,背着我到学校里去。 路上见到熟人,“小七,去上学啦?这么大了,还要妈妈背,羞羞……” 我把头背过去,没理她。妈妈随声应和着,“是啊,放在家里没人管,倒不如早点进学堂。” 我们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只要四五分钟的路程。学校是一个高地,两边入口都修了一个长长的坡道。 妈妈把我带到校长办公室,“这孩子以后麻烦校长多照顾,在家里调皮捣蛋的,叫老师们好好管管……” 校长姓王,与我母亲同姓,按照名字追根溯源,她们是一派传承下来的。在之后的学校学习时光,确实是对我有很多的照顾。 “在学堂里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随后她就回家了。 之后校长把我领进教室,给我安排了课桌,让我等老师来上课,我跟着一起学就行了。课桌是木质的,做工粗糙,有两个桌膛,桌面刻满了涂鸦。教室有四个窗户,窗户是用棍状的木头一根一根填上的,像栅栏,没有玻璃。前后各有一块黑板,用黑色的油漆刷的。我们学前班坐在靠窗户的一列,总共就十个人。旁边是三年级,也就十几个人。 由于一二年级人数较多,所以各开了一个教室,在我们隔壁。 三年级的课桌是自己从家里带的,一二年级也是。我们学前班是两个人一个课桌,和课桌一样,凳子也是长条形的,俩人坐在一起。 我的同桌叫陈林,是个男孩儿。他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跟个小鸟儿一样烦人。上课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经常是他挑起话题。 我的后面坐了一个女孩,我认识,是我们村的,他叫邵琴。她父母去外面打工了,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外公外婆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劳模,头发早已花白,脊背也弯了。 最后坐的是呆哥,他的事迹全校皆知。三年级的经常笑话他,“你看你,现在还坐在那边,本来都要坐到隔壁去上二年级了……” 他留了两级,因为考试总考不过,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不会写,名字也不会写。 他和他二叔一样,智商有点问题。他二叔经常沦为村里男人的调侃对象。拿着十块的纸币和一块的纸币问他哪个多一些,他分不出来。你同他讲话,他的发音也是含糊的,就像喉咙堵了什么似的,总之跟他交流起来很困难。不过他的爷爷和父亲倒是正常些,说话交流起来是没毛病的。他的父亲还到上海打工去了,几年后盖了村里第一个水泥钢筋结构的房子,也是当时村里占地面积最大的新房子。 开始上课了,老师带着课本走进教室,在讲台前停下。 “上课!” “起立!” “老师您好!” “同学们好,坐下!” 我们学前班学习的东西虽然比较简单,但对于我们来说很难学。阿拉伯数字1到10,中文一到十,汉语拼音bpmfdtnlgkhjqxiuu把这些学会了之外会1到10的加减就行。 教语文的是个女老师,她喜欢穿裙子,头发烫着小波浪,平时讲课很温柔,对待我们更不需说。教数学的是王校长,相比之下就严厉很多。他的皮肤黝黑,络腮胡,板寸头,不怒自威。我们的小手掌不知道被他手里的小竹条打了多少次。 他教我们算数的时候,让我们拿出手指算,算了很久我们也算不明白。然后无奈地说,“下课每个人去捡十个小石头进来,下节课还是算数……” 课间我们拿出小刀在水泥地上划,可以划出火花。或者拿出一张纸,折“东南西北”,让小伙伴猜。下雨的时候折纸船放到水沟里漂,天晴的时候拿镜子反射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把它反射到墙上去…… 有一次呆哥从家里拿了一张光碟来反射阳光玩儿。我看着他玩儿我也想玩儿,就从他那里借了过来玩了一个课间。还没尽兴,于是把它带到家里玩儿。我上午下完课把它带回家,在家里堂前玩儿得不亦乐乎。妈妈喊我吃饭我还在玩儿,都不愿意吃饭了。这时候妈妈想看我到底在玩什么,玩得这么起劲。 生气地走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光碟,“别玩了,吃饭!”然后发现了这张光碟不是一般的光碟。这是一盘黄色光碟,正面还有女人裸露的图案…… 然后就问这是谁给我的,我说是从呆哥那里借的。说罢就要把光碟掰断,我瞬间就哭了,“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借的,你弄坏了我怎么交代……” 吃完午饭要去学校了,她带着光碟和我一起去学校和校长说了这件事,让他处理。王校长把光碟掰成了两半丢进了垃圾桶,训斥我们以后不准把这种光盘带到学校里来。 下完课后,呆哥从垃圾桶里把成两半的光碟翻出来,“以后再也不借给你玩了……” 学校依山而建,春天的时候附近土地就会发笋,我们下课后经常有事没事就跑到外面去拔笋。一次课间我们刚好完拔笋回来上课,就被三年级哪个大嘴巴告了王校长说我们去拔笋了。 那节课是数学,他也有时间盘问我们。“为什么要去拔笋,这个笋长大以后是竹子,知道吗?”他发火的时候像头狮子一样,可怕极了。“自己拔的自己吃掉!” 其他人都是把笋放在嘴边,假装吃掉了。只有我,是真的老老实实地吃了一根笋。看见我在吃笋,那边的三年级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 “别笑了,看书” “还拔笋不拔?” “不拔了,不拔了……” 说起因调皮捣蛋而被训斥的,这不能算。在小孩眼里,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好玩。 我们学校操场下面就是马路,马路对面是村里人的房子。有一次课间,我们到操场上玩儿。不知道是谁突发奇想,“我们来比比看,看谁能把石头扔到那个屋顶上”。 “来就来” 于是我们拿起石头开始了比试。扔到一半的时候,邵琴跑过来,“别扔了,那是我家厨房”。 我们不听,还在继续扔,看谁扔的更远…… 上课了,是王校长的课。一上课邵琴就告老师了,“他们几个仔俚在课间的时候拿石头砸我家房子的屋顶。叫他不要砸他们还不听……” “屋顶是盖瓦的,拿石头不砸坏了呀!是哪几个砸了屋顶,站过来……” 我们几个老老实实地站过去接收批评。 “你丢了几个石头?” “两个”“啪啪” “你丢了几个?” “三个”“啪啪啪” 轮到我了。 “你呢?” “丢了十五个” “你就是那个说了不听的是吧!” “啪啪啪啪啪啪……” 不出意外,我被打哭了…… 读三年级的黄江城住的离我家不远,放学后他追上我。“你傻是不是,老师问你扔几个你就说扔几个,不知道撒谎吗?” “可是小孩子不可以撒谎,不是吗?” “那你的手不疼吗?” “疼,但是……” 从那天后,他开始骗我。“明天放假,不上学。” “真的吗,校长放学前集合没有说啊?” “那是你没听到,说了明天放假”。 “你可别骗我……” “是真的,没骗你,你就看我明天去不去学校就是了”。 第二天我真的没去学校,跑去隔壁爷爷家看电视了。看着看着,隔壁爷爷问我,“你今天怎么不去学校?” “海城哥哥说今天放假,不用去学校” “怎么我家里几个都去上学了?” 他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于是跑到黄海城家里去问,发现那小子不在家里早就上学去了。 隔壁爷爷告诉了妈妈,妈妈把我带走了。那天下着雨,妈妈把我背在背上,一手打着伞,一手托着我。 到学校找到了语文老师,“黄海城那小子捉弄他,跟他说今天不上课,他就信了。” “今天星期四啊,怎么会不上课。 “听到没有,以后上不上课别听别人的,老师说放假才能不来,知道了吗?” 读学前班的时候,我还把我的书包用小刀划破了。只是因为我的书包上带点粉色,上面还印着米奇米妮。我同桌说这个书包像女孩子背的,所以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争不赢又气不过,把书包划烂了,想要家里给我买个新的。因为书包的事儿,我被家里打了一顿。 就在这样的时光里,我迷迷糊糊地度过了我的学前班。 小学1 学前班的期末的测试,老师给我打了及格。不出意外地,呆哥测试又没通过。 到了报名的时候,妈妈领着我和姐姐到学校报名。学校里都是人,操场上站满了,人声如鼎沸,你想说句话必须大声喊旁边的人才能听见。 如果报名的时候正值夏天,妈妈会去小卖铺买两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我们一人一袋。大家手里都拿着这样的一袋小冰棍,这在小卖铺很畅销。这个冰棍是最便宜的,五毛钱,一袋七八个,小小的一个,有好几种颜色。我的总是比姐姐要先吃完,然后再去姐姐哪里要…… 报名的时候,办公室只是把窗口打开,然后家长隔着窗户缴费。 “保险交不交?” “交吧” “是啊,就五块钱。孩子万一摔了去医院打针吃药什么的,保险可以报销。” “嗯,交了好一点” 妈妈交完费还不忘问一问姐姐平常的学习,“我女儿平时读书怎么样啊,王校长?” “凌子学习成绩一般,还要努努力,今年就上五年级了,要认真听讲才行,要不然跟不上”。 “听到了没,校长说你还不够用心。我们辛辛苦苦作田供你读书,要好好学才是……” 姐姐低下了头不敢说一句话,然后就听见隔壁窗口有家长和老师吵了起来。 “我家儿子读了两年学前班,今年还要上学前班!”“那可不行,不读了……”“每年报名费也要好多钱呐” 是呆哥的母亲,因不满学校让她儿子继续留级,和学校吵了起来。 到了上学的那天,呆哥和我们坐在一个教室。学校很多年了,教室四面被粉刷的石灰墙皮在脱落,在课桌靠近墙体的那个位置,被磨出一道道痕。水泥地也坑坑洼洼,被安排坐在坑洼处的学生得去找几块石头垫垫桌角,要不然没法儿安稳。 在学前班的只有邵琴和呆哥还有我还在这个小学读,其他的都转校了,也有从别的学校转来的。转了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女孩叫李小丽。两个男孩,一个叫响响,一个叫小强。 李小丽的父母离婚后又再婚,是重组家庭,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在学校里读书,今年上学前班。 响响家住在七组,离学校大概一二里地。从小皮肤就生的黑,像他的爸爸。 小强的家离得比较远,父亲是砖匠,就是建房的时候砌墙抹灰的人。母亲不知什么原因神智有些问题,行为举止与常人有异,经常自说自话手舞足蹈。听大人说,她那种病叫“菜花癫”。 这一年,由于生源的减少,学校食堂也关闭了。低年级,年龄小,离家远的学生,午饭一般是不回家的,由家长送来,小强就是这样。一般是他爸爸来送饭,但因为工作的缘故,有时候是他母亲来。有一回他母亲来给他送午饭,还没进教室就听见她“呜呀呜呀”的。那天是晴天,大太阳的,她左手拿着一把黑色雨伞,右手提着装着饭菜的袋子,脚上穿着雨鞋,就这样走进教室里来。把饭菜放到小强的课桌上,左手作托碗状,右手作扒饭状,示意他饭菜快凉了,吃饭。然后又“呜哇呜哇”的,意思是她回家去。 小强他早已习以为常,但我们基本上没见过这样的大人。一开始都被吓到了,然后纷纷围过去询问她是谁,她怎么这样。 小强也毫不遮掩,更没有一丝觉得丢脸。他说,“他是我妈妈,外公生病去世后,一开始她伤心过度昏迷好几天,醒来后就疯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离家很近,午饭都是回家吃的。吃完饭,要从家里带一点水去学校喝,我带的茶叶茶。茶是爸爸去山上摘来,自己揉制晒干的。棕褐色的茶液经常被别人笑话是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带了,只是拿个杯子到学校的饮水处接水。有时候还会从家里带一点萝卜干去吃,萝卜晒到半干,加酱油辣椒粉拌匀,腌制几天,就是很好的零食。 一年级,我们虽然换了教室,但还是因为人数少又和三年级一个课室了。老师也是一个人教我们两个班,我们共享一个老师。发新书的时候也多了几本,有了音乐课本和美术课本。这时候每学完一个章节就要测验一次,上课还有随堂测验。我学得很差,经常是一问三不知,作业本上都是大红叉叉。一堂课下来不是脸被耳光扇的通红,就是耳朵被揪的通红…… 我最喜欢玩的是弹珠,有很多种玩法。最简单的一种,一人先把弹珠从手里丢出去,待弹珠稳定后,另一人再扔出弹珠,击中对方弹珠后,方为我方赢,对方弹珠归我方。不然则继续下去,直到一方把对方弹珠击中。这个弹珠由玻璃制成,各种各样的。有些是透明的,有些是乳白色的,有些表面泛着五颜六色的荧光……乳白色的叫“牛奶珠”,荧光的叫“荧光珠”,最不值钱的叫“三花”。“牛奶珠”和“荧光”可以顶三四个普通的“三花珠”,用“三花珠”和别人的“牛奶珠”玩必须要赢三次,那弹珠才能归你。 商店里的弹珠大多是那种普通的“三花”,像被我们视为珍宝的稀有品种一般很难见到,价格也贵不少。我听其他人说,那时候,五毛钱可以买二十个普通的“三花”。我的弹珠都是在别人的房前屋后还有学校的后山,水沟里捡的。因为有些人玩着玩着,一直输一直输就生气,怪弹珠不行,把弹珠丢掉,丢到马路对面别人家的水沟里,丢到后山去……我放学就去那里捡过来。 一般家里很少给我零花钱,只有当我开口要买笔买作业本时,才会给个四五毛。作业本两毛一本,铅笔两毛一个,橡皮檫两毛一个。有时候我嘴馋想吃零食了,就撒谎要买文具,得来的钱就去买辣条吃。“文具”买的多了,爸爸妈妈也怀疑,“学校里一开学不是发了那么多作业本嘛,一天到晚到买本子,有那么多作业吗?” 我吃完辣条没多久,嘴还没擦,正在那里辣得“呼呼”叫。爸爸就找过来了,“好啊,你小子,还说要钱买作业本,原来是骗我买零嘴吃!我刚刚去问了校长,没布置很多作业啊,我不来还不知道……” 教室里的三年级就在那边哈哈大笑,父亲也没打我,教训我几句就回家去了。 放学回家吃晚饭,,“不是说不给你吃零食,一个星期吃一次,行吧?”“以后买文具跟我们说,我们带着你去小卖铺买”。 那个时候我不仅读书读的不好,削铅笔也削的不好。有时候削个笔十多分钟,削了半节课笔都削没了字还没写一个。我总想把笔削得很尖,那样才好写字,结果削的尖容易断,断了我又削…… “这么久了还没写好,下课去我办公室写,写不好不准放学……” 就这样,我留堂到办公室写作业。我拿着只剩半指长的铅笔,蹲在老师休息用的长椅旁,委屈地在那边削啊削…… “怎么了,笔坏了吗?”是住隔壁家的三姐,她和我姐姐一个年级,来办公室交作业,看到了我。然后回教室拿了一只新笔给我写,红色笔杆,要五毛钱才能买到。我平常用的是那种黄色的笔杆,两毛一支。 还没等我写几个字,王校长就发话了,“算了算了,回家写,明天交过来”“现在去站队,放学……” “大兴安岭, 雪花还在飞舞。 长江两岸, 柳枝已经发芽。 海南岛上, 到处盛开着鲜花。 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 老师在课堂上带读课文,一边读一边巡视,看谁没有认真读。“大家知道海南岛是什么样的吗?”走到我身边停了下来,把我的课本拿起来。 “完了完了,肯定要挨打了。书上被我用小刀划了好几个洞,那些图片都被我裁下来了……” “大家翻到第?页,看这个图片……” “一本书被你划成这样,你还读什么书?哈?你还读什么书……”黄老师对着我两巴掌,把我的脸扇的通红…… 黄老师是学校里教书比较严厉的一个,打人痛那是出了名的,她戴着眼镜,拿着竹条,学生没有一个不怕她…… 一年级里我是挨打最多的,也是留堂最多的,期末考试两门主课都没及格。于是留了一级,第二年还是一年级。第二年我还是照样挨打,但基本不留堂了。 放了暑假,因为留级,母亲耿耿于怀,在家让我姐姐抓我复习,一天必须学两个小时的时间,学不好就打。最严重的一次,她想打我的脸,结果打到我的嘴唇,嘴肿得像头猪。结果一直严肃的教学气氛,变得放松起来,我的样子把她们都逗笑了,当然只有我是哭的…… 姐姐于心不忍,劝妈妈说,“算了算了,明天再学好了……” 傍晚,太阳还没下山。知了不知躲在哪棵树上“知了知了”,麻靚在门前的草坪上飞来飞去,我们拿着竹芽梢制成的扫帚来拍,一抓一个准。不嫌麻烦的,可以用竹条围成一个圈绑在棍子上,然后再去找一个大点的蜘蛛网,使蛛网附在竹圈内。然后用这个做好的蛛网去蜻蜓群里面扫来扫去,必定能粘住好几只。 花生刚好是暑假那段时间成熟,所以必不可少,每年都要去拔花生。花生最好是种在沙地里,这样花生才长得好。我们家的花生种在港边的沙地上,沿着田埂要穿过大片大片的稻田,然后再经过一片竹林,这才到了花生地。炎热的夏季,到了中午太阳就开始毒起来,所以我们都是起个大早。走在田埂上的时候,裤腿免不得被禾叶上的露水打湿。不过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干了。 属于我们家的花生地并不是很好,里面不仅有沙子,石头也是一大把。一开始我干劲十足,拔了几行后就累到不行不愿意干了。 “累了就到那边竹林里休息一下” 于是我跑到竹林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去拔花生。我们家是把花生树整棵拔起来,然后再一颗一颗把花生扯下。有些人想快点拔完回家,就用纬兜把整棵花生装起来,然后再担回家摘。我们这种方法就是要晒一些,但是担回家累呀。 摘完花生到中午了,回家前把花生在沟渠里面多洗几遍,洗净泥沙。大颗的就晒干当年货了,小颗的和嫩的我们用盐水煮成盐水花生,晚上乘凉的时候吃。 暑假很快就过去,升二年级的只有小强和响响,加上外地转来的一个女孩,一共才三个学生。 复读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和我一起上一年级的同学在那边跟我学不一样的内容,而我坐在教室的另一侧,有点丢脸。 每当我作业做不好的时候,老师也总是拿我是复读生说事儿,“去年不是学过吗,怎么还不会?白读了……” 为了减少老师的批评,我回家求助我姐姐。开始是叫她教我,不过我怎么也听不懂学不会,到后来索性她直接帮我写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老师还表扬了我。“这个小七同学有进步啊~,这回作业做得很好,全做对了。” 结果课堂上他叫我去黑板上演算,我呆在那里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啊?布置作业回家做就做的全对,当堂做就做不出来……怎么回事啊?” “我让我姐姐帮我做的……”在老师的威严下,我不打自招。 “你还让你姐姐帮你做作业?吃饭怎么不叫她帮你吃?……”“过来!把手伸出来!” “pia~pia~pia……”老师拿起竹条往我手掌心狠狠地打了好几下,手掌瞬间泛红,竹条都断成了好几节,掉落在地上…… “下次还让你姐姐帮你做作业不?” “不了,不敢了……” “以后作业自己写,听到没!没听懂的不会做的来办公室问。” 当然,老师那么凶,谁敢去问?不懂的不会做的还是遗留在那里。 二年级那边新转来的女孩,之前一直在外地上学,不知什么原因转来这边了。她长得白白净净的,不会说本地的方言,一直都说普通话。还时不时来几句英语,“let''sgo”“followme”……她学习也很好,老师也总是表扬她聪明,说她是个会读书的好孩子。 在这边没上多少天学,他爸爸就来学校把她接走了,说是她在这边不习惯。 一眨眼时间已是秋天,学校西南角的那棵乌桕树,树叶被风吹落一地,捡起一片,脉络清晰。有些还没红透,带些黄颜色。红透了的,如红纸一般。还有掉落在地上的,大部分的已经枯干,一捏就粉碎。结在树上的果子熟透了会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种子,种子是白色的,经常引来八哥和乌鸦。 有一对八哥还在树上筑了巢,我们想把鸟蛋掏了,但这棵树太过粗壮难以攀爬,我们就取来竹竿想把鸟窝捅下来。一个人用竹竿捅,一个人在等鸟窝掉下,把鸟窝接着就行。结果还没等接鸟窝的人反应下来,鸟窝就直接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鸟蛋也被摔得稀烂。看着地上的鸟窝,我们只能败兴离去。那一对八哥被我们摧残了好几次,等它把窝一建好我们就拿竹竿去捣。捣了几次之后,它们终于飞走,到别处做窝去了。 村里有个在镇上读初中的哥哥,他家存放稻谷的水泥房顶总是有鸟儿飞上去吃谷,于是他想了个法子抓鸟。他拿来家里蒸包子的竹蒸屉,在下面支上一根竹棍,笼屉下面放一些稻谷,再在竹棍上缠上一根绳,拉的远远的,扯在手里,人在暗处躲着。等到鸟儿钻到笼屉里吃谷时,时机已到,他把手里的线一扯,鸟儿就被困住了。就这样,他抓了很多只鸟。他分给我一只,我放在家里,折了一只纸船给它当鸟窝。一没注意,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猫叼走给吃了…… 这天我课堂作业又做得很差,被罚留堂了。在教室留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把题目解出来。 “算了,回家吃午饭吧。不会做做到明天也做不出来!”教我们数学的王校长吃过午饭,走到教室门口对我说。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准备来学校的爸爸,“我还话哝回事咧,到现在还没回来吃昼饭。”“被留堂了?没事没事,用心学了就行,现在不会,以后肯定就能学会的。” 回到家,爸爸热了饭菜,菜是焖箜眉豆。箜眉豆这种蔬菜很好成活,根本不用播种管理。头年生长的篱笆院墙边,第二年依然爬满了。箜眉豆跟豇豆是一类的蔬菜,形状像弯弯的眉毛,扁扁的。成熟的箜眉豆的两侧发紫红色,口感涩嘴,一般不到没有菜吃也不会吃它。平时极其挑嘴的我,因留堂被饿得不行,那天就着箜眉豆居然吃了两大碗。 有天放学的时候,校长在前面讲话。说“最近外面有一种流行感冒,很严重,叫非典。现在天气也开始变冷了,同学们要注意保暖,加强锻炼,预防感冒。平时在家多喝点热水,家里煮粥的的时候可以加点生姜,驱驱寒” 有人谣传盐可以杀菌抵抗非典,在那段时间,盐价都涨了一半,我家也囤了一箱盐。听了校长的话,我家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生姜粥。 将近期末,已经学到了最后几篇课文。这天教室外下起了大雨,我坐在教室里上着课。王校长走到教室门口喊我出去,说我爸爸在走廊。爸爸走过来告诉我,奶奶去世了…… 爸爸把我领回家,给换上雨鞋,把家里收拾好,就到奶奶家奔丧去了。之前总是陪大人去吃丧席,我只知道桌上有好吃的,不知道亲人离去的悲伤。看到别人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伤心得面容憔悴,我心里没有一点感觉。如今我的奶奶去世了。那个平时不舍得吃穿,去捡废品卖钱给我买零食的那个老人,暑假的我因吃了太多梨子而三天两头拉裤兜儿,不嫌弃给我洗裤子的那个老人,我永远也见不到了…… 在半路上的我哭得稀里哗啦,为了哄我,爸爸在路边撇了一根茅花,编成草马逗我,我也很快就不哭了。 到了家,走到门口。奶奶的房门敞开着,屋里被搬空了。两条长凳上架着一块木板,她就躺在那里,盖着白布,静静地,一动不动。脚那边的白布可以明显看得出形状,一个小凳子上,放了一些供果,点了一盏长明灯。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懵了,傻傻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给奶奶作几个揖,奶奶会保佑你的……”,坐在一旁的叔叔说。 我对着奶奶的遗体拜了拜,叔叔搬来凳子,叫我们坐在一边。 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奶奶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开始咳血,手脚也失去了知觉。知道奶奶的情况后,几个叔叔就从外地赶了回来,爸爸也立马从县城回来。听他们说,奶奶辗转几个医院,医生都说治不好了,是癌。最后又到寺庙里去祈福,讨符水,喝了也没用。 后面几天,屋外建起了灵堂,举行了入棺仪式。道士在那边用铜钱剑舞了几下,嘴里念了些什么词。然后遗体入棺的时候,妈妈叫我背过身去,不能看。盖棺之前,我看见他们把一箩筐石灰和一箩筐木炭倒进棺材里去,然后用几个大钉子钉在了棺盖上。 农村是讲究热闹的,丧事也是如此。入土那天,来了很多人祭拜送礼,亲戚们都送了花圈,家里也请了专门办丧事的乐队,举行送别仪式。 由于我们文化水平偏低,祭文都是乐队他们帮写的,也是主理仪式的人帮念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哀乐,主理人在上面念着祭文,我和姐姐跪在灵前。想着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们终于忍不住了,放肆地大哭。 当时已是秋末,凉风阵阵,吹得人有些冷,天还下着小雨。到爷爷跪拜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了形象。他佝偻着背跪在地上,瘦骨嶙峋的他涕泗横流,鼻子上吊着两行鼻涕也没有去擦,再也没有了往日精神的样子。 入土的时候我没有去。奶奶葬在港的对面的山崖上,这几天下雨,河水暴涨。他们过河顾不上我,所以叫我不用去。 宾客吃完了丧席,一切仪式举行完毕。晚上叔叔们把奶奶生前的所有遗物烧掉,还烧了纸扎黄纸,这样在地下奶奶才会不愁吃穿。 从此奶奶留在人间的就只剩一张遗照,照片里的她留着齐耳短发,眼窝深凹,外套穿在身上显的宽松,锁骨也清晰可见。 以前放暑假的时候,妈妈总是把我们姐弟托付到奶奶家来。那时候叔叔还没出去打工,二叔喜欢电鱼,我们总是不愁鱼吃。而奶奶做的的鱼,又咸又辣又香,很下饭。每当我白天出去被晒得满背的痱子回来,晚上疼的嗷嗷叫的时候,也是奶奶帮我涂药…… 还记得那年夏天的下午,我一个人跑去沟渠边玩,坐在水边的石墩上看鱼游来游去。坐着坐着不知怎么睡着了,一头栽进了水里,还是附近的大人见到把我拉起来。但是我不敢回家,看到我全身衣服湿漉漉的,爷爷肯定要拿枸骨刺伺候我。于是我坐在石墩上,让太阳把我的衣服晒干我才敢回去。直到傍晚,别人家都在吃晚饭,我的衣服还没干。 “阿七,吃饭了……”,那边二叔和奶奶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我一句也不敢回应。 直到有人对着他们喊“在这边,他在这边呢” 旁人跟二叔和奶奶解释着,“中午他跌到水里去了,一直在那边待到现在,怕你打他就没敢回家……” “怎么搞到身上这么湿咧,你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哦?”,二叔伸手就要打我。 奶奶拦住二叔,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我,牵着我的手回了家,帮我洗好澡换好衣服。 或许是真的托了奶奶的福,得到了奶奶的庇佑。这个学期我的期末考试考的还行,不算太差,两门功课都有八十多分。第二个学期成绩也开始提升,两门功课都有九十多分。 寒假 寒假开始了,父母的农忙也结束,有了可以休息的时间。他们时不时去山上砍柴,以备过冬过年之用。有时候我们也学起大人的样子,拿上柴刀去山上砍柴。说是砍柴倒不如说是玩,去摘野果。此时的“糖盎子”有些依然还挂在枝上,小心翼翼地摘下几颗,放在地下用鞋底摩擦掉表面的刺。然后用牙齿咬成两半,再把里面带有毛毛的籽扣干净就可以吃了。“糖盎子”这种果实的吃法是像甘蔗那样,在嘴里咂吧味儿,然后把渣吐掉。当然它并没有甘蔗那么甜,也没有什么水分。不过在那个没有什么零食的年代,吃“糖盎子”成为了一种乐趣。 有一种稍微好吃点的野果在这个时候应该很难找到了,不是被鸟儿吃了就是被霜打落了。“野蓝莓”成熟在秋末,小小的一个绿豆大小,皮是蓝紫色的。放在嘴里,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涩。这种野果可是我们眼里的稀罕物,上山的时候看见得两眼放光。 既然带了柴刀,总得砍两把柴。山上长了很多枞树,树底下掉落了一地的枞针。家里总是把这种枞针当引火物来烧灶,因为枞针油性大,晒干后很容易点着。枞树虽然很多,当柴也很好烧,但我们不敢砍。听大人说枞树现在属于公家的树种,砍了被举报是要罚款的。那种好柴都是长在山腰又是荆棘刺藤很多的地方,我们也不想去。于是我们找了个地方,砍了点小灌木捆成两捆当是今天的劳动。 回到家家人还会表扬我,“哟,小七不错咧,还砍了两捆柴回来!知道帮家里分担了啊,长大了……” 假期里,他们一直在为过年做准备。今天早早起了床,洗漱的时候看见灶下他们在忙活。爸爸在烧柴,妈妈在揉面准备做“沙琪玛”。角落里摆了一梢箕泡好的米,在那边沥干水分,这个等下要做“bong”,就是炒米。大米要先加点油拌匀,然后再下锅小火慢炒。大了火可不行,要不然不够酥或者炒糊了,便不好吃。为了炒“pong”,必须特制一个工具。将二十多根三四十公分的竹细枝绑在一起,做成毛笔似的东西。有了这个工具,炒“bong”才能更加顺利。这个工具能使米在锅里炒制的时候不至于被碾碎,也能毫不费力使之均匀地受热。面醒好了,把它擀薄切成筷子粗细的短条,撒上面粉防粘。下锅的时候边抖边下,防止面条黏在一起。炸到金黄干脆就可以出锅放在一边晾凉了。 炸完面条开始熬糖,用的是米糖。每年那个时候,就会有个人担着箩筐摇着拨浪鼓,喊着“米糖,米糖……”走在马路上叫卖。米糖米黄色的,外面有一层白白的粉。这东西很硬,卖米糖的人有一把类似钺一样的工具,用工具抵着糖,再用铁锤敲击工具才能把米糖分开来。妈妈艰难地把糖敲碎,从里面捡出两块小的,分给我和姐姐。 好甜,糖在嘴里逐渐融化后开始黏牙齿,一整个扒在牙齿上。也不用担心,慢慢的它就会化掉。 把碎成小块的糖放进锅里,再加一点水,熬至粘稠。用锅铲舀一点在高处滴落下来成线状,可以拉出丝,糖就熬好了。此时灶里不能再添柴了,把炭用灰盖起来一些。锅中下入炸好的面条翻拌均匀,然后倒入四方模具中压实。等温度稍微降一点,就可以趁热切了。切的时机很重要,切早了沙琪玛就会松散切不成形。切晚了糖硬了切不动,然后你就得到了一大块沙琪玛…… 没过几天,又开始做豆腐了。黄豆头天晚上泡好,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开始做了。把泡好的黄豆磨成豆浆,再加水过滤。在房梁上吊下来一根绳,绳上系着一个横放着的与地面平行的活动十字木架,再把滤布的四个角分别绑在木架的四个角上,接着就可以开始过滤豆汁了。在滤布底下放一个大盆接过滤下来的豆汁,一人把住滤布架,一人把豆浆舀到滤布里,就这样两人协作,一遍一遍地来回摇晃滤布架。 过滤好的豆浆入锅煮开,倒入木桶里冷却到一定温度后,开始点卤。石膏加水搅拌融化,倒入豆浆中搅拌均匀,盖上盖子等待十多分钟。到时间后,打开盖子,你会看到桶里面漂浮着凝结的絮状物,此时的形态是豆花。找来做豆腐的模具,铺好滤布,将豆花倒入,盖上滤布,盖好木盖。最后在模具上压几块大石头,让它多余的水分压出去,豆腐才能成型。想要吃嫩一点的豆腐,压的时间就缩短一些。想要吃干一点的豆腐,就稍微延长压的时间。一般要压两小时左右。 做豆腐过滤剩出来的豆渣,加点猪油,放些辣椒粉一炒,就挺下饭的。不过也吃不了那么多,大多都是给猪吃了。豆腐做好后,就要用油炸成“豆腐子”,然后用竹篾串起来,挂在通风的地方,这样可以吃到元宵节。 这时候经过了一年的猪也养肥了,村里陆陆续续开始杀年猪。这天我家也杀猪过年,外面的天还没完全亮,屠夫就已经到我家了。杀猪前必须举行一个送猪仪式,表达对猪猪的歉意。取几根香点燃插到猪档旁,再放一挂鞭炮。响声停止,屠夫拿着一个钩子进入猪档开始抓猪。两个帮手一人抓住一个猪的后腿,屠夫从前面用钩子钩进猪的下巴,就这样生拉硬拽把猪拉出来,放倒在案板上。猪一直“唔吔唔吔”地叫着,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房前屋后。 屠夫拿起尖刀刺进猪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流在下面的木盆里。无力地惨叫几声过后,不动弹的猪被推进热水桶里刮毛。被刮干净毛的猪又被开膛破肚,厚厚的肥膘油撕下来装满了一个盆。取出来的猪肺猪肝用绳子挂了起来。猪肚猪肠被屠夫随手丢进刚才给猪刮毛的热水桶里。被剖开身体的猪用钩子穿破,倒挂在家里的木头扶梯上。屠夫取来大刀,从猪屁股瓣那里,顺着脊骨开始砍剁,把猪劈成两半,接下来开始一块一块分解猪肉。爸爸在木桶里洗猪肠,洗猪肠得翻到里面,把内容物清理出来再用清水清洗好几遍才能洗干净。当翻出内容物的时候,一股味道扑面而来,似臭非臭……我们都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儿,闻到味道的小狗跑过来想吃点边角料,得到消息的村民也赶过来,想买上一点新鲜的猪肉。来买的人很多,很快留给我家的猪肉就没剩多少。年少无知的我大喊,“你们都不要再买了,再买我们家过年肉都不够吃了……” 顿时村民都哈哈大笑起来,我爸爸也尴尬的笑了。“够吃的,你个小鬼仔能吃掉多少肉呀……” 我生气地跑到屋里,进了厨房。妈妈在熬猪油,满满一大锅,白花花的肥膘往外吐着猪油,油脂香气扑鼻而来。熬好的猪油晾凉后装进罐子里,能吃上好久。猪油渣趁热洒上盐,十三香,下酒绝对一绝。也可以用鲜辣椒,加上蒜蓉,豆豉炒成菜,下饭又下酒。 猪杀好后,请亲戚吃了杀猪饭,剩下的猪肉要用盐腌起来。腌好的猪肉就可以开始熏,作今年的腊肉了。熏腊肉的首选材料是秕谷,就是那些没有米粒的稻壳。用秕谷熏,没有明火,猪肉不容易出油。当然,猪肉也应当挂得高一些,离火源太近容易被烤到。出油的腊肉来年暖和起来的时候,就容易长霉生蛆。熏制好的腊肉,可以保存到第二年甚至更久。 每年的“碱水粑”是必做的。“碱水粑”由大米磨成的米浆,加入由禾杆烧成灰制成的碱水,上锅大火蒸至而成。碱水必须得用稻草灰烧制,用买来的白碱面做出来的“碱水粑”总是缺少了一点香味儿。碱水的加入,也使得米粑更容易储存。“碱水粑”可炒可煮,是难得的美味。我更喜欢炒的,把“碱水粑”切成薄片,锅中加油烧热,倒入碱水粑炒到有点微微焦底,加入盐、酱油翻炒均匀,最后加入大蒜叶,“碱水粑”就炒好了。最后的锅底才是最美味的,干干脆脆,又咸又香。 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烤火,天太冷了,不想出去。傍晚的时候,下起雪子来。雪子一粒一粒的,掉落在屋顶的瓦片上,丁零当啷。掉落在地上,树叶上,沙沙作响。没下多一会儿,雪子就停了。出门一看,地上白白的一片,撒了盐似的。虽然身体是冷的,但是稀奇的雪子还是让我忍不住跑过去抓上一把团成球拿在手里把玩。 手里的雪球融化一点水到我的手上,掌心被冻得通红,口里哈出来的气也成了看得见的水雾。此时又不得不把雪球扔掉,跑回家里到火炉边烤火取暖。 第二天起床洗漱,毛巾被冻得跟晾干了的海带一样坚硬,水缸里的水也结了薄薄一层冰。妈妈早已起床烧好了热水,我跑到灶前,往炉罐里舀了一瓢水洗脸。洗完脸到妈妈的卧室,找到那瓶“雅霜”开始搽手搽脸。雅霜是很老的牌子,乳白色矮墩墩的玻璃瓶,绿色的金属盖子,外包装上一朵黄色的大菊花。那时候皮肤嫩,冬天经常动手冻脚还冻脸,总是被人笑话“脸冻得跟个薯粉钵一样……” 过年 临近过年,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农历腊月二十号左右,家里开始打扫屋里屋外的卫生。压在箱底的厚衣服和棉絮也趁着大太阳拿去外面晒晒,“灶下”房梁墙壁上的蜘蛛网,还有因这一年烧火做饭而积累的扬尘,照例也是要扫一扫的。门前屋后的杂草有些还在顽固地生长,需得用锄头清理掉。 待到二十七八,得去街上买年货了。 “头发这么长了,要剃头才能过新年哦。到正月那会儿可不能剃头了,跟我们一起上街。” “好吧,那就去吧……” 那会儿剃头,都是直接推光。所以每次剃完头发,和个小和尚似的。在我们小孩里面还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光和尚,上青天,落下来,变两边”。一旦有男孩子剃了头,周围女孩子就会把他围起来取笑他,并且唱这首歌谣。 或许也有这首歌谣的原因,我从小就不喜欢剪头发,一直到我头秃之前都是如此。 过年时候的鱼是必不可少的,爸爸首先带我去了菜市场买了几条草鱼。青红辣椒虽然比平时贵上好几倍,但还是必须买,年饭的佐菜必须要的。芹菜买了一些,用来做鱼的配菜。买了几根黄瓜和火腿肠,和罐头甜玉米配在一起是一道菜。然后去了干货区,买了香菇、木耳、腐竹、鱿鱼、龙口粉丝和红薯粉。 菜市场出口两边就是水果摊,其他的水果不耐放,也贵,所以我家买的水果就两种,橘子和苹果。 走出菜市场,来到商店。称了两三斤葵花子,两三斤糖果。买上几斤白砂糖,干桂圆和干荔枝也得来上四五包。红蜡烛来上一对,小香烛也要了十几只。爆竹买了三盘大的和五盘小的。 之后走到大街上,大街上人山人海,摆摊卖对联的沿街就有好几家。几家都问问价格看看对联的大小后,感觉都差不多。就随意挑了一家,买了一副大对联和左右门神。有一家摊位是自己买的红纸,自己湛墨水用毛笔写的,好多人围在那边看。我们也在那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妈妈就带着我们姐弟俩去买衣服。 她来到平常来的那家,一进门就唠了起来。 “哟,带伢子来买过年衣服啦” “是啊,平时一年到头也不买几件新衣服,这过年总不能少了孩子们的” “来来来,看看这几件……”“这几件穿在伢子身上肯定好看” 我们各自都穿上衣服试了试,妈妈看了看,:“这两套都是多少钱?” “你儿子这一套两百,算你一百八”,“你女儿这套两百二,算你两百” “太贵了,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了,再便宜我要亏本” 就这样妈妈跟老板降价讲了半小时,最终我的衣服以一百二十块,姐姐的衣服以一百四十块成交,打包前妈妈让老板拿了大一号的衣服。 回到家把年货卸下,爸爸就把鱼交给了妈妈。鱼处理干净后要腌起来,留一条大年夜吃。然后其他的和腊肉放一起熏上做成腊鱼。 在过年的前一天,各家各户都要把对联贴好,开始“还年福”。傍晚十分,妈妈在准备晚餐。煮饭多余的米汤盛出来一些,用来贴对联。还要准备一块有肥有瘦大肉,切成四方块,作供品用。 爸爸搬来扶梯,将扶梯倚靠在大门门头上,拿着对联上去贴。姐姐在下面帮忙,双手手扶着稳住扶梯,爸爸在找贴对联合适的位置。 “这里行不行?歪没歪?” “高一点”“往左一点”“往右一点” 等爸爸找好位置后,我把米糊递给他。对联贴好,把门神也贴好,开始迎祖宗。 在堂前布置一张桌子,桌子上插上一对红烛,摆上一对酒杯倒满谷烧,然后摆上猪肉和果盘。一切准备好后,燃几根香插上,点火放一盘大爆竹。爆竹“噼里啪啦”,火光四射,在堂前炸的到处都是。我躲得远远的,把耳朵捂住。有几颗爆竹屑屑还是弹到我的大腿上,弹到我的背上。爆竹放完后,总有几个没响过的爆竹,捡起来点火还可以听声响。 此时村里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开始放起了爆竹,这家爆竹放完响声停了,另外一家又响了起来…… 第二天的年夜饭前依然要放爆竹,以此来辞旧迎新。今天的饭菜是这一年以来最丰盛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子。 今天破例是可以喝一点酒的。爸爸往我杯里倒了一碗啤酒,姐姐和妈妈自己倒了一碗饮料。我们姐弟俩举起碗向爸爸妈妈敬酒祝福,“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爸爸妈妈也祝我们平平安安,学习进步。祝完酒后我们就开始吃饭。 一道老少皆宜的什锦汤,取红白萝卜,豆腐子,香菇木耳,猪瘦肉用刀剁得细碎之后炒香,加肉汤煮开,最后用红薯粉和鸡蛋液勾芡的汤羹,是如今多少人的乡愁。有些人家里还在其中加入面条碎或者粉丝碎,有些人家勾芡浓,有些不勾芡……食材各家根据自己的喜好做出小小的改变,大体味道还是相同的。 一盘红烧鱼,必须吃不完剩到第二天吃,寓意“年年有余”。芹菜和青红辣椒切粗丝下锅炒至断生,出锅装盘备用。鱼切成块状,用油煎到金黄。生姜蒜白爆香下入鱼块翻炒一会儿,加酱油加开水焖煮十几分钟,收汁后装盘,芹菜辣椒丝点缀。鱼腌制后肉质偏紧实,芹菜辣椒去腥增香,鱼汤咸鲜,下饭佳肴。 “碱水粑”此刻应该有一席之地,可做主食可做菜肴,年夜饭家家必上。我们姐弟俩儿最喜欢挑那些小块的吃,因为小块的要更入味些。 猪肉切大块,加入豆腐子入锅烹煮。端上桌必须在底下架一个陶炉,里面放上木炭。钵里的汤一直在沸腾着,咕嘟咕嘟,肉香随之飘出。豆腐子吸饱了肉汤,夹一颗到碗里,在嘴里咬破,汤汁在嘴里四散开来,又烫又香。饭后再来一碗肉汤,舒服得很。 吃饭的时候,家长给你夹一块大大的精肉,“来,吃腈肉!”这无疑是对你最深的疼爱,所以一盘切成大块的猪肉是不可少的。猪肉被切成厚厚的大块,下锅炒到干香微焦的状态,加入酱油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家里养了一年的猪,猪肉香甜有弹性,不加任何调料都非常好吃。 吃罢我们围着火盆坐在一起烤火,旁边放着花生瓜子等小零食,我们聊着天,吃着小零食。随后爸爸拿了两个红包派给我们,当做今年的压岁钱。看到里面装着的二三十块,我们对此相当满足并且感到幸福。 要睡觉了,今天的枕套,被套和被单都是洗过新换好的,有股淡淡的香味。妈妈把新衣服给我准备好,放在我睡觉的一侧。 第二天天还没亮,爸爸就起床放了一盘爆竹,响声把我们吵醒。别人家也开始放爆竹,此起彼伏,持续了好一会儿。起床套上新衣服,洗漱完吃好早饭,歇了一会儿。爸爸就让我们去几个小公小婆家里去拜年。 几个小公小婆住得离我们家都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左右路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大雾在慢慢散去,室外还是很冷,不一会儿我的脸就冻得麻木了。为了暖和一些,我们都把手放在外套口袋里。 我们先去的二公二婆家,他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成了家,生了一个儿子,我们叫他正哥。说了几句吉祥话,喝了茶坐了一会儿后,我们就去了四公四婆家。 四公四婆家就在隔壁,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刚刚成家,大女儿嫁到隔壁县去了,二女儿在外地还没回来。太奶跟着四公四婆,由他们抚养。太奶九十岁了,头发花白稀疏,人瘦的皮包骨头,皮肤上还长了很多老年斑。四婆在厨房忙活,四公和太奶坐在一起烤火。我们先向着四婆拜了年,然后跟四公和太奶拜年。四婆随后端了两碗茶给我们姐弟,叫我们坐下烤烤火。 “是阿七和凌子来了不?”她的眼球已经浑浊,估计视力是没多少了,听还听得见一点。 “是,是我们” “什么?” “是阿七和凌子来家里拜年来了”四公凑近太奶的脸颊,放大声音回她。 “哦,是他们呐……” 然后她们问了我们学习好不好这类的话,然后告诉我们要好好努力用功读书…… 我们问叔叔和姑姑呢?她说姑姑还没回来,叔叔还在房里睡觉没起来,然后就跑到房门口敲门叫他们起床。 “雷子,人家都到家里拜年来了……丢不丢人呐,还在睡,没有个大人样……” 好一会后他们还是没动静,随后就找到钥匙把房门打开,把房门敞着。 我们站在卧室门口向他俩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就跟四公四婆告了别。 来到三公三婆家,他们在家里围着火炉看电视。我们走进去拜年,他们赶紧给我们腾位置让我们坐下。三婆去泡了茶,我们接下。然后坐了一会儿,互相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道别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邵琴她外公外婆家,遇见他奶奶,我们也向她拜了年。 邻居舅公舅婆家自然也是去了一趟,流程是一样的,坐一会儿说几句话,然后就回家。 四哥热情地请我吃一个苹果,我说我不吃然后就推来推去。临出门时,他把苹果丢进我外套毛线衣的帽子里,就这样被我带回了家。 他们家陆陆续续地也有亲戚去家里拜年,热闹非凡。一到过年这几天,他们家会把电视声音调大,整天整天地放歌。而我们家总是冷清的,没有电视的声音,除了嫡亲的叔叔外,也不会有人来家里拜年。 初一过后,就是去几个小公小婆,堂叔叔家轮流吃年饭,然后就是请他们到我家吃年饭。 吃完一轮之后,几个堂叔叔就和我们一起去爷爷家拜年聚会了。几个堂叔买了摩托车,我们通常是跟他们挤着,蹭他们的摩托车过去的。 在叔叔家吃完年饭,堂叔叔回家后,我们通常是留下来的,因为第二天我们要走奶奶的兄弟姊妹那边的亲戚。 几个舅公和姨阿奶住的更山里面,每次过年去那边拜年就像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一样。那时候走亲戚,家里喜欢送桂圆荔枝和白砂糖作为伴手礼,在他们和爷爷奶奶那代人心中,这算是稀罕物。 去舅公和姨阿婆家,首先就要过河。河上有座简易的木桥,桥面仅仅由几根原木用几个大马钉组合在一起,每当河水上涨时这座桥就会被淹没。每次过桥,都是考验我胆量的时候。每走一步,桥就晃动一下,并吱呀作响。透过木头间的缝隙,能看得见下面的河水。 好在有惊无险地过了河,还要走上段条山路。这条路修在半山腰上,路窄得仅够一个人单向通行。再走一段平坦一些的山路,就可以看见星星点点般的房屋。这边山下一户人家,那边山窝里两户人家…… 走过一段田埂,经过几座坟,来到大舅公家,跟他拜了年,我接了舅公的红包,爸爸叔叔们各自留下伴手礼又去了其他亲戚家。 二舅公和姨阿婆家住的很近,去姨阿婆家拜完年后我们这才到了二舅公家。 我们到时,二舅公家已经有亲戚来他家拜年,坐在房间里烤火。 太阿婆那时候还健在,跟着二舅公一起生活。太阿婆人至终年仍保留着抽烟的习惯,能走动时经常出来走到镇上去买些米面维持生活。回来经过我家时还到我家歇脚,家里总是留她在家吃过饭再走。吃饭之前,我打开电视给她消遣。 “帮我调到有打仗的那个台”,她总是如此说。大概是她经历过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种电视剧能激起她的回忆引起她的共鸣吧…… 爸爸叔叔们给太阿婆塞了红包,说是给她买茶吃并留下了带来的伴手礼。 一晃时间就到了中午,盛情难却,我们留在了二舅公家吃饭。二舅公的两个女儿在厨房帮二舅婆烧火端菜,二舅公就招呼客人,和男人们坐在一桌喝酒聊天高谈阔论。至于女人和小孩则坐在另外一桌,只专注于享受美食。 酒足饭饱之后,开始送别。其他亲戚开始告别回家,我们也准备回家了。二舅婆想塞个红包给我,结果我爸告诉我不能收。二舅婆要塞,爸爸说不能要。就这样推来推去,最终我还是收下了。大多时候还会挽留你住几晚,其实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床铺。这种客套式的礼节,中国式的虚伪,就在这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 过年,续 农村的春节一直持续到元宵,甚至到正月二十前后年味儿都不曾消散。家里的元宵节既不吃汤圆也不吃元宵,在这时如果有客人来家里串门,家里必须是煮一碗米酒荷包蛋来招待他。这一天的夜晚,家家户户必须是要灯火通明的。家境比较好的,会在门前挂上一对灯笼。爸爸在房前屋后插了一些小香烛,又把堂前和灶下的灯给打开,家里被照的亮堂堂的。屋前点了几只香,烧了一些纸后,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民间专业的“舞龙队”,到家里来表演,主人家是要给钱的。 不一会儿,“舞龙灯”的队伍就游到我家了。五六个穿戴黄颜色舞龙服装的中年男子,手里抓着木棍,擎着一条黄龙。旁边还有三个拿着乐器的男子在旁边敲打着,一个拿着锣,一个腰间缠着鼓,一个拿着小钹。队伍进门前,主人家要准备一封爆竹打响,以示欢迎。舞龙队伍擎着龙在屋里来回转了两三圈就结束了表演,队长这时向主人说几句吉祥话讨些赏钱。 “祝福你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四季平安,灾祸消散。五福临门,六六大顺……”。早先我家是给他们两块腊肉作为酬谢,后来直接给钱了,包个二三十块的红包就行。转完一家他们又要去另外一家,一般他们会把整个村子绕一遍,这个是他们谋生的手段。 过完元宵,假期还有很长。大人们为了消遣,不是凑在一起打麻将就是打扑克。白天喝酒吃饭吹牛逼,到了晚上就通宵打牌。毕竟一年到头都在忙,难得有个农闲的时间,大家都想放纵一把。大家过年都收到了不少压岁钱,虽然被家长收去了一部分,但留下的也不少。一些大一点的男孩子,从家里拿一副扑克,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开始“小赌”。 有一次邻居家的四哥和他的朋友们在他们的秘密基地玩牌,我路过看到了,就立刻跑到他家向舅婆告发,说他在那边“赌钱”。于是舅婆找过去,把它臭骂了一顿并且没收了他所有的钱…… 男孩子过年最想要的玩具应该少不了枪吧。最帅的莫过于冲锋枪,拿在手里瞬间就成了人群中最靚的仔。冲锋枪射程远,杀伤力强,一个弹夹都有十几公分长,拿来打鸟最好。 再次一点的就是手枪,比冲锋枪要便宜一半的价格。一样的就是可以装填子弹,然后发射。在我心里,手枪没什么玩头。 我一直都是看别人在玩,我也想要一把冲锋枪,但是一直没钱买。我也不敢买,买了肯定会被家里骂败家。 呆哥有一把冲锋枪,他家里给他买的。在夏天一个放学的下午,我去他家找他玩。那时候稻谷正是快要成熟的时节,只是还没到割的时候。他家门前就是一大片的农田,电路也从他家门前路过。将要成熟的稻谷引来一大片麻雀,有些在吃稻谷,有些吃饱了站在电线上休息,站成了一排。 呆哥就拿着冲锋枪站在那边瞄准,想把鸟打下来。他玩了一会儿,我在旁边看,没有打下来,然后他就让我也试试。我打了几十发,换了好几次弹夹,打中了两只。有两只被打中后,瞬间就就从电线上掉下来,到田里去了。我去找,找了很久也没找见,被打中的第二只找见了。找到它时,我看它躺在干了的稻田里涩涩发抖。仔细一看,子弹打中了它的下腹部,羽毛也被血给染红了。因为子弹发射出去,不管打没打中,都会有声音,鸟儿会被吓跑,然后吓跑之后又再飞回来。所以每打几枪,就要在等待时机。 就这样一直玩到天黑,之后就没再把鸟打下来过。 说到打鸟,就不得不说便宜杀伤力又强的利器,弹弓。只是用它打鸟,你得有准度。那时候我们能买到的弹弓,制作很粗糙。就是一根包了胶皮的粗铁线做的弓架,两头各系着一根橡皮筋。不过这玩意商店里只卖一块。这种放不到第二年,天气一热,那个橡皮筋融化就会黏到一起,没法用。也有动手能力强的,自己做。去山上找一个合适的树杈,砍来剥皮打磨打磨,弓身就做好了。然后两头的皮筋可以去商店里买那种气门芯用的,五毛钱可以买老长。剩下的皮兜,去废旧的自行车内胎剪一下块,两头钻上孔系上皮筋。这样自制的弹弓就做好了,不比商店里卖的差。 弹弓和塑料枪被有些家长列为危险指数高的物品,不许小孩玩儿。没办法,只能跑到小卖铺买上几盒“刮炮”去玩儿了。一盒五毛钱的“刮炮”,可以被玩出花来。把“刮炮”的头聚在一起,围成一圈,然后点燃。只听到,第一响后面第二响,第二响后面第三响……要么把“刮炮”丢到水里去,看它在水里面也爆炸发出一声响。什么?太无聊了,没意思?找一堆牛屎,把“刮炮”插上,点燃后就跑快一点,不然炸到你身上可有你好受的。炸完之后,还要回去看一看,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直到牛粪已经没有了可以插下一根“刮炮”的位置,才愿离去。到后来,“刮炮”的花样也更多了,有了“三响炮”,有了猛烈撞击就会爆的“摔炮”…… 天空阴沉沉的,好几天没有太阳了。我们在学校的大坪里玩着弹珠,一直玩到傍晚。天空突然飘起雪花,一片,两片,三片…… 我难掩喜悦,抬头看向天空,让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我张开双手,迎接着从天空降临人间的小精灵。不一会儿,妈妈就喊吃饭了,我们也各自回到家去。 今天晚餐吃的酸菜垮鱼,酸菜是用白萝卜樱子或者荠菜涌的,鱼是买的白鲢。一条鱼切成块,用盐腌好后下锅煎。取四五块煎好的鱼,放进切成片的萝卜里是一个菜,放进酸菜里又是一个菜。有时候上一顿萝卜里的鱼没舍得吃,下一顿又切个萝卜加进去,这顿又吃。我们冬天吃菜,总喜欢拿个陶炉,加些炭,把菜架在陶炉上垮着吃。这样吃饭,菜永远不会冷掉。有一说一,酸菜鱼和萝卜鱼在炭火的久垮之后,确实是有味儿。这时候的菜,鱼的鲜味和萝卜的鲜味互相融合,鲜上加鲜,这口汤更是一绝。而酸菜的乳酸掩盖住鱼肉的腥气,鱼肉吃起来没有异味,酸菜也吸足了鱼汤,下饭。 早晨起来雪还在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邻居家的屋顶盖上了一层雪,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瓦片的形状。门前晾衣服的竹竿上也落满了雪,堆了厚厚的一条。远处山上也积了雪,犹如换上了银装。走在雪地里,积雪厚得能把鞋面埋在里头。在雪地里走一圈,踩出“砰砰”的雪被压实的声音,根本停不下来。趁着时间,赶紧滚起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来堆起一个雪人,才不枉这般美景。 春之印象 天气渐暖,冬去春来。三月中旬以后,气温回升,树木开始发芽。此时天气并不稳定,可能前一个礼拜你还嫌白天日头太晒,到了这个礼拜就阴雨连绵气温骤降了。 房前屋后的李树和桃树,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总是在这个时节一齐开花。栽种上了一定年限的李树的外皮总是粗糙的,破裂的,枝条也是那般放肆随意地生长。相比较而言,桃树显得规矩得多。桃树的枝丫是直溜溜的,向上发散生长。粉红色的桃花,装扮于树梢,使得它看起来似一位少女一般,讨人喜欢。李树的花,是白色的,几片花瓣中间,有几束淡黄色的蕊。白色的花与粗糙的枝干形成强烈对比,似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令人心生敬意。桃李开花若是遇上一场绵绵细雨,此情此景怎一个美字了得…… 桃李是开过花再长叶,也算是果树里的“奇葩”了。 河边的垂柳也发了芽,粗壮的树干,细细的柳枝,柳枝上的嫩芽是小小的。春风吹来,枝条随之左右摇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时的风雨吹打到脸上虽算不上寒,但还是有些冷的。 路边的小草也是新发的嫩芽,生长于枯黄的干草旁边。里面的野荠菜长得老了,颜色由浓绿转为淡绿,并且长出了长长的茎干,长长的茎干上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若是在冬天,这样的野菜算得上难得的一道佳肴。一般家里早上煮面条或是煮粉丝放一些,能增添不少味道。还有些蒿草,长着青蛙脚掌般的叶子,叶子背面覆盖一层白色的绒毛。这种草的茎在嫩的时候可以炒菜吃,叶子可以和糯米粉混合做成青团,我们管它叫做“蒿粑”。蒿在清明前后长势最为喜人,所以人们经常在这时采蒿来制作美食。 田里这时还没有犁田播种,是种了油菜花。油菜长得快有一人来高,黄色的花也陆陆续续的开放。一块一块的油菜花田,连成一片一片花海。绿的茎叶,黄色的花朵,成就了农村少有的美景。油菜作为南方普遍的油料作物,菜籽油是我们家里面的食用油主要来源。以至于我成人后去到外地上班,还是忘不掉那一口菜油香。吃饭吃不太习惯的时候,网购过菜籽油来炒菜,但吃起来总觉得不如家里自榨的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我说起菜籽油好吃的时候,朋友总是摇摇头,“菜籽油有一股怪味儿,我吃不来……”。菜籽油的怪味在我看来,是家的味道。每当家里把榨好的油带回家时,我总要把盖子打开来,凑近用力地闻个够。做那些腥膻味道重的肉时,用菜籽油能很好的盖住它不好的味道,菜籽油本身的香味也能很好地融合进肉里,给菜增香。比如煎鱼,炒鸭,用菜籽油是最合适的。 家里有竹林的有福了,春笋这时候开始爆发。早春时候,山里的竹子开始发笋。这种笋,比毛竹笋嫩,汁水还多,基本没有苦涩味,我们当地叫做“水竹笋”。童年的乐趣之一就是去“拔笋”,笋生于茂密矮小的竹林,想要“拔笋”可不是一件轻松活。那时每当放课回家,一放下书包就是跑到小山上去拔笋,每天如此。毕竟笋的生长速度极快,几天就会长成竹子。今天去拔了一回,明天去还能拔到好多。 竹笋生长最盛的时候,为了拔到更多的笋,这时会全家出动。回来时,厉害的人一边一蛇皮袋用扁担挑回家。差一点的,也能拔个一蛇皮袋。回家之后要尽快处理好竹笋,不然竹笋很容易坏。首先是把笋衣去掉,笋下边的老节也得去掉。我家总是不舍得去掉老节,每年吃干笋钵的时候塞牙已成惯例。去掉老节笋衣之后,烧一锅开水,把笋过一遍水焯水去涩。焯过水的笋经过晾晒成干,能保存好几年。等到没有新鲜蔬菜时候,拿出笋干泡上一夜,第二天就可以煮来吃了。 再晚一些的时候,水竹笋长成了竹子,这时候毛竹笋开始冒出来。毛竹笋快要冒出地面时,上面的土会被顶破。将将破土的笋最嫩,一旦竹笋长到半人高,这样的笋就老了。一般毛竹笋的搭配是湿酸菜,酸菜的酸能很好地中和竹笋的涩,酸菜炒竹笋是我家不变的搭配。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基本每一年都在下雨。有一年的清明,刮风又下雨。爸爸去山里给奶奶扫墓,傍晚还没到家。妈妈在灶下准备晚饭,顿时狂风大作,吹得我家厨房的门摇摇晃晃,屋顶上的瓦片也被掀下来好几片。在屋外的我赶紧跑到妈妈旁边,妈妈也停止做饭,把我抱进怀里不让我乱跑。没多一会儿,下起大雨来。锅铲柄似的雨柱夹杂着大风,电线被吹得乱七八糟,后山的树在风中凌乱…… 天快黑了,雨才停。爸爸回到家吃晚饭,也感叹了一句“今天怕不是这几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大风大雨。” 后来的清明,我都随着父亲去扫墓,带上锄头柴刀,爆竹,黄纸和香,祭拜逝去的先人。我们总是与堂叔和公公家一起结伴而去,清理好自家的亲人后,再一起去祭拜共同的先祖。 虽然月半冬至的时候,爸爸也来清理了野草,但架不住草长得太快,清明来时,杂草还是长满了坟头。路上也是布满荆棘,茅草长满了小路,必须用柴刀砍砍剁剁才能开出一条路来。来到坟前,首先是把坟堆上的茅草拔除,长了树的要砍掉,周围的灌木也得砍一砍。清理干净后,插几朵塑料花增添一点生机。烧纸,点香,放一副爆竹。长辈总是说向着坟头拜拜,先人能保佑你平安健康,事事顺利。于是我们小孩儿手拿着香向着墓碑作揖,然后插到坟前…… 扫墓结束后,若是有空还能撅一些“蕨柳”。“蕨柳”,是一种可食用蕨类植物的嫩芽。嫩的时候,蕨竿上长着一层白色的绒毛,顶端的蕨叶还蜷缩在一团没有打开。当顶端的叶子完全打开时,“蕨柳”已经老了不能吃。采回家的“蕨柳”必须要焯水后才能食用,要不然得中毒。另一方面,焯水能去掉“蕨柳”的苦涩味和绒毛。不过一直以来,我都不大喜欢吃“蕨柳”。 五一前后,可以摘“萢”。这时候的气温已经很高,将要入夏,也正是家里种禾的时候。傍晚回家的妈妈,偶尔会带回来一些“萢”,用塑料袋装着的。 “嘿嘿,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来,里面的“萢”都是很成熟的果实,揣在兜里已经被压烂了。而我看到这样子的“萢”,不会高兴于她带回来的惊喜反而会责怪她。 “都压烂了,怎么吃啊……” “萢”有很多种,但都是带刺的。摘覆盆子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它的茎干和枝叶都长满了刺。而且植株总是藏匿于树丛之中,难以觅寻。覆盆子成熟后是淡红色的,汁水很多,很容易碰坏。所以这玩意儿要摘完就吃,边摘边吃。枝上挂着的浅橙色的果子倒是硬实一些,受得了挤压颠簸,可以装进袋子里带回家慢慢享用。 还有一种“地萢”。植株二十公分左右,茎干也长了些刺,但相比覆盆子好摘些。“地萢”的颜色深红,果实可以长到拇指头大小。它汁水较少,香味却很浓。一口一个,满足。中间是空心的,掰开一个,白色的内瓤,经常有小蛆虫待在里面。 另外一种“蛇萢”,贴着地面长在藤蔓上。大人们都说这种“萢”不能吃,是有毒的,吃了后会变成一条蛇。有一次我们学校里有个女孩吃了一颗,我们都笑她,明天就要变成蛇了,看她怎么办。结果第二天来学校,看见她还是人的模样。为什么没变成蛇啊?我们就聚在一起讨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吃一颗太少了?还是是她吃的那颗太小了?我们劝她多吃几颗“蛇萢”,之后她便不愿意再吃了…… 夏之印象 春天到夏天的过度,似乎是从夜晚开始的。这时的白天时间渐长,夜晚时间渐短。夜晚逐渐变得燥热起来,被子越盖越薄,到最后撤掉被子,铺上凉席,夏天便开始了。 草席容易生虫,就算洗了晒了之后还是清理不掉,睡一夜之后起床总是莫名奇妙的痒。后来又改睡竹席,倒是没虫子咬了,就是躺上去容易夹头发。 傍晚时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的蚊子开始出来活动, “嗡~嗡~嗡……” 这绝对是世界上人类最讨厌的动物之一。当你坐下或者躺下时,它就伺机停在你的腿上,胳膊上,开始吸你的血。有些蚊子总是很精灵,你稍微一动它便立刻飞的远远的,等你安静下来,他又飞过来吸你的血。有些蚊子很贪心,想把自己喝得饱饱的。当你你感觉到痛时去打它时还在那里吸,于是一巴掌过去,它的尸体同刚刚吸的血就存留在那里直至被你擦去。最烦的莫过于在你睡着之后,它跑出来吸血。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你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你醒来打吧,一时半会儿也打不着,然后就别想睡了。不打吧,被叮的疼。 所以,夏天,蚊香真的是少不了。每次买来新的蚊香,总是要把它两两分开。一盘蚊香是两两嵌套的,如果直接这样点,两盘蚊香就会一起着了,这样很浪费。掰蚊香是个细致活,要小心翼翼地,不然断了就不好用了。 除了蚊香,蚊帐也少不了。我家有两套蚊帐。我爸爸用的是老式的,棉麻材质,本身是白色现在用到有些发暗了。妈妈那套是他们结婚时候的嫁妆,纱网的,轻飘飘的。但这套蚊帐的纱网孔隙大,经常有蚊子跑进来。到后来,有了除虫喷雾剂,蚊帐就很少挂了。除虫喷雾剂喷完,留在房间里的气味还有点香,我总是忍不住用力去嗅。睡前往房间里喷一喷,再关上门窗,让它闭上十几二十分钟。这样房间里的蚊虫就被杀死了,睡觉的时候也能安稳许多。 小时候皮肤嫩,经不住蚊子叮,一叮就起一个包。起了包会痒,痒嘛就挠,挠破了皮就灌脓流血水。我去隔壁爷爷家蹭电视看的时候,四哥开始嫌弃我。 “咦,你一腿的脓,腥的很,还在流血。是不是疥疮?疥疮会过人的,你坐过的椅子我们都不敢坐了,以后别来我家看电视……” “我这不是疥疮,是蚊子叮的……” “还说不是疥疮,你一直在那里抓个不停……” 我委屈地哭了,回到家我向妈妈哭诉说他们不让我去看电视了,妈妈安慰我说会好的,好了就可以去看。 隔天妈妈去捡了枫树球,那种长满刺刺的黑色的,像海胆一样的果实。她听说用那玩意儿煮水洗澡可以治疥疮,于是就捡来给我洗。用枫树球煮水洗了好几天的澡,那些脓包也没见消。只是天气冷了之后,没有蚊子咬了,脓包结痂,最后伤口才得以愈合。 我去隔壁蹭电视,四哥非得检查我的“疥疮”好没好。我只得撸起裤腿给他看,只剩一个一个印子留在腿上…… 电风扇,我家到很晚才舍得买,早些年用的都是蒲扇。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夏天是怎么过得啊?不可想象。热也是热的,只不过注意力大多都放到其他方面去了,热不热大概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时候村里有个老头开了间小卖铺,我很少去光顾。里面的辣条多数是五毛钱一包,麻辣咸香,没有小朋友不喜欢它。鸡腿面包,里面包了豆沙,油炸过的,又香又软。方便面最早也是五毛,后来涨到了一块。 讲实话,嘴还是馋的。我记得那一天中午,妈妈懒得做饭,就叫我们去小卖铺买了一包泡面。 “就这么一小块,要一块钱,真贵……”,妈妈一边抱怨一边拆开了泡面。然后把方方正正的面饼放进搪瓷钵里,撕开调料包倒上,沖入从暖壶里倒出来的开水,最后盖上一个铝锅锅盖。 “等三分钟就好了……” “可以吃了吧,我饿了……” “还没泡好呢,现在不能吃……” 那时候的泡面是真的香,我们家炒菜从来没用过香料。煮猪肉就是把肉切了放水里煮,放点盐和味精,炖鸡也顶多是再多加一点酱油。 泡面里调味料的香味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大人也不例外。我们仨儿一个劲儿地咽口水,当然表现地最明显的是我。泡面泡好了之后,妈妈也只是吃了一口,剩下给我俩儿吃了,最后她只喝了一些汤。 一次家里给了我一块钱,然后我就跑去小卖铺买东西吃了。 “吔,怎么今天来买东西吃了?好久不见你来。” “家里不给我钱”。 “你爸有钱,过来,我教你……” 听了老头的话,爸爸每次拿钱的时候我就在门口偷看。原来钱都是从他的衣服箱的兜里取出来的,我知道了。 想要买零食的时候,趁着爸爸妈妈不在,我就去房间的衣服箱里拿。有时候是一块,有时候拿五毛,胆子大了之后十块二十块也敢拿了…… 我就那样过了很长的一段零食无忧的时间,直到那天…… 我和小伙伴去玩,买了好几包零食,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在那边享用。吃到一半的时候,爸爸挑着粪呼哧呼哧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好呀,我在这边辛苦的干活,你坐在这边吃零食,是谁给你的钱?” “是姐姐,她给我的。” “好,等我回去问她嘞,看她哪里来的钱……” 看着满嘴红油的我,爸爸也没空批我,担着担子走了。 “刚才不是说这钱是你爸爸给你的吗?怎么现在又说是你姐姐给你的?” 我无言以对,又只好搪塞他说是捡的,他听了我的话也觉得可笑,然后回家去了。 可是我不敢回家啊,不得打死我…… 没办法,饿得不行,天快黑了只得回去。爸爸妈妈在家里面等着我,我一进门就被喝住。妈妈伸手摸了摸我的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剩余的几块硬币…… “来说说今天怎么回事儿,是谁给你的钱?不交代清楚不准吃晚饭……” “我……我……床底下捡的……” “怕不是床底下捡破絮哦,有那么多钱给你捡?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东西,不得了了,是谁教你偷钱的?” “说不说,再不说打了啊……” 我被吓哭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劲儿地在那边哭,企图用我的哭声来唤醒她们心中的那一点父爱母爱,但她们根本不为所动。 “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叫你说也不说……” 妈妈顺手操起门口的扫把来抽我,打在我的背上,打在我的腿上…… 我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是那个……老头……他教我……”,我一边抽泣一边诉说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好这时候小卖铺的老头来到我们家门口的沟渠里洗衣服,我妈妈看见了,又把我拖到大门口打,这次去菜园边折了一根枸骨刺。 邻居家姐姐看到我被打都过来拖,“大娘,别打了别打了,他知道错了就行了……”“小七,快说你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她哪里会罢休,做给那老头看的罢。等他洗完衣服准备回家从我们坪里过时,她打得还更凶些。尽管我穿的长裤,但还是被她撸起来,漏出白白嫩嫩的小腿,被她用枸骨刺一次又一次地抽打,直到我的小腿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流了血…… 我被她打得跳脚,一边哭一边躲。她一手拿着我的胳膊,一手用枸骨刺抽打着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让你不学好,让你偷钱,看你还记不记得……” 那路过的小卖铺的老头都看不下了,“干嘛把孩子打成这样,这到底是犯了什么打错?” “是谁教我家孩子从家里偷钱去买零食吃啊,哈?赚钱也不是这样赚的。活到这么大岁数了,做出这样的事来,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不要乱说啊,我可没有叫孩子偷钱……”老头跟她争辩着,快步提着衣服走了。 一放暑假,家里就会把我寄托到奶奶家,因为家里种了很多田,没空照看我。把我送到奶奶家,临走前,妈妈会留给奶奶一些钱,给我买零食用的。 嘴馋的我总是禁不住伙伴的一句,“走,去小卖铺”,于是就跑去跟奶奶要。 “婆,给我五毛钱” “你妈妈留下的钱早就被你用光了……” “不可能啊,妈妈留了很多钱呐,怎么这么快就用光了?一定是你藏起来不肯给我……” 架不住我的撒泼打滚,奶奶最后把她自己捡破烂换来的钱给了我…… 奶奶会在有风的下午做针线活,在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把从山上砍来的柴剁成小段,然后码放在屋檐下供平时用。在一天的傍晚,奶奶在那边剁柴。我好奇地跑过去看,看柴被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很好玩,我就说我要砍。她当然是不让我砍,怕我受伤。我呢,不给我玩就抢。她怕柴刀在抢的过程中伤到我,就给我砍了。结果没砍几下,我就把手指给剁到了,流了血在那边嚎啕大哭…… 结果算好的,只是削掉了半片中指的指甲盖,流了些血。开始只是用火柴盒上的擦火皮给我贴在上面,后来被叔叔看到了,就把我带到村里诊所上了药,包了纱布。因这事还骂了奶奶,说奶奶没把我管好…… 我的指甲还没长好,就被小福喊去玩过家家。那家伙是个小胖墩儿,整天鼻子下挂着两串鼻涕,快要掉下来就用鼻子吸回去,然后时间久了,鼻涕都干成了壳壳…… 我们的过家家是“做碗仔”,就是拿些瓦片作碗,花草作菜,学着大人的模样装作炒菜,然后假装吃掉。这天他觉得没意思,提议真的烧火,还从家里拿了火柴。我们躲在邻居家的猪圈后面玩,找几块砖头架起来,这就是灶。然后捡了一些树枝,点了火。火烧起来后,我们发现没有菜,于是跑去菜园里摘。 回来后,我们惊呆了。猪圈一整个被点着了,四周木制的栅栏烧成了炭,顶上盖着的茅草正在起火,猪圈传来猪的哀嚎,响彻云霄…… 不久主人就发现了我们和起火的猪圈,叫上好几个人打水才扑灭了火。事后我们赔了钱,也成为了村里的传说人物,谁见了都得调侃几句。 “今天还想吃烤猪肉不?” “你呀,真是傻。着火了,呆在原地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叫人,就在那傻傻地站着。” “做碗仔,还真的烧火,怕以后不是要去做厨师……” 秋 秋分过后,夜晚才逐渐凉快下来,但白天依旧还是热的流汗。阳历的九月中旬,就开始陆续秋收了。这个时候家里大人总是很忙,傍晚要到天黑才回家。而我们一般下学就是帮家里翻晒一下这两天刚打好的谷子,顺带做一下饭。 去田里打稻谷一般要两个至两个以上配合才做的来。先要用镰刀把稻子连杆带穗一齐割断放成一摞一摞的,然后再分工。一人踩打谷机,一人“掳禾头”。踩打谷机的需要很好的脚力,一般由家里的男人担任,而“掳禾”相对来说不需要什么力气,所以是由女人去做,很忙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也会被叫去做“掳禾头”。 打谷机的外部结构由木板拼成,是请木匠来做的。内部的主体结构是一个嵌满了由铁丝弯曲成“v”字形的滚轮,由齿轮带动,连接到头部的踩踏板。打谷时,双手抓住一摞稻谷伸到滚轮里,脚下单脚踩踏踏板,滚轮转起来,滚轮上“v”字形的铁丝就把稻谷打落下来,落到打谷机的斗里去了。等斗里的谷子积蓄到一定量时,就要用编织袋装起来放到一边。 打谷机作业时还是有些危险的,太小了的孩子家里绝不会让你去踩谷机,一不小心手没抓牢就会被卷进去。小学时的同学小光就被卷进去过,食指头被打烂了,到现在他的食指是有点畸形的。后来他想征兵入伍,体检时因为食指畸形就被刷下来了。我也曾试过几次踩打谷机,也被卷进去过,好在并无大碍。 装好袋子的稻谷要及时拖回家,然后倒出来晾晒,要不然会闷坏。我们家用的是独轮车运输,一边装两袋,一次最多能拉四袋。回来的路经历上坡,总要有个人在前头牵一根绳,一头系在独轮车头,一头扛在肩上,这样助力才能勉强推上坡来。在上坡的那里,总是能看到没力了的男人推不上坡,然后退后一段距离又从新来推。临近上坡时,推车的男人和前头拉绳的女人都要提前小跑一段,这样上坡才能轻松些。有时候就直接用扁担担回来,两头各一袋,上坡时就没那么费力。 晾晒谷子用的是地箕,用竹篾编的。长大概有个三米左右,宽两米多。不用的时候可以卷起来竖着放置,也不占地方。要用时就解开绳子,打开铺在地上。后来也会用油布,那种类似于化肥编织袋的材质,油布上有红蓝白三种颜色。油布比地箕轻巧,又防水。下雨来不及收,可以把谷子收拢,然后再盖起来,省去了很多麻烦。 运回来的稻谷,倒在地箕上晾晒。打好的谷子,里面还有很多稻穗,青的禾叶,以及一些发病的稻霉球和虫子。要先用粗筛把稻穗和禾叶筛出来,然后再用一遍细筛,把不能吃的稻霉球挑出来。每次爸爸把稻子从袋子里倒出来的时候,稻子的清香就迎面而来。然后虫子也从谷子里爬出来,迅速逃离。割稻并不能等稻子完全成熟再去收割,完全成熟的水稻稻杆水分减少,没有了支撑力,大风一来就容易被吹倒。吹倒了的稻子收割难度要大些,品质也没有那么好。 所以割回来的稻谷,总是能看到里面夹杂着一些青的稻粒。筛好了的稻谷,就要把它推平晾晒,这时候就要用到“荡耙”。它是由前端的一块二三十公分长的木板和一根将近两米的木棍做成的。用“荡耙”翻晒稻谷也有技巧,力度掌握要适中。我就用的不大好,我翻的谷子,厚度就没那么均匀平整。这些大多都是姐姐和爸妈他们做,我只是偶尔去翻一下。 中午的饭多数是姐姐做的。有时候煮粥,用的是铝钵。要在陶炉里放好木炭,然后用“枞针”作引火物,放在木炭上将其点燃。有时候想它着的快一些,就用蒲扇给它扇风助燃。粥开锅后就要防止它濮锅,在锅上放两根筷子,然后再把锅盖盖上。粥煮好后,要坐到冷水盆里放凉。太热了,我们是吃不下去的。不过总是听他们说,他们上一辈的人,忙的时候从灶上刚端下来的粥,盛了就吃,烫嘴也是如此。大多数煮白粥时候,是不炒菜的。有时候上街买了点萝卜干,就能吃好几餐。我不大喜欢吃那种萝卜干,好像是用辣椒酱拌过,颜色黄黄的,细细碎碎。他们就叫我去碗橱里拿一些白糖,拌了粥,我才勉强吃下去。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就要开始收谷子了,太晚了收得收到天黑。收谷子首先是用“荡耙”把谷子粗略地拢到一堆,然后再用扫把和撮箕把一些遗漏的扫起来。拢到一堆的谷子再用撮箕装起来倒到风车斗里,把那些秕谷过滤掉。风车在支悠悠地转,秋蝉拉长了它的呐喊,落日余晖,阳光照着空气,空气里飘荡着稻芒,收稻谷的我们流着汗…… 晚餐通常吃的是丝瓜,要么是豆角。我们姐弟吃不下饭时,就会爆辣椒来吃。把辣椒切得细碎,下锅干炒让水分炒干,然后扒到一边。锅中加菜籽油,烧到冒烟,然后下蒜末,和辣椒一起炒香,再加水闷烧一会儿,让汤汁收一些就可装碗。这玩意儿下饭是下饭,可就是上茅厕的时候痛苦,有点辣哟…… 吃完饭天早就黑了,因为受不了收谷子时,那些稻芒粘在身上的感觉。妈妈通常是最先去洗澡的那一个,洗完的她然后再赶我们去洗澡。家里没有洗澡间,就是直接在厨房外边或者水井旁边,趁着夜色把澡给洗了。 到中秋节的时候,依照惯例是要去街上买一袋月饼的。那时候流行的是广式月饼,而我家买的最多的是五仁馅儿的。里面的冰糖会蹦牙,还有花生仁,芝麻,青红丝,口感也是一言难尽。而隔壁的爷爷家,舅公从县里买了一些月饼回来,他一个人吃不完,总是会拿一些来分给我们吃。开始最喜欢吃的是哈密瓜馅儿的,像翡翠一样的绿色,有些黏牙,香味扑鼻。后来又吃到那种白豆沙馅儿的,细腻香甜,软糯可口,根本吃不腻。我们的中秋节可没那种闲情雅致,去赏月。吃完月饼就算过了节,然后就这样睡去。 上学的时候期待的事情是放假,最期待的假,是国庆。国庆一般来说,有七天的假期。而这个时间,刚好是栗子成熟的时间,我们就会一起去捡栗子。外边的山林我们不熟悉,通常是走到爷爷奶奶家里的山上去捡栗子。捡栗子就像寻宝一样,发现一颗就会收获惊喜。有些栗子掉落下来,会被落叶遮住,这个时候就要拿木棍拨去落叶才能捡到更多的栗子。栗子有时候没有完全从刺球里剥落出来,就要双脚踩住刺球,然后向外用力把刺球剥开,才能取出里面的栗子。 就这样,每天吃完饭就跑去山上捡栗子。一个假期下来,栗子捡个五斤十斤不是难题。捡回来的栗子,生吃并不好吃,用火钳夹住一颗放到灶塘里烤到爆开,剥开来,冒着热气,这才香。不过一般还是一股脑地都放到锅里给煮熟了,然后晾晒干燥,这样才吃得长久。干透了的栗子,牙口不好的吃不来。干栗子是在零食硬度排行榜排第一位的,连“bong糖”和沙琪玛都只能排他后面。 初识 小光是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认识的朋友,那时候他读书的学校因为生源减少的问题不办学了,就转来我们这里。 三年级包括我在内,一共九人,我坐在靠前的位置,而他坐在最后排。听之前和他一起上学的同学说,他在那边学校是个小恶霸。仗着自己长得高壮,就经常欺负“不听话”的同学。你要是敢反抗,他就使出一招“別手腕”,让你痛苦不堪,然后你就只能求饶。 奠定我们友情基础的是一次午饭。他家是属于离学校远的,中午吃饭由自己解决。他大伯家会做包子,总是能在早晨听见他大娘提着装着包子的篮筐走到路上叫卖。早上他婆会帮他把午饭做好,装进保温饭桶里,然后他上学的时候把它带到学校里来。里面会有米饭,一个包子,一个荷包蛋。 他通常会把作业写好,然后再吃午饭。经常是我吃完午饭来学校了,他才刚刚开饭。而我总是好奇地过去看他吃些什么,他也毫不吝啬,要么把包子掰成两半,要么把荷包蛋分成两边,就要递给我吃。 “我刚吃饱了,我就是好奇你在吃什么” “没事,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我是个不会拒绝的人,别人盛情,我就会接受。从那以后我记不得我吃过他多少次荷包蛋,也不记得吃过多少白糖包。 我们的感情逐渐升温,会在课间谈论最近看的动画片,会谈论各自的兴趣爱好。我们都喜欢看“蓝猫淘气三千问”,我们都喜欢恐龙…… 临近暑假,他邀请我去他家钓鱼。他告诉我他那边村好几口鱼塘,想去哪里钓就去哪里钓。塘里还有荷花莲子,可以摘。于是我也答应,暑假有空一定会去他家里玩一次。 我叫上呆哥,我们一起上街买了鱼钩鱼线,那种一块钱就能买到的全套的钓鱼套装,除了鱼竿之外。我们先去砍了竹子,然后把鱼钩鱼漂什么的组装好,绑到竹子上。然后去挖了蚯蚓,用塑料袋装好后就走路往阿光的村子去了。 我们到了村子,就找到一个人问了阿光家在哪里,她告诉我们在那边的山脚下。我们经历一个上坡,来到他家。他家门口有一颗柏树,大概四五米高,门前是一片农田。我们在门口喊, “阿光在家吗?……” “谁呀?”,他婆在屋里传出声音。 “我哩是他同学,来找他玩儿的”我们回应到。 这时她婆便出来,迎面而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佝偻着向我们走来 。只见她身穿蓝白相间宽松雪纺衫,脚踩蝴蝶结粉红塑料拖鞋,,黑发里面夹杂着白发的齐肩短发。 她打量着我们,开口说话,看到她牙齿缺了几颗,“你们去那边后山找他,他就在那边几口塘里钓鱼呢……” 之后我们便去找他去了,向着他婆指的方向,我们一路寻去。走着走着,听见几个少年的欢笑声。我们便向那声音找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块很大的相邻水域,被中间的长满的两三米高的小竹林的土堆隔开的,那些少年的欢笑就从那竹林里传来。我们寻声找去,一路上问阿光在哪里,那人便带我们去找他。 “我等你好久,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每天就盼着你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来……”小光难掩激动,向我诉说着他的心情。 “我说过我会来的我就会来。你在这里钓多久了啊?” “我基本每天都在钓鱼,有时候还在塘里面洗澡……” 然后他看了我们的钓鱼装备,禁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怎么你的鱼竿被你削成了这样啊,应该保留竹梢的那一部分……” 我们的鱼竿是竹子,被拦腰截断,鱼线被绑在截断的那一头…… 一时之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才好,我们并不会钓鱼,对于钓鱼的相关知识也不了解。阿光不一样,他爸爸是一个狂热钓鱼爱好者,这两口塘就是他集合村里的钓鱼人挖的。阿光从小接受他爸爸的熏陶,对于钓鱼这件事也是非常喜欢。 然后他帮我们找了一个阴凉的钓位,叫我们在那里钓。我们在那里了钓一会儿,他就拿来两根竹子,保留了竹梢的。我们随后把鱼竿换好,安静等待鱼儿上钩。 那边几个少年在跳水,脱光了衣服,“扑通”一声就钻入水里去了…… 我不会游泳,自然是只能在一边看得份了。 临近傍晚,只钓了几条小鱼,我们把它们丢进池塘。准备回家时,阿光去采了一些莲蓬和荷花给我们,并告诉我吃莲子要把里面的绿心弄掉,要不然很苦。 就这样,我们带着莲蓬荷花回了家。 谁是小偷 那时三年级的我们,是我们学校最高的年级,全校学生都没超过五十个,想必两个老师在学校里教书,相比之下也比其他学校轻松不少吧。 那时候我离学校最近,老师就把教室的钥匙交给我保管。于是每天我的任务就是早上开锁,傍晚放学上锁。 有一次放学之后,李小丽说今天想在教室把作业做完,让我等一下锁门。我答应后,和呆哥在操场打玻璃球。我们玩到天快黑了,她作业还没写好。我就开始催了, “我要锁门回家了,你做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我走到门口,发现门从里面被拴上了,外面推不开。 “你在干什么,把门关上干什么?快把门打开,回家了……” “好了,好了,写好了……” 她把门打开了,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她的妹妹。她们有些神色慌张,拿着书包飞快地跑了…… 我也没多心,把门锁好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学,有个女同学说她有块橡皮遗失了,怎么也找不到。那块橡皮她给我看过,是瓢虫形状的,带有香味的,听她说是她妈妈在外面打工买的,带回家给她的礼物。 然后问了昨天的值日生,他们说他们昨天打扫也没见着,之后整个教室翻遍了也没找见。最后没办法,她只能告老师,让老师处理了。 很明显,那块橡皮应该是被谁拿走了。 “是谁拿走了,现在拿出来,我这一次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跟??同学认个错就行……” “我等五分钟,在这五分钟内拿出来,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然后继续上课。要是没人承认,今天就不用上课了!我一个一个来查……” 五分钟过后,没有人承认拿了橡皮擦…… 当然咯,钥匙是我管的,我有最大嫌疑。然后就从我开始,一个一个被拉出去审问。 问了一遍过后,还是没人承认。老师就把我和呆哥两个一起叫出去审问,因为有人说我们两个是昨天最晚离开学校的。 我们被老师拉到走廊上,站在那边被他们质问。 “是不是你偷了?” “没有,我们没有偷。” “还说不是,昨天你们留在学校没回家,不是你们是谁?” “不是,我们一直在操场打玻璃球……” 之后呆哥被扇了好几巴掌,又被踢了好几下…… 因为我学习算好的,老师也比较相信我,只是一直在问我事情的经过,并没有对我动手。当时我也没有把李小丽和他妹妹在教室做作业,并且把门拴住的事实说出来…… 呆哥被打得实在痛的不行了之后,就说了李小丽在教室的经过。 “昨天我和小七在地坪打玻璃球,李小丽姐妹两个说是叫小七把钥匙给她,她要在教室做完作业再回家。她们在教室呆了很久,没出来。最后天快黑了,还是我们催,她们才回家……” 然后我们被叫回教室,李小丽姊妹两个被叫了出去…… 她们说出了实情,因为那个橡皮实在讨喜,我们这边又难买到,所以就想着偷了。至于橡皮,被她们带回家了,没敢拿来学校用…… 事情水落石出,当然我也被问了责。老师说我不应该把钥匙交给别人,还让她们在教室呆那么长的时间,这是属于不负责任的表现。从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钥匙被交给了另一个离学校近的同学保管。再后来,那个同学经常早上起不来有时候老师都来了,他还没到校,钥匙就又给我保管了。 当然,呆哥平白无故地被冤枉,他妈妈也是来学校闹了的。确实,这种事换谁都应当要为自己孩子正名。虽然呆哥学习成绩不好,但他为人善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学生丢了东西第一个就想到的是他?我也被她一带骂了,说我不把实情说出来,不帮呆哥说情,让呆哥以后别和我这种人一块儿玩…… 如果生活中想要的能够得到满足,谁又会去偷呢?别人有的,我没有,我才眼羡。想要的得不到,现成的那里有,于是就想到了偷。 我也曾偷过家里的钱去买零食吃,小光也曾偷过他奶奶的四百块钱,跑去买了一辆山地车…… 其实现实生活中小偷不知道有多少,你以为小偷就是那些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贼眉鼠眼的人吗?你以为只是那些角落里偷电瓶的人吗?你以为只是那些砸门破窗偷家的人吗? 那些避税漏税的资本家,那些违法乱纪而被掩盖的官家子弟,那些使用“鬼称”的商家,那些为了利益不惜损害民众健康的生产厂家……他们不是小偷,是窃贼! 他偷走了公平,他偷走了公正,他偷走了公开,他偷走了我们的健康…… 虚荣 经历了一年级的留级,二年级的我在读书各个方面,好像都理所应当要比其他同学更强才是,至少老师和家长都这么认为。 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大志向,小学如此,中学如此,后来一直如此…… 那一次记忆犹新,语文老师听写词语,我错了一个,老师叫我抄写二十遍。其实二十遍也不算多,很快就能写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错了一个词语,他就要那么生气。或许是一次就听写十个词语,你还给错一个,就这么难记吗? 从那以后,听写我就开始打小抄。那时候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通常都是这节课听写。我呢,头天晚上把那天的生词写在纸上,然后把纸夹在包书皮与书皮的中间。那种包书皮是磨砂半透明的,姐姐买的。我从她旧书上扒下来,我自己拿来包书用。 就这样,听写的时候我把做好小抄的书垫在听写本子下面,老师说一个词语,我趁他不注意把本子挪开看一下小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听写都是满分,那段时间我才不用罚抄。 直到有一天我作弊被斜对角的邵琴发现了,她报告了老师。老师大怒,扇了我好几耳光。告诉我要靠实力,搞这些歪门邪道有什么用?背下来了就是背下来了,没记住就是没记住…… 此后,我听写再不能在桌上垫书,就这样光板写,听写错了的就罚抄,没什么好说的。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响响已经去镇上四年级了。我们上小学时关系处的还行,一直维系到之后。那时他礼拜五放学回来经过我家,还会来我家坐一坐,并邀请我去他家玩儿。 有一次我随他去了他家,他打开电视之后,就拿出一打试卷,开始复习。我跟随他的翻动,看到了每一张试卷上的分数。 95——98——99——100——100——100…… “哇,这么厉害的嘛!都是九十多分的,还有好几张一百的……” “这些试卷的题目都很简单的,随便做做都能考到九十分……” “……” “你考试不是这样的嘛?” “我没你厉害,很多七八十分的,还有些不及格的。” “用点心,老师讲课的时候认真点听,没那么难的……” “嗯……” 眼前昔日好友的“光荣战绩”,对比我的那些试卷,我觉得毫无颜面,好像被羞辱了一样。 电视里播放着英国大力士举重的节目。那英国大力士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巨石在他们面前都显得小巧玲珑。那人环抱大石头,一鼓作气,将它抱了起来,离地几秒后才放下,这算成功了,观众席响起了掌声。那人环抱大石头,憋的满脸通红,刚抱起来一点,又重重的落了下去,这算失败了…… 我在响响面前,我也败了。他轻松拿得起的大石头我费劲力气也没能拿起。我感觉羞愧,并且对他给我的“说教”有些生气。我觉得他不该那么看重我的学习成绩,于是我没坐很久,借口离开回家了…… 回到家我就把那些试卷分数不及格的和分数较低的都抽走,烧掉了。因为这些试卷会沦为我们的擦屁股纸,爸爸妈妈上厕所时多少会看一下分数。分数低了自然会找我问原因,并对我说教一番。 “怎么不好好读书?有那么难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你看人家???……” 去了镇上上小学,我开始寄宿。在学校吃住生活开始了,我得用饭盒到食堂里打饭吃。 我的饭盒是我姐姐淘汰下来的,那种方形的铝制饭盒,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坑坑洼洼……而那时寝室的同学一般都是用的不锈钢饭盒,瓦光锃亮的,五块钱一个。那时的我知道开始要面子了,每次拿着那个铝制饭盒去打饭都感觉有些丢脸。 有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我看见床底下有一个不锈钢饭盒,是上一届的学生掉落的。我捡了出来,洗干净后就跟其他人说是我买的。 我捡饭盒拿来自己用的这件事被同寝的一个男生发现,他把我的饭盒浸在卫生间的水桶里泡着,并在上面盖了一个脸盆。那天我放学到宿舍拿饭盒吃饭,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急得哭了,老师也来帮我找,还是找不见。 她劝我说借同学的饭盒先去打饭吃,等下再去买新的。可我哪有钱去买新的,我也不愿意借同学的。老师只好向食堂阿姨借了一个碗打了饭,我才吃了晚餐。 之后就是那个偷藏我饭盒的同学把我的饭盒找出来的,一个铝制的,一个不锈钢的,都被泡在了水桶里。 直到初中,我还在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小学更不需说,大多都是穿的上个年代别人淘汰下来的衣服。 有时总是难免引来那些优越感极强的同学的嘲笑, “七,你那裤子是你爷爷不穿给你的吧?哈哈哈哈哈……” “你那鞋子怎么回事儿,怎么鞋底下有一块啥东西黏住似的……” 那时候我的鞋子,多数是那种帆布鞋,一双二十多块。我走路比较重,鞋子的后脚跟经常被磨破,而其他地方仍是好的。我妈看着这鞋子,觉得扔了也可惜,就找来一双旧的布鞋,把泡沫底给拆下来缝到帆布底上去,这样那双帆布鞋就又可以穿了。 这种“重生”的鞋子,我都尽量不穿,因为很异类。实在是其他鞋子洗了没干,穿上之后也是极其别扭,总想把那个多余的东西给弄下来。我总是时不时的在地上蹭,往墙角踢,想把它弄下来,哪怕下雨鞋子进水把脚掌浸涨…… 我们的课桌边上,很多人都会钉一个钉子,用来挂书包或者挂垃圾袋。在教室跑来跑去的时候,就很容易碰到那些钉子,把衣服刮破。我的一条裤子就被刮破了,在左边大腿的胯骨下方位置。那条裤子被我妈妈补了一个补丁,让我继续穿。每次我穿那条裤子的时候,我都必须时刻注意那个补丁的位置,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用手掌贴住裤子,把它挡住。打扫卫生的时候,我仍然用手贴住补丁的位置,然后右手拿着扫帚扫地…… 小学四年级,开始写作文,要求写到几百字。那时的文字组织能力确实是很差的,实在没能力写,就抄。明抄肯定要被其他人鄙视,而且老师一眼就看得出来。 老师总是表扬小猪,说他的作文写的好。他平时看的书挺多,大多都是课外书。我看了他的作文,我不明白他的作文好在那里,只是老师都说他的好,那便是好了。 以我当时的写作能力,胡编乱诌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为了那点分数,于是开始抄起来。抄完的作文,老师阅后便知是抄的。当堂问我,我狡辩说不是。 或许美好,或许糟糕 四年级,要上镇上上小学。记得以前随姐姐报名时,来过这个学校。这个学校的校门被夹在临街商铺的中间,上面挂着用铜皮做成的四个大字“清水小学”。要经过很长一段坡道,这才来到了操场。上坡后,往右边看去,那栋两层楼的房子是宿舍,再傍边就是食堂。早些时候,妈妈要用扁担一边挑着铺板,一边挑着铺盖,送姐姐报名。那铺板是枞木的,很重。没办法,我家,很穷。 后来到我上学时,新建了宿舍,铺板是学校连同床架做好的,也装了自来水,各种条件都要比以前好很多。我望着这眼前新鲜的环境,有些期待以后的校园生活了。 学校教学楼有三层,一层是低年级的,二层四年级,三层五年级。教学楼前设了一个升旗台,以后的每个星期一,我都要戴好红领巾,站在操场列队向着五星红旗敬礼。操场两边各一个花坛,里面种了一些花,也不记得是什么花了,只记得花坛外边都是用白色的瓷砖装饰上的。往那边看还有两个个乒乓球桌,是用水泥和砖头砌的。教学楼后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之后成了我们班的包干区。学校没有围墙,和学校连接的是树林和别人的土地。在一边角落里有一块区域,是我们倒垃圾的。在教学楼的右侧,是厕所,厕所的后面,还有几座坟。 老师的宿舍楼在坡道的尽头,是个三层的小楼房。旁边还有一列平房,是资历较浅的老师住的,我的班主任李梨就住那里。 我的班主任是女孩,那时候的她还没结婚。她看远处的东西总喜欢眯着眼睛,似乎是有些近视眼,但我从没见她戴眼镜。她留着刘海,长发,身材瘦长。当你以为她是个温柔的姑娘时,你就错了。因为我见到她第一面就这么认为的,后面可没少挨打。 开学的前两天,基本都没怎么上课,老师叫我们熟悉环境,在教室里不要大声吵闹就行。我坐在课桌上,来回张望。教室的最后面坐着一个女孩子,微微低着头。她乌黑的头发,圆圆的小脸,身材玲珑,穿着一件黑色纱质连衣裙。 正当我想努力看清那女孩儿的脸时,有个男孩跑过来坐到我的旁边。 “嘿,我叫小皮。我们下课去买可乐喝吧!” “我没有钱……” “没事儿,我请你!” “好吧……” 下了课,我们去买了汽水。他买了三瓶,分给我一瓶。我好像还没喝过那种可乐,只觉得有点新鲜。上课后,我们回了教室,班主任进来教室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没多久班主任回来,就有人打小报告。 “小皮他拿着可乐瓶子在教室里撒尿” “我憋不住了才用可乐瓶子……” 顿时哄堂大笑,班主任也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她也只是教训他不能在教室解决这种事情,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犯。 分配好座位之后,我后面的一个叫九的男生询问我的期末成绩怎么样。 “你语文多少,数学多少?给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我拿过去给他看,当我拿出成绩单时,周围的人都笑了。 “哈哈,就一张纸啊?语文91,数学85,数学没我高。怎么没英语?” “我们不学英语。” 之后班主任叫我们把成绩单交上去,我们拿着那张纸质成绩单交上去时,她有些无奈地问, “你们没有这种成绩单吗?”并指着讲台上那一摞绿色的本本。 “没有,我们就只有这种……” “这成绩不能做数的……”她小声的说。 之后我们那几个人便随便分配了座位,我还是坐在小九的前面。而小九的同桌,是那晚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黑色连衣裙小女孩。 一个星期以后,我们测验了一次。班主任教的数学,我考了86分,和小皮的分数一样,我自我感觉我考这分数已经很不错了。而班主任却希望我能进步,训我说, “上课的时候用点心哈,不要开小差,下次我要看到你的进步……” 小九同学考了九十分,老师觉得他没考好,认为是上课和同桌开小差多了,于是就把我俩的同桌给调换了。 李梨老师上课有个特别的鼓励方式。当你站起来回答问题答对了时,她会叫其他同学一齐来给你鼓掌,然后说“你真棒”,并对你竖起两个大拇指。 被这种方式鼓励时,有些羞耻,也有点开心。 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高高瘦瘦的,长得像憨豆,我们私底下叫他“憨豆老师”。 四年级接触了我们之前村小不一样的课程,就比如劳动课。说是上课,其实是让我们去教学楼后面的草坪拔了一课时的杂草。 那晚的自习课,老师叫我们写一篇作文,就写《劳动课后感》。他说写完送去给他检查,然后批改。我们几个从乡下学校来的写完过后就跑过去送给老师批改了,而原本在镇上读书的学生却一个个装作没写好在那边奋笔疾书。 “人家虽然写的不好,但有勇气送来给我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在干些什么?……” 之前的学校,我们都很怕老师,老师说的话我们都会听,要打要骂也不会躲避。不过来镇上不久后,我们也学的“含蓄内敛”起来,作文写好后也不再当堂送去给老师批了。 下完课回到寝室,最开始我和小光两个人睡在一个双人铺。后来天凉了,后半夜他开始跟我争被子,我受了好几晚冻。实在冻得不行,最后才跟别人换了床铺。 值日老师在夜晚是要巡夜的,发现哪个不好好睡觉,就要把他揪出来,让他到外面罚站。第二天放学集合还要拉出来示众,然后罚你去捡捡垃圾拔拔杂草什么的。 早读过后就是早餐时间,早餐能吃到两种米粉。一种是炒的,一种是煮的。其实炒粉也没有那么好吃,只是放了点酱油而已。不过在学校,这种炒粉还要靠抢,要插队拼命挤才能打得到。我们早先下早自习都是跑步前进吃饭的,后来还是抢不到,就索性晚点去,直接打汤的。汤粉会放点葱花,在冬天喝还是很暖胃的。 后来我母亲有一次去到学校看我,尝了一口汤粉。 “呸呸呸,……”她面露难色,连忙把刚吃入嘴的汤粉吐出来。 她有点太演了,我当时就这么认为,明明我家就不是很好的家庭,平时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味道。况且这汤粉虽算不好吃,但也没难吃到令人一尝就要吐出来的地步。 正在吃粉的我当时有些尴尬,跟她说没什么事儿可以回去了。 食堂吃饭可以额外加餐,一次给食堂个五毛,餐食就可以上一个档次,跟老师吃的一样。我也会偶尔去加餐,而小光他奶奶给了他额外的零花钱,让他可以多加点餐,说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吃好一点。没加餐的,脸皮厚的话可以从加餐了的同学那里夹一点菜过来吃吃。嫌加餐贵的,星期天在家让妈妈或者阿婆给你熬一点菜,那种能放的住的,用罐头瓶子给你带到学校里去。一般也就吃个一两天,因为你要分给舍友,一人一点,很快就没了。我们打好饭会蹲坐在宿舍外墙那边吃,有时候就在寝室里吃,食堂里空间太小,没有给我们坐着吃饭的位置。 我们的体育老师是一个退伍兵,个子矮小却很灵活,各种花活玩得很溜。倒立,俯卧撑,跳绳什么的随便展示一样就让我们不得不五体投地,敬他如敬神。第一节体育课他教我们站军姿,立正稍息,报数来回给练了一遍。之后便让我们自由活动了,有些人去了那边玩单双杠,想去打乒乓球的打乒乓球去了,想“放羊”的就在校园里面闲逛,而我则被其他几个同学叫去打玻璃球了……有时候体育课,他会拿出两个绿色的海绵垫子,让我们做仰卧起坐和俯卧撑,还让我们比赛。有时候会从器材室拿出一个跳马,让我们一个一个跳过去。我记得那一次跳马,我表现是最差的,犹豫了很久都不敢跳,结果被老师喝了一声才敢跳。跳了还没跳过去,还把裆给卡了一下,疼了好一会儿…… 英语课好像是名存实亡的,直到期末考试老师才出现。他拿了一些打印的试卷发给我们,然后在黑板上写了问题的答案在哪一页可以找到,再教我们查找,之后做完便收上去了。 音乐课是由班主任李梨代上的,因为学校的老师不多,主要科目分配完,这些副课都没有老师上了。她来上课之后,第一件要做的的事就是问我们想要学哪首歌,然后她才教。有时候我们选好了歌,唱到一半觉得难唱就叫她教我们学另外一首,这时她便会发火。 “刚刚明明说学这一首的啊,现在又说不喜欢不愿意学了……不愿意学也把这首歌学完”。 我们无话可讲,只好跟着她把歌唱完。她通常教我们学一首歌就用半节课,另外半节课用来讲数学。她教我们的歌现在还有一首在我脑海中记忆深刻, “年轻的朋友们, 咱们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 风儿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 ……” 说实话,那时的我并没有get√到我同桌的颜值,我是后知后觉。玲珑小巧的五官,blingbling的大眼睛,声音还是甜的……我记得有一次午饭她回来后,进教室的一瞬间,就和平常不一样。她戴了假睫毛,而且刷了睫毛膏,眼皮周围还涂了一些亮粉。或许是第一次这么打扮,她也不大习惯,眼睛因假睫毛的不适,忍不住眨眼睛,然后又被疼出了泪花…… 之后她教我用尺子放在作业本上抵着笔写字,这样就能把字写得整整齐齐。后来我们被老师批评了,就不再这样写。我看《小星星》的时候发现了一篇文章,如果当做考试的作文抄过去,这样就可以得到好的分数,然后考试时我们就一起抄。那片文章叫做《看,屋后的那片竹林》,我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体育老师有一个相机,在帮很多同学拍了合影之后,到教室让我们坐下,给我们班集体拍了一张班级留念。老师说要的同学可以向班长申请,然后他再洗出来发给我们。有点遗憾的是,那时的我觉得一张照片五块钱太贵了,就没有去班长那边留名。后来上初中,快毕业时班长把同学录拿来让我写几句话的时候,我无意间翻看到那张集体合照,看到照片里的她,看到照片里的我,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四年级的我们念书,大部分同学都是很认真的,也很听老师的话。下午放学之前经常能看到走廊里老师站在那边,抓着我们背定律背公式。我们则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背完了就可以去吃饭,没背完的就继续背。 也有少数几个不一样的同学,或许是个性独特,或许是智商堪忧。他总是不能和我们一样,做一个正常一点的学生。在我们班就有一个男生,叫王,他父母都在外地,跟着阿公生活。一下课要么是跟五年级的跑到宿舍楼后面约架,要么是把裤子脱掉,追着女同学调戏…… 另外一个女同学,叫方。坐在后排的她,个子高高瘦瘦的。总是能看见她在课堂上被老师抽耳光,因为教了她很多遍她也学不会。有一次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支支吾吾,怎么也答不出来。老师就跑到她的座位上去教,教了很久结果还是没听懂,老师也很无奈。 08年汶川地震,学校组织捐款。老师在教室记录捐款数额,然后我们再下去操场列队依次把钱投进捐款箱。 “无论多少,大家都捐一点,表示心意就行。哪怕捐一块也是心意,心意到了就行……” 我们在下面一个个说着捐款的数额,老师就在上面记录着。 “你捐多少?” “五块”。 “你呢?” “十块”。 大部分同学都是捐的五块十块的,轮到“琴”的时候, “老师,我捐五十” 顿时一片哗然,都惊讶于琴同学的富有。 “你真有这么多钱?到时候可是要真的拿出五十块的哦。” “有的,我有五十块” 然后老师表扬了琴同学,说她有爱心,我们应该向她学习,然后大家向她鼓了掌。 我记得当时我只投了一个一块钱硬币,老师们大部分都是捐了一百。眼看一张张红色的纸币就这样落进捐款箱,我们极少见到这张钱,顿时瞪大了眼睛,并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哇哦~” 那时候运动会各班的表演节目有两项是不可少的,一个是广播体操,一个是校园舞。校园舞要一男一女搭配着,一般是同桌为各自的舞伴,那些多出来男女同学的就不必练舞,练广播体操这一项就行了。 课桌被移动到靠近四周的墙壁,中间被空出来一大片位置。这时候教室里的电视机就派上用场了,老师把光盘放进去,让我们跟着视频里的学,然后她在一旁纠正我们的错误,指导我们的动作。 一开始我们都害羞,不敢拉对方的手。有些同学用一支笔牵着,有些同学用一张纸隔着。练着练着,大家都熟悉了,也就直接手手接触了。 每天下午放课后,大家都在教室里练舞,舞蹈的背景音乐是《小白船》……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 晴天 五年级的时候,又有一批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同学,听说是因为他们的村小上不了五年级所以只能来镇上上。 开学的第一天,有一个同学在班上就极为活跃,在班里到处走动,和每个人都大声说话聊天。他在班里算偏高的,穿着时尚,留着偏分头,一双眼睛带着杀气,走路都带风。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我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时的男同学一般都是留着寸头,就我留的头发最长,一般不长到把耳朵都遮住了不会去剪,脸又长得还算白净。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是你妈……” 顿时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那同学也感觉很没面子,怒怒地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你连他都敢惹,等下他下课不打死你……” 旁边新转来的同学提醒我,他们是同一个村小出来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被他欺负,他们在他面前都得低头。 那时候的学生少,我们班的男同学都住在同一个寝室。下晚自习到寝室的时候,他就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并警告了我。 “跟你说,你以后可别这么牛逼,不是看在新开学,我早打你了……” 我也没给他好脸色,表示我不怕他。 旁边的室友连忙跑过来劝架,这才阻止了一场胜负早已见分晓的斗殴。很明显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在经验上我毫无打架的经历,在实力上我更不如他,无论是块头还是力量都没人家的大。 在后来的学习与生活的相处中,我们也彼此了解。他叫林,是单亲家庭,他跟着他母亲生活,或许是他母亲的赚钱能力比较强又或许是他母亲想给他更多的爱。在吃穿用度上,他比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要好。他也了解到我是班里的“困难生”,学习还算得上努力的,语文算是我的强项,班级考试的二三名总是我。 而总是拿第一名的是“波”,他个子小小的,单眼皮,身形瘦弱,看起来像个猴。我们有一段时间关系处地很好,是睡在一个床铺的兄弟。我第一次吃到花生油的味道,就是他从家里带到学校来,分给我们尝的。后来因为兴趣爱好的不同,我们就“分手”了。 李梨老师在给我们报完名之后,就没继续做我们的班主任了,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一个男老师。他五十岁左右,地中海发型,脸型饱满圆润,肤色偏棕黑,有些啤酒肚,戴着眼镜的样子像极了“毛主席”,所以我们私底下都叫他“老毛”。 “老毛”在给我们上了几天课后,在一个晴天的上午第二节课,告知我们李梨老师要调到县里去教书了,今天就搬走,让我们原来那些是她教的学生下去操场上送她。 我们下去排成几队,只见一辆白色的小货车停在操场上,后面的斗里放满了她的东西。能看到有棉絮,有成包成包的衣物,架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床,最后用绳子横竖拉着固定在货车上。 她弄好后,停下来跟我们告别。 “以后要好好学习,听班主任的话……” 有些同学早就在队伍里哭了起来,包括一些男同学,他们是从一年级起就是由李梨老师带班的,感情也相对是深厚一些,自然是有些不舍。不像我,我就和她相处了一年,虽说我没好好学习的时候总是被她教训,被她叫去办公室打耳光之类的。对她说不上恨吧,也没有爱。所以她的离开,我的内心几乎没有一丝波澜,我也不可能懂得他们为甚么会哭,为什么那么不舍。 告别完之后,李梨老师坐上了车,车往坡下开去,我们目送车辆离开,然后“老毛”就叫我们上课去了。有些同学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一直在那边啜泣。 自此之后,“老毛”就成了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我的数学成绩在班里算中游水平,一般就考八九十分。 我记得有一次随堂测验,考的是关于真假分数的那一章节,我得了92分。老师叫我上去,让我看着他批改,批改到我错误的地方,就要批评。 “这个这么简单都错了?比大小都不会了?……一些难题做错了,我不怪你,这么简单你都错……” “看错了……” “看错了?这么粗心,这么粗心……开始考试前我还提醒了,叫你们做完好好检查,好好检查,你就是不听,不听……” 随后,我被他扇了两个耳光,脸被打得通红。 “回去!” 我红着青痛的脸回到座位。 “得九十二分还要被老毛打,太过分了吧……”我的同桌表示不理解。 其实我也有点不理解,从分数来看,这个分数是在我能力之内的,我不应该被批评。但是在老师看来,一些简单的问题,由于你没有仔细做,最后还没检查出来,然后做错了,就是大问题,他就会感到非常生气。 语文课依旧是“憨豆先生”上的,他会在课上叫我们上黑板听写生词,叫我上去的时候,总要评价一下我写的字。 “小七同学写这个长柄字,带有撇和竖的笔画会把他们写的很长,有点特点……” 我的字是跟我姐姐学的,我经常在家里看我姐姐的旧书,看到上面的字,觉得写的好,便刻意模仿,然后我的字也写得像她一样了。 每次考试,他也会点评一下。小猪的作文还是班上写的最好的,只是他的基础题做不好,前面的词语填空组词什么的拿不到高分。 “要是小猪能在字词和诗句上下点功夫,把平时学的课文好好记记,分数可以上一个档位……” 语文老师每次考试发试卷之前,都会自己做好奖励。他会把一些作业本设置成奖品,用红笔在封面写上一个大大的“奖”字,考班级前三名的可以上台领作业本,就以此来激励我们。而我总是能上台领奖的那一个,而另外那一个就是“波”。 正经上课的时候我们总是心不在焉,而老师这时会讲些题外话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语文老师讲过他去深圳打工的经历,说那段时间学校里的好多老师都不正经上课,跑到外面去上班去了,他也是其中一个。在坐车去深圳的途中,客车上经常会有打劫的人,他把钱藏在袜子里,藏在鞋垫里,能因此把钱留下来不被抢去…… 数学老师在一次讲解完一道关于男女比例的题后,顺带数落了我们,说我们班上的好多男同学在成年以后,肯定有好多娶不到媳妇的。下课之后,班里的一位男同学和我走到一起,我们讨论着老师说的话。 “老师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我以后肯定是讨不到老婆了……” “哪里说的是你了,明明说的是我。你看我的耳朵这里,长了个肉蒂……你娶得到的,你现在成绩这么好,以后会有出息的……” “不是,你看我,我的眼睛里面是红的,一直这样,以后也会这样……” 听其他同学说,他那是红眼病,会传染给人,所以有些同学不大愿意跟他一起玩。但也有不在意的同学,就像我。我们在课间曾一起玩过军棋,游戏规则还是他教我的。 “军旗最大,工兵可以挖军棋,挖地雷。然后工兵又是最小的。司令大,下面就是军师旅团营连排……” 我们叫他“亮”。再后来我们见过一次,是征兵时的体检,到那时他的眼睛依旧是红的。那天在医院结束完所有的体检项目之后,天空下起了雨。那时候天色也有些黑了,我提议打辆三轮车回去。由于当时我已经开始在外面上班,他们还在学校上学,所以我抢着付了车费,五块钱。 再后来,我听说“亮”跳河去世了,是因为他所在的高中重点班学习紧张,家里也给了他一点压力。他可能没承受住,想不开就自杀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小学时的一件事儿。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亮和别的同学在操场玩儿。突然就有两个家长跑到学校来,拉住“亮”就开始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哭,撕心裂肺的,全校都听见了,最后还是老师们把们拉开。不过“亮”被叫去办公室问了好久的话。他回到教室时只见他也泣不成声,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悔不当初,或许也带着点遗憾吧…… 听知情的同学讲,“亮”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到港里玩,其他人都下去洗澡了,“亮”因不会游泳没有下水就在岸边玩儿。玩着玩着,他发现不对,那几个人像是溺水了。他试着找木棍伸过去,想把他们拉上来,结果没拉上来。然后他只能大声喊“救命”,跑到别人家里去喊大人来,等大人把人弄上来的时候,那几个男孩已经救不回来了…… 而那几个男孩里面,有一个是我们班班长的堂弟。班长是女孩,她叫“芝”。 “芝”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一直都是班长,五年级也是。她总是把头发都梳到一起,扎起来,看起来干净利落。她喜欢唱歌,音乐课合唱时最卖力,在合唱的声音里她的声音尤为突出。她还是班级的升旗手,每个星期一,她和“徐”会出现在升旗台上。 四年级时,我和小猪还算是很好的玩伴。我,小光,小猪三个人在学校总是走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体育课一起在学校里“放羊”……不知怎的,当他开始看课外书,并且入迷之后,我们就渐行渐远了。然后他开始带上了眼镜,开始嘲讽小光想象力丰富却“写不好”作文,开始仗着自己有体型优势开始欺负呆哥。 在一个星期五放假准备回家的下午,我和小光目睹了他在寝室欺负呆哥的全过程。凭借着绝对力量,呆哥被小猪压在身下不得动弹。然后小猪用枕头把呆哥蒙住,准备让他好好长点记性。看此情形,我和小光赶紧上前阻止,把小猪拉到一边。 把呆哥脸上的枕头拿开时,他的脸被憋的通红,眼睛已经流了泪。 之后呆哥把小猪告了,值班老师让他们罚站,都站在阳光下晒了几十分钟。呆哥不解,明明是他受了欺负,为什么他还要受罚。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家的厨房的一面墙塌了没修还在继续用着,他开始以此事来嘲笑我, “你家的天然厨房挺好的嘛,还能一边做饭一边欣赏美景……” “十万块对你家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吧,我爸爸可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整个百八十万的……” 在一个放假回家的雨天下午,小光和小猪还有我,我们一起走路回家。在路上,他一直挑衅我,时不时用手拨弄我的伞,又把雨靴上的泥水往我身上甩。他知道我拿他没办法,而我,从此以后也只能远离他。 我不明白,那时候的他怎么变得如此有优越感?在那个时候,他还犯有鼻炎,黄鼻涕总是顺着鼻孔流下来,而流下来的鼻涕总是被他呶一呶嘴,然后又回到鼻子里去了。久而久之,人中的两边还会留下鼻涕干巴后的壳壳。我们都没有嫌弃过他,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高我一等了。 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区别还要大…… 不能说的秘密 转眼间,就要去上六年级了,六年级没设在小学,设立在了初中的学校。而初中的学校离小学并不远,不过几百米。 初中的校门和小学是一个样式儿的。进校门也是一个陡陡的上坡,然后坡的尽头是一个石膏的雕塑,两个放飞白鸽的有志青年,一男一女。后面是一大片草皮,接在后面是水泥倒的地坪。走过一段路,眼前“凸字形”的是教学楼,外墙贴满了白色的瓷砖。教学楼前面四个花坛,左右各两个。 开学的那天,一样的人山人海,很热闹。 平时成绩一般的的我,反而是与另外一个同学以并列班级第一的成绩考到这个学校的。记得去学校拿成绩单的那天,班主任就惊喜中略带可惜。 “你到底是哪一题做错了,扣了一分?” “我不知道诶,我检查过了……可能是判断题……” 数学我拿了99分,语文我拿了88分,英语因为没有正式考试所以没算入总分。我被分到二班,班级的铁皮门贴着的花名单上,第一位就是我。开学的那天,老师说按身高高矮列队,我长得不高所以排在第一位。 站在我们前面的是我们班主任,周。他的身子圆滚滚的,不过是椭圆。没例外,他也是地中海,脑瓜子锃亮的,头发就剩两侧和后脑勺还留着点。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西装,应该是穿了好几年了,有些褪色发白。他站在台阶上,微微腑下身子跟我说叫我点下人数,看人到没到齐。 我就出列往后走用手指指着我们班的人,一个一个点过去,点到一个叫“华”的同学的时候,他开始小声地骂我。他歪着头,眼睛斜视我, “你也配,娘卖批……谁叫你点名的……” 他是原先五年级二班的,与我们不是一个班,后来其他的二班男生也开始附和,对我的点名表示不满。 这时候我弱小的心里本来就被割了很多刀,没想到老班“周”又叫我再点一次确认一下。 “娘卖批……就你也配……” 我又被摧残了一次,回到我的位置时,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睛里打转了。或许老班也看到了我的柔弱,在班里确认班长时,本来想选我的,最后选了“林”。确实,“林”他适合当班长些,他能压得住班上的人,他说的话其他调皮的同学总归还是会听一些。 原来的小学班长“芝”分在了一班,小光也在一班,而李小丽和我分在一个班,小猪去了三班,我四年级时的同桌“玲”也分去了在三班。 下课时,我通常会去一班的门口等小光,一起去捉蜜蜂,一起去食堂打饭。而他班上的数学课总是拖堂,让我好等。 我们班的语文课是一个很有文化涵养的微老男人教的,听班主任说,他平时会写书法,过年贴在门口的对联都是自己磨墨写的。 几个星期后,学校组织了“月考”,我拿到了总分班级第二的成绩。有一道题,在语文课上老师点名表扬了我,说全班的答案就我答得让他满意。在后来我写的作文里,他在评语栏写过那样一句话, “小富靠财,大富靠智” 英语开始是由教导主任教的,后来来了一个实习的老师,二十几岁,女的。白白的皮肤,微方圆小小的脸,瓷娃娃似的。她上课时右手会戴上一只橡胶薄手套,大概是接触粉笔太多,手指皮肤会很干燥吧,她可不像其他老师那样皮糙肉厚的。她经常被一些上课调皮顶撞她的男孩子气哭,教了我们一年后就离开了。我也曾上课开小差惹她生气,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走的算亲近的。 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们之前在小学就没正经上过英语课,英语基础接近于零。在我们觉得她的教学进度太快了的时候,她会放慢速度从发音开始教我们,她会耐心地教我们元音辅音…… 后来我们彼此熟悉后,上课她会教我们做一些游戏。我被她叫上去,听口令“左转右转”和同学比谁的反应快。她表扬了我,我的反应在男生中最快,准确率也最高。我的英语作文也被她表扬过,虽然和其他同学一样,只是从书上复制上去的,但我写的要更有条理一些。 再后来,她教我们英语版的绕口令,不过到现在我只记得中文版的。 “红凤凰,黄凤凰,火红凤凰花凤凰” 那一年,“甲型h1n1流感”肆虐,搞得我们学校也人心惶惶。学校发了相关的书籍让我们阅读了解,还每人发了一支体温计。早读的第一要务就是测体温,晚自习也测一次。那时候班里只要有一个同学发了烧,感了冒,大家就开始惶恐了。生怕是流感病毒,把自己给感染了。 当然也有搭(大)错(义)了(灭)筋(己)的,为了让学校感冒发烧的病号率升高,大冷天地沖冷水澡,然后自己病倒了。学校的感冒发烧病例增加,校长他们也害怕是流感病毒,到时候控制不了。索性就给我们放了一个七天的长假,让那些生病的同学在家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放假的那天,我们高兴坏了。 不过,我是真的坏了。在学校没生病,回到家里反而生病了。放假的那几天,我一半的时间都在打吊瓶。 秋冬季节的我们,都喜欢把教室门窗关得紧紧的,这样教室里面才暖烘烘的。但是各种味道闭在里面,也臭烘烘的。 这时候“微老”就会叫我们把窗户都打开,把气味都散出去。他说, “门窗都紧关着,是暖和,却也给细菌和病毒提供了很好的环境,这样空气不流通大家反而更容易生病……” 坐在靠窗的位置,风呼呼的往脸上刮…… 其他的老师来上课时,一进门就反应到, “怎么你们班比其他班里要冷很多咧……” 原来是窗户都打开了,赶紧叫我们把窗户关上,就留一个窗户透气就行。 写作业的时候,我们总是习惯用“涂改液”。而“微老”告诉我们,写错了用两根横线划掉就行,说写书法也是这么用的。而且“涂改液”含有有害物质,对身体不好,要尽量不用。而我们也要养成细致的习惯,尽量不写错。万一错了,就划掉在后面重写。 学校里的很多建筑都是拆了重建,唯独那栋老教学楼还矗立在那里,虽然我们都在新的教学楼里上课。老的教学楼就两层,是红砖砌的,顶上盖瓦,整体结构是一个扁扁的“凹”型。里面大多数教室是空着的,有一些放了杂物,二楼有几个老师在里面住。偶尔有机会进去时,能看见天花板上糊的石灰在脱落,露出里面的竹片,一片一片在里面。 后来这栋楼被定为危楼,校长警告我们不能随意进出。临近我们毕业时,那栋楼被拆除,变成了一堆废墟。 学校是有些历史的,学校里还有很多很高很粗壮的树,像梧桐,像松,像枫…… 宿舍楼是四层的,楼下两层是男寝,上面是女寝。大门是两个铁栅栏,晚上值班老师会把两边合上上锁,早上做早操前才打开。那大铁门是有些重量的,像我这种瘦弱的男生根本拉不动。 食堂建在宿舍楼的后面,一楼是我们吃饭的。原先的礼堂被拆了,二楼是当做礼堂用,开学典礼,表彰大会什么的都会在这里举行。 那时候,班级里条件好点的几个同学开始带手机了,大多都是按键机,智能手机还没流行起来。其实带手机也做不了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听听歌,拍拍照,聊qq。有手机的几乎人人一个“万能充”,充电的时候把电池取出来用“万能充”夹住就行。有些“万能充”还会有灯,充电的时候一闪一闪的,简直是狂炫酷帅屌炸天…… 班里有个男同学谈恋爱了,是和高年级的学姐。他叫我帮他抄情书,他觉得我的字写的比他的好看。结果送过去后那女生就发现了,对她生了一顿气后,好像事儿也黄了。班里好几个跳皮一点的男孩都在恋爱,还是跟高年级的学姐谈,不过没多久就会分,然后再找其他人谈……现在看起来就像儿戏一般。 没多久,我好像也有喜欢的人了,是“玲”。其实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班时,我就会偷偷看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是“喜欢”。走在学校的路上,偶尔撞见,心里很奇怪。想看她又不敢看她,想她回看我,又不希望她看见我在看她。不过,还是会希望在路上能撞见她。这样,我这一天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认为在课堂上接英语老师的话茬儿是一件有趣的事儿了,我也开始和其他同学一样,上课不认真听课,在下面做小动作了…… 从此,我的成绩就没在班里排上过名次,英语成绩落下来也没上去过。她那时候应该对我们失望透了吧,也对我失望透了吧。我与她见的最后一面,是拿成绩单的那天。我拿着成绩单走到操场时,她迎面走来。她还是戴着那副眼镜, “给我看看,英语考了多少分……75~还可以~” 她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 “上课认真点,你能考的更好些……” “嗯……” 坏孩子的天空 小学结束后,呆哥就没再继续上学。他文化课既听不懂也不愿意学,考试成绩也是一塌糊涂,所以家里人就没让他继续上学了。 听说他跟他父母一起去了s市,那是个大城市,他爸爸在城市里是清洁工做的是路面清洁的工作。而他被介绍进了一个手表厂,员工福利待遇很好。下班经常会和同事一起聚餐,节假日公司还会组织各种团建。 而我们,则继续呆在学校里。进入初中以后,各个地方的小学学生都汇入这个学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小光和小猪都认识了很多人,我也一样。 小光在一班,个子高的他被安排坐在了最后排。你知道的,坐在最后排的学生都是“天神”般的存在。或许是离老师太远,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就是看不见黑板,或许坐在那边离垃圾桶太近……总之,小光的学习成绩被拉下来太多,逐渐地也不愿意学习了。 而小猪,我们不大交流,路上碰面了一般也不会说上几句话。他开始烫发,染头。我在食堂那边的空地,还见过他和他班上的另外一个男同学打架…… 初一以后,就是正式的初中生了。自然课变成了生物,思想品德变成了政治,学科添了地理和物理,化学。想把这些学科学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背要记的东西很多,连我也开始不爱学习了。 班“周”没再带班,我们二班拆了被分到一班和三班,而我则加入了一班。由于“周”老师在学校没什么话语权,班上的包干区是学校的水泥地坪,打扫起来都很吃力。检查卫生的学生会干部和值班老师更是过分,哪里有点树叶纸屑都会扣分。我们也总是打扫到上课铃响了也没结束,最后班上的任课老师也开始发火, “天天这样,来学校是来扫地的吗?一个包干区,天天扫到上课铃响了,一整个组的人都在外面,像什么话?……” 其实水泥地坪确实是大,也难打扫。不过只要大家好好扫,认真扫肯定能在上课前扫完的。就是有些跳皮的同学,打扫的时候就在那里玩,根本没认真在干活,就导致结果上课了都还没扫好。没扫好他们就更来劲了,不用上课,在外面瞎晃悠也比坐在教室里强。反正最后班主任也管不了,只能任由他们。 最后包干区几乎天天被扣分,班级评比最后是跟班主任的工资挂钩的,班主任一个月要比普通任课老师多那么几十块钱。但就为了那几十块钱,班主任要管的事情太多了,烦得很,所以“周”以后再也没当班主任。 初一以后我们的班主任是个老教师,在学校有点声望,很多地方也能跟我们争取到好一点的条件。老师们平时生活过得都比较拮据,他也一样。衣服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的,一家的早餐也是去食堂里打的稀粥和包子馒头。 他头发花白却很浓密,上课时要带上眼镜要不然看不清课本。那些坐在后排上课开小差的同学经常被他抓住,小光也是。 “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啊,前排的同学搞些小动作我不一定能看得清,你后排的同学做些什么,我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他除了教我们数学,还上我们的物理。物理课他会偶尔带我们去实验室,要么就借来各种工具,在课堂上给我们演示…… 语文老师是一个青年男人,额头那里的头发有一块不长了,已经走在了头秃的路上。他总是会把他在上小学的儿子带过来上晚自习,让他呆在办公室,因为他老婆不在家去外面上班了。 他遇到有些事时也会在课堂上跟我们抱怨, “做老师连家都养不了,一个月工资只够勉强生活的,连外面做苦力的都不如……” 他也是个军事迷,经常看报纸。有时候跟我们聊聊国家的事,聊聊一些重武器,但我们根本不感兴趣,也不会回应他,他就不再继续下去。 我记得有一次我穿了一件红色polo衫,偏中性的,是我姐姐不穿给我的。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扣好,领子就那样分开在两边。他走到我身边突然停下,我以为他要打我。 没想到他把手里的课本放在一边,没多说一句话,自己动手帮我把扣子扣好了,才继续上课。此后,每次我穿带扣子的衣服上课,都会把扣子都扣好,尤其是最上面那颗。 我的同桌是从县里转来的,他母亲是班主任的学生,父亲是警察局的。他家里人来跟班主任打过招呼,说对他严格一些。他家里对他也算严格,他会给我背很多诗词,那些课本上没学过,我都没听过的,他说是她母亲强迫他背下的。 他买零食的时候会叫我一起去,而我总是说“我没钱”,最后他会请我。时间久了,他也不大愿意了。 “每次都要我请你你才才去,要不然就是没钱,张口闭口就是钱,你真拜金……” 他这种家庭的孩子永远不会理解我,钱对我们来说,是最难拿得出手的,自然也很重要。 有一次数学的课后作业,要先画图然后作答,步骤有些繁琐吧。我课后就做完了,而他玩去了。放学的时候他说让我的作业借给他,让他带回去打印,我答应了。 第二天课堂上,班主任讲题时,见他没有作业本。 “你咋没有作业本呢,没有做是吧?站起来!” 结果往旁边一看,我也没有作业本。 “七,你咋回事咧,你也没做?那你也站起来上课。” “嗯……我做了,昨天被他带回去说是复印了,今天没有带来……” 老师听了后,叫我们继续站着。就这样,我既被罚了又出卖了队友,两边都没捞到好处。 之后我们没再做同桌,我的同桌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和他也渐行渐远。 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很有个性,我指长相上的。有个男同学龅牙,平时却很开朗,大声说话大声笑,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有个嘴巴凸的,我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鱼头”,长得像86版《西游记》里的“奔波儿灞”。他也很活泼,总是能以一种无厘头的语气把一件平常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引得大家发笑。 有一次他的同桌在课堂上偷偷吃变态辣的鞋底辣片,被辣哭了,还把头埋在课桌下继续偷吃。老师问他怎么了,结果鱼头替他回答。 “他想家了,太想家不能自己,就哭了……” 结果惹得哄堂大笑,旁边的同学都看到他同桌在偷吃辣条,知道他是被辣哭的。 宿舍里,我跟那帮跳皮的同学住在一个寝室。我那时候患了鼻炎,也没有用心去治,一直就是鼻塞的状态,晚上睡觉还会打呼噜。他们通常聊天到十点以后,我三番五次跟他们说,这样搞我根本没法睡。他们也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因为我打呼噜也会影响到他们。没办法,我只能任由他们。 所以白天上课的时候我也打不起精神来,睡眠严重不足的我总是在课间补觉。我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的中游水平,特别是理科,总是徘徊在及格与不及格的边缘。 他们睡得晚的,晚上总是会饿。最后就想了个法子,从家里带来“酒精炉”,晚上炖菜吃。而菜,去食堂吃饭时,到楼梯间角落放蔬菜的地方顺来一颗。 那天下午放完课,他们在寝室就通知了我,说会在今晚做菜,做好了晚上会叫醒我。而我告诉他们,不用叫我。当晚,还是有人把我叫醒,我同他们一起吃了。确实,味道要比食堂好上很多。后来,其他寝室知道我们晚上做炖菜吃了,他们也馋,于是来我们寝室借酒精炉。 后来被值班老师发现,追查真凶,最后我们寝室算是带头人。不过他们讲义气,私底下商量不把我说出去。我只是吃了几口菜,不算参与。最后他们都受了罚,“酒精炉”也被学校没收。 有一次班上有人跟二班闹矛盾,最后搞到群架,约架的地点约在我们寝室。 把拆下来的凳子腿当武器,在衣服袖子里,腰间,腹部放上书绑上,当做护具。准备好一切后,就要开打了。 他们怕我不知情去寝室里休息,打架时我会被误伤,事先通知了我,叫我那段时间不要去寝室。 群架,声音总归是不会小的,最后引来值班的老师,没打多久就被老师拉开了,他们也受了处分。由于戴了“防护”,他们也几乎没有受伤。 小光整日和他们玩在一起,自然也是不爱学习的。上课不是借了其他同学的mp3在那边捂着耳朵听歌,就是买一些“星球杯”来在课上偷偷地一勺一勺挖来吃。 后来有人来学校推销学习机,四百块钱一个,触屏的,可以查字典,玩游戏,记单词。小光心动了,家里给了他钱让他买了一个。他买来当然也不会拿来记单词,不过是玩玩游戏听听歌。有时候上课都在玩儿,被老师发现了,自然是要挨批评。 被老师批评多次后,他开始厌学,最后翻墙逃课。被找回来后,校方决定对他予以开除处分。不上学怎么行,他婆就来学校里求情,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在学校里读书能去干嘛。家里人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班主任没办法,只好留下他。 最后校方给了一个条件,要他家里人来学校看着他,才肯答应他继续在学校里读书。学校在那栋红色的老教学楼挑了一个房间,给小光和她奶奶住,这样还省去了去外面租房子的钱。 不过没多久,小光又出逃了。他婆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回她我也不知道,最近我们都不在一起,也很少跟他说话。 他家里把他找回来后,学校再也没答应让他留在学校。从此之后,我没有玩伴了,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在体育课闲逛…… 班里的一位女同学,“瑶”。高挑的身材,标致的五官,这让她在男生中极受欢迎。她自己也活泼开朗,喜欢玩闹。在上八年级的时候,就结交了校外的男性朋友,并与他谈恋爱。他男朋友来学校找过她,他们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游戏,玩耍。那男生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上身披着夹克,留着前面能把眼睛遮住的中长发,还头发染成了红颜色。 这样标新立异的打扮引来同学围观,纷纷跑出去站在教室走廊里看。当然也引来了老师,看到是校外的“打遛仔”,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最后她男友被老师赶了出去,“瑶”也挨了批评。 再后来“瑶”的位置一直空着,听老师说她怀了孕,退了学,以后再也不会来学校上学…… 再见 进入初中以后,我遇见了很多人,也了解到了很多新的事物。我从同学那里知道了什么是qq,知道了什么是商品房……也知道了我跟他们的差距有多大,知道了我跟他们的世界离得有多远。 学校里的规矩是学生在校期间要带“校牌”,值日老师每天课间操列队以及其他空余时间都会检查。早先我姐姐那届的学生,校牌是别在胸前的。后来到我们这一届,开始戴挂在脖子上类似于“工作证”的那种。佩戴这种校牌,无论是平时做操还是课间活动都极为不便。我真的对定下这条校规的领导表示不理解,我觉得这种人的脑子肯定是一坨大便做成的。 “校牌”上还得贴上你本人的照片,那种一寸的彩照。我入学的第一次照相,那个照片如今还保留在我的抽屉里。拿出来看时,头发是剃得很短的那种,虽然表情略带僵硬,但那双眼睛里透着光,看起来就天真纯洁。初一之后我又照了一次,相片里的我定格在嘴角抽搐的那一瞬间,高低肩还很明显。这次照片里的我头发长长了还没有去剃,眼睛不像以前那么灵光闪闪了,而是呆滞的,无神的。 下课后,一些后排的男同学总是聊一些游戏的话题。经常听他们说些什么cf,穿越火线。又说哪天下午捡了一把ak,打死了好几个人。他觉得沙漠之鹰好用,他表示赞同。 “那天我在游戏厅里的一台老虎机,打了好久,赚了一口袋硬笔……” “街上那个网吧,就几台机子,有时候有钱都上不了号。只能在旁边看看过下瘾……” 他们的聊天,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那时班里仍然流行看小说,言情的,科幻的,修仙的……谁买了一本,看完之后必定是会被其他同学借来借去轮流着看。那种书的封面都是动漫风格,帅哥靓女。不过我对这种书兴趣不大,到现在还是如此。我对写这些书的人表示怀疑,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年纪什么样的认知,才让他们可以用笔描绘出那样的一个世界…… 学校的图书室是我经常去光顾的地方,它设在教学楼的最上一层。图书管理员起初是由音乐老师担任,后来她指派了高年级学姐来掌管。每个星期的星期二放学后是借书还书的时间,其他时间图书室都是关门的。图书室的藏书都是旧书,有些书的出版时间甚至是八几年,那种书页都带有潮气泛黄了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些书的喜爱,并不影响我对未知事物的向往。 我经常去借的有“十万个为什么”系列,“未解之谜”系列。后来小光同我去借书,他看中了一本“钓鱼入门手册”,要我借给他看。他开始是没有办借书证的,自从看了这本书,他也去办了借书证。初中三年,学校的图书室只要开门,基本上我都会去一次。里面的书,只要是我感兴趣的,我都看了一个遍。后来我感兴趣的都看完了,就拿了一本《水浒传》。不过这本书我就看了前几章,就看不下去了,随手丢在了课桌上。被坐在后排的同学偶然瞥见,被他拿去看了,看得津津有味。 七年级下学期的生物课,第二节讲的就是人类的生殖。这节课我们一开始都有点害羞,就连教课的生物老师也有点难开口,愣是说了很久的题外话才开始讲课。这届生物课算是很多人的“性启蒙”吧,我想肯定是大家在学习生涯中难以抹去的记忆。 之后班里有同学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黄书,传来传去只剩下几页,还在那里看,而且他们还在抢。由于抢夺地过于激烈,吸引了一位女班干的注意,最后报告了老师。争夺小黄书看的那几位同学,被叫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不仅受了口头教育还受了“竹芽梢”之刑。 八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就有中专和职校的老师来学校招生。老师说班上对这个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去多媒体教室,听他们的介绍。坐在后排的很多同学都去了,我也去那教室听了一次。 中专和职校的老师带了u盘来的,做了ppt给我们讲解,还给我们一人发了一页关于学校的简介。总之讲解的老师用流利的话术把学校美化得十分美好,就让我们有一种“我不去这个学校是我的过错”或者“这不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我面前了吗?我不捡岂不是傻子”的错觉。 很多同学都被讲师口中那未曾见过的“好”学校所吸引,连我也沉醉于想象中的“美好”校园生活。但讲解完毕之后,随着投影的灯灭,大家一哄而散,我的“梦”也灭了。 我姐姐就曾不听家人的劝阻,去读了职校。当时去学校之前,家里就到处借钱,才凑齐了学费。她也向家里保证,在学校一定会认真读书,不辜负家里的期望。结果在快毕业的时候,却带回来一张光盘。放到dvd里播放出来时,都是些客房服务的相关教学内容。 “好啊,送你去读书,结果学些这个回来。铺床打扫卫生还要去学校里学?当初还说不听,偏要去……” 一想到这里,有了姐姐的前车之鉴,我对中专和职校的幻想就破灭了。我收拾好心情,回到教室里,继续写作业看书。 下个星期一来上学的那天,他们就在后面谈论去职校的事情。 “我爸爸同意了,他拿了钱给我让我自己去交学费!” “我爸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我奶奶和妈妈去跟他说了好久,他才同意我去……” 班主任上课时正式告诉我们,班里有好几个同学要去职校,趁着班级人还齐先把毕业照给拍了。于是和照相老师约好后,班主任叫上校长还有任课老师我们一起在教学楼前的操场上照了毕业照。 后来没多久,职校里派了一辆面包车过来,把他们接走了。有些同学站在走廊上为他们送行,学校则拿了一封爆竹,在车子开动的那一刻,打响。 期末考试时,下了大雪。有个和我同考场的男同学说小卖铺的零食买两包送一包,叫我一同去买。他买两包就够吃了,送的那包我挑自己喜欢的就行。我们买来站在走廊上,一边吃着辣条,一边看着外边的大雪。 吃完的零食外包装我们没有乱丢,我们进教室去扔到了垃圾桶里。我拿着零食外包装走进垃圾桶时,那旁边坐着的是“玲”。扔垃圾的前后那十几秒,我的心情难以描述。有点紧张,又有点高兴。她还是那么好看,白白的皮肤,小小的脸,大大的闪亮的眼睛…… 我们去图书室借书时,有时候管理图书的学姐有事儿没去开门时,我们就站在走廊里等。有一次我居高临下,看到她和同学在操场上跳皮筋。我看了很久,不舍的走。旁边和我一起来借书的同学催促我快点走,而我呆在原地不愿动弹。 “走啦,她们今天不会来了。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是哪个妹子吸引了你,让你一步都挪不动?” “哪有什么妹子?我看……看……” 我支支吾吾,不愿意告诉他真相。脸开始有些微微发烫了,就随口告诉他我在看那树上的鸟,然后跟他下了楼。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第二年开学以后就没再见过“玲”了。后来听和她同一个村的同班同学说,她没读书打工去了。 八年级时,我们的语文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有一次上课,他把另一个班的作文拿到我们班上来批改,阴差阳错地把“玲”的作文本遗落在讲台上。我经过讲台时,看到了作文本,封面上写着她的名字。打开本子,那字体依然是方方正正的,每一个字都是一笔一划写的。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梦想”。 在作文中她说她的梦想是当一名“空姐”,但她觉得自己外形不够好。她觉得自己胖,觉得自己矮……我当时就觉的她把自己看低了,她一点都不胖她一点都不矮。而且我不觉得当“空姐”有什么好的,她可以去做其他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