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歇着吧,夫人下手更狠》 第1章 江七七 城西江府 平日清冷的后罩房中挤满了人。 “老爷、夫人,大小姐逢阴日阴时出生,体内阴气旺盛甚于寻常女子数倍,再加自幼体弱,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菩萨保佑。” 一句话,这人已经油尽灯枯,他无力回天了。 “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这丧门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要现在死。父亲,您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治好她呀,我不想跟那个残废结婚。” 被称为夫人的人也开口:“老爷,你忍心咱们的宝贝闺女去嫁给那么一个残废吗?我们家软儿可是要……反正这个丧门东西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办法再给她续上一段儿时间的命,熬到成婚那天。” “就是,父亲,只要他们成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咱们也没有违抗皇上的旨意,是她自己福薄,没有做那个将军夫人的命就怪不得我们了。” 就熬七天,七天就行。 “好了,”江乾中让这母女二人吵的头疼。 “续命谈何容易,现今只有皇宫中的御医可能有几分把握,可若是进宫去,皇上得知我要把一个半死的丧门星嫁给镇国将军……” 如果皇上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啊 “李大夫,她还有多长时间。”江乾中问。 大夫回话:“大人,草民无能,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让大小姐熬过今天。” 江乾中眉头紧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罢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进宫走一趟。 皇帝年迈,如今正是需要他站队表忠心的时候,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妇人之仁,以至断送了整个江家的前程。 “我这就进宫面见皇上,请御医。” 随着江乾中的离开,刚才还乌乌泱泱的一屋子人很快就散了。 只留下了躺在病榻上昏迷着脸色苍白的江七七和跪坐在床边小声啜泣的丫鬟。 “小姐,您听见了吗?老爷说要给您请御医,您一定会没事儿的,香儿这几天每天都去庙里求菩萨,请求用我的命来换小姐的命,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谁在说话? 江七七眼皮重的像挂了两个铅球,但并不妨碍她听到声音:又是老爷又是小姐的,这是在干嘛?演戏吗? 她刚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还没等细想,脑袋就剧烈的疼起来。 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痛。 头中好像有千万虫子在啃噬,一下一下。 从脑子里面扩散到头皮、后脑,开始是痛,慢慢的好像从血液中又生出了麻痹,酥麻的感觉一路扩散,沿着头皮往下,到耳膜、眼眶,然后鼻梁最后是舌根,所到之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与此同时,头中的痛觉还在加重,像鼓点、一下一下的敲着每一根神经、直到麻痹。 江七七这样经常大小伤不断的人,都抵不过这从内向外发散的痛苦,想抬手锤一下脑袋,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喉咙也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不到了,四肢、嗓子、沉重的眼皮都感觉不到了,身下像是有一个深渊,让她沉沉的,沉沉的坠了下去。 西厢房中,江陈氏正安慰女儿。 “软儿不用担心,你爹已经去请御医了,那小贱蹄子还算有点用,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最后给咱们挡了皇帝的圣旨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以后有咱们大富大贵的时候。” ———— 城东,大将军府 书房中一进门最显眼的就是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桌面桌身浑然一体,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这整张桌子是直接自木头中凿出来的,是真正有市无价的宝贝。 此刻,这桌子被一张地图尽数铺满。 地图绘制的细致入微,上面山岭沟壑清晰可见,其中一座楚王山更是从东北到西南几乎贯穿整个地图。 在楚王山的下面写着南岳国,上面书着北明国。 楚王山绵延数千里,几乎占据了两国全部的国境线,只余两处江口——一处在地图的最南方,两个小字写着成江,还有一处是山中间的荒川。 荒川处被人用朱红色的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男人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坐在书桌前盯着眼前的地图,盯着楚王山,盯着荒川,盯着那个醒目的红叉,明明是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身却如环绕着乌云般越来越冰冷阴郁。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来人轻敲了两下房门,低声恭敬道:“主子,十二回来了。” 沈洛如梦方醒,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黄,手中的毛笔早已被捏碎成粉末,他轻叹一声,松手扬掉了:“走,去正厅。” 正厅里,被换作十二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主子,属下幸不辱命,跟踪了那个商队一月有余,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前天夜里跟十三一起里应外合,如今已经将那伙人全数控制住了。” 沈洛依然披着他的黑色大氅坐在轮椅上,双手随意的搭在腿上,神色淡淡:“嗯,做得漂亮,下去休息吧,后续审讯的事情交给十三吧。” “是。”十二后退两步,又犹豫的停下了。 “主子,属下多嘴问一句,咱们南岳国最近有什么喜事吗?”就连自家将军府的门口都久违的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当然有喜事,皇帝赐给了咱们主子一桩婚事。”在后面站着十九抢答。 “啊?”十二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主子,后者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十九的说法。 “神经病。”十九心想。 “神经病哦。”十二说。 ———— 城西江府 江七七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屋子里只有她自己,门窗都紧闭着,只有桌子上一盏蜡烛被门缝里透过的风吹的微微摇晃。 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让她习惯性的观察周围环境。 这板硬的木床,纸糊的窗户,还有桌上一闪一闪的蜡烛,无一不透露着古怪。 难道我被人抓到大山里来了?她脑中一瞬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木床木桌全是由上好的红木打造。 价值不菲不说,还没有一点威慑力。 什么人会用这种房间来关押犯人?傻缺吗? 桌子上有水,江七七靠意志力勉强撑起身体,一步一步挪过去。壶中水喝光之后,才勉强有了一点儿生的感觉。 虽然醒了,现在头疼也缓解了不少,但身上仍然没有一点儿力气,不像是被下了药的症状,反而像是长久以来身体气血亏损。 江七七看着自己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完全没有她常年拿刀枪磨出的茧子;胳膊上、腿上更是细皮嫩肉的没有一点儿伤疤。 …… 于是在这个晚风习习的夜里,江七七开始参悟人生的三大哲理——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我要到哪儿去? ———— 城东 虽已至午夜,将军府却全府上下灯火通明。 十二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十九在房门外焦急的踱步。 “主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大夫已经在看了。” “这次发病的时间间隔又短了一些,你说主子他……”十二只恨自己当初没学点医术。 没等十二说完十九就抢答:“主子会没事的。” 十二看着他紧握着佩刀的手微微发颤,不知说这话到底是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夫开门出来了,二人赶忙迎上去:“许大夫我们将军他……” 自那事发生以来,将军府暗地里招揽天下名医,许大夫就是那时进来的,医术不逊于太医,这三年间一直住在这里。 此时这位大夫正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擦擦汗。 “二位莫急,老夫新研制一药方,已经给将军服下了,现在病情暂时稳住了。” 听到这话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许大夫脸色依然严肃:“只是这次将军发病的时间似乎相较以往早了几天,症状也重了,还请二位平时多多督促将军及时吃药,切勿过劳,我已记下变化,回去会继续研究……” 许大夫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时沈洛的声音自房中传来:“你们进来。” 十二十九对视一眼。 “是。” 屋中,沈洛坐在床边,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白色里衣,微黄的烛光中正值壮年的男子竟显得有些单薄:“十二。” “属下在”。 “三个月后,等十三事了,你们二人就出发吧,去打头阵。十九,明日传书,让十六动身回来,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主子”,十二十九齐齐跪下,“您的身体养好之前,恕属下难以从命。” 沈洛静了一瞬,笑了:“你们两个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都做起我的主来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主子,”十九低着头隐藏着微微发红的眼眶,声音沉闷,“您身上的毒越来越重,平常留心养着都不能减缓发作,若是再过度操劳……” 沈洛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起来吧,我并非没有担心过身上的毒,但只要不驱用内力,再加许大夫的治疗,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他看向茫茫夜色:“放心,我不会赌,至少在这件事情完成之前我不会轻易倒下。” 即使是最亲近的下属,沈洛也很少跟他们说这样的话——高处不胜寒,他的身份注定他要成为一个寡言的人。 但即使不说,主仆三人心里也都很清楚,这仇不是谁一人的仇,是整个沈家的仇、是南岳国数十万将士的仇。 如果当年那件事背后真的另有其人,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线索了,他们是绝不能浪费掉的。 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他们要抓住它查下去,把那些人,连根拔起。 正因如此,他们又能说什么,床榻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本应是他们的少主、南岳国的权臣,如今却成为孤家寡人、疾病缠身。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完成那件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事。 “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第2章 有的人死了,但她还活着 江七七闭眼睛想了一会儿,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还有白天醒来时隐约听见的所谓“老爷、小姐”—— 江七七并非是对这种鬼怪灵异之事一无所知,只是没有想过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还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她的灵魂来到了这具身体上,那原来的身体呢? 记得她当时正在执行任务,在雨林中跟那些歹徒周旋。 彼时她刚刚拿到了对方锻造武器工厂的地址,离开的时候却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情急之下跑进了旁边雨林里,那伙歹徒也追了进来。 她就这样跟他们在里面兜兜转转了两天三夜,歹徒们没能抓住他,可她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第三天一早,她刚抓到一只不知名的鸟,拔了毛准备生吃,听见背后有沙沙声,转头见到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没等她做出反应,就是砰的一声,接着她就没了意识。 …… 没看过电视剧吗,对话镜头呢?谁家上来就开枪啊。 总之她应该是死透透的了,只是可惜了那份儿她潜伏三月有余才偷到的武器工厂地址。 ———— 江七七无父无母,从记事起就住在福利院里。 五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几个穿着黑色冲锋装的人来到了福利院,精挑细选后带走了她和另外的两个孩子。 他们被蒙着眼,坐着汽车,从天黑走到天亮再到天黑,下车时候就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山——和藏匿山间的一处高大的建筑。 那时的江七七还不知道,她将要在那个地方度过十余个春秋。 训练很苦,如果说平常的孩子需要学习文化,那么他们就是文武双修,早上六点钟起床,直到晚上十点休息,除却一日三餐的二十分钟,没有任何空余时间。 从挑战生理极限到挑战心理极限。 她在里面死了又活。 从小到大,她不是个子最高的、长得最壮的,但门门考核的成绩总是最优秀的,不管是战术还是战力,永远都是第一名。 她虽然年纪小,但能吃苦也能忍,又有一股韧劲,所以很快便在那栋大楼里崭露了头角,大楼里的无人不知1977这个编号。 她的战术老师是个被大家称作白熊的家伙,他说她是天生的间谍。 白熊十分喜欢她,别人都是代号称呼,她的代号按排序便是1977,白熊就根据这编号给她取了个名字。 有名有姓的,叫江七七。 白熊一年只在大楼里待两三个月,其余的时间都要出去执行任务。但每每回来,他总是给江七七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有时候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偶,有时候是孩子们看的画册。 最离谱的一次,他竟然不知怎么躲过了层层守卫的检查,给她带了一串糖葫芦进来。 从小到大,吃的喝的虽然都很好,但都是专门儿营养搭配过的,江七七哪里吃到过这种酸甜可口的街边零食? 她吃的两眼放光,白熊在旁边笑着看着她,说:“还有四年,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不管是糖葫芦还是油炸糕,我都带着你去买。” “油炸糕是什么,好吃吗?” “跟糖葫芦一样好吃,我最爱吃了。” 那年她12岁。 后来没等到四年,甚至一年都没有过。 那天很冷很冷,他们照常训练。 当时大家泡在冷水里练习憋气,外面有两个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那些人低头跟老师说了几句话。 江七七在水下,粼粼的水波搅动着外面的光景,也恍惚了她的视线。她隐约看到那位老师转头看了一下她所在的地方,又把头转回去了。 后来这四年,江七七没有再看到白熊。 不过江七七这个名字,倒是从只有白熊一个人叫,变成了所有的老师都在叫,慢慢的,就连一起训练的同学们也都这样称呼她。 按照规矩,16岁开始,他们就要逐批离开大楼,去适应融入外面社会——这是成为间谍后的第一项任务: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作为这一批最优秀的间谍,江七七自然是第一批出去的。 离开那天,她向熟识的老师打听白熊的情况,那位老师沉默良久,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白纸。 纸上方有两个字:讣告。 中间是白熊黑白的照片。 下面一行写着——江云霆同志因公牺牲,享年25岁。 江云霆,原来他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有这么一个书生气的名字。 她离开了大楼。 就像在那之前她从未提起过白熊一样,在那之后她也从未提过江云霆。 只是带走了那张纸。 白熊当年说的没错,也许她真的是一个天生的间谍,所学所感她都能熟练的运用到实践中。 九年时间,她一个人带着一个武器箱,辗转各国默默收集情报、打击罪犯,媒体上没有出现过她任何信息,但许多被一举歼灭的组织背后都有她努力。 那张讣告始终躺在她武器箱的最底层。 ———— 江七七坐在桌边正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马上又回到床上闭眼躺好。 吱呀,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小丫鬟进来,手里头端着一小盆水:“小姐,御医交代,让奴婢每半个时辰用这药水给您擦一下身子。” 这小丫鬟年纪不大,但是挺爱说话,即使江七七昏迷着,也不影响她在那儿自言自语。 “小姐,下午老爷进宫去,果然请到了御医回来。奴婢看啊,这御医就是比咱们民间的大夫厉害。” 她一边擦一边说。 “那位王太医带来了五种药,两种让奴婢熬了,掺在这水里,给您擦身子;还有三种,御医说您最晚明天就会醒了,届时药熬煮着让您喝下去。” “小姐,您当时没有听见,可奴婢听的是真儿真儿的,太医说了,您身体状况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只要按时吃药,好好将养着,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那三五年之后也许就有更厉害的太医能治好您了呢。” 香儿轻轻擦江七七的胳膊,因为体弱她的胳膊都是凉的,被药水擦过后才有了一丝温度。 “您这大关也算是熬过去了,明天奴婢就去寺庙里还愿。对了,还要去祠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肯定是她在天有灵,保佑着小姐。” 江七七“昏迷”着,但也能听出丫鬟言语间的高兴。 “小姐,等过几天,咱们去了将军府,您成了将军夫人,咱们就不会过这么苦的日子了。到时候香儿每天给您炖鲫鱼、做大补的乌鸡汤,一定能把身子养好。” 小丫鬟虽然絮叨,干活却很利索,一会就擦完了,看着小姐开始有点血色的脸,别提多开心了。 她把手绢水盆收拾好,给小姐掖了掖被角儿,然后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轻轻退出去了。 黑暗中,江七七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明白这身体状况当然没有那么差,因为原主已经死了。 那个太医看起来倒是有两把刷子,江七七粗知一点医术,毕竟以前做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但也只会一些紧急的自救办法。 她判断自己这身体是经年累月受病症折磨才会变成这样,想治疗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加古代的医疗条件有限。 她本来做好了在床上躺上一月的准备,但那御医不知是用了什么药掺进水中,仅仅是擦在皮肤上让她吸收进去,竟感觉身上有了一点儿力气。 刚才小丫鬟的一番话她都留心听着了,意在收集这具身体周围环境的情报。 毕竟这是古代,如果让别人发现自己是来到这个身体的一缕灵魂,保不齐会被当成什么妖怪处以极刑。 还是了解一下,继续伪装成原主比较保险,现在看起来似乎跟原主最亲近的是这个叫香儿的小丫鬟,年纪轻没什么戒心,能够让她伪装的难度降低不少。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把身体养好,这个身体太过孱弱,咳嗽两声,感觉心脏要从胸腔里震出来了。 重生一次,她可不想还没等享受生活就要病死了。 这样想着,江七七又慢慢沉睡了过去。 ———— 皇上赐婚,最起码的重视还是要有的,眼瞅就剩五天时间了,十九因为兼职将军府管家,从一早便开始忙活。 “这一沓请帖,务必在今日内送完。” “那个喜字太小了,换最大的那个贴上去,小的贴在厢房。主子的轮椅别忘了,贴俩喜。” “喜服呢送来没有,去催一下。” 十二叼着根狗尾巴草在旁边晃来晃去:“十九,你说这皇帝无缘无故的给咱们主子赐什么婚了呢?他赐婚的是什么人?” 十九冷哼一声:“谁知道呢,皇帝这心事难猜着呢。赐婚的是户部尚书江乾中的女儿。” “江乾中。”十二嘟囔着,想着可惜十六还没回来,不然以他的情报能力分分钟搞清楚情况。 “对了,主子怎么说?”十二问。 十九想了想:“好像没说什么特别的,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似的。刚才布置婚房我去问主子的意见他也说让我看着准备。” “哦。”十二撇撇嘴,没意思,他们主子一直都是这样,别人在他这年纪即使没有正妻也肯定有几房爱妾,他呢,好像没通这一窍似的,是寡了一年又一年啊,就连现在要结婚也不上心。 “不过啊”十二突然压低了声音,十九赶紧凑过去,“宫里来人宣旨那天,将军倒是吩咐让收拾出后院儿的房间来,给未来将军夫人留着。” 没结婚就算了,这架势结了婚还要分居? “哎,”十二神秘兮兮的说,“要不我们帮帮主子。” 十九问:“帮什么?” “哎呀,当然是帮帮主子和夫人了,别的不说,难道你不想有个小主子吗?” 十九一听,也顿时来了兴趣:“想啊,我当然想。可是,”十九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咱们主子现在这身体,能行吗?” 想了想前天还发过一次病的主子,十二闭嘴了。 半晌,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心:“算了,闲着也是闲着,我要去那个江尚书家走一遭,看看咱未来的夫人。” 到底是赐婚的圣旨,名正言顺的将军府女主人,打听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不是他八卦。 “去吧,去吧”,十九被他晃的也烦了。 “你不去?你难道就不好奇?” 十九白他一眼:“以为都跟你一样啊,这府里的大事儿小事儿多着呢,我可走不开。” “切,老妈子。”十二嘟囔了一声,在十九的石子儿射过来前赶紧脚底抹油逃掉了。 “你才老妈子,你全家都老妈子。” 十九一边念叨着一边进了屋,看见主子睡着,呼吸均匀,给他掖了掖被角儿,满脸慈爱的走了。 第3章 将军夫人的压迫感 另一边,经过几天的恢复,江七七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这段时间,她借着闲聊基本上也把有用的信息都套到了,身为一个间谍,收集信息这种事儿是最简单不过的,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没有戒心的小丫头。 原主也叫江七七,是当朝户部尚书江乾中的嫡长女。 原主母亲在她三岁时候就病逝了,父亲又不喜欢她,所以自小她便住在最偏的后罩房中,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香儿。 原主从小体弱,近两年更加严重,几乎到了用药吊着一口气的程度。 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病死了。 而她,现代的间谍江七七,来到了她的身体里。 “谢谢你,”江七七在心里对病死的江大小姐说,“你没走完的人生我会帮你活得有滋有味。” ———— “哎呀,小姐,您怎么又下床了呀?大夫说了,让你好好躺着。” 香儿一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在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拿着一本儿书,顿时感觉头大。 江七七要赶快熟悉这个世界的文字,还有社会人文背景:“我感觉身体好一些了。这两天我感觉躺得都要长蘑菇了。” 二十二岁那年做任务,对方被逼的走投无路,破釜沉舟跟她肉搏。 就在江七七即将制服那歹徒的时候,他突然从后腰摸出一把刀来,直直捅进了她的胸膛…… 后来据说刺进去的位置距离心脏只有两公分,而她被迫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月。 真真切切的长蘑菇了。 从那以后她就很小心的尽量不受伤,就怕再躺在床上。 “小姐,来,咱们把药喝了。” 江七七听话的拿过药来一饮而尽。 “呐,小姐蜜饯。” 这身体的原主大抵是爱吃甜食,每每喝药丫鬟总要带着点蜜饯或糖果来压一压苦味。 江七七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上一世他们间谍对身体健康要求十分严格,这类零食一向是不能吃的。 但她其实很喜欢这些东西,偶尔做完任务也会偷偷奖励自己一串糖葫芦。 嘴里嚼着蜜饯,手里书翻到头了:“还有书吗?再给我找几本儿来。” “小姐,奴婢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您这么爱看书?还是这种晦涩难懂的书籍。《南岳人文志》?听起看起来就没有话本子好读。” “那话本子也给我找一些来。” “好吧,小姐。” 香儿倒也不在意小姐是看书还是做别的,虽然小姐之前身体好些都是会做女红,不过只要小姐有精神就好,只要不天天躺在床上,她就开心。 江七七以前做特工的时候,熟读本国及世界各国的历史,就连一些失传文明的也有所涉猎,但是据她所知,没有任何一个能跟她眼下所处的朝代对的上。 还好文字虽然跟现代的汉字略有区别,但是不大,书写方式有点儿像改良后的楷书,只可惜她不会用毛笔。 香儿在旁边给小姐添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丫鬟抱着个盒子走进来。 “大胆”,香儿呵斥她,“进主子的房间敢不通禀。” 那丫鬟大抵是身份不低,竟直直略过了香儿,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夫人让我把嫁衣送来。” 江七七端起茶杯却没喝:“见到本小姐为何不行礼?” 丫鬟冷哼一声:“就你?一个不受人待见的、马上就要滚出府去的扫把星也配让我跟你行礼?要不是夫人吩咐,踏进你这门我都觉得晦气。” “你!”香儿气极了,她怎么能当着小姐的面说这种话! “我们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将军做将军夫人了,你这样说小心小姐治你的罪!” “切,说好听了叫将军,实际上不过是个残废,你当那将军夫人是什么好姻缘啊,还不是我们小姐不要的,你短命他残废,你们还真是瘸马配破鞍。” 香儿被气的发抖,抬手就要推那个丫鬟出门。 香儿的手刚碰到那丫鬟的衣服。 “啪!”香儿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晦气东西,我这衣服可是新做的,你居然给我摸脏了!” 江七七本来只是听着,她不想刚来这里就太高调。 但是香儿…… 江七七手腕一动,手里的茶杯直直射了出去,正好砸在那丫鬟的脸上,碎成了碎片。 “啊!!!”丫鬟捂着脸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几十片瓷片碎片划在脸上,开始是针刺般的疼,很快血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几十个细长的伤口同时渗血,几个呼吸间那丫鬟就满脸是血了。 丫鬟捂着脸,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地上:“你们!你这个扫把星居然敢打伤我,我要让夫人杀了你!” 丫鬟一路滴着血跑走了,房顶似乎也有什么动静。 香儿站在桌边:“小姐,您没受伤吧。”她以为茶碗碎了是单纯的质量不好。 江七七摇摇头:“她打的你疼不疼。” 香儿一侧脸红红的隐约有些肿,但头摇的很果断。 “小姐我没事的。她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 江七七看着这个小丫头有点失笑,明明自己眼眶红红的,反倒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劝她不要在意。 “没事香儿,我不在意。” 说着,江七七打开丫鬟送来的盒子,看着里面大红的嫁衣,她这才想起来之前昏迷着,似乎听说自己要结婚了。 “香儿,镇国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您不要听信那贱婢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镇国将军双腿是在战场上伤的,虽然现在只能靠轮椅出行,但也丝毫没影响皇上对他的喜欢。让您去做将军夫人,不就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吗,等去了您肯定会享福的。” 他们现在过的日子哪里像一个正二品大员家的嫡长女该过的。 住的地方最偏最差不说,每天一日两餐也只有白粥和野菜,连点肉腥儿都见不到,这几日想必是为了让她撑到大婚,每天破天荒的多给了一个鸡蛋。 也难怪原主身子这么差了。 虽然江七七不甚在意这些,因为等过几天她身体再好一点儿,就能自己猎鸟儿了,即使不出门,天上路过的飞禽也足够给她加餐了。 但是香儿想起来就絮叨一阵儿:“我们家小姐身子这么弱,一天到晚也吃不到一点儿油水儿。” 明明自己瘦的跟个猴儿似的,还要担心她。 对此江七七只能无奈回答:“是是是,到了将军府,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等小姐我养好了身体,咱们主仆每天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小姐,这可是您说的,你一定要把身体快快的养起来,奴婢还等着跟着您鸡犬升天呢。” 江七七拍她一下:“哪有这么比喻自己的。” 香儿挠挠头:“小姐,您知道的,我没念过书,就这一句,还是跟您学来的呢。” “没事儿,以后小姐我教你读书。” 上一世,她做一个又一个任务,变换一个又一个身份。 工作的特殊性让她身边不能有任何亲近的人,唯一熟悉的就是跟她单线联系的上司。 如今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没有任务没有压力,对于这种单纯的感情,她十分向往。 主仆二人正闲聊着,江七七耳朵一动——回来了。 她发现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是耳聪目明,先天条件很好。 “香儿我突然想吃桂花糕,帮我去买一点好不好。” “好,奴婢这就去,小姐有胃口就好。” 支走了香儿,江七七慢条斯理的拿过茶杯,倒了两杯茶。 “大人何必做梁上君子,青天白日的,不妨下来一叙。” 房顶上的正是十二,他本来找到了江家二小姐的屋子里,结果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来到这里后又去处理了一些事。 十二十分惊诧,虽然不了解这个江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的轻功即便没有十九的好,也绝非是一般人能够识破的,难不成这个小姐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那…… 嘿嘿,那他们小主子岂不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嘿嘿嘿嘿嘿嘿。 江七七不知道房顶那边有这千转百回的心思,不过也大体大致猜到了对方是何方人马,毕竟她身体羸弱自幼生病几乎从不出门,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外界的人。 现在唯一有交集的就是她那个即将成婚的未来夫君。 “有何见不得人的?”江七七轻飘飘的说,她知道房顶上的人能够听见,“我已备好香茗,还请客人下来品一杯。” 十二自知瞒不住了,从后窗跳了进来,他蒙着面,倒也不用担心:“你就是江大小姐?” “正是。还是你们未来的将军夫人。” 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十二不但惊讶而且有点慌了。 “素闻江大小姐身体欠佳,冒昧前来,希望不会打扰到小姐。” 他当然不能坐下跟夫人一起喝茶,哪怕是未来的夫人。 “大人事情办完了?”江七七没有接他的话。 “小姐说的事情指什么?” 她没打算隐藏什么:“大人初来我江府就杀了一个丫鬟,是不是有点没礼貌了。” 十二这次心中是真的警铃大作,看着对面座位上笑吟吟的女人平白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你怎么知道?” “在丫鬟给我送嫁衣来的时候,大人便到了吧。” 他观察过,这房子位置偏僻,周围没有会武功的人,她是自己发现他的,而且是他一来就发现了。 此人的观察力和聪慧绝非常人能比。 十二几乎是立刻就要打退堂鼓,天杀的他最怕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了,以前觉得主子够聪明了,现在看来他们未来夫人也不遑多让。 所以当下他也不矫情,干脆承认了。 “还请江小姐恕罪。那丫鬟嘴巴不干净,在下把她丢到湖中洗一洗。顺便,给江大小姐出口气。” 敢诋毁他们主子,杀了她都算轻的。 江七七呷了一口茶,笑了:“那多谢大人了。” 十二原本只是好事来看看,眼下被人发现身份戳穿不说,怎么一举一动也好像被监视了似的。 未来夫人的压迫感太强,十二打心底里发怵,又隐隐有点激动,如果这人能跟将军一条心,也许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当然,如果她身处其他势力与主子做对,那杀了她也会跟捏死小鸡一样简单。 第4章 日行一善,救了个黑衣人 天色已经擦黑,十九终于把将军府打扮成了自己满意的模样,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踱步欣赏——真不错,不愧是我! 十二回到了将军府,一进门就看到十九自在的样子,忍不住跟他嚷嚷。 “十九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那个江大小姐可真是不得了,一点武力没有能发现在房顶上的我,还一下就猜到了我的身份,都要跟主子一样聪明了。” 十九来了兴趣,抓着一把瓜子儿在旁边嗑起来:“说来听听。” 比十六聪明他信,但是跟他们主子肯定不能比,主子就是最聪明的。 十二把下午的事儿大体说了一遍,包括他的疑惑 十九幸灾乐祸:“十二你干脆加一笔,改名丈二好了。” “为什么?” “因为你摸不到头脑啊哈哈哈。” “你!”十二想捶他,举起手晃了晃又放下了。 他哭丧个脸:“我去皇宫溜达一圈儿,都不一定有人能发现我,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我认真探过,她确实没有一点内力,哎,这个人也太敏锐了。” 屋中沈洛本来在专心的看书,不知怎的就被他们屋外两人的谈话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的就听完了全程,甚至外面的两人都散去了他还在回味。 后院女子而已,十二太夸大其词了,怕是他自己笨看谁都聪明。 不过十二的轻功虽然不如十九,但至少在南岳也是排的上名的,是不是她身边有什么比十二还厉害的高手。 沈洛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期待了,那个从未见面的、即将与他成婚的江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 午夜,江府。 熟睡中的江七七突然间惊醒了,第六感告诉她周围有不寻常的动静。 她可不在乎什么好奇害死猫,叫醒了在外屋睡觉的香儿,两人便一起去院子里查看。 果然,找了两圈儿后,香儿在院子北边儿的围墙角落里一团花丛中找到了一个昏迷的黑衣人。 黑灯瞎火的香儿只看到一团黑影,把举着灯笼凑过去才发现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小姐,这有一个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江七七扫了一眼,那人一身黑色,蒙着面,生死未卜。 她伸过手摸了一下黑衣人的脉搏,又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发现人只是昏迷。 “她受伤了,但是不危及生命,你把她带进来吧,安置在侧房里。” 亏得他们这后院从没有侍卫巡逻,不然这样一个浑身是血的蒙面人说都说不清楚。 香儿看自家小姐这么草率的决定救人深表担心:“小姐,这人来历不明,会不会是什么坏人。我们救他会不会也有危险?” 大半夜的黑衣人,想想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吧,保不齐是凶神恶煞的采花大盗什么的。 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随便来一个会武功的他们都打不过。府里的侍卫更靠不住,他们只会巡逻前面的正房,根本就没有人管他们这个后院儿的死活。 江七七明白香儿的顾虑,但她没有犹豫:“没关系,带他进来吧。”很明显,院子里有个死人似乎麻烦更大。 “是小姐。”香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按自家小姐说的做了。 安置好以后,香儿又拿来了家里备着的药箱,还好,江七七平时身体不好,里面什么药都有一些。 在江七七的指导下,香儿把伤者的衣服脱下来:“小姐,她是女的啊。” 女采花大盗么,挺新鲜的。 仅是摸脉搏,江七七完全感觉不到她伤的这么严重。 黑衣人后背有两道很深的刀伤,胳膊上大小伤不计其数,右侧大腿上还有一处箭伤,其中那处箭伤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这样的伤还能逃出来,而且仅仅是昏迷,江七七不禁感叹这人真是防御点满了。 香儿按照吩咐找到一个小罐儿,里面放上火柴,往伤口上一吸,毒血被神奇的吸出来了。如此反复几次,伤口已经开始往外流正常的红色血液了。 “小姐,您真聪明,我还以为要我要用嘴去吸毒呢。”之前小少爷中了蛇毒,她看到大夫就是这么做的。 江七七更正她的想法:“救人是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你没有学过医术,要是在吸毒过程中不小心也中毒就不好了。这个法子虽然麻烦,但是安全。” 香儿表面:“我知道了小姐。” 内心:小姐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呜呜呜好感动,她心里有我。 吸完毒之后,江七七简单的用火给刀消了个毒,开始挖箭伤旁边儿的死肉,期间或许是太疼了,这位伤者醒来了。 “别动。”江七七出声,“你中的箭有毒,我在帮你处理伤口。” “你是谁?”女人躺在床上十分警惕。 “一位好心人。”江七七说着,手上不停,“你受伤了,掉到了我家院子里,我们把你带回来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了一声:“多谢。”随即就要起身,“我不会连累你们,我这就走,后面还有人追杀我。” 江七七按住她的肩膀,轻拍两下让她躺好。 “你先在这里暂住几天吧,这里很安全,你的毒我帮你清了一部分,但还没有清理干净,你有内力吗?封一下腿周围的血脉,不要让它流到心脏里去。” 那人动了一下,大概也是感受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太好,便默认了江七七的话,深吸一口气,手指在伤口上方点了两下,又乖乖的躺了回去。 “多谢这位小姐。”这次的语气诚恳多了。 江七七继续手里的动作:“这里的死肉如果不赶快清理干净,会腐烂掉,你的伤就好不了,你忍耐一下,我这里条件有限。” “好。”那人说完,一声不吭的扯下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儿布,含在嘴里。 江七七一刀一刀的刓着她的肉,能感受到每落下一刀,她的身体就颤抖一下,但嘴里始终死死的咬着那块儿破布,一声不吭。 香儿在旁边看的害怕极了,那烧的通红的刀,每落一下感觉她的肝就要颤一颤,刓下来的肉被丢到一旁的茶盘里,有些是黑的,有的还带着红血丝。 但是手术的两人都冷静的不像样,香儿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太正常,小姐身体不好现在还要做这种活,她作为丫鬟怎么能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样想着,香儿拿过旁边的手绢:“小小小姐,我帮帮帮帮帮帮帮你擦汗。” 江七七:什么动静?邦邦邦的? 回头就看见抖得筛糠似的香儿。 ……差点忘了这个小丫头没见过这种场面。 江七七贴心的让她离开:“香儿,帮我去厨房烧一壶热水。” “是,小姐!”香儿如蒙大赦,丢下手绢就跑出门去了。 江七七抽空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身体微微的抖动,嘴里咬着破布,下刀时偶尔闷哼一声也是极其小声。 好坚毅的女子。江七七心里有了一丝敬佩,手下动作更快了些。 处理完腿上的箭伤之后,还有背上和胳膊上的伤口,这些都是香儿处理的,但是她的手法实在太过笨拙,所以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对方几乎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全部包扎完毕之后,香儿去厨房煮一点粥,给忙活了半宿的小姐补补身体。 江七七看着躺在床上的木乃伊:“你想要刺杀谁?” 那人怔了一下,再望向她时眼睛里已经满是警惕:“你果然不是想救我。没有人指挥我,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要杀要剐随便。” 她脖子一横,一整个视死如归的样子。 江七七笑了:“我若要杀你,何必还要救你?” 她喝了口茶,“我若想让你开口,自然会有千百种方法,但如今我跟你聊天儿,仅仅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太过紧张。” 这孩子加点都点防御上了是吧,也没给智慧留点。 床上的人呆了一会,觉得似乎她说的也对:“但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刺杀别人?” 第5章 弱小无助的木乃伊 天色已经蒙蒙亮,江七七看着这个好奇宝宝,索性不打算睡了,挨个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是我家府邸,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江七七。你被我发现时虽然浑身是血,如果不及时治疗你很可能会死,我于心不忍。” 木乃伊眨眨眼,语气软下来:“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她一方面她觉得院子里有个死人太麻烦,另一方面她很好奇这人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 但是。 江七七点头,轻轻一笑:“当然是真的,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我也不允许你死在我的面前。至于你刺杀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嘛——当然是因为我们救你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喊抓刺客。” 还好香儿不在,不然这个老实的丫头肯定会反驳她:“小姐,我们没听见啊。” 雀食,她们什么都没听到,刺客什么的是江七七判断出来的。 其实很明显。 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背部,说明是逃跑的时候被人所伤。 她身上带的武器是一把短剑,正常人出门不管是防身还是比武,都应该用范围更远,攻击性更强的长剑或者长刀才对,而且短剑发力在手掌,若是平时习惯拿短剑的人,手豁口处是没有茧子的,她刚好相反,说明平时常用的一定是长柄武器。 午夜,黑衣,还有选择前摇更短而不是使用更习惯的武器。 这种种都在表明她今天要进行的是有预谋的刺杀,但是失败了,被追杀之下仓皇逃到她院子里后昏迷了过去。 但是这样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如直接说听到追杀声来的简单。 反正木乃伊也分辨不出来。 “我是刺杀失败了,可你既然听到后面有人追杀我,不该救我的,我会连累你们。” 好善良的木乃伊。 江七七笑了一下没有表态,只是说:“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恐怕都离不开我的屋子。” 这件事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空气一时沉默下来。 木乃伊躺在床上,默不作声盯着房顶。 房顶上,横在中间的房梁上有一只结网的蜘蛛,一圈接一圈的转着,网越织越大。 突然,没关好的窗户被一阵风吹开,风吹进屋里,辛劳了不知多久的蜘蛛连同它的网一起被吹散了,只剩一根线吊在房梁下的角落里。 她似是不忍的移开目光。 江七七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风停了下来。 蜘蛛沿着蛛丝继续往上爬,这次却没有人再看它。木乃伊垂着眸子,眼底尽是悲凉。 许久,像是下定决心般,她重重叹出一口气:“这位小姐,多谢你救我一命,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她的故事很无聊。 “我叫郑琳儿,父亲原是梨元知县郑言书。我的父亲读书考功名半辈子但总是差点运气,两年前终于中年中榜。” “早年父亲不中时,是母亲一直做农活做女红养活我们一家三口,多年劳苦她落了一身病,包括不能生育。” “后来父亲做了官,为了生儿子又娶了一房小妾,母亲心中难过便带着我搬到了最远的偏房,不再见父亲,只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整日以泪洗面。” “父亲对我很好,知道母亲不想见他会在经济上补偿我们,慢慢的母亲也看开了。”郑琳儿说着,语气没有起伏。 “父亲,立志要做个好官。” “但老天像是跟他过不去一样,他上任第二年便遇到了大旱,县中颗粒无收,朝廷派发的赈灾粮层层剥削到了他手里只剩麸子,百姓们食不果腹,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他急在心里,多次上书都石沉大海,没办法决心亲自来京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我爹要上京的消息就被传出去了,各方的压力席卷而来。但我爹是个死板固执的人,认准了一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上面的人见阻止不了他,干脆在路上找人把他杀了,做成了强盗谋财害命的样子。” “噩耗传到家里时我正在外面,等回去已经晚了,母亲自缢了。” “母亲不识字,只给我留下了一幅画。” 江七七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是这一幅吗?在你鞋子夹层发现的。放心我没有看。” “胸前身后都有可能被血浸湿,为此你放在了鞋子里,想必它对你很重要,可惜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血浸了一部分了。” 郑琳儿轻轻动了一下,把纸接了过来:“谢谢。” 她手掌裹着纱布,微微颤抖着手艰难的把纸展开。 纸上有一条河,河里面是两个牵着手的人向岸边在挥手,河岸边有一个孩子,已经被血色浸染了。 “母亲告诉我,她与父亲共赴黄泉了,让我好好生活。” 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江七七只能沉默。 “我安葬父母期间,那小妾称她儿子是我父亲唯一的继承人,要将我赶出家门。我这才想起父亲还有一房小妾。” “但是我父亲已然死了,她这个小妾依制应当陪葬。于是我杀了她们母子,但想到我母亲不喜欢他们,所以只能将他们尸骨扔到了乱葬岗。” “后来我离开了家,为了报仇多方调查,终于查到私吞赈灾量最多的是户部侍郎王良。于是我拜师学武一年,决定杀他为我父母报仇。” 郑琳儿说完冷笑一声,看向旁边的人,“怎么样,吓到你这位大小姐了吧。” 但是她没有看到想象中惨白无措的脸,相反,那人笑的很开心。 “刺客小姐,你比我想象中更好。”江七七原本以为她只是防御属性格外高,现在看处理事情如此果断,情商也不算低。 她很喜欢。 “刺客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刺杀你的仇人吗?” 郑琳儿沉默了,半晌,她摇了摇头。 “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他家守卫众多,我不可能成功的。我会回去杀了我爹的顶头上司——陇城刺史崔志,拿他的项上人头祭奠我爹娘。” 江七七等的就是她这话。 “不如这样,我们做笔交易,我帮你报仇,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对方可是户部侍郎,你有把握帮我复仇?”郑琳儿狐疑。 “如果我说我是镇国将军夫人呢。” 很明显,相比户部尚书家不受待见的嫡长女,镇国将军夫人这个名号更有说服力。 妇孺皆知,当朝镇国将军只有一位:沈洛。 “什么!这里是将军府?”江七七眼看着对面人跟变色龙似的,脸色“唰”就白了。 “未来的将军夫人。” “哦。”变色龙又变回来了。 “如果是镇国将军的夫人,我相信你。” 自从来到这里,江七七还没接触过除了香儿以外的人,没想到镇国将军这名号居然这么好用,对方甚至连求证都没有就信了。 她后面还准备了一大堆说服她的话呢,什么员工福利包吃包住五险一金一类的。 “镇国将军是我们南岳的大英雄,这些年北明多次借口开战,如果不是他我们哪会有这样的生活。将军这么厉害,您作为未来的将军夫人肯定也是女性豪杰,人中龙凤。” 江·豪杰·七·龙凤·七:“啊对对对。” 第6章 大婚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武运三十一年四月初十,宜嫁娶、祭祀、乔迁,祭破土、伐木。 前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今天一早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江云软和江陈氏站在正厅门前。 江云软嫌弃的用手在身边扇风,好像这样就能把潮气扇走一样:“娘,都怪这个扫把星结婚,老天爷都不高兴了。一下雨我辛苦做的头发都不蓬松了。” 江陈氏心里装着事,敷衍着:“再等一等就可以回去了,你看,接亲队伍来了。” “哈哈,娘你看这个扫把星,嫁了个接亲都来不了的残废,真是让人笑话。” 江云软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终于有点让她开心的事了。 嫡女又怎么样,嫁狗随狗。她以后嫁给太子殿下可是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这个丧门星拿什么跟她比。 江陈氏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慎言。 “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江府有喜事,你说话可要小心,不要被有心人听了去。你说那个贱人倒是无妨,但这话要是传到三皇子耳朵里……” 江云软赶紧住嘴:“母亲,你说今天三皇子会来吗?”她一大早就开始打扮,就为了三皇子见到她时能惊艳一下。 “应该不会,去的话,也是去将军府。” 江云软也知道这个理,谁叫她爹只是个尚书呢,冷哼一声:“不来算了。”扭头走掉了。 三皇子不来还有别的世家公子呢,她要多往人堆里转转,决不能浪费了这一大早晨的辛苦。 ———— 这几日,不知是因为她穿越过来,还是那太医的药真的发挥了作用,江七七的身体状况竟然真的一天好过一天。 昨天开始江七七早晚已经能够散步了,还趁香儿不注意,偷偷猎了一只路过的肥麻雀,说是它自己撞到树上摔下来的。 香儿开心的很,简单处理过后二人烤了吃了,也算是小小的解了个馋。 今天一大早香儿就开始给她梳妆,虽然是这样的大日子,她这里依然一个帮忙的丫鬟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香儿自己操持着一切。 外面阴沉沉的,梳妆台两边各放着一支蜡烛。烛光跳跃在铜镜上,又映在江七七的眼里。 香儿看着铜镜里的人,赞不绝口:“小姐,您真是太漂亮了。emmm……” 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自家小姐,“哎呀,反正就是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江七七人本来在发呆,听到这话回过神来看向镜中,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漂亮么?”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样貌出众。在福利院时她十分调皮,但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对她多有宽容,甚至有些明目张胆的偏爱。 但漂亮带给她更多的不是好处。 曾经有一个来做义工的男老师总是跟她玩,有几次想还把她单独带到车上去,不过因为她过于乐于分享,每次都坚持要邀请其他小朋友一起上车而频频作罢。 后来那人不找她了,转头去找了另一个小姑娘。 当时江七七没留意,跟她玩的人多着呢,少一两个也记不清。 几天后,福利院里来了好几辆车,她学过,认得那是救护车和警车。 一个小姑娘被推上救护车,脖子上一片青紫,双腿被弯成奇怪的形状,白蓝色的格子裙上沾满了红色的泥土。 救护车闪着“乌拉乌拉”的灯走了,男义工被警察带着离开了。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没说话,一些女老师在轻声哭,一些男老师在咒骂。 后来到了基地,老师对她说:“越是普通越不容易被记住。长相出众对于我们是一个缺点,是可能会让我们送命的巨大缺点。” 于是,她学习面容伪装的时候比别人都要努力,甚至不满足于化妆而多次请教一个老前辈,学会了自制人皮面具。 而离开基地后的数十年中,她几乎都戴着面具生活。 她抬手摸向铜镜。 好久没看到这张脸了。 “小姐你怎么了?”香儿看着镜中人唇角微微勾起,眉眼含笑,但细看这笑又没有深达眼底,这样温柔又冰冷的小姐,莫名让她觉得陌生。 江七七移开目光:“没事,继续吧。” 插完最后一个发簪,喜婆子刚好来喊人:“时辰到了。” ———— 因为不良于行,沈洛没能去接亲,只是在将军府等待接亲队伍回来。 “主子,三皇子来了。”十九在沈洛耳边说。 沈洛不意外,要是不来就不是他了:“推我出去。” “沈将军恭喜恭喜,本皇子也来沾沾喜气。”三皇子陈成峰穿着一件黑色镶金长衫,腰上束着暗红花纹的腰带,手中拿一把描金山水纸折扇,笑的十分和蔼。 皇子的身份和风流倜傥的外表甚至压过了坐在轮椅上的新郎官,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围观人们纷纷行礼,也有胆子大的世家小姐往前几步希望能被注意到。 作为皇子,对于这种动静他早已司空见惯,见此只是微微抬手:“将军大喜之日不必多礼。” 又转头对着沈洛:“略备薄礼,还望沈大将军笑纳。”后面随从适时递上被精美包装的盒子。 “殿下客气了,您大驾光临,敝府已是蓬荜生辉。”沈洛面不改色的说着,让后面的人把贺礼接过去,看都没看一眼。 沈洛一向是这样的态度。 陈成峰也不在意,神色照常的想继续寒暄,突然一声锣响,接着爆竹在旁边炸开——迎亲队伍要回来了。 沈洛:“殿下,容臣失陪。” “殿下,这沈洛真是不识好歹。”沈洛走后,三皇子的近侍不满开口。 “好了,只要兵权还在他手里一天,他就有高傲的资本。如果不在了嘛……” “噼里啪啦!”爆竹声太大,侍卫没听清自家殿下后面的话。 “新娘子到,落轿——”又一轮鞭炮声响起,夹杂着锣鼓声,马儿嘶鸣声,人们的庆贺声。 “我们走吧。” “是,殿下。” ———— 江七七不知道现代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但这古代的婚礼仪式可真够繁琐。 她被这个牵完被那个牵,磕完了这边儿又要叩那边儿,路上颠颠簸簸,敲锣打鼓,随后又被簇拥着穿来穿去,听着一些吉祥话儿,做着一些吉祥事儿。 以及头上罩着的红盖头让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十分没有安全感。 终于走完了所有流程,新郎在正堂跟客人们敬酒,按照礼仪她被安置在正房装扮成的新房中。 出阁时,从离开房门开始被喜婆牵着走了四百九十七步到了江家的正门。 她控制着自己的步幅前后一致,所以江府全院长不足二百米,中式院子讲究四方布局,历代长宽比例有所不同,但均在一点五上下,那宽就会在一百四十米左右。 江乾中穷秀才出身,如今官至二品年俸二百余两…… 呵,这位江大人对女儿这样苛刻,自己倒是没少贪。 进将军府后共走了六百七十三步,其中拜堂前二百三十步,拜堂后四百四十三步。 将军府她所处的是正房,除去上台阶的步子,前面的正厅和前院共长约九十米,内院正房共长约一百六十米,那么整体建筑大概长三百米,宽二百米。 “咕噜噜”,肚子的叫声打破了她的思路,直到此刻,坐在床上等着掀盖头的江七七才意识到,她好像莫名其妙触发了什么间谍被动。 《间谍手册第一课:记住来时的路》 《间谍手册第二课:判断所处的环境》 …… 说好的享受生活当一条咸鱼呢。 左右房中没人,江七七自己掀了盖头,活动活动颈椎、胳膊,感觉每一处都酸的很,像是很久没用的机械、动一下就全身嘎吱嘎吱的要散架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身上二百零六块骨头全都拆下来,挨个涂一遍润滑油保养保养。 不过现在保养的事先放到一边,民以食为天。 江七七看着桌子上的三盘粗制糕点眯起了眼。 受死吧!我将代表正义的美食战士消灭你们这些反派! 第7章 第一次见面 沈洛拜完了堂之后,被推着到处敬酒,跟同僚们虚与委蛇,还被熟识的将士们打趣。 大家既激动又热情。 沈洛有些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结婚,怎么大家都像比他还要高兴一样? 敬酒的空隙,十九过来汇报:“检查过了主子,嫁妆里面东西都是些小玩意,没什么可疑的,但最后的箱子里却有一个人。” “嗯?” “一个受伤的女人躲在箱子中,混在装着嫁妆的箱子中带了进来。” 沈洛眯起眼:“看着点儿她想做什么,注意不要让她靠近书房。” 十九应到:“是,主子。” ———— 一刻钟后,江七七拍拍手上粘着的反派碎屑。 嗯,确实不如现代的蛋挞曲奇小蛋糕,但也马马虎虎啦。 梅花糕固然好吃,但相比隔壁的桂花糕还是略逊一筹,栗子糕太甜腻了,最后一块她捏着鼻子才勉强咽下去。 外面还在吵闹,江七七坐在空盘子前,托着腮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外面。 雨早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点花香,太阳即将完成任务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仅剩几抹夕阳余晖挂在天上。 哎,也不知道香儿那边儿顺不顺利。 ———— 香儿一路询问,终于在后院库房里找到了随行的嫁妆。 她挨个箱子敲:“琳儿,你在这里吗?在这里吗?这里呢?这里?这儿?” 妈耶,没声,不能是死了吧。 终于敲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里面传来微弱的的声音。 香儿赶紧开箱子,把里面的人接出来:“谢天谢地你没事。” 她可以跟小姐交代了。 一天前。 “香儿,到时候郑琳儿会藏在嫁妆箱子里,天色擦黑以后你找个理由去看嫁妆把她接出来。” “小姐,我、我没干过这种事。我怕。” “不用怕香儿,我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丫头,你一定可以的!退一步讲被发现了也没关系,还有小姐我呢。”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你就在事成之后到婚房窗前学两声猫头鹰叫。” 小姐居然这么相信我,香儿热泪盈眶:“好!小姐,奴婢一定会做到的!。” 将军府的下人房刚好是两人一间,香儿把人安置在自己屋子里,去跟小姐回报。 香儿按约定来到正房窗前。 虽然但是,猫头鹰怎么叫啊? 香儿,小姐说了你是个聪慧的丫头,你一定可以想到的,相信自己!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 房间里一盏盏蜡烛点起来,前院的声音小了许多。 江七七在凳子上坐的难受,但床上什么花生、红枣、大杏仁儿铺的到处都是,她躺也躺不下,只能依靠在床边儿数自己凤冠上的耷拉下来的珠子。 这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精神一振。 声音停了一下,然后窗口传来了小声的:“猫头,猫头。” 江七七:? ———— 前院的喜宴还在继续。 沈洛正被围在中间,平日没少被操练的副将们今天是卯足了劲要喝倒自家将军。 十二作为贴身侍卫,不少排不上队的就来找他,喝的他七荤八素,眼瞅没人注意赶紧钻到桌子下面躲酒。 “十九?你怎么也在这?”桌子下面俩人大眼瞪小眼。 “嘘,你也不想被抓出去喝酒吧。” “好你个十九,居然逃酒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在找他们了:“十二和十九呢,这俩小子指定躲起来了,兄弟们找。” 一群人开始翻腾。 桌子下的大眼小眼:“……” 十九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后者立刻汗毛耸立:“十九你敢…啊!” 十二被一jio从桌子下面踹了出来。 “十二将军在这里” “十二将军属下敬你一杯” 院中气氛正盛的时候,门口有马车停下,身穿宫中总管服饰的人走下来:“圣旨到。” 刚才还在打闹的众人瞬间停止,齐齐跪下。 沈洛到最前方,坐在轮椅上拱手道:“臣,沈洛接旨”。 “传皇帝口谕,沈将军新婚,朕心甚悦。特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同心玉锁一对,琉璃瓶两盏,花好月圆一副,佳偶成双一副,夜光宝珠一颗,西海珊瑚两株……” 太监一个一个念下来,下面来参加婚宴的大臣纷纷感叹,皇上对将军可真好。 沈洛全程拱手垂眉,似是在专注的听着。 “将军,皇上的心意带到了,杂家在这儿也祝贺您新婚大喜。” 沈洛笑道:“多谢公公。” “那咱家就回去了,不打扰将军,洞房花烛。”最后几个字周公公说的极慢,大有调笑揶揄之意。 沈洛脸色不变,耳朵却红了:“公公慢走。” 周公公笑着离开,众人又围上沈洛,嚷嚷着继续喝酒。 门外,十九叫住正欲离开的公公:“周公公留步。” “原来是将军府的十九管家,叫杂家有什么事儿吗?” “公公辛苦一趟,连杯喜酒都没讨着,将军特意嘱咐我给公公备几块喜糖。” 十九说着塞了几个用油纸包的小块儿到周公公手里。 周公公指甲一捏,软的,顿时喜笑颜开:“将军有心了,杂家在这儿谢过将军,让我们做下人的也沾点喜气儿。” “应该的,公公当差也不容易。” …… 酒过三巡,宾客终于肯放沈洛离开了,当然,走之前也少不了一阵打趣。沈洛的轮椅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后面喊: “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那些人一点没放水,实打实的灌了沈洛不少酒,即使他一向酒量好现在头也有些发晕。 春宵一刻,呵。 ———— 这结婚可真没意思,累,饿,现在又开始犯困,果然人太闲了也不行。 就在江七七就要无聊到要开始数地砖儿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你们都下去吧。” “是,将军。” 江七七瞬间抖擞了精神,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将军了。 之前香儿给她找来了很多话本子,其中大多本子中男主角的原型就是这位少年将军,当然是没有残疾前的少年将军。 书中描绘他相貌惊为天人举世无双,每每出街都能引起轰动;平日里风度翩翩谦逊守礼,即使对待普通百姓也是温和谦让;战场上杀伐果断用兵如神,不管北明制造什么阴谋诡计都能轻易化解…… 总之是南岳国的战神,所有少年的偶像、女子的梦中情人,就连皇子们在民间的人气都要低他一截。 那些话本子把他描绘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她倒要看看这镇国将军究竟什么人物。 正想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第8章 新婚之夜 江七七知道这位将军在两年前伤了腿,已经不能行走了,也留意到这一路上经过的门全都没有门槛儿,想必是为了方便轮椅出行。 江七七坐在床上,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见踏板上穿着黑色官靴的两只脚和一截小腿。 奇怪? 如果没记错,他的腿伤这么久了,这小腿怎么丝毫没有肌肉萎缩的迹象。 正想着,她眼前猛的一亮——红盖头被挑起来了。 两个结为夫妻的人,此刻终于第一次见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外堂的宾客喧哗声小了许多,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大了起来,半开的窗户有风经过,吹的烛光轻颤,映着屋中两个影子微微晃动。 江七七坐在床上,沈洛坐在轮椅上,两人差不多高度看着对方。 好吧,她承认那些话本子说的是真的,甚至还有些保守了,这位少年将军比她想象中还要英俊。 江七七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颜控,现在想来她可能只是眼光高,要那种帅的惊天动地的她才喜欢。 虽然没打算一直在这儿生活下去,但是有这么一个帅哥邻居也挺不错,至少进进出出的看着心情好。 江七七打量沈洛的同时,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昨天就听十二说起这个女子,大肆夸赞她如何如何聪慧,说不好奇是假的过,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最多就是长得漂亮了一点儿。 沈洛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特别,但总觉得这种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是空有美貌,没什么内涵。 十二那家伙估计是前一阵儿做任务太累了,放松了警惕才被发现的。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 江七七:?叹什么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洛是有些失望,江七七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头一次结婚也没什么经验。 要不然问候一嘴,您吉祥? “你就是江大人之女江七七?” 其实这话纯属废话,人都坐在这里了,不是江七七还能是谁?只是沈洛一时倒也想不到别的展开聊天儿的方式。 “嗯,”江七七点头,“镇国将军沈洛,小女子久仰大名。”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沈洛咳嗽两声:“日前,十二自作主张去江府看你,我并不知情。他只是好奇,没有恶意。” “原来他叫十二。”江七七回答,“没关系,他挺可爱的。”傻的可爱。 沈洛嘴里咀嚼了一遍这句话,觉得不对味儿,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琢磨间喜婆进来了,服侍两人按规矩喝了交杯酒,吃了花生红枣大杏仁。 哦,不是,是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 至此婚礼全部流程都结束了。 喜婆退出去了,按规矩床上的什么花生瓜子都要新人亲自过手收拾。 沈洛坐在轮椅上看江七七自己哼哧哼哧收拾床上的零碎,视线落到屋中的桌子上:“嗯?今天的下人怎么这样懈怠,在桌子上摆了几个空盘子?” 江七七动作一顿:“那不是空盘子,那是装满了的幸福。” 语气笃定。 “哦。”原来有这种说法。 收拾好了床夜已经深了,但是凤冠霞帔还没有拆,沈洛正要开口叫下人被江七七制止了。 “我自己来吧。”江七七说,“香儿也累了一天,估计现在已经睡了。”她走到铜镜前坐下,开始摘头发上的装饰。 凤冠霞帔繁琐之极,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固定用的发簪发箍,今天一天一直是她的颈椎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沈洛愣了一下,从没听说过因为下人睡了就自己动手这样的话,叫醒不就好了,但毕竟第一次见面大家不太熟,沈洛也没有予以置喙,只是说:“我帮你吧。” 沈洛说出这句话后,愣了几秒——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儿干过这种活的?束发,还是帮别人束发,还是帮一个女子束发! 但是话又说回来,都说什么结发夫妻,夫妻间束个发也正常吧,再者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江七七:这大将军眼里还挺有活。 江七七坐在铜镜前,一个个拆头上的首饰,沈洛的轮椅停在旁边,负责接过她的首饰们放在梳妆台上。 江七七:三十公分的路程,有必要设立个中转站吗? 拆到头顶的时候,江七七的视线受阻,看不见了,只好求助沈洛:“我头上有几个发簪还没能拆下来,帮我一下可以吗?” 江七七转过去面对着沈洛,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已经脱下,只穿着粉色的里衣,此刻微微低的头到他胸前,姿势就好像他在抱着她。 沈洛觉得今天果然是酒喝太多了,现在脸上都有点儿热。 他抬手去拔江七七的发簪。 “嗷!沈洛,停!沈将军,我是让你帮我拔发簪,不是让你帮我换发型,还是换成地中海,你扯到我头发了。” 江七七的宗旨是我可以没有命,不可以没头发。 “抱歉,我,我不知道怎么拆。”沈洛无措的赶紧道歉,但是将军府新晋发型师还是被他的第一个顾客无情的投诉并抛弃了。 “玩儿去吧。” “……” 最后还是江七七自己摸索着拔下了头顶上的四支发簪。 我江七七在这里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铜板和铜镜许愿—— 愿世界没有婚礼,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扯我头发的发型师。 ok,按照结婚的习俗,下一步该是什么。 ...... ...... ...... 还剩下洞房花烛夜最重要的事情没做。 洞房。 江七七打心里有些抵触,虽然她不是什么老古董,但跟一个刚见面的男人……太冒昧了吧。 沈洛想到外面那群人不怀好意的调笑声,心里也有些异样,再加上他本来也没有想法,于是干脆开口: “本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人道了。” “这样啊。”江七七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啧啧,果然人无完人。 “那将军,我们早些歇息吧。你需要我帮忙吗?”她指的是从轮椅到床上。 “不必,我自己可以。” 江七七也不矫情,人家自己都说可以了,她就不操心了。 她去旁边屋子里换了一身睡衣,再进来发现沈洛已经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了。 奇怪,以前做任务常常女扮男装,也没少跟男的一块儿住,这次难道因为对方是帅哥,心里怎么还有点儿忐忑呢。? 江七七只是心里忐忑,一旁的沈洛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一边儿捂着胸口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只是一个徒有虚表的女子而已,沈洛你在激动什么? 忽略了那点儿小忐忑,江七七上了床,跟这么一个帅哥同床共枕,她怎么算都不算吃亏。 但上了床她才发现他们不但要同床,还要同衾,床上竟然只有一床被子。 扭捏了(并没有)一下,她摸摸索索的钻进去,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然后就发现人家穿着一身里衣,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切,我也没有很想看,还有,你真的很装。 看着江七七越过他躺到床里面,沈洛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声更是密集如鼓点。 对方就这么躺在自己的身边,散发着温热的气息,轻轻一动就能碰到他,鼻尖是她的香味,耳边隐约还有她的呼吸声。 心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他想强制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9章 盖亚!嫁妆呢 第二天,江七七罕见的睡了个懒觉,起床时,看着陌生的环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被子整齐的铺着。 江七七下床叫香儿进来洗漱。 “小姐,十管家说平日吃饭不用等将军,府里的厨房我们可以随便用,真好,小姐。” 香儿激动的都要哭了,“您终于不用再吃那干巴巴的野菜了。” 江七七看着自己这瘦成人干的主仆,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太好了。” 洗漱完后香儿收拾桌子摆上准备好的早饭。 “郑琳儿情况怎么样?昨天给她涂药了吗?” 她身体才刚刚好转,就要在箱子里蜷缩着藏了那么久,很可能会牵扯到伤口,所以江七七嘱咐香儿带着金疮药为她治疗。 香儿点点头:“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郑琳儿的后背果然有两道伤口裂开了,其他的没有问题。” “有没有人怀疑她?” 香儿摇摇头:“昨天人多,乱糟糟的,将军府好像没有留意到我们来了几个人,我按您吩咐的声称她跟我一样是小姐的丫鬟,没有人起疑心。” 江七七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舀着粥,若有所思。 “对了,一会儿你去在府里转转,打听一下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 江七七没结过婚,但是她看过那些电视剧啊,那里面那种大官儿家的后院,都是要有什么装晕啊假摔啊投毒啊流产啊什么的。 这些东西她从没涉猎过,不过如果需要,她也可以学。 虽然不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可争的,可能是为了争口气? 说这个香儿就来劲儿了:“小姐,这个我今早儿打听过了,府中的主子暂时就将军和您两位,下人嘛,倒是有20多个,都住在后院儿和旁边的庭院里。” 江七七想起来,香儿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且是从小在后院儿中长大的,她肯定对这些事情更敏感。 “小姐,我觉得老天爷对咱们真是太好了,将军姑爷虽然不良于行,但是官职摆在这里,比以前老爷的官职还要大,年纪轻轻的后宅又没有女人,小姐您来了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这样的夫君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满足的不得了。 “小姐,过几天回门,你要带上奴婢。我要去祠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这是江七七第二次听到香儿提起夫人,也就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 香儿想了一下:“还真是呢小姐,从去年您病重卧床开始就没去祠堂看过夫人了,到时候您可得多上几炷香。” 她斟酌着用词,怕一不小心让小姐难过。 “夫人虽然早早的离开了您,但她的心一直是牵挂着您的。您看,咱带进将军府的这些嫁妆,几乎都是夫人当年为小姐置办下的。” “原来这些嫁妆是娘亲留下的。” 江七七一直以为那些嫁妆是江大人好面子准备的,没想到竟然是她去世许久的娘亲提前安排的。 “小姐,您不知道也正常。” “当年您的奶娘王嬷嬷得了急病,什么都来不及跟您交代,只嘱咐我务必要看好这些嫁妆,说什么那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底牌。现在您成婚了,想必夫人又了却了一桩心愿。” 香儿说的轻松,江七七听出一丝不对劲:“嫁妆在哪,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娘亲都给我留了什么。” 吃完饭,江七七随香儿去看了看郑琳儿。 她背上的伤口裂开了,正趴在床上休息,看到救命恩人来了,想起来行礼,江七七摆摆手制止了她。 “以后你对外声称是我的婢女,叫琳儿,不会有人为难你,报仇非一日之功,你现在的任务是把身体养好。” “多谢江...多谢小姐。” 两人离开琳儿的房间后直奔库房。 昨天搬进来的嫁妆已经收拾妥帖了,垒在库房的角落。 “去把那些箱子打开。” 江七七有些好奇,她还没见过古代的嫁妆长什么样呢?是不是一锭一锭的摞起来的银子,或者是金黄璀璨的金银珠宝? 打开之后二人都傻了眼。 香儿把箱子里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 十口箱子,第一个里面是一箱旧衣服。 第二个是一些被简单包装的瓷器。 第三个里面有几幅字画...... 最后两个箱子装的是两床旧棉被。 这是嫁妆还是破烂。 这么一收拾沈府里干净多了吧。 香儿慌了:“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断翻看着那些箱子,急得直掉眼泪,“小姐,这不可能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七七紧锁着眉头:“不要急,这些嫁妆里面之前是什么,箱子都放在哪里,你慢慢给我说。” “是。”香儿抽泣着娓娓道来。 “这些嫁妆奴婢十年前刚接手的时候打开看过一次,有金锭、银子、珠宝、房契、绸缎、字画、首饰和被褥。看过一次后奴婢就用封条把箱子们都封起来了,只是隔一段时间去库房看看封条有没有人动。” “你有库房的钥匙?” “奴婢没有,每次要去求见二夫人借用。虽然二夫人对我们不好,但每次给钥匙倒是很痛快。” “库房钥匙在江陈氏手中,那她肯定是知道库房中有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了。你上一次去库房是什么时候?” “一旬前,奴婢听到老爷说要把您嫁给镇国将军,就去库房又看了一下这些箱子。当时封条还在箱子上好好的呢。” “但是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是没有封条的。” “因为之前小姐交代要把琳儿塞进箱子里,我怕只有那一个没有封条太奇怪就把别的都扯下来了。” “江陈氏知道这些箱子是我娘留下的嫁妆吧。” “奴婢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知道的。二夫人熟悉库房里的每个物品。” 江七七听香儿说过,江陈氏本是江乾中的小妾,是在她母亲死后才被抬成正妻的。 江陈氏的女儿江云软是在她做小妾的时候生的,所以是庶女。 府中条件并不差,而她这个嫡长女住着最差的房子,吃的东西只是勉强饿不死。 原主身体本来就差,在这种条件下一生活就是十几年,最终还是病死了。 就算没打过交道,江七七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江陈氏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嫁妆,到了谁手里已经不用明说了。 “不要急。”江七七安慰在旁边嗷嗷哭的香儿,“过两日就是回门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把不该拿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第10章 残暴?的将军 新婚第一天,不适应的不只有江七七一个人。 沈洛醒来的时候感觉十分有压力。 压力的来源就是身边儿睡得四仰八叉的江七七。 他算是见识到了,世上竟有睡姿这样不好的人,比如他的夫人。 这人头枕在他的胸口,双手双脚全都搭在他的身上,腿下还压着他某不可名状部位。 沈洛有点儿难受,想把那条腿挪开,可刚动一下旁边人就哼哼唧唧的又蹭了回来。早晨本就敏感,她这样一动弄得沈洛倒吸一口凉气,憋着气盯着房顶半天才冷静下来。 最后沈洛七手八脚的挣扎一通还是逃出了“魔爪”,看旁边人还在熟睡,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做贼似的起了床,出门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偷感这么重,可能是怕吵醒了她,俩人对面会尴尬吧。 嗯,就是这样。 沈洛自己转着轮椅直直去了书房,十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主子,昨天晚上,夫人的丫鬟香儿把箱子里的人带出来了,她跟属下报备说那人同她一样是夫人从江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但是那人靠近时属下闻到她身边有很重的血腥气,她似乎受了伤。” “嗯,继续盯着点儿他们三人。”沈洛想了一下,又改口,“盯着那两个丫鬟,不要被发现。” 他这位夫人如果真如十二所说这么敏锐,那除非十九亲自去盯着,不然难免会被发现。 现在这几个人所属势力还不明确,贸然打草惊蛇的话,到时如果她会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反而麻烦。 “是,主子。”十九汇报完毕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主子,十六来信说他那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了,还查到了一些信息,似乎对治疗主子您身上的毒有些帮助。他已于前日启程,想必月余就能抵京。” 沈洛接过信看了几眼:“嗯,十六动作一向快。十三那边呢?” “十三那边事情有些棘手,我们抓获的那些人,在一夜之间都被暗杀了。幸好十三早有准备,把他们头目关到了另外的牢房里。现在正在想办法让这唯一的活口开口指证。” 十九有时候也挺羡慕兄弟们的,都在各地担任要职,不像他只能在家里处理些家长里短的工作,还要兼职通讯员。 好怀念和主子一起征战疆场的日子啊。 ———— 下午风和日丽,江七七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往嘴里一颗一颗的扔着花生。 没想到表面看上去丰神俊朗的南岳战神居然不能人道,果然这世界上再没有像她一样完美的人了。 江七七(嚼嚼嚼):“香儿,你说这沈洛(嚼嚼嚼),平日里有没有传言说他是个很残暴的人啊(嚼嚼嚼)。” 心理学上讲过,一个人患有重大身心疾病会性情大变,很多男性在失去生理功能之后会性格残暴,有甚者更是以杀人、折磨人为乐。 香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剥花生。 “大将军在战场上肯定是杀伐果断,不能手下留情的,但是私下里奴婢了解的倒也不多。怎么了?小姐,”香儿突然把头凑过来,“将军昨晚很残暴吗?” 江七七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就你八卦。” 香儿捂着脑门坐回去,嘟着嘴继续剥瓜子儿花生。 江七七觉得将军不能人道这件事,自己还是要替他保密的,毕竟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好像十分重要。 但是鲁迅说过:有八卦不分享,如锦衣夜行—— “香儿,你附耳过来。” 香儿捂着脑门磨磨唧唧的凑过去:“干嘛小姐...” “香儿我跟你说...” “什么!将军!他不能人道!”震惊香儿一百年! “嘘,香儿,你小声点儿。” “小姐,那您岂不是要守活寡了,呜呜。”她不能接受。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爱哭。 “香儿,往好处想,至少在将军府我们能吃饱,你看,还有花生做下午茶(?)。再说了,嫁稀随稀,嫁叟随叟。皇上赐的婚,你小姐我也不能说嫁不嫁就不嫁呀。” “说的也是,但是呜呜,可怜的我们如花似玉的小姐呀。”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午餐、晚餐和下午茶。 “没关系的,将军比我更可怜,他不能人道,自己肯定也很痛苦。所以香儿,我们一定要替将军保守这个秘密,维护住他作为南岳战神的尊严。” 怎么回事?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小姐,你放心吧,镇国将军的一世英名由我守护,这个秘密我死都不会说的!” ———— 小剧场: 香儿:小姐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了,她心里有我,呜呜。 江七七:八卦分享出去舒服多了。 ———— 沈洛不知道自己后院里已经有两个人暗下决心要誓死维护他的尊严了,毕竟昨天他只是顺口一随口一说。 他的副将们都结了婚,有几个还有孩子了,在军营里每每谈起婚后生活都一脸的幸福怀念。 但是当他问起他们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将军你结了婚自然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沈洛并非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也许是前来和亲的邻国的郡主,也许是战场上与他征战的女将军,也许是皇上为了巩固兵权赐给他的公主。 他并不在乎。 他身边有很多人,所以多一两个女子跟他一起生活也无所谓,他还养得起,只要不添麻烦就行。 这个妻子至少好看,当个花瓶儿待在家里还是可以的,沈洛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尽管他从来不养闲人,但毕竟是皇上指的婚,索性她看起来还算听话。干脆让她搬到后院去离自己远一点,他以后少去后院儿就是了。 这样下着决定,沈洛开口:“十九,告诉夫人...” 到嘴边的话停住了,他莫名又想到昨天晚上她低头在他胸前安静乖巧的说“帮我一下”,被他不小心扯到头发后又疼的跳脚,一脸嫌弃的让他赶紧离远点。 他很久没遇到这样鲜活又夺目的人了。 沈洛即将说出口的话又拐了弯:“告诉夫人晚饭我跟她一起吃。” “是,主子。” “嘱咐厨房做一些有营养的菜。”不是别的,他只是觉得干干巴巴的人看起来太不健康了,出门别人还以为他镇国将军虐待自家夫人呢。 第11章 进宫 江七七是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吃饭的,大多情况下做任务时候都是随便往嘴里塞几口,保证能填饱肚子即可。眼下这种饭局真不是她的强项。 但是... 对面的沈洛坐在轮椅上,一手托碗一手拿筷,从小养成的的习惯让他无论何时都十分优雅,即使现在吃饭一举一动也是仪态十足。 要不说点什么,干吃饭是不是有点单调? 这么想着,江七七开口:“沈洛你...” 沈洛抬头看了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 沈洛:奇怪,为什么吃饭时候心跳也这么快。 江七七:吃吧,撑死你我的哑巴花瓶。 诡异的气氛中两人各怀心事,直到晚饭结束也没人再说一句话。 饭后,下人收拾完桌子,给两人倒上一壶清茶。 沈洛率先开口:“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江七七:嗯?不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游戏了? “咳,什么事情?” “按规矩明日你我需要一同进宫面圣。皇上赐婚,我们应进宫谢恩。” 江七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更没想到自己才穿过来几天居然要见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了,封建王朝的一国之君,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样想着,她随口就问了出来:“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沈洛没想到她如此胆大直接,毕竟一般人听到皇上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讨论。 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老当益壮,朝中事务事无巨细,必亲力亲为,近年更是体察民情,几乎不轻易接战。” 哦,老但是不放权,穷而且怕打仗。 “我没见过皇上,需要准备什么吗?” 沈洛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不需要。礼品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不必劳心。今天好好休息,进宫是不能坐马车的。” 好!紫禁城爆改步行街是吧。 “哦,好吧。那你...”睡觉吗? 沈洛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我要处理公务,先回书房了,还有近两天公务繁忙我晚上会住在书房,你不必给我留门。” 江七七其实也觉得跟他一起有些放不开,不在一起更乐得轻松,当即便真(假)心(惺)实(惺)意的表示理解并叮嘱他不要过劳、身体为重。 沈洛郑重地点了点头,万年不变的冷脸都柔和了一些:“知道了,你也早些歇息。” 沈洛离开后,江七七唤来香儿:“对于皇宫里的人们,你了解多少全部都告诉我。” 当今皇上二十一岁继位,如今已有三十年。 后宫中高位有皇后、一位贵妃、四位皇妃。 皇上膝下有八子,已经成年的有五个,但没有立太子,也无一封王。 大皇子陈成谨母亲是先皇后,在大皇子五岁时病逝了,后来大皇子一直跟着他的姨母德妃生活直到成年。大皇子自去年开始便带兵驻在南岳西境,抵御西面倭寇侵扰。 二皇子陈成武母妃是姚妃,据说是个外族舞女,被皇上看中后带了回来。 三皇子陈成峰母妃是现在的皇后,外祖是皇上太傅,在朝中十分有威望。因此三皇子是朝中太子呼声最高的。 四皇子母妃在生产时大出血,一尸两命。 五皇子陈成原在幼年时生过一场大病,被一个游方的道士救了,之后就离开了皇宫,跟着道士四处行走,至今还没回来。但民间一直都有这位皇子的传闻,十分得民心。 六皇子陈成宇母妃是音贵人,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就连贵人也是因为生了个皇子才封的。六皇子和他母妃一起住在皇宫的角落,据说只有宫中设宴的时候才能看到。 七皇子与三皇子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所生。 八皇子是去年才出生的,但因为是早产儿,自出生来身体便一直不好,据说皇上找了很多神医都没什么起色。 另一边,沈洛回到书房便开始看下面报上来的情报,可看了半天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没看进去。 “十九,什么时辰了。” “主子,戌时三刻了。”要讨论后面的计划还是听最近的训练汇报? “把灯熄了吧,今天早点睡。” 十九:嗯? 不理解,但尊重。 灯一盏接一盏被熄灭,将军府陷入一片漆黑。 ————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皇宫。 江七七在现代时候去过故宫,最大的感觉就是金碧辉煌。 但如今身处封建王朝的宫中,朱红高大的院墙,旁边十步一立的侍卫,随处可见的低头小跑的宫女太监...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江七七总觉得有莫名的阴风在这宫里游荡。 因为皇上在上早朝,他们进宫先去面见了皇后。 皇后寝宫里。 江七七和沈洛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在等待了。 “微臣沈洛携内人江七七见过皇后娘娘。” 跟江七七想象的高高在上不同,这位皇后娘娘十分和蔼,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 皇后喜笑颜开:“免礼免礼,小洛你这孩子真是的,每次都要拘礼。” 说着她走下来亲自扶起江七七。 “七七是吧,小洛这孩子真是的,本宫多次跟他说一家人不必如此在乎礼节,这孩子就是不听,来,快起来让本宫看看。” 江七七顺势站起来,微低着头面对皇后。 “皇上的赐婚果然不差,你这孩子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就是瘦了点,等回去时候本宫给你带些补品,咱们南岳的将军夫人可不能是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啊。” 江七七不知道这皇后是什么性格,对于她过分的热情只是简单的点头说:“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拉着江七七坐到上位,江七七看沈洛没有什么反应便按她的意思坐了。 刚一坐下,皇后便招手身边的宫女上前送上糕点:“七七快尝尝,本宫这里的点心合不合你的胃口。” 江七七顺从的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是枣糕,甜而不腻,软而不散,细而不密,味道的确是极好。 “回娘娘,您是一国之母,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她没有评价,直接把皇后推来的话术躲开了。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江七七这话皇后听了也舒心的很:“哈哈,你这丫头本宫甚是喜欢,要不是你已是将军夫人,本宫都想让你嫁给小峰做本宫的儿媳妇了。” 还好昨天江七七找香儿临时抱佛脚了一通,大体认识了宫中的几个重要人物,怕的就是的今天谈论起别人来她一头雾水。 三皇子陈成峰比沈洛小一岁,也已到了成婚的年纪,据说心里一直有位女子,无论皇上皇后怎么催促总是不肯娶正妻,现在皇子府中只有几位小妾。 皇后这话刚落,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皇后这次给峰儿拉红线都拉到朕的大将军新娶的夫人身上了。” 众人连忙下跪齐呼:“参见皇上。” 第12章 皇上 皇帝穿过人群走到正座坐下,开口:“都免礼。” 起身之后,沈洛和江七七又上前单独行礼:“臣沈洛携内人江七七参见陛下,多谢陛下为微臣赐婚。” “臣妾江七七参见陛下,多谢陛下赐婚。” “爱卿平身。”皇上今天心情不错,询问江七七,“你就是江乾中的女儿?” “回皇上,正是。” 皇上仔细端详了几眼江七七:“嗯,眉眼里是有些像,江乾中这家伙,有这样标致的闺女藏得可好,朕竟一点不知道。” 这话一出皇后那根天线“噌”就竖起来了,她太清楚被皇上看中样貌的女子会有什么后果了。 哪怕是臣子的妻子。 皇后上前,半挡住皇上的视线。 “陛下不愧是天子,将军一个人这么多年,陛下金口一开便成就了这样一桩好姻缘,您看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真是羡煞旁人。” 就差开口说这桩亲是皇上你亲自赐的,对方还是手握重军的大将军,你就算再喜欢人家夫人的长相也不能纳入后宫。 不过皇上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皇后说完后他面色如常的继续问江七七:“你叫七七?江乾中怎么为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他知道江乾中家里有个庶女叫江云软,但相比之下江七七这名字更像是个庶女。 名字的事香儿对江七七说过。 “回陛下,臣妾母亲自从怀孕起便病倒了,孕中身体一直不好致臣妾早产,出生正逢鬼节七月初七,父亲觉得不祥,便给臣妾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从小让臣妾住在后罩房中。” “哼,江乾中这个老顽固,听信这些市井迷信自己女儿都不要了。亏他还是堂堂二品大员。” 知道皇上平时吃饭都讲究阴阳相衡的皇后:...... 皇上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你的母亲走了也有十多年了吧。” 江七七按下心中疑惑:“是,皇上知道我的母亲?” “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当年你母亲病逝,你父亲悲伤过度一度不能上朝,告假足足两月,这事在当时可是一段佳话啊,朝中人人都说江乾中与夫人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就连朕也有所耳闻。” 这一段江七七倒是头一次听说,当然她对这事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皇上并不在意下面各有所思的人们,自顾自的回忆。 “日前朕与皇后说起朕的大将军还未曾娶妻,本想明年等四公主及后笄指给他,皇后却提议找一位大臣之女,毕竟我南岳堂堂镇国将军年逾二十还没有娶妻说出去确实不像话,不宜再等。朕想来也是这么个理。” “后来朝堂议事时,正好有人提起江尚书家的女儿到了适婚年纪,朕随口便应了。” 他指着皇后对下面的二人说:“这样说来皇后才是你们应当感谢的人呢。” “陛下惯会给臣妾邀功。”皇后俏笑着顺势倚在皇上旁边。 “陛下有这般慧眼,改日定要给我们家峰儿找一门好亲事啊,峰儿也不小了。” “哈哈哈,那必然,我们的峰儿要娶这天下最好的女子。”皇上笑着把皇后拥在怀里。 但下面的沈洛和江七七却看的清楚,他脸上的笑虚假又官方。 ———— 从皇宫出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江七七一肚子的问号。 皇上和皇后之间是什么情况,皇后为什么对她这么热切? 皇上为什么要提起她的母亲,这场赐婚真的如皇帝所说是随口下的旨意吗? 沈洛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扶手上摩擦。 原以为皇上只是怕他与朝中其他有势力的大臣联姻,而随意塞给他一个人,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为官数载,他太了解皇帝这个人了。今日他反常的如此关心一个臣下的妻子,又无缘故的提及死去多年的江夫人,肯定是这两者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看向旁边安静坐着一脸乖乖女相的江七七—— 他这位夫人也许也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江七七莫名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这样只有两个人的狭小的空间里,用十二指肠想也知道是谁了。 这位将军也发现了今天的种种疑点,想必此刻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其他身份了。 很遗憾,她没有哦,她只是一位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阳光美少女。 …… 马车渐行渐远,车里两人各自思索着,一片静默。 后面的紫禁城依然肃穆威严的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沉默着积攒着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 ———— 直到回到将军府。 沈洛下马车后对着门口的十二说:“明天你陪夫人回沈府。” 又转头对着刚下车的江七七:“我明日要去巡查军营没时间陪你回门,让十二护送你回去吧。” 这真不是沈洛推脱,明天确实是每周一次巡查的日子。 “不必了,只是回门而已,我跟香儿回去就行。”虽然要回去拿回嫁妆,但江七七没打算借用沈洛这个大将军的势。 沈洛微微皱了皱眉,他习惯把一切安排好让下面人去执行,蓦地有人反驳他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那好吧,我让马夫送你们。” “好,多谢。” 书房内。 “十九,那两个丫鬟最近有什么可疑行为吗?” “回主子,那个叫琳儿的丫鬟依然每天在房间里养伤,看样子伤的不轻。那个叫香儿的每天忙的很,不是打扫卫生就是去厨房盯着给夫人做饭。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她每天早起和睡前都面朝西面磕头,嘴里说什么:‘夫人保佑小姐长命百岁。’” 沈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十二叫来。”他要确定一件事。 十二很快就来了。 “那日你去沈府所见所闻,一一给我说来。” “是。那日我到沈府之后先去了后院厢房,但发现里面住的并不是夫人,而是江云软。我无意间听到了她与现在的江夫人的谈话,她们说起江七七是个短命鬼,跟您…” “说下去。” “跟您一个残废是绝配。” …… 十二听的生气,转头捉了两只老鼠从房顶上放了下去,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才离开。 转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了江七七所在的后罩房,结果刚在房顶落下就碰见了那出言不逊的丫鬟,他跟着丫鬟出了门,在她路过水池时点了穴把她扔了下去… 第13章 三天之期已到!恭迎将军夫人回门 “你做这些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沈洛其实那天偷听过了,叫他来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回主子,属下观察过,从头到尾都没有人。” 江七七是怎么知道的呢? 开了天眼?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书桌上铺着的宣纸上面。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个字。 七。 一个自小拿药续命的人能识破十二的轻功; 一个出生就被嫌弃的人能让皇上感兴趣。 江七七,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第二天,江七七带着香儿回江府。 路程不算远,但江七七一路上想看看这古代的京城,所以令马车走的慢了些。到江府时,已经快到巳时了。 江乾中已经带着一家人在门口迎接了,毕竟回门的除去是女儿和女婿,还是将军和将军夫人,他这个尚书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坐在正堂上让下人来迎的。 一群人在门口儿等了很久,终于看到将军府的马车姗姗来迟。 江乾中赶紧整理表情,收起他垮着的老猫批脸。 结果就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只有江七七一个。 江云软被拉着硬撑着站了一个早上,现在却看到只有江七七一人回来,直接绷不住了。 “好你个江七七,你竟然敢让我们在门口儿等你这么久?” 她这贱人在马车里坐着倒是舒服,她在门口站的脚都酸了。 江七七轻轻一挑眉,就是她自穿过来之后,第一次跟这个所谓的妹妹对面对面。 看样子这一家人,都对自己的敌意很大呀。 不过也好,江七七正愁着找不到理由发难呢。 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也不是会任他们欺负的原主。 她今天可是来要回嫁妆的。 江七七笑着走近,笑的江云软心里发毛:“江七七你干嘛。” 她没有回答江云软的话,而是直直面向江乾中。 “对镇国将军夫人如此不敬,江大人真是教女有方。” 一直以来江云软和江陈式的所作所为江乾中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个病怏怏的、看起来就阴沉晦气的女儿,对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所以那些事闹不到他眼前来,他也就默认了,从来没管过,任由着他们苛待欺负江七七。 今天这事他本来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充耳不闻,不做理会。但这江七七却强行把他拉进对话儿里了。 “江七七你个小贱蹄子,竟然还敢跟父亲这样说话。你真以为自己结了婚就能一飞冲天了,一个残废而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江云软听着她拿将军夫人的身份说话,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残废不过空有一个将军的头衔,已经没办法带兵打仗了。她居然还敢用这个压着她。 “好了,闭嘴。”眼看江云软说话越来越难听,江乾中只能开口打断了她。 “快给将军夫人道歉,不得对将军夫人这般不敬。” 江七七说的对,就算沈洛现在废了双腿,但只要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将军一天,他们就要尊敬江七七这个将军夫人。 一开始沈洛伤了腿,朝中都在观望,等着皇帝收回他的兵权。 可这两年过去了,皇上只是一直不断的找名医为沈洛治腿,兵权的事提都没提过。 现在就连三皇子也还是对沈洛尊敬有加,他决不能在这明面儿上表现出不尊敬来。 “父亲我不,她凭什么。” 江七七只是区区将军夫人,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以后要做这南岳皇后的人。 “还不快道歉?” 江乾中看江云软没动静,也皱紧了眉头,脸色冷下来。 这个女儿真是太娇惯她了,如今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江云软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从小父亲就特别宠爱她,什么事都依着她,现在只因几句话,居然就坚持要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江七七这个贱人道歉。 完全不顾及她的面子。 “江云软。”江乾中脸已经完全黑了。 一个女儿指责他教女无方,另一个女儿不听他的话。 血压有点高了。 江陈氏一向会察言观色,看这情况也只能扯扯女儿的袖子。 “道个歉吧软儿,不要惹你父亲生气。” 而江云软纵使再有万般不愿,看到父亲生气也是怕的。 她袖子里的手恨恨的搅着手绢,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对不起。” “是不是本夫人听错了,江二小姐刚才说我是什么来着?哦,小贱蹄子?” 江云软不情不愿的开口:“你听错了。” 但江七七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哦,那不知江二小姐说的是谁?这在场的女性似乎只有你、我和江夫人。” “江七七你…”不要欺人太甚。 在江乾中的眼神威胁下,江云软生生把后半句吞了进去。 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母亲是吧。 “是……我。” 江云软扔下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哭着跑进了府中。 切,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是个玻璃心。 眼见江云软走了,江乾中出来做和事佬,对着江七七说:“软儿她已经道过歉了,毕竟是你妹妹,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了,她年纪还小。” 年纪还小? 是指比她小三个月吗? 他们在这儿站着有一段时间了,旁边已经有不少百姓在驻足围观了,江乾中可不想在这继续丢人。 “七七,咱们先进府吧。” 江七七轻笑一声:“好。” 她本来没打算一回来就为难他们,这是江云软自己作的。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大门口,来到了正堂。 进门儿一看,江七七不由眯起了眼, 先不说屋子有多大多阔。这一个正厅目力所及,大至窗户桌椅,小至花栏笔架,摆放的全部是黑檀木制家具,这些家具品质上等,花纹统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甚至正对着大门的墙正中央,还摆了一个被罩起来的金算盘。 她原以为自己屋里的红木桌椅已经很好了,现在想来,那想必是这江府最拿不出手的、被人挑剩下的家具。 好一个财大气粗的户部尚书。 一行人坐下,江乾中左等右等,怎么也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能是他探头探脑的太惹人注目了,江七七问:“父亲在找什么?” “七七,那个,你回门的回门礼呢?” 在南岳,没有彩礼这一说,最重要的东西是回门礼。 回门礼贵重,象征着男方越尊敬岳父,或者说越满意新娘。 “什么回门礼?”江七七装傻。 ———— 昨天晚上。 江七七正要休息,看香儿心神不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香儿你有什么事吗?” “啊,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你写脸上了呗。 “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姐,您说将军是不是不喜欢您,对您不满意啊,为什么没有准备回门礼。” 第14章 回门礼 回门礼这东西江七七在《南岳人文志》上看到过,知道是南岳很重要的风俗传统。 “不会的。”她有信心。 “可是小姐……”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嚷,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香儿把门打开。 一群人正抬着箱子鱼贯而入,十二在旁边指挥。 “所有箱子贴着东厢房的墙根放,放好后箱盖全部打开。” 看到江七七出来,十二屁颠屁颠过来:“夫人回门礼已经备好了,您看一看?” 香儿喜形于色:“太好了小姐。我们快去看看吧。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将军已经安排好了。” 小姐永远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江七七完全不知道。 只是她觉得,像她这么完美的人,不会有人不满意! 来都来了。 十二个箱子尽数被打开。 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看的人眼睛都花了。 “不用了。”江七七托着腮,看着院子里的十来个大箱子,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也上扬了一点。 “十二,你去跟十九说一声,回门礼我们一箱都不带。” ———— 可这些江乾中可一无所知。 他现在要气死了。 “你你你,江七七,你不要跟我装傻。” 皇上亲自赐的婚,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江乾中的女儿嫁给了镇国将军,如果她今天回门一点儿回门礼都没有,岂不是要天下人知道镇国将军不满意他女儿,不尊敬他这个岳父。 那江乾中他这个老脸要往哪儿搁?明天上朝的时候怕是要被同僚笑死。 而且,他们家现在需要这些回门礼。 自去年皇上开始整顿贪污之风,连着抄家,杀头了好几个大官。 他们不敢顶风作案,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已经很久没用了。 但是江家又奢侈惯了,由奢入俭难。 江乾中心里清楚,现在江家毕竟没多少钱够他们挥霍的了,他本指望着那些回门礼能撑个一年半载年,把这一段难熬的日子度过去。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怎么能不愤怒。 但江七七完全不在意他的愤怒。 “父亲,我不但没带东西回来,我还要从江府拿走东西。” 听到江七七这话,江乾中有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儿家回门不带回门礼,反而要从娘家拿东西的。” “父亲,我要拿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即使心中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他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江七七没了跟他打哑谜的耐心:“我娘亲给我留下的嫁妆,不是你们让我带走的那些东西,真正的嫁妆在哪儿?” 果然是来要嫁妆的。 先不说藏在那嫁妆中的线索还没找到,他不能还给她。 就单说那些嫁妆中珠宝字画、金银瓷器的贵重程度,若是卖了至少能帮江府撑半年。 他怎么可能交出来。 “七七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哪里知道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什么嫁妆?而且这些年一直是我们在替你保管,想拿早就拿了,哪里会等到你出嫁还给你让你带走?” “哼,”江七七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我死去的母亲知道,奶娘知道,如今身边的丫鬟香儿也知道。你敢跟我一起去祠堂,当着我母亲的牌位,发誓你没有动过我的嫁妆吗?” 江乾中当然不敢。 “江七七,府中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穿不说,但是治病也给你花了不少钱和心思。现在府中缺银子,借用你一点嫁妆怎么了?” 一个说法不成,他又换了一个赛道。 “江七七,你良心让狗吃了!才刚刚结婚,就要跟江家划清关系吗?” 可惜啊,江七七软硬不吃。 “借?呵,不问自取即为偷,这句话父亲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江七七你这逆女!”江乾中气的拍桌而起。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几乎是对江七七破口大骂。 “当年你出生没几年就克死了你母亲,这些年我看你可怜,一直帮你治病,留着你这条命。甚至还承担着有可能被皇上怪罪的风险,让你去当这风光无限的镇国将军夫人。” 他说的大义凛然。 “这种种件件,你不但不知道感恩,现在身份高了,反而回来为难自己的亲生父亲。” 江七七却是听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如果她是今天刚穿过来的,也许还真会被江乾中这“真心实意”的一番哭诉所感动。相信他是一位默默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可怜父亲。 可惜她不是。 她现在只想笑,笑这江乾中好一张巧嘴,出口成章,颠倒黑白。 坏的说成好的,假的说成真的, 死的说成活的。 “既然你想跟我算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 跟江乾中的歇斯底里不同,江七七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语气自然,甚至还喝了一口茶。 “父亲,呸……不好意思啊吐个茶叶沫。” 众人:…… 退一步讲,你这个茶叶沫非得现在吐吗? 再退一步,你这茶水里真有茶叶沫吗? “你所谓的供我吃穿用度。第一,我吃的用的都是一直都是府最差的,甚至不如下人;第二,月银这些年江府没有给我发过一两,我用的一直都是母亲生前留下的银子。” 虽然不是她经历,但江七七说出来也感到一阵心痛,就像是这身体自己的生理反应一样。 “你敢说江陈氏的这些所作所为,你一点儿也不知情?” 江陈氏在旁边突然被cue。 “不是这样的七七,咱们府中都是这样的水准,不是母亲我苛待你啊。” “江陈氏,注意你的言辞,你一个续弦,也配自称我的母亲?” 江陈氏被说的一愣,眼眶立刻红起来,看向江乾中:“老爷。” 江乾中也愣了,他竟不知道自己这女儿这样巧舌如簧。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个续弦确实不能自称嫡女的母亲。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乾中自知理亏,他罕见的没搭理江陈氏,想打个哈哈就这么过去。 但是江七七哪里肯如他的愿。 “江陈氏是有错,你呢?” “你所说的为我花心思,可我住在后罩房中,平时别说人了,连狗都见不到一条。你的心思花在哪儿了?” “你说将军夫人是你给我争取来的。到底是你争取来着,还是江云软不要的,你心里清楚。” 江七七说这些话与其说是为了要回嫁妆,更不如说是在为原主鸣不平。 为年幼丧母,从小被父亲放弃,连名字都是不详的江七七。 为住在后罩房里吃野菜喝清粥,被继母和妹妹欺负的江七七。 为从小体弱,不满二十岁便病入膏肓英年早逝的江七七。 为让她有机会重活一次的江七七鸣不平。 香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但,莫名有点帅。 “不过。”江七七话锋一转。 “我倒是很感谢你让我做了这将军夫人。离开了江家,我才知道,原来人心也是有温度的。” 第15章 二十箱回门礼,什么档次! “好了。”江七七觉得掰扯的够久了。 “父亲,你也不想朝堂上下都知道你,我朝的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银两,却要占有自己女儿的嫁妆吧?” 如果他不在乎那张老脸,她也不介意让全京城都知道这点家丑。 “你,你,你。” 江乾中气得哆嗦,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个女儿明明几天前还躺在床上,毫无血色,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 短短几天过去,现在居然公开和他叫板,说得他哑口无言。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不一样了? “江七七,你这逆女,你今天哪里是来回门的?你是想来气死我?” 江乾中的直拍桌子。 “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要回嫁妆的事你想都别想。你已经出嫁了,嫁妆已经在将军府了,我江家没有你的嫁妆。滚!你以后不要再回来。” 江七七刚想说什么。 “老爷。”门口小厮突然来报,“镇国将军来了。” “什么?”江乾中在气头上,一时没转过弯,“他来干什么?” 还是江陈氏戳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真是被气到了,缓了一下呼吸才起身:“走,随我出去迎接。” 江乾中和江陈氏还有一干仆人出去的时候,沈洛旁边的十二十九已经把门槛拿下来了,一行人自助进来了。 江乾中迎上去行礼:“将军来也没有提前通禀一声,下官有失远迎。” “不碍事。”沈洛坐在轮椅上回了个礼,“本将军今日是以女婿的身份回门的,本应再早些来,但今天确有要事,走不开身,这才晚了一些。还请江大人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江乾中嘴上说着,眼神却一直往大门方向瞟。 他看见了,将军府马车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装满箱子的板车。 沈洛似乎刚想起来一般:“哦,对了,沈大人,本将军属下办事不力,在夫人出门前忘了提醒她带回门礼。本将军已经骂过他们了,现在亲自将回门礼带来了,还请江大人不要怪罪七七。” 办事不力的属下(特指十二十九):( ; _ ; ) 沈洛这话说的极为偏袒自家女儿,任哪个父亲听了都会感到开心的。 除了前脚刚要让女儿滚出去的江乾中。 镇国将军手中还有三十万兵马,每天可以说是日理万机,没时间来也正常。 原本他不来江乾中挺高兴的,毕竟沈洛那从战场上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煞气,他们文官可不喜欢。 但他现在不但来了,言语间还对那个逆女多般袒护。 江乾中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但是当下人们把箱子抬进来时,他就觉得沈洛还挺亲切的,那个逆女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整整二十口箱子,放满了半个院子。 江乾中的老脸都笑开花了,满脸的褶子堆到一块儿。 “不会不会,小女七七下官是了解的,从小便糊涂爱忘事,承蒙将军不嫌弃,下官已是万般荣幸。只是这回门礼,是不是太多了,下官惶恐啊。” 象征性的你来我往还是要有的。 传统美德嘛。 一般百姓人家的回门礼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哪怕是像他们这种高官家的回门礼,也不过十来箱珠宝字画。 沈洛直接抬了整整二十箱。 这次,江乾中觉得,就算皇上打击贪污腐败到他退休,他江家应该也能不愁吃喝了。 “江大人说笑了,您养育七七这么多年,再贵重的礼品都配得上。” 说着话,一行人来到正厅,江七七还是坐在那里,小口儿小口儿的喝着茶,一动没动。 听到沈洛来,她其实有些惊讶,但也没表现出什么。 如今看到人也只是抬头打了个招呼:“将军。” 沈洛点点头,脸上少有的挂了一丝微笑:“夫人,此次回门可还高兴?是否有缓解这几天的对家里的思念之情?” “当然有啦。”眉头一挑,江七七面不改色的说,“我回来之后跟父亲聊了很多,感受颇深。” 江乾中现在看到这个女儿还是眼里冒火,但是想到外面那二十多个大箱子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对,将军。下官从小疼爱七七,如今她出嫁了心里十分不舍,此次回门,微臣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哦,是吗?父亲。”江七七突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畜无害的微笑,“这么说,你愿意把母亲的遗物还给我了?” “什,什么遗物?” “就是我们刚才在聊的呀,母亲生前放在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呀,整整十个箱子呢。我原先还以为父亲不肯割爱,现在想来,父亲如此疼我,怎么会忍心拒绝我的要求呢?” 江乾中也没想到她就坡下驴的这么熟练。 当场就要开口拒绝。 但是还没张嘴就被沈洛抢了话头。 “哦?”沈洛若有所思,“难不成,江大人是想效仿百年前的国公爷?” 百年前,南岳国刚刚建国,国公爷的女儿嫁给了当朝太子,成为太子妃。 太子妃的回门礼自然是很多,听说当时单是搬运就花费了一个上午,林林总总的算下来有五十多个大箱子。 但国公爷也不是缺这些珍宝的人,大手一挥,在太子妃走的时候,又从国公府带走了五十个箱子,说是给国公府给给女儿和女婿的新婚礼。 在当时,国公爷这一做法被一度被世人传为美谈。 而当年的太子和太子妃后来也顺利继位成为了皇上和皇后,两人一生恩爱,厮守到老。 “如此,本将军在这里就先行谢过江大人的心意了。” “这、下官我、你们…”他江乾中做了一辈子文官,头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滋味。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半晌,他叹了口气。 “没错,下官觉得我的女儿能嫁给将军,是她的福气,是我们江家的福气。所以下官想效仿百年前的国公爷,在七七回门之后,赠送你们一份新婚礼,便是她母亲的遗物。” 江乾中说的轻松,暗地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要不是看在那二十口回门礼的份上,他是一步也不肯让的。 既然这样就从里面挑几件不会藏有宝藏线索的东西让她带走吧。 “那太好了,父亲,正好我这里带了母亲的遗物清单。香儿——” 香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交给旁边的十九。 江乾中愣了:什么清单,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十九,你跟我们家府的管家去一趟,务必要按照清单带走我母亲的所有遗物,千万不能辜负了我父亲的一、片、心、意。” 第16章 知恩图报,帮忙抓几个细作 其实这清单说来也有意思,是郑琳儿发现的。 当时她躲在箱子里,无意间用手敲了敲箱壁,发现箱子下面声音闷闷的,不太对劲。 这事江七七知道之后,和香儿俩人儿一通翻找,最后从那个箱子夹层里找到了这份物品清单。 他们后面翻遍了其他九个箱子,都是普通的箱子,没有夹层。 这个,江七七其实是有一点儿不理解的。 难道母亲已经算到了江乾中会私吞她留下的嫁妆?所以把礼品清单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方便她要回? 江七七偷偷看了一眼沈洛,他正跟江乾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国家大事。 “去年山西地区大旱,粮食们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百姓,为此还出现了一些动乱,盼着今年可要是个丰收的好年啊。” “是啊,去年户部支出了那么多银子去赈灾,那群刁民却还意图谋反,依我看这其中应该少不了一些反动势力的恶意教唆。” “前几日听沈大人说东北地区入春以来还没下过雨?朝廷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这几天陛下正为此事烦恼呢,去年那场大旱少收了税又多支出了赈灾粮款,这几年边境也大小战事不断,国库空虚啊。再有一场天灾就只能增加其他地方的赋税了。” “如今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江大人这建议恕本将军不能苟同。” “将军有所不知……” 嗯,沈洛这个人也不是除了帅一无是处嘛。 就是有点可惜了那二十多个箱子里的金银珠宝,虽然不是她的东西,但给了江乾中还是觉得暴殄天物。 两人聊了一阵,十九回来了。 “回主子,夫人,物品已经按照清单写的全部清点完成了。总共三百二十二件,已经全数装好了。” 听到这数字,江乾中差点没两眼一黑厥过去。 当年她留下的东西,就是三百二十二件。 这是一件也没给他留啊。 “好,既然如此,江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江乾中顶着一张笑的比哭都难看的脸,目送一行人和数十个大箱子离开。 痛,太痛了。 那些东西价值连城啊,何况里面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宝藏的线索。 他原本打算找到线索之后就把那些东西全部卖掉,如今真是什么都没了。 不过还好,他有院子里那些回门礼。 想到那二十个大箱子,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江大人。” 十九去而复返。 “我们主子刚才忘了说,对于江大人与我们夫人的深厚父女情谊他十分感动,所以回门礼都是按照夫人嫁妆的规格准备的。” 江乾中愣住了。 “老爷,老爷。”江陈氏拍了他两下。 “快,快打开所有箱子!” ———— 回将军府的路上。 十九:“这么一收拾,府里干净多了。” ———— 翌日,江七七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昨天她和沈洛两人一唱一和,让江乾中不得不把真正的嫁妆吐了出来。 回来后又听十二说起他们带着二十箱回(垃)门(圾)礼大张旗鼓的在京城绕了两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将军府的“大手笔”了。 她都能想象到江乾中黑着一张老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朝堂。 江乾中黑着一张老脸被簇拥在中间。 “江大人,恭喜恭喜,听说咱们镇国将军可是给你带了二十口箱子的回门礼啊。” 不提还好,一提江乾中就想起来昨天那整整摆了一个院子的破烂。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李大人也知道?我也看到了,那数十辆将军府的板车就从我家门口路过来着。” “我听说了,据说是按嫁妆的规格置办的回门礼” “镇国将军真是太敬重江大人了。” “江大人好福气啊。” “江大人,今日下朝可要请客吃茶啊。” ...... 沈洛!!!江七七!!!你们两个等着!!! ———— 鉴于沈洛昨天帮了她,江七七今天破天荒的带了点糕点去书房探望沈洛。 书房中,沈洛站在书桌前,桌面上铺着将军府的平面图。 “主子,根据十六传来的准确消息,除那两个人外,府中还有一个细作。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十九汇报。 “有什么线索吗?” “属下愚钝,暂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先去吧,最近留意着点。如果找不到就等十六回来。” “是——什么人在外面!” 江七七刚走到书房旁边。 “是我,江七七。将军现在方便吗?” 沈洛走到轮椅旁坐下,示意十九把门打开。 江七七今天没有做繁杂的妆容造型,只是挽了个发髻,用发簪固定好。身上穿了一身蓝色的连衣裙,裙面下摆处绣了几朵红色的花,她皮肤本就白皙,穿上这正蓝色的衣服站在阳光下几乎白的发亮。 这样简单的装扮,在她身上不显敷衍,反而像是只可远观的仙女般,高贵优雅,圣洁无瑕。 看的沈洛移不开眼。 “打扰到你们了吗?”江七七拎着一个小篮子进来,“厨房新做的糕点不错,尝一尝?” 沈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下去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好” 江七七没多问,糕点放到桌子上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平面图。 平面图上,花园旁边用朱笔写了一个小小的刘,正堂旁边写着一个赵。 江七七把小篮子放在书桌上,随口问:“府里那几个细作不留了?” 沈洛:“???” 十九:“???” 这个人刚才是不是拉家常似得说了句什么? 江七七把两碟糕点摆好。 一碟栗子糕,一碟杏仁糕。 别问为什么只有两碟糕点,因为另外两碟她爱吃。 抬头就发现两人正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好心给他们送糕点的善良美女。 发现她私吞桂花糕和梨花糕了?不能啊。 “你到底是谁?” 难道她穿越过来的事被发现了?是她暴露什么了吗? 沈洛眯起眼睛打量她:“你也是细作?” 上一秒话音刚落,下一秒,江七七的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十九长剑放在她脖子上:“夫人,得罪了。” 这场面换别人应该已经吓的不行了。 但江七七这些年什么危险的场面没见过,就是枪抵到脑袋上,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所以她像没看到那把剑似的,自己径直走到旁边。 坐下了。 十九看这人就这么若无其事的从他剑下走开了,惊了一下,立刻想追上去继续把剑放到她脖子上。 沈洛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了。 看不出来吗,人家根本没把他这把剑放在眼里。 第17章 好东西就要分享 江七七饶有兴致眼神在主仆之间转了两圈,低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平面图和两个人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开口:“你这话问的十分莫名其妙,我并不是细作。”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抓细作?” 沈洛心中也并不愿意相信她是细作,所以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不很明显吗?花园里的刘花匠,还有正房院子里的丫鬟赵欢儿。他们两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细作。” “你知道他们是细作?”沈洛皱紧了眉头。 抓细作这件事他们保密的极好,只有他和十二、十六、十九知道。 “你不知道?”江七七询问,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这两天刚刚知道。” “哦,那你们速度还挺慢。”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是细作?”沈洛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很简单呀,你见哪一个正常的花匠中午浇花。”她来这里第一天就发现那个花匠有问题了。 沈洛、十九:“嗯,有什么问题吗?这些年花匠一直是中午浇花呀。” 江七七:...让你们小时候好好玩儿游戏,不听话,每天就知道学习、学习,现在好了,学傻了吧。 多么经典的脑筋急转弯题目啊。 江七七耐着心思解释:“因为中午浇花会刺激根系,花会死的。任何一个正常的花匠都不会这么干。” 沈洛和十九两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七七:………… “那丫鬟呢?你怎么解释?” “哦,那个丫鬟呀。她太勤快了点儿。为了探听我和香儿的说话,她每天要去我屋子里打扫六遍,这也太明显了。” ......这个他们也确实没发现。 好,江七七答疑环节结束,现在是江七七提问环节。 “那沈洛,你们既然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不对,怎么知道他们是细作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沈洛隐去了十六查到敌国细作大本营,顺藤摸瓜找到其他细作分部这些前情提要。 长话短说:“我们查到京城的一个花店老板是敌国细作,而这些年将军府的花一直在他那里采购,因此才怀疑到了花匠头上。” “至于那个丫鬟,我们跟踪花匠的时候,发现她和花匠偷偷见面,介于那个丫鬟还不到二十岁,花匠已经四十多岁了,我们排除了两人有私情的可能,认定那个丫鬟也是细作。” 首先我觉得你们这排除原因有点太草率了,其次,果然有瞎猫就有死耗子。 沈洛突然想到刚才说的还有一个细作没找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第三个细作,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啊,”江七七回答的毫不犹豫,“厨房里那个小张。” “为什么?”沈洛觉的今天自从江七七来到后,他的台词就只剩为什么了。 其实这个纯属个人恩怨。 江七七扯出一个假笑:“哼哼,因为全将军府厨房里十多个师傅,就他做的糕点最难吃。” 肯定不是关系户就是敌特! 沈洛他们从来没留意过这种事:“他负责做什么糕点?” “栗子糕和杏仁儿糕。” ...... 三人看着面前的这两盘糕点陷入了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十九默默的把刚顺的的杏仁糕放到了袖子里。 “那,”沈洛还有问题,他先假设江七七不是细作,“你既然知道府中有细作,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表现的这么明显,我以为你知道的。” 江七七发誓,她真的没想到这几个笨蛋细作还有人会认不出来。 (免责声明:她没有说沈洛更笨的意思。) 主要原因还是府中这些下人已经很多年没换了,沈洛从没怀疑过他们。 “我如果知道的话,怎么会不把他们抓起来呢?”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江七七为人处世,一直本着不理解但尊重的原则,平等的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 沈洛愣了好久,也没想出应该说什么。 最后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对十九说:“按夫人说的,把这三个人全都抓起来吧,严加拷问。” “是,主子。” ...... 十九出去以后,书房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今天...多谢你帮府中找出了细作,刚才怀疑你,抱歉。” 沈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他不是很擅长跟别人道歉。 “没关系,”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江七七根本没往心里放。 而且... “我也要道歉。” “嗯?为什么?”(沈洛の为什么,出镜次数+1。) “今天厨房本来做了四盘糕点,我只给你带了栗子糕和杏仁糕,桂花糕和梨花糕被我扣下了。” “哈哈哈哈。”沈洛突然开怀大笑。 他突然觉得,皇上这赐婚很不错,让他得了个这么可爱的夫人。 “只要你想吃,全都给你都可以。” 江七七摆手:“算了算了,栗子糕和杏仁糕并不好吃。” “那就赏给别人吃吧。” ———— 一会儿的功夫,十二和十九已经带人把那三人全部控制起来了。 将军府私牢里。 十九坐在一堆刑具前,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虎爪刀,在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花匠面前比划。 其实他有一点儿不甘心。 这花匠这么明显的破绽,自己都发现不了,还要让夫人给他指出来,他觉得十分挫败。 连带着看向花匠的眼神都带了些怒火。 “你们细做潜伏之前都不知道培训一下吗?花匠不能中午浇花,这事不知道吗?” 细作(花匠版):“知道啊。” “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因为我要花死,花儿死了,我才能去买花,才能传递情报。” “可是让花死有很多其他的办法,晚上起来浇浇开水什么的,你是一个花匠,想让花儿死不是轻轻松松。” “那不一样,我作为花匠也是有尊严的!我不能主动去残害任意一朵花的生命。” …… “那你中午浇水。” “你懂什么,中午浇水,那是太阳晒死的,跟我没关系。” “你你你你!!”十九不知道说什么了。 人啊,有时候太有原则也不好。 “说,你这些年都传出去了什么情报?如果你从实招来,或许将军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 …… 十九从牢房里出来,正碰见笑嘻嘻的十二蹲在门口,手里托着一盘糕点,看起来十分眼熟。 “嘿嘿,十九,主子刚刚赏了我一盘儿栗子糕,没赏给你吗?这还是主子第一次赏我点心呢,怎么办,好舍不得吃掉啊。” 他为了在这等十九腿都蹲麻了,就是为了跟他炫耀一下。 十九沉默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包好的杏仁糕放到他手上。 “其实主子刚才赏了我两块儿杏仁糕,我给你留了一块。” 说完,十九没给十二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了,。 剩下十二自己坐在石头上, 独自接受良心的谴责—— 我跟十九是好兄弟,他被主子赏赐了两块糕点,还想着我给我留一块儿,而我被赏赐了糕点却只想着跟他炫耀,我真的太不是人了。 他是不是伤心了! “十九等等,这盘糕点咱俩一块儿分着吃。” 十二追上去。 但他怎么感觉前面的十九走的更快了? 十九好兄弟,一定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伤心了! 第18章 来了,虽迟但到的皇家宴会 清闲的一天。 江七七吃过早饭后,坐在院子里吃杏仁。 这些天,香儿真真是实现了她之前说的话,每顿饭都盯着小厨房,变着花样儿的给江七七做着吃各种大补的食物。 各种名贵的食材不要钱似的往餐桌上端,吃完饭还有零食水果下午茶,什么干果甜品数不胜数。 她都怕把沈洛吃穷了。 效果嘛,挺明显的。 江七七捏捏肚子上逐渐要显形的小肚腩,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话本子继续看。 当然,还是男主角原型是沈洛的那种。 “只见沈将军万军之中飞过,一刀直取敌将首级。 他没有停留,在空中轻点几下就落到我面前。 ‘阿瑶,我以这敌军上将首级为聘向你求婚,你可愿意?’ 沈天洛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头颅,眼神里满是真诚与期待。 ‘我,我愿意。’在众将士的重视下,我羞涩的说。 ‘太好了,阿瑶你答应了,我沈天洛要娶阿瑶为妻了!’沈天洛高兴的抱起我转圈圈。 我害羞极了:‘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沈天洛的女人,谁敢看。’ ……” “夫人。”十九走进院子,“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自从那天抓到将军府细作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这期间大家各忙各的事,他在书房,她在正院,谁也不打扰谁。 这还是他头一次找她。 书房里,沈洛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 十九轻敲了敲门:“主子,夫人来了。” “进来。” 沈洛坐在椅子上,长发梳的一丝不苟,被发冠和簪子固定在头上,没有一丝碎发,显得干净利落。 他今天少有的没有穿束身的将军服,穿了一身宽大的白衣,腰间挂了把小宝剑,不知是装饰还是真的。 江七七见一身白衣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刚看到的话本子。 带入沈洛这张面瘫脸,说:“我沈洛的女人,谁敢看。” 噗哈哈哈哈! 沈洛看着江七七逐渐扭曲的脸:??? “咳咳。”沈洛轻咳两声,“皇后宫里来信说,三日后宫中举办春宴,邀请你我二人参加,你意下如何?” “春宴?邀请我们?” 其实这种事沈洛会询问她的意见是江七七没想到的,她以为沈洛这种少年将军是那种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主的人。 不过这样也挺好,江七七觉得自己有被尊重。 沈洛平时在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军队里,确实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面对上江七七,他总觉得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有思想有情绪…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错的。 他娶的人不是无用的花瓶或者附庸他的菟丝花。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想都没想便让十九叫她来,商量询问她的意见。 “是的,历年这种宫中家宴形式是不允许臣子参与的,但今年皇后娘娘说御花园的花开的甚美,若无人看到太可惜了。便也邀请了宫中二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参加。” 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对于古代宴会这种东西,江七七觉得大抵会跟现代的差不多。 一群人坐在一起,吃一吃饭,聊一聊天儿,看一会儿歌舞。 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最后宾主尽欢,雍容而退。 “皇后娘娘的请柬都来了,如果我不去,怕是不太好交代吧。” 沈洛想了一下:“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个借口。” “不必了,那样太麻烦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吧。”这种场合她并不热衷,但也不至于害怕。 “这些年,我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后院里,很少跟外面的人交流,也没参加过这种热闹的宴会,还挺好奇的。”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人设。 沈洛这才想起之前听她说过:多年来江乾中都嫌弃她不详,不允许她出现在人前。 那自然也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了。 看着她这样讲别人故事似的轻松的说出来,他不禁有一些心疼。 “那到时我们一同去。” “好。只是我不太了解规矩,如果到时候做错了什么事,大将军可不要嫌弃我丢人啊。”江七七半开玩笑的说。 沈洛脸上也出现一丝笑意:“不会的。” 江七七也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她不会给他丢人,还是他不会嫌弃她丢人。 ———— 京城郊外。 云山崎岖的山路上,一顶鹅黄色的轿子正往下走着。 轿子前后跟着侍卫,左右侍奉着丫鬟,一行人将轿子护的密不透风。 这时,轿子的帘子被掀起来,一个少女探头出来。 少女橙色的发带束在头上,两边各自簪着一根流苏发簪,额前挂着一颗橙色的水滴状宝石。 她皮肤不像一般女孩那样白皙,更偏向黄棕色一点,长相妖而不艳,甚是好看,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她眸子的颜色不是中原人的黑,而是罕见的橙色。 “小莲,我们几时能到京城?” 被叫做小莲的婢女贴近轿子:“回公主,今天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轿中坐的是南岳国四公主陈知芝,她像母亲姚妃多一些,长相更偏异域模样。 陈知芝把手垫在窗子上,头放在手上面,一脸期待:“你说,沈洛哥哥会不会在城门口接着我。” 她一早的就托人给将军府去了信说她今天回来了。 “公主,镇国将军那么忙,日理万机,奴婢想,应该没时间吧。” 陈知芝听到这话也没有生气,歪着头一脸怀念的傻笑:“忙点也好,我就喜欢看沈洛哥哥睥睨天下的模样。” 她转头看着小莲:“我都来这云顶庙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宫里变成什么样子了,宫中没有我,肯定特别无趣。” “可不是,我们家公主是皇上的开心果呢,陛下见到公主就高兴的不行,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您呢。” 陈知芝哼一声,她才不稀罕:“小莲你知道我的,我不想要什么全世界最好的。” “知道知道,我们家公主只要镇国将军嘛。” 陈知芝伸手戳了小莲的额头一下:“就你机灵。” “还有九个月我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我要跟父皇去请圣旨,嫁给我的沈洛哥哥。父皇最喜欢的女儿和他最器重的臣子在一起,他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对了,公主。娘娘捎信来说,三天后皇后娘娘会举办春宴。说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携家属参加,娘娘问公主是参加,还是旅途劳累要休息几天。” “二品及以上?那沈洛哥哥肯定会来,我不休息,我也要参加。” 一回宫就能看到沈洛哥哥,陈知芝想想都要高兴的笑出声了。 小莲轻笑:“行,我就知道公主您呀会这么选。” “哼,小莲你笑什么,小心本公主打你。” “哎呀,公主饶命呀。” 第19章 四公主陈知芝 今天沈洛罕见的跟江七七一起吃的晚饭,当然还是保持着他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不过以江七七的经验,沈将军这是有事情要说。 果然,刚吃完饭,沈洛就看着她,一脸纠结迟疑的样子。 “那个,有件事我觉得需要跟你说一下。” “嗯?”江七七觉得很有意思,她很少见沈大将军这样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 忍不住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 ̄)。 “怎么,不会是春宴会见到将军的哪位老相好吧。”没关系啦,谁的新欢还不是别人的旧爱呢。 当然最后一句她没说,免得吓到从小长在封建社会的镇国大将军。 但是…沈将军你这震惊的表情怎么回事。 沈洛:( ?д?) 他承认,他有点慌了,不过不是那种被戳穿的慌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七七眯起眼睛,一脸“有瓜”的表情:“那是哪样?” “皇上有位四公主叫陈知芝,她、她之前总喜欢跟着我。“沈洛整理了一下语言才说。 那位四公主喜欢沈洛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沈洛自己当然也清楚。 再加上皇上又对她十分宠爱,所以他之前一度以为皇上会等四公主及笄之后,为他们赐婚。 四公主对他不错,但沈洛对她却实在是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心思,他甚至觉得……有些烦。 后来听到赐婚圣旨是江家女儿的时候,沈洛其实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的。 一个普通大臣家的女儿,总归比公主要好相处一些。 如果真把那金贵的公主指婚给他,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这么一想,沈洛看着江七七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 江七七:“?” 为什么突然用这种看救世主似的眼神看着她? “就这?让沈大将军难以启齿?”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追求你的小姑娘罢了。” “不是的。”沈洛着急解释,“她只是,她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没有说明白。 “总之我对她无意。” “哈哈哈,”江七七笑起来,“不必解释啦,我明白。” 没想到自己这位将军夫君这么刻板。 像个人机。 其实沈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不过对方如今是自己的夫人,他解释一下以前一些并不清楚的关系,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那位公主从小被皇上宠着,有些任性,若是她在宴会上刁难你……” 江七七明白沈洛的担忧,他怕公主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放心吧,我不会给将军府丢人的。”对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而已,江七七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沈洛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怕你给…”他想了想,又把话咽下去了。 “嗯,好。”他说。 ————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我不信。” 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瓷器摔碎的声音和女孩的尖叫声。 “你们肯定是在骗我,我出去才三个月,怎么沈洛哥哥就结婚了!” 姚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的动静,忍不住摇头。 她就知道这丫头回来肯定要闹这么一通。 “知芝,母妃要进来了。”姚妃在外面喊了一句,推门而入。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零落的花瓣、茶碗、瓷器碎片儿,还有散落在地上滚的到处都是的水果、糕点和跪了一地的宫女。 “母妃!”陈知芝一下扑到姚妃怀中,“母妃他们说沈洛哥哥结婚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姚妃轻叹一口气,抱住她轻拍了两下后背。 她这个小女儿喜欢沈洛是众所周知的。 但姚妃心里明白,就凭她和二皇子一母同胞,她就不可能嫁给沈洛。 但她并不知道这之间的弯弯绕绕,一门心思的想着及笄之后能够请旨完婚。 如今皇上直接在她及笄前给沈洛赐婚,并趁她不在让沈洛迅速完婚,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姚妃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陈知芝不敢置信的抬头:“母妃?” “知芝啊,皇上圣旨已经下了,婚也结完了,现在沈洛已经有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了。知芝,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们没必要非抓着一个沈洛不放。” “我不,母妃我不。结了婚还可以再和离嘛,实在不行还可以休妻。” 她不能接受。 姚妃摇摇头:“你这孩子,你父皇亲自下旨指的婚哪里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说和离就和离。” “我就要嫁给沈洛哥哥,我要去跟父皇说!”陈知芝说着就往外冲。 姚妃赶紧让下人拦住她,语气也严厉了一些:“知芝你不要闹了。最近你父皇事情很多,烦心的很,这些小事你不要去烦他了。” 这并非是姚妃的托辞,因为最近朝堂上又开始提立太子的事情了。 皇上适龄的皇子众多,大臣们也意见不一,当然其中三皇子的呼声是最高。 三皇子是正宫所出,品行长相各方面儿都很不错,外祖还是皇上的太傅,在朝堂颇有威望。 二皇子也有一部分人支持,大多都是跟三皇子派不和的一些大臣,但因为没有外族家,在朝堂势力还是比三皇子要小一截的。 至于剩下的几个皇子,支持的人就很少了。 大皇子近两年都在外面,现在朝中除了一些守旧的老臣会说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已经没有别人提起他了。 五皇子这些年一直是半出家状态,如果不是偶尔能从民间传回一些他的故事,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个皇子了。 六皇子刚刚二十岁,甚至还没有入朝堂参与政事,母妃也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女儿,自然无人在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知芝作为二皇子的亲妹妹想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联姻,不说别人,皇后那关也肯定过不去。 陈知芝虽然受宠,但到底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自己母妃这样说肯定是朝廷有什么事了。 她明白,即使是公主的终身大事,跟国家大事也是完全没有不能比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我这么看着吗!”陈知芝气的转头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就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茶壶摔成了碎片,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知芝坐在椅子上生了一会闷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母妃,跟沈洛哥哥结婚的人是谁?” 姚妃知道这丫头是暂时放弃皇上这条路了。 “听说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怎么跟可以跟她这个公主比?沈洛哥哥一定是被迫的。 “哼,过几天就要参加春宴了,我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20章 春宴(一) 春宴是在晚上。 午休过后,两人便坐着马车进宫了。 路上,沈洛嘱咐江七七:“你如今是将军夫人,到时在宫里或许会有很多人来跟你打招呼,不必紧张,我会在你旁边帮你介绍,如果实在不适应就站在我身边微笑点头嗯,我帮你回答。” 他知道她有些小聪明、心思也很缜密,有时候脑筋转的比他还要快。 可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那么多达官显贵的场合不露怯是很难的。 江七七:他真的,我哭死。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自己现在是武官之首、正一品镇国将军的夫人,肯定会有不少官员的夫人小姐来同她搭话。 只是—— 她真没想到有这么多! 因为十九要推着轮椅,所以江七七他们一行人走的很慢,到举办宴会的宫殿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皇上皇后都还没有来,大臣们也没有入座,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不知谁喊了一句:“镇国将军来了。” 场面静了一瞬,然后江七七就看到那些人像是见了肉的饿狼似得,一个个两眼发光,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围了过来。 朝堂上的官员们还端着架子稍稍克制一下,没怎么对沈洛殷勤,江七七这边可就惨了。 那些官员们的女眷把江七七围在中央,左一个拉着她的手,右一个扯着她袖子,看一群人的架势,简直像是要把她吃了。 那热情劲,江七七觉得如果她是个i人现在已经安详的去世了。 “哎呀,镇国将军原来娶了这样一个美娇娘,怪不得藏的这么好,都成婚半月了,我们还未曾见过呢。”左边拉着江七七的贵妇首先开口,话里话外都是夸赞。 沈洛笑了一下,对着江七七说:“这位是工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 李大人适时上前:“下官携内人见过将军夫人。” 江七七回了一个礼,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瘦瘦高高的没有胡子的文官是李大人,这个胖乎乎大嗓门儿的是李夫人。 另一个看起来年轻许多的妇人开口:“将军夫人看来应该跟我一般大,要不咱们坐在一块吧。” 这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开口却一股东北大碴子味。 旁边立刻有男人打断了她:“你在瞎说什么?将军夫人肯定是要同将军坐在一起的。” 男人向沈洛抱拳:“将军,贱内口无遮拦,不经思索之下胡乱说话,还请将军不要在意。” 沈洛摆摆手:“刘将军无碍。” “七七,这位是京城禁军统领刘将军。” 这个高高大大络腮胡子的是刘将军,那旁边这个看来与她年纪相仿的,看起来高高瘦瘦却十分干练的东北人,就是刘夫人了。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沈洛也把参加宴会的人员给江七七一一介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会的菜差不多都上齐了。 有太监来招呼大家:“各位大人,请大家入座吧。”一群人这才各自散开。 沈洛和江七七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坐在第二排的位置。 第一排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子们的位子。 “对了,沈洛。”坐定之后,江七七终于有时间说话了,她凑到沈洛耳边,偷偷和他咬耳朵,“咱们国家的丞相怎么没有看到?” 丞相这样一位重要的人员,既没有听沈洛说起过,也不见他出席今天的宴会,这本就是很不合理的一件事。 她清楚的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南岳是设有丞相一职的。 沈洛端坐着听江七七提问,耳边时不时有她呼吸间的热气掠过。 …… 江七七:“你耳朵红了,喝醉了吗?”这点酒量养鱼都得把鱼渴死。 “咳咳,”沈洛轻咳两声,支支吾吾的掩饰,“没,这厅中似乎有些热。” 说完,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他赶紧回答她的问题:“吕丞相病倒了,已经数月没有上朝了。” “数月?就没有再任命一个丞相吗?”江七七熟读史书,丞相一职有多重要她是清楚的。 常务副皇帝可不是说着玩的。 沈洛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当今皇上与吕丞相自小一起长大,又共同治国数十年,感情十分深厚。所以无论朝堂上大臣怎么提议,皇上都不肯再重新任命一个丞相,哪怕是暂时的。” 怪不得大家都围着沈洛这个将军,原来是文官之首不在。 “那丞相生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听说是一种怪病。当日上朝时还好好的,回府之后就突然喊着头疼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然后就昏迷了。很多医生都看过,但诊断结果都是不伤及性命,却也没有办法醒来。” 听这状态,是植物人吗? 江七七若有所思,沈洛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突然,宴会厅里的人骚动起来:“二殿下和三殿下来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行礼,江七七也跟着站起来,只有沈洛这位腿脚不便的人还坐在轮椅上。 二皇子陈成武带着他的皇子妃来赴宴,三皇子陈成峰则是孤身一人。 两人一路同各位大人打招呼,看起来既热情又亲和,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二皇子和皇子妃率先来到了沈洛的桌子前。 二皇子开口:“镇国将军新婚,本皇子还未曾恭喜呢。那几日父皇刚好有事交代本皇子去做,没能参加将军的大婚甚是遗憾,不过我听说现场是十分热闹的。” 沈洛微微一笑:“多谢二殿下,托皇上的福,婚礼很顺利。” 陈成武带着笑意:“那就好,过几日是赏花节,瑜儿说要请一些官家夫人来二皇子府赏花,若是大将军舍得,不如让将军夫人也来捧场啊。” 瑜儿是二皇子妃小名。 作为皇子,他这话说的够谦逊,姿态足够低,若是一般人听到肯定会受宠若惊的赶紧同意。 只是沈洛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江七七:“殿下的话你听到了,意下如何?” 哪怕是这种场合,他还是把选择权交到她自己手上。 “二殿下亲自邀请是天大的面子,哪有不去之理。”江七七答应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谁让她是将军夫人呢。 在将军府待了这么久,帮人家应付一下应酬也是正常的。 哎,果然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陈成武看看沈洛,又看看旁边的江七七,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那过几天本皇子会派人把请柬送到将军府。”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还有了点意外收获。 二皇子没有再停留寒暄,带着皇子妃入座了。 此时,三皇子也到了沈洛前面。 “将军的腿可曾好些了?”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的腿还是老样子。”沈洛不动声色的把太极打回去。 三皇子看着他的腿,面露悲怆:“将军乃国之栋梁,如今双腿受伤实在是老天爷天妒英才,实在是我南岳的一大不幸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本皇子前日刚寻得一名神医,若将军信得过,本皇子叫他给将军看一下腿。” 沈洛仿佛早已料到一般,脸色如常的回答:“多谢殿下美意,微臣这腿多少大夫都看过了,说没有恢复的可能,微臣已经放弃,殿下也不必费心了。” 江七七见这位三皇子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转瞬即逝,再眨眼又恢复了一脸可惜的表情。 “既然这样,那本皇子也不强求了,这位想必便是父皇赐婚的将军夫人了。” 陈成峰眼神扫到旁边的江七七,突然像被定身一样,愣住了。 第21章 春宴(二) 陈成峰就这样看着对面的人,逐渐瞪大了眼睛,眼里泛起惊天波澜。 震惊、无措、喜悦、懊悔、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眼中交替闪过,以致他都忘了说话。 看到三皇子这奇怪的反应,沈洛和江七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主子,主子。”旁边的侍卫小声提醒,陈成峰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他想要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干的不像话。 近乡情更怯。 “七七,是你吗。” 一句话,成功的让沈洛和江七七两个人皱起了眉头。 江七七对对方浅浅行了一礼:“臣妇江七七参见三殿下。” “你……当真是江七七,户部尚书江乾中的女儿?”他有些迟疑的问。 这个三皇子难道认识原主? “回殿下,正是。” 怎么会这样,江乾中不是说...... 陈成峰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但这日夜刻在他心中的样貌如今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三皇子对江七七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让沈洛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轻轻一抬手,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江七七半边身子,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 “殿下曾经见过我的夫人?” 陈成峰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这人还是个不太好相与的大将军。 刚刚震惊之下他失态了,不会被看出什么吧。 “咳咳,本皇子总听江尚书说起他有两个女儿,但平日只能见到软儿,今日头一次见到这另外一位。”陈成峰试图狡辩,“江尚书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美若天仙。” “七七她一直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殿下未曾见过也是正常的。”沈洛危险的眯起眼睛,语气也重了几分,“时辰差不多了,皇上应该要到了吧。” 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三皇子明显还想问些什么,但听到沈洛的话才想到这场合好像不太合适,最终还是闭了嘴,走到对面坐下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太监总管从后门进来,高呼:“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一同跪拜:“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公主是跟着皇上皇后一起来的,姚妃作为皇上的妾室,不允许被参加这样涉及前朝大臣的宴会,但陈知芝作为公主却可以。 她一来就看到了坐在第二排的沈洛和江七七。 长得倒是挺好看,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 ——不对,瘦巴巴的,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哪里好看了。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热烈,对方也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这就是那位四公主了。 江七七心下了然,向上面的人微微点头。 “哼。”陈知芝别过头去,示好也没用,抢了她的沈洛哥哥就要付出代价! 皇上和皇后落座后,陈知芝也来到她的座位,好巧不巧,她的座位正在三皇子的下面,跟沈洛和江七七的桌子正对着。 “这过年以来,宫中已有四个多月没有举办这样大型的宴会了。半月前皇后跟朕提起要办一场游园宴,宴请众爱卿家眷。朕想来,既然要办宴会,不如就办的大一点,干脆叫皇后将今日的游园宴改为了春宴,不止他们女眷参会,咱们君臣也一同相聚,乐呵乐呵。众爱卿说,朕这样决定如何呀?” 大家起身道:“皇上圣明,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哈哈哈。”皇上今天心情不错,摆摆手说,“今日是皇后主办的春宴,朕与众卿都是参加宴会的客人。所以今日宴会上只有朋友,没有君臣,大家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多谢皇上。”说是这么说,但谁敢把皇上当朋友谁就是傻子。 旁边侍奉的太监为皇上倒上酒。 “来,这第一杯酒,众爱卿与朕一起,共敬苍天。” “自新年以来,我南岳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和平安定,这是上天垂帘。是朕之幸,南岳之幸。来,众卿与朕一同举杯。” “这第二杯酒...” ...... 酒过三巡,大家都开始自助用餐、聊天儿。 江七七看了一眼上面,皇上跟皇后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忽然爽朗的开口大笑,皇后也跟着掩面轻笑。 气氛好不轻松快活。 “这样的场合你可还习惯?”沈洛突然开口,“今日宴会人比我想象要多。”她从没参与过,不会被吓到吧? 江七七摇摇头:“我还好。” 这样规模的宴会对她而言只是小场合,她倒不至于被吓到。 只是有些不自在,感觉有好几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其实也不用感觉,那几道视线还挺赤裸裸的。 一道是坐在他们对面的四公主,从落座开始就一直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现在看到沈洛凑过来跟她说话,更是恨不得那眼神能直接变成激光,“嗖——”把她扫没了。 另一个就是从刚刚见到她开始就行为举止很不对劲儿的三皇子,也是从头到尾盯着自己。 四公主盯着她情有可原,但三皇子你用干嘛这么炽热的眼神盯着我,你......眼不干吗? 眼干眼涩眼疲劳,就用——(广告位招租) 难不成原主跟这三皇子之间曾经还有过什么瓜葛? 江七七忍不住这样想,但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瓜葛。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应当没有能接触皇子的机会才是啊。 最后一道视线,来自后排的户部尚书——原主的亲生父亲,江乾中。 江乾中之前因为回门礼的事气急攻心,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没上朝。 今天强撑着爬出来参加春宴,来着之后才想起来沈洛和江七七也会参加。 他看到这两个人就想起那十箱价值连城的嫁妆和他马上就要找到的宝藏信息。 如果找到了宝藏,他哪里还用讨好什么陈成峰,就是皇上也得让他三分。 泼天的富贵和权势啊!就这么从他手中溜走了! 这么一想,江乾中感觉心口又开始疼了。 江七七虽然坐着,但全程脑子转个不停,左顾右看的也没怎么吃东西。 这画面看到旁边的沈洛眼里,就以为她是被这种大场面吓傻了,不敢吃。 但为了不给将军府丢人还要故作镇定,哎。 他叹了口气,拿下人布菜的公筷给夹了两块枣糕到江七七的盘子里。 他记得上次她在皇后宫里吃过这个,说是不错,也许好吃的东西能暂缓她的紧张。 如果她还是害怕的话,那他只能... 江七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多了几块糕点。 沈洛侧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柔和善:“你不必拘束,适当是在家里即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沈洛这表情...是在看我笑话吗?切,不就是树了几个敌人嘛。 “哦不用了。我不...”饿。 江七七没说完,感到袖子下面的手被握住了。 沈洛的手掌比她的宽大很多,掌心布满了茧子,跟她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不同,他的手掌烫的像街边刚出锅的烤猪蹄。 沈洛自认为十分理解江七七。 一个从小闷在闺阁里的小姑娘,大场合胆怯一些腼腆一些也正常,尤其对面那俩皇子公主还都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但他既然带她来了,就有责任照顾好她。 此时他轻握着江七七的手,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一边安慰她。 “有我在,你不必怕。” 江七七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 第22章 春宴(三) 手背上传来的阵阵温热,让江七七没有开口解释。 她乖乖的点了点头:“好,我不怕。”夹起一块枣糕吃了起来。 嗯,这大锅饭版枣糕没有皇后宫里小灶做的好吃,但是…… 江七七桌子下的手动了一下,沈洛将它握的更紧了。 也还不错。 她就这样吃着东西,跟沈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下面两个人的手始终牵在一块。 陈知芝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挨在一起说说笑笑,她的沈洛哥哥时不时还给那女人夹菜。 气的手里的筷子都掰断了。 不行,沈洛哥哥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她凭什么! 陈知芝决定要去戳穿那个女人的伪装,让沈洛哥哥不再被她迷惑。 “哎呀!” 陈知芝噌的一下站起来,完全没发现后面的宫女正在给自己倒酒,她就这样撞在宫女身上,酒水洒了她一身。 宫女赶紧跪下:“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陈知芝更生气了,为了见沈洛哥哥,她穿的可是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现在跟沈洛哥哥话还没说,衣服先脏了。 “还不快带本公主去换衣服。”陈知芝瞪了对面的江七七一眼,心说先让你再装一会,等她换个衣服。 她可不想在沈洛哥哥面前失态。 陈知芝跟身边的婢女嘱咐了几句,起身随那宫女离开了。 “沈洛,我觉得有些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江七七突然说。 沈洛想了一下,这皇宫中守卫森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好吧,早些回来。” 江七七跟着在四公主两人后面出去了。 宫殿中,大臣们都聊的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这一点儿小插曲。 江七七不是出来透气的。 早在四公主落座时,她就发现那个宫女有些不对劲了。 其他人身后的宫女都低着头看着酒杯,偶尔离开也是去给壶中添酒。 而公主后面的这个不但站着时左顾右盼,还频频离开去换酒,虽然很相似,但江七七还是发现了她每次回来拿的酒壶都不同。 以及刚才那宫女把酒撒到公主身上后,原本背对着他们说话的一个大臣回头看了一眼宫女。 那人之前沈洛给她介绍过,是六部里面的吏部尚书。 衣服湿了,公主肯定要去换。 江七七看到吏部尚书给宫女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听到宫女说:“公主,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空殿,不如公主先去那里休息一下,等衣服取回来。” 有意思,一个宫女和吏部尚书牵扯到一起,似乎还有预谋的想对公主做些什么。 正好她在这里待的也有些腻了,索性出去透一会儿气,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七七跟在那宫女还有四公主后面出去,远远的见到她们二人往西面走了。 她对皇宫并不熟悉,也判断不出来那边是什么地方。 管他什么地方呢,走就完了。 ———— 宴会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位大臣已经喝的脸色泛红。 沈洛留意到刚才自江七七离开宴会出去,对面三皇子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想要起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都坐了回去。 坐立不安的,还时不时的看向下首的位置。 四公主已经出去了,三皇子的下首处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这个他知道,只是今天他们的视线交流是不是太密切了点儿? 沈洛左右看了一会也没找到什么端倪,索性摇摇头,吃自己的菜去了。 他一向不参与皇子之间的党派斗争,只一心一意效忠皇上,所以这些这些人不管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他跟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僚而已。 就像现在,宴会上各位大臣都忙着与自己阵营里的同僚交流,或拉拢阵营还未明确的官员,只有沈洛这桌子旁边的冷冷清清,无人上来搭话。 他也乐的清净。 “沈将军,”正这么想着,二皇子侧头过来,他们两个桌子挨着,所以即使吵闹,二皇子略微大些声说话他是能听到的。 沈洛侧头看去,二皇子举起酒杯,示意他一起。 沈洛也提杯,两人一同喝了一杯。 “沈将军真是得父皇器重啊,尽管两年前伤了双腿已经不能再带兵了,也丝毫不影响将军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这么多年了,咱们南岳的兵符就没有交给过第二个人。” 二皇子说的没错。 自沈洛十五岁带兵以来,如今七年时间,南岳的兵符一直握在他手里,从没假手过第二个人。 三十万大军啊,几乎是南岳全国一半的兵力,让谁谁不眼红? 说不嫉妒是假的,他手下有不少优秀有能力的将军,他也曾多次和皇上提起要换一个人掌兵。 但都被皇上一口回绝了,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洛并不是个善于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人,但这么长时间大小官员乃至他们皇子都没人敢得罪他,还不是因为忌惮他手里的那些兵马。 这样的人,就算是眼高于顶,他也是一定要拉拢过来的,毕竟有了那三十万兵马,他的大业就成功一半了。 陈成武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却不变:“南岳能和北明有这样和平的局面,多亏了镇国将军啊。” 沈洛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夸耀是怎么回事,只能谦逊的回应。 “殿下过誉了,微臣持兵多年全依仗陛下信任。我南岳人杰地灵、英豪无数,如我一般的会用兵之人也绝不在少数。只是微臣比较幸运,碰到了皇上这位伯乐而已。”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接他的话头却又夸赞了皇上,陈成武这个二皇子也不能说什么。 他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是啊,父皇知人善任,本皇子还需要学习。” 他看向旁边,发现三皇子正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撇。 沈洛这个香饽饽,不止他想拉拢收为己用,他知道陈成峰心里打的也是这个谱。 是人就有弱点,有人是钱,有人是权,有人是女人。 可沈洛这个人一有权,二有钱,三对女人没兴趣,整个儿就是一铜墙铁壁。 他府中的谋士们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办法拉拢沈洛。 而他像今日这样的示好做的也不在少数,对方统统不动心不理会不接受。 让人牙痒痒。 不过沈洛这样的态度对他也有好处,就是他办不到的事儿,陈成峰也办不到。 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不能为他所用的话,那保持中立,必然是最好的结果。 第23章 春宴(四) 宴会外,江七七一路跟着她们俩。 宫女十分谨慎,一路上东张西望的,走的都是隐蔽的小路,并且熟练地躲过了两队巡逻的侍卫。 不过她这一套对上江七七注定要白费功夫了。 跟踪隐蔽什么的,只是间谍基础本领而已。 大概走了一刻钟,她们到了一个有些偏远的宫殿。 要说正常人跟着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只是为了换个衣服,肯定会起疑心。 但一路上四公主都没有一点反应,只是越走越慢,甚至到后来都要宫女扶着走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四公主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不太清醒了,那宫女频繁的换不同的酒壶,就是为了掩盖其中有一种里面装的是带迷药的酒。 想必四公主自己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在皇宫里,还是在宴会上敢对堂堂公主下手。 不查之下她喝下了带药的酒,现在出来冷风一吹,酒劲和药劲一起上来,就是头牛也顶不住啊。 她现在被那宫女扶着,没有一点儿挣扎。 进了宫殿大门,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出来,把四公主接过来扛在了肩上,几人往旁边的小路走去。 阴影里,江七七神色晦暗不明,她已经可以确定这是针对这位公主的一场有预谋的陷阱了。 江七七这个人,善良呢说不上,也不是个很爱管闲事的人。 可这腌臜事偏偏让她碰见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心智本就不成熟,就算因为喜欢沈洛准备在宴会上为难她,也不会对她产生很大的影响。 但一个女孩不省人事的被人带走,如果她袖手旁观,很可能会改变那个女孩的一生。 江七七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两分钟,那三个人拐进了宫殿旁边的一个小院里。 接着门里传来“咔嚓”一声,有人在里面落了锁。 心思倒是很缜密。 如果有人儿跟踪,落了锁他们也进不了这个院子,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尤其针对江七七这种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不过。 “琳儿,出来吧。” 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窘迫的局面,江七七今天进宫没有带香儿,而是带了有武功的郑琳儿。 郑琳儿最近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小丫头恢复能力和她的防御力一样强,现在飞檐走壁、舞刀弄枪、行动自如。 后宫里像十二、十九他们这样的男人不好行动,但女人行动起来却几乎不会受阻。 于是从出了宴会的宫殿开始,郑琳儿一直跟在江七七身后保护她。 “去里面把门打开。” “是,小姐。”郑琳儿纵身一跃,轻松便越过了院墙。 此时院子里的人已经进去了,她悄悄的打开门栓,江七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儿走了进来。 因为是晚上,屋子里点着灯,映窗上出三个人影。 一个是陈知芝的,一个是宫女的,还有一个是那身形高大的男子的。 这情况江七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人迷晕了公主、支走了身边人把她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毁掉这位四公主的清白。 那宫女放下公主,待了一会便匆匆离开了。 江七七两人躲在院子里的树后面,眼看着宫女离去。 今天参与宴会的人众多,不止有皇上、皇后和皇子,还有朝中最重要的大臣们,因此皇宫的绝大部分守卫都被调走了再加这里又偏僻,实在是个酝酿阴谋的好地方。 屋中,男子看着床帐中的四公主,咽了一下口水。 今天过后,他就要成为驸马了,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他怎么能不激动? “四公主,你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说着他就要猴急的脱衣服。 “嘭”! 窗子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本就年久失修的窗户直接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什,什么人?” 男人有一瞬间的慌张,在看到对面是两个女子的时候,很快镇定了下来。 江七七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呼吸缓慢但是匀称——果然是昏迷了。 “别跟他废话,琳儿。” “是!” 男子轻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凭你?” 他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这区区两个女子,休想坏他的大事。 五分钟后。 郑琳儿拖死狗似的拖着男子走到江七七面前:“小姐,这人怎么处理?” 那人两只眼睛都被揍成了熊猫眼,鼻子流着鼻血,嘴角还在不自觉的抽搐着。 江七七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心想下次一定要告诉琳儿打人别打脸。 男人已经昏迷过去了,江七七眼珠一转勾起一个坏笑。 你们没写完的公式,我帮忙补上吧,不用谢。 “把他扒光了,扔到床上去。” “是,小姐。” 那些人费劲拍了这么一场大戏,如果没人看,该多可惜啊。 ———— 这边事情安排好,江七七就偷偷溜回了宴会厅,她知道这场戏还缺少最后一个主角。 她之所以没有声张,就是想看看这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还有他们想要利用四公主的清白做什么。 这些人选在了这样一天,冒着风险筹划了这一场戏,肯定是有十分诱人的好处吧。 “你去哪儿了?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江七七刚一落座,沈洛就问她,差点儿他就要派人出去找了。 江七七没有将刚才的事情声张,低下头,委委屈屈的说:“我在宫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转了很远才碰到一队侍卫,让他们帮忙我送回来的。” 沈洛愣了一下,他怎么忘了江七七不过是第二次进宫,皇宫大而且有很多小路,一般人不来个十次八次的根本认不清楚路。 他轻轻咳了一声:“是我不对,我该派人跟着你的,你没来过皇宫,不认路也正常。”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直直的跪在了宴会厅中央。 原本在中间跳舞的舞女有眼力见的都退了下去。 皇上收敛了笑意,微微皱起眉头,正举着酒杯的手也缓缓放下。 所有人交谈声都停止了,视线落到这个宫女身上。 宫女头磕在地上,声音颤抖:“陛下,四公主丢了。” 皇上眉头已经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宫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回陛下,刚刚一个宫女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公主的衣服上,公主让奴婢回寝宫拿衣服,她先随那个宫女去旁边空着的宫殿等一会儿。可是奴婢拿了衣服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公主了,旁边的宫殿找都了好几遍了,可公主就像插翅膀飞走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就连那个宫女也不见了。” 这话一出,大臣们在下面忍不住谈论起来。 “公主失踪了这可不是小事。” “会不会是被绑架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皇宫绑架公主。” 如果真是在皇上眼皮底下绑架公主,那就是对皇权极大的蔑视和侮辱。 皇上勃然大怒:“堂堂公主居然在皇宫失踪了,皇宫里的御林军是吃干饭的吗!御林军将军何在?” 御林军将军战战兢兢的出列,因为刚刚喝酒太多脸色还有些涨红:“皇上,微臣该死,臣这就带人去找四公主。” 看他喝成这副鬼样子,皇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一个酒杯便扔下去,御林军将军哪里敢躲,硬着头皮跪在地上,青铜制的杯子砸到他额头上,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还不快去,搜遍皇宫也要找到公主,找不到你就提头来见朕!” “皇上,”皇后及时出声提醒,“这后宫中嫔妃众多,如今又是晚上,御林军若是挨个宫搜索,怕是不大方便。” 她话锋一转,看似好心的提议:“如今宴会上各官员的夫人家眷都在,不是臣妾带着一众女眷,也来帮忙吧。” 那些画面御林军看到有什么用,当然是要让这些官员家女眷看到。 要知道,这女人之间传递信息的速度可是最快的。 皇上想了想,这大半夜一堆男人在后宫穿来穿去确实不太放心。 “也好,皇后说的在理。那就由皇后带队在后宫各殿搜寻,御林军带队搜索其他地方,同时把守好皇宫各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全宫戒严,务必要找到公主。” “是,臣妾遵旨。” “微臣遵旨。” 第24章 春宴(五) 领了皇命之后,皇后便带着一众女眷前往各宫寻找。 后宅中的女人本就无所事事,平常都是靠宅斗和聊八卦打发时间,现在现成的大八卦摆在面前,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夫人小姐们,跑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快。 只有江七七懒懒散散的走在最后面,保持着不会掉队的速度。 她心中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堂堂皇后娘娘,放着好好的宴会不参加,自降身份的带着大家出来找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七七其实想到了针对四公主的阴谋跟皇后有关,毕竟四公主的亲哥哥二皇子和皇后的亲儿子三皇子,现在正争太子之位争的火热。 从身边的人下手败皇上的好感,也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 皇后带着人假意翻找了几个宫殿后,直奔那座小院而去,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个慌慌张张出来的人差点给撞到。 后面的婢女赶紧上前扶住皇后,大声呵斥:“大胆,什么人慌慌张张的,敢冲撞的皇后娘娘。” 低头跑出来的是一个宫女,抬头发现是皇后在自己眼前,吓地赶紧跪下来:“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看到的。” 皇后稳住身形,不但没有生气,眼中还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她开口问道:“什么不是故意看到的?你看到了什么?” 她有意提高了声音,就像害怕周围的人听不见一样。 宫女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回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看到四公主跟一个男人……” 宫女不敢再说了,周围却掀起一片哗然。 “她刚才说什么?说四公主跟一个男人?” “不会吧?难道四公主不是被绑架了,而是…” “四公主不会就在这个小院儿里吧?”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 皇后见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制止:“好了,不要说了,公主在哪儿?是不是在这个院儿里?” 那宫女不敢说话,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往院里瞟,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人似的。 明显这也是皇后他们安排的人 江七七忍不住摇头,上次见面皇后是那样冷静、思虑周全的一个人,这次却显得这么急迫、漏洞百出,可见四公主这事对她有多重要。 虽然不知道重要在哪里就是了。 “快派人去禀报皇上,本宫就守在这里,谁也别想进去。”皇后端出一副为皇上和公主着想的姿态。 只是江七七听的想笑。 她守在这里到底是不让人进去,还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出来? 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在这位皇后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但不帮忙掩饰,还差人去找皇上,明知皇上一来,剩下的大臣肯定也会跟着来,到时候事情扩大,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江七七藏在人群里,不放过皇后的任何一个动作表情。 她很好奇,皇后做到这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四公主的清白到底能带给她什么? 她总隐隐感觉,身为皇后不惜破坏自己组织的春宴也要陷害四公主,背后的原因不只是为了让皇上讨厌二皇子这么简单。 那样太绕了。 皇上虽然年纪大了,腿脚倒是很利索,很快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江七七在旁边找了一圈儿,发现吏部尚书和三皇子也来了,此刻正站在人群的最后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二皇子站在皇上旁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皇后,刚刚下人来报说四公主就在这院中,可属实?” 皇上毕竟是皇上,见过了大风大浪,表现得镇定许多。 “回皇上,臣妾不敢隐瞒,门口这宫女说,公主与一个男人就在这小院儿中幽会。”皇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慌,伪装的天衣无缝。 皇上定定的看着这个朱漆已经掉光了的、布满铁锈的门,很久才开口: “如果公主果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朕决不轻饶。” 在这样大的宴会上,公主被爆出与男人私会,各位大臣和家眷都在,皇上的脸都要丢尽了。 即使是宠爱的公主,也不能跟皇上的面子相提并论。 “来人,打开这个院子的门。” 旁边的御林军一脚踹开大门,一群人直接冲进了屋子。 里屋的床上一片狼藉,被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有人。 “来人,给朕把被子掀开,将这不知廉耻的两个人拖出来。” “是。”后面侍卫立刻上手掀开被子,里面两人纠缠着的身体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床上的两人还在睡着,男人脱的精光,女人也仅有一件儿肚兜儿穿在身上,两人躺在床上,女人被男人挡住了大半身子。 看到这一幕皇上死心似得闭上了眼,皇后嘴角则是弯起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弧度。 “皇上息怒,臣妾想知芝应该不是故意的,怕是受了什么人哄骗。”皇后在这里假意劝阻,可是她越劝皇上的火越大。 皇上一甩衣袖:“把他们拖下来。” “是。” 可是等侍卫真正将两人分开拖下来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床上的女子并不是四公主,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只有江七七和吏部尚书知道,床上这个女子正是给四公主斟酒,后来又带四公主来这院子的那个宫女。 人群后面,三皇子和吏部尚书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三皇子质问的眼神投向吏部尚书,“陈知芝呢?” 吏部尚书也是一脑袋问号儿,他明明亲眼看到是这个宫女把四公主带走了,怎么现在现在四公主不见了,变成了宫女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 那迷药他试过,没问题啊。 皇上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但心情也并没有多美好。 虽然在床上躺着不是四公主,但后宫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了一场大乌龙。 他眉头紧皱,语气隐忍:“皇后你最好跟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哪里解释的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哪里出了差错,但如今皇上发怒,她也只能先跪下请罪。 “陛下恕罪,臣妾是听门口儿那宫女胡说,说四公主就在这小院儿中与男人幽会。” 皇后语气里都是担忧:“四公主乃陛下掌上明珠,臣妾一时不知要怎么处理,这才叫下人请来了皇上。对于这小院儿中的情形,臣妾也是一无所知啊。” 皇上气的深吸了两口气,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四公主呢?所以你们这么多人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四公主在哪儿是吗?” 第25章 春宴(六) 虽然是晚上,但御林军大肆的搜索还是引起了宫中不少人的注意。 现在这里的骚动已经吸引了周围很多人过来围观了。 “听说四公主不见了,去会如意郎君了。” “四公主如意郎君不是沈大将军吗,难道移情别恋了?啧啧,沈将军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沈将军已经奉旨完婚了,四公主干什么都与他何干。” “四公主是因为沈将军结婚才自甘堕落的吧。” …… 吃瓜人群七嘴八舌的讨论,一会功夫就拼凑出一个大多数人满意的版本。 四公主为了报复镇国将军结婚自甘堕落与宫中侍卫私会,被皇后娘娘察觉后伪装成自己被绑架,实际是为了逃避皇上惩罚。 公主没找到,耳边还有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皇上烦都烦死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皇宫里不见了,还是我朝公主,朕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下面御林军立刻跪倒一片:“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这时,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哪个公主失踪了?” 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个少女在众人的眼惊讶的眼光中走过来,不是四公主陈知芝是谁。 “父皇,谁失踪了呀?”陈知芝走到皇上的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一副小女孩儿的亲昵模样。 “知芝,你怎么会在这?”皇上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角落里不引人注目的江七七勾起一个笑。 皇后一向完美的表情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纹儿,陈知芝为什么会毫发无伤的从外面走进来。 “知芝,你去哪里了?全皇宫里的人都在找你。”皇上开口问道。 陈知芝一脸疑惑:“我吗?我在母妃那里呀,没有人去找我。” 皇上更疑惑了:“那你的贴身婢女为什么说你失踪了?” 陈知芝仿佛刚想起来一般,恍然开口:“哦,对了,当时酒洒了我一身,我叫贴身宫女回寝宫拿换的衣服,自己打算先找个宫殿休息一下。但走了一段儿路,我想到母妃的宫殿就在旁边儿,今晚还没有请安,便拐弯儿去母妃那里了,后来玩着玩着就把衣服的事忘了。” “你呀,”皇上一根手指指着她,“去你母妃那里,也不知道差人传个话,朕以为你被什么人掳走了,怕你危险,正下旨全宫中找你呢。” “父皇,女儿忘记了嘛。”陈知芝抓着皇上的胳膊撒娇,对上皇上责备的眼神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女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让父皇担心了。” 皇上对这四公主的喜爱不是假的,何况不知者不怪,见状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算了,人没事就好。”其实他还是一肚子气。 “不过父皇,你们怎么会来这个地方找我?这个地方离我的宫殿好远,而且又偏僻又破。” 听了四公主的话,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望向四周。 这是一间许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墙上的裂缝,角落里一层接一层的蛛网,破烂的窗户,还有被踹了一jio现在摇摇欲坠的门。所有的细节都透露出两个字:破烂!是那种堪比冷宫的破烂屋子。 “还有这地上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先前被扯下来的两个在床上衣冠不整的男女——那个被打了脸的男人和撒酒的宫女此刻早就已经醒了,正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哼,这件事你要问皇后。”皇上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就如同知芝所说,这地方不管是离宴会厅还是公主寝宫都太远了,这么短的时间,皇后怎么会带人搜到这个地方来? “皇上,这,”皇后没想到,这陈知芝竟然能够安稳脱身,现在还想反过来咬她一口。 皇后身后的一个宫女突然跪下来:“回皇上,奴婢该死,皇后娘娘原本是要带着我们往公主寝宫去的,可奴婢看到这边有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便跟皇后娘娘提议先来这边儿查看。皇后娘娘都是听了奴婢的话才来到了这里,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 江七七看着,忍不住啧啧摇头,好伶俐又忠心的婢女。 既然已经有人出来承认了承担了过错,当着这众多大臣,还有很多看热闹嫔妃的面儿,就算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也不能再追究皇后的问题了。 “皇后也是太过担心公主,病急乱投医,情急之下才会没了判断。如今公主没事,便是最好的了。”皇上下了结论,而后视线扫到角落里跪着的两个人,“来人把这对狗男女,还有那个污蔑说公主在这里跟人幽会的宫女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误导皇后的宫女,罚二十大棍。误传公主失踪的宫女,罚二十大棍。” 皇上纵然心有不快,当着这么多前朝大臣和家眷的面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泄愤似的或杀或惩了几个人,甩甩袖子走了。 随着皇上的离开,大臣们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就都散了, 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江七七跟坐在轮椅上的沈洛依然磨磨唧唧的走在了最后。 “喂,你!等等。”后面有人大喊。 江七七回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四公主陈知芝。 她现在身上还穿着那件被酒弄脏的衣服,发型也有些乱,但是表情十分凝重。 她走到两人面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洛,转头对江七七说:“今天多谢你。” 她当时被叫醒的时候一脸懵圈,明明自己在宴会上,怎么突然就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是江七七身边那个叫琳儿的丫鬟告诉了她事情来龙去脉,并让她在旁边躲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宫女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门前,然后就是皇后带领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前来“捉奸”。 陈知芝藏在旁边的阴影里目睹了全程。 能在皇宫里生存的没有傻子,她明白这次如果不是江七七出手帮忙,自己肯定是要着了皇后的道儿了。 从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后宫中虽然暗流涌动,但也不会涉及她们这些公主,所以她自然是没有任何防备。 没想到这次皇后一出手就是个大的,直接想要让她身败名裂。 “不客气。”江七七欣然收下了她的感谢。 “还有,对不起。原本我想在宴会上给你难堪来着。”陈知芝坦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想让你丢人,这样沈洛哥哥就不会喜欢你了。” “没关系。”江七七感谢道歉照单全收,“毕竟你没有成功。” “想必你听说了,我很喜欢沈洛哥哥。”陈知芝理不直气也壮,“虽然你抢了我的沈洛哥哥,但这次你救了我,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了。” “好。”没想到这次还有额外收获,看来这公主还挺明事理的。 江七七瞬间觉得自己一番辛苦没白费,皇宫里的步数也没白刷。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想办法报答,但是我是不会放弃沈洛哥哥的,我们公平竞争!”公主下完战帖,也不管对手和奖品什么态度,转身就走了。 留下江七七叹了一口气:高兴早了。 “走吧。”江七七也转身跟后面的两个人说。 天上,残月高挂在东方,微弱的光被一朵飘来的云遮住了大半。路边挂着的灯笼里蜡烛昏黄的光跳动着,成为漆黑背景里唯一的亮色。 三个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沈洛。” “嗯?” “四公主是不是属牛啊。” “不记得,怎么了。” “没事。” 真犟。 第26章 四公主的报答 江七七也没有想到,四公主所说的报答这么简单粗暴。 一大早,江七七还在睡着,房门就被香儿砸的哐哐响。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昨天在皇宫折腾到半夜才回来,现在天刚蒙蒙亮,香儿这丫头在鬼叫什么。 江七七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吵醒,那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香儿,如果外面没有发生什么地震、海啸、台风、火山爆发、外星人入侵、原子弹爆炸!你把我叫起来,你就完蛋了!” 香儿听的云里雾里:“小姐,您在说什么呀?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在说梦话?” 梦不梦话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姐快起来,宫里的四公主给您赏赐了好些东西,现在送东西的公公在外边儿候着呢。” …… 四公主,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报答。 江七七无语住了,皇家财大气粗是没错,但是就拿这什么金银珠宝报恩是不是敷衍了点。 还有就不能晚点来嘛。 纵然有很多不满,但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江七七还是骂骂咧咧的起床了。 “将军夫人,奴才是在四公主宫里当差的小辛子,奉公主之命,来给您送东西。” 那公公拍了拍手,一声令下,后面的宫女们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托着宝物。 “将军夫人,您看,这些都是赏赐给您的,昨个夜里公主在库房里挑了整整一夜呢,都是选的公主最喜欢的东西。” 江七七一个个看过去,有手串儿有摆件儿,的确看着像是女孩子会喜欢的。 这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就是不一样,拿出手的东西看起来就相当名贵,只可惜...... 江七七挨个儿看完了,问旁边儿候着的太监:“就这些?” 太监赶紧点头:“将军夫人,就这些。” 江七七“切”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回去告诉你们公主,这些我都不要。” 太监和香儿面面相觑,愣住了。 直到过了很久,江七七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太监才缓缓转身,问旁边:“香儿姑娘,我们这是被拒绝了吗?” 皇家赏赐,哪个不是受宠若惊的跪在地上谢恩,这种原路退回的情况……真是他从业几十年遇到的头一次。 回到房间,江七七把自己扔到床上,准备继续闷头大睡。 结果刚捂上被子就被香儿扯开:“小姐,那是公主的赏赐,您为什么不要啊?” 江七七撇撇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要那干什么?” “啊?”这回答成功让香儿脑袋宕机了。 小姐这逻辑好奇怪呀,她头一次听说赏赐还要中用。 去年在有天灾的情况下,南岳年底结余竟然比以往都要高,为此皇上十分高兴,赏给了江乾中一个金算盘。 这一下可把江乾给高兴坏了,捧着金算盘回去,一进家门就拿框裱起来,摆在了会客厅的正中央。而且还嘱咐他们府中的丫鬟和奴才都不许碰那个框儿,平时都是江乾中自己亲自拿布擦拭。 同样是赏赐的东西,怎么到自家小姐这画风有点不一样了。 “可是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呢?” 江七七把被子重新扯过来,翻了个身背对着香儿:“什么样的?当然是能用的,皇宫里的东西都带着专属的印记,送也送不了,卖又卖不掉,毫无用处,还不如送两袋大米一筐鸡蛋呢。” ———— 小辛子回来时,陈知芝正悼念她逝去的心爱宝贝们。 小辛子敲门,小声叫了一声:“公主…” 陈知芝背对着门口,自认潇洒的一挥手:“东西送到了是吧。没事不用安慰我,我没有难过,我没有很舍不得。笑死,我也没有很喜欢那些东西。” 小辛子沉默了一下:“公主,奴才觉得您可以先不用难过,那些东西将军夫人没要。” 陈知芝:“?”是不是傻,怎么还会有人拒绝赏赐啊。 “那她想要什么,本公主送她就是了。” 太监低着头,支支吾吾:“公主,据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说...” 陈知芝啧了一声,催促他:“说什么呀,小辛子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她堂堂公主,除了传国玉玺还没有她送不起的东西! 太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公主,她说将军夫人想要两袋大米和一筐鸡蛋。” 陈知芝:“?” ———— 江七七也没有睡很久,因为今天有一项很重大的任务在等着她。 之前从江府带回来的那些她母亲的遗物,香儿已经全部盘点完了,她今天要去看看。 她很好奇,那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的价值,需要专门儿在箱子底部制作一个暗格儿存放清单;需要奶妈在临终之前再三嘱咐香儿留心保护;还能让堂堂户部尚书甘愿背上吞占女儿嫁妆这样的骂名。 香儿已经叫人把十个箱子都抬到了院儿里,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按照清单上的顺序放在院子中央铺开,供江七七一件件查阅。 绸缎、玉镯、字画、瓷器、书本...... 江七七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儿:“香儿,这确定是按照名单儿上的顺序摆的吗?” 香儿疑惑,但还是回答了“是啊,小姐,奴婢挨个对照过了呢,有什么问题吗?”小姐交代的事就是第一重要的事,她向来十分上心的。 有,而且问题很大。 “你把册子拿来。” 香儿从袖子中掏出那本儿并不算厚的册子,上面烫金的两个大字写着“清单”。 江七七不信邪的自己又对了一遍,果然顺序完全一样。 江七七合上册子,看着满院子的东西陷入了沉思,她问香儿:“如果是你要制作清单,你会怎么记录这三百多件物品?” 香儿歪着头想了半天,回答:“小姐,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先记小一点的东西,什么玉器、金器、饰品,再大一点儿的书本、摆件,然后依次往上吧。” 没错,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把相同类型的物品放在一起记录,这样既方便又快捷。 而不是像这清单上的一样,写的东一件儿西一件儿,毫无逻辑可言。 江七七翻看着清单,相比较是制作清单的人粗心,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为了隐藏里面的什么信息,只是她还没有发现。 看来,相比这些物品本身的价值,这被隐藏的信息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这些东西的原因。 这么想着,江七七翻到了清单的最后一页儿,一个很小的符号坐落在最后一页的右下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的倒三角状的旗帜,被一支箭自后向前贯穿,大小颜色看起来像是什么人的印章。 她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第27章 遗物的秘密 江七七现在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她把清单收起来,放进了自己袖子里,转头找了一圈,拿起一本书,打开翻了翻。 果不其然,在这书本其中一页的上边,有一个跟那清单后边一样的一个印章符号。 她把香儿叫过来,把符号指给她看:“找找这三百多件物品,看看哪些上面有这样一个符号。” “是小姐。” 于是,接下来一天里,主仆两人就蹲在地上开始找符号。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不告诉你,你也许永远不会发现有这样一个符号,但跟你说了,你一留意就发现到处都有。 天色擦黑,两人终于找完了。 “小姐,我这里一共有三件儿带符号儿的。” 江七七这里有五件儿,加上之前那本书,一共是九件带符号的物品。 江七七站起来活动一下弯了一天的老腰:“把这九样东西拿到屋里来吧,剩下的收起来。” “是,小姐。” 九件物品被放在桌子上,江七七拿出清单一一对应,将他们的名字和顺序誊在纸上。 第四件,飞瀑连珠笛; 第十九件,白松石; 第六十一件,梅花纹银杯; 第一百一十件,金缕玉衣; 第一百八十九件,前朝名篇《岚山记》孤本; 第二百零三件,《山涧鸣泉图》; 第二百七十七件,青花象耳瓷瓶; 第二百九十三件,金镶玉扳指; 第三百二十二件,青玉鹦鹉玉佩。 东西是找出来了,但是这些物品毫不相干,信息到底要从何找起呢? 江七七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翻来覆去的看清单、册子和这些东西。 沈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女靠在桌子上,面前大小东西乱七八糟的摆了一桌,她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把玩着一个白玉笛子,时而皱眉,时而撇嘴,时而又重重的叹一口气。 江七七想的出神,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咳咳”,沈洛用拳掩唇轻咳了两声,她这才如梦方醒。 “沈洛?”江七七疑惑了一下,今天两人好像没有约好一起吃晚饭,他怎么过来了? 不过毕竟整个将军府都是人家的地盘,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难不成有什么事情?” 沈洛来确实有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昨天宴会上二皇子所说的那个赏花宴的请柬,今天下午送到了。” 不过这种事情原本不用他来干,但当时十九问起来要不要给夫人送去,他阴差阳错的拒绝了,说他有安排。 鬼知道他有什么安排啊。 那请柬就这样在书房放了一下午,直至晚上要睡觉了,他不能再拖才自己转着轮椅送了过来。 “哦,这回事啊。”江七七记得,“给我看一下吧。” 沈洛把请柬递过去,留意到桌上的东西有些眼生,好像不是府里的:“你是在看上次带回来的你母亲的遗物吗?” 江七七也没有遮掩,大方承认了:“是。这几日空闲,我想把母亲这些遗物整理一遍。” 沈洛想了一下,开口:“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安排拨一个专门儿的库房给你,存放你母亲的这些遗物。” 江七七想了一下回答:“那太好了,谢谢。”这些东西确实十分重要,她现在也不能确定信息就藏在她找出的那些物品里边,如果能将它们单独放置,那必然是最好不过的。 “对了,”江七七觉得有件事有必要告诉他,虽然他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是要亲口说一下。 “今天上午,四公主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答谢我昨日宴会上救了她,不过我拒绝了。” 沈洛点点头,这事十九已经说过了,他没有评价,江七七的事情他一向交由她自己做主。 昨晚,在回府的马车上,江七七也跟沈洛解释了她为什么会救到四公主,当然说的是简易版本的。 她只说出门儿遛弯儿的时候,发现那四公主状态不太好,像是喝醉了,出于担心便跟了上去,然后就发现了皇后的阴谋,于是趁人不注意叫醒了公主帮她逃了出来。 至于那个宫女和男人躺在床上的事,江七七一概推给了公主,说是公主为了报复皇后安排的。 虽然跟沈洛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甚至还帮他抓过一次府里的内奸,但江七七并没打算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算职业病吧,身为间谍,总不能把自己保命的本领完全的暴露在别人面前。 对于自己这位夫人的隐瞒,沈洛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他总觉得在两个人的相处中,就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纱,他穿不过,也戳不破。 他往前进一步,对面的人就退一步。 而四公主的事沈洛也没有傻到会完全相信江七七的话。 要知道,他在皇宫安插的人不少,但这次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可见皇后他们把事情保密的有多彻底。 这样全面的计划,居然就被江七七一个人给轻易破除了? 甚至谋划这一切的皇后等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江七七参加过这件事,他们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 昨夜,沈洛一夜没睡。 他想了一宿,这江七七究竟是什么人物?又是来自哪股势力? 她表现出的种种都透露出这个人聪明的可怕,沈洛坚信,这样聪明的人不会甘心一生困于内宅、毫无作为。 可这么久以来,江七七既没有表现出要投诚于他,也没有做过什么疑似敌人的行为。 哦,不排除后者她干了但是他没发现。 管他呢,没发现就是没干。 这个人,他琢磨不透。 除此之外,沈洛想的更多的是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了? 江七七这人来路不明,但深不可测。按理说这样怪异危险的人物,他应该退避三舍、加强防防范才是,但他却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他还记得早些时候在宫中的春宴上,她可怜巴巴的跟他说自己迷路了。 他当时本来是满肚子怒火的,可看到她那副样子突然就全部熄灭了,心里只剩下自责、心疼、怜惜,还有懊悔。 哪怕后来知道她骗了他、实际是去救四公主了,他也没有生气,只觉得庆幸,庆幸原来她没有迷路,没有体会到那种恐惧无助的感觉。 ———— 如果问起江七七对沈洛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虽然她对他总是有诸多隐瞒,但江七七内心实际上十分佩服他。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上战场就能以少胜多,给当时连连败退的南岳带来了一场大胜仗,后来更是百战不殆、一跃成为南岳战神,年满二十就被皇上封为了镇国将军。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打了一场大胜仗,甚至把北明打到愿意割城赔款投降,但沈洛却在那场大战中伤了双腿、不能再行走了。 可即使双腿已经不能行走,他也丝毫没有显示出颓态,仍然稳稳的坐在朝堂武臣第一排,不动如山,可见这人内心有多强大。 这样正直坚毅的人,江七七想,如果以后没有利益冲突,她会很愿意跟他成为朋友。 第28章 母亲的信 这两天,江七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屋子里研究起了那些带着印章的物品。 她知道的三十六种密码破译方式在这里已经用了三十五种,如她所料,果然都没有效果。 虽然知道这是古代,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已经试过三十五种了,这是最后一种,不成功便成仁! 江七七重新排列了这九件物品,又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香儿在一旁一边剥杏仁儿一边看着自家小姐写写画画,嘴上还念念有词。 她无聊的拿起那个扳指,这是九件物品里面最小的一件,而它的印章被刻在了内圈儿,十分不显眼。 不出意外,最后一种方法也宣告失败了。 江七七趴在桌子上,两只手耷拉在桌边儿:母亲呀,这九个东西,你单独把他们拎出来,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呀? “小姐,会不会信息不在这些物品里面?是我们的方向错了?”香儿放下戒指认真的说,她想象不出夫人要怎么才能把信息藏在戒指里。 江七七站起来,没有回答香儿的话,而是低着头,背着手,绕着这桌子一圈一圈的走,走了几圈后又转了个身,反方向绕着桌子继续走。 香儿看着面前的人走了一圈又一圈,头都要晕了,问:“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坏了,不能是找不到线索魔怔了吧。 “小姐我们找不到就算了,不要难为自己啊。” 如果江乾中真的知道夫人留下的这些遗物中藏有重要的信息,那他肯定会研究。但夫人离世到现在有十余年了,这十余年间他都没有研究出来的东西,她家小姐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找到呢? 绕着桌子转圈其实这是江七七陷入困境时候的一个习惯动作,好像顺时针转几圈再逆时针转几圈就能回到起点一样。 江乾中这人,江七七看的明了,无利不起早。他能坚持十多年研究这些东西,说明这里面蕴含着的信息,对于他来说是十分有价值的。 这十年间,江乾中的官职一路高升,已经从正五品升到了正二品,他想再往上爬很不容易,尤其上头还有一个皇上的真正心腹吕丞相在那儿摆着。 那么这个东西很可能跟权利没有关系。 除了权,那就是钱了,难道这里面藏着的是什么矿山还是宝藏的信息! 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好像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假如说这九件物品中不是所有都有信息呢。 江七七坐下,开始重新拿起物件仔细观察。 虽说是上面都有那印章,但印的方式却不太一样。 其中飞瀑连珠笛的印章被刻在了笛身,金镶玉扳指刻在了扳指内圈,就是说只要物品在印章就不会消失。 金缕玉衣的印章是缝上去的、绣在衣服中间的花纹里,青玉鹦鹉玉佩上的印章也藏在玉佩纹路里,可见这些东西是制作之前就考虑好要加印章上去了。 白松石、梅花纹银杯和青花象耳瓷瓶的印章被印在底座。 《岚山记》的印章印在书本中间页的上方,那幅《山涧鸣泉图》印章被扣在了画上的裂开的峡谷之间。 江七七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她把《山涧鸣泉图》拿了过来,前后端详了一下,又举起来向着光看了两眼,说时迟那时快,刺啦一声,直接把画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小姐!!!”香儿的心也随着那刺啦的一声被撕碎了,“小姐,你干什么呀?这幅图可是我朝国画大师宋经年画的,一幅价值千金!你怎么就这么把它给撕了!” 香儿还没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姐从两半《山涧鸣泉图》中翻找,然后用两指在图的夹层中夹出来了张被撕成两半的纸。 江七七轻轻一笑,她猜想的果然没错。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山涧鸣泉图》中间为什么会夹了一张纸?”香儿震惊的都有点儿结巴了。 江七七把纸放到一边,将《山涧鸣泉图》拿过来,沿着撕开的缝儿又对上,问:“香儿你看到了什么” 香儿哭丧着脸:“还能看到什么,流走的白花花的银子呗。” 江七七弹了她额头一下:“看图说话。” 香儿委委屈屈的捂着自己被弹疼的额头:“看到了一幅画儿,被你从两个裂开的山峰之间撕开了,还有这印章也被撕成两半了。啊!”香儿突然大叫一声,把旁边的江七七都吓了一跳。 “小姐,我明白了,这印章印在分开的山峰之间,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要把这幅画给分开!” 江七七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我也猜想是这个样子,所以撕开了。” “现在,”江七七晃了晃两指间夹着的纸,“让我们来看看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吧。” 江七七打开纸,香儿也凑了上来。 七七: 见字如面,我是娘亲,很抱歉不能在你身边伴你长大。 七七乖孩子,如今娘亲身体虚弱一日胜过一日,恐怕时日无多了,而你又年纪尚小,周围的人除了你的奶妈娘亲都信不过,因此这些东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记录留存起来,待十多年后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再告诉你。 当年我不听我父亲也就是你外祖的劝告,执意下山来玩。下来时我身上带了大量的宝物,其中就有我们穆家的家主印章。 后来,我遇见了你的父亲江乾中,我对他一见倾心,他待我也很好。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后便结了婚。 结婚以后,他对我未曾改变,我真正拿他当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于是将我的身份、我们穆家守护的宝藏等一股脑都告诉了他。 但七七,娘亲错了,娘亲太低估了人的贪念,自那之后,他整日劝我诱导我,想找到那真正的藏宝之处。我发觉了他的变化,于是始终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后来我怀孕了,有了你。但是在即将临盆的时候有人辗转找到了我,交给我一封信,信上写着我的父亲病危希望能最后见我一面。 但彼时距离我生产的日子只有不足半月了,我整日忧心以泪洗面,最后伤心过度,在临盆前倒下了。所幸上天垂怜,你还是安稳的出生了,只是身体十分不好。 而我自生了你以后,也一病不起,不要说再回到山上,就平时出门都十分困难,江乾中也借由我身体不好,把我囚禁在府中,这一呆就是四年。 四年间,我早已跟外界没了联系,也不知道我的父亲他是生是死。 孩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他。 但我对不起的人不能再多了,现在世界上知道宝藏信息的只有我一人。如果宝藏的信息失传或者落入坏人之手,我还会对对不起我穆家的列祖列宗,甚至对不起天下人。 因此七七,我将那宝藏的信息一分为七,加上印章藏在了这八件物品之中。这样假如这些东西落入别人的手里,他们也很难找到那宝藏的真正藏匿地点。 至于这七件物品的真正用法,我已经告诉奶妈了,你只要问她即可。 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宝藏的。 七七,我的乖女儿,母亲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安长大,一生顺遂无虞。 第29章 宝藏信息 看完之后江七七沉默良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个穆家守护多年的宝藏,害了她的母亲。 江七七从小无父无母,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如今看到母亲留给自己的信,字里行间都是关切、不舍,这样的情感也让她十分动容。 这样一个美好的家庭,原本应当幸福顺遂,只因江乾中的贪念,就害死了母亲和原主两条人命。 江七七前世做任务的时候,见过很多为了一己私欲害人害己的人,那些人最终都落了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如今重活一世,江乾中,你也不会是例外。 香儿看到小姐脸上露出了从没见过的表情,有遗憾、有悲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小姐,这上面写了什么。”香儿不识字,她凑过去只是看个热闹,或者万一上面附图了呢。 ...... 江七七把信中的内容讲给了香儿,她是原主最亲近的人,也可以说没有她原主都活不到十八岁,江七七觉得这些事情香儿应该知道。 香儿听了愣了很久,她看向江七七,喃喃的说:“原来夫人有这样一段过往,原来老爷是这样的人。” 江七七抬手抹掉香儿脸上滑下的泪,转身坐到桌旁,把纸合了起来放到一旁燃着的烛台旁,烧掉了。 “香儿,我会找到宝藏,我会为母亲报仇的。” 我江七七绝不会让悲剧再次上演。 香儿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现在才意识到当初奶妈托付给她的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所幸虽然过程曲折,到底嫁妆还是回到小姐手上了,她也算是不辱使命。 “只是,”她突然想到,“小姐,那这么一看,我们只知道这是夫人家世代守护的宝藏,可还是不知道在哪里呀?” 夫人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奶妈在她死后两年也便离世了。看样子,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要怎么找到这些东西中蕴含的宝藏信息了。 江七七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没错,信息还是要我们自己重新去找。”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了。 最开始,江七七看到物品上印章出现的方式不同,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根据不同材质特性而修改的。 但现在她突然想到,也许这是他们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的。 就像金缕玉衣和青玉鹦鹉玉佩,这两个穿戴在身上的物件上,印章是他们的一部分,那很有可能这两个的作用就跟他们本身的用途挂钩。 考虑到金缕玉衣的特殊性,她认为它应该是代指。 玉佩的功能其实除了佩戴用于装饰,还有一个,就是增加辨识度。再来母亲确实没有提到过穆家靠什么分辨继承人,所以大概率是这枚青玉鹦鹉玉佩承载的就是这项功能。 (省流版:江七七猜测带印章的金缕玉衣是指皇陵,而青玉鹦鹉玉佩是穆家继承人的象征。) 然后是飞瀑连珠笛和金镶玉扳指,这两个也是本身就带着印章的,但与前者不同,他们制作之初不是为了承载印章,只是后面才被选中的。 如果让江七七猜测他们的用处的话,她会选择是打开宝藏大门一类的用法。 剩下的白松石,梅花纹银杯,青花象耳瓷瓶,《岚山记》和已经被撕毁的《山涧鸣泉图》,这几个东西上的章很明显就是人为扣上去的。 也是真正的她母亲留下的宝藏线索。 关于用途不明的这四件物品,江七七现在已经知道有一个里面被藏匿了印章,剩下三个大概就是关于藏宝地点的提示了。 不过很遗憾,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尽管一直忙不迭的看书,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排到地理类的书籍,她对这个世界的地图还并不了解。 找对了方向,江七七很快就把信息探出了十有八九,最后剩下的一点她觉得也不必着急,因为即使知道了,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没办法去接手,守护那些宝藏。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才不会上演母亲当年的悲剧。 但是江七七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当时她跟沈洛一起进宫时,皇上也对她母亲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彼时她还不解,现在想来皇上八成也是知道她母亲的身份,那些话就是在暗戳戳的试探她。 江七七脸色很难看。 如此一来,她就会很麻烦,毕竟在这个封建社会,她初来乍到,跟皇上杠上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算了。 她甩甩头,决定先不想这么多。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她向来不是一个会被困难打倒的人。 她决定了做一件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阻止不了。 ———— 但真正盘算起来的时候,江七七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势单力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实力没实力,别说是对抗皇上,就是江乾中她也很难抗衡。 所以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赚钱。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钱都是能够让自己迅速扩张势力的一个东西。有了钱,地位、信息、人脉都不会是困难。 她执行力向来很强,当即便去库房便找出了几件嫁妆中的物品。 “香儿,你找个当铺将这几件东西当掉吧。” 说来怪不好意思,她来将军府快一个月了还是吃沈洛的,住沈洛的。 虽然沈洛表示过他有钱,并不在意。但江七七觉得自己到底是没为人家做过什么,如今身体也逐渐好起来了,白吃白喝的有些说不过去。 香儿前脚拿着东西出门,后脚又回来了。 “小姐,有人找。” 江七七当是谁呢,原来是沉寂了三天的四公主又上线了。 这次倒是没有大张旗鼓的送什么皇家藏品,只有上次的太监小辛子带了两个侍卫,两个侍卫肩上一人扛了一个麻袋,看他们脸色应该不轻。 太监两手抱着一个筐,筐上盖了块白布。 江七七抱着胸一脸玩味的看着来人:“怎么,公主突然变得这么朴素了。” 小辛子虽然只抱了一个筐,却也累的满头大汗。 “哎呦将军夫人,您就别说风凉话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就瘫坐在地上。 江七七挑挑眉:“这次公主殿下又送了什么啊?皇宫里的馒头?” “将军夫人,公主当然是按您的心意送的了,是您上次说想要两袋大米和一筐鸡蛋的。” 小辛子喘了半天才回答。 江七七想了半天才记起,当时困的很,似乎是随便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你们这是…大米和鸡蛋?”啧啧,你们皇宫的人都这么虚吗,看一个两个扛个大米抱个鸡蛋累成这样? 想当年她训练时候十公斤负重二十公里跟玩一样。 ヽ(`Д′)? 小辛子没说话,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了。 阳光下,篮子里闪烁的金光差点亮瞎江七七的狗眼。 一篮子金鸡蛋! 第30章 捡到一位天选打工人 哎呀哎呀,这可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合她的心意呀。 她这正缺钱呢,四公主就送来了金鸡蛋。 嗯,怎么不算心有灵犀呢。 江七七这次完全没有了上回的不耐烦,赶紧招呼:“香儿,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辛公公迎进来啊。” 香儿这边抱着一篮子金鸡蛋,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听到小姐招呼才反应过来。 “辛公公,快,里边儿请。” 小辛子:这主仆二人势利眼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那天回去之后,陈知芝听传话儿的小辛子这么一说,气的差点没背过去。 她精挑细选的心爱宝物,在江七七里,居然还不如两袋大米一筐鸡蛋! 呵,果然是上不的台面的后院儿妇人,完全配不上她的沈洛哥哥! 陈知芝想着干脆就按她的心意送好了,但转念一想,她送到将军府的东西,沈洛哥哥肯定是知情的,若是到时候他知道自己给救命恩人只送了两袋大米、一筐鸡蛋,误以为自己是个没有感恩之心的人怎么办? 再转念一想,说不定江七七就是故意的!说什么就想要两袋大米一筐鸡蛋,实际是想借此败坏她在沈洛哥哥心里的形象! 沈洛哥哥那么正直肯定不喜欢没有感恩之心的人。 越想越合理,陈知芝觉得自己好像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好你个江七七,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她瞬间否定了送两袋大米一筐鸡蛋的想法。 但是江七七这家伙点名要这个,别的又不收。 陈知芝抓耳挠腮的想了好几天也没找到解决办法。 后来还是身边儿的丫鬟给她出主意,说既然将军夫人想要大米和鸡蛋,那银大米也是大米,金鸡蛋也是鸡蛋嘛。 于是就有了江七七看到的这把差点儿把小辛子和两个侍卫累趴下的这一筐金鸡蛋和两袋儿银大米。 江七七可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她把人请到屋里之后,又是看座,又是上茶,跟上次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搞得小辛子都不适应了,他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笑:“将、将军夫人,您别这样,奴才受宠若惊啊。” 当奴才当久了,突然被这么隆重的对待,还有点儿不习惯。 江七七:......什么抖m体质。 好吧。江七七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倨傲:“回去带话给你们公主,就说东西我收下了,下次有这种事儿东西早些送来。” “嗻。”小辛子从座位上弹起来,行了个礼,“奴才一定将夫人的话带到。” 对了,这下对味儿了。 小辛子几个人走了以后,江七七和香儿看着那一筐金鸡蛋,简直是爱不释手。 “小姐,我们发达了,我们不用去当掉夫人留下的嫁妆了。” ———— 这兜里有钱,腰板就是硬。 第二天一大早,江七七就带着香儿出门了。 逛了一上午,几乎把东城所有客流量大的店面都逛了一遍。 就连午餐,两个人也没有回府吃,而是找了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酒楼,随便点了几个菜。 “香儿,今天上午逛了这些,你可有什么体会?” 香儿正闷头扒米饭呢,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清澈的愚蠢,回答:“收获?什么收获?” 江七七:“......没事儿,吃吧。” 香儿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一边大口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夸奖:“小姐,介藕粉排骨和江南鲢鱼可尊好吃啊,比府里厨房做的还要好次。” ...... 江七七叹了一口气:“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吧。”孩子不长脑子,长长身体也行。 逛了一上午,江七七发现这东城大的店面不少,其中两家花楼、一家赌场规模最大,其次是酒楼、茶馆和当铺。 花楼、赌场这些灰色产业不必说了,干这个需要很强大的身份背景,江七七不打算用将军府的名号,所以这两个直接被pass了。 当铺、酒楼和茶馆儿三者中,后两个都不错,来往的人员较多,也都是谈话叙事的地方。 一时间江七七有些纠结,不过还是倾向于茶馆。 吃过饭继续在街上溜达。 江七七买了两只糖葫芦,两人一人一串儿嚼着,全当吃健胃消食片儿了。 “小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香儿从一大早就跟着小姐在街上乱逛,但现在都下午了还是两手空空,终于忍不住问了。 江七七坦言:“买铺子,你家小姐我要做生意。” 钱、权、人这三样中最好搞到的就是钱。 虽然公主送来的金银不少,但坐吃山空可不是江七七的性格。 买铺子,钱生钱,可持续发展。 “可是小姐,你会做生意吗?”香儿问。 江七七十分爽快的回答:“完全不会。但是,也没听说过哪个老板必须得是销冠呀,到时候找几个苦力,你小姐我只要会管理就行。” “好像是这样。”香儿一时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唬住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路过一家旅店,突然一个包袱被从里面扔出来。 包袱正对着江七七的头砸过来,还好香儿手快拉了她一下,才堪堪躲过没有被砸中。 包袱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滚滚滚,没钱来住什么旅店。”旅店里面有人喊。 接着一个男人就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街上。 “你、你、你,我都说了我不是没钱,只是银子被抢了,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帮你们干活的。” 驱赶他出来的人在门口站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听到他这话满脸嫌弃:“你这瘦的跟小鸡子似的,能干什么活儿?” 男人听到这话后脸色有些涨红,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答到:“你不要以貌取人,我会写字,还可以帮你们算账,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回答他的只有“砰”的一声关门声。 江七七和香儿对视一眼,挑了挑眉:你看这苦力不就来了吗? 男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捡起包袱背在身上就要走。 突然被面前出现的一把笛子拦住了。 江七七今天是女扮男装,整个一潇洒公子哥的形象,为了符合人设,还带上了那把飞瀑连珠笛。 “这位兄台,你可是没钱吃饭了?” 男子警惕的看了她两眼:“是,你是什么人。” “帮你的人。”江七七晃着笛子,“我有个活计想要让兄台帮忙,作为回报,我不但包吃包住,还会额外付给你银两,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程子贤更警惕了,下山前师兄跟他说过,那种看起来稳赚不赔的事都是陷阱,专门骗他这种无知少男。 但是......那可是包吃包住还给钱啊! 程子贤轻咳两声,虽然心动但还是故作深沉的上下打量了江七七几眼:“什么活计。” 先说好,他卖艺不卖身。 江七七轻笑一声:“我想要开个茶馆,现在还没有掌柜。” 程子贤把快要掉到手肘的包袱又往肩上送了送,有些为难:“我只是一个文人,不会做什么买卖,你若是让我当什么算账先生还可以,掌柜的话......” 他挠挠头:“这位兄台,你怕是看走眼了,在下无能为力。” 哎,他还是继续找个酒楼刷盘子去吧。 江七七听他这话拒绝了,也不恼,只轻轻一笑:“这位兄台,不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你看我这铺子刚刚买下来,身边的人都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正愁着呢。” 程子贤停住了向前走的脚步。 江七七面不改色的继续pua:“今儿一早我就觉得应该出门,你猜怎么着,果然出门就碰见兄台你了。刚才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惊为天人,看你身上萦绕这的青烟金气,不必说以后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程子贤在一声声夸耀中逐渐迷失自我:“有吗,我看起来有富贵相吗?” 江七七一脸真诚:“当然,去我的茶馆试试吧,赔了也没关系,就算我的。” 对面就说到这份上了,程子贤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吧,”他点点头,“我答应你。” “太好了,香儿,拿纸笔来,签合同。” 第31章 程子贤 沈洛正在看军事地图,十九突然敲门:“主子,太后醒了,宣旨召见您。” 沈洛愣了一下,放下书问:“是三皇子带来的那位薛神医治好的?” “是。” 沈洛嘴角勾起一抹笑:“速度倒是很快。走,去看看。” ———— 一天前,慈宁宫。 皇上掀开床帘看到床榻上熟睡的太后,脸色已经不似以前苍白,现在隐约透着些红润了。 皇上轻轻的放下了帘子,走到外面,看到一旁候着的皇后、三皇子和薛神医。 皇上侧头问道:“薛神医,你的药当真管用么?” 被称为薛神医的老头穿着宽大的道袍,袖子里露出他枯木一般黝黑干瘦的胳膊,他伸出一个指头:“陛下,不出一日,太后必会醒来。” 皇上点点头,双眸深邃看不出喜怒:“好,你若是真的治好了朕的母后。想要什么尽管提,朕一定统统满足。” “谢皇上。”薛神医不卑不亢的回答。 “皇上起驾——” 皇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皇上走远了,陈成峰才开口:“母后,父皇这次怕是生气了。”看见他们两个站在这里话都不说一句。 皇后脸色也不好,但还是回答:“无碍,只要薛神医治好了太后,皇上就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气。” 薛神医是她的父亲、当朝秦太傅花重金请来的,是她手中的底牌之一,如今用来治疗太后实在是无奈之举。 早先太后身体好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先皇后和大皇子。自先皇后薨后大皇子更是一直教养在太后膝下。 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当年为皇上夺皇位的时候出了许多力,深得皇上敬爱。 那时太后喜欢大皇子,连带着皇上对他的态度也很好,加之他自身又是嫡长子,当时朝堂上下几乎是一边倒的拥立他为太子,那种环境下,甚至皇上的态度也有所松动。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太后病倒了,皇上为太后的病烦心,因此立太子的事又被搁置了。 这一病就是四年。 没了太后的照拂,皇后很快便联合秦太傅重新把控了朝堂的节奏,去年前又以朝中缺少良将为由上书皇上,把大皇子派去了西面边境对抗夷族。 原本太后挡了他们的路,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皇后也乐见其成。但这次他们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即使皇上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有所不满的。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权衡之下,皇后不得不拿出薛神医这张底牌来刷皇上的好感。 但是她不甘心啊。 这几年他们几乎是殚精竭虑才有了朝堂现在的局面,她几乎可以想到,太后好了之后那些老顽固们肯定会“死灰复燃”,又要抓着大皇子那“尊贵的嫡长子”身份大谈特谈。 用了一张底牌,培养一个敌人,皇后自己都要被自己这操作气笑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后紧紧咬着牙,眼睛里满是恨意:陈知芝,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 这边,江七七听到程子贤同意,三人当即在附近找了个小店坐下。 香儿要来纸墨,江七七坐下来大手一挥就开始撰写合同。 “合同是什么?”程子贤谨慎的问。 “哦,就是合约,你共同合作。你出力,我出钱,一起经营茶馆,我们之间总是要有个纸质的证明吧。”江七七头也不抬的回答。 “哦。”程子贤挺新鲜,但又觉得这样很合理。 “对了,在下程子贤,还不知道兄台应该怎么称呼。”程子贤说。 江七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我姓穆,大名穆肆九,你就叫我九爷吧。”这小号张口就来。 “好的九爷。” 江七七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自己浏览了一遍后,拿给程子贤:程兄看看这个合约如何?” 程子贤在接过合约之后,开始逐字逐句的看,结果刚看到第二句就坐不住了:“月薪五两!” 程子贤直接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引得小店里其他人都看过来。 发觉自己反应过大之后,程子贤讪笑两声,赶紧不好意思的坐下了。 “穆九爷,您给我开的薪水是每月五两?”程子贤不可置信的问。 “嗯?什么?五两?”香儿也赶紧凑过去看——还真是! “小……九爷。”香儿在小姐的注视下慌忙改口,“这五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现在这个时代,一般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过三四两银子而已,小姐给人家开一个月的工资都够用一年了。 她作为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月银才一两呢! 江七七知道这个时代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但她并觉得没有觉得月薪五两有什么不妥。 她是故意的。 江七七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程兄这个合约有不满意、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程子贤哪里会有一点不满意啊!月薪五两哎! 程子贤向来节俭,按照他在山上的花销这五两银子够他三年甚至四年支出。 何况除此之外这合约上还有许多保障条例,什么无故辞退会多付他一月月银,什么实行十日休沐制(工作十天放一天假),什么节假日双倍工资啊…… 这个穆九爷实在是太好了!他要给他干一辈子! 程子贤头摇的比拨浪鼓还欢儿,就怕幅度小了被误会:“没有没有,九爷,你的合约我看过了,十分满意。而且,九爷给我开的月薪实在是太高了。子贤惭愧。” 江七七拍拍他的肩膀:“程兄不必谦虚,能者多劳,多劳多得,我给你开的价钱都是你应得的。” 程子贤太感动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原来能价值月银五两! “九爷的知遇之恩,子贤没齿难忘,以后只要是穆九爷的事,子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好好。”江七七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放心,以后有的是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机会。” 程子贤:“嗯?” 两人就这么在合约上签了字,画了押。一式两份,各自收了起来。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茶馆。”江七七说。 她之所以敢现在就跟程子贤签合约,是因为上午她看到了一处地段不错但生意惨淡的酒楼,她想买下来。 如今这掌柜也有了,自然没有了再等的道理。 江七七直接带着二人去了那个酒楼,价都没砍大手一挥便全款买了下来。 “好了,子贤,现在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小箱,”香儿因为穿着男装,名字也变成了小箱,“一会回府之后,你去取一千两白银给程公子,用于这酒楼改建茶馆,还有招募下人之用。” 江七七这人一向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 程子贤眼见对方竟如此信任自己,一见面就签合约不说,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顿时感觉肩上有了担子。 香儿眼见着从买下这酒楼开始,程子贤神色不似刚才那般一股颓态了,而是变得越来越严肃,在屋子里左看右看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会与小姐商量后续的改建经营计划。 短短半天,已经跟那个被赶出旅店的狼狈程子贤判若两人了。 第32章 太后 江七七浪了一天,天黑才回到家中,发现书房的灯居然是黑着的。 她找沈洛有事要问。 “十二,跟了一天了累不累”江七七唤了一声。 十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了出来,耷拉着脑袋:“夫人,您还是这么敏锐。” 香儿眼前突然多了个大活人,跟见了鬼一样:“你你你,小姐他他他...” 江七七点点头:“没错,他跟了我们一天了。” 十二:?就这么轻松的说出来了? 江七七不管她是不是打击了十二那小小的自信心,何况在她看来十二他们本就太依赖武功,导致总是忽视细节处理,本就该练。 十二见失败了,垂头丧气的就要走。 上回的事他不服,凭什么夫人一个没有一点内力的人能发现他,肯定是巧合。 所以今天早上看到他们两人乔装出门,他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毕竟在闹市中被发现的概率更小。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还是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眼看着十二要走,江七七赶紧叫住他:“哎等等,你们家将军呢?我找他有事情。”要不是为了找沈洛她才懒得拆穿他呢,让他自娱自乐去吧。 不哭就行。 十二已经快哭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我要这内力有何用?我要这轻功又如何? 完全不理会江七七的问话。 香儿看着眼前的人沉浸在悲伤中:“小姐,他好像已经完全屏蔽您的话了。” 江七七:“好像是......” “嗷!!!”十二抱着头,“谁打我!” 江七七转着手里的笛子,笑的一脸和善:“说,将军呢。” “去...皇宫了。” ———— 慈宁宫中,太后正倚在床榻跟皇上说话。 她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近四年,这四年间不问世事,整日用药续命,本以为她这一生就这样温水煮青蛙似得慢慢了结了,没想到老天眷顾,出现一个神医竟然治好了她。 皇上正坐在床侧轻声询问太后有没有不适的感觉,太后笑着摇头,旁人看起来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下人来报:“皇上,皇后、三皇子、薛大夫求见。” 皇上立刻说:“传。”转头又向太后说,“母后,薛神医就是医好您的那位大夫。是您的孙儿小峰寻到的。” 太后脸上的笑容不变:“如此皇儿你定要好好嘉奖他们。” 皇上点头:“是,母后。” 三人进来,看到太后状态良好面上都是惊喜。 皇后甚至用手绢擦了擦她薛定谔的眼泪:“母后,您终于好起来了,真是老天有眼。” 三皇子陈成峰也是一脸激动:“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您能好起来真是太好了。” 太后没搭理皇后那茬,向三皇子伸出手:“来,小峰。” 三皇子顺势把手递过去,上前一步站在了床边。 挡住了皇后逐渐扭曲的脸。 “小峰,哀家听你父皇说薛神医是你寻得的?”太后语气里满是欣慰,“哀家真是没白疼你。” “正是,薛神医是孙儿一次出游时无意结识的。”三皇子没有着急邀功。 “自皇祖母生病之后,父皇整日忧心,放出不少消息要寻找名医,但都石沉大海。孙儿自知力薄,但也想为父皇分忧,平日无事便在医馆药店附近逛,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孙儿终于找到了薛神医。” 陈成峰这话既暗示了皇上为太后的病忧心,又说明了自己孝顺、想着为皇上分忧,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听的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好啊峰儿,”皇上笑着拍拍三皇子的肩膀,“你长大了,真是能替朕分忧了。” 这暗示性十足的话一落地,皇后和三皇子几乎是同时吸了一口气,满心期待的等待皇上的下文。 “皇上,论功行赏薛神医才是最大的功臣。”太后突然插话,打断了皇上的话题。 皇上点点头:“母后说的是。” 皇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插话,用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她是在堵皇上的嘴呢。 皇后垂下眸子,眼睛里都是狠毒和算计。 皇上问道:“薛神医,朕之前答应你若太后能治好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君无戏言,如今你要什么就说吧,朕自当满足你。” 薛神医回话:“皇上,草民别无所求,但求能借用宫中的药材做研究。草民一生痴迷医术,但民间药材有限,许多药效草民没能研究明白,所以恳请陛下准许草民使用宫中药材。” “好,”皇上立刻答应了啊,“薛神医悬壶济世,时时刻刻不忘初心,朕准许你随意取用宫中的药材。” 皇上没忘记旁边站着的人:“还有峰儿,你找到了这位薛神医有功,想要什么跟朕说。” 陈成峰回答:“父皇,皇祖母心身康健,父皇诸事顺心就是儿臣最大的希望,除此之外,儿臣别无所求。” “哈哈哈,”皇上大笑,“皇后,看看我们的峰儿真是长大了啊。” 看到皇上这样,皇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四公主的事情是皇上心里的疙瘩是彻底解开了。 她连忙应和:“皇上,百姓们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皇上的儿子必然也更像皇上您啊。我们峰儿这样懂事,都是平日里跟您接触,耳濡目染学习的。”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皇后贤良淑德,三皇子更是为朕分忧,既然你们母子俩别无他求,不若朕替你们想个赏赐吧。”皇上神秘一笑。 “皇上什么赏赐?”皇后略带期待的问,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皇后,朕记得前几日你还说过要让朕为峰儿找一个皇子妃,朕已经找到了。”皇上看向旁边站着的儿子,“峰儿,不如今天朕就为你赐婚如何。” 皇后听了差点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们可是救好了躺在病床上四年之久的太后,不封太子也就算了,连个王爷名号也不给,想用一个皇子妃就打发了他们,皇上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这,父皇儿臣...”陈成峰没想到会突然提起这茬,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儿看到皇后的眼色又咽了下去。 皇后心里就是骂出花来表面上也不能显露一点不满,还要满脸期待的问:“那太好了,臣妾早就盼着峰儿能娶个正妻,不知皇上选中的是哪家姑娘?” 毕竟他们刚刚帮太后治好了病,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赐婚肯定不会太差。 如果对方还是个有实力的大臣,那这场婚姻还能让他们如虎添翼。 “那人说来你们也熟,就是从小喜欢跟在峰儿你们后面的小尾巴、吕丞相的小女儿吕淑宜。” 第33章 为三皇子赐婚 皇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吕丞相啊,稳坐文官之首二十年的吕丞相! 皇后承认自己刚才声音有些大。现在谁爱有怨气有怨气,反正她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明君,明察秋毫目光如炬慧眼识珠的明君! 要是命再短一点就完美了。 ( ̄? ̄) 这些年朝臣的态度,她不相信皇上会一无所知,但他却一直都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如今更是直接想要把吕丞相的小女儿嫁给峰儿,这哪是暗示,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这跟直接立太子有什么区别。 陈成峰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七七还活着,他不想让别人做他的正妃…… 陈成峰抬头,周围一圈人都在等他的答复,太后半合着眼脸上没有表情,皇后疯狂给他使眼色,眉毛眼睛鼻子都要挤一块儿了。 见他犹豫,皇上开口问道:“峰儿可是不满意?” 陈成峰咬咬牙,如果以后他真当了皇上,管她是将军夫人还是丞相夫人,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想到这里,陈成峰单膝跪地:“多谢父皇赐婚。” “起来吧,”见他同意了,皇上说,“日子嘛,朕会让钦天监敲定,不过皇子,还是嫡子结婚,也不宜太过草率,预留几个月的准备时间还是要的。” “皇上说的是。”看皇上这么重视这个婚事,皇后的开心掩饰不住,脸都笑开花儿了。 “事不宜迟,既然都同意了,朕这就回去叫人拟旨去吕相家宣旨,吕淑宜为三皇子妃。” “多谢皇上。臣妾(儿臣)恭送皇上(父皇)。” 君心难测,皇上这个决定谁都没想到。 但皇后还是十分高兴的。 现在沈洛娶了江七七,而江七七又是江乾中这个三皇子党的女儿,若是峰儿再迎娶吕相的女儿,那这两个文武大臣之首岂不是都是他们的人了? 那这皇位,她直接就是一个易如反掌唾手可得啊。 皇后走出慈宁宫,只觉得春风和煦,神清气爽。 只要能把握住吕相这个机会,别说就只有太后这一个老太婆,就是再来个三五个,她也是不带怕的。 皇后刚刚离开,守门的小太监便进屋禀报:“太后娘娘,镇国将军到了。” 沈洛进来的时候就见太后已经坐在床边了。 “微臣沈洛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洛。”太后见沈洛坐着轮椅进来,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不必多礼,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沈洛慢慢移过去,顺便看看太后。 对于这位太后娘娘,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 那时他不上战场的时候总是会跟大皇子在一起,大皇子住在慈宁宫,连带着他也经常能看见太后娘娘。 他是南岳的战神,阿谨是深受器重的嫡长子,两个少年郎在一起颇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太后娘娘看着他们闯祸,也不制止,但过后总是会处罚他们。 时间久了他们怕被罚收敛了不少,这时太后才慢慢跟他们些道理,教他们如何为人处事,以及……为君为臣的职责。 他们受益匪浅。 只有一点,她老人家总嫌他们两个吃的太少,每次吃饭都要逼着他们吃到再也塞不进去一口东西才行。 如今四年过去了。 她似乎变得更加苍老、消瘦,而他也不似四年前那样意气风发。 太后拉着沈洛的手,左看右看,怎么也像看不够似的。 “高了、黑了、瘦了,小洛,这些年你没少受苦吧?” 沈洛轻轻摇头:“托太后的福,微臣一切都好。” “还一切都好。”太后佯装生气,“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儿?” 沈洛用手轻轻摸了摸腿,微微一笑:“战场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太后不必挂心,只是一点儿小伤。” “小伤,你还想瞒我?”太后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我已经听人说了,你这腿是不是没有办法再治好了。” 沈洛沉默了,他不想骗太后。 “算了,归根结底你还是个孩子。”索性太后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我这病一治就是四年。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谨儿去了西境,你虽战胜了北明,但付出的代价也够惨重。” “但是没关系,”太后拍拍沈洛的手,“哀家如今已经好了,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沈洛另一只手上来,少年宽大炽热的手把老人干枯瘦弱的手握在中间。 这本是大不敬的动作,但太后却没有一点要追究的意思:“小洛,你……” “太后,您放心吧,我跟阿谨都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您的庇护了。”沈洛的声音轻却坚定,“现在,换我们来保护您。” ———— 早说去宫里了不就结了,磨磨唧唧的。 江七七原本还想问问沈洛,京城里那些茶楼都是谁的产业呢?这样一来,明天再说吧。 江七七知道将军府也是有些产业的,不过这些东西一直都是十九在打理,她并不清楚。 她现在要开茶馆,万一将军府的就在旁边多不好啊。 倒不是说她觉得争不过将军府,主要是怕给将军府的干倒闭了。毕竟她现在寄人篱下,沈洛这人也挺好的,她不能恩将仇报啊。 江七七仅有的那一点儿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就在她放弃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书房门口。 嗯? “回来。”江七七手一伸又把刚准备离开的十二薅回来了。 这次先问好,免得沈洛到时候又说她发现可疑人士不告诉他。 “十二,府里最近有什么演练吗?比如我装刺客你来抓什么的。” 十二挠挠头:“没有啊。” “那你们在钓鱼执法吗,比如故意出现什么防御破绽等刺客自投罗网一类的?” “也没有。” “哦,这样啊。”江七七撇撇嘴,“那书房里那个刺客你们不知情咯?” 十二瞬间皱起眉头:“夫人,你说书房里有刺客?” “对呀。” 他其实有点不信。 夫人虽然能识破他的跟踪,但其实同等水平下他也能识破。 但这次,他武功一流都没发现有刺客潜入,她一不会武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普通人,是怎么发现的? 江七七就知道他不信。 “你看那个门儿。”她指了一下书房的门。 十二视线顺着看过去:“怎么了?” 这门跟平时一样漂亮干净,伫立在两堵墙中间,分隔开来了屋子与院落,挡住了风、拦住了雨,保护住了他们家将军少年难以启齿的秘密和隐私。 “这门不对。”江七七摆摆手指,“门的左扇压在了右扇上边。” “哦,夫人你有强迫症啊……嗷!”十二捂着头,“夫人!咱们国家不提倡暴力!” 江七七面不改色的收起笛子,她发现这东西不错,心情好可以拿来吹,心情不好还能用来够攻击。 “这说明书房有人进去过。你想沈洛进出的时候需要推轮椅对吧?” 十二点点头。 “轮椅进出门儿的时候需要把两扇门儿都打开对不对?” 十二点点头。 那合上的时候肯定也就是两扇门儿一起合,一起合的话,会出现一扇门压在另一扇儿上面的情况吗。 十二点点头。 十二捂着自己的脑袋摇摇头!!! 这么一解释,十二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他示意江七七她们噤声,身形一动就跳进书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江七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继续呆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于是干脆利落的转身回屋去了。 十二这边一交手就发现对方实力不在他之下,怪不得他没有发现。 还好夫人发现了,主子现在不能用内力,若是真被他抓到机会刺杀主子…… 后果十二想都不敢想。 十二咬着牙跟那刺客大战了数十个回合,两人各有负伤却也没能分出胜负,最后那人趁十二转身的功夫,跳窗逃跑了。 第34章 《将军轻一点》 沈洛从宫里回来,远远的就看到十二跪在院子中央。 这是怎么了? 十二见主子回来了,“咣叽”一个头磕在地上,“属下无能,请主子治罪。” 沈洛和十九对视一眼,十二虽然脑子直了点,但办事一向十分靠谱,两人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他们就进了一趟宫,回来这人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沈洛莫名觉得会跟江七七有关,毕竟上次这家伙去暗探江府,回来就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进屋里谈。”十九推着沈洛率先去了书房。 然后又出来了。 一定是他们开门的方式不对。 “十二,这里面这是怎么回事。” 书房里一片狼藉。 桌子上的纸飘了一地,黑色的墨溅的到处都是,椅子侧翻着,茶杯滚落在地上东一个西一个,茶壶已经碎成了碎片。 限时皮肤——叙利亚战损版书房。 然而不止如此,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书架上有刀痕,窗户纸被划破了,就连床榻上的枕头也被砍成了两半。 这处处痕迹都表明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两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沈洛使了个眼色,十九过去书架搜寻了一阵,找到一个盒子后松了一口气,对沈洛微微点头。 沈洛放下心来。 “十二,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什么,这屋里是怎么回事。”将军府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十二把他们回来之前刺客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了,顺便强调刺客是江七七发现的。 “属下没用,有刺客都发现不了,请主子准许属下回去营里训练。”十二低着头,声音沉闷,看样子收到的打击不小。 但剩下两人听了居然觉得没什么不对,好像自从上次抓细作,他们已经习惯了江七七这超高侦查力的设定了。 沈洛沉默了很久。 将军府有十二和十九,一向十分安全。今天居然混进来这么一个高手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跟他有这深仇大恨,不惜动用这样的势力也要置他于死地? “那人逃跑之后,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沈洛问。 十二从怀中掏出几个布片儿:“主子,属下尽力也只用刀划破了他的衣服,留下了这几个布片儿。” “没事,你已经尽力了,那人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将军府,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若不是江七七心细如发,发现了他的行踪,今天沈洛怕是不太好过了。 “十九,留好这几个布片,等十六回来之后交由他研究。”沈洛留意到十二身上有些血腥气,想也知道他应该是负了伤。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扔给十二:“这次的事下不为例,先去上药吧。” 天色已经很晚了,看这样子,书房是没办法睡了。 十九在清点书房中的物品。 沈洛略微思索了一下,自己转着轮椅去了正房。 正房中,江七七已经洗漱完毕,正倚在床上看她的话本子。 对,还是上一本。 “砰砰”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吧香儿,是我的桂花羹好了吗?”江七七问。 “是我,沈洛。” 哎?沈洛?怎么这个时间... 江七七看了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下床把门儿打开了。 沈落转着轮椅进来,看了一眼江七七,对方换了一身夏季的睡衣,宽大又清凉。 他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咳咳。我刚刚回府,听十二说了刺客的事。多谢你留意到,要不然以我这副身体,今晚怕是难逃一劫。”沈洛脸色平静的完全不像一个差点被刺杀的人,只有耳朵有点红。 江七七摆摆手:“莫得事,举手之劳而已啦。” “只是,”沈洛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十二他们打架的时候把书房弄的一团糟,可能最近几天我都没办法住在那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江七七明白了,怪不得这个时间过来。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不过是旁边有一个人跟她一起睡觉而已,就当抱着个玩偶了。 所以她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好啊。” 沈·玩偶·洛耳朵上的红已经蔓延到脸上了。 刚才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看江七七才发现沈洛还穿着进宫的官服,果然是刚刚回来啊。 江七七问:“你是不是还没洗漱?我去叫下人来,顺便给你拿睡衣。” “好,麻烦你了。”沈洛轻轻点头致谢。 江七七出门了,沈洛松了一口气,微微扯了扯衣领:这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左右也是无聊,沈洛扫视屋子一圈,看到了放在床上的半开着的书。 他拿过来前后翻看了一下,书名叫:《将军轻一点》。 轻一点?难道是讲御下有度的事? 沈洛想起来,他是听十二他们聊起过,北明部队的规矩比他们少很多,惩罚也远不如他们的严厉。 难道是讲北明部队军令的书! 沈洛顺着书签处继续读了下去。 “自从结婚以后,沈天洛好像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日索求无度,搞得我不胜其烦。 今早刚刚吃完早饭,我想去院子里溜达一会儿,刚起身,又被沈天洛抱了回来。 天旋地转之下我跌坐在他腿上,隐约感到有某一处硬物抵在大腿处。 我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你干什么?’我害羞的说,‘放开我,我要去消消食。’我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沈天洛的桎梏。 沈天洛把脸凑到我眼前,就在我以为他要吻我的时候,结果他只是用指腹轻轻的擦了一下我的嘴角。 ‘小馋猫,’沈天洛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米饭都吃到脸上了。’ 我‘唰’的一下羞红了脸颊。 沈天路却继续恶趣味的逗弄我:‘夫人,你看这阳光这么明媚,你不想跟夫君一起做点儿什么吗?’ 他暗示性的往上顶了顶,我的脸更红了。 ‘你,你在瞎说什么?我听不懂。’ ‘哈哈哈哈,’回答我的是沈天洛爽朗的笑声,‘既然夫人不懂,那为夫肯定要教教你的。’ 说着,他把我横打着抱起来,朝里屋走去。 ‘沈天洛,’我手抓着他的衣领往外扯,想要制止他,‘你太不要脸了,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沈天洛按住我不安分的手,俯身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阿瑶,你不知道你有多美,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 沈洛默默地放下了书。 江七七拿着沈洛的睡衣回来,看到他背对着她在桌子旁。 “下人已经在烧水了,你等一下吧。” “......嗯” 江七七绕到沈洛面前,看他正专心致志的拿着一块栗子糕啃——抓到细作之后,栗子糕也好吃了不少。 “饿了?” “......嗯” 江七七:不知为什么,感觉她出去一趟回来沈洛变内向了呢。 第35章 三皇子妃 第二天一早,按例上朝。 陈成峰注意到他的皇兄从刚进门就一脸严肃。 以他的消息网想必已经知道自己要与吕丞相女儿联姻的事了。 陈成峰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他这个二皇兄,出身、势力样样不如他,性子也十分软弱。 如果不是因为有个被皇上宠爱的妹妹,再加上皇上没有其他适龄皇子,哪里轮得上这么个家伙做他的对手。 跟这种人打的有来有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好在,现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不过……他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神色又凝重起来。 春宴前一天,皇后传消息到三皇子府:皇上有意把四公主嫁给淮王世子。 淮王作为南岳唯一的异姓王,历代世袭,影响力极大。 淮王世子宫远又是独子,如果真让他们联姻成功了,那淮王这张大牌势必要加入二皇子阵营。 他们绝不能看到事情这么发展。 陈成峰看到消息后,立刻进宫面见皇后想办法,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件事。 最后皇后拍板,在春宴上当着各官员的面毁了陈知芝的清白,让这位四公主彻底失去利用价值。 但后面的事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计划失败,母后还被怀疑,为了重新赢得皇上好感他们不得不想办法治好太后,没想到太后治好后,皇上不仅打消了对母后的不满,还龙颜大悦,把吕相女儿赐婚给了他。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有利于他,但他为什么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就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控制着事情的走向,控制着他的大起大落。 ———— “退朝之前,朕要与众卿家分享一件喜事。”皇上脸上带着笑意说。 下面站着的人大多都还没有得到消息,听到这话都开始议论,纷纷猜测是什么事。 皇上嘴角噙着笑,看下面讨论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朕已下旨,三皇子跟吕丞相的小女儿联姻。”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入朝堂,瞬间将一汪死水搅的余波连连。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这赐婚的含金量。 一时间,朝堂众人可谓是有喜有悲。 三皇子党羽大臣拍手叫好,二皇子那一边的人都愁眉苦脸。 而一部分原本还在观望、没有站队的大臣看到这形势,已经纷纷向三皇子道喜,准备投奔未来太子了。 三皇子这边一时喜气洋洋,气氛热烈堪比过年,只有一个人不高兴,就是江乾中。 下朝后,江乾中故意走在后面,等着着三皇子周围道喜的人散尽。 “殿下。”江乾中匆匆行了一礼。 三皇子今日受到众大臣们的追捧,春风得意,可是眼见到江乾中,满脸的笑立刻都收回去了。 可惜江乾中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三皇子的表情变化。 “殿下,您曾经与臣口头约定过,说这正妻之位是留给软儿的,现在怎么出尔反尔呢?”他有些急切的询问。 陈成峰本就比江乾中高一些,此时自上而下瞥了他一眼:“你这语气是在质问本皇子吗?” 江乾中一噎,暂时压下气:“殿下,臣不敢。只是殿下,人无信不立,您明明已经跟臣说过……” 不提这陈成峰还不生气,一提他就又想起来了。 他盯着江乾中,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怒火:“江乾中,亏你敢说人无信不立这句话。你把本皇子骗的好苦啊。” 江乾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微臣对殿下忠心耿耿,何曾骗过您?” 陈成峰冷哼一声:“你还敢说没骗过?我问你,江七七你不是说她死了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将军夫人!” 江乾中一愣,他怎么忘了,江七七现在成为了将军夫人,他骗三皇子说她死了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江七七能活这么久。 当时她已经出了上气没下气,眼看着随时都会噶,可结果她不但活到了结婚,而且结婚这么久了还没有死,身体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江乾中,”陈成峰靠近他,低声警告,“你别忘了,当初为什么本皇子要提拔你,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陈成峰气的甩手走了。 这个江乾中,当年要不是因为七七,他哪里会管他,那他到现在也还会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 他倒好,不但不知感恩,还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骗了他。 ———— 江乾中黑着脸回到家,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母亲、父亲不是说了吗?三皇子这正妃之位肯定是我的,现在皇上怎么又给他赐婚吕丞相家的吕淑宜!” “软儿,别着急,等你父亲回来问一问。”江陈氏安慰她。 江乾中在门口站定,闭了闭眼,推门进去了。 看到父亲回来,江云软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了过来。 “父亲,你快去帮我问问三殿下,他要娶吕淑宜是真的吗?” 江乾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真的,我已经问过了。” 江云软听到这句话,好像一下被人抽空了力气,滑到了地上。 她呆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前面,一言不发。 “软儿,你不要吓唬母亲啊软儿。”江陈氏连忙蹲下摇晃着女儿。 江云软头脑已经空了。 几年前还没有及笄的时候她便见过三皇子了,那时父亲便告诉她,她会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后面还会成为太子妃、皇后。 于是自那天起,她就一直盼着及笄,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如今……江云软看着旁边站着的人,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父亲?我已经及笄快三年了,三皇子把提亲的事一推再推也就罢了,现在皇上更是直接一道圣旨断了我的希望?父亲,这是为什么?” 江乾中心里明白,三皇子一推再推,无非是因为江云软不是他想娶的那个人,可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不过至少,三皇子若是真跟吕相的女儿结了婚,那太子之位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其实江乾中最开始也没敢肖想正妃之位,是后来看到他对江七七的态度,才慢慢开始有了野心。 “软儿。”江乾中安慰她,“没关系,没有正妃的位置,还有侧妃呢。就算你是侧妃,以后等三殿下当了皇上,至少也是那个贵妃。贵妃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而且也对得起他们这个背景,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二品尚书。 江云软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贵妃?贵妃再怎么好,也比不上皇后!” 江乾中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知女莫若父,他只能暂时回答:“软儿,皇上只是赐了婚,只要还没有结婚,你就还有希望。” “没错,只是赐婚而已!”江云软突然抬起头。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眼睛里都是狠毒:“父亲、母亲,这个皇子妃之位,我势在必得,谁也不能阻止我。” 第36章 沈洛的好奇 沈洛由于腿不方便,皇上准许他可以不用每天去上朝,因此只有初一十五或者碰见大事需要商议的时候他才会去。 虽然省去了上朝的时间,但沈洛其实一般也很忙,大多时间都要在书房处理下面递上来的折子,或安者排军中事务。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因为他今天挪到了正房办公。 香儿和十九守在门的两侧,眼观鼻鼻观心,像两个斗鸡眼门神。(???)? 屋中,沈洛在桌子旁看折子,江七七坐在另一旁看书,看起来岁月静好,不是,是互不打扰。 实际上只有沈洛自己知道,他手里那本折子已经看了两刻钟了。 江七七今天穿了一个鹅黄色的半袖长裙,肩上披了一个粉白色披肩,香儿在她头上还贴了几个带着宝石的小锁链,看起来活泼又不失端庄。相比将军夫人,更像是哪家的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不过千金小姐跟沈将军的正襟危坐不同,她正歪在椅子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书。 看书归看书,江七七也并没有忽略旁边那不时投来的目光。 她有点疑惑,自己好看是好看,可又不是没看过,至于这么频繁的观望吗。 而且他的视线好别致,看起来不像是在欣赏美丽的事物,更像是…好奇? 对,就是好奇。 可他好奇的切入点是什么?衣服?书?还是她本人? 制衣的行业标准? 文字的演变过程? 还是类人猿的进化机制?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谜一样的女子值得别人用这样探究的眼光注视啊。 沈洛其实也不想的,但他真的控制不住啊。 他好奇,这个女人怎么能一脸正经的……看那种书。 以及。 他开始思考自己作为她合法的夫君,是不是应该行使解决她生理需求的义务,而不是让自己夫人只能靠看书来想象…… 江七七趁着翻页的空隙看过去,就发现对面的人熟了。 ? 探究失败,红温了? “沈洛。”江七七开口,“明天就是赏花节了,二皇子送来的请柬上似乎也有你的名字。” 她觉得还是找个话题聊聊吧,人类进化什么的不用着急探寻,若干年后会有一个姓达尔文的家伙帮忙研究的。 沈洛从自己被打马赛克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是有我的名字,但明日我恐怕没有时间。”别问为什么没时间,问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他就看了三本折子。 江七七也不强求:“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你打算带什么去?需要我帮你准备吗。”沈洛问。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听说二皇子妃怀孕了,所以提前几天江七七就安排琳儿去附近的庙里求了个平安符,昨天出门的时候又专门带着香儿去了趟首饰店,买了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第一次拜访送太贵重或太随便的礼物都不好,所以她干脆别出心裁,在对方孕妇的身份上花了点心思。 沈洛点点头:“好。” 一直以来,他什么事都习惯亲力亲为,但现在江七七说准备了礼品,他甚至没有问是什么,莫名就觉得一定是十分合适的东西。 两人又继续看(观察)书(对方)。 过了一会。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沈洛有点不自在的问。 他考虑过了,做那件事的话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但除那之外的事情,别的事他都可以答应。 江七七认真思索了一番,她现在给自己暂定的目标有两个,一是养好身体,而是搞钱。 所以她的日常是吃饭睡觉逛街。 “品鉴学习南岳饮食文化,闭目休息静养体貌精神,还有常览众生百态、世俗万象。” 江七七觉得看了一段时间书她的文学造诣有所提升。 沈洛点点头:“你身体羸弱,是该多吃饭睡觉,但逛街应适度。” “……” 去他奶奶的文学。 “说起茶馆,”江七七突然想起昨天她要问的事,“将军府下产业有茶馆吗。” 嗯?他们有说起茶馆吗? 沈洛思索了一下,看向门外:“十九,把府下产业目录拿来给夫人。” 江七七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不,我不是想掌管产业,只是我想开一个茶馆,怕抢将军府的生意所以问一下。” 沈洛又思索了一下,看向门外:“十九,把府中库房钥匙和账本拿来。” 江七七:“不不不!我不缺钱,我只是想开一个茶馆经营而已。” 沈洛双思索了一下,看向门外:“十九,去吧京城最大的茶楼买下来。” 江七七:“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想要茶馆,我只是想经营,享受经营的过程懂吗。” 沈洛叒思索了……江七七“啪”一本书砸过去,看向门口:“十九,将军府下产业有茶馆吗?” 十九:“回夫人,没有。” …… 江七七悠哉悠哉的走过去,把书捡起来,路过沈洛的时候顺便白了他一眼。 沈洛:…… 因为明天要去二皇子府,随后江七七又向沈洛询问了些二皇子妃的情况。 “虽然二皇子是竞争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之一,但其实十分低调。相反是二皇子妃,比较喜欢结交各路大臣权贵,如今二皇子党很多大臣就是皇子妃争取来的,甚至有传言二皇子日常的政务皇子妃也会跟着一起处理。这样的感情,在南越也算是一段佳话了。”沈洛如是说。 怪不得。 据江七七所知,皇子妃怀孕月份也不小了,那她坚持办这个赏花宴,恐怕就是想再为二皇子拉一拉人脉。 但现在三皇子跟吕相女儿联姻的消息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她觉得二皇子妃这一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二皇子妃是京城西边安阳城中安阳侯的嫡女,家族虽然不在京城但好歹是个侯爵,也有些势力。二皇子因为母妃是不是中原人,自然也没有外祖家的势力支持,势力相比三皇子弱了不少。” 沈洛没有说出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位二皇子妃的支持,大家都觉得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办法与三皇子相抗衡。 他不说江七七也明白。 她很想问一下沈洛更看好哪位皇子,但又觉得他们两个人没有熟悉到可以谈这种敏感话题的程度。 没错,结婚一个多月的夫妻至今还是不熟。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扯着,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说来也怪,沈洛不是一个喜欢跟人说话的人,甚至大多时候都十分沉默寡言,或者讨厌别人与他搭话。 但今天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他不但没觉得烦,甚至当十九提醒他要吃午饭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第37章 所谓圣心难测 二皇子府中。 陈成武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儿休闲的灰色长袍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专心致志的在吹。 茶吹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抿一小口,热茶在嘴中缓缓流过,回味甘甜。 他点点头:“嗯,这地道的信阳毛尖儿很是不错。” “主子——主子您慢点。” 二皇子妃挺着大肚子急匆匆的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串儿丫鬟,生怕这位主子一不小心摔着伤到腹中胎儿。 她走进屋,发现有的人还在慢悠悠的喝茶,当即冒了火。 “殿下,您还有心思喝茶。”她夺过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杯“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茶水流了出来,顺着桌子流到地上。 陈成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自己风风火火皇子妃:“瑜儿,你现在怀着身子不宜动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 他拿袖子擦了擦桌上的茶水,避免流下去烫到她。 安阳侯府被赐姓安,二皇子妃是侯府嫡女,名安瑜。 安瑜知道孕期情绪易起伏,所以平时她都有意控制着点。 但今天她真控制不住。 “殿下,你要臣妾怎么冷静!你可知父皇都下旨把吕相的小女儿赐婚给老三了。” “知道,我昨晚就知道了。” 陈成武一脸无所谓。 安瑜沉下脸:“知道您怎么不告诉我,方才我听外出采购的下人回来说起才知道,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陈成武闻言抬了抬眼皮,锐利的目光扫了下面的下人一眼:“哦?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 后面一个婢女哆嗦着跪下:“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陈成武看了她一眼,神色未变:“来人,把她舌头拔了。” “是。”门口的侍卫就要上前。 “都下去!”安瑜挥手,“殿下你不要拿下人出气,这么大的事你难道还想瞒住我吗?” 陈成武看着门口不敢上前的侍卫,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瞒一天是一天嘛。” “你!”安瑜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你了!” 她转头就走,走到一半见后面没动静,回头就看到气她的人正稳稳的端坐在椅子上,眼中带笑的看着她。 安瑜“哼”了一声,走回去了。 他是吃定她不会就这么放下这件事。 “你说,父皇此举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要传位于老三了吗?” 安瑜在屋中走来走去,后面的一串丫鬟跟在她身后护着。 “我不信,以他的性格儿不可能这么干,他巴不得在皇位上坐一万年才好呢。但是,他又为什么要给老三赐婚呢?你说……” 她停下来,盯着又拿了一个茶碗开始喝茶的自家殿下,眯起眼睛:“你说会不会是皇后捣的鬼?” 陈成武被这移动轨迹堪比长蛇的人们晃的头晕,放下茶杯,把七寸扶到自己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挥了挥手。 后面的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退下去了。 “哎,你说话呀。”安瑜觉得自己不是个急性子,愣是被她家殿下给逼的急了起来。 看他这么悠哉悠哉喝茶的样子,让谁谁不急眼。 安瑜继续说:“前几天,宫里举办春宴那一次,要不是知芝机灵,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如果真出了问题,跟淮王世子的联姻肯定要泡汤了,到时候他们可就少了一大助力。 “哼,皇后这个老女人胆子真是大,连公主都敢算计。”看样子以后她们要提防着点了。 “好了,喝杯茶消消气。”陈成武终于开口,“依我看这事跟皇后无关。” 倒不是说她没这份心,而是他相信她还没有这通天的手段。 如果真有她不会留到现在才用。 “难道皇上有意要让老三和皇后做大?”打死她都不信。 陈成武笑着摸了摸她头发:“父皇确实不会让他们做大,但即使不让他们势力也不小了。这次朝中漫天的立太子的声音,不就是他们策划的吗?” 三皇子党最近疯了一般向皇上上书,要求册立太子。 原因嘛,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什么太子是未来储君,国家根本,早立太子有助于安邦定国吧啦吧啦。 “父皇呢,什么反应?”安瑜着急的问。 “之前没有反应,现在嘛。”陈成武扬了扬眉,“你也看到了,给老三赐婚了吕相嫡女。” 她就是着急这个:“这,这不就等于听了那些大臣上书说的,要立老三为太子了吗。” 陈成武笑了。 昨天晚上他秘密得到消息没告诉她,确实是怕她着急,因为就连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他与府中幕僚商议了一夜应对之法。 及至最后,一人无意间提起:“皇上此举别说是我们,就是那三岁的孩子都明白。” 他恍然大悟。 圣心难测,但如果三岁孩童都能看的明了,那怎么能叫难测呢? 他大笑离去,留下屋中一群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安瑜现在的表情就跟那些人一样。 “瑜儿,你以为你明白父皇的意思。但如果这就是父皇想让你明白的意思呢?” 换句话讲。 皇上就是想让所有人认为他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安瑜愣了一下,喃喃地把这句话又复述了一遍,突然抬起头,眼睛中蓦地迸发出光芒:“你是说,这场赐婚只是父皇为了堵那些要求立太子的大臣的嘴搞出来的……” 陈成武点点头:“没错,所以啊,我的爱妃,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养胎吧。” “那可不行,”安瑜摇头,“你呀,就是太不爱争了,什么事都要我替你留意着。” 她何尝不想跟他做一对平凡夫妻,但生在皇家就要争。 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想要活命,就只能去抢那无上的宝座。 陈成武笑了:“多谢瑜儿,处处为为夫费心。” 他的笑看起来温柔又无害,但在盛满笑意的眼睛背后,还是有一丝阴狠和野心露了出来。 “不要多想了。明日就是赏花宴了,你今天需要休息,不要动了胎气,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陈成武说,“他以为父皇赐了婚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不想让他结婚的可不止咱们这一家。” 安瑜盯着对面的人,突然笑了:“也对,不想让他结婚的可不止咱们这一家。” “好了,喝茶。” 第38章 吕相嫡女(一) 寅时刚过,江七七便起来梳妆打扮。 很多人认为,女子打扮是为了吸引异性,其实这是误解,因为那些男人根本看不懂她们在细节处反复推敲花的心思。 像今天这种女子们的聚会,才会让所有小姐夫人们盛装出席,毕竟你的每一处巧思其他人完全能够get到。 今天天气凉一些,江七七选了一件儿白色的长袖一步裙,配了个红色的小披风。 她今日梳的是正经的官妇发髻,头上发饰是新婚时皇上御赐的珊瑚钗套装。 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大气又高高在上,虽然她年纪尚小,但也隐隐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江七七在铜镜旁扭来扭去的自我欣赏。 香儿在一旁看的高兴:好像小姐自从身体好了,性子也活泼了不少,现在甚至还有点臭美了。 但是平心而论,要是她有她家小姐这张脸她得比小姐臭美一百倍! 江七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来也怪,香儿的美商一直很高,每次给她打扮的都非常漂亮,但今天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是什么呢? “咳咳,”不知什么时候沈洛到了她们后面,“夫人看来十分重视今日的赏花宴。” 哦对!这身打扮漂亮归漂亮,但是太正式了。 毕竟只是为赏花节设的小宴,她这样穿有点儿太严肃了点儿。 江七七想了一下:“香儿,把我的飞瀑连珠笛拿过来。” 香儿拿回来,江七七在腰间加了一条墨色的腰带,把笛子别在了腰带上。 这样好多了。 南越国重文轻武,因此在沈洛出现之前,才会跟北明打仗而节节败退。 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也大多学文,少有习武之人。 虽然只加了这么一点儿小玩意,但江七七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刚才是严肃冷酷,现在虽然依旧很有距离感,但这笛子的存在为她平添了一点儿风雅的韵味,显得整个人儒雅了很多。 “小姐,您真是太漂亮了,美若天仙呢,上一次小姐这样隆重打扮还是在大婚的时候。现在短短一个多月,我怎么感觉您比那时更加好看了呢?” 香儿这话倒是不是吹捧。 自从来了将军府,一日三餐的营养能够跟上之后,江七七没有那样病态的消瘦了,脸上有了一点儿肉,气色也好了起来,短短一个多月看起来的确比之前漂亮了。 收拾完毕,带上礼品,一行人就出发了。 走之前江七七没忘记握着沈洛的手,郑重的对他说一声:“谢谢。” 沈洛:? ———— 皇子妃主办的宴会不像宫里那样严苛,所以这次江七七把香儿和琳儿两个人都带上了。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现在感觉这种大型的聚会场所简直就是换了个名字的鸿门宴,还是不知道受害者是谁的那种。 这次真不是江七七有意晚到,只是二皇子府离将军府还是有一点距离的,马车在街上堵了一会儿,所以到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没想到啊,她都穿越到古代了,还是逃不了堵车的命运。 挂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一停下,立刻有小厮上来帮忙引路。 江七七照例用步伐丈量了一下二皇子府的大小,得出结论,大概是将军府的一点五倍这么大。 果然皇城脚下没有最豪,只有更豪。 二皇子府的花园儿占了全府近一半的面积。 据说是因为这位二皇子妃十分喜欢花卉,二皇子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便在府中修了这大花园。 花园与小道呈井字形,每条道路的尽头都有一座小亭子,现在这些亭中已经三三两两的坐满了前来赴宴的小姐和夫人们。 江七七多走了几步路,选了一个人比较少的“怡然亭”坐了下来。 这亭子后面就是荷花池。 现在正值初夏,池里的荷花已经有开的了,河面上飘着两三朵或粉或红的大荷花,旁边还衬着几株莲蓬。 风吹草动,它们也跟着水波慢慢摇晃,看起来好不惬意。 亭中原来有一个少女带着丫鬟在里面坐着,看到江七七一行人来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七七叫住了她,“我也是不喜人多的性子,所以才来了这个亭子,不是有意打搅你的。现在其他亭子里都是人,你确定要去吗?” 那人愣了一下,眼睛转了转,缓声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江七七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打扮明显就是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 她一身上下都穿着素色的衣服,就连装饰也是颜色极淡的琉璃饰品,脸上隐隐有些愁容。 “我不认识你,但我猜你应该是吕淑宜,未来的三皇子妃。”江七七淡淡的说。 吕淑宜闻言,却是嗤笑一声:“这位夫人,我看你装扮不似别人那样招摇才对你另看一眼,没想到竟也是那种费尽心机故意接近我的。” 她眼神里都是不屑:“还假装不认识我,你以为本小姐是这么容易被骗的吗?” “大胆。”香儿知道对方是吕相嫡女,心里有点没底,但气势还是做的很足,“竟然对将军夫人这样说话。” “将军夫人?”吕淑宜轻轻皱眉,“哪位将军的夫人?” 江七七摆摆手示意香儿住嘴:“吕小姐,令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错,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我堂堂镇国将军夫人需要费尽心思来接近你。” 这下轮到吕淑宜愣住了:“你是镇国将军刚过门的夫人? 江七七点点头:“如假包换。” 吕淑宜仔细打量起眼前人,才发现她穿着虽然素净,但衣料质地和花纹样式都是上乘,最重要的是,她头上的发饰是宫中才有的御品。 好像……是真的。 “淑宜失礼,望将军夫人恕罪。”确定了对方身份,吕淑宜立刻行礼。 未出阁的小姐是没有品级的,尽管她是吕丞相的嫡女。江七七作为镇国将军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一般的世家小姐和夫人见到她都要行礼。 “吕小姐不必多礼。”江七七虚扶了一下,吕淑宜站起来。 吕淑宜低着头,想到刚才自己的言行,她一阵脸红:“那个,将军夫人,我刚刚……”太无礼了。 江七七却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我们两个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不知者不怪。” 吕淑宜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位将军夫人不跟家里那些女人一样小肚鸡肠。 “可是,”她有个疑问,“将军夫人,你我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你轻而易举的猜出了我的身份?” “这个啊。其实不难。”江七七解释道。 “皇子妃举办的宴席你敢独自在这里躲清静,虽然尚未出阁却自信别人会认得你,想必你家族身份不低且平日备受追捧。再加上你一身素装,脸上也略带愁容,就只有父亲尚在病中的吕小姐条件符合了。” 震惊吕淑宜一百年:人怎么能聪明成这个样子! 第39章 吕相嫡女(二) 江七七本来只是出来躲清静顺便赏赏花,结果莫名其妙的跟这位吕小姐聊了这么久。 现在解释清楚了,终于能安心享受美景了。 吕淑宜这边见对面的人沉默下来,也便没有再开口,重新坐了回去。 这下她可以安心的待在亭子里了。 自皇上登基以来,吕丞相便在朝堂屹立不倒。 作为吕家唯一的嫡女,吕淑宜不管走到哪里,总是有许多人过来绞尽脑汁的跟她搭话,而她自小听多了那些冠冕奉承的话,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讨厌人多的场合。 今天这场宴会本来想推掉,但二皇子妃实在热情,盛情难却,她只能过来。 不过来了之后,她也没有在人群中露面,而是找了这样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的小亭子,默默的待着。 江七七手搭在亭子的侧栏边儿上,看着湖水的涟漪,湖里的荷花,还有荷花上时起时落的蜻蜓,不由发出感叹:“古人诚不欺我。” 香儿站在一边,闻言问道:“小姐,古人说什么了呀。” 江七七回答:“古人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香儿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看向旁边的琳儿:古人说过吗? 琳儿摇摇头: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旁边花园中的花香飘来,让亭中赏景的每个人都心情大好。 没有人说活,大家都默默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偏偏有人要扰乱。 “哎呀,淑宜你在这里,可叫我们好找啊。” 一位穿着雍容体态丰满的妇人,带着一群小姐夫人走了过来,本就不大的亭子瞬间被挤满了。 江七七皱起了眉头。 那妇人走到吕淑宜面前直接把她拉了起来,搂着她半开玩笑的跟其他人说话:“女儿大了,不喜欢跟娘一起待着了。” 原来是吕丞相的夫人。 江七七在两人侧后方,清楚的看到吕淑宜被那位丞相夫人搂住时,身子一僵。 吕淑宜讪笑两声:“没有,母亲。我只是看这里荷花漂亮,不自觉就过来多看了一会。” “是吗?”吕夫人问,“那淑宜,现在跟娘一起去同各位夫人聊聊天吧。” “母亲,”吕淑宜面露难色,“你与各位夫人的话题我怕是不好参与。” “丞相夫人,看来贵府的千金小姐不愿与我们这些下官家眷说话,即使是您的面子也不行。”一个妇人说。 另一个妇人接着开口:“没关系丞相夫人,我们能与您还有吕二小姐交谈已经是非常荣幸了。” 这话听着大度,实际上一是说这位丞相夫人没有面子,连自己女儿都不听她的话;二是说吕淑宜比丞相夫人和吕家二小姐还要高贵,跟吕淑宜说不上话退而求其次跟她们两个说也行。 吕夫人听出来她们话里的潜台词,有些不高兴。 “各位哪里的话,小孩子不懂事就应该跟着大人们多学一学,这眼看就要嫁人了,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怎么能行。你说是吧淑宜。” 江七七看到丞相夫人背后的手拧了旁边的吕淑宜后腰一下。 吕淑宜瑟缩了一下,但面上却看不出半分,仍挂着她标准的笑容。 “母亲…说的对,淑宜应当多跟各位夫人学习。” 听到这话,一群妇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像是终于达成目标一样笑了。 她们挨个夸奖面前的丞相夫人,极尽溢美之词,很多话江七七听了都觉得离谱。 终于,在一个人说出“丞相夫人楚腰纤细婀娜多姿”的时候,江七七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哦呦。” 几十双眼睛“唰”的落到江七七身上,那整齐程度,吓了她一跳。 胖乎乎的丞相夫人才留意到她后面还有个人,而且她都站着,这人居然坐着还跷二郎腿,立刻面露不悦。 她身边的一位妇人会意,上前一步说:“你是哪家的新妇,这么没规矩,见到丞相夫人不知道行礼吗?” 江七七嘴角的笑还没完全收起来,听到她这么说,于是说了一句:“吕夫人,你好。我……” “大胆,”另一位妇人打断了她的话,“好没教养的丫头,面见丞相夫人要行大礼,你敢坐着跟夫人打招呼。” 江七七神色一凛,她无父无母,最讨厌别人说她没教养。 她危险的眯起眼,冷笑一声,看着说话的妇人一字一句的问:“我没教养?你又是仗谁的势,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周围的人低低笑出声音。 “你,你居然说我是狗!”那妇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喊:“来人,把这个不知尊卑的贱人给我抓起来掌嘴。” 吕淑宜想出声,但她刚一张嘴就看到江七七扫了她一眼。 她让她不要开口。 听了妇人的话,她旁边两个大块头丫鬟立刻扑上来就要抓江七七。 “哎呦”“哎呦”。 丫鬟上了,丫鬟飞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中,琳儿挡在江七七面前,缓缓收回伸出的拳头。 “你!大胆!”那人目眦欲裂,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尽管生气她也不能对江七七怎样。 于是她转头跪倒在丞相夫人身边:“夫人,这野丫头如此目无尊卑,您可不能放过她啊。” 江七七不管她的愤怒,自顾自的抱胸倚在栏杆上,问:“谁还敢来?” 江七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半眯着眼,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丞相夫人脸上。 一群人被她这一眼震住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没有一个敢出声,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夫人小姐已经转身要偷偷离开了。 丞相夫人同样被她这眼光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蓦然有了一种低级生物对上高级掠食者的天然的恐惧感。 她反应过来后觉得十分丢人,她作为堂堂丞相夫人,在后宅身经百战的人物,居然会被眼前这小姑娘的气势震住。 压下心头的那点不安,她打定主意要给这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一点教训。 她心里清楚,最近因为丞相昏迷,有些人对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尊敬了,这样下去如果以后丞相换人了,那这京城岂不是要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今天她就要杀鸡儆猴,给那些墙头草们看看,丞相夫人永远是丞相夫人。 她扭着屁股坐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对上气场大开的江七七也毫不退缩。 “按理说今日是二皇子妃设宴,我们不应该与你这年轻人一般见识。但我们南岳一向以礼治国,你不懂礼数不向本夫人行礼也就算了,高夫人好心教导你你还纵容下人打伤她的丫鬟,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哦,”江七七懒懒的应了一句,这架势摆出来她还以为要说什么呢,就这么几个字啊。 这边丞相夫人也懒得再装了:“不管你夫君是谁,本夫人今天就要替他教教你规矩。” 第40章 吕相嫡女(三) 不愧是丞相夫人,出门这阵仗都比别人大。 她一开口,后面立刻出现六个丫鬟,成半包围状向江七七几人走过来。 郑琳儿移了一步,挡在最前面。 “琳儿,这亭子中有些拥挤了。”江七七说道。 “是,小姐。”琳儿应道。 她伸手率先抓住最左边丫鬟的褙子,向右一拉直接把人甩了起来,就这样拉着她甩了二百七十度,“噗通——”扔进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后面几个丫鬟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咬咬牙,一起扑了上去。 然后就是——“噗通——”x5。 都说早慧易夭,看来这荷花也通用啊。 “这……”丞相夫人眼看着她的丫鬟被一个个扔入水中,而那个一身蛮力的丫鬟已经向她走来了,再也坐不住,猛的站了起来。 但这位丞相夫人其实多虑了。 琳儿只是力气大一点,又不是投掷器。以这位夫人富态的体格,只要二皇子府没有攻城用的投石器,她应该就跟莲花池接触不到。 “吕夫人,你想怎么教导我啊?”江七七终于舍得从她那宝座上站起来了,但众人更希望她没站起来过。 她背着手慢悠悠的从每一个人面前走过,清冷的眼神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丞相夫人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 丞相夫人气势一下弱了很多。 但旁边这么多世家小姐和夫人都看着,她不能丢面子啊。 那个丫鬟退下了,想必这野丫头再怎么无理也不敢对她这丞相夫人做什么。 她又直起了腰板:“好你个小贱人,不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吗?本夫人手下的人你也敢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七七觉得这位投石器备用弹药十分有意思。 她问:“我为何不敢动?” 她看向琳儿,后者在地上捡起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石头,“嗖——”扔到了池子里,正好砸在一个刚露出脑袋的丫鬟头上。然后就看到那丫鬟愣了一下,缓缓的又把头缩回了水里,水面只露出一串气泡。 江七七耸了一下肩:“我已经动了,你现在要做什么?” “呵!做什么?”丞相夫人看她这么嚣张,极怒反笑,“没见识的东西,你可知本夫人一句话就能摘掉你相公头上的顶戴花翎!” 对面终于露出了最后的底牌,可惜这牌对江七七没什么杀伤力。 但很明显对后面那群人有。 因为刚刚还缩成一团的人们此刻又站到了她们尊贵的丞相夫人背后。 开始七嘴八舌的给江七七“定罪”。 妇人a发言:“丞相夫人,此人对您如此不敬可见平时家教不严,想必他们一家都对丞相大人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妇人a发言完毕。 妇人b发言:“夫人,妾身以为应该先将这丫头相公革职,再向吏部尚书打声招呼,重新考核这她相公的德行是否适合为官。”妇人b发言完毕。 小姐a发言:“夫人,这人也不能放过,她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应交由刑部,按律惩罚。”小姐a发言完毕。 小姐b发言:“丞相夫人,小女子拙见还应让她赔偿在场各位尤其是您的精神损失费用。”小姐b发言完毕。 江七七当这古代有什么新鲜手段呢,搞来搞去还是那一套啊。 丞相夫人十分享受被簇拥的感觉,她听那些人出的建议,觉得每一个都十分合理。 她看向圈外的江七七:“听见了吗?” 江七七:“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既然听到了,打算怎么办,如果你现在下跪跟本夫人道歉说一些好话,也许本夫人会考虑从轻发落。” 江七七摆摆手:“算了,好歹是人家费尽心思想出来的,我就勉为其难用一下吧。” 丞相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世上竟会有如此蠢笨的人。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别怪本夫人没给你机会了。” 她又十分舒坦的坐了下来:“本夫人这就替我家老爷宣布,革去你夫君……你夫君叫什么?” “沈洛。” “好,革去沈洛之职。” …… …… …… “大胆,敢用镇国将军的名号戏弄本夫人!” 江七七小手一摊,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你是说你夫君与镇国将军同名同姓?” 江七七坐回凳子上,鼓励她:“继续猜,离真相很接近了哦。” ……她想起来了,前一阵似乎听丹丹说起过,皇上为镇国将军赐婚了。 丞相夫人两眼一黑…… “琳儿。”江七七指了指瘫在椅子上的一坨丞相夫人,“把她叫醒。” “香儿。”她指了指亭子唯一的出口,“去出口等我。” “得令。”香儿蹦跳着走到亭子口,小姐哪里是让她等她,分明是让她看住出口谁也别想离开。 琳儿这手劲确实大,轻轻一按人中丞相夫人就醒了。 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江七七,又看了看重新缩成一团的人们。动了动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江七七手指放在木栏杆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每敲一下面前那些人就哆嗦一下。 “各位,见到将军夫人不行礼、以下犯上毫无敬畏之心,甚至大言不惭要罢了我夫君镇国将军的官,该当何罪啊。” 一个在人群后头的妇人最先出声:“将军夫人,臣妇失礼,请您恕罪。” 江七七抬了抬眼皮,发现那人一直在最后面没说过话,便没有多说什么。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跪下认错,求将军夫人原谅。 江七七依然默不作声,见场上没有站着的人了,把目光移到了旁边的丞相夫人身上。 丞相夫人见她看过来,像个被踩了尾巴的橘猫:“本夫人跟你同为一品诰命夫人,不必向你行礼!”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南岳什么时候改制度了,一个续弦也配称一品诰命夫人?” “这…”刚才还振振有词的丞相夫人突然失声一般没了动静。 许久,她站起来,走到人群的前面,跪下:“妾身不知将军夫人身份,多有冒犯,请夫人恕罪。” “好。”江七七拍拍手,“既然都行了礼,那看来各位都是礼数周全之人。高夫人——” 被点到名的高夫人一哆嗦:“将军夫人,臣妇在。” “若不是今日本夫人带了个会些拳脚的丫鬟,怕是要被高夫人教训了吧。” 高夫人头磕在地上:“臣妇该死,臣妇不知您是将军夫人。” “不知者不怪。”江七七说,“不过高夫人爱扇巴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还是要戒掉啊。” 她看了琳儿一眼,琳儿一点头,走到高夫人面前,“啪啪”左右开弓,两个巴掌落下。 听到这响亮的声音,江七七满意的点点头:“高夫人,今日本夫人好心,帮你一把,戒掉打耳光的习惯。” 高夫人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谢将军夫人,臣妇谨遵教诲。” “至于你们。”江七七点了几个人出来,“我刚才说过,你们给吕夫人出的主意都是费心想出来的,不用多可惜啊。” 她假装低头思索一番:“不如这样,这些惩罚方式你们就两两交换吧。回去本夫人会跟吏部还有刑部打好招呼的。” 被换到革职惩罚的那个是新任太常寺少卿的夫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参加了个赏花宴,凑热闹说了几句话,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相公的政治生涯。 她不敢怪罪江七七,只能死死的盯着那个提出建议的妇人。 要不是她,她怎么会犯下这种大错! 其他人江七七也没有过多追究,只口头说了两句。 最后还剩下丞相夫人,江七七看向旁边的吕淑宜。 吕淑宜适时开口:“将军夫人,我母亲本心只是矫正那不守礼仪的歪风邪气,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夫人看在我父亲尚卧病在床的份上,饶过她吧。” 江七七看着跪在地上的吕夫人,她现在跟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丞相夫人简直判若两坨。 “也罢。”江七七开口,“吕小姐既然这么说了,本夫人就看在吕相的面子上,饶过你这一次。” “母亲。”吕淑宜戳了戳旁边的吕夫人,“谢恩啊。” “妾身多谢将军夫人宽宏大量。”吕夫人低头谢恩,语气中没有一点起伏。 “嗯。”江七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耽搁了这么久,赏花宴应该也要开始了吧。”江七七说。 第41章 吕相嫡女(四) 到了宴会厅之后,江七七才发现,二皇子妃这次请的人可真不少,大大小小的请了近百位官员的家眷,其中还有很多她认识的。 前几日参加春宴的夫人们见将军夫人到了,都十分热络的过来打招呼。 江七七只好跟她们寒暄。 一边寒暄一边吐槽:万恶的官场文化。 还好刚聊了几句,二皇子妃便到了。 皇子妃现在怀着身孕,没有过多打扮,只穿了一件深橙色的襦裙,外面披了一个同色系的蝉翼纱,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各位,本妃身体不适来晚了,还请大家见谅。”她坐下后开口。 “皇子妃身体要紧,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金贵着呢。”坐在江七七旁边的夫人说,江七七记得她似乎是九城兵马司王大人的夫人,王大人是二皇子党。 二皇子妃看向王夫人,这话她爱听。身这皇家,谁不希望有个皇子傍身。 她接着说道:“除了皇宫中的的御花园,这京城中就属我二皇子府中花园最大了。今日正值赏花节,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妃便借此机会邀各家夫人小姐来此,共赏这满园缤纷,共度这赏花佳节。” 跟江七七想的一样,二皇子妃希望能通过举办这场赏花宴招揽一些中立的官员。 但前几天三皇子跟吕丞相嫡女联姻之事一出,大部分地位低的中立官员便都已经投靠了三皇子那边儿了,只剩下三五个位高的人,或是还在隐藏,或是不屑于这种党派斗争,沈洛是其中一个。 “沈夫人。”江七七抬头,见二皇子妃正盯着她,“今日的花园如何?” 这种情况江七七没有理由吝啬她的赞美,何况这二皇子府花园确实很不错,至少比将军府那个半死不活的花园强多了。 江七七几句话夸的皇子妃是心花怒放:“沈夫人喜欢便好,日后如果想看,我皇子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种语言陷阱江七七闭着眼都能躲开:“多谢皇子妃,只是我家将军身上杀孽重,我跟将军在一起身上难免也会沾染一些,为了小皇孙的健康,臣妇还是少来为好。” “这…”,二皇子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让人家少来吧,显得她嫌弃人家,说可以多来她不在意杀孽什么的吧…… 她还真在意。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既然这样,那本妃也不强求了。” 她讪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又开始向其他几位老臣的家眷抛出橄榄枝。 然而除了跟丞相夫人和吕淑宜坐在一起的一位相府小姐痛快的答应了她的邀请,其余人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江七七轻轻侧头问香儿:“坐在吕淑宜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香儿低声回答:“小姐您不记得了吗,那是如今丞相夫人的亲生女儿,相府的庶女吕丹丹啊,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呢,她总是仗着块头大欺负您。” 哦,这个就是先前他们提到过的相府二小姐啊,好像和原主小时候还见过。 江七七心想,只是不知道之前她干嘛去了,为什么在亭子里的时候,只有吕夫人和吕淑仪两个人? “小姐,奴婢听说…”香儿突然间探头,靠近江七七,挨着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还有这种事?”江七七听完,盯着对面的吕丹丹一脸玩味,“怪不得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皇子妃的邀请,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天色渐暗,宴会终于结束了。 江七七靠意念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扔上马车:“走!回家。” 应酬什么的最烦了,果然她还是更适合做任务。 马车刚刚拐过第一个路口突然停下了。 香儿掀开帘子:“小姐,吕小姐在一边。” 哦?江七七以为这位小姐还要在观望几天呢,没想到这么着急。 她掀开窗户上的帘子探出头去:“吕小姐好巧啊?” 吕淑宜行了一个礼:“参见将军夫人,臣女是专门在这里等夫人的。臣女听闻将军府的糕点十分精美可口,所以斗胆拦住夫人的马车,不知夫人能否教一教臣女,臣女想回去做给母亲吃。” 江七七笑了:“吕小姐这份孝心难能可贵,正好我马车上就带了两盘儿糕点,味道的确有些别致,吕小姐上来尝一尝?” 吕淑宜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淑宜荣幸之极。” 吕淑宜上了马车,马车继续行驶,到一个偏僻的死胡同才重新停了下来。 “吕小姐,现在有什么话都但说无妨。”马车停稳后江七七说。 吕淑宜轻轻低头:“多谢将军夫人愿意卖我一个人情。” 江七七笑了,递给她一个栗子糕:“吕小姐说什么话?本夫人何曾送给过小姐人情?” 吕淑宜接过栗子糕,看都没看便立刻咬了一口,江七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将军夫人本可以像制裁其他人那样惩罚我母亲,但您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母亲求情,还放过了她,夫人之恩淑宜记在心中了。” 江七七也拿起一块儿栗子糕咬了一口:“吕小姐应该明白,你母亲再怎么样,也是丞相夫人,即使你不求情,我也不能奈她何。” 吕淑宜点点头:“将军夫人依然可以直接卖我母亲这个面子,但您没有,您选择让我来做这个中间人。” “跟吕小姐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江七七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那吕小姐的谢意,本夫人就不客气的全盘收下了。” 说完,她没有再开口,而是专心的吃起来手中的栗子糕。 “夫人。”吕淑宜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她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终于,她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将军夫人,淑宜此次拦车,并非单纯是来跟夫人道谢的。”她咬咬牙:“淑宜想请将军夫人帮一个忙。” 江七七眉毛一挑:“哦?堂堂吕府小姐,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吕淑宜紧紧地咬着牙,微微低头:“夫人,此事淑宜找不到别人了,只能请求夫人。” 江七七想了一下:“是什么问题让吕小姐如此伤神?不妨说出来。如果能做到本夫人必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意思就是答应了。 吕淑宜猛的抬头,眼中浮现出希望:“我想请夫人帮忙,解除我与三皇子的婚约。” 第42章 瘟疫与叛乱 “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江七七看沈洛已经连续三天去上朝了,每次回来都愁眉苦脸,处理政事的时候还老是对着折子唉声叹气。 知道的是折子,不知道的以为他前女友结婚请柬呢。 所以今天吃完午饭,两人坐在一起看书的时候,江七七终于忍不住问了。 沈洛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告诉了她:“山西地区爆发了瘟疫,十分严重。短短半月便席卷了十来个县,甚至现在有两个县已经几乎成空城了。” 江七七翻页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还有呢?应该不只是是这些。” 如果是爆发瘟疫的事,沈洛这个将军上朝有什么用。 沈洛点点头,他就知道瞒不过她。 他长叹一口气:“没错,不止有瘟疫,那边还爆发了叛乱。” ———— 早些时候,朝堂。 皇上把一本折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去解决西北瘟疫。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堂下百官噤若寒蝉,生怕出一点动静这个雷就落到自己头上。 平时争着抢着在父皇面前表现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时也低着头缩着。 笑话,那可是瘟疫啊,他们只是想刷点功绩,不是想把命搭上。 “好好好。”皇上看着下面的百十号鹌鹑,只恨自己怎么手上没两把刀——他真想把这些人开膛破肚,看看他们肚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草包! “既然如此,那朕就自己点名。”皇上目光在群臣之间扫视。 “户部,国库出银十万两用于买药制药,户部侍郎王良负责把药运往灾区;” 被点名的户部侍郎缓缓跪下,面上都是绝望:“臣,遵旨。” “兵部,传朕旨意,让西北边境防军将领李兴越立刻调遣兵力,前往各城镇压叛党。” “皇上,”沈洛开口,“微臣认为此举不妥。” 有人说话总比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强,皇上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镇国将军认为哪里不妥?” “回皇上,昨日微臣给您上过折子,西北地区最近有几个部落频频扰我南岳边境,怕是有不臣之心。如果这时候将防军调遣,怕是会导致边境大乱。”沈洛拱手,“还请皇上三思。” “可那些城中的守城军已经几乎丧失战斗能力了,如果不调边境军,可就要出内乱了。”皇上不是没思考过,但眼下只能赌一赌。 沈洛低头思索一番:“皇上,如今叛乱地区剩余兵力几何?” “兵部——” 兵部尚书出列:“回皇上,叛乱地区现在所剩兵力最多不到三成。” “够了。”沈洛开口,“陛下,京城中常备守卫军有五千人,若调用三千前往西北,加上当地兵力,再派遣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应当能够镇压叛军。” 话音一落,众大臣终于不再装死,纷纷低声交头接耳。 “皇上,万万不可啊。”九门提督跪下高呼,“京中兵马不能动。这一下调走三千兵马,万一有贼人叛乱,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啊。” “是啊皇上。”“京城安定是国之根本啊。”大臣们纷纷附和。 “但是皇上,叛军一日不除,终是祸害,不如就听镇国将军的话先调兵镇压叛军吧。”也有部分大臣同意沈洛的提议。 朝堂分为出兵和不出兵两派,很快嚷嚷了起来。 “好了。”皇上让他们吵的头都大了,这群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要吵架,堂堂金銮殿让他们吵的都快成菜市场了。 皇上当然也不想出兵,叛乱可以慢慢镇压,但京城不能有一点风险。 “这事牵扯重大得容朕想想,先退朝吧。”皇上袖子一甩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朝堂上的事沈洛没有隐瞒,也跟江七七说了。 他知道自己这位夫人头脑灵活甚于常人,也许她会有办法呢。 其实没有也没关系,事情在心里压了几天了,他…只是想找个人说出来而已。 江七七往嘴里丢了一颗草莓:“然后呢?” 沈洛摇摇头:“没有然后。皇上就说要思考一下,退朝了。” “这样啊。”江七七眯起眼睛,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不屑与愤怒。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果国家可以有简介,她建议写上:一个被怂包皇上和他的怂包大臣们执政的国家。 西北地区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这群上位者不想着怎么快点拯救他们,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选择让他们自伤自灭。 呵,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沈洛,靠近一点。”江七七侧了一下身,勾勾手。 两人中间本就只有一张方桌,沈洛又往前靠了一点,现在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 “我有办法让皇上主动松口出兵,只是需要变通一下……” 听完全部计划的沈洛感觉自己大脑皮层的褶皱都展开了:“真的要这样做吗?” 江七七小背一靠、小脚一翘:“除非你还有其他办法。” …… 于是当天下午,在将军府当了一年零一个月零二十一天的十九,终于接到了一个的任务! 而且因为时间紧急,沈洛还特许了他骑自己的宝马“疾电”! 什么都不说了。 任务是未时一刻领的,城是未时二刻出的! …… “夫人,这有用吗?”沈洛心里有些没底。 江七七往嘴里扔了个蓝莓:“信我,包有用的。” 皇帝老儿和那群大臣不想动京城的兵马不就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想隔岸观火?那她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 还有… “沈洛,我要去西北疫区。” 沈洛还在担心计划的可行性,突然听到旁边的江七七这么说。 “不行。”他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天灾无情,何况还有暴乱,那里太危险了。” 江七七预料到了他的态度,她尝试说服他:“我并非是要去对抗天灾,只是我之前答应过别人,要帮她报仇,现在西北地区鱼龙混杂,正是我调查真相的好时候。” 郑琳儿的家乡就在西北。 沈洛态度依然坚定:“你帮了我,作为回报,调查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你没必要去以身涉险。” 江七七也没指望能一下说动他,但还是抱了点侥幸心理,万一他同意了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去了。 果然不同意…那只能悄悄去咯。 不去是不可能的。 那里危险她当然知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上一回的赈灾粮层层剥削到最后所剩无几,因为几个人的贪念害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这次她不但要保护赈灾粮,还要把那根绳连同绳上的蚂蚱一同拽出来! 她答应郑琳儿了,会帮她报仇。 第43章 陇城 陇城是西北地区第一大城,也是十九此行的目的地。 虽然路途不远,但西北气候恶劣,常年大风黄沙漫天,尤其是在人烟稀少的城外。 因此饶是十九一路快马加鞭,不曾停歇,到达陇城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摘下身上的包袱,啃了几口干粮,又拿一块布,掩住口鼻,这才牵着马缓缓进了城中。 城门大开着,已经无人把守。 十九牵着马,一人一马缓缓地在街上行走,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关着窗。 他就这样一路往里面走,走了两条街,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大街上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哒哒马蹄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安静的就像无人居住的空城。 越是平静之下,越暗含着风暴。 ———— 今天江七七出来看望了一下程子贤的进程,顺便买两匹马。 江七七把茶馆的改建工作全权授予了程子贤,程子贤也不客气,当天就找了工人大刀阔斧的开始改建。 如今现在短短三天时间茶楼已经初具雏形了。 程子贤看到江七七来很高兴,当即给她头上扣了个白色的安全帽,拉着她兴冲冲的开始转。 “九爷,我把原本二楼中央的天花板砸了,改成大吊顶,这样一楼挑高够高,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赤!” 江七七抬头一看,嚯,果然很高。 藏七八个刺客不成问题。 “但是答应我别吊那种五颜六色的彩带子好吗。” 看着就不像什么正规地方。 程子贤拿小本本记下来:“不要彩带子。” 两人继续走,程子贤走到哪说到哪。 “一楼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搭个台子,请几个说书先生和小戏班子常驻,下面放几张桌子,这氛围感不就来了吗。” “二楼周围的承重柱我没动,打算到时候在旁边找木匠打几个花纹木墙,再摆几个屏风做成雅间,想听书看戏就把屏风拉开,不想就关上,全看客人心意。” “三楼我是这么打算的,爷到时候肯定会有贵客接待,三楼就砌双层墙分成六个隔间,这样贵客们谈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 程子贤侃侃而谈,讲的唾沫横飞,居然真的讲出了些自己的见解。 他头发上有些灰尘,眼下也有重重的黑眼圈,看得出来这几天没少下辛苦。 还有就是月薪五两的诱惑力真的很大。 江七七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运气。 程子贤一定能把茶馆经营好。 “对了。”程子贤突然想到,“九爷,茶馆要做招牌了,名字还没取呢。” 江七七想了想:“自古人生何其乐,偷的浮生半日闲。” “就叫‘浮生茶馆’吧。” ———— 十九牵着马来到一家悦来客栈,这家客栈还有作为生意人最起码的自觉,至少没跟其他人家一样把门儿关的死死的——他还留了一条缝儿。 十九把马拴到一边,上前推开了门:“老板,我要住店。” 店中空荡荡的,因为窗户都关着大中午的竟有些阴冷。 “挨(来)了。” 十九皱起眉头张望:“哪来的鸭子?” 老板身上披着大氅,佝偻着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客官要住店啊。”老板扯着他的破锣嗓子说。 十九点点头:“给我来一间干净的客房,门口是我的马,牵到马鹏去用最好的饲料喂。” “咳咳,”店老板捂着嘴咳嗽两声,“客官我们店里没有小二了,不过马饲料什么的都还齐全,劳驾您自己喂喂吧。” 十九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面还有外面空荡荡的街,扔给老板一两银子:“好吧,先带我去客房吧。” 老板拿了钱破锣嗓子声都大了不少:“客官您跟我来。” 店老板颤颤巍巍走在前面引路,十九跟在后面。 “客官您真有眼光,我们可是咱陇城第一大客栈。” 第一大客栈还得自己喂马啊。 “陇城现在有几家客栈。” “就我一家。” ...... 店老板可能看出来十九的无语,开口解释:“客官你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旁边的涧河县爆发了瘟疫,原本城中有七八家客栈,因为这瘟疫都关门闭店了,现在只有我还坚挺着。” “这瘟疫这么严重?” “是啊。”店老板说,“起初人们没当回事,谁想到那瘟疫传播速度极快,短短数十天陇城人就感染了大半。” “后来呢?”十九问。 “后来官府介入,把感染了瘟疫死亡的人都拉到郊外去烧了,重症的扔到后面的山里自生自灭。想以此控制住瘟疫蔓延。”店老板指了指北边,那里是一片绵延的山脉。 “我家婆娘就是被丢到山里了。”说着老板悲从中来,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 来之前沈洛已经跟十九说了这里的基本情况,但现在看来情况比他们知道的要严重的多。 “可是现在这情况...”十九觉得如果控制住了街上不会是这样。 “事情哪有官府想象的那么简单啊。”店老板叹了一口气,“他们刚把重症的人扔进山里,第二天那些原本轻症的就变成了重症。” “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往山里运,终于在五天后,官府再也没出现过。” “恐怕他们也感染了。” 怪不得十九进城的时候城门口没有守卫,城墙上的卫兵也不知所踪。 老板带着十九到了三楼,推开一扇门:“客官,这是最干净的房间了,您给的银子够住半个月呢,您就安心住着吧。” “不过。”老板即将离开前又回头补了一句,“陇城如今已经变成‘疫城’了,在下建议客官还是早早离开吧。” 十九点点头:“多谢老板仗义相告。” 老板走后,十九把门关上,打开包袱开始换衣服。 有一件事十分蹊跷。 十九跟着沈洛行军打仗多年,他清楚在战争中计策跟取舍也是获得胜利的一部分。 陇城作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城,如今又因为瘟疫处于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如果他是叛军,肯定会趁机占领这里作为大本营。 但如果真的有叛军进城这么大的事,这个店老板不可能不知道。 他没有提及,究竟是真的没有此事还是在故意隐瞒不说。 十九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暗卫装,打开窗户飞了出去。 第44章 刺史崔志 虽然是白天,但十九轻功极好,移动在空中几乎看不清身形。 他先是去了一趟衙门,转了一圈只在大堂门口看到两个病恹恹的坐在地上的门吏。 除此之外整个县衙竟是空无一人。 见此他不多停留,直奔刺史府。 陇城刺史崔志,年四十,曾任陇城下辖县梨元县县令,五年前上一任刺史因贪污入狱后,升任陇城刺史。 青天白日的,刺史府也和城中其他人家一样大门紧闭。 十九直接翻过院墙落在前院的大树上,借着树叶遮蔽身形观察情况。 正厅里面有人,不但有还很热闹。 他调整了个角度以便看清全貌。 屋中有四人,一人正对着门坐着,另外三人背对着门站着。 “崔大人,咳咳,我们县已经没几个能动的人了,就连医馆中的大夫们都倒下了。”一个人着急的说。 另一个人上前一步:“崔大人,我们也是,下官来的时候连几个抬轿子的轿夫都凑不出来了,来刺史府都是骑马来的。” 坐着的就是陇城刺史崔志,他喝了一口茶,面色从容的看着面前几个人:“朝廷的药很快就会到。” “真的吗?”几人眼中均燃起了希望。 “崔大人,这药得先给我们县啊。” “咳咳,分给我们,我们更需要。” “崔大人先给我们吧。” ...... “好了!”崔志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诸位大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次朝廷派下来的药不少,都能分到,回去张贴告示让百姓们备好银两等着就行了。” “大人,这药...定价多少啊?”一个县令小心翼翼的问。 “赵大人,你觉得多少合适呢?”崔志反问道。 “这...十文?”赵县令试探的说。 崔志冷笑一声:“这可是救命的药,赵大人是不是太轻视它了。这样吧,定价三百文一副药。” “什么!三百文!” 他们县令的俸禄一年俸禄不过三十两,这一副药就要卖百姓三百文! “崔大人,这太昂贵了,这价钱有了药百姓们恐怕也是吃不起啊” 崔志不赞同的看过去:“孙大人此言差矣。这朝廷派下来的药就是天恩,既然是天恩我们肯定不能要价太低,毕竟这轻视天恩的罪名——”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咱们可都承担不起啊。” “至于那些买不起药的贱民,天恩降下他们无福消受,就跟我们无关了。” 站着的县令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拱手道:“下官全听大人所言。”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大人回去吧。对了,马大人怎么没来。”崔志这才发现七个县怎么就来了三个人。 “回大人,昨夜马大人家丁前来下官府中报丧,马大人他......感染瘟疫不治而亡了。” 崔志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太可惜了,马大人再多坚持几天就好了。” “对了,大人。”孙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这是今天的折子,也请大人帮忙上交朝廷吧。下官告辞。” 崔志接过折子放在桌上:“孙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带到。” 孙大人向着他微微点头,然后同十九看到的那位店老板一样,佝偻着腰,一步一步挪走了。 见状,其他两个人也把奏折放下后离开了。 “崔大人,下官告辞。” “咳咳,下官也告退了。” 崔志坐在椅子上没动,只喊了一句:“各位大人慢走。” 眼看着那几个人离开刺史府,崔志起身去了书房。 十九飞身跟上。 书房中,崔志进门,把刚才的几本折子扔到了角落,这角落中已经零散着扔了一大堆奏折了。 “呵。”他笑了一声,把奏折们往一起踢了踢,“蠢货,本官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都上报朝廷。” 说完他再也不看那堆折子一眼,转身出来把门一关,走了。 崔志走远之后,书房的窗子突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黑影掠过,窗子又关上了。 十九排查了一遍,确定屋中没人,开始翻看角落那一堆折子。 那些折子是陇城各辖县县令递上的奏折,详细记录了自瘟疫发现开始到现在每日的情况。 还有就是前后曾有三个县请求派兵支援击退叛军。 这么多重要的奏折,竟都被陇城刺史压了下去。 主子说的果然没错,真实情况果然比他们听到的要糟的多。 ———— 一天前,将军府。 江七七在沈洛旁边耳语:“我有办法让皇上主动松口出兵,只是需要变通一下。” “怎么个变通法?” “如果我是陇城刺史,在我的管辖下出现了这么大的灾难和乱子,已经超出了我能解决的能力范围,是肯定要报告朝廷的。”江七七说。 “但是朝廷只要知晓这件事就行,至于这件事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有多大个窟窿,还不是随便我说。” 沈洛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陇城刺史隐瞒了一些问题?” “真聪明。”江七七给他点了个赞,“隐瞒真正的情况,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无能。” 可惜啊,情况可以隐瞒,他的无能隐藏不住。 “你想怎么办?”沈洛问。 “很简单,找个人去把真正的情况调查清楚。” “就这样?” “就这样!” 沈洛当即就要叫人,但又停下了:“即使我们查出了真正的情况,皇上也未必会相信。” 江七七嘿嘿一笑:“你们这种上位者是不会明白基层的痛苦的。” 基层做事,主打的就是个雁过留声,工作留痕。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县令们绝不会口头跟上级汇报情况,至少也会写成折子,有甚者甚至可能还有文件。” 沈洛完全不明白这跟上位者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江七七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但是。 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还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自信。 他莫名就想相信她。 “好。那我叫十二去搜刺史府,不管有什么证明文件全部偷回来。” “等等。”这次沈洛正想开口被江七七打断了,“叫十九去吧。” “这又是为什么?”沈洛以为她这样也有深意。 “不是说十九轻功最好嘛,这件事肯定要越快越好啊。”江七七说。 其实是某天,她偶然听到过十九偷偷嘟囔:“这个管家什么时候才能干到头啊。” 沈洛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好,听你的。” 第45章 欺上瞒下 详细的看过了所有折子后,十九带走了六本。 分别是之前那三本请求朝廷出兵支援的奏折,和今天被崔志刚刚扔进来的三本。 尽管行动很顺利,但奏折实在是太多了,等十九看完回到旅店时已经过了子时了。 西北地区温差大,晚上风沙甚于白天数倍,十九决定让自己和疾电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京。 顺便,听听百姓们对“三百文天价药”看法。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十九牵着马离开旅店往城门走,果然远远的就看到城墙边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边还围了几个人。 虽然不多,但已经是这两天十九见过的最大规模的人员聚集了。 十九也凑了过去。 “大伙看,太好了,朝廷的药马上就到了,咳咳,我们能治病了!”一个干枯的老头激动地喊, “看好了,老头,三百文一副,买得起吗你。”另一个年轻点的男人说 那个干枯的老头攥紧了拳:“我死不足惜,但是我就小玉这么一个儿子,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他,咳咳。” 年轻点的男人听了老头的话,神色微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我爹前两天已经死了。我...还是在家里等着吧,过两天就能去找他了。” 出乎意料的,大家似乎对这天价药没有一点怨言,就像是习惯了一样,宁可等死或者倾家荡产也没人敢质疑官府。 十九站在后面继续听百姓们谈话。 一个背着孩子的大娘开口:“乡亲们,大家也不用灰心。我听我三姑姥的外甥的小舅妈的邻居四婶的表弟说了,他们县来了一位神医,免费给大家治病呢。” “真的吗,远吗,我也想去。”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眼中燃起了希望。 大娘把孩子往身上托了托:“不远,翻过两座山就是,我正要背着我闺女去呢。” “等等我,我也去。” “我有背篓借给你,你带我也去吧。” ...... 十九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 百姓们为了活命不惜翻山越岭,堂堂朝廷的刺史却拿人命当儿戏。 何其讽刺。 他不再停留,翻身上马离开了。 ———— 一路狂奔,十九终于是在入夜以前回到了将军府。 沈洛和江七七都没睡,在等他的消息。 “主子,属下不负所托,在陇城刺史崔志家里找到了被他藏匿没有上报的奏折。”十九把奏折拿了出来。 “做得好。”沈洛说,“你辛苦了。” “十九,药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快去泡个澡,瘟疫传染极快,不可小觑。”江七七说。 十九愣了一下,看向自家主子。 沈洛也愣了,他没想到江七七居然这么细心:“去吧十九。” “是,主子。” “谢谢你。”两人翻看着奏折,江七七听到旁边的人说。 “不客气。” ———— 傍晚,香儿找到十二。 “十二,我家小姐说让你烧一些热水,等十九回来给他泡澡用。” 十二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一蹦三尺:“十九那小子让我给他烧热水?想得美,论辈分这家伙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呢,哪有师兄给师弟烧热水的道理!” “可是小姐说十九去的地方正瘟疫横行,如果回来不赶快泡药浴怕是也会感染。你知道的瘟疫这东西...” ...... 十九回到屋子以后,发现药浴桶已经备好了,十二正垫着脚往里面扔花瓣。 “十二!!!”十九看着飘满玫瑰花瓣的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想等我洗完把我打包去龙床上侍寝吗!” 十二愣了一下:“药浴味太浓了,我闻着难受,想撒点花瓣去去味。” “但是,如果你很想要去的话...我可以试试。”原来这就是十九心中埋藏多年的梦想吗。 “我想去你个大头鬼!!!” 十九洗澡,十二在外屋等着给他添水。 “十九,你说咱们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十二手拨弄着桶里的热水,这可是他费了一晚上时间烧出来的。 “不知道,但肯定是个聪明人。”十九把脖子以下都泡到浴桶里,感觉有些沉重的头都清醒了不少。 “她好像对咱们还不错,对主子也不错。” 十九很久没回话,久到就在十二以为他睡着了时,屋里传来一声:“嗯。” ———— 沈洛和江七七看这六本奏折,越看越沉默,越看越触目惊心。 十九回来时,两人刚好把六本奏折都看完一遍。 “陇右、南郊、卫山三个县都曾因为被叛军入侵而发折子向朝廷求援。”沈洛合上折子说,“但都被崔志中途拦下了。” 他闭了闭眼,似乎又回想起当年的那种无力无助的感觉。 “主子......”作为从小跟在主子身边的人,十九明白他想到了什么。 “十九,你去了一趟陇城,有何感悟?”江七七问。 “回夫人。”十九说,“陇城刺史只手遮天,百姓生活艰难,但那几个下县的县令还算尽职。” 他把在陇城的所见所闻全部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崔志的恶行真是罄竹难书,这样的人居然是我朝刺史。”沈洛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剑过去削下他的狗头。 “陇城管辖有七个县,去汇报的只有三个县令,再加上一个因为瘟疫死掉的马县令也只有四个。如此推断,这三个县必然是已经沦陷了。”江七七虽然生气,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去分析。 “私藏战报,致我国三县被叛军所占,按律当夷三族。”沈洛作为将军,极为忌讳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两国交战出现这种事,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不仅如此,”江七七翻看着瘟疫的感染情况,每一个数目都让人震惊。 “相比较崔志报给朝廷的,这奏折中的数目翻了十倍不止。” 沈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少报这么多,难道到时候朝廷的药少发了怎么办?” “我想,是因为本来他也没打算要救所有人吧。”江七七说,“十九刚才提到,这次崔志想要把朝廷发的免费的药,按三百文一副卖给百姓们。” “三百文,光着一个数字就筛下去多少家庭,更何况一副药还治不好瘟疫。”沈洛皱起眉头。 他头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十九亲眼所见,他是万万想不到有人敢在朝廷发下去的赈灾药上做手脚,敢用这些救命的药去挣黑心钱。 “而且,看起来在朝中必然有大臣跟他们沆瀣一气,”虽然沈洛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不然一个小小的刺史从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他又哪里有这深渊巨口能吞得下这么多钱?” “当务之急是救陇城百姓于水火。”江七七虽然也很想制裁那个狗官,但是事情总要分轻重缓急。 “嗯。”沈洛点点头,“十九,你去拿着这些折子送往驿站,告诉驿站务必于天亮前送到兵部。” “这些奏折,一定要在早朝前送到皇上的手中。” 第46章 出发——平定叛军 第二天,朝堂。 皇上一脸菜色的坐在龙椅上,下面的大臣们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洛,前几日你说有三千兵马就足以平定叛军是吧。”皇上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开口就是这一句。 沈洛明白,看样子奏折已经送到了。 “回皇上,正是。”他假装没看到皇上的脸色,一脸平静的说。 “好!”皇上开口,“那朕就拨三千兵马,前去陇城平复叛乱。” 不出意料,下面群臣又炸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突然派兵了?” “前几日不是都把这事情搁置下了吗?” “一下走了三千兵马,京城的安危怎么办。” “皇上英明,我就知道皇上一定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一城不平,何以平天下。我支持皇上。” “沈爱卿。”皇上不管群臣的争辩,严肃的盯着沈洛,“你是我南岳的镇国重臣,也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朕就将这平定叛乱的任务交与你,你可有信心?” “这…”大臣们互相看来看去,既不敢质疑皇上的决定也不敢苟同。 “皇上,臣愿代镇国将军前去。”一位将军出列,主动请缨。 “皇上,臣愿去平定叛乱,镇国将军的腿已不能再上战场了。”另一位将军咬咬牙说。 其他大臣也开口劝说:“镇国将军已不宜再上前线,请皇上三思啊。” 皇上却不理会他们的话,又问了一遍:“沈爱卿,你可有信心?” 沈洛转着轮椅到中间,声音响彻金銮殿:“臣有信心。请皇上放心,臣必会还我南岳一个完整平安的河山。” “好!”皇上一拍桌子站起来,“有沈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九门提督听旨,即刻挑选京城守备军三千精兵,跟随镇国将军前往陇城平定叛乱。” “臣遵旨。”九门提督小跑着离开了。 “沈洛听旨,朕封你为西北行军大总管,即刻带兵前往陇城,掌管当地一切军机要务。赐尔尚方宝剑一柄,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臣谨遵圣谕。”沈洛低着头,眼中酝酿着风暴。 ————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十九站在将军府门前,身上穿着行军铠甲。 这套甲胄,已经放在盔甲架上一年多了,如今终于能够重见天日。 “十九,你带二十人骑马先行,带着圣旨去陇城,接手陇城大小事项。以及,通知各县县令在陇城刺史府集合,等候本官到达。” 沈洛没有着急上车,而是在门前分配任务。 “还有,崔志那里先不要惊动。” “是,属下明白。”十九带着人驱马离开。 沈洛拿出地图,上面被画了几条红线,那是昨晚他连夜看地图画出的优势战区。 他指着其中一个红圈说道:“十二,你拿兵符带领三千精兵日夜兼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卫山县与陇城交界处。” 三县中卫山县与陇城最近,如果他们想进攻陇城从卫山过无疑会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地方易守难攻,昨晚沈洛已经派探兵去探路了。 他们如果能先占据优势区域,或许可以弥补一些人员数量劣势。 “属下遵命。”十二接过兵符,“主子你呢。” 虽然主子的腿并没有事,但不能使用内力却是真的。 “我坐在马车上,稍后就到,放心,我留了几十个侍卫。” 在南岳,一品官员允许有一百亲兵。 侯爵可以有五百亲兵,王爷则可以有一千。 这本是南岳开国的时候皇上为显示君恩浩荡定下的规矩,后面执行着慢慢就变了味。 毕竟兵力越多越有安全感,大家表面上是一千,实际上嘛,都不知有多少。 这也是南岳有五个成年皇子却没有一个王爷的原因。 沈洛目送十二离开,回头发现江七七站在了他旁边。 “你知道皇上会把这任务交与你?”江七七问。 沈洛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原来不知道,刚刚才确定的。” “刚刚是多久?” “…昨天晚上。” “……” 昨天晚上看到奏折的时候,沈洛就意识到这叛乱的人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多。 但是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南岳和北明的边境,十万大军在南侧边境,剩下的大部队都分布在各个与其他国家交界的边境地区。 远水解不了近渴。 西北边境的驻兵又被蛮夷部落缠住,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下南岳实在无兵可用。 京城的安全不能真的不顾,三千兵力已经是京城能够调用的全部人马。 但现在的情况看,即使加上京城的三千人,他们人数还是会比反叛军很多。 这种情况下,唯一的胜利条件就是让足够厉害的将军来带兵。 沈洛作为南岳百战百胜镇国将军,曾指挥多次以少胜多的战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这一点沈洛自己清楚。 皇上也明白。 ———— “现在就走吗。”江七七看了看备好的马车,随行的侍卫,觉得自己这一问有点多余。 “对。这事已经容不得再拖了。”沈洛回答,“谢谢你。” 江七七知道他说的是偷奏折的事。 “如果真谢我,那就带我一起去吧。”她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那不行。”依旧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啪。”火灭啦。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江七七没有再说什么,就像刚才的话只是她随口一问一样。 “好。”沈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开口,转身上车了。 马车渐渐远去,香儿扯着手绢有些担心。 “小姐,据说瘟疫那东西稍不留神就会感染,感染了就会死,那将军他们此行岂不是危险重重。” “那是当然。” 看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江七七转身回了府里,“香儿,我让你收拾的包袱收好了吗?” “收好了小姐。衣服,干粮,两包草药,还放了一把银粒子和两个金蛋。”香儿好奇的问,“您要我收拾这些做什么?是要出门吗?” 江七七回头,对香儿微微一笑:“对,出发,去陇城。” 第47章 女侠江七七 “陇城?那个瘟疫肆虐的陇城?”香儿震惊。 “对。”江七七回到屋里,翻看包袱。 香儿思考了一下,:“小姐,瘟疫不是闹着玩的,那里肯定很多人都感染了。” “是啊。”江七七想了想,把笛子放进了包袱,“所以你不要去了,太危险了。” 虽然香儿是她的丫鬟,但是她并不想把她拖入那种危险的境地。 后面很久没有声音。 江七七一回头,人没了? 她也不在意,拿出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她们要去的梨元县在整个西北地区的正北方,下邻奉林县和陇城。 介于陇城现在都是熟人,她们最好还是避开,从奉林县经过。 正看着,琳儿进来了,她背着包袱,眼睛红红的。 “小姐,我准备好了。”她日夜都在梦想的报仇,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紧跟着香儿也进来了:“小姐,我也准备好了。” 香儿换了一身麻布衣,背了个比他们大两倍的包袱,手里还拎着四五个大药包。 呲牙一笑,像个逃荒的。 江七七、郑琳儿:“......” 大概是她们两个人脸上的无语有些许明显,香儿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姐,我是这么想的。行走江湖不能露富,粗布衣服会让咱们看起来穷穷哒。” “还有那里到处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人,我们应该多带点药,万一能救别人呢。” 江七七点点头,看向她背后:“那包袱里是?” “哦这里面都是些重要的东西。什么夜行衣、麻醉药、补血丹、丹参草、烧大鹅、遮面巾、碎银子。”香儿如数家珍。 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江七七摇摇头,跟她实话实说:“香儿,我这次没打算带你去。” 香儿愣了一下,“吧唧”扑倒在江七七脚下:“呜呜呜小姐,我错了,我不带烧大鹅了,你让我去吧。” 一边抽泣着一边从包袱里拿出被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烧大鹅,扔到了一边。 包袱瞬间小了一多半。 ...... 江七七把香儿扶起来:“不是烧大鹅的事。” “这次陇城之行危险重重,那边不但有瘟疫还有叛军,你没必要跟我去冒那个险。” 香儿直接拒绝了她的“为你好”式发言。 她义正言辞的反驳:“小姐,香儿我跟随你十多年了,那些吃野菜喝白粥的日子咱都挺过来了,区区一个陇城,难道我就会怕了吗?” “而且,小姐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觉得香儿我是那种能苟活的人吗?” 香儿这段话让江七七十分感动。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有香儿这么一个不求回报、肯跟她同生共死的人,她何其幸运。 所以。 她还是把香儿丢下了。 ...... 理由是:茶馆事项太多,程子贤一个人处理不完,香儿作为除了她以外唯一跟程子贤接触过的人,要代替她决定一些事。 ———— 午时 江七七带着琳儿上马,离开。 香儿在后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还会再见吗?小姐,再见的时候你好好的,小姐,你要活着,你要健康,好不好。你的世界没有我了,没关系,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小姐、小姐,没有你我怎么活呀……” 琳儿:“小姐她在喊什么?” 江七七捂脸:“......话本子里的台词” 好羞耻,真不该教她识字的。 ———— 沈洛这边,马车出了京城五十里之后,在一个树林中停下休息。 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了视线,纵然路过的人发觉里面有人,向里面看也只能看到一团团黑影。 沈洛已经把人员分成了两批:“你们二十人继续按计划护送着马车去陇城,一切照旧,不可让人发觉我不在车中。” 此刻,他正蒙着面的骑在疾电上,后面跟着同样蒙着面骑着马的六个侍卫。 “是。”领头的侍卫说,“主子,按速度我们会在四天后的傍晚到达陇城。” 沈洛一手扯着栓绳,一手看地图:“好,在那之前我会回去的。” “主子,我们去哪?”后面的侍卫问? 沈洛合上地图:“快马加鞭绕路奉林,去陇城以北的梨元县。” ———— 有一说一,骑马真帅。 江七七现在坐在马扯着绳子狂奔,疾驰在山野之中,潇洒于天地之间。 此情此景,让她很想高歌一曲。 “咳咳。”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相机疯一样~~” 相机?什么相机? 管他呢,唱就完了。 “一望无尽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眼和大地一样宽广~~” 仙品!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琳儿,你家小姐我唱的怎么样。” 琳儿:“...听真话吗小姐?” “当然,拒绝自欺欺人,从我做起。” “呕哑嘲哳难为听。” “......假话呢?” “如听仙乐耳暂明。” “嗯...我也觉得我唱的十分好听。” 两个时辰后。 江七七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怀疑人生。 “琳儿,你的屁股还活着吗?” 她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骑马会很颠,但是完全没想到马鞍还这么硬啊。 我是个杀手,我这一生杀了五百个人,不管老弱病残还是妇女儿童都从不手软,我以为我的心很硬。 直到今天,坐了这个马鞍,我才明白,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郑琳儿从马上下来,从马鞍旁边的包中拿出草料来,喂一喂两匹马:“我还好,小姐。” 喂完马,她过来轻轻帮江七七捶腿:“真是抱歉小姐,为了帮我让您这么辛苦。” 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江七七这样的堂堂镇国将军夫人,根本不需要自己骑马。 “瞎说什么呢。”江七七一个鲤(咸)鱼打(翻)挺(身)从草地上站起来。 “跟你没关系,我本可以软磨硬泡跟沈洛一起来的,但是我没有,就是因为我想骑马。” 她一个大跨步回到马背上。 “别看我现在病恹恹的,小时候我可是每天在床上披着床单扮女侠呢!” 这话不假,当年在福利院的时候,江七七就经常不睡午觉,把床单披在身上......扮鬼吓哭其他小朋友。 “噗嗤。”琳儿本来有些愧疚伤感,硬生生被逗笑了。 “谢谢你,小姐。”她真心实意的说。 江七七已经骑着马往前走了。 风吹过草地发出簌簌的响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郑琳儿看到她潇洒挥挥手:“不客气。” 像个女侠。 第48章 初到梨元(一) 咬着牙骑了快两天的马,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江七七和郑琳儿到达了梨元县。 两个人简单的装扮了一下,又蒙上面才牵着马进了城。 毕竟郑琳儿曾经是县令家的小姐,保不齐会有人认出她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 同样是瘟疫蔓延地区,但这梨元县跟十九看到的陇城却是大相迳庭。 现在天色已经漆黑,她们依然时不时能在街上看到提着灯笼走动的百姓。 不仅如此,城门处还不断有百姓拖家带口的进城来。 “小姐,这里真的有瘟疫吗?”郑琳儿挠挠头,问。 瘟疫横行的地方不都应该家家闭户、死气沉沉? 这里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最多能说上一句人烟稀少。 江七七觉得她可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十九提起过,陇城某县中来了一位神医,免费帮大家拿药治疗瘟疫。 为此其他县的人听说了都往那里赶。 当时不知道是哪个县,但现在看这情形……想来就是梨元。 江七七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琳儿。 “这样的话,太好了。”郑琳儿真心为百姓们感到开心,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年多,这也算是她半个家乡了。 “是啊。”江七七说,“等一会我们就去看看那位神医吧。”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把东西们放好,贵重物品带在身上,照例装扮成男子出门了。 其实这神医非常好找。 毕竟百姓们要么是从那儿来的,要么是往那儿走的。 她们两个人跟随在一位咳嗽的厉害的姑娘身后,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神医。 ...... 见面以前,江七七以为传说中的神医可能会是那种扛着悬壶济世牌子的江湖郎中,或是什么归隐山林的世外高人。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位年轻的小道士! 道士穿了一身有些破旧但是十分干净的青色道袍,梳着道家常用发髻,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严肃,此刻他正把手搭在病人胳膊上探脉。 “你的病症已经见轻,这几天继续吃药,不要劳累,不要碰凉水,不日即可痊愈。” 前面那位姑娘频频点头,拿了药,口中不停念着:“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感恩戴德的走了。 江七七和郑琳儿站到了那人面前。 小神医扫视了他们一眼:“无量天尊,我没看错的话,两位施主应该没有感染瘟疫吧?” 江七七稍一挑眉,这小道士倒是有些东西。 她刚想开口,就见小道士手往右边一指:“施主不看病就不要在这里耽误其他病人了,请离开吧。” 平淡,但是没得商量的语气。 “哎你!”郑琳儿刚想说话,江七七抬手制止了她。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听闻这里有位神医,想来看一看,不是故意打搅您的。”江七七说,“我们这就离开。” 她转身,正好一阵风吹过,吹的大家衣襟都晃动了几下。 两个人离开了。 路上,郑琳儿满腹疑惑:“小姐,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怎么什么话都没说就又离开了?” 江七七笑了一下:“我没打算今天同他说话。” “明天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郑琳儿看着自家小姐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感觉头上的问号更多了。 ————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郑琳儿就被江七七拉着到客栈一楼的大堂里吃饭。 有了这位神医,似乎这梨元县受瘟疫影响比其他地方要小很多。 至少客栈还有店小二。 她们两个人今天继续女扮男装,江七七的名号还是穆四九,人称九爷。 郑琳儿就叫郑林,是九爷的随从。 两人一落座,江七七就大手笔的点了四个菜。 “九爷,您点这么多菜,我们两个吃不完吧?”郑琳儿问。 平心而论,这西北地区可比京城的酒楼实在得多,一盘菜的量到京城能分成两盘。 这四盘菜恐怕再来俩人都够吃。 对于她的问题,江七七只是轻轻一笑,然后看向门口。 目光投过去的同时,门口阳光突然被一个身影挡住。 江七七向琳儿示意:“喏,帮我们吃菜的人来了。” ———— 唐一清上午是不出诊的, 这次的瘟疫先兆之一是发烧,所以一般要下午才能显现出症状,他为了方便对症下药,也都是下午到午夜出诊。 昨天出诊到半夜,唐一清给最后一位病人抓完药,收起自己支着的小摊儿准备回家。 收着收着,“咚。” 他袖子里掉出一个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捡起来仔细一看——一枚金鸡蛋。 纯金的金鸡蛋! 唐一清挠挠头,上下前后左右看了看,十分疑惑。 这价值不菲的金鸡蛋,总不可能是别人掉的吧? 掉到他袖子里? 那就是别人给他留下的。 可是他今天见了那么多人,会是谁呢?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今天晚上来的那两个并不看病的怪人。 会是他们吗? ———— 早上一起身,唐一清饭都没吃,开始挨个客栈找这两个人,终于跑到最后一个客栈的时候,被他给找到了。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看样子正准备吃饭。 唐一清走过去,拿出被布包了三四层的金鸡蛋,递给江七七:“还给你,这是你的东西。” 江七七夹菜的空隙瞅了他一眼,张口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还想骗我。”唐一清直接坐在她对面儿的椅子上,“我知道一定是你。” “你为什么说是我?”江七七问。 唐一清理直气壮的回答:“算出来的。” 是的,预防找错人,唐一清回去算了一卦,果然金蛋就是他们留下的。 江七七:…… “不是,你们道士真会算卦啊。” 唐一清一脸无辜:“会啊,为什么不会?” “那你们会捉鬼吗?” “会啊,为什么不会。”(相同的无辜脸。) …… “总之,”唐一清正色道,“这个金蛋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饿了吗?”江七七问。 讨论着金蛋归属问题,突然来这么一句把唐一清给问懵了。 “咕噜噜。”然后他的肚子替他回答了。 从昨天中午吃完一顿饭之后,唐一清就一直没吃过东西。 下午到晚上一直忙着给大家治病,根本没时间,晚上忙完之后又直接上床就睡过去了,也没有吃饭。 现在这一桌子的美食放在眼前,这香味儿就像唐僧面前的女妖精一样,在他面前跳舞,然后勾着他的腰带调笑着说:“来呀,过来吃我呀。” 简直挑战他的忍耐力。 江七七看对面的小道士咽了一口口水,嘴角小小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小二,再拿双筷子来。” 她把筷子递给对面的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你可是救苦救难的神医,百姓们要是知道你因为我挨饿了,非得拿烂菜叶子臭鸡蛋砸死我这个过街老鼠不可。” 江七七把两个素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斋这一说,我点了两个素菜。” 唐一清早就吃干粮吃腻了。 自从离开师父就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 第一他没时间做饭,第二他不会做饭,第三他没有钱买饭菜,第四他也不忍心拿百姓的食物。 综上,他能吃上饭才怪。 不过面前这两个人,看着就非富即贵,而且、而且四个菜他们两人好像也吃不完吧? 唐一清想了想,拿起筷子:“那,那我不客气了。” “请。”江七七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上一秒还温润矜持的小道士,下一秒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第49章 初到梨元(二) 一刻钟后。 四个盘子干干净净。 “好舒服啊。”唐一清舔干净最后一滴菜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极了。 他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美滋滋的靠在椅背儿上,往旁边一看,哦豁,四只眼睛盯着他。 唐一清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是蹭饭的。 “那个,”他一下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我太饿了,没控制住。” 江七七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够吗?不够还可以点点儿。” 唐一清摆摆手:“不了不了,够了,我已经吃的很饱了。” “那就好。”江七七拿出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唐一清赶紧拦住他:“等等,这位公子,你的金蛋我不能要。” 啧,记性挺好啊小伙子。 一边说着,他又要把金蛋往江七七手里塞。 琳儿赶紧拦住他:“离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话都挂在嘴边儿了,突然想起她们外形是男人,又咽回去了。 嘴里炒了半天菜,吐出一句:“九爷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唐一清上下打量了这位年轻的九爷几眼:“好吧。” 不理解,但尊重。 他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江七七微笑着扯扯袖子,默默接受了自己这个有洁癖这个设定。 “这位小兄弟,或者我该叫你神医。” 唐一清摇摇头:“九爷是吧?我叫唐一清。” “唐兄你好,正式介绍一下,在下穆肆九,江湖人称九爷。幸会。” “好的九爷,但你金蛋我真不能要。” 江七七:“……” “唐兄你有所不知。”她眼珠一转,直接给自己套了个新身份。 “不瞒你说,我原本家住洛城,也感染了瘟疫,马上就要不治身亡。” 他衣袖掩面啜泣了两声,似是心有余悸。 “关键时刻,是我三姑姥的外甥的小舅妈的邻居四婶的表弟,如同盖世英雄一样踩着七彩祥云为我带来了你的药。” “就这样,我吃了你的药,才捡回了一条命。” 江七七“咳咳”咳嗽两声,努力想象自己是林黛玉再世。 “我这人知恩图报,一定要来拜访我的救命恩人。我翻过了两座大山,终于找到你了。”她指了指金蛋,“所以恩人,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报答啊!” 唐一清挠挠头,疑惑:“那个九爷啊,你们陇城的有钱人很多吗?” “?”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出此言?” 唐一清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两大锭银子。 看着得有二三十两。 “昨天晌午来了一位公子,跟你的说辞一样,他给了我这两锭银子说是报恩,让我务必收下。” …… 江七七无语地扯扯嘴:不是?这种小众的理由也能撞? “说明你救的人太多了唐兄。”她眼都没眨直接找了个新理由。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别人的报恩,那就不能厚此薄彼,也要接受我的。” “这……” 唐一清眨巴着眼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反驳。 “好吧。”他说,“正好,因为我买的药太多,现在药店的药材都给我涨价了,有了你们两位侠肝义胆的义士相助,我就不怕买不起药材了。” 江七七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好人有好报,不要有压力,这是你应得的。” 唐一清扯出一个笑:“多谢九爷,我师父之前也这么跟我说。” “师父?”江七七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唐兄不是这梨元县人氏?” “不是。”唐一清摇摇头,乖乖回答,“我没有家,自小就跟随师父四处游荡。” “可是昨天没见到你师父。”江七七发誓她问这句话前没有多想。 但事实证明人有时候还是要多想一点的。 只见这位白面小道士听了她这话,情绪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来。 “两个月前,我跟师父走到梨元,第一天休息前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师父就不见了呜呜呜呜呜呜!” 唐一清抽泣着拿袖子擦擦眼泪。 “师父,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江七七,郑琳儿:“啊?” 不是,怎么变成苦情剧了。 还有,你这位多才多艺(指会看病会算卦会捉鬼)的道士怎么是这种画风啊。 “那个…你师父走之前就没留下什么东西吗,只言片语也行啊。”江七七问。 “我想想。”唐一清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那天晚上睡觉之前,师父说过‘孩子长大了’什么的,我没仔细听。呜呜呜师父。” 破案了。 小道士,你师父不是失踪了,是抛弃你了呀。 但是看着对面那迷茫的小白兔似的眼神,江七七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郑林,你说吧。”江七七扶额,她不当这个恶人。 “啊?说什么啊九爷。”琳儿转过头来。 然后,江七七就看到了另一双迷茫的小白兔似的眼神。 “……” 她怎么忘了,这孩子智力上没加点。 江七七抬头看天,长长的探出一口气:“没事,我是说唐兄太可怜了。” “是呢是呢,太可怜了。”琳儿同意道。 “呜呜呜你们也这么觉得是吗,知音啊!” …… 江七七都替这俩人相见恨晚。 悲伤过后,唐一清继续说。 “师父消失以后,我翻遍大街小巷也找不到踪迹,去报官,可那些官差听了我的描述只是笑,不肯帮我发寻人启事。” 江七七:合理的,说明官差们智力正常。 “我怕师父回来找不到我,就一直呆在梨元县没走。” 他低着头闷闷地说。 “后来,这里大家就感染了瘟疫。刚好我会一些医术,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大家了。” 琳儿听了感动的一塌糊涂:“小兄弟,你人还怪好的嘞。” 江七七也点点头:“我第一眼见到唐兄就觉得你慈眉善目的,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来,在下以茶代酒,敬一清道长一杯。” 唐一清手忙脚乱的举起杯子:“九爷你说笑了,我不是道长,只是俗家弟子,因为师父说我还有没有了断的尘缘,不能做真正的道家弟子。” “原来是这样。”江七七说,“不过依在下之见,与其一直留在梨元县,唐兄不如多去其他地方看看。这样不但能寻找你师父,也许无意间还能碰到你所谓的尘缘呢。” 唐一清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瓜:“我还没有想过这些事,我一直都跟着师傅,从来没一个人行动过。” “哎呀!”唐一清偶然一瞥,看到了外面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说太久了,太阳都升起来了。” 他最终还是把金蛋放进来怀中:“既然这样,金蛋我收下了,多谢九爷的慷慨相助,我要先回去准备药材了。” 两人目送他离开。 没想到这位唐一清小道士看着白白净净,一副出家人清心寡欲的模样,实际上是个这么情绪化的人。 平均每五分钟情绪大爆炸一次。 江七七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心想下次见到一定要再多套些信息。 “小姐,”郑琳儿轻声问,“他会跟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关吗?” “没有,”江七七放下茶杯,笃定的说。 只是看到这样一位菩萨心肠的人,她忍不住要给些帮助而已。 顺便看看能不能收为己用。 她放下茶杯:“琳儿,带上我让你准备的那几样东西,现在我们去你家。” 第50章 初到梨元(三) 沈洛到达梨元县的时候是第三天清晨。 一进梨元地界,他就把身边的六个侍卫全部派了出去。 ———— 第一眼看到陇城地图的时候,沈洛就已经发现端倪了。 这叛军攻击并占领的城池都在陇城南方,为什么唯独占领了一个在北边的陇右县? 叛军不同于其他部队,他们人数稀少,这样的布局只会白白占用人员来守城,还不一定守得住。 但是身经百战的沈洛明白,在战场上,每一个看似不合理的选择,其实都是最合理的安排。 而这样安排,如果不是同时存在两种叛军,就只有一种结果。 叛军的大本营在北边。 因为不想被发现他们大本营的所在地,他们占领了陇右之后,不惜一路绕路去占领了南郊、卫山两县,打算到时通过卫山去攻占陇城。 这样一想,大本营在哪,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他来到了这梨元县提前一步做准备。 ———— 侍卫们离开以后,沈洛驱马在梨元县和被叛军占领的陇右县交界处绕了几圈。 不出意外找到了曾有大军经过的痕迹。 痕迹一直延伸到陇右县。 沈洛没有多加研究,找了个野生马厩,把马拴在里面,独自进了城。 进城之后,他一个人在街上转,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有缘人。 刚走了不久,“哐——当”,他刚刚路过的一户人家的门猛的从里面被打开,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掉了下来。 沈洛眼见着里面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老人跑了出来。 “娘,娘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去找神医。” “神医?”沈洛耳朵一动,自动捕捉关键词。 原来十九所说的神医就在这梨元县。 他向前走的脚步一转,跟上了那个小伙子。 几人转了三条街,到达的时候,唐一清刚刚支起摊子。 “神医,神医,您快帮我娘看看,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到中午的时候突然就开始喘粗气,接着就高烧不退,身上还起红点儿。” 年轻人撸起老人的衣袖,果然,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红点,看得人眼晕。 唐一清只看了一眼,就皱紧了眉头,他摸了摸老人的脉搏,看向年轻人:“你说实话,她这症状应该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吧。” 男人愣了一下,明显是没想到神医能够看穿。 他只好吞吞吐吐的实话实说:“对,红点儿什么的从前天就出现了,但是老人没感觉有什么不适,所以我们就没太在意。” 唐一清陡然生气:“如今满大街都是的瘟疫,其中一个症状便是身上起红点儿,你居然跟我说你们没太在意!” “这还不是当时她没告诉我们,她藏着的还有银子。”那个男子小声的说。 沈洛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那位神医听见了没。 唐一清忙活着翻他的破包袱给老人治疗:“我也不能保证能救好他,只能尽力试一试。” “别啊神医,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听到这话,那男子慌了,“求求您救救她,只要能把我娘救回来,到时候她藏的那些银子,我七你三,我六你四,或者一人一半儿都行。” 唐一清没有搭理他,撑开开老人的眼皮,拉出她的舌头看了看舌苔,然后开始仔细把脉。 男子在旁边安静如鸡,紧张的几乎忘了呼吸。 唐一清把手收回来,从身后的腰包里拿出来几根细长的银针。 他三下五除二扎到了老人的头顶和胸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反应。 许久,老人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的红点颜色也开始变淡。 唐一清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他仔细的拔出银针,提起笔,开始在药方上写字,然后开始抓药。 “虽然她感染瘟疫时间不短,但好在她求生欲望很强烈。基于此,我用一些平时年轻人才能使用的烈性药,或许能够帮她缓过来。” 年轻人听到“她求生欲望很强烈”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一眼躺着的、脸色苍白的老人,抿了抿嘴,说:“谢谢神医。” 沈洛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目睹了全程。 那个人走后,唐一清继续收拾整理摊子。 沈洛走上前,先行了一礼:“神医,久仰大名。” 唐一清看着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人,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也有感觉,这人不会是凡夫俗子。 他回了一个礼:“这位施主,请问有什么事吗?” 细看之下,他发现这人眉心隐约有一团黑雾,在眉间肆意冲撞。 是生病之兆,但不是瘟疫。 沈洛看着对方摊子上那洗的发白的布、后面坐着的断了一半椅背的椅子,还有缝了好几个补丁的包袱。 沉默了好一会。 他从袖中拿出两锭银子。 “神医,在下是陇城人氏,日前得了瘟疫,有幸被神医所救,如今康复,特此前来道谢。”他把银子放在唐一清面前。 唐一清赶紧把银子推回去:“你误会了,我出诊不要银子,我的药都是旁边山上采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用大家花银两买。” 沈洛扒拉开他的手,强行把银子放到桌上。 “据我所知,神医有几味药山上应该采不到才对,想要抓给病人用就要去药店买吧。” 他侧头看了看唐一清的草药包袱,果然有的药材多,有的则少得可怜。 “而且神医应该明白,这城中瘟疫感染极快,靠山上的药材根本救不了所有人,很快你就要去药店大批购买药材了。”沈洛继续说。 “一般这种情况,药店会趁机把你需要的药材涨价。” 唐一清沉默了,因为对方说的真的很对。 对的……就像那黑心的药材商是他一样。 唐一清现在只在药店中购买三种药材,但是那药店察觉到他有这需求之后,竟然单独提高了那三种药材的售卖价格。 他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买。 面前这个人,虽然乍一看穿着与普通百姓无异,但如果仔细瞧来,就会发现他这黑色的衣服中暗藏着很多颜色的花纹,质地不俗。 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差钱。 唐一清有些纠结。 沈洛又把银子重新往前推了推:“神医,就当是为了救更多的百姓,收下吧。” 第51章 初到梨元(四) 郑琳儿凭借记忆,带着江七七回到了之前的家中。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亲眼看到当年的青砖白瓦、高墙大院变成现在这样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样子,郑琳儿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江七七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抬脚,先一步走了进去。 郑府不算大,倒是也分出了三层院落。 两人踩着杂草穿过第一进院子。 “这里就是父亲的书房。”郑琳儿指着二进院子中一个坐西向东的偏房说。 “过去看看。” 两人围着屋子绕了几圈后,进了屋里。 屋中布满了灰尘,蜘蛛网随处可见。 地缝中钻出一些杂草,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中倔强的生存了下来。 “开始找吧。”江七七说,完全不在意空气中那厚的能呛死人的尘土 郑琳儿轻轻点头,开始沿着屋子一寸一寸的寻找起来,把书架上的书一个个拿下来翻看,抽屉也不放过的挨个打开来。 她寻找的时候,江七七没有动手,而是在屋中踱步,借着窗户中透进来的光挨个看书架上、桌面上摆放的物品。 “琳儿,不用找了。” 江七七突然开口。 郑琳儿从灰尘中抬起头来,惊讶到:“为什么?小姐,您找到了吗?” 前者摇摇头:“不,因为这里已经被人翻过了。” ———— “大人,您一直让我盯着的郑府,今天有人进去了。” “几个人。” “两个男子。” “奇怪,不应该是一个女子吗?算了,你继续盯紧点,看看那两个人是谁。” “是,大人。” ———— “你说什么小姐?”闻言,郑琳儿不由得惊讶出声,她快速扫视了一遍屋中,“可是小姐,这屋中一来没有脚印,二来东西们也都没有乱。” 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翻过的样子。 江七七看向她,开口:“没错,屋中十分整洁。但是却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郑琳儿满脑子问号:“小姐,您第一次来到我父亲的书房,怎么就知道少东西了?少的是什么?” “梨元县地图。” 其实,她能够想起这个,还要归功于沈洛。 她去过沈洛的书房几次,每一次地图要么铺在桌上,要么放在随手能够拿到的地方。 地形十分重要,郑言书作为一县县令,即使不是时刻需要地图,肯定也是要用的,但她在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大的布制或皮革制品,那说明他的地图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可是,万一我父亲上京的时候带走了呢?京城那么远总要带地图的吧。” 江七七摇摇头:“令尊是去京城是带了地图,但不会是梨元县地图。” “想必郑县令在地图上做了什么标记,被凶手发现后拿走了。” “那小姐您的意思是,是有人来过这里了,带走了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地图。” 琳儿的脸色变得苍白,“小姐,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恐怕是害你父亲的凶手,过来毁掉证据来了。” “都怪我。”郑琳儿无助的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如果父亲死了之后,我第一时间来找,也许还能找到。现在线索都被凶手拿走了,那父亲的死岂不是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线索被凶手毁灭了,这无疑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不一定。”在这黑暗的时刻,江七七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响起。 地上的人抬起头:“小姐,你说什么?” 江七七弯起了唇角,指着一个小小的、上面放的满是杂物的书架说:“这里也许有东西。” 郑琳儿站起身来,朝那书架看过去。 书房的角落的阴影里,立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书架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上面摆着几盏用完的煤油灯和两个小摆件儿,第二层放了一个茶壶和几个摞起来的茶碗,第三层则是摆了一个棋盘和两盒棋子。 看起来就像是屋中杂物无处安放,临时选了一个书架放置一样,没有什么奇怪的。 郑琳儿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只好疑惑的看向小姐。 江七七轻轻一笑,手在第一排第二个空煤油灯上面儿摸了几下,然后往上一提。 “咔嚓”一声。 旁边一个书架突然开始晃动,抖落了一些尘土之后,缓缓向后打开。 竟然是一个密室的门! 江七七脸上的笑容放大:“走吧,我们就赌那个凶手没有找到这扇门。” 郑琳儿一脸懵圈,只能跟上小姐的脚步,两个人提着煤油灯走了进去。 密室不算大,跟书房仅有一墙之隔,里面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和一面墙的书架。 书架上书本都完好无损,只是也厚厚的盖着一层尘土。 “太好了,看样子没人来过。”江七七说,“琳儿,东西呢。” 郑琳儿从袖中掏出一个折成小块儿的麻袋:“在这里,小姐。” “好。”江七七手一挥,“把书架上的所有东西全部带走。” “是!” 郑琳儿哼哧哼哧装东西的间隙不忘问:“小姐,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密室的。”她都不知道。 “还记得我们当时在屋子外面绕了几圈吗。” “记得呀。”不是为了看看周围有没有蛇吗? “当时屋外书房长度是七米多,宽四米多。但是屋中你也看到了,最多长不会到六米。所以我断定应该有一个长四米宽两米的密室。” 郑琳儿恍然大悟:“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江七七笑笑:“你也很厉害,我看你踩死了两条蛇呢。” “嘿嘿。” 把东西全部装进袋子之后就要离开了。 “等一下,”江七七说,“我们去正房看一看。” “正房。”郑琳儿问,“小姐,去正房做什么?”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父亲和母亲的牌位。 “走吧,去看一看。”江七七没有过多解释,直接过去了。 正房门一打开,跟书房里的一样也是尘土漫天。 房中正对着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牌位。 “家父郑言书之灵位” “家母郑孙氏之灵位” 郑琳儿站了很久,叹出一口气,跪下去磕了一个头:“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为你们报仇来了。” 余光中,她看到旁边一个黑影落下。 郑琳儿转头一看,竟然是江七七也在她旁边跪了下来。 “小姐,你不可以。你是…”将军夫人啊。 江七七转头:“我是小姐,我说可以就可以。” 她转头盯着牌位:“郑老爷,郑夫人,琳儿是位坚毅的女孩子,我十分喜爱她,留她在我身边儿做了丫鬟,从今往后,只要我江七七活着,就没人能伤害她,请二位放心。” 说完,她也学着郑琳儿的样子磕了一个头。 “小姐,你这是。” 江七七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 “哪有父母不惦记孩子的。我来跟二老说一声,也好让他们放心。” 屋子因为年久失修,窗户上的纸全部都烂了,只留下几片还挂在窗户上,房子实现了真正的南北通透。 过堂风不断的吹过,吹的屋中有些阴冷。 说完这句话后,不知是不是两个人的错觉,感觉身边的风居然小了很多,屋子里似乎也有些太阳的温度了。 第52章 初到梨元(五) “大人,那两个人在郑府待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出来了。他们扛了一麻袋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小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梨元县衙中,李义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的人汇报。 几天前,自从陇城回来后,他就心中隐隐的有不安的感觉,这两天更是眼皮跳得厉害。 左眼跳也就算了,还是右眼皮跳。 当年郑县令那件事,这些年来他一直后悔。 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就这么放过了他的女儿。 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派人盯着郑府,只要那个丫头活着,她就肯定会回来,到时候抓住她,他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你确定是两个男人?” 下人想了想,狠狠点头:“大人,小的确定,虽然瘦弱,但他们确实是两个男人。” “他们现在何处。”李义问。 “回大人,小人一路跟着他们,亲眼看他们进了兴梨客栈。” “兴梨客栈?”李义笑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是他小舅子开的。 “大人,需要小的今晚偷偷去把那俩人抓来吗?” “不用。”李义制止了他,“今晚有大事要做。一会你先去郑府走一趟,看看他们都拿走了些什么。” 那俩人大概率只是小贼,不值得兴师动众的,况且他们在他小舅子店里,左右也逃不了,等今晚事了再处理也不迟。 ———— 回来之后,江七七和郑琳儿两人就一头钻进房间里,开始看带回来的东西。 “小姐,”郑琳儿说,“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江七七头都没抬:“曰。” “我、感觉有些奇怪。” 江七七把头抬起来,抹了一把脸,本来白皙干净的脸上添了两道黑手印。 “哪里奇怪?” “我也不知道。”郑琳儿挠挠头,“小姐,我总有种错觉,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 “害,就这事啊。”江七七一笑,这丫头还挺敏锐的。 “不是你的错觉。从咱们到你家之后,就一直有人盯着我们。” “啊?”郑琳儿愣了,“小姐,他们在哪,我出去抡死他们。” …… 当初救琳儿的时候看她手上的茧子,江七七推测她用的应该是长柄武器,长剑长刀什么的。 但她其实只猜对了一半。 郑琳儿用的是大铁锤。 自从她身体好以后,每天在院子里抡锤子,先不说她已经砸坏将军府两扇窗户一个水缸和一个石桌了。 就单论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女孩拎着大铁锤走来走去,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也很割裂好吗。 “小姐,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江七七思考的时候,郑琳儿已经把她的铁锤从床底下拖出来了。 江七七看了看比她头还大的铁锤,果断摇摇头。 “不会的。” “为什么?” “嘿嘿,”江七七笑了一下,眨眨眼,“因为我们就是两个普通的小贼呀。” “啊?什么小贼?” “你还记得离开之前,咱们在正房中来回走了很多遍吗?” “记得呀。”郑琳儿说,这次她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屋里又没有蛇。 江七七耐心的解释。 “如果我们只在书房附近留下了脚印,那盯着我们的人肯定会起疑心,以为我们是来找什么东西的,但如果我们大多数脚印都在正房里,那大概率我们只是来偷东西的。” 郑琳儿想起自家小姐还把床铺都翻乱了一点儿,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去正房是为了这个。” 江七七笑着点点头:“当然也是为了看看郑大人和郑夫人。” “小姐。”刚才还大彻大悟的郑琳儿抿抿嘴,突然站起来,在旁边跪下。 “多谢小姐为我费心。”如果只有她自己,是断然想不到这些的。 从小她娘就说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当时她还不服气,现在看来她娘还是太全面了。 就是再给她两个头她是比不过小姐聪明。 江七七去扶她:“傻孩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如果是我,也不能把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直接抡起来扔到湖里啊。” “……” 她说的是当初在二皇子府里郑琳儿保护她那一幕。 “小姐。”郑琳儿明白小姐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她眼中噙满了泪,磕下一个头,“小姐,您的大恩,琳儿无以回报,唯愿一生给您当牛做马。” “好好好。”江七七没好意思说,当牛做马算什么? 在现代,我们每个人都是牛马。 ヽ(;▽;)ノ “现在谈谢还太早了点儿,等我们真正给你父母报了仇,你再说也不迟。”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拿的一个本子:“线索找到了。” 这一麻袋的东西可真不少,有一部分机密的国家文件,一部分是郑大人的日记,只剩下一本是他搜集的崔志等人贪污国家赈灾粮食和赈灾银子的证据。 “郑大人怕是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留了一个备份儿在密室中。”江七七说。 “这里面详细写了崔志是如何拉拢他、拉拢不成又转而威胁他的全过程,以及崔志说的他们的计划等。” “有了这些。”江七七合上本子,“崔志就跑不了了。” “这中间他提到了,崔志说他们做这些事,上面有人帮他们罩着,那人就是户部侍郎王良。” 江七七当然不信,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敢私吞这么大数量的赈灾银? 恐怕她那个便宜爹也参与了此事。 再往上,或许还有三皇子的事。 只不过这些她没有说出来,毕竟没有证据。 “太好了,小姐。”郑琳儿太高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们把这个交到刑部,是不是就能把他们绳之以法了?” “不是他们,是他。”江七七说,“仅凭你父亲留下来的这点证据,想扳倒一个户部侍郎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再加上先前藏匿奏折什么的,给崔志定个斩立决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样啊。”郑琳儿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半晌又抬起头来,“好,只定崔志的罪也可以。” 江七七失笑,用手点点她的额头:“哪里可以了?你家小姐我牺牲了屁股来梨元,就是为了定一个小小的刺史的罪吗?” “崔志只是一个小喽啰,只定他的罪当然不够了。” “小姐,你是说?”郑琳儿愣了。 江七七点点头:“没错,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要继续找证据,直到能够扳倒王良。” “可是小姐,恐怕我父亲他也就只有这些证据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县令,剩下的证据要去哪儿找呢?” 这个江七七早就想过了,她刚要开口回答…… 突然外面火光四起,有人大喊:“叛军来了,快跑啊,叛军打进来了。” 江七七和郑琳儿对视一眼,立刻说:“走,出去看看。” 第53章 初到梨元(六) 李府中,梨元县令李义正抱着自己的爱妾,美滋滋的喝酒吃菜。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有人慌张来报:“大人不好了!是叛军!叛军打进来了!” “什么?”李义站起来,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小妾也因为他突然起身,“啊”一声滑落坐在地上。 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他赶紧出门,一边穿衣一边问:“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戌时刚过。” 李义急匆匆的往门口走,顺便安排人去集合兵马。 他现在真是摸不清头脑。 不是说好子时动手吗?为什么那边自作主张把行动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 “你过来,”他叫住身边一个人,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折子。 “快马加鞭,把这个给刺史大人送过去,就说梨元县有叛军进攻,请求刺史大人派兵支援。” “是,大人。” 不管了,先按计划来吧。 安排完之后,李义笨拙的骑上马,赶往县衙。 ———— 县衙门口,县丞已经召集所有衙役守军等着了。 听到叛军打来,此时大家都面露慌张,在下面不停的交头接耳。 据说这叛军个个打起仗来不要命,所到之处战无不胜,陇右、南郊、卫山三个县都是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拿下了。 如今终于也对他们梨元县动手了。 骑着马的李义姗姗来迟,看着聚集起来的稀稀拉拉的人,他皱了皱眉:“就这么点?其他人呢?” 梨元县是整个陇城境内最大的县,县中衙役守兵等也是最多的,差不多有上千人。 而现在,这些待命的怕是五百人都没有。 “大人,”县丞上前贴着他耳边,提醒他,“那些人都得了瘟疫了。” “……”李义一噎,摆摆手,“算了算了,不中用的东西们。” “兄弟们,随我去城门,击退叛军。” 说完,李义双腿一夹马肚,率先冲出去。 “冲啊!”见县令大人斗志高昂,后面的守兵们也打起精神。 “县令大人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就是,冲他妈的!” “冲啊!!!” 李义听了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正也只是做做样子,他冲在前面,既没有危险又能落个身先士卒的好名声。 他真是太聪明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叛军已经离城门很近了。 看到对方人山人海的架势,好像真要一举攻下梨元似的。 李义在心里偷偷给赵光点了个赞: 演的够逼真。 就算是做样子,也是要打一打、意思意思的。 李义下马走到最前方,正对敌军将领。 “尔等叛军居然敢进攻我梨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好像没看到对面那黑压压的、人数有他们两倍多的叛军一样,气势十足。 “本官劝你们赶快投降归顺朝廷,否则,”他轻笑一声,“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对面也不会投降,但是战前放狠话环节还是必要的。 必要且有用,比如现在。 “平时看县令大人跟个饭桶一样,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有种。” “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早就说了,领导就是比咱们强,县令大人不可能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没用。” …… 小嘴可真是抹了蜜了。 “少废话了,”叛军首领说,“一群饭桶,到时候别被我们打的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就行,哈哈哈哈!” 叛军们都笑起来。 这边可就生气了。 “说县令大人行,凭什么说我们也是饭桶。” “就是,打仗就打仗,士可杀不可辱。” “兄弟们冲啊,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饭桶!” 被激怒的官兵一拥而上,跟叛军瞬间打成一团。 李义看形势已经白热化,趁人不注意溜进了一个小胡同。 他往里走了几步,悠哉悠哉的找了个茶棚坐下来,摸了摸旁边的茶壶,是温的,甚至还惬意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 晚上宠幸哪个小妾呢?他一边喝茶一边想着。 ———— 打杀的声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渐渐消弭。 李义觉得人应该是走的差不多了,缓缓的走出茶棚,准备收拾收拾,说最后的胜利感言。 “咳咳,感谢国家,感谢皇上,感谢我自己指挥有方…” 别紧张李义,你就是最棒的! 果然,远远的他就看到,城门的战争已经结束,只有几个人低着头在捡什么。 李义不紧不慢地走近,待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后却傻了眼。 那几个低着头的人居然是在面无表情的捡被砍断的手脚。 城门之下,血流成河,遍地都是官兵的尸体。 而剩下的没死的官兵也都被俘虏了,一个个丢盔卸甲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李义无比震惊,一下子瘫坐在地。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那里还有一个!”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一群人立刻向他蜂拥过来。 李义下意识的爬起来撒腿就跑,结果因为紧张,直接左脚踩右脚拌在一起,摔倒了。 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压在了他身上,差点儿把他早饭从出口压出来。 “下去,赶快下去!”李义捶着地大喊,“你们要压死本官吗?” 不过很快他就喊不出来了。 因为他也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跟其他被俘虏的官兵扔在了一块儿。 “大人,您也来了呀?”旁边一个官兵看到他热切的打招呼,“吃饭了没?” 李义:“……” 正好旁边一个叛军经过,他赶紧大叫。 “你,过来。” 那个叛军指了自己一下:“我吗?” 李义说:“对,就是你。” 那个叛军想了想,倒是听话就走了过来:“干嘛呀,饭桶。” “你!”李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快去找你们赵光将军,让他来见我。” 那人嗤笑一声:“就你?也配见我们赵光将军,滚蛋吧你。” 他一脚踹在李义肚子上,李义居然真让他踹的滚了几圈,直到撞到墙才停下。 他被撞的迷迷糊糊,等清醒过来时,眼前又早已没有人了。 李义被五花大绑着,衣服上都是泥土,肚子上还有个脚印,看着来来回回走动的叛军和同样被绑的官兵们,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今天早上,沈洛接见了一个人,是叛军小首领之一的赵光。 赵光到的时候,沈洛正在喝茶,不对,在倒茶,因为他蒙着面喝不了。 赵光一进门,“咣叽”就跪下了。 “这位英雄好汉,我们无冤无仇,求你放了我婆娘和孩子们吧。” 沈洛给他倒了杯茶,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上桌说话。 赵光呆了一下,犹豫着站起来坐到对面儿。 “赵光将军。”沈洛说,“我对你的妻儿没有恶意,出此下策,只是想见赵光将军一面,跟你做个交易。” “什、什么交易?”赵光问,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语气一下强硬起来: “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兄弟们的。” “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不仁不义的事。”沈洛说,“只是想问问你们现在驻扎在陇右县有多少人?” 赵光下意识回答,但刚张开嘴瞬间又闭上了,怀疑的眼光从头到脚打量着沈洛,眉头紧皱。 他不能开口,万一这个人是朝廷的人,那他这句话一说,就等于出卖了兄弟们。 可是如果不开口,他的妻儿又在他手上。 自古忠孝难两全。 赵光闭了闭眼,心一横:“不知道。” “不到两千人是吧,好。”沈洛说,“那你们今晚行动打算派多少人?” “嗯?” ……赵光觉得他刚才的纠结简直像个笑话。 “什么行动我不知…”他刚想回答,看到对面的人终于抬起眸子来,看了他一眼。 赵光觉得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眼神。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脖子突然被人掐住一般,恐惧和窒息瞬间淹没过来,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个人手上一定有很多条人命。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只有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赵将军,我的耐心有限。”沈洛说,“而且,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个赵光相信,就凭他刚才开口就说出了他们留在陇右县的人数。 “我们今晚打算袭击梨元县,然后撤退。”他似是丧失了抗争能力般,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我们大将军跟梨元县令李义商量好了,今晚佯攻梨元,由他带人把我们击退。” 沈洛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点点头。 “那我们合作一下怎么样?” “怎么合作?”赵光问。 “你们进攻之后不要撤退,直接占领梨元县。” 蒙面男人对那位赵将军说了什么,然后对方一挥手叫来一群人,把那些被捆绑在旁边的官兵们全部押走了。 坐在地上的官兵一个个被带走,江七七对郑琳儿说:“我们跟上去。” 离开之前,她转头看了一眼。 蒙面男人和赵将军是去了另一边。 奇怪,那个身形修长的人为什么会让她觉得莫名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呢? 仅仅一瞬,她又收了目光,至少现在来讲那人无关紧要,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义和押送他的叛军甲走在最后一排。 一路上他不断地求饶:“大哥、大英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跟你们赵光将军是好友,你去跟他说一声,他不会杀我的。” 求饶无果,人家根本不理会他。 “哎哟,哎呦。”他突然弯下腰,不走了。 “怎么回事儿?不要装模作样。”叛军甲拿刀在他腿上拍了拍,吓得李光哆嗦了两下。 “我、我肚子疼。我要去茅房。”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靴子里拿出了一锭小银子,塞给叛军甲。 “大哥,行行好,我就这么一点心愿。” “好吧好吧。”叛军甲收了银子,带着他离开队伍去了阴影处。 “快一些。” “好好好。”李义当然不是要去茅房,他见叛军甲不注意,猛的一转身,挣脱绳子就要跑。 结果刚走了一步。 “噌——”一把大刀就这么水灵灵的擦着他头皮飞过去,插在了他面前。 刀身擦的锃亮,此刻正好映出他那张惨白的脸。 叛军甲叼着狗尾巴草走到他身前,拔出刀:“你这饭桶,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蠢呢?你这点花花肠子小爷我能看不出来?” 他恶狠狠的说:“该干嘛干嘛,别想耍心眼,别挑战小爷我的耐心。” “郑林,上!” 郑琳儿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手,但听小姐的话就对了。 叛军甲说着话,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杀意,迅速转身下意识拿刀挡住。 “叮!!!” 锤刀相碰,发出震耳的响声。 还没等他看清对方是什么人,下一秒,他的刀竟然是直接被锤子砸、断、了!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大铁锤朝自己脑袋抡来…… “砰。” 叛军甲躺下了,睡得很安详。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李义吓得摔倒在地。 那么大一个大铁锤,一锤子下去,非得把他脑花儿抡出来。 没想到江七七却突然蹲下,在他耳边说:“李大人,我们是赵将军的心腹,是他们叫我们来救您的。” 第54章 初到梨元(七) 假如此时房间里有一位知情人士在,一定会觉得十分滑稽。 过来平定叛军的将军,劝叛军去攻占城池。 而叛军不想攻占城池。 好一个倒反天罡。 “你们进攻不要撤退,直接占领梨元县。” 沈洛说:“作为交换,我会保你的妻儿活着。” 赵光眯起他本就不大的小眼,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攻占梨元?” 沈洛回答:“手里捏着你妻儿性命的人。” 他这话说的十分不讲理,但也是在提醒对面的赵光:你没有条件跟我谈判。 赵光满肚子的疑问,被他这一句话全部堵回去了。 他低下头,百般纠结。 余光中,他看到在窗户边上的凳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布玩偶。 那是他亲手做的、他女儿最喜欢的那个小羊玩具。 “我、我同意。”赵光眼一闭,牙一咬回答,“但你要保证我妻儿的安全。” 沈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点头:“我保证。” …… “好,那我就告辞先回去准备了。”赵光说道。 此人说话滴水不漏,感觉他说的每句话都伴随着无形的气压,让他在这里每多待一刻就压抑一分。 出门前,他听到那个人开口。 “赵将军,以后你就会明白,这是一个稳赚不亏的交易。” ———— 赵光从房间出来,才发现他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 那个男人气场强大又深不可测,让他感觉与他对话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明明把妻儿藏的那么好了,还是被他抓住了,还有他们的情况,他似乎也十分了解。 他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如果这样的人是朝廷派来的,他们注定赢不了。 到时候,但愿他的承诺真的能兑现。 与此同时,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沈洛摘掉面巾。 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神态似乎松懈了一点。 还好,唬住了。 他根本没有赵光想象的那么无所不知,毕竟时间实在紧迫,根本调查不出多少东西。 ———— 一天前,沈洛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到梨元境内。 “吁。”沈洛勒住马,转头看向后面的人。 “你们六人听令。” 六名侍卫立刻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听令。” “金一,你去梨元县驿站,拦住即日起所有发往梨元的官文信件。” “金二,你负责盯着梨元县令,一旦他有异动立刻向我报告。” “金三,你去陇右县,探查县中共藏有多少叛军。” “金五金六,你们去查查对面的叛军头目是谁,最好能找到他的弱点。” “金四,你带我的话给十九……” 刚天下午金三就给他带回了消息,说陇右县约有两千叛军。 别问他怎么查的那么快,问就是他直接去火头军营数了他们做饭的大锅。 晚上,金五金六回来了。 “主子,属下调查清楚了,这附近发叛军首领是个叫赵光的人,都称他赵将军,此人就是梨元县人氏,十分重情重义,在叛军中十分得人心。而且他虽占领了陇右县,却没有伤害百姓,甚至没有抢百姓一针一线。” “这样啊。”沈洛若有所思。 “去查,赵光的老家在哪,找到然后控制住他的家人。” 过去沈洛很少用这样的手段。 只是这次时间紧迫,人手也不够,只能用这样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方法了。 如此种种,才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幕。 ———— 江七七和郑琳儿到的时候战斗刚刚开始,她们躲了起来没有参与进去。 毕竟江七七手无缚鸡之力,参加战斗反而会成为好用的人质一枚。 两个人藏在暗处观察情况。 “小姐,我们要输了,怎么办?”郑琳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江七七目光如炬,琳儿可能没有留意,但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开战之后,县令不但不在场坐镇,还偷偷溜走了,直到战斗结束才回来。 “我们也没办法。”她摇摇头,轻声说。 人数相差太大了。 “琳儿,你认识他吗?”江七七指着此刻正被一群人压在地上的县令说。 郑琳儿歪着头看了好久,突然出声:“这不是李义吗?” 江七七一挑眉:还真认识。 “他居然做了县令。”郑琳儿忍不住感叹,“当年他跟在我父亲身边,是梨元县县丞。” 郑琳儿似乎陷入了回忆:“此人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两人常常聊天至半夜。当年父亲决定上京就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还来我家送过好几次银子,说怕父亲路上盘缠不够。” “只是我对这人喜欢不起来,总觉得他笑起来贱兮兮的。”郑琳儿说,“没想到他如今居然成了县令。” “意思是,他是知道甚至还怂恿过你父亲上京了?” 郑琳儿想了想,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江七七心下了然,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对上了。 突然下定决心上访的郑县令,被搜过的郑府,还有一直盯着她们的人……一切的枢纽都是他。 “小姐,有人来了。”郑琳儿轻呼,打断了她的思路。 江七七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从城门口走进来一个戴着面具、身形修长的男人,他旁边跟着一个拿刀的人。 “参见赵将军。” “赵将军您来了。” 江七七听到那些叛军们都对那个拿刀的人打招呼。 第55章 初到梨元(八) 三个人一路东躲西藏,最后跑回了县衙中。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李义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县衙大堂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你们...真是赵光的人?” 如果此时那被他派去盯着郑府的下人在,一定能认出这就是那两个所谓“小贼”。 江七七点头说道:“当然。李大人受惊了,赵光将军临时改变了计划没能通知大人,这才出此下策让小的们半路来救你。” 李义见对方认得他,又说的有理有据,终于放下心来。 他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了惊惧之色。 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李义一脸倨傲:“赵光最好给本官一个解释,说好的佯攻,怎么假戏真做了。” “什么?大人这不是您的计划吗?”江七七假装惊讶。 李义一愣:“什么本官的计划,本官明明毫不知情。” “可是...”她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说!” “可是属下听赵将军说,是令爱带去的信件说今晚计划改变啊。上面还盖有梨元县的县令大印呢。” 小嘴一张就是编。 “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义震怒。 “先不说本官根本没有女儿,这么机密的事,本官怎么可能会盖县长大印呢。” 他又不是傻子! “但是大人,除了您别人也没有县长大印啊。” 是啊,李义陷入沉思,县长大印一直由他亲自保管,别人不可能有......等等! 李义猛地坐起来:“你说那人自称县令之女?” “是啊。” 李义也顾不得累了,一把抓住对面人的肩膀。 “你快告诉我,那人是不是自称琳儿!” “大人您说的一点没错!”江七七点头如捣蒜,“您想起来了?” “是她!”李义眼中满是狠毒,“这个贱人,她爹活着挡我的路,如今她爹死了,她又回来坏我的事!” 江七七眼神一凛:果然是他! 她藏住眼中的冰冷,假装疑问:“哦?李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藏在身后的手摆了摆,示意琳儿先不要说话。 李义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这里没有别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见到的怕是上一任县令郑言书之女郑琳儿。”他嘴角勾起一个笑,“我正愁找她找不到呢,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跟她爹一样蠢。” 他陷入回忆:“当年本官与郑言书一同科考,他的名次在本官上面一名。就这一名之差,他被吏部定为了县令,而本官只能做一个小小县丞。” 江七七的声音适时响起:“李大人您说的那个郑言书,是不是上京路上被山匪杀掉的那个县令啊,当年小的也有所耳闻呢。” “呵!什么山匪!”李义站起来,两步大跨就走到桌后的县令座位上。 他摸了一下木椅的扶手,然后站到前面,一撩袍子,端正的坐了下去。 “那是本官杀了他!” ———— “这位大侠,如你所见我已经把梨元县攻下来了。也按你说的把官兵们都押入了大牢。”赵光跟在沈洛后面说,“你看我的妻儿是不是......” 沈洛回头看着他:“赵将军,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若是把妻儿还给你,想必你立刻就会带兵退出梨元。” 那他这半天劲不是白费了。 赵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那...你说怎么办。” “半个月后,我会放他们自由。” “你!”赵光指着他,“你言而无信!” 沈洛没有理会他的指责:“赵将军,我好像并没有承诺会放了你的妻儿,只说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 “赵将军还是乖乖守着梨元吧。”沈洛扔下这句话,离开了。 留下赵光独自站在原处,火把的光在黑暗中不停晃动,照的他脸上晦暗不明。 ———— “主子。” 沈洛回到住处时,金二也回来了。 “梨元县令李义被两个男人救走了。” “是赵光的人吗?”沈洛问。 “不是。” “那不必管。”原本沈洛想安排金二把李义控制住,不让他和赵光见面。 但眼下有其他势力介入,他们能省心当然更好。 沈洛对梨元势力和李义的恩怨不感兴趣,只要他不会给崔志通风报信就好。 看看天色,时间刚刚好。 “金二,备马,我们去陇城!” ———— “郑言书那个榆木脑袋根本不适合做官,他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县衙大堂上,李义言语之间都是得意,大言炎炎地说着。 “刺史大人再三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他们合作。他偏偏不肯,每天嘴里喊着什么天下啊百姓啊,像个疯子一样。”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帮了他一把——本官跟他提建议说可以进京上访,呵,那个蠢货居然真同意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明不明白什么叫官官相护,居然真妄想到了京城就能有人给他做主。” “不过他也到不了京城。因为他前脚离开本官后脚就通知了刺史大人,在刺史大人的支持下,我带人假装山匪守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亲手杀了他。” “本官懂得变通,又忠心耿耿,深得刺史大人喜欢,所以郑言书死了后,便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县令的位子。” 李义摸着惊堂木,而后拿起猛地一拍:“大胆郑言书!你可知错!” 当然没人会回答他。 “你错就错在,当年比本官高了一名!” “不对,他错就错在把你当做好友。”江七七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李义眯着眼看向她。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人从脸上揭下了一层皮。 露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脸。 “你!” “我不是郑琳儿。”江七七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但她是。” 李义看着后面的男人也同刚才这人一样,在耳朵下面摸了摸,然后,缓缓揭下一层脸皮。 露出的,正是他熟悉的那张脸。 “李义,别来无恙啊。”郑琳儿拖着锤子,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锤子在并不平整的地面摩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他每天都想抓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李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刚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琳儿,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不是真的,我...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郑琳儿往前走的脚步居然真的停住了,她回过头,看向江七七,目光询问。 李义眼中燃起希望,但只一秒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江七七转头不再看他们,向外面走去。她说:“琳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咣当咣当”声继续响起。 “不要,你不要过来......” “李义,拿命来!” “嘭!”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 江七七把假面扔掉,重新戴上面巾。 郑琳儿一边擦手一边从大堂出来。 “完事了?” “嗯。” “该走了。” 夜色正浓,两道身影走出空无一人的县衙,朝一片漆黑的街道走去。 背后大堂里灯火通明,明镜高悬的牌子高挂在中间。 下面宝座上,一个身穿官服、手执惊堂木的人端坐在上面,只是那脖子上本该是头的地方空荡荡的。 宝座周围的墙面、地面和桌案上,都是飞溅的肉屑和血迹。 ———— “小姐,为什么我手刃了凶手,心中却一点没有复仇的快感?” “傻孩子,因为你杀掉的只是刽子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郑琳儿看着锤子上的血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陇城。” 第56章 西部不能有问题 将军府的马车不分昼夜的跑,终于在第四天到达了陇城。 陇城的刺史崔志已经带着他手下仅剩的两个县令在刺史府门口等候了。 沈洛坐着轮椅从马车上下来,面露疲惫之色。 崔志几人赶紧上前:“陇城刺史崔志率领陇城大小官员参见镇国将军。” “免礼吧。”沈洛说。 他环视一圈:“怎么只有你们三人前来?” 当时皇上没有在朝堂跟其他大臣说三座县城被占领的事,所以沈洛便也假装毫不知情。 崔志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当即跪下,高呼:“将军,下官有罪,请将军治下官的罪吧。” “你何罪之有?”沈洛问他。 对方面露悲怆:“回镇国将军,就在您在来的路上时,短短几天,那可恶的叛军竟一连攻占了我陇城三座县城” “什么?竟有此事?”沈洛愤怒。 “是啊将军。”崔志跪倒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那叛军不但人数众多,而且他们进攻每次都是挑晚上防备松懈的时候,再加上近些天城中瘟疫肆虐,可用守兵本就不多……下官真是毫无办法。” “短短三晚他们就攻下了我们陇右、南郊、卫山三座县城。下官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崔大人先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沈洛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后面,“后边几位大人分别是?” “下官陇左县令孙有才参见镇国将军。” “下官奉林县令赵东文参见镇国将军。” 沈洛拿出地图,对照半晌:“集作县令和梨元县令何在?” 崔志上前一步:“回将军,集作县令马二甲前几日感染了瘟疫,不治而亡了。” “至于梨元县令李义……”崔志面露疑色,“微臣早就给他去了书信叫他来接见将军,但他不但没有回信,人也是迟迟未到……下官想或许是还在处理县中杂事?” “既然如此,那就等他到了再说吧。”沈洛没有过多追究。 “对了,按时间算,朝中户部的赈灾银两和草药应该已经到了,崔大人,不知你和几个下县大人可有贴出告示,让百姓们赶快来领啊?”他说。 说起这来,崔志又是哭丧着脸。 “将军,下官不是不发告示,而是不敢发告示啊。” “为什么?”沈洛想听听,崔志这次会出什么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搜刮百姓的银钱。 “将军,您有所不知。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陇城百姓不比京城,这里穷乡僻壤的,百姓们常常都穷的揭不开锅。如今有这等免费领药领银子的好事,他们怕是不管得不得瘟疫,全部都会来冒领。” “将军,这朝廷的赈灾银和赈灾药品,怎么能发给那些没有受灾的人呢?” 他说的在理,沈洛稍一思索:“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崔志见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了,有些得意,这传说中的战神将军,看样子空有一身蛮力啊,果然再厉害的将军,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介武夫。 他假装认真思考了一番,开口说:“将军,属下认为应该给领取药物定个门槛儿,让人们花钱来买,那样本身没有感染瘟疫的人自然不会花这钱。” 沈洛沉思了一会:“听起来倒是个办法,那还有赈灾银子呢。” 提起银子崔志就忍不住心中暗骂:如果来的是其他官员,这种情况他多许诺些好处,就能直接拉拢入伙一起分银子了。可皇上……偏偏派了这么个祖宗来。 偏偏来的是这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软硬不吃的镇国将军。 那白花花的银子,这次看来他想留住还真有些困难。 “将军,至于银子,下官想先留一留。” “万一朝廷发的药不够,还可以再用这些银子去买药,这样也能减轻朝廷的负担不是?”崔志小心的说。 他只能这么说,先拖着不发。 至于过一阵儿沈洛走了,那这银子到底有没有买药,谁又知道呢?他心想。 “这样吧。”沈洛沉思一下,“银子拿出一些请大夫,在城中各街口坐诊为百姓看病。看病免费,拿药的话十文一副。” “将军大人,这……”这么一折腾他不是什么都没了。 “怎么?”沈洛不经意扫他一眼。 崔志一顿:“没、没有,下官这就安排下去。” …… 简单的了解了一下现状之后,沈洛他们先去了旁边的院子。 镇国将军要来,崔志便把刺史府旁边的院子腾了出来,就给他们一行人住。 ———— 屋中。 十九向沈洛汇报这段时间他查到的东西。 “主子,我来到这里时,崔志已经把证据都销毁了,他屋中的那些奏折也被藏了起来。” 沈洛点点头,这个在意料之中。 “还有属下已经跟以前一样,来到这里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驿站。” 驿站作为官方传递消息的地方,相当于消息中枢,十分具有战略意义。所以他们作战时期,不但自己要有备用驿站,还要去想办法控制对方的驿站。 “崔志都发出去了一些什么信?”沈洛问。 “回主子,”十九说,“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一封发给梨元县令李义的,有些奇怪。” 他拿出折子来。 “折子前面写的都是一些平常的东西,什么加强控制瘟疫,还有注意防范叛军,但是在这折子后面,却有几个用清水写的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几个字。” 沈洛将折子放到阳光底下,透过阳光,那几个字逐渐显露出来: 计划有变,行动暂停。 “做得好。” 他把折子合起来,放到一边,问十九:“这几天崔志有什么异常吗?” 十九摇摇头:“没有。他每日上午在刺史府中处理折子,下午会去看望一些感染瘟疫严重的百姓,有时还会自己掏腰包儿给他们抓药,看起来倒像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这边不用着急。”沈洛说。 他安排的大戏还没上演呢,让崔志再装几天。 沈洛话锋一转:“查到叛军的头领是谁了吗?” 十九低头:“十二那边儿还没有消息。” 沈洛点点头:“知道了。” 其实一群民间纠合起来的叛军本不值得他出手。 但问题就出在,如今朝廷的官员已然有了二心,如果不从根本解决问题,即镇压了这次的叛军也会有下一次。 这话不能在朝堂说,他只能想办法自己来调查。 毕竟大皇子陈成瑾还率兵驻守在西境呢。 陇城作为西北第一大城,在整个西部是第二大城市,他的安定十分重要。 如果内部出现动乱,再加上外面的外族入侵,那对于阿瑾来说就是腹背受敌。 所以西部地区绝对不能有问题。 第57章 陇城全员追星族 虽然还有两天才到夏至,但西北地区因为常年没有明显降水,气温高于京城不少,现在已经跟夏天一样热了。 陇城周边是一小片荒漠,江七七和郑琳儿此刻正骑着马溜达。 无他,天太热了,马不肯跑。 江七七觉得马夫们需要反思,是不是不够努力,为什么没有发明给马喝的咖啡。 太阳高悬在天上,平等的把阳光撒到每一个角落。 “小姐,我有点热,你呢?”郑琳儿小脸热的通红。 “我还好。”江七七习惯了忍受各种极端感觉,温度变化什么的,她还不放在眼里。 其实她更想说:咱俩不热才怪。 路上看到的其他人,要么穿着半臂外衣,要么干脆打赤膊。 只有她俩一人套了一个从头遮到脚的厚长衫。 跟俩傻der似得。 也没人跟她说古代太阳这么毒啊。 ...... “琳儿,前面好像有人。”溜达着,远远的江七七看到前面有个小黑点。 两人驱马快跑了两步,发现是一个老头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老人家,老人家。”郑琳儿尝试唤醒他。 江七七摸了摸他的脉搏,有些弱。 但是还好,还有心跳。 “琳儿,把咱们带的血参丸拿来,你拿水往他嘴唇上倒一点,把药喂下去。” 江七七冷静的安排,“拍几下他的背让他吐出淤堵的浊气,然后把他放到马背上,我们带他去城里。” “是,小姐。”郑琳儿按小姐说的做了。 老头被搬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江七七捡起一看,是一包药。 随手塞在了包袱里。 …… 午时,被晒了一上午蔫巴巴的江七七和郑琳儿终于牵着蔫巴巴的马进了陇城。 “琳儿,你先带他去医馆,我一会过去。” 老人年纪摆在那里,又昏迷了不知多久,不赶紧治疗怕是真的要保不住小命了。 “是,小姐。” 目送着琳儿走远之后,江七七牵着马继续往城中走。 进城门的时候,她特地去旁边墙上看了一眼。 先前十九说的天价药品的告示已经撕掉了,张贴了一张新告示。 药品售价变成了十文一副。 虽然仍算不上便宜,但大多数百姓也负担的起了。 或许是已经开始售药的缘故,街上不再冷冷清清,已经有人走动了。 江七七开始询问有没有人知道镇国将军下榻在何处。 虽然在琳儿面前表现的还好,但其实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具身体虚弱了十多年,不可能靠一两个月的调理就能恢复正常。 她中途吃了好几次药才坚持下来,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会。 正好她也有些东西要给沈洛。 ———— 就这样一路询问,江七七来到了刺史府旁边。 顺便感叹镇国将军果然是名声在外,南岳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来也怪,前世她做任务去过的城市比吃过的盐都多,不论去哪里,心里从来都是平静无比、毫无波澜。 如今同样是来到陌生的城市,但想到沈洛也在这里,她居然对这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 也许,褪掉了间谍这层外衣,她已经不再是满心戒备。 也许,跟沈洛朝夕相处这么久,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吧。 ———— 江七七牵着马到了目的地,然后就发现……得排队。 陇城百姓们听说镇国将军来平定叛军了,全体化身狂热追星族。 怪不得刚才问路大家都见怪不怪,肌肉记忆一样直接指给她了。 轻症瘟疫的抓把药塞嘴里就出来了,重症的嘱咐家人多看几眼回去讲给他们听,至于平时怕瘟疫躲藏起来的人们,这时候更是好像突然都有了百病不侵的金身。 陇城凡是能动的,不论男女老少通通赶来,盼望着能一睹堂堂南岳战神真容。 现场不说是比肩接踵,也算得上热闹非凡了。 “将军咳咳,来了就行了咳咳,咱们这点问题咳咳,在人家眼里都是小事咳咳咳咳,动动手指、就解决了。”拄着拐杖的老人一边哆嗦着咳嗽,一边说。 江七七真怕他下一秒散了。 “儿啊,咳咳,你要像镇国将军学习,长大以后保家卫国,做个大英雄。”一个男人对他尚在襁褓的儿子说。 望子成龙,理解理解。 “这里太远了,我怕到时候看不见将军大人,咱们再往前挤挤吧。”两个年轻人说。 真没素质…说挤不说吧。 “啪!!!”响木一拍。 “话说这镇国将军十五岁临危受命。初登战场对战的就是北明的常胜大将军齐济,那时北明已经连胜十三场,连下我南岳十三座城,士气正盛。蓦地见南岳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做将军,那是笑掉了大牙啊,纷纷嘲笑说我南岳无人可用,现在已是垂死挣扎……” 甚至还有说书先生把桌子搬到这里来说书了。 不过打眼一看数量最多的,还当属年轻女子。 “听说将军喜欢花,我特地簪了一朵花在头上。”女子甲摸了摸头上的花,笑的一脸羞涩。 “听说将军喜欢吃点心,我带了自己做的糕点。”女子乙紧了紧手上挎着的篮子,笑的一脸羞涩。 “听说将军喜欢打仗,我打算一会向他下挑战书。”女子丙看了看握着的挑战书,笑的一脸羞涩。 …… 以前知道镇国将军的名号十分响亮,但江七七真没想到这么响亮。 “这位妹妹,你也来见镇国将军的吗?” 就在江七七还在思索太出名是算优点还是缺点的时候,一个姑娘跟她搭话。 “我吗?我也算吧。”江七七说。 其实见不见也不重要,主要她也要散了,想进屋躺一会。 “没关系,不要害羞嘛。”那姑娘一眼e人,拉着江七七和她的马就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 树下有几个姑娘在说笑,见她们来了都热情的打招呼。 “有新人来了。” “欢迎欢迎。” 江七七莫名有种现代被拉进微信群的感觉。 姑娘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我看话本子上写了,镇国将军身高八尺、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在外用兵如神,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在家对将军夫人百依百顺、体贴入微,不管何时何地,就一个字:‘宠!’” 江七七(奶牛猫张嘴表情):“啊?” “哎呀,何止啊。”另一个姑娘插话,“将军当时可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跟将军夫人求的亲呢,据说求亲的时候手上还拎着刚砍下来的敌将的头呢!太令人羡慕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等等,这剧情怎么有点熟悉。 “而且我听说啊,”一个姑娘压低了声音,凑近说,“将军大人体力好,在床笫之事上将军夫人没少受辛苦,屋中的蜡烛啊,经常一点就是一宿。” “哎呀,你怎么还听这个呀,真不害羞。” 一群小姑娘家一起调笑,说些悄悄话好不开心。 除了话题的中心人士——江七七。 不,她现在是被体贴依顺的、令人羡慕的、没少辛苦的将军夫人。 第58章 我也不见吗? 还好,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府邸的门就打开了。 但门中出来的不是大家期盼已久的镇国将军,而是十九。 “诸位乡亲,大家的心意镇国将军心领了,”十九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 “但现在瘟疫仍在肆虐,叛军还未平定,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不是同大家见面的时候。” 十九不愧是将军府的管家,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请大家回去吧,今天将军不见任何人。” 这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在门口儿挤着确实不大像话。 话说到这份儿上,大家虽然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说的很对,还是正事要紧。 “不愧是镇国将军,目光长远,永远以我们百姓为先。” “镇国将军爱民如子,有他在俺们就放心了咳咳。” “到时候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来,大事小事一块算感谢镇国将军。” 百姓们各自散开回家了,走之前还不忘夸几句。 姑娘们也是纷纷伤心的离开了。 江七七见女子甲伤心的拔下了头上的花。 女子乙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篮子里的糕点大口吃。 女子丙把自己的挑战书抚平收到怀中放好,说:“下次见到将军再给他。” …… 大树下的群,啊不是,姑娘们也准备解散回家了。 “妹妹,你住在哪里?我们一起回去吧。”一个人问江七七。 “不了,你们先走吧。”江七七想跳过这个话题,她总不能说自己就住在这里吧。 “我懂了。”一个姑娘似乎看出来她的窘迫。 “你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来专门来见将军的?现在不会无处可去了吧?” 江七七心想你猜对了一半儿,她现在除了这里,的确是无处可去了。 “不如这样吧。”最开始那个e人姑娘提议。 “你去我家住着吧,我家我爹爹先前虽然得了瘟疫,但现在已经快好了,你看,前面走的最快的那个老头就是他。你可以去我家先住上几天,也许过几天就能见到将军大人了。” 江七七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也只有民风淳朴的古代,敢顺便邀请陌生人去家里居住。 不过虽然十分感动,她还是拒绝了。 “不了,我有地方可以去。”江七七说。 但姑娘们执意要问出她去哪里,还说到时候带好看的话本子给她,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江七七不想暴露身份,可是这些人又实在是盛情难却。 她只好说:“我先不找住处,因为我还想在这里等着见镇国将军。” “一个平民也想异想天开,见镇国将军?”一个女子倨傲的声音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大家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崔大小姐。”有人惊呼。 崔玲是崔智的女儿,如今正在待字闺中。 原本城中有瘟疫她躲了出去,如今听说镇国将军来了,又赶紧赶了回来。 她一路上紧赶着梳妆打扮,希望能给镇国将军留个好印象,或者,万一镇国将军被她的美貌惊艳了呢。 没想到刚到门口便听到这一群人说话,还有别人也想见镇国将军。 她瞟了两眼江七七,嗤笑一声:“穿着丑陋的衣服,还遮着面,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这样的人,就算跪在镇国将军面前,他都是不会看你一眼的。” 江七七皱起眉头,她不想跟这个没脑子的大小姐废话。 便说:“我有我的办法,不必你操心。” 崔玲自小众星捧月般长大,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大胆。”她旁边儿的丫鬟开口就要呵斥,却被崔玲制止了。 “好啊,你这见不得人的村妇,你去同那位大人说,你看他会不会让你进门去见将军?” 她朝十九所在的方向扬了扬头。 原本她不说,等那些姑娘走了,江七七也是要过去的。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这个刁蛮的大小姐又实在是烦人的很。 江七七有点儿犹豫。 她的犹豫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心虚。 “崔小姐,”一个姑娘上来替她说话,“这位妹妹是从外城来的,不认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她行了一个礼,结果崔玲反而一脚将她踢倒了。 “贱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大小姐说话?” 那个姑娘被踹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吭。 见这一幕,江七七生气了。 原本这几天就辛苦,如今眼看马上就要碰到她柔软的床了,又有这么个蠢货大小姐在前面挡她的路。 真是欺人太甚了。 她把那个被踹着的姑娘扶起来,轻声询问:“疼不疼。” 姑娘摇摇头,拉着她的衣袖:“我不疼,你不要跟她杠。” 江七七轻轻拂下姑娘的手,转身面对着崔玲。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进得这府邸。如果我进去了,你,”她指着崔玲说,“下跪,给这位姑娘道歉。” 翠玲笑了声:“下跪,你在想什么?这贱民也配本小姐给她下跪。” 江七七眼一眯,讽刺的笑了一声:“那你是觉得我进的去了?” “怎么可能?”翠玲立刻反驳,“好,本小姐就答应你。” 后面的丫鬟想抬手阻止她,直接被她推开:“但是如果你进不去这府邸,你就要跪下来跟本小姐道歉。” “好。”江七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是不要了。”姑娘们疯狂摇头,拉住江七七,“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的,她是刺史家的大小姐,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她了。” 刺史家小姐?呵,公主她都不怕,这小小的刺史她更不会放在眼里。 “没关系。”江七七安抚她们,“我去去就回。” ———— 见门口的众人离去,十九也松了一口气,心想跟在主子身边可真不容易啊,连这种应对百姓们的话术也得会一点儿。 这么想着,他转身要回到屋里,余光看到一人牵着一匹马往门口走来。 后面似乎还有很多人在向这里张望。 “这位姑娘,我刚才已经说了,将军今天谁也不见。”十九头疼的说。 江七七走到跟前,摘下面巾:“我也不见吗?” 第59章 沈洛:梦想成真 十九看着眼前人,震惊到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良久,他才合上惊讶的嘴,找回自己声音。 “夫人?!!” 江七七冲他一笑,点点头:“是我,所以我可以进去吗。” 她指指府中。 “当然,夫人快请。” 十九反应过来行了个礼,下台阶来接过她手中的马绳,忍不住问:“夫人,你这是从京城来?” 江七七一扬手:“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讲。” 十九点点头,看到后面的人们还伸着脖子张望,问道:“夫人,那些人是?” 江七七挂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家将军的爱慕者。” “啊?” ———— 简单说了几句,江七七让十九暂时在门口等一等,自己回到姑娘们聚集的大树底下。 “崔大小姐。”她看着崔玲青白相间的脸,缓缓开口,语气没有波澜。 “道歉。”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那里的情况,自然看到了将军身边的那位大人向江七七行礼,现在还任劳任怨的帮她牵着马。 姑娘们终于意识到她们这位“新朋友”可能跟将军认识,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只有崔玲不愿意相信。 “一定是假的!”崔玲气急败坏的大喊,满脸写着不信。 “你这个村姑,怎么可能进将军所在的府邸。” 江七七无语了都:“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自欺欺人?”崔玲冷哼一声,看向周围的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这贱民也配让本小姐自欺欺人?” “呵,我懂了。”她不屑地眼神盯着江七七,手指指向大门方向。 “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人吧,就是个看门的是不是,谁去了他都会行礼的。”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十九穿着一身黑紫色锦绣服,腰上挂着佩刀,此时一手牵着马一手拎着江七七的包袱。 往那一站就是兵。 也就只有这位眼瞎的大小姐会说人家是看门的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没错,崔玲干脆拉着江七七到十九跟前。 “我上我也行。” 眼见一大波人突然过来。 十九:“?” 虽然在江七七她们面前崔玲嚣张跋扈的很,但面对十九她还是收敛了很多。 “这位大人。”她屈膝行了个礼,脸上飘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小女子是陇城刺史之女崔玲,想求见镇国将军,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十九看了她一眼。 崔玲看似态度恭敬,实际上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得意:看到了吧,我的身份说出来,即使是将军身边的人也要高看我一眼。 我崔玲才是能进这府邸的人。 十九:“不行。” ...... 崔玲脸上微笑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你说什么?” “将军今天谁也不见。” 崔玲不可置信的指着江七七:“她能进?” 十九点头。 崔玲又指着自己:“我不行?” 十九点头。 “好你个看门的,真是狗眼看人低!你听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她再也维持不住笑脸,指着自己说。 “我父亲可是陇城刺史,你敢拒绝我?” 十九微微皱眉:哪来这么个疯女人。 他想直接让人赶走,但是夫人就在旁边似乎看的挺起劲...... 疯女人还在继续嚎叫:“你个看门的敢拒绝我?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噗嗤。”江七七没憋住笑了。 十九那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无语还有一分隐忍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 “抱歉啊,”她认真道歉,不过是对着十九,“给你算工伤。” “我竟不知陇城刺史如此厉害,动动手指就能让本将军死无葬身之地。”十九冷眼看着对面的疯子。 “将军?”崔玲发疯间隙捕捉到了重要信息,“你是哪门子将军?” 话音刚落,正好门中跑出一队侍卫,路过人群的时候看到十九,停下行礼。 “参见虎威将军!!!” 十九摆摆手,一队人马又离开了。 虎威将军?朝廷正三品虎威将军? 崔玲直接眼前一黑,还好丫鬟及时搀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去。 她颤抖着声音确认:“你不是看门的?” 对此,十九的回答是:“呵。” 可是,如果他是虎威将军,为什么会对着一个村姑行礼。 崔玲缓缓转头,此刻才开始认真打量她口中的所谓“贱民”。 难道,她...... 崔玲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江七七可没给她这个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嘶,好疼。”下次有这种活果然还得琳儿来干。 江七七揉着发疼的手,面不改色的开口:“崔小姐刚刚突然翻白眼,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还好我反应快,帮你一巴掌打跑了。” “你!”崔玲捂着脸刚想开口骂,就看到旁边十九充满危险的眼神,似乎在警告她:你敢说一句试试? “下跪道歉。”江七七说。 她可没忘记那个赌注。 崔玲看看那群姑娘,看看江七七,最后看看十九。 她咬咬牙,向那个被她踹倒的姑娘行了个礼:“抱歉。” 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能道歉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没关系没关系。”那姑娘慌张的摆手,就要去扶崔玲。 崔玲顺势就要起身,结果她刚一动—— “哎呦!” 腿上突然传来刺痛感,疼的她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正碰在一块尖锐的小石子上,瞬间就出了血。 “这就对了。”江七七看了旁边的十九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后者轻轻颔首,收起手里的石子,默不作声。 他又不是十二,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 屋中,沈洛正在给接下来的行动布局。 梨元县被攻占至今崔志还一无所知,但他应该已经起疑心了。 沈洛要的就是他起疑心,然后发现梨元被占。 梨元作为叛军的老巢所在,崔志握在手里就是想有资本和叛军谈判。 一旦他发现资本没了肯定要着急。 十二那边没有叛军首领的消息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他才会早早的转道梨元县,布下这一局棋。 如果他们找不到首领,就让崔志带他们去找吧,他们只需要盯好他。 除了这个,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 思索间,突然有人敲门。 “笃笃笃”。 “进。”沈洛合上地图,捏着眉心,缓缓干涩的眼睛。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 “沈洛!”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钻入他耳朵。 就如同他每夜梦中的那样。 第60章 开始变化的梦 过去的一年间,沈洛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中。 按照他的计划,他被抓入了敌营。 六年来对方在他身上吃过的败仗数不胜数,现在终于抓到他,他们发誓要把所有的极刑用在他身上。 烙铁、夹板、老虎凳......那些人疯狂的折磨他,他每每痛的忍不住闷哼出声时,换来的都是那些人更加放肆得意的大笑。 梦里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然后突然消散。 火光在夜幕中横空出现,巨大的打杀声几乎震破耳膜… 计划成功了,十一十二他们率兵打进来了。 …… 他和那位北明国师一同待在地牢中,上面是南岳一波接一波的冲锋号响起。 “你以为我会杀了你吗?”国师说。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才,在这样绝无胜算的战争中,你不惜牺牲自己换来了这一场胜利。” 他面具后的脸扯出一个笑。 “年轻人,你已经很优秀了,但还是不够。” “你赢得了这一场,也赢不了下一场。” “下一场,就是南岳国的灭国之战。” 矜贵的国师伸出手,手里躺着一个白色的小药丸。 他利落的卸下沈洛的下巴,把药丸丢了进去。 火光逐渐放大,然后吞噬一切…… ———— 但最近一段时间,沈洛都没有再做过这个梦。 直到他离开京城的第二天。 只是这次的梦境,有说不出的奇怪。 梦中他面对那些刑具,竟头一次生出了名为恐惧的感觉。 以及求生的意志。 离开京城后这梦每晚都缠着他,但昨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在梦中火光开始蔓延的时候,他问:“为什么?” 无所畏惧的英雄,视死如归的少年。 到底在怕什么。 空洞的黑暗里,倔强的声音回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女子平静的、疑惑的、恼怒的、害怕的、开心的声音交织,都在喊同一个名字:沈洛。 ———— “沈洛!”梦中的声音在现实响起。 “七七?” 沈洛觉得自己大抵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原本该在京城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笑的如此灿烂。 十九贴心的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主子和夫人。 四天不见,她似乎黑了,也瘦了些。 又大又厚重的长衫套在她身上,有些不合身,但又莫名衬得她娇小可爱。 头上浸出了几滴汗,想必是长途跋涉太过辛苦。 想也是,她一个弱女子,从京城到陇城,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 沈洛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着江七七,恨不得少一根头发丝都要看出来,眼神炽热又温柔。 他才二十二岁,他能藏住什么事! 这边江七七一进门就毫不客气的坐到凳子上,连喝两大杯茶。 就这个茶水,爽! 喝完见沈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江七七愣了一下。 然后—— 抬手抹了把脸。 “是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沈洛笑着摇摇头,转着轮椅到她面前,轻轻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目光柔和又心疼,“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 江七七:“你干嘛!!” 这可是她精心设计散下来的龙!须! “因为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 重新整理好发型,江七七拿出一个本子。 不知道沈洛今天抽什么风又对她的头发下手。 但是没关系,她不记仇。 哪个本子便是郑言书收集的,关于崔志等人在上次赈灾中贪污朝廷钱款粮食的证据。 问过琳儿意见后,江七七决定把这件事向沈洛说明。 她隐去了跟琳儿去梨元县那一段经历,只说这是琳儿在父亲的遗物中发现的。兹事体大,她认为不能轻视,于是亲自送了过来。 这次不是江七七不相信沈洛,只是琳儿杀了一位朝廷命官,这事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尤其沈洛还十分聪明,查清楚真相后他难免不会怀疑到琳儿身上。 毕竟用锤子把头锤爆这种杀人方法…… 还挺小众的。 西北锤王的名号,恕她直言,孙少安你该让贤了。 …… 沈洛认真听完江七七说的来龙去脉,点点头: “我知道了。” 语气中没有一点惊讶。 江七七:“啊?” 沈洛仔细的把刚才她交给他的证据翻看了一遍,放到桌子上。 “先前十九跟我们说起,崔志私自将赈灾药物高价卖出,那时候我就有过这类猜想。” “如此肆意,如此妄为,这样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沈洛说。 江七七点点头:“百姓们对此都习以为常,可见这位刺史肯定没少干这种事。” 还有刚才遇到的崔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口一个“贱民”。 崔志平日的行事作风可见一斑。 沈洛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现在事情太多,我还无暇顾及调查此事。” 这并非是沈洛推脱。 内治瘟疫,外战叛军,哪一件事少了他都不行。 尤其……人手实在是太缺乏了。 如果是跟以往一样的情况,小小叛军,他一声令下镇压了也就是了。 但现在叛军的数量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即使他如此费尽心机的布局谋划,胜率仍然不足四成。 江七七明白他的意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 内忧外患之下,小小的贪官蛀虫就不值得一提了。 “不过你这份资料十分重要,”沈洛安慰她,“我答应你,等大局稳定下来一定会调查这件事。” “不用。”江七七拒绝了他,她扬起一个笑脸,“沈大将军这么辛苦,我作为贤内助帮点忙也很合理吧。” 当江七七说出“贤内助”三个字时,沈洛清楚的听到自己心弦“叮”的响了一声。 耳朵逐渐爬上红晕。 “不好,那样太辛苦了。”他摇摇头拒绝了。 沈洛从不怀疑江七七的能力。 她能识破十二的轻功,能一眼找出将军府潜藏多年的细作,还能独自帮助四公主化解危机…… 在他眼中,她比自己还要厉害,堪比神人。 但是、但是查贪官这种辛苦又危险的事,她怎么能做呢。 对此,江七七表示不屑一顾。 再危险能危险的过在原始森林里顶着十二杆枪偷拍黑道交易? “安啦。”她拍拍沈洛的肩膀,“我不是经不得风吹日晒的红玫瑰。” 她是一口一个僵尸,嚼吧嚼吧下一位的食人花! 于是,在江七七坚定的目光和沈洛担忧的表情中,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61章 日行两善 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江七七换了身轻便衣服又出门去了。 别忘了琳儿和她们捡的那个老头还在医馆呢。 方才收拾包袱,她从中找到了老头身上掉下的那包药。 不过这药的包装…… 她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这药包不像一般医馆中的那样用艾叶纸或者黄纸包裹,麻绳捆绑,而是直接选用摘下来的大树叶和韧性稍好一些的草包装到一起。 大是大,但过于简陋了。 哦!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唐一清的包装叶吗,之前在唐一清的摊子上看到过来着。 原来这老人是去梨元县找神医求药了。 山高路远,真是辛苦啊。 江七七不禁感慨,古代的百姓真是太不容易了,仅仅是为了活命就要付出这么多。 这么一想陇城刺史更该死了。 她又在药包外面包了一层布,拎着出门了。 江七七到医馆的时候,那位老人已经醒了,正和琳儿俩人一起在翻找什么东西。 江七七把药拿出来还给人家:“老人家,你的药在这里。” “哎呀,太好了。”老人一惊,随即紧紧的抱住药,喜极而泣,“还好药没丢。我的玉儿有救了咳咳咳咳。” “原来药被你捡走了呀小姐。”琳儿也松了一口气,“刚才老人家醒来找不到药,差点又急昏过去,还好我反应快帮他按了人中。” “这位姑娘好心,还顺便把我疼的厉害的门牙按掉了,真好。”老人说。 “嘿嘿,不客气,这没什么的。”琳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江七七:……琳儿你听听清楚!人家这是在感谢你吗! 超绝钝感力。 “谢谢你姑娘。”老人抱着药就要下来向江七七下跪,“谢谢你救了我。” “老人家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江七七扶他起来。 老人坐回床上,从身上摸索半天掏出几个铜板,有些窘迫的说:“姑娘,我家里只剩这些钱了,咳咳不知道够不够药费啊。” “不必了。”江七七把钱推回去,“你安心在这医馆中住着吧,药费我帮你付了。” “不用咳咳。”老人摆手。 “姑娘,我这就走,我的儿子还在家里等着这个药救命呢,他感染瘟疫已经六天了,我得、我得马上把药送回去。”说着他下了床就要出门。 “哎,等等。”江七七喊住他,“老人家,你这身体才刚好,还是不要乱动了。” 好不容易拖回来的人,她可不想一转眼看到他又昏迷在路上。 她开口问:“你家在哪儿?我帮你送回去吧。” “这…”老人有点儿为难,“恩人,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已经救了我一命了,还要帮我送药,这……” “没事儿。”江七七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当我日行两善吧。” “就是啊老人家,你这身体再不休息谁也救不了你了,你不想看到你儿子好起来吗。”琳儿也在一旁帮腔。 老人被说动了,如果能活谁不想活着,何况他还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哎呀,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老头自己被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激动。 “女菩萨,我家就在这陇城北方山脚下的小村子里,叫小于村。我家是进村子第三户人家,只有一扇门,很好认的。” 他详细的描述着,生怕江七七认错了。 “好。”江七七一一记下,“你且安心养着病,我帮你把药送回去。” “多谢多谢。” 江七七留琳儿在那儿照顾老人,自己出了城。 果不其然,往北走了两三公里,她就看到前面零散的分布着几个房子,前面一块大石头上刻着“小于村”三个字。 “第一户、第二户…”江七七数着房子找到了老人所说的地方。 …… 她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家、徒、四、壁这四个字。 那位老人口中的家,只是用几块儿石头糊上一些泥垒起来的几堵挡风的墙,在上面上盖了几片茅草。 两扇门儿掉了一扇,另一扇也蹭的没了颜色。 窗户倒是有,但估计是为了节省窗纸,只留了小小的一个,还没江七七脸大。 倒是墙上裂缝,比她脸大。 江七七踏进屋子里,借着墙缝里透进来的光,看到屋子的右边有一个矮矮的门。 她弯腰进去。 “咳咳爹,是你回来了吗?”听到动静,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只是虚弱到几乎听不到。 屋中跟屋外画风一致,除了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木桌和三把小板凳,就只有一口锅和一个用石头和泥土一起垒起来的炕。 少年就躺在炕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少年瘦的皮包骨头,用他那比鸡爪还细的手捂住嘴巴咳嗽,不知是因为冷还是难受,身体在微微发颤。 江七七看向他。 尽管虚弱,他的眼睛却十分明亮。 少年看到来人是陌生人,眼睛瞬间狠厉起来,不过因为虚弱没什么震慑力就是了:“你是谁?” 江七七并不在意他的敌意:“我是帮你送药的人,你爹在神医那里帮你求的救命药。他在回来的路上昏迷了。” “什么?我爹昏迷了?咳咳咳咳!”少年一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不必担心。”江七七说,她真怕这孩子下一秒咳死,“我救了你爹,他现在在医馆中,等好一点就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咳咳谢谢你。”少年眼中的警戒稍稍退去。 江七七点点头算是回应他。 她转了一圈,拿瓢在锅中加了点水,把药倒进锅里,转身在板凳上坐下开始熬药。 还好她之前做任务在中医馆潜伏过。 少年愣了一下,他盯着江七七:“你应该离开了。” 瘟疫会传染。 “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她回答。 屋中重归安静,不时传来两声隐忍的咳嗽声。 半个时辰后。 看着锅中的药变得粘稠,江七七擦擦头上的汗,站起来。 “我走了。” “请等等!”这次少年开口是挽留她。 “嗯?” 她回眸。 少年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我看的出来,您是位不属于陇城的大人物,来到陇城一定有您的目的。”他定定的看着江七七,不放过她任何一点反应。 遗憾的是江七七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停下脚步看着他:“所以呢?” 少年清亮的眼睛中有坚定,但也带着一丝忐忑:“所以这位小姐,您要买奴才吗?” 第62章 良禽择木而栖 “所以这位小姐,你要买奴才吗?” 少年这话一出,倒是让江七七愣了一下。 “你吗?”她打量着他,沉思了一下后摇摇头。 “不行,你太瘦了,牵个马都能让马撅飞吧?还有,你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少年赶紧摆手,一一反驳她的话, “首先小姐,我年纪不小了,过了今年就已经十六岁了;以及您别看我瘦弱,但其实我力气很大的,家里大到翻土犁地,小到挑水砍柴,我什么活都能做,平时手脚什么的也利落。” “还有我很机灵,我爹一直说我做事全面,您把事情交给我办完全可以放心。” 他像王婆卖瓜一样,不留余力的自卖自夸。 “总之,您买了我绝对不会亏,而且我很便宜,只要十两银子。”少年手比划了一个十。 其实江七七一进屋就注意到了。 这屋中虽然破旧,却十分整洁。被子又小又薄,但十分干净甚至洗的有些掉色了。 原来都是这个少年做的。 江七七问他:“如果你当真如自己所说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城中找户大户人家当奴才,而要对着我这么一个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毛遂自荐呢?” 她不否认他的优秀,但他的动机也值得怀疑。 听到这话,少年别过头不再看她。 他眼神望着满是茅草的房顶,闷闷的说:“我选主子也是要挑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的主子。” 少年的声音虽小,话却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江七七的耳朵中。 她哑然失笑:“我只听说主子去牙行挑奴才,头一次听说还有奴才挑主子的。” “当然。”少年激动的说,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好一阵儿才停下。 “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侍。优秀的将军跟随一个明主,能够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反之选择一个昏君,就只会碌碌无为,即使运气好建立功勋也可能会被佞臣陷害,遭君王嫉妒。” …… 江七七感觉后面这段描述放到中国史上查重率得八十往上…… “你读过什么书吗?”江七七问。 “没有。”少年摇摇头,“前一句是我听一位先生说的,后面的是我自己想到的。” 也是,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哪里像是读得起书的人家呢? “好吧。”江七七松了口,“你说服我了,我决定答应你。” “真的吗!”少年的漆黑的眸中迸发出光彩。 他说着就要起身:“小的参见……” “不过不是现在。”江七七补充,“你现在太虚弱了,我等你十天,十天之内你若是养好了就去找我。” “这个,”江七七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是给你的定金。” “多谢小姐,我会找到您的。” 他说的不是我该去哪里找您,而是我会找到您的。 江七七勾起一抹笑,走了。 出门之前,她听到少年沙哑的喊声:“小姐,我叫齐玉!” ———— 到医馆回了个信,又接受了一百遍感谢之后,江七七回到了府邸。 她出门前还是下午,这一来二去的耽搁了一会,现在夜幕已经降临了。 “夫人回来了。”十九在门口张望着,见自家夫人回来赶紧喊。 江七七:“?” 这是什么陇城的礼节吗? 跟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回家要喊“ただいま”一样? 答案她进了屋子就知道了。 屋子中间摆了张能坐下十多个人的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 沈洛沉着脸正对着门坐着,旁边坐了个不认识的男人。 “哎呀,将军夫人回来了。” 江七七一进门,男人立刻起身,殷勤的把她请进来。 看这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赔礼道歉来了这是。 江七七心安理得的喝下对方递过来的茶,又心安理得的坐到上座。 都做完了才一脸惊讶的看着对方,像是突然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 “哎呀,你是?” 好浮夸的演技,江七七吐槽自己。 崔志全程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此刻听到夫人问话,立刻行礼:“回将军夫人,下官乃是这陇城的刺史,崔志。” “崔玲的父亲。” 他又小声补了一句。 “哦——”江七七才想起来一般,指着他。 崔志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满脸期待的等着。 结果江七七又把手放下了,不再看他,转头吃菜。 崔志:“?” 这边动作沈洛全都看在眼里,看到崔志那疑惑又惶恐的表情时,他眼底也泛起几分笑意。 “饿了吧。”他下意识想去摸江七七的头发,手抬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 江七七狼吞虎咽中。 “还行吧,也不是很饿。” 说话间扯下一个鸡腿。 沈洛:“……” “崔志。”他沉下脸色,“如今城中瘟疫肆虐,城外叛军虎视眈眈。你不忧国忧民、带头节俭,反而如此铺张浪费,是何道理!” “这……”崔志赶紧跪下,“回将军的话,卑职不敢铺张浪费,平日、平日里卑职都是吃干粮咸菜,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省下的全部用在百姓身上。” “今天镇国将军和将军夫人驾到,卑职虽然节俭但也不敢怠慢了您二位,这才……”崔志低着头,听起来十分诚恳。 “哼。”沈洛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他这种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旁边七七吃的这么香…… “算了,念在你一片诚心。下不为例。” “多谢将军。”崔志擦擦头上的汗,站起来。 天杀的,这个镇国将军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怕被说不体恤百姓,他今天专门在平时的菜量上减了几道,就这,他居然还说铺张浪费。 还不如直接给他们吃干粮咸菜。 第63章 我就是喜欢的不行! 下午,崔志躺在院子中晒太阳,小妾把葡萄剥好一颗一颗喂到他嘴边。 日子好不舒服。 自那位虎威将军来了以后,陇城大小事务都被他接手了过去,自己这个真正的刺史反而闲赋在家。 崔志丝毫不慌,反正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既然有人愿意干活,他也乐得清闲。 三天前他就收到了上面传来的信儿,说这次皇上派了镇国将军来。 他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 虽然镇国将军威名传遍天下,他这一来打乱了自己不少计划,但有句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 自收到消息后,崔志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 该撤的东西撤下,该藏的藏起来。 只是时间紧迫,他无暇再跟那人见面,只能传出消息去让他们先不要行动。 这陇城背靠连绵大山,能藏人的地方不要太多。 只要叛军不行动,沈洛就找不到他们的老巢。 如果他敢强行攻打陇右那几座县,就用屠杀老百姓威胁他。投鼠忌器再加上兵力不足,沈洛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动手。 如此一来二去的没有进展,他也就泄了气了。 至于自己与叛军的交易,完全可以等朝廷的人都走了再继续进行。 他美滋滋的吃了一口葡萄,感叹自己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屈居在小小陇城做个刺史真是大材小用。 还好,如果计划顺利他很快就不会只是个刺史了。 …… 崔志眯着眼想象自己加官晋爵的样子。 然后就看到自己女儿从大门进来,一阵风一样刮进屋去了,路过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怎么回事?”崔志叫住女儿身边没来得及刮进屋的丫鬟。 “老爷。”丫鬟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样子。 “说!” “是这样的,老爷。”丫鬟吓得一哆嗦,立刻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听不要紧,崔志这一听差点晕过去。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个这么蠢笨的女儿?! 镇国将军身边的人那能是凡人吗!居然敢说什么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人家这种的大话! 还有她见到的那个女人,连虎威将军对她也这么尊敬…… 崔志为官多年,也是人精一个。 知道将军要来,提前就跟上面的人打听了一下。 恰巧,上面的人提及前两月将军刚刚娶了夫人。 那位将军夫人怕不就是玲儿遇到的这位。 这死丫头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当下他太阳也不晒了,葡萄也不吃了,去库房里挑了点儿东西,就赶紧去给十九赔礼道歉。 虎威将军那边儿还好说,将军夫人这可怎么办呢? 崔志实在没有办法,才安排了这样一场接风宴给将军和夫人,盼望着给他们二位吃好喝好了,能不计较那先前玲儿的冒犯之举。 ———— 崔志这顿饭可是安排到江七七心坎里去了。 从离开将军府,她和琳儿一路上吃的都是干馒头,喝的都是凉水。 虽说到了梨元旅店有饭菜,但味道嘛…也是只能填饱肚子。 没想到到了陇城第一天就有这么好一餐。 所以她真的吃的很香。 崔志看到将军夫人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又看到看到对面大口吃饭毫无形象可言的夫人,以及旁边时不时给她夹菜,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镇国将军。 心思突然活跃起来。 似乎镇国将军也不似传闻中那样不近女色。 他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 玲儿虽然蠢笨了些、行事鲁莽了些、性格跋扈了些…… 但长相绝对是没得挑! 如果她能跟在镇国将军身边……那他还费什么劲,还看什么王良的眼色呀。 崔志意识到这次镇国将军来陇城也是他的一次机会,如果真的能搭上这根线,他可就一飞冲天了。 想到这里,崔志激动的站起来举杯。 “将军、夫人,卑职敬二位一杯。卑职愚钝,连小小的叛军都处理不好,还得劳烦将军前来。卑职惭愧。” “夫人,”他又转头看向江七七,“下午小女不知夫人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明日卑职就带她前来,让她亲自向夫人赔礼道歉。” 一直低头炫饭的江七七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好啊。” 崔志很聪明,镇国将军说了不见任何人,他就从自己这里突破。 正好,她正愁着火不够旺呢。 …… 江七七觉得崔志此人能当上刺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热脸贴冷屁股这事儿谁都不愿做。 他倒好,做的还挺孜孜不倦。 一顿饭下来,江七七就是吃吃吃。 沈洛看着她吃吃吃,顺便给她夹一下远处够不到的菜,帮她擦擦脸上沾上的米粒。 只有崔志一人在那里,找各种话题说说说…… ———— 饭后。 江七七和沈洛回到房中。 自从书房被毁以来,俩人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一起,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 江七七因为身体虚弱,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有这么一个天然暖炉在旁边儿,她还挺喜欢的。 (=′?`) 而且此人不举,她也没有什么危险。 沈洛一开始不大习惯。 结果离开京城这几天,没有人压着他了,他反而睡的不太好,感觉像少点什么一样。 ……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沈洛夜不能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原则,一碰到江七七就会大打折扣。 后来他想清楚了。 放任她这么一个势力不明的人在府中跟他一同生活,甚至一同就寝,并不是他乱来。 这其实是当下最合适的做法! 一来这是皇上赐婚,他如果随意动她怕是交代不过去; 二来她很聪明,还帮助过自己抓府中细作,他不能恩将仇报; 三来有江七七在,明里暗里往他身边塞女人的也少了,他因此也省了不少心; 最后,敌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才最危险,现在对方每天跟他在一起,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没有机会的。 不但如此。 从大局出发,他还应该和江七七多多接触,这样才能查出对方到底属于什么势力。 没错,合乎逻辑,合情合理。 …… …… …… 但现在。 他想说:什么忠君仁义报恩逻辑,都是我瞎扯的。 我摊牌了,我就是喜欢上江七七了。 来路不明怎么了? 疑点重重怎么了? 睡觉…压着我怎么了? 我就是喜欢的不行! 第64章 沈洛: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江七七这边都上床了,一转头看到沈洛还在轮椅上发呆。 “还愣着干嘛?睡觉呀。”她拍拍旁边的床。 沈洛耳朵瞬间红了。 “哦好。” 怎么办,认清一些问题后,他就没办法心无旁骛的再跟她同床共枕了。 …… 最后还是上床了。 沈洛侧头,看着旁边躺的板板正正的江七七,只觉得心中像是突然被填满了。 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妻子,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要不要跟她表白呢?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沈洛就忍不住这么思考。 她喜欢自己吗? 如果她喜欢,以他现在的身体,真的能保护她一辈子吗? 如果不喜欢,那天春宴上三皇子看她的眼神…她会喜欢三皇子吗? 胡思乱想着,怎么也得不出一个结果,沈洛轻轻叹了一口气。 平时挺果断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犹豫起来了呢。 江七七闭着眼睛,听到了旁边的叹息声,心想:又是瘟疫又是叛军的,果然沈洛最近的压力太大了,有机会还是帮帮他吧。 ———— 另一边。 崔志回到府中,第一时间找到崔玲,告诉了她自己的想法。 “只要你能跟着将军,你、你爹、我们一家人的荣华富贵可就来了。” 崔志美滋滋的说。 他的想法跟崔玲不谋而合。 “爹,女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听说镇国将军来了就赶紧回来了,瘟疫都不怕了。” 崔玲有些得意的说。 “我看那将军夫人长得也不过如此,要不是皇上赐婚,哼,说不定将军根本就不想娶她呢。” 她觉得自己的外貌毫不逊色于将军夫人。 “可是爹,镇国将军他不见我。”崔玲突然想到这个重要的事。 “没事,我已经帮你想好办法了。”崔志说。 “今晚我跟将军夫人说了,明天带你去给她赔礼道歉。” “什么?!” 崔玲一听这话就急了。 她今天已经挨了打下了跪,明天还要去赔礼道歉? 她瞪起眼,一脸不忿:“不去!我才不去道歉!” “……” 崔志再次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为什么有这么蠢的女儿。 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闺女啊,你道歉是假,借机见到镇国将军是真,你不想见到将军了吗。” 崔玲当然想,她最喜欢看描写将军的话本子了,一直以来她的梦想就是嫁给镇国将军。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 “好吧。”崔玲咬咬牙,为了将军,她忍了。 “爹,你说将军能喜欢我吗?” “傻闺女,你这么漂亮,将军当然会喜欢。再说,没有男人不喜欢新鲜感。那将军夫人再貌美,将军每天跟她在一块儿也是会腻的,这时候你一出现,将军那目光不自觉就被你吸了去了。” “那我明天打扮的漂亮点。” 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七七坐着喝茶,沈洛在看折子。 平静的让人有种回到将军府的恍惚感。 不过,想到昨晚睡觉前某人还在叹气。 江七七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沈洛看的是今天早上十九刚拿来的折子。 也不是什么机密,闻言他直接就递给了江七七。 “这是十九他们统计的陇城现在重症的瘟疫患者的数量及赈灾药品剩余量。” “哦,怎么样了?”江七七接过折子来扫了几眼。 “折子中提及,朝廷送来的药陇城卖出了一万两千多份,相对应的,重症的瘟疫患者数量也在逐步减少。” “还有很多买不起药的病人,十九会派人一一查证,然后官府出面把药送给他们。” 江七七看着折子,沈洛在旁边说。 “我倒是不太同意。”看过一遍折子后,江七七说。 “嗯?什么?” 沈洛略带诧异地看向她。 “那些买不起药的人,不能把药免费给他们。”她说。 沈洛不解:“朝廷的药本就是免费,况且他们也不是不想买,是真的买不起。何必要为难他们呢?” 他觉得七七不是那种会为难穷苦百姓的人,但是她这说法又实在让人疑惑。 江七七耐心的向他解释:“药原本是免费的,是官府为了不让百姓乱领药而加了个售价对吧。” 沈洛点点头。 没有对她说过为什么原本免费的药要卖十文一副,因为他觉得七七会明白。 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可沈洛你们有没有想过,”江七七合上折子。 “感染瘟疫的人,轻症者要吃三到五副药,重症者要吃七到十副才能好。对百姓来讲一百文和不花钱,差的好像不少吧。官府是把别人花钱买的药免费送出,那花钱的人又怎么想呢?” 沈洛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按正常的思路都是,百姓买不起药便不治了,生死由天。 但他不忍心,于是告诉十九送他们一些药。 “我们也不能送,但他们又买不起,难道就…”真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沈洛皱着眉看向江七七,头一次不太赞同她的观点。 江七七看沈洛这表情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道:“谁说他们买不起了?” 沈洛:“?” “他们可以赊账啊。” 沈洛:“?” “跟官府赊账?” “没错。”江七七站起来,像个夫子一样背着手溜达。 “十九不是有名单吗?下午,就叫人把药送去,同时还要送去一纸合约。” “就写百姓某某支付不起治疗瘟疫用药的药费,自愿在痊愈后为官府做工数日。” “原来是这样!”沈洛眉头舒展。 他就知道七七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他爱护百姓,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百姓之间也感受到“一碗水端平”。 七七她这样聪明又细心,总能够想到很多他忽略的细节。 “好,就按你说的办。”沈洛直接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过,让他们做什么呢?你是不是也有打算?” 七七一向思虑周全,以他的了解,她既然提出这么一个想法,应该是上下一切都考虑好了才对。 果然,只见江七七咧嘴一笑。 “知我者,沈洛洛也。” “这城中我看似乎没什么人打扫路边。”江七七说。 七七叫他什么?沈洛洛?是爱称吗? 第65章 陇城新政 江七七没留意沈洛的表现。 这事还是昨天她回来路上发现的。 陇城明明是西北地区规模相当大的城市,路边却并不干净,垃圾扔的到处都是。 “打扫路边?” 又是沈洛未曾想过的道路。 他沉思了一会,点点头。 虽然从没有人提过这种事,但他也发现了:“路面确实不干净,看的人心情十分不好。” 沈洛说:“路是官府出钱修建的,是公用的。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愿意打扫,一般只有街边的摊贩为了让自己摊位看起来干净一点儿,才会打扫一下面前的路面。” 至于官府为什么不打扫? 官府是维持治安的,治理城市这种事总不能让县令或者衙役去做吧? 江七七点头。 “如果那些买不起药的百姓能够打扫街边的垃圾,一来能让花了银两的其他人心里平衡,二来能维持城中环境整洁,是一举两得。” 她没说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 古代之所以传染病很多,跟生活环境也很有关系。像这种路边垃圾堆简直就是巨大的细菌培养地,人们每天来来往往,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染病。 古人没有这个意识,她说了可能他们也不明白。 扁鹊说:上医医未病,下医医已病。 防病甚于治病。 不过前两条已经足够说服沈洛了。 “我这就通知下去,让十九他们这么办。” “还有,”江七七说。 “那些没钱买药的百姓,想必平时生活也成问题吧。这样的人更容易滋生邪念,也是官府潜在的麻烦呢。” 沈洛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国法有一条连坐制度。” 连坐制起源于周朝,因行之有效,贯穿中国数千年封建文明的法制史。 江七七不置可否:“连坐制固然好用,但也只是外因限制。” “如果有钱了,他们铤而走险的可能不就大大减少了吗?” “你是说……”沈洛好像懂她的意思了。 江七七嘿嘿一笑:“没错。我想等他们义工结束后,官府正式签合约雇佣他们。” 类似于现代的公益岗位。 “官府把卖药的钱拿出来,雇佣他们做一些对大众有益的工作。一方面改善广大百姓的居住环境,一方面让那些穷苦百姓解决了温饱,顺便减少了潜在的罪犯。而且丝毫不会影响官府财政。” 江七七向他眨眨眼。 “这难道不是没有成本的一举三得吗?” …… 沈洛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 他见过朝堂之上,群臣为了施行一项新政策吵得天昏地暗,数月、甚至几年都没办法真正推出一个利国利民的法制。 可是七七,她来到陇城不过一天,居然就能够利用了现今他们的优势去补偿劣势。 她就提出了这样一个无本万利、无懈可击的计划。 他的眸子愈发深邃,藏匿其中的情感似乎下一秒就要迸发而出。 七七。 我的七七…… 江七七说完,见对方只是盯着她没什么反应。 “沈洛?”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啊!”沈洛从心潮澎湃中清醒过来。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开心和欣赏:“七七,这个办法太好了。” “而且,”他说,“官府不需要专门签合约。”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朝有一项服工役制。即无重大疾病、无功名在身的成年男性,每年都要前往官府服为期半月的工役。” “是不是就跟兵役差不多,是帮朝廷建造东西的吗?”江七七问。 “正是。”沈洛说,“百姓们平日服工役也是会付给他们银钱的,但这两年朝廷没有什么大的工序进行,服工役的事便暂停下来了。如今若是想要实行,在工役种类里面另加一个分类就是。” “这样最好,官府和百姓都更容易接受。” 两人相视一笑,眸中皆是星光灿烂。 ———— 十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朝阳温暖的光洒进来,屋中的二人相对而坐,相视而笑。 清晨微冷的空气中似有情愫流转。 他不禁说出那句话: “好久没看主子笑的这么开心了。” …… “十九?”江七七看十九站在门口笑的一脸慈祥,“有事吗?” 十九缓过神来,收起他的姨母笑:“夫人,陇城刺史崔志带他的女儿求见您。” 对方不是说要见将军,而是点名要见将军夫人。 所以他也没办法把人挡回去,只能来通报一声。 “这么快呀,”江七七说,她瞟了一眼在旁边看折子的沈洛,酸溜溜地说,“还是镇国将军的魅力大啊。” 沈洛:“……” “让他们进来吧。” “是。”十九出去把人带进来。 “我去书房了。”沈洛听到他们来了,不太想见,便说要去书房。 “别啊。”江七七赶紧阻止他,“如果人家来了,看到大将军您不在,就我自己坐在这儿,该多遗憾啊。” 沈洛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揶揄他的意味。 对此他只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拿起折子来继续看下去。 ———— 崔志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镇国将军也在,父女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来对了。 “见过镇国将军、将军夫人。” “刺史大人免礼。”江七七说。 沈洛没说话也没反应,继续看折子。 两人起来之后落座。 崔志陪着笑脸说道:“将军夫人,昨天小女多有冒犯,今天卑职特地带她来向夫人赔礼道歉。玲儿——” 崔玲从看到镇国将军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南岳战神,他甚至比话本子上描述的还要英武帅气。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看似不经意的一举一动,实则都透露出矜贵优雅。 崔玲羞涩的低下头,如果她能跟了镇国将军,哪怕是能永远年轻貌美她也愿意。 “玲儿——玲儿——” 见对方发呆,崔志加大了声音,这才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崔玲。 “快去,给将军夫人正式道歉。”崔志催促她。 崔玲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将军夫人,又看了一眼旁边气宇轩昂英俊威武的镇国将军。 矜持的站起来,小碎步挪过去,声音也忍不住夹了起来。 “小女子崔玲给夫人道歉,昨日不知夫人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第66章 离间计(一) 虽说崔玲一直想见传说中的镇国将军,可当真正见到了,看到将军那不怒自威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害怕。 说话全程她一直正襟危坐,只有江七七问她问题的时候才会夹着嗓子认真的回答两句,其余时间都低着头,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将军。 肉眼可见的紧张。 江七七明白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所以这是简单聊了几句,表示自己不计较昨天的事了。 顺便还邀请崔玲有时间来府中跟她玩。 这提议正中崔家二人的心怀,偷偷看将军脸色没有异常后,便高兴地答应下来了。 ———— 送走两人后,江七七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把一旁假装看折子的沈洛给搞懵了。 没错。 虽然有的将军表面上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的看折子,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全程都在听他们讲话。 可是他听了全程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啊。 “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江七七觉得她能理解狄仁杰了。 “那位崔大小姐看到我们威名在外的镇国将军,吓得跟个鸵鸟似的,别提多乖了,哈哈哈。” …… 沈洛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还是在调笑他呢。 他当即扭过头去,不搭理她了。 “哎呀别生气,我不笑了就是了。”江七七说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满是笑意。 沈洛哪里会生她的气,听到这话又把头扭回来了。 但是扭回来的时候慢了一点,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沈洛,我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沈洛动作一顿。 这还是七七头一次主动开口请他帮忙。 “什么忙?” 他看似平静的问,实际上心里已经不自觉的有了些期待。 江七七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耳语了几句,问道:“如何?”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调查一些关系。 沈洛点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吩咐十九去做。” 他激动的心情又落寞下来。 “多谢了。”江七七笑意盈盈的说。 阳光照耀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不,不必客气。” 不管了,能帮一点也挺好的。 ———— 下午,江七七照例去医馆看了一圈儿。 医馆中老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常年劳作,有些病长年累积下来,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 见自己有了行动能力,老人怎么也不肯再住在医馆,执意离开。 江七七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碰见了正从医馆中出来的琳儿。 “小姐,那位老人家……” 琳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江七七点点头:“那就由他去吧。”想必他也是放心不下齐玉。 “走,回府打扮一下,今天晚上小姐我带着你去个好地方。” …… 起初琳儿还好奇小姐所说的好地方是哪里。 直到两个人兜兜转转过了几条巷子,来到巷子深处一栋五颜六色的楼下。 楼上明晃晃的招牌上挂着三个大字—— 怡红院。 “走吧。”已经扮成男装的江七七招呼琳儿。 “郑林,今天跟九爷我去里面快活快活。” “这…小姐。”琳儿压低了声音说,“您是将军夫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江七七腰间别着她的飞瀑连珠笛,手中拿着一把刚从地摊儿上淘来的扇子,穿着一身白玉色衣服,身后还披了个银色的斗篷,看起来像个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 她扇子一开“唰”一声,在身前晃了晃,笑的高深莫测。 “你不懂,你不懂。” “记住,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是最容易找找突破口的。”江七七挑挑眉说。 他们前来陇城这事朝野上下都知道,所以崔志肯定是做足了防备,他那里找不到突破口,总要想办法绕绕路啊。 几次交道打下来,江七七发现崔智这人跟他女儿不同。 他虽然自负,但心思缜密,会用些权谋之术,恐怕在他身上想找到贪污的证据是很难了。 不过崔志一个人不可能会所有事都亲力亲为,所以下午她就拜托沈洛帮她打听了一下崔志平时的心腹。 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西北边城,崔志就相当于土皇帝,所以他们平日行事肯定不会太低调。 果然,一会的功夫就打听到了。 崔志有两个心腹,是一对兄弟:吴明和吴举。 这两人最爱来的地方就是这里——陇城最大的青楼怡红院。 不但如此,他们似乎跟这楼中的头牌还关系不浅。 “走吧。”江七七不跟琳儿多解释。 她转头昂首挺胸的拿着派头就走了进去。 “哎,公子,您来了,快里边请。” 老鸨看到江七七身上的穿戴,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个不差钱儿的公子哥儿,眉开眼笑的前来迎接,热情的不得了。 江七七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直接从袖子里拿出来一锭银子拍在她手上。 “妈妈,小爷要见你们这里的头牌,伊人姑娘。” “哎哟,不巧啊,这位爷,伊人姑娘今天已经被一位爷预定了。” 老鸨面露难色地说。 “要不这样爷,我这儿还有其他姑娘,您再看看别的吧。” 江七七袍子一撩,往旁边儿凳子一坐,就是一副大爷我不差钱儿的模样。 她敲敲桌子,强调:“今天爷我必须要伊人姑娘作陪!” 她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更大的银子,往桌面一拍。 “妈妈,你看着办。” 老鸨为了难了。 这可怎么好呀,这位公子哥出手阔绰,但那位爷她也是招惹不起的呀,那可是刺史大人身边的红人,除非她怡红院不想在这儿陇城开了。 “这样吧,妈妈。”看老鸨这么纠结,江七七大发慈悲的退了一步。 “左右那位爷也还没来,你就让小爷我先上去。我呢,别的也不做,就是想听伊人姑娘唱唱曲儿,跟她聊聊天儿,等那个客人来了,爷就下来,你说怎么样?” “这…”老鸨还是有些为难。 见她不决定,江七七作势就要把桌子上的银子收起来。 老鸨一秒扑上来拦住她的手! “好,就按爷您说的办。” ———— 怡红院三楼。 伊人姑娘作为这里的头牌,房间自然是最大最奢华的。 江七七带着琳儿推门而入的时候,伊人姑娘正坐在屏风后边抚琴。 随着琴弦拨动,琴音传出,旋律柔滑、婉转悠扬,让人不自觉沉入其中…… 第67章 离间计(二) “你下去吧。”江七七对琳儿说。 “可是九爷您…” “我没事。” 江七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去外面候着就行。” “是。”琳儿离开了。 伊人姑娘琴声不停。 见状,江七七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说话,默默的听着曲子。 一曲弹毕,琴声缓停。 伊人小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她身穿一身粉色轻纱,脸上戴着半透明的白纱遮面。 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不愧是头牌。 “奴家见过爷。”她轻轻一俯身,半挂在身上的轻纱掉落,妙蔓的身形一览无余。 江七七见状,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慢慢逼近。 “伊人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啊。” …… 在外面站了不到半个时辰,琳儿就看到小姐开门出来了。 “走吧。”江七七扇子一挥,表情跟进屋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从没有在里面待过一样。 “是。” ———— 江七七前脚刚走,后脚吴明就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好不威风。 “哎,爷,您来了。伊人姑娘可等您好久了。” 老鸨笑着迎的上去:“您有段时间没来了。” 吴明一挥手,扔给她一锭银子:“还不是朝廷里来人了,这几天本官也跟着忙。” 主要是忙着藏那些他们之前做的见不得人的事。 老鸨拿了银子任务就完成了,引着她的财神爷往上走:“爷,您上楼吧。” 吴明把手下都留在这外边儿,独自一人进去。 一开门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正坐在桌前泡茶。 他淫笑两声:“伊人姑娘,今天好兴致啊。” 伊人接话,声音里满是娇嗔:“这还不是知道爷您要来了,给您准备的,许久未见,奴家都想您了。” “哈哈哈,好。”吴明坐下,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揩油。 伊人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绕到他身后,帮他去捏肩膀。 吴明很受用她这样的伺候,舒服的眯起眼睛,心情也放松下来。 “爷,您尝尝茶叶啊,人家专门泡的呢。”见他没反应,伊人催促。 “爷还不知道你啊,你净会附庸风雅。”虽然这么说着,吴明还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嘶。” 他又抿了一口。 转头看向后面面色得意的人。 “伊人你这茶,不错,十分不错!”比他府中的都要好上许多。 伊人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大人喜欢便好。” “来,伊人你坐。”吴明拉她坐下,肩也不揉了,一脸正色道问她。 “跟爷说,你这茶叶哪来的,还有吗?” 伊人被这架势吓到了:“这是刚刚有人送给奴家的,就这么一点儿,都给您泡上了。” 吴明问:“什么人送给姑娘的?” 虽然说他是崔志的心腹,但平时也少不了打点上下。 这好茶一看就不是凡品,如果他能搞一些来给崔志送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伊人姑娘听他这么问就实话实说了:“这茶是刚刚一位公子来送给奴家的,他听奴家弹了一曲,十分高兴,便送了奴家一点儿茶叶。” “您来前他才刚刚下楼。” “是这样啊。”吴明稍一思索,“来人。” 外面的侍卫听声进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吴明叫伊人把送她茶叶人的特征描述了一遍,对下面人说:“去找找这个人,应该还没有走远,把他给我带来。” “是。”下面的人应声。 ———— 这边江七七他们离开怡红院却没有往回走,而是在街上瞎溜达。 “小姐,您在看什么?”琳儿不解的问道。 她家小姐已经蹲在河边看了很久了。 顺便还薅秃了几根草。 “等人。”江七七随手又拽下一根。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远处出现了几个行色匆匆东张西望的身影…… 江七七不着痕迹的勾起了一个笑。 轻声对琳儿说:“别反抗。” …… 江七七和郑琳儿被带回到了怡红院。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押到了怡红院中伊人姑娘的房间。 “大人,我们把人带来了。” 吴明一看人被押着进来,当即佯怒:“一群混账,爷我要你去把他们请过来,你们倒好,爷的贵客给押着就来了。” 说完,他又对江七七露出一个笑:“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在下可不敢跟大人称兄道弟,穆肆九。” 江七七似乎很生气那些人的无理,她动了一下胳膊,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语气算不上友善。 “穆兄,在下吴明,幸会。” 江七七没有接他的话。 她扫了吴明一眼:“不知这位大人,草民可是犯了什么罪,这大半夜的大人差人将我押来。” 吴明原本只是想先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陇城有些势力,但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买账。 当即他也对对方有了一些判断。 他笑着给江七七倒了一杯茶。 “穆兄,都是误会,都是我这些下人不对。”他说。 江七七拿起茶点儿抿了一口,脸色稍缓但没有开口,明显是在等他后面的话。 “是这样的。”吴明说,“刚才穆兄赠给伊人姑娘的茶,在下凑巧喝了一点儿,一入口就觉得绝不是凡品。” 他顿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不知穆兄还有没有,我想买一些。” 江七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表露,只看着桌上的银子皱了皱眉头。 “那茶呀,不行。”她说,“我不卖。” 虽然话上拒绝了,但看到对方的表情,吴明心下了然。 “是不是价格很高?穆兄放心,我虽然只是一介小官,但家中还有些资产,付得起银两。” 这样的茶叶肯定名贵,这个吴明有心理准备,直接又掏出一锭银子。 江七七低头假装为难:“价格是一方面,吴兄,我这里茶叶也并不多啊。” 确实不多,只有十九从京城带来的几两而已。 “没关系穆兄。”吴明见对方态度有些松动,趁热打铁,“你说个价,有多少我都买了。” 既然这样,江七七开口:“五两茶叶。纹银千两。” 第68章 离间计(三) 下午,打听到崔志的心腹手下之后。 江七七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沈洛。 他们两个现在目标相同,如果能够合作,肯定会事半功倍。 这次她没有丝毫隐瞒,将计划全盘托出。 沈洛细细听着。 巧的是,七七的计划跟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比他的更加全面,可以说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只是……有的地方沈洛不太赞同。 “那种烟柳场所鱼龙混杂,你一个弱女子去太不安全了。” 对此,江七七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进了屋中。 不一会,一个陌生男子从屋中出来。 “这样不就安全了。”男子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七七的声音。 沈洛:“???” 见过易容术,但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他敢说,如果某一天七七故意藏起来,那天下肯定没有人能找得到。 江七七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今天的任务。 “我会设法让吴明找到我买茶叶。但吴明此人生性多疑,后面肯定会调查我。” 沈洛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他会查到你的身份——户部侍郎王良的幕僚。” ———— 江七七回到府邸已经是深夜,然后她惊讶地发现沈洛还没睡。 “成功了吗?”沈洛合上书问她。 “当然,也不看是谁出马,哼哼。” 江七七揭下面皮,露出她原本的样貌,得意的神色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惫。 沈洛眼睛暗了一瞬。 简单洗漱了一下,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榻,板板正正的躺好。 “休息吧。”沈洛说,“十三和十六明天就到了。” “嗯,下面就看你们的了......” 声音渐小,呼吸声逐渐平稳。 沈洛轻轻抚上旁边人的头发,目光沉静。 “七七,我有些后悔了,如果我没有假装有腿疾,你是不是就不用承担这么多了?” ———— 对于有些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刺史府中。 崔志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明明一切顺利,沈洛来了两天一点消息也没查到,攻打叛军更是没有一点进展。 但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今晚这感觉还尤其强烈... 反正睡不着,他索性披件衣服去了院子中。 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凉,他一人躺在藤椅上,望着被风吹动的乌云,逐渐向西遮住了残月。 这日子,是不是平静的过头了? ...... “老爷,老爷。”崔志昏昏欲睡之际,下人把他喊醒。 他面露不快:“什么事?” “老爷,后门来了个浑身是伤的人,说是李义让他来送信。” “快让他进来!” 崔志一下清醒过来。 下人很快带来了个衣衫褴褛的人。 “大人!”来人看到崔志,可谓是悲从中来。 他跪倒在崔志脚下,带着哭腔说“大人!梨元、梨元县被叛军攻占了!” “你,你说什么?!”崔志猛的站起,震惊的都破音了。 “大人,那是四天前的晚上,当时......” 来人把他的所见所闻还有李义交代的事情全部详细说出。 崔志听得眉头紧锁,他终于明白这些天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 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跟他安排好的完全不一样。 “小的领了命令就快马加鞭往陇城来,结果还没出梨元县就被抓了。” 送信的人继续说,“小的这一身伤就是被他们打得。” “什么?!是什么人抓的你?”崔志愤怒的问。 送信人被他模样吓的瑟缩了一下:“小的也不知道,就听见他们说活中一个说赵将军,一个说吴大人。” 赵将军就是赵光,崔志知道,可吴大人是谁呢? “还有吗,你是怎么出来的。”尽管生气,崔志也没有失去理智。 “大人,不是您派人把小的救出来的吗?”那人奇怪的问。 “怎么可能,”崔志眼色冷下来,神情也没有了刚才那么激动。 他怀疑的眼光上下扫了对面人一圈:“本官对此事一无所知,又怎么会去救你。” 那人也懵了:“可是他们明明说是与刺史大人您相识啊,还说认识一个叫王良的人。” 王良二字一出,崔志又是一愣。 怎么还有侍郎大人的事? 他是王良大人的人,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这个人说谎的嫌疑。 “好了。”他没有多说,“我知晓了,你先下去休养吧。” ...... 下人走后,崔志是彻底睡不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义数天没有消息,是因为梨元县被攻占了? 他不是给石辉传了消息说行动取消吗?为什么赵光还是带兵攻打了梨元县,甚至还攻占了? 送信的人说是王良的人救了他,王良为什么突然派人来了? ......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都是足够让他混乱的程度。 此时此刻崔志才意识到,他所见到的,不过是被人粉饰过的平静。 ———— “小姐!!!” 江七七觉得自己可能喝茶喝醉了,怎么莫名听见了香儿的声音。 她转头,看到了同样面露疑惑的琳儿。 ...... 难道...... “嘭!”门被大力推开! 一位穿着打补丁的麻布衣,脸上抹着香灰,背上背着巨大包袱,手里还拎了四五个大药包的少女逆光而站。 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小姐!我来啦!” 不是香儿还能是谁? “你怎么会...”江七七开口问到一半反应过来。 “你是跟十三和十六来的?” “小姐真聪明!”香儿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那天我从咱们的‘浮生茶馆’回来,刚好看到门口有两个人骑马要走,问了一下原来是十三和十六,我想着他们来找将军,就拜托他们把我也带来了。” “......” 社交悍匪·香儿。 江七七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说了这里危险,而且陇城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你干嘛非要上赶着受这罪。” 香儿看着自家小姐唠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哎呀小姐,”见对方说的差不多了,香儿才陪笑着开口,“说了这么久累了吧,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这里都没什么好吃的。” 江七七看着她那个巨大的包袱,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在几人的注视中,香儿直接从包中掏出了一个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扁包! “来,小姐!吃个烧大鹅!” 第69章 离间计(四) 江七七和吴明约好两天后在伊人小姐的房间见面。 她真的很贴心,怕对方查不到她精心准备的假身份,还给了他两天的时间。 假身份是十六伪造的。 原本江七七只知道十二和十九,最近才听说,原来沈洛还有两位心腹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便是十三和十六。 “伪造身份这种事情,十六在行,就交由他去做吧。” 这是沈洛的原话。 而十六也不负所望,确实做的很完美。 不过吴明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要大。 在第二天上午,十六就来报:“吴明手下的人已经查到了龚伯越的身份。” 也就是江七七的假身份。 说起龚伯越这个名字,还是琳儿提供给他们的。 之前她在王府想要行刺的时候,听到过王良跟这个人聊天,似乎这是他十分信任的一个幕僚。 有了这个名字,这身份的可信度立刻增加了不少。 ———— 晚上,江七七按约定的时间来到怡红院,吴明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如她所料,虽然查到了她是王良的人,吴明也没有通知崔志,还是自己前来赴约了。 这次吴明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江七七恭敬的不行。 “穆兄,哦,或者我应该叫你龚大人。” 江七七装傻:“什么龚大人?吴兄你在说什么?” 吴明神秘一笑,贴近她的耳边:“龚大人是奉侍郎大人的命令来陇城的吧,下官明白,大人想低调行事,所以没有声张。大人也就不要跟下官猜谜语了。” 江七七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然后释然一笑。 “都说陇城除了刺史崔志之外,就只有吴明和吴举两位大人势力最大,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啊。” 话语间是承认了吴明所说的身份。 “龚大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听话办事的,怎敢跟刺史大人比。”吴明谦虚道。 江七七没有接他客套的话,让后面的琳儿把茶叶拿了出来。 “吴大人,茶叶给您带来了。” 吴明后面的人递来一个小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按照那天说好的,一千两纹银奉上。” 吴明把盒子打开,银子整整齐齐的码了四层,一层五锭。 “原来怪不得下官喝着这茶不是凡品,原来是京城的茶叶。” 接过茶叶他深嗅一口,清香瞬间萦绕在鼻尖。 “是啊,”江七七笑着说,“吴大人真是识货。” …… 寒暄过后,江七七拿着银子就要离开。 “哎,大人留步。”吴明拦住了她。 “龚大人来了陇城,下官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自然是要尽尽地主之谊,请龚大人喝两杯了。” “这…”江七七面露难色,“王良大人交代过我,要低调行事,不可以暴露身份的。” 吴明心领神会,立刻吩咐下人:“叫怡红院今日把楼关了,不接客。还有你们都下去。” “是。” 很快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小下去,屋中的下人们也都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桌边对坐着。 “龚大人。”吴明恭敬的端起酒杯道,“如今只有你我两人,还请龚大人务必给下官一个面子。” 江七七也笑着举杯向对方示意:“既然如此,那我再推辞,岂不辜负了吴大人的美意了?” …… 酒过三巡,江七七和吴明从开始的客气疏离,到你来我往,再到现在的勾肩搭背,俨然已经喝嗨了。 “那个龚兄啊,”吴明大着舌头说。 “你来这陇城太过仓促,小弟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等你下次来、你下次来提前跟小弟我打声招呼,我一定远接近迎!美食、美酒、美女作陪!” “好好好。”江七拍着无名的肩膀,脸色涨红,一副醉酒的样子。 “吴老弟,能认识你,我龚某也不算白来陇城这一趟。” “不过龚兄,您来陇城到底是做什么呀?”吴明看似不经意的问。 “哎,没什么。”江七七叹了口气,还是不肯开口。 吴明给他倒上一杯酒:“龚兄这是不信任老弟了?” “哪里的话?”江琪琪醉醺醺的摆摆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大人让我来这陇城挑一挑人。他说…” 江七七凑近,吴明见状也赶紧靠过去。 只听到她轻声说:“他说崔志此人野心太大、贪得无厌,长此以往必会酿成大祸。他让我来这陇城观望观望,看能不能找到替代崔志的人。” 吴明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 要不要告诉崔大人呢? 他正想着,结果江七七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江七七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吴老弟,依看我也不必再找了,老弟你就很好。懂事儿,也会办事儿,你比那个崔志强多了。” 她大手一挥:“这样吧,等我回去就给王大人写信。龚某就推举你来坐陇城刺史之位。” “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吴明跟随崔志近十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卫到现在成为心腹,他有脑子有手段更有野心。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只要崔志在一天,他就没办法继续往上爬。 崔志的计划他知道一部分,原本想着等计划成功崔志升了官,有希望能留他在陇城做刺史。 当然希望不大,毕竟,养一条合心意的好狗可是很难的。 没想到现在机会这就来了。 “龚兄,我只是一个给人办事的,您这话说的我惶恐啊。” 心中再怎么高兴,吴明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十分谦逊。 “实话跟你说吧…嗝…”江七七打了个酒嗝。 “来这陇城前我早就打听好了,你和你兄弟吴举,你们两人都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物,我都十分看好。原本啊,我是打算观察一阵,在你们两个之中选一个的。但是没想到啊,老天爷让我先遇到了你。” “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江七七拿起旁边儿那个装着“一千两纹银”的盒子,打开,拿起上面的一个银锭。 银子下面放着的却不是银子,而是金锭。 她拍拍吴明的背,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吴老弟,你做的事儿,龚兄我记着呢。” 说的差不多了。 江七七把银子一扔,“啪”一声“醉倒”在桌子上,脸色通红,时不时的还吧唧吧唧嘴,似是睡的很香。 旁边刚才还眼神迷离,跟她勾肩搭背的吴明此刻站起身来,自上而下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激动和野心。 他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江七七也起身,离开了。 第70章 离间计(五) 崔志这边儿。 自从那天得知梨元被叛军占领,他每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站也站不下,坐也坐不住。 原本他就靠着当年的约定和手中梨元这个这张底牌,十分自信能够拿捏他们。 毕竟梨元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只要握在手中他们就不敢太放肆。 可如今对方居然悄无声息的把梨元攻占了,他们想干什么?真的要造反吗? 崔志心里没底,不知道石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年来他对于他们的扩张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提供帮助,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能够打败朝廷来平乱的军队。 如今虽然早了点,但正赶上陇城瘟疫大行,只要他稍微从中做梗,石辉他们不是没有可能打赢。 可是如今,他们不但不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反而擅作主张不听他的命令占领了梨元。 他真是生气又疑惑。 可是他现在人在陇城,不管有多少疑惑都没有用。 不行,他要尽快想办法出去,问个清楚。 当时那个送信的人提了一嘴什么吴大人,他心中总有些在意,可是他在家里想了好几天,觉得跟谁也对不上号。 除了叛军这边,王良所作所为也让他不解。 原本陇城一团乱麻也就算了,王大人不知为何还派人来掺和一脚,而且没有通知他。 崔志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因为前一阵有件事他跟王大人有过意见相左,甚至还差点起了冲突,王良这人心胸又十分狭窄,难不成…… 崔志觉得他脑袋里现在有十万个为什么,每个答案都十分重要等着他去找。 但偏偏镇国将军就住在旁边。 他现在想出城也出不去,只能每天都在府里坐着干着急。 急的嘴上都起了两个火泡。 ———— 崔志正躺在藤椅上头脑风暴,下人来报:“老爷,吴明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不提他差点忘了,吴明和吴举这俩人最近怎么也没什么消息传来。 吴明是来送茶叶的。 “大人,属下买了点茶叶,给您送过来品品。”吴明把茶叶递上。 “嗯,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崔志说。 他摆摆手,下人接过茶叶泡上了。 吴明看着他的动作,脸上划过一丝阴鹜,很快又消失不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崔志问。 “一切正常。”吴明回答,“属下按您吩咐的把证据都销毁了,不用说镇国将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什么。” “依属下看,他气势汹汹的来,怕是要夹着尾巴走了。” “那就好。”这是唯一让崔志心里有点儿安慰的事了。 茶泡好了,下人端上来。 崔志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茶一入口便是清新的香味慢慢散开,稍一回味,味道不减,反而变得更加浓郁、醇厚,清香怡人,口齿留香。 崔志愣了一下,又抿了一口。 他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眼睛瞥向旁边的人。 吴明正盯着他,等他的反应。 “的确是好茶。”崔志把茶放下,咂吧咂吧嘴,似是在回味。 “这茶从哪里来的?”他问。 吴明没有说实话。 “哦,这几天城里来了一个茶叶商人来做生意,属下听说之后,从那位商人手里买来的。” “这样啊。”崔志没有戳破他的话。 陇城瘟疫肆虐,世人躲还来不及,有哪个要钱不要命的茶商会这个时候来做生意? 而且说来也巧,这茶叶他曾经在王大人府上喝过一次,是京城特供的“岳茶”。 “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崔志换了个话题问。 吴明想了一下:“前几天出城了一趟。听说梨元县边界那里有些骚动,属下就带人过去看了一下。” “哦?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吴明给他续上茶,“属下带人仔细查看过了,那里一切正常。” “这样啊。”崔志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吴大人…… 如果是叛军中的吴姓将领,大概会直接叫吴将军,为什么会叫吴大人呢? 他看着旁边的吴明。 吴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比谁都清楚,这小子是个有野心的人。 崔志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只觉得平时茶香醇厚的茶水此刻难以下咽。 ———— “所以是你带人把那送信的人给抓起来了?” 将军府中,十六来了之后,实施计划的工作就交到了他手上。 此刻他正在跟十九了解目前计划的进程。 “没错。”十九一脸得意,这次十六不在他做的也很好。 “当时一来,我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这边送信的驿站,截住了崔志发往梨元的信件。” 虽然看不懂,但是至少截住了。 十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后来呢?” “后来你就知道了,梨元被叛军攻打,李义派出来人给崔志送信,被我扣下了。” “还派了两个人在他的牢口说话,一个称赵将军,另一个称吴大人是吧。”这一段十九已经跟他炫耀过了。 “何止啊,我还找人故意在陇城和梨元边界处弄了些动静,把吴明引了过去。” 等他过去就稀里糊涂的中计了。 夺笋啊。 十九继续说:“昨天下午看时候差不多了,我就找人去把那送信的救了出来。声称是王大人的人,让他赶紧来找崔志……” 十六认真听完全程,托着腮一脸玩味的看着十九。 看得十九感觉身边阴恻恻的。 “你看什么呢?” 十六收回目光笑了两声:“十九,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呀,这么损的招数都能想出来,不愧是跟我待一起时间最长的人。” 十九摊手,一脸无辜:“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计划,我只是个干活儿的。” “哦?”这十六倒是没想到,“难道是咱们主子想的?” “不不不。”十九摇摇头,“准确的来说,是咱们主子跟夫人想出来的。” “主子……跟夫人?” ———— 陇城以西,绵延数百里的大山中,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正骑着马带领一队人马飞速前进。 “绕过大山,直奔梨元北面。” 与小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第71章 离间计(六) “主子,一切都安排下去了。不出意外崔志那边三天内必有动作。”十六汇报说。 “三天么,”沈洛算了算距离,问:“还能再快一些吗?” 兵贵神速,按这时间算殿下应该快到了。 早在圣旨刚下,他们刚刚动身准备来陇城的时候,沈洛就派人给大皇子陈成谨去了信儿。 他深知敌我双方不管人数还是作战水平都差距极大,所以悄悄联系了驻军在南岳西境的大皇子。 信中表示希望他能带一小队兵马前来,到时候与他前后夹击。 人数不用太多。 反叛军虽战力稍强,但他们作战次数少,没什么作战经验。 双方打到白热化阶段时,如果我方突然有一支奇兵加入,那对面必会军心涣散。 …… 面对主子的提问,十六低下头想了想。 半晌,摇摇头:“主子,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他们仅用了五天时间,就让崔志这个陇城土皇帝从自信满满变得诚惶诚恐,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有办法。”一道清脆的女声加入。 江七七闲庭信步走进屋子。 十六向她行礼:“属下十六,参见夫人。” “十六?”江七七笑着跟他点点头,“初次见面,你好。” “你做的假身份很成功,吴明没有一点怀疑。” 十六颔首:“夫人过奖了。” 江七七坐到沈洛旁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张白纸。 “如果你们觉得三天太久......” “我这里还有一把火,可以给崔志加上。” ———— 吴明离开后,崔志脸色阴沉。 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吴明有问题了。 但是吴明毕竟跟随他多年,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他心里还抱有侥幸,也许只是巧合,吴明没有背叛他。 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爹——”崔玲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崔志看到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开口训斥:“这么大的姑娘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崔玲气喘吁吁的停下:“爹,出大事了。” 崔志眉心一跳。 “什么事?” “今天我去将军居住的府邸,到屋中时发现没有人,见桌上有一张纸我就拿起来看了看。” 崔玲看四下无人,把自己藏在袖子里攥成一团的纸拿了出来。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崔志大人的罪证,稍晚属下会送往怡红院。” “怡红院。”崔志念了一遍,这地方他知道,吴明和吴举喜欢去。 是谁背叛了他? 他面色凝重:“玲儿,这事谁都不要告诉,我出门一趟。” “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感染瘟疫了无法见人。” “什么?爹你感染瘟疫了?” 崔玲捂着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崔志:“......” ———— 吴明按约定到了怡红院。 之前龚大人身边一直只有一个侍卫,他身边却跟着七八个人。 这次为了表示诚意,他是孤身前来的。 吴明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无视老鸨和姑娘们的招呼,直奔三楼。 隐藏在人群里喝酒的崔志目睹了全程,脸色阴沉。 ...... 吴明...果然是你! 如果说这其中有吴明的参与,事情一下就解释的通了。 怪不得那些人突然改变计划占领了梨元; 怪不得他至今没有见到王良派过来的人; 怪不得沈洛来这么久查不到东西也不着急。 原来是他背后跟这些人已经串通好了。 吴明要趁机取代他! ———— 吴明这边见到了“龚大人”,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给他传信上说的那么紧急。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吴明终于忍不住了。 “龚大人,您给下官来信说有要紧的事,不知是何事啊。” 正好,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可以谈正事了。 江七七故作深沉地说:“吴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能够顺利当上陇城刺史,对你我都十分有好处。” 吴明点头:“当然,如果下官当了刺史,肯定会记得大人的恩情的,还有王大人,下官定会唯王大人马首是瞻。” 江七七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面露纠结:“但是......” “但是什么?大人。”吴明焦急的问。 “但是崔志毕竟是朝廷命官。别说王大人是户部侍郎,就算他是吏部尚书也不能轻易的任免一个正五品刺史啊。” “是啊...”吴明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但是大人,您既然来了,是不是说明王大人已经找到办法了?” 江七七笑笑:“本官果然没看错人,你确实聪明。” 吴明期待的眼光看向对方。 “不错,王大人确实有办法,不过这办法却要你来实施。” “我?”吴明指指自己。 “对。”江七七肯定道,“崔志这些年肯定没少做枉法之事,只要你能够提供一些他犯罪的证明,王大人便会上书请求摘了他的乌纱帽......甚至他的项上人头!” “项上人头!”吴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王良还想要崔志的命。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信奉的原则就是: 斩草除根。 “大人,此事牵扯甚广,可否给下官几天时间想想。” 并非是吴明不想交,也不是他没有。 没错,他之前说过把崔志犯罪的证据销毁了,其实是假的。 这些年他给崔志做的事,每一件他都留有证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以防万一。 而他要想想是因为,这些事不只是崔志的罪证,也是他的罪证。 贸然交出,一旦对方反悔,那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江七七也不着急:“我在这陇城还会待两天,还请吴大人尽快下决心。” “是,下官一定会准时答复大人的。” “好。” 江七七从“怡红院”出来,看到角落里的十六向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事成了。 ———— 夜色里,晚风呼啸的峡谷中,马蹄飞扬掀起的尘土缓缓落地。 一人骑在马上,向北狂奔。 此人正是刚刚从陇城出来的崔志。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每一条拎出来都是足以抄家杀头的程度。 现在陇城所有的权力都在镇国将军手上,一旦吴明向将军提交他的罪证,那他在城中继续逗留,无异于瓮中捉鳖。 意识到这件事情,崔志立刻回到家中,收拾行李骑上马就出了城。 他当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 他还有最后一条路。 第72章 崔志的野心 崎岖的山路上,崔志一路策马狂奔,丝毫没留意后面有人跟着他。 十九骑着马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每隔一段路就做个记号。 ———— 江七七回到府邸的时候,十三带领一众将士在门口已经整合完毕,正准备出发, 沈洛坐在旁边的马车上。 “他已经走了吗?”江七七问。 “他”指的自然是崔志。 沈洛点头:“刚刚骑马出城去了,十九在跟着他。” “动作真快啊。”江七七咋舌,她以为至少要等凌晨。 她有些纠结:“可是我这边还没结束。” 吴明还没有把崔志的罪证送来。 虽然很想去战场帮忙,但是在她心里,帮琳儿复仇同样重要。 “我可能要晚两天。”江七七说。 沈洛不赞同的皱起眉:“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去。” 他清楚她的聪慧,但是在战场上他更加经验丰富。 他说:“刚才我已经给十二传了消息,他带领的三千精兵会绕过陇城,直奔梨元,不出一天应该就能到达。届时全面开战,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去了太不安全了。” “胜算有几成?”江七七直勾勾的盯着沈洛,问道。 沈洛不说话了。 江七七心下明了。 “还是不足五成,是吧?” 即使他们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 见瞒不过她,沈洛点点头。 “之前那几座县城,根本就是崔志有意放给他们的,叛军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拿下了。所以至今我们也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人马,只能赌一把,直接包抄梨元。” “赌一把,他们在梨元留下的兵马不多。” 晚风习习,穿着盔甲的沈洛坐在轮椅上,平静的望着江七七。 似乎不是在说一场可能会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战争,而是在同她讨论晚饭吃什么。 江七七莫名的鼻头一酸。 究竟是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让他如此看淡。 两个人都清楚。 即使不多,作为叛军大本营,留下的至少也有七八千人。 而沈洛已经集合了所有守城的卫士,加上三千精兵也不足五千人。 这将近一半儿的差距,哪里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但这是已经是沈洛努力能够达到的最好的局面了。 这个局,他从一离开京城就开始布置了。 ———— 最开始沈洛他们认为的,崔志隐瞒不报叛军攻占县城的事,是怕朝廷降罪。 其实是错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上报。 崔志为官十多年了,他自认有才华有能力有野心。 唯一欠缺的就是少点运气。 自从十年前擢升为刺史,十年来兜兜转转,去完了这城去那城,政绩一大推,上面就是不提升官的事。 他以为是送的不够,于是俸禄全部拿来送礼。 俸禄不够,就贪,贪来银子的用于送礼。 几年过去了,白花花的银子就像肉包子打哑巴狗。 不止有去无回,而且连响声都听不到一个。 后来一个机会,他见到了王良。 王大人作为户部侍郎,朝中正三品,是他一生达不到的高度。 但没想到,那位大人居然说器重他,他说愿意帮他平步青云。 于是,崔志顺理成章的加入了王良的阵营。 他为自己的幸运暗自庆幸了半年,发觉出不太对劲。 王良从不跟他说政绩,谈升官,每每来信就是要他拿钱、拿钱。 甚至一年前,陇城地区大旱,他私吞了近八成的赈灾银,七成都是给王良运了回去。 但换来的不是他的提携,是更加变本加厉的索要银子…… 后来他才知道,像他一样等着上面提携的地方小官,王良手下有十几人。 崔志死心了。 他借着一件小事与王良大吵一架,破罐子破摔。 可是命运弄人,崔志的心还没完全沉下去的时候,下人来报:“梨元县有一群刁民,似乎密谋想要造反,现在已经有近千人的规模了。” 不到千人的乌合之众自然是没有能力跟崔志的势力抗衡的。 很快他们的首领、一个叫石辉的中年男人就被五花大绑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造反?”崔志问他。 男人满脸恨意:“朝廷不管俺们老百姓的死活。一场旱灾把俺娘饿死了,俺婆娘和女儿好不容易活下来,居然因为什么劳什子“向龙王上供”被杀了。” 七尺男儿就这么呜咽地哭起来。 石辉盯着对面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朝廷不管俺们百姓的死活,狗官就会草菅人命,不反你们,天理不容!” 崔志笑了一声:“你觉得你打得过朝廷?” 石辉啐了一口:“干不过也得干!反了,死也能落个起义军的名号,好过窝囊的死在地里。” 起义军? 这话点醒了他,崔志一下活了过来。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在石辉警惕又疑惑的眼神中,崔志解开了他的绳子。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你们造反,甚至可以送给你们几个县城,但你们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不就是听朝廷的话?呵,狗官你以为俺会上你的当?” 崔志笑了笑,抬手一刀砍掉了对方的左胳膊。 睥睨的看着痛的跪倒在地的人,他擦了擦刀上的血。 “你以为,本官是在跟你商量吗。” …… 崔志向石辉承诺,等叛军稍有规模的时候他会送三座县城加速他们发展。 而等他们彻底发展壮大的时候他再报告朝廷。 到时朝廷派人来平定叛军肯定会失败。 而他,崔志,则可以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让叛军归还城池,从此销声匿迹。 如此大的功劳,连升三级都不为过。 “至于石辉你,等本官升官之后会保举你为陇城刺史。” 崔志的计划天衣无缝。 甚至为了防止后面他们势力过大而不可控,崔志还跟石辉约定,他们的大本营梨元必须控制在他的手中。 ———— 地图上的梨元县在陇右和陇城之间,连接两地。 “也许叛军没有攻占梨元县,不是不想。而是为了维持与崔志之间的某种平衡,不能攻占。”沈洛分析。 猜到了这一点,那他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打破他们之间的这个平衡。 第73章 收网 先是十九快马加鞭赶到陇城。 占领驿站,拦下了崔志派往梨元县的信。 让叛军和李义不知道,因为镇国将军的到来,崔志已经改变了计划。 而沈洛则是利用骑马与坐马车这段时间差,来到梨元。 他设法抓住赵光的家人,逼迫将领赵光将计就计,攻下梨元县。 李义既不知道计划改变,也不知道赵光反水,全程毫无抵抗,莫名其妙就被抓了起来。 至于李义派去陇城报信的人,自然也是一出梨元就被抓了。 事情做完后,沈洛回到陇城。 他一面亲自坐镇让崔志不敢有大的动作,一面安排分发赈灾药品控制瘟疫,一面等候十二传回大皇子那边的消息。 也是在这期间,七七找到了他希望能与他合作,顺便查出崔志贪污的证据。 虽然目标不同,但七七的计划与他大差不差。 两人讨论了半天,制定出了一个更加省力、更加完备、见效更快的计划。 由七七假装王良的人,离间崔志心腹做“污点证人”。 几天时间过去,瘟疫被控制住,想等的消息也送来了。 沈洛这边加了一道工序,让人伪装成赵光和吴明说话被听到,然后放出送信人去找崔志。 崔志得知了梨元被攻陷的消息后一定百思不得其解。 而送信人则隐晦的给他提示了一个答案。 如果说送信人暗示不够明显,或者崔志没有想到也不要紧。 还有京城的“岳茶”。 如果崔志还不愿意相信,那就让他信任的女儿“无意”发现“揭发信”。 所以在目睹了自己有所怀疑的心腹出现在目标地点时。 崔志彻底慌了。 “当人们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冲击时,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的,他们会凭本能说话、做事。这个时候不管是他们的行为还是话术,可信度都会大大提高。”江七七说。 这是她前世审讯心理学中学到的。 “到时崔志发现自己被背叛,肯定十分急躁,甚至会为了不被抓偷偷出城去。” “这陇城只有两股势力,他没得选择,只能去找反叛军。” 江七七在地图上梨元的位置画了一个叉号。 沈洛把小旗子放在叉号上。 “而我们就可以提前把兵力布置在梨元县周围,待崔志将我们带到敌人的老巢,就一举发动进攻。”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十分适合崔志这自负又自私多疑的性格。 而崔志也不负他们所望,果然撑不住了逃走了。 只是不知这次身份调换,反叛军还愿不愿意收留他。 ———— 骑马狂奔了一夜,眼看进入梨元地界,崔志才敢停下,到一旁的茶棚中喝碗水。 十九在远处一棵树后面看着他,顺便做记号。 他跟着崔志一路走的都是山路,现在虽说是梨元地界,但已经是在大山中了。 怪不得主子最开始就没说让大家寻找叛军的老巢,恐怕也是想到他们会利用大山做这天然的隐蔽地吧。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上午,翻过了两座大山,终于看到了山下稀疏的有几户人家。 崔志骑马进去,一下马就有人主动过来接过他的包袱,十分熟练。 看来这里就是叛军的老巢了。 十九靠近了些,看清村口石碑上刻着的字: “蔓镇”。 ———— 沈落带大军走后,第二天上午,江七七也收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这次吴明真的带了崔志的罪证,约她在怡红院见面。 江七七乔装前去,只是这次身边多带了几个人。 ——她执意要去战场,沈洛拗不过,便给她留下了五十个将军府的亲军。 看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吴明莫名的有些慌张。 “龚大人,您今日怎么这么大阵仗?”吴明问。 “不必管他们。”江七七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吴大人,东西你带来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 即使吴明现在心中有些异样,也被他有意的忽略了。 他拿出两个本子:“龚大人,这些年我帮崔志做着事,都在这里了。” 江七七拿来随意翻了翻,看到本子上一页写着:武运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三,存放朝廷赈灾银八十万两。 没有支出记录。 后面过了两页,倒是有一个:武运二十九年十二月初八,向户部侍郎王良交付敬银七十万两。 “这个。”江七七指出来那笔“敬银”。 吴明看到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 “龚大人,这件事也是经由下官之手做的,因此也记录在册了。但您放心,这本子保证没有第三个人看过。王大人的事,绝对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江七七点点头,心说我这个外人现在已经知道了。 她翻看了一下时间记录,从四年前到一个月前均有记载。 四年前正是崔志上任陇城刺史的时候。 可见这个本子可信度还是十分高的。 “很好。”江七七拍拍吴明的肩膀,“你做的很好,本官会把这个本子带回去,作为崔志的罪证。” “多谢大人。”吴明行了个礼,站起来就发现有两个人正朝他快速靠近。 然后他被一左一右钳制住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吴明不理解。 “意思是委屈吴大人一下。” 吴明看着眼前的龚大人张嘴,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还没等他疑惑,只见对面人手一动,从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 “你,你怎么…”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女人。 江七七扬了扬手中的本子:“吴大人放心,这些崔志的罪证,我都会如实上交给朝廷的。” 吴明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龚伯越!你不是王大人的人!你到底是谁!” 江七七垂下眸子,手中的本子翻动到其中一页,念出了一行字。 “武运二十九年腊月二十二,同李义一起前往小连山,伪装成土匪,杀掉梨元县令郑言书。” 第74章 蔓镇(一) 把吴明收监后,江七七也要去跟沈洛他们汇合了。 这次她留下了香儿和琳儿看家,如果有人来拜访将军就让她们两个打发了去。 这边,一想到自家身娇体弱的小姐要独自上战场,香儿心都要碎了。 她拿着手绢擦眼泪,凄凄惨惨戚戚,不停叮嘱: “小姐,你要保护好自己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白天不要单独走,晚上不要睡太沉……我会在家里为你祈福、等着你平安归来的。” 琳儿很想跟小姐一起去战场,但江七七以看管吴明为由把她了留下来,所以此时她心中也是十分担心。 她说:“俺也一样。” …… 告别了两人,江七七带着亲兵骑马向山中奔去。 还好这几天香儿来了,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不然她可能还得坐马车。 ———— 崔志来到蔓镇才真正放下心来。 蔓镇规模不大,全镇也只有不到数千户人家,现在是白天,街面上时不时有百姓走动,碰见熟人还会打招呼。 看起来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小村镇。 但崔志心里清楚,石辉他们反叛军的大本营就藏在这镇中。 也就是说这看似小的蔓镇后面,藏了上万号人。 崔志跟每次一样,来到镇上唯一的客栈。 “店家,我要住宿。”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面上。 “我要住后院那间石头屋。”崔志指了指后门。 店小二瞬间领会,说道:“爷,石头屋冬寒夏热,住着可不舒服啊。” “没事,我体质跟常人不同,就要住冬寒夏热的屋子。” 暗号正确,小二一甩手里的毛巾:“得了爷,那您跟我来。” 店小二引着崔志到了所谓“石头屋”——一个用石头堆砌的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的屋子。 小二在墙上按了几个地方。 “哐哐——”屋中其中一道墙开始晃动,然后猛地向后一开。 石墙退后,一个大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着这个门,崔志有些疑惑:“我记得之前不是这道墙啊。” 小二恭敬的回答:“之前的门坏了,还没有维修好,最近几日都是用这个门进出。” “原来是这样。” “爷,您请。”店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志没有多想,抬脚便走了进去。 石门在他后面缓缓关上。 …… 叛军虽然平时是在这蔓镇活动,但其实他们真正的基地是在山中。 真·山中。 石辉带领叛军们自己把山体挖空,作为平日居住训练等日常使用。 后面他们为了隐藏大本营的所在,才在外面建造了如今的“蔓镇”。 最开始崔志觉得没有必要,反正过两年也会解散掉。 但石辉说后面朝廷的人发现了这个地方,更能意识到叛军的规模到底多大,那样作为平定了叛军的崔大人你,功劳就会更大。 崔志想了想觉得在理,便默认了他们的动作。 当时他只觉得整个梨元县都在他的控制中,这些所谓叛军的乌合之众不管做什么也不会对他产生威胁。 …… 顺着暗道崔志一路往里走,最后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桌子也没有床,地上铺着茅草,茅草上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崔志皱眉,这地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难不成要他在这里等石辉? 他转身想回去,刚迈出一步—— “砰!” 隧道门自动合上了。 “有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崔志大喊,可没有人回应他。 ———— 四天前。 石辉问来报信的探子:“你说的是真的?这次朝廷带兵的人是镇国将军?” “石将军,千真万确,将军暂住的府邸前人都挤爆了,全都是镇国将军的倾慕者。” 石辉咽了口唾沫,心神不定的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罗兴远,那可是镇国将军啊。” 他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要不,我们投降吧。” 罗兴远是他们的军师,此刻他也紧皱眉头。 “不合理啊,像我们这样小规模的起义军,南岳每年都有,每次都是地方官府自己派人剿灭,只有占领城池的朝廷才会派人来。” 石辉听了他的话,问:“你的意思是,崔志他没有帮我们隐瞒,朝廷知道了我们占领了三座县城的事?” 罗兴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报告的,也许是没有藏住,但可以肯定的是朝廷已经知道了。” 他问送信的探子:“镇国将军来的时候带了多少兵马?” 探子想了想:“好像没多少人。” “那是多少?” “几十个人吧。” “几十个人?”这次石辉和罗兴远一起惊讶出声。 “那,他是来攻剿我们的吗?”石辉不确定的问,“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来玩玩?” 罗兴远直接给他头上一个暴击:“动动脑子好不好!” “你是说,镇国将军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到我们这瘟疫肆虐的地方来游山玩水?” 石辉摸着被打出包包的脑袋,不敢吭声。 罗兴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镇国将军如果没带人来那我们也许没必要这么害怕。” “现在虽然瘟疫横行,但我们的战力至少还有七成,反观官府,最多也剩不到五成。” 他看向石辉的左边手臂断掉的地方,眼睛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使对面是镇国将军,我们也要拼了命、背水一战!” ———— 蔓镇坐落在连平山中间,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 “好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十六看着地图,有些头疼的说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驻扎在离蔓镇五公里外的山腰上。 “十二那边怎么样了?”沈洛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问。 “刚刚来了消息,今天早上大军已经开拔,预计明天上午就能到达。” 十六说。 “还有殿下那边来了消息,他们正在绕路登上蔓镇后面的山头。” 沈洛点点头,又看着粗制地图皱起眉:“告诉十九,等今天天色擦黑就带领侦查兵去勘察地形。” “务必在一夜之内绘制出附近详细的地形。” 第75章 蔓镇(二) 崔志在那封闭的屋子中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最开始他还能站着,结果不到一个时辰腿就开始打哆嗦。 于是也不嫌茅草脏了,直接席地而坐。 他从城中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贵重物品,粮食、水什么的一点儿都没有准备。 经过一晚上的策马狂奔,他现在是又累又渴又饿。 崔志闭着眼睛靠在墙角,突然听见“轰隆”一声。 门打开了。 崔志精神一振。 开门进来的人正是石辉。 终于见到人了,崔志脸色就跟吃了陈年老苦瓜一样,又黑又绿。 “石辉,你怎么搞的,居然敢把本官带到这种地方?” 他恼怒起身就要离开,但门在石辉进来之后又被关上了。 崔志转头,发现石辉正脸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瞬间有些心虚,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陇城刺史了。 “你要干什么?” 石辉很有耐心的看着他:“当然是和崔大人谈谈——我们的约定。” “约定?说起约定,我还要问你们呢。当时我们是怎么约定好的?” 不提还好,一提崔志又想到梨元县的事。 “我们约定梨元县要属于我的管辖之中,而你们,居然趁本官疏于防备,强行攻占了梨元!” 崔志冷哼一声,表情愤懑。 石辉轻笑一声,这个确实没得洗。 …… 赵光占领了梨元县城的事,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知道了。 起初石辉还有些生气,不是因为毁了约,而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罗兴远却觉得这样做正好。 “我们以前不攻占梨元,一方面是因为跟崔志的约定,但更多是因为怕暴露在朝廷视野。如今我们已经暴露了,而且崔志也没有遵守与我们的约定,那我们自然是占领了梨元优势更大。” 罗兴远冷静的分析。 “虽然我们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守城,但同样的,如果镇国将军他们进入梨元,那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我们已经决定不会投降,要正面跟镇国将军对战,那准备自然是越多越好。” “占领了梨元,至少可以防止对方悄无声息的过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石辉听了他的分析,觉得也很有道理。 “那梨元我们就收下了?” 罗兴远点点头:“送到嘴边儿的东西,没理由不收下。” …… 石辉自然不会说这个,他看着崔志开口。 “若说起失信来,那崔大人也不遑多让吧,而且,似乎是崔大人违约在先啊。” “当时咱们说好的,你保证在我们真正发展壮大之前,朝廷不会派人来。可如今我们才这么点儿人,为什么朝廷就派了镇国将军来剿杀我们?” 好消息:打到最终boss了。 坏消息:新手村还没出就打最终boss了。 石辉步步紧逼着崔志:“崔大人,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崔志只能咬着牙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明明我只是上奏折,请求朝廷拨款赈灾,救治瘟疫,不知怎的,镇国将军就来了。” 这事儿其实崔志真挺冤的,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为什么想要点钱朝廷就把镇国将军这尊大佛派来了。 但对方很明显也不信他会不知道。 “呵,”石辉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不相信如果你没有说什么,镇国将军会有这大好心情,千里迢迢的专门儿跑到陇城来。” “依我看,你必然已经毁了约,跟朝廷那边沆瀣一气了。” 石辉下了最后的判断。 崔志终于明白自己到这来为什么是这种待遇了,合着石辉已经把他当敌人了。 “我没有理由跟朝廷他们一路…”崔志想解释,但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好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应该讨论怎么对付沈洛。”崔志说。 他询问石辉:“你们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陇城那边儿兵力不多,如果好好准备,还是有可能能打赢镇国将军的。” “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石辉直接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语气冷漠。 “崔大人是朝廷命官,而我是朝廷即将围剿的叛军,这种军事机密我怎么能跟崔大人说呢?” 崔志被他说的语塞:“你!” 他愣了一下,想到从刚才开始对方的态度,恍然大悟: “石辉,你根本没想过投降是不是?当年你只是假意答应要与我合作是不是?” “哈哈哈哈!”石辉大笑起来。 “刺史大人,你还不算太笨,但你错就错在你太自大了,醒悟的太晚了。” 他缓步往前走,一边靠近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把刀。 崔志被他逼着退了两步。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石辉!”崔志情急之下大喊。 石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 “我要造反吗?崔大人,你好好儿看看,你待的这个地方可是反叛军的大本营,我石辉干的,可就是造反的事。” 崔志没想到他真的敢有这么天方夜谭的想法。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石辉,你疯了,就你们这一两万人的乌合之众也敢造反?你知不知道镇国将军已经来了,你现在投降于本官,也许还能求得一条生路。” 崔志也顾不上他投靠的事了,现在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石辉手上的大刀亮闪闪的晃着他头晕。 “崔大人,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今天咱们来算算另一笔账。” 石辉向刀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擦了擦刀身,很简单的动作却让崔志一哆嗦。 “什、什么账?”崔志开口。 石辉没说话,而是用刀背拍了拍自己左边空荡荡的衣袖。 崔志呼吸一滞—— “啊啊啊啊!” 伴随着崔志的惨叫声,他的两个胳膊先后落地。 崔志疼的撕心裂肺,直接昏死了过去。 石辉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如同一年前他看自己那样。 他把刀扔在地上,擦擦手上的血,交代看门的人:“泼醒他,不要让他睡觉。” …… 一盆冷水浇下,崔志惊醒。 双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这几天发生的事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眼前回放。 明明最先策划的是他, 明明运筹帷幄的是他, 最大的人生赢家也应该是他啊。 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崔志想不明白。 第76章 蔓镇(三) 江七七一行人是最后抵达的,她进帐的时候,沈洛已经和十二、十三、十六、十九在营帐中商讨战略了。 “夫人。” “见过夫人。” 见她进来,几个人纷纷起身行礼。 江七七向他们轻轻点头示意。 走到主位坐下后她转头看向沈洛,问:“商量的怎么样了?” 十二和十九还有沈洛早就见识过江七七的能力,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说起他们的计划。 但这直接震惊了旁边儿的十三十六。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不过是出门儿执行了个任务,怎么回来不但家里多了一个夫人,甚至这夫人还加入内部成了女主人。 夫人和女主人,这在他们眼中,这两个身份可是天差地别。 不过主子都默认的事,他们自然是没有置喙的资格的。 沈洛手中拿着一根笔直的木棍在地图上指点。 他在自己他们当前位置周围画了一个半圆。 “今天上午,十二带领三千京城守备军已经全部安营扎寨到附近。” 十二骄傲的点点头,论行军速度、备战速度,这里没人比他更快! 十九骄傲的点点头,主子手里那根笔直的木棍是他捡到的! 木棍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直通“蔓镇”。 “但人数过大,想必对方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沈洛说。 江七七点点头:“如果这荒山野岭中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他们都没有察觉,那未免太蠢了点儿。” 沈洛继续介绍:“昨晚我让十九勘察附近的地形,顺便探探明面上对方有多少人。” 闻言,十九把绘制好的地形图平铺在地图上,开始汇报: “此地方圆数十里全是高山,蔓镇依山而建,有很多房子都坐落在半山腰,不但视野开阔,而且地势险峻。” 总之还是那句话:易守难攻。 “这附近生活的痕迹不少,镇子中却没有看到有多少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崔志进入,可能即使我们发现也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十九说。 江七七见过这种情况。 曾经她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多那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都是隐藏在外表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村庄里。 因为这样不但寻找起来麻烦,即使找到,如果不能一举将他们抓住,对方也会很快逃之夭夭,那时候再抓他们就难了。 想到这里,江七七开口:“最好我们能一举抓住他们,否则这大山地形复杂,我们短时间内又很难适应,一旦打起游击战,我们并不占优。” 沈洛明白她的意思:“如此我们要速战速决。还有,崔志已经进去了。他清楚我们的兵力,所以对方现在应该有针对我们的战术了。” 对此江七七持不同态度:“我认为即使崔志知道,他也不一定会说;即使他会说,对方也不一定会相信。” “为什么?”十二抢问。 江七七笃定道:“因为对方从头到尾都跟崔志不是一伙儿的。” 沈洛和十六略微一思索,都缓缓地点点头。 十二、十三、十九:“?” “还有,我们未必就没有对付他们的方法。” 江七七走过去认真观察了十九他们绘制的地形图。 她指着一个凹口:“十九,这是什么地方?” “回夫人,这里是一处溪流。” “哦?附近只有这一处溪流吗?”江七七问。 “正是。”十九回答。 这次十六率先get到夫人的意思,只是他为难的说: “梨元现在在叛军手中,我们没有办法绕过他们购买足够剂量的药品,而回陇城购买时间又来不及。” 不过,他以为这种损招只有他会用呢。 江七七神秘一笑:“谁说没办法绕过他们。” 她问沈洛:“十九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沈洛点头:“你们商量即可。” 江七七招手,十九凑上前去听她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身形一顿,不可置信的问:“能成功吗?” 江七七:“包的。” “好,属下立刻行动。” 十九向沈洛微微点头,起身出去了。 很快,帐外传来骑马的声音。 全程跟听天书似的十二、十三:“?” 原本就有个十六,现在又来个夫人? 最讨厌谜语人了。 …… 几个人讨论了一下午战术,一直到天色漆黑才结束。 回营路上,十三和十六一起走。 “十六,你说咱们的夫人,是个什么人啊?” 看她跟主子和十六讨论的蛮激烈,好像很聪明的样子。 至于他和十二,反正也听不明白,俩人坐在后面背靠背偷偷睡了一觉。 十六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 反正挺狠的。 十三又问出心里一个疑惑:“夫人交给了十九什么任务?购买什么药品?金创药吗?” 十六脸色不变、语气平稳:“明天你就知道了。” 十三:“……” 讨厌谜语人。 ———— 石辉这边,也和罗兴远还有一众将军着急的商量对策。 “今天上午突然有一批朝廷的兵马进山,驻扎在了距离我们不足十公里的地方。”石辉说。 为了不动摇军心,他甚至都没敢说是镇国将军带领的。 一群人一听要跟朝廷打仗立刻兴奋起来。 “太好了,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能跟朝廷正面打了。” “打!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俺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赢了给俺全家报仇,输了跟俺全家团圆,干就完了!” 事实证明,不告诉他们是对的。 不知者无畏。 也有人注意到石辉和罗兴远不似他们般激动。 “石将军,军师,你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有人反应过来:“是不是对面人很多?难道……来了十万大军!?” 罗兴远收起严肃的表情,故作轻松:“怎么可能,估摸着对面也就四五千人。” “那怕什么!” “就是,咱们上午开打晚上还能来得及回来喝庆功酒!” 人们又活跃起来。 石辉和罗兴远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对视一眼。 他们清楚这一战有多难。 第77章 蔓镇(四) 山穴里,一群将军还在叽叽喳喳的,脸上对开战的期待不能更明显。 “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过于激动,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们都要谨慎的对待。” 罗兴远说。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换言之就是一群大老粗,所以罗兴远作为军师开会时不仅要头脑风暴,很多时候还得给他们维护秩序。 “没错。”石辉清楚其中厉害,也提醒他们,“咱们弟兄们都是跟朝廷有深仇大恨的人,现在是报仇的时候儿了。但越是这种紧要关头,我们越要小心,一步都不能走错!” “对!要小心!” “谨慎谨慎!” 话是这么说,但各位将领还是十分亢奋。 “石将军、军师,俺们什么也不懂就会打仗,你们就说吧,你们怎么安排,俺们怎么听。” “对,只要能把朝廷打的屁滚尿流,俺们干啥都愿意。” “俺也一样。” 大家纷纷表态。 “好,下面我们开始分布任务。”罗兴远带着大家来到地图前。 相比沈洛他们那边儿粗制的地图,罗兴远这边儿就详细很多,甚至连地形都是立体的。 “孙将军,你带领你们一队守住我们‘蔓镇’前后两个大门,如果对方一旦发起进攻,第一时间通知进来,同时你那里也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作战时要留意观察,估计一下对方有多少人。” “是,俺们这就去准备。”孙将军带人离开了。 “李将军。” “俺在。” 一个黑但是精瘦的男人开口。 “平日出入口都是你们二队在负责,今天也一样。你们即刻控制镇内所有的出入口,一旦敌人冲破第一道防线,立刻关闭所有进山的通道。” “是!” “冯将军,你带领三队前往我们的后山口,那边比较隐蔽,敌人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发现不了。不过为防万一,一旦有人靠近,就赶跑他们。” “你们守在后山口,如果正面战场局势不利,我们就要用后山口进行撤离。” “嗯。”冯将军谨慎的点点头,“我也去准备。” “杨将军,你带领人数最少的六队做好物资供应工作。弟兄们有伤及时救治,盔甲破了也要及时更换,还有饭菜也要及时供应。” “是,军师你就放心吧。”杨将军回答。 “呼。”罗兴远呼出一口气,排解心中的压力。 他看向还没有被点到的两位将军,神色严肃。 “黄将军、钱将军,我和石将军还有你们二人,带领人数最多的四队和五队,同我们一起守在这山穴中。若是敌人破了前两关,那就是我们决一死战的时刻。” “好!决一死战!”两位将军喊道。 ———— 同一时间,山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个身影猫猫祟祟来到山坳唯一水源的下游处。 见四下无人,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草捆着的大树叶包。 解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把药粉全都倒到了河流中。 倒完还不忘用棍子搅两下。 …… 昨天下午,营帐中。 江七七凑到十九耳边嘀咕:“我在梨元县有个熟人,就是百姓口口相传的神医唐一清。你快马加鞭去找他,就说陇城的穆九爷想要足够让一万人腹泻的泻药。” 十九懵了,这样也行? “能成功吗?” 江七七:“包的。” 虽然有所怀疑,但十九也知道自家夫人的能力一直是个迷,所以他还是去了。 然后......就真拿回来了。 他也没想到,到了那里一报名号,那位神医甚至都问都没问就出去了。 十九在摊子前等了一会,果然一会就看到他背着一个小蛇皮袋回来了。 往桌上一墩,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桌子差点散架。 “告诉九爷,全梨元县的泻药都在这里了,一共十一斤六两。” 十九:“啊?” 真能弄来啊。 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买这么多,没人注意吧?” 唐一清一边把泻药分包一边回答他:“不会的,其他药我买的比这多多了。” 他把泻药分成四个大包,嘱咐十九:“理论上,只要是直接服用,这些药足够让一万个人拉得站不起身。” “如果泡水的话,最好提前一个时辰放置到水中,放完记得搅匀一下。” “哦哦。”十九呆呆的回答,“多谢神医。” …… 此时,十九就在山泉边上,库库往下倒泻药。 “拉死你们!拉死你们!” ———— 沈洛这边也在做最后的部署。 他脸色严肃:“十二,你首先带领两千陇城守卫军开始作战。等十九回来后就发起第一轮进攻,目的是攻破‘蔓镇’的防御。” “同时,十六你带领五百守备军,趁战场形势混乱,从侧翼潜入,找到进入他们山穴大本营的办法,记住,只要找到即可,不要进入。” 昨天商议过程中,大家一致认为对方不会将主战场放在“蔓镇”。 一来因为地方太小,二来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这种大好优势对方不可能放过。 因此第一战只是热身,只需要攻破“蔓镇”即可。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刚刚大战完一场,我们又撤了回去,这难道不是个吃饭的好时机吗?”昨天,江七七如是说。 没错,攻破“蔓镇”后他们就会撤退。 “一个时辰后,由十二和十三率领两千京城守备军和剩余陇城守卫军进入山穴,正面开启全面进攻。” “十六带领五百守备军留守营帐,随时听候差遣。” “是!!!”三人齐声回答。 江七七在一边待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沈洛在战场上的样子。 少年将军琢磨不透的战术,全面稳妥的计划……让话本子中的“运筹帷幄,百战不殆”在此刻具象化。 虽然坐着轮椅,但气场依然一米八。 ———— 分了好几个地方,十九终于倒完了所有的药。 山泉还在潺潺流动,他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看向天边。 丑时已过,月亮已经走到西面,天上繁星点点,映在河流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夜晚快要过去了。 而对这山中的所有人来说,这个黑暗的夜晚。 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大战(一) 夜色关不住星月,也藏不住漫天的火光。 “冲啊!杀啊!” 一声声高呼,随着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叮当声,一大一小两片火光瞬间交织在一起。 第一滴血落在地上…… 第一个人惨叫出声…… 第一具尸体被人践踏…… …… 孙将军带领的一队只有区区一千余人。 所以尽管陇城守卫军这边儿都是些酒囊饭袋的家伙,但人数上的差距实在巨大,再加上十二指挥有方,很快就取得了优势。 而反叛军这边则是节节败退,逐渐溃不成军。 “撤退,赶快撤退!” 见势不好,孙将军赶快招呼兄弟们撤下。 一时间丢盔卸甲,原本只是勉强维持着的阵型瞬间散开。 孙将军捂着被人砍伤的左胳膊,逃到一间屋子,看后面没有追兵赶紧按动暗门。 可是不管他怎么按,面前的门都纹丝不动。 “投降吧,这位将军。” 十六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怀中抱着一把剑,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人。 孙将军瞬间明白:“你弄坏了门!” 十六点点头,不置可否。 下一秒,他直接出手,电光火石之间,孙将军本能的拔刀挡下对方的剑。 “噌——”刺耳的声音同时传入两人的耳朵。 交手不到两个回合,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孙将军的刀竟是被拦腰砍断。 下一瞬,剑头直指他的喉咙。 孙将军面如死灰跪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完了,一队完了,他们起义军也完了。 十六优雅的收剑顺带挽了个剑花,对后面的人招手:“把他带下去。” 与此同时,叛军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还在庆幸没有追兵赶来。 但一秒之后,当他们想要打开暗门时,才发现机关全部被人为的破坏掉了。 等待他们的是不知何时埋伏在屋中的京城守备军…… 首战告捷! 营帐中。 “主子,对方一队上千人,大部分被杀,剩下一小部分全部被俘虏,无一逃脱。” 收兵回来,十二和十六回来汇报。 “这么顺利?”江七七咂摸出不对劲来。 这哪里是对战,分明是单方面的碾压啊,带着一群草包都能轻松打赢。 她不可置信的问:“这真的是你所说的有五成胜率的战役吗?” 十六这回倒是耐心跟她解释:“当然,夫人。只不过五成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高了,以往对战我们的胜率通常不足三成。” 胜率不足三成,但是百战百胜。 江七七:“……” “其实好像没有我参与,你们也能轻松胜利。”她恍然有种做了无用功的感觉。 原本以为人数差距一倍,他们打起来会很艰难,她才来帮忙的。 实际上人家自己完全能赢。 沈洛向她解释:“七七,胜利和胜利不同。我们牺牲三百与牺牲八百将士换来的胜利完全不一样。” ……有道理。 听他这么说,江七七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好吧,算你小子会说话。” 沈洛失笑。 天下人谈之色变的战神,也只有她敢这么说他。 闲聊时间结束。 沈洛看着回来的二人。 满身血污的十二和身上干净清爽的十六。 “你们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十三已经在统计有战斗能力的人数了。半个时辰之后,整装出发。” “是!” 人走后,江七七偷偷问沈洛:“原来十六也是那种武力值很高的人吗?” 她看他的样子,以为会是军师一类的人物。 这不能怪她,谁让十六每天臭美的穿着一身白袍,手里拿把扇子,虽然腰上也别着宝剑,但江七七从没见他使用过,还以为是跟她笛子一样是装饰用的呢。 沈洛点点头,他这才想起来,似乎从没有跟七七仔细介绍过他们。 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简单的解释:“他们的序号就是按武力值排布的,武力值越高,数字越靠前。” “哦,那老妈子,啊不,那管家大人,十九岂不是武力值最低的?”她继续问。 沈洛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当时他们训练结束比武选顺序的时候,十九谁也没打过。” …… “原来是这样。”江七七还开口想问什么,十九撩开帐子进来了。 她突然有种说别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立刻把嘴闭上了。 “主子、夫人。” 十九脸上还带着长途奔袭流的汗。 “回来了?”沈洛问,“消息可是送到了?” “送到了。”十九回答,“路也已经走熟了。” “好。”沈洛点点头,“一会儿等大战开始,你和十六就带着剩余的五百人马出发。” “是!” ———— 山穴里。 跟一个时辰前热烈的气氛不同,现在这里明明站着十来号人,却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孙将军他们……一个都没回来。”一个将军开口。 “石将军、军师,那些人像是来过我们这里一样,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所有暗道,我们关上门,他们就直接破坏了机关。”二队的李将军面露惊恐之色。 石辉和罗兴远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商议出的计策,对方居然毫不费力的就化解了。 四道防线,不出半个时辰就破了两道。 跟他们对战的,真的是人类吗? “没关系。”尽管心中也在打鼓,但罗兴远明白,两军对战最重要的就是士气。 他鼓舞大家:“孙将军是以少对多,输了也很正常。至于我们的暗道,大家本就不是正规工匠出身,对方如果有精通暗道的人,也很容易就能发现。” “军师说的对!”石辉振作起来,“大家别忘了,对方只有不到五千人,我们可是还有上万兄弟呢!” “让兄弟们好好整顿,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争。” 石辉话音未落。 “石将军,不好了石将军!” 石辉噎了一下:“怎么了?朝廷打进来了?” “不是啊将军,比这更糟糕。” 来通报的人急的都快哭了。 “兄弟们吃了饭,都开始腹泻不止了!” 第79章 大战(二) 听到这话,一群人纷纷都变了脸色,立刻起身赶过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人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儿。 “怎么会这样?”有人慌张的问,“为什么大家会突然腹泻?” “杨将军呢?杨将军在哪里?”石辉不似旁人那样六神无主,但语气中也满是焦急。 旁边一个小兵跑过来:“石将军,杨将军他在检查饭菜。” 一群人又火急火燎赶到火头军营。 差点儿撞上迎面出来的杨将军。 “怎么回事?”罗兴远眉头紧皱。 杨将军已经急得脸红脖子粗了:“石将军,军师,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告诉兄弟们,不要喝水,不要吃饭,这山泉的水有问题!” “什么?山泉水?”罗兴远懵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糟了,是朝廷的人。他们在山泉上给我们下了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只有腹泻没有其他症状吗?”有人问。 杨将军摇摇头:“只有腹泻。” “还好不是毒药。”石辉松了一口气。 “可是如果水中下了药,他们自己不也没办法使用了吗?” 罗兴远摇头,脸色苍白:“不,朝廷的人都驻扎在上游,而我们在下游。只要他们把药下在山泉的下游,那中招的就只有我们。” 他懊恼的抱住头,缓缓蹲在地上:“可恶,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在山泉水上动手脚!” “该死。”石辉也生气的骂街,“堂堂朝廷竟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不入流,但是能赢。”罗兴远有气无力地说。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看石辉和罗兴远两人就要争执起来,旁边人赶紧出口制止。 “就是,军师,这不是你的错。”杨将军也是满脸的悔色。 “是我没有检查好山泉水,眼看就要开战了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应当以死谢罪!” “不要!”石辉出手拦住了他举起的剑。 “杨将军,朝廷这阴险的招数,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不能怪你。而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绝不能白白损失任何一个弟兄。” 这种危机时刻,石辉反而冷静下来,他有条不紊的指挥:“杨将军,我们储存的药应该还有一些,赶紧全部拿出来,给弟兄们发下去。” “我这就去。”杨将军说。 “黄将军,你现在去统计还能够行动的弟兄们有多少,还有告诉大家水和食物都不能吃了,让大家尽量保存好体力。” “钱将军,现在局势混乱,你先带一些人守住入口,不要被敌人钻了空子。” “是,罗将军。” 人都离开了。 石辉蹲下,拍拍从刚才就一直自责的抱着头的罗兴远。 “不要难过了,我的军师。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不。”罗兴远回答,“这就是我的错,我作为军师,没有想到敌人会用这样的策略,这就是我的失职。如今这么多兄弟们中计,我们唯一的人数优势也没有了。” 他抬起头来,面如死灰:“石辉,我们可能真的要完了。” 石辉愣了一下,他从未在自己这位好兄弟脸上看到过这样绝望的表情。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 或者说,从最开始他们两人就有思想准备。 对上镇国将军,别说一万人,就是再加一万人他们也不一定能赢。 不过他还是干笑两声:“罗兴远,你说什么呢?别忘了,我们还有退路呢,三队的冯将军他们还在后山口守着。打不过我们还跑不了吗?在这大山中弯弯绕绕,有谁能跑得过我们?” 罗兴远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石辉强行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就好像强行保留着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儿希望。 “别丧气了罗兴远,你跟我一块儿,咱俩一定要站到最后!” “好。”罗兴远没有表情的说,但眼神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他捡起地上的一根刀,手紧紧地握着:“战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战。总之,我们一定会战到最后。” 石辉看着他,笑了。 “石将军!”黄将军几个人喊着,远远跑来:“统计过了,现在还有战斗能力的兄弟还有不到七千人。” 杨将军也回来:“药发给弟兄们吃上了,虽然只有几百副了,但也比没有好。” “很好!”石辉笑笑点点头,拍拍大家的肩膀。 “你们看,这情况不是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好吗?我们七千对五千,那也是有人数优势的。总的来说,还是我们胜率比较大。” “是啊,无伤大雅。” “就是,而且还有药呢。” 大家最开始都被腹泻吓到了,但这么一算又觉得好像问题也不大。 气氛稍稍缓和。 ———— 不知何时,月亮已悄悄下山,东方天色露出了鱼肚白。 但在这山中的人是看不见的,大家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换一队人出去巡逻。 大家面色凝重而又平静,没有人说话,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每个人手中都握着自己的武器。 罗兴远也握着刀。 …… “他们攻进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话,平地惊雷。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远处看来黑压压的一片。 打杀声由远及近,跟山洞的回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弟兄们!杀啊!”石辉拔出刀,大喊一声! 与此同时,十二和十三已经冲进山洞,十二飞在前面一刀杀了那个报信的人,剑指前方:“给我冲!” ———— 那边打的激烈的时候,十九和十六带着五百人马京城守备军正在山间穿梭。 他们沿着一条十分隐蔽的小路快速前行,跑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前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蒙着面巾骑在马上的人开口,后面跟着上千卫兵。 十六十九跑到跟前,单膝下跪:“参见殿下。” 第80章 大战(三) 即使他们已经用计,让对面丧失了一部分战力,但真正作战起来还是十分困难。 十二和十三脸上身上都是被溅上的鲜血,两人一刀一个敌人,挥刀的空隙,就会抬头望向山洞深处。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山穴中横尸遍地,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眼看着朝廷那边儿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开始节节败退。 石辉激动起来:“弟兄们,他们撑不住了!我们要赢了!冲啊!” “杀!给死去的家人报仇!” “朝廷的人都该死!” 石辉的话无疑等于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顿时起义军那边儿士气大增! 原本已经脸带疲色的人们振作了一下,又冲上前来。 十三环顾一圈儿,对十二说:“我们这边儿剩下的只有一千多人了。” 他们两个也几乎精疲力尽。 双方打到现在,都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现在对方明显的又有了斗志,这边儿的军士们却隐隐有要后退的迹象。 十二皱眉,果断两步大跳跃向高处,目光凌厉的巡视全场。 “你们这群反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敢和朝廷作对,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他高声喊:“所有将士!今日一同讨伐叛贼者,回京必论功行赏。反之,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给我冲!” 到底还是十二的气势震住了他们。 军令已下,大家眼看没了后路,眼神也跟着决绝起来。 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杀,还有可能活下去。 “冲啊,杀了反贼们!” “冲啊!” 两队人马冲上去,顷刻之间又打在一起。 但尽管双方都气势极盛,人数的劣势还是逐渐显现出来。 反叛军步步紧逼,朝廷这边的人越退越快。 “该来了吧?”十二明白这已经是极限了,他有些着急的问十三。 十三一刀杀了一个敌人,转过头还没等张嘴说话。 突然,山穴后面传来了响破天际的—— “杀!!!”。 刚刚因为占着优势,正在得意的石辉茫然转头,向后面看去。 “怎么回事?冯将军他们不是应该守着后山口儿吗?为什么杀进来了?我们这边马上就要赢了呀?” 罗兴远也有些奇怪。 但是当那些人冲进来时,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儿。 “这不是三队的人!是朝廷的人!” 他们的衣服跟自己兄弟的完全不一样。 冲进来的正是大皇子陈成谨和十六十九带领的人马。 陈成谨接到信后,带领一千精兵偷偷过来,由于他是从西侧山进入的,所以就连石辉他们也没有发现。 他和沈洛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这几天一直在派人找叛军后面的出口。 这么大一个组织,不可能只有“蔓镇”这一个出入口。 经过几天的不眠不休,好在昨天晚上,他们终于找到了后山口,于是立刻派人给沈洛去了信儿。 所以现在才有了沈洛单分出五百精兵来,由十六和十九带领着与大皇子的兵马会合,一同从后山攻入的场景。 看到援军来了,朝廷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我们援军来了!” “杀了叛贼,加官进爵!” 这回轮到朝廷这边儿的人越战越勇,而叛军们则在他们的前后夹击之下节节败退。 最后仅剩余千人,被围堵在了一个圈里。 十六扫视一圈,明明有数千人,他却一眼看到了中间的那两个人。 无他,那些人脸上或带着沮丧,或带着愤懑,只有他们两个眼中虽有不甘,但面色平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没错,刚开始发现对面援军从后山口出来的时候,石辉和罗兴远都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又释然了。 “战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战。”石辉说。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罗兴远说。 “你们文人就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石辉笑他。 两人相视一笑,拿着刀又继续冲进人群中。 …… “把他们绑起来。”十六令下。 叛军们面对绝对的压制,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都乖乖的举起了手,然后被押送出去。 只剩下了石辉和罗兴远。 “成王败寇。”罗兴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他一介文人,今天是头一次拿起刀来,感觉还挺过瘾。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石辉面对人数众多的敌人,脸上没有怯意,甚至还带着笑。 “不愧是镇国将军,今天,我石辉甘拜下风。” 他们知道反叛的下场,作为首领被抓住本就是死路一条。 如此,还不如死得有尊严。 罗兴远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刀举起来:“石辉!” 他喊了一声。 石辉侧头望向他。 他也看着他。 “我们战到最后。” 明明是绝望的场面,他却笑出声来:“罗兴远,你还算有点胆子!” “笑话!老子纯爷们!” “冲啊!”罗兴远大喊一声。 两人一东一西,举着刀冲出去,眼中有兴奋有释然,唯独没有恐惧。 …… ———— “结束了吗?”陈成谨问。 十六在旁边恭敬回答:“结束了,殿下。十三在清点俘虏,十九正带着人搜查山穴,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嗯。”陈成谨点头。 “小洛最近怎么样了?” 十六回答:“主子还是那样,没有找到解毒之法。” 陈成谨有思想准备,但听到还是心里一空,不自觉的咬了咬牙。 “听说父皇为他赐了一门亲?” “是。” “也好。”陈成谨喃喃的说,“也许有了牵挂的人,他才会有求生的意志。” 像是说给十六,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殿下,”后面的侍卫上千,“前线有异动,我们该回去了。” “嗯,照顾好你主子。”到底还是不放心,陈成谨又交代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恭送殿下。” 十六望着大皇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没入黑暗。 转头又看了看脚下,倒在血泊中但依然脸上带着笑的两人。 “来人,过来将这两个人抬出去,找个视野辽阔的地方葬在一起吧。” “是。” 第81章 番外:我心匪石 五岁。 石辉和罗兴远一起在村口玩泥巴。 石辉用泥巴铸成盾牌,罗兴远在上面写上“防”。 “你举着盾牌,我要进攻你了。”石辉说着,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罗兴远乖乖的把盾牌举起来。 一个戳一个挡。 玩儿的次数多了,罗兴远也会问:“为什么总是我拿盾牌,你拿剑?” 石辉低着头,手里掏着一把泥糊在盾牌上,把盾牌做得更大更厚。 “因为你胆子小呗。不好意思动手,至少不要挨揍吧。” “每次受了欺负只会偷偷躲着哭,一点都不爷们。” ———— 十岁。 石辉和罗兴远跟着村子里的秀才先生念书。 石辉总是睡的天昏地暗,每次都会被先生拿戒尺打手。 罗兴远是乖孩子,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坐在最后一排听讲学。 至于为什么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石辉在最后一排,只有他不会欺负他。 “聪明、脑袋转的快、一看未来就是要当大官儿的。”这是先生对罗兴远的评价。 至于石辉,先生说:“有一膀子力气,将来靠埋头苦干也能活下来。” ———— 十五岁。 石辉和爹牵着牛走在路上,碰到罗兴远。 他兴冲冲的上去招呼:“喂!好兄弟,你知道吗?我爹要给我定亲了,就是咱们村儿里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小满。” 罗兴远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先向他爹作了一揖:“石伯伯好。” “哎哎!”石辉的父亲高兴的应下,“兴远同我们家小辉一样大,兴远有出息,一直念书,是不是要准备考取功名了?” 罗兴远谦虚的回答:“是的伯伯,想先去试一试。” “喂,”石辉上来搭着他的肩,“你小子以后做了大官,可不能忘了我呀。” 罗兴远笑着轻轻推他一下,石辉表情夸张耍宝,逗着他咧开了嘴。 ———— 十七岁。 石辉成亲了,新娘是小满。 他成亲的时候,罗兴远正在外地准备考试,没有回来。 第二年,村子中传来喜报,第一次参加科举的罗兴远就中了秀才。 石辉比自己中了秀才还要高兴,逢人就说: “罗兴远那是我好兄弟!我们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 二十岁。 石辉的女儿出生。 他专门写信给远在陇城读书的罗兴远。 信中哩哩啰啰的讲了一大堆,最后图穷匕见:“兴远,帮你侄女取个名字吧。” 收到信,罗兴远怔忡了好久。 那天,同窗们看到一向最用功的罗兴远独自在桌前,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张纸坐了一整天。 两天后,石辉收到回信。 信上面只有用毛笔写的一个字:安。 ———— 二十二岁。 罗兴远参加参加科举,名落孙山。 同年,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罗兴远回家守孝三年。 许久不回村子,他已经被很多人忘记了。 只有石辉,三天两头的有空就去找他。 石安安已经两岁了。 在她眼里,爹爹总是有事没事儿吓唬她,一点儿都不如这位叔叔温柔。 叔叔会给她讲很多故事、会教她写字、会陪她玩儿。 她爹就只会拿泥巴给她糊一个盾牌,让她举着,自己拿树枝往上面戳。 ———— 二十四岁。 罗兴远守孝的第三年。 西北地区大旱,陇城受灾极其严重。 罗兴远作为秀才,朝廷定期给他一些口粮,不多,只能维持饿不死。 除了他以外,普通百姓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朝廷的赈灾粮被贪官私吞,百姓们联合去讨要说法反而被打了回来。 在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往往能激起人心深处最大的恶。 村里有人看上了罗兴远的口粮。 开始是偷,偷不到,直接变成明强。 他们揍了罗兴远一顿,抢走了粮食。 见人走远了,罗兴远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擦擦眼角、唇边的血,回过头去,从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掀起两块砖,下面是不知何时他挖的一个小小的洞,洞里有两个麸子窝窝头。 他谨慎的张望了一下,揣起窝头向石辉家走去。 …… 石辉坐在炕上,婆娘闺女饿的已经昏迷不醒了。 他恨自己,恨当年为什么不好好读书考个功名,有朝廷发的口粮总不至于一家人在家中等死。 他恨恨的一拳锤在墙上,土簌簌的顺着墙面滑落。 “石辉。” 他回头,看到罗兴远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罗兴远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两个窝头。 “给安安吃。” “不,我不能要。”石辉看到窝头眼睛都直了,但是他还是推走了。 “兴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府抠得很,给你的口粮也只是能让你填饱肚子,你哪来的粮食分给我们。” 罗兴远轻轻笑了一声:“给我没用的,我守不住。” 石辉这才注意到他眼角和脸颊上的伤。 “你……” “嗯。”罗兴远点点头,“我把口粮分你一半,你帮我做个盾牌好吗?” 石辉愣愣的看着他,许久,他低下头,声音哽咽:“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拿盾牌啊。” …… 靠着罗兴远的口粮,石安安总算是没有饿死。 而靠着石辉的保护,罗兴远的口粮也没有被再抢走。 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暖花开。 石辉和罗兴远出门找菜吃,回来发现屋子被一群人围着。 “怎么了?看什么?”石辉扒开人群走进去,眼前一幕宛如当头棒喝,让他直接愣住了。 后面的罗兴远也艰难挤进来。 “安安!弟妹!” 一大一小两人躺在地上,身下血流成河。 两人心口处都被剜了一个洞。 罗兴远颤抖着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他闭了闭眼,看向石辉,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呼吸了。 “为什么!谁干的!”石辉发了疯似的嘶吼。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被他吓得退了两步。 “什么人在外喧嚷?” 就在石辉接受不了这一切怒吼的时候,屋中走出了两个穿着官服,手中持刀的人。 石辉和罗兴远都看到了,他们刀上有未凝固的血迹。 “是你们!”石辉就要冲上去,被罗兴远拉住了。 罗兴远上前一步,脸色铁青开口:“两位,这是怎么回事,我弟妹和侄女是被何人所杀?” 两个衙役打量他几眼,看出他是个读书人,态度略微好了一点:“这两个人是你的亲属?太不巧了,她们是妖女妖妇,我们奉命来杀了她们。” “妖女?你才是妖女!你全家都是妖女!”石辉双眼通红,看架势一个拦不住就要撕了他们。 那两个官差好像习惯了这种场景似的,也不生气也不躲闪。 甚至看在罗兴远的面子上还多说了几句。 “看开点吧兄弟,又不止你们这一家如此,就单是在陇城最少也要有上百家情况相同的。” “什么意思?”罗兴远听出他们话中藏着的信息。 还好有一个衙役比较健谈,愿意跟他们一一解释。 “朝廷今年请了得道高僧为我们灾区祈福。那道人说因为我们惹怒了当地的水龙王,他老人家一气之下才不给我们降雨。” “想要恢复降雨很简单,取五百颗女子慈心丢去河中,平了龙王的怒气,他自然就会降雨了。” “这种话朝廷也信?”罗兴远不可置信的开口。 但对方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了。 “这场大灾女人孩子几乎都饿死了,我们跑了好几个村才看到你家有两个合适的。”另一个官差从身后掏出两颗带着血的心脏,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下终于能交差了。” “我要杀了你们!”石辉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挣脱开罗兴远的阻拦冲了上去。 官差直接划了他胸口一刀,把他逼了回去。 “你要告就去官府告吧,不过没什么希望就是了。”说完两个官差就离开了。 留下石辉在地上捂着胸口,目眦尽裂。 ———— 他们埋葬了小满和石安安。 短短半天石辉像是老了十岁。 “兴远,你要拉着我去哪?” “去告官府!” 闻言石辉挣脱了。 “没用的,你没听官差说吗,这就是朝廷的命令,官府不会管的。” 罗兴远鲜有的激动:“那安安和小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石辉一噎:“当然不会!我会给她们报仇的!” “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什么也不怕,大不了。就造反!” 罗兴远赶紧捂住他的嘴,看看四下没人才小声说:“你疯了吗,乱说这种话,要杀头的。” 石辉却不以为然。 他胸口包着布,蹲下去用袖子慢慢擦拭那两个矮矮的石头墓碑。 上面写着:爱妻石王氏之墓、爱女石安安之墓。 他讽刺的笑出声:“兴远,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罗兴远没有再吭声。 ———— 一个月后,守孝期满。 罗兴远继续去参加科考。 “县衙没用就告到刺史府,刺史府没用就告到刑部,刑部没用就告到皇上那里,石辉,我不信这天理昭昭,还没有能伸冤的地方了。” 他背着包袱离开,石辉没有说话,也没有送他。 八月的乡试,罗兴远中了。 时隔半年,这次他是兴冲冲地回来的。 “石辉,我是举人了,只要在会试上考好就能见到皇上了……”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石辉,你的…胳膊怎么了?你的左胳膊呢!” 石辉同半年前完全不同了,他已然没了稚气,变得满脸沧桑。 “你回来了兴远。”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笑了一声,晃了晃衣袖:“没什么,造反被抓了,被刺史崔志砍下来的。” ————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石辉都跟罗兴远说了一遍。 说他是如何召集弟兄们造反,又是如何被发现,如何被抓,如何被砍掉一只胳膊。 “崔志这个狗官,居然想用我来给他自己刷政绩升官,我是不会如了他的意的,我宁可死。” 石辉喝着酒,很快就醉醺醺的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要是死了,小满、安安,我怎么有脸去见你们啊。” 罗兴远看着他醉倒在桌子上,扯了旁边一件衣服给他盖上了。 罗兴远酒量一直不错,回到自己家时他还很清醒。 看着十几年来一直未变的房子,看着少有人住却永远整齐干净的院子。 他生了一堆火,从屋中拿出书,一本一本扔在里面。 那天晚上,大家看到举人老爷院子里的火光亮了很久。 ———— 石辉答应跟崔志的合作。 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兴远你不会害我。” 他向重整旗鼓的起义军介绍:“这位是罗兴远,我们的军师!” “兴远,我给你介绍,这是孙将军、这是冯将军、这是黄将军…” 介绍到最后一人时,他停下。 “兴远,这位是赵光将军,就住在我们隔壁村子。朝廷派人到处抓女子挖心的时候,他把妻儿藏在地窖里,差点被人打死都没说出来。”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说,如果那天我们不出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 “石辉,现在人越来越多,我们在村子里聚集已经太明显了。” “那兴远我们要去哪?” “山里,我们去山里建属于自己的大本营。” ———— “军师,虽然你是我们队伍的脑袋,但也不能不会拿刀啊,小时候胆子小点没事,现在我们可是起义军,危险着呢,你至少得能保护自己。” 罗兴远第一次摸到刀,跟想象的不同,那刀并不重,真正握到手里没有什么感觉。 他把刀又放下了:“石辉,如果你连你的军师都保护不了了,那还起什么义啊。” 石辉轻轻捶他一拳:“你小子就是胆子小,不敢握刀直说不就得了。” 他拿起刀擦了擦,然后轻挥两下:“不过,我还是有信心能保护好你的。” ———— “军师,我们攻下了第一座县城!” …… “军师,我们又打赢了,你真是太厉害了!对方什么动作都被你预料到了。” …… “军师你说,传说中的镇国将军会比你还厉害吗?” …… 第82章 战后 这场大战以朝廷大获全胜为结果结束了。 营帐中,大家在汇报各自负责的工作结果。 十二脸上的血污洗干净了,铠甲也换了一身。 “此次大战我方共出战京城守备军和陇城地方守军四千七百余人,死亡失踪两千九百余人,伤一千二百余人。” 十三十分享受他身上的血腥味,所以脸没洗衣服也没换。 “敌方共计一万一千余人,被俘虏五千二百余人,其中四千四百余人已丧失战斗能力。” 俗称:拉虚脱了。 十六回营第一时间脱下铠甲,换回他那一身白衣飘飘,还不忘拿上配套的扇子。 “反叛军将领石辉、罗兴远均在大战中被杀,尸骨已验,确为本人。” 最后是恨不得穿着铠甲睡觉的十九汇报他们地毯式搜索的结果。 “山洞各处共缴获叛军武器六千余件,马匹一百余匹,其他物资若干。同时我们还在山洞中找到了一个人。” 十九手一挥,外面一个人被抬了进来。 江七七定睛一看,哟,老熟人。 陇城刺史崔志。 这才短短两天,他就被折磨的不人不鬼,已经几乎认不出来了。 啧啧,看样子没少受罪。 不过也不值得同情。 十九说:“主子,他被关在反叛军的私牢里,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但是他还活着。” 其实刚被十九他们找到的时候,他比现在还要惨。 崔志两个胳膊都被砍了,疼的厉害不说,还没人给他食物和水。 这几天他又疼又渴又饿,甚至还不能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就会有人把他泼醒。 还好,在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十九他们如天神一般降临了。 天神见他还活着,顺便把他拖了出来,还给了他点水。 崔志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 所以,其实他现在被抬进来不是昏迷了,而是睡着了。 沈洛冷哼一声:“活着好,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十三,这人交给你了,看看他嘴里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务必都让他吐出来。” “是!属下遵命!” 崔志还是安心的太早了。 ———— 一些后续收尾的事交给当地的官府了。 沈洛江七七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陇城。 此次前来的目的既已达成,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 “小姐!”香儿左三圈右三圈的转着看了半天,确定了自家小姐是完好无损的,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地了。 “感谢老天爷,感谢菩萨,感谢夫人保佑!” 江七七喝着茶看香儿拿着三炷香绕着桌子转,嘴里念念有词。 “感谢各位神仙罗汉保佑我家小姐,香儿以后肯定会多多供奉你们的!” “对了,小姐。”香儿突然说,“您走了第二天就有一个少年来找您。” “嗯?”江七七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想了一下才对上号。 “是不是齐玉?” “对,小姐,他是说叫齐玉,您认识吗?” “认识,”江七七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香儿回答:“我按您吩咐的跟他说,您这几天忙,不见外人,让他过两天再来。” “不过他还是每天都来一趟,今天下午还没来呢。” 江七七点点头,这小子,还没到十天他就过来了,是怕她丢下他吗? “如果他今天再来,就带他来见我吧。”她说。 “是,小姐。”香儿应道。 简单收拾了一下,沈洛来了。 “日前我答应过陇城百姓,要与他们见面儿。所以明天十九策划了一个出游,你要同我一起吗?”沈洛问,语气里带了些不易被发现的紧张和期待。 “出游?就是那种坐在花车上展览吗?” 沈洛想了想:“似乎差不多。” “好啊。”江七七直接答应下来,“反正最近没什么事。” 刚好她想看看南岳的国民男神镇国将军究竟有多大的人气。 “好,那明日一早见。”沈洛的嘴角已经有些压不住了,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怎么不算第一次约会呢! ———— 吃过午膳,沈洛又去了书房,虽说事情已经结束,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他拍板定夺。 “小姐,齐玉来了。” 香儿身后探出一个少年脑袋。 “草民齐玉见过夫人!” “嗯?”江七七稍稍挑眉,“齐玉,你这话不对吧?拿了钱转头就要不认账?” 少年抬起头来,眼中的怯懦消散了很多,眼神也带上了笑。 “不敢不敢,属下齐玉见过主子!” 不错,声音洪亮。 江七七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 齐玉站起身来,江七七打量着他。 短短十来天的工夫,这少年就变了个样子。 虽然还是干瘦,但身上没有那种病气了,看起来健康许多,声音也十分洪亮有力。 “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我,说说,怎么找来的?” 齐玉如实回答:“小的听说最近陇城来了个大人物,所以斗胆猜您也许跟他有关,就一路打听那大人物住在哪里,有人给我指了这个住所,这不,来了一看果然是您。” “什么大人物,我们小姐可是镇国将军夫人!”香儿骄傲出声。 “什么!居然是将军夫人!”齐玉一脸惊讶,但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 “好了,别装了,你肯定早就猜到了。”江七七看出他只是在逗香儿。 齐玉挠挠头,嘿嘿一笑。 香儿挠挠头:“啊?” 江七七问了他一些基础问题:“我已经知道你没念过书了,那你识字吗?” 齐玉摇摇头:“识得几个大字,但不多。” “会武功吗?” “会一些拳脚。” 江七七点头,表示了解了。 “你可要想清楚,跟在我的手下,可不像在一般小姐夫人那里做工那样轻松。我要的可是人才,你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是很难入得了我的眼的。”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齐玉没有被她这番话吓到,反而信心满满:“请主子放心,齐玉既然认了主就绝不后悔。别的不说,小的说话办事还是会的,而且看人的眼光也一流。” 他小小的拍了个马屁:“您看我不是一眼就认出来您是贵人了吗?” 江七七闻言笑了:“你小子,确实会说话。” 这孩子机灵的恰到好处,她很喜欢。而且她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能好好培养他,她自己也许能省不少心。 不过有些事她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过几日我们要回京城了,届时你同我一起回去,后面我会将你安排在我的产业中。在外我名号穆肆九,你叫我九爷就行。” “是。”齐玉回答。 “家中的事务都处理完了?”江七七随意问 。 齐玉点头:“处理完了。” 有了银子之后,这段时间他给爹娘买了几件新衣服,给家里置办了些新物件。 又请人来把屋子修缮了一下,至少以后下雨天不用去外面躲雨了。 “钱还够吗?”江七七问,没等他回答就跟香儿说,“去拿十两银子给齐玉,让他带回家。” 闻言齐玉忍不住瞪大了眼,自己这位主子这么大手笔吗? “不必了,主子,那些钱够用,剩下的钱您不必现在就给我。” 江七七却没有搭理他的话,直接让香儿拿来银子放到了他手上。 “你爹娘年纪大了,房屋好好修缮,东西买点好的,到时候你在外面也安心。” 齐玉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前这个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她看出了他的天赋,也理解他的窘迫。 她明明是上位者,却能设身处地的替他考虑。 说不动容是假的。 “至于银子的事,等回到京城之后,我们签一份合约,其他事情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之这些钱都是你应得的,放心。”江七七说。 言至于此,那齐玉也不再推脱了。 “多谢主子。”他说。 “嗯。”江七七点点头,“回去吧,三日后一早我们启程回京。” 第83章 游行 第二天一早,江七七和沈洛两人开始盛装打扮。 江七七自不必说了,每次打扮都能惊艳到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只是沈洛这次似乎也很上心,特地让十九把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梳理的十分齐整,衣服也是选用的最威武帅气的那一套。 香儿今天给小姐选的是一件儿青绿色薄裙,裙身处绣着几支白色的梅花,衬的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清雅脱俗,高洁不凡。 沈洛那边穿一套墨色绣着金丝的长衫,腰中系一条正红色虎头腰带,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清冷的同时,又有些少年英气在其中。 两人打扮好,一同出门,看到对方那一刻,眼底都闪过一丝惊艳。 沈洛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移开:原来只当仙女下凡是世人夸张的说法,现在亲眼见到七七,他却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她出现的瞬间光芒璀璨,映得这世间所有都变得黯淡无光。 江七七:啧,这脸,啧,这宽肩,啧,这窄腰……啧,怎么就不行呢? …… 两人坐上特制的马车:马车2.0(没有车棚版)。 开始游行! 游行未半而中道崩猝…… 因为出不去。 马车2.0刚拐了第一个弯,就被老百姓们团团围住了。 大家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那架势堪比顶流明星发布会现场。 “镇国将军,朝廷招不招兵,我怎么样才能做您的属下呀?” “将军大人,最近北明国有没有想要攻打咱们呀?如果他们不攻打,咱们能去攻打他们吗?” “将军,您下次还会来我们陇城吗?” “将军,您有喜欢的姑娘吗?您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姑娘啊?” “将军,您看我头上的花儿好看吗?” “将军,你吃点心吗?我这里有刚出锅的点心,只要十文钱一块儿。” “镇国将军我要挑战你。” 沈洛看着面前的人群,十分头疼。 为什么游行会是这样子的呀? ———— 沈洛想象中的游行: 他与七七并肩坐在马车上,街道两侧百姓山呼: “镇国将军威武!” “将军与将军夫人郎才女貌。” “祝贺将军新婚大喜,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七七听了周围人的话,娇羞一笑,脸红的趴在他怀中。 ———— 而现在...他看了看旁边双目无神呆坐着的江七七,觉得理想和现实果然是差很多。 江七七现在已经失去梦想了。 这游行跟她想象中的也完全不同。 ———— 江七七想象中的游行: 她一路坐着马车,逛遍陇城每一条街。 路上碰见的百姓、商人、小贩都把当地的特产美食递给他们。 “将军夫人,您尝尝这个。” “将军夫人,好不容易来陇城一趟,尝点特色食品吧。” “将军夫人,我这里有好吃的,您在京城肯定没吃过。” …… 沈洛和江七七两头黑线。 不过,尽管画面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沈洛还是在耐心地回答百姓们的问题。 江七七在旁边负责微笑点头嗯,还有接收四面八方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 “朝廷征兵会放榜通知,至于分配到哪个队伍要由兵部统一安排。” “北明最近还算老实,我们也不打算开战,近几年两国交战频繁,都已经元气大伤,需要几年恢复。” “可能会来。” “……有。” 他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人。 江七七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的可以入党。 “有!”沈洛大声回答。 江七七:眼神坚定的可以入党。 沈洛:“……” 继续回答。 “我不懂花,不知道好不好看。” “不买,谢谢。” 嗯?这里怎么还有张挑战书? …… 沈洛和江七七虽然一个耳朵吵的要冒烟,一个眼神坚定的要入党,但他们两个在马车上的待遇已经是最好的了。 因为与此同时下面的十二、十三、十六、十九,他们都要被人群踩踏了。 …… 最后,在紧急调来了一队兵马维持秩序之后,马车(无敞篷版)终于能继续往前走了。 游行继续。 他们每走过一条街,会在街的中央停留一会儿,由百姓统一提问,沈洛和江七七回答。 然后继续行走下一条街,再重复。 比起沈洛那边五花八门的问题来,江七七这里就相对单调多了。 “将军夫人,您可以出一份教程吗?怎么嫁给镇国将军。” “将军夫人,您介意将军纳妾吗?” “夫人,我不要名分,我只求能跟在将军身边,您就答应吧。” “将军夫人,您还要丫鬟吗?” “将军夫人,您的丫鬟还要丫鬟吗?” …… 都是诸如此类的问题。 江七七:我说我当时嫁给你们镇国将军也不是自愿的,有人信吗? 怕不是要被眼神杀死…… 她恍然有一种被当红明星官宣的感觉,有点刺激,还莫名有点爽。 现在她只想说:“关晓彤,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最开始她还耐心回复,可回答多了,也忍不住头疼。 失算了,最开始她不要开口就好了。 做一个美丽的哑巴,只负责微笑点头嗯,也挺好的。 ———— 陇城不算小,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的逛了大半天。 期间十二他们还处理了一波儿刺客,引起了些小骚动,但不多。 ……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结束了。 回来之后,江七七第一时间往床上一躺。 全程一无所知的香儿感到很奇怪:“小姐,你在干什么?” 江七七有气无力的回答:“cos死鱼。” 香儿:“嗯?” 已经是下午了,但他们还没有吃饭,所以江七七又被强行拉起来,扒拉了两口饭菜。 然后安心的躺下,继续做她的coser。 第84章 监审 朝堂上。 众大臣看到连续几天黑着脸的皇上今天终于心情大好,乐呵呵的上朝来了。 “父皇,今日难道是有什么喜事吗?”三皇子陈成峰最先开口问道。 皇上点点头:“是啊,有喜事。” “父皇什么喜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开心开心。” “嗯。”皇上开口,“昨天朕收到了镇国将军加急的折子,说此次陇城之行事情已经全部平息了。瘟疫控制住了,叛军也已经平定,不日就会搬师回朝。”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众大臣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纷纷交头接耳。 “镇国将军不愧是我们南岳的战神啊。” “是啊,感觉有镇国将军在,我们打仗就没输过。” “好了。”皇上收敛了笑容,“虽说此次大获全胜,但镇国将军给朕的来信中还提到了其他的事。”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都在等待皇上的下文。 皇上用他那双老的已经有些浑浊,但依然锐利的双眼在朝堂上扫视一圈。 三皇子眉心几不可见的跳了一下。 “户部侍郎王良何在?”皇上开口,语气不善。 “臣在。”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王良赶紧出列下跪。 皇上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来人,摘掉他的头顶花翎!押入大牢,静候发落!” “!” 三皇子倒吸一口凉气。 “是!”几个御林军进来,直接把王良押了出去。 事发突然,直到被御林军拉起王良才猛然反应过来,立刻高呼:“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但是不管他怎么喊,也没能改变被下大狱的事实。 这是发生什么了? 朝堂之上突然的气氛变化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都说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上一秒还很高兴的皇上为什么下一秒就不由分说的开始抓人。 只有三皇子沉着脸色,借着转头的机会和江乾中交换了个眼神。 一直观察着他的二皇子陈成武没放过他这个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哼!”皇上冷哼一声。 “此次若非是镇国将军前去,朕竟不知道这陇城刺史崔志与户部侍郎王良勾结,将去年我朝廷派往陇城的赈灾粮款私吞了十之七八!” “什么!这么多!”皇上话一落立刻引起了满朝文武的惊讶。 二皇子心中顿时了然,怪不得刚才老三脸色那么难看。 作为户部侍郎,自然是跟户部尚书是一路人,也就是说是陈成峰的人。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赈灾,几个普通的贪官,但一旦涉及到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就完全不同了。 “陛下,我朝这几十年来从未出现过贪污数量如此巨大的案子,而且贪的还是赈灾粮款,请皇上一定要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二皇子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皇上,如此想来,会不会就是因为陇城的官员把赈灾粮款都吞了,导致百姓们没有感受到朝廷的雨露、陛下的君恩,以至于最后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赵大人说的有理,这样一说,那岂不是崔志、王良等人直接导致了此次造反?” 如今立储的事情迫在眉睫,二、三皇子党派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也愈发剧烈。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三皇子那边儿的人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这边儿肯定是不会白白放过的。 “不仅如此,皇上。微臣以为还应该彻查,若王良上面还有人在操纵,那也应该一并抓住,我南岳绝不能允许有这样的蛀虫存在!” 江乾中一听这话站不住了,说什么王良上面的人,直接报他身份证号不得了。 “陛下,王良所作所为微臣一无所知,请陛下明鉴啊。” 不管真假,至少话得说。 随着他开口,三皇子那边的大臣们也纷纷开口加入进来。 “皇上,臣以为如今镇国将军还没有回来,事情尚不明了,先将王良收监即可。” “陛下,应当等将军回来,说明事情详情情况再行定夺。” “李大人和薛大人说的有理,陛下不妨将此事交于交由刑部,等将军把证据带回再行彻查。” 三皇子这边儿人试图抢救。 二皇子那边儿立刻有人反对,毕竟刑部也是三皇子的人。 “微臣觉得不妥,皇上,此次涉案金额如此之大,王良等人行径如此之恶劣,臣以为应该陛下亲查,以惊醒百官。” 朝堂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 “好了!”皇上开口,他早就预料到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此事朕心中已有盘算,你们不要再说了。” 已有盘算? 瞬间大家都安静下来。 有人出声询问:“不知陛下想要怎样处理此事?” 皇上开口,语气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善了。而这件事既然是镇国将军所发现,他手中必然是证据最全的。那就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的同时,待镇国将军回来之后,也由他参与案件,一同监督审理。” 皇上的话看起来不偏不倚,不过偏倚也没人敢反驳就是了。 众大臣开口:“皇上圣明!” “父皇,儿臣想要申请一同监审。”突然,二皇子请奏。 “哦?”皇上有点儿惊讶,他这个二儿子平时看着不温不火的,今天居然主动提出了要求。 “你为何想要监审?”皇上问。 三皇子陈成峰一愣。 “就是啊二哥,你为什么要监审?是不相信刑部还是不相信镇国将军。” 这事绝不能让他们掺和。 陈成武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一问,他开口回答: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出现,归根究底是我朝中监管不严所致。儿臣是皇子,手下也有诸多官员,若是儿臣参与监审,一方面可以告诉世人,朝廷对此案十分重视。二来儿臣看过之后,也好回去跟诸位大人们说,让大家都引以为戒。” 他说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嗯。”皇上听完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就也去吧。” 三皇子咬咬牙: “父皇,儿臣也要去。” “好。”这下皇上都没等他说理由直接就答应了,“正好,你们两个都去,替朕也监管着点。” “是!谨遵父皇圣谕!”二人一同回答。 第85章 十全大补汤 跟去的时候不一样,这次回来的时候江七七的屁股终于没有再遭受磨难。 虽然回来的时间会长一些,需要整整四天,但一路上她肉眼可见的舒服。 因为唯一的大马车在游行的时候被改造成无顶篷款了,剩下的又都太小,所以这回江七七便和沈洛分开坐了。 这几天,江七七坐在马车吃吃玩玩,累了跟香儿琳儿她们聊天解闷儿,晚上天一黑就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一路看着风景说说笑笑,走着走着倒是有了一点儿夏游的感觉。 除了某些时候。 虽说江七七安然无恙,但到底还是瘦了不少。 香儿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于是这几天,她便每天借火头军营里的大锅给江七七做饭补身体。 她还不知道从哪儿淘来了一个偏方,叫什么十全大补汤。 每天做一盆,往马车里一放江七七就得喝一天。 终于,在连续喝了三天后,江七七受不了了。 “香儿,你这汤太多了,盆比脸还大呢,这玩意儿就是水牛他成天喝也受不了啊。”她好声好气的商量。 “香儿,汤能不能不喝了,我觉得我补的真的已经很多了。”说着江七七还撸起袖子,试图展示她的肱二头肌。 然而她没有,展示失败。 “咳咳。”一计不成,她又心生一计。 “香儿你看。”江七七从汤里面舀了舀,捞出了一根儿牛鞭和两个羊腰子。 “这个你家小姐我喝了也没用啊。” “哎呀小姐,您就不要找借口了!这汤特别有用必须喝!您看喝了几天您脸色都好多了!这里面每个东西都很重要,您不要怀疑……”香儿小嘴儿巴巴的,什么都说,总之就是不能不喝大补汤。 最后江七七硬着头皮喝了一碗汤才停下她的唠叨。 “香儿,你的偏方是从哪儿来的?”江七七问。 “小姐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偏方!这是正经的药方!” “好的好的,那你这正经的药方是从哪儿来的?” “十九那来的。”香儿理所当然的回答。 江七七:“……十九?药方真正经吗?” 香儿:“哎呀,小姐,你想什么呢?当然正经了,我是听十九说,这是他跟梨元县的那个神医讨来的。这才给您也要了一份。” “嗯?梨元县神医?唐一清?” ———— 六天前,梨元县。 十九拿着泻药正准备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停下了脚步。 “那个神医,我想问一问您这儿有没有什么能补身体的药方。” “补身体?”唐一清问。 “是啊,”十九有些苦恼地说道,“我们家主子身体不太好,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您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神医,连瘟疫都能治,是不是也能够有办法调理身体?” 唐一清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穆九爷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他有些虚弱。 “嗯…药方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食疗的办法,叫十全大补汤。” “好好好!”十九赶紧掏出他随身带的小本本记下来。 “白术,川芎,熟地,人参……”唐一清说,“按照我这个配方,给你家主子熬制即可,两到三天喝一次,不出三个月,身体状况必然会有好转。” “太好了。”十九开始盘算。 “现在开始喝三个月,再加上怀胎十月…那明年这个时候儿,我们就能有小主子了!” 肉眼可见的开心。 “小主子?”唐一清愣了一下。 原来穆兄还有那方面儿的隐疾,怪不得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他身上阴气很重。 念此,唐一清又默默的在配方里面儿加了两项:“还有牛鞭和羊腰。” “哦哦。”十九一一记下。 ———— 江七七不知道这中间儿有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穆九爷的风评被害。 不过如果是十九讨来的给沈洛喝的话,那就合理了。 她心中忍不住感慨:果然呀,那种事男人表现的再无所谓,实际上心里也是很在乎的吧。 有的人表面上不说,背地里枸杞当饭吃。 江七七把汤中的牛鞭和羊腰挑了出来。 意味深长的对香儿说:“拿去给沈洛喝吧。” …… 沈洛:“你的意思这是七七分给我的汤?” 他看着香儿端着的半盆汤和里面飘着的一根牛鞭和两个羊腰子。 香儿肯定的点头:“是的,将军,这是我们家小姐专门儿让我分给您的。” 沈洛看了看自己面前另一盆儿跟她同款但是量更大的汤,陷入了沉默。 香儿走后,沈洛问一旁的十二十六:“你们说,七七这是什么意思?” 从离开陇城后,他们两人就一人一辆马车,每天一前一后互不打扰。 三天了,她从来没来找过他。 对于主子有些时候的问话,一个成熟的属下就应该假装没听到,比如十六。 而有些属下就会心里没点ac数的瞎说一通,比如正摸着光滑的下巴认真分析的十二。 “这汤您一份夫人一份,但现在夫人把她那份分给了您一半……” “主子我懂了!”十二突然大叫。 “是什么!” “夫人这是想见您,但是她不好意思说!”十二眼神笃定。 十六:“?” 你是说你用一加一算出了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沈洛神色凝重:“确定吗?” 十二:“包的!” 沈洛点点头,脸色带了点小骄傲:“我也这么觉得,女子内敛,想必是不好意思来又不知怎么说出口,才用了这种方法暗示我。” 他就知道!七七心里有他! 十六:前面忘了,中间忘了,后面忘了,里面忘了,外面忘了,炸酱面忘了,刀削面忘了,……总之主子你清醒一点吧! 晚膳时间到,部队停下休息。 沈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去找江七七。 然后被告知…… “将军您有事吗?小姐和琳儿去旁边树林里采蘑菇去了。” 第86章 围炉煮茶 沈洛他们没有等很久。 大概一刻钟后,两个采姑娘的小蘑菇便带着一篮子的战利品满载而归了。 看到他们过来江七七还有些惊讶。 “沈洛,你们怎么过来了?” 虽说都在一起赶路,但队伍庞大,每次驻扎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帐篷也都隔得很远,所以他们这几天阴差阳错的总见不到。 “正好。”她放下筐,拍拍手上的土,“我和琳儿去旁边的树林里摘了蘑菇,咱们一起熬蘑菇汤喝吧!” “好啊。”沈洛面色宠溺,点头答应。 原本这几天忙于赶路,沈洛还担心她身体会吃不消,现在看到她现在这么活力满满他就放心了。 可惜江七七不知道他心里的话,不然一定会说: “每天一盆十全大补汤,就算身体吃不消那也是撑的!” 野外的蘑菇新鲜,味道浓郁,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琳儿小时候经常帮母亲做饭,所以认识不少蘑菇,江七七摘的蘑菇就是在她的指导下选的,也不用担心吃了会躺板板。 香儿搬出从火头军营借的大铁锅,架上火,放上锅。 左右也没有外人,除了沈洛外几人干脆都一撩袍子,席地而坐。 有点像现代的围炉煮茶。 除了江七七外,沈洛他们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感觉十分新奇。 一开始只有十二、沈洛、江七七和香儿四个人。 后来处理完蘑菇的琳儿回来了,也坐了下来。 见两人久久不回帐篷的十六也赶来了。 然后是顺着蘑菇汤香味过来的十三、十九。 最后居然发展到一大群人围坐在大铁锅周围聊天。 “气氛这么好,不如,大家来表演节目吧!”江七七提议。 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好啊!”“赞同。”“俺也一样。” “夫人!”十二一向开朗,“那我先来!” 他抽出佩剑,一个纵身跳到旁边空地上,给大家来了一段舞剑。 黑夜里闪着银光的剑花飞舞,震的旁边气流翻涌,不时传来剑刃破空之声。 即使是观赏为主的舞剑,仍挡不住无意间露出的杀气。 一段舞毕,十二收剑,同大家作揖:“献丑了。” “好!”“好看!” 周围顿时掌声四起,就连沈洛也拍手:“一年多时间,十二的武功又进步不少。” “下一个我来!”香儿说。 她表演的是编织。 她从旁边随意摘了几根草,手指翻飞之间,草在她手中像是有了生命力,听从她的摆布变成各种花样。 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草就分别变成了花冠、花篮儿,还有两个同心结。 她把两个同心结分别送给江七七和沈洛:“祝我们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 “好!”大家响起掌声。 沈洛看了看手中的“草之同心结”,又看了看旁边正在研究的七七,轻轻一笑,伸手放进了贴身的衣兜中。 “香儿,赏半年月银。” 香儿欢天喜地的应下:“多谢姑爷赏赐。” 众人:“!!!”还能这么玩 第三个是十九表演的。 因为手边没什么东西,他便索性带着大家到不远处的小溪里,表演了一个飞石击鱼。 小溪水浅,只没到膝盖处。 十九脱掉长衫卷起裤腿,直接光脚下了河。 他先在一水流湍急处停住,弯腰缓缓捡起几块石子。 他全神贯注,岸边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他耳朵一动,指尖用力,石子瞬间穿破水面射了进去,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噗通”声。 几个呼吸之后,一条成人手掌大小的鱼肚皮朝上翻到了水面。 “成功了!”大家一同欢呼,虽然只有小小一条鱼,但都感觉与有荣焉。 “太厉害了十九。”江七七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不过,你既然有这本事,前两天为什么不用啊?捉两条鱼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这几天沿着河边走,那野生的鱼可给江七七馋坏了。 想想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刮鳞放血扔到锅里,不用放别的,就来一点葱姜蒜和一点盐调味足够,在锅里咕噜咕噜的炖上半个时辰,一掀锅盖——啊!香气扑鼻。 别问她为什么不捉,问就是香儿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夫人,您每天喝十全大补汤还不够补吗?还要吃鱼肉?” 江七七被戳到痛处,不说话了。 不过这提醒了香儿。 “小姐,今天你少喝了半盆十全大补汤,明天要补上哦。” 江七七:“…...”已老实,求放过。 后面大家继续表演节目。 琳儿表演的是抡大锤,只不过她表演的过程有些崎岖,不小心砸断了旁边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十六表演的是唱歌,大家都没想到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坏心眼儿军师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十三表演了个“魔术”——当着大家的面儿,他从原本平整的衣衫里掏出了十多件暗器,包括但不限于飞镖、迷烟筒等。 就连江七七也拿出她随身携带的笛子吹了一曲。 “小姐,原来您会吹笛子呀。”香儿一直以为那个笛子只是个装饰品,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吹。 “当然啦。”江七七骄傲的说,“你小姐我才艺可多着呢。” 最后到沈洛了,大家目光都望向他,就连江七七也是满眼期待。 “我的话…”沈洛开口。 旁边的十二等人瞬间一同站起来。 “有刺客!保护主子和夫人!” 几乎是他们说话的同时,旁边的树上传来“簌簌”声,紧接着就是一大片箭雨落下。 “保护主子回营帐。”十六第一时间说,他愣了一下,改口: “保护主子和夫人回营帐。” 箭雨过后,从四面八方飞出的黑衣人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十二十三开路,十九与我断后。” 话音落下,十二十三十六十九纷纷拔出武器冲了上去。 旁边正在休整的侍卫们闻声也赶了过来,两拨人马立时打在一起。 “小姐,您没事儿吧?” 有了侍卫们加入,再加上对方目标不是他们,江七七和沈洛很轻易就突出了重围。 “我没事。”江七七回答。 她看向沈洛:“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沈洛回答:“三皇子。” 第87章 回京(一) “主子。”一盏茶时间后,十六前来营帐中汇报。 “所有刺客都已杀掉。对方杀了我们十余人,除此之外,还放火烧了我们的物资箱子。” “呵,果然如此。”沈洛说,“东西没事?” “没事,主子。”早在今天中午就按您的吩咐把东西们都转移出来了。 沈洛点头:“那就好。” “看来,三皇子很不想看到我们满载而归啊。” 可惜了,由不得他。 ———— 虽然有些波折,但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审问崔志的事就交由沈洛他们了,据说十三还在崔志口中又撬出了点别的信息,江七七很满意,她可以偷懒了。 至于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茶楼看看。 之前问起,香儿说她离开的时候跟程子贤两个人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完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小姐回来之后正式开业。 有一说一,虽然江七七作为间谍伪装过很多人体验过很多事,但她还真没当过老板。 两辈子以来头一次当老板,感觉很奇妙。 吃过午饭,江七七和香儿带上齐玉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茶楼。 茶楼位于城东,坐北向南,在这最繁华的街道道口,门口朱红的牌匾上用黑金笔写着四个大字:“浮生茶楼”。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边,程子贤听说九爷回来了,早早就带着人在门口候着了。 还别说,江七七觉得这五两银子花的可真值。 程子贤心细如发不说,凡事亲力亲为,而且事事都有回应。 放在现代,绝对的十佳优秀员工。 “九爷,你回来了。”程子贤很高兴,大老远就同江七七打招呼,十分热情。 江七七也挂上笑:“我回来了,你们茶楼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有一些细节等九爷您来定夺。” 程子贤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大门:“九爷,咱们先看看大体外形。” 江七七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九爷,你看这一楼大堂,摆放了二十张桌子,最里面是搭的小戏台。这戏台周围空旷,声音传的远,在二楼的客人们也能听见。” “二楼按照计划设立了几个雅间……” …… 程子贤几乎把之前的计划全部实施了。 如果说上次江七七来看到的是一个规划蓝图,那她现在看到的绝对算得上成品。 之前听程子贤说计划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如今亲眼看到,才意识到他将各处都安排得十分合理,丝毫不比那些大酒楼要差。 江七七承认,上次她就这么武断的决定雇佣程子贤,是有赌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她运气不错,赌对了。 她留意到从刚刚就一直站在墙边儿的一群人。 “那些人是?” 程子贤招招手让他们过来:“九爷,我给咱们茶楼招了一店小二。” “哦?”江七七看了一下,四个男生,两个女生,年纪都不大。 “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她问。 “回九爷,奴才之前在一个大户人家里,负责打扫少爷屋子的卫生。后来,那家落魄了,才被变卖了出来。” “奴婢是家中兄弟姊妹多,爹娘实在养不起了,便把奴婢发卖了奴籍,让我自己出来讨生活。” 其他人的情况也大多跟这两人相似。 “好。”江七七既然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程子贤,那她就不会怀疑他的选择。 “差点忘了。”江七七把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齐玉拉出来,跟程子贤介绍。 “这是齐玉,这两天刚刚到我手底下做事。只是他太年轻,身体也过于单薄,这段时间就先让他跟着你在茶楼中帮忙吧。”江七七说。 “好。”程子贤爽快答应,“齐小兄弟,在下程子贤。” “程兄。”齐玉不太熟练的回了一礼,“日后还请多提携。” 聊的差不多了江七七也没忘了签合约,她又让程子贤写了跟他那份一模一样的合约,给齐玉看。 程子贤在心中倒数:“五、四、三、二……” “五两!!!”齐玉的惊呼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 江七七还是很镇定,对此的表示只是点点头。 齐玉:“……” 连夜出一本书感恩我的神仙主子! …… “你之前说还有些小细节要我敲定?是什么事。”一圈逛下来,江七七十分满意。 “是这样的九爷,我们茶楼的茶叶合作商还没有选定。问了几家茶商都被拒绝了,九爷,您有什么推荐的商铺吗?” 程子贤刚刚来京城,对于这京城内部关系网并不是很了解。 “我会问一下的。”江七七也没有路子,不过她可以问问沈洛他们。 茶叶是茶楼的根本,还是要严肃对待的。 “九爷,”齐玉突然开口,“属下可以帮九爷做一件事。” “什么?”江七七问。 “属下可以解决茶叶问题。” 江七七一听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解决?” “主子,之前我听说北明国在与我们南岳交界的地方有一座茶城,那里的茶叶品质上乘而且价格低廉,如果我们能直接从那里拿来茶叶,那岂不是可以同京城其他茶楼区分开?” 茶城所在,江七七也在书上看到过,不过她放弃了。 一来那里需要有专人去与供应商谈,她身边没有能够派出去的人。 二来也不知为何,这茶城百姓几乎不跟南岳的商人做生意。 “我知道那里,但我们没有人可以去。”江七七说。 “主子若是信得过,属下愿意前往。”齐玉开口。 “你?”江七七震惊,倒不是她不相信齐玉,只是这孩子才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别人愿意跟他合作的可靠商人吧? 江七七想一口回绝,但看到他自信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拐了一下。 她开口:“北明国不是近处,齐玉,你从前没有接触过谈生意,所以不要想当然。” 她对上齐玉的眼睛:“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京城中有一家清茗茶铺,是全京城最大的茶铺,那里面什么茶都有。你去跟他们商议,如果你能够成功说服他们包揽我们茶馆这第一年的茶叶,我就允许你独自去北明。” “是,主子。” 第88章 回京(二) 初夏的京城寅时天色就已见亮,只是空气仍然有些清冷。 挂着各府标志的一顶顶轿子停在宫门口,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走边聊。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昨天镇国将军回来了。! 也就意味着近年来第一大案——赈灾银贪污案要正式开审了。 ———— “皇上,臣沈洛幸不如命,成功平定陇城地区叛军,已经收回陇城全部被占领地区,俘虏叛军共六千余人。另外,陇城地区的瘟疫也已得到控制。” 偌大的朝堂上,只有沈洛的声音回荡其中。 “然而臣在赈灾期间,发现去年拨往陇城的赈灾粮款出入记录与实不符。着手调查之下,发现是刺史崔志伙同朝中户部侍郎王良勾结,贪污朝廷大量赈灾银。” “这几人罔顾国难,中饱私囊,致使治下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如今臣已将崔志一伙人与搜集到的证据一同带回,交由陛下处置。” “好,镇国将军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我南岳的肱股之臣,没有让朕失望。”对待沈洛这位功臣,皇上脸色还没有那么难看。 “至于王良和崔志这两个败类,朕前几日已经与众爱卿商量好了。就由刑部主审,二皇子、三皇子与镇国将军监审。务必要保证审判的公平公正,不管他们背后有谁、有多少人,全部都给朕一举查出,朕绝不轻饶!” “是,儿臣遵旨。” “微臣遵旨。” 几人同时回答。 三皇子陈成峰脸色并不好看。 皇上说了要一查到底,这无疑是给了老二名正言顺严查的理由。 他自是不能让他查的。 王良和江乾中不同。 江乾中是户部尚书,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盯着,相比之下,二把手的户部侍郎就没有那么惹眼。 正因如此,这些年王良没少明里暗里的给他捞银子,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他也有参与。 如今王良下狱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对方狗急跳墙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那老二他们必然能顺藤摸瓜,届时发现他豢养私兵的事可就麻烦了。 在本朝皇子大臣违法豢兵可是大罪。 所以他不但要想办法不能让沈洛和陈成武查到他身上,还得同时想办法大事化小把王良救出来。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情况朝中大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哪里是监审,分明就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博弈。 三皇子想大事化小,二皇子偏要借此查到他的错处。 一时间,表面平静的朝堂也开始暗流涌动。 “好了,朕也乏了,退朝吧。”安排完事项,皇上便起身离开。 似乎从今年开始,皇上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多大事也不再亲力亲为了。 就像这次的贪污案,有大臣提议皇上亲审被他无视了,最后只是找了两个皇子代替他监审。 放在从前,这可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 ……这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离开,众大臣也便不再多做停留,悉数散去了。 ———— 陈成峰离开刚好碰见宫中侍卫帮沈洛推着轮椅往外走。 沈洛! 看到这个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残废而已,不但娶了他的七七,如今还给他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陈成峰暗自咬牙,反正如今边境无事,跟北明也签订了和平协议,他这个镇国将军也没必要留了。 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 但是眼下还得先把关系打好,谁让皇上偏偏定了三个监审官。 他偏向哪边哪边就更有利。 “参见殿下。”推着沈洛的侍卫跟拱手道。 “嗯。”陈成峰点点头,“你去吧,我来推着镇国将军。” 他从侍卫手上接过轮椅。 “殿下折煞微臣了。”沈洛说着,语气里其实也没有多少谦卑惶恐的感觉。 陈成峰推着轮椅缓步向前走: “将军别这么说。您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最敬佩的就是您。这几年与北明的大小战役,我们哪一场没赢?不但收回十多座城池,更是维护住了我南岳的脸面,说句实话,没有将军就没有我们南岳如今的繁荣光景。” 他话里话外都是夸耀。 此时不套近乎,更待何时? 一路上陈成峰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而这次父皇安排我与将军一同做监审官,恐怕目的也是让我好好的向将军学习学习。” 沈洛只是听着,不赞同也不反对。 “三弟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后面,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加入进来。 是二皇子陈成武。 “我还在四处寻找三弟与镇国将军,没想到你们居然在一起,三弟还辛苦的帮将军推着轮椅……我也来帮忙吧。” “不…”陈成峰话音还没落,旁边的人直接一个闪现,硬生生把他往旁边挤了半个身位,抢过了轮椅的一个扶手。 “……” 现在他们两个人一人握着轮椅的一个把手往前推。 “三弟与镇国将军聊了些什么?”陈成武脚步快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闲聊。”陈成峰笑了两声,脚步也自觉加快。 “哦,是这样吗?”陈成武一摊手,“不瞒三弟你说,我也正想跟镇国将军聊一聊呢。” “是吗?” “是啊,王良的案子明天就开审了,也应当向将军询问一下案情。”陈成武话中有话,脚下步子更快。 陈成峰咬了咬牙,追上他:“这案子我与二哥你我都不甚了解,既然说起,不如正好跟将军给我们讲讲吧。” 他也好知道沈洛手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有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证据。 两个人面上不显,暗地里都在较量。 步幅不断加快,一会儿你超过我,一会儿我超过你。 可辛苦了被他们推着的沈洛,一会东倒一会西歪,十分难受。 “二位殿下……”沈洛要晕轮椅了。 “嗯?”两个人听到他招呼,都停下,等着他说话。 “既然说起案情,那二位殿下在后面,怕是听不清臣的话,不若叫侍卫来推,我们并肩而行。” “……也好。” 俩人竞走这一会也累了。 谢天谢地,沈洛的轮椅又被侍卫接管过去。 “那微臣就从头开始说吧。”沈洛坐在轮椅上,开口说道。 “原本那陇城刺史崔志与叛军相通,微臣下令将他抄家。在抄家过程中,臣发现了一些他与王良的来往信件。贪污的事,就是从信件中看到的。” “信件中都说了些什么?”陈成峰立刻发问。 陈成武嗤笑出声:“三弟,你也太急了。” “咳咳。”陈成峰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我只是想多了解案子。” 沈洛回答:“信有很多,但微臣近期忙碌,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全部看完。” “二位殿下有所不知,”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两人,严肃的说。 “臣回京路上碰到了一些想要毁掉证据的刺客,一把火烧了我们的营帐和马车。不过还好臣早有准备,将证据转移了,要不然我们现在想查证怕是都无从查起。” “太惊险了,还好将军你早有准备。”陈成武瞥了旁边儿的陈成峰一眼,“三弟,你说是吧。” “是、是。”陈成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 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前几日他派出去袭击沈洛他们的人失败了,不但没能毁掉证据,而且还全军覆没。 那些死士都是他精心培养了好几年的。 这次放出了一半人马,却连水花都没掀起一个。 陈成峰意识到沈洛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想杀他,首先他身边那一关就不好过。 几人走到宫门口。 沈洛突然说:“不过臣已经打算把所有证据都提交刑部了。” “好!”“不可!”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 陈成峰转过头:“二哥,你我与将军只是监审,真正主审的是刑部,当然要把证据提交到刑部了。” 说的好听,谁不知道刑部是你陈老三的人,证据交的进去,能不能拿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三弟此言有理,但不多。”不就是冠冕堂皇嘛,谁不会。 “我不是说让镇国将军不要交到刑部,而是说应当我们看完后再交。既然我们做监审官,肯定是要看证据的。” 陈成峰打断他:“二哥何必急于这一时。何不等刑部将证据梳理完毕呈给我们看,那样不是更快?” “不行,梳理证据也是需要时间的,不如我们自己先去梳理,省了来回呈递这一步,更节约时间。” 至于他们节约出来的时间到底想干嘛? 别问,问就是有用。 最后两个人僵持不下,陈成武坚持要去将军府拿证据回家看,陈成峰坚持要拿证据送到刑部。 笑话儿,如果真让陈成武单独接触那些证据,那即使上面没他的事儿,陈成武势必也要在上面添上两笔,把他扯到里面去。 总之,最后两个人都放心不下对方,于是各退一步——一同跟着沈洛回将军府,三个人一起去看证据。 然后沈洛就从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变成了回去的时候三辆马车连连看、排排走回去。 ———— 沈洛他们在宫中聊天耽搁了好一会儿时间,回来的时候儿已经快要巳时了。 正好儿碰见从茶楼回来刚卸下妆的江七七。 “参见两位殿下。”江七七轻轻俯身。 “夫人免礼。”陈成武还没说完刚就感到旁边一阵风吹过。 定睛一看,旁边人已经一个箭步窜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陈成武:“这也要抢……你卷你母后呢。” 然而陈成峰此举并不是为了刷沈洛的好感度。 他伸手轻轻虚扶,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多看看她:“七七,你见到我,什么时候都不必行礼。” 江七七:“?” 陈成武:“?” 沈洛目光阴沉的盯着他靠近七七的那只手。 江七七向后退了一步:“不,殿下,礼不可废。” “哎,七七,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陈成峰摇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然后他微微皱眉。 “七七,你太瘦了,是不是这镇国将军府的饭不合你的口味。” 这是陈成峰第二次见到江七七,也是这时候他这才留意到,七七消瘦的可怕。 难道是沈洛不给她饭吃? “这样吧七七,我把我皇子府中的厨子给你派过来,他手艺好,如果你还是不喜欢,那我去母后的小厨房,把那里的厨子给你带来。” 陈成峰在这边儿自顾自的安排,完全没有留意旁边轮椅上的人脸已经黑了。 “承蒙三殿下挂念,微臣府中厨子还算不错。” 其实何止不错,已经是全京城最好的厨子了。 “七七,”沈洛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把被陈成峰靠近过的右手手心和手背在袖子上蹭了两圈。 “我早上上朝之前已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和栗子糕,现在应该已经放在卧房中了。” “真的吗?” “嗯。”沈洛点点头,溺宠的表情溢出屏幕,“去吃吧。” “好,那我去了。”江七七原本也不想搭理他们,现在借着这个由头直接离开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太正常…… “七七。”陈成峰望着江七七远去的背影,目光眷恋。 陈成武:“嗯?” 不是陈成峰,他有病吧,对着人家一个有夫之妇,眷恋个什么劲儿啊? 眼看着身影消失在拐角,陈成峰回头。 正对上一双不善的眼神。 旁边还有一双三分疑惑三分嫌弃四分看热闹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那个我可以狡辩。”他试图缓解尴尬,“我与七七……” 不善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陈成峰咬咬牙改了口:“我与将军夫人小时见过,彼时我失足落水,是她救了我,因此关系好了一些。” 好俗套的剧情。 “哦,是吗?”沈洛状似不在意意的回答,“七七在成婚之前在江家饱受虐待,几次都差点病死,我还以为他没人关心她呢。” 陈成峰愣住:“你说什么?饱受虐待?” 他摇摇头,试图欺骗自己:“不可能的,将军夫人出阁前是江府嫡长女,怎么可能有人敢苛待于她。” 第89章 贪污证据 “咳咳。” 眼看着旁边两个人越跑越偏,陈成武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镇国将军,我们还是去看贪污案的证据吧?” ———— 那个三皇子真是莫名其妙。 每次见到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深情模样,弄得江七七很是别扭。 但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前见过。 不过从三皇子的表现看,八成是这样。 也许还有过一段渊源。 她决定暗戳戳的问问香儿。 外面院子中,琳儿在抡大锤,香儿在跟琳儿学习抡大锤。 因为上次遇到刺客,琳儿可以拎着她的大锤子上场打仗,她只能跟小姐一起逃跑。 这深深刺激到了香儿。 连小姐都保护不了,她还算什么丫鬟! 于是回来之后,香儿便下定决心——学武。 只可惜她跟琳儿不一样,琳儿天生大力,防御值生命值全部拉满,可以说是天选练武奇才。 而香儿...练了两天了,还停留在基础的扎马步,而且扎马步的时候还打颤。 ...... “香儿啊,”江七七看她蹲在那里,俩腿哆嗦的频率堪比发电报。 “先别练了,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香儿一步一挪,挪到江七七对面,继续扎马步。 “小姐~你说吧~什么~事!” “......” “三皇子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江七七问道。 “怎么样?不怎么样呗。”香儿嗤之以鼻,“小姐您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他倒好,从来没帮过我们也就算了,就连感谢的话都没有跟小姐你说过一句。” “我...救他也不是图他回报。”江七七接着香儿的话往下说。 “小姐,你总是这么说!” 你要提起这香儿我可不就不累了! “当年小姐你为了救他差点命都没了!那么冷的天,您原本身体就虚,为了救他硬是跳进结了冰的池子里。最后他倒是没事,可是小姐你回来高烧不退整整七日,您烧的迷糊记不清了,当时可差点没把我跟奶娘急死。” “老爷不肯给你找大夫,奶娘就抱着你用身子帮你暖和,我用凉水洗手绢敷在你额头,一刻钟就要换一次。” 现在说来当时的情形,香儿依然心有余悸的红了眼眶。 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活了。 这样一来就对的上了。 看来是原女主救过三皇子,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让三皇子这些年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那日在春宴上看到她...... “香儿,”江七七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香儿头一仰,把眼泪逼回去:“我才不难过呢!小姐我们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未来会越来越好。” 对,未来会越来越好。 ...... “香儿,帮我送一封信到丞相府,约吕淑宜明日到将军府一聚。” ———— 将军府书房中。 陈成武和陈成峰两个人看着结结实实装满了一个大箱子的信件。 亚麻呆住了。 “将军,怎么会这么多!”陈成峰问。 这些都是证据? 这么多信得写多少东西! 陈成武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多证据,老三跑得了才怪! 然而并不是这样。 沈洛解释:“殿下,这是微臣在抄崔家的时候发现的所有信件。因为一件件打开来区分太过麻烦,不打开又会漏了线索,所以直接全部装了回来。” 其他两人:“......” 怪不得沈洛说他还没看完。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沈洛又询问了一遍。 “二位殿下,确定要看吗?” “看!”陈成武心一横说。 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全部交给刑部。 “看!”陈成峰也咬咬牙。 绝不能给老二占得先机的机会。 他率先拿起一封信就开始读。 陈成武不甘示弱,也拿出一封。 见这两人这么执着,沈洛也不再劝导,但是他可不想看那些无用的信。 至于为什么说无用...... 陈成峰一开始读就觉得不对劲。 “崔郎:见字如晤。几日不见甚至想念,前日你与我银钱时的飒爽英姿一直在妾的脑海中不能忘怀,妾之思君如...” ......怎么还有情书啊! 相比之下陈成武就运气要好一些,至少他拿到的是王良写给崔志的信。 不过好了相当于没好。 信上就两个字: “钱来” 冷知识,收信人是崔志,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 下一封下一封。 ...... 两个人一封一封的拆,一封一封的看,两张脸跟调色盘似的一会红一会绿。 而且他们不只要看信,还得瞄着旁边的一举一动。 生怕一个看不见对方做什么小动作。 “三弟,你去做什么。”陈成峰一起身,旁边人立刻问。 “...出去一趟。” 陈成武垂下眼,看着他刚刚看完的一封信:“哦~时间久吗。” 难道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准备提前去安排? 陈成峰只是想去如厕,但听到他这么问......难道他想趁自己出去的时候干点什么? 他当即又坐下身:“不去了。” 他年轻,肾好! ...... 很快,陈成武就知道刚才陈成峰要去干嘛了。 但是,对方还坐在那里,他又怎么能先行离开呢! 于是,他忽略掉那种感觉,继续看。 ———— 大概他们皇家人都有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恒心吧。 高情商:恒心。 低情商:犟。 这俩人从上午看到下午,从天亮看到天黑,及至夜幕降临。 愣是一动没动。 江七七过来找沈洛,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一开门就发现书房里信件散落了一地,两个皇子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脸色又红又白。 “...这是怎么回事?”江七七用口型问沈洛。 沈洛难得的脸上出现了玩味的笑,同样用口型回答:“憋的。” 江七七:“?” “今天就到这里吧。” 第一场将军府肾功能对决最终以三皇子先行投降为结果结束比赛。 不行,老二已经有皇子妃也有即将出世的孩子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呢。 这肾得留着,有大用! 而陈成武,早在陈成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夺门而出了! 陈成峰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第90章 公堂对峙(一)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人拿了两个干粮,又回去死磕那一箱子信了。 而沈洛,果断抛弃了他们,来跟江七七一起吃饭。 在外面这么久,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嗯?怎么还有只烧大鹅? 吃饭间,沈洛发现总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 抬头发现是看着他发愣的江七七。 他被盯的有些不自然,问:“怎么了?” “嗯?没事。”江七七赶紧低下头吃饭。 其实,她十分羡慕沈洛。 陇城这些天的相处,江七七发现了沈洛与平时不同的一面,也看到了十九他们除却平日家长里短外真正的能力。 她上一世做间谍,不管是出生入死始终一人。 而沈洛不一样,他手下的十二、十三、十六、十九,四个人各有千秋,能力互补,为他带来了不少助益。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 江七七并不是那种崇尚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相反,她很喜欢团队合作,只是从前不允许而已。 如今各种阴差阳错之间,她也有了一个小小的队伍,真该找个机会,好好向沈洛学一学。 ———— 饭后两人喝茶闲聊,江七七从沈洛口中听说了皇上的安排。 “看样子这次如此大金额的贪污也是让皇上十分恼火,即使自己没有办法亲自审理,也派出了很强大的监审阵容。”沈洛说道。 “看的出来,皇上这一查到底的决心是确实是十分坚定。” “不过。”江七七指了指灯火通明的书房,透过纸窗隐约还能看到两个在努力的身影。 “那些信里面到底有多少跟案子相关的证据?” “不多,八封。”沈洛如实说。 其实沈洛并非如他所说的没有看完那些信。 早在他们抄家当天,他和十六十九三个人就把这些信全部看完了。 “里面有七封是王良给崔志的回信,涉及到去年的贪污案。还有一封是今年崔志写了准备发给王良的,不过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出去,也被丢在了里面。” “那些证据足够王良判死刑吗?”江七七问。 她答应过琳儿,她的那些仇人一个都不能跑。 沈洛沉思了一会儿:“不好说。三皇子势必是要保他的,刑部也是三皇子的人。” “二皇子呢?”她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不对付。 沈洛摇摇头:“二皇子没有母族势力,归根结底朝堂上还是力微……” 斗不过三皇子。 “那样也没关系。”江七七想了想,“如果刑部不判他死刑,那我们就让他自己改成死刑吧。” 沈洛:“嗯?自己改成死刑?那怎么可能?” 江七七眨了眨眼,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 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在这将军府的书房中挑灯看了一夜。 沈洛也陪着他们坐了一夜。 期间两个人除了相约一同去如厕,就连吃饭喝水都要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期间,江七七作为贤内助,来帮他们送了几次糕点,顺便关(看)心(熊)一(猫)下。 对此,陈成武表示感谢。 陈成峰表示感动:时隔这么多年,七七果然还是关心他。 ———— 第二天正式开审。 沈洛还好,陪他们的同时能小憩一会儿。 另外两个人可是实打实的看了一夜。 第二天双双顶着巨大黑眼圈,满眼血丝和哀怨的就来监审来了。 刑部尚书审案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一位镇国将军和两位皇子往旁边一坐,那就是三个祖宗。 当时吓得他惊堂木都拍不响了。 “啪~叽” “带人犯王良、崔志上堂。” 王良和崔志被侍卫押了上来。 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刑部尚书看往两侧。 右边两个人半阖着眼、哈欠连天,左边沈洛只是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 还是先走流程吧。 “崔志。”刑部尚书说,“你私自通敌,将我南岳三座县城拱手相让叛军,可是属实?” 崔志被砍掉了两条胳膊,此时跪在地上也是摇摇晃晃的。 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跟陇城那个只手遮天、自负自傲的刺史大人判若两人了。 他彻底没有了精气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死相:“嗯,属实。” “那你私吞朝廷赈灾银两,贪污白银近80万两,可属实?” “属实。”崔志又回答。 “好,如此案情已经明了。”刑部尚书眼神儿偷偷瞄了瞄身边的三位,见还是刚才的样子。 他拿出一个令牌,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儿。 “那本官就判处崔志——斩立诀!” “等等!” 刑部尚书手中的牌子还没扔出去,就有人开口制止。 陈成武努力睁大双眸,显然还是很困。 方才他眯着眼只是在休息,这刑部尚书是当他死了吗? 他冷笑一声:“原来刑部尚书平日就是如此断案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句话直接让刑部尚书冷汗直流。 “这……卑职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他赶紧站起来。 “好,我就教教你。” 陈成武眼皮打架,脑子可不混沌。 “这崔志为何要私通叛军,为何要贪污赈灾粮款?你问过了吗?” “何人与他同谋,何人指使于他?你又问清楚了吗?” 崔志现在可是唯一的人证,物证再多也只是辅佐,这刑部尚书想直接就斩了崔志,陈成武肯定是不允许的。 “卑职……”刑部尚书瞄了一眼旁边的三皇子,后者点头,示意他先这么做。 “二殿下说的是。”刑部尚书重新放回令牌,响木一拍。 “崔志,你为何要与叛军勾结!” 崔志有气无力的回答:“为了升官、为了发财。” “崔志!本官问你话好好回答,休要藐视公堂!” “大人。”崔志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抬起头来。 “一切事情都是崔志一人所为,都是我贪婪无度。崔志自知犯下大错,不求吾皇能够宽恕,只求以死谢罪!” 他说的果断决绝。 …… 昨天,在刑部大牢中,有位黑衣人进来传话给他。 “崔志,只要明天对簿公堂,你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下来,我保证不会祸及到你的家人。” “真的吗?”崔志问。 他知道家已经被抄了,全家三十余口都在大牢里,说砍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说到做到。”黑衣人说。 第91章 公堂对峙(二) 刑部尚书举起响木:“好,既然如此,那本官......” “等等!”陈成武又开口。 虽然他制止了信件那些物证提前进入刑部,但人证确是没办法左右的。 崔志一进京就被押送到了刑部,距离现在开审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这么充足的时间,足够他们跟崔志串通好了。 原本要判崔志斩立决的刑部尚书被二皇子一吼,又吓得噤了声。 这次三皇子开口:“二哥,这崔志既然承认一切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那依我看就可以结案了吧。” “三弟,”陈成武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眯起,不赞同的说:“你忘了昨日我们在将军府看到的那些信件了吗?那可都是王良写给崔志的,如今崔志改口说,从头到尾的主使都只是他一人,那要怎么解释那些信件?” 陈成峰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他偏不让他如愿。 “昨天有一封信件里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是王良跟崔志说,让他在这赈灾银中至少留下七十万两白银送给他,而且威胁崔志如果不听从,就要罢免了他的官。” 陈成武觉得自己昨天的夜没有白熬,现在说起话来有底气多了。 “三弟,这你怎么说?” 陈成峰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他站起来环视全场,表情倨傲:“我当二哥说的是什么事呢。这还不简单,崔志自导自演的呗。” “崔志此人贪婪无度私吞赈灾银两,又怕日后东窗事发,便伪造了许多信件,意欲将一切罪责推到户部侍郎王良的头上。” 陈成峰洋洋得意的说。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会直接来到刑部的大堂受审,而且本皇子与镇国将军还都在此共同监审。” “他心知再怎么谋划也瞒不过我与将军的慧眼,索性便实话实说了,还能免受皮肉之苦落个痛快。” “一派胡言。”陈成武开口反驳,“信件能够仿造,上面的字迹可无法仿制,只要找几位同僚来稍一辨认,是不是出自王良之手便可真相大白。” “你这是强词夺理......”虽然这么说着,陈成峰坐下了。 无它,皇上也认识王良的字迹。 第二次尝试斩立决又以失败告终。 “不是还有别的人证吗?”惜字如金的沈洛终于说了他自来到刑部后的第一句话。 陈成武:“?” 陈成峰:“?” 还有人证? 陈成峰看向刑部尚书,疑惑地眼神里满是质问:还有其他人证你为什么不说? 陈成武可高兴了:“刑部尚书,既然有其他人证你为何不一同传上堂来。” “殿下,那人只是崔志的一个手下,无官无品的,属下以为他没什么用。”刑部尚书自动忽略了他,要不是镇国将军提起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陈成峰脸色铁青。 而陈成武这,嘴角都要压不住了:“既然是证人就应一同提审,还不赶紧传唤!” 刑部尚书顶着巨大的压力坐回去,哭丧着脸把响木一拍:“来人,带犯人吴明上堂。” 没错,还有一名证人就是急切的想要上位反被江七七她们抓住的吴明。 …… 吴明这几天也不好受。 原本他还做着自己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结果突然一下就被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如今被抓住好几天了,他还是接受不了。 那位要提携他的大人居然是假的,他自以为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假的。 他一下从陇城地头蛇二号变成了现在刑部的阶下囚,任人宰割。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只是一个从犯,犯的罪倒不至于株连家人,最多就是他自己一个死刑而已。 如果表现好,兴许还能争取一个流放。 所以他十分积极的表现,希望能够戴罪立功 。 “叩见大人。大人,小的一切行动都是听从崔志的命令,小的绝无害人之心啊大人…” 刑部尚书呵斥住吴明:“本官还未问话,你开什么口!” 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糟糕,如果这个证人一会说出什么对王良不利的话,那殿下肯定会嫌弃他办事不力。 他咳嗽两声: “来人,此人藐视公堂,先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下去,如果是个体质差的,可能也说不了话了。 “不必了。”二皇子挥挥手,刚刚上前的侍卫又退了下去。 “本皇子与三弟都未说什么,刑部尚书,你好大的官威啊?”他开口,语气不善。 刑部尚书咽咽口水,低着头小心说道:“殿下,微臣是看他上来就吵吵嚷嚷,恐惊动了二位殿下……” “不会,让他继续说!还有刑部尚书,你若平日里审案都是如此昏庸,那父皇也许该考虑考虑换个人坐这位置了。” 陈成武威胁道。 “殿下教训的是,卑职愚钝。” 刑部尚书擦了擦汗,心想真是造孽啊,两个皇子相斗,为什么他要受这个夹板气。? “吴明是吧,你继续说吧。”他叹了口气,说道,“记住,要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出,不得撒谎也不得隐瞒。” 吴明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他也不傻,此时也意识到旁边儿坐着的这几个人,怕不是什么大人物。 “各位大人,小的吴明,曾是陇城刺史崔志的左右手。这些年来,崔志做的事,凡是小的参与过的全部都记录在册。” “哦?记录在册?”陈成武眼睛一亮,“哪儿呢?” “在这里。”沈洛慢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本子,一本是那天是吴明拿给江七七的崔志的罪证本,另一本是郑言书手写的收集到的证据。 “什么?还有别的证据?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陈成武数落沈洛。 “哦,忘记了。”沈洛简单的回答。 …… 算了,先看证据要紧。 两个本子被递到陈成武手上,他一页一页仔细翻看,陈成峰也把脑袋凑过来。 两个人越看心跳越快,只不过一个是激动得,一个是吓得。 这本子上时间地点等都记录的十分详细,比那些信件要有用多了。 第92章 公堂对峙(三) 这么重要的证据,沈洛到现在才拿出来,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不过只要有就行。 陈成武站起来,直接把两个本子甩到刑部尚书脸上。 “你好好看看这证据,然后告诉本皇子,这案你要怎么断! ” 好起来了!他陈成武也是站起来了! 陈成峰脸色铁青,虽然那些证据上面同样没有提到他,但确实是坐实了王良指使崔志贪污的罪名。 而且里面还有其他他指使崔志做的事情,也都记录在册,十分详细。 甚至还有一条是王良要求他们诛杀了一名朝廷命官。 陈成峰闭上眼,心死了。 此时此刻,两个人也都意识到,这次的镇国将军分明是向着陈成武这边。 他想要定王良的罪!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把本子捡起来,努力想无视三皇子投来的想要杀人的眼神。 “殿、殿下,这无佐证只凭这一个本子也、也不能算证据啊。”他尝试抢救,“不过…” 在陈成武拔刀砍他之前,他赶快说了个转折。 “不过既然出现了新的证据,那下官肯定是要重新研究的。”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在说。 “刑部尚书,”沈洛突然开口说话,“依本将军看,这案子可以结了。” 其他三人俱是一惊。 “将军此话怎讲?”陈成武开口,他也觉得沈洛是他这边的人了。 但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虽说人证物证俱在,但既然崔志已经改口说是他谋划了所有事情。他既然想要承担这个罪责,那就让他承担吧。” 刚才还明显偏向二皇子的沈洛就这么水灵灵的转向三皇子了。 “对对对。”陈成峰赶紧点头。 沈洛终于开窍,知道谁才是他应该追随的人了。 陈成峰得意道:“二哥,以我看这案子呀越审越乱,既然有人愿意承担罪责,那就让他一力承担好了。” “刑部尚书,这按律法崔志该判何罪呀?” “回三殿下,按照我朝律法,崔志涉嫌贪污赈灾银,数额巨大,理应判处斩立决,家中其余人流放。” 沈洛开口:“他不是还杀了一个朝廷命官吗?好像叫郑言书?我记得去年好像是死了这样一位县令吧。”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那依将军之见,应该怎么判?” 这一会功夫刑部尚书已经摸透了这几位活祖宗的脾性了,各个都打着问他的幌子,实际上个个都有自己的主见。 沈洛做势沉思一番:“谋杀朝廷命官,又贪污赈灾银,影响恶劣,依我看应当诛杀九族。” “啊?”刑部尚书震惊,“这诛杀九族会不会太重了些?” 昨天他可是答应了崔志要保下他的家人的。 “毕竟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诛杀九族也不过分。”沈洛缓缓说道,“三殿下,您觉得呢?” 沈洛现在很明显已经做出了让步,只是要求诛杀崔志的九族泄愤。 既然如此,陈成峰就卖他这个人情。 “嗯,本殿下也觉得此人行事恶毒,死有余辜,就按镇国将军说的来吧。” “还有…”沈洛指着今天早上刚抬放到刑部的那一箱子信。 “那里面有几封崔志外面情人给他的信,信中提到他在外还有两个私生子,别忘了一并抓住。” 沈洛看了一眼陈成峰。 陈成峰一愣,那些昨天他确实也看到了。 他不在意的摆摆手:“对,按镇国将军说的办,既然要诛九族,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趴在地上的崔志已经听到了全程。 原本只是诛杀九族,他还心存侥幸,反正还有私生子,自己的香火也断不了。 及至他听到沈洛说要赶尽杀绝,连他外面的私生子要找出来杀掉。 他终于受不了了,大吼起来。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他无助的趴在地上嘶吼、破口大骂,“你们不得好死!” 沈洛饶有兴趣的看向他:“骗子,本将军何曾骗过你什么呀?” “你们!你们骗我说只要我承担所有罪责就可以保证我家人不被牵连,可如今你们不但要诛我九族,还要赶尽杀绝!骗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陈成武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圈,走下堂来站在他旁边。 “谁跟你说的这话?何时说的这话?” “昨天午夜,在大牢里,一个黑衣人见了我,他说,只要我今日堂审时咬死一切事都是我自己所为,便不会牵连我的家人。” 刑部尚书彻底绝望了。 “哼。”陈成武笑出声,“原来是这样。”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刑部尚书,后者被他看得连连躲闪。 他讽刺出声:“我刑部的大牢果真是守卫森严啊,居然有人能够随便面见收买要犯。” “殿下!”刑部尚书跪下来,“殿下,微臣治下不严,请殿下恕罪。” “一会再跟你算账。”陈成武虽然满肚子气,但眼下还得靠刑部尚书继续审案。 他们三个只是监审,没有审案之权。 刑部尚书重新回到他那仿佛带着荆棘让人坐立不安的宝座。 “崔志,你刚才所说可是属实?若你不是一切的幕后主使,那是谁指使你做了这些事?” 崔志这次毫无隐瞒,连说带骂的道出了所有真相。 “所有事都是王良这狗东西逼我做的,他向我讨要银两,贪得无厌,一旦不给他就威胁要罢免我的官……” …… “崔志,这次你所言可是全部属实?”刑部尚书问。 “若有一句假话,我崔志甘愿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陈成武满意的抱胸靠在椅背上。 “刑部,依我看这次是真的可以结案了。” “大人、殿下!我有话讲!”从被押上来就一直呆若木鸡的王良开口高呼。 “讲。” “这崔志指控下官贪污下官就认了,可他说是下官指使他谋杀朝廷命官,我不认。” 他知道,这事崔志没有实质性证据。 他也知道,没有命案仅仅是贪污,再大阵仗最多也不过是杀他一人。 三皇子露出得意的笑,陈成武你以为有证据能抓王良就完了吗?王良你不会出卖我,你是抓不到我的错处的。 “你在哪里赌的?输这么多?”陈成武问。 “兴业赌场。” 兴业赌场,这个赌场是几年间迅速在京城发展起来的,三五年间一跃成为京城最大的赌场。 他背后的老板一向十分神秘,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脸儿。 不知为何,在京城中就是没有人敢去动这个赌场。 平时也就算了,如今涉及到找线索,陈成武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那我们就去兴业赌场问个明白。” “殿下,”刑部尚书提醒,“这兴业赌场几年来发展极为迅速,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人。” “哼,不管什么人,难道还能大得过本皇子去?除非是父皇亲自开的赌场。” 他甩开刑部尚书的手走了出去。 本来今天就没打算一举审完,见此,沈洛开口说:“先将王良继续押着,有了新线索,自然是要调查的。” “将军说的是,那下属现在就带着人,同殿下一起去那兴业赌场。” ———— 吕淑宜事无巨细的讲了她知道了所有有关三皇子的事。 “三皇子小时候身体十分虚弱,但是喜欢出来玩。在他八岁的时候,出了一次意外,掉入水池中差点儿淹死,被人救起来之后只剩一口气了。” “后来皇后娘娘就为三皇子给请了一名道长,制了一个符,随身佩戴在身上。说了也怪,三皇子自从带了那符之后,慢慢的竟然不生病了,身体也强体壮起来。” 虽说是未婚夫,但吕淑宜对三皇子的了解真的不算多,绝大多数都是听市井传言,或者是曾经听父亲说的。 “那你们的婚期定了吗?”江七七问。 “已经定下了,就在三个月后,九月十五,我家中已经在帮我准备嫁衣了。” 吕淑宜低下头,神情沮丧。 她不想嫁人,至少不想嫁给三皇子。 “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想要退婚吗?” 吕淑宜手指搅动着手绢,紧咬嘴唇看似有些不好开口。 江七七试探的问:“是有喜欢的人吗?” 吕淑宜动作一顿,微微点头。 第93章 兴业赌场(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刑部那边二三皇子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江七七的客人也来到了将军府。 “参见将军夫人。”吕淑宜福身行礼。 江七七亲自上前把她扶起:“吕小姐不必多礼。” 两人落座后,香儿看茶。 “吕小姐,如今没有外人,你我也不必像在外面一样遮遮掩掩。” “夫人所说淑宜明白。”吕淑宜轻轻点头,“夫人叫淑宜前来,是不是事情有了进展?” 江七七挠挠头:“没有。” 这段时间她在陇城,没顾得上吕淑宜这里。 “我这次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知道的,我从前身子弱不怎么出门,京城很多事情我都不太了解。” 这个吕淑宜自然知道,京城权贵虽多,但朝堂上来来往往的也就这几家。 从前大家都只知道户部尚书家有个叫江云软的庶女,江七七这个名字江家人自己都没提过。 直到这两次宴会她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参加,京城才知道原来江家还有一位自小体弱不怎么出门的嫡女。 “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我一定会知无不言。”吕淑宜收回心思,诚恳地说道。 “倒也没有别的,我想问问三皇子此人你了解多少?” ———— 王良吃定了崔志没有他指使杀人的证据。 但吴明本子里可是黑纸白字记着崔志指使吴明和李义谋杀郑言书的证据。 “哈哈哈哈哈!”崔志突然大笑起来,状态巅疯,“走到今天,我谁都不怪 ,只怪自己眼瞎,轻信了王良你这狗东西的话!” 刑部尚书问:“崔志,你这次还有什么话讲。” “没有了,呸,我认了。” “好。那本官现在宣判——”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刑部尚书令牌都没拿,反正有人阻止他还得放下。 结果... “宣判——,判——”怎么没人阻止他? “刑部你嗓子里塞鸡毛了?磨叽什么劲呢。”陈成武不耐烦出声。 刑部尚书:“......” 刚才不就是您老人家不让我判吗... “本官现在宣判,罪臣崔志谋杀朝廷命官、贪污赈灾银两,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即刻判处——斩立决!崔志所有家产全部充公,家中三族之内,男丁发卖为奴,女子为俾,百年之内不得参与科考!” 说完,他偷瞄了旁边的几个人的神色,见所有人神情正常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手中令牌落地:“立刻执行!” 侍卫上前来拉起这么长时间一直拱在地上的崔志。 “等等,我还有话想说。”崔志站起来,突然开口。 “说吧。”沈洛说。 崔志踉跄着走了两步到王良跟前,深吸一口气—— 一脚踹在对方头上! “王良我**你个**!你***!老子****......” 据现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那天崔志骂的很脏。 但奇怪的是他连骂带踹的打了王良很久也没有侍卫上前阻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镇国将军一直在咳嗽。 大概是大家更加关心将军的身体吧。 ...... 小插曲过后,崔志被拉下去问斩,下面轮到宣判王良的罪罚。 崔志这边是尘埃落定了,但王良怎么判还是个问题。 “王良。”刑部尚书问,“你贪污的那七十万两白银都去哪儿了?” 王良眼珠转了转:“花上了。” 陈成武率先出声:“不可能!七十万两白银这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花上了?我不信,你肯定是交给了你上面的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哪有什么上面的人?我、我是自己赌上了。我好赌,常常在赌场一待就是一天,可是朝廷发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所以我就他贪了银子去赌,但是没想到啊,那七十万两银子就被我这么一来二去的输光了。” 第94章 兴业赌场(二) 江七七没有深入询问她喜欢的是谁,只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见状,吕淑宜急忙解释: “夫人,淑宜并非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尽管心中有情但也一直克制…” 她声音越说越小。 “但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控制不住,对吧。”江七七帮她补全了后面的话。 吕淑宜轻叹一声,抬头看向江七七,眼中有迷茫、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勇敢。 “淑宜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况且…” 况且父亲曾经跟她透露过,三皇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害,她不想嫁给这样一个人。 江七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出言安慰:“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十分难得且美好的事情,与羞耻无关。世界上所有的婚姻也不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有人都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生。” 吕淑宜看着对方笑意盈盈的脸,面色动容。 “夫人,您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 她曾向那些常与自己玩的那些世家小姐诉说这事,但那些人听说她居然自己有喜欢的人,都面露惊讶,然后就是十分惶恐的告诫她:千万不能对外人说,那样太羞耻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家,没有成婚,就对男子暗生情愫,这对于家族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女子就应该听从父母的命令,遵从父母的安排。 只有这位将军夫人,她愿意告诉她:喜欢别人是十分美好的,并不值得为此羞耻。 “谢谢您,将军夫人。” …… 说来也巧,兴业赌场跟江七七还未开张的浮生茶楼位置紧挨着,琳儿来茶楼办事,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将军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儿来,然后拐进了旁边的赌场。 琳儿一把薅住人群里的十九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将军原来还好赌?” 十九:“说什么呢?是来查案子。对了,正好你回去告诉夫人……” 琳儿回来的时候,江七七刚刚送走吕淑宜。 “小姐,我刚刚从茶楼出来看到将军一行人进了旁边的赌场,十九要我带话给您:王良说七十万两白银尽数输在了里面。” “嗯?”当时买下茶楼的时候,江七七也看到旁边有一家赌场,不过她没有仔细留意,如今王良提到赌场引他们去,看样子他们是很有自信那赌场查不出一点东西了。 江七七眼睛一转:“琳儿,你把十二喊过来。” 自陇城回来之后,大家暂时都很闲,不一会十二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十二,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夫人请讲。” “帮我去江家,盯着看看江乾中今天下午有什么动作,还有,有没有人给他报信。” 十二:“报什么信?” “报赌场的信。” 先前她和沈洛也讨论过,七十万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就算是洗钱也要洗很久,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让这些银子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呢? 其实结果还是很明显的,毕竟古代人的洗钱手段没那么多。 “古董宝物、钱庄赌场,无非这几条路子。” 而这几个其中,要说真正的洗钱利器,还得是赌场! 而今天托王良自曝的福,他们的目标一下可以缩小了。 如果说这个赌场是近三五年才发展起来的,那不正是三皇子长大成人开始谋筹夺嫡的时间吗。 赌场涉及金额数如此巨大,江七七不相信她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就财大气粗的便宜爹会放过这么一个肥差。 而作为户部尚书,他甚至还算的上是专业对口。 所以她第一时间便派十二去盯着他,如果他是幕后黑手,就顺便把他一块儿拖下来整了。 说起来,她穿越到这边一个多月了,好像还没给那老登找点儿什么麻烦,怪不得觉得最近浑身不得劲呢。 就算现在她搞不倒他,也不能让他每天过得那么舒坦。 她要去看看情况。 “香儿,备轿,我们去茶楼一趟。” ———— 沈洛这边,如江七七所料,对方的准备十分充足,他们忙活半天没找到一点线索。 陈成武专门带了自己的幕僚来检查账本,想找出王良与这赌场狼狈为奸的证据。 但找不到。 “殿下,您看这……”京兆尹侯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三品官员,在场两位皇子一位镇国将军,就连刑部尚书都比他官大一级。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放着案子不审,要来赌场查账本。 他就像是被抽查作业的小学生,尽管知道自己做了,但还是忍不住会紧张。 刑部尚书看到旁边京兆尹一会的功夫已经擦了四次汗了,心中暗爽: 果然受伤的不是只有我自己了。 要说这赌场看店的老板也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南岳跟其他国家一样,都存在士农工商的阶级制度。 那看店的老板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也有过慌乱,但很快,看到对方抓耳挠腮的找不到他们的错处时又得意起来。 “我说各位官爷,我们赌场虽说才开了没几年就发展迅速,但这是多亏了各位客官老爷的捧场,我们可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 陈成峰只顾着得意了,没听见他的话。 陈成武还在不可置信的催促幕僚再检查一遍。 只有沈洛赏赐给他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依我看,不如把这里拆了,肯定能找到线索。”陈成武查不到,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哎!官爷,这可不行,我们老板脾气大着呢,让他知道您拆了我们的赌场可就麻烦了。” “呵?麻烦?”他这么一说陈成武更想拆了。 他倒想看看谁能给他制造麻烦。 沈洛脸上依旧没什么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 第95章 赌神穆肆九(一) 仿佛早就知道什么。 “爷,这就是京城最大的赌场,咱们来这快活快活怎么样。” 几人说话间,一个小厮引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 沈洛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 十六这家伙一向眼高于顶,他们俩怎么一块行动了? “赌场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赢银子么,爷我钱有的是,不稀罕这仨瓜俩枣的。”江七七转身就要走。 “爷,这不一样,平时大手一挥花上千两银子那是您大方,大方的人这京城可不缺。”扮成小厮的十六拦住她,循循善诱。 “那京城缺什么人?” “聪明人啊,聪明人在哪里都是少数。”十六一脸肯定。 “爷来赌场就是聪明人了?”江七七晃晃扇子,“别想糊弄爷,爷可是听说过十赌九输的。” “这就对了。”十六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十赌九输,赢得那一个不就是聪明人吗!” “嘶…”江七七托腮想了想,“好像没毛病啊。” 十六点头:“爷,您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啊,到时候赢上他几万两,明天出去快活的经费不就有了嘛。” “有道理!走,带路!” 几人把眼光都收了回来,又是一个被坑的冤种笨蛋公子哥。 陈成武继续不依不饶:“你们幕后老板好大的派头,本皇子来了都不肯出面迎接,我看他这赌场是不想开了。” “殿下,您说这话可就太不讲理了。” 那老板明明知道自己对上的是皇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丝毫不慌。 “我们这赌场是正经做生意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您来这儿查案子,我们配合您就是了,但老板在不在京城中,自然是没办法迎接突然到访的殿下您了。” “哼。”陈成武冷哼一声,他才不信他们这鬼话, “二哥都查了这么久了,也没查出什么问题。”陈成峰有些不耐烦了。 “这赌场账簿中清清楚楚的写着,王良在贪污赈灾粮之后的三个月里,频繁出入赌场,共输掉了白银七十余万两。” 陈成武觉得憋屈的很。 明明知道这是他们相互串通做的局,但他就是没有证据,就是没办法拆穿他们。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他看向旁边的沈洛,对方跟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脸色平和,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波澜。 他明明记得沈洛也很想定王良的罪,他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平静? 陈成武不甘心,但就像老三说的,他确实没有办法。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想办法混进刑部大牢,多从王良嘴中掏出些话来。 “该死。”他暗骂一句,沮丧的说,“算了,我们走吧。” 陈成峰当然不会阻拦他,对方无功而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时,旁边传来一声欢呼:“爷,您真是太聪明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赢了上千两白银!” 说话呢,正是刚才乔装打扮进来的江七七和十六两个人。 “上千两?”赌场老板太阳穴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 陈成武就要离开。 在他身后方的沈洛突然喊了一句:“我一直想去试着赌一把,就不同各位一说离开了。” “欢迎!镇国将军愿意玩当然欢迎!”老板开心的说。 从今以后他就可以放出话去,说自己这里是镇国将军都来赌过的赌场,到时候肯定人更多! “镇国将军还好赌?”陈成峰惊讶的问。 “还好只是看着很有意思,想试一试。”十分简单的回答。 说话间,沈洛已经到了赌桌前,见状陈成武和陈成峰两人也跟了过来。 一群人围在旁边,正好挨着刚才进来的江七七和十六两个人。 沈洛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人的动作,看似学的很认真。 江七七他们玩儿的是最简单不过的猜大小,即猜测庄家手中骰子的点数。 “爷,这次咱们要压什么?” 江七七干脆利落地回答:“压小。” 十六抱着银子全部扔了上去:“我们要小!” 陈成武在后面看的频频摇头。 这人根本不会赌,真正的赌徒哪有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压在一个上面的。 他这想法刚出来一秒,立刻都就被打脸了。 “庄家开庄!一!三!一!共五点,小!” “太好了,又赢了爷!恭喜恭喜。”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江七七怀里的银子从一袋儿变成了两袋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旁边四个人八只眼睛的注视下,江七七就这么华丽的从手中的一千两银子赢到了两万两。 就在大家开始习惯的时候,江七七又一次语出惊人。 “这次压豹子!(豹子是指着三个相同的点)。” 十六同样惊呆了:“您确定吗?” 三个骰子出一个数的概率不是没有,但非常非常小。 “确定!”江七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家爷我什么时候错过?” 闻言十六试着想了一下,还真没错过。 旁边的沈洛一行人,一路看着她赢到现在,如今她更是大胆的直接压了豹子,几人也顾不得说话了,一个个屏息凝神等,等着庄家宣布结果。 庄家扫视周围一圈,在江七七面前的一大堆银子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勾起一个笑容: “各位停止下注!” 周围围着的人下注的不算少,毕竟江七七这包银子这么大,大家谁不想瓜分了去。 如今看到他把钱全部银子都压在了报子上,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赌场里从不缺少运气好的年轻人,但是最后他们还是会输个叮当响,没人觉得江七七她是会是个例外。 只见操盘手拿出装着骰子的桶,勾起一个笑,手下动作开始加快。 第96章 赌神穆肆九(二)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 只见操盘手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逐渐飞出残影,几个骰子在他的摇晃下发出时而沉闷时而清脆的响声。 此时,这桌边里三层外三层的,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儿动静。 那些银子到底花落谁家!大家都想知道。 操盘手手上一停,动作利落的将桶倒扣在桌上,双手松开,向大家展示,表示自己没有出老千。 “各位开讲!”随着他的一声吆喝,手中动作夸张的握住桶,停顿两秒。 环视一周看看所有人的神色。 “唰!”盖子掀开。 所有人立刻都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去。 只见那桌子平整的面儿,之前那三个色子规规整整的摆成一列,各自有一个红点儿朝着上面。 “三个一!是豹子!” “真是豹子。” 那个人,她又赢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围一下喧嚷起来。 沈洛坐在人群的后方,看不见前面人的表情,但是他猜想一定是眼睛狡黠又可爱,表情稳重中还带了一点儿得意。 大家各自讨论着这位突然到来的赌场的“赌王,”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有坐在赌桌正中心的江七七和十六注意到当那骰子开出三个一来的一瞬间,操盘手的脸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到脸色苍白,一会儿的功夫是变了又变。 两人对视一眼,将自己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也又赢爷。”十六一边说着,一边把周围的银子都往自己这边儿聚拢。 “那是,爷是谁啊!爷可是万中无一的聪明人!” “那当然了爷。”十九附和他,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位操盘手。 操盘手脸色苍白,趁所有人都在关注赌桌上的情况的时候,已经偷偷从旁边儿离开了。 陈成武和陈成峰原本只是来跟着看热闹,却不想面前这个年轻的公子,但真有几分本事,这么久了,一局没有输。 就连豹子这么难猜的,也是被他一次就猜了出来,是有点儿厉害的。 两个人表面不说,心下都有了其他心思。 ———— 赌场后场中。 领头的正在训斥那位操盘手。 “你到底在干什么?老子培训了你这么久了,是为了让你在这种时候出错吗?”操盘手委委屈屈的回答:“我已经做了手脚了,出来的明明应该是个顺子,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就变成豹子了。” “我管你说顺子还是豹子!”领头的见他还敢跟自己顶嘴,一脚就踹过去,“你一个小失误可让我们赌场赔大钱了你知道吗?那可是上千两啊,够你干十辈子的!” 原本豹子这种少见的点数赔率就高的离谱,那人压的银子又多,所以算下来只这一局赌场就赔了近一千两银子,他怎么能不生气。到时候怪罪下来,他可承担不起。 “那怎么办啊?”操盘手小心翼翼地问。 “还能怎么办呀!”小领导都没好气的说,“想办法把他留在这里,让他继续玩儿,直到把他所有的钱都赢过来。” 赌场的规矩一向如。 赚小钱,输大钱! “是。”操盘手回到赌桌前。 “只是,”他心里想,“那个人真的能赢得过吗?” ———— “恭喜这位公子成功赌对,三个一,豹子!” 操盘手继续走流程。 江七七欠儿兮兮的拱手向大家致敬:“各位兄弟承让了。” 众人:那是让你吗?!那是猜不对! …… “下面新盘开始重新下注,请各位老爷有序下注。” 操盘手虽然说的是口中说的是各位,但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江七七和她面前的这一大包银子。 话音落下,很快有人下注。 大家都是目睹了上一次江七七赚大钱的人,所以这次也不都下注在大小上了,豹子顺子等那些出现概率很小的情况,虽然不多但也有人开始押注。 押注的人不少,最后大体倒还显得算是相同,只有大小点儿那里略多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在观望。 他们想看看这个“赌王”这次会押在哪一个上面,众人似有似无的,或隐晦或明显的目光投过来。 江七七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指挥:“十六,把银子放在‘大’那里。 江七七的银子刚放下,紧接着便有不少人跟着往写着‘大’的赌盘里扔银子。 一下子‘大’盘比其他的盘银子多了几倍不止。 “我们也扔一点儿银子进去。”沈洛突然开口。 后面十九从口袋中拿出二十两银子,没等沈洛吩咐,就非常自觉的放在了‘大’那一边。 接下来就是开盘: “恭喜各位老爷赌对,结果是大!” …… 后面大家也都找到了规律。 那位公子押大,他们就压大。那位公子压小,他们就压小。 一时间大家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赌场还是在玩无脑的模仿游戏。 没有审度,没有判断,单纯的只跟着公子压。 跟着江七七压的人越来越多,那操盘手头上的汗也越来越明显。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不管是他的手,还是桌下的机关像全部失灵了一样,完全不听从他的摆布? 这么下去别说赢钱,赌场的钱都要输光了! 他抬起眼看向人群最后方的老板,神色惶恐。 同样是在后方的人,沈洛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一直跟着他们的老板不见了。 几个人也加入到“简单的模仿游戏”行列中。 从最开始只有沈洛一人跟着压,后来慢慢的刑部尚书、京兆尹也经受不住诱惑,开始拿出私房钱来跟着压大压小。 托江七七的福,这个赌桌上面大小的赔率已经从最开始的一比一,变成了现在只要是江七七压的,比例几乎不会超过一比零点二。 也就是说,除了庄家的本钱和几个梭哈的,剩下的人全部都是跟着江七七在压。 这哪里是赌博呀,分明是全赌场的人联合起来在挣庄家的钱呀。 赌场眼看就要失控。 第97章 赌神穆肆九(三) 一群人气氛高涨,挣银子挣的不亦乐乎,没人看到站在人群最后方的三皇子脸已经比煤炭还要黑了。 看向那位“赌王”的眼神也不再带着一丝欣赏和好奇,而是充满了狠毒。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还有那些人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叫停这场闹剧。 沈洛敏锐的感受到了后方的恶意,垂下的眸子里都是冷意。 他放在轮椅上的左手不着痕迹的敲了两下,然后比了个“走”的手势。 十九会意,在周围又一次因为赌赢而发出一阵欢呼的时候,趁乱挤出人群离开了。 人群的欢呼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操盘手退下之后迟迟没有人再上场,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时候,赌场的管事走上台来。 随他一同来的还有十多个壮士的大汉。 “各位老爷、公子,很抱歉扰了大家的雅兴,我们赌场因为一些事情无奈要闭门一日,现在请各位有序离场,欢迎明日再来。” 开业几年从来都是十二时辰营业的赌场居然说要闭门一天。 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来这里的还是平头百姓占多数,哪里刚得过赌场家大业大,所以大家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咽下。 还好刚才已经赚到不少银子了。 于是,在十几个大汉的注视下,赌场中大家纷纷散去。 就连陈成武他们也作势要离开。 除了—— 江七七。 倒不是说江七七自己不愿意离开,而是不能离开 。 因为她赢的银子赌场不肯给。 江七七最开始只带了几百两银子,但她一直没输,而且每次都把当下所有银子都压上,就这么利滚利滚利。 滚到了十万两。 十万两啊! 足够三万个家庭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江七七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会有人来找她的。 ———— “人都赶走了吗?” 刚才说话的赌场管事对对面的人恭敬道:“都赶走了爷,就剩下了那个毛头小子。” 对方摆摆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先不计较了,把他也放了吧。” 赌场管事面露为难。 不是他不放人走,是那人不肯离开啊。 “爷不是我们扣着他。事情是这样是……” “夺少?” “十万两!” 管事头埋的更深了。 赌场就是这样,能将人一夜榨穷,也能让人一夜暴富。 那人稍一思索:“带他来见我。” “是!”管事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 江七七和十六被看到管事消失了一会后又出现,就知道要来了。 “这位公子,我们爷请。” 管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不大,似乎在忌惮什么。 “什么——!谁——?” 明明刚才下注时还正常的江七七突然化身听障人士。 “谁要见我——?” 管事赶紧让她嘘声四处张望唯恐引起注意。 看到那边那群人快要离开的背影时他轻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注意到。 “公子,我们赌场的老板想见你。”他又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赌场老板——?见我——吗——!” 江七七同样也把声音拔高。 那边终于注意到了。 沈洛是轮椅,不能被人群推挤所以走的慢一些。 就这么走着走着他们一群人就落到了最后面。 然后就听到了:“赌场老板——?见我——吗——!” …… 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成武往外走的脚步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又回到了赌场。 其他人自然也跟上了。 江七七和沈洛远远的交换了个眼神,而十六在确定自家主子身后没人时也松了口气。 虽然是演戏,但他这副谄媚的样子若是被人看了去,肯定会被那几个家伙嘲笑。 “大胆刁民,你们老板明明就在,胆敢蒙骗本皇子与诸位大人!说,你是不是在蓄意隐瞒些什么?!” 陈成武说话同时眼睛在偷偷瞄旁边的陈成峰。 原以为老三会是赌场老板,难道他算错了? 管事的也挺冤,到底是被抓到了错处,其实也没有之前那么足了:“殿下,非是小的蒙骗您,是我们家爷他、他是刚刚才回来的啊。” “您知道我就是个听人吩咐的奴才,我哪里知道自家主子啥时候回来呢。” 陈成武瞟了他一眼:“废话少讲,既然你主子回来了就带我们去见他。” “这……”管事为难,“我们爷说了只见这位公子……” “呵。”轮椅上的沈洛轻笑出声,“原来两位殿下也有相见但是见不到的人啊。”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却仿佛重达千斤一样,压在了管事背上。 一瞬间,他汗就曝了下来。 皇子都敢不见,往小了说是大不敬,往大了说是无视皇族。 是要被砍头的。 ……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着管事一起,绕到了赌场后面的一个房间中。 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在里面坐着。 看到前来的人们,黑衣人表情龟裂了一瞬,瞪了管事一眼,意思很明显。 那些人他不想见。 “草民参见各位殿下、大人。”黑衣人不情愿的开口。 江七七和沈洛都在对方开口的第一时间抬起头来。 这是江乾中的声音。 第98章 六六六啊我要六! 一个时辰前。 十二领了自家夫人的命去江府盯着,正百无聊赖的叼着根草晒太阳呢,下面院子突然传出脚步声。 十九悄无声息的掀开一个瓦片,直视屋中。 来人进了屋里:“爷!二殿下和镇国将军去咱们的赌场了。” “知道了!大惊小怪。就按之前我安排好的做就是了。” 自从王良被抓,江乾中整个人就处在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里,甚至提出要把赌场关掉。 关键时刻还是三殿下托人捎信给他,让他继续开着赌场,配合自己将这次王良的事先糊弄过去。 江乾中想过三殿下会挪用赌场银子打点,甚至想过会抛弃赌场把罪名扣在王良头上,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要用这个赌场洗钱! “殿下,这使不得啊。”江乾中劝说。 二皇子还好说,沈洛这人就像讨厌的狗皮膏药,一旦发现了什么事情必然要打破沙锅查到底,如果被他发现了赌场的存在,那那些秘密也就保守不了多久了。 但三皇子心意已决。 ———— 这些人都是常跟他打交道的人,所以江乾中有意的把嗓音做了些伪装。 但是对于江七七这种伪装高手来说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沈洛之前查到过这赌场一些蛛丝马迹,不过因着这赌场只谋财没有其他活动便没有继续查下去,现在听到对方说话再联合之前的线索,很容易就知道是江乾中了。 而黑衣人本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虽然他才说了一句话。 …… “你这赌场老板好生神秘,见到本皇子居然敢蒙着面。”陈成武不满。蒙着面哪里知道谁是谁。 “殿下恕罪。”江乾中到底是在朝堂混了十几年的老人,一转眼就想到了对策。 “草民不是有意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前几天,草民被传染了荨麻疹,今日脸上还是坑坑洼洼的,不敢见人。” …… 陈成武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倒是不怕,可是家中妻子即将临盆,如果自己被传染了再传染给她怎么办。 陈成武默默抬袖捂上了口鼻。 “算了。本皇子问你话你尽管回答就是了。” 江七七虽说是被叫来的,但到底身份只是个普通百姓,眼下插不进他们的话里去。 “本皇子问你,你赌场上月赚了多少银子?” “十七万两。” …江七七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愿意把银子给她了,合着一个时辰她赢走了对方本月的一大半收入啊。 江七七摇摇头。 贫穷限制了古代人的想象力。才月入十七万两你开什么赌场啊。 江七七不干这种打擦边球的事,不过她觉得如果把赌场给她,她能让营业额翻翻! 江乾中(无想象力版)还在应付陈成武的盘问。 不管是资金来往还是行业规则,江乾中所说所讲跟他们之前查到的证据完全一样。看起来十分完美。 但是大家心里清楚,越完美的才越可疑。 ———— “各位大人,容草民插一句嘴。” 陈成武和江乾中一问一答有些时候了,因为紧张两人额头都出了细汗。 江七七见局面又一次卡住,只能开口做那个破局人。 果然,她一开口便吸引了场上众人的目光。 “你是?”江乾中眯起眼来细细打量对方。 只可惜易容术可是江七七的绝活,任他再怎么观察也是没有用的。 江七七轻轻拱手、礼节有度:“在下穆肆九,陇城人士。行走江湖数年,人称九爷,前几日刚刚来到京城。方才我在赌桌赢了十万两纹银,贵场还未支付呢。” “哦,九爷是吧。”让陈成武一打岔江乾中都忘了他原本是要处理这件事了。 “方才管事已经同我说过你的事了,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刚刚一直能赢是因为我们赌场的机器坏了,原本你是该输的。所以那些钱我们不认。” 十六眼色微冷。 江七七也一脸不赞同:“不认?那我那十万两银子是白赢了?” 江乾中点头:“你没有赢,是机器出问题了。” …… “苍天啊!大地啊!没有王法没有天理啊!” 众人见到刚刚还身姿挺拔站立在那里的九爷一下没了人影,与此同时下面传出哭喊声。 ……这人竟是直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出门时俺娘就跟俺说,说京城的大官了不得,一句话就能让俺倾家荡产!”他一边哭一边捶地。 “娘啊!你说的对啊,这京城鱼肉百姓杀人不眨眼出人不吐骨头啊……” 众人没想到他直接来这么一出。 江乾中傻了眼:“你!你怎使这泼妇骂街的招数!” “.…..娘啊!他们还骂俺泼妇!” 江乾中:“……” 两位殿下和沈洛都在这里,这厮这样无理取闹成何体统啊。 他余光已经看到三殿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好了,别哭了。” 江乾中急的快要骂脏话的时候,沈洛出声了。 哭声立停。 江七七:怎么这么久才喊停,嗓子都要哭哑了。 沈洛:没见过七七这副样子,多欣赏一会。 …… “你说他能赢是因为机器故障是吧。”沈洛问。 江乾中点点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那我们现赌一场不就是了。这位九爷赢了就把银子给他,输了自然就不给了。” 江乾中思索了一会,居然答应了。 其实他不能不答应。 原本让管事把人带来是想着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战他的耐心。 但是看这个所谓九爷的意思是不拿到钱不罢休了。 既然这样,重赌一场能堵住他的嘴也行。 反正有那位王牌在,他是不会输的。 ———— 赌的内容很简单,三个骰子,谁的数大就是谁赢。 为了保证拒绝对的公平,两人是在一张小木桌上操作的。 江七七手指磨挲着骰子,看着桌对面的人。 出乎意料的,江乾中带来的是一位颇具美貌的女子,穿着一身红纱,以白巾遮面,只露出一双勾人的丹凤眼。 “还请公子手下留情。”女子俏笑道。 可惜在场大家心里都想着自己的事,没人吃她这一套。 江七七:“开始吧。”古人就是爱说这耽误时间的场面话。 女子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举起手中装着骰子的杯子开始摇晃。 江七七注意到,此时对方跟刚才的谦逊不同,她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和势在必得。 ——这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不过江七七也不差,甚至,她经验还要更丰富一点。 “啪!”女子转毕,将杯子倒扣在木桌上。 她有自信能赢得过对面那个白面小生。 江七七却不着急,拿着杯子是左晃晃右晃晃,就是不肯落下。 等到大家都看腻了她的手法之后,才“嘭——”大力一声把杯子落在木桌上。 木桌都跟着颤了两颤。 第99章 十万两! 两人离开木桌,由临时裁判二皇子陈成武和三皇子陈成峰打开杯子。 陈成武率先打开九爷的杯子:不出意外,三个六。 女子轻视一眼,对方也有点东西,不过这局最多是平局,因为她转的也是三个六。 陈成峰掀起他面前的杯子——只见桌面上安安稳稳的躺着了一个二,一个三,一个六。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女子尖叫,她明明转的是三个六! “一定是他!他动了我的骰子!” 江七七抱胸不屑的看着她,身后的十六同款动作表情。 “赌不过不要血口喷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说我怎么可能动你的骰子。” 女子原本愤怒的眼因为对方一句话突然清澈起来。 对啊,对方是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骰子做了手脚? “想不出来对吧,因为我根本没做手脚。”江七七小扇一开,潇洒至极。 她看向还没回过神的江乾中:“我赢了,赌场的银子可得给我了吧。” 江乾中两眼一闭就要倒。 倒到一半想起自己带着面巾,万一有人趁他昏迷摘下来怎么办,别人不知道,但沈洛那个疯子是完全干的出这种事的, 于是,他扶着桌子又站了起来。 他已经不敢看三殿下的表情了。 “怎么,看这意思你还是不想给?”江七七深吸一口气,作势要开始哭喊。 这次沈洛配合的很快。 “老板,都说诚,百行之源也。这位兄弟既然已经赢了赌,你就应该把银子给人家了。” 江乾中欲哭无泪。 那是不想给吗?是他没有啊! 十万两银子,他把江府卖了都凑不上啊。 “还有,你和这位九爷的赌注有效,如果你拒不承认,九爷是可以去告你的。”沈洛轻飘飘的补刀,“数额这么巨大,可是要坐牢的。” 江乾中当然不能坐牢。 想象一下,第二天皇上上朝发现户部尚书不在,细问之下发现是因为欠钱被告下大狱了…… “当然不会。”江乾中此刻觉得带面巾真是件正确的事,至少别人看不到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但其实能听出来。 “我们愿赌服输,既然这位公子赢了,留个地址,三日内我打发人去钱庄取了银子回来会亲自送到您府上。” “拿可太好了。”江七七苍蝇搓手状,“旁边那家未开张的浮生茶楼就是我的产业,近的很。” 可一定要送过去啊! ———— 这赌场合理中处处都透露着不合理。 回去的路上陈成武复盘今天的情况,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没那么简单。 ———— 陈成武还有心思复盘,不像他亲爱的三弟,都要被气成植物人了。 “江乾中你个蠢货!十万两白银!你是想要本皇子破产吗!” 江乾中默默的低头挨骂,他也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那个人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一直以来发挥都十分稳定,为什么今天会输了呢? ...... 回到将军府的沈洛也有此疑问。 “那个女子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怎么会赢的这么轻松?” 正在卸妆的江七七嘿嘿一笑—— “还记得我敲的那个桌子吗?” 沈洛眉头紧皱了一会儿。 恍然大悟! “是那个时候!” …… 没错。 最高端的赌局往往使用最朴素的出老千方式。 江七七也很无奈:不能怪她啊,谁让江乾中自己要用那么一张破烂桌子。 她只是想要十万两银子,她有什么错? ...... 一天过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 有的人可能还有点生气。 只有十六抱着他的银子,早早的进入了甜蜜梦乡。 ———— 江七七发现十六的家伙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风轻云淡,对什么都不在乎。 比如他对银两就十分敏感。 十六从陇城回到将军府第一件事,就是把府中这段时间的账本儿全部拿出来一一比对。 看十九有没有乱花钱。 虽然将军府家大业大,但是也不能浪费,每一笔钱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 这边江七七听琳儿说起沈洛他们去了赌场,心中便下定了个“好”主意。 “琳儿,你去把十六叫来。” “是。” …… 两天过去了,十六还在房间里打算盘。 果然不出所料,十九这家伙趁他不在的时候没少浪费银子! 这里二两,那里三十文…积累下来仅仅半年他竟然多花了快三千两! 就在十六算盘打的快要冒出火星子的时候,琳儿来叫他了。 “夫人叫我?”十六点儿惊讶。 跟十二、十九不同,他刚刚从外面回来回来,同夫人并不熟悉,按理说对方有什么事不会找他才对啊。 不过毕竟是主子,十六还是放下手头的算盘去了。 “十六,你想不想赚一笔大银子?”江七七直奔主题。 “赚大银子?”十六话还没落地,嘴先咧开了,“想!走!” 这次轮到江七七:“?”都不问问去哪,干什么吗? 万一不合法呢? 虽然心中腹诽,江七七还是开口解释:“听说京城有家赌坊,咱们两个去里面捞一笔怎么样?” 这次十六倒是沉思了一下:“京城中的赌坊,不知是哪位大人开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怕是…” “不用担心。”江七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说,“你家主子也在那里,好像那家赌场还给他在带来了一点儿麻烦呢。我们去把场子搅乱,顺便拿一笔钱回家,岂不美哉?” 十六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定下来:“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属下哪有不从的道理!”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拍即合,出门了,约定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十六这几年很少待在将军府。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全权负责起将军府在外的产业。 将军府原本的产业就不少,这一年多时间十六又把规模硬生生扩大了一倍,而且这么庞大的业务全部处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这样有能力的人,江七七也有一颗爱才之心。 第100章 牛皮信封 直到开始下赌的第五局,十六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原本他以为夫人的意思是让他在下面做些小动作,跟她配合两人赢一笔钱回来,可能最多也不过几千两。 但看着夫人一局接一局的赢,对面庄家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意识到夫人好像是有点真本领在身上的。 他全程只负责在后边跟着吆喝两声,热热场子,其余的都是夫人自己完成。 没想到自家夫人还是一个赌神。 同样的,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江七七的易容术。 十六震惊之余,心下也有一些计较:自家夫人不会如同表面儿看上去这么简单。 但是他偷偷问过十二和十九,也观察了自家主子的态度,大家似乎都对她都十分认可,所以他也就暂时愿意给她个机会,让她留在往将军府。 当然,如果一旦发现不对,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经过这一遭,十六看明白了。 自家夫人如果当真有对将军府有什么二心,自家主子也许不会中招,但十二和十九这两个笨蛋绝对会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自家主子都找不到的人,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赌场老板,夫人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让对方现了身。 明明看起来跟别人一样下赌,但是一直能赢,而且赢了十万两白银后还能全身而退。 就连十六也不得不感叹:夫人确实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厉害。 甚至、甚至有可能比他们主子还要厉害。 十六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十分清楚,像自己和主子这样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人,说好听一点儿是惯用阳谋,说不好听一点儿就是处事死板。 十六忍不住想,如果几年前那场大战,有像夫人这样一个人在他们身边旁边协助,那结局会不会要好很多? ———— 江七七和沈洛在屋里啊,正聊着今天这事发生的事,十二回来了。 “主子,夫人。” “嗯?你回来了。”江七七问道,“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看到了,夫人,今天下午可真热闹。” 沈洛在旁边儿听着两人的对话,迷迷糊糊:“你们在说什么?” 江七七解释:“下午我与十六出门之前,拜托十二去了江府,帮我盯着江乾中。” 沈洛点点头,轻轻一笑,七七做事一向十分周到。 “说说你今天下午看到的江府是个什么样子?” 十二到达江府后不久,便有人来通报说赌场说两位皇子和镇国将军去了赌场,开始江乾中并不当回事,也没打算出面。 第二次又有人来通报,说是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在赌场中一直赢,已经赢了大几千两白银了。 而对于这,江乾中也只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种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放心,只要他尝到了赢钱的甜头儿,上了头,很快。就会加倍输回来的。” 隔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又有人来报:“您、您要不还是去看看吧,那个人已经赢到六万两了!” 这时江乾忠才将这事重视起来。 “咱们的人和机器不管做怎么做手脚,他都输不了。” 真有这样的人? 江乾中跟着传话的人离开了,不过十二没有走,还在房顶上待着,这一待就让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江乾中走后,江府的女主人、江乾中的续弦,江陈氏竟然是偷偷来到了江乾中的书房。 左看右看的,似乎在翻找些什么,而且动作熟练,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做了。 这事倒是引起了江七七的注意,她与江乾中两人接触并不多,仅有的一点了解都是从香儿那里听说的。 但是这么看来,江乾中和江陈氏也没有表面儿上的那么和谐,难不成江陈氏有二心? “你可知道江陈氏都翻了些什么?”江七七问。 十二点点头:“她离开之后,我下去,去看了一眼。她翻看的是一封信,好像是江乾中与什么人来往的信件,刚刚收到还没来得及放起来。” “江乾中是三皇子党中身居高位的人之一,啊按理联络一类的事应该不需要他出面才对。”江七七思索道。 “信中写了什么?” 十二摇摇头:“那信看起来内容紊乱,根本不清楚在写些什么。” “可能是有密码或者暗号。”在一旁听的沈洛开口。 “但是那信封很特殊,摸起来像是皮革制的。”十二看向旁边的主子。 沈洛顿时面色凝重起来:“确定吗?” 十二缓缓点头:“属下仔细摸过,确定。” 江七七看他们脸色察觉出不对劲来:“那信封有什么问题吗?” 沈洛紧蹙眉头,向她解释:“北明国地势气候不宜农作,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靠畜牧为生。所以北明贵族就有用牛皮作信封的习惯。” 这意味着江乾中可能跟北明贵族私下有来往。 几人都没想到十二这一去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一会将十六叫来,我们商量一下对策,看能不能查出跟江乾中联络的是谁。” 沈洛沉思,想不到这小小的江乾中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 南岳跟北明关系一向不和,数十年间一直战争不断。 十年前,南岳老将军沈自省中计,战死沙场。 自那之后南岳军就节节败退,三年间被北明连占十三座城,北明以战养战,大军一度逡巡在南岳京城附近。 直到沈自省的孙子沈洛,毛遂自荐,年仅十五岁便带领一众亲兵和士气低迷的南岳军队打了胜仗。 自那之后,南岳开始逐步占领战场主权,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找机会夺回城池,用了五年多的时间,终于又将北明打回当年沈老将军死守一生的边境线上。 在那已经埋骨无数的边境,两军展开了十年间规模最大的一战。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场大战,十八万南岳军对战四十万北明军,战了十天十夜,最后存活下来的仅剩不到四万人。 但是赢了! 北明低头求和,两国签订协议百年内停战。 但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这一年多以来,北明仍然小动作不断,逼得南岳不断往两国边境加驻兵马。 两国表面上的和平,不知道还能维持几天。 江乾中作为朝廷要员,不可能不知道私通敌国的严重性。 第101章 王良之死 江七七作为间谍有着相当高的政治敏感性,所以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她也能明白江乾中这行为背后的危险。 “沈洛,怎么说江乾中也是我的父亲,这件事情我来帮忙好吗?” 术业有专攻,这种事她最熟悉不过了。 沈洛知道七七与父亲感情不好,但是毕竟社会关系是断不了的,一损俱损,所以他也理解。 “好。” 十六被匆匆叫过来,路上听十二说了事情经过。 “主子,依属下之见应当派人盯住江府,看最近有没有人往外送信。”十六提议。 沈洛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安排下去…” “等等,”江七七开口,“盯住,然后呢?” 沈洛回答:“有人送信然后跟上,看看与他联系的是谁。” “然后呢?” “然后盯紧双方,如果他们交流近期定会有动作,这样我们就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行动。” 合情合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把书信偷出来看看呢?” 沈洛:“?” 十六:“?” “容易打草惊蛇吧。”十六想了想。 江七七转头看向十二:“你去偷的话会被发现吗?” 昏昏欲睡的十二当即挺起胸膛,看不起谁呢! “当然不会!” “那咱们三个,”江七七手指绕了一圈,指着自己、沈洛和十六,“一夜能看完吧。” “似乎…可以。”十六呆呆的回答。 后面的话还没等江七七继续说,沈洛就先一步笑出声来。 “七七说得对,是我们过于死板了。” 他当即下令:“十二、十六,你们两人今日夜探江府,务必要找到江乾中藏匿的所有信件。” “是!”十二、十六两人离开去做准备了。 …… “七七,你如此聪慧,我…自愧不如。” 沈洛嘴上这么说着,眼中没有一点失落的样子,满满的都是笑意。 他的七七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喜。 其实对于沈洛的做法江七七明白而且理解。 从前她做间谍一直是独来独往,不需要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要考虑的只是怎么用最便捷的方法达成目标。 沈洛不同。 他是大将军,他不需要自己行动,但是需要对手下士兵的生命负责,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有人去执行,一旦做错,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因此她永远都铤而走险,他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所以不存在什么谁比谁聪明,不同时候适用的对策不同而已。 对方这么一夸江七七反而不好意思了。 “没有,你也挺厉害的,你是我见过最牛的人了。” ……语文果然是她的短板。 别人夸奖就是天花乱坠,到她这里就一个字:“牛。” 程子贤那家伙看起来肚子里好像有二两墨水,多跟他接触接触是不是能提高一下自己的语言能力。 沈洛可不在乎什么虚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七七夸我了。 七七夸我了!七七夸我了!七七夸我了……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牛的人,她观察我了,她一定是注意到我了! 她喜欢我!要不然她怎么不观察别人就观察我呢! 一会儿功夫,他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男孩就叫沈遇春,女孩就叫沈恋夏。 因为他们是春天相识夏天相爱的! …… 房间中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心思各异。 ———— 半个时辰后,十二、十六回来了。 手里抱了一个小匣子。 “回主子、夫人,我们翻遍了江乾中书房所有的暗格,只找到了这些。”沈洛接过盒子打开,果然里面装着一沓子信,每一封都是由牛皮信封包裹。 “下面就是破解他们的谜语了。”江七七磨拳擦掌。 十六当即拿了纸笔来,三人开始找线索。 十二:没我事了,睡觉去咯。 ———— 江七七率先破出她手中的那封信的内容:“如你所言,那事不宜迟。我已将手下第一高手派出,这次沈洛性命断不可留。” 她缓缓念出,抬眸与沈洛对视一眼。 很明显,两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十六,把十二叫来。” 信上没有日期,但江七七觉得这就是近几月来的信。 信中提及的想要杀沈洛的高手,会不会就是之前跟十二交手把书房砸毁的那人? 回信只有短短几句,但也能猜的出来,想必是去信中说了什么,让对方对沈洛起了杀心。 江乾中不是第一天认识沈洛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沈洛的命呢? 十二来了后看到信思索一阵,慎重开口。 “主子、夫人,当日我与他交手时能觉察出对方武功路子与我们不同,但也不是北明的路子。” 十二他们九人跟随沈洛没少跟北明人打交道,几年下来对北明的武功路子也是如数家珍。 所以他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或者说江乾中联络的不是北明人?” 沈洛很快否定了后者。 “宝藏线索找到没有?沈洛腿已废,我们随时可以再举兵进攻。”这是沈洛手中信的内容。 “虽然不清楚信中提及的宝藏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北明人,而且是在北明有话语权的人。”沈洛说,“江乾中这通敌叛国的罪名是落实了。” 江七七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 她母亲家族世代守护的宝藏。 这也解释了江乾中的动机。 之前宝藏被她和沈洛联合从江乾中手中骗了过来,江乾中追悔莫及但自己又动不了沈洛,所以想到借助北明那人之手杀掉沈洛拿回宝藏。 至于自己...江七七觉得对方可能根本不看在眼里。 第102章 偷梁换柱 十六破译出了最新的那封信。 “信中说:计划失败,我的人受伤了,沈洛身边有高手。” “高手?是说你吗?”十六看向十二。 十二觉得自己倒也担得起高手一词,但是…… “但是我也没怎么他啊,就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而已。” 对方到底是第一高手还是脆皮板鸭啊,划一刀就哭着跑回去了? ...... 后面几人又陆续解出了其他几封信的内容,大部分是在问那个“宝藏”,少部分提及沈洛,似乎想确认沈洛是不是真的废了。 “看起来你给他们带来的阴影不小啊。”江七七感慨。 ———— 眼看即将天亮,几人把信件恢复原状又让十二十六送了回去,顺便交代十二继续盯着江府。 江七七暂时没打算说宝藏的事。 她心中认为沈洛不会是江乾中那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小人。 但认为是一回事,如果说出来成为隐患又是另一回事。 江乾中的事先放到一边,王良的案子还没有定论呢。 “你今天还要去刑部监审吗?要不要先补一点觉。”江七七打了个哈欠,问。 昨天在赌场就没少折腾,夜里看信他们又熬了个通宵,现在她都有些困了。 沈洛心里一软,蓦地感觉此刻他们就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对平凡夫妻。 他结束辛苦的劳作之后回到家,妻子习惯性的递上一杯水,揉揉他的肩膀、轻声关心,劝他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止是为了帮朝廷清肃贪官,也为了帮七七,他一定会把这件事一查到底! 沈洛何止是不困,他还觉得浑身充满了能量! 江七七问完之后就托着腮靠在椅子上休息,模模糊糊的听到沈洛自己转着轮椅“呼哧呼哧”出去了。 “年轻就是好。”半梦半醒间她想。 ———— 沈洛和陈成武都是连早朝都没上就来了刑部。 但他们还是来晚了。 刑部尚书原本侧坐椅子上唉声叹气,在见到他们之后赶紧下堂,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二殿下,大将军,卑职看管不力,那王良他、昨日在狱中畏罪自戕了!” “死了!”陈成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沈洛刚才的满腔热血一下被浇了个透心凉。 唯一的犯人兼证人在刑部大牢里被人灭口,对方这样明目张胆,分明是没有把他们所有人放在眼里。 沈洛沉下脸色,头一次在战场之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尸体呢,本将军要验尸。” 铺天盖地的杀气,冷冽之甚让原本也在生气的陈成武都打了个寒颤,默默的往旁边靠了几步。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是、是!下官这就带人去抬。” 刑部尚书话都说不利索了,感觉脖颈处随时可能会有一把冰冷的剑削过,他几乎是连跪带爬的离开大堂。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把尸体抬了上来。 十三还没有到。 盖着尸体的白布掀开,原本被遮挡住的尸臭味蜂拥而出,熏得所有人都齐齐退了两步。 除了沈洛还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仵作顶着寒意,哆嗦着上前:“将军,犯人是把自己的头埋在大牢的土中窒息而死的。” 沈洛看他一眼:“你是刑部的仵作?” “小人正是。” “他脖颈处这一圈红痕是怎么弄的?” 几人随着他的话向死者脖颈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圈红的已经有些偏紫的痕迹。 “额...”仵作从没见过压迫力这么强的人,他仅仅是被注视着都能感觉到一阵从脚底板窜到头顶的凉气。 “咳咳。”刑部尚书咳嗽两声。 仵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激灵,原本紧绷的弦一下断了。 他跪倒在地上:“各位大人,草民不知道、草民学艺不精,草民什么也不清楚,请大人们放过草民吧。” 刑部尚书愣了:这不是说好的台词啊。 最后是二皇子摆摆手让人把腿已经吓软的仵作拖了下去。 “仵作没了,但是尸检还是要进行啊。”陈成武也不认为王亮会畏罪自尽。 “殿下如果信得过,我可以让属下来继续尸检。”沈洛沉声说道。 话里听起来是询问,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分明就是说:我要检查这具尸体。 江七七出门的时候正碰到自闭儿童。 哦,自闭儿童是香儿给十三的称号。 沈洛这几个属下,性格各异。 十二不必说了,好事佬一位,平等的爱跟每个人玩耍。 十九呢,老妈子一个,鸡零狗碎的东西他什么都记得住,脑子里简直就像住了个计算机。 十六有些臭美还是个守财奴,有时候虽然沉默一些,但也不影响日常的沟通交流。 只有十三,平时来无影去无踪、周身阴翳也就算了,主要除了沈洛和十二他们,他几乎从不跟别人交流。 香儿打招呼被他无视了几次后,气愤地给对方取了这么个绰号。 此时对方行色匆匆的样子。 “十三?你去做什么?”看到他手中拎着一个大箱子,江七七隐约感觉不太好。 “主子叫我去刑部验尸。”十三想了一下,还是停下来回答。 江七七眉心一跳。 刑部验尸?她第一反应就是王良被灭口了。 “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带上。” 第103章 为什么选在这一天? 陈成峰一进刑部大堂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他询问刑部尚书。 “殿下、殿下!”刑部尚书看到他比看见亲爹还激动。 毕竟如果镇国将军真的想杀他,亲爹可不能救他的命。 “殿下!臣无能,臣有罪!”但罪不至死! “臣看管不严,王良昨日在大牢中自尽了!” 陈成峰瞪大了眼,跟陈成武的反应如出一辙:“什么?自尽了!” “呵,”陈成武笑了,“三弟,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必装了吧。” 陈成峰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看着他:“二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会是我指使王良自杀的?” 陈成武嗤笑:“不是你还能是谁。” “虎威将军到——” 两人正拌着嘴,十三到了。 一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活下来的人都加官进爵,十二十三他们几人论功行赏都被加封为虎威将军,但他们坚持不肯上朝只做沈洛的亲军,皇上也只能由着他们了。 每人只留下了一个虚名,实际上并没有实权。 “主子。”十三向沈洛行礼。 “去检查那具尸体。” 十三精通审问、刑法,在他手中就没有审不出来答案的问题,正因如此,就像久病成医一样,他对人的各种花样死法也极为熟悉。 ...... 十三先撬开死者的嘴巴,然后用小刀划开脖子,露出气管。 他仔细检查一番,抬头回复“主子,口腔、气管中都含有潮湿的泥土,此人却是埋在土中窒息而死。” “他是不是被迫的。”陈成武焦急开口,眼神阴恻恻的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陈成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十三又是框框一顿检查。 “他是自愿的!” “自愿?” “自愿?” “自愿?” 三个人三张嘴一共说了两个字。 “你是说,他真的是自杀?”沈洛问道。 没想到十三却摇摇头:“主子,他是被他杀的,至少他死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 几人懵了。 沈洛跟陈成武不同,他并没有定论人是三皇子派人动的手,但他同样也不会相信王良会甘心这么死去。 如果对方是自杀,那还有一种可能。 “死者是户部侍郎王良吗?” “回主子,不是。” ———— “十三,这瓶水你带上,如果发现你不对劲就把水擦在死者耳朵前方的皮肤上。” “夫人,这是?”自闭儿童都忍不住问。 “我还以有人想偷天换日,用一具假尸体来骗人。如果对方不是真的王良,把这涂在脸上,任他们再高明的伪装术也会露出马脚。” 十三看了看装在透明小瓶中的白色液体,想不到这个用处这么大。 “是,夫人。” ———— 不得不说,江七七还是十分有先见之明的。 十三按她说的把药水涂在了死者脸上,不多时,他脸部开始有所变化,然后慢慢的,就在几个人的眼皮底下,死者竟然变成了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 “妖术啊!”刑部尚书高喊,被自家三殿下白了一眼后又赶紧闭上了嘴。 “是失传已久的易容术。”陈成峰皱着眉头说。 刚进刑部时他跟陈成武的对峙不是在做戏,因为这件事确实不是他做的。 他原本是希望王良能够活下来,不是说他有多善良,而是要做给百官看。 若是大家发现劳苦功高的下属,他陈成峰转头就能抛弃,那以后谁还会给他卖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希望王良活着。 刚才得知对方死了,他震惊之下还有一些懊恼,死的太早了。 但现在又得知对方没死!有人用尸体伪装成王良,真正的王良现在失踪了。 这时,他才是真的慌了。 陈成武不在意这些,王良没死他就很高兴,不管在哪里他找出来就是了。 京城就这么大,难道对方还能长翅膀飞了? 两个皇子心思各异,一时间也没人搭理刑部。 刑部尚书在发现死者被替换的时候心都凉了。 “刑部,这是怎么回事。”沈洛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刑部这次又是毫不犹豫的下跪。 朝廷第一大案的要犯在刑部大牢被换成了一具尸体,这个他真没得洗, 啥也甭说了,死刑吧。 “回将军,下官也不清楚啊,下官对这所谓易容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既然如此,那你起来吧。”沈洛开口。 刑部尚书差点以为他听错了。 就这么放过他了? ———— 调查似乎一下走到了死胡同。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良,但王良却在守卫森严的大牢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了。 现在不管追究谁的责任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要找到王良。 几人把视线转到陈成峰身上。 陈成峰正焦头烂额,一个头两个大,必须尽快找到王良,要是他把那些秘密说出去可就毁了。 想着他突然觉得周围安静的可怕,一抬头就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 陈成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看我干什么!真不是我干的!” “叫什么,谁说是你干的了。”陈成武缓缓把视线收回去不再看他,只是语气中分明全是敷衍。 “那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管王良是死是活,总要先找到他吧。” 陈成武开口,“不然被父皇发现我们几人弄丢了要犯,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陈成峰也是罕见的没有反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二人一同看向沈洛,都在等待沈洛的表态。 沈洛一直盯着尸体,视线仿佛要把他盯一个洞。 奇怪,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哪里,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听到陈成武说话沈洛反应过来:“二殿下说的有理,犯人失踪我等都有责任,不论如何都要先找到犯人。” 对方身份摆在这里,他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寻找王良一事上,臣沈洛听候二位殿下差遣。” 第104章 江七七,你会怎么选? 对面二人都隐隐有些激动,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敢差遣镇国将军,而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沈洛合作行事。 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即使不能把沈洛争取到自己阵营,能留个好印象也是很不错的。 拉拢人心的事陈成峰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镇国将军说哪里话,本皇子虽生在皇家,但最厌恶以权势压人之举,我与将军之间向来是平等的,谈何差遣,倒是将军若有好办法不必拘谨,只管说便是,本皇子肯定会全力支持将军的。” 刚才陈成武说合作他还一言不发,现在沈洛说一句他恨不得跟十句,这对比不要太明显。 然而沈洛向来不会是几句话就能打动的人。 陈成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只是微微颔首:“三殿下谦虚了。” 陈成峰咂咂嘴,有些尴尬的走到一边去了。 你看着这柱子...可真柱子啊! 陈成武看到老三自讨没趣,嘴咧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镇国将军,依你看这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沈洛看向下面的“假王良”,开口回答:“就从这具尸体开始。” ———— 沈洛回来的时候江七七正抱着她那十万两银子数来数去呢。 不知是不是三皇子的意思,江乾中今天一早就遣人把银子送到了茶馆。 江七七第一时间拿了回来,现在正在“分赃”。 香儿、十六、十九几人围在旁边,看江七七数银票。 “呸,你一张我一张,你一张我一张......” 她答应十六的,赚了钱回来两人五五分。 一下午的时间赚到这么多银子,这下就连十六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带了些期待和激动。 更别提香儿和十九那俩没见过世面的了。 香儿在旁边算盘打得啪啪响。 “小姐,这么多银子,够咱们开...几十家茶楼了吧。” 香儿没上过学,最近跟程子贤学了一点算数,已经会用算盘做一些基础运算了。 但是除法她还不会,现在正在一个个往下减。 “五万两银子减五百两,再减五百两......” 十九则是暗戳戳推销自己:“夫人,我也很会演戏的,下次有这种活能不能叫上我,我只要四成就行,嗷——” 十六晃了晃抬起的jio:“禁止恶意竞争扰乱市场,这段时间浪费的钱自己想办法补上!” …… 江七七最先发现沈洛回来了,因为大老远她就闻到了尸臭味。 “十三,你抗的是什么?”十六捏着鼻子离远了一点,他衣服昂贵着呢,上面可不能沾上臭味。 十九凑过去掀起白布:“还真是死人,你这次要做什么?又要实验暗器?” 十三没搭理他们,把尸体扛起来回屋子了。 “就是他?”江七七问。 沈洛点头:“听十三说你预料到了,给了他一瓶药水才帮助我们发现了‘假王良’的身份。” “直觉而已。”江七七没有多讲,她总不能说是工作经验吧。 “有线索吗?”她转头问。 “没有,只能从这具尸体下手调查。” 刑部大堂的时候,沈洛力排众议坚持带回尸体检查,一方面是在将军府中十三的装备齐全,另一方面也是想听听看七七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习惯了,七七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击,最后得到让他惊喜的结果。 “十三说稍晚一些就能有结果。” 十六抱着他的银票们:“我去查查这几天谁家新丧,既然是偷换尸体,应该这人也住在京城或者京城周围才对。” “我去医馆和官府的停尸间看看有没有丢尸体。”十九也说。 “嗯。”沈洛点头算是肯定了他们的做法。 他把目光重新移回江七七身上。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看向七七时他的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 “我在想,为什么?”江七七思索出声。 “嗯?什么为什么?”沈洛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懵了。 江七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沈洛的问题。 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是第一天,不是昨天,偏偏是今天呢?” 沈洛这次听明白了。 没错,刚刚他一直隐约感到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次的贪污大案,王良作为指挥人,在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对方却没有在王良暴露的第一时间救走他,也没有想阻止他被审问的意思,而是在审讯过程中、在他已经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又冒着巨大的风险带走了他。 就像是……故意给他们留下一点线索让案子不至于查不下去一样。 被一个藏在暗处的人牵着鼻子走,似乎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这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已经慌了。 但江七七和沈洛恰好都不是这样的人。 小小京城,藏龙卧虎。 在江七七来到这里的几个月中,老势力不断斗争,比如二皇子和三皇子;新势力也纷纷浮现,比如狼子野心的江乾中,还有这次带走王良的神秘人。 以及......大皇子党沈洛。 江七七勾起一抹笑,她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局面了。 沈洛还不知道有人的好胜心已经完全被挑起来了,只是看到对方忽然露出了十分玩味的笑。 莫名的,他原本紧绷着的嘴角也上扬了一些。 “你说会是皇上吗?”沈洛想学着江七七平时的样子剥个葡萄放在嘴里,结果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直接把葡萄捏成了葡萄zip。 江七七贴心的剥了一个葡萄递给他:“我看不像。” “多谢。”沈洛红着脸接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江七七只是一句:“皇上没有动机。” 沈洛沉思之后,点点头:“的确。” 第105章 or 皇上比任何人都想赶快处理了王良。 他贪污数额如此巨大的赈灾银,无疑是当着全天下的面儿,狠狠的扇了皇上一个耳光,让皇上丢尽了脸面。 如果说其他案子皇上从中动手脚还有可能,但这件事应该不会是皇上做的。 只是江七七到底还是对京城了解不多。 虽然可以肯定不是皇上的手笔,但是她也想不出来其他人。 “在这京城中,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跟你还有两位皇子的势力抗争呢?” 沈洛眼睛盯着晶莹的葡萄,缓缓笑了:“除了皇上之外还有一个人。” ———— 王良是在沉睡中被带走的,他离开的毫无知觉,醒来的时候一脸蒙圈。 明明昨晚睡觉前自己还在刑部大牢中,怎么一觉醒来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王良警惕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一间密室,屋子不大,一眼望过去无所遁形。 这里四面都是墙,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挂着的蜡烛。有一面墙上倒是有个土门儿,他过去使劲推了推,没有推动,想必是有机关。 除此之外,屋中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用青砖垒起来的一个床榻。 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三殿下吗? 好像除了三殿下也没有别人了吧? 王良越想越确信,自己是被三皇子安排的人救出来了。 看到桌上有些吃的,他上去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殿下真是贴心,知道他在大牢里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还专门留了食物。 王良舒舒服服的吃饱饭后,翘着二郎腿往床榻上一躺,别提多美了。 就知道当时没有出卖三殿下是对的,他果然会把自己救出来。 王良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突然他听见外面隐约有人走动的声音。 许是这空间太过空旷,外面的脚步声他在屋中隔着墙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步伐缓慢而稳健,不像是年轻人走路。 随着步伐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王良睁开眼坐了起来。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土门移开,一位老人踩着烛光走了进来。 对方身穿白色长褂,一手握着药瓶另一手背在身后,长长的白胡子垂至胸口,尽管脸上已经布满皱纹,但眼睛却深邃有神。 这人王良曾在朝堂上无数次见过。 “吕丞相!怎么是你!” ———— “吕丞相?”江七七疑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醒了?”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合理。 虽说京城鱼龙混杂,大小势力数不胜数,但想要跟镇国将军和两位皇子对线,大家都还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就像江乾中,每次看到他一张老脸吃瘪的表情江七七都觉得想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但如果是吕丞相一切就合理起来了。 “那吕丞相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力对得上,但王良的贪污案跟他一个躺了几个月的人有什么关系? “七七你有所不知。”平心而论,其实沈洛跟吕丞相的关系还不错。 “吕丞相是一位真正的忠臣。” “他不是忠于皇上,而是忠于南岳。” 沈洛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被尘封已久的皇家秘事: “当今皇上的夺嫡之路功臣有二,一是大皇子陈成谨的外祖家,二是如今的吕丞相。” “先皇后与皇上本就是政治联姻,阿谨外祖家选择皇上也合情合理。而吕丞相在十八岁时便得了状元入朝为官,得先帝重用十九岁便官拜丞相。” “他选择追随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原因:皇上心更狠,相较先帝他更适合坐皇位。” 江七七似乎明白他的逻辑了:“他想让南岳更加强大。” 说是忠臣,更加贴切的似乎是纯臣。 “你是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寻找新的皇上。 沈洛点点头。 江七七眼睛眯起:“当今皇上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说皇上对吕丞相极为信赖,如果对方在物色新的皇帝,那那个老家伙肯定受不了。 沈洛再次点头:“这些是我祖父在世时同我说的。” 在沈洛入朝为官不过几年时间,之前的十多年里,都是吕丞相与沈老将军在朝堂上。 文臣提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 两人同样是南岳肱股之臣,私下往来也很多,想必就是那时候吕丞相与祖父说的。 …… 沈洛沉默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试探。 这个消息一旦被皇上知道,轻则朝堂重新洗牌,重则南岳大乱。 他冲动了,但是并不后悔。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生怕错过她一点反应。 江七七,我已把我的秘密和盘托出,真心和刀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呢? 会收下我的真心?还是举起那把尖刃? ———— 沈洛:a or b? 江七七:or! ...... 第106章 火种 “丞,丞相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昏迷了吗?” 王良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会是丞相大人,难道丞相也已经暗中加入三殿下的阵营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被三皇子救出来的。 许是刚刚苏醒的缘故,吕丞相的身体还有些虚弱。 他拄着拐强撑着走了几步,坐到椅子上。 “当然是我让人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多谢丞相大人搭救,只是您为何要救我?”王良疑惑的问道,“是因为三殿下吗?” 两人虽同朝为官,但论官职,他们中间隔着一位户部尚书江乾中;论地位,吕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良跟人家可是打不上什么交道的。 此刻昏迷许久的吕丞相刚一苏醒就把他从大牢里带了出来,除了是为三殿下做事王良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吕丞相面色不虞的看了他一眼,王良心虚的低下了头。 朝野上下皆知,吕丞相眼里是最揉不得沙子的,王良后背被汗浸透,以对方的势力,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你不必知道原因。”吕丞相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需要的只是你安心待在这里。” 说完,吕丞相不再看王良的反应,拄着拐杖离开了。 他一时不察,被人算计在床上昏迷了这么久,导致他之前的计划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这几个月过去了,朝堂居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历朝历代,夺嫡都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如果双方都按兵不动,那哪里能抉择得出赢家呢? 既然他们不动,那他就要添一把火,逼着他们去动。 密室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在他眼中,里面的王良不是同僚,也不是罪犯。 而是一枚火种,一枚能引燃二三皇子之间战火的火种。 ———— 沈洛觉得第一次上战场时的紧张也不过如此了。 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反应,他想自己是不是暗示的不够明显,琢磨着话术开口:“七七,这件事非同小可,我...” “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江七七打断了他的话。 沈洛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我突然这样做,七七会不会觉得我分不清轻重缓急? 沈洛发现一涉及到江七七的事他就变得胆怯又纠结。 只见江七七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共产党人之微笑,她大手一挥拍在沈洛在肩膀上,眼神坚定的能够入党。 差点就开口叫同志了。 看着对方坚定的笑容,沈洛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 沈洛说的这件事情有多重要,江七七心里当然清楚。 这样隐秘重要的事对方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了,这对于江七七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信任。 她十分感动。 既然对方先掏出了橄榄枝,那她也没有继续矜持下去的必要了。 “放心吧,沈洛。”江七七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你是大皇子党吧。” “吕丞相想要让二三皇子斗起来,好从中选择更加优秀的储君,你想要二三皇子斗起来,好让大皇子渔翁得利。”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江七七拍拍胸膛,一脸的“相信我。” 礼尚往来,为了回报沈洛的信任,江七七说了先前在二皇子府赏花时发生的事,顺便告诉了他吕丞相之女吕淑怡向她求助解除婚约。 “不过婚约是吕丞相昏迷期间皇帝做主定下的,如今吕丞相醒来自然是要听取他的意见。只要吕小姐跟她父亲说一声,那婚约轻易不就解了。” 江七七觉得大概是用不到她了。 “我倒觉得这下是真的非你不可了。”沈洛却说。 “为什么?” “如果真如七七你所说,吕淑怡作为丞相家唯一的嫡女,她的亲哥哥是吕府唯一嫡子。” 江七七皱着眉头,她没有家人,对于这些事情确实不够敏感。 在南岳嫡庶差距很大,家中只有家主、正妻和嫡子嫡女是主,其余的妾、庶子庶女都是仆。 “这种情况下吕夫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吕小姐,其中怕不只有吕夫人胆大包天的原因吧。” “吕丞相默认了这一切?” “或者说是吕丞相安排了这一切。” 看到沈洛严肃的表情,江七七知道他没有夸大其词。 “如果是这样,那吕小姐的事我还就管定了!”江七七小脾气也上来了。 原身就是这样的经历,现在又出现了个吕淑怡,不管这是不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她都决定了,这件事情她决不会袖手旁观。 “吕淑怡一旦跟三皇子成亲,对于原本就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势力无疑是如虎添翼。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江七七不傻,她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再多聪明也没用,但还好,她有一个现成的盟友可以谈合作。 沈洛原本也在想着怎么毁掉这婚约,可是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哪里是那么好收回的。 听到七七有合作的意向,让他原本失去的希望又燃起了一点小火苗:“你有计划吗?” 江七七果断摇头:“没有。” “但是我可以让别人有。”毕竟,有的人比他们还急。 沈洛:“?” 二皇子府中,陈成武打了个喷嚏: “谁念叨我了?” ———— 香儿发现今天自家小姐的心情似乎十分好。 晚饭时候甚至还多吃了半碗饭。 十九发现主子今晚动不动就发呆,一晚上过去了手里的书始终是倒着的。 江七七:“与人斗,其乐无穷!果然我做间谍还是屈才了!” 沈洛:“我今天是不是想试探来着?” ...... 第107章 再次毒发 晚饭过后,江七七和沈洛坐在桌边,一人拿着一本儿书在看。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二十岁上下正值青春的年轻人,相处起来却总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江七七虽然手里拿着书,但却罕见的走了神。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重生到这里,最开始的愿望仅仅是顺利平淡的过完这一生,但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又被卷进了风暴里。 夺嫡,九五至尊那个位置太过诱人,所以不论谁想要登上那个宝座,都必须踏着数以万计的尸体走上去。 重生一次,她真的还要选择过这样没有退路的生活吗? 她的眼睛失神的看着手中的书,书上的字好像活起来一般,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也许,不管有没有自己,都不会对现状造成很大影响。 她不属于这个朝代,这个世界,那她还要主动走进这旋涡的中心吗? 江七七微微转头,旁边的沈洛坐在轮椅上,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 她心里清楚,只要同沈洛在一起一天,只要还做将军夫人一天,自己就无法置身事外。 但是一想到要离开沈洛,不知怎的,她居然感觉十分抵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沈洛此人在她心里已是十分优秀的将军形象。 最重要的是,两人合作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要嫁妆、抓崔志、平叛军、查赌场,多数情况下事发突然,两人都没有过商量,但就是能够十分有默契的合作解决问题。 这种与势均力敌的队友合作的感觉,让江七七感觉十分稀奇,但并不讨厌。 ...... 江七七此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从不内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自己就不要再给自己添堵了。 如果说离开沈洛、置身事外这件事让自己感到不舒服,那就不要离开好了。 也许她天生就是这样操心的命,不论几辈子,不论到了哪里,都离不开斗争二字,也许她注定就没办法过普通人那样的生活。 江七七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书上,跳舞的字重新规规矩矩的贴在纸面上。 就当沈洛这小子运气好吧。 虽然她现在不可能像以前做间谍一样自己单独执行任务,但是抛开作战能力不谈,仅仅是作为指挥,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 江七七继续看书,没翻两页突然听到旁边儿闷哼一声。 她转头,发现沈洛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双拳紧握,脸色惨白。 “沈洛,你怎么了!” 沈洛牙关紧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江七七立刻起身招呼人来:“十九,快去请大夫。” 她把沈洛推到床边,将手搭上沈洛的手腕,只能感到一股气流在他身体里疯狂窜动。 十九听到呼声赶来,看到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里顿时一紧。 主子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十九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去叫许大夫。 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除了还在外面江府盯着的十二,十六、十九,就连在研究尸体的十三也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沈洛有什么重病在身?”江七七皱眉发问。 平日里沈洛除了双腿行动不便,其他都跟常人无异,所以江七七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今天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十九他们虽是沈洛的亲卫,但这事事关重大,他们还是不敢越过主子做决定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十九回答:“夫人,此事还是等主子醒来亲自跟您解释吧。” 江七七也理解,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多时辰后,许大夫才脚步轻浮地从屋中走出,看样子十分辛劳。 几人一拥而上:“许大夫,主子他怎么样了?” 许大夫摇摇头:“情况不太好,将军还在睡着,恐怕要明天一早才能醒来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最多一个时辰就会醒吗?”十九脸色十分难看。 许大夫叹了一口气:“这毒会随着中毒时间变长而变得越来越凶险,这次清醒需要一夜,也许下次毒发清醒就需要一天了。” 江七七在旁边听着。 “但是有一个好消息。”许大夫说。 十九几个人原本垂头丧气的,一听又瞪大了眼睛。 “我为将军治疗的时候,感到他此次的求生意志空前强烈,将军自身终于也开始跟这毒对抗了。” 十六和十九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隐藏不住的欣喜和惊讶。 他们都知道,一年前那场大战,主子其实是存了必死之心的。后来即使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换他没有死掉,但也仅仅是捡回一条命而已。 在那之后主子性情大变,即使这一年多来一直被毒折磨,也丝毫没有反应。 如今大夫突然说主子有了求生的意志,他们当然高兴。 十九跟大夫去抓药,十三十六随江七七一同进屋。 江七七突然发现自己对沈洛的了解真是少的可怜。 她所知道的沈洛的一切,不过是来源于在民间的道听途说,甚至还有一些是话本子上杜撰的。 真正的沈洛,他受伤的腿是怎么回事,身上为什么会中毒,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沈洛的躺在床上,嘴唇白的没有血色,额头不断的冒虚汗,平时温热的手掌此刻冰冷无比。 不管世人传的再怎么神乎其神,他到底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江七七用手帕擦掉擦他额头上的汗,轻轻握住她的手,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掌给他传递一些温暖。 所以,他就是拖着这样一副身子在苦苦支撑着南岳的半边天吗? 江七七喉咙有些发涩。 十六看着坐在侧坐在床榻边上为主子擦汗的人,他明白主子的求生欲从何而来。 此刻,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名为感激的情感。 第108章 解毒之法? 沈洛睡的并不踏实,他再次做了噩梦。 梦中他身处悬崖,脚下是万丈深渊,只有一只左手扒在悬崖边凸起的石头上。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左手渐渐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开始往下滑,沈洛想动一下寻找其他支撑点,但随着他的动作手却是滑的更快了。 他急在心里又无能为力。 就在沈洛灰心丧气准备放手坠落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停住不再滑动了,就像被什么东西钉死在了那里一样。 沈洛借着左手的力从悬崖下爬了上来,然后发现走不了——左手还被钉着呢。 ...... 离不开就享受吧。 沈洛就地躺了下来。 大抵是阴天的缘故,云把星月都遮了起来,天空一片黑暗。 他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不知过了多久,有风吹过,云雾散开,被遮挡的北斗七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沈洛左手放在那里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索性也不管了,把剩余的一只右手垫在脑后,嘴角带笑,欣赏着漫天黑暗里那唯一的亮色。 ———— 江七七每晚晚饭最后都会喝一碗安神汤,今天也喝了。 看到沈洛中毒这么痛苦她于心不忍,亲自坐在床边守着他。 但是安神汤的效用实在很好,她坐在这里不消半个时辰眼皮就开始打架。 最开始她只是拄着手撑着休息一会,然后趴在床边,最后后半夜看沈洛状态逐渐稳定,江七七实在撑不住,在床边找了个角瑟缩着睡了过去。 ———— 门外。 十九几次想进来看主子的情况都被十六拉住了。 “十二说的没错,十九你真的要变成老妈子了。许大夫都说了主子已经没事了,安心等待他睡醒就好,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十六不解 十九打不过十六,被拦在外面只能急的像个陀螺团团转:“你不懂,主子每次毒发之后都会心口疼很久,我要去看看。” “心口疼就找大夫,你去能顶什么用,再说夫人在里面,如果主子有什么不适她肯定会跟我们讲的。”十六再次拦住他。 别人看不出来,但主子这点心思可瞒不过他十六的眼睛。 从陇城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别看表面上有的人跟夫人一副纯路人、并不熟的样子。 实际上他们家主子怕是早就情根深种了。 甚至还因为她有了求生的欲望。 但他也知道,自家主子这榆木脑袋,以他的水平只需要正常发挥,就能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他又一次拦住十九。 这么好的机会,让夫人发现主子脆弱的一面,激起她的同情心,也许就能更进一步了。 苦肉计什么的,虽然老套,但是实用啊! 十九还在旁边念念叨叨,肉眼可见的放心不下。 他恨铁不成钢的白了旁边一眼:“我说管家大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 沈洛并没有睡一夜,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醒过来了。 沈洛动了一下,发现旁边有人。 因为他占据了床的大部分空间,江七七只能睡在了床边一点小小的空间里,此刻江七七为了不从床上掉下去,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了他怀里,枕着他的左手手臂睡的正香呢。 梦中的感觉与现实重叠,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左手被死死钉住了…… 沈洛看她睡的难受,想轻轻往床里动一下,给她留一些空间。 但江七七今天睡前原本就紧绷着弦,睡眠也比平时轻。 此时旁边的人一动,她就醒了过来。 “沈洛?”江七七睡眼惺忪,脑子也有些迟钝,语气中没有了平时的淡漠,反而带了些柔软和不易察觉的娇气,“你好些了吗?” 沈洛侧身将她已经探出床外的半边身子搂过来,在她耳边轻答:“谢谢你七七,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江七七似乎放下一桩心事般,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奇怪的是,沈洛这次醒来别说是胸口疼了,全身上下都感受不到一点不适。 他听着胸口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像是被簇簇棉花填充一样,柔软又充实。 他抱着怀里的人,把手收紧了一些,闭上眼睡着了。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 江七七醒来发现自己跟八爪鱼似的扒在人家身上,尴尬的干笑两声,翻身下了床。 沈洛已经习惯她这样了,全程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对方离开后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左手。 “十九呢?”沈洛声音有些沙哑,但江七七兴许是离得太近了,居然在他的虚弱中听出了一丝性感。 十六和十九原本还在门前对峙,结果被路过的香儿发现,顺手拎走让他们帮忙熬药了。 ———— 沈洛刚一醒来又跟十九他们去了书房,一副工作狂的样子,好像昨晚他发病只是一场错觉一样。 江七七坐在铜镜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 就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天的黑眼圈居然这么重了。 香儿在背后帮她梳妆:“小姐,将军这毒……治不了吗?” 排除双腿有残疾,她一直觉得将军姑爷与自家小姐很般配,而且生活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但是现在突然听说将军身中剧毒,心疼之余她也忍不住要提醒小姐。 江七七明白香儿的意思,她希望她能够留个后手,万一哪一天将军没办法再依靠了,他们好有个退路。 香儿能想到的事,江七七自然也清楚。 先前她招揽程子贤,收编齐玉,都是在打造自己的势力,为的是某一天即使离开沈洛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沈洛独自一人拖着这样一副身躯继承祖辈的遗志,苦苦支撑着南岳。 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可他偏偏忠、孝、仁、义占了个遍,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江七七沉默良久没有回答香儿的话,她承认,她被打动了。 “香儿,沈洛会好起来的。” 如果注定要有人牺牲什么来换南岳的安稳繁华,那么沈洛,就让我来帮你分担一半。 第109章 北明高手?拿来吧你! “主子,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书房中十九满脸担忧。 主子每次毒发之后几天都十分虚弱。 旁边站着的十六低着头沉默不语,似是在想些什么。 沈洛向十九摆摆手示意他没事:“不必担忧,习惯了。” 这一年多以来,毒发从最开始的四月一次发展到现在间隔时间只有两月有余,沈洛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折磨了。 “对了十六,我记得你说过,找到了什么办法,好像能解咱们主子的毒?”十九突然想起在十六回来之前最后一封信中好像提及过找到了解毒办法。 他催促道:“现在还不快拿出来。” 十六点头:“我确实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只是...” 他缓缓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他不知道这办法应不应该拿出来。 “主子,这就是解毒之法。” 沈洛和十九看到十六的表情,心中均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沈洛还是把纸接了过来。 这解毒之法是十九在北明做生意时,从一个巫族人手中买来的。 “巫族?”沈洛沉思,“我记得,嗯,二皇子陈成武的母妃就是巫族人吧?” “正是。”十六点头,“那巫族人说,以主子你的症状来看,应该是中了他们族中最凶狠的狐毒,这狐毒名声在外,是百年间一位巫族天才所炼,用了三十三中材料,各材料相生相克,稍有不慎别说是炼制成功,就是炼毒之人也会走火入魔。” 十九恨得牙痒痒:“居然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对付主子。” 十六继续说:“这世上只有一人有解药,就是百年前的那位巫族天才。但是那人已经死去近百年了。后人根据流传下来的毒药的制作方法,尝试着做了几一些解药,但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副作用十分严重。” 也就是说,真正的解药已经失传了。 “所以,你拿回来的这份儿也是有副作用的解药。”沈洛十九两人明白十六刚才的纠结是怎么回事了。 沈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两害相权取其轻,这解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十六紧咬着牙,头垂的更低了。 半晌,两人才从他牙缝里听到一句:“双目失明。” 屋子里陷入寂静,只能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 “双目失明..….”沈洛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轻笑一声,把纸丢到了一旁。 “我沈洛宁愿做个短命鬼,也不要当个长命百岁的残废。” “主子......” 十六和十九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但是他们心里也知道,让他放弃后半生的光明去换活下去,以主子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但是他们又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一次次的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 “好了,以后此事不必再说。”沈洛下了最后结论,“我就当没看过这份解药。” 十六想起一件事:“主子,如今夫人已经知道你中毒的事了。” 沈洛一愣。 是啊,她知道了。 他想告诉自己,七七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因此而会不会嫌弃他、离开他。 但他又忍不住猜测,猜测她会不会在心中埋怨自己。 会不会嫌自己耽误她,明明他已经时日不多、陪不了她多久了…… “昨晚夫人问起您的毒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敢自作主张,只告诉夫人,您今天会亲自向她说明。” 沈洛沉默了。 他要说什么呢? 说这毒的由来吗? 那是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故事,七七不该听到那些黑暗。 但是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呢? 说他这一年多来是如何被病痛折磨? 还是说如果想要解毒,他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又或者是编一个谎话去欺骗她? 沈洛摇摇头。 想到她那一双眼睛,沈洛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欺骗她的话的。 …… 就在沈洛进退两难的时候,救星十二回来了。 他带回了新消息:“主子,属下看到刚刚江乾中乔装打扮,坐着马车出府向城门口去了。” ———— 江乾中穿着麻布衣,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前去赴约。 就在昨天,在江乾中急的热锅上蚂蚁似的的时候,那人的回信来了。 “江大人,我已安排了几个高手给你帮忙,会随信一同到达南岳,届时你们联系,一同商议对策,务必将阻挡我们成就大业之人通通铲除。” 两位高手的纸条也夹在其中,约他明日一早在京城外的护城林中见面。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江乾中其实不愿意冒这个险,但是他现在太过被动,正是用人之际。 他现在被各方人马盯着,手根本伸不出去,如果这时候有两个外面的人来帮他做事,肯定会事半功倍。 所以江乾中纠结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来赴约了。 ...... 江乾中的马车在前面跑着,后面悄无声息的跟着两个人,正是十二和十九。 ...... 十二回去通禀之后,沈洛十分开心,一来是江乾中终于有动作了,但更主要的是,有了这件事,就可以暂缓他对七七解释中毒的事情了。 如沈洛所想,江七七此刻正等着他们几人忙完回来,详细询问关于沈洛中毒的事。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十二就先说出了江乾中出城的消息。 “夫人江乾中出城去了!” 江七七看了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洛,又看看说话跟蹦豆子一般急促的十二。 她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详细说说,怎么回事。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可有派人跟着?” 沈洛慢慢挺直了腰板——她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 “江乾中乔装了一番,从后门上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偷偷离开了。”十二说道。 “属下一边派人跟着,一边赶紧向主子夫人回报了。” “恐怕是跟他联系那人又给江乾中来消息了。”沈洛猜测 江七七点点头:“既然这样,十二和十九跟着马车,看看同江乾中见面的是什么人,找到他们的落脚地。” 沈洛闻言略一沉思:“七七,你是想在他们见完面之后将那二人抓住?” 江七七不看他,捏起茶杯:“有何不可?” 她想喝一口茶,低头一看茶碗是空的。 沈洛立刻拎起茶壶凑过去,对方却是直接把茶杯倒扣下了。 沈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把茶壶收了回来:“难道我们不是应该先调查他们到底要帮江乾中做什么事吗?” 将计就计江乾中才能落入陷阱。 “被我们抓住之后,他们也能为江乾中做事啊?”江七七说。 明知道那两个人是隐患还放他们在外面蹦跶,她又不傻。 沈洛认为她的想法太过天真:“北明那边既然敢把人派来,就是有信心他们不会为我们控制。” 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被他们策反。 江七七终于舍得给了他一个眼光,只不过是白眼:“控制什么,换成我们自己人不就是了?” 沈洛愣了一下:“可是江乾中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你将他们抓住之后再找别人替代,江乾中怕是能看出端倪。” 江七七勾勾手,旁边一直充当背景墙的十六走过来。 江七七一把扯下他腰间的荷包。 十六花容失色,啊不是,大惊失色:“我的银子!!!” 江七七把荷包放在手中掂了掂,往桌上一放:“我们就赌:一、我的易容术足够精细;二、见一次面的时间江乾中不会观察那么仔细。” ———— 江乾中到的时候,对面还没有来,又等了一会儿,两人才姗姗来迟。 两个人先是上下打量了江乾中一番,才开口:“这位就是江大人吧。” 江乾中已经没有心思计较他们的迟到和无理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打扮!!” 这两个人就是这么穿着北明特制的武将服装招摇过市,来跟他见面的? 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粗布麻衣,还有停在二里地以外的小破马车。 江乾中差点没“嘎嘣”一声厥过去。 “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北明人是吧!”江乾中气地低声吼道。 对面的两个人却不以为意,维持着抱剑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江大人不必担心,主子派我们二人是来帮助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江乾中冷哼一声,穿着敌国服装来帮我? “初次见面,我们怕江大人对我们身份有所怀疑这才换上衣服证明一下,后面不会再穿了。” 一个人好心的解释。 “以及以我二人的武功,不会有人看到我们行踪的。江大人就放心吧。” 要知道他们在以武为尊的北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更别说到了南岳这个全员肌无力的国家了。 两人不屑,如果不是为了保险,他们甚至可以不用脱掉他们的武将服装。 听到这话江乾中才露出一个笑容,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你们能怎么帮助我?” 对面蒙着面的两人对视一眼,语气平淡:“我们可以帮助江大人除掉所有碍事的人。” 仿佛杀人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哦?”江乾中眼中闪过欣喜,“当真吗?” 两人点头,眼中露出自信的笑:“当然,在这世上,能打得过我二人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如今我们二人联手,除了那紫禁城中被层层保护的皇上,还没有拿不下的人。” 江乾中心中冷笑一声,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话怎么会信。 再者,如果这二人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牛,那他们的主子何须还要跟自己合作,直接把对手都杀了不就是了? 不过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还是装作十分高兴:“好,有二位高手在,我就放心了。” 他低头跟两人耳语一阵,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爽朗得意的笑容。 ———— 十二十九感应到对面两人武功不低,因此没敢上前。 看到他们见面之后,十二便回来通报,十九轻功好一些不易被发现,留他在那里继续跟踪。 “主子夫人,那两个人确是北明人,只是他们武功高强,怕是不太好抓...”十二严肃地说。 江七七已经喝上了茶叶水,反而是旁边沈洛的杯子一直空着。 江七七点点头:“我知晓了。” 这个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如今就连十二都这么谨慎更是间接佐证了她的猜想。 很快十九也回来了,带回来了北明两人行踪的消息。 “主子、夫人,那两人就住在京城的悦来客栈中。” “胆子不小,他们倒是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江七七出声。 “他们二人武功高强,我们贸然行动,若是人数太少,怕是不太好抓住,但是如果人数太多了,又怕兴师动众的会让江乾中起疑心。” 十九在旁边盘算着,只感觉进退两难。 江七七却笑了:“未必。” 十九疑惑的眼神跟旁边的十六对上,对方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夫人已经想到办法了,我来跟你们说......” 听了全部计划的十二和十九眼中同时迸发出光芒! 好一个完美的计策! ———— 夜色降临,京城的街道上依然繁华。 夏天的夜晚并不冷,晚风习习反而冲淡了白天闷潮的热气。 店铺门前挂着红灯笼,小贩儿们在卖力地吆喝着,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趁着凉爽,三三两两的相约着逛街,孩子们嬉笑打闹着追逐在街头巷尾...一片繁华景象。 兵马司照例带人在街上巡逻,走到一个街边拐角处,突然有小二打扮的人慌里慌张从街尾跑来。 “大人!我们客栈死死死人了!” “什么!”兵马司立刻严肃起来,“前面带路,过去看看。” 巡逻队跟随着小二来到客栈,此时客栈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巡逻兵训练有素的隔绝人群,在门口空出一条路来。 兵马司指挥使快步走来,临进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上红底黑字的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大人,尸体就在这里。” 第110章 战前资本 指挥使顺着小二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客栈一楼的大堂上躺着一个人,用白布盖着。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窃窃私语。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死人了,好可怕啊嘤嘤嘤。” “爷们你比我高俩脑袋,怕个胡萝卜球啊。” ...... 北明的两人被楼下的骚动吸引,此刻也凑了过来。 “南岳京城治安都如此之差,呵,真是笑死人。” “看着一个个百姓被吓的,脸上都没了血色,哪里还有热血男儿的样子,都是一群娘娘腔吧。” 两个人冷嘲热讽,语气里都是不屑。 ...... 指挥使没有靠近,一招手立刻有士兵上前查看,探了鼻息和脉搏后回头: “大人,此人已经断气了。” 士兵掀起白布,死者乌青的脸就这么暴露在大众眼前。 “嘤嘤嘤好可怕,死人太吓人了。” “爷们你能不能别把脸埋在我发缝里!” ...... 北明两人站在楼梯口,一伸头刚好能看到白布下面露出的尸体。 “啧,你有没有觉得那尸体不大对。”一人说道:“你不觉得他脸色太重了一些吗?” 另一人原本不在意,听了他的话也看过去。 只是他探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摇摇头:“看不出来,兴许是那人生前长得黑吧。” “倒是也有可能。” 他们向来是手起刀落杀人就走,确实没有仔细观察过人死后的模样。 ...... 仵作赶来,蹲下细细查看:“大人,死者只有脖子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据属下推测,此人是被人割喉而亡!”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不但死人了,还是他杀! “呜呜京城太危险了,俺要回村。” “爷们鼻涕收一收,滴我脑门了。” ...... 京城出了谋杀案这可是大事,指挥使一边差人向上报备,一边冷声询问道:“店老板何在?” 站在人群中一个矮胖模样的人挤出来:“大人,小的是老板,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人是哪里人?姓氏名谁?” “不知道。” “此人何时来的京城,同行的可还有别人?” “不知道。” ...... 老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不管指挥使说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一来二去指挥使也烦了,干脆无差别怀疑所有人。 “既然找不到嫌疑人,那整个客栈中的人就都有嫌疑。来人啊,把客栈中所有人全部带回去审讯!” 指挥使一声令下,旁边的官差就开始暴力抓人。 小小的客栈一下陷入混乱。 “哎呀俺没有杀人啊呜呜呜,娘,俺要找俺娘。” “官爷能不能把我跟前面那爷们分开关!拜托了!” ...... 北明的两个人原本还在角落里看热闹,顺便嘲笑南岳官员如此无用,小小的杀人案都断不出来。 结果下一秒吃瓜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听到说要把客栈中所有人都带走,一人慌忙转头:“他们要抓人,我们离开吗?” 兵马司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封锁了整个客栈,不过以他们的武功,还是能轻易离开的,只是会被发现而已。 另一人沉思了一下,摇摇头,分析道: “只是查案的例行询问而已,不必草木皆兵。我们到这儿十分谨慎,除了江乾中没人知道,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只是巧合。我们现在如果贸然离开,反而会引起注意,到后面想再行动就不好下手了。” 那人听了觉得有道理,也点点头:“好。反正我们跟这案子没什么关系,由他们查问就是了。” 兵马司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两个人按照说好的没有反抗,跟前面的人一样乖乖伸手戴上了镣铐,被押着走了。 离开前,一人回头看了看屋中的一切。 有人忙着收尸,有人忙着抓人,有人想趁乱跑掉然后又被抓回来...... 一片混乱。 “看什么看!快点走!”押送的人恶狠狠催促道。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抬腿向前迈去。 奇怪,为什么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 两人看不到的角度,几个“官差”对视一眼,呲牙一笑。 可惜这两个人曾经在北明的时候没有上过战场,不然他们很容易就会发现,押送他们的四位所谓官差,不是别人,正是战场上与他们北明军队多次交手的、镇国将军麾下的四名虎威将军—— 十二、十三、十六和十九。 ———— 两人初来南岳,自然是不知道兵马司在哪里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大部队走,被押到了镇国将军府的私牢里。 直到看到牢房中看守都身穿绣着沈府标识的衣服,还有那摆了满满一墙稀奇古怪、见所未见的刑具,他们才反应过来。 “不对!你们不是兵马司的人!” 但为时已晚。 ———— 十二和十九去跟踪江乾中之后,十六发觉屋中气氛不对,赶紧拉着香儿也出去了。 匆忙的桌子上荷包都没拿。 屋中一转眼就只剩下了江七七和沈洛。 沈洛紧张的抠抠手,江七七把面前的水杯翻了过来。 沈洛忙不迭把茶倒上。 江七七这次倒是没躲,待他倒完茶之后甚至还端起来喝了一口。 “凉了。”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是今天她跟沈洛说的第一句话。 沈洛摸了摸茶壶,确实只是有些温热了。 “咳咳,是我考虑不周,十六——” ...... 沈洛偷偷瞟了江七七一眼,默默的抬高了一些声音:“十六——香儿——” ...... 无人回应,仿佛将军府从来就没有过这两个人一般。 江七七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咚”。 “不必麻烦了,我喝凉茶也很好。” 沈洛愣了一下:“不,喝凉茶会肚子疼,我来续热水。” 江七七看向沈洛,然后愣住了。 虽然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共处一室,但江七七有意的把视线绕过沈洛,所以都没留意他今天的样子。 沈洛大病初愈,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头发被发冠固定着,露出的额头上不时冒出虚汗。 或许是体虚的缘故,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他今日也穿得很厚。 黑色的大衣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整个人都散发着病娇美人的气息。 江七七就看着沈洛这副模样,自己转着轮椅去拿水壶,又抬着手艰难的往茶壶里倒水,因为用力过猛还虚弱的“咳咳”了两声。 几缕头发随着咳嗽带来的身体颤抖散落下来,垂到肩上。 察觉有人到视线,沈洛抬起头来。 只有那双眸子明亮依旧。 他挑了挑眉,脸色疑问:“怎么了七七?” 江七七被他无辜的眼神忽闪一下,心跳突然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几分。 她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于心不忍,站起身来:“我来吧。” 江七七,你这辈子就栽在“颜控”这俩字上了。 ...... 门外,香儿中场休息,放下小板凳,看着蹲在墙角可怜兮兮扒拉算盘的十六。 “十六,我好像听见你家主子在叫你。” 十六头都没抬:“你听错了。” ...... 过了一会。 香儿:“我真的听见了,将军在叫我们。” 十六:“不必在意。” ...... 江七七倒好水,看了看端正坐在轮椅上的沈洛,别过头闭了闭眼。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说“美色误人”,还是该给自己唱一首:“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沈洛摸了摸自己的手,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刚刚七七接过水壶的时候摸他的手了。 中毒这件事瞒着七七是他不对,但七七还是心疼他的。 她心里有他! ———— 尽管心里有气,但江七七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不管怎么说,消息已经收到了,总要以正事为主。 她率先开口询问:“你觉得应该怎样抓住这两个北明高手。” 七七跟他说话了,沈洛赶紧收了心思。 “武力镇压怕是不太行,容易引起骚动,到时候江乾中起疑心就不好了。”他认真的分析道。 江七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干脆不再看他。 她托着下巴看向外面,琳儿在抡大锤、香儿在抡小板凳,十六则不见踪影。 “如果我是那两位北明高手之一,不管是对自己的武功自信,还是为了方便做事,我都会选择住在京城中。而只要对方住在京城中,便一定会有所忌惮。” 沈洛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我们怕事情闹大,他们比我们还要怕,只身待在敌国京城,这个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眼下只有我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但被二皇子他们知道,肯定会争先恐后的抓他们去皇帝面前邀功。到时任他们是三头六臂,也很难逃出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利用他们这个弱点抓人如何?”江七七终于舍得把视线收回来。 “怎么利用?”沈洛微微蹙眉,他不太明白七七的意思。 江七七朝疑惑的沈洛眨了眨眼睛: “如果整个客栈的人都被抓来接受盘问,那他们两个也没有强行离开暴露自己的道理吧?” 她语气无辜单纯极了。 好像她此时不是在给别人下套,只是谈论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沈洛也不傻,略一点拨就明白了江七七的意思,甚至还举一反三了。 “那就在客栈中发生一起命案吧,负责相关事宜的兵马司是我的下属。”他说道。 “这事由他们做,刚刚好。” 江七七挑挑眉,终于忍不住扬起一个笑。 她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沈洛面露得意,趁机想伸手去拿茶壶。 江七七轻飘飘的眼神略过他的手。 沈洛又默默收回来了。 ———— 兵马司和十二他们一同行动,果然十分顺利。 “主子、夫人,那两个人已经被关进我们的私牢了。”十九回来禀报,直到现在他整个人还有点懵。 从行动到结束他都跟做梦似的,回来路上偷偷捶了十二一拳听到他惨叫才确定这不是梦。 听计划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是另一回事。 他们惊讶,但江七七却是意料之中。 她开口问:“什么时候能把他们的嘴撬开?” 十九面露骄傲:“十三说一夜足矣。” 别的不说,十三那小子的手段他绝对是十分有信心的。 一夜时间他们说起来轻松,实际上那俩人估计不死也得半残。 江七七满意点头:“那就等十三的好消息了。” ———— 江七七在一边说,沈洛认认真真的着,在他们汇报完之后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注意事项。 随后十二便带着任务离开了。 “沈洛。”江七七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洛闻言抬头,江七七正坐在对面,脸色是少有的认真严肃。 他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他看向十六,寻求帮助。 但是十六多有眼力见一人啊,心眼比藕还多,发现屋中氛围不对,第一时间就扯上十九离开了。 沈洛只来得及看到十六礼貌关门的残影。 ...... 屋中只剩下沈洛和江七七。 二人面对面坐着,这次谁也没有开口,只有面前的茶杯中升腾的热气证明这不是静止画面。 沈洛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看样子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他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肉眼可见的紧张:“七七,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江七七面色严肃,依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洛。 沈洛从开始的紧张逐渐转变为了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心虚什么。 “七七不要生气,中毒的事我当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此刻沈洛完全没有了睥睨天下的战神模样,整个就是一条委屈小狗。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向别人诉苦的习惯,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现在突然让他说起自己的悲惨故事他肯定不习惯。 ——尤其对方还是他喜欢的人。 试问哪个男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刀枪不入? 第111章 情难自禁 江七七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看到沈洛这副低眉顺眼的乖乖模样莫名又平复下来了。 无他,确实帅。 试问,看到一个帅哥委屈的在你面前,想开口又怕惹你生气,不开口又怕你更生气......一边纠结一边偷偷观察你心情变化的模样,要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才能气的下去。 江七七叹了一口气,她气不下去。 她其实清楚,谁还没有点儿小秘密呢,就像她自己的身份,还有宝藏,也始终瞒着沈洛。 但中毒这件事不一样,尤其还是危及生命的毒。 在她看来,她与沈洛已经是有过几次完美合作的优秀搭档了,不管是在任务中还是战场上,搭档之间涉及这种生死存亡的事就不应该有隐瞒。 所以对于沈洛隐藏自己中毒强撑这件事,江七七心疼之余也觉得他这样做十分的不理智。 这样不顾自己身体,不但会导致沈洛要额外承受许多压力,也会导致她对于两人实力情况判断失误。 而失误会带来什么后果就不必言说了。 最重要的是,早知道沈洛中毒这么严重,当初她就该在梨元的时候问一下唐一清,也许他会有办法。 虽说主业是道士,但唐一清看起来还是相当靠谱的。 而且十全大补汤也是真的大补。 “其他的我可以不问,但是这毒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我需要知道。” 这是江七七做出的让步。 “你的腿也跟这毒有关吗?” ———— 暗无天日的房间,明明是夏天却依然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两个北明高手被捆在十字架上不断挣扎,但这是特制的绳索,不管他们怎么驱动内力都是纹丝不动。 十三把刑具排成一列,细细挑选。 “你们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抓我们。”一人喊道。 十三抬起头来,明明长着一双浓眉大眼,但眼底却没有一点情绪。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们就是两个普通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听什么。” 十三拿起细细的一条铁丝,在他们脑袋前比划了一下。 确定从耳朵伸进去之后长度足够能穿过头颅。 “你们国师——巫墨,还活着吗?” 两个北明人听到了许久未被人提起的名字,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你是沈洛的人!” ———— 这天下午,丞相府中来了一位贵客——三皇子陈成峰。 丞相公子不在家,由夫人携一众女眷迎接三皇子。 至于吕丞相,他醒来这件事除了自己的心腹谁也没有告诉。 就连吕夫人和吕淑怡也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还是嘱咐心腹看好陈成峰:“留意看是不是王良失踪的事让他起了疑心,来府中试探来了。” “是。” 吕丞相手中捻着佛珠,脸上隐约带着笑:如果三皇子当真这么聪慧敏锐,那等他继承大统,南岳何愁不兴盛! …… 然而真相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陈成峰这次来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他这几天确实为王良的事烦的很:这次老二的人也是神了,居然做的这么干净。 他亲自带头调查,可不管怎么找,竟是查不到一点王良失踪的线索。 陈成峰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这时候皇宫里又传话,说皇后催促他多来丞相府走动走动,跟未来的三皇子妃培养培养感情。 所以,才有了他今天不情不愿来拜访丞相府这一遭。 “殿下。”吕淑怡行礼道。 陈成峰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免礼吧,坐。” “是。” 然后......两人就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干巴巴的,连壶水都没有。 “那个,殿下不如我们去后花园逛一逛吧。”吕淑怡觉得这个气氛要憋死人了,便主动提议换个地方。 也许走一走还能好一点。 ...... 夏天到了,后花园中绿意盎然。 虽不如春天百花争艳,但也有不少正热烈绽放的花儿,随着风吹飘出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可惜无人欣赏。 散步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比一个沉默。 陈成峰原本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无语至极。 感情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里是能培养出来的。陈成峰想道。 他余光看到低眉顺眼的吕淑怡,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如果对方是七七……他忍不住想。 不对,七七不会这么乖乖的走在后面,她应该会挽着自己的手,甜甜的叫着“小峰哥哥”。 她最见不得别人皱眉,这时候他心烦,七七一定要着急坏了…… ———— “相爷,三皇子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他正在跟小姐逛后花园呢。”心腹回来向吕丞相报告。 “知道了。”吕丞相倒也没觉得失望,毕竟现在他在大众的视线里是一个昏迷许久的人,没人怀疑到他身上也正常。 至于皇上赐婚的事,他醒来后自然也知道了。 他没有觉得这事打乱了自己的谋划,反而很喜出望外—— 这件事一出,二、三皇子之间的矛盾便彻底无法回避。 一个要借此大肆扩张势力,一个要阻止对方扩张势力…… 他们不得不斗! 这两个人年纪不小了,参政也有几年时间了。 但他们两个在他眼里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不够果断、不够敏锐,也不够狠厉。 也许他们天赋一般,但只要斗起来,只有他们真正你死我活的斗起来,他们才能成长。 才能带着南岳迈向新的辉煌。 不过有一点,吕丞相决定要让他们平衡一下。 原本三皇子外族家势力就强,现在婚约也是更多对他有利,这么一来他和二皇子的初始资本差距太大,容易影响最后的结果。 昏暗的房间中,吕丞相不再转动佛珠,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墙上还在动的影子出神。 指腹无意识的在一个珠子上反复摩擦。 “等天黑下来你悄悄出府去,给我送几封信。” “还有,找机会去见一下江乾中。” ———— 如果说江七七的秘密是她的来历和穆家的宝藏,那沈洛的秘密就是他的腿伤。 关于他腿并没有受伤这件事,只有他和十二、十三、十六、十九知道。 沈洛最开始被救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双腿也被打断了,只是没有严重到需要终身坐轮椅的程度,休养大半年之后就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不过他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因为他还需要示弱去调查一些事。 但现在......他有些动摇。 七七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要不要说呢? 江七七看到对面人静默了一瞬,然后摇摇头,开口道: “不,虽然我双腿受伤和中毒是在同一场战争中,但这两者之间没有直接关系。” “这样啊。”江七七回答着,眼睛瞟过沈洛的腿。 他放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腿笔直,风吹过裤脚,薄薄的裤子贴在身上,隐约还能看到小腿上的肌肉线条。 第一次见面时的疑问又浮现在脑海,并且这次更加清晰—— 她很确定,跟沈洛在一起两个月来,从没有见过他做过任何腿部按摩。 但他的腿依然跟常人无异,没有出现类似肌肉萎缩的现象。 他的腿真的...... 怀疑归怀疑,但还是那句话,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呢。 只要不是影响太大,江七七都表示理解并尊重。 她没有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 “你的毒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沈洛低头沉思了一会:“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也仅此而已。 江七七不是好糊弄的,她直接看出了沈洛想要钻语言空子的企图。 “一时半会是多久,十年?或是一年?” 沈洛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不知道。” ...... 沈洛大病初愈,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所以两人也没有聊很久,沈洛便歇息了。 江七七坐的腰疼,正好听到院子里十分热闹,便闲溜着走到外面。 外面院子里琳儿正低着头挨十六的训斥。 原因是琳儿抡大锤的时候不小心脱手,大锤被抡进了东偏房。 这下可闯祸了,因为她砸坏窗户不说,还正好敲碎了屋中一个珍贵的古董花瓶。 把守财奴十六给心疼坏了! 他抱着碎片嗷嗷嚎了一阵,伸手就要去抢琳儿的大锤: “危险物品,没收!” 他抢琳儿就躲:“凭什么!” “凭什么?”十六气笑了。 “就凭那个古董花瓶儿是前、前、前、前、前朝皇帝的御品!你知道价值多少银子吗?价值连城!你就这么给打碎了!没收,你这凶器必须没收!” 琳儿哪会让他如愿,她最近跟着香儿也一起学了一些字,看了一些书,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懂不懂!你把那花瓶放在离窗户那么近的地方,不是随随便便有什么东西就能砸碎吗?这怪不得我!” 她一把把十六的手推开。 十六被她推了个踉跄,深吸一口气:“懒得跟你废话!” 立时人也不高冷了,风度也不要了,撸起袖子就扑过去开抢。 琳儿也不遑多让,大锤抡来抡去就是不给十六。 然后,俩人就这么水灵灵的干起来了。 旁边儿的香儿充当啦啦队给琳儿加油。 还有一个正好路过的十三,蹲在旁边捡着花瓶碎片比比划划,似乎想尝试看能不能把它做成暗器。 江七七:“……” 虽然但是,她觉得作为家中的女主人,还是有义务协调好家中成员之间的关系的。 不就是个古董花瓶,她江七七现在颇有资产,这点银子还是赔付的起的。 她抬脚走过去:“好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然后,十六和琳儿真的停下来了,看着她等待下文。 江七七没想到俩人这么收放自如…… 她轻咳一声:“古董花瓶是吧,值多少钱,我自掏腰包填上就是了。” 十六掏出算盘打了几下:“看在夫人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吧,二十万两。” 江七七:“......” 她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 是夜,万籁俱寂。 屋中蜡烛已经熄灭,但皎洁的月光依然透过窗子投进来,给屋子蒙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面纱。 沈洛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人。 他白天休息过了,现在并不困,反而是七七昨晚因为担心他,睡的并不安稳,今天早早的就睡熟了。 她面对着沈洛侧躺着,呼吸匀称,细长的睫毛阴影垂下,微微发颤。 沈洛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眼神的情绪几乎隐藏不住要迸发出来。 江七七,她带给他太多不同的感觉了。 作为极负盛名的少年将军,即使不表露出来,沈洛心里也是有些傲气的。 时间倒退三个月,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人这样影响心绪。 这些年来,他身边只有十九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向着那个目标前进,除了那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曾经,他为了获得一劳永逸的胜利,抱着必死的意志,以身入局。 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受刑什么的更是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今天一早他醒来,当他意识到七七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情。 他没有了以往的坦然。 说不出来的情绪交杂在心里——慌张、心虚、纠结...... 他竟然不敢面对她,以至于落荒而逃。 ...... 不知过了多久。 沈洛被子下的手指慢慢向里面靠近,直到指尖传来一股温热才停下。 但也只停了一瞬。 他顺着她的手指穿过,轻轻握住了七七的手。 “七七,抱歉不能向你言明。” 今天他以为她会生气的,会同他吵闹。 可是她没有。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但她是那么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 理解他的无法言说的为难。 看着她的睡颜,沈洛喉结上下滚动,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轻轻靠过去,在七七的脸颊落下一吻。 像呵护着稀世珍宝。 第112章 她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 十三说到做到。 众人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反正那两个北明高手居然真的开口吐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 原来这两个人是北明二皇子六大贴身侍卫中的两名,武力值之高,在整个北明都是排的上号儿的。若非江七七和沈洛两人用这种办法,恐怕想抓住他们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据他们所说,他们主子也就是北明二皇子,叫他俩暗中来南岳京城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便是帮助他的笔友江乾中行事。 “想过江乾中联系的是北明贵族,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直接跟皇子私通。”沈洛眼中的火怎么也压不住。 还好他行军做事战术一向保密严苛,不然自己朝廷要臣通敌,若是把战术透出去,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江七七问十三:“昨天江乾中见了他们,想必说了要做的事了吧。” 十三点点头,回想两人交代的事: “昨日江乾中跟我们见面之后,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杀人。” “他给的目标有两个。一是镇国夫人江七七,二是前几日在赌场赢走他十万两白银的公子哥穆肆九。” 沈洛:...... 十六:...... 江七七到底不是原主,对这件事没什么过分的反应。 她浅呷一口茶,吧唧吧唧嘴看着对面的人:“干嘛,杀穆肆九跟我江七七有什么关系。” 她换了个男声:“杀江七七跟我穆肆九又有什么关系。” ...... 沈洛以为是自己在朝堂上碍了江乾中的事,导致对方起了杀心,但他身边一直有高手保护对方下不了手,才把主意打到了七七头上。 “抱歉七七,是我是连累了你。”沈洛愧疚道。 他想起来都有后怕,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发现了江乾中的阴谋并抓住了这两个北明高手,七七说不定还真的会有危险。 他陷入思索:是时候给七七配一些侍卫了。 江七七心里明白,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江乾中还没死心,他还盼望着拿到宝藏。 “不管怎么样,七七我会保护好你的。”沈洛说。 他绝不会允许七七受到一点儿伤害。 江七七愣了一下:“虽然谢谢,但是要杀我的人不是抓住了吗?” 沈洛:“......我是说,如果还有别人的话。” 江七七:“哦,谢谢啊。” 沈洛挠了挠头,看向十六,眼神里都是疑问: 你不是说只要这么说,七七就会感动吗? 十六立刻低头假装自己很忙,躲避主子的视线: 哎呀,这张桌子可真……桌子啊。 “那第二件事呢?”江七七问道。 “第二件事是寻找宝藏的线索并带回去。”十三回答。 “北明二皇子给他们两人下了死命令,务必要把宝藏信息带回去。至于那信息是什么,在谁手里,他们也说不清。” 十三先天逼供圣体,他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准确的,所以那两人说不知道,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了。 原本是想着江乾中让那两个人做什么事,他们找人代替做了就是了。 但是现在这要求...他们又不能真的杀掉江七七。 “去找个人假装是穆肆九,反正江乾中只见过一次,他老眼昏花的也认不出来。”江七七说。 至于她本身,江乾中太熟悉了,不好伪装。 “后面先不必行动,过几天等江乾中再联系我们,就回复说进不去将军府就是了。看江乾中后面还有什么计划。” 十二从将军府守卫中挑了两个身手比较好的,带上江七七做的两张人皮面具,入住了悦来客栈,伪装成北明高手,继续跟江乾中接触。 ———— 午后吃过饭,两个人在窗前坐着细细品茶。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此刻这句话用在这两人之间再合适不过了。 江七七侧头在看院子里练功的两个人,沈洛看着江七七。 今天只过了半天,但香儿刚才手中的板凳已经脱手甩出去摔烂四把了。 琳儿正常发挥,锤子又砸烂了一根柱子。 昨天刚打完一架的十六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此刻正被这俩败家子儿气的跳脚。 两个小丫头垂着头挨骂,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江七七喝了一口茶,拿起一块桂花糕在嘴里嚼嚼嚼,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教教她们,什么是离心力和摩擦力。 ...... 沈洛呷了一口茶水,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他看着对面七七跟仓鼠似的吃的嘴里鼓鼓囊囊,眼神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昨天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入睡,直到清晨醒来才不舍的放开。 还有那个情难自禁的吻,到现在想起来他还控制不住的脸红。 她的脸和手一样,软软的,香香的。 跟他这糙汉子完全不一样。 他好像有点理解那些成了家的男人了。 仅仅是偷偷亲了七七一下,他都感觉幸福的要上天了,如果真的圆房...... “哎呀!十六你松开我的锤子!” 沈洛的思绪被窗外的一声惊呼打断。 不出意外,十六和琳儿又干起来了。 “咳咳。”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的沈洛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偷偷瞄了七七两眼,她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打闹,没有注意他。 沈洛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桌子下的手偷偷拧了大腿根一把,在旁边按了按。 沈洛晃晃脑袋,试图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晃出去。 七七存在的意义,怎么能跟其他后院夫人一样呢。 敌方细作潜入京城,明明是一件十分麻烦头疼的事,但他跟七七一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 就如同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随便。 这样的体验对沈洛来说,无疑是新奇的。 十二岁那年祖父离世,从那之后他就成为了沈府真正意义上的家主。 后来十五岁上战场,很快又成为了将军。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发号施令的人,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这样坐下来同细细商谈。 十六十九他们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但也只是提供一些办法,更多的时候是执行他的命令。 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沈洛自己。 江七七同他们不一样。 从来到将军府的第一天起,他从未在江七七脸上看到过对于他或恐惧或敬畏的表情。 她没有自负也不自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在交流。 她总能在他没有办法走到绝路的时候,拿着锤子从旁边暴力开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那条路野蛮,但是能够更快更便捷的直通终点。 就像这次,想要悄无声息的抓到两个高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和七七偏偏就做到了,还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他居然有些贪恋这种与她一起绞尽脑汁克服困难的感觉。 不对。 他贪恋所有与她一起共度的时光。 第113章 党争,但是返璞归真 陈成峰最近的烦心事儿有点儿多。 昨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去了丞相府一趟,最后只是他跟吕淑怡两个人在花园里溜达了半天。 完全没有所谓的感情进展不说,鞋都差点溜开线。 不过这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糟心事。 更重要的是王良莫名其妙失踪,至今还没有消息。 主犯失踪,案子不得已只能压下再审。 然后就是连锁反应—— 要犯失踪这事皇上十分生气,直接撸了刑部尚书的官,让刑部侍郎顶了上去。 但刑部侍郎是老二的人,直接导致刑部脱离了他的掌控。 现在刑部那边儿有什么进展他完全不知道。 不但如此,前不久几个刚刚加入他的阵营的官员,这几天态度似乎也有些松动,甚至还有人在朝堂上公然支持二皇子,跟他对着干。 陈成峰百思不得其解。 那几个人都曾是吕丞相的门生,如今他跟吕丞相唯一的嫡女有了婚约,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是这种态度啊。 更何况前几日他们还都向他示好,话里话外都是要为他做事。 下朝之后他追上那几位大人想问个清楚,但对方要么支支吾吾,要么言语推搡,总之没一个肯当面跟他说清楚的。 ...... 陈成峰不知道的是,昨天在他离开丞相府之后,有几个小厮也趁着夜色溜出去了。 他们正是去到这几个大人家中,各自送下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不要让陈成峰太过得意。” 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但几个大人看过之后无一不谨慎的收了起来—— 除了他们的恩师吕丞相,这样龙飞凤舞的字全南岳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写得出。 ———— 陈成峰憋着一肚子气,下朝后就来到见了皇后。 皇后听了事情经过,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猜测:“也许他们是反悔了?” 反悔?当在地摊上买菜呢? 这些久居朝堂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怎么可能做这种朝令夕改的事。 陈成峰冷哼一声:“儿臣倒觉得更像是陈成武在搞鬼。” “母后你说,有没有可能老二得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幕僚,在背后指挥他行事。” 陈成峰很不愿意这么想,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凑巧了,全部都是不利于自己的。 对他不利就是对陈成武有利。 皇后皱眉思考:“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但这只是猜想没有证据,或者说即使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母子俩在宫中坐了半天,喝茶都喝饱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能继续把重点放在寻找王良踪迹上。 如果说之前陈成峰还在怀疑是不是老二做的,那这几件事情连续发生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了: 这就是陈成武一系列的针对自己的计谋。 不过没关系。 只要他能找到王良,证明人是陈成武带走藏起来的,他就能把这些天的劣势全部扳回来。 也许还能借此机会把脏水泼倒对方头上,说王良是受陈成武的指使才贪污赈灾银,那时候触犯圣怒,就算陈成武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成峰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 “来人,把所有能用的人手全部调来,不要放过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势必要找到王良的踪迹!” ...... “殿下,三皇子的人在两日内已经查封了我们十多家产业了。” 二皇子府中,陈成武坐在凳子上,脸色阴沉的听着手下人来报。 这京城中的势力分到最后就这么几家,大家相互都心知肚明,一直是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这几天陈老三跟发了疯似的,突然开始查封他的产业,而且都是捡着大的查,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殿下,我们最大的酒楼、最大的钱庄、最大的客栈都被用莫须有的罪名查封了,那些人查完就走,完全不给小的们反应的时间。” “这么霸道?”陈成武气极反笑。 陈老三是不是当他是死的? 下面跪着的人瑟瑟发抖:“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说呢?”他拿起手边的茶碗,左右端详了一下,抬手摔了出去。 茶碗摔在地上,“啪”一声碎开了。 一瞬间四分五裂。 原本刚刚把刑部控制在手里,陈成武这几天重心都放在那边,都没空出手去找王良的踪迹。 但现在对方不但不知道见好就收,还主动挑衅自己。 “刑部的事暂放,调集人手,去阻止他们查封我们产业,同时分出人马,继续寻找王良。” ...... “殿下,二皇子那边儿人开始动手阻止咱们调查了。” 陈成峰一喜! “呵,这说明我们的目标方向是正确的,他们害怕了。” 他深受鼓舞:“去调更多的人手,给我查!” ———— 时隔几天,沈洛上了一次朝,结果直接被吵到耳鸣...... 下了马车后,沈洛直奔主院去跟江七七吐槽。 奇怪,从前一个人闷着惯了,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如今突然有个人能说话,他又忍不住想什么都往外说。 沈洛觉得自己简直是要成幼稚的小孩子了。 其实江七七是很爱听的。 一来她还蛮喜欢这种政治斗争,二来...沈洛大概是有讲故事的天赋,往往一件平常的小事被他讲出来,也能妙趣横生。 “今天,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上骂起来了。” 很明显,不管多么厉害的人物、多么高端的斗争,最后结果都是返璞归真。 江七七赶紧备好茶水糕点,在小板凳上坐好,准备吃瓜! 沈洛叹气:“两人在朝堂上跳着脚掐架,你来我往,最后都开始问候对方八辈儿祖宗了,真是的,成何体统!” 江七七一口栗子糕一口红茶,心想:据完全统计,八辈祖宗本次承伤100%。 “其实只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皇上想要选一个大臣做科举的主监考官。” 以往这种事情大家随便说一下,看看谁想做让他做就是了,毕竟只是会试,又不是殿试。而且科考盯着的人太多,几乎没有能够做手脚的地方。 结果......今天朝堂上堂堂两位皇子居然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吵起来了,还吵了一整个早朝。 “这是新账旧账一块算了啊。”江七七笑着说。 从王良失踪开始,两个皇子就已经有水火不容之势。 这几天更是矛盾升级,双方人马几乎天天都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沈洛在京城眼线不少,这些事他们自然事无巨细都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俩人每天晚上还要帮他们复盘一下,一天下来谁占便宜谁吃亏了呢。 纯纯乐子人两位。 “然后呢?”江七七听的开心。 沈洛也露出笑容。 小孩子怎么了?幼稚怎么了? 七七开心最重要! “最后给皇上都吵烦了,干脆点名让这两个人一同去做主考官。” “哈哈哈哈!”江七七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两个皇子两败俱伤黑脸的模样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堂堂两位皇子去做会试的主考官,脸都丢尽了,经此一事怕是又要在对方头上记了一笔了。”江七七觉得这两个皇子还真是有意思。 主打的就是我可以吃亏,但你不能占便宜。 笑了半天她才想起问沈洛:“他们还是没有察觉什么吗?” 那两人不知道,但沈洛和江七七可是清楚,王良失踪一事应该是吕丞相的手笔。 沈洛摇摇头:“两人斗的你死我活,没时间想其他的了。” “你说这是吕丞相想要看到的吗?”江七七收敛了神色,问。 “也许吧。”沈洛回答,“皇上日益衰老,朝堂上不会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下去。但吕丞相也年事已高,也许他想在彻底离开朝堂之前,给南岳留一个更加优秀的国君。” ———— 第114章 呕…… 二、三皇子就这么连续斗了好多天,谁也不肯率先低头。 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势力更强的三皇子在这过程中竟然没占到一点儿好处,两人始终处于势均力敌这状态。 “殿下,七天过去了,三皇子那儿该查的咱们都查了,没有线索呀。” 陈成武揉揉眉心,这几天他被这事弄得心力交瘁。 早上在朝上跟陈成峰干仗,回来到家里又要安排人去查陈成峰的产业,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他,导致现在一听到这个“三皇子”这仨字都头疼。 即便如此,关于王良的踪迹居然还是没查到一点。 陈成峰这边也是如此。 他跟老二斗了这些天,除了打了个两败俱伤,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是让朝野上下看足了笑话。 还有,他能察觉得到,每当陈成武那边儿势弱,就会有一股神秘力量介入,帮助他们对抗自己,他调查也查不到是谁。 这件事让陈成峰更为火大,别人都要骑到自己的头上来了,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 “相爷,属下按您说的办了。每当二殿下有些落下风的时候,便派人出去帮上一帮,尽量维持两位殿下的平衡。” “嗯。”吕丞相开口,多年的殚精竭虑让他比寻常人看起来更加苍老,他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撩动眼皮,手里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 “那两个人查到我们头上了吗?” 下面人知道相爷指的是王良的事。 他顿时有些汗颜:“回相爷,没有。” 当时做事的时候也没说要留点线索让二位皇子查到啊,他处理的都可干净了。 “不过,有一件事。”那人想了想还是汇报,“镇国将军夫人今日送了请柬,邀小姐明日前往将军府一聚。” “镇国将军夫人?江乾中的嫡女?”吕丞相想了一下,似乎醒来时听下面人提过一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皇上死心了,没想到他还抱着幻想。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如今他又把破局的关键放在了她女儿身上。 指婚给沈洛吗?倒是一步好棋。 “回相爷,正是她。” “不必阻拦,让侍女跟着,听听她们都聊了些什么。” 吕丞相合上眼,不再看下面的人。 沈洛,那小子有他祖父当年的风范,甚至说要强于他。不过到底是年轻气盛,受了几次挫折就有点一蹶不振了。 不过这样也好。 那小子是大皇子党,而大皇子陈成谨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在他看来,一个优秀的国君首先就要有野心,陈成谨太过仁义,难以让南岳再攀百年前的高峰。 沈洛一退,大皇子党剩下那几个老顽固也就没什么用了。 ———— 江七七没想到这二、三皇子之间的对弈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托俩人的福,这几天京城空前热闹。 今天城东的酒馆被客人举报掺卖假酒,明天城南的茶店就被出售官茶...... 把她和香儿可忙坏了,每天东奔西跑,穿梭在吃瓜第一线。 吃完瓜就回来在将军府传播,江七七说给沈洛听,香儿说给琳儿十九他们听。 每天过得十分充实。 ...... 事情转机发生在今天早上。 沈洛受江七七之托,每天去朝堂看两小儿辩日,啊不是,是两皇子辩论,然后回来转述战况。 今天沈洛回来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说:“两个皇子怕是要和解了。” 江七七:“?” “细嗦,怎么个事?” “王良找到了。” ———— “父皇,王良失踪之后儿臣心急如焚,一恐有负于父皇所托,二怕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日夜寻找,终于,在昨晚找到了王良...的尸体。” 陈成峰得力于外祖是太傅,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可惜这次他拍到马蹄子上了。 皇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没日没夜的找了七天才找到京城百里外?” 朝堂上隐约响起嗤笑声。 七天,百里,就是爬也该爬到了。 陈成峰黑着脸悻悻的退回队伍里。 皇上不再理会他:“死要见尸,就是尸体也给朕抬上来。” 很快,禁卫军用竹架抬上来一个盖着白布的......半个人。 竹架散出一阵阵恶臭,禁卫军脚下生风,几步路走到大殿中央,竹架一放,把白布扯下来,立刻退下了。 现在正值夏天,白布一扯,尸臭味混合着腐臭味瞬间迸发,在整个金銮殿蔓延开来。 南岳重文,朝堂上多是些半生读书写字的文人。 他们没上过战场甚至手上都没沾过血,哪里闻过这味道,一下纷纷捂着口鼻大步后退,甚至还有人忍不住直接转头呕吐起来。 沈洛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脸色未变半分。 皇上脸色苍白,即使他离得远,又有宫女扇风,这味道仍然让他几度作呕。 他捂住口鼻,表情嫌恶:“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发问,三皇子只能上前回话: “父皇,呕...尸体是在距离京城近百里的山坳里,呕...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野狗野狼啃食了大半,呕...现在只剩下,呕...肩部上半和一颗头颅还算完好了,呕……” 他突然觉得还不如让老二找到。 陈成武没有其他人那么大反应,只是也捂住口鼻。 “父皇,儿臣没有找到王良愧对父皇所托,如今儿臣请命,愿意带人调查王良之死。” 陈成峰够狠,直接把人搞成了这副模样,但是没关系,只要他做了肯定就会留下痕迹。 死人不会说谎,比活人可有用多了。 陈成武这么想着,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峰儿,人是你找到的,你说呢。”这几天皇上让自己这两个儿子吵的也是没脾气了,这次干脆直接问问。 “父皇,儿臣同意,呕…二哥的提议,呕……” 没想到陈成峰这回是争都没争。 ……他正在旁边抱着柱子大吐特吐。 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 ———— 吕丞相这几天还是十分冒火的。 想当年先帝那时候,皇上和其他几位王爷夺嫡,那是何等的激烈。 包括如今的皇上在内,几位王爷各有千秋,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时,朝堂上下每日明争暗斗不断,他们必须处处谨小慎微,稍有一处差池都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还好最后他们棋高一着,孤注一掷发动兵变,才夺得了这天下。 结果到了这一代......两个呼声最高的皇位候选人的手段就是在朝堂上干架? 怪不得皇上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危机感。 他摇摇头,捂着嘴隐忍的咳嗽了几声。 他的眸子逐渐睁开,手中的佛珠狠狠紧攥。 不会斗?那就由他亲自教他们。 他决不允许南岳就这么堕落下去! ———— 今日陈成武一改前几天的臭脸,满面春风的回了府。 虽说尸体是老三的人先发现的,但朝上父皇可没给老三什么好脸色,加之他又把调查尸体的差事抢到手了,所以就今天来说,他是稳稳的压了老三一头的。 只是没想到他刚进门就收到了个大消息。 “殿下,户部尚书江乾中给您送了一封信来。” 陈成武愣了一下:“你说谁?” ...... 十二这些天还一直在江府盯着,所以江乾中送信到二皇子府的事江七七和沈洛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江乾中送信给二皇子?”好奇怪的搭配,“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沈洛也难得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江乾中作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不单是肥差更是实权官职。” “据阿谨说,江乾中当年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后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太傅看中人品,这些年才一步步上升,后来三皇子参政,他更是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与很多摇摆的官员不同,可以说江乾中从头到尾都是三皇子党......” 聪明如江七七,听到沈洛的一番话,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当年三皇子的落水被救、江乾中突然的官运亨通、三皇子对她的态度...... 就好像看来毫无关系的几个图,把它们调整位置摆放整齐,才会发现那原本就是同一幅画中的碎片。 江乾中,她真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 沈洛感觉到七七有些心不在焉,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闭上了嘴巴静静等待。 江七七回过神来就看到沈洛略带探究的目光。 “七七?你怎么了?”见对方看过来,沈洛才开口询问。 既然双方是合作伙伴,江七七也没打算瞒着沈洛,不过 到底只是自己的猜测,未经证实说出来没什么可信度。 她斟酌了一下:“我......有一些猜想,等过几天得到验证再告诉你如何?” “可以。”沈洛善解人意的答应了。 “我先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午饭时候叫我。” “好。” 感觉陇城之行更像是他们的破冰之旅,回来之后俩人的相处模式才开始像正常的......“朋友”。 第115章 三伏天 沈洛自己转着轮椅离开屋子,终于不再压抑,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头一次!七七承诺要把她的秘密跟我分享,她是不是开始信任我了? 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现在他们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第一步,实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这是他与七七爱情道路上一块重要的里程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沈洛只要你好好表现,七七早晚会认可你的! 路过主院的十二看到自家主子出来,想上手去推轮椅。 被婉拒了。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自己走走。” 十二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巨大太阳,又看了看挂在院里被晒化了的皮革甲。 大三伏天的,哪里好了? “要不还是我来推吧主子,外边热......” 十二话都没说完,就看到刚才还说要随便走走的人转着轮椅跑的飞快,仔细看还能看到轮胎磨在大理石地砖上擦出的火星子。 ———— 虽然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但真正到三伏天的时候还是没办法练功的,动一动就要中暑了。 所以勤奋了很多天的琳儿和香儿今天也休息了,难得的陪着江七七坐在屋里聊天。 “小姐,那个齐玉当真是有几分本事,不知他做了什么,咱们这京城的第一大茶商居然真的松口同意跟我们合作了。” 香儿一早出门了一趟,给江七七带来这么个好消息。 她发现这几位新来的小伙伴各个都很优秀。 琳儿自不必说了,天生练武奇才,力大无穷。 她曾经跟十二比试过,两人交手了几招之后十二怔忡许久,才喃喃开口:“你这样的练武奇才,我一生只见到过两个人。” 十二是目前将军府的武力天花板,他都肯定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强。 除了琳儿还有程子贤,那个被小姐在街上捡到的落魄书生。 明明最开始只是个文人,但自从跟了小姐做了茶楼的掌柜,整个人气场完全不一样了,香儿眼看着茶楼一点点成型,眼看着程子贤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既贴心又细心。 现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最开始唯唯诺诺的模样了,倒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最后就是齐玉,据说这人是毛遂自荐。 一个半大小子,毛都没长齐,原本想着肯定要历练几年,可没想到他一出手就给他们解决了个大难题。 程子贤谈不下来的供应商居然几天时间内被他给搞定了。 这么厉害的几个人都被小姐收为己用,香儿一时不知该说是小姐运气好还是眼光好。 对于齐玉能谈下这次合作,江七七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挑了挑眉:“价格怎么谈的?” 香儿想了想,一字一句复述齐玉的话:“一等茶五十文,二等茶十文文,三等茶一文,还有一些珍品茶叶,价格从一两到百两不等。” 她又补充一句:“程先生说这价格很公道,是给大茶楼才有的价。” 别说,这五两银子花的还真值。 江七七手中握着茶杯,透过青黄色的茶水看向碗底。 “齐玉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回小姐,没有。” 江七七轻轻笑了。 这小子,这是等她当面去夸他呢。 “香儿,下午天色稍晚后我们出府一趟。” ———— 至于为什么晚上出门,江七七有自己的计较。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今天下午约了吕淑宜在将军府见面。 这次她是真的要开始行动了。 江七七和沈洛刚刚结束他们沉默无比的午饭,茶都还没泡好,下人便来通报。 “夫人,丞相府嫡小姐求见。” “请她进来。”江七七立刻道。 时间卡的这么好,看样子是十分焦急了。 沈洛不知道先前吕淑宜拜托江七七的事,但看七七这反应分明是两人已经约好了。 他满脑子问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突然熟络起来? “七七,你和吕丞相之女......” 江七七这才想起沈洛这一茬也不知道。 不怪她,当时两个人不熟,她也没有确定沈洛到底站队哪边,当然不能乱说话。 江七七又简单的给沈洛解释了一下她和吕淑宜相识的过程,以及对方的求助。 “吕丞相居然如此家教不严,区区续弦也敢顶撞镇国将军夫人。”沈洛冷哼一声。 “七七你太过善良了,下次碰到这种人直接拖下去打板子就是了。” 江七七:“?” 她说了这么多,沈洛的关注点就这? 还有,当人家二皇子府是军营啊,还打板子。 “要不要我让琳儿随身带几根军棍啊。” 沈洛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琳儿大力,可以带最重的那种,只要不打超过五棍就死不了人。” 江七七:“......” 趁沈洛还没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之前,她赶紧溜了。 ———— 吕淑宜在正厅正襟危坐,从小的教导让她把优雅二字刻在了骨子里,即使心里再怎么乱,她自然脊背挺直,坐的十分端庄。 不同于上次来是匆忙询问三皇子的事,这次江七七把吕淑宜当做了真正的客人,下人也把她迎到了专门接待贵客的正厅中。 江七七到的时候下人刚刚上了茶,吕淑宜正捧着茶杯发呆。 “吕小姐?”江七七轻唤。 尽管声音不大,还是把吕淑宜吓了一跳。 她匆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行礼:“淑宜见过将军夫人,刚刚失礼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江七七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她亲自上前把吕淑宜扶起: “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吕小姐不必多礼。” 两人坐定,江七七看着吕淑宜,神态关切。 “吕小姐似乎精神不太好,可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吕淑宜没有料到对方这么敏锐。 这些年她在府中处处小心,情绪更是不轻易透露半点,可以说除了她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没人能看得出她情绪的起伏。 想不到今天会被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看穿。 她咬了咬嘴唇,不确定该不该开口。 见到她这副纠结的模样江七七心里有了点判断。 “吕小姐,将军府足够安全,再说,用人不疑不是吗。” “不,将军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吕淑宜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江七七大手一挥,义正辞严道:“什么麻不麻烦的,既然我江七七承诺帮你了就肯定会帮到底。” 不是想吃瓜。 吕淑宜满脸感动,不知如何是好。 她当即就要下跪。 “将军夫人大恩淑宜没齿难忘,请夫人受淑宜一拜。” “啊?”江七七懵了一下,赶紧下去把人扶起来。 “吕小姐我还没帮呢,你现在谈谢太早了点吧。” “夫人,这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在夫人您的一念之间。” “哦?”江七七疑惑了,“什么忙?” 她一念之间...... ———— 吕淑宜离开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留着一抹金色在地平线之上。 她缓步走进马车,掀起遮挡窗户的帘子,视线向上移去,直到看到“镇国将军府”四个字才停下。 马夫等了一会见没有指示,开口询问:“小姐,我们走吗?” 他似乎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叹息,轻的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小姐开口:“走吧,回府。” ———— 香儿来找自家小姐,发现她正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姐?”香儿端走早已放的冰凉的茶水,轻声唤道。 江七七回过神来:“是你啊香儿,什么时辰了?” 香儿看了看日头:“过了酉时了。” “这样啊。”江七七看着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喃喃道。 “小姐你似乎有心事。”香儿觉得自家小姐已经很久没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从前在府中时她们日子不算好过,小姐又病的厉害,两人难免每天期期艾艾。 可自从来到了将军府,生活改善了,身体也好了,还结识了新的朋友。 小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她也跟着开心。 今天蓦的看到小姐这样的表情,香儿好像一下又被拉回到了以前的记忆中。 江七七看着香儿突然安静,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望着自己。 “没有啦。”她失笑,“只是在想事情。” “走吧,我们收拾打扮一下,准备出门。” ———— 江七七所说的打扮就是把自己和香儿两个花季少女扮成俩大汉。 “穆九爷”带着他的小跟班在街面上招摇过市,平等的在每个摊子前驻足一会,两人叽叽咕咕半天然后摇摇头。 什么都不买。 像极了江七七在现代逛名创优品、kkv的样子。 最后俩人走到街口,江七七发挥她的砍价天赋把三文钱一串的糖葫芦砍成了五文钱俩。 两个人举着两串糖葫芦心满意足的走了。 ...... “穆九爷”两人选在距离茶楼不远的一家酒馆坐了下来。 从门口看去,正好能看到江乾中的那家赌场。 虽然前一阵儿被江七七赢走了十万两银子,但毕竟是背后有三皇子和户部尚书撑腰的大赌场,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反而还人来人往的更热闹了。 江七七两个人坐酒馆,要了一壶并不醉人的清酒和两盘小菜,一主一仆啃着糖葫芦推杯换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好不快活。 看起来就像两个来吃酒的普通人。 “九爷!”门口传来招呼声。 江七七停下筷子,抬头看过去,然后笑了。 还不到半月没见,齐玉这小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香儿更是直接惊呆了,这人谁啊,怎么跟齐玉长得这么像。 齐玉现在的模样跟在他们陇城刚见到他的时候可谓是天差地别。 那时他穿着破旧单薄的衣服,尽管再怎么努力打理的干净,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已。 而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半长袍,配了根金丝腰带,脚上脱下了他那磨得几乎没了底 的鞋子,穿上了一双金丝短靴。 现在怎么看都没办法把他跟以前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子联系起来,倒像是哪个有钱商户人家的少爷。 江七七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失笑摇头。 这小子比她穿的还要高调啊。 齐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个江七七,兴高采烈的走过去想要行礼,却被江七七制止了。 “坐吧,齐少爷在外面不必多礼。”江七七打趣他。 齐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主子您就别调笑我了。” “没有。”江七七欣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样才对嘛。给我穆九爷做事的人就要有派头一点!” 江七七一直很羡慕。 沈洛身边的十二、十六他们每天穿的那么气派,尤其是十六,一天要换三套衣服,臭美的很。 一群人什么也不做,走在路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气场两米八! 反观自己身边。 香儿就不说了,这孩子穷惯了有心理阴影了,觉得现在每个月能有俩套新衣服已经是顶奢侈的事了,再贵的说什么也不肯穿。 琳儿......每天沉迷练武,多好的衣服她都会给搞破,还是算了。 还有程子贤,她三番五次的说,让他穿的矜贵一些。 明明已经是大茶楼的掌柜了,月银也不少,每天还穿的跟个穷书生似得,成何体统。 不过程子贤每每都拒绝,还要趁机说教她: “九爷,人不可忘本。这身衣服是我当初来京城时候师兄没日没夜赶工给我做出来的,每每穿上这件衣服我就能记起师父和师兄。如今有了更好地衣服就把他换掉,跟那些发家的男人换掉发妻有什么区别。” 江七七:“......听起来有点道理,但隐约又觉得不大对劲。” 算了,管他呢,尊重吧。 他们文人是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奇怪的坚持啦。 现在齐玉来了,气场大开往那一站就让人无法忽视。 也算是圆了江七七有个气派属下的梦。 ...... 第116章 斗志 “你就是这么忽悠茶商的?”齐玉坐下就听到江七七带着笑意问。 她算是知道他怎么谈成合作的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前我去山上猎山鸡,也喜欢捡着肥的抓。” 人物一理。 山鸡不肥没人吃,商人腰包不鼓同样也没人搭理。 ...... 齐玉应了穆九爷的差事,不过他没有急着去谈合作,而是先打听了一圈。 不问不知道,那家“清茗茶铺”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开业至今只与京城中两家最大的茶楼签了合约,提供给他们茶叶。 剩下的茶楼不论规模大小,茶铺通通看不上、全部都拒绝了。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此时已经被劝退了。 毕竟齐玉心里也清楚,自家主子名下只有茶楼这一处产业,跟家大业大完全不沾边,而且主子身份虽然不一般,却也不能随意暴露,更别提什么用权势压人了。 算下来怎么都不像是能入那茶铺眼的模样。 不过齐玉也不是一般人,他最喜欢挑战的,偏偏就是这种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直接引起了他的斗志。 接下来的几天,齐玉十分忙碌。 他去定做了几身高档衣服,去当铺赁了一块上好的白玉,然后又偷了程子贤最宝贝的扇子,每天穿梭于京城的各个茶铺。 除了他的目标“清茗茶铺”。 肖曾作为“清茗茶铺”的掌柜,这几天总是连着右眼皮跳。 俗话说的好:左眼跳财,右眼跳......不能迷信。 但他到底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嘱咐店里的小二最近机灵着点,自己待在茶铺的时间也多了。 果然,当天他就发现对面茶铺的人不太对劲! 整个下午的时间,对面茶铺掌柜总是有事没事的在街上逛,还状似不经意的往他们茶铺里王八探头。 他伸着秃瓢脑袋看一圈,一脸得意的笑笑,然后轻蔑的摇摇头,又倒背着手走回自家铺子里。 ...... 对面过于神经,搞得肖曾右眼跳的更厉害了。 他直接派专人昼夜守着对面茶铺,势必要搞清楚对面在卖什么关子! ———— 这天齐玉照例溜达到清茗茶铺对面试茶叶,一进门就被掌柜的拉到了雅间。 “这位小少爷,您今天在这里试茶吧。”掌柜笑眯眯的说。 齐玉心里有了计较,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问:“这是为什么?” 掌柜眯起眼,咬牙切齿:“因为对面茶铺派人盯着我们了。” 都说同行是冤家,像他们这种开在对面的同行那简直就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掌柜的自己清楚,其实他们跟“清茗茶铺”差距不大。 他们茶铺成立时间更久,甚至业务范围比对方还要广。 可对面不知怎的,手中竟然有一种整个南岳都找不到的茶叶。 那茶叶清新悠香,回味无穷,堪比南岳官茶,但味道又跟官茶截然不同,让几乎所有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就是凭借这种茶叶,“清茗茶铺”稳稳的压了他们一头。 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除却没有那种顶尖好茶之外,他们茶种多,茶质好,又是百年老字号,别的不说,积累下来的老客户就有不少。 如果这个小少爷也是个大客户,也许他们就能一举超过对面,重回京城第一大茶商的宝座了。 ———— 齐玉原本只是想多在其他茶铺逛逛,让清茗茶铺的人知道京城中出现了自己这么号人物。 这样到时候他再去的时候,他们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但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好像还参与到了什么商战中。 这下正合他意。 “不必了。”齐玉回答,“我这几天来往各个茶铺,市面上常见的茶都试的差不多了,今天来我只是想看看茶叶的品质如何。” 掌柜的听到这话脸都笑裂开了,这么专业,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大客户。 “行,小少爷,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嗯,对了,”齐玉叫住对方说,“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是要谈合作。” 他故意这样画蛇添足的说上一嘴。 掌柜的瞬间心领神会:“明白,都明白——哎呦哎呦” 他想学着年轻人的模样朝齐玉挤挤眼,结果因为不熟练,脸抽筋了。 齐玉看到对方抽搐的有些可怖的脸,默默退了一步。 ...... 清茗茶铺这边儿,听了小厮回报的话,肖曾坐不住了。 “我就说,对面那家伙这两天抽什么风,合着还做他那京城第一茶商的春秋大梦呢。” 吓得肖曾好几天没睡好,就怕对面又偷偷往他们牌子上砸臭鸡蛋。 他冷笑一声:“我是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要彻底击碎他的希望。” “怎么击碎啊掌柜的,咱们的茶叶不是一向只供给京城中最大的那两家茶楼吗?” 肖曾不在意的摆摆手:“咱们存货多着呢,卖给谁不是卖?何况价格这么贵,多卖一点儿银子带回去,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您是想......”小厮说。 肖曾得意的点点头:“你去看着点,等那人从对面出来就邀请来我们店。” 第117章 有缘人 对面的掌柜为了留住齐玉这个客户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每个品种的茶都沏上了一杯。 “少爷您尝尝,这个是雨后龙井,用咱们京城外最清最甜的山泉水泡的。” “少爷您看这茶色,这茶香,京城中绝对再找不出第二家能有咱们这种品质的茶叶。” “哦?”齐玉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才开口。 “我倒是听说京城中有一家比贵店更大的茶铺啊。” 掌柜“tui”一口:“什么第一大茶楼,还不是搞的捆绑销售。” 齐玉抿了一口茶,静等他的下文。 掌柜的咬牙切齿:“明明其他茶叶的品质都跟我们相差甚远,却凭着那两种茶叶捆绑把其他都卖出去了。” ———— “后来的事,主子您都知道了,清茗茶楼的人把我挖了过去,如今我们已经跟他们签了一年的合约了。” 算是完成了主子交代他的事情。 “好,够聪明,这事办的不错。” 江七七毫不掩饰她的赞美和开心。 她开心不是因为茶商有着落了,更多是她知道齐玉这个人没有说大话,他果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机灵会办事儿。 “只是...”齐玉顿了一下,看着主子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偷拿程子贤扇子的事被他发现了,他现在很生气。” “怎么个生气法?” 香儿来了兴趣,她看程子贤一直都是一副脸上带笑的好好先生模样,还真有点好奇对方生气是什么样的。 “跟你打了一架?”反正琳儿惹十六生气的时候他们就这样。 齐玉摇摇头,他也不明白,文人生气怎么这样。 “他既不打也不闹,只是无视我、冷漠我!” 面对面吃饭对方全程低头;擦肩而过对方目不斜视;就连有时候不小心对视,程子贤也会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两人明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程子贤已经两天没跟他说话了。 可怜的齐玉,进入社会碰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冷暴力。 “主子,您能不能帮帮我。”他现在想起这事就浑身难受。 “原来你是想让爷我去做你们的和事佬啊。”江七七学着古代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 然后…… 她摇摇摇摇头! “我不去!” 哄人什么的,她最不在行了,何况对方还是程子贤那样闷骚的人。 这么喜欢冷暴力,搞不好是土象星座。 更不能去了! “九爷。”齐玉晃了晃他的袖子,眼神恳求。 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江七七看久了竟然真觉得齐玉长了一副有钱商人家小少爷的脸。 齐玉虽然消瘦,但个子不矮,而且五官俊朗,腿长腰细、啊不是,是身姿挺拔,看起来像是那种自小被培养,性子腹黑又聪明的家族继承人。 此刻,齐·家族继承人·玉正轻轻拽着江七七的衣袖的衣角微微摇晃:“九爷,帮帮忙吧。” 清秀英俊的少年求着你撒娇,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 江七七不是人。 她“库呲”一把袖子拽回来。 齐玉眼疾手快又拉上。 “库呲”, 拉, “库呲”, 拉。 ...... 最后看在衣服的面子上,江七七同意了。 她怕再晚一些就能体验藏族同胞的特色服饰了。 “那把扇子可是程子贤的命根子,你也敢动,我可以跟你去帮忙说情,但不保证一定会成功。”江七七说。 “嘿嘿,”刚才还可怜兮兮嘟着嘴的少年,一秒变身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齐玉满意了:“主子,您只要愿意开口,程子贤肯定没问题的。” “不过,你要陪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因为我等的人还没有到。” “等人?主子你在等谁呀?” 江七七神秘一笑:“我在等有缘人。” 齐玉心中疑惑,但想到程子贤黑着脸的模样,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同主子一起等待。 因为他未成年,江七七还专门抬手为他要了一壶茶。 酒馆中的人来来往往看到,看到这两位明显非富即贵的角色,都忍不住停留观望一下。 但是很明显这几位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江七七神态自若的坐在那里,一边饮酒一边嚼花生米。 齐玉在旁边一边饮茶一边嚼花生米。 香儿在......一盘盘的买花生米。 ————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暗下去的大街逐渐亮起盏盏红灯。 吃完最后一盘花生米正好酒家打烊。 “走吧。”江七七说,“有缘人来了。” ...... 对于繁华的京城来说,入夜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喧闹的开始。 许多在白天闭着门的店铺,在天空尚有余晖时便开了门,在门口支起摊子,准备迎接夜晚的繁华。 香儿偶尔也会在晚上随小姐上街溜达。 京城中的人称为夜市,夜晚的集市比白天毫不逊色甚至更加热闹,她十分喜欢。 但是,今天出门后她没有熟悉的人来人往的场景。 “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香儿疑惑的偷偷问道。 这条街十分繁华,她每每从这路过,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可今天怎么如此安静? 只有几盏红灯笼冷清的挂在高处,街上安静的连风吹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尽管香儿没什么武功,也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儿。 齐玉会些功夫,从迈出门来那一刻,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他眼神警戒,双手拦在江七七前面,呈保护姿态。 “主子,不对劲儿,我们赶紧走。” 还好茶楼就在不远处。 齐玉话音刚落,还没等江七七开口回答,一个得意的声音从天而降: “走?你以为你们还能走的了吗?” 这声音别人不熟,香儿却是最熟悉不过了。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待了二十年的江家家主——江乾中。 江乾中说完那句话,被两个黑衣人架着从房顶跳了下来。 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执意要站在房顶说话。 别问,问就是那样比较有气势! “你是何人?” 齐玉没有留意到旁边香儿的异常,他抽出了腰中的软剑,冷声问道。 “当然是你们不该惹的人。” 江乾中鼻孔朝天,把“小人得志”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江乾中这人向来睚眦必报,得罪他的人休想好过。 那天江七七拎着银子离开后他就托人打听了,原来竟他是这条街上新开的茶楼的老板。 一个初来京城的毛头小子,怪不得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穆肆九...”江乾中念着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眼神冰冷狠厉。 ...... 江七七看着江乾中,黑色的面巾挡了他大半张脸,但他没用伪音也不会伪音,所以对于认识他的人而言,完全没有起到什么伪装效果。 江乾中也是生在好时候了,这若是放到上一世,怕是能进他们教材的那种典型反面案例。 想着江乾中千辛万苦被两个人夹下来只是为了叨叨两句,江七七就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她可没有戳穿人家“费尽心思”的伪装。 她嘲笑道:“不就赢了你点儿银两吗?没想到京城第一大赌场背后的老板这么小气。” 江乾中怔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身份藏的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 江七七小手一摊,随便扯了个理由:“想也知道了。我刚来京城,还没来得及得罪别人。只是在赌坊赢了点银两,勉强算是跟赌坊结下了梁子。” “结果这事没过几天,就当街遭到暗杀了。” 她挠挠头,装的一脸憨厚:“哎呀,是谁要杀我呢?好难猜呀。” 江乾中:“......” 一位北明高手好心提醒:“他在讽刺你笨。” “我听得出来!用不着你说话!”江乾中气的跳脚。 江七七“啧”了一声,:“这可是你们自己提的哦,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就说吧,逗傻子什么的,真的很有意思。 “好了,既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那你死的也不算冤了。” 对方都要死了,江乾中也不计较她逞这些口舌之快了。 他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小子,你以为这世界上的钱是这么好赚的?呵,你也不问问我是谁,就敢赢我的银子?” “...哦,既然如此那我问问吧,你是谁呀?” 江七七主打的就是一个听人劝,吃饱饭。 江乾中:“......” 他不能暴露真正的身份。 “你管我是谁呢?!” 江七七:“......” 众人:“......” 好没用的一段对话啊。 “不过,我的身份你可以等去了地下问阎王爷,也许他会大发慈悲告诉你!” 江乾中觉得跟这个人聊天太糟心了,说不了几句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发火。 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了那个自己很不喜欢的女儿江七七。 他干脆也不废话了,先动手,以绝后患。 “给我上!” 齐玉原本想拖延着时间回茶楼找帮手,对方来势汹汹,人数众多,他一个人难以抵抗,更别说还要保护主子了。 结果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心想要取他们性命。 江乾中一声令下,几十个黑衣人齐齐出动。 齐玉暗骂一声,提起剑就迎了上去,很快与一众黑衣人打成一团。 “你们在干嘛?上啊。”江乾中看这两北明高手没有一点要行动的意思。 一人抱着一把剑,看的比谁都起劲。 “这种小角色,哪里用的到我们出马。” 江乾中:“......”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过就像他们说的,这场战斗的确很简单,几乎是他们以绝对的人数优势碾压。 齐玉提剑挡住迎面砍来的刀,借力就地一滚,躲开旁边刺来的剑。 还没等他站稳,一阵掌风又从他背后袭来...... 人数差距过大,江七七和香儿又没什么功夫。 齐玉以一敌众,很快就落了下风,还好他从前跟人打架,什么阴招数都会一些,才不至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趁着翻身的功夫,他双脚一蹬翻身上了院墙。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江乾中指挥。 然而齐玉没有跳下院墙,他沿着细细的墙头飞檐走壁,三两跨步跳到了旁边的高楼上。 “不对,快躲开。”此时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对。 只见齐玉伸手抓起旁边挂着的一个灯笼,使劲一晃—— 蜡烛倾倒,整个灯笼瞬间变成一个火球。 他使出全力把两个火球抛向黑衣人,回头向着江七七她们大喊一声: “我来拖住他们,主子你们快回去找帮手!” 第118章 有些眼熟 茶楼就在前面百米处。 不过江乾中哪里会让他们如愿,他没有武功,只能狼狈的到处跑才能堪堪躲过飞来的火球。 即便如此也不忘记下命令:“你们几个人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把他们逼到相反的方向去!” “该死的。” 齐玉看着香儿刚有动作就被对面轻而易举的就阻断了去路,他眼中冒火,暗骂一声,但却无可奈何。 灯笼被扔尽了,齐玉不得不又跳下来正面跟他们对抗。 ......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玉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身上或多或少也添了些伤口。 但他始终没说过要自己先行离开,。 齐玉再次抬手,用尽力气挡住面前劈来的剑,但实在力竭,对方用尽全力的劈下,两剑相撞,震感传下剑柄,震得他掌心发疼,手里的剑几乎要握不住脱手。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下,拿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 他抬起头喘着粗气,嘴角已经渗出鲜血,但眼神依然坚定,一只手不忘护在江七七面前。 “今天有我在,谁也休想动我主子一根汗毛儿!” “不自量力。”江乾中摆摆手,“成全他吧。” 一个黑衣人提着剑向他们走来,剑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够了。”一直在后面没有出声的江七七突然开口,语气中罕见的带了点情绪。 众人一愣。 她向前一步把齐玉扶起,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 “现在求饶?来不及了。”江乾中以为她是想要求他饶他们一命。 可惜他不会同意。 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更主要的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江七七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低着头为齐玉拍去衣袖的土。 她声音低沉又冷漠:“热闹看的差不多了,也该出来了吧。” “你说什么?”江乾中没听清她的话,“什么热闹,什么出来?” 江七七抬头却没有看向他,眼神望向更高处的黑暗。 似是在等待什么。 下一瞬,无边的黑暗里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同样蒙面穿着夜行衣的人。 两个人动作快到看不清,只听唰唰两声,一瞬间落在了江七七的面前。 江乾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就算自己不懂武功,也看得出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眼看对方被被逼入绝路,却在这时候半路突然杀出两个人。 江乾中咬咬牙,即使对方可能是高手,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他身边也是有两位“高手”的。 “此事与你们无关,不要多管闲事。”江乾中想要吓退他们。 “爷我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面巾后面的十二、十六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们很久没有遇见这样有自信的人了。 可惜只是空有自信、没长眼睛——他难道没发现身边的黑衣人们已经默默退到他身后去了吗? 只留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小嘴叭叭的。 十二和十六对视一眼,从袖口摸出一个十三刚给他的飞镖,轻轻抬手扔了出去。 在江乾中视角只看到对面人抬了下手。 下一瞬,锋利的飞镖刺破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和速度,擦着他脸颊飞了过去。 留下一条细长的伤口。 再偏上半寸,就能直直插入他的脑袋。 江乾中脸刷一下白了! 生死瞬间,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你说,是你动作快先杀了我们所有人呢?还是我们先杀了你?” 十六一边耍着手里的扇子一边逼近。 没错,即使出来打架,他也要带着他的宝贝扇子。 不过为了更符合今天的着装,他换了一把黑色的水墨山水扇。 大概是聪明人都有些逗傻子的恶趣味,就像猫在进食前捉弄它的猎物一样。 江乾中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看到十六这样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靠近一步都踏的他心尖儿一颤。 对方的意思很明白,你们的目标是杀掉我们所有人,我们的目标却只有你一个。 谁的动作会更快,毋庸置疑。 十六眼睛直直的看着江乾中,看的江乾中毛骨悚然。 对方身上的煞气让他汗毛耸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想要后退。 他慌张起来,但还是强撑着喊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生命受到威胁。 十六用扇子在空中挽了个花,直指后方。 “我来,你难道不会走吗?就像他们一样。” 江乾中回头,才发现他的黑衣人们都退到了十步开外。 就连两个“北明高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了几步。 他们可是会武功的,完全能感受的到对方身上的那股强者气场。 江乾中:“......” 看得出来他很想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可惜只退了半步就踩到了个小石子。 “哎——哟!”江乾中一把老骨头差点散了架,还是后面人及时托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摔在地上彻底散了。 他恼羞成怒,看着身后的两位北明高手,低吼一声: “你们两个瞎了吗,没看到这人想要杀我吗?快保护我呀!” 两个“北明高手”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又气又怕,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眼里出现了鄙夷的神情。 “我们主子只说让我们来帮忙,可没说要保你的命啊。” 江乾中:“......你们!” 没办法了。 江乾中略带畏惧的瞟了十六一眼,迅速移开视线。 又恶狠狠的瞪了江七七一眼,不甘道:“算你小子走运!” 他想杀人是没错,但他更想活命。 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命搭上,这种事他才不会做。 江乾中后退两步,熟练的勾上两个北明高手的肩:“走、快带我离开。” 他指着后面那些黑衣人:“你们断后!” 随后只见两位北明高手,一人架住江乾中的一个胳膊往上一抬,直接平地起步,拎着他几个大跳到屋顶上,逃走了。 江乾中令下,原本就有了退意的黑衣人们便也不再强撑,看到他们撤退之后齐齐警惕的后退几步,也四散逃开了。 ———— 把人都赶走后,香儿扶着齐玉回茶楼包扎伤口。 十六和十二则是低眉顺眼的过来给江七七行礼:“九爷。” 他们都知道江七七的身份,在外干脆也用九爷称呼。 江七七白他们两个一眼,言语间明显是有些生气了:“这么喜欢看戏?” 十六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危险:“没有啊,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他们两个明明早早的就在旁边等待着。 十二十分耿直的往旁边儿一指:“是十六,我几次想出来都被他拦住了。” 没想到队友会突然出卖自己,十六扇着扇子的手一顿。 江七七阴郁的眼神扫过:“嗯?说,是为什么?” 十六瘪瘪嘴,决定嘴硬到底,直接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江七七眯着眼扫了十六一圈,趁他不注意——“唰”。 江七七伸手扯下了十六腰间带着的白玉佩,两只手指拎到半空中夹住。 “快说,不说我就撒手了。” 十六:瞳孔地震! “我是看九爷你的这位下属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因此多观察了他一会儿。” 十六对着真金白银发誓,他所说没有一句虚言。 “眼熟?你是说齐玉?”江七七也挺疑惑。 “不应该呀,齐玉从小生活在陇城旁边的村子里,你们两个应该从没有见过才对啊。” “是这样,我觉得他的样貌形态有些眼熟而已,似乎很像曾经见过的某个人。但是...” 十六挠挠头,“至于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江七七又看了看他,确定他说的是实话,才把玉佩丢了过去。 “下不为例。”江七七说道,还好齐玉伤的也不重。 十六赶紧接住。 “是,是!” “先不说这个了。”江七七说,“还好你们两个来了。” “江乾中这抠门的老东西可真记仇,不过是赢了他区区十万两银子,他竟然想要我的命。” 她愤愤不平道:“难道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 上次他们抓住北明的两位高手,说出江乾中想要取那位穆九爷的性命的时候,江七七才知道原来江乾中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嗓子眼可真小。 索性她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第119章 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们的人假扮成两个北明高手,带着江乾中来杀穆肆九,然后由穆肆九身边的人吓唬江乾中,把他们赶跑。 这样下来,一则是江乾中自己要离开的,不是两位北明高手办事不力。 二则经此一战,江乾中估计也会歇了继续找九爷麻烦的心思了。 最后,北明两位高手救了江乾中,他便不会再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 可谓是一举三得。 不过江七七也忍不住吐槽:“对面儿压箱底的高手都来给江乾中帮忙了,结果他就拿他们当刺客使?” 她十分遗憾的摇摇头:江乾中,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 回到家的江乾中,仍然心有余悸,仿佛那飞镖划过他脸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两位“北明高手”看他这样一副窝囊的样子,忍不住摇头。 “江大人,我们明明马上就要得手了,你为何非要撤退?” “没错,”另一个人开口,“那个人身边有高手,下次想再抓到这种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江乾中努力控制住打颤的腿,挪到凳子上坐下,开口就骂。 “蠢货,他的命值钱,还是本官的命值钱?难道你们要本官跟他一命换一命吗!咳咳!” 江乾中情绪激动的都咳起来。 “别忘了你们主子可是让你们来这儿配合本官的,本官若是死了,看你们怎么回去跟主子交代。” 这两个人竟然不管他的死活,把他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江乾中想起来就火大。 “那下次你不要去了,我们两个去杀了那个人。” 听了他的话,江乾中皱了皱眉。 “算了,这次我们突然袭击都没能成功,后面他们有了防范,再尝试也只是浪费时间。” 原本这场行动只是他用来考验这两个人的,成功失败不重要。 “你们两个人这几天不要随便出门走动了。”江乾中叮嘱。 毕竟他们两个人是北明势力,还是不要频繁行动的好。 至于那穆肆九,本来只是个小人物,不值得他浪费那么多人力,只要他还在京城,自己就有的是办法整他。 江乾中正色说到:“三天之后,我要让你们帮我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 “潜入二皇子府,绑架二皇子妃!” ———— 上午,镇国将军府罕见的来了一位客人。 二皇子陈成武从轿辇上下来时,沈洛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臣沈洛参见殿下。”沈落简单行礼。 “镇国将军。”陈成武点点头,同他打招呼。 沈洛向来是不喜欢寒暄的人......除了跟七七。 他直奔主题:“不知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陈成武此次难得的也没有强行找话题,他看起来十分焦急。 “镇国将军,我知道贵府的亲兵一向个个骁勇,能够以一敌百。” 他靠近沈洛压低声音:“如今朝野上下皆知,我的皇子妃临盆在即。” “将军知道,这是我这第一个孩子,也是父皇的第一个皇孙,事关重大,我希望能向将军借一些亲兵,这几日守在二皇子府周围,保障安全。” 沈洛皱眉,有些奇怪:“据我所知,殿下府中的亲兵也都是精兵,保护殿下和皇子妃还是绰绰有余的,殿下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陈成武摇摇头:“不是过于紧张,而是有人跟我说,说我的皇子妃和未出生的孩儿已经被恶人盯上了!” 陈成武没说所谓恶人是谁,但答案也很明显了。 ...... 二皇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走了。 江七七倚着门框,手里拿一个苹果,看着陈成武匆忙离开的背影,张嘴咬了一口嚼嚼嚼。 “你说是谁跟他说的呢?江乾中吗?” 江乾中前日刚给他送去信,今天二皇子就来将军府借兵加强护卫,这很难让不让人产生联想。 “但如果真是江乾中,他要做什么呢?”这次江七七也琢磨不准了。 ———— 这几天外面打的天昏地暗,二、三皇子党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 不过跟江七七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还是照常专注茶楼事宜,准备三日后茶楼按时开业。 托齐玉的福,江七七也尝到了那种传说中很香、让人喝一次就难以忘怀的茶叶。 没有传闻的那么夸张,但是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江七七甚至还带回将军府去了一点儿,让沈洛他们也尝尝。 只是除了沈洛和十六觉得好喝之外,其他人都认为一般。 十二的原话是:“不如府中厨师熬的玉米黏粥好喝。” 山猪尝不了细糠。 ———— 随着开业时间的临近,江七七每日出府的次数也增加了。 从原来的两天一次到后来的一天一次,再到现在的一天两次。 没办法,很多事情都需要她这个老板亲自做决定。 不过有人比她还忙。 那就是程子贤。 应该说是自茶楼开工修建以来,程子贤就没有闲过,只不过这几天更忙了。 “程兄呢?”程子贤每天脚不沾地,就连江七七这个老板想见他都很难。 齐玉指了指楼上,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江七七:“?” 程子贤坐在窗前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不是说不要打搅......九爷?” “是我。” 看到是江七七,程子贤站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江七七说,“这一大早谁惹到我们程掌柜了?” 程子贤闻言皱起了眉头。 “九爷,您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过要在一楼搭一个台子,请一些说书先生或者戏班子来表演吗?” 江七七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半月前我们就同他们签好了合约,演出时间、价格都明确标示了。”程子贤说。 “但昨日不知为何,说书先生和戏班子居然突然同时反悔,坚持要在原合约的价格上提多上一半。” “哦?”江七七诧异,“还有这种事?” “是啊,不但如此。”程子贤说。 “除了供应茶叶的‘清茗茶铺’,其他跟我们或多或少有合作关系的,这几天是全部反悔,有的说市场价格升高,有的说节令已过,几乎是统一的要求我们加价购买。” 第120章 浮生茶楼 江七七眼神冷下来:“呵,看样子,有人不想让我们这个茶楼开起来呀。” 程子贤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还没等开业就用这么脏的手段,确实是有些恶心人了。”江七七说。 她玩味的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也要感谢他们没有耐心。” 香儿跟在江七七身边这么久,明白自家小姐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这样吧。”江七七说,“你把那些反悔的商家的名单给我一份,我亲自处理。” “是,九爷。” 程子贤心中清楚这位“穆九爷”的身份不止是一个从地来的商人这么简单。 不过他有一点很好,就是从不多问,只要不是他该知道的事,他从不参与。 就像现在江七七要一份名单儿,他便将名单给了她。 不问江七七会怎么处理。 程子贤虽然是个文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实际上行为做事都十分有准则,而且不容易动摇。 曾经江七七跟程子贤商量着,想把这茶楼对面儿的那家小茶馆儿买下来,被他制止了。 “越是有对手才越能激发我们向上,如果每来一个同行我们就收购一家,那我们到底是经营茶楼的还是做房地产的。”他如是说。 江七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后面倒也再没提这件事。 跟他相反的,齐玉做事一向是以目标为先。 怎么达到的?为什么能达到?这个你不要问。 总之我能成功就是了。 程子贤对目标、过程和结果的要求都十分苛刻,有时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齐玉称呼他为端着文人架子的商人。 程子贤则说对方是秃鹫,目标明确、不择手段的秃鹫。 ———— 做手脚这种事,江七七用阑尾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除了小肚鸡肠因为十万两银子怀恨在心的江乾中也没有别人了。 “香儿,你知道江家的产业有哪些吗?”江七七问。 “当然知道了!” 香儿掰着指头数:“安兴街的布行、安民街的药店、安定街的酒坊......不过江家最大的产业还要数平昌路的茶楼“雅字茶楼”。” 江七七挑了挑眉:“原来也有一家茶楼啊。” 香儿不知道江乾中在暗处给他们下了绊子,还在兴致勃勃的介绍: “是啊小姐,不过那个茶楼近两年效益不太好呢。您也知道,京城中有两家大茶楼,他们的茶叶别人搞不到,‘雅字茶楼’虽然面向的是达官显贵,但其实从茶商那里拿的茶叶不算好,所以慢慢的很多人都不来了,现在也只是勉强能盈亏相平而已。” “盈亏相平......”江七七念了一遍这几个字,然后笑了。 “那怎么行!” ———— 浮生茶楼开业这天热闹非凡。 程子贤作为明面上的掌柜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开业头一天酬:茶楼内所有茶水、果干通通半价,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供文人雅客即兴留墨。 第二天:所有茶水、果干七折,纸墨半价。 第三天:茶水、果干九折,纸墨七折。 宣传牌子是早就放出去的。 不少来往这街道的百姓口口相传,几天过去倒是有不少人都知道茶楼开业大促的消息了。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红色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热闹又喜庆。 早些时候人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大多都是冲着门口茶水打五折的牌子来的。 大家的想法很简单,一杯茶而已,在哪里不是喝。 却没想到—— “这...这不是‘清茗茶馆’的茶叶吗?”有懂行的人惊呼。 “什么?‘清茗茶馆’?那个只给京城中最大的两家茶楼供茶的‘清茗茶馆’?” 那人不信的再品了一口:“没错,就是‘清茗茶馆’的茶!掌柜的,帮我留着桌子,我要喊朋友们来喝!” 要知道在那两家茶楼中,想喝一次茶可是要提前几天预约的。 而这今天在这边儿不仅可以随到随喝,甚至还是半价。 几乎是所有尝过茶的客人都觉得自己赚大了,开始招呼朋友家人前来喝茶。 有的还怕回来没有座位,提前花银子留桌。 因此除了最开始早上的那一个时辰茶楼尚有空余,后面整整一天全楼三层都是爆满的,甚至部分时候时候还要排队。 香儿也算是从头儿跟着跟程子贤一起看着这个茶楼起来的。 如今看到开业头一天茶楼就如此火爆,感觉就像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得到了别人的肯定。 颇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感。 ———— 一楼的大堂上,上至程子贤齐玉,下至小二跑堂都在忙碌。 只有江七七偷偷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来,要一壶清茶,边饮边听先生说书。 恍然有种在现代时候,在酒吧一边喝酒一边听驻场歌手唱歌的感觉。 倒是应了茶楼的名字: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位兄台,拼个桌行不行,请你吃花生米。” 一个男子走到江七七面前,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花生询问,明显是没找到位子。 “兄台请坐。”江七七也不扭捏,大方的把茶具挪到一边,给对方留了一半的位子。 “多谢。”男人落座。 这时,说书先生响木一拍: “今儿来一段儿:北明破釜沉舟,暗使美人计;南越以少战多,大胜重嘉关。” “好!” 话音一落,满场山呼。 拼桌男子也高兴的叫了一声:“居然是有名的重嘉关之战,今天真是来对了。” 江七七询问:“重嘉关?是哪里?” 男子诧异:“你居然不知道重嘉关?” 江七七摇摇头。 “这么跟你说吧,咱们镇国将军虽然从未吃过败仗,以少胜多那更是家常便饭。但是重嘉关这一战,确是众多大战里面最痛快,最酣畅淋漓的一场!” “啪!”响木落下。 满座皆寂。 “总之很好听,你自己听吧。” 旁边男人跟江七七低声说完这句,便也不再讲话。 第121章 重嘉关 “话说这镇国将军是一月连战三场,场场大胜!北明贼人节节败退,最后这一退更是退了三百里,龟缩进了重嘉关。” 茶楼外街道喧嚷,茶楼内却只有说书先生一人的声音。 “彼时的北明国将军还不是齐寄,是个叫马勇的阴险小人。此人没有什么本领,偏偏是坏心眼儿多。” 说书先生说的摇头晃脑。 “见实在打不过,那马勇便想出了个阴招。他们搜罗了这北明全国上下最漂亮的女子,假装投降献给镇国将军,实际是想趁我们将军沉迷美色、没有防备之际杀了他。” “马勇也不傻,他知道只要镇国将军一死,我们南岳便无人能与他们抗衡,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江七七听见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我们镇国将军那是这么容易就糊弄的了的!他先是假意收下那些女子,然后连着三天没有任何动作,连营帐都没有挪动分毫。” “北明人高兴啊,他们说这南岳的常胜将军也不过如此,沉迷美色,延误战机。到时只要趁我们不注意,一举发动总攻,咱们南岳还不是随随便便就灰飞烟灭了。” 堂中又传来几声零散的抽气声。 说书先生继续道: “那时北明支援的大军已到,手中握着三十万兵马。我们南岳呢只有十余万人。” “这几乎三倍的人数差距,再加上我们将军沉迷美色,北明怎么想他们都是必胜的局面。” “于是,就在第三天的夜晚,在马勇的指挥下,北明向我们发起全面进攻!” “那一夜,北明出了火头军,倾巢而动!那一夜,整个重嘉关到处都是高举的军旗,冲天的火光,还有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三十万大军就这么向着我们南岳的驻地冲来。” 说书先生讲的声情并茂,大家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镇国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用兵的武神下凡!他会中美人计?他怕这区区几十万兵马?” “不会!”“当然不会!” 堂下立刻有热血青年迫不及待喊道。 “答案是不会!” 说书先生一拍响木。 “敌人的那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我们将军。甚至将军从最开始就识破了他们的计策,没有落入陷阱。” “镇国将军这几天大营不出二营不迈,就是在麻痹敌人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果不其然,才第三天他们就坐不住了。” “先说那北明主力大军,二十多万人气势汹汹冲过来,发现营帐没了。十多万人安营扎寨的营帐,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亲自带兵一路狂奔的马勇将见到面前空无一物的营地懵了,没有人没有马都能理解,但是不管逃跑还是进攻,总不可能把营帐也带走啊。” “这时候有下属问他:‘将军,我们怎么办?’是啊,怎么办呢?马勇想了半天,只好回答:‘通知各营主帅,带兵四散开来向周围搜寻,看有没有大军行进的痕迹!’” “这一找就从天亮又找到了天黑。” “将军他们去哪了?”听客们焦急的问道。 “是啊,将军去哪了呢。”说书先生故意放慢了语速,欣赏每个人脸上或疑惑或焦急的表情。 “‘实在找不到啊马将军。’最后北明人都放弃了。马勇一看也没了办法,只好先行撤回营地再做商量。” “就在北明军队调转方向准备回去之时——四面八方燃起滚滚浓烟,紧接着,杀声突起!” 茶楼里众人激动起来! “北明大军迅速反应准备作战。然而那浓烟太呛,北明大军还没能看清楚叫喊声来自哪里,就被烟熏的眼泪横流,不得不闭上眼睛。阵型一下乱作一团。” “马勇一看形式,心道不好!立刻下令:‘所有骑兵上马,先离开这烟雾之地!’” “啪!”响木一拍!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一根箭自远方承破空之势而来,穿过浓烟,竟是不偏不倚,直直的插进了北明大将军马勇的头中!” “将军的声音穿过浓雾:‘北明人听着,尔等将军已被我射杀,所有人,降者不斩,否则,杀无赦!’” “好!!!”堂下众人欢呼。 “可想这两军还未交战,自家将军便被射杀于马上,必会军心涣散。于是,只是瞬间,北明大军便乱作了一团!” “冲!杀!我军士气大增,趁乱发起进攻。可笑那北明近三十万大军,竟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被我们十万大军围杀!” “有些人趁乱冲出迷雾,逃往营地。” “可是等他们逃窜一夜回到所谓营地之后,才发现那里也早已沦陷,而我们镇国将军本人已经率领着精兵等候许久了。” “重嘉关一战,我们南岳以十万对战敌军三十万,最后杀敌十三万,俘虏七万,敌军撤退及逃跑近九万。” “自那之后,北明元气大伤,我们南岳出了个战神将军的消息瞬间传遍世界!” “好啊!”“好!” 尽管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堂下还是忍不住欢呼。 有人问:“将军是怎么做到的!” 说书先生摸着胡子,高深莫测的笑了两声: “当然是有天神相助。若不是呼风唤雨,哪有那么巧能恰时出现浓雾。若不是会腾云驾雾,镇国将军又怎能莫名出现在敌军大营中。” “哦!!!”众人恍然大悟。 说书先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这是镇国将军的秘密,我们要一同替他保守。” “听见了吧兄弟。”旁边人对江七七说,“要保密啊。” 江七七:“......” “可是,说书先生讲的应该不都是真的吧?”江七七忍不住问。 旁边男子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嘲笑她道:“怎么可能呢小兄弟,有些地方假的太明显了,正常人都不会信的。” 他愣了一下:“你不会全信了吧。” “没有没有。”江七七连忙摆手。 男人凑近,小声跟她说:“不是我说,这说书先生讲的确实过于离谱了。” 江七七刚想点头,说艺术创作嘛,夸张一点也没什么。 就听到他继续说。 “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对天下第一美女心动!” 江七七:“?” “说什么根本没碰,一听就是假的!我看八成是镇国将军在营帐中同美女嬉戏,顺便指挥大军吧。” “哈哈。”江七七干笑两声,“也许吧,不过我觉得还是什么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比较......” “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怎么了?”男人问道。 他不在意的一摆手:“害,武神下凡么,会点法术也很正常了,记得保密就好。” 江七七:“?” 第122章 宫家 清晨,京城东门,几辆马车停在门口。 那些马车大而华丽,车身上用金线绣着“宫”字,车棚四角挂着银色的穗子,就连前面驾车的马身上都套着玉制的马具,极尽奢华。 引得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 “这是哪户大人家的马车啊,从没见过。” “上面绣着一个‘宫’子,难道......是宫里的?” “应该不是,宫里马车是黄色的,这马车看着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家的。” 守城将把马车拦下:“停车,例行检查!” 赶车的小厮赶紧下来:“这位大人,我们没听说过进城还要检查的啊。” “这几天刚实行的,少废话,起开。” 守城将粗鲁的把人推到一边,招呼守卫就要上前。 “喂你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守城将往马车上多看了几眼:“管你是谁,三殿下的命令,凡是出入京城的车辆都要严加检查!” 他守门多年,谁不能招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马车一不是皇宫的,二不是几位殿下的,三不是吕丞相和镇国将军的。 除了这几个人,别的都不足畏惧,查就完了! “细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正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人群中的一个百姓突然惊呼出声。 “我想起来了!这是西南王爷忠王的马车啊,他几年前来京城,我有幸见过一次。” ...... 那人声音之大在场的都听到了。 场面突然陷入死寂。 守城将试探的问了一句:“忠王府的马车?” 被推倒的小厮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用鼻孔看着他。 “对啊。查吧。” ...... “既是忠王的马车,那自是不需要检查的了。”守城将赔笑着说。 “王爷自管入城便是。” “哼!算你识相!”小厮从他身边走过,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守城将也扒拉到一边。 “驾!” ———— 一段小插曲过后,马车也是顺利的进了京城。 马车中两人都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 宫远正擦拭着他的宝贝弓箭,对面儿坐着的宫婷把帘子撩起个小缝儿向外张望,时不时还发出惊呼。 “哥哥,街上有好多人,好多小摊贩在卖东西!” “哥哥,你看那家酒楼好高好大啊,我们可不可以去吃。” “哎,哥哥,那家茶铺的招牌上被人砸了臭鸡蛋耶哈哈哈。” ...... 宫远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聒噪的妹妹,对她所有的话都充耳不闻。 城门口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出面,但倒是听了个全程。 如今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城,想必很快二皇子三皇子他们便都会知道了。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折了折布子,换个面接着擦弓。 “哎呀,哥!一路上你就一直抱着你这个弓不撒手,每天擦擦擦,几天功夫人家都让你擦瘦了一圈儿了。” 宫婷夺过弓,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哥,你看看这个京城多繁华呀,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她夸张的比划着,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娃子。 “对,住在这里,一辈子让你住在这里,你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哼。” 宫远没好气儿的跟她说。 “宫婷你个小没良心的,出来这么多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儿,都没听你念叨过父王和母妃。” 宫婷嫌弃地撇撇嘴:“宫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你每天除了抱着那个破弓,就是...抱着那个破弓!” “去去,你懂什么?”宫远略一起身,重新拿过他的弓,哈了一口气,用袖子在上面擦。 “我这次来可是要比武的!你哥哥我半生的英名可就压在这场比武上了。” “哟哟哟,还比武,还半生英明。”宫婷直接一个憋不住笑了。 “连母妃都打不过,每天被鞭子赶的满王府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出来比武?” 宫家百年来的家训:宫家女儿和妻子必须习武。 宫家有本鞭法秘籍,传女不传男。 可能也是这种原因,宫家男儿的武功普遍都不大好,比如他们的父王就一点武功都不会,宫远会一点但也不多。 宫远闻言瞪大了双眼,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武功差了:“什么三脚猫!你说谁呢!” “说你,略略略,说你宫远武功是三脚猫功夫。”宫婷跟他做鬼脸。 “你!”宫远指她一下,然后又想起什么,抱臂靠在车厢,冷冷一笑。 “宫婷,你再说一遍?” 宫婷眯起眼,警惕的看着他,多年相处下来的经验让她感觉不太对劲儿。 “你要我说我就说啊,那多没面子,我偏不说。” “哼,”宫远轻哼一声,“还以为你多有种呢,感情...” 宫婷最听不得的就是激将法,这一招百试百灵。 “三脚猫!就说你是三脚猫!你本小姐就是有种!怎么了!” “哦?是吗?” 宫远从身后掏出一个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 “此次来京,母后可是将银两全都给了我。” 宫婷:“!” “我尊敬的哥哥!刚才小妹似乎听见有人诋毁您,说您是三脚猫功夫。那人最好不要被我逮住,不然我直接...” 宫婷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两下。 “不过哥哥您放心,下次再听到这种话小妹一定第一时间帮你辟谣,我的哥哥绝对是全南岳,不,全天下最最最厉害、最武功高强的弓箭手,跟谁比武都会赢 的!” 宫婷直接就是一手川剧变脸,为了银子,她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宫远满意的点点头,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赏。” 宫婷喜笑颜开。 “那么哥哥,作为全天下最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百不失一,百无一用,百年不遇,百折不挠的弓箭手,你这次要跟谁比武啊?” 宫远看了她一眼:“咳咳,镇国将军沈洛。” 宫婷:“......”她想收回刚才的话了。 宫远:“还有,把银子还我。” 宫婷立刻抱紧了银锭:“干嘛?!” “别以为我刚才没听见你骂我。” 第123章 忠王 沈洛因为身体中毒的原因,再加不良于行,除非上朝或者有什么公务处理,他一般是不怎么出门儿的。 而镇国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将军府也很少有人来做客,一般人家的宴会也不敢来请他们。 所以这就导致江七七每天都跟沈洛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俩人除了日常活动就是看书、喝茶、聊天儿...... 一个字以概之:“无聊,十分无聊。” 她知道古代人为什么生那么多孩子了。 江七七不想生孩子,还好沈洛也没这能力。 她更怀念在现代有手机网络的时候。 还好将军府还算人多,最近她又发展了一个新的爱好:看琳儿他们比武。 十二他们发现了琳儿的练武天分,他们几人本就是高手,看到这种练武奇才都十分开心,尤其是十二。 他一有空就拉着琳儿要比武,美其名曰是看看人家最近进步了没有。 有时站在他专业的角度上指导一下琳儿,俨然已经成了她的半个老师。 而琳儿也没有让他失望,进步奇快。 从第一天开始的时候,只能接下十二的五六招,到现在短短几天,已经能跟十二打个两刻钟有来有回了。 这刚吃过早饭,外面就又传来了动静。 这边沈洛茶刚倒上,对面的人就风一般跑出去了,几个呼吸后,江七七出现在了窗子外面,占据了观看比武的最佳位置。 沈洛:“......” 他看向外面若有所思:七七喜欢看比武? ...... 江七七坐下不久,十六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也坐在了旁边。 “夫人。” “嗯?”江七七看着十六一脸严肃,好心分给他一把瓜子。 “来看比武啊?” 十六:“......” 原本只是琳儿自己在院子里练功已经搞得鸡犬不宁了,现在又加上十二每天跟他对打,两人越打越来劲,但将军府的物件们可就危险了。 在十二的剑不小心砍断了缸里的一株荷花之后,十六安心的闭上了眼。 麻了。 江七七凑过去看十六的本子: 七月二十一日,兵器架一副,一百两。 七月二十二日,木窗一扇,三两。 七月二十三日,前朝桌椅一副,六百两。 ...... 七月二十八日,名贵荷花一株,二十两。 “这是记的什么?”江七七问。 十六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面如死灰:“回夫人,这些都是琳儿和十二比武期间的损耗。” 江七七静了一瞬。 “emmmm,要不就从她月银里面扣吧。” 十六一下坐直了,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算盘,啪啪啪啪啪打了起来。 “也好,那么琳儿只要在将军府干...二百三十二年,就能还清了。” 江七七:“当我没说。” 他们说话间,十九突然匆忙路过。 他一路进了屋,一盏茶时间后推着沈洛出来了。 外面打架的打架,打算盘的打算盘,没一个人关注他们。 十九只好咳嗽一声:“不要打了,主子有事吩咐。” 闻言十二侧头看了一眼,不再放水,一招四两拨千斤直接逼退她,即刻收手。 十六也站起来,恭敬的站在旁边。 琳儿被自己力道反噬踉跄了几步,缓过来左右看了看,也恭敬的同他们站在一起。 江七七眨了眨眼,也走过去排排站。 主打的就是合群。 沈洛:“......” 沈洛交代完之后,十六几人便有序的各自忙碌去了。 “你所说的宫家,是西南地区的那位异姓王爷吗?” 江七七看过南岳历史,知道南岳开国初期封了几个世袭的异姓王侯,其中就宫家是唯一的王爷。 七七知道这些事,沈洛并不奇怪,他点点头:“是的。” “宫家在前朝是西南地区相当大的世家,百年之前跟随开国皇帝一路征战,家族战死沙场无无数,立下赫赫之功。建国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宫家仅剩下两位未出阁的女儿和一个尚在襁褓的男婴。” 他详细的向七七介绍这段历史。 “太祖皇帝便破格将那男婴封为了南岳唯一的异姓王爷——忠王,封地是南越的西南地区。两位宫家女儿都被赐婚嫁与了朝中大员,其中二女儿便是我的高祖母。” 江七七了然,原来是有亲戚,怪不得沈洛对这两位客人这样上心。 “不过这些年来政权更替,忠王的兵权被一收再收。尤其是当今皇上继位之后,排了朝中的将军全面接管了西南境防线,忠王如今已经是个空有名号的王爷了。” 江七七忍不住感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 只是这些就不是能放到明面上说的了。 沈洛不置可否。 “此次宫家的一对儿女,宫远和宫婷都来到了京城。我上次同他们见面还是四年前呢。”沈洛陷入回忆。 “他们兄妹都是开朗的性子,你会喜欢他们的。” 其实沈洛有点紧张。 他没有直系亲属了,虽然宫家按辈分出了五服,但好歹是能论得上的,所以四舍五入下来,这是七七第一次见他的家人。 沈洛手指无意识的揪着玉佩穗子。 然而江七七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她沉思着,问:“据我所知,一般有封地的王爷就在自己的封地里,没有宣召是不得入京的。” 当然,皇帝有难除外,不过显然目前的南岳这条也不成立。 沈洛哑了一下,他没想到七七心细至此。 “所以他们来是有什么事咯?”看到沈洛的表情,江七七知道她的方向没错。 沈洛苦笑一声,心想以后他在七七面前估计是没有什么秘密了。 他点点头,说出十六带来的消息。 “据说皇上有心将四公主许配给宫远。” 让皇家公主去跟有势力的大臣家族联姻,以此来稳定皇位,这是历朝历代皇帝都会有的做法,所以皇上这打算倒也不让人意外。 “四公主啊...”江七七嘀咕了一声。 她记得,那位之前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不会放弃沈洛的、出手阔绰的犟牛。 “四公主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这么想着,江七七也就开口问了出来。 第124章 转机 沈洛想了想:“应是不知。” 十六在皇宫安排有眼线,所以他才知道了这件事。 皇上还没有公开宣布,就连招宫家人进京也没有说,所以包括四公主在内大多数人应该是不知情的。 江七七点头,她想也是。 虽然跟皇上接触不多,但他的所作所为江七七却没少了解,几次下来她也隐约看出点儿门道儿来。 这位皇上虽然年迈但是野心仍然不小,讲究平衡之术,疑心很重,什么都想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江七七“切”一声:“这皇上就爱干给人拉红线的事,月老转世吗?” 沈洛没吭声。 抛开其他不谈,他对皇帝给自己牵的红线还是... 他悄悄看了江七七一眼,耳朵微红。 还是十分满意的! “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江七七问。 沈洛稍微想了想:“不必,十六、十九他们会安排好,你只需要拿出女主人的姿态来招待他们即可。” “这样啊。” “女主人”。 这个词对江七七来说有些陌生,她不知道女主人姿态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还好,她也参加过几次宴会,模仿着主办方的行为,倒是也能学出几分相像来。 江七七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薄裙,这是她让香儿改装后的衣服,平时在家中穿着舒适。 但如今有客人来,肯定是不能这样了。 “我先去换身衣服。”江七七说。 沈洛轻轻点头,叮嘱:“不必太过隆重。” “好。” 江七七坐在镜子前,香儿帮她重新梳妆。 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影像,江七七轻叹一声。 明明已经不需要做任务了,但她怎么觉得比上一世还要忙碌呢? ———— 半月前,忠王府。 宫家一家三口坐在书房中。 “父王,母妃。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和妹妹进京做人质吗?” 宫远一遍又一遍的读着信,越读越生气。 “嘘。”忠王向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到窗前看了看,然后谨慎的将窗户合上了。 王妃提醒他道:“小心隔墙有耳。” 宫远叹一口气,坐在旁边椅子上。 或许很多人都羡慕他这个身份,生在宫家,做为宫家唯一的男孩,是内定的未来王爷。 但只有宫远自己知道,他每天过得有多么谨小慎微。 当代皇上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有封王,现在他父亲是整个南岳唯一的王爷。 而且还是自开国就一直世袭爵位的王爷。 毫不夸张的说,他家在西南地区的势力比朝廷还要大的多。 “远儿,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没有哪个皇上会不在意这件事。” 从小父王和母妃就这样告诫他。 “表现的越傻越好,越懒散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宫家活下来。” 于是从懂事开始,宫远就处处小心,从来不敢暴露一点儿野心,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玩乐。 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父王,我们都做到这种程度了,皇帝还是不放心吗!”宫远咬牙切齿的说。 忠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宫家世代忠君,从未有过谋反之心,即使皇帝多次削减兵权,如今更是直接让他做了闲散王爷,他都毫无怨言。 但就像远儿说的,即使如此,皇上仍然没有打消疑虑。 王妃坐在一边小声啜泣:“王爷,我们就这么一双儿女啊,皇上,他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宫家向来不允许纳妾,因此一直子嗣单薄,这一代只有宫远和宫婷两兄妹。 如今皇上来信点名邀请他们两人去京城,名义上说是玩耍。 可实际上的心思谁不知道呢。 忠王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比自己都高的儿子,又看了看眼睛哭的通红满脸不忿的王妃。 他闭上眼睛,把信放回到装着它的黄布袋里。 将布袋扔在桌子上。 “去通知婷儿收拾收拾行李,过几天就出发吧。” “你们先去,我与你们母妃先处理一下府中事宜,过几天就去。” “王爷,你是想......”宫远不清楚他这句话代表的意思,王妃可是明白的。 忠王没有回答她的话,转头看向旁边的墙上。 那里挂着当年太宗赐给他们的尚方宝剑,这些年从未移动过。 他迈着四方步走过去,稍一用力把剑取了下来,握在手中。 冰冷的触感透过剑体传来,忠王的手摩挲着剑柄,然后猛的把剑拔了出来。 发出“噌”的一声。 那是一柄绝世好剑,即使历经百年,如今出鞘也依然锋利逼人。 “我对不起列祖列宗,看样子宫家这个王位要止步于我了。” ———— 镇国将军府门口,宫家马车队伍依次停下。 “哥哥,哥哥,宫远!” 马车中,宫婷两手在对方面前晃着。 宫远从自己的回忆中拉回来:“啊?你说什么?” “哥,你发什么呆呢?我们到了。”帘子已经被掀开,宫婷率先离开轿子跳下马车。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来京城是来玩耍的。 “哦,哦!”宫远回神,连忙也跟着下去,当然,没忘记拿他的弓。 宫远看着眼前高大的门楣,“镇国将军府”五个皇上御笔亲题的大字高悬在上,庄严肃穆,仅仅是看一眼就令人生畏。 ...... “父皇,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宫远倒不是说多稀罕这个王位,但是就这么被逼着交还了回去,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王妃擦干眼泪握住宫远的手,不住摇头:“远儿,母妃不要你们冒险,你和婷儿能平平安安的,哪怕我们一无所有去做一家平凡百姓,母妃也愿意。” “母妃。”宫远面色缓和,“我虽年纪小,但也是明白人言可畏这话的。” “太祖皇帝亲口许下的王位,如今过了百年皇上想收回去,他要怎么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远儿你是说...” 宫远沉重的点点头:“最好的办法便是宫家人都死光了,无人继承的王位自然就没必要存在了。” “我们进入了死局。” “不,”忠王突然开口,“如今的场面,尚有一丝转机。” 父皇所说的转机,真的会在这里吗? 第125章 不会娶四公主 等在门口儿的十九看到了他们,一边差人进屋禀报,一边迎上前来。 属下十九,参见世子,参见郡主。属下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二位。 宫远摆摆手,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露出一口大白牙:“十九将军不必多礼。” “主子和夫人已经在正厅等候了,请世子和郡主随属下进府。” 宫远宫婷只是世子和郡主的身份,不是王爷,沈洛他们没有必要亲自迎接。 “今天怎么是你在门口等候?十一将军呢?”走着路宫远忙得很,眼睛东张西望的,嘴里还东问西问。 十九一僵。 宫远只是随口一问,没留意对方的反应: “十九将军呢,几年没见,不知你的武功可有进步啊。本世子可是进步神速!” 十九就知道会有这么一节。 众所周知,这位忠王世子虽然在练武方面没什么天分,但是却对武功极为热爱,热衷于跟每个人比试。 之前,每每到将军府世子总要找他比试。 至于为什么要找他,因为他是几个人中最武功最差的。 但即使如此,世子在他手中也过不下三招。 果不其然,十九还没回答,宫远下一句就是: “一会儿我们先来比试比试!” 宫婷毫不掩饰的对着她哥翻了个大白眼。 丢人都丢到京城来了,不对,应该是每次来京城都要丢人。 “我们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 几人说话间,来到了正厅,沈洛和江七七已经备好茶迎接他们了。 “世子,郡主。”沈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向江七七一一介绍:“这两位便是西南忠王的一双儿女,宫远世子、宫婷郡主。” “世子、郡主,这是内人江七七。” 江七七轻轻俯身行礼。 宫婷满眼星星的凑上来,绕着江七七转圈圈。 “啊!我们在边境都听说了,镇国将军娶了一位十分貌美的夫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宫婷十分自来熟的跨上江七七的手臂,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而且...她身形消瘦,身上有一种虚弱的美感! 宫婷最喜欢这种娇弱风了。 她又看了一眼沈洛,由衷感叹:“夫人跟镇国将军真是般配极了。” 沈洛:“!!!” “咳咳,”沈洛用手掩住疯狂上扬的嘴角,“郡主和世子远道而来,我没有备什么见面礼。十九,一会儿开仓库,让二位亲自去挑一件喜欢的物什。” 宫远:“?”不应该是他们带见面礼吗? 管他呢!他可是看中沈洛的武器库很久了! 说起武器—— 宫远自然是要炫耀他的弓的! 他把弓往桌子上一放:“将军,本世子这次可是苦练弓箭许久,这次我一定要赢过你!” “夫人...算了我叫你七七吧,叫夫人什么的太生分了。” “七七你也太好看了吧?”宫婷跟个小蜜蜂似的,围着江七七这朵鲜花转。 一会儿拉拉手,一会儿抱抱胳膊,一会儿摸摸脸,“爱不释手”四个字都要写在脸上了。 “就像小时候奶妈缝给我玩的布娃娃一样。” 沈洛:“......” “虽然本世子有信心,但是毕竟是比赛,还是要公平公正,这样吧,我今天回去休息一晚,明日我们比试。” 从前做任务的原因,江七七要扮演各种各样性格的人,但她本人其实不是个自来熟的人,相反,她对所有人都存有一份戒心。 但是...江七七只听沈洛说这两个人活泼,但没想到居然活泼到这种程度。 宫远小嘴叭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宫婷更离谱,上来就对她又搂又抱,仿佛十分熟络。 跟被教养的一板一眼的京中小姐们不同,她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天真和热情。 江七七无奈的任由她搂着,含着笑回答她各式各样天马行空的问题。 宫远还在孜孜不倦:“我这把弓可好了,是花重金请大师打造的,看这花纹这手感......将军你要不要摸摸,别人可没这殊荣嗷!” 沈洛完全没听宫远白话些什么,他眼神不住的往旁边瞟。 她牵着七七的手! 她抱了七七的胳膊!! 她摸了七七的脸!!! 这些他都没有碰过!他也想这么做! 沈洛承认七七说的对: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 宫家兄妹自得其乐的时间没有太久,午饭备好了。 将军府的饭菜并不奢华,但是色香味俱全。 “哇!好漂亮的南瓜雕!”宫远赞叹道。 “好香的汤,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宫婷对着一道鲫鱼汤流口水。 宫远和宫婷像极了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稀奇。 “镇国将军,原来你们京城的菜这么漂亮吗?”宫婷双眼放光地问。 十九、香儿、厨师:你要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嗷! 哪里是京城的菜漂亮,分明是他们费的心思多! 将军府一共两位主子,身体都不好,饭量也不大,为了让他们多吃饭,十九和香儿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主子不喜鱼腥味,他们就把鱼捣碎了熬汤,然后把渣子捞出来,添上豆腐、各类蔬菜,这样主子能多喝两口,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喝上一小碗。 小姐喜甜,他们就尽量多选自带甜味的食材做菜,同时尝试各种甜口为主的菜品,包括但不限于:拔丝地瓜、拔丝土豆、拔丝牛肉、拔丝苦菊…… 每天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这两位祖宗多吃几口饭。 …… 第126章 反包办婚姻计划 宫远和宫婷净过手,乖乖在桌前排排坐。 “世子和郡主不必客气,就当在自家一样。”沈洛说道。 就等这句话呢! 两人一手托碗一手举箸:“那我们不客气了!” …… 看得出来宫远和宫婷两兄妹真的很喜欢将军府的菜。 结结实实的一人扒了三大碗米饭。 眼见着八盘菜都要见底,宫远不忘提醒妹妹: “我们初来乍到,不要吃太多,免得吓坏了将军、夫人他们。” 宫婷扒完饭碗里的最后一粒米,点点头。 “我知道的,哥哥。” 两人十分默契的放下饭碗。 旁边儿只吃了半碗米饭的沈洛、江七七:“......” 两兄妹优雅的擦了擦嘴:“今天就先吃这点儿吧,多谢款待。” “就先?这点儿?” 江七七看向沈洛,用眼神询问:“这是真的世子和郡主对吧。” 不是逃荒的乞丐。 沈洛:“……”他的嘴开开合合,最终还是决定沉默是金。 两人齐齐往口中喂了一筷子米饭,嚼嚼嚼。 如果十九和香儿目睹这一切,不知道要感动成什么样子…… ———— 饭后,宫婷一步三回头的跟江七七告别之后,先行回到十六给他们安排的客栈中休息了。 宫远则是和沈洛去了书房。 ...... “表哥。”门一关上,宫远就迫不及待开口。 他比沈洛小两岁,私下里一直以兄弟相称。 表面上嘛...异姓王爷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关系密切这种事,放在哪个皇帝身上恐怕都是寝食难安的程度。 所以他们当然还是要表现的疏离一些。 宫远没忘记他此次前来的目的,询问:“表哥,你觉得我信中的提议如何?” 没人知道,这些年镇国将军与忠王府世子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宫远作为联姻的男主角,已经被忠王告知了真相。 “不可以,不接受,不愿意!”宫远直接拒绝三连。 结果就是被父王一拐杖敲在背上。 “说什么混账话,皇上的赐婚,哪里有你反对的余地。”忠王哪里就愿意跟皇家联姻,但皇上的决定他们做臣子的还没有置喙的权力。 宫远气鼓鼓回屋:“来人,磨墨!” 三日后,沈洛收到西南地区秘密发来的加急信件。 “沈洛表哥: 百年前,我们南岳建国之初,当时的太子妃、后来的皇后就提出要实现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 (此处洋洋洒洒两页纸,强调自由婚姻的好处,包办婚姻的不合理。)” 沈·不合理·包办婚姻的受益者·洛:“......” “言而总之!即便是皇上,也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决定我的婚姻!我绝对不要嫁(划掉)娶四公主!” 后面还附上了他洋洋洒洒的“反包办婚姻”计划。 包括但不限于: “一哭:先去跟皇上哭,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为了四公主的幸福和皇家颜面,他不能娶四公主为妻。据说皇上十分疼爱四公主,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应该会考虑一下的吧。” “二闹:三十六计走为上,如果皇上真的下了赐婚的旨意,他就在大婚之前逃跑,让这次成婚变成一场闹剧,什么时候等皇上解除婚约他再回来。” “三上吊:跑不了就原地上吊。” ...... 沈洛以为他只是说说。 直到看到宫远在信纸最后附上了自己设计的墓穴图纸。 “另:敬爱的表哥,若我死了,务必按图纸帮我修建墓穴。还有,能不能送我你武器库里那杆银色长枪陪葬。” ...... 思绪拉回到现在。 沈洛看着对面满眼期待的人,摇摇头:“你的计划不能说略有漏洞,只能说是完全不可行。” 他无情的拆穿了宫远的梦。 如果说行动前的计划就像渔网,越绵密越结实,捞上来的鱼就越多。 那宫远的计划甚至网都算不上。 海边上,放眼望去,别人忙着织网、补网、晒网,只有宫远抱着一个大毛线球就冲进去了。 ...... 被打击了,不过宫远也不当回事,他这个人心宽体胖的,最不在乎这些虚的了。 但是人生大事可是实的! 宫家家训有一条就是,凡宫家男儿,必须遵守一夫一妻制,具体内容为:妻在不纳妾、妻亡不续弦。 受父母的影响,宫远从小就励志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生几个孩子,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 孩子们长大远去,剩下他们两个一起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然后半路就杀出个赐婚圣旨! 宫远双手抱胸,态度坚决:“表哥,我跟那个什么四公主从没见过面,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况且,她可是二皇子的亲妹妹。”宫远小声说,“如果真的如皇上所愿,那我与二皇子岂不成亲戚了。” 沈洛和宫远联络频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忠王也是大皇子党。 忠王也不傻。 一来他知道大皇子仁义,较其他皇子性格更加温和,如果大皇子登基大概率是不会对宫家下手的。 二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提前站队,如果运气好赌对了就是从龙之功,重获皇上信任,也许还能重振宫家的荣光。 忠王驻守边境多年,那些小部落的权力更迭他看的不在少数,正因如此,他才深深的体会到,有兵权才是夺嫡的最大资本。 三年前,忠王来京,也是他加入大皇子党之后第一次面见其他同仁。 那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劝说陈成谨,希望他能够离开京城,去边境带兵作战,以执掌兵权。 大皇子党中迂腐的老文人不在少数,一听这话坐不住了。 老臣一:“殿下出身正统,且是长子,按照祖宗的规矩制度本就该是储君,何须去做那些无用的准备。” 忠王:“无用准备?如果本王没记错,当年皇上的天下似乎就是因着大人所说的‘无用准备’才夺下来的吧。” 老臣二:“边境之地,条件苦寒;带兵作战,刀剑无眼。殿下怎可去那种地方?不妥不妥。” 忠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大人所读的圣贤书难道都忘了吗?” 老臣三:“殿下,以臣之见,明日我等还是继续上书皇上请他册立储君,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皇上总有一天会松动的。” 忠王:“妙啊。” 老臣摸摸胡子,刚想得意。 下一瞬忠王出声:“好一个我跟皇上比命长的绝佳办法!” “你!”老臣气的吹胡子瞪眼。 ...... 那些文臣能说会道,各种大道理、之乎者也聊起来口若悬河。 但忠王舌战群儒,以一敌百,愣是把一群文人说到哑口无言...... 最后一群人竟耍起了无赖。 “总之,殿下不能去带兵!殿下玉体金贵,若有闪失,我等万死也难辞其咎。” “富贵险中求,历朝历代的夺嫡哪有风平浪静的,想要脱颖而出,就要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什么常人所不能及,那是常人不愿做之事!” ......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大皇子开口:“小洛,你怎么看?” 第127章 对弈 沈洛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正在跟另一位大人对弈。 他一手把短剑拄在桌上、撑着下巴,手指在鞘子上磨砂,时不时在桌面儿上敲一下; 另一手两指间夹了一颗白子,正放在眼前细细观摩,小小的纯白棋子,他好像硬是要把人家看出花来一样。 与沈洛轻松的姿态不同,对面持黑子的李大人死盯着棋盘,冥思苦想许久,才缓慢而慎重地落下一子。 沈洛挑眉,唇角微勾,白子紧跟着落下。 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要下在这里一样 “哎呀!坏了坏了!”李大人一拍脑门,悔恨道。 他应该再多琢磨一会的! 这一步仅仅琢磨了一刻钟就落子,果然还是太草率了。 他以为万无一失的生路,白棋仅仅一子落下,就堵死了。 李大人抬头看了看沈洛,对方已经又拿起一个新棋子在细细观摩了。 他不敢提悔棋的事,只能皱着眉头啃手指甲,轻叹一口气然后继续寻找别的路。 明明是一人一手,可是棋盘上放眼望去,那白棋就像会繁殖一样,排的到处都是。 他所执的黑棋想突出包围,但白棋已成合纵连横之势,不管他有什么动作,总是第一时间反应,然后迅速的围捕上来。 他不李姐,明明他执黑子,是先手,应该是进攻方。 但为什么打着打着就莫名其妙的被迫做起了防守。 想不明白,明明他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为什么才不过几十个回合,怎么就显出了这样的颓态? 李大人疑惑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拿袖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 对方这样的动作神情沈洛十分熟悉,因为他在每一个跟他对弈过的人脸上都见过。 他喜欢下快棋,但往往跟他对弈的那人都下的很慢。 即便有些人开局下的快一些,跟他交手之后,随着棋局展开也会不由自主慢下来。 沈洛的棋风带着明显的个人色彩。 他的落子布阵同他在战场上指挥作战一样,最擅长前期蛰伏,悄无声息的布阵,待布阵结束时机成熟,便会一举转防为攻。 李大人棋风稳健,每一步攻势都是稳扎稳打。 只是这在年轻的沈洛看来,太慢了。 一步一步的蚕食对方,偶尔提子一二,太慢了。 这也是后面他很快就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的原因。 沈洛喜欢下棋,因为棋盘与战场相似但又有不同。 战场上他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兄,但是棋盘上运筹帷幄之间是可以舍弃某一部分棋子的。 他就是凭借着少量的取舍,转防为攻、以攻代防。 那时候的沈洛还没有三年之后这样老成,在许多谋略之外,少年将军还有一份意气风发在其中。 要知道,他在战场上向来是赶尽杀绝、从不会给敌人留一丝余地。 因此,棋局还没有进行到一半,李大人便面红耳赤的叫了停。 “将军,不必再下了,是下官输了。” 他看着棋盘摆手,语气中都是敬佩。 “将军大人棋艺高超,下官下了半辈子的棋,没想到在将军手下居然都撑不到半场。” 他输了棋,而且输的十分惨烈,除了觉得有点丢人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兴奋。 ———— “将军攻势迅猛,落棋如神,许多布局之法下官是见所未见。” 这李大人为官多年,一不赌二不色三不贪,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说是个棋痴也不为过。 原本在 朝堂独孤求败的棋痴突然间碰到沈洛这样一个高手,不但不难过,反而会兴奋,就连输了棋也心服口服。 “将军大人最后那一手扳,当真是高超。” 沈洛拱手回礼,倒不觉得自己杀对方个片甲不留有什么错: “李大人过誉了,晚辈不过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而已。大人才是棋风稳健。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节奏都十分紧凑,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盘棋我赢的也并不容易。” 沈洛这并不是为了不让李大人太下面子而说的客套话,而是他的真情实感。 李大人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头一次不顾尊卑礼节,高兴的拍了拍沈洛的肩。 多好的孩子啊,若是沈老将军还在世,一定会十分骄傲的。 ———— 这边儿棋局刚刚结束,沈洛就听到了大皇子陈成谨的声音: “小洛,你怎么看?” 下棋期间沈洛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旁边忠王的提议、众人的争执他都听到了,不过是没有理会。 阿谨能处理好的事,他能偷懒也会偷一下。 不过现在既然问到了他的想法,他也不会推脱。 沈洛从旁边房间走出来,大厅中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移动。 陈成谨坐在正中,忠王坐在他的右下方,刚刚吵完架正口渴的大口喝茶。 左下方的椅子空着,沈洛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落座。 环视一圈,都是自己人,他便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 “我认为,殿下应当去。” 沈洛在战场上已经待了四年,也跟北明打了四年,他深知战场的残酷,所以十分理解那些老臣的担忧。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怕他,他便越强,如果你将一切置之度外去面对,反而会觉得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可怕。 ———— 沈洛第一次上战场之前,没有恐惧,没有忐忑,只有心急如焚。 那年他刚刚十五岁,带领三年未有打过胜仗的南岳军。 没了沈老将军坐镇边境,南岳被北明打的军心涣散,几乎每次战争都是大败而归。 短短三年,南岳吃了无数败仗,憋屈之余沈洛明白: 南岳,大厦将倾。 那天,南岳丢了第十三座城。 守城将领跑了,全城百姓被北明屠杀殆尽。 沈洛在祠堂跪着,他将两个铜板来回抛下,抛了整整一夜。 “爷爷,我已经长大了,南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想提前去带兵打仗。” 他将铜板抛在空中,落下,一正一反。 “爷爷,孙儿记得您说过的话,要我十八岁以后再考虑打仗的事。但如今、但如今情况实在特殊,国将不存,南岳已经支撑不到下一个三年了。” 他磕了一个头,把铜币在手中攥了一下,抛向空中。 铜板落在地上,一反一正。 第128章 不愿提及的历史 “爷爷,孙儿求您了,我会注意保护自己安全的。” 他磕一下头,扔一下硬币,几个头磕下去,额头上很快就见了青色。 寅时一刻,十一和十二守在祠堂外边。 门开了,额头上一片乌青的沈洛走出来,手中紧握着他的佩剑。 两个人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沈洛看向他们。 “十二,整合人马。”他扯了一下嘴角,“我即刻进宫,求皇上允我带兵出征。” 几人眼中都迸发出希望。 沈洛快步离开,十一关祠堂门之前,看到蒲团前面两枚硬币静静的躺在地上。 正面朝上。 ———— “大人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都是为了殿下做事,殿下若是出了问题,那我们做多少都是无用之举。” “对对对!”老臣疯狂点头,“将军的意思是不是殿下去边境看一看即可,只要殿下亲至,必能鼓舞士气。” 沈洛不赞同看向打断他话的人,那老头一把年纪了,被他一看却是立刻吓得噤了声。 沈洛继续道:“但是当权者,职责不是保命,而是帮天下人安身立命。” 这句话是他对陈成谨说的。 “谁的命不是命?若人人都求保命,那谁来上战场,那谁来卫南岳?” 南岳,三十年前是他爷爷沈老将军守护,如今,是他在北明的猛烈攻势下守下来的。 没人比他更适合说这句话。 ———— 沈洛话音落地,周围一片寂静。 “下官觉得将军说的对。” “我也支持将军和忠王。” 慢慢的又有其他大人发声,站到了他们这一边,但也只是少数。 更多的还是坚持殿下不可去战场。 …… 在沈洛的印象里,那天是他头一次看到那么多老臣面红耳赤的争执。 他们谁也不肯让步,但互相又说服不了。 ...... 余晖散尽、华灯初上。 回家路上,沈洛和陈成谨坐在马车中,相对无言。 “小洛。”陈成谨突然开口,“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定会的。”沈洛认真又坚定的回答。 “这么肯定?”陈成谨笑了。 “嗯。”沈洛说,“如果我们成功不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死了。”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可不能死。”陈成谨笑着说,“你要长命百岁。” 沈洛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他没有再回答。 ———— 在那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朝廷发生了很多事。 陈成谨和沈洛一向敬爱的太后突然无缘无故的病倒,太医院使尽浑身解数却查不到原因。 边境处北明发难,沈洛不得不又回到战场主持大局。 朝廷上,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入朝参加朝政。 太傅与皇后的势力逐渐增大。 而许多支持大皇子的老臣却无辜遭到打压,多数被降职,有甚者甚至被迫告老还乡。 以及...... 西北边境战乱频发,皇帝亲自点名,力排众议把陈成谨派往了西北地区,带兵作战。 一时间,朝堂风云变色。 第129章 一个叫沈洛的孩子 大皇子势力迅速衰弱,几乎消失。 三皇子党则快速取代成为了朝廷的核心势力。 ...... 陈成谨离京那天,阴雨绵绵。 那时沈洛早已去了边关,只有几个老臣前来为他送行。 他身穿银铠坐于马上:“诸位大人留步吧,不必再相送。” “殿下,殿下保重啊。” 陈成谨是先皇后的儿子,从皇后去世后就一直寄养在太后身边。 太后尤其注重他的教育,朝中凡是德高望重的大臣,或多或少都被太后邀请过给大皇子讲上一堂课。 因此殿下也算的上他们半个学生。 “殿下到了战场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殿下要时常写信回来,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想您啊。” “殿下,微臣的孩儿也在西北军,微臣已去信叮嘱他了,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 一群长胡子这时候突然变得絮叨,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 有眼窝浅的还擦起了泪。 陈成谨知道他们是不舍,没有催促,只是听着,偶尔应上一声。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西北是非去不可。 但除了那日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 陈成谨看似是服从皇帝安排,轻易的就妥协了,离开了这权力的中心被赶去边境。 实际上这是他的决定,是那天他与他们共同商议到最后的结果。 ...... 那日的最后,夕阳挂在天上,透过半开的房门照进屋里,陈成谨坐在中间,影子却被拉的很长。 身边的人分成两派,依然在吵得不可开交。 他始终保持着温和面色,环顾四周,嘴角带笑: “诸位,阿谨谢过大家为我殚精竭虑,可否听阿谨一句。” 大家安静下来。 陈成谨眉眼带笑:“忠王所提之事,我已心有打算,大家不必再吵。” 清风霁月的少年起身,站在中央,侧身抬手。 旁边的沈洛心领神会,把剑递到他手中。 陈成谨流畅的挽了个剑花,将剑收起。 他说:“诸位,我们需要更多资本。” 而兵马,就是资本。 ———— 因着家规缘故,宫家一家人关系相较寻常官家贵族来说,更加紧密。 尤其是在家族大方向的问题上,往往都是一家人一起商量,相互之间没什么秘密。 所以作为少王爷,忠王做的事宫远也知道,并且举双手双脚支持! 孩子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 对于无数南岳的孩子来说,十五岁便受命于败军之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沈洛,就是他们心中最厉害、最崇拜的英雄! 宫远对沈洛的情感,在崇拜上还多了一些骄傲,一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啊?你怎么知道南岳大英雄是我哥! ovo 不过正因如此,他更加不能娶四公主了。 ———— 江七七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书房谈什么,一谈就谈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沈洛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倒是宫远喜气洋洋的,嘴角的笑根本掩饰不住。 他手中还抱着一把长枪。 ———— 第130章 意欲谋反? “将军,我还没有死哎,你现在就愿意把这枪送给我吗?” 话是这么说着,但宫远又把手收紧了一些,似乎生怕沈洛会反悔。 江七七:“?” 沈洛:“......对,你现在就拿着吧,不用等死了。” 江七七:“?” 宫远十分感动:“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亲手把它放进我的墓里了,不但要放在墓里,我还要放在棺材里,跟我同床共枕!” 江七七:“?” 沈洛:“......” 宫远离开了,走之前不忘再三叮嘱沈洛—— 一定不要忘了明天的比试。 沈洛腿的情况宫远自然是知道的,对此宫远深表遗憾,然后转手就练了不需要用腿也能够比试的弓箭。 不管比什么,总之他一定要赢沈洛一次! 三年前他“失误”输给了沈洛,那是因为自己用的只是铁匠铺中随处可见的长枪,沈洛则是用的他现在手里的这把“白缨枪”。 不过因为武器差距太大,所以有理由他不承认上次的结果。 而这次,他辛苦蛰伏三年,王者归来! 带着他特地托人打造的弓箭。 这次他发誓一定要把失去的通通夺回来! ———— 然而宫远盼了很久的比武还没到,当天半夜,京城中便出了一等大事—— 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二皇子妃,在府中失踪了! ———— 天还没亮,江七七便听到了悉悉簌簌的起床声。 她睁眼,发现居然是沈洛起床了,正在穿衣服。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七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已经学会通过天色判断时间了。 现在是夏天,天亮的早。现在天还没亮,所以最晚也不过寅时。 “是的,出事了。” 沈洛有些着急,穿衣的动作也难免快了些,没想到却吵醒了旁边的七七。 他有些愧疚:“抱歉,吵醒你了。” 江七七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醒了。” 沈洛蜡烛都没有点,在黑暗中穿衣。 她起身打开窗户,柔和的月光伴着晚风一同钻进屋里。 江七七也没有点蜡,就这么借着月色帮助沈洛将衣服穿上——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 月色朦胧,江七七不能很好的判断衣扣所在,手指摸索着免不了会碰到沈洛的身体。 她清楚的感受到,他身子一僵。 “七七...”沈洛喉咙微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必操劳,再去睡会儿吧。” 沈洛脑子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要事,全部都是七七纤细的手指划过他胸膛的微凉触感。 “什么要事?”江七七问道。 沈洛楞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二皇子妃失踪了。” 江七七手一顿:“会是谁做的?三皇子还是江乾中?” 沈洛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七七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笑了。 “江乾中,对不对?” 沈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并没有弄乱她的发型。 “七七,有时候你聪明的让我惊心。” 只一个表情,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好我们抓住了北明那两个高手,并且替换上了自己的人。江乾中要他们两个把二皇子妃绑来了。” “他好大的胆子,他想做什么?” 沈洛摇摇头,他也不明白江乾中这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虽然这几年明争暗斗一直不断,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正面交锋。 而且退一步讲,即使有正面交锋,也不应该由江乾中这个户部尚书去做导火索,三皇子恐怕也不愿意他去做。 “江乾中这是应该是瞒着三皇子行动的吧?”江七七说道。 “他跟北明人有联系,这件事他肯定不敢宣扬。” 这个沈洛也同意。 “那么不惜冒着暴露与敌国私通的危险,绑架即将临盆的二皇子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江七七搞不明白。 看着对方小脸皱成一团,沈洛却突然笑了。 他用手轻轻按了按她的眉心:“好啦,七七。” 江七七一愣。 “不就是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吗?走吧。” 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看着。 江七七当然想要让他带自己一起去,但是这种事情沈洛一般不会带上她。 “嘿嘿”,江七七挠头一笑,“被你发现了。” 沈洛心中一动,七七很少露出这样俏皮的一面。 他轻咳两声,别过眼神,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扮成十三的模样,跟我一起去吧。” …… 他们这边儿兵分两路。 沈洛和十九先去皇宫,江七七和十六则是去二皇子府打探情况。 至于十二,当然还是继续跟踪江乾中。 ———— 皇子跪在地上,三皇子站在一边。 龙榻上的皇帝半倚着高枕,胸口气的起起伏伏,旁边宫女站着正在一口一口的喂皇上喝药。 身怀六甲的皇子妃在府中被人掳走,这事皇上可是上了大火了。 那不光是二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他的第一个皇孙呢,那歹人此举简直是把他们皇家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皇上,镇国将军在殿外求见。”外面太监进来传话。 皇上心烦的“啧”一声,没好气的说:“还通报什么,直接让他进来。” 沈洛被侍卫推着进屋:“参见皇上,参见二位殿下。” 皇上摆摆手,喂药的宫女躬身离开。 “沈洛,听说昨日小武去你府中借亲卫了?”皇上语气没有起伏,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沈洛如实回答:“是。” 皇上继续问:“那他可有说借来何用?” 沈洛回道:“二殿下说他收到一封信,信中说有人要对皇子妃不利。而近几日二皇子妃临盆在即,殿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向微臣借一些亲兵,在府周遭防备。” 陈成峰不合时宜的冷哼一声。 “若是需要防备直接去找京兆尹调集兵马不就是了,那样不是比将军府人马要多的多。” 但如今陈成峰把话说到这份上,谁还听不出来? 他在暗指陈成武偷偷召集兵马、意欲谋反! 沈洛抬头观察皇上,果然看到他渐渐坐直了身子,脸色是掩盖不住的阴沉冷郁。 “峰儿所说有理,你为何不去找京兆尹啊。” 皇上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里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 原本就心烦意乱的陈成武听到这话差点暴走。 当朝谁人不知,皇位上的人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历史。 ———— 建纵十七年正月,先皇带皇后、太子等人前去天坛祈福,以求得未来一年南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祈福大典进行了一天,当先皇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皇宫时,满脑子都是想着休息,没人发现当天的皇宫,与平时相差甚大。 如今的皇帝,彼时还是元王,他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王爷,等他们出宫门,我们就先占领皇宫,夺得腰牌,到时他们也已经出了京了,再由我们的人去接管京城兵马。”吕易行说,如今的吕丞相当时仅仅官拜三品。 元王脸上没有一点不安,甚至连一丝忐忑都看不出。 他看着茫茫夜色,眸中泛着点点红光,脸上全是野心、全是狠毒、全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本王那个无能无用的哥哥,不配做太子。这天下本就应该能者多得。” 吕易行笑了一声,赞同道:“我南岳数十年来一蹶不振,旁边的北明居然都敢对我们虎视眈眈了,等王爷登基之后,可要好好教训他们。” “那必然。”元王表情倨傲,“父皇老了,做事情畏手畏脚,等本王得了这天下,定要大刀阔斧的好好改革一番!” ...... 南岳国建国数百年来,从未有过那样大规模的内战,而史书将其称之为“正月政变”。 在那场规模浩大的政变中,先皇、皇后、太子全部死亡,元王在其母妃和吕易行的帮助下夺得皇位。 三天后,元王登基。 尊生母为皇太后,擢升吕易行为丞相。 改国号为武运。 ———— 第131章 二皇子妃的去处 ———— 屋中,吕丞相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缓缓讲述着这一段儿历史。 明明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但回想起来—— 那天的刀光剑影,漫天血色,仿佛就在他眼前。 就好像这事情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先皇本立有一位太子,后来因为太子妃去世伤心过度出家了。 但国不可无君,为了争夺这空出的太子之位,当今皇帝与他的手足兄弟们明争暗斗了三年多。 直到皇上下旨立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草包皇子做太子。 皇上身体不太好后由太子亲政,第一件事是杀了一批直言上谏的言官,第二件事就是听从佞臣之言准备向北明称臣。 吕易行就是在那时候找到了当今皇帝。 “王爷,若我南岳当真要向北明俯首,那微臣也无颜面苟活于世了。” 当时的元王、如今的皇上将他扶起: “吕大人,本王也是这样想的。我南岳这些年来不论兵力强弱、人口多少,向来都是有尊严的独立国家,若是真的向北明称臣,莫说是你,本王都无脸面去见我南岳列祖列宗。” “既然如此,不知元王殿下可否敢与臣做一番拯救南岳于水火之中的大事。” 元王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视死如归。 他一咬牙:“古人云:‘等死,死国可乎?’今日本王也就做一回那死国之士!”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皇上衰老、太子昏庸,这样的背景下他们扩充力量简直和吃饭一样简单。 仅仅半年,他们就不着痕迹的控制住了京城中的两大兵种。 然后,选在一个举国欢庆、大家防御最为松懈的日子发动了政变。 ———— 吕丞相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皇上有功有过,他也是。 他无法判断,也没有资格判断当今皇上做的是对是错。 他们政变成功后,元王登基,他确实如先前说好的没有向北明称臣,只是同对方签了不开战的协议。 而他却因为政变的事更加忌惮武将。 以至于后来,他在位几十年间竟不断打压武将。 原本南岳就武力薄弱,这几十年间更是愈演愈烈。 直到十年前,沈老将军战死沙场,整个南岳国竟再无一员大将可用。 北明狼子野心,虽有停战协议,这些年对南岳也是试探不断。 沈老将军在时他们还有所顾忌,自老将军离世,北明就单方面毁了停战合约,开始进攻南岳城池。 想也知道,南岳无将可用,陡然开战。 必是北明节节进攻,南岳节节败退。 三年时间丢了十三座城池一百多个县。 ...... 那几年是吕易行与皇帝都迅速衰老的几年。 吕易行也不知道他们这算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将领、曾重金悬赏江湖人士帮忙。也尝试过擢升从前的将领回来带兵作战。 但是都失败了。 那时的南岳就像一个急速下坠的铁球,普通人蚂蚁一般大小的力量根本无法拯救。 北明一直以来都重武轻文,南岳恰好相反,重文轻武。 再加这些年皇帝对武将的打压,他们几乎是找一个将军就死一个。 那段时间他们坐在一起商量救国之策,一说就是一宿。 只是那些办法只能减缓南岳衰败的速度,无法破局。 即便如此,他们也死咬着最后的底线:绝不向北明俯首称臣! 皇上甚至下旨:有胆敢提议投降之人,无论是谁,夷三族,杀无赦! ...... 南岳国苦苦支撑了三年。 三年间,北明战无不胜,士气愈打愈烈,最后竟然打到了京城百里开外。 那时京城中已经有许多百姓乃至胆小的王公贵族收拾行李跑路了。 只有吕易行与皇帝两个人依然冷静。 也只是看似冷静而已,实则他已在丞相府中备好了白绫。 在京城门破的那一天,他就会自缢于家中。 想必皇上也是这样打算的。 说来讽刺,上位之前,他们计划的蓝图那样宏伟—— 要攻打北明,要把南岳这些年逝去的尊严全都打回来。 可如今,他们不但没做到,就连国家也要在他们手中灭亡了。 那一日是秋天,吕易行来皇宫的路上。 枯黄的树叶被风吹得纷纷落下,仿佛也在宣告着这个国家的命运已经无力回天, 马车奔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端坐其中。 他知道皇帝叫他进宫是为了什么事,北明已经正式在京城百里外驻营扎寨。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仅仅三年时间,他与皇上都已两鬓斑白,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个遍。 “吕相,”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声音哀戚,“所有的武将全部召集了,无人敢带兵应战。” “朕已经贴出了告示,你派人盯着些,如果有人揭榜,就把他带来。” 几十年的合作相处,吕丞相发觉了不对劲—— “陛下,你是想——” 皇上点点头:“三日之后,若是无将可用,朕会亲自上阵!” 吕丞相头低下去,过了许久,他缓缓下跪,行了个大礼。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许久没有起来。 两人其实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不会改变结果。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君臣二人,压抑的哭声回荡。 深秋的余晖洒下,照的宫殿一角灿烂金黄,但这金黄不过是转瞬即逝,无边的黑暗很快覆盖上来,无人想起那一角曾经光亮的模样。 忽然,一片秋叶被风卷进屋中,落在门边的金黄上。 ———— 吕易行之前并不相信古人所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转机就是这么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第二天的傍晚,吕易行在府中擦拭他的盔甲—— 他也决定跟随皇帝上战场。 盔甲被擦得锃亮,放在盔甲架上。 吕易行摸了摸盔甲,光滑冰冷的手感让他感觉陌生又不适。 他的余光看到旁边墙上挂着南岳国的地图。 那是南越鼎盛时期、未曾被北明吞噬城池的地图。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上面每一座城,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流......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吕易行整理好情绪:“进!” 外面的侍卫跑进来,肉眼可见的激动。 “丞相大人,告示有人接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是谁?!” 侍卫声音小了一些:“是一个叫沈洛的孩子。” ———— 吕易行眼中的光又熄灭了。 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不过还是去看看吧,最多只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他这样想着。 小小年纪就敢揭皇榜,毛遂自荐,吕易行心里到底还是喜欢的。 可惜这孩子生不逢时,若是再早生上五年时间,他有这心气,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南岳的一员大将。 然而,他的所有担忧,所有遗憾,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起都消散殆尽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吕易行认出了他手中拿着的,是沈老将军生前的佩剑。 “你是沈老将军的...孙子?”他不敢置信的问。 对面十五岁的少年点点头:“正是。晚辈沈洛参见吕丞相。” “你、你,”吕易行看到故人的后代,说不出的开心激动。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沈老将军的能力,如果是他的孙子,也许真的能够上战场带兵。 “小洛,走,跟我进宫!” 吕丞相一刻也没耽误,径直带着沈洛进了宫。 ———— 乾清宫中,皇上听闻这是沈老将军的孙子露出了和丞相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是沈家人啊。”他喃喃道,“沈老将军家满门忠烈之士,这些年来他们为我南岳也是竭尽心力了。” “陛下,”吕丞相开口,“这孩子也许真的可以。” 皇上走下龙椅,仔细的打量沈洛。 不说话,只是看着、绕着他走了几圈儿。 突然,皇上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令牌:“沈洛听令!” 沈洛立刻跪下:“草民沈洛,但凭皇上吩咐!” “草民...”皇上喃喃道,“此刻起你不再是草民。朕封你为征北大将军,有权调控如今南岳国内所有兵马!”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大权利,甚至说,沈洛现在可以轻松推翻皇帝自己建立王朝。 沈洛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 吕丞相却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还不快谢主隆恩。” 沈洛后知后觉:“臣沈洛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沈洛眼中已经没有了其他情绪,只剩下视死如归的坚定。 ...... “没想到......三年前沈老将军带的军队,三年后又回到了他的孙子手中。” 沈洛走后,吕丞相忍不住感慨,虽然心中仍然忐忑,但隐约也有了希望。 “是啊,朕也没想到。”皇上的回答看不出情绪。 ———— 回想到这里,吕易行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 这也许是他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也是皇上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们任用了年仅十五岁的沈洛,力挽狂澜,硬生生拉回了当时已经在灭亡边缘的南岳。 ———— 皇上也想起了那段历史。 但是相比后面的危机,他印象更深的是那场政变。 因为政变他才夺得了这天下。 而正是知道自己的宝座怎么来的,所以皇上才对这事严防死守。 他绝不允许人们、尤其是皇子们出现一点募兵养兵的苗头。 ...... 陈成峰被天子威压震得透不过气:“父皇,儿臣一来是担心妻儿,京兆尹的人一旦介入动静太大,万一引起惶恐儿臣怕他们有所闪失啊。” “这二来,”陈成峰头埋的很低,看起来是恐惧恭敬,但也隐藏住了他眼中的狠辣。 “二来儿臣也想亲自抓住歹人,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父皇,除此之外,儿臣绝无其他心思,儿臣清白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皇上点头“嗯”了一声:“你起来吧。” 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没有证据。 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先不说这些了,找到人要紧。” 皇上下令:“小武,你带着京兆尹在京城中,务必要挨家挨户的仔细搜寻。” “沈洛,你和京城守备军封锁所有出入京道路,即刻起不允许任何人出城,同时也分出部分人去城外搜寻。” 陈成峰在旁边站着,等着分给他任务。 皇上目光移过来。 陈成峰悄悄挺直了身子。 皇上目光移过去。 “好了,就这样吧,有进展随时向朕回报。” “是!”二人齐声回答。 眼看就要散会,陈成峰赶紧出声提醒:“父皇,我呢?” 他指指自己,满脸期待:“我做什么?” 皇上似是刚想起来一般:“啊还有你,你就......通知太医院再给朕熬一碗安神药吧。” “嗤。”虽然不合时宜,但陈成武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成峰:“......” 大家都领了任务各自离去。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道:“小峰,这事真的是你所做的吗?” 第132章 当然是——杀了她 江七七和十六一路狂奔,但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他们在大街小巷穿梭,拼拼凑凑也只勉强吃了个二手瓜。 “据围观群众说,这事是三皇子所为。” “你们想啊,如果二皇子妃把孩子生下来,那二皇子竞争资本就又多了一只人。” “我看未必。三皇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于情于理都比二皇子出身高贵许多。就算没了三皇子还有七皇子,再不济还有先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这正统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有异族血统的皇子来继承的。” “我们的南岳一向是选贤不选长,所以我看二皇子还是很有机会的。二皇子一向儒雅,不像三皇子那样冒冒失失的。” 果然看八卦,他是人类的天性,即便是在京城,大家也改不了爱聊八卦的习惯。 江七七和十六听了一会儿,便乔装成侍卫进了二皇子府。 此时,二皇子府中一片狼藉,到处都被翻的乱七八糟,侍女们还在翻找。 江七七看着滚到脚边的首饰盒陷入沉思:他们真的是在找二皇子妃吗? ———— 昏暗逼仄的小屋中,两个黑衣人居高临下看着椅子上被绑着的人。 这两人正是江七七他们派到江乾中身边、伪装成北明高手的那两个人。 “怎……怎么办呀,人是抓回来了,但我我我我……们也不敢动她啊。”一个结巴的人说。 “我也不清楚,等等看十九将军有什么指示吧。”另一个人回答。 他蹲下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左右观察:“哎,老赵你看皇子妃也不容易,这大这个肚子还得被抓来抓去。” “你小心点!”被称为老赵的人往后拉了他一把,“怀……怀着孕呢,脆弱着呢,你……别乱看,伤到孩子怎么办!” 那人被他一扯,往后瑟缩了一下:“那我退退,孩子重要,孩子重要。” 两个人在地上画了一会圈圈叉叉,实在无聊,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肚子上。 老赵开口问:“老李,你猜猜……猜,这肚子怀了几个月了?” “傻不傻。都说怀胎十月,之前江乾中说皇子妃快生了,这肯定是第十月呀!估计是九个月零……二十多天?” 老赵听了点了点头,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哎,那……那那你说这孩子们怀胎十月,万一碰见那种小晋的月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中国农历分大小晋,大晋为三十天,小晋二十九天。 “如……果连续这几个月,都都都是小晋,那他岂不是要比别的孩子在肚子里少少少少少待很多天?” 二皇子妃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听见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在嘀咕些什么,似乎是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 老赵蹲下来托腮看着对面的肚子,手中比比画画。 老李想了一下,一拍大腿:“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孩子大,有的孩子小啊!” 俩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哦!”老赵赞叹道,“行啊,老李你懂、懂的可真多。” “那可不!” “不、不过,你说孩子会在第十个月第一日的哪个时辰生生生出来。” “是子时还是午时?” “我听我娘说,我就是子时生的。” “我想应该是那一天的什么时辰都可以吧?” 二皇子妃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孩子虽说是怀胎十月,但不是第十个月才生出来,一般在九月就会出生了。” 她突然说话,把面前专心致志的两人吓了一跳。 “妈耶,你什么时候醒的!” 二皇子妃是怂耸肩。 “在你们刚开始说话的时候。” 黑衣人:“……” “咳咳,”两位黑衣人赶紧定了神,端出绑匪的姿态来。 “皇子妃,我们既能将你从皇子府绑出来,就能不声不响的杀掉你,识相的赶紧交代!” “就……就是!”老赵把剑抽出来在她脸边比比划划。 二皇子妃:“问吧,我也没说我不说啊。” 两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什么?” “不造啊。”另一人摊手。 江乾中就让他们盯着,也没说要干什么呀。 ———— 密室外面,江乾中和一个身着黑袍的神秘人正低头商量。 有些事不能提,因为一提起来就火大。 江乾中好不容易说动北明那边来了两个高手来帮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就算不是一步到位,至少也要有所成效,他每天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没想到还没行动呢,就被按了暂停键。 江乾中收到了威胁信! “江大人,你与北明人秘密接触的事情我已知晓。为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帮你保守秘密,否则我将公之于众。” 信是江乾中上朝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搁在桌子上的。 但他询问了家中小厮,小厮坚定的发誓:没有一个人进过他的房间。 江乾中看着手里的信,又看着把两根手指头举得跟避雷针似的小厮,无能狂怒气的去屋外转了好几圈。 但是也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江乾中回到屋中,无能狂怒直拍桌子: “到底是谁!有能耐站出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嗯,好吧。”后面突然出声,把江乾中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头,一个黑衣人站在他身后。 明明是白天,那个人却穿着一身黑衣,如此招摇,但也很自信,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他带着巨大的黑色斗篷,巨大的黑色草帽,帽子上黑纱垂下来,挡住了他的头和脖子。 神秘人不紧不慢的越过江乾中走到他的后面,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坦然坐下。 “既然你想跟我当面聊聊,那就聊吧。说吧,你想问什么?” 江乾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到底是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的人,他很快便定下心思。 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 神秘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江大人不必知道,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江乾中心想你来这就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放心,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害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神秘人说道。 江乾中感觉他的内心是一片有灵性的草地,有风吹过时,草地就会发出声音。 “草!” 现在江乾中的草们在疯狂摇摆,并且喊: “草”,“草草”,“草草草!” 无冤无仇,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还威胁我! 但他没说,只是开口问道:“阁下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这项指示,在下一介小官怕是帮不了什么忙吧。” “江大人谦虚了,”神秘人似乎不想跟他打这些官场套话儿,“我只需要教大人做一件事,让手下那两位北冥高手帮我装一个人。” 来要两位北明高手才能抓到的人? 江乾中不是傻子,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留了个心眼。 “那要抓谁?” “二皇子妃!” “什么?!!”江乾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猜到了对方身份不足,但他也没想到会是是二皇子妃。 “那不可能,”江乾中一口回绝道。 “先不说皇家人的身份,就单说二皇子妃正怀着孕,可是皇家的头号儿人物。每天多少人进进出出的保护着哪,别说是北明这两位高手了,你就是十个高手进去,也是有去无回。” 江乾中心里清楚,二皇子府的守卫跟他们手下的乌合之众可不一样。 虽然表面上都是一百人,但二皇子和三皇子其实都是有不少私兵的,不然三皇子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敛财。 这两个北明高手他还没捂热乎呢,可不能就这么给送了死。 而且到时候对那边儿北明那边儿也不好交代。 对于江乾中的推诿,神秘人似乎并不意外。 而且他也有对策。 他就像听不懂对方的意思一般:“江大人,这些都不必担心。你要做的只是将我的话转告给两位高手,剩下的事我自会安排。” “到时候让两位高手看准时机把人截出来就是。” 神秘人看样子早有计划,准备好了应付他的说辞。 江乾中知道这是推不过了。 “我愿意配合你,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神秘人抬手,示意他问下去。 “为什么非要是我?”江乾中说。 “因为我只有你。”神秘人沉声说道,声音充满磁性,带着似有似无的蛊惑。 江乾中老脸一红。 ...... 不对,他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江乾中晃晃头,轻咳一声:“你什么意思?” 神秘人哼一声:“因为我只有你一个人的把柄啊,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江乾中:“......” “好了,话止于此,我先离开了。” 神秘人起身离开。 “江大人可要好好考虑,看是不是要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如果不想公布的话,记得通知下去,三天后在天黑之后动手。” 其实就像那人说的,江乾中没得选择。 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对方告发自己私通敌国吧。 但是他也不愿意按神秘人说的办。 一来,他跟二皇子妃无冤无仇,而且二皇子确实看的紧。 二来呢?如果三皇子真的要娶那吕丞相之女为正妃,那他家连着皇后的位置也不相也不指望了,倒不如另择出路。 目前唯一能跟三皇子对抗的就是二皇子。 因此他还暂时不想跟二皇子杠上。 他这么盘算着,所以在第二天早上下朝之前,便派人偷偷绕路,来到了二皇子府门口儿,以他的名义留下了一封信,算是提醒二皇子。 如果二皇子加强了守卫,那个人自己抓不到二皇子妃,应该就赖不到他头上了。 江乾中美滋滋的想着。 后面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这封信真的发挥了作用,二皇子去找沈洛借清兵去了,原本就守备森严的二皇子府一瞬间又增加了一倍兵马。 然而...... 现在江乾中跟神秘人面对面而站。 他只想骂一句:一群没用的家伙! 几百人居然都守不住二皇子妃一人,就这么让他们得手了? 江乾中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已按你说的办,把人给劫来了,下面要做什么?” 江乾中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一点儿不显。 神秘人还是几天前的那个扮相,疑似衣服都没换。 “嗯?做什么?” 神秘人轻声笑起来:“江大人不知道做什么吗?当然是——杀了她。” ———— 第133章 珍珠 江七七和十六这次过来,当然不止是看热闹听八卦这么简单。 “十三将军,十六将军。” 先前二皇子向沈洛借来保护二皇子妃的亲兵也没派上什么用场,现在已经集合起来了。 “怎么回事?”十六问道,“皇子妃是怎么失踪的?”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动作一致的摇摇头。 “什么意思?” “回十六将军,小的们不知道。” “不知道?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十六沉下脸来。 亲兵们立刻跪下:“将军,小的们当真不知。” 江七七突然发现十六严肃起来也是很有威严的,完全没有了平时与他们在一起的那种文弱且抠搜的气场。 平时的十六每天穿个白大褂,拿着把折扇,跟街溜子似的每天无所事事在将军府溜来溜去。 如果发现琳儿又损坏了哪处设施,就会即时生成一个算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琳儿“延迟退休”。 据香儿说,昨天琳儿敲碎了一个石桌,再加上之前的,她的工资已经正式被扣到了一百年以后了。 现在他面对下面人又是另一副模样。 江七七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没见过沈洛带兵的样子。 在陇城围剿叛军那次,沈洛只是在幕后的营帐中指挥,没有亲自冲锋陷阵。 听十二他们闲聊时说起过,在沈洛腿受伤之前,他也是一直冲在最前面带兵上阵杀敌的。 江七七看着亲兵们,明明这些他们已经是佼佼者了,随便选出一个来都是高手一般的存在。 但面对十六、沈洛的副手之一,还是这样恭敬谨慎又胆怯。 江七七忍不住想:沈洛平时带兵是什么样子的呢? 真的……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生人勿近、说一不二吗? 十六询问情况:“怎么回事,我交代的事你们吃到肚子里去了?” 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在离开之前,他都有专门儿交代,注意二皇子府的动静。 结果现在一百多号人全告诉他:不知道情况。 十六是绝对的效率主义者,不管你能力如何功勋多少,交代的事做不到位都不行。 那些亲兵也知道他的脾气,所以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也做好了承受十六将军怒火的准备。 “十六将军,我们自从来到二皇子府,就被分配站在了后院的围墙里外。不要说皇子妃人了,我们连她住的院子都不认识呢。” 亲兵其实也很委屈,把他们一百来号人借来就是为了盯着墙发呆的。 他甚至还数了数,那堵墙上有一千一百三十二块砖。 “你是说去二皇子把你们借来,然后只是派你们守着围墙。” “是啊十三将军。” 亲兵丝毫没有怀疑眼前的十三将军是假的,如实回答。 十六面露疑色。 他转头与江七七对视一眼: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难道他并不想保护二皇子妃?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至少要把兵力布置在二皇子妃的屋子内外,即使不在屋中,也要在院落内外才对呀。 然后除此之外,在房顶、高处、一些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都要布置兵力,还有专门儿派遣巡逻的...... 这些事情可不是一百人就能做到的。 因此二皇子才会向将军府来借人。 ———— 城门外,百姓们正排队进京。 一个小道士模样的人背后背着一个包袱,乖乖的站在人群最后。 “小兄弟,你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小小忙啊。”一个老人上前搭话。 怕对方不信,他还竖起小手指比划一下,示意那个忙只有指甲盖这般大小。 “好啊。”小道士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甚至都没问是帮什么。 “谢谢你啊,小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小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应该的。” 老人和小道士一起进了城,带着他东走西串,很快把他带到一个摊子前。 “小兄弟,是这样。”到了地方,老人把他往凳子上一按。 “坐在这里就行。” 小道士奇怪的问:“这是什么忙,为什么坐在这里就行。” 老人点点头,十分肯定。 “就坐在这里就行,一会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好吧。” 帮人帮到底,小道士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坐下了。 ...... “哥!就是这里!咦?怎么变成了个道士。”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留小道士一人坐在这里。 宫婷疑惑了一下,然后拉着宫远继续告状。 “就是他们,骗走了你妹妹的银子!” ———— 昨天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宫婷没有急着去给他们安排的客栈,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京城就是不一样,比他们那个边陲之地繁华多了。 宫婷左看右看,眼睛都看花了,感觉怎么也看不过来。 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买。 “好漂亮的镯子,好鲜艳的布是,还有这花儿,哎呀,还有卖鸟的!” ...... 可恶,母妃为什么要把银子全都交到宫远那个家伙手上,害得她现在有这么多想要的东西却没办法买。 宫婷摸了摸自己瘪瘪的钱袋子,里面只有五两银子。 欲哭无泪。 “瞧一瞧,看一看啦!千金难求的晶莹剔透大珍珠,不大不要钱,不亮不要钱!一颗珍珠你做成发簪,两颗珍珠做成耳环,三颗珍珠已做成串成项链,四颗珍珠镶上发冠啊。” 宫婷走到街口,看到巷子里有一个用小车推着的摊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蚌,老板正在奋力的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摊子上一颗颗珍珠摆在上面,在阳光下被照的五彩斑斓。 “老板这怎么卖?”宫婷问道。 老板摆摆手,操着一嘴地道的京话:“哎,小姐说卖就见外了。” “嗯?”宫婷疑惑,“不卖难道要送吗?” “哎!差不多!”老板故作神秘,“只要有缘分那就是送!” “什么意思?” “小姐你也知道,以往这大珍珠都是番国进贡才能有的,是真正的皇家珍品。如今我们在市面上公然买卖,那若是被官府抓到,我怕是要进去吃牢饭。” “那要怎么办呢?”宫婷说,“难不成买别的送珍珠?” “哎!又对了!”老板向她意味深长的笑笑,“不愧是大小姐,就是聪明。” “那买什么送珍珠呢?”宫婷被夸的开心,问老板。 “我银子不多,不知道够不够买的。” 老板指着他面前大大小小的未开封的蚌壳儿。 “小姐,这些蚌里边都有珍珠。你花钱买了蚌后打开,里面的珍珠不管是大是小,是多还是少,通通归小姐你所有。” “这么好!”宫婷眼睛亮了。 “不过......”她想起母妃说过,在外面要机灵着点,不能被骗了。 “不过什么?”老板问。 “不过里面真的有珍珠吗?” “当然了!”老板说着直接从手边拿起一个蚌,拿刀插进裂缝里,轻轻一撬。 “啪”蚌就分成了两半儿。 老板把蚌打开,露出了蚌中间四个大小不一的珍珠。 “喏。”老板把珍珠拿出来放在手心。 “你看小姐,这珍珠多漂亮啊。刚刚从蚌中取出的珍珠更新鲜,光泽更亮,曲线也更漂亮。” 宫婷凑近看了看,的确很好看。 “好!我也来一个!”宫婷说,“这蚌多少钱一个?” 老板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姐,一个一两。” 宫婷惊呆了:“这么贵?”她一共只有五两来着。 “不不不。”老板晃晃手指头。 “小姐,刚才你也看到了,这蚌里面可不止一个珍珠。如果说一个珍珠一两,那或许是不便宜,但如果四五个珍珠一两。” 他做了个心痛的表情:“那小姐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可是......”一两银子一个宫婷还是有些纠结。 万一后面宫远心情不好,不给她零花钱了怎么办。 宫婷在那儿纠结着,没有看到摊子老板下面的手偷偷打了一个手势。 “喂,小姑娘,你买不买呀?”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宫婷回头,发现是一个老头儿。 “我、我不知道,还没有想好呢。” “我说小姑娘,你要是不买就不要挡着我了。” 老头说着越过宫婷,将一锭银子拍在摊子上。 “这是十两,给我来十个蚌!” “好嘞。”老板利索的给他装好。 宫廷眼看着老头拿起装好的蚌就要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要开珍珠吗?” 老头儿回答她:“我更喜欢自己回家去开,我家婆娘和孩子觉得那样更惊喜。” 宫婷想了想,确实有理。 “不过你一下就花十两银子呀,太多了吧。” “哎,姑娘,这你就错了。”老头说,“要不是今天出门急没带够银子,我还嫌十两太少呢。” 见宫婷面露疑色,老头耐心的跟她解释。 “你有所不知小姑娘。现在我们南岳市面上珍珠是少之又少,但想要买珍珠的人却很多。这十个蚌能出几十个珍珠,我自己留下几个,剩下的珍珠稍一加工,做成几个漂亮的挂坠儿。那回本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到时候我有了珍珠不说,买蚌的银子也赚回来了,不是美哉哉?” 宫婷一想,好像有道理耶! 等她有银子了也不用每天在宫远面前伏低做小了! “那,那要不你给我来五个吧!” “好嘞!”小摊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挑了五个蚌把它们装起来。 “小姐,你回去慢慢开,享受这个过程吧!” 宫婷拎着她五两银子换来的五个蚌走了,不知道后面那个老人和摊贩凑在一起,看着她的背影笑的阴险又得意。 ...... 宫婷一下就花光了所有的银子,难免有些心痛。 不过还好她买的是珍珠。 据她所知,珍珠是很贵重的东西,就像那老头说的,到时候随便卖上两颗就能回本儿了。 宫婷这么想着,感觉五两银子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们只是暂时离开了她,很快就会带着更多银子回来的。 宫婷回到旅店的时候宫远还没有回来。 这种有趣的事情还是等着哥哥回来一起体验吧,宫婷这么想着。 也许到时候宫远看到她开出那么多珍珠会求她送两颗也说不定。 ...... 宫婷正做着她的白日梦,宫远抱着白缨枪美滋滋的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妹妹坐在他房间的桌子上,笑的一脸诡异。 “你干嘛?”宫远眯起眼,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钱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啧啧。”宫婷鄙视他,“哥哥,仔细看看我,我还是你妹妹吗?” 宫远面色谨慎的放下白缨枪,走过去。 然后把手搭在了宫婷的额头上。 “奇怪,没发烧啊。” “哎呀!宫远!”宫婷生气,她精心设计好的戏就这么被宫远一个举动给破坏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什么事。” 宫远大爷似的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 “先说好,你哥哥我呢,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如果你一定想要零花钱,说几句好听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手握五个蚌的宫婷表示:“从前你的话我逐字落实,现在你的话我嗤之以鼻。” 她学着宫远的样子坐下: “听着,你亲爱的妹妹我,发现了发家致富的新道路!已经不需要你施舍的那点零花钱了。” “嗯?”宫远不知道她这是又抽哪门子风,不过还是耐心的听了下去。 “哥哥,你知道,珍珠在我们南岳是很稀少的,平时就只有皇室能用得起。你想,假设我们手里有一批珍珠,是不是就可以卖给那些人傻钱多的土财主!” 宫婷把刚才老头跟她说的话背了一遍。 “当然可以。”宫远赞赏的说,“没想到我妹妹这么有经商头脑。” “哪里哪里。”宫婷低调道。 “不过你要去哪儿偷珍珠呢?国库里吗?”下一秒就听见宫远阴阳怪气的说。 宫婷:“......” 她真是疯了才觉得宫远会夸她。 第134章 倒欠一颗头 还有,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宫远,希望你不要侮辱我。我只是穷,不是傻,也不是想死!” 宫婷差点暴走,她哥总是有那种一句话把别人气死的天赋。 “你自己都说了,只有皇室的贡品里才有珍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国库里偷,二是去皇陵里盗。”宫远合理推测。 “如果让我选我觉得应该去皇陵,那里守卫少一些。” 宫婷:“......” “哎呀。”宫婷突然就起了逗弄他哥的心思,“哥哥,你不是要跟那个什么四公主成亲了吗?到时候她的陪嫁嫁妆里如果有珍珠,你分给妹妹我一份儿不就是了。” 不出意料,宫远脸果然立刻黑了。 “你不要乱说,我不会同意跟她成亲的。” “是吗?”宫婷说,“哥哥,以我看来,跟谁成亲不是成,人家好歹还是个公主呢,你不吃亏的。” “不要再说了。”宫远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和宫婷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是许多观念完全不同。 比如宫婷就不太在乎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认为跟谁在一起都一个样。 而他则对感情十分慎重,一定要选择一个喜欢的人,然后终生跟他在一起。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他就总是能听到宫婷叨叨。 “哥哥,我们书堂中那个王家少爷好帅呀,我喜欢他。” 过了几天,又会听她说起另一个少爷。 除了姓名变一下,其他就连说辞语气都一样的。 而宫远问起:“你不喜欢上一个人吗”的时候。 宫婷只会摇摇头:“时间太久了,他对我而言已经不新鲜了。” 宫远不理解,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永永远远的喜欢,无论时间长短,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喜欢。 “哎。”宫远叹了口气,“要是赐婚的是你该多好呀。” “可惜呀,不是我。”宫婷笑着说,“谁让你才是小王爷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宫婷正色道,“但是哥,我真的有珍珠。” “嗯?真有?在哪呢?”这下宫远惊呆了。 “这儿!” 宫婷直接拉出放在桌子下面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 五个蚌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这是什么?”宫远问。 宫婷得意的跟他介绍:“这是今天下午我在城中逛街的时候买的,珍珠蚌!里面能开出珍珠,少则两三个,多则五六个。” 怕他不信,宫婷还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举例子。 “当时在摊子前我亲眼看到老板开过一个,里面有五颗珍珠,个个又大又圆,十分漂亮!” “不仅如此,我还碰到了一个老爷爷,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买个十个。是他说的,开出的珍珠可以自己留下喜欢的,剩下的全部都出手卖掉,那样不但能收回本金,还能额外挣一笔钱。” 宫远有些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赚钱方法呢?不能是骗子吧?” “怎么可能!当然是真的!”宫婷着急的说。 宫远持保留态度。 虽然不了解经济,但是他了解他妹妹。 宫远坚信,如果他妹妹都能赚到钱,那世界上就不存在穷人了。 “算了,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这就用事实向你证明!” 宫婷抽过旁边宫远的配刀,直接暴力开蚌。 那蚌壳没有想象中坚固,几乎刀身一碰到就掉了。 宫婷仔细检查:“哎?我的珍珠呢!” 其实都不需要检查,蚌里面干干净净的一滴水都没有,一览无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是空的?” 宫婷安慰自己这个应该是例外。 她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其他蚌,然后...... 桌子上多了十个干净透亮的蚌壳摆件。 “这,这怎么可能啊?”宫婷急得要哭了。 五两银子买回来这么几个破壳儿,她要被自己蠢死了。 “呜呜呜,哥哥!” 宫婷刚一来京城就被上了这么一课,唯一的五两银子被人骗走了,她要委屈死了。” “好啦,别哭了。” 宫远拍了拍她的背:“今天天色太晚了,明天哥哥带你去找到那个摊子,把银子要回来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妹妹虽然顽劣点,但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定是几个奸商看她年纪轻,联合起来骗了她。 “真的吗哥哥。” 宫婷抬起脸来,脸上哭的跟小花猫儿似的。 “真的。”宫远回答,拿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那些奸商既然能骗过我聪明的妹妹,肯定平时不知道骗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明天我们就找他们算账,帮我们小郡主和被骗的老百姓讨回公道!” “好!讨回公道!” 宫婷一听瞬间振作起来。 “不但要让他们把银子还给我,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江七七扮演的十三正和十六聊着天儿,沈洛回来了。 在他身后下马车的,有回来继续找人的二皇子和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来的三皇子。 二皇子陈成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急躁。 连他们行礼都不搭理,一回来就问侍卫有没有皇子妃的消息,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脸色又沉了几分。 江七七和十六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他们刚才的猜想,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这节骨眼上,刑部尚书和京兆尹那俩倒霉蛋来了。 这两人确实惨。 一来两人不比沈洛他们,早就知道消息。 二来事情发生在半夜,他们是在睡梦中被喊起来的,迷迷糊糊的就被拎去了皇宫。 上次陇城贪污案中王良失踪的事皇上还没跟他们计较,这才几天过去,二皇子妃又在府中被人绑走了。 皇上气不打一处来,见到两人第一件事就是颤颤巍巍的下床给了他俩一人一jio。 “两个废物!朕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就这样,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两个人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这么在乾清宫中跪了大半个时辰。 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皇上骂不动了,才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 “十二个时辰内,若是找不到皇子妃,你们二人就提头来见朕吧!” 两颗头的主人齐齐哆嗦了一下:“臣遵旨!” ...... 第135章 保护好皇子妃 砍头倒计时:十一个时辰零三刻钟,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两个人终于相互扶持着走出了巨长的皇宫步行街。 上了马车之后也顾不得回家睡觉了,集合手下所有卫兵封锁所有城门,第一时间就开始找人。 ———— 砍头倒计时九个时辰零一刻钟,他们已经各自找完一圈回来了。 “怎么样,二位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二皇子迎上去,期待的问刑部尚书和京兆尹宣布这两难兄难弟。 难兄难弟苦着两张脸跪下告罪:“请二殿下恕罪,下官暂时还没有线索。” “你们!废物!”陈成武一脚踢在京兆尹肩头,直接给他踹翻了。 “再去找!要是找不到人我要你们提头来见!” 刑部尚书和爬起来的京兆尹赶紧领命,大门都没进来就又带队跑出去了。 找呗,还能怎么办。 找不着皇上和二皇子都要砍头。 两人也想不到,辛苦半辈子到最后还得倒欠皇家一个脑袋。 ...... 陈成峰在旁边探头探脑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二哥,依我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二嫂失踪之后没有消息,未必不是一种好消息。” 陈成峰毫不走心的安慰几句。 “而且二嫂吉人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陈成武本来就烦,这下也不愿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了。 “陈成峰你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乐着呢。你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的!” 陈成峰撇撇嘴,没有再说话,他确实心里乐着呢。 不过,他可没有那么无聊,专门来这里看笑话,他来是...... 陈成武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我亲自带人去找,就是把京城翻过来也得找到瑜儿!” “殿下,二殿下!” 陈成武话音刚落还没有动身,几人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呼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是御林军统领带着人赶了过来。 御林军首领向大家简单行礼后开口:“殿下,皇上吩咐臣带一部分御林军参与寻找皇子妃。” 太好了,陈成武脸上难掩喜色,朝皇宫方向躬身作揖:“谢父皇隆恩。” 沈洛也开口:“十六,左右二皇子府也不需要侍卫了,你集合一下将军府亲兵,也去跟着找皇子妃的下落。” “是,属下遵命。” “多谢镇国将军鼎力相助,本皇子感激不尽!” ...... 陈成峰:“......都看我干嘛?!” 他们两个是政敌哎,刚才在父皇面前他还怀疑自己,他怎么可能出手帮他呢。 但是...... “好吧好吧,小路子拿着我的令牌,去调集三皇子府中所有亲兵寻找皇嫂。” “是,殿下!” ———— 二皇子带兵走了,这下真的是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剩下他们几个人只能在这里坐着,静静等待消息。 在他们回来之前,江七七和十六已经把这边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沈洛过来之后两人找了个机会把大体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沈洛跟他们的猜想是一样的:“二皇子的这所作所为确实可疑。” “十六,一会搜寻的时候你多盯着点,看二皇子的行迹。”沈洛下令。 “是,主子。” “嗯?十九呢,他不是跟你一同进宫去了吗?”从刚才江七七就想问。 “他去传消息了。” 沈洛回答同时深深的看了江七七扮演的十三一眼。 后者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陈成峰也悄悄离开了。 走之前他把小厮留在了二皇子府门口,如果沈洛动身就立刻去向他报告。 自己偷偷溜去了镇国将军府。 沈洛在家太碍事,不是他怕啊——事先声明并不是他怕,他只是想有一个能单独跟七七聊天的空间。 从前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但这段时间、尤其是订婚之后他想了很多,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十多年来他已经亏欠她太多了,虽然江乾中隐瞒是他的不对,但他又何尝没有过错呢。 如果当年他听到七七的死讯之后没有痛苦的躲起来,而是去自己求证。 他跟七七又哪里会分开这么多年。 小世子的事这么多年想来他仍然觉得后悔,所以七七这次他要抓住机会。 他决定了,他要向七七说明这一切。 他的决心、他的悔意......还有他多年藏于心底的爱慕。 即使她已经嫁人也没关系,她是他的七七妹妹,他不嫌弃。 他会想办法退掉婚约,或者让父皇赐吕淑宜侧妃之位。 他会让七七做他的正妃,以后还要让她做他的皇后! 密室中的俩人,一方面要注意隐藏身份,一方面也不敢太怠慢了皇子妃。 正在他们进退两难、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上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空旷的密室中,先是传来两声咕咕的鸟叫声,然后是椅子挪动,最后是敲墙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是十九将军。” ...... “将军,您来了。” 被称为老赵的人离开密室去面见十九,开口说话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密室中结结巴巴的样子。 “嗯。”十九点头,看向老赵出来的那扇门,“二皇子妃在你们手中?” “是的将军,就在这堵墙后面的密室里。” “是那江乾中要你们把她劫来的?他可有说后面要怎么办?” 老赵摇摇头:“我们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江乾中,事前他也没有做过任何安排。” 十九皱着眉头,问出心中最疑惑的问题: “那你们可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劫走二皇子妃,但是劫之前又事先给二皇子做了提醒。” 老赵更迷糊了:“将军,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江乾中什么都没跟我们说,只说要我们在今夜亥时、在二皇子妃屋中灯灭的一瞬间动手把人带出来。” “然后呢?” 老赵挠挠头:“然后我们就按计划动手了,就成这样子了。” 他指了指里面的密室。 第136章 将计就计 “没有人阻拦你们?”十九询问。 老赵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有吧,不过只有几个人。” 他说,“不知为什么,这位皇子妃院子中的守卫十分少,反而是院子前后围墙部分的护卫比较多。” 十九记下,点点头:“我了解了,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吗?” “有一件事比较让人在意,将军。”老赵说。 “这二皇子妃的态度十分可疑,她毫不惊慌,就好像、就好像心知肚明自己肯定会被抓一样。” 十九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如此,我知晓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轻微的动静。 “可能是江乾中回来了,你们两个注意警惕,还有,保护好二皇子妃。”十九离开前不忘嘱咐。 “是,将军!” ———— 十九很快把消息带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十六出二皇子府,身后跟着将军府的百十号亲兵。 很明显也是参加到寻找皇子妃的行列里了。 正厅中,二皇子不在,三皇子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只剩江七七扮演的十三和沈洛在屋中。 他们两个人此时正一块儿询问二皇子妃的贴身婢女。 “你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来。”沈洛问道。 江七七和沈洛已经知道是江乾中谋划劫走了二皇子妃,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些细节。 相比之下,他们更想弄清楚江乾中给二皇子那封信的动机。 “那封信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动手预告?” 甫一得到消息,江七七便提出疑问。 沈洛好奇:“劫人还有预告?”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江七七摊手:“说不准哦。” 毕竟曾经有个叫基德的怪盗就爱干偷东西前发预告这种事。 ...... “回镇国将军。当时的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沈洛的气场过于强大,那婢女在回答的问题时,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了,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当时奴婢按主子的吩咐吹灭了灯,屋中黑下来之后就听见窗户方向发出一声响声,然后就是我们主子的一声尖叫。可是黑灯瞎火的奴婢什么也看不见,等再把灯点上,就发现主子已经不在屋中了。” 她指着对面的一个窗户说。 “只看到那扇窗子大开着。” “奇怪,你们主子作为皇子妃,院中没有守卫吗?有人来了都发现不了?”江七七问。 “将军您有所不知,我们主子喜静,平时最讨厌伺候她的人多,所以院中很少有侍卫进来,即使是夜里,侍卫们也是在院子外面巡逻。” “最近也是?”江七七问。 婢女不知道对面这个小将军为何有此一问,她想了想:“主子自从怀孕之后心情更加多变,最近一段时间侍卫们无召是不会来院子周围的。” 沈洛和江七七对视一眼。 他们果然来对了! 随着调查开展又发现了新的疑点—— 二皇子和皇子妃的这种种行为迹象都十分不合常理。 先说二皇子,他表面上大费周章的布置防御系统,甚至去将军府借亲兵,好像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添加守卫。 而二皇子妃,她明明知道自己身怀六甲有人要对她不利,这种情况下依然坚持不在身边留下任何侍卫。 甚至还撤走了原来待在院中的侍卫。 两人就像是故意上赶着让绑匪成功一样。 沈洛摆摆手:“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婢女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二皇子妃这样做是打算以身诱敌吗?”见周围没有别人,江七七才开口询问。 沈洛肯定:“应该是的。” “呵,”江七七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沈洛看了她一眼:“七七也觉得让自己的夫人陷入险境以换取情报这件事十分荒唐是不是。” 最初猜想到的时候,沈洛是不齿陈成武的这行为的。 如果是他,就算豁出性命,也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七七一分一毫。 “啊?我没有那样想。”江七七惊讶回答。 她看不起陈成武的行为,是因为他明明有能力保护皇子妃,却还是为了一举私欲让她陷入危险。 这跟他们做任务抓罪犯的时候用普通百姓做诱饵有什么区别。 江七七十分生气。 ———— 十九回来了,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到屋里。 “主子,如此如此……”他低头跟沈洛耳语。 沈洛微微点头,向七七说:“二皇子妃平安无事。” ———— 陈成峰现在将军府门前,头顶牌匾上面“镇国将军府”五个烫金的大字刺的他眼睛疼。 他犹豫了,这么多年,他对七七不闻不问,七七真的能原谅他吗? 他忍不住想到从前。 那时候他跟七七一起玩耍是那么开心。 玩过家家,七七做妈妈,堆个泥人做爸爸,他做孩子…… 她明明身体不好,还是义无反顾的去救他,导致自己差点搭上性命…… 如果这不是爱那这是什么! 七七嫁给沈洛只是因为父皇乱赐婚,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感情的。 七七真正爱的是他! ———— 一天前,二皇子府中。 陈成武自从收到了江乾中给他的信就表现的十分焦虑。 考虑再三,他还是对安瑜坦白了,并提出要全力应对此事。 安瑜却不以为意:“没有人会那么傻吧,谁会想不开去绑架一个待产的皇子妃呢。” 困难重重不说,风险高还没什么收益。 总不能向皇家勒索点银子吧。 安瑜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 况且,她不喜欢人多,她的院子这些年来从没有守卫,只有两个从娘家带来的婢女一直跟着她,只是怀孕之后才增加了几个新的侍女。 陈成武苦口婆心的劝她,完全没有在外面的皇子架子,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担心妻子的丈夫。 “瑜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和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就安排下去多做一些准备,哪怕无用,也不能让你和孩子承受一点风险。” 架不住对方的再三游说,安瑜终于松口,可以派侍卫在院落前后守着保护她了。 ...... 第137章 武将——二皇子妃 然而...... “不行,还是不行!” 陈成武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儿,一边走一边摇头。 守卫虽然布置好了,但他始终觉得有防守缺口。 于是他当机立断:“这样吧瑜儿,容我去趟镇国将军府。沈洛他手下的亲兵是战斗力最强的,我这就去借了来保护你!” “哎,你不要......” 陈成武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安瑜无奈摇头。 她知道自家夫君性子柔和,他眼里什么都不重要,唯独最看重的就是家人。 只是可惜他生在了帝王家,帝王家只有权利,哪有什么亲情,所以他的家人其实也只有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夫君担心自己,安瑜当然开心,但是她还有基础的判断力。 她不觉得在京城中有人会冒这么大风险来绑架她一个没什么用的皇子妃。 除了......不想让第一位皇孙出生的三皇子党。 ......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掉的。 就像那个皇位之争。 安瑜知道,即使不在乎,他们也是要拼尽全力去抢那个宝座的。 这是他们的宿命,是皇子的宿命。 安瑜看了看外面,正午的太阳不留余力的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鸣蝉被烤的噤了声,树叶被烤的卷了边,只有那些守卫依然笔直的站着,不曾晃动半分。 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坚定不移。 ...... 陈成武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刚布置的卫兵都没有了。 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贼人打进来了? 他慌张的跑进屋中:“瑜儿,你没事吧!” 里屋传来安瑜的声音:“不要喊了,我在呢。” “还好。”陈成武皱起眉头,“外面的侍卫不见了,我还以为......” “哈哈哈,”安瑜止不住笑道,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陈成武的额头,“殿下真是傻了,这青天白日的,谁会胆敢来硬闯二皇子府,当京城中的守军都不存在吗?” 旁边的婢女笑道:“主子,殿下这是关心则乱呢。” 陈成武被俩人说的不好意思,现在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荒谬可笑。 不过他有些不解:“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门口的侍卫们呢,他们敢玩忽职守?” 陈成武就要出去:“我这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哎等等。”安瑜让婢女拦住他回答:“殿下不要怪罪他们,是我下令让他们离开的。” “你......为什么?” 安瑜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说道:“因为殿下,我突然发现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意思?”陈成武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次绑架,我可以被他们绑走。” “啊?”陈成武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短路。 “殿下莫着急,听妾慢慢说来。” 安瑜把陈成武拉过来坐下,娓娓道出自己的计划。 “殿下,你知道的我们侯府中不论男女都有武功在身。” 安瑜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来,手腕稍稍一动,簪子就“噌”的一声笔直的射了出去,稳稳的钉在了门框上。 她最擅长的就是射暗器。 “你看,我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安瑜信心满满的说。 “到时候只要我被绑架了,殿下你们就可以有理由带人大规模翻找。” 陈成武皱着眉头,话说到这里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可以趁机在京中大肆搜查三皇子属下的店铺,上次殿下不是没能搜完吗,正好趁这次机会全部摸查一遍。” “二来我这边见到了绑匪,还可以查出对方到底是谁。” 陈成武不想同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安瑜说的很有道理。 “即便这次防住了,下次我或者孩子还是有可能被绑架。” “这次有江大人的提醒,下次呢?下下次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惴惴不安的过下去吧。” “瑜儿,不要说了。”陈成武十分愧疚,“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安瑜却握住了他的手:“殿下,安瑜从不觉得跟殿下在一起受委屈,安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陈成武看着她:“瑜儿......” “殿下,”安瑜明白自己已经说服他了,“敌人在明处总比在暗处要好,不是吗?” 陈成武看着面前大着肚子但依然满心都是为他谋划的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 江乾中一路上骂骂咧咧,直到看到小院儿才住了嘴。 这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跟二皇子府之间隔了三条街。 小院坐落在街道旁边的一条巷子的尽头,早已荒芜。 开门进去也只见院中杂草丛生,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那种许久没有住过人的院落。 但就是在这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下面藏有一个密室。 江乾中左右观察,等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谨慎地推开房门,绕过杂草进入房间中。 屋中,两位将军府伪装的“北明高手”已经在等待了。 “江大人你来了。”见到江乾中来两人跟他打招呼。 他们两个人真是受够了二皇子妃了,此刻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人呢?”江乾中问。 老赵努努嘴:“在屋里呢。” 江乾中询问:“没伤害她吧?” “放心,没有。” 老赵的人设是急性子,江乾中这样问东问西的,他自然要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他冷哼一声:“抓个人还怕三怕四的,不知道你抓她回来要做什么。” 江乾中懒得跟这两个北明人解释。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可以走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你!”老赵努力维持他的人设,急性子的高手哪里受得了江乾中这样说下人一般说他们。 “算了算了。”还是老李出来做和事佬,一把拉住他。 “走吧,别忘了来之前主子的吩咐。” 听到这句,老赵愣了一下,果然噤了声:“哼,算了。” 他冷哼一声,开门走了。 第138章 一身腥 江乾中也不愿意跟这两个北明人多打交道。 因为他觉得这俩人简直就是两个草包,至今为止交给他们做的事没一件办好的! 先前让他们杀江七七,结果他们说将军府守卫森严,会暴露身份、杀不了。 后来让他们杀那个赢了他们赌坊十万两银子的穆肆九,这两人只顾杀人又不管他的死活。 这次好不容易把二皇子妃抓来了,结果二皇子府都还没刚出,就被侍卫们发现了。 害得他也跟着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着才能过来。 这两个废物真是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道那边怎么选的。 江乾中腹诽着,找一下密室的暗格按了下去。 “轰隆——轰隆——” 旁边传来声响,尘土飞扬之后,石墙一动,一扇门出现在他眼前。 江乾中定了定神,抛掉脑子里没用的想法,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他把自己从头到尾都用黑衣遮挡了起来,确保二皇子妃不会认出他才走进了屋里。 “你又是什么人?”坐在椅子上的二皇子妃安瑜问道。 “我是绑你的人,也是放你的人。”江乾中说。 “真有意思,既绑了我,为何又要放我?既然想放我,开始时候又做什么绑我?” 安瑜冷笑,丝毫看不出沦为阶下囚的慌张。 江乾中有耐心的解释道:“我们原本并不是想要绑架皇子妃,是手下的蠢货们弄错了。” 他说道:“既然知道认错了,自然是要放了您的。” “嗯......好敷衍的理由啊。”安瑜笑了,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你甚至不愿意多费点儿心思编个好一点的。” 江乾中原本就心烦的很,眼下也不再搭理她的话了。 “过一会儿我会向街上找你的卫兵透露你的行动,会有人来救你的。” “等等,我不走。” 此时的江乾中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到底你是绑匪还是我是绑匪?谁说的算!” 安瑜脸上依然带笑:“我不离开这里,你也不要离开。” 她甚至抬出了中国四句劝人的古话之一:来都来了。 其他三句分别是:大过年的,给个面子,孩子还小。 ...... 江乾中冷哼一声,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腿长在我身上,管得着吗你。” 转身就要打开密室的门离开。 背后传来绳子撕裂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越来越近的破空声。 江乾中感觉自己耳边一阵劲风吹过。 一根银针就这样直直的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扎在了墙上。 江乾中:“!” 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你说呢,”江乾中僵硬的回头,看到正扶着肚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安瑜。 “不知道这位绑匪,你听没听说过我出嫁前的名号,我是安阳侯的女儿安瑜,我们安阳侯府武将出身,全府上下就找不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呵。”她笑了一声,“你以为本妃是你们那么好绑架的吗?” 安瑜笑着,一手拿着被她挣断的绳子,另一手的手指缝中插着几根银针。 “你,你什么意思?”江乾中心里咯噔一声,那种被威胁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这次他是没想到的,这位二皇子妃这武功这么高,竟然自己能够挣开绳子。 而且更麻烦的是,现在她不但挣开了绳子,可能还要把他留在这里。 他可不会什么胸口碎大石,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要做什么?”江乾中咽了咽唾沫,尽量不露怯。 “很简单,”安瑜说,“我们两个换换位置,你坐着,我站着。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可能!”江乾中说。 对方只是一个女子,况且还怀着身孕,如果他被这样的人反威胁控制住了,别说别人,他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丢人了。 江乾中两眼一转:“这样吧皇子妃,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下...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嘴一秃噜差点就把“下官”二字说出来了,还好江乾中及时改口。 安瑜看他一眼:“很简单,我就想知道你是谁,受谁的指使来的。” 江乾中冷了脸:“我已经说过了,是手下抓错了人,并不是受人指使,至于我是谁,我只是一介江湖人士,皇子妃不会认识的。” “我认不认识,你拉下面巾来再说。”安瑜不是好相与的,走过来就要扯下江乾中挡着脸的面巾。 江乾中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没想到安瑜早有准备,直接人狠话不多,一根银针射在他的膝盖处。 “嗷!”江乾中嚎了一声,跪下了。 “你,你居然用暗器,卑鄙!”江乾中指着安瑜恨恨的说。 安瑜抬起右手在空中的前面比划了两下,盯着手里的银针:“暗?没有吧?我看挺亮的呀,昨晚刚擦了。”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放心,只要得到问题的答案,我自会离开。” 江乾中拖着一条腿在这狭小的密室里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瑜走近。 安瑜一步一步靠近,她想看看这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安瑜抬手伸过去,还没碰到面巾,突然肚子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糟了,要生了! ———— 自从那天被那穿着黑斗篷的神秘人威胁之后,江乾中也没有坐以待毙。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和北明人来往的那些信件,确定没少,也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然后毁掉了所有信,就连专门用来给那边儿传信的鸽子都宰了煲成了鸽子汤。 确保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江乾中暗自心痛,那些原本是他打算留下来用作最后的退路的。 退一万步讲,万一有一天南岳他待不下去了,凭借着他怀揣着的宝藏秘密。 他可以投奔北明,届时有这些信件佐证他也能顺利的谋得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 为了渡过眼下的难关,他不得不烧掉信件,抛弃了那条路。 第139章 撬墙角? 江乾中咬着牙暗下决心,这次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在那神秘人身上捞点什么赚回来! 至少要知道神秘人的身份,他怎么知道的自己的秘密,还有他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做事、绑架二皇子妃。 所以尽管后来对方已经拿捏不了他了,他还是按对方说的绑了二皇子妃。 江乾中作为户部尚书,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 江七七嫁妆那次除外。 …… 当神秘人说出:“江大人不知道做什么吗?当然是——杀了她。”的时候。 江乾中眉心一跳。 他是断不可能同意的。 不是说二皇子妃不能死,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事。 如果她怀着的是一个男孩儿,就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皇孙,那分量可是相当重的。 自从皇上下旨给三皇子赐婚了吕相之女,江乾中跟陈成峰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因此他也不得不留了个心眼—— 他现在跟三皇子关系这么僵,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要投入二皇子的麾下了。 江乾中此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干自断后路的事。 当年留江七七一命是这样,现在不杀二皇子妃也是这样。 只是……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这么坚定又直接的就要皇子妃的命呢? 江乾中自己就是三皇子的人,可即使他找遍了所有记忆也没有能跟眼前人对上号的。 江乾中摇摇头,态度坚定:“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二皇子妃的。” “哼。”穿斗篷的神秘人说,“你以为你有的选择?” 江乾中轻蔑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没有选择?” 他突然的硬气出乎对方意料,神秘人抖了抖他的斗篷:“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乾中颇为得意:“意思就是,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这下神秘人惊呆了:“你不怕我去告发你?” 江乾中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信不信,即使你现在去皇上面前告发我,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证据。” 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倒是你。”江乾中身侧的手蠢蠢欲动,很想一下子拆掉神秘人遮着脸的那个大斗篷,“每日装模作样的,到底是谁?” “哼,无可奉告。”神秘人看着自以为拿捏一切的江乾中,不想说话。 “啪、啪、啪。”江乾中拍拍手,门被破开,几个大汉站在外面。 上次花钱雇的黑衣人太不靠谱,贵不说,还贪生怕死,气得他回去就给了他们一个差评。 这次江乾中干脆没有花额外的钱,直接在赌场调来了打手。 “我的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也许还能落个痛快。” 神秘人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江乾中脸上,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一句:“蠢货。” 转身纵身从窗户跳走了。 江乾中:“......” “追啊!” 神秘人动作很快,但那几个大汉都不是正经武功人士出身,除了一膀子力气其他啥都没有。 所以眼下别说是追人了,就连人家逃跑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江乾中恨铁不成钢,亲自去追。 可是等他那老胳膊老腿儿的跑出去,人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一片衣角都没看到。 江乾中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想将计就计是为了打探神秘人的身份。 结果现在对方逃跑,他一点儿收获没有不说,还绑架了二皇子妃,平白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 江乾中回头,看到背后姗姗来迟、四脸懵逼的壮汉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砰砰,砰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里面的人开口说道。 门缓缓打开,一个全身穿着黑色,头戴黑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正是刚刚从江乾中手下逃跑的神秘人。 “相爷。”神秘人摘下宽大的面罩。 “怎么样了?抓住了吗?” “属下按您的吩咐进行计划,已经抓到二皇子妃了。” 吕丞相点头:“然后呢?有杀了她吗?” 神秘人低下头:“属下无能,那江乾中他、他不受我们威胁了。” “什么意思?”吕丞相皱起眉头,说:“他就不怕我们将他私通北明的消息上报皇上?” 神秘人回道:“相爷,属下说了,但江乾中这个老狐狸开始还愿意受我们指挥,后来想必是已经毁灭了所有证据,变得有恃无恐,完全不听我们的安排了。” “即使我想跟他沟通,公平合作,他也不同意,一心想抓住属下查清身份。” “江乾中...此人行事狠辣果断,除了自己的利益他什么也不在乎,这样的人确实不好控制。”吕丞相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听到计划失败的消息,情绪甚至都没有很大起伏,还能冷静的分析。 “好了,下去吧,反正第一项绑架也算是完成了。” “是,相爷。” 男人下去后,吕丞相讽刺的笑了一声:“安阳侯的女儿安瑜,看样子你命不该绝啊。” 没错,策划绑架二皇子妃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 他原本打算借江乾中之手杀掉二皇子妃,然后设计将他暴露出来。 大家都知道江乾中是忠实的三皇子党,那时候三皇子即使说不是他指使的,也不会有人信了。 届时,有这样的血海深仇横在中间,他们两个必然会打的不可开交。 ...... 吕丞相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 这次不同于几十年前,他已经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只要他想,就能左右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这么多年走下来,他早已摸透了皇帝的性格。 他也知道自己从前错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皇上并不适合当皇帝。 他的性格,注定做不了明君,注定无法让南岳再次辉煌。 而这一次,老天又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要观察仔细,万万不可走了几十年前的老路。 南岳需要一个优秀的君王,需要一个明君,他一定要亲自选出这样一位领导者。 他要确保,这位领导者能够带领南岳重回百年前的巅峰! 第140章 院中百态 密室中。 江乾中就眼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举着一把银针威胁自己的人,突然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快、快去叫稳婆!我要生了!”安瑜叫道。 这密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安瑜也顾不得其他了,剧烈的疼痛和求生欲让她只能向旁边的人寻求帮助。 “我、我这就去,你忍一忍啊!” 江乾中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也有些懵圈了。 他赶紧站起来,拖着那条被银针扎的腿就往外边儿跑去。 还好,之前的那几个大汉都跟他一起过来了,此刻就守在外边。 一个人看到江乾中一瘸一拐出来,有眼力见的赶紧上前搀扶。 “爷,腿麻了啊?” 江乾中:“......麻你二大爷!” “快,快去叫大夫和稳婆来!” 江乾中没时间跟他们生气了,二皇子妃可以死,但那皇孙不能有闪失。 他嘱咐一个大汉赶快去找人来接生,然后迅速脱掉一身黑衣。 “快,你们两个赶快带我抄小路离开这里。” 一旦这里被发现,大部队找来,如果看到他在这里,那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还是赶快离开比较稳妥。 …… “蠢货,慢一点儿,我的脚趾都磕到石头上了!” “爷,您让我们快点的。”壮汉委委屈屈。 “我让你们带我走,没让你们拎小鸡崽子!” ———— 镇国将军府门口。 被拒之门外的三皇子陈成峰还在跟香儿软磨硬泡。 “香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三皇子啊,让我进去吧,我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 陈成峰认识香儿,知道她是七七的贴身丫鬟,所以他没仗着自己的身份硬闯。 他很耐心的跟香儿解释。 相对应的,香儿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三殿下,我都说了,我们家小姐不在,您还是回去吧。”香儿第三十八次向他解释。 “我不回去!”陈成峰第三十八次回答。 “是不是七七不想见我?” 作为京城各贵族官家的默认共识,派几个人盯着别人家的行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陈成峰这些年一直都有派人,伪装成街边卖菜的小贩盯着将军府。 最开始是为了打探沈洛的一举一动,现在主要是看七七在不在府里面。 别说,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有成效——盯梢的菜摊已经做大做强,还买了个店面开成菜店了。 这也是陈成峰如此笃定非要不见七七不罢休的原因: 手下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今天七七根本就没有出过将军府的大门儿,她肯定还在府中。 现在她不见他,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七七真的在生他的气。 想来也是,这么多年他都对她不闻不问,她一定是十分伤心。 但是他可以解释!他也可以弥补! 陈成峰着急,也顾不得颜面了,伸长脖子向着将军府里面儿大喊: “七七,对不起,这些年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可以吗?!” 香儿也是无了个大语。 “三殿下,您别喊了,我们家小姐就是不在。” 她都替他丢脸。 “还有我们家小姐已嫁为人妇,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将军夫人,您在这大街上喊来喊去的,成何体统呀?” 香儿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陈成峰更受不了了。 “香儿,我知道。”他面色严肃。 “我知道这是七七惩罚我的手段,她在怨我,这么多年不找他,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一天不原谅我,我就在这喊一天;一年不原谅我,我就在这喊一年,直到她愿意见我,原谅我为止!” 香儿:怎么莫名其妙燃起来了? 她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但对方毕竟是皇子,她一个小丫鬟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提醒两句。 “三殿下,你别忘了,您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还是要考虑一下这民间影响的呀。” 见这人软硬不吃,香儿只好拿出了杀手锏:“婚约。” 话音一落,陈成峰果然愣了一下。 其他不说,婚约是皇上亲自定下的,对方还是吕丞相嫡女,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能不考虑影响。 “可恶,生在帝王家有什么好的!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追求!” 陈成峰懊恼,一拳锤在旁边的柱子上。 香儿:这人有病吧?他管撬墙角叫追求? ———— 江乾中坐在不起眼的马车上绕路,赶回江府,路过镇国将军府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在车上看完了全过程。 “走吧。” 江乾中放下车帘,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对二皇子妃动手,留了一条后路。 陈成峰,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如果不是有他外祖家的势力,以他的水平,鸡毛掸子都算不上,更别谈争什么皇位了。 以及,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心里还想着江七七。 …… 当年江七七救下三皇子之后,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半月。 江乾中以为她挺不过去了,便自作主张的向皇后和三皇子说了她已死。 他的女儿为救皇子而死,这可是天大的荣誉。 对他,对整个江家都有利无害。 三皇子将对江七七的愧疚转移到了江云软身上,江云软的种种出格行为他都无限度的容忍。 皇后也自觉亏欠江乾中。 江乾中则利用这份亏欠成功加入了三皇子的阵营,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 二皇子府中,正院门窗紧闭,里面不时传来稳婆和太医的声音。 “换水!” “皇子妃深呼吸!” “再去换水!” “继续深呼吸,用力!” ...... 皇子妃找到,亲自带人寻了半天的刑部和京兆尹自然收兵回来了,此刻正跟其他人一起等在院子里。 “恭喜恭喜啊,尚书大人,你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早上的时候京兆尹遗书都写好了。 刑部尚书努力控制住累的哆嗦的双腿:“哎呦喂,同喜同喜。” 总算没欠皇家一颗头。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小,周围一圈人包括沈洛江七七和陈成武都听了个十成十。 好巧不巧,此时稳婆的大嗓门又透过窗户传出。 “哎呀,人晕过去了。” 接着是太医焦急的声音: “皇子妃醒醒!快,快给她止血!” ...... 屋中生死攸关,而这俩人还在忙着互相道喜。 江七七看到二皇子的脸已经黑成炭了。 “刑部,京兆尹你们该当何罪!”陈成武失去耐心,看向两人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妈的本来就烦。 “若是瑜儿或者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本皇子要你们两个和太医院一起偿命!” 来了,古代霸总文学(偿命版)。 刚松一口气的倒霉兄弟面面相觑,震惊到都忘了下跪。 “小命保住了吗?” “如保。” ...... 陈成武心烦意乱,对这俩人干脆眼不见心为静,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沈洛坐在轮椅上,跟江七七扮做的十三窃窃私语。 命悬一线二人组沉默的躲在角落装鹌鹑。 ...... 陈成峰在将军府门口跟香儿掰扯了很久,眼看对方就要失去耐心,他马上就能进去了,下面人突然传来消息: 二皇子妃找到了。 陈成峰:“……盖亚!”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找到! 尽管不情愿,他还是匆匆赶了回来,然后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犹豫了一下,在一众看起来不正常的人里面选了个最正常的。 “沈将军,不是说皇子妃找回来了,怎么找回来的?人在哪呢?” 沈洛和江七七早就留意到陈成峰离开,不过这事他们早就知道是江乾中的手笔,跟三皇子无关,因此他们也懒得在他的行踪上花心思。 “二皇子妃受了惊吓,早产了。”沈洛回答。 至于怎么找回来的—— 这也是刚才两人窃窃私语的主题之一。 他们此次作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来看,二皇子妃被绑架这件事蹊跷的很。 这件事中的所有人的行为都十分怪异且逻辑混乱。 首先,已知江乾中不是自愿抓二皇子妃的,那么是谁想抓她?为什么要抓她? 江乾中此人眼高于顶,那人用什么办法迫使江乾中为他做事?难道对方也发现了江乾中的秘密? 还有,那人和江乾中谋划好不容易抓到了二皇子妃,为什么只关了半天多的时间又把人放了? 以及二皇子,明明已经知道有人要绑架皇子妃,也做了十全的准备,为什么临门一脚却全部放弃了,他们铤而走险想得到什么? 最后,作为江乾中的效忠的皇子,陈成峰在这儿场闹剧中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 江七七和沈洛明明是两个纯看热闹的人,但脑细胞是死的最多的。 相比之下,陈成峰就想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 七七为什么不见我? 七七怎么才能见我? ———— 第141章 母女平安 明明只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大家却感觉十分漫长。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传出,屋中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突然没了动静。 院子里此刻没人说话,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这最后的宣判。 屋中静了几个呼吸,然后突然传出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声,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外面的众人精神一振。 江七七和沈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欣喜。 房门打开,稳婆和太医满脸欣喜的出门。 “恭喜殿下,皇子妃生了,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太好了,太好了!”陈成武初为人父,高兴地不知道怎么是好,只会一遍遍的原地转圈。 尽管不是能为他带来助益的男孩,他也是打心底里开心。 院子里的众人也都喜形于色。 “恭喜殿下!” “恭喜二哥!” 各种祝贺声不断。 陈成武笑的嘴都咧到耳根了。 “多谢,多谢大家!过几日我在府中设宴,大家一定要来参加!” “二哥,快去看看我二嫂啊。”陈成峰忍不住提醒。 “哦,对对。”陈成武这才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去了。 进去前还不忘喊:“大家一定要来啊!” ...... 二皇子进屋了,但院子中依然喜气洋洋的。 江七七和沈洛不必说,他们本来就是纯路人,遇到这种喜事心中不掺杂多余的情感,有的只是开心。 不过让几人惊讶的是,三皇子也表现得十分欣喜。 陈成峰的逻辑很简单,虽然他跟老二不对付,但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这小丫头可是他第一个晚辈,是嫡亲的侄女。 作为叔叔他当然开心了! 不过他们都不是最开心的,最开心的两个人已经相拥喜极而泣了。 “尚书大人,我们小命保住了。” “太好了,这次是真的保住了!” ———— 江七七和沈洛也跟着前后忙活了一天,虽然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还挺累的。 小郡主出生新喜,两人送上庆贺的红包,在二皇子府中吃了喜糖,又拿了讨彩头的鸡蛋,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将军府中。 “小姐,将军,你们回来了。”香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嗯。”江七七点头,顺便询问,“今日府中有发生什么事吗?” “府中的事倒是没有,”香儿说,“不过,倒是有一个人来找小姐您。” “嗯?是谁呀?” 香儿说完才意识到,将军还在这里,她似乎不应该提这件事。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小姐已经问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 “是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陈成峰?他来做什么?” 江七七脱下衣服给香儿,一边净手一边不在意的询问。 “哎呀,小姐!” 香儿眼看着将军的神情不太对了,过去扯了扯小姐的袖子。 之前小姐还说他是什么超级钝感力,现在她觉得分明小姐才是吧。 “就是三皇子呀,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十分关注小姐你的三皇子呀。” 香儿疯狂向小姐使眼色。 江七七这才想起来:“哦,三皇子呀。” 想不起来还好,这么一想到,江七七又莫名有点儿心虚了。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呀,他只说吵着要见小姐,嘴里还叫喊着什么可惜奴婢没有听清楚。” 香儿就是听到了这时候也得说没有听到。 直接把三皇子所有的肺腑之言全部吞了,一句也没有转达。 江七七眨巴眨巴眼睛:“那好吧。” 沈洛坐在餐桌前,等两人聊完天才十分不经意的咳嗽了两声:“七七,好了吗?来吃饭吧。” “来了。”江七七擦干净手,走过去落座。 “七七尝尝这个醉鸭,府中厨子做的鸭肉一向好吃。” 沈洛说着给江七七夹了一筷子。 江七七吃了,点点头:“确实不错。” “再尝尝这个鱼菌汤,既有鱼汤的营养又有菌子的鲜香,好喝。” 沈洛给江七七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试试这个。” “还有这个。” “这个也尝尝。” ...... 一顿饭下来,江七七基本上没有自己夹菜,沈洛一会儿给她夹点儿这个,一会儿给她舀点儿那个,忙碌的很。 根据工作守恒定律,当有一个人负重前行了,其他人就会岁月静好。 比如现在沈洛承担了布菜的工作,直接导致香儿和十九在这场用餐时间中无事可做了。 “将军,要不然你先吃,我来帮你和小姐布菜吧。”香儿试图分担一下。 沈洛一口拒绝了:“不必,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我来做就好。” 香儿和十九对视一眼:“是。” 其实江七七也不明白沈洛这是在做什么。 她作为一个四肢并不发达但是齐全的人类,其实并不习惯别人帮她夹菜。 一来这桌子不是很大,二来她手足够长,三来如果实在夹不到她也会站起来, 江七七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个,如果非要安排的话,倒是可以安排一个试毒员什么的。 之前看电视什么的,经常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呢。 沈洛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管是十九的、香儿的,乃至江七七本人的。 他十分殷勤给江七七夹菜,一顿饭下来,自己都没吃几口。 反而是江七七每吃一口,他的嘴角就上扬一点儿。 晚饭过后,沈洛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会儿给江七七剥葡萄,一会儿剥花生,甚至还要转着轮椅去给她铺床。 “好了好了。”江七七终于忍不住制止他了。 “沈洛,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从前,江七七觉得人类真的很容易读懂,但是自从认识了沈洛,她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emmmm”沈洛蓦然被她这样直白的发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洛沉默着,江七七也不追问,就探究的看着他。 沈洛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盯的面红耳赤,最后,终于找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 “我,我想对你好一点儿。” 江七七:“嗯?”她头顶的问号儿更多了。 “你何时对我坏过?” 沈洛抬起头直视她,这下不止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我,我想对你更好一些。” “为什么?” “因为...因为...”沈洛紧紧攥着拳头,不知要怎么开口。 “嗯?”江七七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明白沈洛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沈洛做事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搞懂。 “因为我不想你离开我。”沈洛眼一闭心一横说道,短短几个字,沈落几乎是从嗓子里蹦出来的。 “啊?”这下轮到江七七愣住了。 她被定身似的愣了很久,然后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你...” “等等。” 沈洛还没有回答就被江七七喊停了。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都出来。” ......没有动静。 “我数三个数,三、二...” “吱呀”门打开了,门口探出了五个小脑袋瓜。 分别是香儿、琳儿和十二、十六、十九他们。 “说说,你们五个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们练武(送零食)(巡逻)(打扫卫生)(赏月)”。 五个人五个理由。 “呵。”江七七轻笑一声,“挺八卦呀。” “没有,没有的事。”几个人把头儿摇的像拨浪鼓。 江七七扯出一个完全没有笑意的笑。 “看的出来大家都挺闲,不如帮我个忙吧?” “小姐,您说。” “夫人,您说,” “帮我数数将军府全府上建造共用了多少块砖啊?” “啊这......” 江七七视线缓缓扫过五人:“不肯帮吗?” “不是不是。” 几个人求助的眼光看向沈落,发现这边儿更离谱,脸已经彻底黑了。 沈洛自然是生气的,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表明心意,被这几个家伙打断,现在他砍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小姐(夫人)吩咐的,属下这就去做。” 在数砖和死亡之前,他们还是做得出正确的选择的。 只是这样的小插曲过后,气氛也被完全破坏了。 沈洛开口:“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江七七挠挠头:“好。” ...... 两人躺下,但这次江七七不知怎的却没有粘枕头就睡着。 沈洛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 “我不想你离开我。” 这段时间下来,江七七对沈洛的身世也了解的大差不差了。 他自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一起长大,在十二岁时爷爷也去世了。 从那之后,身边只有十二他们几个属下。 听说小时后没有得到父爱、母爱的孩子会格外的没有安全感。江七七觉得她似乎理解了沈洛的想法。 江七七想:也许这么长时间,他也把我当做亲近的人了吧。 可惜江七七不是个擅长表达自己心意的人,也不擅长安慰别人。 她思索了一阵,悄悄翻了个身,面对沈洛。 沈洛平躺着呼吸匀称,但七七从他的呼吸频率判断,知道他没有睡着。 她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上他的手。 “沈洛,不必担心,我不会离开。” 沈洛没有回答,但江七七知道他听到了,因为他的呼吸频率变得快了一些。 他的情绪有了起伏。 江七七闭上眼睛,就这样握着沈洛的手睡着了。 沈洛紧咬着牙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房顶,一只手被七七牵着,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他的小兄弟...... 有时候他真的为自己不耻,怎么仅仅是牵一下手就有了这么大的反应? 还好是晚上,如果是白天......不堪设想。 沈洛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七七睡着,温热的呼吸喷到他脖颈处,那只软软的手就被他的手包裹着。 折磨的他心浮气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近处处不顺心的江乾中绕了大半个京城,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又看到江云软在哭哭啼啼。 “爹,今日去参加京中小姐聚会,那群贱人都不搭理我了,她们都在背后笑话我。”江云软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说道。 “那群势利眼,她们看到吕淑宜跟三殿下订了婚就全都上赶着去巴结她了。” 她在外以三皇子妃自称这么多年,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江乾中烦着呢,哪有心思听她讲这些家长里短,敷衍两句:“知道了,她们既然不搭理你,以后你就不要出去了。” 江云软从小被江乾中和江陈氏惯坏了,哪里听的了这话。 当即就一跺脚,哭的更大声了。 “爹,你净说这风凉话!当初要不是你说的这太子妃之位非我莫属,我哪里会辞了皇上赐的婚。” 如果没有推辞,现在嫁给镇国将军的就是她了。 江云软越想越委屈,尤其是知道江七七现在不但活着,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当今南岳只有两人有此殊荣,一是曾经的吕丞相原配夫人,二就是镇国将军夫人。 那个半死不活的丧门星怎么可以站到她头上! 她晃着江乾中的衣袖:“爹我不管!江七七那小贱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你,我才是你最爱的女儿,我一定要比江七七嫁的好!我就要嫁给太子!” 她不提江七七和太子还好,一提江乾中又想起他在镇国将军府门口看到的陈成峰费尽心思想见江七七的那一幕。 想起陈成峰见到江七七那日对他说的话。 他心里也来了气。 他江乾中这些年兢兢业业,为陈成峰他们做事这么久,难道在他心里还比不过一个江七七? “好了,不要再说了。皇上还没有立太子,以后做太子妃这种事不要再提。”江乾中一甩衣袖,走了。 留下江云软一个人站在原地,眼中是化不开的怨恨与不甘。 “别以为我不知道,三殿下这么多年不肯娶我就是因为他心里还一直想着江七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父亲。如果从一开始你带到侯府参加宴会的人就是我,现在我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三皇子妃了。” 第142章 过往(一) 十三年前的夏天。 在一个侯爷举办的晚宴上,跟随外祖母参加宴会的陈成峰第一次见到江七七。 江七七那时只有五岁,不过她虽然年纪小,但长相却十分精致可爱。 江乾中受邀出席,听说这次举办宴会的侯爷家中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世子,便把她带来了。 ——这种歪门邪道的事一般文人都耻于去做,到江乾中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江乾中带她来之后就把她放在孩子堆里,随口嘱咐仆人照看着不出意外就行,自己则是忙着应酬去了。 然而江七七自出生时身体就不太好,很少露面,更别说参加这种宴会了。 突然来到这种场合她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陈成峰年纪小,于是太傅夫人也就没太张扬,只是声称这是她的侄孙儿,交代侯府管家多加照看后便也去了夫人场子。 陈成峰左右无聊便溜进花园,采了几朵花蹲在地上开始做花环。 做着做着,他感觉到一道小小的身影靠近。 转头一看,竟是一个瓷娃娃似的妹妹蹲在旁边看着。 “我、我可以看你编花环吗?” 江七七见对方发现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妹妹不但长得可爱,声音也细细软软的,陈成峰红着脸点了点头:“可以。”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大嗓门突然加入。 两人抬头张望,就看到一个小胖子后面带着四五个孩子过来了。 “你们是谁,居然敢采我家的花!” 宴会主办家族是居住在京城的一位侯爷,那这胖乎乎的小男孩便是世子了。 “我们是客人。”陈成峰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土。 “客人啊...”胖世子想了想,“呐,我是世子,你们几个要向我行礼的。” 明明话都说不利索,但却已经拿捏起了派头。 “我不。”陈成峰直接回绝。 “你!”胖世子不满意他的态度,“你看,他们都行礼了。” 他手指指向后面,其他的小朋友大抵是被家中长辈警告过,都乖乖的行了礼。 甚至还有两个小男孩儿还跑到世子背后去给他捏肩膀。 “看吧。”世子晃了晃他壮的看不见的腰,很满意,找了个石凳坐下享受他们的服务。 “轮到你们了,快点行礼吧。” 陈成峰从小生长在皇宫,又是皇后的儿子,一直都是众星捧月,哪里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他看了看那个世子,又看了他的小跟班们一眼。 没有搭理他的话,直接蹲下继续编起了花环。 小世子看到居然有人敢无视自己的话,十分生气,他咕噜一声从凳子上爬下来,几步就窜到他们面前。 “喂,你们两个太没有礼貌了,快点给我行礼!”他要生气啦。 “我才不要。”陈成峰依然回绝。 江七七七看了看陈成峰,又看了看胖乎乎的小世子:“你不要生气,我可以替他给你行礼。” “不行!”小世子推开江七七。 他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因着他身体健壮,江七七又瘦弱,仅仅是轻轻一碰,江七七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下跌倒在地上。 “哎呦。”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喂,不行礼的是我,你推她做什么!”陈成峰生起气来。 这个小妹妹生的精致可爱,又一直蹲在旁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编花环。 这个小胖子先是过来恶狠狠的让他行礼,他不肯,他就看妹妹瘦弱,把人家推倒了。 陈成峰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夫子平日说的大侠。 对面就是那恃强凌弱的坏蛋。 陈成峰自小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哪怕现在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毫不退缩。 甚至更兴奋了! “喂!小鬼,你敢不敢与本大侠比试一下?如果你输了,就要给这位......” “你叫什么名字?”陈成峰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过妹妹的名字。 江七七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 “我叫七七,江七七,” “好,你就要给七七妹妹道歉。” 那小胖世子有点懵,他也没想到自己轻轻摸一下那小女孩就倒了。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打算道歉的。” 陈成峰:“......” “我不管,你就说比不比嘛?!” 小世子挠挠头,看了看周围,大家都满眼期待。 “比就比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比就是了。 …… 当人们在前面忙着觥筹交错的时候,几个小孩子已经在对峙了。 孩子们比试的内容很简单,垒石头。 谁垒的最高谁就赢! 在荷花池旁边儿,正好有一个石头墙,墙中有许多缝隙都是被小石头填充上的,孩子们就把这里用作了比赛场地。 陈成峰和胖世子一人占据一边。 胖世子这边,他的两个小跟班,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孩子都站在他后边。 陈成峰这边则只有江七七站在他身后。 “七七妹妹。”陈成峰回头对她笑了笑,“我一定会让他给你道歉的。” 世子很无语:“我本来就打算道歉的。” 陈成峰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解释:“少啰嗦,快开始吧。” “预备——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两个孩子都迈着小长腿飞快的跑了出去,沿着墙体开始寻找适合做地基的石头。 小世子率先找到了一块儿厚而且平整的石头,吭哧吭哧搬了回来。 陈成峰不甘示弱,很快也找到了一块合适的。 两个比赛的人跑来跑去,满头大汗,他们这些在旁边围观的孩子也不闲着。 “世子加油,世子加油!” 这边儿自发组成了拉拉队,给世子加油鼓劲儿,因为他们发现世子怕是有些胖了,几趟下来跑的越来越慢。 小江七七有些腼腆,做不出这样大喊大叫的行为,只是偷偷的在心里帮他祈祷,然后在陈成峰路过的时候会说上一句“加油”。 陈成峰向她笑笑,瞬间又有了力气,原本慢下来的步子又重新跑起来。 ...... 第143章 过往(二) 最后的结果很明显,是陈成峰赢了。 毕竟那边任他们再怎么加油,胖世子在跑了三四个来回后就跑不动了,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原地摆烂,等着比赛结束。 “好了,你输了。”陈成峰抬头挺胸,站在他们面前高傲的像个公鸡。 “快点给七七妹妹道歉。” 胖世子白了他一眼,艰难的站起身来。 嘟囔着:“我本来就是打算要道歉的,真是莫名其妙,还非要比试这一场。” 他走到江七七面前,摸摸后脑勺。 “七七妹妹,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什么七七妹妹!”陈成峰急了,“那是你该叫的吗?那是我想出来的名字,你要换一个!” 小胖世子也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的妹妹:“我不,凭什么我换一个,我也想这么叫七七妹妹。” “你你你!不行,我们再比试一场,谁赢了谁就可以叫七七妹妹!”陈成峰要扞卫自己的称呼。 “哼,比就比,说好了,这次不能再比跑步了。” “噗嗤。”江七七被他们逗笑了。 她这些年一直待在深墙大院里,平时接触的孩子也只有那个叫江云软的妹妹,她还总是欺负她。 这次出来,她原本以为这些人也会欺负自己,但没想到他们这样可爱,而且好像还都很喜欢她。 “不要再比了,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小江七七弯着眉眼,轻轻柔柔的说。 胖世子呲牙冲着陈成峰一笑:“听见了吗?七七妹妹说了,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就要叫七七妹妹,略略略。” “你!”陈成峰不高兴,但人家本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吧,你叫七七妹妹,那我不叫了。我叫七七。” 陈成峰很满意,自己想到了这个新的称呼。 在他看来,七七比七七妹妹叫起来要更加亲近。 宴会结束,诸位家长来领自家的孩子。 孩子们一起玩了一晚上,这会要回家了,几个人都不舍得告别。 “下次我们还要一起玩儿啊,七七,你就叫我小峰哥哥。” “好。”江七七甜甜的回答。 陈成风露出他还没有长齐的牙,嘿嘿一笑。 “七七,再见。” “小峰哥哥,再见。” ———— 江七七和陈成峰在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多月以后。 太傅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出嫁,太傅府大摆宴席,当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江乾中靠着死皮赖脸,好歹是混上了一个末流席位。 “老爷,我跟你一起吧。” 江乾中带着大包小包的贺礼刚要出门,江陈氏走过来说。 彼时江陈氏刚刚生完孩子,江乾中看了看她臃肿走形的身材和暗黄无光的脸,即使穿着华贵的衣服,抹着高价的护肤品仍然难以掩盖。 他脸色不悦的摆手。 “这次可是太傅设宴,你当是你们夫人凑在一块唠家常呢?去,不要乱凑热闹。” 他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吩咐身边人。 “去后罩房,把江七七带上。” 听说上次江七七跟小世子一起玩儿的很开心,江乾中很满。 而这次小世子大概也会来,带上江七七有益无害。 他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之后,江陈氏手中的手绢已被她绞的变了形。 不带她去也就罢了,他偏偏还要带上那个小贱人,要知道他们的软儿都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小贱人!!” ———— 江七七他们来到会场,人已经不少了。 小胖世子被大家围在中央,正接受着大小官员们的奉承。 “哎呀,小世子年纪轻轻就长着一副福相,将来必然是有福之人、人中龙凤。” “说什么呢?龙生龙,凤生凤,侯爷本就是龙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世子肯定是要比龙凤更强的呀。” ......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差把他个小胖墩夸成天上的弥勒佛转世了。 小世子本就听的不耐烦了,余光中看到有一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走了过来。 不是他七七妹妹还能是谁! 小胖世子当即丢下了所有人朝她跑去:“七七妹妹你来了!快走,我们一起去玩儿!” 他拉起江七七的手就要离开。 “世子哥哥等等。”江七七犹豫道。 “怎么了?”小世子问。 “我要问问我爹。” 小世子这才发现他的七七妹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小世子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的目光自然也被引了过来。 江乾中看到自己这个女儿这么争气,觉得脸上十分有光。 如今看到小世子的视线投过来,江乾中赶紧自我介绍。 这可是个给世子留下印象的好机会。 他略微拱手:“参见世子,下官江乾中,是...” “去去去,我管你是谁。七七妹妹要跟我去玩儿了,一句话,行不行?” 小胖世子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直接了当的问。 江乾中一愣,不过他哪会说不行:“当然行,世子请便。” “太好了!我们走吧!” 小世子开心起来,原本胖得眯成缝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少,立刻拉着小江七七离开了。 ———— 陈成峰这次是跟母后一起来的,自然没有隐藏身份。 他身穿着浅黄色的皇子正服,一脸严肃的站在皇后身边。 虽然只有五岁,但举止神态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只是一双眼睛在不安分的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什么。 自从上次出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回去之后,他真是越发觉得宫里没趣。 那些人都只会敬奉着他,没有人愿意跟他比赛,也没有人甜甜的叫他小峰哥哥。 “喂,小峰,我们在这儿!” 陈成峰好不容易离开了大人的世界,在一堆宫女太监的跟随下准备在府中转转,结果刚到后花园儿就听到了小世子的声音。 花丛被扒开,他看到了已经在摘花儿的胖世子和江七七。 两人一人拿着一束花跑到他面前。 只是一个身体一个太胖,一个太瘦,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人竟是都跑的气喘吁吁。 第144章 过往(三) 两人到跟前才看到,陈成峰身后跟了一大堆人。 胖世子左右瞅了瞅,感慨:“吼,小峰,你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他出门虽然有仆人跟着,但也只有一两个,最多的时候也没有像小峰这样被这么多下人前呼后拥过。 小世子羡慕,陈成峰却很无奈。 从小到大,他到哪里都是这样被一大群人簇拥着,他也想像他们两个一样自由自在。 不过世子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几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给你!” 想起手里还拿着花,世子十分激动的直接塞给了陈成峰一把,一点儿也不见外。 “小峰,七七妹妹说了,要给你编一个花环儿。” “哦?”陈成峰听闻也期待起来,“是真的吗?” 小江七七挺直了背,紧张又羞涩的点了点头。 虽然父亲告诫她说要跟小世子多多来往,但她好像更喜欢这位小峰哥哥。 她说:“世子哥哥说今天你也会来的。上一次见面,你为我编了一个花环,所以我想着这次我为你也编一个。” 陈成峰原本被那些大人们搞的烦躁的心情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他咧开嘴,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那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这个......” 小江七七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拿在手里的花儿也偷偷的往背后藏了藏。 小世子没看出她的窘迫之间,大大咧咧的开口就说:“还没开始呢,因为七七妹妹有点儿怕这花园里的蜜蜂。” “世子哥哥不要说了。” 江七七拉着胖世子的衣袖。 然而胖世子根本没有听见她那蚊子音似的小声,还很得意的把自己手中的花儿拿给他看。 “七七妹妹不敢摘,我替她摘了,你看,摘的都是最大最鲜艳的花!”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花让陈成峰看的清楚一些。 陈成峰:“......” 小世子的审美当真感人,一把花都是大红大紫的,里面甚至还有一个没长瓜子的向日葵。 “怎么样?”小胖世子十分得意,毕竟只有像他这么力气大的人,才能一把薅下那朵向日葵! 陈成峰别过头,不想搭理他。 世子毫不在意他的突然冷漠,满心都在欢喜的欣赏着那开花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向日葵。 “七七,走,我带你去摘花,我们一起做花环好不好?!” 陈成峰看着小江七七,眉眼弯弯。 “好呀!小江七七很开心,她十分珍惜这两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世子哥哥,你也来,我们也一起吧。” “好!”小胖世子“哼哧哼哧”的跑到他俩前头,“先到先得,那束最最最大的向日葵是我的啦!” “你们不要跟着了。”眼看着小世子和七七都走进花园,陈成峰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决定。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陈成峰也端起了架子,“你们若是不听话,我回去就要告诉母后,让母后用戒尺打你们的手心!” “殿下息怒!”下人们立刻跪下了。 “听到没有,不许跟着我,你们就在这里待着。”陈成峰说道。 他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江七七和小世子:“喂,你们两个等等我啊。” ———— 孩子们的感情向来是天真、不掺杂一点儿多余的利益的。 但这世界上不只有孩子,孩子背后还有大人。 直到江乾中莫名其妙被皇后娘娘召进了宫中,他才知道江七七居然跟堂堂三皇子成为了好朋友。 皇后并没有因为江乾中官职小而看不起他,对他也是以礼相待。 “我看的出来,峰儿十分喜欢令爱。” 江乾中谦虚的回答:“能得殿下垂爱,是臣之幸,小女之幸。” 皇后点头,单刀直入:“如果可以,本宫愿意做主,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给令爱留个侧妃的位置。” 看似在征求江乾中意见,但实际上皇后亲自说出来这事便几乎板上钉钉了。 跟皇子定娃娃亲,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长子,这是从前江乾中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恕下官不能同意。” “嗯?”出乎皇后意料的回答。 江乾中赶紧解释,生怕下一秒皇后大发雷霆把自己拖出去砍了。 “皇后娘娘,下官并非是想要抗旨,只是下官的女儿他从小体弱多病,臣找了多位大夫,都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有这种事?”皇后果然也沉思起来。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江乾中说。 “微臣是怕实在是怕,如果真定下婚约,以后两个孩子感情深厚起来,小女不治而亡......那时必然会对三殿下造成一些影响。” 皇后听江乾中说完,果然沉默了。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皇后比谁都清楚,他所担忧的事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几十年前,当今皇上的哥哥,先皇钦定的太子,就是因着他青梅竹马的太子妃在生子时难产而亡,悲痛欲绝之下削发出家,当了和尚。 三年之后便郁郁而亡。 若是她的峰儿也想不开走这条路...... 皇后想想都觉得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以后再谈吧。” “皇后娘娘圣明,臣遵旨。” 皇后十分满意江乾中这样上道。 一般人碰见这种泼天的富贵,可能早就被冲昏了头了。 而江乾中却能在第一时间跳出自身利益,纵观全局,以他们峰儿的将来为先。 “江大人忠君爱国,本宫甚是欣慰。” 江乾中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做臣子的本分而已。” ...... 江乾中是带着笑离开皇宫的,他知道,自己的好运要来了。 一个月后的上午,江乾中刚刚上朝回来。 圣旨也跟随他后面进了门。 “圣旨到——” “臣江乾中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江乾中被越级提拔,直升三品!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乾中接过圣旨,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摸着那圣旨上还未干的墨迹,只觉得吐气扬眉。 第145章 过往(四) 之前他是给皇后提的建议,其实不全是为了三皇子,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他没有说谎,江七七真的被大夫们诊断短命,不过倒也不至于活不到十岁的时候。 他夸张了而已。 不过如果不这样说,那皇后又怎么肯听他的话呢? 江乾中向来不喜欢江七七这个女儿,一方面他跟他母亲实在是长的太像了。 另一方面,这孩子从小就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十分不吉利。 同样大的年纪,他的二女儿江云软就比她好的多。 “七七,下次你再去找三殿下和世子玩儿的时候也带上你妹妹吧。”江乾中命令道。 江七七只是小,又不是傻,她不喜欢这个总是欺负她的妹妹。 两人明明只相差几个月,但她总是借着自己年纪小,抢她的东西。 衣服、玩具,甚至还有吃的。 但江乾中的话她又不得不听。 于是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江七七多了一个她不想要的“小跟班儿”。 因为皇子是不能随便出宫的,所以这次几个孩子都被邀请到了皇宫中来玩。 小世子进过几次皇宫,但都是跟父侯一起来的,自己来后宫还是头一次。 “七七妹妹,你来了!” 胖世子到底还是小孩子,看到这冷酷严肃的后宫,难免是有些害怕的。 如今看到江七七来了,他好像一下有了伴儿,立时感觉心里安定了许多。 “哎?你后面的是谁?”世子留意到后面还有一个人。 “是......”江七七想开口介绍。 江云软直接打断了她:“你是世子哥哥吗?我是江云软,我爹是江乾中。” 江云软从小跟着江陈氏耳濡目染,从来不认为江七七够资格做她的姐姐。 因此即使今天她是跟着江七七来的,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不愿意说自己是她的妹妹。 “江——乾——中——?” 小世子歪头想了想:“谁呀?” “......”江云软小脸黑了。 江七七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算了算了,不重要。”小胖世子哪怕到了皇宫,也还是很没有耐心。 “走,我们去找小峰!不对,我们去找三皇子殿下!” 来之前父侯嘱咐过了,小峰是皇子,他不能直呼姓名的,要叫殿下,就像从前小峰和七七妹妹叫他世子一样。 小世子天生大大咧咧的,觉得无所谓,叫就叫嘛,多说几个字而已,又不会说干了舌头。 “我们快走吧!”小世子的力气大,拉着江七七就跑了。 “哎哟,世子哥哥慢一点儿......” 江七七就这么被拉跑了。 江云软看自己被晾在原地,气的跺跺脚,张嘴就要哭。 结果一抬头,发现很多大人都盯着她,个个凶神恶煞的,硬生生吓得她把还没喊出的尖叫又咽了下去。 “等、等等我!”江云软带着哭腔快步跑着跟上去。 …… 当时皇宫中孩子皇子不多,皇后更是只有陈成峰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十分的重视,连带着他的朋友们也享受了很高的待遇。 皇后专门在御花园中开辟了一块地方供他们玩乐,甚至还造了三个秋千。 “喂!我在这里!” 陈成峰十分开心,隔着很远距离就跟小世子和小江七七招手。 孩子们虽然小,但也是有虚荣心的,如今母后专门给他们改造玩耍的地方,陈成峰十分满意,觉得自己在伙伴们跟前有面子极了。 果不其然,江七七和胖世子一来都被惊住了。 “殿下!你家也太大、太漂亮了吧!” 小世子感叹完了才想起什么,匆匆作了一揖:“哎呀,忘记行李了,快补上。” 这可是出门前父侯千叮咛万嘱咐的。 江七七也被叮嘱了一定要有礼貌,所以在开口前先行了个礼。 “是呀,这里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花,”江七七羡慕的很。 “没想到殿下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一定每天都很开心吧。” 陈成峰敏锐的听到了江七七的称呼,胖世子叫他什么他不在乎,但是...... “七七,你怎么叫我殿下呢?不是说好了我叫你七七,你叫我小峰哥哥吗?”陈成峰有点儿委屈的。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皇子,也不愿意跟我玩儿了?” “没有,没有。”江七七慌忙摆手,“是、是父亲。他说小峰哥哥是皇子,七七要有礼貌。” 陈成峰不乐意了:“你的父亲是哪个老头儿,将他拉来我同他说!”“哈哈。”江七七被他逗笑了。 因为江乾中平时胡子长长的,说话老气横秋,除了长得年轻一点确实是一副老头模样。 陈成峰看到他的七七笑了,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边小世子看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笑的那么开心,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嘿嘿嘿”也跟着憨笑起来。 这时候后边一路狂奔的江云软才迟迟赶到。 “你是何人?本皇在招待朋友,速速离开。” 陈成峰不愿意有人来打搅他们之间的游戏时间,这个小丫头长得黑黑的,丑丑的,他不喜欢。 “等一下殿下,她、是我的妹妹。” 江七七到底还是没忘江乾中说的话,开口向陈成峰解释。 “今天听说我来找殿下和世子玩,她也想来,我...便自作主张让她一起来了。” 江七七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没有跟两人商量,就这么带着一个人来参加他们之间的游戏,有些太不礼貌了。 不过其他两个孩子也不在意。 “原来是七七的妹妹呀。”陈成峰看了看她,心说跟七七长的一点也不像。 “好吧,看在七七的面子上,你也留下吧。” 听到自己能留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江云软终于咧开嘴笑了。 因为小世子和江七七两个人都不擅长运动,陈成峰又不喜水,三个人挑来挑去,最适合他们玩乐的地方就是花园儿。 这种情况下,编花环也成了他们一项保留节目。 第146章 过往(五) “嘿!今天我们编一个巨大巨大的花环,怎么样!”小世子提议。 “殿下,你家花园里有这么多花,足够我们编一个有一个大人这么大的花环了。” “好啊。”陈成峰开心道。 这样大的花环送给七七,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到时候说不定就会重新叫他小峰哥哥了。 江七七也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去摘花儿!”陈成峰兴奋的说。 江七七和世子应和:“好!” 江云软今天穿了她最漂亮的一身裙子可不是来摘花的。 她故意没动,见几个人分开才走到陈成峰面前,装作柔弱:“小峰哥哥,我不会摘花,可以跟你一起吗?” 陈成峰看着眼前丑丑的小黑妹,又张望了一下看七七不在附近,才皱着眉开口道: “大胆!谁允许你直呼本皇子名讳的,再有下次本皇子定要上秉母后,让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 江云软被他这一训斥瞬间懵了,刚刚他不是这态度啊。 “还不快滚!”陈成峰低声呵斥。 ...... 江云软在陈成峰那吃了瘪,又转头来找小世子了。 “世子哥哥,我不会摘花,可以跟你一起吗?” 胖世子头埋在花丛里,疑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顺便路过的时候还一屁股把她顶到花池中去了。 江云软:“......” ———— 因为要编一个巨大的花环,所以他们几个孩子是不够的。 陈成峰又叫来了几个宫女太监帮忙。 做成之后...... “这个花环实在是太大了,软的根本拿不起来,怎么办呀?”江七七问。 陈成峰蹙了蹙眉头:“嗯,不如我们找几个硬东西固定一下吧,比如...” “比如棍子!”小世子接话。 “对对,棍子!你们几个,去找几条木棍来,我们把它撑在花环的后方。” 太监们很快按要求找来了几根木棍,几个孩子指挥着把它们架在了花环的后边。 “不过,如此一来你们觉不觉得这么大的一个花环有些单调。” “那我们再往中间加一些别的花儿吧!”陈成峰说。 “同意。” 陈成峰的话引起了其他两人的赞同,然后,在宫女和太监们的帮助下,很快一个巨大的、并不中空的花环就诞生了。 三个孩子都热得满头大汗,但是十分开心。 “那里有秋千,我们坐过去休息一下吧!”陈成峰说。 “好!” 只是等他们到的时候才发现,有三个秋千,但是其中一个已经被占了。 江云软两边不讨好,又不愿意跟江七七在一起,干脆自己来打秋千了。 “七七妹妹,你坐我的吧。”小世子大方的说。 侯府中也有秋千,他总是玩,所以不觉得有多稀罕,想直接让给江七七。 陈成峰也说:“七七,你坐我的吧,我的秋千在中间,视野更好,能看到全部御花园呢。” 江云软在旁边,亲眼看着这两个刚刚都对她爱搭不理的人此刻对江七七这样殷勤。 她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嫉妒:江七七这个贱人,她怎么配! ...... 几个孩子最后达成共识,他们三个人轮着坐,两个坐秋千时,另一个人负责在后面帮他们推。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们两个也不可能真的让七七去帮他们推秋千。 大多时候都是七七简单推两下意思意思,他们便下来,又换七七坐上去了。 天色渐黑,他们也要回家了,不过这个巨大的花环归属就成了问题。 “怎么办呢?这么漂亮的花花,不如七七,你带回去吧。”陈成峰说。 他听母后说过,女孩子就像花儿一样。 “你把花环带回去,每天看着漂亮的花儿,肯定会变得更加漂亮的!” “不,我不能拿。”江七七拒绝道,“花环是我们一起做的,不能由我带回去。” “没关系的,七七妹妹。”小世子也说,“这只是我们做的第一个花环,后面再做了我们带不就好了。” “好吧。”江七七拗不过两个人,只好答应了。 “你们几个,把这个大花环抬到七七家里去,知道吗?就说是本皇子赏的!”陈成峰骄傲的说,“这样他们就不敢随意丢掉了。” 江七七十分开心:“谢谢小峰哥哥——不对,谢谢殿下。” 她一不小心又脱口而出了小峰哥哥。 “不要。”陈成峰赶紧趁机制止,“七七,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峰哥哥。” “可是、可是父亲说不可以。” “不如这样吧!”小世子觉得也觉得叫殿下没有叫小峰来的方便。 “我们私下里还这么喊,当着他们大人的面儿,我们就喊殿下。” “好啊。”陈成峰同意。 “这...好吧。”江七七说,“太好了,我又可以叫你小峰哥哥了。” “嗯!”陈成峰用力点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当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江七七和江云软才回到家中。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江乾中迎上来问。 江七七点点头:“玩得十分开心!父亲,三殿下还送了你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难道是赏赐? 江乾中有些受宠若惊。 然后,他就看见几个太监抬着一个花圈走了进来。 江乾中脸一下黑了。 “出去出去!这是做什么!” “父亲,这是今天下午我们亲手做的花环,殿下说带回来送给您。” 江乾中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这个花圈...赐给我的?” “是的!” ...... 江乾中沉默了许久,死心般闭上眼睛。 “臣江乾中,谢三殿下赏赐。” ...... 第147章 过往(六) 江乾中也没想到,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皇家赏赐,是一个孩子们亲手做的花圈。 ———— 三个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中秋节,皇帝举办的宴会上。 彼时江乾中已经官拜正三品,也有了参加宴会的资格。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带江七七,而是带上了江云软。 这段时间以来,江七七每每进宫都带上江云软,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软儿也跟太子殿下和小世子熟悉的差不多了。 只要他再用心给他们制造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或许就能取代江七七呆在他们身边。 陈成峰知道今天这样盛大的宴会,七七肯定也会来。 为此他特地穿上了新做的衣服,还带上了父皇赏赐的玉镯。 那玉镯共有两个,他打算自己戴一个,另一个送给七七。 “皇兄。”陈成峰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学堂回来的大皇子陈成谨,他恭敬的打招呼。 陈成谨比陈成峰大了足足四岁,身高高出一大截。 他摸了摸陈成峰的头:“小峰长大了,真是越来越英俊了。” “真的吗?”陈成峰十分开心。 “当然。”陈成谨笑着说,还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果。 “这是夫子今天奖励我的,诺,给你。” “谢谢皇兄。” 陈成峰接过糖果放在兜兜里。 “皇兄,我们一起过去宴会厅吗?” 陈成谨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书。 “小峰,你先过去吧,我稍后就到。” “好。” 陈成峰为了多跟七七他们玩儿一会儿,早早的就开始在宫门口儿等着了。 他眼巴巴的望着,好不容易等到了七七家的马车。 可下来的却只有江乾中那个老头儿和七七那个黑黑丑丑的妹妹。 他上前去质问:“七七呢?” 江乾中向他行:“殿下,七七今天不舒服,就不来参加宴会了。我带了软儿来同你们玩儿。” 江乾中使了一个眼色。 江云软过来就拉住陈成峰的袖子,努力学着江七七说话。 “殿下,今天我跟你们一起玩好不好?还有世子哥哥。” “你!恶心心!”陈成峰骂道。 “你不要学七七说话,真恶心!哼!” 他扯过自己的袖子,生气的离开了。 留下江乾中和江云软在原地。 江乾中眼底的神色不明,转身向后吩咐:“去,回府把江七七接来。” “是。” 江乾中此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他太清楚自己这位置是怎么来的了。 如今看到形势不好,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又将江七七接了过来。 ...... 陈成峰一个人坐在湖边的凉亭中,百无聊赖地往河里往湖中投石子。 今天宴会到处都是人,逼着他只能躲到这样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七七不来,那他穿的这么好看有什么用? 陈成峰气不过,想要脱下身上的新衣。 “小峰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陈成峰动作一滞,转过头去,小江七七就站在亭子外边。 “七七,你来了!”陈成峰站起来,怎么也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你、你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又来了?” 江七七确实不舒服,不过不止是今天,她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咳咳,我、我还好。”江七七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八月份的京城已经没有很热了,夜晚甚至还有些凉意。 见七七咳嗽,陈成峰干脆把自己身上褪了一半的外衫全部脱下来,给她披上。 “谢谢你,小峰哥哥。”江七七眉眼弯弯,“外面好多人呢。” “是啊,每年的过年和中秋都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陈成峰说,他已经习惯了。 “你在做什么?喂鱼吗?”江七七见他坐在水边,问。 陈成峰怔住,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她没来,心情不好在这里扔石头吧。 虽然是孩子,但他也是要面子的。 “对,就是在喂鱼。”陈成峰睁着眼说瞎话。 小江七七丝毫没有怀疑:“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当然可以。” 就这样,两个孩子一起蹲在池塘边儿上,看水中的鱼游来游去。 时不时还把手伸进水中,试图捞上一条。 夜色浓重,在他们没有注意的身后,一双被漆黑夜色裹挟的手伸出——使劲一推—— “扑通!”陈成峰失去重心,直接扑进了水里。 旁边的小江七七被吓坏了。 “来人啊,来人啊,小峰哥哥落水呢!来人啊!” 江七七用尽全力喊着,可是她人小声音也弱,再加上外边喧闹,喊了很久也没有人听到。 眼看着陈成峰在湖中挣扎的越来越慢,江七七干脆咬咬牙,把外衣一脱,自己跳了下去。 (剧情设计,家人们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想要救人,也要在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量力而行哦。) 陈成峰从小就十分怕水,这下掉到水里,更是六神无主,只会瞎扑腾,越扑腾离岸边越远。 而江七七虽然没下过水,但倒也有些天赋,凭借着水流的动力,慢慢向陈成峰游去。 “小峰哥哥,你别怕。”江七七有些艰难的说。 “我...咕噜咕噜...不...咕噜咕噜...”陈成峰一张嘴就被灌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七七好不容易游过去,扯住他身后的衣服奋力往岸边游。 可是江七七没有力气了。 她只往回游了有三分之一的距离,就没了力气。 她咬咬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陈成峰向岸边推去。 “小峰哥哥,你先走。” “七...咕噜咕噜...” 陈成峰亲眼见着江七七在自己面前沉下去。 “七七!!”这次他终于喊了出来。 “谁?谁在那里?” 就在陈成峰绝望的时刻,一个声音传来。 “救命!救...咕噜咕噜...” 有人循着声音过来,正是准备去参加宴会的陈成谨。 他见到陈成峰落在水中,顾不得询问,立刻跳下去将人捞了上来。 “小峰,你没事吧?”陈成谨急切的问。 陈成峰顾不得回答,只是大口大口的向外吐水。 陈成谨想拍拍他的背,却被一把抓住了手:“皇兄!快!七七还在湖中,快救她。” “什么?里面还有人?”陈成谨大惊失色,又立刻跳入水中。 半晌,他拉着一个女孩儿浮出水面,正是江七七。 后面的事情陈成峰不清楚了。 他原本就喝了不少水,再加上又惊又惧,看到七七被救上来,便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个让他痛苦一生的噩耗。 七七没能抢救过来,淹死了。 第148章 比试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对了,”江七七想起来,“江乾中手脚这么干净?难道没人发现是他绑架了二皇子妃吗? 沈洛摇摇头。 “这件事情后续十六还在跟进。听他说二皇子的人在关押皇子妃的密室中找到了一封信。” “信?写了什么?”江七七好奇,现在绑匪也要交笔友吗? “信上说明,那些劫匪他们本是江湖人士,抓皇子妃是为了寻仇。但抓到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找错人了,本想将人送回,却不想她动了胎气......” 沈洛原原本本的事情后续告诉了江七七。 江七七:“......”好小众的狡辩方式,学到了。 “所以,前面这样大动干戈的,就这么结束了?” 江七七深觉无趣。 这结局说不失望是假的,太草率了,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沈洛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所有人的目的都没有达到,他们不会甘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江七七想了想,也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还有十六留意到那日二皇子亲自带兵搜寻皇子妃的时候,着重去的都是三皇子的产业,在其中翻箱倒柜,不像是在找人,更像是搜寻什么物件。”想了想,沈洛还是决定跟她分享这个情报。 “真有意思。”江七七觉得这皇家人真是挺有意思的。 大家看起来一团和睦,偶尔有些小摩擦也无伤大雅。 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心思都藏的很重,即使她与沈洛调查到现在,也不能明白那几个人心中到底都在想什么。 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之位。 ———— 宫家世子和郡主进城的消息果不其然很快就传开了。 昨日他们一群人都忙着找二皇子妃,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们。 今天一早,二皇子就特地派人将请柬送到了两人下榻的旅店,邀请他们三日后参加二皇子府的宴会。 一来他作为皇子,应当招待远道而来的世子和郡主,略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庆贺他喜得千金。 宫家兄妹当即开心的答应下来,表示到时候一定到。 ...... 二皇子府的请柬也送到了将军府,并且是二皇子亲自送来的。 作为之前沈洛借亲兵给他和帮忙寻找皇子妃的报答,二皇子诚邀他们两人一定参加。 “此次宴会以玩乐为主,邀请的都是些与我们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小姐,在一起应当玩的开。还请镇国将军和夫人务必赏脸。” “二殿下言重了。” 江七七就满脸笑意的接过请柬答道。 “我刚刚还在跟将军商量着,若是殿下不邀请我们,我们也要厚着脸皮去讨一杯喜酒喝呢,这样大的喜事少了我们可怎么行?” 沈洛默默把想拒绝的话咽下去了。 “哈哈哈。”江七七几句话逗的陈成武哈哈大笑。 “那到时我就恭候镇国将军和夫人的大驾光临了,二位可要来啊。” “一定。”江七七说。 不是陈成武不相信,而是这些年除了皇上举办的宴会,沈洛从不参加任何这类的聚会。 将军夫人虽然满口答应了,但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约定那天,江七七和沈洛带着贺礼如约而至。 除此之外,沈洛还额外带了一柄弓。 见七七看过来,他解释道:“前几日宫远说要与我比赛,但由于二皇子妃的事耽搁了,没能比成。今日左右也是无事,若有机会,就与他比一下吧,省得他整天念叨这样啊。” “这样啊。”江七七点点头,心想沈诺还蛮细心的,答应别人的事就会做到。 其实不然。 沈洛只是单纯嫌他吵的烦,赢了之后,他就又可以消停几年了。 上次他就是这么做的。 宫远和宫婷两兄妹兴奋极了,起了个大早! ......然后就因为不熟悉京城的路走错地方了。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快来齐了。 受邀前来的除了他们两个、沈洛和江七七,还有三皇子陈成峰、四公主陈知芝、吕淑宜,以及很多京城的公子小姐。 江七七打眼望去,二皇子说的没错,确实都是一些年轻人。 而且还有不少熟人。 吕淑宜看到江七七前来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远远的点了个头。 陈知芝自从上次江七七救过她,她就不太好意思为难人家了,但是她又抢了她的沈洛哥哥,所以她的感情还是蛮复杂的。 基于此,她对着江七七笑了一下,又冷哼了一声。 江七七:“?” 陈成峰这边直接就是一个毫不避嫌的贴上来。 “七七,前几日我去找你......” 然后......被沈洛恐怖的眼神吓退了。 ———— 皇子妃还在月子中,所以主人家只有二皇子陈成武一个。 宫远一到二皇子府就迫不及待的扎进了人堆里。 他这次来不止带了弓,还带了前几天从将军府掏走的那个白缨枪。 倒也不是要用,主要是来炫耀一下。 “看这枪,这颜色多亮多闪!看这线条,多直多顺!还有这硬度,多坚硬多锋利。” 宫远向大家炫耀,果然引起了一阵惊呼。 宫远心中暗爽,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摆摆手:“哎呀,像这样的长枪我还多着呢。” 宫远背后,宫婷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她最看不起他哥这副牛皮硬吹的样子了。 然后......她转头拿出了自己彩色的鞭子给各位世家小姐们看。 “看我可是祖传匠艺制成的鞭子,你们看这颜色,这粗细,这材质,这韧性,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要小看这根鞭子,里面学问大着呢。” ...... 在旁边端坐着,因为官职太高而没有人敢上前搭话的江七七和沈洛:“......” 这俩肯定是亲兄妹了。 “嘿,世子,你这白缨枪这么厉害,敢不敢与我比上一比?” 一位公子提出挑战。 宫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兴奋起来! “好啊!” 正好让他在跟沈洛比试之前先热热手脚。 还好,二皇子府足够大。 一群人在宴会旁边儿的找了一块儿较大的空地,当做了赛场。 第149章 弓箭 “放马过来吧!”宫远长枪一挥甩向身后,亮出招式。 江七七看的津津有味:别说,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哼,那我就不客气了,世子殿下。”另一个公子哥看来也是有些本领的,丝毫不慌。 他也拿着一柄长枪,虽然看起来跟白缨枪还是有些差距,不过做工也看得出不是俗物。 “预备——开始!”陈知芝自告奋勇充当了此次对局的裁判。 裁判话音刚落,宫远率先持枪发起进攻。 他灵活的把枪向身后一甩,借力转体同时,迅速的向前跑两步,凌空跃起,长枪一挥迎着面门刺下。 那公子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攻势如此迅猛,侧身躲过一刺。 宫远用枪撑地,半踏空转了个圈,又是一招下劈。 面对对方正面的跳劈,那公子双手举起长枪,利用长枪中间的韧性才勉强挡住。 只是即便挡住了也震的他后退了好几步。 宫远收枪,得意一笑。 这可是他练了三年的招数,原本要用来跟沈洛对战的,今天用在他身上只能说算他幸运吧。 “接招吧!”宫远提枪又杀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不知是那白缨枪确实好用,还是宫远真有本领,对面的公子被他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一下更是为了躲他的转身踢枪,直接差点退到人群之中去。 “好了世子,我甘拜下风。”公子在自己更加丢人之前及时选择了认输。 “承让了。”宫远收回枪,谦虚道。 江七七想:如果宫远有尾巴,此刻应该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将军,看到了吗,我赢了!”宫远赢了,第一时间向他们这边跑来。 “怎么样!我的这些招式可是家里专门找了一位长枪高手教的。” 他骄傲道。 沈洛也是十分给面子的点点头,夸奖了一声:“很好,很有气势。” 宫远小脑袋立刻扬了起来,昂首挺胸的走了。 “等我休息一会儿,我们来比射箭。” 走之前还不忘向沈洛下挑战书。 ...... “哈哈哈哈哈。”他走后江七七终于憋不住笑了。 “有气势,不就是说花拳绣腿吗?” 沈洛一转眼就看到江七七开怀大笑的模样。 “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世子也开心一下。”江七七说。 沈洛十分无辜:“这已经十分好听了。” 从前他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还是十六告诉他不能那样说话,他才改成现在这样的。 江七七沉默了:“挺好的,挺好的。” 突然有点儿同情起十六是怎么回事儿。 身边儿一个傻子(排除十二),一个强迫症老妈子(排除十九),一个自闭症儿童(排除十三),还有一个超绝婴幼儿情商......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将军府中,此时正偷偷潜入府中库房想找一把更贵重扇子的十六:“阿嚏!!!” 十二骂我了?他揉揉鼻子,继续在字画里翻找。 ———— 宫远说到做到,休息了两刻钟就来找沈洛了。 他对比了沈洛带来的弓和自己的弓,得出结论自己的更好看。 “来吧!我们比赛射箭!”宫远刚刚赢了一场,此时信心大增,而且他从小最擅长的就是射箭。 别的不说,这个他真与沈洛有一战之力。 “来人,把靶子摆上。” 他甚至自带了靶子,江七七真的哭死,宫远他为了这场比试付出了太多。 听到镇国将军要参加比试,原本四散在各处的人都围了过来。 毕竟沈洛在他们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沈洛平时几乎从不出手,没人看到过他的身手,偶尔有什么事也都是身边人解决。 可是如今,他竟然比起赛来,大家当然都想一睹镇国将军的风采,哪怕只是简单的射箭也行。 世家小姐们和公子们拼了命的往前挤,两拨人谁也不让谁。 公子们是为了看偶像,小姐们是为了看梦中情人。 江七七才想到,跟沈洛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好像从没看见过他动手。 所以她也是蛮好奇的。 “两个靶子各有十环,每人三支箭,最终分数相加,分高者胜。”裁判宣布了比赛规则,然后—— “预备,比赛开始!” 陈知芝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沈洛利落的从桶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嗖”就射了出去。 没有一丝犹豫。 全程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干脆又利落,甚至连瞄准的姿势都没有。 后面两支箭也是一样,都是刚刚搭到弓上,沈洛便松手射了出去,几乎快到只剩残影。 不出意外,三箭全部是正中红心。 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将军大人好厉害啊。” 江七七:“……”看了个寂寞。 这边沈洛三支箭已经射完,弓都放下了。 宫远那边儿的第一支箭还在瞄准。 半晌,确定没有问题,宫远将弓拉满——“嗖”把箭射了出去。 “怎么样怎么样,中了吗?”宫远激动地张望,问旁边儿的宫婷。 宫婷简直没眼看。 宫远伸长了脖子张望,果然看到自己的箭插在靶心中的那红圆点儿边缘处。 “太好了”,宫远给自己加油,“首战告捷!” 他转身拿第二支箭,余光却看到旁边人家已经将弓放回原地等着他了。 宫远:“嗯?” 他不由看向沈洛的那个靶子。 靶子上三支箭分布均匀,齐齐插在那个红点中央。 宫远不可置信:“那三个箭你射的??” 沈洛不置可否。 宫远不信,又去问旁边的宫婷, “他三根箭都射完了?” 宫婷沉重的点点头。 “你第一箭还没发出去的时候,人家就都射完了,而且都是正中红心!” 宫远:“......” 此时,一个从小习弓练了快二十年弓箭的小男孩默默的碎了。 不开玩笑,天塌了。 第150章 散步 宫远怎么也没想到,盼了三年的比试再次让自己颜面扫地了。 也没有很少吧,毕竟虽然他虽然只射出了一根箭,但也是中了靶心的。 对此,宫婷的评价是:扫了,但没扫干净。 各家公子小姐都是头一次看到镇国将军出手,虽然只有短短的三支箭时间,但也足够震惊他们了。 “镇国将军太牛了!”一个公子哥发自肺腑的感叹。 “知道的这是在比赛射箭,不知道的以为那石头打水漂呢,就那么随随便便就射出去了。” “不,”另一位公子更正,“我打水漂儿也很谨慎的。” “镇国将军虽然不良于行,但依然很有安全感。”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至于比赛的另一个主角宫远,大家表示: 谁? ...... 沈洛回到座位上,神色无常。 江七七好奇地问:“我以为你会放一点儿水,给他留一点面子的?” 沈洛点头:“我确实放了水,没想到你看出来了。” 开心,即使是两个人的比赛,七七果然也只关注他。 江七七:“嗯?” 咩啊,我没看出来啊。 十九在旁边解释:“主子这次没有三根箭一起射。” 江七七:“哦。” 可真是难为你了呢! ———— 时辰到了,宴会正式开始。 陈成武作为东家向大家介绍这次主要的客人: “这两位是西南地区忠王爷的世子宫远和郡主宫婷。” “世子好,郡主好。”大家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宫婷热情的一一回应,宫远行为刻板、目光呆滞。 有来的晚的、不明真相的观众礼貌询问:“世子是不是小时候生过什么大病?”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大家也不拘什么礼数,跟主家二皇子和主客宫家兄妹敬过酒之后,都一撮一撮的聊天去了。 就连沈洛都有以前的老部下来跟他聊天。 “我出去溜达一会儿。”江七七百无聊赖,跟沈洛说了一声打算去到处走走。 “好。”沈洛嘱咐,“不要走的太远。” ...... 江七七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四公主陈知芝。 她与沈洛都知道,皇上宫远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跟四公主完婚的。 不过她似乎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正在跟宫婷两个人聊得开心。 “是将军夫人。”宫婷见到江七七热情的向她招手,“过来玩儿啊。”江七七原本想拐过去,没想到听到了招呼声,如果不过去就显得太没有礼貌了。 “公主我跟你说,有时间你一定要去尝一尝将军府的菜!”几天过去了,宫婷说起将军府的菜还是两眼发光。 “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和哥哥都吃了很多,反而是镇国将军和夫人没怎么吃呢。” 江七七注意到周围人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 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四公主陈知芝喜欢沈洛,十分光明正大的那种。 自从沈洛成婚以来,大家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他,也只有这个远道而来的小郡主不了解这件事,就这么把将军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等着看公主的反应。 “好啊。”没想到公主却笑了,“不瞒你说郡主,我还从来没吃过将军府的饭菜呢。” “那就好了,我们下次一起啊。” 陈知芝看着江七七:“只是不知道将军夫人欢不欢迎我。” 周围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情敌见面什么的修罗场简直不要太好看! 四公主这段话无疑是挑衅,大家都在等将军夫人的反应。 “公主来将军府?” 江七七瞬间想起她送的那一篮子金鸡蛋,顿时眉笑颜开。 “欢迎,当然欢迎,公主想去吃,我亲自下厨都可以。” 这段时间她花销不少,但金鸡蛋不愧是金鸡蛋。 即便她这样奢侈甚至浪费,至今也没有花完第一层。 所以,陈知芝现在在江七七眼里不是公主,更不是情敌。 是财神爷啊! “还是算了吧。”陈知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的那么开心。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把沈洛哥哥从他身边抢走吗?还是说她自信沈洛哥哥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陈知芝自讨了个没趣,有些不自然的说:“不必了,我怕你下药毒害我。” 江七七居然真的沉思了一下。 陈知芝大惊失色:“你果然想毒害我!” “当然没有啦。”江七七面对财神爷笑的很开心,“我怎么会想毒害公主呢?” 陈知芝却面色狐疑:“真的吗?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江七七:“......” 总不能说她在想,如果毒了公主再帮她解毒,她会不会再报答自己一筐金鸡蛋? “我只是在想,公主对我实在是太没有信任了,我们应当多多走动才是。” 多多走动才有机会从你手里套金鸡蛋。 然而这话听到陈知芝耳朵里就成了:应该多多走动,才好向你炫耀我的幸福啊。 “哼,谁稀罕!”陈知芝扭头就走。 “哎!”留下江七七一个人在原地。 “不给就不给嘛,我又没说一定要一筐。给一个也行啊。” 陈知芝和宫婷走了,江七七也离开,继续散步。 然后就在一个池塘旁边的僻静处,碰到了丞相之女吕淑宜。 “你果然又在躲清静。” 吕淑宜不好意思的笑笑:“淑宜见过将军夫人。” 吕淑宜的确不是喜爱热闹的性格,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这样。 江七七没有说什么,这个地方也不能说什么。 她日常寒暄问候:“吕小姐,令尊近日可还好?” 吕淑宜摇摇头:“还是那样昏迷着。大夫找了一个又一个,但始终查不出原因。” 江七七看着她神态自然,语速平稳,知道她没有在说谎。 据她和沈洛推断,丞相应该清醒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家里人。 “吉人自有天相,吕丞相一定会没事的。”她说。 第151章 自我感动 江七七觉得今天这事情未免是太凑巧了点儿。 怎么偌大的二皇子府,这么多人来人往,她偏偏就能碰见这几个熟人呢? 刚刚跟吕淑宜分开的江七七看时间差不多了,选了一条穿过花园的小路往回走。 先前二皇子妃果然所言不假,二皇子府的花园确实是极好的。 上次来是春天,百花齐放,斗艳争彩。 现在夏天快要过去,但目力所及花园中仍有许多花在开放。 一路看着五颜六色,嗅着阵阵花香,江七七心情大好。 然后就碰到了行色匆匆的三皇子陈成峰。 陈成峰原本在花园里忙忙碌碌寻宝藏,啊不是,忙忙碌碌寻腰牌。 他知道今天七七也回来,便想着来花园里摘几朵花做成花环,也许看到花环她就能记起小时候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幸福时光了。 想的很好,结果陈成峰刚到花园,花都没摘呢,一扭身,“啪嗒”皇子的腰牌掉进了花丛中,找不到了。 虽然他这张脸就是通行证用不到什么腰牌,但就怕万一被有心人捡去,到时候搞出乱子就麻烦了。 陈成峰一边摘花一边找腰牌一边骂,死腰牌丢的真不是时候,宴会开始时这么久了他还没见到七七,万一一会她走了怎么办。 他真的不想再去将军府门前磨时辰了。 然后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七七。 陈成峰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觉得那腰牌儿掉的可真是时候。 “七七!” 江七七看到陈成峰呲着个大牙就过来了,转身就要走。 然后就发现后面不远处站了几个小姐在说话。 江七七叹了口气。 与其选择在美丽的花园里面,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还不如伸头给她痛快的来一刀。 江七七闭了闭眼,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参见三殿下。” “七七。”陈成峰将她扶起来,脸上全是受伤之色。 “你怎么这样叫我?我们不是说好的,私下里你叫我小峰哥哥吗?” 江七七一阵恶寒,心想这三皇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记性不错,六七岁的事记到了现在。 “殿下,这样称呼不合适。”江七七委婉道。 “谁说不合适,我就觉得合适!”陈成峰说。 自从他知道七七还活着,就一直想见她一面,不过总是有各种事宜,阴差阳错的总是错开,硬是拖到了今天才见面。 陈成峰看了看周围,这是在二皇子府的花园里,他很是满意。 “七七,小时候我们也经常在花园中玩,你还记得吗?” 江七七:来了来了,果然人越老就越爱回忆。 “这是给你的。”陈成峰拿出一个花环递给江七七,“看到这个有没有回忆起当年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江七七:“完全没有。” 不但没有她还想吃海苔了。 “那时候我们编花环,你给我编,我给你编。后来我们还一起编了一个巨大的花环,送给了你爹江大人。” 陈成峰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语气都欢快起来:“只是那时候小不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来那样大的花环,名字叫花圈。” “哈哈哈。”江七七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头一次觉得没有那段记忆还挺可惜的,她真的很想看到江乾中收到花圈的模样。 一张老脸不得拧成菊花? “你笑了七七!” 江七七撤回一个笑容。 陈成峰开心道:“你也很怀念,是不是?” 江七七:我都没有记忆,我怀念个三彩牛奶团子呀。 “七七。”陈成峰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江七七“唰”把手抽回来。 “我从前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我一定会去你家求亲的。现在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陈成峰不在意,继续他的告白。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只喜欢跟你玩儿,原来那就是喜欢,那就是爱,七七,我......” 江七七比了一个停的手势:“三殿下自重,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不,七七。”陈成峰得寸进尺,靠近一步。 江七七皱着眉头,只能后退一步。 然后陈成峰再靠近,江七七再后。 两个人就这么在小路上跳起了探戈。 ? “够了!”江七七受够了这无休无止的倒退。 “三殿下,希望你明白,我如今是镇国将军夫人,我的夫君是沈洛,而你也是有婚约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言语间带了些生气。 “今天三殿下的话我会当做没听到,以后还请殿下不要再说了。” 江七七不明白,这个三皇子到底在装什么。 从已知的信息中倒也不难拼凑出,当年是江乾中故意误导了三皇子,让他认为原主已经死了,已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上去他也是受害者。 可是退一步讲,事情既然发生,他身为皇子,调查一下真相很难吗? 他甚至只听了江乾中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原主已死。 然后就陷入了多年的怀念中。 江七七很想问一问:这样自我感动似的怀念有什么意义?又带给了原主什么呢? 他的怀念,甚至不如一碗白粥让原主吃饱肚子来得实在。 原主是怎么想的,江七七不得而知。 如今原主已经死了,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更加没有意义。 况且江七七也不认为他有自己说的这样爱原主。 要知道,在皇上下旨赐婚之前,陈成峰已经见过她了, 他已经清楚——江七七还活着。 可是呢?他依旧接受了赐婚。 江七七不想深扒下去,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或是什么目的。 但她也不傻,这位三皇子的所说和所为,可是完全对不上了。 “告辞。” 江七七冷着脸绕过陈成峰,快步离开。 回到宴会上,她看到沈洛。 他似乎已经交谈完了,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或许是心有感应,沈洛也抬起头来,看向江七七的方向。 对视的瞬间,两人的面色都柔和下来。 沈洛勾了勾唇,眼中有她看不懂的光彩。 他用口型说:你回来了,七七。 第152章 武神下凡 帅哥果然能治愈心情。 沈洛一笑,江七七立刻感觉刚刚碰到陈成峰带来的坏心情都没了。 她心情很好的落座。 “去了这么久,碰到熟人了?”沈洛左右看看,帮她剥了个虾放进碗里。 “嗯。”江七七咬了一口虾,肥美劲道的虾肉在齿尖弹开,丰盈可口。 “碰到了四公主,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指婚的事。” 京城的消息,传的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这些放在明面上能够查到的消息,他们知道,二皇子三皇子应该也会知道,比如皇上打算为四公主指婚。 见她爱吃,沈洛又剥了一个虾。 “二皇子跟四公主一母同胞,他了解她的性格,想必此次办宴会请她,也是希望有机会让她跟宫远多多接触一下吧。” 四公主的脾气大家都清楚。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如果说想让她受委屈嫁给不喜欢的人,她怕是房顶都会掀下来。 可是身为公主,婚姻也是维持关系的方式之一。 所以联姻一事二皇子等人可见其成。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忠王这些年势弱,但几代人在西南地区积累下来的威望可不是假的。 而这边,虽说皇上现在有意要把公主嫁给宫远世子,但这位小公主也确实有目共睹的深得皇帝喜爱。 如果她执意不嫁,那结果谁也不好说。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二皇子,也想去争取这块大肥肉。 ———— 江七七按住了沈洛想要继续剥虾的手,向他示意——陈知芝她们回来了。 沈洛很想假装没看懂,但是江七七又捏了一下他的手。 沈洛满意了。 他放下虾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赴宴之前,江七七和沈洛约好不要有很亲密的举动——比如他给她夹菜。 …… 在江七七看来,陈知芝对沈洛的感情,与其说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如说是那种粉丝对明星的崇拜。 十几岁的小孩子原本爱情观就不成熟,从小到大身边又有沈洛这样一个开挂般的存在,很难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有时候看的多了,就会觉得是喜欢。 …… 最近几天沈洛很喜欢给她夹菜。 平时在家里还好,但是今天要来赴宴。 所以江七七特地叮嘱了沈洛一下。 倒不是说她害羞什么的。 只是换位思考而已。 如果自己喜欢的明星突然官宣了女朋友,而且每每路透两人都是在秀恩爱。 不开玩笑,代入粉丝真的是会心梗的程度。 这么想来,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可以拯救一个粉丝,还挺值的。 远远的传来说话声,那几个人进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宫远和陈知芝。 两人嘀嘀咕咕的,脸上都带着笑,看来聊的十分开心。 见到这副场景,宴会上大家角色各异。 大家以为陈知芝和宫远两人是在谈情说爱,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只是在讨论刚才的比赛。 “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跟沈洛哥哥比,沈洛哥哥就是最厉害的。”陈知芝十分骄傲。 有的时候人的思维真的不一样。 陈知芝崇拜沈洛,希望他能变得更厉害,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优秀下去啊。 宫远崇拜沈洛,希望自己以后能比他更加厉害。 宫远不服:“大家都是人,镇国将军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陈知芝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然后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听到,靠近他。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宫远觉得奇怪:他说什么了吗? 陈知芝小声道:“我也是听民间传言的。” “据说镇国将军出生那天有金龙腾飞,百鸟归林,是祥瑞之兆。百姓们都传言镇国将军乃是天上的武神下凡来渡劫了。” “下凡渡劫来了?”宫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说法。 “嘘。”陈知芝就差上手堵住他嘴了。 “小点声,不要让天上的神仙听到了,万一他们知道了镇国将军在凡间,把他抓回去怎么办呀?” “好吧。”宫远慎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公主,既然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宫远了,我一定会保守的!” 第153章 茶楼 两个人聊了一路,直到回到座位上才结束话题。 二皇子嘴都合不拢了。 “知芝啊,你跟世子聊什么呢?” 陈知芝和陈成武虽然一母同胞,但关系并不好。 “要你管。”陈知芝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要不是听说今天沈洛哥哥和那个女人也来,她才不稀罕来这破二皇子府呢。 陈成武没想到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愣了一下,干笑两声。 “知芝啊,女孩子家太刁蛮可没人敢娶。” 江七七瞥了他一眼。 这二皇子还真像传言的那样脾气不错,十分看重家人。 陈知芝不领情,翻了个很大的白眼:“要你管。” 妈的,明明知道她跟沈洛哥哥已经没希望了,故意说这个刺激人是吧。 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 宴会结束后天色尚早,江七七便邀请宫家兄妹去茶楼玩玩。 宫远称自己晚上约了人,婉拒了。 宫婷很开心的答应了! 要知道她自从来到京城就被银子限制了脚步,不是被杀猪盘骗就是被宫远画大饼,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健康、安全、不花钱的活动,当然不能错过了! 陈知芝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不想这么早回去,但对方是抢了她沈洛哥哥的人,她又不太想开口。 扭扭捏捏半天,到底还是想玩的想法占了大多数。 她挪到江七七和宫婷旁边,两人正在讨论京城的茶。 “京城的茶我喝不太惯,虽然十分清香,但到底少了点味道,夫人下次来京我给你带我们西南的地方茶,乍一喝很苦,但回味起来都是甘甜......” “咳咳。”陈知芝捂着嘴咳嗽几声。 “你们要去喝茶啊。” “对啊,去新开的一个茶楼,很火的。”宫婷兴致勃勃,“公主你要不要一起?” 陈知芝还没张口,宫婷反应过来。 “哦不对,公主是不可以随便走动的对吧。” 陈知芝:“......” “当然可以了。”陈知芝拿出自己的公主腰牌给他们看,“其他人也许不可以,但本公主可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本公主想去哪就去哪。” 两人看向腰牌,不同于其他人的名字板板正正,她的腰牌上不管是正面的“四公主”还是背后的“陈知芝”,字迹镌刻都十分的龙飞凤舞。 “看到了吧,这腰牌上的字可是父皇亲手写好交给工部按样子刻制的,还有这侧边的金线看到了吗,别人可没有,单本公主自己有的。” 江七七听的两眼放光: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能买好多筐金鸡蛋了! “那公主,你要去吗?”宫婷听的一愣一愣的,大概明白公主的意思是她可以在外面玩。 陈知芝一撩头发,装作无奈: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我了,那本公主就大发慈悲在外面再玩一会吧。” “太好了!”宫婷欢呼。 ———— 女孩子的游玩时间沈洛他们自然是不方便参加了,何况虽然不甚明显,但江七七也看得出,宫婷是有些怕沈洛的。 至于别人......其他世家小姐跟她们身份相差太大,也是不好参与的。 所以到最后只是她们三人一起去了“浮生茶楼”。 ...... 这是江七七第一次以自己原本的样貌出现在茶楼。 齐玉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只剩程子贤在门口的柜台上写着什么。 “掌柜的,二楼的雅座现在还有空的吗?” 江七七知道程子贤很聪明,原本还怕他会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对方似乎只把她当做了普通的客人,闻言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忙他的。 “正巧还有一间,客人径直上楼便是,上面有小二引领您。” “多谢。” 江七七放下心来,看来她的伪装功力还是丝毫不减。 第154章 赏! 江七七在前面走着,后面的陈姥姥和宫姥姥在逛大观园。 “哇,知芝你看,这么多人都在喝茶,啊!台子上还有人在说书!” “好多太监在忙来忙去上茶……宫婷快看!那是什么?” “那个?那是花生啊知芝。” “不对,花生是一小颗一小颗圆滚滚的,那个长得长长的,像葫芦似的。” “你没见过没剥皮的花生吗?” ...... 到了雅间,三人落座。 “二位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请随意,我来请客。”江七七说。 毕竟是她的产业,请喝个茶还是没问题的。 怎料陈知芝大手一挥,直接拍了两锭金元宝在桌上: “那怎么行!本公主出门从来就没有让别人买单的习惯!” 江七七眼立刻就亮了:太好了是霸道总裁(公主版),我们有救了! ...... 有了两锭金元宝宫婷也没有客气,拿着菜单一通指点,点了最贵的茶和果干。 等茶期间,楼下的说书先生又开始了。 “各位看官下午好,今儿我们就说一段镇国将军的故事。” 原本在东张西望的陈知芝听到这里,立刻竖起了耳朵:“沈洛哥哥的故事?” “今儿这一段就叫:‘北明破釜沉舟,暗使美人计;南岳以少战多,大胜重嘉关!’” 很不巧,这次又是“重嘉关大战”。 这场大战大抵是真的很有名,陈知芝和宫婷两人听了报幕也都激动起来。 “宫婷你听到了吗,是重嘉关大战!” “我听到了!我在话本子上看到过好多次,没想到京城还有说书先生在说哎。”宫婷也很激动。 “嘘,开始了!” 响木一拍。 “话说这镇国将军是......” 这一场江七七已经听过了,便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喝着茶,偶尔听一耳朵。 陈知芝和宫婷都是头一回听,俩人一个比一个激动,茶也不喝了,搬着小板凳到栅栏出去听。 听到反攻处时更是叫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沈洛哥哥太棒了!” “太棒了!!” “南岳必胜!” “必胜!!” 直到最后说书先生都讲完了俩人还回味无穷。 甚至一拍即合,俩人在雅间里一左一右的演了起来。 马勇(陈知芝饰):“沈洛哥哥,啊不是!” 她呸呸呸两声。 马勇(陈知芝饰):“沈洛你只有区区十万兵马,你的死期到啦!” 沈洛(宫婷饰):“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镇国将军手里,十万大军能当做一百万用!” “不对。”陈知芝严谨指出,“那时候沈洛哥哥只是大将军,还没有被封为镇国将军呢。” “这样啊。”宫婷点头。 沈洛(宫婷饰):“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沈大将军手里,十万大军能当做一百万用!” 马勇(陈知芝饰):“哈哈哈,你不要说大话,我马勇可不是被吓大的!” 沈洛(宫婷饰):“俺才不suo大话!” 江七七:“?”突如其来的地区方言是怎么回事。 马勇(陈知芝饰):“沈洛看招!” 沈洛(宫婷饰):“哇呀呀呀!” 江七七:原来古代人在战场上是这么叫的? 两个人拿着盘子和旁边盆栽上折下来的树枝比划了一阵,陈知芝按剧情倒在地上,悲痛吐血~ 马勇(陈知芝饰):“既生洛,何生勇!” 头一歪眼一瞪,死了。 沈洛(宫婷饰):“桀桀桀桀!” 江七七:“?” ———— 雅间私密性很强,关了门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 也因此俩人丝毫不需要收敛,玩疯了演爽了! 演毕,陈知芝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锭金子。 “这个茶楼本公主喜欢,赏!” 江七七呲着个大牙:“我替茶楼谢谢公主!!!” 陈·大户·知芝又掏出两锭,大气摆手: “宫婷、沈洛哥哥的夫人,你们两个陪本公主玩,本公主很开心,有功,赏!” 江七七、宫婷:(???) 第155章 月老皇帝赐婚 江七七揣着两锭金子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沈洛状似在看书,实际上时刻关注着外面动静,听到下人跟夫人问好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门开的声音。 “沈洛?你还没睡啊。”江七七看了看外面,已经亥时三刻了。 沈洛这个早睡早起的好宝宝这时候应该早就进入梦乡了才对。 沈洛放下书,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此书好看,读着读着就忘了时间。” “酱紫啊。” 江七七不再多问,哼着歌去洗漱。 “那个。”沈洛根本就没在看书,现在七七回来更是直接把书合上了。 “四公主她没找你麻烦吧。” 江七七自己卸下头饰,同两锭金元宝一起放入梳妆台。 “当然没有,她还挺可爱的。” 而且还是大款,江七七在心里偷偷的补了一句。 只是沈洛明显不太相信。 毕竟四公主的脾气就连沈洛也有所耳闻,被皇上宠的刁蛮跋扈,很不像话。 原本沈洛提议让十九跟在七七身边保护她,但是被婉拒了。 “七七,你如果受了委屈你告诉我,不要因为对方是公主就默默忍受。”沈洛十分严肃的说。 “我会永远保护你。” 江七七原本在梳头发的动作一滞。 “我会保护你。” 曾经这句话她对很多人说过—— 带着重要信息先行撤退的队友、做任务时被无辜牵扯进来的群众、卧底时碰面的人质...... 只是,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 没想到会是她这个更像合作伙伴的夫君。 “谢谢。”她发自内心的说。 可是,他说的是永远哎 ————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才越渴求。 这句话放在江七七身上同样适用。 江七七做的是间谍的工作,还是最危险的行动间谍。 行动间谍十六岁离开基地,十八岁正式接任务,然而他们的平均年龄甚至不到二十五岁。 江七七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死在随机的某一天、某一个任务中的宿命。 “永远”对她来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奢侈的词汇。 ———— 陈知芝回到宫中的时候,姚贵妃正在大发雷霆。 “一群没用的家伙,公主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全部给本宫拖出去杖杀了!” “母妃,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不要他们跟着的。” 陈知芝走近,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姚贵妃手里。 “母妃,这是给您带的果干,宫里没有过,我尝着觉得很稀罕。” 姚贵妃看着陈知芝摇头:“你啊!” 她这女儿长相像她,性格却跟她相差甚远。 顽皮又会说话,老是犯错但又会哄人开心。 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陈知芝橙色的眼睛扑闪着,像两个小小的太阳装进了眼眸。 “母妃不喜欢吗?如果不好吃那我不要给父皇送去了。” “好吃。”姚妃说道,“去拿给你父皇吧,知道你挂念他他肯定很高兴。” “好!”陈知芝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人影都没了之后,姚妃才后知后觉:不对啊,她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还好还好。”与此同时,好不容易跑远的陈知芝也松了一口气。 别以为她不知道母后来是干什么的。 母后一向偏袒哥哥,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更是毫不收敛。 今天宴会上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想也知道他肯定会来找母后告她的状。 陈知芝偷偷在心里骂了几句,向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中,皇上正跟贴身太监闲聊。 “朕听说忠王家的一双儿女已经进了京城了?” “正是。”太监说,“陛下要招他们二人进宫吗?” 皇上想了想:“不急。今天老二好像办了一场宴会,宴请他们,还叫上了知芝。” “正是,殿下。”太监回答。 皇上点点头,言语间多有无奈: “让他们多接触一下也好。知芝这性子,真想给她赐婚,还真是件麻烦事儿。要是他们两个能看对眼,那最好不过了。” “陛下,您真是太疼爱四公主了。” 太监正说着,外面通报:“皇上,四公主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让她进来吧。” 陈知芝拎着一兜点心笑嘻嘻的进来。 “父皇,还没有休息呀。” 太监知趣的退下。 皇上假装板起脸:“你个小丫头,朕还以为你在外面玩欢儿了,乐不思蜀了呢。” 陈知芝绕到皇上身后给他捏肩膀:“哎呀父皇,人家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这不是替父皇多多体察民情嘛。” 话音一落,旁边站着的姚贵妃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知芝这丫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如果这话是一个皇子说出来,以皇上的多疑,肯定是要猜忌他是不是有篡位之心了。 还好知芝只是一位公主。 皇上确实没有计较她的话,转头看向姚贵妃。 “爱妃今日也睡得这样晚?” 姚贵妃轻轻俯身回答:“回陛下,知芝一直未回宫,臣妾心中担忧,故而也睡不下。” 皇上点点头,轻轻戳了一下陈知芝的额头: “看到了吧,你净顾着疯玩,周围的人都跟着你操心。” 陈知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这样一幅场景,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多么幸福的一家。 如果没有算计,没有猜疑,没有野心,也许他们真的会是幸福的一家。 ...... “好了知芝,天色已晚,我们也不要打搅你父皇了。 姚贵妃最会见好就收。 然而陈知芝却不想走。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陈知芝藏不住什么心思,心中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好懂的很。 皇上见她迟迟不动,询问:“知芝,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知芝扭扭捏捏:“父皇,我想、我想以后也能随便去宫外玩。” “知芝住口!”姚贵妃呵斥她,“你堂堂公主,每天在宫外瞎逛,成何体统!” “我哥哥们他们就能出宫。”陈知芝不服,小声bb。 “你!” “你为何想要出去啊?”皇上打断了姚贵妃。 “我想去跟宫婷玩。”陈知芝没底气的说。 作为公主是有代价的,陈知芝从小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 小时候她也曾跟在哥哥身后,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就不敢了。 有时候在宴会上,看着外面的世家小姐们三五成群在一起说说笑笑,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是每每她想加入,其他人虽然热情,可总带着些说不出的疏离。 陈知芝不傻,一来二去也懂了人家的意思,自然就不往前凑合了,做起了她高高在上的公主。 第156章 谢谢仙人 可是今天她真的很开心! 虽然她跟宫婷第一次见,她也不喜欢那个江七七抢了她的沈洛哥哥。 但是她跟她们在一起很放松、很开心。 “父皇。”陈知芝诚恳的央求,“女儿只求您这一次。” 姚妃紧皱着眉头,看似生气又不敢制止。 “好了。”皇帝把自己已经褶皱的衣袖拉出来,开口,“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但是要带着人保护自己。” “真的吗!谢谢父皇!”陈知芝高兴地差点起来。 “皇上这......”姚妃想说什么,被皇上抬手打断了。 “就这么决定了。” “是。” ———— “陛下,您是想让公主趁机多跟忠王家世子接触一下吗?” “在公主的护卫里安排人,让他们顺便查查宫家那对兄妹。” “嗻。” ———— 陈知芝得了皇令,第二天一早就大摇大摆的出宫来了。 只是可惜她去宫婷他们下榻的旅店没找到人。 陈知芝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逛着逛着就到了镇国将军府。 她抬头看了看亮闪闪的牌匾,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 其实她心中明白。 江七七嫁给沈洛哥哥是自己父皇的旨意,她也是无辜的。 自己迁怒于她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但是哪怕是这样,人家依然以德报怨。 之前在宫中就愿意出手救她,把已经落入皇后陷阱的她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现在也不在乎她的态度,还愿意带她一起喝茶、听书。 陈知芝越想越羞愧。 ...... 就在陈知芝在将军府门前找地缝的时候。 沈洛和江七七刚好外出回来。 “四公主?”江七七看旁边的身影有些眼熟。 “啊......是我。”陈知芝不太自然的回答,“我出宫想找宫婷玩,但是她好像不在。” “那要不要来将军府坐一会?正好我的丫鬟刚才说要给我做新的果干尝尝呢。”江七七邀请道。 香儿刚才一路就在讲,京城里来了个南方某小国的商人,带来了一种叫奇异果的果实。 那果实成熟前又酸又涩,成熟之后便酸甜相间,十分可口。 唯一的缺陷是保存时间太短,成熟之后不食用仅能保存两到三天。 所以香儿想要尝试把它做成果干,延长保质期限。 “新果干呀...”陈知芝佯装考虑一番,“好吧,反正今天本公主也没有事。” 两人跟着香儿一同进府。 后面的沈洛、十二、十九:“?” 十九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主子,那是四公主吧,她怎么没凑到你身边‘沈洛哥哥’长,‘沈洛哥哥’短的?” 十二最近看了不少鬼怪灵异的小说:“不会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吧,她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正常?” 十九不赞同:“怎么能这么说四公主呢?以她的脾气来看,变成现在这样,应该是被什么干净东西夺舍了!比如白水仙人。” 十二:“有这个仙人吗?” 十九:“你就说干不干净吧。来,让我们一起谢谢白水仙人。” 十二、十九恭敬的双手合十:“谢谢白水仙人!” 沈洛:“......” ———— 外面还在谢谢仙人,里面两个人已经走进府中了。 “那个,我还是头一次进来将军府呢。”陈知芝开口。 尽管之前她号称多么多么喜欢沈洛,但从没来过将军府一次。 “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江七七建议。 陈知芝立刻高兴的应答:“好啊!” 随后又着急的解释:“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好奇。” 江七七失笑:“我知道。” ...... 江七七带着这位四公主四处参观。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会客厅,里面是同客人们吃饭的房间。” “会客厅的后面是花园。” “等等,花呢?”陈知芝看着光秃秃的一片土地,现在也不是冬天啊。 江七七:“......” 自从那个花匠细作被抓起来,十九正式接管了这个小花园。 大家都知道先前花儿死是花匠故意的,心想在十九的精心照料下,这个小花园肯定能重新焕发出生机。 结果完全没有。 将军府从先前的一周换一次花,进化成了三天换一次。 但是现在为什么光秃秃的了呢...... 因为十六觉得这种开支是不必要的浪费,给强行叫停了。 陈知芝:“......” 还好江七七和沈洛两个人都不是很在乎这个,也就由他们去了,只是偶尔路过觉得光秃秃的有些奇怪而已。 ...... 走了一圈都最后是沈洛的书房。 陈知芝有些期待又紧张的问江七七:“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只是看看。” 江七七没有回答她,而是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屋中传来沈洛的声音。 江七七把门推开:“公主请。” 陈知芝先迈步走进去。 屋中案牍后面的人抬起头来,看到她没有太惊讶,只是微微一颔首表示打招呼。 江七七在后面进来。 沈洛的眼神越过前面的人:“逛完一圈了?” “嗯。”江七七点点头。 平时虽然经常走来走去,但这么细致的逛遍全府她也是头一次。 “夫人。” 就在这时,十九突然敲门进入,在江七七耳边耳语了一阵。 江七七变了脸色,眉头皱起来:“她在哪里?” 十九:“我已将她带进了府中。” “走,先去看看。” 江七七就要离开,突然想起陈知芝还在。 她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相信你吗?” 陈知芝:“啊?谁啊?我吗?” 她搞不清楚状况。 “可以信任是吧,好!”江七七点头,眼中带着笃定。 “那我们一起去吧。” 陈知芝:“?” 不是?怎么个事? ———— 陈知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江七七来到后院。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后院已经被侍卫围满了。 中间空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 “这......这是什么人?刺客?”陈知芝惊讶道。 江七七走上前,把黑衣人的面罩拉开。 露出了一张大家都很熟悉的脸。 陈知芝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不是——吕淑怡!” 第157章 同意交易 面巾拉下,露出来的正是吕丞相之女吕淑仪的脸。 陈知芝震惊到无以复加,贴近江七七。 “这是怎么回事?” 吕淑仪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怎么成刺客了? 江七七对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声张,十九先把人带下去,叫大夫来给她治疗。” “走吧。”这句话是对陈知芝说的。 ...... 陈知芝跟梦游似的跟着走了一遭,又回来到了书房。 沈洛甚至还维持着他们走之前的姿势没动,还在看那本书。 江七七向沈洛和陈知芝说明目前的情况。 “吕小姐一身黑衣晕倒在了将军府后门处,被十九发现,带了回来。” 沈洛思索:“她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江七七毫不犹豫:“当然是成功了!” 她对自己的计划可是很有信心的! 陈知芝弱弱举手:“我可以提问吗?” 江七七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江七七和沈洛对视一眼。 江七七叹一口气:“此事就由我来说明吧。” ———— 时间回到半月前。 也就是江乾中带着刺客杀穆九爷未遂的那天。 吕淑宜给江七七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也出了一个大难题。 “我爹他好像醒了。” 吕淑宜说出这话江七七并不吃惊,她原本就是个心细的人,发现吕丞相的秘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吕淑宜看到江七七完全没有吃惊的表情,心中也明白这事他们怕是早就知道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就不是她管的了。 “夫人,淑宜想同您做一笔交易。” 江七七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吕淑宜手指紧紧绞着,可见内心的纠结紧张。 “你想做什么交易?”江七七十分好奇。 她已经答应,会帮她解除与三皇子的婚约。 那吕淑仪为什么还要同她交易呢? “夫人,淑宜想请您帮我杀掉我的兄长。” 吕淑宜下定决心开口。 “作为交换,以后吕家会跟夫人您一条心。” 江七七上下认真打量了她几眼。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吕淑仪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今日的她跟几天前鼓起勇气拦住自己马车的她,给江七七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这次江七七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吕小姐,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考虑考虑。” 吕淑宜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只说要考虑一下。 她心中一喜,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 “夫人,吕小姐上了马车后在府门口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刚刚离开了。”十九说。 江七七点头:“你们将军呢?” ———— 在那之后江七七再也没有联络过吕淑仪。 直到前两天二皇子妃被绑架。 虽然沈洛和江七七不知道二皇子和皇子妃的仇家都有谁。 但是他们了解江乾中啊。 如果对方不是切切实实的握住了他的把柄,是控制不住他的。 而京城中,有脑子有能力去控制江乾中的人,除了吕丞相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可是关键时刻江乾中的反水,让他的计划失败了。 吕丞相一定会不甘心。 当晚,江七七便给吕淑仪去了一纸信件。 “吕小姐的交易,我同意。” 第158章 丑丑腰牌 江七七自然不会跟陈知芝讲她们的交易。 “之前聚会的时候我与吕小姐相识,一见如故,后来私下也多有来往。” “前几日吕小姐突然找到我,说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江七七凑近了身体,一脸神秘: “她发现她的哥哥,也就是吕丞相之子似乎在密谋一场绑架。” “而绑架的对象,便是二皇子妃。” “什么!”陈知芝惊呼。 皇嫂失踪的事她是知道的,据说父皇那天发了好大的火。 没想到会是吕丞相之子做的。 “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绑架皇子妃!” 陈知芝关键时候也不傻,有点不相信。 但是江七七是谁啊,拿捏别人心思的神! 这种心理学技巧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公主殿下,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江七七直接说出来陈知芝的台词。 陈知芝点头。 “我同吕小姐说此事非同小可,要她不可信口开河。” “直到前几天,二皇子府中真的传出了皇子妃被绑架的消息。” 陈知芝点头:“但皇兄和刑部他们都没找到绑架的人。” 江七七一步步诱导。 “正是如此。所以当天回来之后我就与吕小姐秘密见面了。” “她怎么说?”陈知芝着急询问。 江七七还是不紧不慢的回答,吊足了胃口。 “皇子妃失踪当晚吕小姐一晚没睡,盯着吕公子的房间,他一晚都没回来。” 陈知芝震惊的捂住了嘴:“真的是他!” 她只是出来玩,怎么还不小心撞到了这样天大的秘密。 “那赶紧去告诉我父皇啊。” 江七七却摇摇头: “公主,对方可是吕丞相独子。如今丞相还在昏迷,若是没有铁证如山,想必就是皇上也不好随便抓人吧。” 陈知芝有时会听姚贵妃说起前朝的事,吕丞相自然是很熟的。 “二来,吕公子毕竟是吕小姐的亲哥哥,即使关系不好,但状告自己亲哥哥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的。” 同样跟亲哥哥关系不好并且状告失败过的陈知芝点头。 狠狠认同了! “于是我劝吕小姐先不要声张,先偷偷寻找证据,只要证据充分,可以由沈洛把证据交由二皇子或者刑部,她可以不必出面。” “这样是最好的了。”陈知芝感同身受起来了。 “小姐,吕小姐醒了!”香儿适时出现。 江七七眼睛亮起来:“太好了,不知她到底找到了什么证据,公主你......” 陈知芝立刻回应:“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你要说别的事她也许会考虑一下。 但这是一个妹妹要扳倒她哥哥哎!她必须支持! 为了父皇!为了白猫!为了全天下所有悲惨的妹妹!她义不容辞! ———— 两人进到屋中,吕淑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公主殿下!”她先是震惊,然后起身就要行礼。 “免礼免礼。”陈知芝赶紧制止她,“吕小姐快些躺好吧。” 吕淑宜这才躺下。 “看样子你是找到证据了。”江七七说。 吕淑宜微微点头,在胸口的衣襟处摸了摸,拿出了一枚玉佩。 陈知芝一眼认出:“这是我皇嫂的腰牌!” 在南岳皇室,每个人都有腰牌,他们皇子公主的腰牌是出生即由内务府打造。 而像皇子妃这样后来加入皇室的则由自己府中负责铸造,并要比他们的小一号。 腰牌正面写着“安瑜”,背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武术场馆的牌子呢。 鉴于这腰牌丑的太过独特,所以陈知芝第一次见到就记住了。 就连皇子妃自己都戏称它为:“丑丑腰牌。” “没错,这绝对是皇嫂的腰牌。” 吕淑宜声音有些虚弱:“此腰牌是在我哥哥的书房中偷到的。” 第159章 皇上的怀疑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这下陈知芝想不相信也不可能了。 这腰牌比铁证还要铁上三分。 陈知芝也知道事关重大,脸色冷下来。 “我要即刻去禀告父皇!” 闻言吕淑宜确实激动的咳嗽起来: “咳咳,公主殿下不可,虽然我不赞同哥哥的做法,但......但他毕竟也是我哥哥啊。” 说着还挤出了几滴泪,看起来悲痛又无奈。 只是细看,这情绪并没有深达眼底。 陈知芝没想到他们兄妹还是有点感情的,一时也犯了难: “可是他毕竟是犯了大罪......” 而且这可是吕小姐冒着生命危险偷出的证据。 “我倒是有一计。”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听着的沈洛出声。 ———— “皇上,四公主来了。” “哦?”皇上停下批折子的手,“知芝?她这两天来的倒是勤快,让她进来吧。” 陈知芝进门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参见父皇。” 皇上看着她觉得很有意思:“怎么,朕的公主去民间玩了一天学会宫廷礼仪了?” “父皇!”陈知芝听出了皇上话语间的打趣,恼怒的起身。 “人家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 “这倒是稀奇,你什么时候也干起正事来了。”皇上笑道,明显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哪成想陈知芝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腰牌放在了桌上。 皇上拿起细细看了看: “工部的印,这是二皇子妃的腰牌,怎么会在你手上?” 陈知芝有些得意:“是女儿从坏人手中抢过来的。” “天色黑下来后女儿坐轿子回宫,经过玉昌街的时候,侍卫禀告说发现前面有个形迹可疑的人。” “女儿一听觉得怕不是什么夜晚行动的小贼,于是立刻让人跟了上去。” “没想到那小贼兜兜转转竟到了二哥的府邸。” 皇帝眯起眼:“二皇子府?” 陈知芝点:“正是。” “我怕小贼打扰到二嫂和刚出生的小侄女,便不再等,差人将其拿下,期间他一直死死护着的,就是这块腰牌。” 皇上没有忘记,毕竟二皇子妃失踪的事就发生在几天前。 这腰牌很有可能是绑架皇子妃的人顺走的。 皇上脸上没了笑意,带着令人畏惧的天子威严。 “那人在何处,给朕带上来。” 哪料想陈知芝却摇摇头:“父皇,他咬破嘴中藏着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什么?”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知芝,似乎在考虑她这话的可行性。 陈知芝没有留意,继续说: “但是父皇,那人的尸体我已经让人带了回来。” 皇上点点头:“知芝你做得很好,剩下的就交给禁卫军吧。” 禁卫军不属于朝廷管辖,是直属皇上的部队,常常替皇上做一些隐秘的事。 陈知芝离开后,早已等在后面的太监上前。 “怎么样?”皇上询问。 太监恭敬道:“回陛下,我们安插在公主侍卫队里的人与公主所说完全一致。” 皇上眼中怀疑的神色仍然不退,只是现在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 “去找人检查那具尸体,一晚上时间,朕要知道那是谁的人。” “嗻。” 第160章 吻 夜晚,向来是阴谋与风暴酝酿的好时间。 而今晚,除了紫禁城中的那一点小小插曲,似乎全世界都安静的可怕。 将军府中。 沈洛斟酌着开口:“吕小姐这件事......” 江七七早就等着他问了,此时直接点头承认:“是我安排的。” “准确的说是我承诺会配合她的。” 江七七也没想到啊,这平时斯斯文文的吕小姐,关键时刻居然这么有种。 她可是看了伤口的。 那伤口被刀划的又长又深,因为用力不均匀,某些地方甚至能看得到白骨。 说是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不过吕淑宜似乎觉得没什么所谓。 用她的话说:“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沈洛知道七七向来有主见,他没有多问,甚至除此之外没有再说一句。 江七七还等着后面的话,一侧头发现人家都躺床上去了。 “—_—” 睡个觉而已,这么积极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呢。 事实上他们没这条件。 沈洛自己盖好被子,还不忘拍拍旁边,邀请道: “七七,来睡觉。” 江七七:“......来啦。” ...... 江七七躺好,翻来覆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洛为什么不问她呢? 翻来覆去两周半以后—— 江·从不内耗·七·有话直说·七:“沈洛。” 默默观看床上体操的沈洛:“啊?” 江七七用手拄起小脑袋瓜:“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洛:“......” 他应该问些什么吗? 比如今晚月色美不美? 昨晚的糖瓜甜不甜? 或许他应该问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了始终不肯对他敞开心扉。 或许他该问问她,自己给不了她未来是不是应该放她离开。 ...... 假的。 沈洛的大脑cpu不支持他在江七七面前这样超负荷工作。 实际上他脑袋里什么也没有。 少女如瀑的黑发散在身后,原本就雪白的肌肤在这黑发的映衬之下更显白嫩、吹弹可破。 可是沈洛更喜欢那双眼睛。 她的眼眸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灵动闪烁,好像会说话一般。 有时她看着他,那双眸子像是摄人心魂的绳索,又像湖水中的波澜漩涡,明明只是注视,却引得他不由深陷其中。 沈洛的大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了。 “沈洛?” 江七七见对面的人愣在那里,很久都没反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 等等,那是......腹肌? 江七七又仔细戳了戳。 嘿嘿!是腹肌! 不过就在江七七想要上手摸的时候。 沈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正色道:“七七,我的确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江·毫不犹豫·七·脱口而出·七:“爱过!” 沈洛:“?” 江七七:“......” 她就说做间谍要少上网吧! 玩抽象没人懂,这下老实了吧。 ...... 江七七:“没事,刚刚一瞬间鬼上身了。” 她手在两肩和脑门各点了点,双手合十: “阿门,还好贫道法力高强,已经将那恶灵赶出去了。” 沈洛:“......” 江七七嘎巴往床上一躺就是兵。 “没事,睡吧——”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沈洛吻了上来。 那吻很快,在江七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触即离。 ———— 沈洛看着她,俏皮灵动的样子让他止不住的心动。 几乎是本能性的,沈洛像每晚梦中的那样—— 吻了过去。 直到柔软的触感传来——那是梦中从没有过的感觉。 沈洛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 而后,便是两个人的四目相对。 “七七,你听我解释。” 沈洛耳朵红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江七七反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摸了摸还带着温热的嘴唇。 “好,我听你解释。” 沈洛手忙脚乱,就差举起两根手指头发誓了: “七七,我并非是那种随便占人便宜的登徒子,我只是......” “只是什么?” 江七七饶有兴致的询问。 沈洛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情难自禁吗? 半晌,他喃喃开口,说了一个最没有说服力的理由: “或许是鬼迷心窍了。” 江七七撇了撇嘴,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不满意。 “就这?” 沈洛开始躲避她的视线: “抱歉七七,我......或许我们不应同住。” 今天他对七七做出这样无理的行为。 即使七七不计较,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 “我这就搬去书房。” “沈洛,够了没有。”背后传来江七七带着愠怒的声音。 沈洛怔住。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江七七一直都是情绪很稳定的一个人,平时哪怕跟下人说话都是十分温和、有商有量的,他还从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可是今天,她生气了。 她这样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好像有火苗窜出。 “沈洛,我要听你说实话。” “说你的想法,说对我的感觉,说我们之间。” 风吹纱帐微微晃动,两个人相对而坐的影子,重叠在纱帐之下,随着烛光跳跃不断变化,时深时浅。 沈洛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为他心中有万千话想说。 他想说第一次见面的惊艳,说他浅薄而无礼的揣测; 想说宫宴之上他的担忧,说他不知不觉的情根深种; 想说陇城一行的惊喜,说他情绪被她一颦一笑带动; 可是他还要说。 说他怕自己中毒已深,时日无多; 说他怕自己的国仇家恨,会吞噬她脸上的笑容; 说他怕如今南岳内忧外患,连一个安稳的家都不能给她; 他不敢说。 男人那一点小小的自尊心作祟。 若是奋勇杀敌,若是战死沙场,他必然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要他向喜欢的人示弱,把那些他心中的柔软和盘托出,确实难上加难。 当事情一团乱麻停滞不前的时候该怎么办? 沈洛的做法是:快刀斩乱麻。 他下定决心,直视江七七。 “七七,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七七挑了挑眉:“哦?是吗?” 沈洛莫名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只听江七七轻叹一口气。 起身吻了过来。 第161章 绝世珍宝 比起沈洛一触即走,江七七的吻就十分深了。 亲上去那一瞬,江七七多日的疑惑得以解决: 别看沈洛平时一张扑克脸,除了冷漠没有其他表情,但脸还是有温度的。 至少嘴唇柔软的很。 江七七的突然袭击,打了沈洛一个措手不及。 他清楚的听到了“嘣”的一声。 那根维持着他理智的线,断了。 他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家、国、天下, 阴谋、战争、夺嫡。 他只想沉溺在这个吻中。 ...... 江七七有些生疏。 其实她也没有接过吻,但是得益于发达的互联网。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文字、视频各个意义上的见过。 所以在这之前,她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当她真上了。 才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之前看过的人家是怎么接吻的了。 还猪肉猪跑,猪长什么样都忘了。 江七七一时有些懊恼,笨拙的在沈洛嘴唇上咬了两下权当调情,就要离开。 可是沈洛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咬他,他就舔去唇间的血腥气。 她退他就进,继续加深这个吻。 ...... 沈洛一手按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颈。 在她愣神之际,他的舌已碰上她的舌尖。 江七七被他一连贯的动作弄的身体发软,直到舌尖传来陌生柔软的触感才缓过神来。 沈洛这家伙,怎么这么熟练! 沈洛怎么会不熟练呢? 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无数次他在梦中做过的、羞于启齿的事,如今变成现实了。 多少次他从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人,硬生生的压下了那股冲动。 现在,终于梦想成真。 他终于不用藏匿了。 江七七没想到她第一次领略到沈洛传说中的攻略性,会是在接吻的时候。 感受到沈洛已经开始慢慢占据主动,江七七心中不忿,怎么好像生手只有她一个。 她不肯落下风。 沈洛的手按着她的腰,她就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他的舌尖入侵,她就把他顶回去。 总之,她是不能落下风的。 然而她这种种,看在沈洛眼里确是回应。 沈洛理智进一步被蚕食,原本就乌黑的眼眸神色又深了几分,呼吸也更加急促。 只剩本能在操控。 他捏了一下她的后颈,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江七七愣了一下,一时泄了力。 沈洛趁机更进一步,这次不止舌尖。 待江七七反应过来时已然失守,他已经开始攻略城池。 她气急,手指绕到他胸前,轻轻画圈打转。 下一秒,被沈洛的手捉住。 江七七轻轻一笑,趁机夺回失地,闭紧牙关。 她听到沈洛轻轻的“哼”了一声。 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按在了床上。 沈洛在上,被她咬的出了血的唇猛地退开。 他哑着嗓子说:“江七七。” 对方蓦然离开,江七七还有些懵。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江七七略带喘息的说:“沈洛,你想说什么?” 沈洛嘴角弯起,露出了一个十分开心的笑。 他帮她把头发抚好,帮她抹去唇上的血珠。 他捧着她的脸,像对待一件绝世珍宝,眼神中除了化不开的情欲,还有虔诚与郑重。 他这次没有犹豫,缓缓的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温柔眷恋却短暂的吻。 “七七。”沈洛微喘着气,眼中的光彩流转。 此刻他终于褪下了年少老成的面纱,整个人都散发着这个年龄该有的的活力。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江七七觉得,他好像——活过来了。 “江七七,我喜欢你!” 沈洛说完这句话,屋中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两人心跳的声音清晰可见。 沈洛紧张又期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纵使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但他还是想听七七亲口说出来。 江七七忽然扯出一个假笑。 “沈洛,你告白就是这种姿态?” 刚刚沈洛一时兴奋,直接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现在两人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重申,江七七可是看过猪跑的,这种姿势对于她来说有点......太暧昧了。 所以江七七眼睛一眯,沈洛就乖乖的爬了起来,坐到了一边。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她的头发已经乱了,沈洛的还这么整齐。 江七七心中腹诽,因为刚才太过专注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头发是被某人“轻抚”弄乱的。 “咳咳。”整理好头发,江七七咳嗽两声。 沈洛立刻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让江七七想起了曾经基地里的训练犬。 除了人缘,江七七狗缘也不错。 那些训练犬尽管跟江七七算是“同学”,但似乎格外喜欢她。 偶尔去训练的路上经过她们场地,她嘴欠的咳嗽两声,四五只训练犬便都得到指令似的嗷嗷窜过来,任由她摸一会才离开。 现在沈洛的行为表情都和训练犬好像,搞得江七七很有摸一摸他的头发、夸一声“乖狗狗”的冲动。 “沈洛,你是真心的吗?”江七七正色道。 沈洛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头,背课文似的:“我沈洛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天尊,对着圣祖,对着......” 他前前后后列举了三十六个名字。 “......发誓!我沈洛所说绝无一句虚言,恍若有欺瞒之行,请天地诸神、道法诸家共同惩处,罚我沈洛无食米粟之粮,无居砖瓦之塌,无行咫尺之路,无着绣锦之衣......” “好了好了——”江七七在睡着之前赶紧打断了他。 谁家好人发誓这么长啊,我看你也别当什么将军了,提前一步写本圣经出版吧。 沈洛被打断,眨巴着眼看着她,疑惑摆在脸上。 江七七:“额,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沈洛:“不,我要发誓七七,我要让天下见证我的真心。” “我沈洛对着天、对着地......” 江七七:“四道普!这个问题暂放,我们最后再发誓。” 沈洛想了想,倒也同意了。 “沈洛,我有问题想问你。” 江七七觉得在确定关系之前,有些事还是该说清楚的。 第162章 三个问题(一) 沈洛正色道:“七七你说” “第一件事,你的腿。” 沈洛有些惊讶,他以为她首先会问自己中毒的事。 “我的腿是在一年前与北明的大战中伤的。”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当年我双腿的确被打断,但后来医治及时,其实现在已经无碍了。” 江七七眉心一动,眼底浮起喜色。 “所以你得不良于行是假的。” 沈洛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江七七却突然托腮沉思起来,很久才说。 “你可不可以站起来给我看看。” 沈洛穿着里衣下床,乖乖站在床前。 江七七:“转个圈。” 沈洛照做。 “原来是你啊。”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沈洛不太明白:“什么?” 这下江七七就能确定了,当初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且如果沈洛的腿没有问题,时间也便对的上了。 “当初在陇城的时候,你去过梨元对不对。” 沈洛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七七耸耸肩:“因为我看到你了。” 沈洛:“?” 礼尚往来,沈洛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了,江七七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她把自己如何偷偷去梨元,帮助琳儿报仇,之后琳儿杀掉狗官李义的事和盘托出。 沈洛已然听得目瞪口呆。 “如此说来,你我当初的行动路线居然是一致的。”沈洛吃惊道。 这么有缘分,我俩果然天生一对! 江七七点点头:“那时我只觉得身影有些眼熟,因着着急去做其他事没有细想,其实早该想到的。” 她甚至有些懊恼。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七七去过梨元的沈洛不敢说话。 “等等,既然你去过梨元,那当初给唐一清两锭银子的......” 沈洛:“谁?不过我确实有给过一位神医两锭银子。” 江七七扶额:果然是他。 甚至还抢了她的借口。 “那位神医就叫唐一清,是一位道士、不对,是一位道士的俗家弟子。” 沈洛:“啊?这也知道?” “何止啊,我还知道他会算卦会摆阵会捉鬼,以及被师父抛弃了,现在正哭唧唧的满世界找师父呢。” 江七七有些得意。 这种套话和八卦的精髓,可是她伪装成大妈在村口情报处嗑了好几天瓜子才学到的。 沈洛突然有了种娶了个万事通的感觉。 “而且后来十九带回来的泻药、还有所谓的十全大补汤,都是唐一清的手笔。” 江七七想起自己那段时间每天要喝一大盆汤,现在还心有余悸。 “居然是他!” 沈洛这会不只是吃惊了,还从心底生出了敬佩。 他碰到神医只会拿给他两锭银子聊表支持。 但七七不但打听清楚了对方的身份,甚至还能为自己所用。 沈洛很少敬佩什么人,但对于七七,他自愧不如。 ———— “第二个问题。”江七七继续说,“北明,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笼统又有点抽象。 沈洛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北明,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北明与南岳建国时间相差无几,相传两国君主曾经十分要好,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反目,两国也关系逐渐变冷,甚至到后来水火不容。” 第163章 三个问题(二) “南岳自建国以来文人地位就要高一些,我们平时看的书籍,还有七七你的话本子——” 沈洛后来知道了,七七看的那个叫做话本子,是一些文人杜撰来的,因着内容多样,常被用来消遣时间,深受闺中小姐们欢迎。 “这些书本都是我们南岳文化繁荣的产物,北明倒不是说没有,只是会少很多。” 江七七点点头,心想其实到了现代,外国人也会翻墙看我们中国人写的小说: 什么霸道总裁,什么龙王归来......永不过时! “北明与我们相反,他们以武为尊,几乎全民习武,即便是朝堂上的文臣,也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江七七发出疑问: “所以先前我们抓到的那几个所谓北明高手,真的是高手咯?他们和十二他们比,谁强谁弱?” 这个还真比试过。 “有一次战斗,十二他们去对方火头营砸铁锅,被敌人发现,十二与北明一位名声在外的高手打赌,一对一作战,若是他赢了就放他们离开,反之任北明人处置。” “结果当然是十二赢了,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也削掉了对方半条腿。” 江七七震惊:“这还能让他们回来?” 沈洛好奇:“自然,已经说好的事,怎能食言而肥?” 江七七沉默了。 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紫菱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不对。 而北明他失去的可是诚信啊! “所以,对于大多北明高手,确实是十二他们略胜一筹。” 只是后面十二吊着胳膊在军营前吹了半年牛的事,他就没脸说了。 沈洛继续说。 “北明自从这个皇上继位,一直对南岳虎视眈眈,总是找各种理由开战。” “如今北明的将军叫齐寄,虽然只跟我对战过一场,但看得出来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若是后面再度兵戎相见,想必我们的胜算不会很大。” 沈洛如是说道。 “等等,说起北明的大将军。” 江七七好奇心发作,顺便问一嘴: “你在重嘉关的时候是不是杀了一个将军?” 沈洛想了想,点头:“似乎有这么回事。” 对于说书先生讲的什么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江七七信不了一点。 “所以重嘉关那一战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给我详细说一说。” 沈洛点头,努力在脑海中翻出那段回忆。 江七七也得以听到另一个版本的“重嘉关大战”。 “呼风唤雨”是当天正好刮起了西北风,十九他们站在风口一锹一锹的扬沙子; “腾云驾雾”是沈洛的“疾电”跑的快; 还有什么北明人受了蛊惑自相残杀,实际上是北明军队分散开找人的时候,十六他们带人围杀了几队后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了其中。 以及。 江七七状似十分不经意不刻意的问:“那什么,北明的美女好看吗?” 沈洛:“什么美女?” “啧,就北明献给你美女啊,美人计来着。” 沈洛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似乎当时十一在他面前提过一嘴 十一:“主子,北明送来几个细作,估计是想使美人计,如何处置?” 沈洛伏在桌上规划后面进攻路线,头都没抬:“杀了吧。” “是。” ...... “杀了啊?”这么简单粗暴? 江七七不可置信。 沈洛眨眨眼:“这样不好吗?七七觉得应该怎样?” 他虚心求教。 江七七却躲开了他的视线:“那是你的事,问我做什么。” 虽是这么说,嘴角却扬起了一点弧度。 第164章 三个问题(三) “最后一个问题。”江七七说。 沈洛以为终于要问到重点了,不由坐直了身子。 “你要参与皇子夺嫡之间的战争吗?” 沈洛沉默了一下。 尽管七七不说,他也看的出来,三皇子跟她似乎有一段故事。 她是来帮三皇子做说客的吗? 沈洛只思索了一下,便郑重点头: “是的七七,我会参与。” 当然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掉脑袋的程度。 但是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愿意对她有所保留。 “我与大皇子陈成谨很小时便相识了,多年来关系很好。他的为人我信得过,在我看来,他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我不会帮助三皇子,他虽然在朝中有太傅相帮,势力庞大,但在我看来......他过于蠢笨。” 江七七想了想,点点头:“雀食。” 那位二皇子她接触的不多,但是从皇子妃的事可以看出应该不是个良善之人。 能狠下心来拿自己老婆孩子做诱饵的,怎么会是良善之人。 三皇子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呆呆的不说,似乎还是个恋爱脑。 对此,江七七的评价是:“啧——” “好了,问完了。”江七七抱胸。 沈洛从头到尾都是满脑子问号。 “七七,你问这做什么?” 江七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沈洛:“什么己什么彼?” 明明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江七七难得耐心的跟他解释: “己就是你,就是我们。彼就是我们的敌人咯。” 江七七一脸的理所当然。 “在确定一段长期而稳定的关系之前,难道我不应该评估关系给我带来的风险和收益吗?” 沈洛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只是—— “七七,我从没想过,如果在一起就要你帮我承担什么。我知道你很聪明,甚至行为处事比我还要成熟。” 沈洛正色道。 “我从未想过利用你的能力为我做事或谋求利益,七七,我是单纯的喜欢你。” “你的聪慧、成熟、美丽、平易近人,这些是你的优点,或许在别人眼中那是你的闪光之处。” “但是这些优点,在我眼中只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 “在聪慧之外偶尔也会陷入死胡同;” “有超出常人的成熟也有很多幼稚的举止;” “明明有一副美若天仙却每天把自己伪装成络腮胡大汉;” “每天跟香儿十九他们打成一片又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不,不止这些。” 沈洛已经算是武将之中文化好的了,但此时也觉得辞藻匮乏。 “我是说,即使你不聪慧、不美丽,我也会喜欢你;即使有人比聪慧比你美丽,他们也不是我喜欢的江七七!” 沈洛再次使用《奥义·快刀斩乱麻》,终于笨嘴拙舌的表达出了自己完整的意思。 江七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长串深情告白搞得老脸一红。 看着沈洛真诚的眼神,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她一来没有人家沈洛这么深的感悟,甚至就连自己喜欢沈洛这件事都是刚刚确定的。 二来她台词沈洛都给说完了啊,她总不能学小说里霸总吧——“男人,被我喜欢是你的福气。” 所以,最后江七七憋了半天:“沈洛,谢谢你的喜欢,你是个好人。” 沈洛:“?” 等等?怎么个事? 第165章 谈恋爱,从分房睡开始 沈洛.exe正在响应 ...... 响应已超时。 “噗呲。” 江七七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可爱。 不逗他了。 “沈洛洛,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沈洛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无故帮你呢。”江七七带着笑。 话说到这个程度,沈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七七,你是说!” 江七七点点头:“沈洛,我也喜欢你。” “七七!我......我好高兴!” 沈洛激动的一把把江七七拥入怀中,哪里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毛头小子。 “沈洛咳咳。”江七七被勒的喘不上气,“再紧一点你就要原地丧偶了!” 沈洛赶忙又手忙脚乱的松开,但是就这么松开又觉得不舍得,最后折中一下,握了江七七一只手在手中。 江七七看了看中间俩人紧握的手,突然有了一种他们不是在互诉心意、而是作为两国领导人在友好会谈的错觉。 算了,会谈就会谈吧。 沈洛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的重复: “七七喜欢我!我喜欢七七,七七喜欢我!” 太开心了,他有点想去校场纵马跑几圈! “那个,七七,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沈洛感觉内心的火已经压不住了。 江七七好笑的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沈洛一愣,委委屈屈:“那就不亲了,只能再等七七睡着偷偷亲一下了。” 江七七:“?” 等等,什么叫“再”? 江七七“嗯?”一声,怀疑的看着沈洛。 “意思是你之前没少偷亲我咯?” 沈洛嘎巴呆住了。 坏了,得意忘形说漏了! 面对七七明显不探究到底不罢休的模样,沈洛只好说出实情。 “是七七你睡觉太过可爱,我忍了好多次,实在忍不住才......” 沈洛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做这种偷亲人家这种痴汉行为,但是当他真的亲过七七一次后...... 就像食髓知味,便再也忘不了那种感觉了。 “但是七七我发誓,我只偷亲过你的脸,从没亲过嘴巴。” 梦里亲的不算。 沈洛还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江七七却有其他的关注点。 她想到一个这么久以来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穿越过来之后,似乎她的睡眠好的有点过分了—— 曾经的江七七那可是风吹草动都能瞬间清醒的,但穿越过来以后,好像出了琳儿那一次,她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现在更是离谱,沈洛偷偷亲她她居然都没有感觉。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有的事。 江七七询问沈洛:“我平时睡的很熟吗?” 沈洛想了想每天四仰八叉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又想了想每天被压着似乎有变矮趋势的小兄弟。 狠狠的点了点头! 江七七脸色更严肃了。 这具身体耳聪目明十分敏锐,她就是以此救下琳儿的,所以与身体无关。 习惯没变,身体条件也算良好,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 排除掉错误选项,剩下的答案不管多么离谱,就是真相。 江七七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只是跟沈洛在一起就会睡的很熟? 她不相信—— 除非,试验一下。 江七七把目光移到沈洛脸上,嘿嘿一笑。 ...... “夜深露重,你转快一点哈!” 沈洛哼哧哼哧的自己转着轮椅在院中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确定关系的第一晚,他就被赶到书房去睡了! 沈洛悔啊,自己这张破嘴怎么就这么快。 原本今晚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拉手手睡觉的! 现在他的手要长二十米而且会穿墙才能实现了。 qaq 第166章 扫地出门 于是,第二天一早,十九等人就看到了一个比平时脸更冷将军从......书房出来? 这是...吵架被赶出来了? 十九啧啧嘴,心中偷偷的说了一声主子真没出息。 男子汉顶天立地,他居然会被夫人赶出房间,真是太有损男儿威风了。 不像他,眼中从头到尾只有主子一个人,即使她是夫人他也不会听她的话。 “十九,来把你主子的折子们都搬到书房去!” 十九看了看脸色更加阴沉的主子。 “好嘞夫人。” 他不听夫人的话......才怪! 十六那老小子心眼比蜂窝煤还多,跟夫人合作了一次就捞到五万两白银。 他们一年的俸禄不少,主子给的加上朝廷发的有小千两,但是那可是五万两啊,他们要工作五十年才能赚到的五万两! 明明素未谋面之前十六是对夫人最有意见的,还提议过直接杀掉她。 但自那之后他竟然成了夫人的忠实拥护者,话里话外都是赞美。 鉴于十六的成功案例,十九也心思活络起来。 如果他能和夫人合作一次,那夫人是不是也能给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他想要的东西只有夫人能给。 他最想要小主子! 想要好多好多小主子! 十九颠颠的进屋了,看都没看一眼连人带轮椅被扔在连廊上的自家主子。 沈洛脸更黑了。 叼着树叶的十二路过—— 不好!有杀气! 叼着树叶的十二躲开—— 虽然都是主子平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情绪更是没什么起伏,但十二今天的直觉告诉他,主子今天心情就是很不好。 非常不好! “十二——”沈洛突然开口。 躲在柱子后面的十二溜出来:“主子。” “拦住十九,不要让他把折子带出正房。” 十二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是,主子!” ...... 十九进屋,香儿已经利索的把折子都打包好了。 她是今天最开心的人! 从前小姐出嫁前都是她陪小姐一起睡。 小姐在里屋,她捡了一张木床睡在外屋。 自从来了将军府,小姐要跟将军同住,她就失去了在外面守护小姐的机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将军回书房了! 香儿哼着从小姐那学的歌,手下动作迅速。 包好第三个包袱,十九刚好进来。 “我来拿折......折子这么多吗?”十九惊讶的看着面前三个圆滚滚大包袱。 “除了折子还有将军的衣物、枕头巴拉巴拉。” 三个多月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香儿几乎是把所有将军的东西都打包上了。 十九:“我家主子只是搬去书房,不是被扫地出门了!” 就差带被褥了真的。 还好当初他兰质蕙心......呸,聪明贴心,只安排了一床被子。 香儿已经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了,屋子里尘土飞扬: “我这不是怕别的将军用不习惯嘛。” 十九:突然有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反正只是一进院落的距离,十九也懒得计较了,提起包袱就要出门。 然而门口站着十二。 十九两个手都占着,踹他一jio:“让。” 十二:“不让!” 十九用看傻子的眼光在他身上溜了两遍,深吸一口气: “不打架不听八卦不预支银子,没赏赐没摸你剑没讲悄悄话,还有别的事吗?” 十二:“有!主子让我来拦住你,不要把折子带去书房。” 十九无语住了,这俩人有意思吗,他也是他们y中的一环吗? “可是这是夫人交代我拿过去的。” 十二沉默了一下:“真的吗?” 十九:“比珍珠还真。” 十二此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优点:第六感奇准。 虽然有时候他看不明白,但就是能隐约知道谁更厉害一些。 十六说他这是动物的感应,但他自己更愿意称为猛兽的直觉! 现在,“猛兽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听夫人的话。 于是十二迅速让开了:“那你走吧。” 十九:“......” 刚转着椅子到门前的沈洛:“.....” 第167章 他不是不行? 沈洛看也不看门前的两个人,径直进屋了。 香儿还在扫地,江七七坐在桌前发呆。 其实她也不是发呆,只是在思考自己的变化。 尽管穿越过来很久了,但自小几十年来的训练根深蒂固,江七七还是不太能接受变成一个寻常普通人的自己。 她好像还是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一个拯救者、一个付出者的位置上。 基于这种心理,她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希望自己变得越强越好。 但这段时间她做过尝试,这副身体先天体质太差,她估摸着即使按照原来的强度训练,她的能力也达不到原先的百分之三十。 这种性价比不高的方案直接被江七七排除了。 与其自己努力,不如鞭策他人。 江七七觉得还是养一批手下来的方便。 “七七。”沈洛进门前抻了抻衣服,调整了一下表情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七七,我的折子怎么也搬出去了。”他的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江七七理所应当:“这几天你在书房办公啊当然是。” 沈洛更委屈了:“七七,晚上我做的事就不要带到白天了好不好,我白天没有偷亲过你啊。” 江七七神色一顿:“我不是叫香儿跟你说了吗?我想用正房的书桌几天。” 在旁边偷听的香儿:“坏了!听到消息太开心,忘记通知了!” 一场乌龙,最后以罚香儿扫了一整个连廊为结果结束了,沈洛还是去了书房办公。 ———— 沈洛有时候甚至觉得那天晚上的告白是个梦。 不然为什么明明表明心意了,他每天不管是办公还是休息,都要在书房中。 他甚至盼着江乾中能再搞个高手把他的书房给拆了。 沈洛和江七七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能见一下。 而这时候,沈洛就会把十九香儿他们全都支出去,趁机拉拉小手,如果七七心情好还能允许他亲一亲。 比如今天。 江七七觉得沈洛担的上天赋异禀这个词,明明那天晚上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两人都还十分生疏,但后面仅仅亲了两三次,如今他已经十分熟练了。 江七七被沈洛按在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腰。 两唇相接,他舌尖先是熟练的描摹了一遍她的唇形,而后是侵入,蛮横的侵入,强硬的带着她的舌起舞,引起酥酥麻麻的感觉,透过唇、舌,传遍全身。 一吻终了,江七七脸埋在沈洛怀中,微喘着气。 沈洛已经熟悉接吻的时候换气了,他只是看着怀中的人不说话,眸色微深,身体不动声色的退了一下。 然而这么小的动作江七七还是感受到了。 “你在退什么?”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有点点红晕。 沈洛呼吸一滞:“我......” 江七七歪了歪头:“不喜欢跟我的身体接触吗?” “当然不是。”沈洛赶紧否认,内心已经要爆炸了! 七七就这么在他怀里歪着头看他!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沈洛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江七七不明了:“那你为什么要退?” 说着她身体贴近了一点。 然后...... 小腹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 江七七:“......” 原来沈洛不是完全没有能力。 难道他是早泄? 第168章 怎么处置 江七七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沈洛被盯的浑身不舒服,赶紧咳嗽两声松开手,脸上十分不自然。 他当时一定是脑袋抽了吧。 想推脱找什么理由不好,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行啊! 搬起石头砸自己jio了吧。 沈洛想解释他当时只是瞎说:“七七那时候我说的是假的,实际上我没有不行。” 江七七却转了转眼珠,一脸了然的模样: “不必说了,我懂。” 沈洛开心道:“太好了七七,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他就说吧,七七跟他心有灵犀。 然而对方说出的话直接击碎了沈洛的幻想。 江七七严肃又笃定的说:“我知晓这件事对你们男人十分重要,不过你已经很棒了,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为了面子不会说出口,但你勇于面对你的不足,还能在新婚第一夜就向我坦露,我敬你是条汉子!” 沈洛:“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是瞎说的。” 江七七伸手止住了他的话:“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保密是吧。放心我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 (除了香儿。) “而且这个秘密以后我也会一直给你保守下去的。” 江七七眼神坚定的像在念入党宣言。 沈洛:“......” 原本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七七说清楚之前的误会,但是现在怎么感觉越描越黑呢。 ...... “主子、夫人。”十九在外面敲门。 “皇上的圣旨到了。” ———— “陛下,四公主所说已查清属实。” 皇上手拄在桌子上,撑着头闭目养神。 太监见状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二皇子求见——”不一会,外面通报。 皇上揉了揉眉心睁开眼:“让他进来。” 在小郡主出生当天,陈成武便亲自来皇宫向皇上报告了这个好消息,今天他来是来谢恩的。 “儿臣参见父皇。”陈成武单膝跪下,脸上挂着笑。 “起来吧。”皇上脸色算的上和蔼,轻声询问,“安然可还好?” 这孩子在出生前夕受歹人绑架,不过福大命大,最后竟然安然无恙、平安降生。 皇上高兴之余,认为这孩子有逢凶化吉的本领,便赐号:安然郡主。 “托父皇的福,安然似乎没有受到绑架的影响,每日吃完了奶便呼呼大睡,肉眼可见的一天一天长大。” 皇上笑笑:“那就好,朕的第一个孙女,是个有福气的小家伙。” 陈成武拱手,随即话锋一转:“父皇,儿臣想请内务府与工部重新为安瑜制一个腰牌,上次被绑架之后她的腰牌就没了。” 皇族的腰牌管理极其严苛,一旦丢失十分麻烦,重办也要皇上的圣旨。 皇上摆了摆手:“不必了,腰牌已经找到了。” 太监把腰牌递上。 陈成武左右翻看了一圈,惊奇道:“这真的是瑜儿的腰牌,可是父皇,这腰牌您是从何找来的。” 皇上回答:“非是朕找来的,是知芝,她昨日出宫捡到的。” 皇上没有说的太详细,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他会去询问知芝。 第169章 依仗我的势力 陈知芝正在自己宫殿中欣赏新打的簪子。 “知芝,听说是你捡到了你皇嫂的腰牌?” 陈成武没等通报,自己就进来直奔主题。 陈知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是陈成武后,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是,我已经交给父皇了。”陈知芝不想见到自己这个所谓的亲哥哥,想让他赶紧离开。 陈成武没有如她的愿:“我就是听父皇说的。” 他向前一步坐在凳子上。 “来跟二哥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知芝咬着牙,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但到底心里还是有阴影,也不敢像跟别人那样蛮横。 “昨日我出宫去玩,路过丞相府的时候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于是我一路跟踪那人,发现他到了二皇子府......” 陈知芝用最快的速度解释了一遍。 陈成武若有所思:“你确定是丞相府的人?” 陈知芝做出一副爱信不信不愿再多说的姿态:“反正那人是从丞相府出来的。” “好吧。”陈成武没有再说什么。 “知芝,原本你皇嫂被绑架的事已经陷入僵局了,没想到这次你居然成了破局点。”他看起来十分高兴。 可惜他的笑让陈知芝毛骨悚然。 她假笑了一声:“能帮上忙就好。” 陈成武点头:“知芝真是长大了,以后你也有了小侄女,有时间就多去跟你皇嫂还有安然玩吧,我们一家人该多走动才是。” 陈知芝眼神乱飘,不愿接他的话。 陈成武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还在为小时候那件事生皇兄的气,但是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那时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见对方还是同以往每次一样,毫无反应,陈成武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起身走了。 陈知芝就这样站着目送他离开,直到陈成武离开院子,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好久之后,她才猛地动身,跑过去把房间门紧紧关上。 她背靠着门慢慢蹲下来,心神未定的喘着气。 她才不信他说的话,什么年纪小、什么一时好奇,她通通不相信。 她知道,他就是个恶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 “将军大人。”这次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亲自来传旨。 即使是皇上身边的近人,对沈洛也是毕恭毕敬。他先是行了礼,而后拿出一个黄色信封双手交到沈洛手中。 “皇上密旨,请将军大人亲自拆看。” 沈洛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拆开信封后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等他看完,太监才开口:“将军大人,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奴才。” 沈洛合上信:“陛下应该清楚,我只是一介武将,这种事并不是我的长处,应该交由刑部才是。” “将军,这个陛下有交代。这次事情毕竟事关皇家颜面,陛下必须追究,但事情扑朔迷离、涉事之人又位高权重,刑部审理不仅没有效率,而且面对上级终究是伸不开手。” 似乎已经预料到沈洛会有此一问,太监毫不犹豫的回复道。 “陛下思来想去,觉得这朝中没有比将军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 “淑宜,你要去哪里?” 吕淑宜正想出门,被人叫住。 跟在她后面的丫鬟恭敬出声:“少爷。” 吕淑宜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出府。” 吕济才迈着四方步绕到她前方:“淑宜,不是哥哥要限制你自由,只是如今距离你大婚时间也不长了,你就不要每天出去乱跑了,应当在家中老实做你的嫁衣才是。” 他脸上有一些得意:“等你嫁给了三皇子,你、还有我们吕家,那可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吕淑宜转过头去,不想看他这张扭曲到丑陋的脸。 吕济才却却一下沉下脸来,他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怎么?不服?” 他冷笑一声:“不服又怎么样?吕淑宜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是爹唯一的儿子,以后吕家就是我的,你在夫家的地位也要依仗我的势力。” 吕淑宜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望着他,没什么波澜。 吕济才最讨厌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他松开手,重重哼了一声:“以后的日子,非必要就不要让小姐出门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话是说给下人们听的。 家中的续弦吕夫人,也就是吕济才和吕丹丹的娘,每日只管纠着一群官家夫人聚会玩乐,家中事物一窍不通,于是在吕丞相昏迷后吕济才就暂时掌管了家中大小事宜。 “是,少爷。” 吕济才迈着他的四方步离开,吕淑宜站在原地握紧了手。 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 一天前,吕淑宜被救下之后躺在将军府屋中“养伤”。 江七七让香儿他们先离开,只留下自己在屋中。 细微的关门声过后,本该昏迷的吕淑宜缓缓睁开眼。 “夫人。”她下床来行了一礼。 到底是从小教养严格的大家闺秀,不管江七七怎么跟她说不必多礼,她始终都是礼数周全。 江七七扶她起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吕小姐,你做的很好。” 吕淑宜眸子垂下去,失血过多让她脸色略有些苍白。 “夫人,这计策能行吗?” 她们跟四公主并无交集,万一公主不愿意帮忙怎么办。 江七七沉默很久才回答:“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在掌握,有时候需要赌一把。” “可是,万一我们赌错了呢?”吕淑宜不安道。 江七七看向她无奈的笑了一下:“那就算我们运气不好吧。” “不过,赌错了也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只是些许多点波折而已。” ...... 将军夫人,希望我们运气足够好。 第170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将军 沈洛回屋的时候江七七还没动筷子。 “怎么不吃?” 一个健全的人假装双腿不便还是很麻烦的,现在七七已经知道了,很多时候沈洛也就直接不装了。 他从轮椅上走下来挨着江七七坐下,手里还握着密旨。 江七七正无聊的把筷子摆成各种样式,见他回来才停下。 “要不要猜猜是什么事?”沈洛把密旨按在桌子上问道。 江七七立刻托着腮:“哎呀,这可不好猜。” “总不能是拜托沈大将军多多留意边关情况?” “也不能是让沈大将军好好招待忠王世子和郡主?” 看着她似乎很没有头绪的样子,沈洛摇头笑了笑,准备把密旨拆开。 江七七举起筷子盯着面前的菜:“更不会皇上想让我们堂堂镇国将军,去查丞相府绑架二皇子妃的事吧。” 沈洛手中动作一顿。 江七七已经转头,带着笑意看向他。 “七七,你明明早就猜到了。”沈洛无奈伸手,想摸她的头发,只是刚有动作就被对方眼神制止了。 然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无奈摸了摸她的——肩膀。 “你是故意的。” 对此,江七七的回应只是嘿嘿一笑。 ...... 今天她原本打算去茶馆听书,自从听了“重嘉关大战”之后她就解锁了这个新爱好。 当然,她只是喜欢听故事,并不是为了多了解沈洛啊。 不是! 然而她的消遣被某人打断了。 吃饭时候沈洛就一直在唉声叹气,看起来十分忧愁的样子。 江七七也沉得住气,愣是一顿饭过去一句话都没问。 饭后,眼看着江七七换衣服准备出门,沈洛终于忍不住了。 “七七,你又要出门吗?”沈洛低眉耷拉眼的,看起来十分沮丧。 江七七一边系外衣上的扣子一边点点头:“是呀。” 沈洛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手指不安分的摩挲着她的腰:“可以不去吗?” 江七七身高不算矮,但沈洛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刻他拥着她,低头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正厮磨她的耳朵。 江七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偏偏沈洛恶劣的很,抱着她继续说道: “七七你知道的,我这人是个大老粗,只会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如今皇上秘旨要我调查绑架一案,真是难为我了。” 他手游走到江七七身前,将她刚刚扣好的扣子一一解开:“我对找证据这种事情一窍不通,远没有你在行,所以夫人可以帮帮我吗?” 听起来是一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将军大人呢。 温热的气息略过耳廓,江七七耳朵红的能滴出血来。 她这下确定了,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好吧,我不去就是了。”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江七七只能赶紧同意。 “那我不穿这身衣服了,让我脱下来。” 这才趁机推开他。 不知是不是江七七的错觉,她似乎听到沈洛在松手的时候很得意的轻笑了一声。 ———— 沈洛也没有说假话,这件事调查起来的确十分麻烦。 “吕丞相此人官场沉浮几十年,做事十分全面周到,如今我们想抓他的把柄、找他指挥行凶的证据,怕是很难。” 房间中,沈洛分析道。 “其实我们现在只知道参与行动的人有江乾中,至于十二所说的威胁江乾中的黑衣人,我们甚至都没见过,无从得知他的身份。”江七七思索着他们现在拥有的线索。 她这次也被难住了。 尽管因为之前调换了北明高手,让他们的能够得到江乾中的行踪信息,但那些手段见不得光,收集的信息自然也不能拿到台面上用。 而且,除了吕淑宜的口供,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丞相府跟这件事有关系, “只能碰碰运气了。”沈洛把江七七的手放在手心把玩磋磨,虽然是这么说,但却看不出他有任何紧张在意。 江七七抽回自己被揉圆搓扁的手,瞪了旁边的人一眼:“说话就说话!” 只是这一眼看在沈洛眼里便成了娇嗔。 确认关系之后,江七七突然发现沈洛好像有那个肌肤饥渴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总要想办法制造点身体接触。 有时候是拉拉手,有时候抱一抱,有时候甚至只是简单的挨着坐。 所以,在江七七把手抽走之后,沈洛干脆再往她那边靠了靠,把她半搂在了怀里,顺便在脸上亲了一下。 江七七:“......” 人的想象力果然会被限制,比如那些写话本子的人肯定不知道他们笔下的镇国将军本人实际上更加不要脸一些。 “不必担心。”沈洛手指按在她的眉头轻揉,似乎这样就能舒缓她的烦恼。 “我已经将十六他们派出去找线索了。”装可怜归装可怜,沈洛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值得七七依靠的男人。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也不行。”江七七叹一口气,否定道。 她丝毫不知道有的人心中有这样离谱(划掉)宏大的目标,只是一心想着找到破局之法。 “我们不但要有切实的证据,还要抓紧时间。可是谁有证据呢......”她喃喃道,像是在问沈洛,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们现在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真的有线索,等找到黄花菜都凉了。 突然,江七七眼睛一亮,跳起来面向沈洛,摇着他的手激动到:“对啊,我们没有证据,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啊!” 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沈洛反应了一下才问:“什么?” 江乾中此人,与敌国私自通信这种抓到就死无葬身之地的大事,他都要冒着巨大的风险留下证据,这次的事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江七七十分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笑的沈洛都有点毛骨悚然:“我决定了,去江府!” 一不做二不休,她急匆匆的就去找外衫,还不忘催促沈洛:“将军大人快穿衣服,我们一同去拜访——你的岳父!” “我们要让江乾中度过难忘的一天!” 第171章 嫡庶有别 丞相府对面的茶棚里,十六和十二一人手捧着一杯茶坐在棚子的正中央。 十二灌了一口清茶,有些不明白: “十六,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他们跟别人不同,人家是喝茶的茶客,他们可是来监视丞相府的。 “嗯?”十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百姓穿的粗布,佩刀也没有带,“哪里张扬了?” 这么一问十二就来劲了:“你想啊,我们是要偷偷监视丞相府对吧,这样坐着喝茶、还是坐在正中央多容易被发现啊。” 十二很少提出意见,这次开口十六还觉得挺新奇,破天荒的多问了句:“那你觉得怎么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当然是藏起来了!” 十二环顾一圈后指了指对面丞相府门前的石狮子后面:“我们就蹲在那里!” 十六:“......” “你是说,大街上人来人往,我们两个蹲在石狮子后边往丞相府里探头探脑?” 果然有时候十二闭嘴也不是件坏事。 十六说话还算委婉:“十二,你跟别人不一样,别把心思用在动脑上。” 十二对着他后脑勺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你们都说我笨,其实我聪明着呢,我可是知道怎么伪装更好。” 他能够肯定,十六这样安排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闹出笑话就知道他的提议有多智慧了。 …… 然而俩人一坐就是三个时辰,喝了六壶茶,去了九次茅厕,也完全没有被发现。 期间丞相府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们几眼。 十二:“......这些人警惕性可真低!”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十六问。 十二瞪着他清澈的眼睛:“石狮子后面藏不开俩人?” 十六:“......” “是丞相府,如今吕丞相‘尚在昏迷’,为什么丞相府中会有这么多大小官员前来?” 十二好歹也是虎威将军,朝中官员也认识一部分,被十六这么一提也想到了。 “对哦,难道他们也猜到了?吕丞相苏醒了?” 十六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而且,如果吕丞相苏醒这件事真的被大规模知道,那先不说皇帝有没有动作,二皇子和三皇子是一定会前来的。” 十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 “难道是吕丞相的那个公子?”十二突然想到吕相似乎有一个儿子。 十六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吕公子啊,这个人可是有意思的很。” 十二敏锐的嗅到了八卦的气味:“快说一说,怎么回事?” 十六索性闲着没事,便聊起来。 “吕丞相的这个儿子跟他的大女儿一母同胞,只是两人出生时如今的吕夫人还是妾室,所以只是庶子庶女。” 十二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 “后来你也知道,吕小姐的娘、原配吕夫人死了,这个吕夫人因着有这一双儿女被抬做了正妻,稍稍弥补了一些吕公子同其他贵家公子身份上的差距。” “但终究是嫡庶有别,也因此虽然吕丞相在朝廷中深得帝心,但吕公子至今也没有担任什么要职。” 第172章 夫人的产业 “吕丞相昏迷,他儿子有没有什么建树,那这些官员们来做什么?”十二不明白。 十六解释:“你不要忘了,丞相府可还有一位大人物呢。” “大人物?除了吕丞相还能有谁?” 十六砸吧砸吧嘴,真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面糊。 “前天你才见过的未来的三皇子妃、吕小姐吕淑宜啊!” “嗷!”十二捶了下桌子,恍然大悟,“对嗷!” “哎,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来巴结未来皇子妃的了。”他小声的说,似乎发现的是什么大秘密似的。 十六确是摇摇头:“非也,那些人巴结的,恐怕是三皇子未来的大舅子。” 话音刚落,丞相府门开了,他们俩守的这是个后门,但却看到吕济才从中走了出来。 十六眼神变了一下。 吕济才此人极为看重自己的身份,如今他作为吕家代理家主,出门规格都要跟吕丞相之前用一样的,今天他怎么会屈尊从后面出门。 吕济才戴了个面罩,骑上下人备好的马离开。 十六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走,我们跟上去。” ———— 两人一路跟随,以他们的武功吕济才必然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然后,两人就眼看着他进了......浮生茶楼。 这下十六也迷糊了,他挠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我们也进去吧。” 茶楼内。 今天没有说书先生,是戏班子在唱戏,唱的是沉香劈山救母,大堂中座无虚席,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 眼看着吕济才直接上楼梯,一路去了三楼,十二不多说,直接跟了上去。 十六拦着了一个小二,询问道:“三楼也是茶室吗?” 小二端着盘子回话:“客官,三楼是我们茶楼专为贵人们准备的包厢,供各位喝茶谈事之用,包厢隔音很好,不用担心被偷听。” 小二抬头看了看上三楼的楼梯口,想了一下:“不过两位客官,今天三楼的所有包厢都已经订出去了。” “哦无事,我们只是随便问问。”十六点头道。 小二走后,十六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多时,十二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吕济才进了第三个包厢,但不管我怎么绕,始终是什么都听不到。” 十六点点头,把手里捏着的果干扔进嘴里:“我知道。” “你知道?”十二疑问,随后他才想起打量这茶楼。 茶楼看起来到处都很新,似乎是刚开业不久的。 京城有几家很不错的茶楼,但这家新茶楼客人却不少,想也知道其中有猫腻。 “这是咱们将军府的产业?”他只能想到是十六偷偷打击了其他同行换来的茶楼繁荣。 十二并不知道将军府具体有哪些产业,只知道这些年来越来越多,自从三年前十六接手它们之后,将军府就没有缺过钱。 “不是。”十六摇摇头,眼睛盯着舞台上的唱戏的小生,“不过也差不多。” 十二也坐下来:“什么意思?” 十六抬手给两人倒上茶,回答:“这是夫人的产业。” 第173章 皇家尊严 陈成武回府后,第一时间召集了幕僚们。 他把腰牌拿出来,跟众人详细说明刚才在陈知芝那里听到的事。 他说完后,其他人沉默许久,终于一位年长一些的幕僚站出来,先开口: “殿下,私以为此事不可能是吕丞相所为。先不说吕相尚在昏迷,即使他是清醒的,这些年来他为我南岳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他是一位真正的良臣、纯臣,绝不可能做这样龌龊的勾当。” 此话一出,不少幕僚纷纷点头。 他们作为幕僚,是最关注国家大事、朝堂动向的人,这些年来吕丞相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不夸张的说,在他们乃至整个南岳文人心中,皇上叛变南岳、吕丞相都不可能叛变! 陈成武不说话,只是盯着那枚腰牌出神。 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不只是他,恐怕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事若是别人发现的他也许还会怀疑一下,偏偏是陈知芝发现的。 一来她是公主,跟前朝的大臣党争完全不沾边;二来即使这些年他们关系不好,她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不帮他、但也不会害他。 陈成武烦躁的把腰牌塞进衣袖里。 “你们的意思是说是我还是公主胡编乱造了。” “在下不敢。”幕僚们纷纷下跪。 陈成武愣了一下,干咳一声:“诸位请起。” 他起身亲自扶起最前面的老幕僚,解释道: “我并非是不相信诸位,也没有怀疑吕丞相的意思,只是......” 只是他更愿意相信、也更需要相信此事是丞相府所为。 如今吕小姐和老三大婚日期已定,一旦他们完婚,吕丞相醒不过来还好,如果醒来,老三的势力必将一飞冲天,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现在趁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如果能打压一下丞相府的势力对他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 陈成武能想到的事,那些幕僚怎么会想不到。 “殿下。”一位年轻一些的幕僚上前一步。 “其实策划绑架皇妃的人,公主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陈成武看向他:“哦?是谁?” 年轻的幕僚扇子一收,自信满满道:“是吕丞相之子吕济才啊。” “殿下您想,吕丞相昏迷已经这么久了,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他老人家安排的,那吕济才自丞相昏迷后便接手了家中大小事宜,自然也有策划绑架皇妃的能力。” 陈成武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是啊,他怎么忘了,吕家如今可不在吕丞相手中。 “只是。”他有些迟疑,“吕济才毕竟是吕丞相独子,我们贸然动手会不会......” 他不是不忍心,只是担心皇上会不忍心。 现在吕小姐还不是三皇子妃,吕家还保持着他中立的姿态,但如果他一口咬定是吕济才绑架了他的皇妃,可就是真的跟吕家撕破脸了。 皇上真的处置了还好,如果一时心软还放过吕济才,他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成武不得不考虑这选择面临的风险。 “殿下。”先前那个年长的幕僚开口,“属下认为此事不仅事关殿下,也事关皇家尊严,一定要严肃处置,不能冤枉好人,也绝不能放过坏人!” “皇家尊严?尊严......哈哈哈哈!”陈成武突然笑起来。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看着外面已经一半没入在地平线之下的太阳。 “说得好啊,皇家尊严。” 他猛地转身,这次不再犹豫:“去告诉刑部,暗中调查丞相府。” “丞相大人教子不严,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即使别人有心求情,涉及皇家尊严,父皇也不会留情的。” ...... 所有幕僚都离开了,陈成武独自坐在太师椅上。 看着已经漆黑的夜色,不知怎的,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笑意渐渐扩大,从面无表情到勾起唇角,再到忍不住的开怀大笑。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放肆扭曲的笑声回荡。 不知笑了多久,他渐渐停下来。 在闪烁的烛光下脸色忽明忽暗。 “父皇,您和那些大臣一样,也看好陈成峰是吗?” “我会向你证明,会向天下所有不喜欢、不看好我的人证明,我才是最能带领南岳重铸荣光的人!” “而那时候,所有曾经贬低我、违背我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的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像十多年前,陈知芝养的那条狗一样。 ———— “公主、公主。”陈知芝在婢女的小声呼唤中醒来。 “我怎么了?”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还有狂跳不止的心脏,感觉十分不好。 宫女小心的帮她擦汗,又拿来新的睡袍来为她换上:“公主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陈知芝这才想起,她又梦见了那一幕。 皮开肉绽还在挣扎的小狗,透过砖缝渗进土里的鲜血,还有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的人。 她向父皇撒娇很久讨来的小狗、她最喜欢的玩伴,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它的眼睛。 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助的泪水,它看到了她,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它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四肢都已经没了,它想伸出舌头讨好的向她笑笑,张嘴却只见口中黑乎乎的血污一片。 她只有四岁,手里还抱着奶娘做给小狗的新衣服。 她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一手撑开小狗的眼睛,一手抬起刀来,手起刀落。 小狗呜咽一声——那个可爱的狗狗是父皇派人精挑细选来的,性格极为温和,如今哪怕是最痛苦的时候它也没有大叫出声,甚至没有一点攻击行为。 小狗的呜咽声小了下去,原本抽搐着的身体渐渐没了动静。 她看到那个人手中拿着两颗的眼珠,鲜血淋淋顺着他的手掌流到手腕,然后是手肘,最后滴到他绣着金丝的黑色鞋面上。 “不——”她开口叫出声,只一瞬就被人捂住了嘴。 奶妈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公主殿下,不要叫。” 但是已经晚了,那个人听到了。 他缓缓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一张最熟悉不过的脸就这样映进她的瞳孔,明明该是少年白皙稚嫩的脸,此刻布满了被飞溅的血渍。 他就这样看着她和奶妈,一片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知芝,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个魔鬼,是她的亲哥哥。 第174章 胸口插把刀 江七七在香儿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直视前面依然高大但已没有了往日光彩的门楣。 没了三皇子的另眼相看,即使江乾中是正二品户部尚书,他这样没有家族势力的官员也不是京城中达官显贵结交的第一选择。 江府的看门原本在瞌睡,被马车声吵醒了,睁眼见是那个不受待见的晦气小姐回来了,嫌弃的撇撇嘴想继续睡觉。 但他立刻又想到如今人家是将军夫人,就算不情愿也是要上前拜见的。 他拖着步子向前刚迈了几步,马车后面门被打开,坐着轮椅的沈洛下来了。 “参见镇国将军。”江七七和香儿就眼睁睁看着懒散的小厮突然连滚带爬的跪到沈洛面前。 香儿啐了一口:“几个月不见,江府的人还是这么势利眼。” 江七七:“......原主之前到底是给他们留下了多好欺负的印象啊。” 小厮快走一步前去通报,江七七几人慢悠悠的走进去。 沈洛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看不出喜怒。 江七七脸上倒是挂着笑,偶尔转头,似乎在看这段时间江府有没有什么变化。 急匆匆的江乾中带着江陈氏和江云软跑过来,一路还不忘扶正自己的帽子。 “将军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望将军大人恕罪。” 沈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江七七有些想笑,江乾中一把年纪的人玩这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故意只参见将军而忽视她这个将军夫人,想让她难堪? 不管原主是什么性格,现在江七七可不惯着他们。 她开口道:“将军,妾突然想到有东西忘在马车上忘了拿。” 沈洛回望她:“哦?是么?那叫香儿去取吧。” 江七七却摇摇头:“算了,是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不随身携带也没关系的。” 沈洛来了兴趣:“是那块青白色的玉佩?” 江七七笑了一声:“将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青白玉佩分明是您送给我的,母亲留给我的是一块粉色玉佩,那可是妾的嫁妆呢。” 江七七故意把“嫁妆”二字咬的极重,江乾中原本一直弯着腰拱着手就很累了,这几句话无疑又是在他心口插了两把刀子。 “将军......”他这老腰可经不起这么长时间弯着,见沈洛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他只好出声提醒。 但确是江七七的声音传来:“哦对,说起嫁妆,我还要谢谢父亲呢,虽然那些东西都是我母亲留下的你什么也没置办,但是父亲至少帮我选择了这样一门好姻缘。” 在后面一直维持着半蹲姿势快要坚持不住的江云软:感觉心口中了一刀。 江七七轻飘飘的说完,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几圈,“咦”了一声。 她看向沈洛,好奇问道:“将军,妾先前读书,书上说按我南岳习俗,续弦是不能穿正红色外衣的吧,怎么江夫人这......”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只是一个无辜的好奇宝宝:“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江陈氏心里咯噔一声,终于还是轮到她了吗? 沈洛缓声回答:“七七很聪明,没有记错,我南岳礼制中确实有这样一条,至于沈夫人,我想她八成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礼制都忘了。” 第175章 江乾中的腿伤 沈洛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看着江七七表演,有时配合一下,并不觉得麻烦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之前他不理解十六老是捉弄十二,现在好像也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哎呀。”江七七说的有点口干舌燥,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她仿佛当想起来一般:“父亲你们怎么还行着礼啊,快快起身。” 江家三人:“......” 江乾中不想向这个逆女行礼,但是沈洛迟迟不肯说话,行礼这么久他的腰和腿都已经麻木了。 他咬咬牙,终于还是无法忍受身体上的不适:“多谢将军夫人。” 江七七挂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头对沈洛说:“站的有点累了,我们进屋吧。” “好。”沈洛脸上也有了笑意,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两人走在前面,后面刚刚直起身腿还在打哆嗦的几人顾不得休息,只能由下人搀扶着跟上。 走在最后面的江云软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眼神里满是愤怒与狠毒。 “几位请坐。” 还好进屋后沈洛并没有再为难他们。 毕竟他们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江七七牛饮了一口茶。 沈洛则是看向江乾中。 “江大人,本将军今日来只是一时兴起,没有打扰到江大人一家吧。” 客套话而已,借江乾中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回答打扰了。 “当然没有,镇国将军驾到,我江府上下蓬荜生辉啊。”江乾中满脸的褶子挤到一块,空出一块地方扯出个笑脸。 沈洛点点头:“那就好。” 他看向江七七:“七七,你不是说很想回家看看吗?如今回来了要不要到处转一转?” 江七七果然站起来:“也好,那我就回之前居住的后罩房看一眼吧。” “咳咳咳咳,那个!”江乾中赶紧咳嗽着打断,不住的给江七七使眼色。 不能让镇国将军知道江七七出嫁前一直都住在后罩房中。 “那个七七啊,”江乾中笑的假极了,“在你们成婚不久府中起了一场火,你的房间被烧着了,现在还没有修建好,怕是不方便过去看啊。” 江七七心下冷笑一声。 他江乾中也知道让自己女儿住后罩房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看了吧。”江七七面露遗憾。 “对了江大人。”寒暄的差不多了,沈洛突然开口。 “前几天......就是二皇子妃被绑架的那天,江大人似乎不在府中啊。” 江乾中完全没料到他会提这件事,心下咯噔一声。 “将军大人什么意思,下官、下官不在府中还能去哪里呢。” 他强装镇定,但实际心中十分没底。 当时城里城外都是搜寻皇子妃的人,尽管他谨慎躲藏,但被发现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是这样吗?”沈洛说道,“那江大人的府邸可是要加强守卫了呀。” 江乾中问:“什么意思?” “本将军手下人说曾看到一个可疑的黑影鬼鬼祟祟的进了江府,不久后又出来了。” 江乾中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不是他暴露了,是那个威胁他的神秘人。 “江大人莫怪,那人看来实在可疑,他出来之后本将军下面的人便一路跟踪,发现他居然进了丞相府。” “你说那人去了哪里!” 江乾中震惊之下,尊称都忘了。 不过他到底是老油条了,即便是失态也只有短短一瞬。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之后,江乾中愣了一下,迅速整理好了表情,假装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喝着茶水。 “江大人看起来很吃惊。” “将军大人说笑了。” 沈洛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江乾中心中有十分不好的预感,他脸上的肉抖动了几下,还是说了下去。 “皇子妃被绑架一事下官也略有耳闻,不过是在几天之后才听同僚说起的。至于将军说的有黑衣人来过我江府,怕是有人看错了。” 沈洛定定的看着江乾中。 江乾中从最开始的熟练的推脱到越说越没有底气。 说到最后声音都几不可闻。 江乾中咬咬牙,拖着还在哆嗦的双腿跪下来: “请将军大人明鉴,下官与皇妃被绑一案毫无关系!” 见他这么激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江七七默默的喝了一口茶,然后—— “咦?”她眼神投向江乾中的腿,因为下跪袍子被撩起来了一点,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布。 “父亲腿受伤了?” 江乾中辩解的话一停,脸色骤变。 这腿伤是那天被二皇子妃用暗器划的,几天过去还没有好。 江七七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来:“父亲年纪大了,有腿伤怕是不好恢复,要不要女儿找位名医给父亲看看啊。” 江乾中一边跪着向后退一边摆手:“不必、不必。” 他用袍子遮住伤口处,不等沈洛说话便自己站了起来。 “只是、只是前几日上马车的时候,腿被划伤了,没什么大碍的。” 他对江陈氏、江云软也是用的这套说辞。 江云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副慌张的样子,但她觉得这是个表现的好时候。 “江七七,你这做女儿当真不孝!”江云软突然站出来开口。 她坐在最后方,不说话江七七都要忘了她了。 “父亲腿伤严重,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先前在门外还让父亲行那么长时间的礼。” 刚刚在外面他们一家这么憋屈的行礼,完全受制于江七七,别人能忍,她忍不了! 什么将军夫人,那都是她不要的东西,施舍给她。 江七七这贱人不对她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还仗着身份想要压她一头。 江云软越想越憋气。 “你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就不怕给将军大人丢脸吗!” 江七七百无聊赖地扯了扯微脏的裙摆,转身走回去—— 这么低级的道德绑架话术,她都懒得搭理。 第176章 口无遮拦 然而她的这动作看在别人眼中便像是心虚了,落荒而逃。 江云软得意的很,似乎想把这些天来不顺的气一股脑都发泄在江七七身上。 “你能活到现在、能嫁给镇国将军过好日子,还不都是因为江家、因为父亲。你倒好,不知感恩,每次回来除了摆架子就是让父亲生气。” 江云软的头扬的高高的,就好像视线高一点自己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一样。 江七七垂下眸子,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微微摇晃,看起来十分软弱,似乎如果没有香儿在身后扶着,她随时都会栽倒一样。 早在进江府的时候,香儿便神经绷的紧紧的,贴着江七七寸步不离。 江云软心中更喜,江七七就是江七七,就算野鸡飞天她也成不了凤凰,将军夫人又怎么样,不还是这一副怂包样? 见对方没反应,江云软也逐渐大胆起来: “先前你在江府时,母亲就曾说给你安排几个嬷嬷教你规矩,可是你不求上进,居然还严词拒绝了母亲。那时我就知道,你这种有娘生没娘教的人,就是一匹白眼狼......” 江云软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江陈氏把她的嘴捂住了。 “将军大人、将军夫人,软儿她口无遮拦,她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江陈氏拉着江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 江云软一愣,抬起头来看到面前坐着的两个人,后知后觉。 自己从前骂江七七习惯了,刚才不自主的就脱口而出那些话。 她壮着胆子看了镇国将军一眼,他的脸上不再是没有表情的冷漠,而是掩盖不住的阴霾。 他甚至没有看江云软一眼,对着江乾中说: “这就是江大人的家教?” 江乾中也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些年来,儿子不在身边,江七七又惹他讨厌,只有江云软一直同他一起生活,心里他是十分喜欢这个二女儿的。 但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说出这种话,还是当着镇国将军的面。 沈洛周身阴翳的气氛迅速蔓延,再也不压抑杀伐的气场。 从前听到沈洛又打了几场胜仗、杀了多少敌人,归根究底只是一个数字。 直到现在,江乾中才意识到,坐在上面的沈洛、他的镇国将军,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那是实实在在踩踏在尸体之上走过来的——杀神。 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将军大人,软儿她年纪尚小,有口无心,请将军大人恕罪。”他眼神望向江七七希望她能劝说几句,但江七七依旧低着头,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呵。”沈洛冷哼一声,眼神一一扫过下面跪着的三个人。 “本将军记得江大人是最重礼教之人,怎么涉及自己女儿就要徇私枉情了吗?” 江乾中还想抢救一下:“将军,软儿她也没说什么,七七她母亲确实生下她之后就一直病重,没过多久就......” “说够了没有。”一直低着头的江七七终于说话了。 第177章 拔下她的舌头 只是明明被骂的是她,她却出奇的平静,眼角甚至还带着一些上挑的弧度。 没有人知道,她越是生气的时候会越平静。 “父亲,都是您的女儿,你就这么眼看着江云软骂我?” 江乾中愣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是,软儿她是做的不对,理应惩罚。” 说罢,他直接抬手——“啪!” 没有一点前摇,连蓄力都没有的一个巴掌。 耳光声响彻屋子内外,江云软被扇倒在地,右边脸迅速涨红起来。 “江云软你怎可如此对你姐姐不敬,还不快去道歉!” 他没有说将军夫人而是说姐姐,想把事情影响降到最小。 如果是辱骂姐姐最多算是家事,跟辱骂一品将军夫人根本不是一码事。 江云软已经傻了,明明是在家中,她却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的眼神、镇国将军的眼神,让她平生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生命被威胁。 就像被一只口中还淌着上一只猎物鲜血的老虎盯上,惊惧之下,动不了,甚至声音都发不出。 就连江乾中打了她一巴掌都没反应。 “快去,快去跟你姐姐道歉啊。”江陈氏暗中拧她。 江云软这才找回一点理智。 她求生欲没有这么强烈过。 不管尊严、不顾面子,她像狗一样狼狈的爬到江七七身边,拽着她的衣摆像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姐姐,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江七七低头看着她,眼神怜悯,深吸一口气。 江云软眼中浮现出希望,哭花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姐姐,原谅我吧。” 香儿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 下一瞬。 江七七闭了闭眼,然后抬脚把江云软踹了下去。 香儿一愣。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江七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眼神怜悯,叹了口气。 最喜欢的一双鞋子,脏了,不能要了。 江乾中着急的给江云软使眼色让她继续,自己也向江七七求情。 “七七,软儿她只是性子直,没有坏心思的。我知道多年来你母亲的死在你心里始终是个坎,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别人了吧。” 不愧是文官,一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明明是江云软骂她,在江乾中嘴里过了一圈好像变成了江七七存心找事。 江七七挑了挑眉:玩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父亲,我想这事你找错人了。”江七七摊了摊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出嫁从夫。” “我现在已经嫁给镇国将军,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江云软如今骂的可不是她姐姐,而是一品诰命夫人。” 她转头看向沈洛,:“将军,侮辱诰命夫人该当何罪啊?” “出口辱骂诰命夫人自然是要严惩不贷的。”后者缓缓说道。 “十九。” 身后的十九上前一步:“属下在。” “江云软口无遮拦,侮辱将军夫人。”明明身处炎炎夏日,沈洛的声音却冷的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他开口,像是在谈论一只苍蝇的死活:“拖下去,拔下她的舌头。” ———— “你确定吗?沈洛要拔了江云软的舌头?”陈成峰坐在马车上听下面的人汇报。 他承认之前他说话声音是有些大了。 虽然七七被江乾中藏匿了这么多年没跟他见面,但如果他想娶七七还不能跟江乾中这个老丈人关系太僵。 所以现在陈成峰就是后悔、十分后悔,不应该对江乾中恶语相向。 不过还好,修补间隙的机会来了。 “回殿下,这是属下亲耳听到的,十分确定。” “好!”陈成峰掩饰不住的开心。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他只派人在江府蹲守了两天就碰到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车夫再赶快一点!” “是,殿下,驾!” 第178章 手下留情 江府中。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就连香儿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虽然她十分讨厌二小姐,但是拔掉舌头这......是不是过了。 而下面跪着的江乾中,更是震惊过后直接挡在了江云软面前。 他脸色涨红,看得出来是鼓足了勇气的。 “镇国将军,就算软儿她口无遮拦辱骂了将军夫人,也不应该有这么重的惩罚,充其量下官罚她在房间禁闭一月便是了。” 他看向后面中间的桌子,那上面有一个透明的罩子,里面放的正是皇帝御赐的金算盘。 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就算你沈洛是镇国将军也不能目无法纪!” “呵。”沈洛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十九,还在等什么?” “是!” 十九三两步走上前,江云软摇着头向后躲闪,却被十九一剑抵在身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卸掉了下巴。 江乾中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沈洛!若是你今天伤害了我女儿,我江乾中发誓必然不会放过你!” 沈洛终于转头来看向他,两人视线在空中对视。 一个镇定自若,脸上神色淡淡的,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一个脸色涨红、满脸愤懑,疑似无能狂怒。 沈洛手上倒是比了个停的手势:“江大人,你知道本将军为南岳征战多少年了吗?” 江乾中卡了一下,挤出几个字:“七年。” 沈洛手指敲着扶手,抬头透过打开的门看向外面,眸中似有怀念。 “十五岁,到二十二岁。是啊,七年了。” 他收回神色,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江大人,本将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可不是在玩过家家。” 他环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 “本将军征战多年,不管多艰苦的条件、多凶狠的敌人,从未吃过败仗。我沈洛为了保护全南岳的百姓命都可以不要,江大人觉得,如今七七是我的夫人,我会就这么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受人欺负吗?” 呜呜,香儿要感动哭了。 太霸气了!这就是来自镇国将军的安全感吗?她就知道这个姑爷没选错! 只是,她看了看全程一个姿势没变过的小姐,有点疑惑:小姐怎么一直坐着没什么反应呢? 也不是没反应,好像眼里有一丝——玩味? 香儿懵了。 ———— “镇国将军请手下留情!”陈成峰人还未来声音先到了。 僵持在厅中的众人一同看向门口。 只看到陈成峰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衣,拿着把粉扇,站在门口迎着阳光闪亮登场! 下面人真不靠谱,来的路上才告诉他七七也在,还好他为了能永远在七七面前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不管走到哪里都准备着七七喜欢的衣物。 七七喜欢粉色,而他马车上正好备了一套白粉色长衫。 陈成峰站在门口一秒八百个姿势,像极了怡春楼门口的妈妈桑。 “原来是三殿下,臣有失远迎。”沈洛客套道,“殿下为何不进来?” 陈成峰不明显的翻了一个白眼:“本殿下觉得今日天色甚好,想站在外面多欣赏一会。” 废话,当然是他精心设计的动作还没做完! 府里的下人帮他看过了,他迎着光站是最帅气的,再加今天他穿着七七最喜欢的衣服,当然要好好表现了。 然而他的帅气戛然而止。 在陈成峰满眼的期待中,江七七走下椅子,一步步向门口走来,一直走到距离陈成峰只有三步的位置。 她看着门外的陈成峰笑了一下,然后把门关上了。 把门...... 关上了! 第179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嘭。” 江七七关上门施施然走回来,平静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无关人员而已。” “砰。”身后的门又被大力推开了。 陈成峰倚在门框上,超绝不经意露出刀削般的侧脸,操着并不流利的气泡音:“七七,你可真......” “咳咳,三殿下到底进不进来?”沈洛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 陈成峰一愣。 “进来进来。” ...... 看到他的主子来了,江乾中一下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夸张的跪爬到陈成峰脚下,就差豁出那张老脸去嚎啕大哭了。 还好他还要脸,所以只是满脸戚怨: “殿下您来的正好,沈洛他贵为大将军,不但不以身作则奉公守法,居然想动用私刑,要割了软儿的舌头!” 江乾中一个头磕在地上:“请殿下为臣和软儿做主!” 陈成峰端坐在正中,因为他的到来沈洛和江七七都只能坐到了下面。 他看了看沈洛,又看了看已经被卸掉下巴正止不住流口水的江云软,最后看向江七七。 他脸色严肃起来:江云软跟七七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沈洛也配不上七七、只有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跟七七才是绝配! 江乾中叩着头,上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抬头一看才发现他正盯着江七七的方向出神。 江乾中心中冷意更甚。 这个三皇子虽说势力外家都很好,但本人实在愚蠢、扶不上墙。 跟着这样的人是没有前途的,他还是要抓紧寻找机会另择明主。 但现在......只有他能救软儿了。 江乾中收敛了不屑的神情,再次磕头请命:“臣请殿下救救软儿!” “啊?啊!”陈成峰回过神来,“救救软儿是吧。” 江云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要贴过来,被十九刀一横挡住了。 “镇国将军。”陈成峰摆出一股子皇子架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软儿虽无官爵,但到底是我朝正二品大员之女,将军同对待寻常百姓一般动用私行,怕是不好吧。” 沈洛平静的回视他:“殿下意思是寻常百姓可以动刑,江乾中之女就不能动她了?” 陈成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洛会直接这么呛他,但是想想今天来的目的,他还是咬定不松口。 “镇国将军,你我如今商讨的是江云软之事,不要说什么寻常百姓。” 沈洛不跟他废话:“若是我执意要动呢?” “你!”陈成峰被气到了,这沈洛今天吃错药了非要跟他对着干! 坐在一旁的江七七突然开了口:“三殿下的意思是,江云软骂我可以,我夫君为我抱不平惩罚她不行咯?” 陈成峰宕机了一下:“啊?” 江云软骂七七?这一趴怎么没人跟他说呢? 不过陈成峰现在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公正断案的青天大老爷。 他向手下人示意:“去把江云软的下巴装上,让她本人回话。” “是!殿下!” 随着“咔嚓”一声,江云软终于摆脱了耻辱的流口水形象。 “殿下!”她再也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又在陈成峰和江乾中眼神的威压下抽泣着忍住了。 “臣女、臣女只是看不过姐姐对父亲态度不好,说了几句,不小心惹的姐姐不开心了,镇国将军就要拔了臣女的舌头呜呜呜!” 陈成峰认真思索了一下。 拔掉她的舌头能换七七开心的话......好像也不亏! 江云软梨花带雨的哭着,试图引起三皇子一点怜爱之心。 江乾中见他没反应,只能开口: “殿下,臣这些年在朝为官管理国库,没有功劳而有苦劳吧,如今小女仅仅是因为惹了镇国将军夫人不开心就要被拔掉舌头。这样臣是决不同意的。” 陈成峰到底还没有蠢的太无可救药,他知道这是江乾中在暗暗威胁他。 “江大人说的是啊,软儿到底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沈将军就手下留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一边是跟随他多年掌握着他不少秘密的江乾中,一边是他心爱的七七,陈成峰纠结万分。 “七七啊,”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陈成峰有些歉疚的说,“虽然软儿骂你是她不对,但毕竟你是做姐姐的,再加你父亲百般求情,不若就饶她这一次吧。” 江云软眼中浮现出希冀:她就知道,她跟在三殿下身后这些年没有白白付出,他到底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她已经忘了上一刻自己还处于要被拔掉舌头的危险之中,先前心中逐渐熄灭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更加热烈—— 她一定要嫁给三殿下,做全南岳最尊贵的女人! 小人得志的江七七,嘲笑讽刺她的世家小姐们,她们算什么?等她坐上了那个荣耀之位,她们只能跪拜在自己的脚下,求自己施舍一二。 江七七看向陈成峰挑了挑眉,无不讽刺的问:“这就是殿下口口声声所说的公平公正吗?” 陈成峰自是知道这对七七不公平,但是没办法他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他逃避似的躲闪这江七七的目光,看向沈洛:“镇国将军清楚的,这些年江大人对我朝贡献不小,所以将军就当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放过他女儿这一次吧。” 沈洛看向江七七,后者偷偷的向他眨巴了两下眼。 他眼尾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只是面上不显:“好吧,既然殿下都为她求情,臣此次便不再追究了。” 他语气中还有不满,但又不好发作:“还希望江大人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再让她出口不逊!我们走!” “哎——”陈成峰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十分遗憾,他还没跟七七说几句话呢,怎么就这么走了。 原本七七就不愿见他,如此一来估计心中更加有气了。 陈成峰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七七把事情解释清楚,大不了,等以后成婚了他再补偿她。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一定会理解他的。 “多谢殿下相救。”把江乾中搀扶到座位上之后,江云软上前道谢。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脸上还挂着几个泪珠,哭过之后还有些红的眼眶含着泪,配上似是受了惊吓的表情,看起来柔弱万分、我见犹怜。 只是陈成峰贵为皇子,这些年什么女人没见过,他低头匆匆瞥了一眼就摆摆手:“无事,你下去吧。” 江云软一噎。 事情都因她而起,江乾中本就烦躁,看她现在这么没有眼力更是生气,呵斥她道:“没听到殿下要你下去吗,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江云软气的差点绞烂手中的手绢,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 将军府的马车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刚才在江家明明是冷着脸像是深受委屈般的江七七,现在脸都要笑僵了。 沈洛没有她那么情绪外露,但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角的笑意也很明显。 “太完美了,陈成峰动作可真快,计划超额完成!”江七七感叹道。 沈洛的眸子暗了一下,手抚上了她的腰。 江七七不自然的脱开:“在大街上呢,不要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沈洛也不想,但是想到在江府时陈成峰看向七七的眼神,他心里就十分烦躁—— 他是男人,最清楚那样的眼神代表什么了。 还有他搔首弄姿的模样,呵,令人作呕! 但是......七七会不会就喜欢那样的呢? “七七,”沈洛想了想当时陈成峰的声音,试着开口,“你高兴吗?” 江七七:“?”这突如其来的气泡音怎么回事? 沈洛的声音原本就醇厚有磁性,所以他故意用这种气泡音说话倒也不是很违和,但江七七还是听不惯。 “打住!别让我再听见这种声音!” 看样子她不喜欢。 “好的七七。”沈洛满意的换回了原来的声线,只是搂在她腰上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事情的经过要从沈洛接到皇帝的密旨后说起。 将军府中,江七七吃了一口鸡蛋羹,思考道:“鉴于你的身份,二皇子和丞相府似乎都不是很好下手的对象,不如就先从江乾中那里展开调查吧。” 原本打算把所有调查都交给十六的沈洛:“......我们来调查吗?” 并非是他推脱,只是这方面十六更加熟练,他来做这件事应该会更快。 江七七的手顿了一下,舀了一勺鸡蛋羹喂到沈洛嘴中:“可是我想亲自调查嘛。” “好,那就我们亲自调查!”沈洛从决定到改变主意用时零秒,超过了99%的将军。 江七七瞬间眉眼弯弯,只是沈洛期盼的第二口鸡蛋羹一直到吃完饭也没有喂到他口中。 “从昨天开始,三皇子的人一直在江府附近打转,不知是为什么。”十六拿着他破破烂烂的小本本说道。 那个本子虽然外表残破,包在外面的牛皮纸已经被翻的卷了边,我有的页数甚至还缺了一角,但就是这个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本子上,记录了整个南岳京城各家族贵胄的动向,汇聚着是所有隶属将军府的情报站收集来的信息。 江七七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计划的时候不能忽略了这一环。” 沈洛若有所思。 日前陈成峰刚刚在二皇子府见过七七,现在马上就让人监视江府,这两者之间......没关系才有鬼了! 沈洛冷哼一声:“七七,如果你不愿意见三皇子可以派人把他的人弄走。” 江七七立刻否定了他的计划:“不用,人越多越热闹,三皇子来的话,这出戏肯定要唱的再大一点才好看!” 沈洛还想开口,但看着七七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 想到陈成峰每每看到七七那副模样,心里实在不得劲,但说出来又显得他太小气,最后只能是憋屈的缩在椅子上偷偷骂自己没出息。 十六默默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撇了撇嘴。 ———— 计划是江七七一手策划的,所以难免带了点她特有的色彩,比如......顺手牵羊、公报私仇。 “到时候沈洛你找个机会透露给江乾中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先让他怀疑到丞相身上——以江乾中这人疑心,或许会怀疑丞相是否已经清醒。” 江七七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不过只是她的习惯而已,实际上面并没有什么信息。 沈洛习惯了使用兵法,那种大开大合的计划他倒是熟练的很,像这种细节之处见真章之类的行动,对他来说还挺新鲜的。 十六和十九一起旁听,两人都想参与这次行动。 十六的理由是:“上次我跟夫人在赌场的时候合作过了,十分默契,所以由我参与更好。” 虽然这次没有银子拿,但是聪明人之间或许都有这么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夫人的计谋切入角度常常出人意料,但效果确实出奇的好,他如果能学习一二便最好了。 十九的理由是:“你上次已经跟夫人合作过了,这次轮也轮到我了。” 十九率先发问:“夫人,正常情况我们不是应该偷偷调查吗,如果让江乾中跟那个黑衣人联合起来,我们岂不是更不好调查了。” 江七七把手中的笔转了一圈:“这时候就要靠三皇子了。” “江乾中与丞相府合作是为了不被我们查出他参与了此事,但不要忘了最开始他本就是被胁迫的,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愿意跟对方合作。” 沈洛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说:“若是有了三皇子参与其中,那江乾中即使不与丞相府合作也能把自己摘出去。” “江乾中不但不会跟丞相府合作,以这人小肚鸡肠的性格必然还会想办法踩上一脚。”江七七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他手中一定有我们没有的证据。” 江七七把笔搁在笔托上,看着面前纸面上,四五个火柴人围着一个大门,门上标了一个“吕”字,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面前几人: “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是定罪丞相之子。” 第180章 势在必得 江府正厅中,陈成峰似乎完全没有受这件事的影响,细细的品着茶。 “多谢殿下出手,才使小女此次免于受罚,这沈洛当真是蛮横无理,只因软儿有口无心的说了几句就要拔掉她的舌头。” 江乾中也只敢等沈洛走了偷偷吐槽一下了。 陈成峰不以为意,他觉得这么做挺对的,他的七七就是谁也不能欺负。 江乾中马后炮的骂了半天,才发觉三皇子有点过于安静了。 难道......绑架二皇子妃的事他也知道了? 江乾中立刻觉得坐立难安起来,看着三皇子几次欲言又止。 到底是忍不住,长痛不如短痛,江乾中心一横问出了口:“对了,臣还未问起殿下为何会突然到臣的府中来?” 他心中忐忑,如果沈洛知道了他跟二皇妃被绑架的事有关,那三皇子知道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心中恼火,都怪那个神秘人总是突然袭击,他来不及做准备,若放在其他时候,他必是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的。 江乾中一边恨恨的想一边迅速头脑风暴,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陈成峰放下茶碗,看着他,表情神秘看不出情绪:“怎么,江大人不知道吗?” 江乾中汗都要滴下来了。 表面:“微臣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内心:到底说什么理由,死脑子快想啊! “哼。”陈成峰一甩袖子站起来,“江大人不会忘了吧,你欺瞒本皇子说七七已死,害的本皇子与她错过这么多年的事!”现在想起来他还是气的不行。 江乾中:“啊?” 陈成峰眼一瞪:“江大人忘了?” “啊!自然是没有的。”江乾中真是感受到什么叫哭笑不得了。 如今党争白热化,双方的人马每天都有摩擦,二皇子使尽手段拉拢朝臣,他们的人就铆足了劲给二皇子那边下绊子、使阴招。 结果忙活半天转头一看,他们的主子三皇子居然在整天想着儿女情长! 江乾中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叹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儿女情长可以,反正就算二皇子再怎么蹦跶,双方的势力也差着一大截呢。 但是!对方不能是江七七! 江乾中也站起来垂手上前:“殿下,并非是臣有意从中阻挠,七七是臣的女儿,哪有做父亲的不希望女儿好的呢。” 陈成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殿下,臣那逆女江七七她是不祥之人,实在配不上殿下天人之姿啊。” 这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这是一位苦口婆心、良言劝谏的忠臣。 但旁人不包括陈成峰。 他可听不得这话:“不许你这么说七七!” 陈成峰一向不玩虚的,有话就直说: “你说七七配不上,难道江云软一个庶女就配的上了?” 陈成峰一时上头,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小嘴一张就是喷: “七七救了我之后,你骗我说她已死,又让江云软代替七七跟在我身边,不就是想让江云软代替七七的位置吗!江乾中,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没人看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今日本皇子就告诉你吧,不可能!” “江云软一个庶女,休想进我三皇子府的大门!” 江乾中见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这么直接被他点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殿下,软儿可以不进三皇子府,甚至臣可以让她从今以后都不出现在三殿下的面前。”江乾中到底是吃过的米更多,立刻看风使舵调转了方向。 江乾中的腿已经伤痕累累,不允许他再下跪了,只能站着向陈成峰进言: “殿下,以臣之见你怕是被江七七给蒙骗了,才会整日想着她以致荒废了政务。”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什么是老戏骨?这就是老戏骨! 这时的江乾中鼓起勇气,此刻他倒真的有些像一个以死相谏的忠臣了: “殿下,您如今职责所在应当是守护我南岳江山!我与朝中诸位同僚既是下属,也是殿下的左膀右臂,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殿下因为成天想着一个女子而耽误了大业呢!” 这话一出,江乾中自信不管是谁都会感动,甚至赞扬他的。 然而陈成峰是意外。 因为他不但不表示感动,反而更生气了:“江乾中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指责本皇子?” 江乾中:“......” 刚鼓起的勇气被他这么一吼又烟消云散了,看来视死如归的谏官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殿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如今皇上赐婚的圣旨已下,不日殿下就要与吕丞相的嫡女完婚,而江七七也已嫁与了沈洛,木已成舟,殿下多想也只是白白浪费心神而已。” 不得已,江乾中只好使出最后一个办法,这样说虽然残忍,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迅速断了三皇子的念头。 “浪费心神?我看不见得吧。”陈成峰十分自信的笑了一下。 江乾中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感觉很不好:“殿下是什么意思?” 陈成峰穿着他的骚包粉衣,手指细细扫过衣服上的花纹——那是他特地叮嘱绣娘加上的鸳鸯,眼中满是眷恋和坚定:“成婚也可以和离,和离不了可以成为寡妇,不管什么样都无所谓!江七七我势在必得!” 江乾中看着他这副不惜一切的样子愣了一下,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 几人回来的时候,十六正满脸怨气的打扫院子——他跟十九掷铜板猜正反,赢的人跟主子夫人一起出去,输的人留下来打扫院子。 他输了。 打扫院子还不够,偏生还被郑琳儿这个小丫头片子发现了,于是她今天功也不练了,觉也不睡了,就背着一袋子瓜子,一边在院里溜达一边嗑瓜子,然后把瓜子皮扔到地上。 十六:“......” 趁人之危,红果果的趁人之危! 不就是训斥了她几次嘛! 第181章 神神秘秘 见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心情都很不错,十六心中也便有了数。 “这下好了,江乾中他的主子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更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江七七开心道。 十六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听着香儿和十九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遍他们在江府的经历,说到沈洛发怒那一段,两人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给他表演出来。 十六看了主子一眼。 “不过沈洛你反应可真快,居然想到用拔舌头来激化矛盾。”江七七也很是满意拍了拍沈洛的肩膀,十分欣慰,“孺子可教也。” 沈洛对此只是笑笑不做声。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真的想拔了她舌头吧。 七七以为他是故意演的,但当时他说的可都是真话。 他沈洛能征战多年,说下的话就是军令,今日若不是七七松口,江云软的舌头谁也留它不住。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还有什么脸面大言炎炎说保护整个南岳。 “十六,这几日在江府和吕府都增派人手,必要的话吕府那边让十二去盯,务必要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沈洛下令。 俗话说冤枉你的人最清楚你有多冤枉。 他们不需要盯着吕丞相的那个儿子吕济才,因为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沈洛和江七七心里都清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事的定是已经苏醒的吕丞相暗中操作的。 他以为没人会怀疑到他这个昏迷的人身上因此肆意妄为,却不知他们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有了直指丞相府的证据,他们便可以一口咬定所有事都是吕济才所为,毕竟吕家家主之位现在在他手中。 而吕丞相,假如他想说出实情证明所有事是他所做,那他明明已经苏醒还假装昏迷,就是欺君之罪,是要夷九族的。 死一个儿子和死九族所有人,只要吕丞相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 江七七拿着茶杯发呆,还有一件事她没同任何人说。 陈成峰这次救了江云软,相当于变相回应了她,原本江云软就期盼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下怕不是更要备受鼓舞了。 江七七心情大好,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陈成峰都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我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吧。”沈洛说道。 “是。”众人退下。 沈洛想到什么又突然叫住十九:“等等十九,你附耳过来。” 江七七好奇他交代了什么,反正十九听完一脸的疑惑,再三询问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之后,还是怀着不理解但尊重的心情应下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洛点头:“要快。” “是。” 人都走没了江七七也按耐不住好奇心:“你神神秘秘的跟十九说什么呢?” 没有别人的时候沈洛不用再伪装,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半搂着江七七:“没什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江七七拿手挡住他靠的越来越近的脸:“可是我就想现在知道。” 沈洛眼神温柔的能让人溺死其中:“七七当真想要现在知道吗?” 江七七一时看呆了,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一双眼,愣愣的回答:“你不想说,我等几天也行。” 沈洛十分愉悦的笑起来:“那就多谢夫人善解人意了。” 温热的吻随即落下。 ———— 第二天,江七七醒来的时候沈洛又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看书了,听到卧房有动静才走过来。 “我昨晚的睡姿也很糟糕吗?”江七七还是很在意这一点。 在某人三番两次死皮赖脸的要求下,最终他们的分房睡只持续了三天,江七七还没得到足够的样本信息就结束了。 但每次睡醒后她还是要问一句。 沈洛眼中毫不掩饰的笑直接说明了答案——昨晚又是福利局。 “七七,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沈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克制的人,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是。 不过想也是,他如今二十二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根本忍不住一点好吧。 但偏生七七平时害羞的很,在人前很少与他亲近,牵牵手也不可以,只有两人独处时他靠死缠烂打才能给自己谋点福利。 睡觉时候的七七不但不会害羞,还会主动跟他贴贴,沈洛想牵手就牵手,想亲亲就亲亲,虽然说起来好像有一丝猥琐......但他不在乎,夫人面前形象又不能当饭吃。 甚至如果能回到几个月前,沈洛都想先给新婚之夜的自己来上一巴掌:当时他到底在高傲什么! 维持形象的代价就是:每晚都忍的很难受,大概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喝几杯冷水下肚。 ...... 两人确定关系以后对于七七的事沈洛是尽可能亲力亲为,为此抢了香儿不少工作。 比如现在,江七七惺忪着睡眼坐在床边,任由沈洛帮她穿好衣服,香儿只能站在他们身后充当衣架,气的牙痒痒。 凭什么!我跟在小姐身边十多年!我才是最会伺候小姐的人! 好在最后梳头的部分还是由她负责。 “十二和十六有消息吗?”虽然只过了一个晚上。 “还没有,不过昨日我们离开后三皇子又在江府呆了好一会,离开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算好。” 沈洛一瞬不瞬的盯着香儿穿梭在七七发间的手,似乎想尝试学会这项抽象的技术。 香儿注意到他的眼神,一侧身挡住了。 江七七精挑细选自己今天要戴的发簪:“要是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就好了,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无非是党争那点事。” 沈洛点头,转着轮椅换了个位置,发现又被挡住了。 “最近朝堂没什么大事,二皇子全力追踪皇子妃被绑一案,三皇子的人倒是难得的没有使绊子。” 江七七托着头欣赏镜中自己的美貌——几个月下来她终于是适应了自己不再是间谍,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份这件事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可太满意自己这张脸了:“那就更有意思了,难道他们两个人坐在屋里喝着茶聊星星聊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香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太美,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洛同样觉得十分离谱。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三皇子因为恋爱脑连皇位都不抢了。 “今日再等一等,明天我上朝去看看情况。”沈洛好不容易找到了适合观看的角度,香儿头发已经梳完了,只好暂时放弃,说道,“走吧,去吃早饭。” 第182章 程子贤入狱 一般早餐就在正房的客厅中凑合。 两人刚刚到桌边落座,筷子还没拿起,门口来人通报:“夫人,齐玉求见。” “哦?”江七七有些意外。 茶楼里的事程子贤和齐玉两人能够全权处理好,几乎用不到她这个老板,是什么事能让齐玉一大早上门来找她。 “让他进来吧。” 香儿看着面前一口没动的饭,心都要碎了,那可是她提前一个多时辰起床,盯着厨房一道一道手续做出来的: “小姐,还是先吃点早饭吧。”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不会不吃早饭的。”江七七安慰她道。 ———— “参见主子。” 见江七七到来,齐玉拱手行礼,几天不见他个子似乎又窜高了些,整个人显得的丰神俊朗,往那里一站十分吸睛。 江七七款款落座:“坐吧,你一般不会来找我的。” “是的主子,只是这次事发突然,我与程兄都拿不定主意了。” 虽然齐玉很尽力的在控制情绪,但毕竟年纪尚小,江七七又善于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明明是坐着说话,他的脚尖始终向外,桌上的茶一口没动,眉间也似有愁云。 “既然如此,那走吧。”江七七直接扯了个面纱来戴上,先一步起身迈了出去。 齐玉愣了一下:“主子不先听一听是什么事吗?” 回答他的是江七七渐行渐远的声音:“路上说。” ———— 事实证明这次的事的确不算小。 茶楼里一位顾客在昨晚喝过茶之后回家一直腹痛不止,不消一个时辰竟然死了。 若是寻常百姓,或许好好调查一下赔些银子也就算了,但偏偏死的那人是个高官家的纨绔子弟,因着家里的关系也做了个无实权的闲官。 但毕竟是朝廷命官。 “茶楼喝死朝廷命官,这的确是大事。”江七七说道。 “事出以来,那死者家属便不依不饶,程子贤多次试图与他们交涉,希望先调查尸体,但对方始终不愿意把尸体交出,只一口咬定是我们茶楼害死了人,最后一次更是动用关系直接让刑部把人抓走了。” “程子贤被抓了?”江七七惊讶道。 齐玉沉默着点点头,不然他也不会走投无路去找主子。 他垂在袖子中的手死死攥着,一方面是担心着急,另一方面也是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关键时刻除了能传个消息什么都做不了。 江七七也沉默着,思索着。 马车很快来到茶楼,刑部的动作很快,茶楼后门已经都被贴上了封条,周围围了一圈人正在看官兵在楼中搜索。 “都搜仔细点,务必要把这奸商的毒茶全部找出!”刑部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指指点点。 被压在墙角的跑堂眼尖看到了齐玉,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推开拦着他的官差跑到两人跟前: “齐小爷,终于您回来了,官府他们要封了咱们茶楼,把楼里的东西都充公!” 齐玉看向江七七,主子在这里还轮不到他说话。 江七七笑了一下,眼角玩起来,只是笑意没有深达眼底:“这位大人便是刑部侍郎大人吧。 江七七见过刑部尚书,还好不是他,不然她这没有伪装的样子搞不好会被认出来。 侍郎回头一撇:“谁啊,没看到本官——姑娘,什么事啊?” 看到江七七侍郎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虽然蒙着面,但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这肯定是个美人,就算不是美人这身材也绝对够妖! 侍郎眼睛直接粘在了江七七身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美人,大人我在办案呢,你可有什么诉求要说啊?” 齐玉眉头一皱,侧身上前就想挡住他的视线。 却被江七七拦住了。 江七七一手挡住齐玉,一手“唰”开了把扇子挡在脸前。 等等,那扇子?齐玉迅速摸上自己后腰,眨巴眨巴眼...扇子没了。 江七七手里捏着扇子,双重遮挡让刑部侍郎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人,小女子便是这茶楼的老板,听说出事了刚从家中赶来。” “原来你就是茶楼老板啊。”侍郎笑了一下,“你可知你们茶楼里有毒茶,喝死了一位朝廷命官!” “啊?怎么会这样?!”江七七语气尽是惊慌。 侍郎挺着他的大肚子往前走了一步,恐吓道:“毒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江七七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较弱的身躯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欲坠的抽泣道: “怎么会这样?我从西南来到京城,无亲无故,好不容易拿出全家身当开了个茶楼,现在......银子没赚到,命都要搭进去了。” “无亲无故?”肥侍郎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的肉挤在一起露出了一个笑。 “不过姑娘你也别急,我们刑部是最秉公行事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他笑着向前两步:“姑娘来的匆忙,想必没吃早饭吧,我的府中已备好了饭菜,不若去我府中用餐吧。” 他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视着:“顺便我们还可以聊一聊这件案子。” 这样充满冒犯的言语动作,齐玉已经准备好揍他了。 哪知江七七不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侍郎大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毕竟我是杀害朝廷命官的嫌犯,与大人接触过多怕是不好吧。” “不会、不会。”刑部侍郎猥琐的搓搓手,“我们断案自然要跟嫌犯多多接触,职责所在本官义不容辞。” 这女子虽然只露出一双眼,但眼中带着的三分委屈七分魅色,看一眼都让他骨头都酥了。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不再推脱了。”江七七左右看了看,指着一个刚刚开门营业的店铺,“大人家中太远了,我们不妨在这里吃一些饭菜先。” 刑部侍郎当然不愿意,只有回家他才好办事。 但是想到吕少爷的交代,他也不敢怠慢。 也罢,吃不着能摸一摸解馋也是好的:“好吧,听你的。” “大人,饮茶。”江七七顺从的给肥侍郎倒上茶,“小女子还不知这事情的经过呢。” 见她这么上道,侍郎满意的眯起眼,喝了一口茶水:“你此次啊,可是摊上大事了!” 他眯着的眼拉开一条缝,看四下都是自己的卫兵才开口:“你可知死的是何人?” 江七七摇头。 “死者是御史大夫冯规的嫡次子,人称京城三霸之一的冯金旺。” “御史之子?”江七七想了想,确实家族显赫。 “若只是御史之子也便罢了。” 肥侍郎摇摇头,御史大夫与他同级,如果只是他的儿子死了自己也不大清早从美人被窝里爬出来。 “你可知这人还有一个身份。” 江七七这下是真不知道,茫然的摇摇头。 肥侍郎冷哼一声:“他是当朝丞相独子的小舅子!” 当朝丞相、独子、小舅子。 江七七心中感慨:真是无巧不成书,最近真是跟吕家杠上了。 “原来是这样。”江七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询问,“那大人,不知我们掌柜现在怎么样了。” 肥侍郎看她一眼:“姑娘,本官劝你不要想他了,这冯少爷的死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他眼睛在江七七脸上打转:“你这小美女年纪轻轻的因此丧了命多可惜啊,本官看啊,此事可以结案了。”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七七周身冷下来,刚想开口。 “吕大人到——” 饭菜还没上来,肥侍郎听见通报慌忙从凳子上站起,小跑着去门外,身上的肥肉因为动作过大一抖一抖的,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有减慢他的脚步。 江七七打量来人。 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上细看与吕淑宜有那么三分相似,穿着十分华贵,不要说是不喜奢华的沈洛了,就连诸位皇子怕也是没有他衣着招摇。 “吕公子您来了。”侍郎一反刚才倨傲的态度,点头哈腰的像个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吕济才目不斜视的走过坐到凳子上:“高大人,案子怎么样了。” 刑部侍郎讨好的笑了一下:“吕公子,都查清楚了,是那‘浮生茶社’的掌柜给您的小舅子冯公子喝下了毒茶,才致他年纪轻轻就......”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眼神坚定:“请吕公子放心,我已将人捉拿压入大牢,待他签供画押就判处死刑,定要让这奸商为冯公子偿命!” 吕济才看他一眼,拖长声音:“嗯——?我小舅子怎么说也是朝廷正六品官员,就用一个市井百姓的命偿?高大人,你是看不起冯御史还是看不起我,又或者是...看不起家父吕丞相呢?” “下官不敢。”高侍郎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下官不知要如何做,还请吕公子明示。” 吕济才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高侍郎试探性的询问:“那上茶的小厮也有嫌疑,怕是同掌柜的狼狈为奸?” 吕济才不说话。 高侍郎咬咬牙:“我看这整个茶楼上下都是一伙的,理应全部处死为民除害!” 吕济才这才点点头,揉了揉眉心:“高大人说的有理,就依此做吧。”昨天他本就睡的晚,今天一大早家里那位又哭哭啼啼非要他出来给她弟弟主持公道,现在整个人都很是疲惫。 “慢着!”一道清丽的声音突然插入。 吕济才和高侍郎同时转头望过去。 一进门的时候吕济才自然就发现这个女子了,她虽然遮着面,但隐约透出的那股脱俗不凡的气质很难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只是这人一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关注,也许只是哪家一个看热闹的好奇小姐。 江七七上前两步,对着高侍郎说道:“大人,尸体还没有检查,究竟是不是我的茶吃死了人还不能确定,怕是不能就这么定了罪吧。” “你家茶?”吕济才捕捉到重点,看向高侍郎,“这是怎么回事?” 高侍郎有心保下这个美女纳入府中,正朝江七七挤眉弄眼的,让她少说两句。 “那个,吕公子,这女子是茶楼的老板,但我已然调查清楚了,她与此事并无关系,所有恶事都乃掌柜的一人所为。” 吕济才走下来到江七七身边,上下扫视她:“高大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家中美妾虽多,但像这种绝世美人还没有,吕济才也动了心思。 若是出门时候带她在身边,其他世家子弟肯定会羡慕自己。 吕济才气场大开,若是常人这威压之下定会露怯,但可惜他对上的是江七七。 “吕公子是吧。”江七七不但不怕,还悠闲的扇起了扇子。 “吕公子有权有势,小女子自知是难以与你相衡的,吕公子说的就是案子的真相。” 虽然话是如此,但吕济才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 “你不服气?”吕济才蔑视的看着她。 江七七扇子一拍:“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 “什么意思?” 江七七眼中闪着精光:“若是公子以权压人呢,小女子无权无势,不服也得服;若是公子讲究个公道天理呢,小女子自然是不服气的。” 不给对方开口机会,她接着说:“当然了,吕公子权势滔天,能用钱、权解决的事干嘛要费劲呢,反正......” 她瞄了吕济才一眼:“反正吕丞相势力倾朝,想也没人敢对吕公子的所作所为置喙什么。” 吕济才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高侍郎在旁边冷汗直冒,这个疯女人不要命了他还想要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得罪。 他是保不住她了。 “大胆刁民,你既知这是吕相公子,还胆敢口出狂言,本官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将这刁民给我拿下!” “是!” ——“慢着。”吕济才说话。 他看着江七七,眼中只有高傲和不屑。 “高大人,这位茶楼老板既然不服,那就严格按照判案流程来,记住,严格按照,不得有一丝差错!” 第183章 所谓断案如神 高大人也郁闷,明明是一个小案子,结了案他就回去搂着爱妾喝酒去了,怎么这吕公子朝令夕改的,现在又要仔细调查。 但是他也不敢不听。 “来人先放了那些嫌犯,跟本官一起带仵作去停尸间,去检查尸体。” 首先肯定是要确定死因的,只有证明了确实是因喝茶而死的他才能进行下一步决断。 原本被抓起来准备一并治罪杀头的茶楼小厮们也被放开了。 开始调查后,江七七向齐玉招手,齐玉靠近低声听吩咐:“主子。” 他全程都在旁边听着,听这些人怎么颠倒黑白,尤其是听到那狗官要捉拿他们也为所谓冯公子陪葬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齐玉眼中冒火,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将这些枉法的狗官都绳之以法。 江七七严肃的凑到他耳边:“去一趟将军府,告诉香儿,我今天不吃早饭了。” 齐玉:“啊?” “哎呀,快去!”江七七催促。 时间过了这么久了,香儿回去肯定又要唠叨。 “是!”齐玉领命,主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也许这是什么两人之间独属的暗号呢。 眼看着齐玉离开,江七七终于安下心来,与吕济才面对面坐下。 吕济才脸色不虞:“你一个商人,怎敢与我同席而坐?” 江七七看了他一眼,动身站起来,走到旁边一桌坐下来,顺带伸手跟小二要了一碟花生一壶花茶。 吕济才猛地站起:“你!” 一个身份低微的商人,居然不在身边站着听话等候指派,胆敢自作主张的落座,甚至还给自己要了些食物,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一早忙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然而江七七根本不搭理这茬,看到他站起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又继续托着腮发呆了。 吕济才胸口起伏了几下,到底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落不下这个面子,没有发作。 又憋屈的坐下了,赌气似的叫来掌柜:“你们店有多少花生,我全要了。” 掌柜眼“噌”一下亮了,从身后掏出个算盘噼里啪啊开始打: “一袋大米重五十斤,店中还有二十八袋半,一斤大米三文钱,一共是......” 掌柜的满意的停下手:“爷,一共四两三钱。” 吕济才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不用找了,先给我上一盘,其余的派人送到吕府中去。” “好嘞爷!”掌柜的摸着沉甸甸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 “掌柜的,”江七七叫了一声,“既然花生都被买走了,那给我来一盘瓜子和一盘板栗吧。” “行姑娘,您稍等。”掌柜的欢喜应下。 俗话说:对敌人最大的侮辱就是无视他。 吕济才这次真的感觉又被侮辱到,他肺都气炸了,结果转头一看人家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给自己加了个菜。 这合理吗? ———— 齐玉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将军府传话。 没有他想象中的全府出动支援主子,只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 “小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前只是吃的少,现在厉害了,都不吃早饭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每天要吃这药那药都成药罐子了,没有饭顶着身体哪里受得了!” 香儿气的掐着腰在屋中打转,顺便瞥了一眼还在吃饭的沈洛。 沈洛赶紧把原本打算剩下的半碗十全大补汤一口闷了。 “不行,琳儿,”香儿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把十全大补汤打包一盒,梅花糕打包上两份,咱们去找小姐!” “十九,你跟他们一起吧。” 沈洛优雅的擦擦嘴,看着因为狂奔面色还有些红的齐玉,吩咐十九:“七七走的匆忙,想必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齐玉头一次跟这位传说中的战神将军面对面,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周身却萦绕着一种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多谢将军。”齐玉行礼。 “你的主子是我夫人,不必谈谢。”沈洛抬手,扔给他一个东西,“这个给七七带去。” 齐玉接过,是一张人皮面具。 ———— 江七七对几十年权倾朝野的吕丞相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吕济才,一个从六品芝麻小官,竟然能使唤正三品侍郎为他跑前跑后,而两人还都觉得理所应当,只因为他是吕丞相的独子。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高侍郎晃着一身肥肉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吕济才皱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高侍郎立刻自觉后退了几步:“吕公子,仵作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说。” 高侍郎从袖子中掏出尸检报告抖开:“死者冯金旺,年二十一......” 吕济才不耐烦的一脚踹上去,给高侍郎踹了个踉跄:“费什么话,说重点!” 高侍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祖宗,明明走之前他还没有这么暴躁的。 他哆嗦着翻到下一页:“死因:死者晚饭前食用大量茯苓粉,饮下浓茶后茯苓粉结块赘于肚中,无法排出,时间长久之下,死者脾脏赘裂而死。” “茯苓粉?这是什么东西?”吕济才询问。 “茯苓粉是调节身体失眠心悸之用。”江七七替战战兢兢的高侍郎回答了。 吕济才面色沉下来,斥问高侍郎:“你的意思是这茶楼没有过错了?” 高侍郎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回话:“当然不是,冯大人原本吃茯苓粉是为了安神,并无伤害身体性命之忧,就是这家茶楼,供给冯大人饮用这样的浓茶,才使大人死于非命。” 吕济才脸色越来越好,高侍郎就越说越来劲。 “我认为应当判处茶楼对冯大人之死全权负责,抓起茶楼中所有人——包括这个老板,给冯大人偿命!” 吕济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听说高大人秉公执法断案如神,今日一见传闻所言不虚。” 高侍郎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 吕济才背对着他们向外走去:“那还愣着干嘛,抓人、结案!” “是!”高侍郎一挥手,“给本官拿下。” 第184章 虎威将军的压力 “我看谁敢!”一声气势十足的呵斥从外面传来。 “谁?谁敢打搅刑部办案!”有了吕济才的支持,高侍郎也是毫不客气的支棱起来了。 然后看到了进来的人,又迅速萎下去了。 “虎威将军,您、您怎么会在这?” 十九和香儿、琳儿跟随齐玉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高侍郎的“宣判”。 还好他们动作快,要是来晚一步自己主子怕不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香儿和琳儿提着饭盒快步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江七七扶额:“没事。”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他几个人没见过,但吕济才和高侍郎可是认识十九的。镇国将军的心腹,正三品虎威将军,京城中谁人会不认识。 “虎威将军,好久不见。”吕济才向十九抱拳。 他是吕丞相之子,十九是镇国将军心腹,至少现在来说二人身份相当。 哪知十九只是陌生的看了他一眼,话都没有回,转头就问刑部侍郎:“高大人不知这是在办什么案子?” 江七七就眼看着吕济才的脸瞬间晴转多云转雾霾。 她满意的笑了。 原本高侍郎只需要应付吕公子一个人,好不容易让他满意了,眼看就能下班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突然不知从哪又冒出了个虎威将军。 高侍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虎威将军,下官接到御史大人报案说小冯大人死在了家中,经调查,小冯大人是喝了茶楼的茶脾脏赘裂而死,下官现在正要缉拿嫌犯。”他简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嫌犯?”时间也差不多了,十九瞄了一眼那边嘀嘀咕咕的几个人,高声问道,“嫌犯在哪呢?” “大胆嫌犯!”高侍郎找了一圈发现江七七竟然躲在角落里吃点心,立刻呵斥,“将军在上,还不赶紧过来参见!” 十九心尖颤了一下:“咳咳,参见就免了。” 江七七已经将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本就是她闲来无事做的,用起来自然顺手,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变换了一副容貌。 她已摘了面巾,露出一张不算惊艳的脸,款款走过来,行了个俯身礼:“参见将军。” 十九膝盖一软:“快快请起。” “你就是茶楼的老板,本案的嫌犯?”十九恢复了一下表情,问道。 “我的确是茶楼老板,至于嫌犯么,”江七七耸了耸肩,指着高侍郎:“他说是就是咯。” 高侍郎被她这一指瞬间瞪大了眼:“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本官那是结合事实证据断下的。”这女人怕不是想害死他。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在刑部待了半辈子,各种小道消息最是灵通。 三年前,也是在京城,也是十九将军。 他与一位官员当街争执起来,三言两语过后,竟直接抽刀一下斩掉了对方的脑袋。 后来还是刑部处理的后续,只是他当时还不是侍郎,不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反正这位虎威将军是一点没受影响。 他不想掉脑袋啊! 十九面色不快的看向他:“那就请侍郎大人讲一讲是如何断案的吧。” “这......”高侍郎求助的眼神看向吕济才,但对方阴气沉沉的站在那里,根本不搭理他。 “嗯?”十九眉头一皱压迫感还是很强的,一瞬间高侍郎似乎都透过刀鞘闻到他佩刀上刺鼻的血腥味了。 他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回答: “是这样的将军,仵作检查尸体发现冯大人......” ———— 与这里相距并不算远的另一条街上。 宫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时还要躲进巷子中隐藏。 今日,她忠王府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就要查出她哥哥每天起早贪黑是干什么去了! 说来离谱,虽然两人就住在隔壁,但自从参加完二皇子府的宴会,宫婷就再也没见过宫远。 这些天宫远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要不是她门口每天都会刷新一两银子,宫婷都要去官府报失踪了。 直到前天她夜里起来喝水,偶然碰到宫远回来。 他整个人似乎很累,拖着疲惫的步子直接上了楼,甚至没有发现在角落阴影里的她。 回去之后宫婷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好奇。 京城又不比他们西南老家,在这里宫远跟她一样谁也不认识,每天出去能做什么呢? 宫婷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她相同的时间相同的位置,又蹲到了拖着身子回来的宫远。 “嘿!”宫婷直接跳出去,“宫远你去干什么了,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小心我写信给母妃告你的状!” 宫远已经没力气被她吓一跳了,现在他只想把自己扔到床上,安息。 “去去去,”他一把扒拉开宫婷,“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宫婷还真有点这暴脾气,你越是不让我管,我越是想管。 于是,昨天晚上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熬了个通宵,成功在一大早跟上了出门的宫远。 ————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自人群中传出。 “如果当真如这位大人所说,冯大人是死于茯苓粉与浓茶的结块反应——” 人群散开一条路,穿着黑色道袍的少年走到几人身前微微欠身,“那么据贫道所知,若想这结块达到致人死亡的量,至少要一次性食用半斤以上。” “无量天尊,只要死者认知正常,贫道认为不会有人一次性食用如此多的茯苓粉。” 高侍郎脸涨得通红,哪里又来了个破道士在这里搅局。 “你一个小道士,不老实待在道观炼丹抓鬼,来这胡说八道什么,官府办案岂有你插话的份儿,来人,快把这道士赶走。” “慢着!” 十九看着面前这个黑瘦了不少的年轻人,都有些认不出了:“你是神医?!” 拎着食盒的琳儿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被官兵围住的江七七罕见的挑了挑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错,这人正是他们在梨元县遇见过的神医—— 道士唐一清。 第185章 跳梁小丑 唐一清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贫道认为,此案还有蹊跷。” “高侍郎,此案已经拖的够久了。”吕济才不悦。 “大人身为刑部侍郎,理应查明真相,给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十九寸步不让。 高侍郎人麻了,他只有一双眼,到底要看谁的脸色啊。 “事情若当真如这位小道士所说,那冯大人之死必有隐情,侍郎大人总不会因为想快些结案而不顾真相,随便抓几个人杀了来敷衍了事吧。” 高侍郎苦笑一声:“将军说哪里话,下官当然不敢。” 他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先放开他们。” 江七七又重获自由。 吕济才感觉心里的气已经要压不住了,他们、就连他们也要忤逆他吗! 他冷声质问:“那敢问刑部侍郎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调查呢?” 他着重咬了“刑部”二字,高侍郎动作一僵。 “吕公子,这接下来......”高侍郎一团浆糊的脑子从来没像现在转的这么快过,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对策。 “吕公子,我认为应当严查京城各大药铺!看是哪家无良药铺明知道可能会害死人,还是卖给了冯公子这么多茯苓粉。”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口一般大肆宣扬,义愤填膺。 “本官这就亲自带人调查京城所有的药铺,定要将那害死冯公子的人抓出来!” 吕济才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动作快些。” 转身就要离开。 再继续待下去他可能会气死。 只是他门还没有迈出去,就迎面碰上了哭哭啼啼追过来的冯小姐。 或者说是吕少夫人。 “弟弟,我那可怜的弟弟,你死的好惨啊。”她毫无形象的哭喊着,两个侍女在旁边搀着才能勉强让她不至于倒下去,脸上眼泪横流,妆都哭花了。 看到吕济才她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把扑过来薅住他的衣袖:“夫君,我弟弟他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肚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吕济才最讨厌她这副泼妇的样子,平时在府中无人看到还好,现在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在不顾形象的大呼小叫。 他闭了闭眼,感觉仅剩的一点脸面都被丢光了。 “够了!”吕济才突然暴怒,毫无预兆的一个耳光扇过去。 “哭喊什么!是我同意的。” 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胆小如鼠的高侍郎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如果离得太近下一巴掌就会落到他脸上似的。 十九同样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他或多或少听十六说起过这位吕公子,不过听说和亲眼看见不是一回事。 这位吕大少爷,真是跟传闻中一样......暴躁易怒啊。 江七七站在人群之后,平静的眸子凝视着两人,一抹尽在掌握的笑转瞬即逝。 ———— 三天前,将军府中。 江七七托着腮看着正给自己上药的吕淑宜。 明明一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几天不见她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好奇,但江七七也没有多问,只是礼节性的关心了几句。 不出意外得到的还是:“我没事。”的回复。 吕淑宜谢绝了江七七想要帮忙的建议,自己一圈一圈缠着绷带,即使痛的一直流泪手中动作也丝毫不停。 “吕小姐,你的那位庶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七七直觉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吕淑宜这位原本温婉的小姐突然变了性子。 而这变故,十有八九跟她们的目标、吕丞相的儿子有关。 吕淑宜已经缠完了上身的伤口,准备缠腿上的伤。 “吕济才么,如果让我说,他是一个白眼狼、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吕淑宜冷笑了一声,似乎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一个狼子野心、却偏要装的比所有人都正直的白眼狼。” ...... “吕济才此生最痛恨的有两个人,一是他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吕夫人。” 江七七歪了歪头:“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生下了他。”吕淑宜几乎癫狂的笑了几声,眼泪都笑出来了,“将军夫人,很可笑是吗?” 江七七看到她渐渐失控的情绪,没有正面回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吕淑宜渐渐止住笑,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因为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妾,他一出生身份就固定了——是一个庶子。” 在南岳,只有母亲是正妻之位,生下来的孩子才是嫡子嫡女,小妾生下孩子后即使被抬为正妻,这个孩子身份依然是庶子。 所以虽然吕夫人被抬了续弦,但她的一双儿女因为出生的早,也只是庶子庶女,吕家只有一位嫡女吕淑宜。 当然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江家,江七七作为嫡女,江云软是庶女,但江云软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弟弟,是在江陈氏被抬为正妻之后生的,便是嫡子。 这种礼制并不少见,本质上是为了断绝母凭子贵、减少后院斗争。 江七七虽然熟读历史,但毕竟不是古人,这时也有些好奇:“嫡子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么?” 吕淑宜点点头:“京城的贵族们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势力的多,各家公子自小便被教导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身份,不要做拉低身份的事,自然也不能跟有身份差别的人玩。” 这件事江七七倒是头一次听说。 “所以......” 吕淑宜讽刺意味明显:“所以尽管吕济才再怎么仗着是南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吕丞相的独子,真正身份贵重的世家公子们还是看不上他。” “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江七七若有所思:“听说他在朝中任了一个并不重要的闲职。” 吕淑宜点点头,她就知道以将军夫人的聪慧不必她过多解释。 “没错,虽然是独子,但父亲并不看重他。” 她停顿了一下,更正道:“父亲似乎不看重他的任何一个子女,包括我。” “所以他第二个痛恨的人,就是吕丞相咯?” 没想到吕淑宜却摇了摇头:“不,是沈洛将军。” 第186章 卦 江七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儿,跟沈洛有啥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吕淑宜说,“因为他觉得是沈洛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江七七满脑子问号。 “二十多年前,北明国师来我南岳做客,曾经留下一个预言。”吕淑宜缓缓的讲出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当时宴会已经结束,皇上、北明国师与我父亲三人在宫中攀谈。” ...... “南岳皇帝,老道此次虽是代表我北明君主前来友好访谈,但来这里几日以来,贵国无微不至的招待令老道颇为感动。” 他从包袱中掏出了一个龟壳和几个铜板:“这个礼物算是老道我自己送与南岳国的。” 他走下坐榻来到大殿正中央,把铜板塞入龟壳之中,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 在几人的注视下,原本托在他手上的龟壳慢慢浮起到空中,在空中开始剧烈的抖动、翻转。 片刻之后,龟壳像是突然没了牵引一样,啪嗒落地,铜板散成一片。 后面的南岳皇帝和吕丞相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的动作,两人早就听说北明国师十分厉害,但见识到他出手还是头一次。 北明国师蹲在地上,手指一一点过铜板,细细察看卦象,待了很久后才点点头,将铜板捡起。 他脸上带着笑走回来,向两人拱手:“恭喜二位。” 皇上面露迷茫:“国师,我南岳何喜之有啊?” 北明国师把龟壳和铜板重新装回自己的布袋:“两年之后的某一天,南岳国天生异象,那是上天神仙转世,未来会是贵国的股肱之臣啊。” “哦?”皇帝与吕丞相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期待。 “不知国师可否说明那位仙人会生在哪家,朕好亲自迎接啊。” 北明国师摇摇头。 吕丞相明了:“对,天机不可泄露。” “不。”国师说,“是我算不出来。” “我甚至连精准的日期都无法说出。” ...... “国师的话皇上和父亲虽然听了很高兴,但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吕淑宜说。 “直到两年之后的一个秋天,九月十五日。午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莫名黑了下来,太阳一点一点被遮去,直至完全黑成一片。天边云中似有金龙飞过,百鸟齐飞,地上更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父亲想到了北明国师的那一挂,赶紧赶去皇宫,只是还没等他到宫门口,被遮起的太阳便又露了出来,其他异象也尽数散去了。” 虽然听起来玄乎的很,但江七七觉得也不能排除是日全食的可能性。 “后来父亲还是进宫面见皇上了,两人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令寻找当年午时左右出生的婴儿。” “说来也巧,那天偌大的京城中,中午时出生的孩子居然只有三个。” 吕淑宜已经缠完了所有的伤口,笔直的坐在床边:“想必将军夫人也猜到了,其中一位便是我的庶兄,吕济才。”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江七七问:“那还有一位是沈洛?” 吕淑宜又摇了摇头:“镇国将军似乎不是在京城出生的,另外两位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江七七突然发现她对沈洛了解的很少,曾经偶然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爷爷沈老将军,却没听他聊起过自己的父母。 就连生日都是从吕淑宜这里知道的...... “后来呢?吕济才就成了口口相传的神仙转世?” 吕淑宜双摇了摇头:“事实上并没有。皇上属意要向整个南岳宣扬他是神仙转世,被我父亲拦住了。” 今天屡猜屡错的江七七已经放弃了:“为什么?” “不知道。不知为什么,父亲执意宣称神仙转世的孩子在那两个百姓孩童之中。” “但吕济才不服气,小时我们一同念书,他总是最刻苦努力,但也总是成绩平平。” 从小学霸到大的江七七表示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感受,但想来应该是会很不舒服。 “而后来,那两个百姓之子,一个在十岁时玩水掉进河中淹死了,还有一个居然在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参破红尘,出家当了和尚。” “不管外界怎么说,符合所谓神仙转世的人只剩吕济才一人了。” 后面的事,吕丞相每每说起都是快速带过,吕淑宜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信息。 “十多年过去,我们与北明关系频频恶化,北明举全国之力攻打我们,南岳处在灭国边缘时镇国将军出现了。” 这一节江七七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起过,当然也是夸大版的。 比如她觉得什么“镇国将军往城墙上一站,万千利箭通通调转方向”、“将军狮吼三声,吓退敌军百万”一类的就不大可信。 “有了镇国将军,南岳算是暂时度过了危机,大家也得以过了一个好年。” “就是在那一年的宴会上,闲谈之下皇上问起镇国将军的生日——” 吕淑宜当时年纪并不算大,但记忆已经很深了。 她记得那日天色很晚了,日前刚刚下过雪,她与侍女们一起堆雪人。 大年三十没有月光,但点点繁星的光和灯笼的光映在雪上,照的整个院子都很透亮。 父亲回来时,罕见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下人扶着父亲回屋,她雪人也不堆了,跟在后面看来看去。 她听见父亲虽然耷拉着脑袋但依然开心的笑,听见他得意又嚣张的喊:“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南岳!”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觉得无趣想继续堆雪人。 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吕济才。 他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他们的方向,双手紧握,一个手里还死死的攥着一本书,似乎是想来向父亲讨教问题。 ...... 吕淑宜露出嘲讽的笑意:“从那天起,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但他开始嫉妒,他觉得是沈洛的出现抢走了他的一切。” 第187章 真相(一) 今天来到这里时,江七七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齐玉和其他茶楼小二所知无几,而唯一可能知道事情全部经过的程子贤则被抓进了狱中。 对方位高权重,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既要保住自己又要拖住时间查明真相,对她来说不可谓不麻烦。 然而当她发现吕济才也参与进来之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有了应对之策。 通过激怒吕济才来争取调查的时间。 既然吕济才很在意自己因为庶子的身份没办法同京城中真正的贵族公子结交,那相应的应该也会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才是。 她有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说他们不经调查就乱抓人,话里话外都是说吕济才以权势压人,胜之不武。 这大庭广众之下闲话是传的最快的,她知道,吕济才也知道。 他果然不肯背这个锅,宁可多等一段时间让刑部调查清楚也不愿传出自己一点不好的风评。 这样她就顺利度过了第一步。 后面让齐玉回去找香儿,其实并非是她不想要他带话,只是事情太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 但只要齐玉回去,沈洛必然能知道她是被事情缠住分不开身了。 鉴于沈洛自己的身份出门太招人要求,他应该会派十二他们几人中的一个前来看看情况,顺便帮助她。 果然不多时,十九跟香儿他们一起来了。 十九表面上是虎威将军,实际上打的却是沈洛镇国将军的名号—— 就像吕济才打着吕丞相的名号一样。 有了他掺和在中间,吕济才也就没办法过于放肆了。 不过——江七七没有想到十九会有意无视吕济才。 原本自己不搭理他那茬,吕济才就因此气的不轻,接着跟十九打招呼又被无视了...... 最后赶来的吕少夫人,她那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的样子,无疑是压垮吕济才的最后一根稻草。 收回心神,江七七看着面前这戏剧化的一幕。 脸已经肿起来的吕少夫人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不敢反抗,只能捂着脸小声抽泣。 而吕济才,这个自视甚高的人,此刻他像许多无能的男人一样,把一肚子闷气都撒在了妻子身上。 ...... 吕济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刚才真是失了智,居然一气之下...... 他低下头看着发红的手掌,此刻正火辣辣的疼,可见他刚才用的力气有多大。 他闭了闭眼,只感觉周围的喧嚷声越来越远,天旋地转...... “吕公子,吕公子?”一阵耳鸣过后,高侍郎的话又把他强行拉回现实。 高侍郎依然站的远远的,询问:“您看要不我先带人去查药铺?” 吕济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一般,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去吧。” “是!”高侍郎喜形于色,赶紧召集人手。 十九转头看向夫人,等待她的指示,只要她一声令下,高侍郎就走不了。 江七七却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双手抱胸,看起来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察觉到十九投来的目光,她也是不在乎的摆摆手。 程子贤还被关在大牢里,她当然不能让刑部的人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但是也不需要十九出手。 她算了算时间,齐玉离开快一个时辰了,这个时间应该也要回来了。 ———— “让一让、让一让。” 齐玉喘着气推搡着一个男子穿过人群。 他使劲把人往前一推:“刑部侍郎大人,我把害死冯少爷的真正嫌犯带来了!” 高侍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二人身上。 齐玉带来的是个身形极为瘦弱的男子,穿着倒是不俗,只是佝偻着腰,身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那人原本就跟做了亏心事一般止不住的哆嗦,被这么多人同时凝视更是心理防线直接崩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各位大人饶命啊,小的不是有意要害死冯公子的,小的只是建议他吃一点茯苓粉,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吃死了啊!” 瘦弱的男子跪在地上像一个螳螂,一遍磕头一遍为自己开脱。 高侍郎毕竟在刑部呆了不是一年两年了,什么犯人都见过,打眼一看他就清楚这不是装的。 冯公子应该真的是被这人害死的。 “犯人肃静。”高侍郎摆出平时审讯的架势,“本官问你什么你回答即可。” “是、是。” “你是何人?与冯公子是什么关系?” 瘦螳螂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回大人,草民叫刘铁柱,是冯公子的...朋友。” 高侍郎打量了他几眼:“大胆刁民,本官面前竟敢说谎!” 刘铁柱猛猛磕头:“大人明鉴,草民不敢说谎啊。” “你说没有说谎?看你仪态分明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冯公子堂堂大家公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刘铁柱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虽是百姓,但人送外号‘刘百两’,草民只要进了赌场,少说也能赢上百两出来。” “一年前,冯公子在赌场输红了眼,把自己的左手押上了赌桌,是草民看不下去,用了点小手段帮他赢下了的那一局。” 没想到看着跟个瘦螳螂似得,还有点侠义心肠。 高侍郎多看了他一眼:“说下去。” “后来冯公子觉得草民有些能耐,便常常带着草民去赌场。冯公子不缺钱,只是喜欢赌,每每赢了银子都赏给草民。” “我们这么玩了一年也熟悉了,冯公子把草民当朋友,有时手气好还会带着草民去喝酒。” “直到前一阵,冯公子说家中不允许他再去赌场玩了,销声匿迹了好一阵,昨日才重新出现。” “然后呢?”高侍郎焦急的问。 刘铁柱抬起一点脑袋看着他:“然后他就又带着小人去赌场了。” “去赌场和茯苓粉有什么关系?” “有、有的大人。几个月没去赌场,那场中好像换了东家似得,从前普通人在里面能赢上一两把,这次我与冯公子进去,却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带来的一千两银子输了个一干二净。” 第188章 真相(二) “小人觉得不对,想拉他离开,但冯公子他怎么也不肯,在庄家的引诱下竟然签字贷银子继续赌。” 他竹竿一样的身体抖动起来:“一上午的时间,冯公子只赢了一局,输掉了整整五千两白银。” 在场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七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猜错,赌场突然调整出千方式是因为之前她赢的那十万两吧。 “五千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高侍郎感慨,余光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吕济才一眼,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赌场逼着我与冯公子画押,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把五千两银子送回去,否则就找人打断我们的三条腿。” 琳儿贴近香儿:“为什么是三条腿啊?” 香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 ...... “我与冯公子走投无路,突然想到之前听一个市井混混说过的来钱之法。” 刘铁柱说:“碰瓷。” ———— “冯公子,小的知道一个来钱快的法子。” “哦?快说。”要是让爹知道他赌输了五千两,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的有个市井混混朋友,平日就靠碰瓷为生,先是去吃饭,然后吃一些相克的东西让自己吐出来,借此找店家说自己吃坏东西了,一般店家为了息事宁人就会赔他一笔钱。” 刘铁柱试探性的问:“要不小的试试?” “不,我来。”冯金旺说。 “冯公子,您身体娇贵吃不了这苦,还是小的来吧......只是赔的钱会少一些。” “吃苦算什么。”火烧眉毛了,冯金旺也顾不得这么多。 “冯公子,小的留意到赌坊对面那家新开的茶楼每天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要是能去讹上他们一笔......” ————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刘铁柱痛哭流涕:“小的只告诉他吃过茯苓粉之后再喝茶会腹痛难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一次性吃掉半斤茯苓粉,直接......脾脏坠裂而死啊。” 听到消息后他直觉不好,第一时间就准备收拾东西跑路,眼看就要出城门,却被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拦下了。 “刘铁柱,你跑不掉的。” ———— 现场又骚乱起来,围观的人们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 高侍郎只能吼一声:“肃静!” 然后...然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吕济才沉默着,十九沉默着,一直哭哭啼啼的吕少夫人也没了声音,目光呆滞的看着刘铁柱。 “来人。”高侍郎只好先下令,“将嫌犯刘铁柱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官兵像拖死鱼一样把瘫软在地的刘铁柱拖走了。 “至于茶楼众人......”这才是最难办的。 高侍郎虽然色了点,但到底是靠自己爬上来的这个位置,并不蠢。 虎威将军莫名其妙赶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这茶楼的袒护,分明是关系匪浅。 只是他没听说这茶楼是将军府的产业啊。 十九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嫌犯也已伏法,无关人士侍郎大人是不是应该放了。” “放......”高侍郎赔着笑,眼睛一直扫旁边的吕济才,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虎威将军说的是,理应把无关人士放了。来人,”他当场下令,“把关押在大牢中的茶楼掌柜放出来。” “还有呢?” 高侍郎找了一圈发现是江七七走到了他眼前,开口:“刑部办案把我刚刚装修好的茶楼都损坏了,应该赔偿吧。” “赔偿?公家办案哪有......”高侍郎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了话口,笑眯眯的说,“赔偿!茶楼的损失全部算在刑部头上。” 心在滴血。 “那就好,侍郎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江七七笑着转身,“明日我会差人将费用明细送到刑部的。” “好......” 江七七离开十九也就不多待了,随便敷衍的夸奖了高侍郎几句“爱民如子”、“明察秋毫”也撤了。 ———— “一清,你怎么来这里了。”宫远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追进来,扶着他肩膀大喘气。 然后就看到了跟他走在一起的十九。 “你?十九?” 十九从前只知道神医,现在才刚知道人家名字叫唐一清。 听到宫远叫他的名字,十九也很惊讶。 “宫远世子?你怎么也认识神医?” 不远处一路尾随宫远而来的宫婷:“?” 原来这些天宫远不着家是跟她的唐道长腻在一起! ...... “原来竟是这样,那世子与神医可真是有缘分啊。”十九从宫远口中听说了他们与唐一清结识的经过。 “谁说不是呢。”宫远哥俩好的跟唐一清勾肩搭背,“唐兄此人多才多艺,我宫远打心底里敬佩。” “哪里哪里。”唐一清挠挠头,憨厚的笑道,“宫远兄为人慷慨仗义,我十分敬佩呢。” 宫婷:“谁?谁慷慨?谁仗义?” 慷慨是指每天给她一两银子零花钱,有时心情不好还会不给吗? 仗义是指打碎父亲心爱的琉璃盏后故意栽赃嫁祸给她害得她受罚吗? 宫远这小子给人家香香软软的唐道长灌什么迷魂汤了! 宫婷忍不了了,立刻就要出去戳穿宫远这虚伪的面具。 刚一起身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宫婷大呵一声:“谁!” 条件反射回头就是一鞭。 只是鞭子甩到一半怎么甩不动了? 抬头一看,三个有点眼熟但总体还是很陌生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还一手攥着她的鞭子。 宫婷抽了一下,没抽动。 使劲抽了一下,还是没抽动。 ...... “琳儿,松开宫婷郡主的鞭子。”站在中间的女子开口道。 宫婷猛地抬头:怎么回事,这个陌生女人的嘴里怎么发出了将军夫人的声音?难道...她吃了将军夫人! 鞭子被松开,宫婷唰一下跳出几步远,指着江七七凶道:“你是谁!一顿几个将军夫人!” 第189章 哥俩好 宫廷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在脸上摸了几下,然后...... 然后揭下来了一张脸皮! 震惊的手里鞭子都拿不稳了,就这么“啪”掉到了地上。 江七七扯下面具长呼出一口气——她一直以来更习惯化妆而不是戴面具,就是因为面具实在是太闷了。 “宫廷郡主。”江七七歉意的笑笑,“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事情结束,程子贤也被放出来了,后面的事他们能处理好, 。 她和香儿她们不能明目张胆的跟十九走在一起,所以打算换条路绕回将军府,没想到就碰到了偷偷摸摸的宫婷。 宫婷此时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真的是将军夫人?” 江七七点点头:“如假包换哦。” 宫婷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迅速伸手,扯了扯江七七的脸蛋。 热的!软的! “你真的是将军夫人!” 江七七笑了笑,挑挑眉:“能一顿几个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宫婷不好意思的抿抿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论实在有些离谱,但是—— “将军夫人,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没想到您还是位隐士高人!能不能教教我,能不能!”宫婷拉着她的手两眼放光,大有她今天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架势。 “宫婷?你怎么在这里?” 这边传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十九几人闻声赶来。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宫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宫婷。 宫婷本来就是偷偷跟踪,此刻被发现突然有了一种心虚感。 她跟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缓缓回头,面色尴尬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哟,哥哥,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宫远靠近眯起眼:“好巧?” “啊哈哈,对啊,”宫婷打着马虎眼,“我听说这京城的茶楼们比我们西南要好很多,打算...出来喝茶来着!” 宫远还是面露疑色,明显是不太相信。 “宫远世子。”江七七开口。 宫远这才留意到后面居然站着将军夫人,只顾着审问宫婷了完全没关心周围。 “将军夫人原来也在。”宫远行了个见面礼。 江七七回礼:“没想到居然能碰到宫远世子。” “是啊。”宫远视线在她和宫婷之间转了两圈,“原来家妹是同将军夫人约好一起来喝茶的吗?那倒真是巧了。” 他和唐一清连续跑了几天,今天也打算喝喝茶休息一下,听说京城有家茶楼十分火爆,他们原本打算来试一试,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细问之下才知道竟是茶水喝死了人。 宫远听着围观群众讲来龙去脉,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唐一清不见了。 说到这里,宫远想起来:“一清兄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唐一清如实相告:“我听围观的人说这茶楼的老板是个叫穆九爷的人,我与穆九爷是朋友,他有麻烦我当然要尽力帮忙了。” 江七七和琳儿今天都是真面目示人,因此唐一清反而没认出来,琳儿也被小姐交代了不要相认,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没有说明真实身份,江七七面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交到了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小道士朋友,她的金鸡蛋算是没白花! “这样啊。”宫远倒是没听他说起过这个人,事实上,俩人在一块唐一清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师父。 师父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教导他......这还是头一次听他提到别人。 宫远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清兄的朋友必然是好人,等茶楼重新开业我们定要去光顾一下,到时候一清兄介绍穆九爷给我认识。” 唐一清开心的点头,像一个得到认可的孩子:“好!” 宫婷站在旁边摸不清头脑: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哥俩好了? ...... “今天大家既然去不成茶楼了,那不如去将军府一坐如何?府中的茶虽不如茶楼多样,但滋味倒还不错。”江七七邀请大家。 唐·胆小·社恐·一清拒绝的手比花手摇的还快:“不、不了吧将军夫人。” 唐一清年纪不大,但时常跟师父在外游历,倒也懂一些人情世故。 比如现在,将军是官员,他是平民,平民要对官员很尊敬,不能随便去人家做客。 而且他并不认识这位将军夫人。 宫远似乎料到他会拒绝,直接一个大挎搂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到一边:“将军夫人可是女子哎,你怎么能拒绝女孩子的邀请呢。” “啊?”唐一清摸摸头,“那怎么办?”这个师父没教过啊。 呜呜呜,好想师父。 宫远拍拍自己的胸脯:“跟着我做就好。” 唐一清眨眨眼,用力点头:“好吧!” 宫婷眯着眼,脸色不善的盯着那边说悄悄话的两人的背影。 原来宫远就是这么给单纯可爱的一清道长洗脑的! 宫婷恨得牙痒痒,想钻进去听听二人在说什么,保不齐是宫远在说她坏话、污蔑她的名声! 两人的悄悄话结束,宫远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向江七七行了一个礼:“将军夫人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一清跟在旁边有样学样:“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七七笑起来:“欢迎几位贵客光临将军府。” 第190章 唐神医 江七七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沈洛刚刚出门。 宫婷这次也不贪嘴了,甚至都不粘着江七七了,全程就盯着宫远和唐一清。 两人说话她要凑过去听,两人坐下她就要把自己板凳搬到两人中间,总之,绝不给两个人单独接触的机会。 “喂!”宫远终于忍不住了。 江七七条件反射站起来,张嘴就来:“第一,我不叫喂!” ...... 香儿看着突发恶疾的小姐眨了眨眼,默默在心里几下明天要加大药量。 “将军夫人,您说什么?”好奇心旺盛的唐一清没有听清楚,甚至还问了一遍。 雪上加霜的江七七:“......忘吃药了。” 唐一清十分郑重:“贫道也会一点医术,如果夫人不嫌弃,贫道可以给夫人把把脉。” 江七七原本想拒绝,但看到香儿眼睛发亮的模样,还是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唐一清仔细把脉,后面一群人没见过世面似的伸着脖子张望。 “一清道长好厉害。”宫婷做花痴状,感觉更喜欢他了呢。 唐一清个子没有很高,瘦瘦的,看起来白白净净,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看起来儒雅又乖巧。 完全是宫婷喜欢的款! 宫婷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缘分,不然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完全符合她审美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宫远,宫婷想起来就来气,他肯定是见不得自己有喜欢的人,害怕一清道长喜欢她,所以每天跟他腻在一起,在他面前说她的坏话,试图阻挠他俩的爱情! 宫婷觉得这世上如果有坏心眼状元,一定非宫远莫属! 宫远在专心致志看唐一清把脉。 一清兄又会捉鬼又会算卦又会看病,宫远与有荣焉,小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就好像这么全面的是自己一样。 突然被宫婷一屁股挤到了一旁。 宫远猛地回头,宫婷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宫远:“!” 兄妹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后面干起来了。 唐一清皱着眉头放开手:“将军夫人似乎身体很不好,而且病根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江七七还没等说话,香儿狠狠点头:“唐道长真是神医。” 唐一清最开始在梨元看病的时候最害怕百姓叫他神医了,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名号,要说神医,至少得是像师父那样的才行。 不过后来他名气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每天接待几十上百个病人,连抓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也就任由百姓们叫了。 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称呼,突然有人喊唐一清还有点不适应呢。 “香儿姑娘过誉了,我只是能看出一些皮毛的东西。”唐一清这孩子就是实诚,哪怕是言过其实的赞美都不要。 “如果我没猜错,夫人约半年之前您的身体应该还要差的,倒是近半年才好起来,不知夫人可是用了什么药品?” 江七七想了想:她来到这里确实有快半年的时间了。 只是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原主死了自己穿越过来了吧。 第191章 沈洛不能怕 沈洛出门是因为江乾中那边有动静了。 昨天夜里,江乾中再也等不及,派出了他手下唯二的“得力干将”,两个北明高手去帮他把两个本子分别偷偷送到刑部和二皇子府门口。 ——他倒是不傻,虽然猜到沈洛才是负责查这起案子的人,但之前试探过他府中高手如云,所以为了不暴露,选择了把证据绕过他。 原本是一件小事,别说沈洛,甚至都不需要十六出手,证据就会先送来给他们看。 但沈洛之所以都没等江七七回来就急匆匆的出门是因为——他们伪装北明高手的两个人,被杀了。 ...... 一个时辰前。 香儿他们刚刚出门不久,十六脸色阴沉的进来。 “出什么事了?”沈洛和十二看到他的脸色,都意识到可能是出什么大事了. 十二每天笑嘻嘻的,十三则是阴沉沉的,七七有时候会调侃两人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十九虽然心眼不少,不过终归是年纪在几人里最小,还藏不住什么喜怒。 相比之下,除了沈洛之外,十六是最不喜形于色的人。 但是,十二又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十六今天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十六进屋径直跪下:“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沈洛问道:“哪里出了差错了?” 十六咬了咬牙,带着怒气回答:“昨天晚上,我们派出去伪装北明高手的两个人,被杀了。” 沈洛皱起了眉头:“是谁杀的查到了吗?” 十六头低的更深了:“没有,但是......” 沈洛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说吧,但是什么?” 十六眉头紧锁,带着疑问和不确定说:“但是他们身上的伤口,像是北明特有的隐卫造成的。” 沈洛愣住了。 北明的隐卫,这个北明国实力最强大的组织,即使是对于沈洛他们,也是堪比噩梦的存在。 沈洛抿了抿嘴:“不能确定吗?” 十六摇摇头:“属下看过了,但我与北明隐卫交手实在甚少,因此不敢确定。” 几人都沉默下来。 与隐卫交手最多是的十一和十四,可是他们...... 沈洛闭了闭眼:“十二,叫上十三,我们都与隐卫交过手,一起去看看。” “主子,您也要去吗?”十六不赞成道,“我与十二十三去就好了,那些隐卫很有可能埋伏在周围,您如今没有内力,还是不要去涉险了。” 北明国也不傻,自从知道他们一直战败是因为沈洛坐镇带兵,矛头几乎都指向了沈洛,三番五次派隐卫前来暗杀,之前把书房毁掉的那次打斗,对方应该也是隐卫。 沈洛却并不在乎:“我必须要去,越是他们埋伏我才越要去。” 十六明白主子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沉默了。 十二呆呆的问:“主子,为什么啊?” 沈洛看向自己挂在墙上的宝剑:“因为我是沈洛,我不能怕。” 在南岳,所有人都可以害怕,都可以恐惧北明。恐惧隐卫。 唯独沈洛,唯独镇国将军,不能怕。 第192章 被算计 江七七一时语塞。 还是香儿替她解了围。 香儿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盒子里掏出了一张纸: “道长,这是之前太医为我家小姐写的药方,小姐就是按照这上面的医嘱每日吃药,后来来了将军府又有大补的食材每日供应,渐渐的身体就好起来了。” 说起这个,香儿还是很骄傲的,她的辛苦没有白费。 那个药方江七七看过,但遗憾的是从古至今医生们好像都有自己特殊的文字符号一样,药方满满一篇都是鬼画符,她根本看不懂一点。 唐一清接过药方来细细研究,只是在看到一种药时皱紧了眉头。 “南海麝香。”唐一清指着药方上一串长长的鬼画符说,“奇怪,太医为什么会给将军夫人开这个药?” 江七七想了一下,询问:“我当时气血十分不足,每日都喝补血的药,麝香应当是配合他们作用的吧,有什么问题吗?” 唐一清倒是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夫人还对医术颇有研究。” “只是在书上看过一些医药常识而已。”江七七谦虚道。 “将军夫人可能不知,”唐一清正色道,“麝香一类虽都有活血化瘀之效,但不同品种的麝香功效大小也有不同,其中这南海麝香便是药效最猛烈的那种。” “一般来讲,介于麝香活血化瘀对怀孕的女子不好,大夫一般都很少给年轻女子使用,而用一些药力差一些但是更加温和的药材代替。” 香儿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唐一清斟酌了一下,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将军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又使用了这么久南海麝香,日后怕是很难怀孕了。” 香儿:“!”天塌了! 十九:“!”天塌了! “香儿,你还记得,那天来为我看病的是哪个太医吗?” 江七七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笑的十分危险。 她跟沈洛才刚在一起,讨论孩子的事还为时过早,但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这件事就让她很不爽。 何况对方还是趁她刚来这世界、最虚弱的时候算计的她。 香儿歪头想了好久:“小姐,似乎是叫王太医。” “知道了。”江七七又恢复了她平时的表情,好像刚才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杀意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向唐一清道谢,然后招呼大家喝茶。 ———— 沈洛的马车已经到了京城外面。 十六在前面引路,十二和十三在马车周围戒备——自从一年前的战争结束,他们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沈洛端坐在马车中,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在后腰上别着一把不起眼的小剑。 “主子。”十六跳回马车前,“探过了,这附近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知道了。”即使这么说,几个人也没有松懈。 沈洛现在不能使用内力,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就是那待宰的羔羊,而他们也势必会有所顾忌。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更加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第193章 北明隐卫 马车沿着官道行走,后来转进村子,又转进山沟沟,在泥泞的土道上颠簸着行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目的地。 十六做事细心,即使发现了两人的尸体也没有动现场,而现在两具尸体的确也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沈洛抬起头看向已经被山遮住的京城:“这个地方倒是隐蔽。” “是。”十六回答,“这里靠近属下与他们定好接头的地方。原本该是今日寅时三刻接头,两人将江乾中交于他们的证据先带给我看一眼,但是......” 十六看着两个人的尸体,咬了咬牙:“但是属下等了许久,卯时都要过了依然不见人影,便沿着他们过来的路寻找,然后就发现他们两个已经被杀害了。” 沈洛看了看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 十六谨慎的点点头:“是的,主子。” 这两个人都是将军府的精兵,武力值绝对不低,能悄无声息的杀了这两个人,即使是十六自己都不能保证能做到。 沈洛从轮椅上站起来,拢了拢长袍蹲在尸体面前。 他将尸体翻了个面,手在他背后摸了几下,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取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 沈洛回头把银针递给十三:“查。” “是!” 而后,沈洛开始细细翻看尸体的伤口。 两个人身上除了银针之外,都只有一处致命伤。 一人的在脑后,似乎是被重物击打的,后脑勺一整个碎掉了,血肉模糊的混着地上的泥土,引了不少苍蝇在一旁打转。 另一人的是在胸口,也是被重击之下,肋骨尽断,胸腔被强大的外力几乎压缩成了一片。 两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似乎一直到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二。”沈洛叫十二过来,“你看这两处伤口的形状,能判断出是不是北明隐卫的手笔吗?” 十二看了看两个伤口,又上手摸了摸:“回主子,十有八九是他们,而且大概率是是隐虎卫。” 曾经十二总是跟着十一执行任务,而托十一的福,他也没少跟隐卫们交手。 北明的隐卫是一个组织,细致说来里面共分为三个卫,分别是以速度和轻功着称的隐鹰卫、以力量和绝杀着称的隐虎卫以及以战术和暗器着称的隐蛇卫。 能一锤子敲碎人的头盖骨和肋骨,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可行,但如果是隐虎卫那就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可以肯定他们还收着力量了。 “主子,属下猜测应当是他们两人正在赶路过程中,一时疏于防范,其中一个便被偷袭砸了头盖骨。” 一会的功夫,十二已经复盘出当时的场景了:“另一人见同伴被杀,立刻上去迎战但两人实力相差太大,所以没过几招就被一锤子砸烂了胸口。” 十六摸着两具尸体:“所以你认为是一个人伏击了他们是吗。” 十二点点头:“如果是两个人,大可在背后同时锤死他们两个,就不会出现这种一个在前一个之后的伤口了。” 沈洛突然想起:“这两人身上带着的证据呢?” 十六只能摇摇头:“没有了,想必是被凶手拿走了。” 第194章 我要她的全部信息 沈洛直起身来,径直走回马车、上车,一气呵成。 “走吧。”他清冷到极致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出,“回府。” 十二十三沉默着坐上马车,十二抽打着马喊了一声:“驾”。 十六拱手:“恭送主子。” 他要留下来埋葬这两个弟兄。 ...... 明明一切顺利,没有被埋伏,对方的身份也确定了。 但回来路上马车上却出奇的安静,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十二这次也只是沉默的赶着马儿前行。 马车里面,更是气压低到几乎让人窒息—— 沈洛低着头,双手握拳拄着额头:那个卖国贼究竟是谁? 要知道,这里不是边境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是南岳国的心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这样一个所有人都认为安全的地方。 北明最强的隐卫竟然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甚至还杀掉了他手下两名高手。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包括沈洛他们在内的南岳防线都太过自信,疏于防范,让对方找到了可乘之机,一路藏匿来到了京城。 二、这京城中有人作内应,里应外合将这群豺狼引到了自家门口。 第一条并不排除,因为若不是影卫行动,他们至今还对这事、对对方的行程一无所知。 也许短时间内这种无知还没有造成不可弥补的影响,但沈洛和十六都清楚,这事情不对劲。 京城不比别处,这里可是他们的大本营。 经过几年的发展,十六安排的眼线早已遍布大街小巷,就连皇宫中也有他们的耳目。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十六再怎么懈怠,也很难说完全找不到隐卫的消息。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隐卫的目标是什么,但想必对方这样费尽心思,肯定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年沈洛能够赢下北明那场大战,就是因为十一十二他们个个都能独当一面,相反隐卫大多时候都要共同行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派人单独执行任务。 一批人手众多的隐卫,躲开将军府堪比天罗地网的情报点行事…… 结合起来这么一想,自然是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沈洛回到将军府,坐上他的轮椅。 府中只剩江七七在喝茶。 为江七七看过脉之后,唐一清到底还是觉得太不自在,喝了两盏茶就准备告辞。 宫远见唐一清离开,也便略带歉意的跟将军夫人道歉,提前退场。 至于宫婷,她一听说宫远又要单独跟她的一清道长出去,哪里能允许。 她抱拳跟江七七说了一声:“将军夫人,告辞。”一个弹射起步就飞了出去。 生怕被丢下。 ...... “你来干嘛?”宫远龇牙,恶狠狠的问道。 宫婷立刻龇回去:“用你管,我就是喜欢跟着唐一清道长玩!” 宫远贴着唐一清近了一些:“宫婷小孩子家不要打扰大人做事,我们这可是在干正事! 宫婷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到:“哟哟哟,还干正事,真当本小姐是小孩子啊!” ...... 两人吵架斗嘴期间,一辆豪华又气派的马车经过,马车侧棚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吕”字。 吕济才今天原本就气不顺,正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来触自己的霉头。 于是听到动静掀起帘子查看,却在看到宫婷脸的那一刻突然愣住了。 “来人。” “少爷。” “去查一查,一天时间,我要那个女子的全部信息。” 第195章 保护 沈洛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江七七都看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沈洛习惯性回答。 他想一下接着说:“最近可能会忙,我搬去书房睡吧。” 却只听到江七七一声拉长尾调的“嗯?” 沈洛低着头,躲避她探寻的目光:“近来朝中事务多,等着一段时间忙完......” 江七七走上前去,一根手指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两人对视着,她眼神迷离着、蛊惑着他。 开口似是呢喃,又带着一些不经意的挑逗:“原来将军大人没有把妾身当做自己人啊,居然同妾身之间还藏有秘密么?” 沈洛呼吸一滞。 他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眼睛已没有了刚才的清冷,逐渐变得炽热,双手也攀上了她的腰。 江七七见他这副模样,心道不好,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又是善于观察的人,自然知道沈洛现在这副模样代表着什么。 “那个......香儿好像喊咱们吃饭呢...”她立刻歇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转身就要溜。 转身只到一半,手腕就被攥住,连带着迈出去的半只脚也被迫收回。 沈洛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 “夫人,现在还未到午时。”他喑哑懒散中带着一些笑意的声音传出,似是在嘲笑她借口找的太敷衍。 江七七眼神闪躲就是不肯看他:“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但是香儿肯定是叫我了,带我过去看看情况,唔......” 沈洛没有再等,侧头吻了上去,她剩下的话被尽数吞入腹中。 ......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一吻毕,江七七微喘着仍然不忘追问。 她总不能白白被沈洛占便宜吧,虽然...她偷偷瞄了沈洛一眼,她也不吃亏就是了。 “此事非同小可,七七确定要听吗?”沈洛还是有些纠结,明明已经是镇国将军了,但他此刻还是觉得自己无用,能力太小,没办法让七七安心的待在他的保护之下。 “与你有关吗?”江七七十分敏锐。 主要是沈洛的态度太奇怪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跟她贴贴的人,每日办公都要挨着她的人,突然提出要去书房住,说一点问题没有她是不信的。 沈洛点点头:“大概是有关。” 隐卫曾经多次刺杀他,只不过从没有成功就是了,但如今他们来了京城,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那我要听。”江七七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不过,你说了你的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件我的事。” 见硬问没有结果,她又提出了新的想法:“我们交换,怎么样?” 沈洛想了想,终于是松口答应了下来:“好吧。事情是这样......” 他简单给江七七讲了一遍今早发生的事,又说明了隐卫这个组织在北明的地位和能力。 江七七听完,眉毛一挑,歪着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洛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只好上前给自己求情。 “七七,我并非是不相信你,只是那隐卫他们实力不俗,不可小觑......”在江七七的注视下,沈洛的声音越来越小,辩解到最后都没了声音。 “说到底,七七,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江七七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她头倚在他肩膀,这是一个比拥抱更加亲近的姿势,甚至还带着一点依赖。 “沈洛。”她闷闷的说,“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只能依附于你、很需要你保护的菟丝子吗?” 沈洛怔仲了一下,才回手搂住。 “当然不是。”他坚定的回答,“但七七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想喜欢的、想要保护一生的人,即使你机敏过人、即使你权势滔天、即使你武功高强。” 他的语气认真又郑重:“即使你处处都强于我沈洛,我仍然要保护你。” 江七七把头埋在他怀里,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说了一句:“傻瓜。” ...... 她是感动的,两世为人,从没有谁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甚至就连她对自己的定义,也是可以牺牲一切去保护别人,而不是被人保护。 但遇到沈洛之后,似乎从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天真又执着的想保护她。 她抱着他腰的手收紧了一下。 没体会这种感觉,但是好像还不赖。 不知过了多久,江七七抬起头来,她已收起了多余的情绪,灿烂一笑: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还要去书房睡吗?” 沈洛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还是去吧,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虽然相信十九他们不会给隐卫可乘之机,但这与他不想让七七跟他一起承担这份风险并不冲突。 “那好吧。”江七七陡然松开他,独自转身,很是落寞的样子。 沈洛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抿了抿唇。 一转眼江七七已经坐在床上了,她抚摸着床上的被子,言语戚戚: “好不容易能每天跟夫君一同入眠,没想到......哎。” 沈洛还只是个纯情小男生,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不能跟自己一起睡而这么难过,心里简直抓心挠肺,别提多难受了。 “七七,”沈洛抱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放心,十六已经去调查了,这件事了,我会立刻搬回来!” “嘤嘤嘤,好吧。”江七七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反正俩人一直也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搬到书房去不过是少聊两句的事。 她整这一出单纯是戏瘾犯了。 第196章 吕济才的野心 江乾中已经知道了皇上把调查二皇子妃被绑架一案的任务给了沈洛,不过如此一来他反而觉得放下心了。 现在刑部掌握在二皇子手中,要是真给刑部来办他反而觉得麻烦。 至于沈洛嘛,他或许打仗还可以,但调查案子找证据这种事,却实实在在是一个门外汉。 江乾中有信心,那两份证据只要最后交到沈洛手里,自己的嫌疑就一定能洗清。 只是...... 江乾中看了看天色,那两个人一早便离开了,现在临近傍晚,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 “少爷,查清楚了,那女子是忠王家的郡主,同忠王世子一起来京城玩的。” 宫远和宫婷进京时没有特地藏匿身份,所以查起来倒也算简单。 听完下人的话,吕济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对上号:“是西南地区那个世袭了一百多年的忠王?” “回少爷,正是。” “忠王......”吕济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 表面上叫西南忠王,实际上不就是土皇帝嘛。 他似乎听父亲手下的人说过,宫远进京是因为皇帝有心将四公主陈知芝赐婚给他。 又想到下午他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吕济才看着铜镜中风度翩翩的人,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又扯了扯袖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郡主如今下榻在何处,带本少爷过去。” 这简直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机会! “父亲,当年你不顾我的反对,执意为我定下这门亲事,是不是因为我只是个庶子?在你眼里,我一个庶子就只配娶一个四品御史之女做正妻。” “正好,现在你昏迷了。”吕济才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我就要让你看看,我、吕济才,即便是个庶子,配一个郡主也都不为过!” ———— 与此同时,宫家兄妹下榻的客栈中。 连着熬了几个大夜,说实话宫婷有些撑不住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能单独放宫远和一清道长在一起。 所以今天一早,宫婷还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准时的蹲守在了门口,准备继续跟着他们两人。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 朝阳从东方慢慢升起,黑夜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气也被祛除殆尽,街道上灯笼里的蜡烛一盏盏熄灭,行人的脚步、喧嚷声渐渐多了起来。 宫婷坐在台阶上也半睡半醒的打了好几个盹,被两个追逐打闹的孩子不小心撞了一下,清醒了。 她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却还是听不见屋里有动静。 “宫远!宫远!”宫婷揉揉眼睛和僵硬的脸,又揉揉坐疼了的屁股,起身回去敲宫远的房门。 “啊!郡主?” 丫鬟早起收拾屋子,一转弯看到郡主正倚在门框上哐哐敲门,脸拉的比街角烙大饼的张条子脸还长,猛地被吓了一跳。 宫婷反应迟钝的转过头: “哦小花,你来的正好,帮我喊喊你家世子,他丫怎么还不起床,是不是睡过头了!” 宫婷早起的怨气穿透性极强,吓得丫鬟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只好上前敲敲门: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起床了。” 屋中没有动静。 宫婷甩了甩她困得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几分,她一拍脑门:“不好!” “嘭!”门被大力推开撞到墙上。 宫婷看着四敞大开的窗子和早已没有了温度的床,恨得牙痒痒。 “宫远!” 为了躲她,宫远他居然跳窗跑了! 第197章 邀请 宫婷气的牙痒痒,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郡主,您去哪?”丫鬟看到她撸起袖子就要出门,赶紧问道。 宫婷眯了眯眼:“去找你家世子算帐!” …… 旅店门口,吕济才穿着得体,正提着一个箱子,里面是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怎么样?”他询问道。 小厮赶紧堆起笑脸夸奖:“少爷丰神俊朗,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小的看就连镇国将军在少爷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吕济才听的很满意,勾起一抹笑。 沈洛,要不是偷了自己的命格,他算什么东西! 不过,他很快就能全拿回来了,他的身份,他的荣耀,属于他的一切! 吕济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他走进旅店,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此乃世子与郡主殿下下榻的旅店,闲人勿入。” 吕济才微微直了直身子,自信道:“二位,我乃吕丞相之子吕济才,听闻世子和郡主殿下来到京城,特地略备薄礼,来拜访二位。”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谁?” 吕济才:“……” 最近这几天是乡巴佬都集体进京吗? 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认识他! 吕济才想继续说,就听到旅店里面吵吵嚷嚷的。 “郡主殿下,您一个人出去太不安全了,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 “我武功高强有什么不安全的,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如我呢,还是在家里扫地做饭吧。” 宫婷好不容易摆脱了丫鬟,一个飞身下楼就要冲出去。 “郡主殿下!” 宫婷一个急刹!头发随着动作剧烈都松散了几分。 “谁?” 吕济才还被拦在门外,但也并不急,施施然行了一礼: “郡主殿下,在下吕济才,吕丞相之子,前来拜访世子殿下、郡主殿下。” 宫婷闻言倒是停下来,认真看了他一眼。 “吕公子你好。”宫婷有时候听哥哥和父王聊天,最经常说起的就是吕丞相和镇国将军两人。 来之前父王和母妃也是再三叮嘱:务必不要得罪这两位权臣,尤其是跟他们不熟的吕丞相。 想到这里,宫婷停下,郑重的回了一礼:“原来是吕丞相之子,幸会。” 吕济才见堂堂郡主居然给自己行礼,心里顿时得意起来:果然,真正有眼光之人,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能看得出他并非一般人。 这么想着,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 “郡主,不知世子殿下可在这旅店中?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听家父说起过,忠王爷家的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 吕济才也是做了一些调查的。 他伪装出一副赞叹欣赏的模样看着宫婷: “今日既然得见郡主,又正巧京外校场在举办比武大会,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请郡主与世子一同前往观看。” 比武大会,若放在平时,这种事对宫婷的诱惑力可是相当大,但今天么…… “不去!”她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无他,有要事耳。 “多谢吕公子相邀,但我哥哥不在旅店中,本郡主呢,今天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就不去了。” 吕济才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但他还是善解人意的回答: “没关系,当然是郡主的事情要紧。” 他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这是赠予郡主殿下的礼物,还望郡主笑纳。” “多谢。”宫婷接过盒子都没打开就向后一递,熟练的感谢道。 作为郡主她什么没见过?这种礼物什么的她最不稀罕了。 反正除了瓷器就会是字画。 “郡主,这礼品是在下亲自挑选的一套茶具,前朝皇室专用,在下认为正配的上郡主的身份。” “茶具?”原本兴致缺缺的宫婷突然竖起了耳朵。 她拿回刚刚放下的盒子,三下五除二拆开。 红檀木的盒子被分成了7个格子。中间最大的格子里是茶壶,周围是6个茶碗。 宫婷小心的把茶壶拎出来。 紫色镶以金边的琉璃壶,摸在手里有一丝凉气,壶身通体紫色,壶嘴左右各一朵祥云,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晃的人睁不开眼。 宫婷左右摸了摸,感叹了一句:“好宝贝。”便又放了回去。 吕济才已拿出了其中一个茶碗开始介绍。 “郡主殿下,这茶具中虽只有六个茶碗,但您细看之下才能知道,这六个茶碗也各有不同。” “您看我手里拿的这个碗,碗身浅绿,边缘处用赤红色线勾勒轮廓,高雅脱俗。” 宫婷不懂什么勾勒啊高雅呀,但是她的确很喜欢这套茶具。 第198章 九爷幸会 昨天听一清道长说那“浮生茶楼”的老板是他的朋友,宫婷喜欢唐一清,从他身边朋友下手是最好不过了。 而对于一个茶楼老板,去拜访的时候,还有比一套珍贵茶具更合适的礼物吗? 原本看不上眼的宫婷现在一整个喜笑颜开:“多谢吕公子,吕公子真是太有品味了。” 吕济才直接飘飘然,扬起脑袋骄傲道:“那是,本公子拿出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宫婷不想跟他多谈,她还忙着出门呢。 见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她干脆了当的结束话题:“既然吕公子忙,那我们就不多谈了吧,告辞!” 吕济才:“啊?”他说自己忙了吗? “郡主殿下我......” 吕济才话音未落,宫婷便提着茶具,三下五除二飞走了—— 是的,时间紧迫,她甚至是用飞的。 吕济才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 “追,看看她要去哪!”他阴沉着脸道。 他看着宫婷离开的方向,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居然又露出了一个笑。 对于自己看中的猎物,他一向很有耐心。 ———— 不知是不是分房睡的缘故,江七七昨晚居然真的没睡好,做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噩梦,被惊醒了几次。 只是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江七七发现怎么好像有几只熊猫比她还憔悴。 熊猫一号:十九;憔悴原因:十六和十二十三都出去查隐卫的行踪了,主子的安危由他全权负责,因为精神紧张一夜没睡。 熊猫二号:香儿;憔悴原因:虽然将军终于离开她家香香软软的小姐了,但小姐也拒绝了自己跟她一起睡,十分难过导致嘤嘤嘤的哭了一宿,天蒙蒙亮才睡着。 熊猫三号:沈洛;憔悴原因:睡觉时候没人压着自己感觉身上轻飘飘的,睡不踏实,后半夜更是眼都没合。 ...... 不开玩笑,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将军府一出手就是三头。 江七七问起原因几人也不说,顾左右而言他,问急了就说失眠。 可惜今天吃早餐的不是贴心·江七七,而是限定·奸商·穆肆九。 “失眠啊。”江七七摸了摸已经粘好的胡子,“今晚如果你们再失眠请务必告诉我,我给你仨安排夜班上。” ...... 沈洛从嘴里挤出一句:“谢谢你啊。” ———— 吃完饭江七七,啊不,穆肆九匆匆忙忙就去了茶楼。 不出所料,茶楼果然已经开始营业了。 “程子贤呢?”江七七问门口的齐玉,齐玉指了指柜台后面撅着的一个屁股,“那里。” 程子贤找了半天,终于在桌子底下的缝隙里找到了他的账本,拍拍土拿出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江七七。 程子贤胆子小,直接被吓的叫出了声:“呱!” 江七七:“......” “九爷,您怎么来了?”程子贤看了看手里的账本,又看了看江七七,“啊九爷是来查账本的吧。” 他翻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每天的营业数字,茶水、果脯、糕点,一笔笔进账明细十分详细。 江七七看了两眼就合起了本子,看着程子贤脸色不快:“你受伤了,对吗?” 第199章 憋屈 程子贤动作一僵,想要开口。 江七七却不给他否认的机会,直接开口问道:“伤在哪里了?” 刚刚进门的齐玉听到问话,有些不可思议。 “九爷,程兄应当没有受伤吧,昨日回来时他身上衣服都是完整的,没有受过刑的痕迹。” 昨天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和下人们忙活了一晚上才勉强把茶楼恢复了七七八八,今天能够正常营业。 全程程子贤不管是说话还是行动,都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迹象啊。 江七七沉着眸子:“若不是我今日前来,你是不是打算谁都不说了。” 程子贤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齐玉震惊的目光中,挽起了左边的衣袖。 程子贤虽是一介文人,但胳膊上居然也有不少肌肉,只是平时穿得厚看不出来。 也依托他这厚重的长衫,遮住了那些伤痕累累。 看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齐玉皱紧了眉头:“他们、对你用刑了?” 江七七更是全身低气压,手臂上都有这么多伤口,身上只会更多。 他们明明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让程子贤吃了苦头。 她早该想到的,那些人抓他进去就是为了尽快结案,而屈打成招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 程子贤重新用衣服遮住狰狞的伤口,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的,不疼的。” 他还故意活动了一下手:“只是看起来骇人,实际上不影响的......” 江七七盯着他,他声音逐渐小下去。 齐玉牙关紧咬,要是他更快一点,或者要是在官兵抓人的时候他能挺身站出来,程兄就不用受伤了。 程子贤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时偷看江七七一眼。 江七七气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恨程子贤的逞强,另一方面更多的是恨自己的无能。 他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 无非是害怕因为他受伤,她强行为他出头得罪刑部。 他们现在的势力,得罪官府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江七七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憋屈过。 “老板,开一个二楼包间,来一壶茶、两盘果干、一盘花生送上去。” 一个遮着面的男子走进来,有些沉闷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江七七抬头看了他一眼:“好。” 男子向她点了点头,在小二的指引下上楼了。 江七七抿了抿唇,丢下一句:“齐玉,去买点最好的金疮药,费用报销。” 也上了楼。 ———— 他们前脚上去,宫婷后脚便飞了进来。 “穆——九——爷——我来啦!” 然后进门发现,大堂里坐满了来喝茶的客人,正都回头盯着她。 宫婷从小不知“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怎么写。 盯着众人的眼光不慌不忙的环顾一圈,终于在前台的后面发现了在发呆的程子贤。 “歪,你就是一清道长的朋友穆肆九吗,我,宫婷,来跟你交朋友的,这个茶具不成敬意请你收下,日后要在一清道长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哦。” 她爆豆子似的一股脑倒出一大堆话,程子贤才堪堪回神,十分真诚的回了一句: “啊?” 第200章 杀意 宫婷也不在乎,重新又耐着性子讲了一遍。 程子贤才听出原来是找九爷的。 “这位姑娘,”程子贤礼貌的告诉她,“我不是九爷,只是一个掌柜。” 宫婷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两眼:“掌柜?” 如果她看的不错,这掌柜身上的衣服是蜀锦所制吧,一个掌柜居然用得起这么昂贵的布料。 程子贤见她盯着自己的衣服,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开口回答: “姑娘,我们九爷去办事了,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喝一壶茶听会说书等一等。” 宫婷想了想,反正今天没什么事,也便同意了。 ———— 江七七跟着进了包厢。 前面的人将门关好才摘下面巾,露出了那张她极为熟悉的脸。 江七七十分疑惑:“沈洛?你今日为什么要这样出门?” 只做了这样简单的伪装,若是被人发现,他腿已经好了的事肯定会立刻传开。 沈洛叹了一口气,搂着七七先坐下来。 “北明那些隐卫在暗,而十六他们不管怎么调查终究是在明,被动不说,有时还会事倍功半。” 他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 他恨不得明天就搬回去跟七七一起睡。 江七七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所以你就自己出来调查?” 沈洛点点头:“我也在暗,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江七七歪头看着他,“你怎么会来我的茶楼?” 沈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七七头一次做生意,我想来支持支持,镇国将军的一举一动被太多人看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 “对了。”沈洛突然想起,“听十九说昨日刑部抓错了你的人?可是放出来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江七七又想起了那种憋屈的感觉。 她耷拉着脑袋,十分低沉:“回来了。” 沈洛看她这样突然表现的失落,心里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七七看着他,突然嘴巴一扁,扑进了他的怀中。 沈洛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差点冲昏了头脑,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的,七七,凡事有我呢。” 江七七头埋在他怀中,声音也是闷闷的。 “沈洛,我真是一个很不合格的主子。” ...... 听江七七详细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沈洛也算是理解她的低沉从何而来了。 “沈洛,如果是你,以你的势力,肯定不会让手下的人白白受这屈辱。” 沈洛轻轻搂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江七七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 “七七。”他说,“我的就是你的,你可以随意使用将军夫人这个头衔。” 他握着他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有我在,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 最后江七七还是拒绝了沈洛的提议。 “不管是程子贤、齐玉,还是香儿、琳儿,他们都是追随于我江七七,而不是追随将军夫人。”她说。 “如果连保护他们的能力都没有,那我这主子也不值得他们追随。” 沈洛知道,她一直都是对自己要求奇高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的心疼。 只是一会的功夫,江七七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想好了,大不了先把那个肥侍郎装在麻袋里揍一顿,也让他受一些皮肉之苦,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洛看着她,眼神宠溺:“好,只要你觉得满意就好。” “十二他们最近好像手也痒的很,不知九爷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揍人的时候也让他们参与参与。” 江七七大度的一摆手:“好说好说,来就是了。” 沈洛笑了。 “说起来那肥侍郎可真讨厌,丑陋不说,还色眯眯的,害得我要忍着恶心对他虚与委蛇套近乎。” 沈洛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色眯眯?” 江七七生气道:“可不是!他那个肥腻的手,还要来摸我,还好我躲得快哦,要不然啊...” 她举起自己葱白细腻的手到半空中,独自欣赏,好不谦虚的自我夸耀:“要不然,我这漂亮的小手可就要被玷污了。” 沈洛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喝了一口茶,掩饰住了眼中的杀意。 第201章 侠女的梦 江七七和沈洛在包厢聊了没多久,因为都还有事情要做,两人便先后离开了。 “九爷,”程子贤见江七七下楼,指向她对面角落的一个桌子。 “刚才那位姑娘来找你,说是想交个朋友。” 江七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宫婷正饶有兴致的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先生讲故事,面前还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我知道了。”江七七点点头,打算等说书先生讲完再过去。 然而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贴心的。 “让开,快让开。” 几个嚣张的家丁先走进来,耀武扬威的赶走了坐在门口喝茶的客人,也打断了说书。 江七七不悦的看过去。 客人被赶开后,一名男子才迈着四方步走进来。 江七七“啧”了一声,心情十分不美丽。 怎么又是那个吕济才。 ...... 人有时候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 吕济才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但他不在乎! 世家公子又如何,还不是没有他的排场大。 他得意于自己的前呼后拥,就好像这样就能向世人证明他不输给任何人一样。 “你,你们有钱也不能让俺们滚啊,俺们是来喝茶的。”有不满他们的人出声。 吕济才一个眼神过去,下面的人直接举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哪里还敢说一句话,哆哆嗦嗦的站着不敢动了。 后面跟他同行的赶紧上来拉他:“这是吕丞相家的公子,你不要命了!” 家丁收回刀,不耐烦道:“知道是我家少爷还不快滚!” ...... 宫婷正听说书先生讲到关键的地方,突然被打断,原本就有些生气。 现在看到那群家丁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最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了。 中间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吕济才? 宫婷见自己犹豫了一下的功夫,有个人差点被吓得尿裤子,当即也不再纠结。 管他吕济才张济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老百姓! 她侠义心肠发作,直接上跳两步踩到桌子上,一个飞踢—— “哎呦!”最前面的家丁只见一团黑影向自己冲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飞出去了。 他捂着迅速肿胀的脸爬起来:“谁!谁这么大胆敢扰乱我们家公子的大驾!” 宫婷小手叉腰,往那一站是雄赳赳气昂昂: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宫婷是也!” “啪啪啪。”江七七拍着手从人群中走出。 “这位姑娘真是侠肝义胆,穆某人佩服、佩服。” 宫婷头扬的更高了:“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不不,”江七七继续夸赞,“在场的人这么多,只有姑娘你挺身而出,足以说明你是位侠女啊。” 江七七这话可说到宫婷心坎里去了,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只不过后来说起,被母妃骂了一顿,她就没再提起过。 但是这么多年她也只是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忘记。 她甚至还想过,等她和一清道长成亲,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他游历江湖。 到时候他治病、她打架,他算卦、她打架,他抓鬼、她打架......做一对幸福快乐的神仙眷侣。 ...... 吕济才眼看着面前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吹捧一个自谦。 言语间自己成了反派。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郡主殿下,下人不懂事,惊扰到您了,我在这里向您致歉。” 他不傻,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刷宫婷对他的好感。 宫婷确实挺有好感的,不过是对穆肆九。 她撇着嘴看向吕济才:“吕公子,你有事吗?” 她才刚来,他们就赶到了,宫婷就算不聪明也不会蠢到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 吕济才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掩饰:“郡主真是聪慧过人,在下刚才匆匆跟郡主聊了几句,觉得没有尽兴,想着跟过来等郡主有时间再交谈。” 对方这么坦荡,宫婷反而无话可说了:“你...这...” 还是江七七强行插了一句:“郡主,四公主已经在包厢里等您了。” 吕济才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四公主?陈知芝?” 江七七点了点头:“是啊,公主原说想等郡主听完这一场再唤您上去,眼下这一搅也说不成了,您还是赶快上去吧。” 江七七招了招手,一个小二过来引着宫婷上楼梯。 “公主在三楼甲子房中。”江七七补上一句。 ...... 吕济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宫婷被带上楼。 “少爷,我们也上去吗?”后面的家丁问他。 宫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转过头来,看着江七七,面色不善:“穆九爷是吧。”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久仰大名。” 江七七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十分友好的向他行了个礼:“昨天的事小妹已然跟我说了,还要多谢吕公子高抬贵手放了我这小店呢。” 她举止言语妥帖,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似乎确实是发自内心感谢吕济才。 第202章 交朋友 吕济才不跟他浪费时间,甩了甩袖子,黑着脸转身离开了。 ———— 宫婷被带到所说的三楼甲字房中,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郡主请坐,我们主子一会就来。”茶楼伙计平时都是由齐玉管教,十分有眼力见。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梯传来脚步声。 “你下去吧。”宫婷听见门外的人吩咐道,“三楼今日不对外开放了。” “是,主子。” 江七七轻敲了两下虚掩的门才推开。 进门先行了一礼:“草民穆肆九参见郡主殿下,不知郡主殿下驾到,礼数不周望郡主海涵。” 宫婷原本没打算暴露身份,都是那个吕济才大剌剌的摆摆手:“穆九爷不必拘礼。” 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坐。” 江七七这才撩起袍子坐下。 宫婷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初一见面,宫婷觉得这人看起来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既然是被一清道长提起的朋友,至少应该是成熟稳重、神秘莫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才对。 然而所谓的穆肆九,却只是穿着一身花哨又夸张的绣衣,手里不着调的把玩着一把白玉笛子,一副衣冠楚楚的富家公子模样。 跟一清道长完全不搭边,倒是不管衣着还是气质都有些像宫远那种人。 哪种人? 地主家的傻儿子呗。 ...... 很快宫婷就知道自己肤浅了。 人家不但说她是女侠还帮她解了围,体面而且不着痕迹,跟宫远那个二百五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所以眼下宫婷除却唐一清的缘故外,自己也是真的想要结识这位穆九爷了。 “穆九爷。”宫婷笑的眉眼弯弯,一副十分欣赏对面人的样子,“我听一清道长说起你们是朋友。” 江七七挑了挑眉,点头道:“是,当年在梨元,我与一清道长一见如故,关系十分亲近。” 宫婷眼睛一下亮了,太好了,这下找对人了。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挡住了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对了,听闻穆九爷开茶楼,我偶然得了这样一副茶具,想着反正也用不上,不如送给专业人士,好不辱没这珍宝价值。” 当然,宫婷上楼的时候也没忘记拎上吕济才送给自己的见面礼。 主打一个:礼品收下,心意就收回去吧。 江七七虽说不像十六那么财迷,但俗话说的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这种她们完全不懂的人都能一眼看出珍贵的宝物。 所以她假意推辞的几番后,美滋滋的收下了。 还不忘感慨两句提供一下情绪价值:“宫婷郡主身份尊贵,居然愿意与我这普通老百姓结交,草民真是喜出望外喜上眉梢喜极而泣啊!” 宫婷:“?”在看到茶具之前他是这副样子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朋友算是交上了。 “这样吧,过几日我们办一场小小庆典!”江七七提议,“叫上唐一清,我们几人一同在这茶楼,饮茶作乐如何!” 宫婷:“好!” 然后她又问:“庆典庆祝什么呢?” 江七七张口就来:“庆祝我们举办了一场庆典啊!” ———— 沈洛出了茶楼向城西走去。 尽管十九变着法子给他补身子,但这一年多来被毒素折磨,他身形还是消瘦了不少,倒是更方便他伪装了。 只是不管怎么伪装,甚至穿上了老百姓的粗布衣服,沈洛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还是掩盖不住。 沈洛尽量走人烟稀少的小巷,走到死胡同左右看看无人,便干脆咬咬牙,用点内力飞过去。 不多时就到了江府后门。 十二在树上蹲着,百无聊赖。 嘴里叼了根草,手上还编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草环。 突然见到主子来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十二揉了揉眼睛才敢确信,立刻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恭敬道:“主子。” 沈洛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询问:“江府可有人出入?” 十二回答:“后门只在今早有两个卖菜的伙计进去,一刻钟后又出来了,属下探测过,两人身上均无内力。” 沈洛抿了抿嘴,是在意料之中。 隐卫名字由来便是这群人十分会隐藏自己的行总能,甚至就像隐身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群神出鬼没的顶尖杀手,在他们手中也讨不到一点好处,原因就是沈洛实在是太严防死守了。 有几次隐卫差点得手,但最终还是棋差一着、失败了。 再加上北明有段时间内部动荡,隐卫都被招了回去,其实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正面对抗过了。 “主子,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十二斗胆开口询问。 主子很有可能是隐卫的目标,他现在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沈洛却突然对他做了个“停”的手势:“有人来了。” 两人动作迅速的躲藏起来,果然,几个呼吸之后,两个身着青衣的蒙面人从天上落了下来。 两个人落下之后没有开口,原地站了一会,在用内力探测周围。 沈洛和十二两人立刻收敛了气息。 探寻了一阵,似乎是确定安全了,两个人才说话。 “是这里吗?”一个人询问。 “地图上看,是。”另一人回答。 “走。” ...... 两个蒙面人悄无声息的翻过墙,跳进院子去了。 “主子,我要跟上吗?”十二问。 隐卫穿青衣,带紫帽,这个所有人都清楚,再加上那两人说话有很重的北明京城口音,几乎可以确定是隐卫了。 沈洛摇摇头,因为刚才用了一些内力,现在即使蒙着面也能看出他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不必,那样风险太大,只要确认他们跟江乾中有联系就行。” 知己知彼百战不怠,他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了解隐卫动作,尽量扒出他们的目的。 而现在,已经确认了江乾中参与其中,他们就相当于掌握了隐卫一部分行踪。 “江府继续盯着,留意隐卫何时过来何时离开,还有江乾中的动作。” 话音落下,沈洛再也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第203章 提前毒发 江七七跟宫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阳穴突然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她揉了揉眉心,但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郡主殿下,十分抱歉扰了您的兴致,但草民一会还有要事去做,怕是不能多聊了。” 江七七扯了个理由结束了谈话。 说出来搞笑,江七七作为现代顶尖的间谍,用的都是国家最高科技的产品,但实际上她还蛮迷信的,很相信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莫名其妙感觉不舒服,肯定是哪里要出事了。 ...... 江七七赶回来时,将军府里因为沈洛的再次毒发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张望了一圈,只有十二在。 “十二,”江七七指着府中小跑着来来往往的奴才们问,“这是怎么回事?” 十二焦虑的直啃手指甲,此刻见到江七七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 “夫人您回来了,主子他同我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晕了。” 江七七皱紧了眉头:“大夫呢?” “大夫刚刚赶到,已经在里面把脉了。” 与此同时,十九接到消息,也匆匆赶了回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主子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在外面晕过去?” 十二简单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我与主子躲在远处看着两名隐卫进了江府后门,主子吩咐我后面要继续盯着,不能打草惊蛇,然后......然后‘噶’就晕过去了。” 十九气的“呸呸呸”:“瞎说什么‘噶’!只是晕过去了!” 十二:“对!”也赶紧“呸呸呸”。 这近两年以来,一直是十九在照顾沈洛的毒,可以说他比沈洛本人都要了解他的身体。 一般毒发的时间间隔是三个月,但现在距离主子上次毒发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即使毒素更深了也不应该提前这么久。 十九稍一思索,便问:“主子是不是用内力了?” 十二心虚的点了点头:“隐卫武功高强,若是主子不使用内力屏息是藏不住的。” 十九指着他鼻子:“你你你!我不是嘱咐过你们一定不要让主子用内力吗!” 十二也很委屈:“我们到处调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了...” “线索重要还是主子重要!”十九生气道。 十二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好了。”江七七开口,“与其谈论这个没有价值的问题,倒不如想想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 上次沈洛同她说起这个毒,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依照今天这个情况看分明是沈洛有意隐瞒她。 稍稍驱动内力就会昏厥,那说明他中毒应该已经很深,甚至...... 现在沈洛不在,江七七跟十九等人说道: “使用内力不是关键,毒才是。即使这次十二阻止了他用内力,下次也可能会遇到其他情况。只要沈洛身上的毒一天不解,他就随时有可能像今天这样晕过去。” 她眼神中带着坚定,一字一句的说,“我们要想办法解毒,即使寻遍天下名医也在所不惜。” “这......”说起这个,十九十分无奈:“夫人,解毒一事,并非是我们不做,而是的确困难重重。” 一来,这毒药是北明上一任国师临死前亲手喂给沈洛吃下的,据说是根据北明最毒的毒药改良过的。但那位国师十分神秘,平时只跟北明的国君单独接触,他死了,所有有关解药的线索便无从查起。 二来,沈洛身份特殊,明里暗里的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他中毒这件事不能昭告天下,否则两国边境必会大乱。只是暗地里寻访的速度实在很慢,近两年来他们一直在马不停蹄的寻找,但层层筛选下来,也只找到了两三个对北明毒药有研究的大夫。 “还有最后就是......”十九支支吾吾起来,“主子他......” 江七七咳嗽了一声。 十九只好说出:“主子他自己不想解毒。” 他的声音沉闷,钝钝的,似乎夹杂着很多情绪。 一旁的十二也沉默下来,仿佛这已是他们之间的共识。 江七七不明了:“为什么不想解毒?” 她的心跳的很快,莫名就觉得似乎会跟之前沈洛对她的态度有关。 明明很喜欢她,却一直压抑着不肯讲。 明明少年得志,却时常周身阴霾密布。 ...... 江七七没有继续问下去,十二和十九也都低着头没有再说。 他们都在等。 第204章 去为沈洛报仇 沈洛这次昏迷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咳咳,十九。”沈洛嗓子干涸,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什么时辰了?” 十二一秒从垂头丧气切换到生龙活虎。 “主子您醒了,现在已经是卯时了。” 他扶着沈洛坐起,在他背后放上一个靠垫。 沈洛环视了一圈见屋中只有他自己,不由疑惑:“十九呢?夫人呢?” 十二挠了挠头:“昨晚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沈洛眉心跳了一下:“昨晚?他们可有说去做什么?” 这个十二对答如流:“沈洛问起来你就说我们给他报仇去了。” 他原模原样的复述了江七七的话。 “报仇?”沈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 十二点点头,还带着一丝委屈:“主子,原本是我要陪夫人去的,但十六和十九居然以我不够聪明为由把我扔下了,抢占了我的位置!”。 十二十分郁闷,不是因为说他苯,而是因为他们居然背着他搞小团体! 然而他这一根筋从左穿到右的大脑还不支持他干说坏话这种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所以他自顾自生了半天闷气,开口前又在心里打了好多遍草稿,最后说出来只剩了一句:“我也想去。” 沈洛:“......” 所以呢?二旬孤寡老人就活该被扔在家中了? ———— 江七七没有说假话,她真的是来给沈洛报仇了。 昨天晚上,忙碌了一个时辰的大夫终于从屋中出来了,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镇国将军的毒暂时控制住了。” 坏消息是:“将军的毒已经不能再拖,这次老夫用上名贵的草药和毕生所学才稳定住了毒素,下次可能就......” 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向几人做了一辑:“老夫才疏学浅,将军大人的毒,以后我怕是再无能为力了。” ...... 几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就连大夫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香儿第三次端着饭菜过来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心里堵堵的,只能把饭菜放在不远不近的桌子上,转身离开去墙角偷偷抹泪。 不知是过了多久,天空已经从蔚蓝色变成漆黑,洒在他们身上的阳光也被月光替代。 桌上的三个碗早已冰凉,一片莫名掉落的绿色树叶泡在其中一个汤碗里,遮住了大半的汤面。 “听沈洛说,你们这次出动是因为隐卫?”一片寂静中,江七七的声音有些突兀。 十二和十九没有说话,只有傍晚才赶回来的十六点点头。 他自嘲的笑笑:“可是看眼下的情况,哪里需要隐卫动手。” “好。”江七七站起身,因为坐的太久腿都僵硬了,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中毒是因为北明,这次昏迷也是因为北明。”她突然笑了,眼中似乎有火在燃烧。 “十二、十六,拿上家伙跟我走。” 十九匆匆站起:“你们要去做什么?” 江七七头也不回:“杀了隐卫,给沈洛报仇。” “夫人!”十九一个轻功翻到几人身前,单膝跪地。 江七七看着他:“你想劝我?” “不!”十九抬起头来,手中握着的剑在月光照耀下寒光凌冽、令人生畏,“我想跟夫人一起去。” ...... 最后十二被留在了家里。 第205章 人狠话不多 江七七和十六、十九先是来到了京城西面的一家大客栈。 这是十六今天监视的地方。 他曾经查出过一些蛛丝马迹,知道这客栈八成是北明人在背后控制的,但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没有行动,也怕贸然动作会打草惊蛇。 “就是这里?”江七七叉腰,抬头看了一圈,“规模倒是不小。” “正是、夫人。”十六上前一步,“如果北明隐卫要来京城潜伏,这里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夫人,确定要动手吗?” 南岳和北明之间的和平来之不易,他们没有证据就这么查封了北明人的产业,万一被拿来做文章上升到外交层面...... 十六还是有些忐忑的。 夜色浓重,大街上已经没了人影,初秋晚风瑟瑟,唯独他们站在其中。 十三几个大跳落在江七七面前:“夫人,您找我?” 江七七看了他一眼:“东西都带了?” “带了。”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挂着的灯笼在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最后亮着的两盏灯笼,挂在他们面前。 江七七站在最前方,她没有易容也没有化妆,手里握着一支笛子——那是十三改良过后的暗器。 十三、十六和十九跟她在后面。 再之后是将军府的一百府兵。 ...... 江七七没有一丝犹豫:“上!将这客栈团团围住,若是放了一人离开,本夫人拿你们两人是问!” 她命令下的果断而坚决,眼底不带一丝情绪。 “是!” ...... 江七七一声令下,所有府兵都动作极快的开始行动。 他们本就不是一般士兵,在战场上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因此尽管人数众多,在这黑夜中行动也是悄无声息的摸进,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待所有人将上下点位全部占据,江七七看着眼前的门。 漆黑的夜遮不住她的愤怒和杀意。 “十九,带人砸开大门!” “是!” 木制的门被十九砍了两刀,随后“嘭”的一脚踹开。 一群人蜂拥而入。 掌柜的还在打算盘,跟跑堂说着什么,突然就听到门口有巨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团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一瞬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 江七七冷着脸最后从外面走进:“搜。” “是!”十六和十九各带一队开始搜捕客栈中的所有人,就连装米的米缸都得拿刀杵两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一盏茶的时间,客栈中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大堂。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官!”客栈掌柜被按在地上,脸擦的全是土,不服气的大喊。 江七七走到他跟前,蹲下:“隐卫是哪些人?说。” 掌柜的脸色一僵,狭长的眼睛里眼珠转了又转:“什么隐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江七七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隐卫是哪些人?” “我不知道。”掌柜的眼一闭心一横,“你们是什么人,这朗朗乾坤之下擅闯我们客栈,我要告到官府把你们都抓起来!” 江七七根本不搭理他的话。 她站起来,挥挥手:“十三,上,用见效最快的法子。” 十三一手从袖中摸出把又细又窄的小刀,一手掏出一袋盐巴。 开始在掌柜身上——切片、撒盐。 两刻钟后,掌柜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他全身发抖:“我说,我全说。” 江七七斜睨他一眼,语气中没有一点施舍:“我给过你机会,现在晚了。” 她目光扫过人群,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看的出来,虽然所有人都穿着盔甲,还有三个人身着将军服饰,但他们此时也没有话语权。 这个唯一坐在中间的女人,尽管打扮随意却掩盖不住令人惊艳的美貌,她才是真正的主子。 这个人,够果断也够狠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七七会重新找一个人询问的时候,她却什么都没说。 她站起来,手中的笛子在指间打转。 她穿过人群,走到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人面前。 那人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去,浑身发抖似乎十分紧张。 江七七没说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下,她径直抽出身边府兵的剑,刺了上去—— 自然是没有刺中的。 那人在她最开始有动作的时候还一副害怕惊惧的模样,却在她即将刺中他的一瞬间,挣脱两个府兵的束缚,直接后退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他的动作,刚刚还顺从的被压制的“客人们”,这时也齐齐行动,全部挣脱了枷锁。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个满脸麻子的人有些不屑的说,“不过找到也没用。” “白费功夫而已。” 十六十九第一时间返回到江七七身边,成战斗姿态围绕在她周围。 “保护夫人!”十六冷静安排,细看能发现他的眼中闪着火光。 “十三,你寸步不离守着夫人;十九立刻去外面,堵住他们所有出口;我带人在房间中对战。” 他的语气不再冷静,带上了一些怒气:“今日务必将他们围杀在客栈中!” 第206章 饶命 真正动起手来之后,那领头人脸上的笑消失了。 其他人还在执行任务,留在客栈的隐卫只有六名。 他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所以没想着正面对抗,只要找时机逃出包围即可。 按理说以他们的武功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 一刻钟后,领头人看着对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和身边开始体力不支的兄弟们,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头上滑落。 该死,这些人明明武功都不如他们,但是仗着人数优势,居然能在进攻的同时还能防御的密不透风,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怎么突围都没有效果。 眼看着自己这边即将陷入绝境,而对方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分明是没打算留活口。 他使劲咬着牙,口腔中逐渐有血腥味散开。 “停!我们投降!请这位小姐饶我们一命!” 他十分聪明,直接越过了下了杀令的十九,向江七七求情。 江七七虽然没有参战,但一直抱胸看着他们这里的情况,不时也会指挥十三支援一下防守薄弱的地方。 听到对方这话,江七七有些意外的歪了歪头。 “停。”她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打斗声立止。 隐卫中领头的率先把武器丢在地上,表示诚意。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丢下武器后退到一旁。 “我们投降,这位小姐我确定我们从未见过,既然无冤无仇,希望小姐能放我等一命。”领头的盯着江七七,有些屈辱的说。 江七七蹲下,握起一把他们丢在地上的刀,刀柄上有些血迹,不知是谁的,还是温热的,有些黏。 “北明隐卫,偷偷潜入我南岳京城,我还以为你们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呢。”江七七不咸不淡的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人对江七七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惊讶,毕竟这些人目的明确、准备充足,一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小姐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应该也明白我们隐卫的原则——虽然任务很重要,但我们的性命更重要。” 江七七:“......”她不知道。 十六贴心的凑到她耳边解释。 “北明隐卫因着武功顶尖,所以很难选拔,人数稀少。一年多以前我们与北明大战时,对方曾派出了二十位隐卫参战,被我们全数诛杀。在那之后除非是十分困难的任务,北明隐卫一般都不会出动。” 江七七很好奇:“那他们这么多高手平时都做什么。” 十六:“保护北明皇帝的安全。” 江七七:“......这么惜命的皇帝啊。”感觉会是长生不老丹这类药的受众群体。 “咳咳。”她重新看向对面那个“麻子”,眼神里带了些——贪婪。 有弱点的人最好拿捏了,何况还是这么多弱点。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江七七说。 “谈什么?”那人有些警惕的询问。 江七七“啧”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一句话,谈不谈。” 她深谙谈判之道,自己有优势的时候一定要掌控起节奏。 “你!”长满麻子的脸上红了又绿,黑了又白,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表演了一出川剧大戏—— 变脸。 “谈,小姐说谈什么就谈什么。” 江七七满意的拍拍手站起来:“好。” 她点了点面前被连累的客栈其他人员:“清走。” “十六十九留下保护我。”她不会傻到自己跟这位高手单独相处,她可不想当送上门的人质。 “还有,十三把剩下的隐卫带走,随时听我指示。” “等等,小姐我都答应跟你谈了,你还要带他们去哪里?” 江七七赏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后脑勺:“人质不懂吗?” “......” 懂,但是他不明白,明明长得跟仙女一样美丽的女人,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我叫江七七,怎么称呼你?”江七七还是有礼貌的询问了一下。 “我姓张,大家都叫我张统领。” “张统领...”江七七念叨了一嘴,“好,张麻子,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张...麻子... 他有些后悔戴这副面具了。 “十人,还有四人在外面。”张麻子还是老实回答了。 “分别在哪里?”江七七追问。 张麻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人这样不好相与。 “吕丞相府邸两个,二皇子府邸一个,三皇子府邸一个。” 出乎意料的回答,这次轮到江七七发愣了。 将军府周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心里有了一点不太好的猜想......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她终于问到了重点。 张麻子死死的皱着眉头,这也是他最怕对方问到的问题。 “无可奉告。” 江七七眯着眼:“再给你一次机会。” 张麻子喘了两下粗气:“无可奉告!” “好。”江七七没有一句废话,向外面喊了一句,“十三,动手!” 回应她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他只说留他们一命,可没有要求别的。 江七七面无表情的喝着茶。 张麻子一张并不好看的脸皱在一起,青筋直跳。 江七七没有说话,惨叫声就一直没停。 有一个声音稍微小一点了就换另一个,客栈这不大的空间中始终充斥着这令人压抑、心惊的声音。 “够了。”张麻子再也忍不住,几乎是颤抖着开口。 “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说。” 江七七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当真?” “当真!”张麻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请江小姐下令,不要再折磨他们了。” 江七七这才喊了一句:“停。” 惨叫声变为痛苦的呻吟声,然后逐渐小了下去,直至听不到。 张麻子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江七七,眼中没有了最开始的高傲和蔑视,带了一些忌惮,还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慎低微。 “江小姐,在下想斗胆问一句,你为何要如此针对我们,我们隐卫可与小姐曾有过什么恩怨?” 原本不指望能得到答案,但江七七居然认真的回答了。 “你我没有恩怨,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正经又严肃的说:“为夫报仇!” 第207章 谈判 张麻子承认,当时听到这个回答他脑袋是有一点宕机的。 “为谁?” “我的夫君,南岳镇国将军,沈洛!” 江七七咳了一声,耳廓居然带了点红,显然是不太习惯这样称呼沈洛。 张麻子:“......” “江小姐,我承认几年前隐卫暗杀过沈洛将军,但那些兄弟不但没有成功,还被你们全部杀害了。” “这些年我们也是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再找过镇国将军的麻烦。” 原本北明隐卫有五十人,都是这些年他们层层挑选筛出来的顶级高手,但仅仅那一场行动就折掉了他们一小半的人,至今也没有找到新的血液注入。 他们也不傻,现在战争结束了就更加不会来送死了。 可是没想到这次虽然没对上镇国将军,却被他夫人抓到了。 如果这次他们十人再全部命丧南岳...... 隐卫这个组织估计也是名存实亡了。 张麻子想着,咽了咽口水。 三十位顶尖高手,全部交代在镇国将军夫妇手里......这如果传出去,他们北明以武为尊的国家,脸就丢尽了。 江七七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她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们这次来南岳,不是为了刺杀沈洛?” 张麻子一脸呆滞:“不是啊。” 江七七:“......” 误会了。 张麻子:“......” 夭寿啊! 虽然张麻子没有主动说出他们的目的,但可以回答“是”和“否”。 然后江七七就用这种卡bug的方式,问出了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刺杀吕易行,也就是对外还宣称昏迷的吕丞相。 顺便打探一下现在南岳争皇位的两个皇子,谁的势力大一点。 ...... 居然真的跟沈洛没关系。 “你们杀了江乾中手下两个送证据的人是吧,证据呢?”江七七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转问了其他问题。 张麻子在袖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折子:“江小姐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们来了之后听闻已经有他们北明人在京城潜伏了,兴冲冲的去认老乡,然后发现是对方是南岳人伪装的。 “我们自是要把人杀了,顺便还告诉了江乾中那个蠢货。”张麻子翻了个白眼。 江七七认同的点点头:“别的不说,江乾中确实是蠢货。” 莫名其妙的共识增加了。 她翻看着手里的折子,里面果然记录了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你看过这个证据了?”江七七扬了扬折子。 张麻子低下头:“看过了,但是......” “但是什么?”江七七问。 他十分难以启齿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我看不懂。” 江七七:“啊?” 张麻子耳朵羞的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北明因为太过于崇尚武力,导致全国民众的文化教育都严重缺失。 很多人都目不识丁,像他们这种能认得几个大字的已经算是文化人了。 十六和十九也没想到,这些高手居然都是文盲。 就,突然觉得十二也很棒了。 “虽然你看不懂折子,但是吧,” 江七七把玩着她手里的笛子倚在靠背上,“杀人偿命,张麻子,你们北明应该也有这说法吧。” 张麻子闭了闭眼:“有,我会把那两个人交出来。” 死两个人还是死十个人他心里还是算的出来的。 江七七对他的识相很满意,勾起嘴角笑了笑:“十三,把人带出来吧。” 张麻子不敢回头去看他们的惨状,还是后面的人喊了一声:“统领”才让他转了身。 然后就看到五个人都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受了刑的痕迹,甚至刚才打斗中受的伤都被包扎好了。 “这、这是”张麻子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看向江七七的方向。 江七七一脸无辜的站起来:“怎么?张统领想让他们受刑吗?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动手。” “不、不。”张麻子真心实意的笑了,他单膝下跪,“多谢江小姐不杀之恩!” 江七七摆摆手:“走吧。”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趁着人还不多,走吧。” 张麻子捡起自己的佩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一挥手,大门打开,六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沈洛喝了四杯水之后,制止了十二想给他倒第五杯的行为。 然后两人就一起托着腮望着门外。 眼巴巴的,像两条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好在他们也没有等很久,江七七三人便回来了,十六手中还一左一右拎了两颗人头。 十二也不管自家主子了,一个箭步冲出去:“怎么样,抓到人了吗?都杀光了吗?是不是很爽!” 十九脸上有一点尴尬:“没有,只杀了两个。” 十二闻言瞪大了双眼:“什么?!这么多人,只杀了两个?” “就算你们武功比我差一点,但也不能差这么多吧!”他围着两人踱步,“我早就说了,脑子好有什么用,实力才是硬道理啦!” 哈哈哈,终于让他等到扬眉吐气这一天了! 十六用关爱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跟十九对视了一下,两人默契的绕开他进屋了。 屋中,沈洛已经坐在床边了,见他们回来面露喜色,就要起身迎接。 江七七轻飘飘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沈洛又坐回去了,甚至两个手还乖乖的放在了双腿上。 “醒了?”江七七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沈洛有些忐忑的点点头,他自知理亏,但是不后悔。 为了早点回卧室跟七七一起睡,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们去找隐卫了?七七你有没有受伤?”沈洛询问。 他也不在乎什么打草惊蛇了,对面都是顶尖高手,七七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天知道他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多担心。 说好的要保护七七,现在她却又因他卷进了这危险之中。 第208章 吕丞相的立场 “恩师,寅时前后,在丞相府周围盯着的那些来路不明的人都撤走了,学生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北明的隐卫。” 相府密室中,两道传话声音传出。 一个年轻人躬身站在吕丞相前面,很是尊敬的样子。 几天不见,吕丞相的气色又好了一些,似乎之前中的药对他已经没有作用了。 他点了点头:“走了就好。但这几天还是要加强防备,在暗处多布置一点人手。” “是,恩师。”年强人领下命令。 吕丞相呼出一口浊气,拿起手边一本折子继续翻看。 这些天他身体渐渐恢复起来,虽然还没有在人前露面,但一些他亲近的官员弟子已经知道了,这些天他们也在整理这段时间南岳各方发生的事报告给他。 眼前跟他汇报的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最信任的学生之一——林越,也是曾经他为淑宜选择的未来夫婿。 林越看他一刻不肯闲着,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恩师,您的身体才刚好一点,没必要这么辛苦,这段时间虽然您不在,但我们都加倍小心的应付着,国家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他轻声劝告:“您还是先以身体为重吧,以后时间有的是呢。” 吕丞相手中拿着朱笔,时不时看到关键处圈出来。 闻言他笔尖一顿,半晌才动起来。 “林越,你今年多大了?”他莫名问道。 林越老实回答:“恩师,学生二十岁中探花,幸得恩师赏识带在身边,如今入仕已有三年了。” 吕丞相看完了手边的折子,合起来放到一旁,上下看了看他。 “一转眼都三年了啊。”他有些感慨,“我也是年近花甲之人了。” 林越能被吕丞相看中,自然脑子不会差,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恩师。”他有些焦急道,“恩师福泽深厚,必会长命百岁、不,会千岁的。” 吕丞相笑着摇摇头:“哪有人能活千岁呢,人老了就该死,把这天下让给年轻人。” “恩师,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不能没有您,南岳不能没有您啊。” 林越到底还是年轻,这时真的有些急了,真怕恩师一折辞呈告老还乡。 吕丞相却又把手放在了一旁的折子上,尽管保养的再好,他苍老的手也已经布满了褶皱。 “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离开朝堂,起码,在确定下一任皇帝之前我不会离开。” 他停顿了一瞬,把折子拿了起来。 也是这双干巴巴的手,握着折子一紧再紧,似乎这不是一本折子,而是书着南岳未来的预言书。 林越虽然在朝官职不算顶尖,但确是实权职位,自然早早的就接触了党争。 并且在吕丞相的授意下,早早的加入了二皇子的阵营。 “恩师,您还没选定吗,支持的太子人选?” 他知道恩师一直都在二、三皇子之间摇摆不定。 吕丞相叹了一口气:“那两个人,但凡有一个有出息的我也不会如此纠结。” “恩师,学生可否斗胆问一句?”林越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怯生生开口。 吕丞相看了他一眼:“但问无妨。” “学生听闻,您之前一直是大皇子党,但为什么现在会彻底放弃大皇子,转而考虑二三皇子呢?” ———— 沈洛醒来之后,大夫维持着一个时辰来一次的频率,直到第三次过来确定他没有大碍了才肯安心。 这段时间,几个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的人被香儿按着吃了早饭,又向详细说明了他们围杀隐卫的“壮举”。 十二没能去成,听的是最认真的,尤其是听到堂堂隐卫被他们杀得求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爽!” 沈洛则是听到江七七要跟对面统领谈判的时候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对方武功高强,七七你太冒险了。” 以及说到最后,听到隐卫他们前来京城真正的任务之后,他们也沉默了。 “搞了半天虚惊一场啊。”十二嘟囔着,心情复杂。 十六则是带着感激向江七七致谢:“没想到夫人还记得为那两个死去的弟兄报仇,十六在这里替他们谢过夫人。” 虽然站在沈洛的角度看这事做的有些鲁莽,但到底也算是快刀斩乱麻,达成了目的。 他一个躺了全场的人是没立场说他们的不是。 “将人赶走了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不是要杀我,他们来京城总归不是做什么好事,如此一来就当是救吕丞相一命吧。” 他今晚就可以搬回去跟七七一起睡啦。 不,一会就搬回去! ...... 几人离开,屋中只剩下沈洛和江七七,沈洛半倚在床上,垂着头准备接受训斥。 毕竟是他不注意身体强行使用内力才会晕倒。 只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江七七开口。 他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江七七正盯着他敞开一块露出的胸口发呆。 江七七原本是很生气很生气的,一方面自然是气那个所谓的隐卫,另一方面也是气沈洛。 但是当她正想张嘴的时候,视线却无意间通过他敞开的衣襟看到了他的胸膛。 她这次没有在看腹肌,事实上她只是隔着衣服摸过,却没有看过他的身体。 “你这是......”她不禁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半路上就被沈洛握住了。 “七七,没什么的。” 他摇摇头,一手拉紧了衣襟,想隔断她的视线。 “不,有什么!”江七七挣脱开他的手,有些发颤的解开他的里衣。 她想过,他是在战场上与刀剑打交道的人,身上肯定难免会有伤口,但是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狰狞的模样。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曝露在她的面前,分布在胳膊、胸口、后背,最长的一道从脖子下面一直延伸到沈洛束着的腰带之下。 伤口看来都有些年头了,上面已经长出了新的粉色的肉,但周围依然有一圈黑色的印记。 这不是受伤会有的痕迹,而是—— 受刑。 第209章 九名近卫(一) 沈洛眼看着面前人眼眶突然就红了,一瞬间手忙脚乱。 “七七,我没事的,我已经好了。” 他抓起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捶了两下,像是要证明自己身体没问题。 “你看,我一点头不疼的。” 江七七手指仔细摩挲过那些凸起,几度哽咽。 最后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听一听,这些伤疤的由来可以吗?” 沈洛看着她。 如果说他是因为这么久的官场沉浮和身居高位不得不戴上冷漠的面具,那在他看来,七七就是天生沉稳冷静的性子。 似乎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过大的情绪波动,她永远是恬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但此刻,她面上的悲伤那么明显,她眼中浸满了泪。 他哪里能再说的出一句拒绝的话。 ...... 两年前的冬天。 由沈洛带领的南岳国的军队连赢几十场大小战役,连连收回南岳十二座被占领的城池。 这是第十三座,也是北明占据的最后一座—— 荒川城,因靠近两国交界荒川而得名。 “主子,大军已就地安营扎寨,十二和十四带着先遣部队兵分两路出发,最新的地形图在明日之前就能绘制完成。”十一进营帐中汇报。 “好。” 更加年轻的沈洛坐在主位上,按着眉心,声音低沉,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主子,您发烧还没好,不要强撑了,去休息吧,我嘱咐十九煲了汤。”十一有些担心的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营帐的帘子被从外面撩开,端着汤盅的十九和围在他身边笑嘻嘻的十八一同进来。 “主子。”两人先是向沈洛行了礼,而后十九把汤盅放下,十八的视线也从他手上转到桌上。 十九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去、去,这是给主子喝的,主子大病未愈,要补身体呢。” 十八咽了咽口水:“我知道,十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跟主子抢吃的呢!” 一脚刚迈进来的十五毫不犹豫的拆穿了他:“上次某人偷吃北明献给主子的水果可不是这么说的。” 十八一脚踹过去:“就你丫嘴贱,就你丫长嘴了是吧。” “哎呀粗鲁!”紧跟着进来的十七夹着嗓子喊,然后迅速移动到十一身边呈大鸟依人状。 “嘤嘤嘤,十一你看他们这些臭男人好讨厌!” 十一看着旁边一米九、五大三粗但努力缩着想要显得自己柔弱可怜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到了一边。 十七:“!” “嘤嘤嘤!十一你好狠的心啊!” “......” 沈家从沈老将军上战场后,便有了自己培养近卫的习惯。 沈老将军从前叱咤风云,跟身边的九位近卫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他那时候的九人,编号是从零一到零九。 后来他也给沈洛培养了一批人,便是一直以来跟在沈洛身边的九人,十一到十九。 沈洛原本就有些身体不适,现在让他们这么多人一吵,只感觉脑仁“突突”直跳。 “十五,”他开口询问,“粮草备的怎么样了?” 十五正色回答:“回主子,朝廷的粮草最多还能再坚持三天,先前上奏一直石沉大海,直到刚刚才回了消息。” 他来就是为了汇报这件事。 “朝廷那边来折子,说今年财政吃紧,粮草可能要发的晚一些,而且...量给不了那么多。” 沈洛静了一会:“知道了。” 朝廷每年财政都在吃紧,他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十九,写信联系十六,缺少的粮草从我们将军府的私库里拨。” “是,主子!” 沈洛交代完,又询问十七:“北明那边驻扎在荒川城,可有什么动静?” 十七终于舍得从十一身上蹭下来,从胸口掏出一本被他压得皱皱巴巴的册子,上面记录了北明退到荒川城中后,大小官员包括吃喝拉撒在内的所有动态。 “主子,今天早上北明一位副将在见过齐寄之后,偷偷乔装出城去了,方向向东,已经派人跟着了;除此之外,齐寄依然在派人一方张贴告示一方挨家挨户搜寻。” 这个沈洛也不意外。 北明的大将军齐寄也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他的战术十分厉害,再加上北明人数优势,沈洛每次都赢得十分艰难。 经过他们派出的细作回报,这位齐大将军不管到哪里,都要把寻人启事贴满大街小巷,似乎在找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人。 沈洛对对方的私事没什么兴趣:“还有吗?” 十七犹犹豫豫的说:“还有...” “还有什么?” 十一接过话来:“还有就是,据我们的人透出消息,似乎北明国十分看重这座荒川城,他们不但又增加了一倍兵力,而且传闻中的国师也要亲自来督战,不日就会到达城中。” 沈洛想了一会:“那个当年访问过我们南岳的国师?” 他有印象,那国师还留下了个什么神仙转世的预言,皇帝和吕丞相至今还深信不疑,认为他就是那个转世的神仙。 “知道了。”他说,“让潜伏的人不要太活跃,以免暴露。” “是。” “十一,十三那边的武器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洛留意到十三没有来,想必是在加班加点准备战场上要用的武器。 作为从小研究武器和暗器这些东西的人,十三自己一个人能顶得上半个兵部加半个工部,也是因此,每到大战前夕时候,他就格外忙碌。 十一从善如流回答:“十三研制了一款新的飞刀暗器,制作并不繁杂,已经安排人去量产锻造了,如今天冷,大概三日后就能使用。” “行。”沈洛又把大衣往身上裹了裹。 十九左看右看不放心主子这状态:“十八,你给主子看一看,他是不是还没好利索。” 十八慢吞吞的上手,仔细把脉:“确实有一点,但是不很严重,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既然这样,在沈洛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项后,这场临时的小会便草草结束了。 其他人都各自离开,十九看着主子喝完汤,嘱咐他早些休息后,也退了出去。 第210章 九名近卫(二)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冬天的太阳也很是慵懒,往往要到卯时过去才肯慢悠悠的爬上地平线。 帐篷中,炉火正着的旺盛,九个人的影子被映在棚子上,随着火光跳跃上下浮动。 “主子,朝廷的粮草昨晚已经抵达,我与十二一一盘查,发现他们送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少,恐怕只能够全军上下使用七天左右。” 十一有些气愤的说。 沈洛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天气寒冷,只是偶尔还会咳嗽。 “咳咳,告诉十六,让他再备好七天左右的粮草,十九你带一队人马亲自去拿。” “是,主子。”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朝廷每天不是装穷就是跟他们玩文字游戏,舍不得给在外征战的将士们多投入一厘一毫。 一年前沈洛他们吃过亏,粮草都没了,朝廷还始终拖着不愿送粮。 将士们眼看着要因为没有食物失去战斗能力,还是沈洛当机立断,带人平了周围几个山头的山匪,又拿出将军府的银子从老百姓手里买了不少粮食,撑过了三天。 原本该是一场持久的战役,沈洛硬是咬着牙带人不眠不休的打,三天打赢了那一仗。 那是自沈洛带兵以来伤亡最重的一次战斗。 后来十六就被派出去了,这些人中十六脑子最灵活好使,沈洛把将军府所有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以防朝廷关键时刻再掉链子。 而这次,果然被他算中了。 沈洛其实明白朝廷的意思,或者说是皇帝的意思。 从一年前开始,皇上就想要有了休战的意思。 南岳与北明打了十来年了。 北明以战养战尚且没有影响国家经济太多,但南岳可是损失惨重。 如今十三座城池虽然没有完全夺回,但北明军队也已经威胁不到南岳京城的安全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身边没有了危险,皇上自然也就不想再从本就不充盈的国库中拿出一部分银子支付军用。 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他便想出这种办法,希望沈洛能主动提出停战,他好就坡下驴。 可惜沈洛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除了一封一封的上奏催粮,停战求和的事是一句不提。 甚至皇帝怀疑北明也许都向沈洛表示过想要求和,只是被他直接回拒了。 事实上,他猜的还真准! 沈洛不但回拒了,还羞辱了人家使者一番。 第一次把衣服扒下来让他骑马回去了。 第二次把衣服扒下来还给人家剃了个光头,然后绑在马上送回去了。 第三次干脆把身子留下,秃脑袋拴在马尾巴上送回去了。 ...... 从那之后北明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停战的事。 当然,从头到尾这些都是没有传到京城中去的。 “十三,武器准备的怎么样?”沈洛转问。 十三出列汇报:“这几天中新型暗器已经制造出了一批,可以让前面的哨兵装备上,至于武器,上一战我们缴获了不少,现在还很富裕。” 从前是北明以战养战,现在轮到他们了。 十二很高兴的从后腰掏出一柄短刀比划: “主子你看,北明这武器质量比咱们的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上次咱们还歼灭了一个主力队伍,他们的武器比我们这些将军手中拿的都一点不差。” 他把短刀呈上来,沈洛抽出,短刀发出短暂的“噌”的响声,十分利落又悦耳。 刀身通体银色,上面刻着一些花纹,在火光的映照下投出一片阴影。 沈洛用指腹蹭了一下刀刃,立刻就见了血。 十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到沈洛面前,抖出一块白纱布把他手指包住了。 沈洛:“......” 众人:“......” 十八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感染。” 十五贱贱回答:“还好没痊愈。” “十二,刀还给你。” 沈洛早就习惯了十八的小题大做。 开始几年,他还会辩解两句,说什么小伤不用管。 但后来十八一直坚持,甚至发誓:只要有他在一天,就绝不让主子身体出现一点问题! 沈洛想着反正他身子强壮,也就由他去了 “十一,把新绘制的地图拿来。” 沈洛起身,一群人移步到一张大桌前,十一十二把地图平铺在桌面,拿来两柄小旗插在上面。 十四上前一步:“主子,这蓝色旗子是我们,敌方占据的便是插着绿色旗子的荒川城。” 他手指了指绿色旗子上面的两条横线:“这里就是荒川。” 过了荒川,就是北明的地界了。 沈洛指腹轻轻摩擦着那处代表荒川的标志。 “原来是在这里。”他语气中有很多情绪,喃喃低语间有不易察觉的低沉。 “原来爷爷就是葬身在了这里。” 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到将军严肃冷峻的模样。 “继续。” 十四头也没抬继续指着地图说道: “主子您看,这荒川城背靠荒川,要想进入只有南面和东面大门这两个入口。” “西面呢?”十五开口问。 十四手在西面一团黑墨周围画了一个圈: “西面挨着一处瘴林,我带人进去过,最多不超过百步,里面的瘴气便会让人呼吸困难,甚至晕厥。” 十一托着腮:“那南面和东面哪边比较好攻?” “南面有护城河,宽三十余米,比较好攻。” 十二难得的插了句话:“有护城河好攻什么?对面桥一断不就过不去了?” “是,但是东面......”十四有意将东面地形颜色画浅了些,只有两条很深的黑色路,“除却这两条小路,剩下的都是泥沼地。” 他说,“经过测量,这两条路最窄处只有两米,最宽也不过四米,根本没办法在上面行军。” 他们有二十万人,若是都走那两条小路,等全员过去少说也要一天吧。 一时间帐篷中静默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地图不说话了。 突然,沈洛指着荒川城西北侧、没有画完的半边山体问:“这里是不是能直接进入城中?” 十四凑过去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是那边十分陡峭,几乎是悬崖峭壁,高几十米,一般将士根本下不去。” “还有那座山便是传说中的楚王山。” “楚王山?”十五表情夸张的惊呼,“那个出了名险峻陡峭的楚王山?” “没错。” 这样一来,从山中进城便也是几乎做不到的事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十七依然贴着十一,从袖子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册子。 “北明那边已经在筹措粮草人马,准备支援前线,人数具体不知,但看粮草备量不会少于十万人。” 他眉头紧紧锁住:“北明原本就有三十万人,若是再加上十万,就整整是我们的两倍之多了。” “能不能算出他们多久能够到达这里?”听了这么久,沈洛心中已有了论断。 十七掐指算了算:“最快七日,最慢十天。” 十天啊。 ———— “将军,我们占据易守难攻之地,人数又多,十天之内结束战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荒川城中,齐寄手下的副将正在得意洋洋的盘算。 “等到十天之后,兵马一到,我们就立刻展开反攻!” 齐寄瞥他一眼,凉飕飕的说:“李将军还是不要这么自信的好。” 李守顺向来跟齐寄不和,在他看来,这小子毛都没长齐,一没作战经验,二没赫赫战功,凭什么空降到他头上,成了这执掌三十万大军的将军。 眼下看他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是心有不快。 他出言讥讽:“我说齐大将军,说到底你还是年纪轻,没怎么上过战场,不知道在这战场上人数压制有多么恐怖。” 齐寄虽然年轻,但也不傻,当即反驳:“哦?据我所知李将军随军四处征战应该已经有二十来年了吧。” 李守顺得意的点点头:“今年二十年整。” 他跟这些喜欢投机取巧的公子哥不同,他的军功可是自己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没想到齐寄确实笑了:“既然如将军所说,战场上人数压制决定胜负走向......” 他说的极慢,“那将军能否向我解释一下,先前几年间的百十场大小战争,我北明是如何输的?似乎每一场战争我们都是在以多打少吧。” 李守顺一噎,顿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齐寄冷哼一声:“李将军还是不要太轻敌的好,若是这次占据这样的地利人和都打不赢。” 他手指前后指了指:“你、我,都以死谢罪吧。” 李守顺不再说话,心里有怨气也只能吞下。 等着吧,齐寄,明天国师来了有你好看! ———— 北方的冬天比京城寒冷很多,天色也黑的更早。 沈洛他们驻扎在背风处,但天色暗下去后,仍然听得到四面呼啸的巨大风声。 十九撩开厚重的门帘进来,几缕寒风趁机钻进帐篷,吹动了桌上的两张白纸后,很快被旺盛的炭火火苗驱散。 沈洛正披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氅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十一站在桌子旁,一脸严肃。 “主子,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十九把密封良好的盒子墩在一旁,从里面端出几盘还冒着热气的菜。 沈洛按了按眉心,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 十一几乎是咬着牙回答:“主子,我绝对不同意。” “算了,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今日就这样吧。”沈洛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暂时搁置谈话。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用膳吧。” 十一一声不吭的出去了,从头到尾都没给十九一个眼神。 十九强忍着好奇的给沈洛布好菜,盯着他沉默的吃完。 ...... 十九回帐篷的时候没有看到十一,一问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十一?” 围着驻地找了一圈,十九终于在最北边的山坡上发现了一个黑影。 他三两步窜上去,不是十一是谁? “你吃饭了没?” 十九挨着他坐下。 冬天的地面也是凉的,他们穿着很厚的军装,但寒冷还是透过衣服钻进了身体里。 十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前面。 十九沿着他的目光看去,这里隐约能看到荒川城,还有城中透出的点点黄色灯光。 两人就这么坐着,任风在身后嘶吼。 后来,城中的灯越来越少,城越来越暗,直至陷入一片漆黑。 再后来,风居然开始小了,东边也有了一丝亮色。 他们就这么坐了一夜。 ...... “十九。” 十一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了些鼻音,想必是冻的。 “如果用你的命去换主子的命,你换吗?” “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十九笑了一下,“这还用问,我肯定会换。” 十一微微抬了抬头,向更高处看去:“我也是。” 他又问:“如果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才能换回主子的命呢?” 十九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也会换。” 十一转过头来,神色温和:“是吗?” 主子年纪小时,沈老将军便离世了,那段时间很多事都是在十一的带领下他们处理的。 也许是从那时候起,大家就或多或少对十一存了些敬畏,看待他像是看一个大家长。 这时的十一,没有了平时那种让人生畏的距离感,像是一直以来忙碌着领头飞行的鸟突然停了下来歇歇脚。 十九心细,心思也最为敏锐。 当时在营帐中看到两人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十一和主子本质上是一种人,想让他们吵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后来出来后看到他独自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坐着,他就更加笃定。 所以他也坐了下来,陪着十一,就这么待了一夜。 “十一。”十九抿了抿唇,还是开口,“昨晚你和主子你们......”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十一站起来,拍了拍已经冻得没知觉的屁股上的土: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向十九伸出手:“走。” 十九胳膊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他知道十一不想说的自己再怎么追问也没用。 “走吧。” 第211章 九名近卫(三) 两人各自回去换了身衣服,进来时其他人已经到了。 一大清早的营帐中还带着昨晚的氤氲热气,几人都端坐在座位上。 已经拖了好几天战术还没有定下来,大家脸上也没有了最开始的轻松,就连嘴欠的十五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洛换了一件深棕色大氅披着,坐在桌后一页一页翻着探子送来的战报。 “北明军队正在加紧操练。” “北明援军已经整合完毕,不日就会启程。” “北明国师已于今日凌晨抵达荒川城中。” ...... 见到人来齐了,他才放下手中折子,淡淡开口: “开始吧。” 十一椅子都没坐热又站起来:“主子,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属下申请带兵强攻。”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惊呆了。 十八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拿出小药箱,嘟囔着上前: “我娘亲说的没错,子时三刻不回营果然没好事,你看,冻魔怔了吧。” 其他人反应虽然不像十八那么大,但也议论纷纷。 十五安静了一个早晨的嘴解了禁: “要是实在想不出办法,要不拜拜佛吧,祈求上天一道雷给对面齐寄家祖坟劈了,或许他忙着回去修坟就撤兵了。” “或者我给十六去个信,让他连夜带人去刨也行。” ...... 沉默了半响。 十四:“十五你舔舔嘴唇。” 十五照做。 十四:“啧,怎么没把你自己毒死?” ———— 荒川城中。 国师坐在正上方,下面站着以齐寄为首的一众将军。 “属下齐寄携开疆军众将,参见国师大人。” 在北明,国师的地位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除了皇帝,就连皇后都不敢招惹。 国师慵懒的抬了抬眼皮:“都免礼吧。” “齐寄...”他口中念了一遍名字。 齐寄立刻上前听命。 “这里有陛下亲笔密旨一封,”国师递过来一个黄色信封,“打开看看吧。” “臣齐寄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寄打开密旨,只看了两眼便脸色大变。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国师:“这...国师这怎么可以......” 密信中明文写着:“齐寄,自国师到达开疆军之日起,交出将军一衔,军中大小事务,全部听由国师吩咐。” 齐寄无比震惊,还想劝说:“国师您知道的,临阵换将这是战场大忌啊。” 可是对方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只是给他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 “齐寄将军这话是打算抗旨吗?” “臣...不敢。”一句话,齐寄立刻偃旗息鼓。 国师这才收回眼神:“正好今日人全,本国师借机宣布,即日起齐寄不再担任大将军一职,所有军中相关事项,全部听本国师之命。” “是!”众将士的响声震天,其中以李将军的最为甚。 国师满意的看了看他们,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即日起,打开荒川所有城门,将将士们调集到城外。” 将军们面面相觑,一个将军壮着胆子提问: “国师,此举何意?” 国师抖了抖袖子:“我要与南岳正面开战!” 将军们都怔住了。 齐寄站在一边再也听不下去:“国师大人,我们的十万援军还有几天就要到了,这几天应当保存体力,没必要硬打。” 国师不理会他们的反对,从袖中掏出一个龟壳,里面倒出了三枚铜板。 他眼中带着不屑与傲慢,扫过下面几人。 齐寄脸色算不得好看,刚想继续说什么,就听到他信心满满开口: “在路上时我便已经占卜过,明日,冬月二十二,便是我们活捉沈洛的日子!” ———— 十九留意到兄弟们的反应都很强烈,但主子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十一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愿意带兵打头阵,先与对方交交手,探探虚实。” 沈洛的眼中有不解、也有无奈:“非要这样吗,十一?” 十一头垂的更低了:“请主子应允!” 其他人的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十九看了看沈洛,又看了看十一,突然在他身后边跪了下来。 “主子,属下愿一同与十一带兵出战!” “十九,怎么连你也...” 十五完全不明白这两人突然抽什么风,只能恨恨的咬牙站在一边。 “主子,属下不同意,敌众我寡,强攻只会白白浪费力气,糟践将士们的性命!” 十四也上前,表示同意十五的话。 “主子,战争的确会有牺牲,但是我们一直都努力,把牺牲降到最小,十一的建议,恕我们不能赞同。” 十二和十三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十一身后,与十九并排跪下了。 他们不懂这些战术上的事,但是他们知道,这些年在战场上,十一是仅次于主子的存在。 十八提着他的药箱,冷脸站到了十四十五身边。 十七小声劝导:“哎呀十一,硬攻真的划不来,你先起来嘛,我们慢慢商议会有办法的。” 说了半天十一就像没听到一样,始终不为所动。 十七恼怒的跺了跺脚,站到了十八旁边。 营帐中气氛一下冷下来,营火热烈的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但大家身上都从头冷到了脚。 沈洛一手撑着头,微闭着眼,下面八个人一同注视着他,等待他下达最后的命令。 “起来吧。”沈洛突然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想去就去吧。” 十四忍不住出声:“主子!” 沈洛微微抬手示意,十四咬了咬牙,也只能噤声。 沈洛脸上的笑很淡很淡,似乎还带着一种悲凉。 他说:“不管你听不听,这是一盘死棋。” 十一抬起头来:“主子,即使是死棋,我们也要赢不是吗?” 当年与北明的那一战,沈老将军和十多万将士皆葬身于此。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又重新在这里对峙。 不要说是还未下定断,就是木已成舟,他们也要翻过来! 沈洛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接着说:“这局棋想赢,只有一个办法,只能靠我一人。” 十一顷刻暴怒:“我不信!我不信办法只有一种!” 他猩红着眸子,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不靠你,没有你,也能赢!” 除了沈洛和十九,其他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蓦然见到十一这么激动,心中也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十八皱着眉头:“十一你冷静一些,营帐中不通风,你这样很容易昏厥过去。” 十七过来拎他起来:“你跟主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嘛,俗话说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哎。” 十一却不搭理他们的话,向沈洛抱了个拳,转身匆匆离开了。 很快,外面传来了集合的号角声。 “主子,我们也去。”十二和十九匆匆留下一声,跑了出去。 十三虽然不去战场,但也点点头离开了,想必是去准备武器。 “这...” 留下的几个人在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十五耸了耸肩:“主子都同意了,还愣着做什么,咱们也去吧。” ...... 屋外的号角声、脚步声、呼喊声,还有兵器碰撞声、战马踏蹄声,隔着营帐传入沈洛的耳朵。 沈洛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到中间的营火旁边,伸手烤起了火。 他神色专注,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是把他布满茧子的双手,在火苗上方翻来覆去。 一簇簇火苗像是有生命般,包裹着逐渐变成灰色的碳在跳舞。 有的火星窜上来,触到他的手掌,很快又消失不见。 ...... 外面军营中。 十一身穿一身亮银色铠甲,手中抱着头盔站在高处,看着底下人来来往往。 十九一边调整铠甲一边从营帐中走出,看到他呆站着,上去碰了碰。 “啊?”十一回过神来,“有事?” “无事,只是看你在发呆。” 十一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已经有些僵硬的脸,重新凝神。 十九看着他的黑眼圈,脸上有些担忧。 “十二他们也都去穿盔甲了,这次是全员出动,如果你身体不适的话,就...”不要逞强了。 十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身体不适。” 冷冷的扔下这一句便跳下台子,走到人堆中去了。 “各队将军何在?” 十九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嘴,也跳了下去。 ...... 虽然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太阳高悬在天空,但却没有为这片土地带来什么温暖。 风相较晚上似乎稍有收敛,但刮在人脸上也如细刀般磨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万将士集合完毕,密密麻麻的人举着密密麻麻的长枪站在下面,十分壮观。 七个年轻的将军站在前方,一同注视着最前面的人。 十一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迸发出杀意: “兄弟们,这是我们被北明占据的最后一座城,只要收回来,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衣锦还乡、加官进爵!” 他的声音随风传的很远: “当年我们十余万南岳将士忠骨埋于此地,现在是我们为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兄弟们,我们冲!” 下面呐喊山呼海啸般响起:“报仇!冲!” ———— 就如十四说的一般,他们到达战场的时候,北明的军队果然已经严阵以待了。 带头的正是那个与齐寄不和的李将军。 一大早看到齐寄吃瘪,李守顺心中不要太爽。 所以当国师提出要派人带兵对战南岳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一来这是两国在荒川前的首战,若是他能拿个不大不小的首胜回来,肯定又是一笔战功。 二来,谁不知道国师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如果他能抓住机会,讨好一下国师,那日后前途便不用愁了。 幻想着自己以后加官进爵、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李守顺忍不住直接在马上笑出了声。 “将军?将军?”副官拉拉他的缰绳提醒。 “南岳军已经要到了,人数看起来没有我们多。” 李守顺张望了一下,果然相比他后面少了一大截人。 他得意的抽出自己的长锤挥在身侧,只觉老天真是对他不薄。 他需要建功立业,就特地送给他一个机会。 “通知下去,全军待命!” ...... 南岳这边,十一作为主将骑马走在最前方,十二等剩下六人分成两列跟在他身后。 他们也看到了对面人数比自己要多上不少。 几个人脸上都是严肃,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十一的不是。 营帐中意见相左的环节已经过去了,从穿上铠甲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生死与共的一个整体。 如果将军心都不齐,那怎么统领军士。 走到距离地方还有一公里左右的位置,十一勒住马,抬了抬手。 后面整齐但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停下。 双方严阵以待。 ...... 作战前老规矩,是双方的放垃圾话环节。 或许是隔着远的缘故,李守顺没有留意到这边气氛的不同。 他像每次一样,驱马向前走了两步。 “沈洛呢,你们南岳所谓的镇国将军呢,不会是听到我们国师亲自坐镇,吓得缩在女人被窝里不敢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李守顺话音落下,北明那边都发出了轻蔑猥琐的笑声。 十五眼一瞪,张口就来: “我当是谁说话呢,原来是个老头,看你肥头大耳的模样,是不是被女人嫌弃、恼羞成怒才在这满口喷粪啊。我说你要是进不去女人被窝,小爷也可以安排几个男人给你玩玩!” 论嘴毒这件事,他还没输过。 “你你你!”李守顺破防了。 他只是最近才胖了一点,到他嘴里怎么就成肥头大耳了! 他狠狠哼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也就会逞点口舌之快,看爷爷我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他长锤挥了一圈:“给我冲!” 十一目光灼灼,见势也不再等待,俯身拍马直冲敌军。 “将士们,给我冲!” 第212章 九名近卫(四) 两匹战马奔驰,赶在所有将士之前先扭打在了一起。 李守顺的铁锤直直砸下,十一不躲不闪,提剑直接正面挡了上去。 “噌——”刺耳的巨大响声刺痛了两个人的耳膜。 “十一将军,我听说过你,沈洛的副手。” 李守顺眼神上下打量着,嘴角有一抹得意的笑,似乎在说传说中的十一将军也不过如此。 十一懒懒的抬起眼皮,略了一下对面人。 “可惜我没有听说过你。” “你!” 李守顺一下被噎住,收回锤子再度抡起,这次直接向马砸去。 十一缰绳一勒,马儿原地抬起前蹄,就这么堪堪躲过了铁锤。 “妈的。” 李守顺见自己两招都不成,没了耐心,啐了一口,直接跳上马背,这次使出全力砸下大锤。 十一无处躲闪,一个回旋身,一脚踹在锤子上,但这样也仅仅是减了点力,并不能完全抵住。 他只好再次拿剑,要硬吃下这全力的一击。 李守顺见他动作,眼里划过一道精光,手中动作更快。 “啪——” 十一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碎成了三节,铁锤朝他脑袋砸了下来。 这样力道的铁锤,砸到头上少说也得脑浆迸裂。 ...“叮、叮。” 两道急促的响声划过,李守顺只感觉手里的铁锤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听使唤,硬是自顾自往旁边歪去了。 十一连续两个后翻躲开了铁锤,手里捏着十三给他做的飞镖。 不过李守顺也不急,对面武器都没了,拿什么跟他打。 “呵,南岳,一群无病呻吟的懦夫组成的国家,你们的武器跟你们的脊骨一样脆弱。” 李守顺这种武将最讨厌的就是文人,尤其是南岳那种每天只会酸酸唧唧念诗的小白脸文人。 他更加肆无忌惮的进攻,逼得十一只能后退躲闪,偶尔扔出一两个暗器。 十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十一这边的情况。 他一边打一边向这边移动,看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才大喊:“十一!” 与此同时,紧接着扔出了自己手中的剑,“接着!” 十一一个飞身跳起接住剑,再回头十四已经用匕首杀了对面一个小将军,抢过了他的剑。 李守顺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对面除了十一这个主将,剩下的都不足为惧。 但看刚才那人身手,分明武力值也不会低于他们。 他这时才正了脸色,重新活动了一下手腕。 “沈洛那小子运气真不错,自己躺在女人被窝里,原来是外面有高手在替他卖命。” 他轮着锤子快速逼近: “也好,今天老子先把你们这群拦路石砸碎了,明天活捉沈洛!” 他声音不小,十一又在他对面,听了个十成十。 “你说什么?”十一的声音瞬间带上了阴霾。 可惜李守顺听不出来,他甚至还得意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要杀了你们,好明日活捉沈洛,献给国师大......” 他的话没有说完,嘴巴还张着,一条暗红色的血从上面流了下来。 一柄铁飞镖直直插在李守顺的脑门,鲜血成股成股的从那里流出。 “咣”。 铁锤落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然后是李守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眼睛睁的很大,似乎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间就死亡。 十一向来不做拿尸体泄愤的事,但这次他确实一刀割下了李守顺的人头。 盯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冷冷开口: “想活捉我主子?你们也配!” ...... ———— 沈洛烤了很久的火,烤的整个人都有些燥热。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随意披了件大衣在身上,掀开营帐帘子走出去。 “将军大人。”门口的侍卫向他行礼。 沈洛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北方: “他们离开多久了?” 侍卫抬头看了看日头:“回将军,大军离开有一个时辰又三刻了。” “哦。”沈洛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未转。 “将军,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等吧。”侍卫好心提醒他。 话音未落,突然沈洛耳尖一动。 “他们回来了。” 侍卫立刻踮着脚张望,足足一分钟后才看到远处似有尘土飘扬。 战马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跟前,但比战马更快的是十八的呼声: “快去准备药品材料,准备拔箭!” 沈洛心尖一跳,眉头立刻皱起来,动身一个翻跃就到了他们跟前。 “谁中箭了?” 十八眼中的急躁溢出来: “主子,是十九,我们短兵相接场面混乱,但对方占据有利地形,竟在高处对着我们放箭,十九他躲闪不及之下......” “嗯...”十九闷哼了一声,十八眉头锁的更紧了。 “主子,我先去为他拔箭。” 沈洛也不多啰嗦:“好。” 十九和十八两人在最前面,他们离开后,大部队才抵达。 十一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看到沈洛,下了战马跪地: “参见主子。” 沈洛一个个扫过去,每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污,其中以十一最甚,整个铠甲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主子,我们小胜了一场。” 十二在旁边汇报,或许是脸上的血污太厚,他没有看到十一脸上的落寞,语气中还有些欣喜。 “辛苦了。”沈洛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场合,点点头,一个个把他们扶起。 除了十一,其他人的脸上居然都没了早上那样紧绷的神情。 他们三万人打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已经在城门前严阵以待了,五万大军站在城前,仿佛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 对方人数更多,而且不时有弓箭支援,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落了下风。 最后也是以对方示弱,先行撤退为结果结束的。 十五甚至还拍了拍十一的肩膀: “对方主将齐寄没有上阵,就一个白胡子丑老头站在城门楼上,瞎鸡毛指挥一通。你不会真让人去挖齐家祖坟了吧。” 十一叹一口气,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十五:“......我说错什么了?” 十七过来挎住他的胳膊,两个人盔甲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 “这几天还是不要跟他说话了,你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很不好吗?” 十五挠挠头:“这几天?几天啊?” “三天吧。”十七手指比了个三因为个子太高手几乎伸到了十五的脑门。 十五抬着头瞄成斗鸡眼才看到他手上的数,真诚询问:“为什么?” 十七老脸一红:“哎呀,小孩子问什么问,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啦。” 十五:“......” ———— 下午,十八给沈洛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十九的箭拔出来,虽然伤的很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躺一段时间。 第二、十一又在集合兵马准备强攻了。 沈洛听着之后没什么大反应,似乎对十一的行为早有预料。 ...... 两个时辰后,十一等人回来。 ...... 三个时辰后,十一再度出发。 ...... ———— “国师大人,对面这是要做什么?” 对方这么频繁的、不要命似的猛攻,荒川城中早已乱成一团。 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国师刚刚从城楼上下来,脸色已经被冻的惨白。 一边哆嗦着烤火一边抖出他的龟壳: “不必担心,对方这是病急乱投医,沈洛心乱了!” 他早就听说过南岳这位年轻的天才将军,不仅用兵如神,也是真正的爱民如子,他的战术向来都是用牺牲最少的人换取最大的胜利。 而此刻,他居然开始用这种拿尸体垒路的车轮战,可见心里已经是没了分寸。 再加上那副卦象,他心中十分已有了十二分的笃定。 “不超一日,沈洛必然会沉不住气,自己带兵出征!” ———— 打杀声响彻整夜,北方天上的火光也亮了一夜。 直到新一天的太阳重新出现,这些才都沉寂下来。 十八给这个止完血又给那个包扎,整个人忙成陀螺,尤其是十一,他不明白,十一的武功是他们之中最好的,这次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沈洛进来的时候十八正在往十七身上涂药膏,十七疼的龇牙咧嘴:“哎呦哎呦,十八你动不动怜香惜玉啊,手这么重!” 十八看了看他雄厚宽阔的后背,手上又默默将力道加重了些。 十二伤的不重,只是有些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此时听到沈洛的脚步声才睁开眼。 “主子,您来了。” 沈洛今天十分和蔼,脸上也不再是一片冷色,只是眸中似乎多了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连夜征战,辛苦了。” 十二憨憨一笑:“不辛苦,这么多年习惯了。” 沈洛也微微扬了扬嘴角:“这么多年......是啊,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跟北明打了这么多年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嘱咐了大家“这几天好好养伤”便又离开了。 趴在床榻上的十七侧头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吸了吸鼻子: “十八,你说主子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十八拍了他背一巴掌,不出意料十七嗷了一声:“老实躺好。” 他手下动作不慢,倒是也挤出了一点脑子思考: “主子性子一直这样,我是琢磨不透,还是等明天十九醒来,让他观察观察吧。” 十七点点头,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也是,反正还有一天多时间。” “呼、呼。”说话间,旁边已传来了十二熟睡后匀称的呼声。 十八拉了条毯子,头也没回的向后丢去,正好盖在十二身上,露出半个脑袋。 ...... 十四和十五俩脑袋瓜凑到一块,正在商量下次的进攻路线。 十三抱胸坐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插两句嘴。 “主子。” 见到沈洛突然过来,几人都站起来,以为是有什么新的吩咐。 沈洛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不必再研究了,这两天大家都休息休息,我们先不开战。” “啊?”十五懵了一下,“主子这是为什么?现在兄弟们连赢了几场,士气正盛呢!” 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前提也得是打够三天吧,他们才打了一天。 可是沈洛没有解释,只是盯着桌上的地图,说:“这是军令,三天之后才能开战!” 几人收敛了各异神色,齐齐遵声:“是!属下遵命!” ...... 绕了一圈后,沈洛回到自己的营帐。 帐中已经有一人了。 “十一,你该休息了。”沈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 十一整个人身体僵直,拳头死死的握着,眼中都是红血丝。 “主子,不行,我不同意。” 他抬起头来,一颗硕大的泪珠从他眼眶滚落。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主子,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 两天前。 一群人吵吵嚷嚷半天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只好各自散去。 然后下午,沈洛便单独召见了十一。 “主子,是有办法了吗?”十一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虽然这次看似是无解的局面,但他始终认为,这只是在他们看来。 主子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是真正的天才,不管多么劣势的局面,他都能找到破解之法。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沈洛听到他的问话,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恢复了神色,说:“对,我已想到对策。” 十一脸上的笑容更大:“那我叫大家进来,一同听主子您吩咐。” 沈洛抬手制止了他:“等等。” 十一歪了歪头:“怎么?” “他们、先不要知道了。”沈洛眼神乱瞟,手指磋磨着手中的茶杯。 十一倒也没多想,转身坐下来:“也行,他们甚是聒噪,尤其是十五和十七。” 这两人平等的攻击每一个人,还都是法术伤害,带穿透的那种。 他正了脸色,严肃问道:“主子,那我们这次的计划是什么?” 两人来到桌前,桌上的地图已经被沈洛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标注。 “第一步要撤退。” 第213章 九名近卫(五) 营帐中,沈洛说出撤退时,十一震惊了一下。 但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主子,他稍一思索也便猜出了他的用意。 “主子,”十一反问:“我们撤退,可是要迷惑敌人?” 他有些犹豫。 这招也许放在几年前还有用,但是现在北明已经与他们交手太多次,也学的狡猾了不少,这样的计策对方怕是不会上当。 “我们如今的位置距离荒川城不过十几里路,一举一动对方随时可能会发现,要离的远一些才方便安排其他行动。” 十一点点头:“的确如此,那我现在就安排他们拔营。” “不。”沈洛却抬手止住了他,“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们需要一个契机。” 很快,十一就知道他主子口中的契机是什么了。 沈洛安排了四条线路,分别同时进攻北明主力军、南面城门和东面城门,还有一支负责提前进入城中与他们应和。 “三天之后,趁着夜色你们潜入城墙之下,那时敌人已经放松警惕,是你们进攻的最好机会。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打开一侧的城门。” 他指着地图上城西北面的山: “到时让十四带领一千精兵,借用绳索自山上翻下,与你们形成里应外合之势。” 十一仔细听着,已经大体明白了主子的计策。 简单的说就是佯装撤退,让敌人放松警惕,再一举反攻。 “可是。”十一有些为难,“主子这计划听起来可行,实际上有一个很大的难题。” 还是最基础的难题。 “怎样让敌人放松警惕?” 据说对方主将已经换成了那个老奸巨猾的国师,是十分难对付的人,十一不觉得仅仅是撤退几十里能迷惑敌人相信他们是知难而退了。 沈洛突然眼神就飘忽起来,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直视十一。 十一有点迷惑,心脏却莫名狂跳起来,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沈洛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哑着嗓子回答: “我会带兵出战,然后被他们杀掉。” “都说擒贼先擒王,若是我死了,我们南岳将士军心涣散,仓皇撤退就很合理了。” ———— 昨天还有一点太阳,尽管寒冷,但阳光照到人身上也是能感到暖和的。 沈洛一身暗银铠甲坐在马上,手中握着一柄银剑。 他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空完全看不到亮色,目力所及都是阴沉沉的乌云。 铺天盖日。 沈洛旁边的副将是个陌生面孔,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有幸站在镇国将军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将军,”副将整顿好了队伍,“出发吗?” 沈洛眼睛看着前方,听到这话微微侧了一下头,只是还没等看到身后的营帐,又立刻转了回来。 他张嘴,口中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很快散在空气中,声音比三九天还要冷: “将士们!随本将军出发!” ...... “主子,不是说今天不再出兵了吗?” 十五远在最后面的营帐中都听到了大军出征的号角,有些疑惑,特地过来找沈洛询问。 可是营帐中没有人,取暖的火小了不少,看来人离开有一会了。 十五疑惑的挠了挠脖子,转身就要走。 不对,这里还有别人的气息! 虽然很微弱,但是他感觉的到。 十五右手不着痕迹的一甩,一柄锋利的红色短刀立刻出现在他手中。 他半眯着眼,眼中已经漫上了杀意,握着短刀的手藏在袖子里,缓步慢慢摸进。 直到接近呼吸声时,迅速出手—— 然后,紧急停下! “十一?!” ...... 军营太大也不好,消息一来一回传一趟着实需要点时间,十八来的时候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十一怎么会晕在这里?谁能把十一打晕?主子呢?” 十八一连串的问题把十五打得头昏脑涨:“你问我我问谁啊,屋里的苍蝇吗!” 十五哼了一声:“快把十一叫醒,问问他不就清楚了。” 十八摸了摸脉搏,脸色变了一下。 十五不明了:“怎么了?” 十八没有说话,迅速在十一身上点了两个穴位。 这下十五也瞪大了眼睛:“这是我们的招式?” 那用两个穴位让敌人昏迷,这个招式是沈老将军独创的,全天下会用的也不过主子和他们几人。 两个人的眼眉毛都紧紧皱起:“是谁做的?” “咳咳,是主子。” 十一晃了晃脑袋让眼神聚焦,他看着眼前两个人,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主子?主子人呢?他为什么要点晕你?” 十一没有回答,他强撑着站起,脚步还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外。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没有太阳。 又走了几步到日晷处。 “午时了...”他喃喃道,“已经午时了。” 十五和十八追出来,十八给他披上一个厚披风,十五嘴里闲不住: “十一你到底在干嘛啊,这几天你一直不大对劲,是跟主子起矛盾了吗?” 话音落下,突然一人骑着一匹马踉跄闯入军营,引起了一阵骚动。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还举着一个头盔,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同时嘴里还在喊: “将军大人被抓了!将军大人被北明人抓起来了!” 什么! 十八和十五对视一眼,也不管扶着日晷摇摇欲坠的十一了,一个起飞就到了那报信侍卫马前。 侍卫看到两人,眼底迸发出最后的希望。 “十五将军、十八将军,镇国将军带五千人前去对战北明,咳咳——” 他咳出了一大口血。 十八就要背他下来:“你先不要说话,我先救你。” “不必了十八将军。”侍卫面如死灰,“属下的身体情况自己还是清楚的。” 他不在乎自己如注流出的鲜血,用尽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镇国将军带领我们对战北明,五千人全军覆没,将军他,也被抓走了。” 第214章 去死吧沈洛(一) 一盏茶时间之后,除了还在昏迷的十九,其他七个人已经都集中到了帐子里。 其他人也不笨,想到这几天十一的反常,还有主子莫名其妙亲自带队出战。 现在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猜想。 十四站出来,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 “十一,你与主子...是不是背着我们制定了计划?” 十一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们的计策是......”十四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是让主子被北明抓住?” 十七在旁边一直期期艾艾:“所以你昨天带我们一直进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十一低沉着声音笑了一声,带着深深绝望的意味: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的心像是在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割着,漫起酸涩的疼。 “主子打算用他的死来降低北明防备,换我们能趁机一举攻下城池。” “什么!” 十八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住十一的领子,几乎是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四目相对,他清楚的看到,那副平日里没什么波澜的眸子里已有泪水涌出。 十一稍一用力就抚掉了他的手。 十八的手垂落,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倒退了几步,跌落在地上。 十二握着手里的剑猛地出鞘,手上青筋直起: “我现在就带人冲进城中,把主子劫出来!” 十五立刻起身:“我也去!” 十三阴沉着脸:“我去给你们拿暗器。” “没用的。”说话的是十四,“是主子自己想进去的,再说,你们以为这城这么好进么?” 十二没了耐心,一把把剑扔下:“可是主子都没了,我们打赢、我们夺回这座城还有什么用!” “不,有用。” 偷偷擦了一把眼泪的十七,此时喃喃开口: “我听到过,出征前主子在祠堂上香。” “他向沈老将军承诺,一定会打赢北明,一定要在这荒川处,让他们付出代价。” ...... 营帐中,再也没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几个人的难以掩饰的喘气声表明他们此刻心里都乱极了。 十一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他走向沈洛的椅子,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坐下,伸手从椅子下面掏出了一个包袱,层层打开里面是镇国将军的大印。 “所有人听令,主子离开前曾全权委托我处理军中一切事务。” 十一把印托在手里,已经冷静了下来。 “木已成舟,主子已经被抓,我们悲伤冲动都对局势无益,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按计划行事。” 下面静了静,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个人重新站好,就像主子在世的每一次一样。 “是。”他们齐声答道。 ———— “真的吗?我们抓到沈洛了?” 齐寄在营帐中看兵书,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沈洛是什么人? 聪明、稳健、武功高强。 他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的地步。 可是直到他亲眼看到地牢中那个被铁链锁住的、狼狈跪在地上的人,看到那张在战场上见过一次之后就成为他梦魇的脸。 他才真真切切的相信了。 跟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同,旁边的国师脸上写满了得意。 “怎么样,齐将军。” 他漫步到沈洛身侧,抽出侍卫的剑,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沈洛满是血污的脸被迫抬起,他闭着眼睛,呼吸也很浅,似乎是昏迷了。 “你对他用刑了?”齐寄有些骇然,沈洛才被抓进来半个时辰,居然就成了这副样子。 国师把剑尖向左下移了几寸,然后一点一点用力,剑沿着他肩胛骨之间的缝隙刺进去,血瞬间浸没了他单薄的里衣。 沈洛闷哼一声,身形晃了几下,还是垂着头。 国师面无表情的把剑在他身体里转了个圈,然后拔了出来,只留下沈洛肩头的一个空洞在疯狂向外淌血。 国师觉得无趣,丢掉剑,拿出手绢来擦了擦溅上了几滴血的手指。 “给他处理伤口,别让他死了,晚上本国师来亲自审讯他。” 说罢,没有看齐寄,离开了。 齐寄低着头,麻木的看着狱卒来来往往,看着沈洛被铁链子拉着坐在地上。 他几乎是头脑空空的走过去,然后又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这位南岳的将军,他可能一辈子难以望其项背的敌人,现在就在他面前,任人宰割。 他曾经也是北明的骄傲,是皇帝和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但是对上沈洛,他就像一个未入学堂的稚子对上大学士,只能感到两人之间天堑的鸿沟。 现在,只要他提刀,轻轻一抹,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然后,他就会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少年天才将军。 ———— 十一他们动作很快,沈洛中午时分被抓,夜晚时分全军近二十万人就已撤退到了一百里开外。 十一穿着盔甲,站在一块大石头旁,地图铺在石头上被一些小石头压住。 其他几人围在周围,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十九多穿了个披风,也站在人群中。 “按照主子的安排,我们兵分四路......” 十一把计划讲解清楚:“我与十五带领十万人马缓行,两天后的傍晚从正面突袭,负责牵扯北明大部队;” “十四提前带领一万人马藏于西面的林中,不要进入太深,待正面战酣,便趁机从南门进入城中;” “十二带领三万人,伏至西门侧,十四那边动作一起,你们立刻响应,势必让北明短时间调走所有兵力。” “十七与十八带领一千精卫,于明日夜中翻过悬崖进入荒川城,在一天之内打听出主子被关押所在,等我们行动对方慌乱起来,伺机劫狱、救出主子。” “十三在营中紧着时间锻造,弓箭、暗器一定要供应上。” “十九身体没好,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带领四万人马在大后方,随时准备接应主子。” “敌军的支援还有四天就要到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十一静默了一会,转身从行李中抽出了一支令箭。 “所有人听令,此次行动以救出主子为目标,没救到人前,不乱死、伤多少人数,一概不许后退。” 他将手中的令牌掷在地上,实木的牌子撞上冻得硬实的土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嗙”。 “这是军令,所有胆敢撤退者,杀无赦!” 第215章 去死吧沈洛(二) 沈洛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一会耳边有人的大笑声,一会又听到震耳的轰隆声。 后来好像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混沌的脑子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回国师,犯人高热不退,药还没发挥作用。” 另一人的声音带了些不耐烦:“那就把他叫醒。” “是。” 沈洛是被一盆刺骨凉水泼醒的,缓了好一会,五感才回到身体里。 他忽略了全身上下各处传来的痛处,环视了一圈这漆黑的牢房。 “沈将军,这是本国师专门为你留出的房间,你可满意?” 沈洛笑了一下,拽着链子站了起来,有些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脸。 他轻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多谢国师,还不错。” 他这副态度,国师也不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而已,他就不信,凡人之躯有多硬的骨头能扛得住这监牢里的酷刑。 “来人,先把他的腿打折。” 他不喜欢看阶下囚站着跟自己说话。 一声令下,立刻有人抱来两条粗实的棍子,照着沈洛的两腿膝盖就是一闷棍。 “啊..” 巨大的痛处让沈洛也没忍住低声吼出了声,他双腿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支撑不住身体,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咬着牙,身体被铁链拉着只是前倾没有完全倒在地上,即使努力控制着,身体仍然在颤抖。 这副样子国师十分满意,他终于愿意大发慈悲的蹲下来,跟他说话。 “沈洛,百战百胜的镇国将军,今日你不败的战绩就要重新书写了,不过不重要,因为你也听不到了。” 他转过身,袍子的一角扫到沈洛流下来的血。 国师看着白色袍子瞬间染上了血污,心情十分不好的“啧”了一声: “真是个讨人厌的苍蝇,这时候还要来恶心我。” 他一伸手,旁边心领神会递上了早已烧的通红的铁块。 “滋——”烙铁印在人的身上,皮肤迅速溃烂,血水混合着流到铁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多美妙啊。” 烙铁又被放了回去,国师看着这次一声不吭的沈洛,十分疑惑的询问: “这么美妙的时刻,你不说点什么吗?” 沈洛抬起头来,因为忍痛嘴已经被他咬出了血。 “当然要说。”他吐出一口血唾沫,“丑东西,听我说,恁娘死了,恁祖坟让人掘了!”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他理解十五了。 “你!” 国师没想到这家伙全身上下嘴最硬,拔出侍卫的剑就要砍他。 “国师大人!”齐寄声音比人先到,“剑下留人!” 国师脸色不虞的转头,齐寄正呼哧呼哧的跑过来。 “国师大人,这里有陛下刚刚送到的密旨一份,亲手交由国师大人。” 国师皱了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还是扔了剑,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从齐寄手上拿过圣旨,扫了两眼便哼了一声。 “齐将军,你这么不想让沈洛死,莫不是...奸细吧?” 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 “抓捕沈洛后先行审讯并劝降,未果则带回京都,关押于大牢中,任何人都不许杀掉他。” 沈洛上午才被抓,夜晚圣旨就到了,除了是齐寄报的信,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齐寄眯了眯眼:“国师大人请慎言,虽然现今军营中事都交由了国师,但本将军还是名正言顺的开疆军主将。” 他已然听说了最近朝廷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三皇子被人泼脏水,连带着他这个表弟也不受老皇帝信任了,怪不得会让国师过来接管军队。 国师虽然表面上不偏不倚,但是他们心里清楚,他其实是大皇子一脉,如今来怕是打的就是接管边疆军的主意。 所以国师想做什么,他都要下绊子;他越想杀沈洛,他就要越阻拦。 “国师大人既然对本将军心怀不满,左右如今本将军也无公务左右,索性回京去吧。” 算下来,齐寄也有两年没回京了,每天在战场上被沈洛碾压,吃不好睡不好,正好借这个机会把烂锅甩走。 “齐将军随意。”国师正巴不得他离开,好过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而且,皇上只说不要让沈洛死,可没说不让他残。 “来人,打断沈洛的双手。” ...... 或是因为沈洛终于被抓,又或是因为南岳军队仓皇逃窜,今天夜里北明上下官员难得的放下包袱睡了个好觉。 他们心里也清楚,没了沈洛,南岳很快又会回到从前一盘散沙的状态。 南岳不会再有第二个沈洛,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生机。 也因此没人发现,人迹罕至的悬崖之下,有数道身影沿着绳索滑下。 “十八,你我兵分两路,我向北你向南,找到主子后先回此地汇合再一同前往。” 十七熟练的打着手势,安排两人行动。 十八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卷白纱布扔过去:“如果条件允许,先给主子简单包扎一下。” “嗯。” ...... 沈洛在大牢里,四肢全部被打断,软趴趴的被铁链吊着,原本白皙的皮肤被烙铁烫、被剑划、被鞭打,已经没有了一处好地方。 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啊,但越是痛,他脑袋就越是清醒。 从那位国师和齐寄的对话不难分析出,似乎是北明朝廷内部出现了什么矛盾。 而齐寄,在与国师闹的不愉快之后,也不做大将军,回去京都了。 沈洛这么分析着。 自他来了之后,国师隔一会就要来一次牢狱,像是怕他会凭空消失一般。 每次来他都要折磨他,只是始终没有下令杀他。 沈洛艰难的抬起头。 牢中漆黑,连个窗子也没有,他分辨不出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 “喂!” 就在此时,一个装着半碗搜饭的盆子被丢到他面前,狱卒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吃饭。” 沈洛垂着眸子看了半天那碗臭烘烘的饭,缓慢的转头,移开了目光。 从进来到现在,这已经是狱卒已经给他扔的第九次饭了。 这样算来,只要他再坚持一顿饭时间,就要到第三天夜晚了。 任务就完成了。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轻到几不可闻。 ———— 再次醒来,沈洛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几个呼吸间,脚步声就来到了他身边。 他没有睁开眼睛,感觉到一个哆嗦的不像话的手在拿着布,一圈一圈往他身上缠。 “十八。”沈洛的嗓子被烫坏了,发出来的声音沙哑至极,“谁准许你们来的?” 十八咬着牙,仍然掩饰不了哭腔:“主子你不必说,等事了属下自会回去领罚,但是,您得回去看着我受罚。” 十七仅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跑到牢门口去了,一边抹泪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 “十八动作快点,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十八拿出短刀削开铁圈,因为抖得太厉害,削了好几下才削断。 “十七,背上主子我们走。” “走?我看你们往哪走!” 阴暗的牢房周围一下亮起火光,上百个侍卫鱼贯而入。 国师一袭黑袍从中间缓缓走出。 “我就知道,你们果然不会就这么认命。” 十八眸子已经猩红:“就是你伤了我主子!” 他提刀上前,快的只留下一道残影:“拿命来!” 国师也有点武功,但是在他们这种高手的眼里完全不够格,甚至连两招都接不下来。 他只能一边后退一边下令:“上!抓人!” 十七一声口哨,早已埋伏在周围的一千将士也立刻出现,不大的牢狱里瞬间刀光剑影一片。 国师看情况不对,对方比他想象中人更多,这几百侍卫明显挡不住。 他目光狠戾起来:“传我的话,火速调集两万人来牢狱,这些来劫狱的都是南岳高手,务必将他们全数歼灭!一个不留!” 十七和十八杀红了眼,似乎这几天憋在胸口的那一口气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两人游走在人群中,一刀一个敌人,毫不拖泥带水。 国师站在人群后方,脸色隐在阴影里。 “国师!”一个将军过来报告,“南岳大军又攻过来了!” “慌什么!”国师呵斥道,“这么多人都在,集合去跟他们打就是了。” “国师,我们怎么安排兵力?” “他们现在即便来肯定也不会全军出动,你直接调集二十万人去跟他们打,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是!” 前面人离开不一会,又有一位将军跑来。 “国师大人,”他脸上有被刀划过的新伤,此刻还向外流着血。 “在我们与南岳主力交手、城防薄弱之际,不知哪里窜出了南岳的一队人马,竟然突破第一道防线进入了城中!” 国师眼神一冷:“你说什么?” 但随即他又冷哼一声:“无事,他们来多少人也是自投罗网,有来无回!” 在绝对的人数压制面前,他们再怎么挣扎也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调集五万人,去迅速镇压!” “是!” ———— 十一冲在最前方,一边打一边观察,当发现对方大部队冲过来时,脸上终于挂上了笑。 他向着十五所在的方向喊:“我们成功了!大部队被吸引过来了!” 十五一个翻滚躲过挥来的砍刀,侧身刺出一剑。 “太好了!”他动了动已经有些酸涩的胳膊,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血,“十四和十二他们能顺利进城了!” ...... 对方大部队出城直奔南方的时候,十四就知道十一他们成功了,但是对面的人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十一十五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待大军走远,十四立即下令,上万人全部从树林、城墙的隐蔽下出现。 “放烟花传信号,抓紧时间!冲!” ...... 谈话间,北明这边支援的两万军士也到达了牢中,人数压制之下,立刻就有了明显的优势。 十七一边打一边咬牙后退: “十八,不能再打了,你赶紧带主子离开,我断后!” 十八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已经十分不好,他也没想到这位国师居然肯调两万人来守这小小地牢。 “好。” 几个人挡在他身前,十八小心的托起沈洛放在自己背上,“我们冲出去!” 沈洛现在武功尽失,只能任他们背起。 他死死的皱着眉头:“十八,你们现在快走还离得开,不要管我。” 十八一刀砍断面前一个敌人的脖子: “主子你说什么呢?我说过,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厮杀之间,尸体已经铺满一地,血流成河。 十八和沈洛在包围圈中,十七和仅剩的几十个人在周围保护他们,且战且进,终于看到了牢狱入口。 十七眼中浮现出希望:“快到了!” 他嘱咐十八:“一会出了门你直接用轻功离开,不必管我,我自有脱身之法!” 然而敌人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大门一开,迎面的是上千名弓箭手,密密麻麻的将上下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 “想走?沈洛你未免太小瞧我们北明了吧。” 国师也没有想到,为了救沈洛,南岳的军队居然几乎是全部出动了。 说不意外是假的,他以为对方至少会识时务一点,毕竟人数悬殊这么大,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沈洛拿几十万人的性命送死。 可是对方就这么干了,虽说有一点谋划,但是也完全改变不了大局。 看到这么多张拉满的弓,十七和十八都变了脸色。 银色的箭头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着光,数千光点闪烁着,冷峻又骇人。 “十七,”十八慢慢的把沈洛放在地上,脱下铠甲罩在他身上。 他说:“弓箭有毒,不能让主子碰到。” 十七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沈洛身边,挺直了腰背看着敌人。 国师令下:“放箭!” 数千光点一同高高跃起,又以迅雷之势落下—— 几千道“簌簌”声过后,地面上扎满了箭,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而箭雨最密集的地方,是一个小丘,被人堆起来的小丘。 十七、十八,还有剩下的侍卫躬身,背对着天空,箭插满了每个人的背。 在他们保护下的那一点空地里,是披着铠甲的沈洛。 第216章 真正的底牌 国师抽过旁边一人的弓,搭上箭,又朝着十七、十八两人的后背放了两箭,确定两人没有一点反应之后,才放下心来。 沈洛又被人带回了那暗无天日的牢房,只是换了一个尸体比较少的房间。 身边抬尸体的人来来往往,国师腰上配一把剑走了进来。 “啧啧。”他心痛的摇摇头,撇撇嘴。 “沈洛,你看看,你这些属下,他们为了救你搭上了多少人的性命。” 很是遗憾可惜的语气。 沈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身上披着铠甲,铠甲下面是一刻钟前十八帮他包扎的伤口。 “杀了我就是,何必浪费口舌?” 国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杀了你?” 他笑的胡子都抖起来: “杀了你不是太没有意思了,你要活着,你要看着昔日的属下一个个死在你面前,这样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比杀了你要好受的多。” “你会杀了我的。”沈洛说。 几天不进食不喝水,他的嘴唇早已苍白干裂。 但是他还是用这个已经算的上是丑的嘴咧出了笑。 他说:“素闻北明国师,最喜欢的就是打赌,且从无败绩,今日我沈洛就与你赌上一赌。” “赌我会杀了你?” “没错。” “呵,”国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目光与沈洛平齐。 他轻轻抬手,为沈洛掸去铠甲上的一点土: “沈洛,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 他的语气里真真切切的带上了欣赏。 “你被我折磨了这么久,又眼看着两名下属死在眼前。可你不愤怒,也不恐惧,居然还说要与我打赌。” 他这次笑的更开心了。 “有你这样的玩伴,这趟行程也不算无趣。” “沈洛,我应下了你的赌约。” ...... 说完,国师撑着膝盖想要站起。 其他地方的战斗还没结束,不过他们人数优势大,胜利也是早晚的事。 虽然杀过人,但他没上过战场,一向都是在朝堂指点江山。 如今乍一看到这么多尸体,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年纪大了,闹够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国师走过地牢,来往的军士都自动低头让路。 然后,变故突然发生。 一道燃着火的剑射到门外,射在还没有来的及收拾完的尸体上。 接着是万箭齐发。 跟随箭一同而来的是数不清的人影。 “冲!” 刚才还悄无声息的四周顿时杀声四起。 “快,保护国师。” 这次轮到他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来不及躲闪的就被火箭射杀,或者躲闪之间直接被冲上来的人砍死。 一群反应快一些的人,立刻手忙脚乱的退入牢中。 国师被挤在人群里,硬是双脚离地被架着飘了一段路。 沈洛自是听到了,他的耳朵没有伤,也听到了杀声中最响亮的一声。 那是十二的声音。 也是他们真正的底牌。 ...... “十二,待十四放出信号,你们就一同冲锋,但是在那之前我们会把敌人都吸引到正门。” “你带领二万人夺下东门后直接去与十七十八汇合,既要救下主子,也要杀掉北明国师!” ...... 同刚才一样,外面火光交映闪烁,只不过这次惨叫着倒下的是北明将士。 外面厮杀着,国师反而冷静了。 他不嫌弃的席地而坐,看着沈洛。 “这才是你的计划?” 沈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国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你都在伪装,你是故意被我们抓住的。” 沈洛依靠在墙上:“你不是也是吗,北明的国师大人。” 国师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沈洛叹息一声:“我可没有力气同你打哑谜。” “哈哈哈。” 外面的杀声逐渐小了,两人都清楚,这场战斗是南岳胜利了。 国师将身上披着的白袍一甩,落下之后,沈洛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他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下的声音十分年轻。 “还记得那个赌吗沈洛,”他说,“十分抱歉的告诉你,还是我赢了,我不会杀掉你。” 他优雅的解下自己的佩剑,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你这样一个天才,就这么死掉也太可惜了。” 他背对着沈洛,侃侃而谈。 “在这样毫无胜算的战争中,你居然不惜牺牲自己,来换这一场胜利。” 沈洛不回答,他也不在乎。 “年轻人,你已经很优秀了,但还是不够。” “你赢得了这一场,也赢不了下一场,而下一场,就是南岳国的灭国之战。” 他伸出手,手心里躺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利落的卸下沈洛下巴之后,丢了进去。 他眼里有笑,完全不在乎自己丢掉了一座城。 “沈洛,我很期待与你的下次交手,至于你能不能活到下次交手——就看你的造化了。” ...... 十二带人冲进来的时候,国师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沈洛倚在墙角,闭着眼。 “十二将军,找遍了整个地牢都没找到北明的国师。” “十二将军,正面和南门的战斗都已结束,北明剩余的部队正在往我们这边赶来。” “十二将军......” 十二咬了咬牙,背起沈洛。 “先离开这里再说。” ———— “后来呢?” 江七七震惊于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故事。 “后来,因为国师消失,北明大军没了主将变成一盘散沙,剩余的十多万人当晚就撤走了。” “十一他们......”其实没必要问的,一年多以后的现在,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洛闭了闭眼。 “十二带着我路上碰到了来接应的十九,由十九带我回去,他去战场找人了。” “主战场和进攻南门的十一万军士,最后只救活了不到一千名伤昏迷的人;去劫狱的一千人,无一存活。” “十一、十四、十五、十七、十八,同剩下的十一万零四十七人一起,永远的倒在了荒川河畔。” 这还是两年以来沈洛第一次讲起这件事,他以为时间已经很久了,但现在说出来才发现,那些画面就像是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他回忆中。 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但他这道深入骨髓的伤口,似乎没有一点新生的痕迹。 他仍然心痛到无法呼吸。 江七七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看到最亲近的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她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洛抿了抿嘴: “七七,我是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那年冬天死的该是我,不是十一他们。” 江七七一口否定了他。 “不,该死的不是你,也不该是十一他们,是北明的国师。” 沈洛愣住了:“北明国师他也是奉皇上的命令......” 江七七点点头,微微勾了勾嘴角:“没错。” 她看向沈洛,眼神虽然柔和但是却透露着坚定: “真正该死的人,是发起战争的北明皇帝,是他的贪婪酿成了悲剧。不止这一场悲剧,是数以万计的悲剧。” 她拉起沈洛的手,轻轻握住,一字一句的说。 “你很棒,沈洛。你是一位优秀的将军,也是一位合格的主子,除了你自己,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第217章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沈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冰凉,七七手上的温度一直在向他传递。 “我......”他一时语塞 很多人夸奖过他。 皇帝说他是肱股之臣,大臣们说他是国之栋梁,百姓们说他是救世英雄。 大家都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一个完美的人,他也习惯了去扮演这个角色。 但是七七今天却说:他对不起自己。 “我没有对不起自己。” 沈洛摇摇头,想要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就要把手抽出来,但江七七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是把手攥的更紧。 她直视沈洛的眼睛,眼神锐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问: “那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愿意治好身上的毒?” 沈洛动作一怔。 江七七继续说着。 “据你所说,那位国师离开前还在说期待与你的下次交手。如果这毒如此厉害,不到两年就让你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那他为什么还要喂给你?” 沈洛没想到她居然注意到了这么小的一个细节。 他没有说话,也想不到什么解释的理由,算是默认了。 “所以,”江七七试探性的问,“你不想报仇了吗?” “还是说,你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报的了这血海深仇?” 她只能想到这两个答案。 沈洛的脸色告诉了她,她的猜想没错。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沈洛的脸就“唰”的白了。 他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仅仅因为一句话,她竟然就推断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沈洛几乎都要怀疑是谁告诉她的了。 “没错,我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布置这个计划,顺利的话,再有三个多月就能成功。” 见瞒不住,沈洛终究还是吐露了实情。 或者说即使他不说,七七很快也能自己猜到。 江七七很好奇:“计划针对的是谁呢?国师?” 沈洛点点头:“算是吧。” “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北明国师便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北明皇帝举国之力寻找也没有结果。但是在一年前,十六却突然来消息,说皇宫中有异动。” “这段时间多方打探之下,十六终于查到。似乎在北明与南岳交界之地的楚王山脚下,有人曾见过酷似国师的人出现。” 江七七回忆了一下她看到过的地图。 “楚王山绵延千里,山势险峻,就这么一点线索是不是太少了?” 不过很明显不管是北明人还是沈洛都不嫌少。 “这一年时间,十二和十六接替带人过去搜山,已经排除了八成地区。” 江七七:“......” 你们有这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所以你们想要在北明之前把国师找出来杀掉他?” 沈洛点点头:“杀掉他,祭奠埋葬在荒川的几十万英魂。” 江七七:“......”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几十万英魂就一个祭品啊? ...... 沈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握住江七七的手,脸上带了一丝忐忑。 “七七,北明内部这些年乱的很,再加国师一死,他们肯定不会再有开战的心思了。原本我是打算等任务完成,便回到荒川,结束性命。同爷爷、同十一他们团圆。”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尽量用词斟酌:“算下来,半年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够我做完这些事。” 江七七听不下去了,她甩开他的手,猛地站起来。 “沈洛,那我呢?” 沈洛一时语塞。 这就是他一直烦恼的地方。 他把所有都计划的很好,所有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眼看就要成功了,老天好像偏偏要跟他作对一样,偏偏让这样一个人降临在了他的生活中。 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黑白的,他习以为常,甚至以为世界就应该是这样。 但是突然有一抹彩色出现了。 她像个手艺熟练的粉刷匠,把世界涂成五颜六色;又像个不讲道理的顽童,拉着他,在打翻掉的油漆桶中肆意打滚儿。 但现在,江七七脸色一片冰冷。 “沈洛,你把我当什么?无聊时用来解闷的工具?还是用完能够随意丢弃的玩偶?” 她不明白。 “七七。”沈洛有些焦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解释:“我知道你喜欢银子,已经让十六清点了将军府所有的资产,过几日就这些全部都转给你,这样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能有钱财傍身。” 江七七冷笑一声:“呵,原来沈大将军是把我当叫花子么?” “七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沈洛有些无措,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为了不弄湿喜欢的人的衣服,只能一再后退。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 “七七,我承认,曾经是我想缩短自己的生命,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江七七脸色稍缓。 “或许这毒就像七七你说的,暂时不会要了我的性命,但是也绝不会让我有同常人一般长的寿命。” 沈洛十分低沉,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我知道银子那些身外之物没什么用,但七七那是我的所有了,我没有健康的身体,给不了你一生一世的承诺,只能用这些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补偿你......” “够了沈洛。” 江七七又恢复了她平时的语气,冷静、温和。 她说:“身外之物,还有你,我都要。” ———— 将军府的人都发现了,这几天他们夫人似乎格外的忙。 先前因为北明隐卫的事,沈洛对丞相府的调查中断了几天。 不过好在兜兜转转,江乾中的证据还是到了他们手里。 沈洛这次毒发严重,江七七无论如何也不肯他再亲自调查,每天亲自带着十二和十六到处跑。 并且给两人下了死命令。 “找到证据就依法,名正言顺的定吕济才的罪。” “没找到证据,你们就制造伪证,再依法定吕济才的罪。” 几次交道下来,十二十六也摸透了夫人的性子了。 她想做的事,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达成目的。 “是!”十六十分兴奋的回答,“夫人请放心,我最会作伪证了!” 十二悄悄凑过去:“你还会做伪证?我怎么不知道?” 对此,十六的回答是嘿嘿笑了一声:“还记得前几天晚上食堂不见的那只烧大鹅吗?” 十二茫然地点点头:“当然记得,是被我吃了,因为骨头在我床下。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也要骂我啊?” 因为这事香儿骂了他一大通,他耳鸣了一天呢。 十六谦虚的说: “不瞒你说,那就是我做的伪证了,其实是我和十九吃完,丢到你床下的。” 十二:“?” ...... 上午给吕济才造伪证,下午江七七又来到“浮生茶楼”。 她逛了两圈,没有看到程子贤: 只有齐玉站在柜台后面,拿着笔,一笔一划的在写字。 “你在做什么,程子贤呢?” 齐玉听出了主子的声音,立刻放下笔抬起头来。 “主子您来了,程兄刚刚出去,他的伤口还没好,去隔壁医馆换药了。” “这样啊。”江七七点点头,视线落到齐玉面前的纸张上。 “你这是在写什么?” 齐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抄写顾客的名字。” 这几天他已经跟学会程子贤记账了,不过因为认得字太少,很多顾客的名字还写不上来。 现在他正在努力的识字。 江七七低头看了看,同样是初学者,齐玉的字比她的可好看多了。 她总是心血来潮才练几笔,导致现在字还跟狗爬的一样。 她掩唇轻咳一声:“写的很好。” 齐玉没有发觉她语气里的不自然,咧开嘴笑了。 “对了,唐一清今天来过吗?”江七七来找程子贤原本是要问这个。 齐玉想了想,摇头:“没有,不止今天,最近几天都没见到唐道长。” 江七七微微皱了下眉:“这样啊。” 唐一清是她信得过的人,医术又高超,如果他看看沈洛的毒,能有办法解毒或者缓解也说不定。 齐玉虽然不知道主子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主子很想找到唐道长。 “你过来。”他招呼旁边一个打杂的小二,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江七七看小二点了几下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齐玉看向江七七:“主子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宫远世子下榻的旅店了,如果唐道长在那里出现,我们第一时间便能知晓。” 江七七满意的点点头,朝他竖起了赞赏的大拇指。 “不愧是我江七七的属下,就是会举一反三。” 现在她可以出一本书了,名字就叫:《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 沈洛在床上躺的笔直,一脸生无可恋。 “十九、香儿,你们可以不用看着我,我身体没问题了。” 这两个人今天一天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除了必要的活动,其余时间统统让他躺在床上。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将军您就别逞强了,小姐说了你现在虚的很,我们两个必须要贴身照顾您。” 沈洛:“!” 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十九也在旁边附和:“主子,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就听话吧,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沈洛:“谁?我?耍小孩子脾气?” 他直接气笑了,不愿再跟他们废话: “十九你最近胆子真是肥了,都敢教训起你主子我来了!” 十九瑟缩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有“尚方宝剑”在手,胆子又大了起来。 “主子,这可是夫人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他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夫人,”沈洛佯怒,“我跟夫人,你到底听谁的话!” “沈洛,你想让他听谁的话啊?” 外面传来女子不爽的声音。 江七七带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十二十六回来了。 沈洛虎躯一震,心里立刻后悔了。 昨晚七七虽然说着不再跟他计较,但明显是气还没消,一晚上都贴在墙角睡觉,两人中间还放了两个枕头。 虽然等她睡熟之后他把枕头扔了吧,但到底偷偷摸摸的还是不敢太放肆。 最后他只敢惨兮兮的牵了一根小手指。 原本想着今天好好表现,争取七七宽大处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他忍了一天,刚一张嘴,又撞到了枪口上。 ...... 沈洛吸了一口气,然后当场就是一个川剧大变脸! “七七你回来啦...” 他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跟刚才训斥十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今天出去做什么了呀,累不累呀?” 江七七挑眉,完全不吃他这套: “不累,毕竟...十二和十六还是蛮听我话的。” 十六在背后默默的给夫人竖了个大拇指。 全天下敢这么阴阳主子的恐怕只有她一人了。 沈洛脸上笑容不变:“听话是应当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表情太过谄媚,他收敛了一点,正了正脸色,对着几个人吩咐。 “以后夫人说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甚至在我们两个下令冲突时,要以夫人的话为先!都听到了吗!” 十六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十九撇了撇嘴,看到主子瞪他不着痕迹的往夫人身后躲了躲。 只有十二呆呆的、响亮的回答了他:“听到了主子!” “咳咳。”沈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己又找了个话题。 “七七你们似乎带回了不少东西啊,都是些什么?” 江七七这次连个眼神都没丢给他,指挥着十二和十六把买的东西拿出来。 “十二、十六、十九,这是城南桂香坊的新品桂花酿,你们三人每人一壶。” “谢谢夫人。”几个人喜滋滋的接过。 “香儿,这是城北徐公铺家的新款润肌霜,你与香儿一人一罐。” 香儿甜甜回道:“谢谢小姐。” “除此之外,每人赏二十两银子,算是弥补你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耶,多谢夫人!” “小姐最好了!” “夫人大气,祝夫人永远不死!” ...... 第218章 反思 几个人欢天喜地的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在吹江七七的彩虹屁。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七七合上门,转身开始脱外衣、卸首饰。 沈洛下床,殷勤的凑过来接衣服。 “七七,我来帮你。” 江七七看了他一眼,把衣服递过去。 沈洛瞬间像是得了什么宝物的小孩子,立刻珍重的接好,十分虔诚的转身放在椅子上—— 堆成一坨。 顺便还偷偷伸着脖子去看了看,地上还有两个没拆开的包袱。 里面会不会有七七带给他的礼物? 江七七不说话,沈洛心里没有底,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 只能在旁边亦步亦趋的跟着,看有机会就帮点忙(添点乱),看能不能打动她。 然而一直到江七七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休息,她也没再跟沈洛说一句话,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七七。”沈洛怕了。 “我已知晓错了,我发誓今后绝不会再作贱自己的身体,绝对会努力活的久一点!” 怕他不信,他还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今天一天他认真的反省过了,确实是他的错。 他的命是十一他们换回来的,已经不能算是简简单单的属于他自己了。 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那置于何地? 况且他还有七七。 当初是他决定的,要跟七七表明心意。 若是他不负责任的离她而去,这世道艰险,让七七一个弱女子如何处世? 他越想越自责,越想越后怕。 有时候人想通就在一瞬间。 从前的事就像一张覆于窗户上的白纸,虽然看着白亮,但实际上并不透光。 现在戳开那层纸,他才发现真正的光其实在纸的背后。 江七七并不是真的打算惩罚沈洛什么,就算惩罚也不能是现在。 说不生气是假的,昨天晚上她都要气炸了。 她想说很多话。 她想说沈洛你是南岳的希望; 她想说沈洛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想说世间万事,事在人为,你不能放弃。 她准备了很多很多鸡汤,还在脑子里复习了几遍那些成功学大师传销般的讲话和“听懂掌声”。 可惜都没用上。 因为在生气过后,她意识到,这件事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她也是自私的,沈洛是她两世第一次喜欢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她想的都是永远的跟他在一起。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种永远对他是不是一种折磨。 他已经背负了很多了,她真的要去雪上加霜吗? ...... 从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到现在,她一直在伪装,伪装自己的情绪。 她不想让别人担心,正重要的是..... 她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的心。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她愿意成全他,帮助他以梦想的方式结束痛苦。 可是谁又能来帮助她呢?她又要怎么诉说...她的委屈呢? 委屈? 甫一发觉这般情绪时,江七七心中其实是愣了一下的。 她本就是个不太容易有情绪波动的人,在几十年中可能体会最多的就是紧张、难过和开心。 委屈,这对她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沈洛。”她终于放弃了理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平生第一次,决定跟着感觉走。 她声音低沉,“我不想失去你。 “但是你不必发誓什么,我也不会要求你什么。” 除此之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仅仅是看着他,想到那些分布在他身上纵横凌乱的伤口,想到他曾无助的看着最亲近的人倒在眼前。 她就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像一汪湖水,柔和,但湖面之下藏着难以言说的波澜。 沈洛愣了一下,他以为她还在生气。 “不,七七,我会努力的,我、我以后每天喝双倍的药,喝两大碗十全大补汤,我会多活下去的。” “不。”江七七摇了摇头。 她走过去,伸出双手抱住他。 沈洛匆忙解释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七七你......” 江七七倚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你不必再为了任何人做任何事,沈洛,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沈洛,我向你道歉。” 沈洛听出了她的不对劲,低头一看,胸口衣襟上已落了两滴眼泪。 他瞬间慌了。 明明是他在道歉,明明是他决心要改变,怎么却把七七给惹哭了。 第219章 手挽手 “七七,我已经不难过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沈洛手忙脚乱的擦掉她的眼泪,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其实这话不假。 也许在昨天以前还是假的,在昨天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放不下。 那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除了他和十二等人以外,没人知道的禁忌。 世人皆知,南岳与北明的最后一场大战战况空前惨烈,双方人马死伤都过半。 镇国将军的腿就是那时伤的。 其实并非是没有人问过。 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都对最后一场大战的具体情况十分好奇。 但是当大家看到他们奉为战神的镇国将军,是躺在轿子里被抬回来的。 当皇帝看到沈洛那副残废的不人不鬼的模样。 都噤声了。 沈洛这些年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能说更不想说。 ...... 他以为他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半年后也进入坟墓。 但是那天,看着七七的眼睛,他突然就鼓起勇气来了。 他不知道那就叫做爱,不知道爱原来是能修复伤口的能量。 他只感到把那些过往都和盘托出的时候,居然久违的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 沈洛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江七七: “七七,这是很奇妙的感觉,不是不在乎了,而是我能更加纯粹的看待这件事了。” 跳出“沈洛本身”的视角,用一个旁观人的视角来看待这一切。 他好像才看懂了很多东西。 十一的不肯退让,最后却不得已的妥协,但尽管妥协也还是背着他更改了战术安排,硬生生的把营救他作为了计划的一部分。 十七十八的执着,他们脱下盔甲,宁可死在箭雨里也不愿意独自逃走,只因为怕他再有一点危险。 还有十四十五的厮杀,再武功高强的人心中也明白,一个人是没办法对战千百人的,可他们偏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为了牵扯住更多敌人,为了争取到更多时间,一直到死,仍然放不下手中的刀。 ...... 他从前只是自责,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现在他才明白,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就像当初他选择牺牲自己那样。 江七七脸上还挂着两滴泪,但是她莫名就理解了他的情感。 “沈洛,”她说,“那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 沈洛点点头,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 他现在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七七,谢谢你,如果不是向你诉说,也许到现在我还钻在牛角尖里。” ———— “十六你看,我就说主子和夫人没事吧。” “嘘——” 十六想捂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十二、十六,进来!” ...... 门被推开,十二被一jio踹进来,然后笑的谄媚的十六也走进来。 “这么巧啊,夫人您跟主子还没睡呢,我和十二路过这里,哈哈,哈哈。” 十六牵强的解释着,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顺便在后面又踢了十二一脚。 不争气的玩意,来前说好了绝对不能发出动静,屋里这两个人多敏锐他是不知道吗! 十二这次居然聪明了一下,以为十六是让他串供呢。 “对的,主子、夫人,我和十六要去茅房,路过这里。” 晚上去茅房很正常啊,天衣无缝的说辞! 江七七挑眉,眼神暧昧的在两人之间流转的几圈。 “哦——没想到我们十二和十六将军感情这么好,还学小姑娘家手挽手去茅房呢。” 十二十六立刻同步跳开,两人之间恨不得隔开五丈远。 沈洛脸色黑成炭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逛,那今晚就不要睡觉了,在京城中逛一整夜吧!” 主子生气了,这下两人都不敢再贫嘴。 “夫人...”十六装出一副可怜样子希望江七七能说两句好话救救他们。 然而江七七只是在抱胸看戏,顺便提醒: “走之前别忘了把将军府的门带上啊,最近京城里不安定。” 第220章 对金钱的渴望 夜晚就这么平静又不平静的过去了。 不管其他事情如何,终究都是还打持久战的,而眼前更加需要他们解决的,是吕济才的事。 十二和十六在京城各条大街小巷来回溜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大亮才敢黑着眼圈回到将军府。 香儿端着“十全大补汤(plus版)”出厨房的时候正巧碰见两人。 “十二?十六?” 香儿上下端详了两人几眼:“你俩昨晚偷鸡去了?” 十六:“去去去,烦着呢,我要睡觉去。” 本来被十二那个笨蛋连累就烦。 十二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然后水灵灵的从身后拎出一只还在挣扎的大公鸡。 “咔嚓”一声拧断了鸡脖,交到香儿手里。 “我也要睡觉去,这只咯咯哒帮我交给小厨房炖成汤,记住,要炖够三个时辰!” 十六:? “你从哪摸的鸡?” 十二有些纳闷:“就在隔隔隔壁那条街上赌坊的门口啊,你没看见那里台阶上站着一只野生鸡吗?” “野生鸡?”十六想了想,“你是说那只被关在笼子里,脖子上拴着绳,还挂着姓名牌叫‘吴大壮’的那只大公鸡?” 十二开心起来:“对对对!” “对你个头啊!”十六跳起来就是一个暴扣! 那鸡很明显就是人家养的,保不齐还是什么招财鸡,又要赔银子了...... 江七七难得起了个大早,推开门就听到几个人在院子里聊得火热。 “对了沈洛,江乾中的赌坊还在开着。” 经他们一提醒,江七七才想起了那个大明湖畔的赌坊。 沈洛在背对着她收拾床铺——七七说这不叫做家务,叫闺房之乐。 闻言他转过身:“可是我们要解决的是吕济才。” 现在他已经摸清楚了,七七讲话堪比阎王点卯,说谁谁死。 “说的也是啊。” 江七七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分什么彼此啊。” 吕济才一巴掌,江乾中更是两巴掌! 沈洛无条件赞同七七的所有话。 “那今日我就找人扯个罪名,把他给查封了!” “不要!”江七七立刻否决。 她看着沈洛,眼神里有一丝惋惜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从小到底接受的什么教育,怎么整个人这么伟光正呢。 搞江乾中这个老家伙的赌场他居然想的只是查封? 沈洛不明白:“那不查封?要不罚一笔款?” 罚款也行,因为可以找不同的借口多罚几次。 但是江七七还是摆了摆手。 “这样太麻烦了沈洛,我们要干就干一劳永逸的活计。” “黑吃黑!” ...... 十二、十六、香儿三人排排站。 “小姐,跟我没关系,我纯路人看热闹。” “夫人跟我也没关系,鸡是十二偷的,也是十二杀的。” “夫人我不知道这只鸡是有主的,我抓它的时候他也没提醒我啊。” 十二委屈。 “好了,不是问鸡的事。” 江七七吹了吹自己手上沾着的一点灰尘,对着几人漫不经心开口。 “说起来要不是听你们说,我都要忘记赌坊这个东西了。” 她做思索状:“十六,上次赢回来的银子剩下不多了吧。” 十六立刻心领神会:“回夫人,没几两了。” 江七七露出一个笑,还是十六好孩子聪明。 然后她又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 “要是我们也有赌坊就好了,那个赌坊真挣钱啊,如果能拥有它,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是一位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虽然我们这次主要目标不是江乾中,但是我也不太想让他好过。” 江七七眼中都是狡黠: “所以,十六你跟我手下的程子贤还有齐玉联系一下,看有没有办法把那个赌场给吞了。” “是,夫人!” 十六炙热的眼神中再也看不见世间万物,有的全是对金钱的渴望。 第221章 来适应我 “七七,我以为你会自己动手的。” 几人离开后,沈洛说。 江七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什么都我自己亲自来岂不是要累死了,像这种不大不小的任务,正好给他们锻炼一下,也好让我摸一摸他们的上限。” “至于我,当然是要捡着最重要的事做,那就是跟你一起查案子!” 沈洛虽然不明白什么上线下线的,但是七七说他的事最重要哎。 他!最!重要! 突如其来的告白整的沈洛老脸一红,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江七七疑惑回头:“你在笑什么?” 沈洛闭上嘴,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 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好莫名其妙呀。” 江七七嘟囔一句,不再跟他计较,找出纸笔来写写画画,整理思路。 “二皇子这几天居然没什么动静,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啊。” 对于陈成武的沉默,江七七还是有些纳闷的。 是他还顾忌丞相的势力不敢对吕济才动手? 还是被什么更重要的事绊住了? 总不能是相信沈洛真能查出真相把吕济才绳之以法吧。 江七七突然发现好像一旦涉及到朝堂的事,她就很容易想不明白。 她苦着一张脸问沈洛:“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笨了啊?” 沈洛:“?” 听了缘由之后他才笑起来。 “这不怪你七七,你过去十几年都待在闺阁之中,从未踏足官场,对这中间门道陌生也很正常。” “每个圈子里都有自己的规则,何况是官场这种人精扎堆的地方,一般人突然进入官场是很难适应的。” “有道理。”江七七点点头,“那你是怎么适应的?” “我?”沈洛指了指自己。 “我十五岁就是正一品大将军了,不用适应,他们要来适应我。” 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 江七七直接气笑了:“沈洛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欠扁啊!” “emmm...七七要扁我吗?” 江七七眼一瞪,灵动又可爱,拿纸卷成卷,站起来作势就要打他: “当然!看招!” 沈洛十分配合的连连躲闪:“夫人饶命......能否换种方式。” “什么?” “亲我。” “沈洛你...唔。” ...... 外面,领了命的十六干劲十足,觉也不睡了,换了身帅气的衣服就要出门。 “哎等等,”十二叫住他,指了指自己,“十六,我也想去。” 仔细想想,夫人到现在都没怎么单独交给他什么任务呢,难道是嫌弃他了?! qaq 十二很难过,十分难过。 “十六带我去吧,我可以帮上忙的。” 十六十分挑剔的上下扫视了他几圈,下结论: “不行,你只会帮倒忙。” 十二立刻辩解: “不会的!我可以给你们做打手,你说动手我才动手,保证对面一个赌场的人都打不过我一个!” 说着还撸起自己的袖子,向他展示自己完美的肱二头肌线条。 他喂自己袋盐! 别的不敢说,论武力值他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第222章 闹事 今天上朝时候江乾中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一直很忐忑,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是他想了一圈又找不到会有什么事。 最近皇上和二皇子那边的关注点肯定都会在丞相府,沈洛也被封成了什么查案大使。 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反而是之前来的那两个黑衣人。 那两个人把他借来的北明高手杀了不说,居然还特地来丞相府跟他说了一句,简直是欺人太甚! 江乾中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 不然呢,让他老胳膊老腿的去挑战那两个人吗? 虽然不知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但他怀疑是跟丞相有关的。 毕竟上次答应他的事没做到不说,自己还交出了证据要指控丞相府。 这是给他下马威来了。 他作为朝廷命官,吕丞相不敢光明正大对他下手,就派人杀他身边的人以示警戒。 江乾中越想越觉得合理。 越想越生气。 他江乾中虽然不像丞相那样能够只手遮天,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吕丞相,我动不了你,但是你别忘了,丞相府可不止你一个人。” 江乾中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尽显阴狠算计。 “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是我最好下手的对象!” 就在他正打着如意算盘,决定回去之后再找点由头,给沈洛那边添把火,最好能把火引到吕济才头上时。 马车被人截停了。 旁边的帘子被人掀起。 江乾中刚想发火,突然看到那人竟是他放在赌场的心腹。 “大人,我们赌场出事了。” 江乾中也知道,他一般无事不会找他。 他当即摆手让把轿子抬去背人的僻静处。 “说,怎么回事?” 那人脸色涨红,额头上还有汗,一看就是快跑着赶过来的。 再想到刚才自己的感觉,江乾中也有些焦急了。 难道又是吕丞相?他查到赌场跟自己有关了? 心腹平了平气息,严肃开口:“大人,我们赌场来闹事的了。” “是...吕丞相的人?” “哦那倒不是,是几个百姓。” 江乾中:...... 有种十万大军严阵以待,然后发现敌人是一只大鹅的荒谬感。 他一脚踹过去:“蠢货!你在赌场这么长时间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心腹被他踹倒在地上,滚了一下立刻爬起来。 “大人,您听我说,那几个百姓不一般啊。” 江乾中嫌弃又无奈的叹口气,重新坐回轿子里:“说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蠢货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大人我跟您说,这次来闹事的几个人虽然都是老百姓,但是各个身怀绝技啊。” “那一行人共四个,进来咱们赌场也不参赌,张口就是要找人,非说是他们家小兄弟昨儿来咱们赌场之后再没回去。” 江乾中瞥他一眼:“你又把没银子的穷鬼扣下了?” 心腹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啊大人,上次您说过之后我就再也不这么干了,都是打一顿后直接扔出去。” “那就是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了?” “是啊大人,小的跟他们说明白了,但是他们不信。” 江乾中不耐烦:“打出去不就是了。” 心腹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打不过。” 江乾中:“......” “哎呀好吧好吧,让你去就是了。” 十六赶紧扯好他的袖子,东张西望看有没有人留意到,一脸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赶紧收起你的肌肉吧,太丑了。” 也只有十二这种对美毫无追求的人会一个劲的练肌肉。 像他这种对自己高要求的习武之人,都是不屑于那些蛮力的。 人的体骨也要讲究均衡美。 “不过,”十六眼珠转了转,开出条件,“我带着你去可是要承担风险的,你要补偿我。” “没问题!”十二爽快答应。 十六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试探问:“一天一两银子?” 下一秒,一块银子飞过来。 “成交!先付五天的!” ...... 可恶,报少了。 第223章 老太太天团 赌场中。 江乾中带着人匆匆来到的时候,看到了很滑稽的一幕。 四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走路都哆嗦的老太太霸占着赌场。 一个老太太守着前门,一个老太太守在后门,一个负责在赌场中央的空地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撒泼打滚。 还有一个黑着脸瞪着所有人。 江乾中:“?” 他转头直接给了后面心腹一鼻窦。 “你跟我说这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搞不定?” 心腹捂着脸委委屈屈,只能低声解释: “大人,这几个老太太邪门的很,她们怕是会什么特殊的法术,动不动就突然发力揍几个人。” 江乾中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赌场中花重金培养的二十多岁的打手,打不过几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 虽然说出来很离谱,但这就是现实。 心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好。” 江乾中极怒反笑,他指着心腹的鼻子,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一甩袖子: “我倒要看看,这几个老太婆能掀起什么风浪!” 老太太原本转的都有点累了,突然见有人群浩浩荡荡的进来,立刻又敬业的开始托马斯全旋。 一边旋一边哭天抢地: “天杀的赌场哟,害人不浅哟,骗了我家钱还要抓住我儿子,还我儿子来!” 后门传来回声:“还我侄子来!” 前门传来回声:“还我外甥来!” 黑脸老太太也小声的跟了一句:“还我女婿来!” 几个老太太看着年纪不小,说话确是中气十足,占据赌场各个角落发疯,根本没人敢上前。 江乾中戴着面罩,穿过人群走过来,想继续上前被心腹拦住了。 “大人,就站在这里吧,再往里就进入她们的攻击范围了。” 江乾中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再计较。 站在离老太太们十步开外的距离喊: “不管你们要找谁,他都不在我们赌场,趁我们还没有报官之前,劝你们赶紧离开!” 托马斯老太太看着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掏出水袋喝了一大口,然后 “呵——tui!” “小心!” 心腹眼疾手快,迅速把江乾中拉到了身后,自己硬生生的用脸接下了这一大口口水。 江乾中一辈子文人,平生做过最粗鲁的事也不过是在朝堂上指着同僚的鼻子骂,哪里见过这种泼妇打架的手段。 太脏了,简直太脏了。 物理伤害值:1; 精神伤害值:1000。 ...... 然后,就在江乾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又开始了下一轮输出。 “街坊邻居乡亲父老,俺家那口子在俺儿没出生时候就死了,俺从小跟俺儿相依为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现在眼看着要享清福了,这天杀的赌场,把俺儿子抓起来了。” 她一边捶地一边撕心裂肺: “这哪是抓俺儿啊,这是要俺老婆子的命啊!” 前门回声:“这是要俺妹妹的命啊!” 后门回声:“这是要俺嫂子的命啊!” 黑脸老太太:“......这是,这是要俺亲家的命啊...” 江乾中:“......” 怎么还是组合技? 第224章 好听 “够了!” 江乾中终于受够了几人撒泼耍赖的模样,开口怒吼道。 不得不说,江乾中还是没白当这几十年官的,尽管蒙着面,气场还是有的。 他这突然的一吼,原本聒噪的像菜市场般的赌场突然一静。 连几个老太太都被吓住了。 “咳咳。”江乾中郑重的咳了一下,上前一步准备发言。 然后只见托马斯老太太一个鲤鱼打挺,三寸金莲快出残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接近江乾中。 然后——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赌场之中,回音经久不散。 “你!大胆刁民,你敢打我!” 江乾中反应过来,一整个人暴跳如雷。 他堂堂户部尚书,居然被一个乡野村妇给打了一巴掌! “来人,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老太太抓起来!” 后面的侍卫是江乾中托关系借来的,再加上江府的家丁,对付几个老太太绰绰有余。 然而,侍卫们才刚往前一步,几个飞镖就从老太太身后飞了出来。 “啊!” “哎哟!” 飞镖不大,但无一“脱靶”,平等的扎在了每个侍卫的右腿上。 “是谁!”一连串的不顺让江乾中更加恼火了。 “是谁在后面捣鬼,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这就是心腹所说的“无法接近”的原因。 而就在江乾中喊完之后,那个一直黑着脸的老太太,佝偻着腰7拄着根树枝走了出来。 “谁叫俺老太婆。” 黑脸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又难听,像是喉咙里吞了只癞蛤蟆。 江乾中脸上巴掌印的红还没消散,见到是这个黑脸老太太自称自己伤了侍卫们,更是直接红温。 “滚,哪里来的的刁民!” 黑脸老太太脸色一沉——很奇妙,虽然她脸黑,但是还是能很明显的看出脸色。 一个飞镖瞬间破空,扎中了江乾中的右膝盖。 “嗷——”一声比前面都要凄厉的惨叫。 黑脸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树枝继续拄着。 顺便跟托马斯老太太交头接耳。 “京城里的人就是厉害,叫起来都这么好听,比过年时候杀的猪叫的好听多了。” 然而人的悲喜并不相相通。 江乾中捂着自己流血的腿倒在地上,疼的想把面罩扯下来带上痛苦面具。 今年自己的腿真是多灾多难,前一阵被二皇子妃用暗器伤到,这几天刚刚不瘸了,现在又中了一镖。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飞镖正好扎进他膝盖中间两根骨头的缝里,稍稍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你们到底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江乾中不傻,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泼妇闹事,但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他也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在搞鬼了。 几个老太婆居然能让自己吃这么大的苦头,他不信。 树大招风,但这个赌场在京城这么久都无人能够撼动,一般人肯定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京城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稳定。 不管是两虎相争的动态稳定,还是一家独大的静态稳定。 都不会有人想主动去打破他。 久而久之,江乾中也就懈怠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哪里是老太太撒泼,分明就是有人对赌场出手了。 而有这能力和动机的人他想都不用想。 二皇子,陈成武。 第225章 我那么大一赌场呢? 江乾中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来趟这浑水。 若是真的是二皇子的人,若那是做过记号的特殊飞镖。 那么他跟赌场的关系就会大白于天下。 随之而来的,就是皇帝对他和三皇子的猜忌。 江乾中脑袋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面是疼的,一面是急的。 虽然想不明白陈成武为什么会突然对赌场下手,但以现在的局面,他为了保护赌场暴露身份绝不会是个好选择。 前几天沈洛去江府那一次,他就觉得对方是对他有所怀疑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他若是因为此事进入他们视野,难免不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江乾中心下定论几乎与这想法同时出现: 杀人灭口! 哪怕毁掉这个赌场,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江乾中在旁边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一改刚才的态度,和蔼到极点: “这样吧,几位只要不再继续闹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全然满足的。” 仔细听来似乎是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托马斯老太太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回答: “俺老婆子啥也不要,俺就要俺儿子。” 这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江乾中笑了一下:“好啊,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找儿子。” 他这么爽快的答应,这次轮到老太太愣了。 她当然清楚,自己儿子根本不在这里,这一切只是他们闹事的理由罢了。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眼神不自觉的向黑脸老太太瞟去。 可惜黑脸老太太、啊不,十二扮演的黑脸老太太正在走神,一双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完全没留意到她的目光。 “俺、俺儿子出来嘛,俺不跟你去。” 总归是对危险的感知让老太太拒绝了。 江乾中哪能如她的愿:“你儿子昏迷了,你还是去接他吧。” 他一使眼色,几个还没有受伤的侍卫靠近了几步,就要强行去拉她。 “我们带你去找你儿子吧。” 老太太心虚的低下头:“这、这...” 不得不说,江乾中这软刀子使得很不错。 十二看到老太太被拉扯,赶紧佝偻着腰往前走两步,挡住那些人。 但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哪里挡得住那么多侍卫。 偏生他们说来又是带去找人,他还不能随便攻击。 眼看几个老太太半推着就要被带走,江乾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二皇子手下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乌合之众,这点三岁稚子都能看出来的把戏,也想跟我斗?”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好热闹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木已成舟的时候,一个带着玩味的声音突然插入,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点兴奋。 只有在跟几个侍卫纠缠的十二惊喜的抬起了他漆黑的脸。 十六,你丫终于来了! 这次十六可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京兆尹、太常少卿以及兵部侍郎。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脸色都有些红,似乎是刚刚喝完酒出来。 本来街上喧闹,其他几人没怎么留意这边,十六喊了这一嗓子才被吸引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扒开人群一看,赌场中七扭八歪的躺着十来个人,地面上还有血迹,面色当即不好看起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刚跟十六将军做过保证。 二皇子妃被绑一事只是意外,平日京城在他的管辖下治安是很好的。 希望十六将军能在镇国将军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让他调查的时候也带带自己,祈求将功折罪。 可是现在饭都还没咽到肚子里,就来打他的脸了? 偏偏兵部侍郎还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大老粗,见这副场景,直接眼一瞪胡子一吹: “喂,什么人!敢在京城聚众打架斗殴!是不是没把京兆尹放在眼里!” 成功吓哭了旁边看热闹的小孩一位。 京兆尹:“......”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京兆尹没好气儿的跟他说。 然后转过头来冷着脸看那些人:“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还伤了这么多人,你们是当京城没有王法了吗?” 十六自从喊出那一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倚在旁边的柱子上,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江乾中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眼看就要结束了,这些人会莫名碰到。 但他也顾不得懊恼,转身一瘸一拐的就想要溜走。 毕竟同朝为官这么久,即使蒙着面,这几个人也很有可能也能认出他来。 最重要的是太常少卿还是二皇子的人。 “哎,那个人怎么有些眼熟?” 太常少卿左右张望,正好看到了想要偷偷离开的江乾中的背影,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开口就喊了出来。 江乾中身体一僵,心中暗骂果然是二皇子搞得鬼。 一边吗一边脚上也不停,一瘸一拐的跑的更快了! “什么人?” 可惜没能跑得掉。 兵部侍郎腿长步大,几下就把人追上了,然后拎着衣领揪了回来。 被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就已经够丢脸了,偏偏江乾中挣扎过程中还弄掉了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遮面面巾。 江乾中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白。 “哎,这不是将户部尚书江大人吗?” “抱歉江大人,刚才多有冒犯。” 江乾中在这几个人中官职还是最高的,所以当大家发现被揪回来的所谓贼人是他时,都赶忙向他行礼道歉。 江乾中生气,又不能表露出来,最后咬碎了牙才挤出了一个假笑,向几个人回了礼。 “江大人,您怎么在这儿?还...”兵部侍郎上下扫了他一眼,“还穿的这么不像好人。” 我说话真的太委婉了。 兵部侍郎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希望江大人能听懂他的意思。 “我...我在这...” 可能是因为心虚,江乾中舌头都要打结了。 “嗷,本官听闻这赌场中的账目有些不对劲儿,所以想暗中查访一番。对,查访一番!” 江乾中急中生智,给自己编了这么一个理由。 “没想到碰到有人在赌场闹事,误伤了本官。” “哦,原来是这样!”兵部侍郎恍然大悟。 只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嗯,对,是这样。”江乾中苦笑着。 “那江大人有查出什么吗?” “还没有。”他卡了一下,解释道,“本官刚来就碰到了这种事,还受了伤。想着还是先离开这里是非之地。” 太常少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是敌对阵营的人,本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则,他还是尽可能的给对方使点儿绊子。 “这儿赌场的老板呢?老板何在?” 京兆尹喊了一声,周围百姓们窸窸窣窣的说话,但没有一人应他。 十六依然倚着柱子,站在他们之间,手中扇子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看不出一点急切。 他心中清楚当然没有人回应,因为真正管事的江乾中已经把自己摘出来了。 “好、好!一个赌场,不但聚众闹事,现在居然还不配合官府调查!” 京兆尹脸被打的啪啪响,这火噌噌往上冒。 “那今日本官就查封了你的赌场!” 江乾中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赌场封了就封了吧,至少他的身份没有暴露,先过了这个风口再说。 这时,人群中突然挤过来一个少年。 “今天赌场生意这么好吗?太好了,又可以去宜春楼了。” 少年一边进来一边嘟囔,还顺便招呼: “老孙,少爷我回来了,今天赌场赚了多少银子,都给少爷我拿来——你们是谁?”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齐玉。 齐玉今天穿了一身骚包的紫袍,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中,手上提了个被挤得都有些变形的鸟笼。 完全没有了在江七七面前那副温文尔雅的少爷模样,倒像是谁家的纨绔子弟跑出来了。 纨绔子弟·齐玉一看不对劲,转身就要离开。 “回来!” 京兆尹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鸟笼。 “这赌场是你的对吧!” 齐玉回头看了看几人,脸上都是防备。 “你们是什么人,赌场是我的怎样?不是我的又怎样?” “这赌场中多人聚众械斗,已经影响了京城的治安,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齐玉小脸一下白了,忙不迭摆手。 “不是我的,我就是路过,跟这赌场没有一点关系。” 兵部侍郎都看明白了:“休要蒙骗我们,你刚才还说要把今天赌场挣的银子都拿出来!” “没错!这赌场定然就是你的!” 京兆尹暗中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继续在十六将军面前丢人。 他以后晋升可是还得指望着镇国将军呢。 江乾中在一旁听着都愣了,哪里冒出这么个毛头小子? “那个,或许这人说的是真的呢,也许赌场不是他的。”他试图抢救一下。 然后太常少卿一句话把他顶回去了:“这赌场不是他的,难道是江大人您的?” “这...”江乾中胡子颤了几下,最后还是咬着牙否认了。 “必然不是。” 这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发言的十六也突然开口: “依本将军来看,这赌场就是此人的。” 顺带还不忘夸一句: “京兆尹果然如我家将军所说,当真是心细如发,这么多人中一眼就找到了赌场老板。” “哪里哪里,将军大人过奖了。” 京兆尹没想到镇国将军居然私下夸过他,小胡子都翘起来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明媚。 而这边,齐玉见大家都“识破”了他的身份,只好勉为其难的认下了。 “我说几位大人,就算是我的赌场怎么了?不就是几个人打了一架吗?” 齐玉小手一背,趾高气昂的看着下面受伤的人。 “不就流了点血,赔给他们银子就是了。” “哎你!”兵部侍郎看这臭小子纨绔的模样,想起了自家被宠的不成器的儿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居然把打架流血说的这么轻松!” 齐玉白他一眼:“大人啊,在下呢虽然开的是赌场,但一向守规矩,从来没做过什么枉法之事。” “这些人不是我赌场中的人,只是在赌场打架,怎么能赖在我头上?我愿意赔他们一点银子,已经是很善良了好吧。” “确实很善良。”十六点点头说。 京兆尹继续为难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那...那依将军之见这......” 他一时把握不准这位镇国将军的心腹是什么意思。 “本将军觉得既然赌场老板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事就是赌场内部的事了。知道大人你爱民如子,但我们帮忙也要有个限度不是?” “啊——对对!”京兆尹做恍然大悟状,立刻转头对着齐玉道。 “刚才本官几人路过你们赌场,见这里面吵闹便临时帮你控制一下场面。” 齐玉听到不打算追究他了,立刻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十分不走心的行了个礼、瘪瘪嘴道: “哦,谢谢诸位大人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十六先一步就要离开。 “等等!”京兆尹转身也想走,但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你这赌场,有没有去官府备个案?” 齐玉装的一脸懵懂:“备案,什么备案?” 京兆尹叹了一口气,也没继续为难,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谁家的纨绔子弟被放出来自己做买卖了,什么都不懂。 他好心教他:“在京城,你开店铺做生意都是要去官府备案的,登记包括铺子的行业、用人、用材等,到时候儿账本要交由官府检查,还要交税。” “什么?这么麻烦?那前几年的税务岂不是也要补上!” 齐玉一脸郁闷,但不管是什么贵族还是商贾,家中都会教导决不能与朝廷对抗,奉公守法才能生存下去。 他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这就去交税。” “交税可以缓一缓,但是备案要尽快。” 京兆尹每天在京城中来回逛,怎会不知道这个赌场已经开了很久了,这背后的人不知是谁,但肯定来头不小,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招惹的。 税银的事不归他管,他才不费这心。 第226章 公主威武 十六他们离开后,江七七带着香儿也出了府。 只是她要去的地方,是皇宫。 这段时间,吕淑宜一直被她那个蠢材哥哥困在府中没法出来。 吕丞相的人藏匿太深,江七七也不敢随便进入丞相府的势力范围。 可是计划又需要一个人有些身份的人的帮助。 左思右想之下,她决定试着拉拢一下陈知芝。 几次接触下来,江七七发现这位公主并没有传说的那么坏。 尽管偶尔有些骄横,但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有公主的身份加成,再者对于这件事她本身就知晓一部分,想来她确实是除了吕淑宜之外最好的人选。 所以草草吃过午饭之后,她便带着礼物前来宫中拜访了。 她这次选了沈洛库房中的一个玛瑙石榴串做礼物,不算贵重,但是胜在稀奇,是女孩子家会喜欢的小玩意。 ...... 陈知芝破天荒的头一次,在宫中老老实实的待了几天,没作妖也没捣蛋。 一来她知道父皇生性多疑,即使已经肯定了她带回的消息的真实性,这几天也肯定会对她多加留意,她还是消停一些为好。 二来宫外虽然大,但同样也没什么人陪她玩,自己逛嘛又提不起什么兴趣。 下人通报镇国将军夫人求见的时候,陈知芝正在看某本她偷偷从宫外淘来的话本子。 说是什么市面上流行的爽文。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女娃娃!’ 唐地主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土财主,平时杀伐果断,一张脸上永远都写着生人勿近。 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此时竟然手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太好了!老天有眼!生了八个臭小子终于等来这一个掌上明珠了!’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唐地主当即下令:‘全府上下听好了:都给我宠!往死里宠!’ 唐宝不想吃饭? 大哥:‘我来哄她!’ 唐宝想穿新衣? 二哥:‘我有零用钱,我来买!’ 唐宝想听城中最火的戏班子唱戏? 对她一见钟情的县令儿子:‘我去请,让戏班子专为唐宝一人唱!’ ......” 陈知芝合上了书:“......” 什么爽文?这也不爽啊? 后宫男子非诏不得入内,所以这次是江七七自己来的。 “公主殿下,希望我的突然来访没有打扰到你。”她这次十分礼貌。 “咳咳,坐吧。”陈知芝压下自己莫名想要上扬的嘴角,说。 真是奇怪,她从前明明是不喜欢江七七的,后来即使有过一些接触,但也绝对谈不上是朋友的程度。 可是为什么江七七来拜访,她居然会感觉到欣喜? 难道是因为她在宫中实在是太无聊了? “有事情吗?”陈知芝问。 江七七也不绕弯子:“有一件事不知公主能不能帮忙?” ...... 陈知芝仔细听江七七说了事情要求,沉思了不到半秒。 “我同意了!” 她早就说过会支持吕淑宜对付她哥哥的,能参与计划当然好了。 江七七笑了一下,事情比她想的还要顺利: “如此,那我与吕小姐便欠了公主一个人情。” 陈知芝非常没有仪态的翻了个白眼儿。 “不必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沈洛哥哥的夫人我是清楚的。你从来不把我当公主,估计你的人情儿也不会有什么好的。” 想了一下,她倒是补了一句: “嗯,你要是真想着我,到时候出宫的时候多陪我玩玩就是了。” 江七七粲然一笑:“好啊。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跟公主一起玩儿的。” “是吗?” 陈知芝语气表面上无所谓,甚至还带着一丝怀疑,但语气中却透出期待。 “真的吗?你可不要是在奉承我呀。” 江七七摊摊手,有些好笑: “四公主殿下,您是不是有点高估我了?我什么时候奉承过你?” 陈知芝:“......是我多虑了。” 她状似不经意的感慨:“没想到啊,还有人愿意跟我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一起玩。” 实际上嘴角的笑都有些压不住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你这么好。” 江七七掰着手指数她的优点。 “公主你漂亮、大方、直爽、活泼、有正义感,谁会不喜欢你呢?” 陈知芝被夸的脸红:“是吗?本公主、不,我有这么多优点吗?” “当然!”江七七使劲点头。 心中偷偷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十分大方。 下一秒,陈知芝就坐实了她这个优点:“说的好,来人,赏!” 江七七:! “多!谢!公!主!” 公主威武! ———— 十六不留余地的夸奖京兆尹。 “大人真是心细如发啊,这么小的事情都能料想到,真是令人赞叹。” 一句接一句的,就差把他捧上天了。 京兆尹越听越上头,腰杆都直了不少。 “这样吧,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去做登记备案。之前不知道还自罢了,如今知道了,就不要再耽误了。” 齐玉烦恼的抓了下头发:“好吧。怎么这样麻烦。” 十六顺便继续夸奖:“哎,大人不仅细心,做事还十分高效呢。” 京兆尹嘴咧的更大了:“哪里哪里,应得的。十六将军谬赞了。” “哦,对了。”京兆尹被夸的飘飘然,甚至还细心的想到了江乾中。 “江大人受了伤,行动一定很不方便,又是暗中查访没有带随从,不如我们顺便带江大人去一趟太医院吧,也好让陛下看看江大人平日工作是如何用心称职。” “多谢,但是不必了。” 江乾中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腿疼了。 因为心更疼。 他的赌场!他那么大一个赌场!怎么莫名其妙的赌场就成别人家的了? 江乾中心里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赌场被封了。 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么大一赌场就当着他的面儿水灵灵的换了主人。 此时他心中已经认定,这赌场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二皇子安排的。 想必是他已经查到了这赌场与他或者三皇子有关,故意演的这一出戏。 如果不是早就安排好的,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几个该死的闹事老太太,京兆尹无故被引来,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这个纨绔子弟。 他甚至留意到,在京兆尹那些人来了之后,那几个老太太便不知到哪里去了。 分明都是串通好的! ...... 老太太们当然是早就趁乱溜走了。 此时,赌场斜对面儿的“浮生茶楼”中,十二正坐在雅间里,拼命拿毛巾擦脸上的黑炭。 一边擦一边心里暗骂:十六我饶不了你! 凭什么十六自己往柱子那儿一靠,说几句话就行了。 换他就要把脸涂黑,还要佝偻着夹着嗓子扮成老太太说话! 越想越气,手上力道重的脸都擦红了也感觉不到。 在他旁边还有三个真·老太太,正眼巴巴的瞅着他。 “亲家,当时那位小少爷可是答应了给俺们银子的。”托马斯老太太说。 她这不叫还好,一叫十二又忍不住跳脚。 “去去去!谁是你亲家!” 老太太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 “咦,你们男人都这样,提起裤子人就不认人。” 十二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个机灵窜了八丈高:“什么提起裤子!你这老太太把话说清楚啊!” 门口传来轻微的一声“啪嗒”。 几人转头,看到正端着茶准备送进来的程子贤,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 “那个、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程子贤看了看几个老太太,又看了看十二和他泛红的脸,没有说话。 默默的把手里的茶放在桌上,然后目不斜视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还没忘把门儿带上。 十二:...... 谁说男人不会被造黄谣了! ———— 江七七原本想着说完事情就回去,兴许还能看到十六和齐玉他们排的好戏。 但这位四公主实在是太过热情,又一直大小赏赐不断的勾着她,让她怎么也说不出那句告辞的话。 “对了!江七七!” 陈知芝就像个突然交到朋友的小孩子,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炫耀一番。 “我记得你们将军府那片花园儿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不如我带你去看看皇宫的御花园吧!” 她神情骄傲,淡橘色的眸子里光彩流转。 “其中有处‘百合园’还是父皇专门为我打造的呢。” “原来公主喜欢百合啊。”江七七应和。 这位公主受的宠爱倒确实不假。 “对啊,我才不喜欢牡丹那种大俗花,百合多好呀,清丽可人——哎呀。” 陈知芝也是个急性子,拉着她就起身:“眼见为实,你去看看嘛。” 见她这么兴奋,江七七也被感染了,开心又有些无奈: “好吧好吧,从前在二皇子府见过他们家的花园,十分美丽,但据说尚且是比不上御花园的。” “那是当然,你见到就知晓了!” ...... 第227章 尸体 陈知芝像个终于飞出笼子的小鸟,欢脱的拉着江七七跑出来。 她的宫殿跟御花园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几条小路。 怪不得当时在宫中,她总能闻到似有似无的花香。 两个人在前面跑得飞快,任由后面的香儿和宫女们提心吊胆的追。 “小姐\/公主跑慢一点儿,小心摔了。” “嘿嘿,刺不刺激!” 御花园入口,陈知芝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的问身后的人。 “是不是从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江七七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毒枭面前传情报,在杀手枪下救人质,在炸弹爆炸前一秒剪断线...... 她真诚的点了点头:“是的,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嘿嘿。”陈知芝小脑袋一抬,“这算什么,下次带你扮小太监去闯宫门,那个更刺激!” “呃...”她脸上的笑突然僵了一下,“哎呀糟糕,忘记拿我心爱的箫了!” “什么?”江七七疑惑问道。 陈知芝有些懊恼:“是我最喜欢的箫,怎么把它忘记了呢。” “在这花园之中,赏着美景,嗅着花香,再吹上一曲,别提多美了!” 陈知芝看了她几眼,面上纠结。 江七七算是她的客人,把客人自己丢在这里好像不太好。 但她又想表现一下。 她的箫可是宫中吹的最好的,父皇说乐师都不如她呢。 最后脑中小人争了半天,还是想装一把的想法占据了主流。 她下定决心:“这样吧,江七七你先进去御花园,我现在就回宫去拿。” 那箫是她的宝贝,不能假手于人。 “好吧。”江七七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点头,“那我在御花园中等你。” “好,我去去就回!”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江七七有些失笑,也有些感慨。 来到这古代之后,她身份所致,见到的女孩子们都是大家闺秀,一个个被教养的优雅规矩,可就是太过死板,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没有一点个人色彩。 陈知芝作为公主,虽然在阴谋云集的宫里,但因着有皇帝的偏爱,反而活泼亮丽许多。 封建古代可真是害人不浅呀。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踱步往花园中走去。 “小姐,这御花园可真美呀!” 香儿跟在后边,感觉一双眼睛都要看花了:“这遍地的五颜六色的花,比我们将军府那个光秃秃的花园可好太多了。” “是啊,这里真漂亮。”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江七七这个并不懂得欣赏花景的人,此刻看到这些都是心情大好。 虽然是晚夏,但池中的荷花还没有凋落,一朵朵竞相盛开,十分美丽。 现在天气已经不是很热了,偶尔还会有风儿吹过,两人站在池塘边一会,只感觉整个人被香气包围着。 哎,可惜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是古代。 如果在现代,她还可以在后边儿拉个丝巾,跟阿姨们组个团拍一组美美的游客风景照。 两人在这儿站了一会儿,隐约听见远处有喧闹声。 “小姐,想必是公主回来了。” 江七七点点头:“我们过去吧。” “是小姐。”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又一阵风吹过,这次风大了些,把湖面都吹起了些涟漪。 江七七转身的动作一顿:“不对!” “怎么了?小姐?” 江七七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警惕凌厉:“是尸臭味儿!” 刚才那阵风中隐约夹杂着尸臭味! 第228章 死者身份 宫中出了命案可是大事。 陈知芝通知下去之后,几十个侍卫一同下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尸体。 “公主殿下,找到了,这里果真有尸体。” 侍卫们从一团堆积在一起的荷花下面将尸体拉了出来。 尸体被湖水泡的臃肿,已经远远超过常人身形,惨白的皮肤上有被鱼啃食过的痕迹,看起来可怖极了。 江七七脸色没什么变化,她什么样的活人死人没见过,这种场面见到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退避三舍,甚至还凑近了两步看的仔细一些。 尸体几乎全身赤裸,面目已经看不清了,身形也因肿胀的已经无法辨别,只有一些身体特征可以看出是名女性。 而她的脚上还绑着一块儿大石头,这就是为什么人被沉在湖中都泡成了巨人观,也没有浮出水面。 陈知芝没有见过这场面,脸色苍白的站在江七七身后,手里还攥着她的衣角。 “公主殿下,不如我们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江七七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建议道。 “好、好。” 陈知芝任由江七七牵着走到旁边亭子中坐下,但脸色依旧十分难看,感觉随时像要晕过去一样。 不过也不能怪她,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能够强撑着没有晕倒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强大了。 江七七一旁陪着她,随便说些有的没的,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待结果。 所谓结果倒不是说命案的来龙去脉,而是这死者的身份。 若是死者只是个宫女,那么死因便是失足落水; 若是死者是那位宫中嫔妃,便要好好调查真相。 …… 半个时辰后,宫女进来亭子:“禀告公主殿下,那死者的身份找到了。” “是谁呀?” 陈知芝已经恢复了一点,认真的听江七七讲童话故事,闻言也只是不在乎的问了一句。 毕竟皇宫中人那么多,大概率还是她不认识的某个宫女什么的吧。 然而宫女下一句话却让她惊呆了。 “回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冯悦思小姐。” “什么?”陈知芝愣了一下,眼中闪过震惊,“冯悦思?死的是她?” 江七七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是听到说她死者的身份倒也对的上号。 “是国舅爷的孙女吗?” “是。”陈知芝说道,“冯悦思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有空没空就会来宫中玩耍。” “皇后娘娘十分疼爱自己这个侄女,曾经还开玩笑说要把他许配给三皇子呢。” 江七七眨了眨眼,啃了一口桃子:“哦。” 两个人坐在凉亭中,一个在发呆,另一个在啃桃子。 死者身份出来之后,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很快便带着人来到了现场。 算下来,江七七只见过皇后一次,这是第二次。 这次她完全也没有了上次的雍容端庄,步伐有些慌张匆忙,脸上也都是惊惧不安之色。 “思儿……” 皇后太过着急,都忽略了坐在旁边的她们两人,再带着哭腔直接扑向尸体。 而在看到冯悦思那可怖的死相之后,又硬生生的稳住了身形。 第229章 孩子大了 巨大的视觉冲击,加上直冲天灵盖的气味。 皇后半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当场直接吐了出来。 “这真的是思儿吗?” 呜呜哇哇的吐了好一会后,她不死心的问。 “回娘娘,正是。”被临时拉来充当仵作的太医点头。 “冯小姐从池塘中被打捞上来时,就是这副赤身裸体的模样。后来有人在池塘旁边挖出了这衣服,才确认了身份。 他把衣服抖落开来,里面夹杂的泥土簌簌落下。 皇后掩着口鼻仔细观察那裙子。 裙子被埋在土里,已经变成黑红色,只部分区域可以依稀辨认原来的颜色是浅白。 “娘娘,冯小姐最后一次向您请安似乎穿的就是这件衣裳。”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说道。 “这、真的是思儿......” 从内到外的衣服都证明了冯悦思的身份,这下不得不相信了。 皇后白眼一翻,再也接受不了心理生理的双重打击,晕了过去。 ..... 陈知芝已经恢复了一些。 或许是能在皇宫中生存的人本身心理素质就比较好,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习惯了这空气中恶臭的气味。 旁边的宫女出去吐了一回又一回,她就坐在桌旁欣赏皇后的痛苦面具。 有什么是比看到讨厌的人难受更令人心情愉悦的呢? 有。 就是看讨厌的人难受到晕厥。 不过,心理素质好的可不止她一个。 “咔嚓。”清晰的啃水果声传入她耳朵。 她看着旁边的江七七,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从头到尾这个人脸色都没变过,情绪稳定的可怕。 “你居然在吃桃子?是什么偏方吗?” 大胆猜测难道她没有反应跟桃子有关? 江七七吃的正欢的嘴一顿,摇摇头:“不是啊,我嘴馋。” 这桃子放在桌上,大大的、红红的,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她就忍不住拿了一颗啃起来。 陈知芝:...... 这猜测果然太大胆了。 江七七看了看自己手上还剩的大半个桃子,小心询问:“那我还吃吗?” 陈知芝:“可以。” “那就好。” 江七七放心的又把桃子放在嘴里,“咔嚓”就是一大口,嚼嚼嚼。 陈知芝看对面吃的嘎嘣脆,突然感觉平时她看都不看一眼的桃子,此刻居然有了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桃子好吃吗?” 江七七点点头:“要试试吗?不要客气。” 直接给她扔过来一个。 “这...” 陈知芝有些为难,不过最后还是馋虫占据了大脑。 她半信半疑的举起手中的桃子,放在鼻子旁嗅了。 桃子如江七七想的一样,清香四溢,甚至暂时掩盖住了尸臭味儿闯入鼻腔中。 陈知芝感觉到了久违的清香,也立刻毫不犹豫的学着江七七的模样,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哇——” 空气中的尸臭味儿和桃子味混合在一起在她口腔爆开,在这恐怖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之前,本能让她立刻吐了出来。 ———— 皇后被人抬回宫中,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母后,你怎么样了?” 陈成峰站在旁边,见皇后醒了赶忙上前询问。 皇后摆摆手:“无碍。” 太医有眼力见的立刻上前把脉。 “皇后娘娘因是惊惧过度晕倒,与身体无关。” “那就好。”陈成峰脸色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还没等皇后开始感动“孩子大了,直到关心母后了”,陈成峰又开口问道。 “我听说七七进宫了,她在哪呢?” ...... 一来二去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天色逐渐暗下来。 尽管四公主再三挽留表示她的不舍,江七七还是要告辞回将军府去了。 “公主,待这次事了,我们都空闲下来,随时欢迎你来将军府玩耍。” 抱着满怀赏赐的江七七发出诚挚邀请。 “好吧。” 陈知芝这才一转刚才的落寞,脸上有了些笑意。 陈成峰就是这时候赶来的。 第230章 你是胆小鬼 “七七!你果然在这里!” 江七七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七七,几天不见你又漂亮了不少” 狗皮膏药气喘吁吁的停下,语气里都是欣喜。 “沈洛他一直阻止我去找你,害的我没办法向你说清...” “够了,三殿下。” 江七七打断了他,“我觉得上次殿下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而我也给出了我的答复。” 她十分讨厌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十分不耐烦道: “我可以再同殿下讲最后一次,我江七七余生只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沈洛的夫人。” “你不会的,七七。” 陈成峰笃定道,“你只是在说气话,几年以后你就会知道这番话是多么可笑。” “咔吧......” 清脆的桃子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陈知芝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两人,手中拿着一个桃子啃得起劲。 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后立刻收敛了一点,捂着嘴巴往后退了退。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陈成峰不算聪明,但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七七,沈洛是镇国将军没错,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错,但是你相信我,我会比他更厉害!” 陈知芝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宁可相信六弟能继位。 “陈成峰。” 江七七真的生气了,也顾不得古人这乱七八糟的尊卑。 “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我喜欢沈洛,我爱沈洛,很难理解吗?我不管你给自己立什么感恩人设还是深情人设,不要拉上我,我没兴趣参与你的一切!” 她说的毫不客气,陈成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但是—— “七七你怕是被沈洛给迷惑了,他是一个再也上不了战场的残废,他保护不了你!” 江七七冷笑一声:“三殿下未免太小看我了吧,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保护了?沈洛不能保护我,我就去保护他。”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讲清楚: “还有,沈洛他的腿是为南岳而伤,他不是残废,他是英雄。而你陈成峰,才是只会躲在万千将士身后的胆小鬼。” 陈知芝在旁边桃子都不吃了,捧在手里,两只橘色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江七七也太帅了吧! 虽然陈成峰不是什么好玩意,但好歹也是嫡出的皇子,她就这么拒绝了他,还骂了他。 太太太帅了吧! “七七。” 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传入。 竟然是被宫中侍卫推着的沈洛。 “沈洛,你怎么来了?” 江七七脑子懵了一下。 “你刚才......”是不是听到那些话了? 她刚刚似乎过于激动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沈洛居然在附近。 沈洛被推着到了几人跟前,手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府中,见你久不回去,有些担心,便来宫中看看。” 他从前经常来太后宫中,因此也有可以随时入宫的令牌,只不过近几年没用过就是了。 “宫中出了些事,我与公主多聊了会,这才耽误了时间。不过现在也正想回去呢。” 江七七完全没有了刚才暴躁的状态,甚至算得上耐心的在解释。 沈洛微微点点头,眼里漫上了些笑意。 “那我们回去吧。” “等等。” 眼见两人就要这么旁若无人的离开,陈成峰再也忍不住。 他脸色铁青,语气不善:“江七七,你会后悔的,有一天你会哭着来求...啊——” 一个银片贴着陈成峰的脸飞过,划伤了他的脸,还削掉了几缕头发。 “三殿下,微臣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幸运的是双手还没废。” 沈洛没有看他,但语气以及周身的阴翳都昭示着此时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你!沈洛你敢在皇宫中行凶!” 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会失去理智,陈成峰被气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然而现在,出于对危险感知的本能,硬生生的把他理智拉了回来。 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话间透着几分心虚。 生怕下一个银片直接插进他脑袋里。 “你可知在皇宫中携带凶器是大罪!尤其你还伤了本皇子。” 沈洛微微一抬眼,语气冰冷: “殿下若是对臣有何不满,大可去皇上面前参奏。” 说罢,再也不管他的反应,牵着江七七的手: “走,我们回家。” ———— 回程的路上,马车内外犹如两幅天地。 马车外的傍晚街道还很热闹。 顽童们你追我赶,小贩们卖力的招呼客人,间或能听到熟人们路上偶遇的相互寒暄。 还有鸟鸣声、马蹄声、车轮碾在地上的咕噜声...... 马车内很安静,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都在专心的想着什么。 “沈洛。” “七七。” 结果下一瞬,两个人同时开口。 沈洛愣了一下:“你先说。” “刚才在宫中,你都听到了?”江七七问。 那么近的距离,他们当时声音似乎也不小,他很有可能听到了吧。 沈洛脸“唰”一下红了,不止是脸,脖子、耳朵也都一同红了,像一颗顷刻之间熟透的红枣。 “嗯。”他点了点他的红枣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听到了七七对我的......心意。” “啊?”江七七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说那个啊。” 红枣宕机了一下:“你说的是什么?” 江七七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射出来:“当然是陈成峰说你是残废是事了!”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真相,尽管沈洛已经有意的轻描淡写他受刑的经过了,但这种事哪里瞒得过本就是间谍的江七七呢。 虽然沈洛不是为了陈成峰,但作为皇子,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受到了沈洛他们拼命作战带来的好处。 他没有资格说沈洛的不是。 “那个无碍的。” 对于这件事沈洛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天下众人幽幽之口,他们说什么左右不了的。” 何况这种话,一年多以来他也听多了。 第231章 吕济才的行动 “你与公主谈的怎么样?”这是沈洛想要问的。 江七七美美的拿出自己的赏赐,在他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一切顺利。” 只等三天后的收网行动。 ———— 宫婷已经放弃了跟着宫远他们满京城乱跑。 最近她找到了新乐趣——斗蛐蛐! 没错,就是那个纨绔三件套中的斗蛐蛐。 这项活动竞技性强,而且费用不高,简直就是为宫婷这个又穷又菜又爱玩量身打造的活动。 她甚至还通过这斗蛐蛐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阿花,阿草!” 后面两个小孩应声跳出:“小弟在!” 宫婷抹了一下鼻尖,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格外显眼。 她叉着腰,斗志昂扬:“掏出你们的蛐蛐,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万蛐之王’的厉害!” “是!” “不要小看我们!”另一拨孩子立刻应战,领头的孩子小手一挥,从身后掏出了自己装蛐蛐的小笼子,不屑道。 “什么蛐王,通通不是我‘京城第一大蛐蛐,咬死苍蝇撑死鸡’的对手!” 宫婷宣战的手停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你们的蛐蛐叫什么?” 领头小子双手抱胸,尽显骄傲:“京城第一大蛐蛐,咬死苍蝇撑死鸡!” 宫婷三人组:...... 可恶,他们的名字怎么这么酷! 话不多说,几人各自回到场地两边就位。 今天这场大战,说是斗蛐蛐届的巅峰之战也不为过,双方一个曾经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擂主,一个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挑战者。 这场战斗,不止是两个蛐蛐之间的斗争,更关乎着京城斗蛐蛐届的未来! 笼子被打开,两只蛐蛐精神抖擞,各停在场地的一端。 两拨人剑拔弩张,天空风云色变,大战一触即发! “柱子、柱子你这死孩子又跑去哪了!” 突然,一个泼辣的女声插入进来,细听之下还有点破音。 对面领头的小孩虎躯一震,脸上的凝重被恐惧代替。 “完啦,我娘来了!” ...... 京城斗蛐蛐届的巅峰之战,最后因为擂主被他娘揪回去写作业而收场。 回去路上,宫婷一个人拎着她的蛐蛐罐,一路沉思。 “对面的蛐蛐名字这么帅,她作为新擂主,也要给蛐蛐取一个文雅又响亮的名字。” “叫‘齐德隆咚强’怎么样?” “郡主殿下!” 旁边一顶十分高调的轿子路过,然后又倒了回来。 正在宫婷想着谁这么有病的时候,轿帘被掀开,吕济才的脸露了出来。 “啊,是吕公子。” 宫婷的态度算不上热络,因为这人总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见宫婷抬脚又要走,吕济才赶紧叫住她:“郡主请留步。” “何事?” 吕济才也不坐他心爱的轿子了,跑出来与宫婷面对面。 “郡主,这几日怎么未见您。” 宫婷上下打量他几眼,有些戒备问道:“你找我?” “在下也常常去茶楼听书,原以为郡主是同好之人,难免多注意了些,只是近日郡主似乎没有去。” 吕济才这几天没闲着,有事没事就在街上转,可不管他是去宫家兄妹下榻的旅店,还是那个所谓的浮生茶楼,都找不到宫婷的身影。 还多花了不少茶水钱。 直到今天才在街上偶遇到她。 宫婷到底还是心思单纯,听到这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不喜欢听书的。” 她这几日每天沉迷斗蛐蛐,起的比鸡早,睡的比宫远晚,哪有时间精力去听老头讲故事呢。 吕济才当然不关心她到底喜不喜欢听说书,他只要找到人就好了。 “郡主,既然今日我们相遇了就是缘分,不若我陪您逛上一逛?” “好吧。” 宫婷见天色还早,自己又确实无聊,便随口答应了。 吕济才脸上浮现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十分有风度的后退半步。 “郡主请。” ...... 两人走过三条街,到了一条比其他街道都要宽敞的路上。 这条路上没有人来人往,整条街道干净整洁,街上每隔两步就能看到一大束艳红的玫瑰摆在路边,远远看去像是在走一条花路。 “郡主,喜欢吗?” 吕济才卡着嗓子,勉强挤出了一点气泡音,同时露出他自认最帅气的自信微笑。 他知道,郡主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不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因此开场就是大手笔——花钱买了一条街。 果然,宫婷看着一条长街的花目瞪口呆:“我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多花。” 吕济才脸上浮现得意之色,心中也隐隐有些激动。 然而下一瞬。 “阿嚏、阿嚏!好难受啊——阿嚏!” 宫婷突然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喷嚏。 一会的功夫,她的脸已经红起来。 “这些花,阿嚏,快拿远一些!” 一阵手忙脚乱的临时调整之后,街上所有的玫瑰花被清扫一空,就连花瓣都没有留下。 宫婷终于停止了打喷嚏,顶着她的红鼻子满脸怨气的盯着吕济才。 “你想谋害本郡主?” 吕济才手都摇出残影了:“在下不敢,在下心中崇敬郡主,怎么会有意害你呢?” “那你为何要准备一条街的花?” 宫婷说的没错,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花。 原因无他,她花粉过敏! 当然古代是没有过敏这一说的,大夫只说她命格与花相克,见花恐有性命之危。 所以从小到大王府中从没种过一束花,而她也只能去没有花的地方。 只可惜京城大家都十分注重这些花啊草啊的风雅之物,上次去二皇子府回来难受了好久。 所以后面虽然还有各家小姐夫人的邀约,宫家兄妹都婉拒了,不再去任何一家。 除了花园里没有一株活草的镇国将军府。 吕济才自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只能懊恼的再三道歉。 “郡主,在下是不知道您与这花相克的,还请郡主再给我一个机会,定会让你满意,” 还好他想到郡主会很难缠,准备了三套方案。 第232章 plan b 为表歉意,吕济才这次带宫婷来到了一个有戏班子演出的酒楼。 “郡主请尽管消费,所有费用全部由在下买单。” 宫婷眼珠转了转:“当真吗?多少银子都可以?” 吕济才微微点头,一举一动都像位和煦的翩翩公子。 “我吕家别的没有,银子还是不少的,请郡主务必不要客气。” 宫婷开心的笑了:“没想到吕公子这样大方。” “能博郡主美人一笑,在下愿意散尽家财!” 宫婷从小被家人保护着,没听过这样的话,闻言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吕公子真是个好人。” 叮,好人卡+1. 吕济才迅速抬头看了看周围,刚刚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好像听到了莫名其妙的音效? 不过他想要的可不是什么“好人”称号。 宫婷去前面掌柜的面前耳语了好一阵,又跟掌柜的比划半天,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吕济才离得远,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不过买什么不重要,他接下来的戏才重要。 两人谈了很久,最后还是掌柜的无奈点头妥协了,宫婷才面露满意之色,开心的回来了。 与此同时,吕济才的安排也已经就绪了。 “孩他娘,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你走了留下我们爷俩可怎么过啊。” 嘈杂的酒楼中,男人操着一口西南腔的哀求声格外明显。 一下引起了其他宾客的关注。 他半跪在地上,对面是一个瘦的有些脱相的女人,正跟其他两人围坐着吃饭。 女子还未开口,旁边的男人先站起来,一手拎起他的衣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愤怒。 “好啊,你居然还敢来京城!当初你怎么在我家发誓的?说一辈子会对我妹妹好,现在呢!” 他越说越生气,身侧拳头紧握, “我妹妹跟着你不过短短五年,居然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还想让她回去受苦门都没有!” 跪着的男人被拎起也不肯松口,他不回答问题,只是一个劲的看向女人,口中反复嘟囔: “跟我回去吧孩他娘,咱们虎子每天一睡醒就哭着要找娘,你忍心看娃子把眼哭瞎吗!” 宫婷几人跟他们坐的不远,自然听到了几人的争执,尤其是那熟悉的家乡口音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见到这一幕,吕济才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 “郡主,那人似乎是你们西南地域的人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宫婷伸长脖子看着,因为隔得远看不清几人表情干脆站了起来: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我陪郡主一起。” “王田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家家徒四壁,穷的都吃不上饭了,我是绝对不会再让我妹妹回去的!” “大舅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她不回去孩子怎么办,孩子没了娘多可怜啊。” 提到孩子,女人的脸上才有了一些反应。 她突然捂住脸哭起来:“虎子,我的虎子,娘对不起你,可是带着你,娘跑不出来啊。” 她指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声声泣血: “你莫要求我回去,你若是不去赌,不去那烟柳之地,我们怎会过到如此境地。” “我攒的银子被你偷去,我的嫁妆也被你变卖,家中这几年全靠我为人绣衣勉强过活,你怎么有脸追到京城来的!” “好了妹妹,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走。” 说着几人就要离开。 “几位请留步。” 吕济才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他衣着姿态明显不俗,身边又有人跟着,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一时几人都停住了脚步。 “你是谁?王田找来的帮手?”几人警惕的看着他。 “非也。”吕济才摇头,空隙中还看了一眼宫婷的脸色。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见着情景于心不忍而已。” “什么意思?” 吕济才招招手,后面人立刻拱手送来一大锭银子。 “这里是纹银二十两,今日本公子就赠与你王田,带着你的妻子回家一家人团聚去吧。” 他很满意这一出戏。 西南人来京城有难处,他出手相帮,既表现了他的心善,又无形中与宫婷拉紧了关系。 这么想着,他越发得意起来,自上而下扫视着几人: “如此王田家的困境得以解决,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母子分离的情况了。” 区区二十两银子而已,就能买那些贱民的感恩戴德,再划算不过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王田听到这话两眼放光,不管不顾伸手就抢了过来,揣在怀里,生怕被抢走似的紧紧捂着。 吕济才不计较他的无礼行为,他现在可是要在宫婷面前打造完美人设的。 “郡...婷儿,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他谆谆善诱,“其实我本人是十分爱护百姓的,平日看到他们生活拮据也会于心不忍,原本今日陪你同游不应再为这些凡事纷扰,但这人实在可怜我才......” 他恰到好处的停下,脸上的愧疚显而易见。 “你不会怪我吧。” ...... 宫婷小脸一红,满眼崇拜的看向他:“怎么会呢济才哥哥,你如此善良,婷儿敬佩你还来不及呢。你为人大方有善心,简直就是我心中夫婿的最佳人选。” 她下定决心:“我要写信给父王,说此生非济才哥哥不嫁!” “婷儿不瞒你说,我也早有此意,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表明心意。” “嘘,哥哥你不用说了,世人都瞎了眼,他们看不到你的优秀,依我看你比沈洛等人要厉害的多,你就应该代替吕丞相,成为我南岳第一权臣!” “婷儿,我可以吗?” “当然了,我也会让父王倾尽全力帮助你的。” ...... 吕济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笑的脸都有点扭曲了。 “吕公子?吕公子!” 宫婷一巴掌把他拍回了现实。 “吕公子注意影响,你口水要流出来了。” 宫婷嫌弃的看他一眼:不过二十两银子,至于心疼到要眼巴巴的看着吗? 虽然她全身上下只有三个铜板。 第233章 今天的消费由吕公子买单 吕济才轻咳一声,似乎刚才的失态并没有发生过。 “好了,你们夫妻回家去吧。” 他挥挥手,似乎在做的是一件再习惯不过的事。 王田点头哈腰,就差跪下来给他舔鞋了。 “多谢这位公子,有了银子孩儿他娘肯定愿意跟我回去了。” 他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 那个人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他来这里纠缠孩儿他娘,就会有人给他银子。 “快走吧,公子都大发善心了。” 他伸手就去拽女人。 “放开你的脏手!”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宫婷声音突然响起。 她挡到女人面前,隔绝了别人的目光。 “你省省心吧,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吕济才懵了。 “他已经有银子了,可以吃的起饭了。” “不对!” 宫婷抱胸站着,直视所有人,理直气壮道。 “我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日给了他银子,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但是时日一长,待银子花光,他们家又会回到原来的光景。” 吕济才怔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 他没想到这个小郡主居然脑袋这么灵光,而且丝毫不顾及对方是他们忠王属地的子民。 宫婷小手掐腰,颇有侠女风范,指着王田: “依我看,你还是先去找个正当活计挣钱吧,不要利用母亲对孩子的留恋不舍绑架别人。” 王田拿了银子很开心,开心到都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直接站起身来,向几人方向啐了一口。 “臭娘们,老子现在有银子了,还愿意叫你是看在你生了虎子的份上,爱走不走。” 他斜睨了宫婷一眼,发现对方有些姿色之后,脸上逐渐堆上放肆的笑: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指责我?这样吧,老子给你一两银子,你陪我一个月。” “你!” 宫婷自小哪里受到过这般屈辱,当即眼眶都红了,手摸到腰处就要抽出鞭子。 吕济才却按住了她。 他凑到她耳边:“郡主莫气,这种东西在下处理即可,不要脏了您的手。”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两个侍卫立刻一左一右钳制住了王田。 王田有些迷糊:“为何抓我?” 吕济才此刻又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刚才赏银子的不是他一样: “当然是因为你出言不逊,来人把他带下去,割掉舌头。” 话音落下,周围立刻哗然。 但一来大家都看到了事情经过,这王田确实不值得人同情。 二来这是京城,有权有势之人多如牛毛,没人愿意出来趟这浑水。 所以一时之间居然没人为王田说话,都只是冷漠的看着。 “你们怎么能这样!” 王田一个市井混混,别的没有,自保的手段还是多得很。 见势不对,他立刻开始撒泼打滚: “你们欺负人是不是!我已经按你们说的来纠缠孩他娘了,为了不给我银子居然过河拆桥唔唔唔......” 话没说完,他的嘴便被堵住了。 话音落下,周围人看吕济才的眼光立刻不对起来。 宫婷也皱着眉头看过来:“吕公子,他在说什么?” 吕济才心里咯噔一声,暗骂两个蠢才侍卫,不知道先把他嘴捂上吗? 他含糊其词: “此人是在说胡话,不必管他,还不快拉下去。” 王田被捂着嘴,尽管拼死挣扎,也还是被拖走了。 很快街角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后面便没了动静。 众人各自散开。 事情发展到现在,宫婷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回到座位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肉眼可见的心烦。 “郡主,那人的确是信口开河,今天一天在下都同郡主您待在一起,从未见过这个人啊。” “嗯。”宫婷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别处。 “那个......” 吕济才还想解释,宫婷却突然看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一下。 掌柜的走过来,向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姑娘,你是说银子找这位公子付是吗?” 宫婷隐隐有些激动,脸上全是期待:“对!已经算好银子了吗?” “已经算好了。” 掌柜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笑,看向吕济才,“公子现在要付吗?” “当然。” 吕济才舒了一口气,原来郡主不是在意刚才的事,是在等饭菜。 还好刚才立了个大方的人设。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袖子里掏银子,随口问道:“多少钱?” 掌柜的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公子,一共纹银五十万两。” ———— 将军府小厨房中,四个小脑袋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今天我打破了一个窗户,他居然没有一边噼里啪啦打算盘一边骂骂咧咧。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没事,下次注意就好。” “刚才我这个月第六次向他支修缮花园的费用,他居然没有唠叨就批了!” “我拿着这月主子们食谱费用找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就签字了!” “我、我这个月的月银还在自己手里!” 最后,四人一致得出结论:十六不对劲! 最后通过石头剪刀布等六种方式抉择,香儿成为了代表,去询问十六的反常行为的原因。 “很明显吗?” 十六回答的时候笑的嘴还没合上,一双丹凤眼都要飘上天去了。 香儿肯定的点点头,指着他的眼角: “眼睛后面的纹路能夹死苍蝇了。” 十六一秒变脸。 “去去,你懂什么。” 这么说着,他还是伸手去抚平眼角的细纹。 “今日我呀,挣了笔大银子!” “大银子?”香儿表示嗤之以鼻,“你能挣什么大银子,无非又是骗十二的月银。” 而且这个月月银还没骗。 十六眯着眼,得意的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 “我今日啊,卖给了不知哪个大傻子一栋酒楼,五十万两银子!” ———— 吕·大傻子·济才听到价格的一瞬间直接惊的站了起来: “你说夺少?!” 第234章 五十万! 掌柜的面不改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伸展成大大的一张。 “公子,这是酒楼的店契和地契,您看没问题签字即可。” 吕济才缓缓转头,与宫婷四目相对。 (°_°): (?w?) “郡主,您要买下这个酒楼?” 宫婷点头如捣蒜:“对!我最想要的就是这个酒楼!” “......能问一下郡主您要这酒楼做什么用吗?” 宫婷扭捏了一下,小声道:“用来做嫁妆。” 因为一清道长缺银子,宫远便借着帮他赚钱的由头每日粘着人家。 宫婷想如法炮制,但道长实在是太正直了,坚持说女孩子不应该做这种辛苦的活计,不允许她跟着。 他好温柔、好贴心,她好爱!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接近一清道长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好不容易碰到一清道长这么一个喜欢的人,可不能被宫远带偏了。 于是她苦思冥想几天,终于在昨天找到了绝佳的解决办法。 只要她与一清道长成亲,带给他足够多的嫁妆,他不就有钱了吗! 这个办法只有一个难点,就是她没银子置办嫁妆…… 但是现在,这个难点随着吕济才的出现也被化解了! 原本她同掌柜说起,对方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她说多少银子都行,这才动了心,说了个十万两银子的价格。 虽然身上连三个铜板都没有,但她算了一下居然觉得十万有点少。 “这样吧,一口价,五十万两白银,成不成交。” “五、五十万两?小姐您当真?” “那是当然!” “成交!” 掌柜的当场拍板决定:“我这就去找我们东家写店契字据。” 他可能不了解将军十六,但绝对了解老板十六。 五十万两! 这交易若是成了,以后自己往他茶里下合欢散都行! “公子?您看这店契字据......” 掌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恨不得抢过他手来把字签了。 这可关系到他以后能不能随意散播合欢散! 吕济才手中握着笔,只觉得这木质的笔杆此刻怎么烫的吓人。 不签吧,他已然在公主面前夸下海口; 签吧,即使是对于丞相府,五十万两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你今天必须请客,吃大餐!” 正在这时,门口进来几人。 正是香儿十六等人。 在得知有人愿意出五倍价格购买这个酒楼的时候,其他几人便吵着要来团(看)建(大)庆(傻)祝(子)。 十六拗不过他们,加上自己也好奇,便半推半就的也出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老熟人们。 “郡主!”香儿开心的打招呼,一转眼就飘过去了。 宫家的两兄妹虽然只在将军府吃过一顿饭,但两人吃的那个欢快劲儿,香儿可是太喜欢他们了! “香儿!”宫婷同样惊喜,看着后面几人,“你们抛弃七七他们了吗?要不要带着大厨一起来我们忠王府!” “不了不了。”香儿连连摆手,“小姐和将军出门了,我们在家中无聊,一起出来转一转。” “这样啊。”宫婷脸上全是惋惜之色。 “吕公子。”十六向吕济才点点头打招呼。 他看到吕济才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刚才写好的店契。 “几位虎威将军。”吕济才向几人招呼,“要不要一同坐下来吃点。” 大家共同望向两人空荡荡的桌面上仅剩的半盘花生米。 “......” “要不,我们还是另开一桌吧。” “也好。” ...... 坐下之后,十二忍不住的左右张望。 “喂,你们说,到底谁会是打算买下咱们酒楼的那大傻子呢!” 十六:“没你的事,安心吃饭吧嗷。” “去去,” 十二最讨厌他这副一切都看透的眼神了,显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这次肯定能最先找到,不信我们比比!” 琳儿:“十二我相信你,你最棒!” 十二给她一个自信的眼神:“回去把我珍藏的紫金锤借你练两天。” 琳儿:↖(^w^)↗ 香儿:...... 这十二的使用说明书也是让琳儿给掌握了。 偏偏这话还只能她说。 主要别人都太聪明了,说出来感觉更像是嘲讽,只有琳儿这个天然呆,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样子,说出来才有可信度。 “你们说,他真的会签字吗?”香儿压低了声音问其他两人。 “不知道,但我更加关心他怎么会突然想买一栋酒楼,吕府名下的资产也不在少数。”十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吕济才行为的动机。 “难道在进行什么产业扩张?” “用五十万买十万的扩张?” 十六眼珠子都要掉到隔壁桌子上了,仍然没忘记回答。 他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动机,什么阴谋阳谋都是虚的,只有白花花的五十万两白银是实实在在的! 对方似乎还在犹豫,他眯了眯眼,脸上全是势在必得: “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五十万两必须进我的腰包!” ———— 将军府中。 “沈洛,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府里有些冷清?” “有吗?不重要,七七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啊,你不去书房处理公务吗?” “公务不重要,你答应我的,回来之后要把那句话再说一遍。” 沈洛目光灼灼盯着她。 他指的是在皇宫时候她反驳陈成峰的那几句。 江七七抿了抿嘴,这时脸才真真切切的有些红了。 “那话...当时只是一时上头就说了,哪有再说一遍的道理啊。” “这样啊。” 沈洛眼里的光,突然就熄灭了。 他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不再看她: “七七不愿意说没关系的,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吧。” “不是的,你做的很好啦。” 看他这样,江七七突然觉得愧疚起来,忍不住反思自己。 夫妻之间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很正常,她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 想不明白,毕竟她也没见过其他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那,我们回屋子吧。” 江七七觉得自己的脸热到发烫,丢下这句话都来不及看对方脸色,跟后面有鬼追着似的赶紧走了。 第235章 乱葬岗 “吕公子。”看到吕济才面露难色,宫婷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这个要求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们买点便宜的。我看门口那个卖瓜子的不错,要不买半斤瓜子?” 一直紧密关注着他们的十六耳尖一动,心道不好! 五十万,要打水漂了! “吕公子。” 十六抄起水碗就是一个滑铲到隔壁桌。 “我从前听我家将军提起过,吕公子是最好结交朋友之人,你我虽然都在京城,但平日也不算熟络,不若我们趁这个机会熟识一番?” 十六这话无疑刺激到了吕济才。 他爱交朋友这事哪用沈洛说,全京城人都知道,只不过他愿意结交,别人却不愿搭理他。 但是...... 吕济才看了看一旁的郡主。 那些人看不看得上他不在乎,他在郡主面前一定要保持最完美的形象,现在跟郡主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一横! “掌柜的,拿笔来!” 五十万而已,签了便是。 要说吕济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对这种生意之事一窍不通,五十万对他来说是多,但也只是数字方面的,他并不清楚这钱用于现实能做多少事。 更不知道按市场价五十万两白银可以买五个这样的酒楼。 看到吕济才接过毛笔,十六不自觉握紧了杯子,面露期待,一双丹凤眼笑成了两条缝。 随着他的动作,笔锋滑动,黑色的墨迹在纸上展开,宫婷似乎看到了自己同她的一清道长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月牙眼笑成了两条缝。 笔落,掌柜的看着白纸黑字的三个大字,想到自己终于可以给十六下合欢散了,原本就是两条缝的眼......没什么变化。 就这样,吕济才在六条缝的见证下签下了他的大名。 ———— 与此同时,京城外。 傍晚的乱葬岗阴气沉沉,不时有冷风夹着树叶刮过,唐一清和宫远一人穿着一身黑衣,隐藏在大树下的阴影里,只露出两个小脑袋。 突然唐一清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兽给惦记上了,但他回头,又什么也看不到。 “宫远兄,我们这么做真的会有效果吗?” 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一天了。 唐一清咽了咽唾沫,他不太喜欢现在的环境。 乱葬岗这种地方,正午在太阳的照耀下尚且有凉气附身,别说现在这太阳已经下山的时候了。 宫远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短剑,定了定心神:“肯定可以的!那个杀害小月娘亲的凶手肯定会回来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的背后冷飕飕的呢。 宫远缩了缩脖子,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 唐一清没听清他的话,因为趴在宫远脖子上的那只鬼魂实在是——太吵了。 “嗷嗷嗷,我好冷啊嗷嗷嗷,能不能借我件衣服穿啊嗷嗷嗷!” 它每天穿梭在这乱葬岗中又冷又怕,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活人,只能赶快凑上来暖和暖和。 于是在唐一清眼中,就是一坨灰黑色的气,盘在宫远的后颈处,两团疑似手的气搂着他的头。 一边蹭一边感慨: “嗷嗷,是人哎,是阳气哎,好暖和。” 唐一清抿了抿嘴,犹豫一下拿出法盘。 鬼没有脸色,所以在法盘出现的一瞬间还是明显能看到那团黑气被吓到掉色: “嗷嗷嗷我不是坏魂啊,我只想要一件衣服啊,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花钱买的嗷嗷嗷。” 白气一边手舞足蹈的说,一边掏出一大把“天地银行”的纸币。 唐一清想了想,朝它点头。 虽然用不到,但是公平交易也好。 他往后退了半步,点了四根香插在空地上,其中一根香距离其他三根远了一点。 把法盘放在地上,然后撩动袍子、席地而坐,微闭着眼,起手掐诀,口中轻念: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紫微宫中开圣殿,道宗弟士请仙人,千里路途香伸请,衣神厌多降来临。” 三遍过后,香火燃尽,鬼手中的纸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文人长袍。 鬼高兴的晃了两下,立刻穿在身上。 “嗷嗷,多谢人,多谢人,嗷嗷嗷嗷!” 鬼魂欢乐的嚎叫着就要离开,唐一清却从“天地银行”中抽出了几张。 “等等,魂,你每日都在这里吗?” 他没有开口,用的是道士的超传声,是专门用来跟鬼魂沟通的。 “当然。”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刚刚还没有形体的鬼魂已经套上了长袍,大致有了些形状。 “那我想向你打听一点事好吗?” 唐一清又多抽出几张“天地银行”。 “不必了,我有钱。” 鬼说着,怕对方不信,眨眼变成了一团金气。 “人,你是个好人,我可以帮你。” “如此多谢。”唐一清眉眼弯弯向它道谢,“你也是个好魂。我想要让你帮忙......” “我这就去,包在我身上!” 金鬼用力挺了挺胸膛,然后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注意安全嗷魂。” “放心吧人!” 宫远觉得乱葬岗这地方还是有点说法的,不然他怎么觉得自己脖子一会冷一会不冷呢。 第236章 要离开京城了 “宫远兄,天要黑了。” 唐一清看着逐渐消下去的太阳和一动不动、明显要死磕到底的宫远有些犯愁。 天黑之后这附近的孤魂野鬼会更多,到时候都凑到他们身边来...... 也太吵了吧。 就像他同师父在村庄间穿过时,看到的那些聚集在每个村口的神秘组织。 她们三五成群,各自拎着小马扎围坐在一起,无时无刻不盯着目力所及之地所有人的行踪,一旦发现有人从她们面前经过,就立刻凑近脑袋,神神秘秘的讨论上好一大会。 鬼魂们无事可做,想必她们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是不是不应该把宫远兄牵扯进来。 ———— 事情要追溯到半月以前。 经过唐一清和宫远不眠不休的寻找,终于把京城大街小巷翻了一个遍。 坏消息是完全没有他师父的消息。 更坏的消息是他盘缠也花没了。 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两人找完了京城的最后一个犄角旮旯,还是一无所获之后。 唐一清委婉的向宫远提出了他的新计划。 彼时两人都坐在台阶上,宫远大喇喇的用袍子扇风,哪里有一点小王爷的架子。 听到唐一清的话之后更是直接炸了。 “不行,我不同意,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他满脸都是怨气,活像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女子。 唐一清虽然也热,但是规规矩矩的,双手半握拳放在膝盖上,侧脸与宫远说话。 闻言他有点焦急的解释: “不是的,宫远兄,这样不能叫分手。” 他向他解释自己的想法: “师父没找到,银子花光了。我要先去赚银子,然后等赚够了银子就离开京城。” “宫远兄帮我找师父,我十分感动,可是赚银子是辛苦的事,我要自己做。” 他稚嫩的脸庞上都是认真。 宫远愣了愣,仿佛他说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你...要离开京城了?” “是的,师父不在京城,我要去别的地方找了。” ...... 他慢慢的放下了袍子。 “你赚钱需要多久?” 唐一清认真的掐了掐手指:“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好。” 宫远站起来,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西移的太阳。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都一块辛苦这么多天了,现在不过是赚银子,我也可以!” 他说:“唐一清,我跟你一起!” 他想说:唐一清,我想跟你一起。 ———— 前面很久没有动静,宫远盯的眼睛都疼了,想回头跟唐一清说话。 眼睛余光突然扫到一个在快速移动的身影。 虽然那身影又在故意的隐蔽,但在宫远面前还是完全不够看的,只稍稍一凝神就发现了他。 “一清、一清,”宫远回身向唐一清摆摆手,“出现了,我们快跟上去!” 唐一清赶紧把法盘塞回衣服中,快步跟上宫远的脚步。 两个人就这么跟着那个黑影走了半刻钟时间,不知那人是不是太害怕了,一直忙着赶路都没有向后看一眼。 第237章 怪异 这是京城之外最大的一片乱葬岗,几人步子不慢,但走了这么久仍然没有走出去,反而越走越深。 终于,在他们走的已经看不见腐烂肉身、四周都是白骨之时,那人终于停下了。 宫远赶紧把唐一清扯到旁边的树后藏起。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 乱葬岗除了风声、偶有动物经过的簌簌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两人借着月光,看到那人走到前面的一个土堆之后——消失了。 “宫远,他怎么没有了?” 唐一清被身边的鬼魂们吵得头疼,还要分出心思来观察前面的情况,十分不容易。 “你不要动,我去看看。” 宫远皱了皱眉,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出去,绕个大圈到了土堆之后。 那后面有两具七扭八歪的尸骨,两颗已经没有一点皮肉的骷髅头空洞的盯着前方。 土堆四周散落着一点碎布片。 哪里有一点活人的踪影。 可是...那人明明是他们亲眼看着走过来的啊。 宫远咽了咽唾沫,感觉四周凉的有些不正常。 一阵凉风吹过,一片破布被刮起,跟着气流旋了几圈后落到了他的身边。 他想弯腰捡起,但突然感觉不对,一瞬间汗毛倾立、头皮发麻。 他有些僵硬的抬起头。 刚刚还目视北方的两个骷髅头,此刻都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似乎离他的距离也更近了。 宫远再也待不住,匆忙捡起布片,逃似的跑走了。 ...... 这边,宫远的离开带走了一大部分鬼魂,但围在唐一清周围的仍然不少,它们七嘴八舌的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落在旁人耳中算的上聒噪的程度。 “现在没有太阳了,你们不回家吗?” “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是什么朝代?” “喜欢父亲还是母亲?” 唐一清最开始还一一解答,最后它们实在说的太快,他也回不过来了,干脆就只能平等的不回每一个鬼。 好在他没有等很久,宫远便回来了。 “一清,我们快离开这里。” 宫远的脸色不太好,仿佛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一回来就拉着他的手要离开。 “宫远...慢一些...” 唐一清手腕被他攥的发疼,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 这次宫远罕见的没有听唐一清的话,他不回答,只是一味的往外跑。 两人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跑了出来,不到两刻钟便跑回了京城中。 “宫远兄。” 唐一清面露担忧,小心的探了探宫远的额头,不出意料的一片冰凉。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奇怪,他明明没发现周围有坏东西啊。 “不好的东西......” 风吹的乌云飘散,藏在云后的月亮终于出现。 惨白的月光照耀在土堆上,两颗干枯的头颅从阴影中露出,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他...... 宫远仅仅是想着,都感觉自己身上血液又冷了几分。 “一清,我们不说了,先回去吧。” 他虽然害怕,但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唐一清。 一清斯斯文文的,平日说话都轻柔的很,这种事情告诉他非把他吓坏不可。 宫远如是想到。 第238章 学写字 回到房间,只有两个人之后,江七七按照沈洛的要求又把那话说了一遍。 但是沈洛似乎还是不满意,硬是要她自己在纸上写下来。 然后十分珍重的收了起来。 美其名曰是七七给他的第一份情书,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原本他是要挂在墙上的,但江七七坚决不允许,认为太羞耻了,所以最后变成了他珍藏起来。 自从江七七来到将军府的那一天起,沈洛就发现她情绪稳定的可怕,即使有一些情绪波动,也都是很小很小、时间很短的,几乎是转瞬即逝。 所以像她这样罕见的感情流露,他肯定是要抓住机会留下来。 江七七被他这么郑重搞的很不自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随便一句话,沈洛要这样大张旗鼓。 不过她向来不在乎这些,主打的就是尊重祝福,他愿意这样做也便由他去了。 “我当时说的是......” 江七七一边回忆一边落笔,半晌终于完成了这份“情书”。 而是此时,沈洛才发现自己这位样样精通的夫人居然有一个大缺点。 那就是字写的奇丑无比! 江七七当然知道自己写字很难看,但也一直没有练。 她向香儿打听过,原主虽然识得几个大字,但由于没有跟先生学过,所以写字是很难看的,就连香儿也几乎没见过原主写字。 为了贴合原主人设,江七七也便没有在意自己的字。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她看到着古代人人都写得一手好字,沈洛字更是苍劲有力,心中又有些痒了。 “沈洛,你教我写字吧!” “好啊,你想写什么?”沈洛笑问。 江七七思考了一下:“南岳国。就写这几个字。” 沈洛率先动笔写了一遍,然后江七七照葫芦画瓢,学着他的样子临摹。 只是明明是同样的笔纸,同样的墨,甚至姿势都是一样的,江七七不知为何就是比沈洛写出来的丑很多。 “七七。”沈洛看着自己字旁边扭曲成三坨的字有些失笑,在江七七恼羞成怒之前赶紧教导。 “七七,你的发力不太对,要像这样。” 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一横一竖的从头开始教她。 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之下,终于是写完了三个字。 虽然不如沈洛的好看,但比江七七自己写出来的也要强很多了。 至少能看出来是字。 看着自己笔下写出这样漂亮的字,江七七没来由的也有点儿自豪。 “原来我也有成为书法大家的潜力呀!” “那是自然,七七天赋异禀,稍加练习肯定会超过我的。” 沈洛张嘴就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不过七七要是跟我学,怕是成不了书法大将。而且我的字过于刚劲,手腕、笔尖用力要求甚高,或许也不适合七七你来练。” “那谁写字比较好,可以教我呢?” 沈洛想了一下:“写字好的女子我不清楚,也许七七可以问一问四公主或者吕小姐。” “对哦。”江七七恍然大悟。 “四公主生在皇家,肯定会有专门的太傅教他们,而吕小姐也是吕丞相的女儿,想必别的不说,女子该会的琴棋书画不会差了。” “那等下次见到我要问问她们。” 江七七心思还都在字上,看她笔下写出的“南岳国”真是越看越满意。 完全没有留意到因着写字,两人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沈洛的手也握着她的手。 字写完了他们也没有分开。 “对了!” 江七七突然转身,然后...好像不小心重重的碰到了什么。 “嘶——” 沈洛痛的直接弯下腰坐到了椅子上。 “啊,我撞到你了吗?” “没、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沈洛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 他捂着两腿之间,蜷缩着脸色惨白。 “你...”江七七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撞的是什么,脸色一下红了。 “那个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撞到了其他地方,她还能上手揉一揉。 那里的话,要不还是算了吧...... 第239章 真相只有一个 五十万白银大单成交,十六一整个晚上人都是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不仅最后买了吃饭的单,甚至还十分大方地自掏腰包,给包括两位主子在内的将军府众人买了宵夜。 当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并告诉两位留守主子这些都是十六的手笔,江七七惊讶的嘴里简直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并且一脸严肃的思索: “十六这个铁公鸡都拔毛了,依我看母猪上树也不会成为持续性的时代难题。” 十六:“......不吃我喂狗了嗷。” “吃吃吃。” 江七七一秒变脸。 “小姐,这可是我们专程跑到城南那家最好吃的那家点心坊买的。” 香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不过没事,十六只是吓唬您呢,我们家哪里养狗了。” 十六瞄了一眼两手抓着糕点吃的正香的十二,不语。 吃夜宵的间隙,香儿把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江七七二人。 “小姐,十六赚了这么多银子,不宰他一笔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江七七却想到了其他。 “你们说,酒楼是吕济才买下送给宫婷的?”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布局,针对的就是吕济才,如今听到这个名字,江七七自然是更上心一些,而且她与宫婷虽然只见过几面,却对这个开朗侠义的小郡主十分有好感。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怎么会在一起呢?”她口中嘟囔着。 再想到前两天吕济才跟随宫婷到浮生茶楼的事,江七七心中浮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 “沈洛,你说吕济才他这安的什么心思?” “难不成他想利用宫婷来接近宫远这位小王爷?毕竟忠王的势力在西南地区很大。”沈洛推测。 “不对。”江七七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赞同道。 “若是别人尚且说的过去,但吕济才他这样自视甚高的人,应该不会选用这种曲折迂回的方式。或许在他心中,以吕丞相和忠王的这些年的势力对比,宫远还要来讨好他呢。” “那七七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一个男子莫名其妙的对女子好,纠缠他,往她身上砸钱。” 江七七摸着下巴,一脸的看透一切。 “心急子蛙一直摸你肚子!吕济才想要跟忠王府攀亲!” 此话一出,屋里直接炸开了锅,众人都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别急,注意秩序。”江七七学着电视上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模样摆摆手,“一个一个问。” “小姐,你是说吕济才在追求宫婷郡主吗?”吃瓜群众一号香儿举手提问。 “是的。” “不可能吧,宫婷郡主可是郡主,他哪里来的自信?”吃瓜群众二号十九提问。 “可能家里没有镜子吧。” “我觉得不可能,吕济才已经有正妻了。”吃瓜群众三号十六发表看法。 “正夫正妻什么的就像流水席,可以撤掉换一茬的嘛。”江七七回答从善如流。 “夫人,你刚说要摸谁肚子?”吃瓜群众四号十二提问。 “......” “七七,我不想当流水席,不要撤掉我。” “......” “沈洛你给我正经点!” 第240章 四公主的请柬 被江七七吼了,沈洛咳了两声才正色道:“不无可能。” 他这些年在官场上,听到的看到的比他们都要多,那些人为了为了金钱、权势,什么事做不出来? 而且现在吕丞相和皇上年纪很大了,吕济才也要为自己考虑,若是某一天这两人不在了,那拥有忠王府这个帮手,他接过接管吕丞相的势力也会顺利很多。 “小姐!” 听他们真的分析出来几分道理,香儿有些急了。 “宫婷郡主是很好的人,那个吕济才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我知道。” 江七七安慰香儿道,“所以我们要加快行动的脚步了。” ———— 第二天一早,京城中各大家族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四公主的请柬。 请柬中说皇上早在几年前就安排人为她在京城之外修建了一座园子,作为她的及笄之礼。 现在眼看她十五岁生辰要到了,园子也修建完毕。又恰逢“丰仓节”,故而邀请各家公子小姐一同出京去游园。 “妹妹,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吕济才今日罕见的来到了吕淑宜院中,手里拿着的正是四公主发给她的请柬。 吕淑宜自从知道了一些事后,也算是真正跟他撕破了脸,如今连装都不想装了。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为你送请柬,四公主邀请未来的三皇子妃一同游园呢。” 吕淑宜这才抬起头来,心中无法抑制的跳快了几分,面上仍然不显。 “什么游园,我不去。” 她这些天出不去,跟将军夫人联系不上,但是她心中莫名就是很安定,似乎就是打心底里相信那个人能够说到做到。 那么这场游园会,是她安排的吗? 吕济才脸耷拉下来:“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必须去。” “呵。”吕淑宜冷笑一声,她骨子里本就是有些执拗的性格,现在去了那温婉的伪装倒是一览无遗了。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吕济才很讨厌她这副模样,他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就凭,我是吕家的主人。” “呸,父亲还没死呢,吕济才你要造反吗?” “呵,父亲已经老了,他活又能活多少年?”吕济才脸上的得意肉眼可见。 “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女人,如果你是个男人,又是嫡子,也许能跟我争一争,可惜啊......” 他摇摇头,啧啧出声。 “一个女子,注定要进入后院相夫教子的女子,你有什么用呢?” “即使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呢?指望着父亲为你做主吗?别痴心妄想了哈哈哈哈。” 他放肆又得意的笑着,手中是请柬扔在地上。 离开前不忘下令:“好好打扮,三日后跟我一起去参加四公主的游园会。” 吕济才迈着四方步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的吕淑宜眼中除了火光还有一丝阴狠闪过,她的指尖已经深陷掌心,一滴血从指缝中挤出。 “啪嗒”一声,滴在地上。 ...... “小姐你说吕济才会去吗?” “从前我不确定,但是经过昨天的事,他肯定会去。” “为什么?” “公主游园,怎么会不邀请忠王家的世子和郡主呢?” “那小姐,郡主岂不是会有危险,吕济才很坏的。” 江七七呷了一口茶水,眼神飘忽,明显是有些心虚。 “我已经给唐一清去信了,让他给郡主的食物中下点药,那日让她在屋中睡上一天。” 第241章 准备 两天后,傍晚。 几人围在院中,江七七在做最后的安排。 “十九明日你随你主子进宫,香儿和琳儿你们跟着我去参加游园。” “是。” “十六,今日你已经秘密将消息都放给二皇子了是吧。” “属下已按照夫人吩咐,把‘证据’都摆到了二皇子面前。” “好,那明日待吕济才的马车离开,你们便守住城门,不要让人去通风报信。” “是,属下定不辱命。” “十二,你带领一些亲卫混进刑部的人中,跟随他们一起前往吕府,务必做出东西是从吕府‘找出’的假象。” “是。” “还有沈洛。” 江七七转向轮椅上坐着的人,他也含着笑的看向她。 “夫人有何吩咐?” “咳咳......没什么,你明日去皇宫不要去太早,我怕皇上的旨意太快会把吕济才他们堵在京城中。” “是,谨遵夫人之命。” 天边的残阳已经没入山下,几分余晖还留在天上,昭示着它曾经的辉煌。 几只急切归家的鸟儿从天空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声不停,像是在谈论什么。 江七七收回目光。 奇怪,明明安排好一切了,但她心中为什么总隐隐有些不安呢? ———— 与此同时,宫家兄妹休息的旅店中。 宫远自从那日从乱葬岗回来就发起了高烧,今日好不容易退下,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唐一清心中愧疚,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帮他他不会去那种地方。 故而他这两日衣不解带,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宫远。 “你的身体我已经从头到脚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样。” 半倚在床边的宫远一愣:“你检查的?” “是的。” 唐一清微微点头,脸色如常。 头天晚上我本为你请了大夫,但观察之下,我发现他医术远不如我,因此征得宫婷郡主同意后,我便为宫远兄你治疗了。” “哦......哦。” 宫远点点头:“只是发热而已,吃几服药就是了。” 然而唐一清却很严肃的摇摇头。 “宫兄,你这不是偶感风寒的发热,不能用常规途径治疗。” “不是偶感风寒?那是什么?” 唐一清在袖子里掏了掏,两手指间夹出一片布片。 “这、这不是...”宫远认出这是他那日在乱葬岗捡起的布片。 “这是一种很低级的咒术,你中招了。” “啊?” 宫远从没听说这种东西,惊讶的张大了嘴。 “那要怎么治疗啊?” “倒也不难。” 唐一清把布片放回袖子里,手去扒拉他的衣服。 “喂,你干嘛!”宫远嗷一声,手捂住自己的衣服。 唐一清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被吓了一跳:“我想给你示范一下。” 宫远最看不得他这无辜的小白花似的表情,当即有些尴尬的挪回来,还主动敞开了衣服。 “好吧,你示范吧。” 然后唐一清又上手去扒他的裤子。 宫远:“!!!” “笃笃。”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唐兄,先不要示范了,去开门吧。”宫远如蒙大赦。 唐一清只好放弃扒裤子,起身去开门,在他转身的瞬间宫远赶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清哥哥,我给你和哥哥送晚饭来了。” 这几天宫婷又担心又开心。 虽然她平时和宫远跟冤家似的一见面就对掐,但毕竟是亲兄妹。 宫远虽然武功废柴,但身体壮的跟牛似的,她记事起就几乎没见过他生病。 现在他突然倒下,还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不过还好有唐一清,他稳重又靠谱,有条不紊的安排治疗,让她心安了不少。 第242章 我的糕点呢? “哥你醒啦!” 宫婷头一偏,看到了倚在床榻上的宫远,惊喜道。 “嗯。”宫远一边快速的系好衣服一边点头,“你这几日有没有乖乖的,没给唐兄添麻烦吧。” 宫婷矜持的把餐盒放下,十分淑女的缓步到床前,然后背对着唐一清狠狠剜了宫远一眼。 有的人就是讨厌,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就那么不中听。 “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很乖呀,这几天你发热我担心的不得了,都茶不思饭不想了呢。” 宫远眼神怀疑:“真的吗?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 好吧,宫婷承认她有虚构的成分,但是担心的的确确是真的。 “哥你看。” 宫婷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请柬:“这是四公主发来的,邀请我们两人明日去参加游园会。” 宫远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你怎么想?” “哥你身体还没好,不若就由我自己去吧。” “你一个人...行吗?”宫远担心道。 “嗨呀,有什么不行的。” 宫婷豪迈一摆手。 她好歹也是郡主呀,自小到大这种宴会见过了不知多少,虽然这次规模大了点、达官显贵多了点,但她还是有信心应付得来的。 而且还有她的两位好友:四公主和江七七呢。 “这样的话,”宫远沉思道,“也好,那就由你......” “不可!” 两人目光一同落到后面的唐一清身上。 “一清,为何不可?”宫远面露疑色。 “因为...我也有事想要见将军夫人,想跟你们一起去。” 唐一清不会说谎,这几个字蹦出来几乎要了他的命,脸色红的像是能滴下血来。 “我与宫婷郡主,孤男寡女,不合规矩。” “这样的话。” 好在宫远没有留意他的反常,他想了一下:“那好吧,今晚我早些休息,明日我同你们一起出发。” “嗯...”唐一清把头埋的低低的,恨不得缩进地下。 罪过,师父要原谅我,弟子不是有意骗人的。 只是更加煎熬的还在后面。 唐一清从包袱中拿出他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宫婷,按照将军夫人的嘱托,他在那里面放了足够一位成年男子昏睡一整天的迷药。 “宫婷郡主,方才我出门为宫兄买药时路过一家点心铺,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买了几块回来。” “给我的吗!” 宫婷大喜过望,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她双手接过那几块轻飘飘的糕点,虔诚的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谢谢一清哥哥!” 宫远在后面,皱着眉头看两人的互动,脸色有些不好看。 宫婷捧着糕点(夹心款)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唐一清终于能长舒一口气,不用再忍受内心的谴责。 只是当他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宫远近乎全身赤裸的站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宫远语气淡漠,带着漫不经心:“刚刚你要脱的衣服没脱完,现在继续。” “我只是为你演示治病过程。” 唐一清扯过被子来给他披上,探了探他的脉搏,不出意外有些紊乱。 “你发热刚好,怎么能吹冷风呢!” 宫远任由着他动作,不配合也不反抗,只是在他即将推他躺回床上时扯住了他的袖子。 “唐一清,我的糕点呢?” 第243 计划失败的原因 天上的云遮住了月亮,远看楼上的灯笼泛起点点晕黄。 宫远一时冲动做出的举动立刻就后悔了,在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把手缩回来。 唐一清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去包袱中又拿出一份跟刚才包装不一样的糕点。 “我买了,但是你今日还在吃药,不能吃糕点,故而想着明天给你。” 他语气有些歉意,“宫兄不要难过,你也有的。” “我才没难过。切,一份糕点而已。” 宫远这么说着还是一把夺过糕点,打开包装,虽然不能吃也在细细端磨。 “这两份糕点有什么不同吗?” 唐一清拿出他下午收到的书信:“将军夫人托人送来的。” 信中,江七七没有提及其他,只说吕济才此人近期三番五次纠缠郡主,言语之间也多有挑逗,为了郡主的安全,还是不要去游园会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了。 宫远眉头紧皱起来。 他怎么忘记了,这里不是西南,不是他们忠王府的辖地。 来之前父亲告诫过他,这地方豺狼虎豹数不胜数,万事一定要小心,因此这段时间他除了必要的场合,大多官员的邀约和拜见都拒绝了。 但即使如此,仍然躲不开被绕进了旋涡中,更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居然把主意还打到了宫婷身上。 “吕济才?什么狗屁人物,胆子不小,这种青天白日梦也敢做!” 宫远面色从没这么冷过,如果让他做一个选择,他宁愿希望吕济才看中的人是他。 “糕点里的药足够吗?” 唐一清点头:“足够。” “好,明天就让宫婷睡上一天吧,我们去参加游园会,我倒要看看,所谓只手遮天的吕丞相,他的儿子到底能为所欲为到什么程度!” 夜深了,云渐渐散开,并不甚明亮的月亮露出头来,点点昏黄渐渐熄灭,像是这座城闭上了它的眼睛。 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身影从旅店跳出,三两下飞身融入了夜色里。 ———— 第二天一早,宫远和唐一清两人前去赴宴,两个人最近经历的事情不少,一件件累计起来免不了有些焦头烂额。 再加昨夜睡的晚,今天两人几乎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的。 “看好郡主。”宫远出门前不忘叮嘱。 “......” “看好我干什么啊哥?” 宫远、唐一清:“!!!” “你、郡主你怎么!?” 唐一清看着撩开车帘的宫婷,突然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什么什么嘛,一清哥哥你们快上车,要出发了!” 宫婷完全没留意两人已经呆若木鸡了,激动的像个过年的孩子,不断催促两人,就差亲自下车把他们端上去了。 宫远在评估了一番两人的武力差距、确认自己没办法把人敲晕后,丧气的放弃了让她留在旅店的计划。 “走吧,先上车。” ...... 马车上。 “妹妹啊,昨日唐兄送你的糕点,可好吃吗?”宫远假装随口问问。 宫婷立刻警惕的眯起眼睛:“那是一清哥哥给我的,你不能抢!” “切,谁稀罕呢,我就随口问问。” 我也有,还更多更好吃! 而且要不是为了加药,一清才不送你呢,我俩才是天下第一好。 宫婷仍然十分警惕:“不过你想吃也没用,我已经把它们锁起来了。” “锁起来了?”宫远和唐一清同时开口。 “哎呀,不要这么大声。” 宫婷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有点害羞了,扭捏这姿态小声解释, “这可是一清哥哥第一次送我礼物呢,怎么能就这么草率的吃掉,我当然要好好保存起来了。” “......” 第244章 严惩 京城外,一处崭新的宅邸旁停满了华丽的马车,各家达官新贵三两聚集着在一起说说笑笑。 “这郊外就是比京城中凉爽,陛下真是太疼爱四公主了,为她选择了这样一处宝地建园子。” “是啊,刚刚坐马车绕了一圈,规模当真不小呢,比皇子府都要大。” “还好四公主是个女孩,若是皇子这样得陛下偏爱,朝堂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呢。” “......” 江七七带着香儿琳儿站在人群中,一边应付着贵妇们的寒暄,一边留心观望。 直到看到一辆相较其他明显华贵许多的马车来到。 “哒哒。”有节奏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正门左侧停下,不知是不是有意,刚好挡住了后面将军府的马车。。 江七七挑了挑眉。 “哎快看,丞相大人那个庶子来了。” 在场的贵妇人们大多身份高贵,更是家中嫡女,她们自然也是看不上那些庶子庶女的。 马车刚出现时就已经有人出声,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听得出言语间的不屑。 江七七不做声,只是匿在人群里看着。 先下来的人是吕济才,今天他打扮的十分华贵,全身上下的行头无不透露着两个字:奢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游园是他主办的呢。 江七七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又唱又跳的...... 吕济才后是吕淑宜,她打扮的极为低调,脸色有些白,神情也淡淡的,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看似不经意的往江七七方向看了一眼。 最后居然还下来了一个人,江七七见过,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吕丹丹。 也穿得跟个鸡毛掸子似的。 跟在丞相府马车之后来的是另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厢上金色的“宫”字十分显眼。 “七七!” 马车尚未停稳,江七七就听到了一个十分欢快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身影从车中飞出。 “我好想你啊七七!” 江七七脸僵住了。 她目光投向身后下车的唐一清,充满了疑问: 她不是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吗? 唐一清对此只能报以愧疚一笑。 抱歉将军夫人,是我考虑不周了。 宫远来之前吃了药,看起来倒是与常人无异,他跟着宫婷的脚步也走过来,向江七七打招呼。 “对了,怎么不见镇国将军?”宫远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轮椅。 “沈洛他进宫去了,可能会晚一会到。” 江七七看了看日头,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小声道:“这时间他应该已经见到皇上了。” ...... 皇宫,乾清宫内。 沈洛坐在轮椅上,旁边的陈成武和陈成峰跪着,三人齐齐低着头,等待着皇上的旨意。 “啪。” 皇上把厚的能够砸死人的证据扔到面前的桌子上,面色十分难看的闭上了眼睛。 “沈洛,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能够查到这么多东西。” 他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夸奖的意味。 “陛下密旨,臣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些证据、可都属实?” 仿佛早就料到皇上会有此一问,沈洛不急不躁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清明。 “臣愿以性命担保。” “父皇!”陈成武的声音先于皇上的响起。 “儿臣的第一个孩子、您的第一个孙儿,因为那场绑架差点死掉,更不要说皇子妃被绑闹得满城风雨、我们皇家颜面扫地一事了。如今镇国将军既已查到幕后元凶。”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儿臣恳请父皇定要秉公处理,严惩吕济才!” 但即使他这样说,皇上依旧没有立刻下旨意。 “小峰,你怎么看?” 他看向从刚才开始就跪着一声不吭的陈成峰,问道。 “儿臣......” 陈成峰脑子有点乱,他一团浆糊的大脑还不支持他处理这么高难度的运行程序。 一方面他知道吕济才是自己人,吕丞相如果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那吕家势必要吕济才做主,到时候即使只能留住吕相一半的势力,那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助力。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吕济才这行为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他有心想保怕也没有作用。 要是母后和外公在就好了,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陈成峰脑袋空空,说不出个一二三,索性学着旁边的人一个头磕在地上: “儿臣一切都听父皇吩咐。” 皇上对自己儿子有几把刷子心里还是清楚的,本来也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他没有完全相信沈洛,应该说,除了自己他谁也不相信。 吕济才他知道,吕易行唯一的儿子,若说他有能力规划这么一场绑架,那皇上是相信的,但他却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 皇上狐疑的目光扫过,但沈洛偏偏只是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不打算参与的姿态。 倒是让他心里的猜忌消散了几分。 事实上皇上也不会让他参与。 “沈洛你怎么看?” 沈洛垂首:“回陛下,吕济才胆大包天,居然做出了绑架皇子妃这样天大的恶事,按律理应夷三族。” “夷三族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皇上嘟囔了一句。 “父皇。”陈成武咬着牙的声音响起,“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父皇,虽然吕济才犯下大错,但吕丞相是无辜的啊。” 陈成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赛道。 “吕丞相为我们南岳操劳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如今还在昏迷,父皇三思啊。” “是啊,吕丞相他......” “咣——”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好听,可见是好头。 “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为儿臣一家三口做主!” “好了好了。” 皇上没了耐心,若是其他的事他还能压一压,但这事就如陈成武所说,一来差点闹出人命,二来涉及皇家,三来已经闹得满朝上下文武皆知。 这次恐怕就是他有心偏袒也不能善了了。 也罢。 “来人,传朕旨意,刑部前往吕丞相府,府中之人除吕丞相外全部暂押刑部大牢,彻查丞相府,务必进一步找到吕济才的罪证。” “你们兄弟两个一同前往监督。” “儿臣遵旨。” “至于沈洛,你这些天搜集证据辛苦了,朕准你几天假,回家休息吧。” “谢陛下体恤,臣遵旨。” 第245章 游园会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几匹快马相继飞奔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还想逃?” 十六看着前面人的动作,逮到间隙瞬间手中掷出三个飞镖。 “啊!”前面的人后背中镖,与此同时马儿也一阵痛苦嘶鸣。 “哎呦。” 马中了飞镖一阵狂暴,把身上的人甩了下来。 那人起身要走,颈间立刻被一个冰凉的器物抵住。 十六站在他面前,手中剑自上而下直指他的咽喉:“别动!” ...... 京城外,大家寒暄一阵后陈知芝也到了,在她的带领下大家一同进入了这座庄园。 江七七本就身份尊贵,再加与陈知芝、宫婷交好,此刻走在第二排,仅次于陈知芝这位公主兼主人家半步。 吕济才虽然身份不低,但毕竟是男人,又是庶子身份,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反而是吕淑宜够格站在旁边。 “夫人,这些是你安排的?”吕淑宜此刻终于抓住机会,低声向江七七询问。 “我只告诉公主我需要一个人过眼杂的场合,最好是聚会一类的。” 她也没想到这位四公主会安排这么大的场面。 陈知芝抬头挺胸走在前方,心中美的要冒泡了。 江七七她找我帮忙,我不但完成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 心里什么感觉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很骄傲,很满足! 虽说是游园,但也有主要的宴会会场,位置就选在了这园子的正中央。 “各位,感谢大家今日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本公主举办的游园会。” 陈知芝举止优雅大方得体,倒是看不出顽皮蛮横的样子。 “这园子是父皇送我的及笄之礼,今日我与诸位一同提前来欣赏欣赏,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法不责众,想必也就不好过多斥责我了。” 她弯了弯眉眼,调皮的吐吐舌头。 她本就生的明媚张扬,这样一来引得众人纷纷露出笑意。 “这园子太大,本公主呢,又是个讨厌繁文缛节的人。” 她撇撇嘴,橘黄色的眸子里满是无奈。 “那不如我们这次游园会就别开生面一点,不要一大波人浩浩荡荡的逛了,大家各自散开去自由观赏,午时二刻回到这里即可。你们说如何呀?” “好啊。” “如此甚好。” “全凭公主做主。” ...... “哎呀,怎么样,我这园子还不错吧。” 发言完毕后大家各自散开,陈知芝抓着一把瓜子晃晃悠悠来到江七七和宫婷跟前。 “十分漂亮。”江七七不吝啬她的赞美。 “卖吗?”宫婷不吝啬她的眼红。 她已经有酒楼了,虽然不知道每日能挣多少银子,但想必她和一清哥哥花是没问题。 现在还差一个住处。 emmmmm她看这园子就不戳! 陈知芝:“?” “对了,”陈知芝突然凑近江七七耳边,神秘兮兮的问。 “你们接头了吗?” 江七七:“?” 什么谍战剧? “哎呀,话本子里都那么说啊,对暗号:‘小鸡抓老鼠,河神一米五’什么的。” 她出宫带回的那些话本子可是派了大用了。 江七七:“我跟吕小姐见过了,但是她没有多问,只问了这是不是我们安排的。” 陈知芝直接支棱起来:“当然!除了本公主,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除了你江七七,谁还能求得下本公主做事!” 说完她觉得好像有点太上赶着了,又补了一句。 “当然了,也是本公主正好心情好,愿意大发慈悲。” “是是是,公主殿下最好啦。” 江七七顺着她的话笑道。 陈知芝嘴角终于压不住,翘起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但本公主一向帮人帮到底,有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那我再次谢谢公主啦。” 陈知芝有时候觉得江七七这个女人是不是给自己下什么药了,不然为什么她一开口自己就止不住的开心呢?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她们这里这么和谐,比如吕家几人。 “哥,二皇子怎么还不来啊?” 吕丹丹掏出铜镜,对着镜子细心打扮,生怕有一点不完美。 “快了。”吕济才敷衍道。 他不喜欢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但也不能完全不管,谁让是亲生的呢。 “你收敛一些,就算你父亲是丞相也不要太过火,二皇子妃也不是善茬。” “切,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了。” 吕丹丹白他一眼,自顾自扭过身去继续补妆。 吕淑宜就是在这时走过来的。 “你来了。”吕济才看到她过来,扬起一个得意的笑。 自己亲妹妹没什么用,好在还有她这个异母的妹妹,等到一个多月后,她成了三皇子妃,他的位置就坐稳一大半了。 思及此,他的语气也温和了些。 “怎么,三皇子也还没到吗?” 吕淑宜当然知道这兄妹二人心中打得什么谱,她摇摇头,声音轻不可闻: “还未曾见到。” “奇怪,按理说不应当啊。” 吕济才心中有些疑惑,只是还不等他细想,便又吕丞相的学生过来同他攀谈,注意力自然也转移了。 吕淑宜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意,但很快又隐藏起来。 自从得知了真相,她日夜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吕济才,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们母子。 第246章 下大牢 “吕小姐!” 陈知芝的声音隔着一大片花田远远传来:“来这边玩啊!” 京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圈子看的很重,如果说有例外,那可能就是吕家了吧。 吕丞相此人知人善任,从不因为家世身份判定他人,因此为朝廷挖掘了不少有才有德之人。 而吕淑宜虽然身为京城贵女之首,但从不与其他家族的女孩们一起玩,大多都是一人静处。 吕丹丹从小便喜欢二皇子,这些年孜孜不倦的跟在人家身后,即使他已经娶妻也不放弃,自然是没其他心思考虑别的事了。 至于吕济才么,众人皆知的原因,大家看不上他身份,所以也没什么圈子。 如今偶然听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四公主主动招呼吕淑宜,园中人们或多或少都有意的放低了声音,想看看这吕小姐会怎么应对。 “公主请稍等。” 让大家诧异的是,吕淑宜脸上没有出现为难或者想要拒绝的意思,她很爽快的应了,甚至脚步有些快的绕路向她们走去。 “多谢四公主。”吕淑宜走到跟前轻轻一俯身。 “哎呀,小事小事,你要谢就谢七七吧。” “将军夫人自是要感谢的。” “等等等等,”江七七还是果然还是不大习惯古代这繁文缛节,当今阻止了你谢我我谢你的行为。 “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谢也不迟啊。” 她眼睛环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吕济才的背影上。 “现在,好戏要开场了。” ———— “刑部奉旨查案,所有人不许动。” ...... “进屋去搜,看有没有吕济才的罪证。” ...... “果然有证据,两位殿下请看,这是吕济才与歹人交流所写书信!” 陈成武拿着信的手都在抖:“吕济才果然是你,我自认从未与你为敌,但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陈成峰也看到了,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他连替他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吕夫人被几个官兵从屋中押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大喊大叫。 “大胆,你们刑部尚书脑袋不想要了是吧,我可是丞相夫人,你们敢这么对我,等我家老爷醒了,本夫人让他通通取下你们的狗头!” “吕夫人。” 吕夫人抬头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陈成武。 “二殿下是您啊。”她换了副面孔。 “您可要为我做主,这些人莫名其妙闯进我们丞相府一通乱搜,现在还押着我,分明就是没把我们家老爷放在眼里。” “呵。”陈成武气的太阳穴都跳了几下,“没把吕丞相放在眼里?那令公子可有把本皇子、把皇家放在眼里!” 说完,也不等对面反应挥挥手。 “来人,按父皇所说,将吕府除吕丞相之外所有人押入大牢!” ———— 京城之中风云色变,京城之外却风平浪静,园中还是一副和谐景象。 “婷儿,你怎么没同世子殿下一起?” 宫婷自己在池塘边喂鱼,吕济才看似不经意的走过来。 “是你啊吕公子。” 不得不说吕济才的五十万花的还是很有成效的,宫婷现在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哥哥和一清哥哥刚刚离开,怎么,你要找他啊?” 吕济才当然知道,他就是看他们走开才敢过来的。 “不,我不找他。” “哦。”宫婷转头继续喂鱼。 突然池塘中一条大鱼一个鲤鱼打挺,溅起一片水花,岸边两人没有幸免,都被溅湿了。 “哎呀。”宫婷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裙摆有些懊恼。 “好不知趣的鱼!我好心喂你们,你们还要弄脏我衣裙!” 吕济才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笑,然后面露关心之色: “婷儿,我们不能穿着湿的衣服参加宴会,这样太失礼了,我看旁边不远处有休息的房间,去那里换一下吧。” “也好。”宫婷不做防备的答应了。 第247章 动手 “主子。”十六跪在沈洛面前,“属下已经尽力拦截,但吕丞相的势力是在庞大,还是有一波人马逃出京城去了。” “已经很好了。” 沈洛坐在马车上,看着对面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吕府中人被押出来。 他们原本也没打算彻底封锁消息,吕丞相的不比吕济才,他的势力真正算得上的遍布京城。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二皇子那里添最后一把火。” ———— 吕济才带着宫婷左转右转,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院落。 “这是哪里?”宫婷记不住路,只觉得是走了一段时间的。 “换衣服要来这么远吗?” 吕济才低头笑起来:“郡主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宫婷直觉不对,手立刻摸上腰后的鞭子,谨慎的后退两步。 “吕公子,本郡主想到有事要跟哥哥说,先回去了。” 她作势要走,然而下一瞬,几个早已埋伏在周围的暗卫从天而降,把她围在了其中。 宫婷脸色冷下来:“吕公子,我是忠王的女儿,堂堂郡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郡主殿下。” 暗卫让出一条路,吕济才缓步走进来。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吕济才,当朝丞相吕易行唯一的儿子。” “你想说什么?”宫婷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宫婷郡主,在下想正式向你提亲。” “当然,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 “将军夫人,您有看到我妹妹吗?” 江七七转头,看到一脸焦急的宫远和唐一清,心里咯噔一声。 “宫婷不见了?” “方才有小厮过来找我们,说两位皇子殿下来了,正在与游园会的男客们交谈,如此我与一清自是要去的。” 宫远十分懊恼:“想着去去就回,便没有太戒备,哪知...” “哪知那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二皇子他们根本就没来是吧。”江七七说。 “是啊,在我们发现不对立刻赶回后,宫婷她就已经不见了。” 陈知芝在怕旁边听着这一切,了解事情之后立刻想办法应对。 “园中守卫虽然不多,上百人还是有的,我这就让他们立刻开始找人。” 哪知江七七制止了她: “这样盲目找人只会浪费时间——香儿。” 香儿从她袖子中拿出一张地图。 “这是这座院子的修建图纸。” 既然决定要在这里作为最后的战场,江七七当然要掌握周围所有环境。 这张平面图她昨晚就研究透了。 此刻,她指着一个位置:“郡主失踪之前是在这里是吗?” “正是这里。” “果然是有预谋的。”陈知芝气愤道。 “公主为何这么说?” 陈知芝指着一个角落的黑点:“这里是一个不起眼的杂物房,宫婷郡主恐怕就是被关在这里面了。” “真的吗,我这就去救她。” “假的。”回答他的是江七七。 “吕济才不是一般人,公主都能轻易想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忽略呢?” 众人点头。 陈知芝:“啊?” 江七七手指向更远的一处小黑三角。 “如果我是吕济才,我会带着郡主来这里。” 第248章 江七七的危机(一) 庄园的某个房间中,宫婷被五花大绑丢在床上,嘴里还塞着一团布。 吕济才已经屏退了左右,此刻屋中只有他们两人。 “郡主殿下。”他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一边向她靠近,虽然说着话动作却没有一点犹豫。 宫婷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这种情况已经乱了心神,只能一边呜咽着摇头一边企图后退。 吕济才拽着她的脚把人拖过来。 “我原本想一步步来的,谁叫你太迟钝,不过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 他欺身而上,手下开始撕扯宫婷的衣服。 “不过郡主你放心,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就会向忠王爷提亲,还会让你做正妻,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 宫远和唐一清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了,为了保险江七七把琳儿也派了过去。 这边嘱咐四公主不要把事情大肆宣扬后,她带着香儿也往那边赶。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呢? “香儿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小姐你......” “我没事,你快去。” “是。” 香儿走后,江七七步子慢下来,她集中精神,仔细回想了解的有关吕济才的一切,试图找到不安感觉的来源。 吕丞相之子、因身份被排挤、自视甚高... 等等! 江七七几乎是立刻调转方向奔跑起来。 她太刻板印象了,怎么能用现代罪犯的行为心理来判断一个古人呢! 她怎么忘了,有一个词叫“灯下黑”! 江七七一边跑一边张望,希望能碰到几个帮手。 只是现在临近宴会开始的时间,游园的人们都集中到了宴会场,一时她竟然一个人也找不到。 一路狂奔,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到了目的地。 既然是为公主修建的园林,那一定会有专属公主使用的寝宫。 江七七开始只觉得吕济才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坏事,自然是越隐蔽越好。 但她忘了,这里不是摄像头满天飞的现代,在这里想要隐蔽,每一个宫殿都可以。 但是以吕济才的性格,马车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要顶级奢华的,更不要说这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了。 他不会去那种老鼠才去的阴暗角落,他要在这园中唯一配的上他身份的宫殿,完成这件足以影响他后半生的大事! 这么想着,江七七推开了门。 木门厚重,大抵是有些受潮,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江七七抽出笛子半横在胸口,一步步谨慎向前。 “呜呜。” 她耳力好,不过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宫婷的呜咽声。 沿着声音走过几个房间,果然看到宫婷被绑着丢在床上。 “太好了。” 江七七心中一喜,还来得及! 若是因为她的判断失误宫婷有所损失,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 “嘘。” 江七七给她解开绳子,示意她噤声:“我们先离开这里。” 宫婷眼中含着泪点头,乖乖跟在她身后。 刚刚走了两步,江七七脸色一僵。 “遭了,吕济才回来了。” 她迅速环顾屋子,很快目光停在一个有些不同的花瓶上。 上前一拧,“砰”一声轻响,床下出现了一个洞口。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工匠们为公主遇险所留的逃跑密道。” 江七七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犹豫把宫婷推了进去。 “我帮你拖延时间,你沿着密道出去后找人过来。” “不我不能自己离开。”宫婷整个人都在抖,但手还是死死的抓住江七七的手腕。 江七七脸色沉下来:“听我的,他的目标是你,我对他没用;再说我好歹是镇国将军夫人,他计较着沈洛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好吧,我很快就回来!”宫婷跑进密道。 江七七把花瓶一转,一切都恢复正常,她手中捏着被改成暗器的笛子,全身紧绷。 是的,她说谎了。 如果说刚刚吕济才的目标还是宫婷,那从出去再回来开始,他目标就已经是她这位镇国将军夫人了。 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到了跟前。 吕济才看到屋中的人说不惊讶是假的:“你怎么在这里?宫婷呢?” 江七七心中没底,脸色如常:“被我放走了。” 如江七七所想,他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而是问她: “沈洛他向皇帝上奏,说我是日前绑架二皇子妃的元凶?!”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信号声。 那是他父亲吕丞相身边暗卫的信号声,一旦出现必然代表有大事发生。 他只好先停下这边先去问问情况。 这一问不要紧。 嘿,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家没了。 沈洛奉旨密查二皇子妃被绑架一案他是知道的,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案子最后查着查着,居然能够查到自己身上来。 而那个昏庸的皇帝还真信了沈洛的说辞,居然下旨彻查吕府,还把府中的人都关押了起来。 吕济才恼怒,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没想到这时候,沈洛的夫人居然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他一个摆手,身后立刻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几个暗卫。 “把她给我抓起来,带走!” 第249章 江七七的危机(二) 宫婷顾不得手脚发软,几乎是拼了命的往外跑。 就这样沿着密道跑了好久,出来时候发现已经在园子外面了。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七七没事啊。” 她抹了一把眼泪道。 这事情都怪她自己,是她太过于轻易相信别人,才给了吕济才可乘之机。 现在自己没事,却把来救她的江七七搭进去了,她怎么能不愧疚。 这么想着她不做停留,飞身就往园中去搬救兵。 ———— 沈洛带着十六十九,提前其他人一步回到了刑部。 二皇子带着怒火把吕家人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将军府的马车停在刑部门前,帘子半撩着,沈洛坐在里面若有所思。 “镇国将军,你为何在此?” 二皇子气不顺见谁都想怼两句,就连看到沈洛也没什么好脸色。 “哦是二殿下。” 沈洛一如既往的疏离但有礼。 “陛下虽已下旨准许我回去休息,但就在刚刚我又得到了一份消息。” 他面色隐约有些为难。 “不知道该不该交由刑部呈给陛下。” “新的线索?”陈成武问道。 “此事是吕济才所做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新的线索还有什么用?” “的确如此,不过这线索也不是别的,是吕济才策划这场绑架案的动机。” 话音一落,陈成武果然态度大变,甚至有些急切的问。 “不知将军所查到的线索,他是为何要这么做?” 陈成武最开始和皇上一样不相信此事会是吕济才所为,但是沈洛摆出的证据不由得他质疑。 不管是庞大的人员安排还是周密的行动计划,这些桩桩件件都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 在这整个南岳,除了皇上只有吕丞相有如此大的能力。 再加后续的藏匿二皇子妃的地点也查出是吕府的产业。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吕府,即使暂时不知道动机,他们也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吕丞相尚在昏迷中,因此策划此次绑架的,就是现在接手了吕丞相所有势力掌管吕家所有产业的吕济才。 而现在,最后一丝疑云也即将烟消云散。 沈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也罢,二殿下是苦主,知晓真相也是应当的。” “我查到在出事前三天,吕济才曾经向下面的人透露想要与江乾中大人交好。” 后面的话不必说陈成武也明白了。 江乾中一直都是忠实的三皇子党,吕济才想与他交好意图不要太明显。 说来说去还是夺嫡的事。 陈成武沉默的点点头:“多谢将军告知,本皇子欠你一个人情。” “殿下客气了。” ...... 前一天夜晚。 睡前,江七七自助洗漱完回来。 沈洛穿着他新制的粉色里衣躺在榻上,一双凤眼眨啊眨,摄人心魄。 江七七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突然亮了: “我想到了!” 沈洛扎眼的频率乱了一下:“想到什么?” “几天前我就在想,江乾中可是真正绑架了二皇子妃的人,就算这次他是被胁迫的也是有错处呢。” “啊?” 江七七一拍沈洛的大腿:“我想到了,吕济才得动机不是还没敲定吗,就用他吧!” 沈洛放弃了他的“奥义·摄心术”,开始思索这说法的可行性。 结果是可行。 反正有夺嫡这个现成的背锅侠在。 “那就这么决定了!” 江七七欢快的爬上床,嘴角弯弯的就要闭眼入睡。 耳边传来沈洛有些委屈的声音。 “七七,你有看到我的新里衣吗?” 江七七歪头看一眼,点头:“看到了呀。” 对方眼睛又亮起来:“那、怎么样?” “好看呀。” “就这?” “那...丰神俊朗风姿绰约风度翩翩风韵犹存?” 回答她的是沈洛伤心的背影。 第250章 江七七的危机(三) 江七七知道她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尽管有吕淑宜的信息她能够大抵把握吕济才的活动,但是她严重低估了那位传说中的吕丞相 的势力。 吕济才知道了京城中发生的事,而且在十分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一批人马。 “你要带我去哪里?” 江七七被蒙着眼睛,带进了先前宫婷用于逃离的地道。 吕济才走在她前面,脸色在幽暗的地道中显得阴森可怖。 “去安全的地方。” 他还是回答了她。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 走出地道之后又走了一阵十分难走的上坡路,他们终于停下了。 江七七被捆着手蒙着眼,因为过于老实倒是获得了不必捂嘴的特权。 “原来是京城外的云山啊。” 江七七开口。 身边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她感到脸前有风经过。 “不必摆手了,我看不到。” 下一瞬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你看不到怎么知道我在摆手,你有内力?” 她当然没有,不过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内力可以感知周围事物?” “是啊,难道你是在骗我们,你其实是隐藏了内力?” “没有。” 江七七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回答,我猜的。 “好了,不要计较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吕济才没有耐心的打断两人,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布。 “知道又如何,云山这么大。” “就是,知道又如何。”江七七帮腔道,“云山这么大,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她知道哦。 他们从进入地道一直走了五十七分钟,其中包括向西北方向走的密室十一分钟,向正北方向走的平地十五分钟,还有向北偏东一点上坡的三十一分钟。 他们全程步子快而大,平地路上走了约五公里,上坡速度慢一些,约莫四公里左右。 再加四周有阵阵竹林香。 去掉方向因素,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云山东北区域山脚上三公里处的竹林边缘。 吕济才掐起她的下颚,眯着眼: “将军夫人,我与镇国将军向来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搞我?” 江七七被他动作迫使抬头,精致的脸上突然带上了一点笑意。 “因为我不喜欢你啊。” “什么?”吕济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七七十分好心的重复了一遍:“因为我厌恶你。” “因为我跟淑宜是一见如故的好友,所以厌恶你。” 吕济才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直接愣住了: “你因为吕淑宜厌恶我?” “所以你就叫沈洛诬告我,要害了我们整个吕家?” 他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厚颜无耻的坏人还是头一次见。 “对啊。”江七七坦然承认。 “你欺负淑宜,我就厌恶你,夺掉你最珍视的东西。经过观察,我发现你最珍视的是吕家少爷这个身份,所以就毁了吕家吧。”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吕济才现在已经可以把江七七千刀万剐了。 在京城中他虽然不受待见,但碍于自己父亲是丞相,也没人能为难他。 如果说这南岳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他,那无疑是与他父亲地位相当的武将之首。 镇国将军沈洛。 他有所耳闻,似乎镇国将军对他的夫人十分宠爱,但万万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既然镇国将军做这些都是为了你,那我杀了你不就行了。” 吕济才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得可以,她仿佛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现在你在我手中,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着他伸手,拿过旁边人的剑。 银色的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渗人的寒光,剑身上映出江七七的倒影。 第251章 江七七的危机(四) 宫婷带着陈知芝和宫远等人回来的时候,屋中已经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只有地上被踩得凌乱的脚印还有床前散落的绳子依然在,仿佛在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梦。 宫远看到这副场景,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离开了,还带走了唐一清。 屋中只剩下陈知芝、宫婷和香儿。 “这怎么办?” 陈知芝这下是真的慌了。 “吕济才他想要伤害宫婷被七七发现了,会不会一时冲动杀了七七灭口?” “公主您不要再说了。” 香儿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的团团转。 刚才她已经让琳儿去给将军送信了,只希望她的轻功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才好。 ———— “你会杀我吗?”剑下,江七七反问道,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确满是笃定。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吕济才将手中剑又逼近了一分,锋利的剑锋紧贴着她的脖子。 “不是不敢杀,是不能杀。” 她的语气随意淡然,仿佛只是在讨论这山上景色,说话间喉部轻动,贴着剑的皮肤被划破已经开始向外渗血。 居然逼得吕济才把剑向外移了几分。 他咬咬牙:“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说着又把剑贴近了,血瞬间流的更多。 “我是你唯一的筹码,而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 江七七稍稍偏了偏头,让血更直观的表现在他面前:“我身体不大好,这么流血很快就会死了。” “还有,我饿了。” ...... 一刻钟后,江七七和吕济才坐在大石头上,等着身边侍卫打猎回来。 吕济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被挟持成为人质,还能这样怡然自得,甚至还要提要求。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江七七揉着酸疼的脚腕,语气不善。 “你!” 身边警戒的侍卫立刻抽刀上前。 “做什么,要杀了我吗?我现在很脆弱,你轻轻割一刀吧,一刀就死。” 原本被拖拉着走了这么久的路就烦。 侍卫梗着脖子瞪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收起佩刀戒备去了。 “你这个后宅妇人可真有意思。” 开始时候吕济才还有点慌张,现在时间久了也镇定下来了,甚至开始观察江七七。 “可惜从前我们并不相识,不然应该会很有意思。” 吕济才眼中透露出一丝兴趣,但更多是讨厌。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是敌人。 吕济才厌恶沈洛,也了解沈洛,能入得了他眼的女人,他自是十分好奇的。 现在见她这种时候也是一副不慌不忙模样,朦胧间仿佛对上了那个永远被簇拥在人群中,穿着铠甲一脸镇定的人的身影。 他脸色耷拉下来。 “你和沈洛真是般配,都一副让我恶心至极的模样。” 江七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坐着优雅的弯腰做行礼状:“多谢夸奖。” “呵。” ...... “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差一刻未时了。” 打猎的人们还没有回来。 吕济才看了看上面郁郁葱葱的树林,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猛地站起来: “不能再等了,我们继续向上走。” “不好了!少爷!” 一个向前侦查的暗卫回来,左前胸口还插着一柄短刀在不停向外涌血。 吕济才脸色瞬间白了几个度:“怎么了?”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暗卫倒在地上,胸口的短刀上,一个暗银色的“宫”字正闪着光。 第252章 包围圈 一刻钟前。 “世子,属下已经探查过了,这里就是郡主所说的出口,您看这里,出来有两串脚印,除去郡主的一串,另一串更加杂乱、人数更多,一直延伸向山上。” “想必就是吕济才和将军夫人一行人。” “这座山这么大,山上的足迹可不好找。”宫远沉着脸、气场大开,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属下已经派人兵分三路去探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好,要保证将军夫人的安全,还要活捉吕济才。”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嘴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吕济才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居然真的敢把主意打到宫婷身上,他们忠王府这些年是低调,不是死了! 等抓到他,他要偷偷把他运回西南,把这些事如实禀告父王,定要让父王好好“招待”他。 “世子,东南方向有一大队兵马过来了,看规模大抵是我们的三倍。” 正想着,另一个人前来报告。 宫远凝重了脸色,思索道:“难道是吕济才的援兵来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这次来京只带了两千私兵,而且安置在了京城外。 若不是出现这样的事,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动用这隐藏势力。 “也罢,人数多我们也未必打不过。” 沈洛的话本子他也没少看,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他可是都背的滚瓜烂熟呢。 “所有人,立刻隐蔽,蛰伏待命。” 西南地区多雨林,地形复杂,就造成了西南军善于隐蔽、善于抓住蛛丝马迹寻找敌人行踪的优势。 于是,随着宫远一声令下,一千余西南军同时活动起来,几个眨眼的功夫,这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 “主子,如果吕济才从密道出来一定会经过这里。”十六分析。 沈洛用黑巾遮面,但依然挡不住浑身散发的煞气。 按琳儿说的,现在七七已经被吕济才带走一个多时辰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 沈洛闭了闭眼,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放过吕家的任何人。 “召集驻扎在附近的所有军队,给我把整座山包围起来,向山上搜索。” “主子!” 十九从天上跳下来,手里拎着一只宫远。 “宫远?你怎么会在这里?” “镇国将军。”宫远挣脱了十九的禁锢,三两步跑过来,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要以少打多了呢。” 他简单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吕济才原本是想要绑架宫婷图谋不轨,以搭上我们忠王府这条线,是将军夫人代替了她。” 沈洛更加不好了。 “图谋不轨?他还要图谋不轨?” 宫远眼睁睁的看着沈洛的脸又黑了几个度。 吕济才好大的胆子,他这个正牌夫君都还没图谋不轨呢! “刚好人手不太够,把你的人都叫出来,一起上山搜索。” 沈洛走在前面,后面的宫远犹犹豫豫。 “想说什么说吧。” 沈洛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个你的腿......” 这种着急的时候,沈洛当然没时间去坐轮椅什么的。 “没错,如你所见,我的腿已经好了” 第253章 他的命 山上。 江七七安稳的坐在石头上,心安理得的吃着捡来的果子。 吕济才猩红着眼,听着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少爷,忠王府的人围杀了我们去打猎的小队。” “少爷,下山的路都被人堵死了,看装束是镇国将军直辖的军队。。” “少爷,山上发现了将军府亲兵的身影。” ...... “沈!洛!”吕济才死死的咬着牙,直到嘴中传来血腥味。 他猛地转头看向江七七,走过去一把扇掉她手中的果子。 江七七:“?” “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到这种地步!我要杀了你!” 虽然敌众我寡,但他原以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足够能与沈洛纠缠几天,有了缓冲时间,父亲的心腹和门生自会想办法救他。 但没想到才一个多时辰,他就要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江七七也没想到沈洛动作这么快。 看吕济才这样子,明显是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了。 她手指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三枚针,又算了算敌人数量。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 只要一根针能穿死七个敌人就够了呢。 怎么可能啊! 江七七闭了闭眼,难道要使出那招了吗? 奥义·主角嘴遁之术! 大谈特谈什么友情啊羁绊啊——当然是没用的。 什么自由啊环保啊——也有点超前了。 所以 “吕济才,你父亲既然苏醒了为什么不上朝?” 吕济才狂暴间隙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江七七立刻如受惊的小白兔般捂紧了嘴,小声嘟囔:“坏了,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你说清楚,我父亲什么时候苏醒了?” 吕济才刀架到她脖子上,这次没开玩笑。 “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切,说就说。” 江七七白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果子,“嘎巴”咬了一口。 后退一步往石头上一坐,小腿一盘,一副要说惊天大八卦的神秘模样。 “这事我也是听沈洛说的......” ———— 丞相府中。 一片混乱过后,府中恢复了平静,比之前还要平静。 “相爷。”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旁边是两个被他放倒的刑部侍卫。 吕丞相坐在床榻上,一段时间不见,他身形似乎又干枯了许多。 “查清楚了吗?怎么回事?” “回相爷,您之前让属下要挟江乾中绑架二皇子妃一事,皇上下令镇国将军沈洛秘密调查。他不知是什么居心,搞了一堆莫须有的材料,竟指正是公子谋划了此事。” “在皇宫中,沈洛和二皇子两人一唱一和,皇上最后下旨收押府中除您之外的所有人,由刑部详细调查后再行论罪。” “哦?”吕丞相微微皱了皱眉,“如你所说此事是沈洛搞鬼,可是我们吕府似乎与他没有过节啊。” 何止没有过节,他与沈洛虽不说情同父子,但到现在关系也很不错。 “这...”黑衣人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下面负责跟踪小姐的人说,小姐最近似乎...同沈洛新娶的夫人来往很是密切。” “淑宜?”吕丞相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 “不可能,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女孩子,跟她不会有关系的。” 既如此,黑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那相爷,现在府中人包括夫人都被关进了大牢,您看是不是我们用手段救他们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吕丞相居然摆了摆手。 “不必,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既然这件事跟皇子有关,那势必就会有党争,我们不要参与、静观其变就好。” “可是相爷,少爷也不管吗?他可能会被......判死刑的。” 吕丞相垂着眉眼,语气冷漠至极。 “不必管,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 第254章 欠了个大人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包围圈越缩越小,但山体太大,即使人数足够也需要时间。 沈洛心急如焚,一会看一眼日头。 七七身体不好又没有一点武功,落在吕济才手中就是任人宰割。 宫远看得出他的懊恼。 “加快速度,但所有人行动不可冒进,务必要优先保证将军夫人的安全。” “是!”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救宫婷。 如果他们昨晚不出差错能够把宫婷留在旅店,也许今天也不会有这么一遭。 宫远看着随处可见的军士,深深的叹了口气。 宫婷能没事多亏了江七七。 他们宫家可是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啊。 ———— 与此同时。 “虽然不懂你们之间这些弯弯绕绕,但我觉得我夫君说的有理。” 江七七说完了,果子也吃完了,把果核往远处一抛,掏出手帕擦擦手。 吕济才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久久没有反应。 “少爷,包围圈还在缩小。” 直到有人提醒。 江七七瞥了来汇报的人一眼,抽出了吕济才的佩剑。 “你干什么!” 身边侍卫立刻拔剑对准了她。 然后就看到江七七慢悠悠的把剑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看来你们也没有什么逃脱的希望了,带着我这个人质也没用,与其让你们动手倒不如我自己给自己个痛快。” “住手!” “怎么?”江七七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我自己死也不行吗?” “你不能死。” 诚然,吕济才是不如沈洛,但他脑子也绝不是一团浆糊。 当江七七向他透露出他父亲吕丞相很可能已经醒来,他脑中就重新计算了如今的形势,然后决定更改计划。 “我吕济才行得正坐得直,没干过的事我不会认。” 他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皇上听信谗言一时怀疑也在所难免,但是我相信陛下慧眼如炬,他定然不会冤枉我的。” 原本他是想着拖时间,现在既然父亲醒来,那皇上于情于理肯定都不会偏听沈洛的一面之词。 既然这样,他继续在山上僵持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将军夫人,你不必去死,同我一起下山即可。” 如果这件事能让父亲看清沈洛,从此和他水火不容,那他和吕家其他人在大牢中蹲几天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所有人,放下武器,随我一同下山。” 吕济才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仿佛不是要去下大狱,而是要去成就一番大业。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跟面前女人说了几句话,自家少爷突然就转了性子。 但还是跟上了。 看着那些人走出几步远之后,江七七终于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吕济才自视甚高,若是换了旁人,今日这一关她可就不好过了。 ———— “主子,吕济才带着他的侍卫和夫人出来了,看路线似乎是想下山。” “太好了。”宫远凑过来,“下山的路已经被我们拦住,他们出现了就别想跑掉。” 十九向来细心,观察仔细:“但是夫人似乎...没有被挟持。” 沈洛感觉有些奇怪。 这几天听七七在耳边念叨的,他对这个吕济才也有一些了解了。 常理推测这人应该很惜命啊,似乎还有点讨厌他,虽然沈洛不明白为什么。 他重新戴上面巾,交代十六: “我不方便露面,你看情况应对,一定要保证夫人的安全!” ...... 然而,宫远和十六等人面对上吕济才的时候,才发现江七七的安全似乎不需要他们保证。 包括吕济才和他的侍卫在内的三十六个人,只有一把刀,握在了江七七手里。 十六还好,这段时间跟着夫人闯赌场、揍影卫,他也是见过大场面了。 宫远就没这么平静。 看着手无寸铁的一行人,又看了看走在最后吃果子的江七七,他和唐一清对视一眼,感觉脑袋好像宕机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七七一路走一路摘果子一路啃,勉强熬过了这段山路没有低血糖。 见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是薅过唐一清抢了几颗补气血的丹药吃。 一边嚼嚼嚼一边漫不经心回答: “看不出来吗?他们被我包围了。” 宫远摇摇头:“看不出来。” 十六点点头:“夫人最棒了!” 江七七欣慰,掏出从吕济才袖子中摸出的金锭丢过去。 宫远:“?” 我现在就改口。 “有完没完?到底抓不抓!” 吕济才耷拉着脸看着他们,脸色难看的不像话。 他都成京城第一要犯了,凭什么还要被无视! 第255章 计划成功 江七七安然无恙被找到,自然也不需要再包围云山了。 不过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的时候,江七七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怎么出动了这样大规模的人马。” 她侧头偷偷跟十六说,“你家主子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吧。” 作为被挟持的人质本人,她没什么感觉的,这种程度的危险在她眼中比吃饭还常见呢。 回答她的不是十六,是冲过来的香儿。 “小——姐——” 江七七心里咯噔一声。 “小姐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吕济才真是坏透了他怎么能挟持小姐您呢还来这么远的地方走了这么长时间路累坏了吧是不是没有吃东西我带了烧大鹅小姐你先垫一下肚子......” “香儿......”听到这熟悉的唠叨,江七七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推开了香儿递来的鹅腿,委婉的拒绝了,“唐道长帮我检查过了,身体没事...还有我吃了野果子的——”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江七七缓过神来:“没事,发了一下呆。” 奇怪,刚才她怎么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呢? ...... 一些善后工作,宫远和十六去处理了,吕济才如愿被十九押解回京。 江七七和唐一清一路聊着回到园子的时候,老远就看到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 “看来是京城中的消息传出来了。” “七七,你终于回来了。” 陈知芝看到江七七回来,眼眶瞬间红了,顾不得她公主的形象,直接飞扑过去。 “呜呜七七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江七七安抚的拍拍她的背:“好了,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吗,再说了不能怪你,开始是我判断失误了。” “呜呜嗝,你没事太好了,”陈知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吕济才那个狗东西欺负宫婷还挟持你,回宫我要禀报父皇治他的罪!” 宫婷也跟在她后面点头,这个小姑娘明显是被吓到了,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谢谢你七七,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好了,事情已然解决,就不要再说如果了。”江七七打断了宫婷的话,给了几人一个安心的笑。 她张望了一圈:“怎么未曾见到吕小姐?” “啊!”陈知芝这才想起来,“刚才刑部的人来了,不由分说抓走了吕淑宜和吕丹丹。” “这样啊。”江七七思索了一下,突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她凑近陈知芝耳边: “多谢公主殿下配合,我们的计划圆满成功了。” 陈知芝闻言瞪大了眼:“啊?” ———— “父皇,除却吕家三兄妹今日在城外参加四公主举办的游园会还未被押至牢狱外,其余吕家所有人都已抓住。” “吕丞相呢?” “儿臣去看过了,还是昏迷状态,没有一点苏醒的痕迹。” “后面的事朕已全权交由刑部处理,到底是涉及我皇家,这事情不能轻易带过。” 陈成武一个头磕在地上:“父皇英明。” “好了,朕乏了,你下去吧,后面几天安心等待即可。” 陈成武离开,养心殿中随着脚步声远去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皇上侧卧在榻上,手指无意识的捻着佛珠,一双眼睛里满是算计和猜疑。 “吕易行,如果朕要杀掉你的儿子,你还不打算苏醒吗?” 第256章 我的责任 第三次被扔进牢狱的吕济才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了一点好地方。 “儿啊。”吕夫人扑到吕济才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儿啊你怎么样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这群杀千刀的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刑部从上次之后就换成了二皇子的人,吕济才又是绑架二皇子妃的嫌犯,他于情于理都不会放一点水。 “吕济才,你好硬的嘴啊!本官动刑也一个字不肯说!” 吕济才一介文人,几次受刑下来只觉生不如死。 偏生这些人有手段的很,每次行刑完都会给他上最好的药,让他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 “刑部大人,你要问什么啊。” 吕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儿子,以后更是要继承丞相一位的。 刑部尚书瞥她一眼:“本官问话,妇道人家不要插嘴,问了你就知道了吗?” “你你你!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吕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刑部是丞相的直系下属,对她这个丞相夫人向来是毕恭毕敬的,现在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刑部,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呵,”刑部拿来案子卷宗,翻阅到一页开口,“七日前的晚上,你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啊?” 七日前正是二皇子妃被绑架的时候。 “我怎么没看到!”吕夫人这脾气也上来了,“那天晚上我的贴身丫鬟小翠亲眼看到一个男人从我家后门离开了!” “当真!”刑部尚书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那还能有假。” “太好了太好了!来人,把吕夫人的贴身丫鬟小翠押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审了一天吕济才没有结果,居然从吕夫人这里得到线索了。 “把小翠带到审讯室,给本官用刑!” ———— 江七七听了香儿一路唠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到将军府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喊了声“饿!” 成功把香儿支到了厨房。 “呼。” 回到卧室的江七七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迎面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抱住了。 耳边是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吕济才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坏了,忘了还有个沈洛了 “那个,其实没事的,我很好,你看。” 她转了个圈,双手搭在沈洛手上,姿态亲昵。 “吕济才虽然最开始是想挟持我,但是后面看你们调去了那么多人马,不是又怂了嘛。” “七七你太善良了,他有想害你的心就不可饶恕!” 江七七还真不是善良,她只是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吧。 “沈洛——哎哟。”她想上前一步,但今日大概是走了太多路,一个腿软,没站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 四目相对。 江七七看到了沈洛眼中的红血丝。 “你...” “七七,今日我真的很怕。”沈洛打断了她的话,他直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我很气,很怕。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怕你万一有所闪失。” “沈洛。”江七七借着他的力站好,回应他的视线,“我下山之后看到了你的安排,那一刻,说不震惊不感动是假的。” 她说,“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没人为我做这么多事,没人为我这样大动干戈。” 沈洛看着她,手指轻抚过她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以后我会保护你。” “不。” 江七七握住了他的手, “沈洛,接下来的话才是我想说的:我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我可以站在你身边。” “我知道。” 沈洛嘴角勾起一个笑。 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他知道她靠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 “七七,我知道你是个十分强大的女子。” “但我不能因为你的强大而偷懒,而忘记我要保护你的责任。” ———— 丑时,距离上朝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刑部尚书跪在下首,手上捧着一副口供。 “陛下,微臣日夜不停审问,终于在吕家一个丫鬟口中问到了线索。” “皇子妃失踪的当天夜里和第二天上午,那个丫鬟都曾看到有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后门出入吕府,而且据她所说,第二天的 黑衣人似乎还跟什么人搏斗过,逃回来的十分仓促。” 皇上揉了揉眉心:“以你所见,靠这证据能结案吗?” 刑部尚书看了看手里的供词: “还不能,这证据可以作为辅助,但微臣觉得不能直接证明是吕济才指使绑架了皇子妃。” 皇上的眼睛扫过写着供词的纸:“哦?朕倒是觉得够了。” 第257章 最后的判决 “父皇,如今证据确凿,吕济才业已被捉拿,儿臣以为应当定罪。”朝堂上,陈成武最先开口。 听到这话,朝臣们议论纷纷,大多是同意的声音。 这时太傅站出来,拱手进言: “陛下,臣有异议,虽然证据指向吕府,但吕济才还并未亲口承认此事是他所谋划的。” 他给了陈成峰一个眼神。 “是啊父皇,皇兄着急为皇嫂和小郡主讨个公道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因此冤枉了好人啊。” 陈成峰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给吕济才求情,不过他一向知道母后和外祖会帮他算好一切,他不必动脑子,只要照做就是。 陈成武没想到太傅会突然来这一出,更没想到昨天还跟他一道查封吕家的陈成峰瞬间转了阵营。 “太傅,这事似乎是我皇家的家事,与您无关吧。”陈成武面色不悦,就差开口指责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殿下此言差矣,现在是朝堂,皇上将事情放在朝堂讨论那就是朝事,而且微臣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 太傅也不甘示弱的呛了回去。 吕丞相“尚在昏迷”,沈洛又得了皇帝旨意在家休息,如今朝堂上最有威望的便是太傅,眼下他表明了态度,立刻有三皇子党和吕丞相的心腹跟随建议。 “臣附议,太傅说的有理。” “陛下还请仔细调查。” 慢慢的,这声音取代成了朝堂的主流。 陈成武紧锁着眉头,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他看向旁边站着的,还一脸懵似乎在状况之外的陈成峰,心中那布满尖刺的荆棘疯狂滋生。 扎进他的心里,遍布他的血肉。 凭什么,这个蠢货,明明样样都不如他,就因为有个好外祖,就死死的压他一头。 “好了。” 眼看下面就要乱成一锅粥,皇上适时开口。 “早朝之前,朕已收到了刑部连夜发现的新证据,有了那份证据,吕济才的罪行便是板上钉钉了。” “是什么证据啊父皇?我们能看看吗?”陈成峰不假思索开口。 “哎——”太傅想制止他已经来不及了,一脸菜色的闭上了眼。 他这个外孙实在愚蠢。 果不其然,皇上听到这话沉下脸来: “怎么,你是信不过朕?还是觉得你父皇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连个证据都分辨不出了?” 陈成峰就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想这么多,立刻跪下请罪: “儿臣不敢,请父皇息怒。” “哼。”皇上执政几十年,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质疑的天子威压。 “既然吕济才的罪行已然明了,那众卿商量一下如何量刑吧。”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皇上说是商量,但以刚才得事来看,皇上分明早就有了打算,如此索性谁也不开口了。 “单凭陛下做主。” 就连苦主陈成武也没有提议。 “既然众爱卿都如此信得过朕,朕也不能太有失偏颇...” 皇上思索了一瞬。 “刑部,按照我朝律法,绑架皇族应如何量刑?” “回陛下,依我朝律法应当夷九族。” “哎呀,不行不行。”皇上立刻摆手,出言否定。 “虽说这吕济才犯下大错,涉及重大。但他毕竟是吕丞相独子,这些年吕丞相也是为我南岳鞠躬尽瘁殚精竭虑,这样的刑罚太重了。” “那依陛下的意思?” 皇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龙椅扶手,看似十分为难。 ———— “七七,你确定行得通吗?”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陈知芝就出了宫,现在正坐在江七七旁边,跟她一起等待今天最后的判决。 第258章 真正的计划 这事情还要从半月多前说起。 那日,吕淑宜来拜访江七七,带来了一笔交易。 “夫人,淑宜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听听看。” “请讲。” “我父亲已经昏迷几个月了,想必夫人也有所耳闻,在这期间家中事务一直是我父亲的庶子吕济才代为处理。” “吕济才?” “没错,按年岁他该是我的兄长,只是出身低微,我不做称呼罢了。” “如此,那不知吕小姐所说何事,你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但说无妨。” 吕淑宜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我想请夫人帮忙杀掉吕济才。” 江七七没想到是这样的事。 “你是说,让我杀掉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是。”吕淑宜死死的咬着唇,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我...无意间得知了一些事,吕济才他死有余辜!” 江七七微蹙着眉,没有回应。 “当然,夫人若愿意帮这个忙,对淑宜来说恩同再造,父亲百年之后,淑宜愿意令丞相府所有势力为夫人所用。” 她说的不是为镇国将军所用,而是为夫人所用。 江七七看了她一眼。 “吕小姐,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还要仔细考虑一番。”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江七七很快就考虑清楚了。 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势力,但势力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吕淑宜的这个交易对她来说太划算、吸引力太大了。 第二天,吕淑宜就又来到了将军府,这次她是受邀而来。 江七七带着她的计划迎接了她。 “吕小姐,与其说我们要对付的是吕济才,不如说要对付的是吕丞相的儿子。” “令尊的势力你我都很清楚,几十年来的根基,就连沈洛这个极负盛名的镇国将军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能扳倒他的只有一个人——皇上。” “而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就有这么一件没头没脑的案子,二皇子妃被绑。这件案子安在吕济才头上,一来我们可以不付吹灰之力扳倒他,二来也能平衡两个皇子之间的关系。” 沈洛不说她也能琢磨出一些道理,在大皇子回来之前,他们两个肯定越平衡越好。 “只是这法子到底还是有风险的,绑架皇妃是大罪,搞不好要诛连九族,那吕小姐你也是难逃一死。” “夫人请放心,淑宜不怕,做事风险难以避免,请夫人放手去做便是。” 而计划,便在陈知芝来将军府的那天下午,便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 昨天回来路上,江七七简单把计划的来龙去脉跟这位一无所知但仍然热心帮忙的四公主说了一遍。 不出意外,陈知芝知道计划真相后吓了一跳,尤其听到江七七说“要赌”的时候。 “这风险也太高了。”江七七说的轻飘飘,她听的是胆战心惊。 回去一晚上惴惴不安都没睡着,现在见到江七七才觉得有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一般来说不会有问题。”沈洛在轮椅上,抱胸坐在角落,声音沉闷。 因为陈知芝来的太早,他们慌乱起床,他早上的福利都没了,现在正在生闷气。 然而无人在意他的情绪。 陈知芝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跟江七七说话。 “早知道这个计划这么危险,我们应该把吕小姐藏起来,如果没事更好,有事能救她一命呢。” 吕淑宜虽然只比她大一岁,但是行为做事都是一股大人风范,这可让陈知芝羡慕的不得了,她不想她出事。 第259章 困了 最终陈知芝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 “主子。”十六敲门进来,“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定下。” “吕济才所作所为过错均由他一人承担,现在吕家所有人都已无罪释放,吕济才明日午时问斩。” “这么快?”陈知芝先一步惊呼出声,不过这一次震惊的不止她一个。 江七七和沈洛对视一眼,两人脸上也都是诧异,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既然事情尘埃落定,陈知芝也就放下心了,当即表示不多逗留要回宫补觉去了。 “如此,公主我送你。” 陈知芝走在前面,江七七起身,跟在她身后出去相送。 “好。七七你也太神了,虽然走了一步险棋,但是险的是恰到好处......” 陈知芝自顾自说了很久,后面始终没人出声。 “江七七,这时候就不用谦虚了吧。” 公主也受不了冷暴力。 然后她就看到身后跟着的根本不是江七七,是沈洛手下的十六。 陈知芝满头问号:“你家夫人呢?不是说出来送我吗?” 十六眨眨眼,默默让开了一个身位。 身后的门,他们前脚出来,后脚就被某人关死了。 “......妈的,沈洛你等着。” 陈知芝丢下一句国粹气冲冲离开了。 留下十六看着她的背影啧啧摇头。 “哟,十六,干嘛呢。” 十二啃着梨子从房顶飞过,跟十六打招呼。 十六一个石子飞过去,精准划过他手中的梨,然后几下翻身,成功在半个梨子落在地面之前用手接住了。 斯文的咬了一口: “没什么,感叹这小女生的心思啊,真是多变。” “哦。”十二其实想说无人在意,他只在乎自己那么大——的梨子,就这么没了一半! ...... “沈洛,你这样太无礼了!” 江七七原本是跟在陈知芝身后的,但是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被沈洛拉了回来,跌落在了他腿上。 她有些不满:“人家好歹是公主,我们是臣子怎么能不去相送呢。” 沈洛很想说,放在从前公主皇子被他扫地出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但是看着七七略带责备的目光,他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七七,我不太舒服,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不要送她了好不好。”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沈洛也是摸透了自家夫人的脾性。 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果然,他这么一说,江七七立刻把恭送公主的事抛在了脑后,面色紧张地询问。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昨天动用内力了吗?” 沈洛握着她的手摸上自己胸口,顺便暗暗用力凹出了几块腹肌。 “这里不舒服。” “啊?是这里吗?” 江七七戳了戳,想尽量克制住自己胡思乱想,但是通红的耳朵还是暴露了她的想法: 靠,好精壮的腰!好完美的肌肉线条! “七七,不要乱摸好不好。” 沈洛声音沙哑,细听之下还有几分隐忍。 “我们去床上休息一下吧,许是今天起床太早了。” “可是我不困了,要不你自己——啊。” 沈洛把人横打着抱起,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向卧室。 “夫人不困的话,是不是可以把我早上没有领取的福利补上?” ...... “困了。” 第260章 忠义良臣 “你们把我们放了,那我儿子呢?” 刑部尚书也是老油条了,见皇上不再追究吕家其他人的责任,立刻一改之前的面孔。 “夫人,您能够出来全倚赖陛下天恩浩荡啊,吕公子他作为绑架的始作俑者,陛下就是有心偏袒也不能做的太过,斩立决已经是十分仁慈了。” “斩......”这三个字一出来,吕夫人当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吕淑宜和吕丹丹刚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娘。”吕丹丹哀嚎一声跑过来。 吕淑宜则是不疾不徐走到刑部尚书跟前,浅浅见礼。 “多谢尚书大人。” 在狱中这段时间,吕家所有人都被提审过,轻则审问,重则严刑拷打,就连吕夫人都没能逃过。 但轮到她时,只是把她带出去,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一顿,看时间差不多又带回了狱中。 不必说这其中肯定有某人给刑部打的招呼。 刑部尚书摆摆手:“吕小姐哪里的话,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两人都不说破,互相行礼便各自离开了。 这边,由于吕夫人太过富态,吕丹丹扶了好几次都没扶起来,最后是几个丫鬟合力抬上马车的。 吕淑宜走到那辆最宽大华丽的马车旁,下人立刻放下板凳。 她盯了好一会,才抬步走进去。 “走吧,回府。” 京城的路并不颠簸,马车行驶也算平稳。 吕淑宜在中间正襟危坐,微阖着眼,但心中却不似表面这番平静。 吕济才被收监,皇上也下了圣旨斩立决,但是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还有最后一丝变化的可能。 她睁开眼,手指轻抚过马车。 时隔多年,再坐进这个她从小坐到大的车厢,里面每一寸都是她熟悉的样子,但是心境却早已不同。 父亲,我要杀的是你的儿子,如果想救他,那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 “相爷,大事不好了。” 吕丞相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翻看着一本传记,似乎对来人的惊慌毫不意外。 “讲。” “少爷他、今日上朝,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判了少爷斩立决,明日午时就要行刑了!” 吕丞相的手顿了一下,将书从眼前拿开。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相爷,这可怎么办,要不属下去找个死尸把少爷换出来,或者干脆劫狱!” 吕丞眯了眯眼:“怎么,你要替本相造反吗?” 来人方知自己说了错话,立刻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心急无心之语,相爷恕罪。” “吕济才的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本相说过不会管,无论最后变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相爷您...”来人震惊的顾不得礼数,抬起头来,“公子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怎么,本相就没有女儿吗?” “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没有儿子,您这偌大的家业和高贵的身份,如何传承啊。” “呵,迂腐。本相竟不知道你比我这花甲之人还要迂腐。” 吕丞相瞥他一眼,不悦显而易见。 “我朝官职,能者居之,非世袭也。我辈财富是我辈积累的,并非儿孙,他们应努力去积累自己的财富,非是坐等祖上荫蔽。” “话是这么说......而且相爷,公子的罪行是绑架二皇子妃,您知道的,这事明明是......” 是咱们做的。 “被诬陷之事常有,但连还自己清白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人还有何用,还能成何等大事?” “这......” “好了,不必再说,此时本相心意已决。不过如今我另有事情交代与你。” “请相爷吩咐。” 吕丞相眸色幽暗,盯着对面的墙,许久才出声。 “找御医来,本相今日下午要‘苏醒’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来人转身离开,眼睛偷瞄了一眼对面。 对面墙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副牌匾挂在上方。 牌匾有四字,是皇帝御笔亲题: 忠义良臣。 第261章 难堪此用 阴沉幽暗的牢房里,吕济才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身上被鞭子打的皮开肉绽,夏天虫蝇本就多,许多虫子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纷纷透过袖口领口爬进来,寄生在他的皮肉上。 “喂,吕济才,吃饭。” 狱卒过来,隔着栅栏给他放下一个碗,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吕济才缓缓睁开眼睛,尝试着向前爬了几步,钻心的疼痛和身上蛆虫带来的不适让他又不得已停了下来。 停了一会,又向碗方向爬去。 他不想吃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但他实在太饿了。 “有劳了。” 当吕济才颤抖着手,终于端起那碗饭的时候,听到大牢门口有动静。 “娘、娘!”他仿佛突然之间被注入了力量,甚至扶着栏杆坐了起来,“你怎么才来!” “这......”面对儿子的指责,吕夫人有些心虚。 回去半天,她先是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又打扮一番,毕竟要出门,当然不能被其他后院女子看到她丞相夫人邋里邋遢的样子。 “先不说这个,娘给你带了吃的。”吕夫人身后的侍女提着箱子过来,赶紧将饭菜布好。 吕济才看到这些山珍海味眼睛都直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 然后就呛到了。 “咳咳咳。”吕济才咳得浑身颤抖,连带着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对了,”吕夫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方才府中有人去请御医了,你父亲他好像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太好了!”在活命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吕济才现在打心底希望他父亲赶紧醒来。 他已经知道了,皇帝借着先前二皇子妃被绑架的事,给他安上了一个死罪的罪名,可是天地良心,那几天他甚至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而能救他的人只有他父亲。 ———— 吕淑宜想对了,但只对了一半。 吕丞相如期“苏醒”了。 卧室里,父女俩面对着面。 “淑宜,你兄长的事,你怎么看?” “女儿还小,女儿不知。”吕淑宜低着头小声回复,似是被吓坏了。 但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此刻有多忐忑。 她面对的不仅是朝夕相处的父亲,更是官场沉浮多年目光如炬的丞相,稍有不慎被他发现端倪,她的计划就满盘皆输了。 她听到对面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罢了,你还不到十六岁。” “父亲,您会怎么做?” 吕淑宜死死的掐着手掌克制住自己,让声音尽量不显得颤抖。 “我已然差人去询问情况了。” “父亲要向陛下提那个要求吗?” 先前吕淑宜说父亲似乎不重视任何一个孩子,其实不对,作为嫡女,他在她身上是投入了许多目光的。 因此她小时便可以与他同乘一个轿子,轿中会备有她喜爱的吃食,他也会与她讲一些话。 有些是他过去的故事,有些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些...是秘密。 比如那个要求。 吕丞相缓缓垂下眸子,似乎陷入到回忆中:“那个要求只是一句口头承诺,或许陛下早就不记得了。” ...... 武运元年。 登基大典结束后,大臣们各自回家。 最后,金銮殿上只剩下了当今皇帝和丞相。 “朕的丞相,如果没有你,朕今天怕是难以坐在这个位子上,除了这一人之下的位置外,你还想要什么?” 年轻的吕丞相行了一礼:“回陛下,臣别无他求,只望陛下励精图治,带领我南岳再创百年前的辉煌。” “哈哈哈,那是自然,不必你说。” 皇上眼中尽是畅快。 “得了这天下不是结束。朕既然背负了南岳的命运,就要做出一番作为,后面,丞相大人你辛劳的日子还有的是呢。” “事关南岳,臣万死不辞。” “好,有丞相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但是如果不送点什么,是不是显得朕太抠搜了。” 皇上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突然一拍龙椅:“有了,朕送你一个要求。” “要求?” “没错,任何要求。不管是救命、杀人还是进侯封爵,只要你提出这个要求,朕就会答应你。” ...... “父亲?您要去皇宫试一试吗?”吕淑宜的话唤回他的思绪。 “不。淑宜,那个要求要用在更紧要的关头。” “现在,不紧要吗?” “不紧要。”吕丞相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吕济才虽然是我的儿子,你的兄长,但是资质平平甚至算得上愚钝。如果他在,我百年之后,下臣们定会想办法把他推上来接替我的位置,他难堪此大任,只会让南岳更加衰败。” “父亲...”吕淑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您觉得谁可以胜任?沈洛吗?” 倒不是她不想问别人,只是在朝堂之上,沈洛的光芒实在太盛了,似乎跟他一比别人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次吕丞相再次摇摇头,言语依然果断: “术业有专攻,沈洛是天生的开疆将军,不是治国的丞相。真正能够资格接替我的人...还没有发现。” “算了。”他咳了两声,“说的有点多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吕淑宜顺从的站起:“是,父亲。” 脚步声渐渐小了,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皇帝懦弱,两位皇子更是无用,朝中乌烟瘴气,忠臣良将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床榻上之人叹了一口浊气,“南岳的希望,究竟在哪里?” ...... “小姐,您要出门吗?” 离开主卧的吕淑宜没有回房,径直来到门口。 她没有坐那辆奢华的大马车,依然钻进自己的小车中。 “对。”她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一些波澜:“我们去刑部大牢。” 第262章 那年真相(一) “吕小姐。”刑部侍郎亲自出来迎接,“方才将军大人递了话来,说您一会就到,我已差人找借口,把不相关人员都清走了。” 吕淑宜愣了一下很快又明白过来,肯定是江七七做的。 她嘴角勾了一下,随后向侍郎报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有劳大人了。” ...... 被清出来的“无关人士”吕夫人,气鼓鼓的上了轿子。 “我看这刑部真是要翻天了,找了个什么‘牢房栏杆木头腐烂需要更换’的破理由,就敢把本夫人赶出来,分明是看相爷还没有醒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夫人,那我们怎么办。” “回家,看看老爷醒了没。” ...... 狱中,吕济才在狼吞虎咽,然后又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娘,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快去看看爹......怎么是你?” 看到来人是吕淑宜,他逐渐警惕起来。 “大人,我与家兄有些话要说,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吕淑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侍郎手上。 “方便、方便,您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说什么下官都应当遵从。” 刑部侍郎带着狱卒离开,阴暗的房间中突然空洞下来,只剩下两人隔着栏杆对视着。 “你来做什么?”吕济才可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话好说。 “见你最后一面。” “呸!什么最后一面!”吕济才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龇牙咧嘴的跳脚。 吕淑宜不急不徐,拖了一把凳子坐在他对面,那姿态表情,好像在欣赏他的“表演”。 待到他力气用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幻想: “父亲醒了,我与他谈过,你的事他不会管。” 吕济才听到上半句时脸上还有笑,整句话说出来后又僵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他癫狂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后退,连踢撒了饭碗也没有察觉。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不救我绝不可能!” “父亲说你资质平平甚至愚笨,如果你以后做了丞相,只会让南岳衰败。” 吕淑宜面无表情的讲着,叙述着。 “他可以救你,但他觉得你不值得。” “住嘴!你住嘴吕淑宜!” 吕济才剧烈的喘息着打断了她。 不是因为他不信,相反,他相信。 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次父亲失望的眼光,一次次的摇头,一次次的皱眉,像一座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背上。 父亲对他不满意,他知道,所以他并不意外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就是南岳众人敬仰的丞相大人,他只偏爱佼佼者,哪怕儿子也是。 “比起一个无用的儿子,他宁可没有儿子。” 这些年的每一天,这个声音都在心中告诉他。 但是他忽视了,他做不到父亲要求的那样,除了忽视他无法选择。 那天,或许他绑架江七七同他上山是个错误。 沈洛兵临山下,他走投无路,又不想像那些穷途末路的恶人一样同他们拼死。 所以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也给了自己点希望,那就是父亲会救他。 可是现在,这希望被人亲手敲碎,还是他厌恶的人。 “滚!吕淑宜你给我滚!” “兄长,不要激动。父亲只是不救你而已,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害你到这步田地的人是谁吗?” 第263章 那年真相(二) 看着她的表情,吕济才心中生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难道,这些事是你做的?” “没错,正是我。”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一双眼睛中是错愕与震惊,一双里面是滔天恨意。 “日前你在堂中,与你娘的那些话。那些曾经的诡计,那些见不得人的谋划,我全都听到了。” “你......” ———— “儿啊,最近娘参加聚会,那些见识短浅的女人们都对我很是不尊敬呢。” “无事,娘,待你儿子我成了丞相,便没人再敢瞧不起您了。” “好,只是儿啊,还得多久呢,从夫人那件事开始,咱们可是已经谋划了近十年了。” “娘,你放心吧,你为孩儿做的我都记在心里,您等着吧,过不多久就能够享清福了。” “我儿真是人中龙凤,娘信你。” “若是没有娘的果决便不会有我的今日。娘下毒杀害了吕淑宜的母亲,让她无法生下腹中嫡子,孩儿才成为了吕家唯一的继承人。” “呵,她啊,蠢人一个,谁叫她从不提防任何人。我只是在街边买了一副耗子药,就轻易地了解了她的性命。” ———— “没想到吧,你们母子的嘴脸,被屋外的我看了个十成十。” 吕淑宜急促着呼吸,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即使极力控制着情绪,仍然红了眼眶。 “你...那件事是我母亲所做,与、与我无关啊。” “是吗?” 她推开牢门,拔下头上的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攥着簪子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 吕济才清晰的感觉到了危险,他挣扎着后退,即使扯动全身伤口都在流血。 “你要干什么!吕淑宜!杀人是犯法的!” “犯法?”她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吕济才,莫说我母亲的事,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吧。” “当年北明国师的预言,除了你还有一个孩子符合要求,但他却在某一日莫名死亡,究竟是谁的手笔,你真当别人不知道么?” “宫婷郡主,你对她安的什么居心,以为别人看不清吗?” “还有你的枕边人,若是你诡计得逞,真的娶了宫婷郡主,那她的下场,又、会、如、何、呢?” 她一字一顿,脚步却没有慢半分。 吕济才被她逼至墙角,终于退无可退。 “你一直都知道?” 他没想过,那个一直说话轻声细语,温温吞吞任他们欺负的吕淑宜,居然这般聪明。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高高地举起手,银色的簪子被阳光照的耀眼。 下一瞬,她的手被握住了。 “将军夫人?” 吕淑宜呆呆的看着江七七,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呼,赶上了。”江七七喘了两口气才放下她的手。 她踢了踢角落的吕济才,脸上露出一抹嫌弃。 “这点刑法都受不住?啧啧啧。” “夫人,您...怎么来了?” 虽说是交易,但开始吕淑宜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江七七此人就是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强大或者弱小的敌人,她通通一视同仁;可能不可能的事,她似乎都游刃有余。 “我来看看你呀,顺便劝劝你。” 吕济才仿佛看到了救星:“夫人,先前是我不对,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吕淑宜她要杀了我。” 吕淑宜略一思索:“夫人,我很感激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日后淑宜必会报答。但是若您想劝我不要杀吕济才,请恕淑宜不能从命。” “谁说要劝你了,我只是啊,给你带来了一个你可能会需要的人。” “啊?是谁?” “十三,镇国将军手下负责刑罚审讯的将军。” 吕淑宜眨眨眼,有些不解:“带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你出气了!” 江七七好心的弯下腰,视线跟吕济才平齐,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荣幸吧吕公子,为了你的今天,我可是谋划了整整半月呢。” 第254章 祸福相依 “你——” 吕济才看着眼前人,明明是个大美女,此刻却让他生出了无比恐惧的情绪。 “动用私刑,啧啧。”江七七背着手在他面前溜达,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想不到啊,我江七七也有成为法外狂徒的一天!张三、啊不对,十三,动手!” “你不能这么干!我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沈洛的!” “我夫君的事就不劳吕公子操心了,您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江七七一挥手。 十三闪过去三下五除二,没等吕淑宜看清他动作,吕济才就已经被倒吊在了房顶上。 随后十三又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大卷包,横向摊开,里面大大小小的刑具看得人眼花缭乱。 “吕小姐,这个适合您。” 十三挑了一圈,最后递过一根荆棘密布,但是颜色十分古怪的短鞭。 “这上面可是涂了什么东西?”江七七凑过来看看。 十三解释道:“是最好的军用金疮药,让他受伤之后能够快速愈合,不至于很快死掉。” 江七七:...好一个皮鞭沾碘伏,边打边消毒。(古代版) ...... “主子,夫人带着十三去牢中了,怕是要给吕济才些苦头吃。” “嗯。” “主子,吕丞相他...已经苏醒了。即使他不动手,想拉拢丞相的势力会不会...” “不会。” “为何?” “因为还有宫家。” 他看了看天色,“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到皇宫了。” ...... 皇宫中。 “臣,忠王世子宫远,携胞妹忠王郡主宫婷,求见陛下,请陛下做主!” 宫远和宫婷均着正服,两人在大殿外跪的笔直。 “世子、郡主,陛下有请。” “陛下,臣宫远要告御状!昨日臣带着妹妹宫婷去参加四公主举办的游园宴会,吕丞相之子吕济才竟然使下作手段,想要对宫婷图谋不轨...” “臣启程之前,父王母妃再三叮嘱,要臣务必照顾好妹妹,现在却遇此歹人,差点害了她一生,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宫远说着几次哽咽,看得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丝毫不提带兵围困云山的事。 “竟有此事!吕济才真是胆大包天!”皇上听闻,勃然大怒。 怒了一下又熄火了。 “可是在今日上午,朕已然下了圣旨将他斩首,明日就会问斩了,就算现在朕有心为你们做主也没有更加严峻的惩罚了。” 宫远猛地站起身来:“我不管!陛下,既然他早晚都要死,那就让臣现在去杀了他吧!” “哎,世子殿下不可鲁莽。”总管太监赶紧提醒,“在陛下面前不可口无遮拦。” “罢了罢了。”皇上摆摆手,言语间甚至比刚刚多了些慈爱。 “世子爱护妹妹,朕可以理解。只是惩罚吕济才这事不能再更改,君无戏言。” 皇上拍了拍他的龙椅,似乎有些为难。 然后忽然笑了。 “也罢,这事是在京城发生的,说到底是朕没有理。那朕就许你们兄妹二人一个要求,不管你们提什么,朕答应就是。” 宫远一愣,随即缓过神来:“那...皇上既然这么说,臣也无话可说了。” “你们想要提什么要求?” 皇上微微眯了眼,在等待他们的回答。 “臣想请求陛下派人护送宫婷回西南。” 第255章 顺手牵羊 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臣说,想请求陛下派人护送家妹回西南。” “就这?” “是,就这。” 皇上敛了神色,双手按住面前的奏折,似乎是想确定他所言为真。 宫远低着头,脸上看不见表情,双手始终拱着,一副尊敬谦卑的模样。 皇上突然就歇了探究的心思:“好吧,朕应允了,回去收拾一下,朕即刻下旨,明日会由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 “多谢陛下。” ———— 早晨,将军府中两人在用早饭。 “沈洛,今日吕济才就要被问斩了,你去不去刑场啊?”江七七问道。 沈洛摇摇头:“不去。” “这样啊,太可惜了。” “你也不去吗?” 他知晓昨日她去过大牢,把吕济才折磨得只剩了一口气,似乎还问出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只是她没有提及,他也没有问,若是需要帮忙,她会开口。 “不去,”江七七夹起一块酸黄瓜放在嘴里,嚼的嘎嘣脆,看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昨天宫婷来消息了,说今日就要离京回西南辖地去。这小姑娘我蛮喜欢的,所以约了四公主一起为她去送行。” “郡主要离开了啊。”沈洛也学着她样子夹了块黄瓜放在嘴中,果然清脆爽口,蔬香怡人。 “喂,别装蒜沈洛,你肯定知道这件事。” 江七七佯装生气的拍他手一下,“我听十六说过,这种渔翁得利、顺手牵羊的事,你是最喜欢做的。” 沈洛眉眼带上了笑:“这事怎么能算顺手牵羊?” “怎么不算,原本是我与吕小姐的交易,你却在中间占了点便宜,为宫家两兄妹谋了好处。” “不过嘛。”江七七小口小口的舀着粥,若有所思。 “这样也好,皇上把他们两个叫来京城明明就是做人质的,现在少一个也安全一分。” 是啊,沈洛心中叹息。 他心中清楚,这次是唯一的、最好的机会。 阿谨日前来信,说或许不久后就会回京,只要他回来,包括自己在内的大皇子党肯定会行动起来,宫家也不例外,那种腥风血雨之下,宫婷在京城中只能成为宫家的一个软肋。 这次七七她们计划成功将事情闹得很大,吕丞相又在这个节骨眼“醒来”,皇帝的心思被分走大半。 只要作为受害人的宫远和宫婷稍一诉苦,再提出这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皇上很难开口拒绝。 “别忘了哦,这次的事你欠我个大人情。” “是,夫人。” 江七七一顿。 她觉得沈洛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有时也坏的很,比如现在。 他脸上一本正经,就连坐姿也是极为规矩,偏偏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带着戏谑望向自己,开口是带了几分暧昧的“夫人”。 “我、我吃好了。”江七七放下碗筷,在自己脸完全红起来之前赶紧离开了座位。 “我去换衣服出门。” ...... “父亲,今日便是兄长行刑的日子了,您...不去看看吗?” 昨天之后,虽然吕济才还没有人头落地,但吕淑宜已然莫名安心了。 是那种大仇得报的安心。 在他凄厉的呼救中、在他狼狈的求饶中、在他撕心裂肺的忏悔中、在他鲜血淋淋的咒骂中...... 她心中那块堵着天的石头落了地。 但是,却露出了更大更多的天。 “淑宜,不必再提,他们已经是弃子了。” 第256章 秘密 “刚才你去看了吗,丞相之子被斩首了。” “看了看了,那人可真多啊,还好我去的早,不然都挤不进去。” ...... 吕济才的死,注定会在一段时间中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如现在,宫远和唐一清坐在茶楼,周围都是大家热切讨论的声音。 “宫远兄,”唐一清举起一杯茶,向对面轻轻颔首。 “来,一清,今日心情好,我们喝!”宫远端的是酒杯,跟他茶杯一碰,然后一仰头,整杯酒吞入肚中。 唐一清就要制止他:“这酒虽度数不高,但你平日不怎么喝酒,还是不要喝得太猛了吧。” “不要紧!小爷我今高兴!还有,不要小瞧我的酒量,在我们西南地区,我可是人称千杯不倒小世子。” ...... 两刻钟后,唐一清扶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宫远走出茶楼。 “一清,你来喝一口,这酒好喝的...” 宫远大半身子重量都压在唐一清身上,手里攥着酒杯,时不时举起来高喊两声。 “你、你醉了,不要乱动。” 宫远不断的把他东倒西歪的身体扶好,最后大抵也是觉得麻烦,干脆蹲下将人横抱了起来。 “忍耐一会,马上就回去了。” ...... 路的另一头。 江七七嘴上说着不来,但心里又不想放过这么个凑热闹的机会,所以在送走了宫婷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刑场。 然后果然...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江七七带着香儿两人准备去茶楼坐一会。 “小姐,您看前面那两个人眼熟不。” 人群里,两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还是十分惹眼的。 “似乎是唐一清扶着宫远,现在是唐一清抱着宫远。”江七七分析道。 “这...对吗小姐?” 唐道长,公主抱,宫世子? “害,不重要,大家都哥们儿,亲一亲抱一抱什么的很正常。” “不过......”江七七突然想起昨天从吕济才口中撬出的消息。 那个地方神神鬼鬼的,要她自己去还有点发怵,但是如果带上唐一清这个小道士,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唐道长请留步!” “啊,是九爷。”见到穆肆九,唐一清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顺手把宫远放了下来,拍拍手。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礼数周全,行了个拱手礼:“许久不见,今日九爷可还安好?” 穆肆九不周正的回了礼:“好的很,不过唐兄这是?” “宫兄喝醉了酒,我要送他回去。” 江七七看了看唐一清瘦巴巴的小身板,又看了看他撸起衣袖露出的肌肉,沉默了一下。 “没想到唐兄平日也会健身啊。” “健身?那是何事?” “额...就是锻炼身体、增长肌肉。” 唐一清挠挠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手臂,慌忙把袖子放下。 “那个,我与九爷是好友,知道也无妨,但此事烦请九爷帮我保密,不要说与旁人。” “为啥?” “不知,师父说的。” “好,我帮你保密。”江七七知道这小道士口中的师父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 “不过,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不能下墓?” “下墓?”唐一清想了想,郑重的摇摇头,“师父未曾说过。” “太好了,我想让唐兄你帮我个忙,同我一起下墓。” 与其说那是吕济才的秘密,不如说是吕丞相的秘密。 虽然她跟吕丞相无冤无仇,但是鲁迅说过:秘密如果不能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搁谁半夜都睡不着。 所以,趁这两天他老人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她偷偷的去探究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唐兄,今晚子时,我们茶楼见。” 第257章 下墓(一) 这次的下墓只是提前探探路,所以江七七甚至都没有向沈洛详说,简单收拾了点可能用到的小东西便出来了。 当然大多是之前看一些盗墓小说里的物件。 她到茶楼的时候还不到子时,唐一清已经端坐其中,在跟程子贤聊天了。 “程兄真是见多识广,此番交谈在下受益匪浅......九爷来了。” “参见主子。” “九爷,程兄说也想同我们一起,我做不了主。” 江七七有些纳闷:“一起下墓么?为什么?” 程子贤可不是这种爱凑热闹的人,相反,平日除了打理茶楼他几乎都在看书。 颇有古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的文人风范。 “我总觉得,不是很安全,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武功,万一遇到突发情况...”程子贤蹙着眉头,很是担心。 “没有武功不代表无法应对紧急情况。”江七七有自己的考量。 “唐兄有些本事,我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们两个只是先去探一探,看看情况才好商量后面的事。” “而且...”江七七上下打量了程子贤一番,很不客气的上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你难道就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物吗,明明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程子贤一愣,脸色顿时有些讪讪的:“啊......也是啊。” ...... 江七七和唐一清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城外的时候刚到子时。 “这里......” “怎么了?” 见唐一清停下,江七七回头问道。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乱葬岗,还有周围熟悉的怪叫声。 “这里,我与宫远曾经来过,就在几天前。” 那天他们为了帮一个小女孩找她妈妈的尸身,宫远却意外撞见了“恶鬼”,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看到他的表情,江七七知道当时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走吧,那些事回去再谈。” 唐一清点点头,快两步走在了前面,这次从怀中掏出他的拂尘和八卦盘。 江七七乐了:“你还有这东西呢?” “自然,我虽为俗家弟子,但所学也是正统的道家法术。” 说着他口中轻声念了几句,拂尘在八卦盘上一甩,盘中即刻亮起了微弱的光。 “走吧,暂时安全。” “好嘞。”江七七乐得省心,颠颠的跟上。 看不出来,这小道士关键时刻蛮有安全感的。 ...... 两人一路向里面走,最后停在一棵大树下。 “那日,宫远就是在这里躲了一会,随后就大惊失色的拉我离开了。” “他必然是看到了什么。” 江七七四处张望着,吕济才说的不甚详细,现在他们还要自己找墓的入口。 “对了,宫兄给了我这个。” 唐一清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布片。 “我二人对京城人士的衣着并无研究,因此看不出什么。” “这是管家服制。”江七七粗看了一眼,断定。 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上面绣着“管家所有”几个字似的。 唐一清略带诧异的又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没觉得这片衣角有什么不同: “你是如何断得的?” “颜色偏深,男性衣物。用料考究,是京城大户人家才有的珍贵料子。针脚细致但只用银线束边,说明平日衣着不宜张扬。” “所以,是某位大户人家的管家。” 说着,江七七目光锁定了一个地方。 “入口在那里。” 第258章 下墓(二) 几天过去,巨大的石碑旁两个骷髅头依然并不规整的放着,好似下一刻就会就着阴风一阵怪叫然后向他们飞来。 江七七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新新人类,当然是不相信这个的。 “这里应当就是入口,我们分别找一下机关吧。” 她看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 后面的人迟迟没有出声。 她转头,发现唐一清已然盘坐在地上,八卦盘在空中飞速转动,拂尘横在他与八卦盘中间,似乎在充当什么屏障。 江七七眨眨眼,识趣的往后退了两步。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休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原庭。急急如律令——破!” 一道十分明显的黄色光自八卦盘射出,然后分散成六股,在空中飘了一会后又前后进入那碑中,不知是不是江七七的错觉,碑面似乎极快的闪过一下白光,然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九爷,可以进去了。” 不知何时唐一清已经站起,盘子和拂尘也被收了起来。 “这个地方上次来我就觉得不对,只是时间紧迫未能多探一二,原是被人施了术法。” “术法?”第一次正面观看道士做法,唯物主义者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唐一清走上前,捡起一个骷髅头掂在手里,手指在头骨处抹了两下。 骷髅头好似突然有了生命,慢慢的从他手上飘起,一边发着幽暗的光一边转向江七七的方向。 “啊这......” 大半夜的,有点渗人。 “或许那日宫远兄就是撞见了这样一幕。” 唐一清白嫩的小脸上有些懊恼。 “这是一个古老的镇宅术法,因着过于诡异凶恶,时人已很少用了,用于镇墓也是我第一次见到。” “镇宅...术法?” “正是。” 明明是听来很扯的东西,但唐一清的脸色却十分郑重,一板一眼的解释。 “法术布置在宅邸周围,若是有不相干的人闯入,便会有几个镇宅灵出现把人吓退。” 眼下应该叫镇墓灵,就是那几个骷髅头。 他手指在上面一点,骷髅头暗下去,“啪”一声掉在地上。 “不过解了术法,便可以自由出入了。” 他指着墓前面打开的通道。 “好,我们走。” 下去时候江七七还不忘心里偷偷夸奖一下自己。 带唐一清来可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 “相爷,您唤我?” 吕丞相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我昏迷这段时间,计划进行的如何?” “一直在有条不紊的开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地方,似乎先前少爷有所怀疑。” “什么!” “相爷息怒,那里有术法护着,所以即使少爷有些猜测也进不去,他完全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你确定?” “属下确定,况且那个地方...一般人进去了也没办法活着出来。” “也是。” 吕丞相拿起笔想要批复折子,落笔的瞬间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感。 “不行,我不放心,你现在去看一眼,如果必要立刻将里面所有东西转移。” “属下遵命。” 门合上带起的风吹得烛火直晃。 毛笔上的墨逐渐凝成一滴墨,啪一下落在折子上,晕染了几个字。 “陈成谨,沈洛,你们到底还是毛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说不想做就可以不去做的。” “这个计划耗尽我半生心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止它。” 第259章 下墓(三) 地下的空间大的离谱,两人持灯盏走了几分钟,才终于把台阶走到了头。 “九爷,这里气息不对,你待在我身后。” 江七七鼻翼微动了动:“有吗?” 唐一清回答:“有的,不是活人的气息。” “不是...活人......” 江七七咽了咽唾沫,心里把核心价值观背了一遍。 不知道在这几千年前的架空朝代还管不管用。 随着两人向前,唐一清的步子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江七七手里的蜡烛一下被吹灭了。 接着,是仿佛凭空出现的簌簌声。 “不好。”唐一清惊呼一声,“它们醒了,快点蜡烛——不要点了,来不及了。” 在黑暗中人的感知总是被无限放大,几乎是转瞬之间,两人都清晰的感觉到簌簌声在快速移动,到了他们身边。 “八卦盘,起。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亮!” 他这几句说得又急又快,毫无遮掩。 最后一字落下时,八卦盘突然发出巨大的光芒,整个黑洞洞的地下,瞬间亮如白昼。 金光之下,两人看到了簌簌声的源头—— 整个地下的墙壁、房顶,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子,无一例外,均是向着他们的方向。 唐一清呼吸也重了几分:“居然真的是......” 这些密密麻麻看得江七七不适,不过也能忍受,那些虫子就像是在玩什么木头人游戏一般,被光照到就一动不动了。 “这些虫子似乎都不太常见。”她就着光简单观察了一下。 这些虫相较一般的要小的多,颜色还五颜六色的,看起来不太像是在生态系统中自然进化的结果。 “我认识他们,师父教过。”唐一清脸色有些白,声音也带上了些沙哑,“这些虫子叫瘟虫,可以...向世人散播瘟疫。一只小虫就能致一家人感染,这里这样多......” 唐一清呼吸微顿,说不下去了。 散播瘟疫的虫子。 江七七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些肮脏的现代战争手段。 “怎么能够消灭他们?”她问。 “火,能够烧死。”他答。 “好,我答应你,过一阵,我们会再次过来,亲自烧掉这些害人的虫子。” “为何不是今日?”唐一清罕见的有些急,“这些虫子,会要好多好多人的性命。” 江七七静了一下,看向他:“因为还有最大的虫子没有出现。” 幕后黑手不解决,贸然杀死这些虫子只会打草惊蛇。 啪,啪,啪。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是脚步声。 “怎么办?”唐一清手里握着八卦盘,有些慌张。 光不能灭,一灭那些虫子就会蜂拥而至把他们吞没;但是不灭的话,万一对方武功高强,他们两个是打不过的,而且也会打草惊蛇。 江七七点了蜡:“先把这大光灭掉,我们往角落里去一去。” 但是这个地下室结构简单,就算是缩成球也很难不被发现。 “啪,啪,啪。”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江七七摸出了袖子里藏着的暗器。 “呼——”又是一阵风吹过。 “遭了,蜡烛怎么灭了。”略显慌张的声音和簌簌声同时响起。 黑暗中,江七七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260章 老道长(一) 黑暗中,几人几乎与那人擦肩而过,因着对方太过慌张的找火折子才没有发现他们。 簌簌的虫声越来越轻,耳边风声越来越响。 江七七紧咬着牙关,只觉被一路带着几乎要飞起来。 直到约莫两三分钟后到了地面才停下。 将到月中,天边的月亮已经有了圆盘的轮廓,几点星星缀在四周,为它的光芒衬托。 江七七终于停下来,第一时间就要抬头仔细打量这位“救命恩人”。 不过唐一清惊喜的声音更快响起:“师父!” ...... 茶楼内。 江七七和老道长坐在桌两旁,唐一清直直地在地上跪着。 “那个,道长,唐兄他是因着我的 拜托才会......” “女施主,”老道长向她行了一礼,“一码归一码,我徒儿他报恩是一回事,同施主一同闯入那险地又是另一回事。” “这......”江七七不再说话了。 她没有卸妆,依然是穆肆九的打扮,但这道长居然就这样识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师父,您好久不见,徒儿很想您。” 唐一清被罚跪,双手把拂尘举到高处,但开口却不是辩解,只是诉说这段时间与师父分别的委屈。。 老道长看他这没什么长进的模样,胡子抖了两下,最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一清,你这样,师父怎能放心啊。也罢——” 他拂尘甩了甩,看向江七七。 “施主,老道我冒昧一问,您为何要与我徒儿去那里呢?” 江七七咬了咬唇角。 她不该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人刚刚救了他们,又是唐一清的师父。 “道长,我听说那个地方是某位贵人的宝地,想着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宝物。” 她说了一半,她相信这位道长听得懂。 道长果然明白了,也没有计较她的隐瞒。 “施主之事无论大小,我们都不宜过多参与,我这徒儿不懂事,不明白世间之事皆有因果,贫道在此代他向施主赔礼。” “道长意思在下清楚,不过与唐兄陷入险境也并非我本意,若是道长不嫌弃,在下愿意捐些善款。” “不必,施主不要强加因果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大抵都是这样。 唐一清跪在两人中间,听着自己师父和穆九爷你来我往,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最后他看到师父起身,甩了甩拂尘:“施主,我们不打扰了。” 江七七也站起身,微微点头:“我送二位。” ...... “主子。”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程子贤走进来。 “你听到了?” “门没有关。” “哦。”江七七眨眨眼,脸上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他,一笑。 “我今天,似乎做错了。” ———— “主子,夫人和那个道士进了墓中,一刻钟后又有一人进去。在属下还在找入口的时候,夫人二人被一个老道士带了出来,然后三人一同回了夫人的茶楼。” 将军府中,十九一一汇报,沈洛坐在椅子上沉默的听着。 他一直都知道,七七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行事习惯,他也在尽量尊重她。 但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她说出“今晚可能要出门,明早才会回来”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漫出了许多异样。 是一些曾经被他有意压制、忽略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他叫来十九。 只有十九亲自跟踪才不会被发现。 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忍不住。 第261章 老道长(二) 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江七七这副小身板早就支撑不住了,因此在茶楼中休息了几个时辰才回到将军府。 让齐玉帮忙在前面勘察行踪顺便打掩护,江七七趁着香儿没发现赶紧溜进屋里。 活像夜不归宿的年轻人在躲长辈的唠叨。 “回来了?”沈洛已经起床,如往常一般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在看。 见她回来偏了偏头:“别担心,香儿还没过来。” “呼,那就好。” 江七七收起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快速卸了妆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行动了。 甚至还收到了香儿一句:“小姐今日起的真早”的表扬。 “你...去了哪里?竟一夜未归?” 早饭时间只有两人,沈洛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问道。 江七七早就饿了,扒拉了两口稀饭含糊不清道:“没去哪,京城周围转了转。” “这样啊。”沈洛低下头,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眸子也暗下去。 屋中只剩两人吃饭偶然发出的碗筷碰撞声。 不过这沉默的气氛没有维持很久。 两人还没有吃完饭,十九便来通报: “主子,外面有一个老道士求见镇国将军。” “老道士?”沈洛放下筷子看着他,“认识?” “不认识。”十九如实道,但回答的同时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 “主子您不认识。” 彼时江七七正低着头喝粥,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诡异的墓和里面的瘟虫,没有留意主仆二人的互动。 沈洛搁置了筷子:“如此,便叫他在正厅等候吧。” “七七我吃好了,先去看看。” 不得不说沈洛是个十分能够隐藏情绪的人,即使现在他心里有些酸涩,他也能巧妙的收敛好,维持所有人熟悉的模样。 江七七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夹了一口小黄瓜:“去吧去吧,我一会要睡个回笼觉。” 她想着吃完饭后请沈洛陪她出门拜访宫远一趟呢,瘟虫的事她还想问问唐一清,想到具体的解决方法再告诉沈洛。 不过既然他有事,那么晚一会也行。 ...... 江七七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醒来时沈洛不在,香儿正站在桌边端着一大碗粥准备放下。 “咳咳,沈洛呢?” 她喉咙有些干了。 香儿端来一杯水:“在书房,与十六他们在里面待了一天了。” 喝尽水后又端来一碗粥: “小姐,您没用午膳,同将军一样先喝碗粥垫一垫吧。” “怎么,沈洛也没吃午饭?” “没有,他们一直在书房,刚刚十九才出来了一趟,匆匆端了碗粥又进去了。” 香儿有些见怪不怪的说。 他们讨论国事或者军中事务,书房一待就是一天这样,本就是常态,她们来府中虽然只有几个月,但也见识过几次。 不过不知怎的,江七七总觉得这次事情不太寻常。 她手指摩挲了几下衣袖,还是起了身,披了衣服向外走去:“香儿,随我去书房看看。”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 另一边的书房中。 十九劝说的声音今日已经第三十二遍响起: “主子,您就答应吧,只要您能够解毒,不过是半年不上战场,这点要求算什么。” 十六的反对声也是第三十二遍响起:“今日加急战报,北明大军不日便会兵临城下,那老道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现在突然拜访说能给主子解毒,肯定没那么简单。” 第262章 皇帝的抉择 几人争执着很快便没了分寸,最后几乎都要吼起来了。 到底是阴谋重要还是主子的毒重要,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左右是没个定数。 就在这时候,江七七在外面敲了敲门。 “很少见你们有讨论这么激烈的时候。” 十九昨天跟踪了夫人,现在见到还有些心虚,不自然的别开头。 好在屋里人多,也没有引起注意。 “七七,你醒了,有没有吃点东西。” 沈洛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还是先关心她道。 江七七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随手捏起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没吃,想着来找你一起。” 她看了看下面站着的几个人:“都先去吃饭吧,两刻钟后回来。” “是。” “七七这...” 江七七把没吃完的半块糕点塞进沈洛嘴里,也不管他的意见,推着人就往外走。 “脑袋连轴转一天早就缺氧了,现在吃饭才是正经事。” “再说,这么吵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给点时间让他们冷静冷静。” ...... 两刻钟后。 包括江七七、沈洛、十二、十三、十六、十九在内的六人重新聚集在书房。 只是十六和十九脸上都添了点新伤。 “主子、夫人,属下认为还是解毒要紧,即使那人与北明勾结攻下几座城池,待主子好起来我们也能很快收复。” 十九跪下道。 十六不甘落后在他旁边跪下。 “请主子和夫人三思,那老道士来的蹊跷,又恰逢北明国有异动,或许就是掐准了我们急于解毒的心理,实则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十二:...... 十三:...... 很明显,这两刻钟的时间不足以两人达成共识。 “七七,你觉得呢?” 江七七撑着头听了半天,捋明白了:“所以有人上门来毛遂自荐说能解毒,但是这节骨眼上北明有有了新动静?” “正是。” “哦......”江七七在跪着的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一番,“你们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 “啊?” 这次是a or b? 江七七:all。 “咳咳,我是说,在你们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忘了征求一个人的意见?” 沈洛眨眨眼:“谁?” “皇上。” “归根结底,问题的根源就是,如果我们镇国将军因为解毒不能前去战场,会不会给北明可乘之机。对吧。” 江七七像一个耐心的绣娘般,在一团乱麻中将一条线一条线细细捋出。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皇上根本就不愿意接这个战呢?” “不可能吧,哪有皇上会愿意把江山拱手让人的......” 十六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两个字几乎都听不见了。 江七七看着他,十六聪慧,经她一提醒肯定已经想明白了。 “没错,这加急战报是要先呈送兵部后直达圣听,在我们接到消息之前,皇上肯定是最先知道的。但是...” 她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半天过去了,皇上的圣旨还没有送来镇国将军府,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第263章 出兵? 无论做什么猜想什么选择,这一晚还是过去了。 江七七醒来没有着急吃饭,一边看香儿她们绣香囊一边等待着。 沈洛一早便上朝去了,战或不战,今日就会有个结果。 “小姐,您看这香囊如何?” 香儿心灵手巧,一早晨时间就绣了两个,是一对鸳鸯,五彩的羽毛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活灵活现,十分漂亮。 “许久没动针线,手拙了些。” 真·手拙·琳儿白了她一眼,继续捏着大头针给她那毫无花纹的香囊收边。 那凶狠的架势不像做针线活,倒像是对上紫薇的容嬷嬷。 江七七自娱自乐的想着。 “将军回府——” 外面传来十九的声音。 “夫人,主子请您去书房。” 江七七心中一跳。 ...... “相爷,您现在身体不好,不能进宫啊。” “让开!今日我吕易行就是死在进宫路上,也不允许皇帝他下如此决断!” “相爷慎言,皇上圣旨已下,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抗旨啊,而且镇国将军已然不能带兵,就算陛下派兵,又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吕丞相身体一僵,冷静下来:“对方或许只是试探,这几年我南岳也有几个常年带兵的将领,让他们去试试未尝不可。” “相爷,北明这次的大将军是齐寄,除了镇国将军,别人......” 他话中意思显而易见。 吕丞相盯着他,目光如炬,似乎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 “没有机会难道就不试了吗?难道就要眼看着将我南岳国土拱手让人?” 对面人低下头去。 “你下去吧。” 关门声与剧烈的咳嗽声一同响起。 “皇帝,这个位置我能将你送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吕易行的手逐渐攥紧,咳出的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 “啪!” 书房中,十二把剑拍在桌子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主子,皇上真的不让我们出兵?” 对面来的可是北明第一大将军齐寄,除了他们主子,南岳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敌手的人,现在皇上居然说不出兵,这不是明摆着要放弃抵抗吗。 十二有些恼了,啃着手指甲在屋中一圈一圈的转。 他能想明白的事,别人心里定也是门清。 十六和十九坐在椅子上,没有像他那样明显的焦虑,但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那座城池,是用十一他们的五个人,还有主子的半条命换回来的。 不过几年时间,现在北明卷土重来,他们居然要把它拱手相让。 十九抹了把脸,觉得这书房真是闷的难受,起身出去了。 十六盯着手里他心爱的玉佩,翻来覆去,不知在看什么。 突然一个手滑,“啪”,玉佩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哎呀,手滑了。”他笑笑,捡起来,随手把碎片们一扔。 “噌,噌,噌。” 柱子上多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没有人说话,但莫名所有人都觉得却吵得心烦。 江七七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我有办法,保住那座城。” 第264章 宝藏 十九几人识相的离开了,留下沈洛和江七七两人在屋中。 “七七,非是我不信你。” 沈洛起身,摘下他挂在墙上的宝剑,手指细细摩挲着,难得的露出了有些丧气的表情。 皇上不下旨出兵,那么纵使他有通天本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陷。 “皇帝此人你有所不知,他不热衷、甚至有些恐惧打仗,从前我能因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强行出兵,如今我人在京城,身体里的毒也不稳定,实在是有些无计可施。” 可是让他眼看着曾经拼死收回的城就这么拱手相让,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清楚你的痛苦。”江七七说。 她历史学的很好,可以说是太好了。 远了说,她记得“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记得“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近了讲,她记得“对于日人无论其如何寻事,我方务需万方容忍,不可与之反抗。” ...... 她咬了咬唇角,敛起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所以我们不能听皇上的,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 这东西沈洛见过。 “七七这是,你的嫁妆名册?” 回门那日他见过。 “正是。” 她把他手中的剑接过,冷铁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把册子递过去。 “母亲生前为我留下了一封信,上面提及我的外祖家世代守护着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线索就在这册子中。” “宝......藏。”沈洛愣住。 “没错,而且我推测除了江乾中以外,皇帝也知道这笔宝藏的存在。” “你是说,初次进宫时他对你的态度?” 江七七点点头,他果然还记得。 “若是宝藏在那荒川城中,皇上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城。” 她说:“沈洛,皇上虽是统治国家的君主,但这件事他说的不算,守城一事,他想做做,不想做也要做。” ———— “陛下,殿外......” “啪!”一个茶杯摔下。 “朕不是说了今日谁也不见,都是聋子吗!再来通禀一声朕砍了你们脑袋!” “嗻...”小太监哆哆嗦嗦的退出去了。 门外窸窸窣窣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皇上捻起一颗白棋,放在棋盘上:“终于清净了。” 然后外面一阵骚动,一个虚弱的声音强撑着大喊: “皇上——既然您可以不见臣——咳咳——那臣也可以不走——今日臣就跪在这殿外——等陛下何时愿意召见咳咳——臣再起身!” 吕易行! 皇上气的把手里的棋子一摔,起身下榻。 “嘭。”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巨大的声响昭示着开门人的不耐。 “几个月不见,吕丞相一进宫就是要气死朕?” “咳咳,参见陛下。” “起来起来,进来说话,别死在朕的殿外!” 他一甩袖子,转身,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后,抬脚进殿。 “吕丞相可真是忧国忧民啊,刚刚苏醒就急着进宫,也不怕你这把老骨头散在路上?” “托陛下的福,臣这不是安全抵达了。” “呵。”他气极反笑,“那丞相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朕吵这一架了?” “我......” 殿门外又传来不小的说话声。 吕丞相看了一眼。 “不必看了,朕已下旨,无论是谁都不许通报。若不是你,朕今日会清净的很。” 然后下一瞬,一个年轻的声音透过殿门传入: “皇上!臣沈洛——在殿外——等您召见!” 吕丞相没忍住笑出声来:“陛下,看来没有臣您也不会太清净呢。” 皇上:...... 娘的,这一个两个的,到底谁是君谁是臣啊! 第265章 所谓君无戏言 皇上坐在龙榻上,手里的珠串转的飞起,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俩人不顺眼。 偏偏这俩还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你们两个,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出兵的。 君无戏言。 “陛下,臣不是来劝说您发兵的。”沈洛坐在轮椅上,轻描淡写道。 “啊?那你非要见朕做什么?”有什么事非得赶这节骨眼来凑热闹? 沈洛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交叉的双手,似乎有些为难。 “但说无妨。”皇上今天难得的有些急性子,主要是看他都要把手绞成麻花了。 “臣向恳请陛下准许臣带夫人去荒川城探亲。”他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愧疚。 “成婚时候臣曾许诺,不日会带她前去省亲,怎料几个月来臣因着朝中各项事务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去成,现在......” “江七七?”皇上一愣,“她什么亲人在荒川城?” 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沈洛脸色还是变了变。 臣子的夫人,皇上他想都没想名字便脱口而出,证明他确实有在关注着她。 “据说是外祖。” “咳咳。”皇上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的太顺嘴了,掩饰了一下。 不过这屋中人都是一顶一的聪明,掩饰不住什么就是了。 沈洛抿着嘴:“臣似乎还曾听七七提起过,她外祖家有些家产,七七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早晚也是要回去看看、处理一下的。” 说着还叹了口气:“现在不回去,若真叫北明......” 他没有说下去,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皇上突然把珠串往桌子上一拍! 什么家产,那是宝藏! 如果荒川城真的落入北明手里,那不等于是把宝藏也拱手相让了吗。 或者北明这么急着出兵,会不会也是得到了宝藏的讯息? 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后怕。 沈洛看着眼前突然坐立难安的皇上,疑惑开口:“陛下?” “啊!” 皇上捞起珠串扔到一旁:“朕刚想了想,这荒川城自古以来就是我南岳国土,北明宵小再三觊觎,那是对我南岳极大的挑衅与侮辱!” 沈洛扬了扬眉毛。 吕丞相沉了沉眸子。 ...... 翌日,朝堂。 金銮殿上,皇上带着怒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 “我们南岳虽提倡以和为贵,但也不能任人欺辱。这些年来北明屡战屡败,可恨他们不但不知悔改,还想要得寸进尺,是可忍孰不可忍。” 去他娘的君无戏言。 “朕决定,调兵、守城!” “陛下英明!”下面群臣山呼。 “臣遵旨。”沈洛说。 ———— 圣旨比沈洛先一步到家。 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满院子的兴致勃勃。 十二把他的武器们摆在院子中央一字列开,挨个的精挑细选:“这个太轻、没手感;这个太长,后摇久;这个不锋利,用力才能捅死人......” 十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眼下正把盔甲摆在院中,晒着太阳擦上面尘土,擦几下还要打点蜡。 十九列了有一人高那么长的单子,正逐一核对缺少的东西打发小厮去买。 琳儿抓紧时间练习抡大锤,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锤子似乎比前两天又大了一号。 香儿身边堆满了还没有束口的大小包袱,里面装满了干果、点心、药品、衣物,还有烧大鹅。 只有江七七老神自在的坐在石桌旁,懒懒的捻着花生仁往嘴里扔。 “回来了?” “嗯,”他这次没有隐瞒,“圣旨已下,明日午时出征。” “皇上准许你与我一同前去。” 第266章 七七你不能去 第266章 七七你不能去 一整个中午时间,江七七和沈洛都在书房商议战术。 正因为跟齐寄是老对手,沈洛才清楚他的用兵习惯。 “齐寄此人行事作战十分谨慎,若无万全准备他是不会答应出兵的。” 北明国,很可能留有后手。 “将军,三皇子前来拜访。” 正说着,外面来报。 “陈成峰?他来做什么?”江七七皱了皱眉,眼睛倒是没从地图上移开。 沈洛抬头看她一眼,没有应声,对着小厮点点头。 “请他去会客厅。” “沈洛,你不必请本皇子,我自己会来!” 远远地陈成峰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不小的怒气。 “三殿下,擅闯他人府邸,怕是不大礼貌吧。”沈洛不咸不淡的说。 这话听在对方眼里就成了警告,好似还带了点耀武扬威的炫耀。 陈成峰火气更大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沈洛,又看了一眼全程事不关己低头研究地图的江七七,牙一咬心一横,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江七七:“?” “三殿下!” 沈洛开口,这次警告意味十足。 同时,一把刀擦着陈成峰的手划过,他手背上瞬时出现了一条不深的伤口。 血滴滴答答流下,顺着滑到江七七的手腕上。 “请殿下自重,七七是臣的夫人。” 沈洛的声音平静到几乎没有感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呵,那又如何。” 陈成峰终于放开她的手,完全不在意当事人无语的白眼,还用袖子擦了擦她蹭上的血。 “七七不会跟你去战场。” 他不允许。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什么意思?”陈成峰终于忍不住了,“我说的话没有听到吗!七七不能去战场。” 嘿,江七七乐了,原来皇子也受不了冷暴力。 她优雅转身,施施然飘回书房:“我说三殿下,您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村头犁二亩地。” 沈洛原本愤怒的很,结果冷不丁听到七七这话,差点岔气。 好新鲜的怼人方式。 可能是恋爱使人盲目吧,陈成峰被这么阴阳都没有表现出对江七七一点生气,倒是抽空横了沈洛一眼,仿佛这话是他教她说的一样。 “七七,你听我说,战场刀剑无眼,不同我们小时过家家的,你一个女孩子就要待在后宅中做大小姐,怎么能冒这种险呢!” 他不清楚沈洛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是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江七七气的眉头跳了跳。 怎么会有人说三句话,每句都踩在别人雷点上呢? “第一,我不叫喂。” 串台了。 “第一,过家家什么的,那些陈年老黄历殿下就不要拿出来翻了,是这十多年没有美好回忆吗?”要揪着幼儿园的那点事不放。 “第二,女子并非只能在后院中做大小姐,女子在是女子之前先是人,与男人一样都是人,聪慧、毅力都别无二致。不应只因着性别便被困于方寸之间。” “第三,战争出现就会有伤亡,我江七七不去冒险,沈洛也要去,我南岳的其他将士也要去,他们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如何他们去的,我就去不得呢?” 她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还是殿下,只当他们是争权夺势的棋子?是过河之桥?逐兔之犬?猎鸟之弓?” 第267章 留守沈洛 第267章 留守沈洛 “周公公到——” 正在陈成峰被说的哑口无言时,一道声音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周公公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两位太监之一。 陈成峰面上一喜。 来之前他已差人传了信给母后,说绝对不能让七七跟沈洛一起去战场,叫她想办法去父皇面前劝阻。 没想到母后动作这么快。 周公公站定,向几位行了礼。 “镇国将军,传皇上口谕,陛下体恤镇国将军不良于行,这次作战规模不大,就不必将军辛苦前往荒川城了,夫人探亲之事也不用挂念,陛下亲自安排了一队禁军护送夫人回去。” ...... 什么? 不让七七和沈洛一起去战场,结果是沈洛留在京中? 这对吗? 看着面前三个有些呆滞的面孔,周公公略微点了点头,挂上他万年不变的笑脸: “皇上认为这样小的战役,太过于劳师动众,反倒显得我们南岳势弱。” 江七七:...... 妇孺皆知的事还用显吗? “那、那沈洛不去谁来带兵啊!” 陈成峰急了。 这以后可是他的江山,怎么还没等继承就要丢国土了。 周公公想了想:“陛下已任命一位新的将军,姓吴,由他带领沈洛将军曾经的几位副将共同上阵御敌。” 嚯,还有十二他们的事呢。 合着这场仗开打,将军府里就剩沈洛一个孤寡老人啊。 “镇国将军,这是您属下几位将军的任命书,请您代为收好。没有别的事奴才就走了。” “等等周公公,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未给父皇母后请安,我也同你一起。” 他急了,他真急了。 一定要找母后问个明白。 几人走后,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沈洛,你最近得罪皇上了?” 皇上这口谕针对性是不是强了点。 她怀疑就算沈洛到了荒川城外,也会被一块写着:“荒川城内,一米八六坐轮椅姓沈的男士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拒之门外。 然而对此,沈洛的回答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看起来甚至有些憨厚。 “我不知道啊。” ———— 这件事上,有人绞尽脑汁,有人直拳出击。 陈成峰鼓着一肚子火来到后宫,就看到母亲在跟他弟弟八皇子玩的开心。 “母后,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只顾着玩!”陈成峰嗷嗷的向两人吼。 “什么时候?申时了。”皇后回答。 “我是问这个吗!”抓狂。 陈成峰定了定神色:“母后,我要你劝父皇把七七留在京城,不是把沈洛留下啊。” “说来我也纳闷呢,今日我与你父皇聊天提起这个,是你父皇说想把沈洛留下的。” “就好像,早就想好了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么多信息量,陈成峰感觉脑袋有点晕了。 不过他还是想着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新任命的吴将军,是我们的人吗?” “不是,是陈成武的人。”皇后咬牙切齿。 “知道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不管大家同意也好,疑惑也罢,太阳还是照常东升西落。 一天还是过去了。 到了出征的日子。 第268章 出征 第268章 出征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香儿看着镜子中自己跟小姐一模一样的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完工。”江七七在眉毛上瞄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九成九相似,足以以假乱真。 她拍拍香儿的肩膀:“没办法香儿,谁叫你是最了解我行为习惯的人呢。” 香儿扮做她回去探亲。 她则是扮做十六进入行军队伍中。 毕竟江七七作为一个探亲的“普通人”,虽然有些排场,但是不能跟大军一同行进的。 她要混进队伍。 至于十六,任务紧急,他昨晚就带着十三和齐玉一起出发了,现在应该早就跑很远了。 他们的任务暂时按下不表。 香儿已经适应了自家小姐的风格,说一不二,她做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所以小丫头这次只是哭丧着脸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好好吃饭,注意安全。 十九那个老妈子在小姐身边,应该问题不大。 香儿自我安慰。 另一边,十二和十九在跟沈洛辞行,也是婆婆妈妈一大堆。 “主子,我们不在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府中侍卫我已安排妥当,那些歹人若敢趁人之危,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沈洛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好。” “还有我已经写好了未来一个月的食谱给厨房,都是问过大夫搭配好的,一定要按时吃饭。一个月后想来战争也差不多结束了,回来我再给您变花样。” “好。” “还有那位老道长,属下安排张广张顺两兄弟盯了几天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再加又是唐一清的师父,应该不会害您才对。” 他还是担心主子的毒,有一点能解毒的希望都不想放过。 “待你们走后我会好好调查。”沈洛说,“如果信得过我会让他解毒的。” “好,还有主子......” 不管多么依依不舍,几人还是跨到了马上。 沈洛坐在门口,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心里说不出的异样。 原来从前别人看他们是这样的。 江七七装扮的十六摸了摸马身的铠甲,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沈洛——主子,我们要走了。” “嗯,”沈洛忍下了心里的种种滋味,向几人行了个标准的将军礼。 “祝各位一路顺风,早日凯旋。” 江七七露齿一笑,颇有少年壮志意气风发的模样:“会的,沈大将军就在家中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驾!” ...... “呕——” 江七七扶着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没人跟她说战马跑的这么快,这么颠簸啊。 简直比坐车还痛苦。 没错,我们曾经十项全能的五边形间谍江七七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弱点。 晕车。 不晕船不晕机只晕车。 现在在马背上这么一颠簸,早秋的天气也还有些热,所以她自然而然的、理所应当的,就晕马了。 “虎威将军,您还好吗?” 一个侍卫过来问。 江七七吐得空隙空出一只手来摆摆,示意没事。 “那就好。”侍卫颠颠回去了,还能听见他汇报的声音。 “吴将军,虎威将军没事。” 第269章 吴大将军 第269章 吴大将军 都说兵贵神速,从前有汽车飞机什么的没多大感觉,现在身体力行才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 江七七这点小毛病不足以拖累整个队伍的速度,这几天他们除了吃饭和短暂的睡觉都在赶路,日行近二百里。 不仅如此。 白天赶路,晚上还要开会商议战术,根据敌人的实时动向调整策略。 新来的吴将军三十来岁,据说曾经在南部边境守过几年,现在对上北明这个劲敌也是干劲满满。 计策定了一个又一个,势必要在双方交手的第一战打出名号。 “夫人,您还好吗?” 十九真是一个合格的管家,具体表现在他出门打仗都带着自己的锅,给江七七开小灶。 但她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五天的时间,锋利下颌线都瘦出来了。 江七七想起自己早晨化妆时候那重的都要变种的黑眼圈,叹了口气,默默一口闷了一大碗“十全大补汤”。 不管再怎么折磨,这一路终归是熬下来了。 第五天的夜晚,星月都已爬上天空,主将终于下了休息的命令,不是原地和衣而睡,是安营休息。 这里距离荒川城只有三十公里了,为了防止对方趁我们长途跋涉劳苦之时突然开战,今晚一定要休息好。 帐篷支好后,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没消停。 江七七吩咐所有人无召不得踏入她的营帐。 一方面要休息调整状态,另一方面是为了——写信。 三封信,一封给香儿,一封给十六和齐玉,还有一封给远在京城的程子贤。 “十九,找几个信任的人把信送出,要快。” “是。” 安排好一切后,江七七才后知后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或许,她该给沈洛也写一封家书报平安? “——十六将军,吴将军有请!” “来了。” 江七七起身穿上外套,心想:下次吧。 ...... “诸位,明日就要到荒川城,或许就要同北明短兵相接了。” 吴将军眼中有光,看起来跃跃欲试。 “各位将军都是与北明多次交手过的,对他们了如指掌,依你们看明日该如何开战?” “吴将军,属下认为明日不宜开战。”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将军开口说道。 他也曾是沈洛的副将之一。 “大军累日行进,兵马疲惫,对方却早已休整多日。因而属下认为明日应当以防为主。” “哦。”吴将军不咸不淡的开口回了声,转头看向别人。 被看的人心领神会:“杨将军说的这点,大将军早已考虑到了,所以才让大家今日扎营修整。” “可是一晚上时间——” “杨将军不要长敌人志气,灭我军威风啊。” 这话十分严重,动摇军心的人是可以当即斩杀的,杨将军只能噤了声。 吴将军扫了众将一眼,最后停留在江七七脸上。 “十六将军,曾听闻你智谋过人,与镇国将军也不相上下,不知有何高见?” 没想到对方开口问自己,江七七略忖了忖。 “属下认为若明日开战,吴将军可与我等同在阵后观望。” 她明白这位新官上任、立功心切,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日的首战不求能赢,只想看看对方这次究竟安排了什么致胜对策。 “这样啊。”吴将军没说同意也没提不同意。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下来,看似困倦。 “好了,既然诸位的意见也都说过了,今日就到这里,去休息吧。” ...... 稍晚些,江七七的营帐中,十二十九坐在下首。 “夫人,吴将军明日会听您的话吗?” “不会呗。”十二抢答。 江七七带笑看他一眼:“十二最近很有进步啊。” 十九思索一下:“不过属下并不是很理解夫人这建议的用意。” “不理解就对了。”江七七喝了口水,幽幽地说。 因为她只是随口一答。 “那......” “十九,你可知这位吴将军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守城。” “错。” 十九眨了眨眼:“啊?” 不是守城?难道还要去攻打北明啊? “是立功。”换句话说,是削弱沈洛。 镇国将军之所以威名传遍天下,就是因为将北明打的节节败退。 “若是吴将军也能做到,那即使不与沈洛齐名,也能瞬时名声大噪吧。” 江七七不紧不慢的向他们解释。 十二挠了挠头,有点痒。 感觉要长脑子了。 十九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就他?” 不是十九要说风凉话,北明的齐寄将军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智勇双全,武功高强。 主子每次虽然胜也胜的并不容易,换了别人—— 只怕是要被按在地上碾压了。 这些江七七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吴大将军已经对他们这些沈洛亲卫有看法了。 “十二十九你们听好,近几日尽量不要与吴将军带来的人冲突,对方在抓我们的错处,不可让他们得逞。” “是。” 十二和十九都觉得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虽然平时在府中也常常听从差遣,但在战场上服从夫人命令还是头一次。 ...... “大将军,今日杨将军与十六将军说的话,您要听吗?” 吴将军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在地上:“听个屁。” “沈洛的人看不得本将军好,本将军自然不能遂了他们的愿。传令下去,明日本将军要亲自带领两万万精兵会战北明,定要来个首战得捷!” “是!” 第270章 吴将军牺牲 第270章 吴将军牺牲 有的时候还是该多跟别人打交道的。 这是江七七今天总结出来的道理。 她知道人有聪明蠢笨之分,但没想过居然会有人蠢得那么——毫无下限。 早晨一起床她就觉得不大对劲,怎么没见吴将军颐指气使的在军营里指指点点呢? 过去几天,这位大将军派头可是拿得死死的,军营里哪里都要掺和一下。 要不是不会做饭,她都怀疑他要指挥火头营用种木头当柴火了。 但是今天一反常态,安静的很。 “夫人,”十九带着汤进来,顺便解决了她的疑虑。 “天不亮的时候吴将军就带精兵离开了。” 江七七太阳穴跳了跳:“不会是去...偷袭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是。” ok,fine。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没劝劝?” “夫人您说的,不要冲突,而且未必劝得住。” 江七七捧着比脸还大的碗,眼神放空了:“依你看,存活率多高?” “不足三成。” ———— “大将军,南岳有动静!” 营帐中,齐寄穿着常服,一手持着书卷,一手把玩着玉佩,听到通报只是转了转眼睛,没有一丝惊讶。 “说。” “对面主将亲率两万精兵向我军方向移动,距离我们营地还有十余公里。” “就这?” “是。” 齐寄放下书,缓缓动了动脖子,心情不太美好。 无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南岳皇帝没派沈洛做主将也就算了,还不知从哪淘来这么个蠢货来跟他对战,是觉得他会连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都不如吗? “将军,您也要亲自上阵吗?”来通报的人问。 “呵,就他?”齐寄气笑了。 除了沈洛之外,南岳其他人还不配他放在眼里。 “你带领一万人马与他对战,打得差不多了就佯退,把他们引到后面设好的包围圈中。” 这种小角色,连战术都懒得为他制定。 “是!” “对了,对面那个将军,不用抓活的,谁砍下他人头论功行赏就行。” “是!” ———— 另一边的营帐里,饭后将军府三人组又凑在一起。 “夫人,或许还有希望呢。” 十九看着面如死灰的夫人,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刚刚话说的太重了。 “也许真能打对面个措手不及呢。” 江七七抬了抬眼皮:“你是说,对面驻扎在这里十来天什么也不做,等着我们长途行军后打他个措手不及吗?” 齐寄有这么笨吗? “......说不定呢。” 又或许,吴将军只是大智若愚呢? “十二,你觉得呢?” “我觉得会输。” “你看吧,十二都这么觉得,不要自欺欺人了。” ...... 江七七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的转毛笔。 这个蠢货吴将军浪费了第一战的士气,还会造成一些伤亡,甚至还会间接致使对面的进攻加快。 进攻她不怕,可是太早了。 十六和齐玉他们该是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香儿她们也还没有来到城中。 啧,头疼。 “我们要想办法给对面制造点麻烦拖住他们。” 江七七随手捻一张纸过来思考,什么麻烦能够拖他们四五天。 她的计划需要时间来实施。 然而在她思考出结果之前,她的麻烦先来了。 帐外传来恸哭—— “吴将军牺牲了!” 第271章 你来我往 第271章 你来我往 骂过人吗? 那种电光石火之间秒速200个词的那种。 试问开战第一天,主将带兵上场然后光速去世,这种事要怎么处理? 江七七不知道,她想问问别人,但是一出门看到上下耷拉着的老脸,就知道了。 他们也不知道。 一个探子连滚带爬的到她跟前: “将军,敌方大军正在向我方袭来!” “领头的可是齐寄?” “回将军,不是。” “知道了。”放下心来,不是齐寄就不难办。 江七七看了眼后面脸色凝重的两人:“十二的弓箭怎么样?” “很好,不逊于主子。”十二扬了扬头。 “好,那你一会......” ———— “张将军,前方就是荒川城了!” 张大海眉毛一竖,手边枪头一转,挑起了被他拴在马后的敌方上将人头。 “什么大将军,不堪一击,看本将军今日一鼓作气把城池攻下来!跟我冲!” “冲啊——” 数万将士的喊声和着马蹄声与萧萧风声排山而来,似乎地面都被震的有些晃动了。 城门口,江七七和十九两人骑着两匹马立在正中。 面不改色的看着扬天的黄土袭近。 “吁——”张大海停下了马,轻轻一甩,吴将军人头落在了他们中间。 “两位将军,别来无恙啊。” 十九斜睨了地上灰扑扑的人头一眼:“张将军,别来无恙。” “你们主将,本将军好心送回来了。”十分嚣张的语气。 十九仿佛听不出来他的挑衅一般:“多谢,那我们也送张将军一份谢礼。” 张大海摇摇头,手里的枪晃了晃:“你们南岳国繁文缛节太多了,本将军不喜欢,谢礼我自己拿吧。” 说着手已经抬起,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全面进攻。 “呵,”江七七笑一声,“张将军不想知道我们准备了什么?” 他活动了下肩膀,有些不耐:“什么?” “当然是北明国的一位将军。” 一个被层层包裹的圆滚滚东西落在了他马下,看起来也像一个人头。 “什么玩意。” 张大海不太相信,不过还是挑起来打开了。 包袱中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脸。 “妈的,你们骗本将军!” 回答他的是一根穿过来的箭—— “嘭!”他一枪把箭挑飞,怒了,“给我冲!” 然而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空中如雨般落下的数万支箭—— “怎么回事!”张大海从未见过这么猛烈的箭雨,密密麻麻,似乎无从躲藏。 他疯狂的挥着枪,但奇怪的是,却听不到箭落下的声音。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停下,看着一支箭从天而降向着他脑袋射来,然后在即将碰到他之际消失不见。 是幻觉! 张大海这下真的恼了,咬牙切齿:“你们败局已定,居然还敢戏弄本将军!” “全军将士听令!给我——” 他脸涨的通红,一只手还高高的举着长枪,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然后整个人缓慢的倾斜、倾斜,从马上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他的额头,深深的插入了一根箭,箭身处刻着“沈”。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副将跟在他身后,眼看着自家将军中邪似的突然开始疯狂挥枪,又突然被箭射中倒下,惊吓之余说话都不利索了。 “大胆敌寇,敢来犯我南岳边境,这就是下场!” 江七七骑在马上,只有两人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你们张将军被我控制了心神才会无故发疯,如果你们胆敢继续来犯,他的下场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第272章 以牙还牙 第272章 以牙还牙 直到回到军营,十二和十九心里的不真实感还没有消散。 他们居然只靠三个人,便吓退了敌方来势汹汹的大军。 夫人跟主子性格不同,这他们是知道的。 从前主子排布作战,总会将全部计划与他们和盘托出,所有人各司其职然后一同完成计划。 夫人不会。 她只说:“十二你站在城楼之上,在我把人头扔过去之后便放一箭,半盏茶后再放一箭。” 然后说:“十九你与我纵马立于城门口,听从我指令与对方周旋即可。”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吩咐。 这感觉很奇妙。 一方面是一无所知的恐慌,一方面又是隐隐约约的信任;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激动。 然后他们做到了! 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夸张的情形,发生在他们眼前! ...... “夫人!”十二兴高采烈的回来,得意地比划着,笑的合不拢嘴。 “您看到了吧,我一箭射中了敌方将军的头。” “嗯,做的很好。”江七七扬起嘴角笑了,“多亏了你的箭术,我们才能这么顺利。” “不过对方也是奇怪,怎的就毫不挣扎、等着我射杀他呢?” 十二问出了十九心里的疑惑。 知道他们有此一问。 江七七甩了甩手腕,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个小药瓶:“说来这件事还要感谢唐一清。” 那次她与唐一清一同下墓,进入前他带了一些药给她,包括一点避虫散、一点致幻散和一点昏厥散。 后来没用上,但被她带到了这战场上来。 因着剂量小、见效快,又是易被风吹的散状粉末,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点什么绝对是最合适的。 其中的致幻散,在刚才被她用在了张大海身上。 丢过去的那颗人头之所以被包袱裹着,就是因为里面洒满了药剂。 在包袱被打开的瞬间,风一吹直接作用到对方脸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陷入了幻觉。 第一根箭落入张大海眼睛之后,幻觉便促使他想象出了千万支箭;而千万支箭之间,藏匿了一根真正能够要他性命的箭矢。 咻——一击致命! 听完全部计划,两个人都愣了很久。 十九没有说话,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情。 在这之前,他试着想如果是主子在这里,面临这种兵临城下的办法会怎么做。 或许是亲自带兵出战,主子亲临战场会一定程度上提升士气; 又或许会暂时撤退,避免与对方正面碰撞。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主子,应该都不会想到去“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 这次敌方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杀了他们大将军; 如此他们以牙还牙,也杀掉他们带军征讨的将军。 虽然还是没有做到完全平等,但十分巧妙地解了燃眉之急。 确是上上妙计。 十二没有说话是在思考:主子之前设计的那些计划都复杂的要命,他听也听不懂。 但是夫人三言两句就讲明白了。 嘶,难道夫人才是他应该追随的人? 十九碰了碰手腕的盔甲:“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问住了,江七七也在犯愁。 “这个计策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只能用在张大海这种心思粗犷的人身上。” 这也是最开始她询问是不是齐寄带兵的理由。 而现在,手下将军被她设计杀死,齐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整顿旗鼓亲自带人上阵,他们这个“群龙无首”的军队,很难有一战之力。 “十九,”江七七抬起头来,“你说,我去谈判怎么样?” 第273章 亲传弟子 第273章 亲传弟子 “不行!”十九皱着眉头立即站起,随即发现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了又有些尴尬的坐下。 “不能去。” 江七七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是想到两年前的沈洛了。 “十九,我只是去谈判,不是去做人质。”现在没到那么攸关的时候。 “那也不行,夫人,我们来之前同主子发誓会保护好你的,丢了城也在所不惜。” 他没有说谎,出门前沈洛就是这样明明白白向他们交代的。 江七七心尖一颤,一阵陌生的酥麻感似乎从心脏顺着血液遍布全身。 她或许该开心,在他看来自己比一座城更有价值; 她或许该生气,在他眼中自己没有守住这城的能力。 不过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表露,只是低下头把手里的纸揉作一团。 “好,那不去了。” ———— 京城,吴将军的死讯还没有传回来,但这几天也不平静。 先是吕丞相苏醒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今日终于能够上朝了。 朝上三皇子陈成峰又向皇上进言,说名声享誉天下的“长元道长”来到了京城,他买了些延年益寿的丹药,进献给皇上,还送了两粒给吕丞相。 也是这时候沈洛才知道唐一清师父的身份,怪不得能够信誓旦旦的说为他解毒。 只是他因着泄露了行踪,不得已又连夜离开了京城。 这次依然没带走唐一清,交给了他一项重任。 于是后面宫远和唐一清两人便在将军府暂住下了。 “将军,您趴好了,我要下针了。”唐一清尽量镇定着声音。 沈洛身上的煞气太重了,他有点怕。 “有劳。”沈洛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两手两脚都被绳子绑在床头,看起来莫名有点——不正经。 还好府里的八卦小分队现在都不在。 定了定心神,唐一清用手按压了几个穴位后,银针一根根扎下。 在扎到第十四根的时候,沈洛忍不住哼了一声; 在扎到第二十根的时候,沈洛手忍不住一动,立刻被绳子扯住了; 在扎到第二十八根的时候,沈洛偏头吐出来了一大口污血; 在扎到第三十六根的时候,沈洛疼痛难忍昏迷了过去。 “一清,这对吗?”宫远在一旁探头探脑,帮助绳子控制患者。 他见过医者扎针,似乎没这么严重啊。 唐一清细细转动了每根针,确定位置都不错,肯定的点点头:“师父说的就是这样,没有问题。” 他的毒已然深入膏肓所以反应才会这么大。 后面这句唐一清没有说。 呆了一炷香时间,他把针依次拔下:“今日就先这样,我要去煎药了。” “他没事吗?”宫远看了看自己脸色惨白的表哥。 “治疗过程便是这样,他没有大碍,精力消耗严重需要休息罢了。” “那我跟你一起熬药去。” “好。” ...... “我说,你居然是‘长元道长’唯一亲传弟子哎。”宫远跟他勾肩搭背的,“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巴结巴结你啊。” 传闻长元道长道行极高,毒、医、术、法样样精通,一枚丹药价值连城,但生性洒脱、随性而为,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是他从小的偶像之一! 唐一清眨眨眼,这话题对他来说有点超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留你在我身边。”宫远贱兮兮地笑。 “好。” “啊?” “我会在你身边。” 第274章 信 第274章 信 “那个,你不是要离开京城吗?”前一阵他们还一起凑银子来着。 “可是我那是为了找师父。”唐一清瞪着眼睛看着他,“现在师父找到了。” 也对哦。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走了?”宫远一个大跳到他面前倒着走。 唐一清掐了掐手指:“至少半年内不会走。” 师父要他治好沈将军的毒,大概需要半年时间。 “嘿嘿,半年也行、半年也行。” “你很高兴?” 宫远一愣,又回身搭上他的肩膀:“跟好兄弟待在一起谁不高兴啊!” ...... 沈洛醒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口干舌燥,身体动了一下感觉僵硬的不行。 下意识喊了声“七七”,听到一室沉默才想起她离开了。 喝了口水,不知该做什么,就这样对着窗外渐渐覆盖的暗发呆。 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吧,有没有开战?战况几何? 北明到底酝酿了什么阴谋? 他不在能不能挡得住齐寄的进攻? ...... 心里乱糟糟的,还有些痒。 像是有一只小猫在玩线团,滚来滚去,毛线绞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他呼出一口气,摸了摸手边的纸笔:她会在做什么呢? ———— 江七七在跟军营门口的狗吵架。 “你偷吃了我的鸡腿,道歉!” “汪汪汪!” “我让你道歉!say sorry!” “汪汪汪!” 后面,十二十九等一行人远远地站着。 “十六将军是不是气疯了?”有人提问。 十九想回答不是,但看了一眼正用剪刀腿夹着狗掰人家嘴的夫人,嗫嚅了半天还是没说话。 算了,反正丢的是十六的脸。 跟狗子搏斗半天的江七七也没能想到什么办法来解燃眉之急。 别问为什么一直在解燃眉之急,问就是一直在火烧眉毛。 只能回来跟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记得之前你主子说过,齐寄似乎在找什么人?” 十九想了想:“是,但是我们没有调查过。” 之前十二和十七就想凑热闹来着,但主子说那是人家私事,不许随便八卦。 对此江七七嗤之以鼻。 “他懂什么,八卦才是人类的天性,八卦使人快乐。” 十二:夫人就是我应该追随的人! “那个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吧。”江七七问。 “想来是的,他每到一座城都会专门寻找。”十九答。 “你们知道多少?” “只知道是个男子,十几岁,其他一概不知。” “画像姓名也没有?”那怎么找人? “寻人启事上说有一块玉。”十九努力回忆着,“有那块玉的人能够证明身份。” 太笼统了吧,还不如她亲自去谈判呢。 江七七转了转眼睛,有了新的思量。 ...... 是夜,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离开军营。 “十六将军!”门口的守卫一开口显得她刚才的谨慎像个笑话。 江七七挺直了腰板:“咳咳。” “将军要出军营?” “是,给我备马,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她只答应了不去谈判,可没说不去做别的 ———— 将军府中,沈洛喝完了药,思来想去还是坐到了书桌前。 “夫人,见字如晤。 ......” “将军,您叫奴才?” “快马加鞭,将封信送往荒川城。” 第275章 玉佩收购计划 第275章 玉佩收购计划 “你的意思是,十六将军昨天晚上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十九只觉得眼前一黑。 “是。” “十二,扶我一下。”他有点站不住了。 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夫人从来都不是个肯听话的性子,永远都是表面笑嘻嘻的似乎采纳了你的建议,转头就继续按自己的想法来了。 “对了,北明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如果夫人去大闹敌方军营,应该不会一点骚动都没有啊。 “回将军,北明一切正常。” “那还好。”个球啊,完全不容乐观的消息。 如果夫人没去北明她会去哪里呢? ...... 江七七已经卸下十六的扮相,换了张脸沿着贸易主道进北明国了。 前文提过,南岳国和北明国是以楚王山和荒川为分界的。 南岳这边的边城是荒川城,北明那边的是楚城和茶城。 虽然只是一山之隔,但山那边由于什么季风什么气候还有什么光照一类地理因素的影响,十分适合茶叶生长,人们靠山吃山,种茶卖茶,聚居起来就成了茶城。 还有一个楚城,里面人们大多是转运北明国内的各种产品与南岳交易为生。 前些年两国战火不断,双方的贸易很受影响,一度出现“半死城”的情况。 于是两年前签停战协议时沈洛专门在最后加了一条: 另辟一条贸易主道供来往商贾使用,无论后面两国关系如何,不至于让几座城的百姓生活难以为继。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江七七也凭借着这贸易的小路混进了楚城。 “栗子,刚出锅的炒栗子嘞。”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哎哟客官您好久没来了,姑娘们都想您了,进来看看吧。” 大街小巷的吆喝给人一种经济繁荣的感觉,跟外面两军对峙剑拔弩张的气氛相比较,十分割裂。 她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来到当铺。 “店家,你们这里有多少块玉?” “少爷,二佰三拾一块。” “我想全部买下来,要多少银子?” 算盘一阵激动地噼里啪啦:“少爷,一共要一万一千四百两。” 夺少?! 江七七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银票,眼一闭心一横。 “我这有十一张,还有四百两抹个零行不行。” “哎呦爷,我们小本买卖,哪里能有这么大利润啊。” “那算了,我不要了。”她转身离开。 三、二、一 “哎哎,爷您回来吧,害,抹零就抹零,我今天就当交个朋友吧。” ...... 二百多块玉佩,沉甸甸的,还叮当响。 江七七又跑了其他当铺和玉器店铺,最终以花光了小金库五万两白银为代价,把楚城和茶城所有的玉佩都买下来了。 来的时候骑马来的,走的时候牵马走的。 马背上驮着的全是玉佩。 然后,就被城门口盘查的守卫盯上了。 “你,站住!马背上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 江七七手指蜷了蜷,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官爷,我就是个跑腿的,不清楚啊,南岳那边有个人高价收购玉佩,我想着运过去赚个差价。” 她摸出一小锭银子偷偷塞给守卫。 “官爷行个方便吧。” “倒买倒卖啊,过去吧过去吧,一次带这么多,也不怕把马压死。” “谢谢管爷。” 江七七牵着马快步离开,还没走到城门处,后面一个声音:“拦住那个人!” “是,大将军!” 遭了,是齐寄! 第276章 计划出变 第276章 计划出变 俗话说的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但俗话又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坏消息是:江七七这个倒霉蛋因为行迹可疑被齐寄扣下了。 好消息是:扣在了齐寄的营帐旁边,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嗝。”体验了一把北明特色行军菜的江七七窝在椅子上,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一边揉着肚子消化一边思考脱身之法。 那天听十九说完她就有了办法。 与其说齐寄找的是个人,倒不如说找的是个玉佩。 谁有玉佩,谁就是那个人。 北明这边玉佩样式纹路跟南岳工艺不同,所以她要先来收购一圈。 想借此跟齐寄谈判,不要求多久,拖上四五天,十六他们应该就能有回信。 现在的问题是,她回不去了。 原本她的计划是自导自演,一方面满城宣扬南岳有个收购玉佩的神秘人物,一面自己去做那个人。 齐寄只要想找玉佩就会想要见她,那时主动权就来到了自己手上。 但。 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她又不会影分身,怎么能在齐寄眼皮子底下扮两个人啊。 她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有跟十九他们通气了。 虽然通气也没用,哪怕是十六也接不上她的戏。 就在江七七独自一人无声绝望嘶吼的时候,齐寄来了。 他果然像十九他们说的一样十分年轻,不过同样是将军,他跟沈洛身上的气质天差地别。 沈洛虽是武将,可并不鲁莽,他爱看书,平时举止也是规规矩矩合乎礼仪。 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令人生惧不敢靠近的煞气,让所有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联想到的都是传闻中杀伐果断的战神。 现在齐寄站在江七七面前,她却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人跟北明国大将军这个称号联系起来。 这位大将军身上不但没什么气场,隐约还透露着一点谨小慎微的感觉。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她学过心理学,他的微动作微表情,无一不彰显着这个人有些......不自信。 再加上他黑黝黝、五大三粗的,很像是从哪个田间地头捞了个农民就给穿上将军盔甲上阵了。 “你说南岳有人在高价收购玉佩?”地头的农民开口。 “是啊将军。” “什么样的人?” “就...听说是南岳一个有钱的商人,平生喜好就是收集这世间的好玉佩,据说他这几天会到荒川城,草民想着多收集点玉佩,万一有几个他看上眼了呢。” 齐寄思考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到?” “两天后。”江七七把时间想尽量把时间拉长一点。 “好,你先在这里待几天,两天后本将军同你一起去。” “啊?”派个人去不得了。 “有意见?” “草民不敢。” 人离开江七七才放松下来,一边骂骂咧咧,堂堂大将军连个心腹都没有,有什么事还得亲力亲为。 一边更加苦恼,两天后要怎么解决商人的事。 以及连着三天没有音信,十九他们会不会很着急。 不过好在齐寄走之前说允许她给家里写个信报平安,她还能趁机传个消息。 “我两天后去荒川城,卖了玉佩就回去。”落款是穆四。 “送到客云客栈旁边的裁缝铺子中,有劳军爷了。” 第277章 虚荣心 第277章 虚荣心 焦虑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 这种情况她从前不是没遇到过,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级别的。 但这次毕竟事关两国战争,她格外焦虑。 一焦虑就想跑步。 “喂,你去哪?”守卫看到江七七出来,叫住她。 “军爷,我想跟你们跑两圈,行吗?” 守卫想了想,大将军好像没有吩咐限制他的行踪。 “好吧,不要离开营地。” “好嘞。” 哦,坚实的土地,哦,呼啸的风声,哦,温热的残阳。 要不是身体还在恢复中,江七七几乎都觉得自己真的回到18岁了。 还没有那么多疤痕的18岁。 “喂,他就是大将军带回来的那个人啊?” 江七七耳力好,跑着跑着听见有人议论自己。 “是,听说是个卖玉佩的。” “大将军这些年一直在找玉佩,难道在他手里?” “哎,说不定这是大将军秘密派出去寻找玉佩的心腹呢。” “你看他长得瘦瘦小小的,不是一直有传言将军...会不会他...” “哎哎,别说了,人过来了。” 江七七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议论一样,走到几人面前,大喇喇一撩袍子,坐下了。 “有酒没有,我有银子,卖我点。” 天色黑下来了,军营全都收队休息,一般情况下他们偷偷喝点酒是没问题的。 不过万一眼前人真是将军的心腹呢。 “什么酒,我们没有,我们从不喝酒的。” “就是就是,俺娘说了小孩子不能饮酒,俺才十九呢。” “天色也晚了,兄弟你快回去休息吧,这没人喝酒。” ......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喝!” 江七七左手架着一坛子酒,右手跟他们划拳。 她手下的酒几乎没动几口,对面仨人的都要见底了。 “嗝——怎么又输了,我不服,再来!” “依、依先别来,喔来,喔找到他破绽里。” “还找破绽,你破布子都找不着了,说话都不利索,让我来。” “哎,”江七七抬手止住三人,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二”、“五”、“十一”。 很好。 “你们想跟我继续玩可以,竞争上岗,回答我几个问题。” “别啰嗦,快问。” “大将军要找的人是谁?” “嗝,这个我知道,是他弟弟。来玩——” “我也知道,今年十六。” “据说是小时候走丢了。” 划了一拨拳,几人又是一碗酒下肚。 “好,再问一个问题:咱们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进攻南岳啊。” “你傻啊,南岳有沈洛啊。” 江七七愣了一下:“咱们要熬死沈洛吗?” 沈洛才二十二,想熬死他还得几十年吧。 “不用,你是不知道南岳的国内形势。” 喝了酒的几个人开始大着舌头摇头晃脑分析国际局势,一会南岳貌合神离,一会南岳内忧外患。 总之他们口中南岳已经是个被蛀虫腐蚀严重的空壳了,就靠沈洛这个脊梁骨顶着。 江七七:...... 真是天大的误解,哪有一个人撑起一整个国家的呢。 这些人怎么比她这个正牌夫人对沈洛滤镜还大。 但是这不足以成为北明突然出兵的原因。 更深更直接的原因,他们应该也接触不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在你们眼里,咱们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嗝,大将军年少有为!可惜比沈洛差点。” “大将军用兵如神,可惜比申若差点。” “大将军武艺高强,可惜比沈洛差点。” “哎哎,你去哪啊。” 江七七站起来,对面几个人急了:“继续啊。” “不想听你们吹捧沈洛了。”她面无表情的掏了掏耳朵,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沈洛的事迹用你们说啊,我每天跟他同床共枕呢。她想。 不过怎么莫名还有点爽。 小女孩子家家,有点虚荣心怎么了。她这样解释。 ...... 时间一晃到了两天后。 齐寄也按照约定带着江七七来到了南岳的荒川城。 第278章 手势 第278章 手势 “将军。”一行人走在城中,后面的侍卫忍不住左右盯防。 “这里可是南岳,您亲自来太危险了。” 他不明白,自家将军一直是谨慎小心的性子,怎么这次这么冒险。 齐寄当然有自己的思量。 江七七写的那封信他看过,也派人去裁缝铺查了,穆四的的确确是他们那里一个打杂的伙计,平时喜欢投机取巧,总想着一夜暴富。 几乎可以判定这人没有问题,只是个爱耍小聪明的百姓。 而南岳这边放出假消息也不可能。 先不说沈洛不在,其他人没有这脑子。 即使沈洛主将的时候,他们也从来没用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双方交战一直都还是堂堂正正。 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江七七本来是很惴惴不安的,但一进了城就安下心来了。 城门口的守卫是曾经守在她门口的两人,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扮做普通百姓的将士。 他们用这种方式给她引路。 但这是谁安排的? ———— “这样真的行吗?”趴在屋顶的十九偷偷探头出来,再三确认。 “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真的不需要我们在这里?” “齐寄认识你们不是吗?” 十九沉默了。 “那我走了嗷。” 十九离开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骚动。 “将军,就是这里了。” 江七七说着,自己眼神也忍不住往里面瞟,她心里很没底。 里面坐着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玉佩,低着头在很仔细的看。 齐寄看了江七七一眼,抬脚进去:“敢问兄台,是你想要收购玉佩吗?” “是。”程子贤抬起头来。 他放下手里的玉佩,架子端起来,不在意的眼神扫过几人。 “你们手上有上品?” “啊有、有。”江七七迅速缓过神来回答,“我带了很多来,您掌掌眼。” 后面两个蛇皮袋子放下,侍卫把里面的玉都掏出来。 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几位请回吧,你们这些玉太过廉价,没有我要的。” 喂! 江七七也把握不准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她一个箭步窜过去:“别啊爷,这些玉佩我挑了好久呢,您再仔细看看。” 在别人看不见疯狂使眼色:留下他们,对面是北明主将! “兄台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玉佩?”齐寄开口问。 程子贤随手抄起桌上玉佩放在几人面前:“这样的——” 他一撒手,“啪”玉佩掉在地上摔了稀碎。 “这样的太劣质。” 江七七心小小地痛了一下。 那个玉佩少说也得一千两! 不过她没有心太久,因为事情居然有了回转。 齐寄上前一步:“兄台想必是见过不少玉佩的,在下想询问一块玉,不知道方不方便。” “程某不敢托大,但这南岳国最顶尖的玉佩十之八九都在我手中,不知你,想问的是哪一块?” “一块和田白玉所制的玉佩,上纹黑蟒衔月。” 程子贤一愣,然后很浅的勾起了一个笑,说: “没、见、过。” 他看向江七七,又移开目光。 她顺着他眼神移到手上,看到他将左手中指别在食指之后,微微弯了弯。 她下意识速度弯腰,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下一瞬,弓箭破空声响起——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射杀敌人,人质躲避。 是他们的手势。 间谍专用手势。 第279章 他是我的老师 第279章 他是我的老师 那一箭是十二射出的,即便是突然袭击,齐寄也反应迅速地躲开了。 “情况不对,快跑!” 他转身想来拉穆四,却发现他早已逃到了旁边。 刚一动,就被程子贤的扇子挡住。 “你动不了他,也走不了。” “那不一定。”齐寄抽出佩剑就向他砍来,招招显露杀意。 程子贤躲了两下,故意卖个破绽,齐寄一剑就削到他腿上,血瞬间喷涌而出。 而他用这空隙,手持短钉直接刺入齐寄手腕。 距离极近,一切发生的太快,齐寄剑还没收回只觉手腕一疼,然后就不自然的泄了力。 十二带着兵冲进来,制服了几个侍卫见有两个逃走了也没有再追。 齐寄右手手腕被钉子穿透,却没有伤到筋骨。 见大势已去,他也不再挣扎。 “你们想做什么?” “嚯,好嚣张的口气。”十二从后面出来,拎着两把短刀在他跟前比比划划。 “信不信杀了你!” “哼。”齐寄别过头不搭理他,看向程子贤,半晌说了一句,“多谢。” 十二愣了:“啊?” 程子贤正在包裹腿上的伤口:“不客气。” 刚刚一念之差他没有下死手,如果那钉子再偏移半公分,他的手筋便会被穿断。 他这只手以后也就基本告别用剑了。 紧急处理之后血已经基本止住了,程子贤坐回椅子上,尽量减缓动作。 “七七,说吧,你想做什么?” 江七七磨磨蹭蹭地从角落里出来,脸上还有些蹭上的灰。 她看了看程子贤,对方却向齐寄方向抬抬下巴。 先办正事。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选择发兵?” 齐寄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嘴里发出了女子的声音,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 “你......” 江七七缓缓揭下易容的面皮,露出本来样貌: “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打算伤你——” 她看了看他还在滴血的手腕,改口,“杀你。” “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就会毫发无伤地放你们离开。” 齐寄盯着她眯了眯眼,但神色还是有些动摇:“可以,但我要先问问题。” “嗯?”不愧是大将军,这种场面了还得讨价还价,这敬业精神不去村口菜市场卖菜可惜了。 “行吧,你问。”但是我不一定答。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叫江七七,是你的老对手沈洛的的夫人。” ...... 所以他这辈子就得栽在这夫妻俩身上了是吗?齐寄不想说话了。 “快问。” “哦。那你怎么骗过我的,我明明查过了,穆四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这个问题江七七拒绝了。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裁缝铺怕不是你们南岳安插的细作联络地吧。” 江七七“啧”一声:“让你推理了吗,马后炮个什么劲呢,问不问了还。” 其实是因为他推理的真的很对,只错了一点。 联络地不是裁缝铺,而是裁缝铺旁边的客云客栈。 十六这几年没有在沈洛身边,一直待在北明,一边做生意一边把自己人安插到各个地方各个行业。 没有人会想到,近两年声名大噪、分店几乎开遍全北明国的客云客栈,背后老板是南岳的镇国大将军。 而江七七来之前,十六把联络的方式告诉了她,茶城和楚城是边陲小城,安排的人手不多,也只能在必要情况下传个消息。 所幸传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齐寄看向程子贤,“你是谁?” 从进来这个屋子开始,他就一直被对方牵着节奏走。 他穿着极为考究,怎么看都像是个儒雅的文人。 但刚刚二人交手,他察觉到他的武功也丝毫不低于自己。 “我是一个闲人。”他说。 “他是我的老师。”她说。 第280章 不正常 第280章 不正常 这几天里唐一清每天都有帮沈洛扎针,配合着内服外用的药品一起,沈洛每天的反应越来越小。 一大早,宫远照例来找唐一清吃早饭,看到他和沈洛一脸严肃的坐在桌子前。 唐一清手在给沈洛把脉。 “你当真感觉体内有寒气?” “是。” “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半个时辰以前。” 唐一清翻开药方细细查看:“哪里出了问题?” “将军。”宫远过来打了个招呼,“怎么了?” “今早起床我感觉身体中有寒气,这毒是寒性,发作时候体表会温度升高仿沐烈阳,体内却寒冷至极如至冰窟。” 他细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现在就是这样。” “啊?”宫远听了一遍又琢磨一遍。 “这不是毒发了吗!快喝药啊扎针啊!” 沈洛微微摇摇头:“可以坚持,我不确定解毒期间出现这种情况是否正常,所以来问问。” 唐一清摇头:“十分不正常。” ———— 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话音落下,十九正好回来,身后跟着几个被绑成麻花的人。 “程先生你算的真准,我们守在两个城门处,果然抓到了三个想跑回去报信的。” 他今天才知道,夫人手下的这位程先生居然这样厉害,怪不得短短时间内就能把茶楼经营的风生水起。 程子贤只是无波无澜地看了看后面的三个麻花:“那就好,先在这里待几天吧。” 眼看着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齐寄这下不得不承认真栽了。 他素来谨慎,这次以为沈洛不在可以冒险一下,没想到就...... 还不如沈洛来呢。 “轮到我们了。”江七七看向齐寄,她可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想找到答案。 “我们不欺负你,也是三个问题。” “第一,你们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发兵?是有自信沈洛不会带兵出战?” 齐寄不太喜欢听到沈洛的名字,在北明大家就总把他们放在一起对比,结果就是他全方面被碾压。 他舌头顶了顶口腔,不情不愿开口:“自然是有信心的,他命不久矣。” “沈洛好的很。”她脸色沉下来。 齐寄却只是毫不在意的看她一眼:“他中毒了,不是吗?” 江七七一愣。 程子贤轻轻咳了两声她才回神。 “你......” “不必否认,我能够说出来就说明北明已经知道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据沈洛所说,那毒药是北明国师最后喂他吃下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而这些年北明国师一直下落不明,才导致沈洛中毒的事一直没有传开,外人始终以为他只是腿断了。 难道国师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也就问了出来。 “没有,但是有了一位比国师更厉害的人,他知道这一切。” 齐寄话说一半,半透不透。 江七七讨厌对方这样打谜语,眉头皱起来。 然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给她按平了。 “嗯?” “七七,你和十二把那些抓起来的侍卫都带下去吧。”程子贤淡淡说。 谈判之中,乱了心思是大忌。 因为在乎,七七心里有了波澜,他看得出来。 不过没有大碍,他会帮她兜底。 第281章 解毒是假 第281章 解毒是假 江七七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她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齐寄看得出来,沈洛的这位夫人胆大心细,在被自己抓住的情况下还能将计就计抓住自己,绝不是寻常人。 他以为这次沈洛不在就万事大吉了,事实上事情更加棘手。 思考了一会,他微微转头看向后面,确定他们看不到。 然后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只足够面前两人都把他唇形看得清楚。 “解毒是假。” 江七七脑袋中“嗡”的一声。 “那个道士……” ———— “沈将军,你现在感觉如何?”唐一清一边下手扎针一边问。 沈洛趴在床上摇摇头,只感觉到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冻住,真·面若冰霜。 “奇怪,怎会这样?” 唐一清把师父留下的方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确实是按方子上法子做的啊。”怎么会不对呢? “唐道长...”沈洛沙哑的声音响起。 毒发来势汹汹,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外屋的桌上有可以缓解毒发的药,烦请帮我拿来。” “哦,好好。” 唐一清把沈洛扶起来,喝口茶把药服下,看到他脸色即刻好转了一些。 宫远跟着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一清,你师父那么厉害,他说能解毒就肯定能解,或许是你还没有研究明白。” 唐一清半咬着唇,眉毛折了好几折,显然是有些怀疑自己了。 他抬起头:“沈将军,我先为你把把脉。” “好——嘶。” “怎么了?” “沈将军?” 沈洛在两人的目光中,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江七七和程子贤对视一眼。 程子贤虽然不知道沈洛解毒的事,但在她的目光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轻轻握一下拳又松开,意为:放人? 江七七握紧:不放。 她没打算杀了齐寄他们,毕竟是一国大将,杀了两国就彻底撕破脸皮了,战争爆发对谁都不好。 但是也不会放虎归山,至少现在不放。 “把他们带下去,好好招待,严加看管。”江七七说。 距离十六说的时间还有两天,就让他们在这里做做客吧。 “是,夫人。” ———— 十六和齐玉两人一路策马,比所有人动作都快。 赶在大军来之前就到了荒川城,然后沿着商路直接进了北明。 只是两人从踏入北明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新的身份。 “这...大客栈是你的?” 齐玉仰着脖子看面前气势恢弘、宛如宫殿般雄伟的客栈,只觉难以置信。 这里可是北明的京都,天子脚下。 这位胆大包天的十六将军,不但把客栈开到了敌人大本营,还如此招摇,生怕北明国有一人不知道似的。 两人把马绳包袱都交给小厮,空手进去。 路过的人们无不向十六打招呼。 一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武将停下,向十六一拱手:“石老板回来了,好久不见。” “武将军太客气了。”十六拢了拢袖子回礼,转头向齐玉介绍: “这位是京城守备武将军,我的老朋友了。” 又向武将军介绍:“我的兄弟,石玉。” 武将军是武将,之前一直看不惯那些白白净净的男人们,觉得没有男子气概。 直到有一天碰到十六。 第282章 白熊 第282章 白熊 十六穿着新衣服,臭美兮兮的走在大街上,不时跟街边的流浪猫猫流浪狗抛个媚眼,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偏偏有人看不惯。 “滚开,挡路了。” 后面伸出一个手,直接把他推到一边。 武将军迈着四方步子走过,路过十六身边时还顺便白他一眼,啐一口:“娘唧唧的小白脸。” “然后呢?”齐玉问。 然后...他就被十六一个飞踹强制位移到旁边的小摊上睡下了。 “然后,石老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就认识到自己错了。” 武将军轻咳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 “石老板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别的不敢说,以后在京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你武大哥。” “如此,多谢武大哥。”齐玉应道。 “武将军,有件事我想同你打听打听,你可要给我个准话。”十六拉他到一旁。 “咱们真的要跟南岳开战吗?” 武将军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确是要开战。” 十六“嘶”一声,手中扇子微微动了动。 “现在不是好时机吧,为什么是这时候?” “据说有消息传到皇宫里,说南岳那位镇国将军命不久矣。原本陛下想再等个一年半载,架不住大皇子天天带着一群大臣在殿前劝导。” “最后陛下被说动了,不顾国库空虚,硬是强行发了兵。” 武将军摇摇头,叹一口气:“三皇子倒是主张和平往来,但谁让他不受宠呢,说的话陛下也听不进去——对了这些都是机密,可不要往外传啊。” “放心吧。” 十六给了他一个可靠的眼神。 ...... 夜晚。 齐玉正在桌前写信。 十六推门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这北明当真是疯了。”他坐下就开始咒骂,“自己国家百姓都要揭不开锅了,还硬要开战。” 这两天,他放出了所有的眼线去打听消息,自己也成日去跟北明达官显贵应酬,得到了不少消息。 “问到了什么?”齐玉执笔看他,“你说,我写。” 十六冷静下来:“北明国内分三派,一派是以大皇子为首的主战派,他们促成了这次开战;一派是以五皇子为首的待战派,主张过几年看看我们南岳的情况,伺机而动;还有一派势力极小,是三皇子为首的休战派,不主张开战。” 齐玉写得很快,抬起头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十六用扇子扇着身上的酒气,靠上椅背: “前线胜算不大,现在机会都在我们手中,就给远在边境的齐寄来一手围魏救赵吧。” ———— 信件是抓到齐寄后第二天送到江七七手中的。 那时候江、程二人正在“对峙”。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江七七心里有气,言语间语气也是夹枪带棒。 “程子贤?老师?还是白熊?” “都可以。”对方只是好笑的看着她,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开心的话叫我编号都可以。” “1815!”江七七真生气了。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不说。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对吗。” “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 第283章 坦白局 第283章 坦白局 程子贤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最后那次任务结束收网时,有两个穷凶极恶的罪犯逃脱了,组织担心我会被打击报复所以给我放了假,还派人24小时守着我。” 白熊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才发觉原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后来歹徒找到了我,在车上安了炸弹,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为了不连累其他人,我谎称想自己出门,实则是把车开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工厂。” “炸弹爆炸后,我再睁眼,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是江七七第一次知道老师牺牲的真相,当时她问过别人,但是大家都说不清楚。 是他的性格。 为了不连累别人,宁可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她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程子贤被赶出旅店,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那天中午,在酒楼吃饭的时候。” 程子贤安顿好自己的行李,出门吃饭顺便观察观察京城。 在酒楼坐下不久,右前方来了两位女孩。 确切的说,是扮了男装的两个女孩。 虽然来了很多年了,但他还保留了一点职业习惯,几乎是下意识的观察两人的扮相。 似乎...有些眼熟。 “香儿,今天上午逛了这些,你可有什么体会?” 声音...也很耳熟。 他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想,希望是真的,又害怕是真的。 “为了验证是不是我,你主动出现在了我面前?”江七七问。 “嗯。”后来在街上,他看到他们吃着糖葫芦聊做买卖的事,心里便有了打算。 当然,那时候他已经判断的八九不离十了。 听完他的视角,江七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你认出了我,为什么不说?” 她从没说过,也无人可说。 自己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是如何小心翼翼,又有怎样的复杂心情。 现在突然告诉她,原来在她过来不久,就碰到了自己最亲近的老师,她心里如何能没有怨。 一点……小女孩家受了委屈无法诉说的怨。 面对她的质问,程子贤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开始的时候,我确是故意的。” 可能作为老师都有这样的习惯,随机考验一下学生什么的。 他最开始只是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七七进步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够认出自己。 但是后来......他发现了一些事情,于是不得不继续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这些他没有说。 “后面我觉得你适应的很好,白熊这个身份,或许让他停留在记忆中比较好。” “那这次呢?你为什么会来?” 他应该清楚,如果就在茶楼中不声不响的做他的掌柜,江七七是不会怀疑的。 但他来到了这里。 “我不来,你要怎么收场?”他问。 她不吱声了。 进城的时候,江七七心里没底,她想不到谁能完美无缺的帮她补好这个计划。 但他可以。 他们受过同样的训练,他也了解她的思维习惯,所以哪怕只看到了一张字条,他也猜到了她的大体计划。 于是他让十二十九配合,不但补好了未完成的部分,还改进了计划后半部被动、不稳定的缺点。 江七七搓了搓手指。 这件事只有白熊能做到,只有她的老师能做到。 程子贤叹一口气,眼神中有责怪: “我收到你的信才知道你居然来了战场。” 她心虚地小声辩解:“事情紧急,我来不及跟每个人打招呼。” 她交代了齐玉配合十六前往北明,交代了香儿琳儿伪装的事,还有交代了沈洛自己在家小心。 相比之下,茶楼那边一直不需要她操心。 “你我都知道这战场意味着什么。” 程子贤生气的时候隐约又有了曾经江七七熟悉的气场:“你身体不好,没有武功,也从没指挥过作战,简直比赵括还要赵括。” 江·赵括2.0·七七低着头,自觉心虚地不出声。 “我觉得不好,日夜兼程往这里赶,本是想着保驾护航,必要时候隐晦的帮你一把,没想到...” 没想到刚一来就听说主将死了,她不见了。 一大团烂摊子。 第284章 担子 第284章 担子 江七七摸了摸鼻子,咳一声:“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结局还是好的,抓到了对面大将军。 “对了,你怎么会武功?”她想起他与齐寄交手,似乎武功还不低。 “我来到这里后被一个老人所救,拜他为师学了些皮毛。” “哦。这我熟,武侠小说都是这么拍的。”江七七讳莫如深的点点头。 “少年被隐士高人所救,学得一身绝世本领,天下动荡之时横空出世,救黎民百姓与水火之中,过程中顺便结识几个红颜知己,然而红颜多薄命,他只能眼睁睁看她们离开,自己抽刀向敌,大战三百回合后侥幸惨胜,最后在漫天欢歌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呜呜,太感人了。 “你...少看些有的没的。”程子贤在她头上惩罚似的胡撸一把,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妮子这么会胡说八道呢。 “喂!”怎么能乱动别人发型。 “夫人,十六来信了——” 十九拿着十六和齐玉传来的信件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江七七还在精细的打理自己每一根发丝,闻言抬手拿过来递给程子贤:“帮我读一下。” “嗯。” ...... 十二看到十九忧心忡忡地回来,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如临大敌的表情。 “怎么了?”事情十分棘手? “十二,”他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十二:“嗯?” “你...这...哎呀...”他急的在屋里转圈。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假如...某一天主子和夫人和离...” 十二震惊:“我们才出来这几天,主子纳妾了?!” “要是...夫人想纳呢?” “夫人?!”更震惊了。 十九把刚才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是没看到,夫人同那个程子贤在一起别提多开心多亲近了。”是那种跟主子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感觉。 十九能做这么多年管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细心也善于观察,所以很容易能看出来夫人对程子贤是不同的。 十二听完全程,只剩下呆若木鸡。 天塌了! “我们要不写信告诉主子吧!”他要把夫人留住! “不行,以夫人的性格保不齐会直接跟主子和离。”十九否了。 “那我们威逼程子贤。” “人家刚帮我们设局抓住齐寄,而且他武功也不低。”十九再否。 “不然我们有意无意提一提主子,让夫人不要忘记京城还有一位糟糠之夫。” 十九点头:“这个靠谱!” ...... 京城中,糟糠之夫已经昏迷一整日了。 那日吃了药,沈洛没撑多久情况又迅速恶化下去,这次直接陷入了昏迷。 唐一清守在他身边,抱着几本破破烂烂的医书从早翻到晚。 府中一共就三个人。 一个昏迷生死未卜,一个解毒茶饭不思,只剩下宫远在外面晃悠着干着急。 这时候,他的绯闻未婚妻到了。 之所以是绯闻,因为一直有传言是皇上要给他们赐婚,但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大事一个接着一个,导致赐婚的事一直没提。 四公主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进府。 从前沈洛对她避之不及,都不允许她进来,是后来跟江七七熟起来她才能来去自如的。 她来不是为了看沈洛的。 “你,带我去七七的房间。” 上次借的那批话本子都看完了,她来换一批。 宫远指了指自己:“我?” “对。” “滚。” “嗯?” 陈知芝瞪大了眼:“你让本公主滚?别以为你是宫婷哥哥本公主就会高看你一眼。” 宫远也不多废话:“看不见小爷我烦着呢吗,去去去。” 陈知芝坐在他旁边:“烦什么?说出来让本公主乐呵乐呵。” “你!”宫远知道她跟将军夫人还有宫婷关系都不错,也算半个自己人。 靠近她耳边低语:“沈洛昏迷了。” “什么!”陈知芝叫到一半被捂住了嘴。 “小声些,现在一清正在想办法。” “妈呀。”陈知芝咽了咽口水,“为什么不找太医?” 宫远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这其中的复杂,想了想:“将军夫人说不能找。” “哦。”对这个说法陈知芝接受良好,“七七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接下来怎么办?” 宫远垮起个小猫批脸:“不知道啊。” “那位唐道长靠谱吗?” “当然!”宫远直接站起来,“一清是最厉害的大夫!” “好嘛好嘛。”陈知芝看他一眼,感觉莫名其妙。 “那你们继续努力,我明天再来。” 宫婷走了,七七不在,现在她就是三剑客里最后的希望,有责任照看好她们的家属。 这么想着,陈知芝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万分重。 第285章 沈洛的信 第285章 沈洛的信 下午时候不仅收到了十六他们的信,江七七还收到了沈洛几日前寄给她的书信。 十九和十二送信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洋洋得意,腰杆笔挺得能拉去做房梁。 然而江七七只是看了几眼就收起来了,继续跟程子贤聊天。 “夫人,主子说什么了啊?”十二耐不住性子问。 “没什么,问候几句,嘱咐几句罢了。”江七七捏了捏手里的信封,牛皮纸仿佛有了温度。 “主子生性腼腆,很多话都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实际上他心中夫人是很重要的。”十九说。 江七七点点头:“我知道。” “就是就是,他从来不写书信的,有时候我们做任务,偶尔传书也只是寥寥数语指挥行动。” “哦。” “还有主子虽然表面不说......” “打住。”江七七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对,聊聊。”十九打着哈哈,余光看到程子贤低头笑了一下。 “许久没有见到主子了,怕夫人想念他。”怕夫人忘了他。 “我还好。”江七七十分坦然。 “是吗,哈哈,那我们想多了,哈哈。” 作战失败。 十九和十二蹲在营帐门口,一人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垂头丧气的。 然后过了一会,程子贤也出来了。 “哎?”十九眼里燃起希望,他也被赶出来了? “七七,啊不,你们夫人说她累了想早点休息,晚饭不用准备她的了。” “哦好。” 见人走远了,十九才敢偷偷在背后挥一下拳。 “七七是你叫的吗!” ...... 江七七把人都支出去也不是累了,只是有点...... 害羞。 她没有收过信,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看着信封上苍劲的小篆:七七收。 简单的三个字,像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利落果断,但在“收”字最后一捺处格外重的墨迹,又隐约露出执笔者几分藏睨不住的心思。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点雀跃,来源于他的挂念。 不过这种心思她掩饰的很好,直到现在四下无人,才小心地释放出几分。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倚到床头细细读起来。 “夫人,见字如晤。 家中一切如常,切勿挂念。 只是我偶尔睡不安稳,总在半梦半醒之间侧身,然后只摸到冰冷的床榻。” 江七七脸有点红了。 虽然因为沈洛身体的原因两人迟迟没有迈出最后一步,但平日耳鬓厮磨也是免不了的。 比如沈洛睡觉就喜欢抱着她。 ...... “我们在一起之前你睡觉要搂着什么呢?”江七七被他箍在怀里,很不舒服地扭动。 这人的身体怎么跟钢铁做的一样,硬邦邦的,硌的很。 “不搂,平躺着安睡。” “那你现在恢复一下之前的睡姿好吗。” “不好。”如果不搂着她,她的腿又要不安分。 而且,明明两人沐浴用的是同种香料,她身上就是香喷喷的,软软的。 爱不释手。 “可是这样我睡不着。” “是吗?”带着笑意的声音。 下一秒,她唇上被覆上他的气息。 ...... “军营中不必家里,一切生活从简,但十九职责全在于照顾保护你,所以你莫要委屈了自己,食、宿不惯尽管同他提,他会解决。” 切,在他眼里我是什么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吗? “我知你冰雪聪明,但敌方齐寄亦不是凡人,勿要意气用事,安全归来最要紧,若是守不住城也无妨,为夫自会夺回。” 之前听十九说起这些的时候江七七还有些不服气,认为沈洛是有些小看自己了。 但这几天的事让她老实了。 就像程子贤说的一样,她没有实战经验,靠纸上谈兵的确没办法跟齐寄这样的战场老手对战。 一定意义上讲,他们说的对。 不过她还是打算回去吹嘘一番自己抓到了齐寄。 省去中间一大段沈洛倾诉思念的种种酸腐文字,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江七七的注意。 “我决定尝试请道长为我解毒,若是顺利,等娘子回来便能看到一个健康的沈洛。” 尝试......解毒...... 十九敲门而入,手中托着鸽子:“夫人,府中来信,主子出事了!” 第286章 士可杀不可辱 第286章 士可杀不可辱 如果让江七七说出古代最不方便的地方。 那一定是信息传递太慢。 就像沈洛的信,时隔四五天才交到她手上; 就像现在,即使用的是将军府特训的传书飞鸽,但沈洛昏迷的消息传来也已经过了一日有余。 “十九。”她把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前面带路,我们夜审齐寄。” “七七。”帘子被挑开,程子贤走进来,“齐寄的事不用操心,你现在应该回京城去。” 他语气好像比平时缓慢了几分,像在思考:“沈洛现在情况不明,他需要你。” “你白天才跟我说过,这里是战场,不能儿戏。” “沈洛对你很重要。” “程子贤!”江七七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叫他,“你当我是什么人?” 没错,他们不是间谍了,但是让她江七七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牺牲大局,她是做不到的。 她离开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她离开了,十九和十二会听别人的吗? 不会。 十六和齐玉的计划还要她来配合,程子贤能全权接手吗? 不能。 还有现在在城中假扮她的香儿和琳儿,她们能中途收手吗? 自然也不能。 “我还分得清是非。”她丢下这句,错身过去。 留下程子贤在原地,攥着拳短短地呼出两口气后,转身跟上去。 江七七心里堵着气走的飞快。 妈的,这世界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全世界都看不起她了? 死去的吴将军是这样,齐寄是这样,沈洛是这样,现在就连白熊也是这样。 难道她头上贴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字样吗? 一进关押齐寄的营帐,他突然笑起来。 “笑什么?”江七七没好气的问。 “笑你一脸衰相。”齐寄虽然人在屋檐下,但还是很喜欢看到敌人吃瘪的表情的。 “我说沈夫人,不会是沈洛他——出什么事了吧。” “呵,”江七七被他这一搅反而不生气了,“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想看看夫人的反应。” 就冲先前她敢独自一人做诱饵,他就知道沈洛这位夫人也非一般女子。 如果沈洛死了,那...... “想什么呢?”沈洛都昏迷一天了,江七七说急也不急。 “我夫君的确情况不太好,但是你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齐寄大大地打了个寒颤。 “你想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杀了我对两国和平无益。” 北明不想开战,但是他们大皇子需要这场胜利。 相比之下,南岳比他们更恐惧这场没有沈洛坐镇的战争。 “我知道啊。”江七七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小刀,在手里玩世不恭地甩啊甩。 甩的齐寄有种不好的预感。 “齐将军有所不知,小女子心胸十分狭隘,特别喜欢折磨敌人,尤其喜欢让对方以牙还牙。” 她笑了一下,只是挂着十六的脸,算不上甜美。 “齐将军成家了没有哇,是否留有子嗣?” 第六感疯狂叫嚣! 齐寄下意识夹进了腿:“士可杀不可辱!” “没关系,很快的。”江七七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和蔼可亲,“很快的,姐妹。” “你别过来啊!!!”齐寄是个硬汉子,生死都经历过。 但这回不同啊,搞不好—— 硬、汉子,这仨字就都跟他无缘了。 “害沈洛的不是我啊,我只是奉旨来打仗的。” 还有,他还没有成婚啊! 第287章 红脸百脸 第287章 红脸百脸 齐寄也很崩溃啊,你说这人做事总得有点什么目标,什么图谋吧。 逼他说出点秘密啊什么的。 但是她就没有。 单纯是为了泄愤。 还是用这种侮辱性极强的方式。 “你不要冲动啊沈夫人。” “放心,我动作很快的,手起刀落,不会有让你留恋的机会。” 齐寄有点崩溃了,但他被绑在凳子上,挣扎也纹丝不动:“你要不杀了我吧。” “那不行。” “你们只知道我夫君中毒了,可知他受的是什么样的苦?” 她想起他毒发时候的模样,脸色又冷了一分。 齐寄急了,试图讲道理:“这事情不能怪我们,虽然我不赞同下毒这样的小人行为,但我们本就是敌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啊。” 江七七居然真思考了一下。 的确,站在齐寄的角度上他们这么做也没错,想要吞并南岳,沈洛是最大的障碍。 但是...... 她干嘛要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呢。 她就是要站在沈洛的角度。 “那么,这事也不能怪我,你们欺负了我夫君,我就要在你身上讨回来了。” 坏了,还给她提供逻辑了。 一转眼,江七七已经把白布和蜡烛准备好了,刀简单的在蜡烛上烧一下,消消毒。 “停!我可以帮你!你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齐寄说。 “不要。”一口回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骨气,只是绝个育就要背叛组织了?” 齐寄愣了。 他怎么还在这人脸上看到了一些不齿。 “沈夫人,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个聪明人想必能想得明白,这场战争对两国都没有好处。” “嗯哼?” “我说过,我只是奉旨带兵,但心里其实并不认同这个做法。” “哦。”江七七有了点兴趣,脚尖钩过一个凳子来坐在他对面。 “说你们皇帝的坏话啊,我爱听,继续说。” 别说这时候放别人已经开始谈条件了,就是不谈条件至少也得问几个核心问题吧。 她就只是跟村口树荫下乘凉的大娘一样,坐着听八卦? 算了,齐寄已经习惯这人自成一套的行为逻辑了。 她不开口,他就主动寻求合作。 “你们这边如果愿意同我配合,放出沈洛已经痊愈、不日便会到达前线指挥作战的消息,我就能够写折子,劝大皇子退兵。” “大皇子?”江七七挑挑眉,“你们都不是皇帝当政了啊?” “我自然也会写信给皇上,这个就不劳沈夫人费心了。” 嗯,还算有点职业道德,没有透露太多。 “可是退兵只能解决现在战争的事,我夫君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江七七说,“你不会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我更希望解决哪一件吧。” “沈洛的事我的确无能为力。”齐寄皱起眉头。 “这样啊,”刀又放到了蜡烛上方,“那你浪费我时间。” “七七。” 全营里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程子贤进来,无奈的把蜡烛挪走。 “你不要逼齐将军了,虽然同我们立场不同,但他心系百姓算不得坏人。” 江七七梗着脖子:“他害了沈洛。” “我没有啊。”齐寄真的很想大喊一声冤枉啊。 还好程子贤帮他说话了:“是他们国家,不是他。” 见江七七还是不肯松口,他只好软下性子: “沈洛这毒是怎么中的你忘了吗,不就是为了这座城,如今你仅仅是为了给他泄愤,又不顾城中百姓安危,把停战的机会白白错过,即便是杀了齐寄,他就会高兴吗?” “我......”江七七不说话了。 “听我一句,同齐将军合作,先攘外,后安内。” ...... 深夜,齐寄和他的几个侍卫被放出来,几人在夜色中狂奔。 “将军,对方就这么放我们回来了?” “嗯,不该问的别问。” 对方那位程兄真是个识大体的人,令人敬佩。 沈夫人虽然冲动了一点,但冰雪聪明行事果决,也不容小觑。 ...... 江七七倚着帐门:“你来的真是时候哈。” “在外面听着,感觉差不多了。” “我表现怎么样?老师。” “很好。” “不过说好了,下次你唱红脸。我一小姑娘,干嘛总做那恶人呢。” “好。” 第288章 说到做到 两天后,北明京城中传来了十六的消息。 “我们已经做好局,只待夫人令下,大皇子与我们私交的证据便会交到皇上手里。” 这是江七七他们原本的计划。 十六和齐玉去到北明京城,北明人大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十六又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 故而这几年间,那里已经被安插进了不少自己人。 也就是细作。 程子贤赞许他们的计划:“想的不错,做戏就是要真真假假才好。” 细作是真,证据是假。 与朝中要员勾结是真,与大皇子勾结是假。 “不过,眼下我们已经与齐寄达成合作,这个计划可以不用开展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因此他们永远都有n b,哪怕用不上。 “好。”江七七拿过纸笔,写上几个字,“计划暂停,后续听命。” 昨晚把人放走之后十九问过她,万一齐寄出尔反尔怎么办。 江七七的回复是摇摇头,她认为齐寄不会骗他们。 其实就算骗也没事,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住第二次。 好在齐寄没有给他们第二次费心的机会。 按照要求提供了一些沈洛痊愈即将上战场来的“伪证”后,又过了三天,北明大军开拔。 连续两天,全军撤退数百里,回到了北明境内。 顺便一提,在这期间,朝廷早已经收到了大将军首战被杀的战报,又派了一位新的将军前来。 在那位将军到来,手下副将都还没认全的时候,北明便撤退了。 他又只能向朝廷上奏,询问是否可以搬师回朝。 每天匆匆忙忙地,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事也没干。 ...... “十六将军,您要出去吗?” “嗯。”江七七骑在马上,程子贤跟在她后面。 这段时间没事做,程子贤又干回了老本行做老师,这次是教她骑马。 她悟性高,之前也有一点基础,几天时间不长却也把骑马的本事练出来了。 一天骑上近百里是没有问题。 “大将军有令,所有人都要在天黑之前回来,还请十六将军注意时辰,不要让小的为难。” “好,我会的。”江七七点点头,缰绳一拽,“驾。” 十六将军会回来,但不是她。 ———— 骑马走了一段时间就看到了荒川城。 城中人来人往,似乎比平时还要热闹。 “真的不回去了?”江七七问。 “早就打算好的事,等我处理完自会去找你。”程子贤说。 他原本就打算过几天跟七七说,他下山很久了,该回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没想到还没等开口她先来了战场,这样一来二去又耽误了几天。 “那好吧。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江七七心里一直疑惑,从她写信回去到他来到这里只用了五天,算下来他只用了两天就赶了几百里路。 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抄近路加昼夜兼程了,难不成还能坐飞机?” “哈哈哈哈。”离别的凝重气氛好像消散了一些。 飞机,这词汇听起来都有些遥远了。 在江七七笑意淡下来之后,还是很认真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担心她,也谢谢他的帮忙。 程子贤只是抬手,似乎想揉揉她头发,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拍了拍她的肩: “七七,对于我,你什么时候都不用谈谢。” 第289章 出现转机 两人分别后,江七七牵着马沿集市走动,不时躲避几个打闹的孩童。 最后在一个酒楼门口停下。 谢绝了来招待她的小二,江七七直奔三楼,推开包厢门果然看到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小姐!” ———— 宫里这两天有点乱,据说是前线大将军首战就被敌人斩于马下,士气大挫。 皇上心情很不美丽,连带着阖宫上下都阴气沉沉的。 除了陈知芝。 “公主,您今天还要什么?”太医院院首垮着他的老猫批脸,心疼的问。 “emmm还有什么金贵的药材都给我往里装,这个麻袋装满。” “又是一麻袋啊......” “少废话,耽误了本公主的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 将军府,宫远、唐一清和陈知芝坐在堆成小山的药材中间,仔仔细细的一根根分辨。 “沈洛烦死了,知不知道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种活呢,跟个药童似的找药。” 陈知芝嘴里骂着,手上动作飞快。 “我就干过吗?”宫远用手擦了下汗,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药材腌入味了。 “镇国将军中毒昏迷,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篮子很快就装满了,来了两个下人拎出去熬,唐一清细细叮嘱他们。 “还有多少?”陈知芝揉着手腕问。 宫远抬头望了望:“加上你今天带来的一麻袋,还有两麻袋半。” “你说,会不会这些药熬出来,没一个是唐道长需要的啊?” “不会,宫里的药材是最全的,如果找不到,那肯定是你拿得还不够多!” “喂,太医院都要被我搬空了!要不是最近几天父皇忙于朝政,我行为这么奇怪肯定是要被盘问的。” “他还会忙几天?要不明天多带两麻袋出来吧。” “?” “不用了!”唐一清端着药碗进来,清秀的脸上有些薄汗,也有掩饰不住的开心。 “我找到症结了,师父她写错了一味药名,还有另一味用量错了。” 医药向来是这样,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何况沈洛他中的还是致命毒药。 宫远帮着唐一清扶起沈洛,一勺勺把药喂进他嘴里。 陈知芝伸直脖子看了老半天,咂摸咂摸嘴:“我怎么觉得你俩配合还挺默契。” “喂个药而已,有什么默不默契的。”宫远有些不自然的说。 唐一清没有看他:“之前宫远兄跟我一起帮人看病,学过一些。” “嗷——一起帮人看病啊。”陈知芝顺起个桌上的糕点,啃了一口。 一脸的不可言。 等喂完了药,两人就离开了屋子,留唐一清在里面给沈洛施针。 “宫远,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叫你来京城是吧。” 宫远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公主想说什么?” 陈知芝瘪瘪嘴:“没什么,我觉得咱们两个都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是不是可以暂时联手成为朋友。” 宫远一愣:“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们都一块在草药堆里泡了好几天呢。 第290章 回来 唐一清的解药很有用,第二天一早沈洛便醒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几个人正鸠占鹊巢的坐在他家喝茶吃点心。 “你们救回沈洛这条命,本公主功不可没,不知道七七回来会怎么感谢我。” 作为公主她只下令杀过人,这救人还是破天荒头一次,救的还是她好姐妹的夫君。 陈知芝生出了点自豪感。 “你那些药很有用,但是重要的还是一清啊,他找到了真正的解药,他师父都没找到的解药呢。” 宫远与有荣焉。 “是吧一清、一清?” “啊?”唐一清回神。 “你在想什么呢?还是放心不下吗?” 宫远看着他皱起来的眉头,突然有了种想给他按平的冲动。 一清长相秀气,白白净净的一副娃娃相,这样愁苦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 唐一清在想他师父。 师父一生为人看病施药无数,在此之前不管大病小病,从未出现一点差错。 这次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我不太担心沈将军了,解药已然研究出来,彻底清掉毒素不过是时间问题。” “多长时间?三天够吗?”陈知芝问。 她听说七七已经探完亲往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呢。 “三天,治风寒也没这么快吧。”宫远凶她一嘴,回头安慰唐一清。 “没事,研究出解药已经很厉害了,后面慢慢治。” 陈知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面表演了个变脸...... 呵,男人。 就在这时候,床上的沈洛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七七?” ———— 江七七正在骑马回来的路上。 跟程子贤道别之后她径直去找了香儿她们。 这段时间香儿一直顶着她的脸,表面上规规矩矩的扮演回来探亲的将军夫人。 实际上她和琳儿一有空就要研究小姐留下的那张地图。 江七七从来不会做利人损己的事。 那日,在她说出“打算用宝藏去利诱皇上出兵”之前,她便仔细研究过了。 对着地图和《南岳地质》研究的。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传说中的宝藏,她母亲家一脉相承的使命,以及...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 那么除了用来对皇帝使用激将法以外,她是一定要找到的。 富可敌国的宝藏,落到谁手里都会是一场灾难。 江七七研究了一天,最后在南岳的北方圈了一个大圈。 位置正是楚王山。 结合现有线索、南岳地势地貌分析,除了连绵不绝的楚王山,南岳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有能力藏匿一笔巨大的财富。 如果藏在地下,恐怕要挖很巨大的一个空洞,南岳的土地够坚硬,不支持这种大规模作业。 如果在水里...古代人又没有潜水装置,扔水里哪天一涨潮,宝藏堪比进了貔貅肚子。。 最后只剩下山。 也就是楚王山。 江七七打算一边来解决战争问题,一边抽时间寻找宝藏线索。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洛被留在京城,她被狠狠钉死在了军营里。 好不容易北明撤兵,又传来了沈洛重度昏迷的消息。 香儿和琳儿两个小姑娘很努力了,毕竟有禁军“保护着”,行动也是受限不少,不出意外,这次没有一点关于宝藏的收获。 江七七见过香儿她们两人后,告诉她们准备回府。 自己先一步骑马奔回。 第291章 怎么就失忆了 “没良心的沈大将军,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救你的命,醒来叫的第一个名字居然是七七。” 陈知芝倚着桌子说。 沈洛已经被唐一清扶坐起来,小口饮了几口水。 猛然听到她的声音,拿水的手颤了一下,紧接着皱起眉头。 “四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陈知芝:“?” “过河拆桥是吧沈洛!本公主刚刚把你救醒,你这什么态度!” “救醒?” 沈洛表情不大好的上下打量她:“请公主不要乱说话。” 陈知芝指着他鼻子“你你你”半天,气的说不出话,还是宫远眼看她要爆发,赶紧把人推走了。 唐一清把手搭上沈洛手腕。 把了把他的脉,已经逐渐稳定下来。 “沈将军,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像,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在四处乱窜,一会冷一会热的。” 沈洛仔细看了看他:“你是新来的大夫?” “什么?”唐一清察觉到了不对劲,“将军您不认识我了?” 沈洛倒是没有像对陈知芝那么恶劣,只是冷淡的看了他几眼然后摇头。 “本将军没见过你。” ...... 当天下午,三人围坐在沈洛的床前,对他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验证。 “你记得江七七是谁吗?” “不记得。” “那你醒来的时候开口就叫人家。”陈知芝抱胸。 “有吗?” “你!” “先别计较这个了,十九呢,十六呢记得吗。” “他们本将军怎么会不记得,宫远你在胡说什么。” 沈洛很不耐烦,但是他刚醒又没什么力气离不开床。 “还记得我是宫远,这也没失忆啊。” 唐一清有了个猜想:“不知道镇国将军还记不记得中毒的事。” “什么中毒?” 这几个人信口开河,一会说什么救醒,一会又说什么中毒。 要不是宫远在这里,他都要以为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了。 三个人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沈洛,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终于在眼睛即将干涸之前,确定了这件事。 沈洛,失忆了。 只丧失了他中毒这段时间的记忆。 沈洛眼睁睁看着三个人突然背过去,开始嘀嘀咕咕。 “唐道长,你这药副作用好大,沈洛都失忆了。” “别瞎说,不是一清的错,肯定是那个毒太阴狠。”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需要再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帮沈将军找回记忆。” “一清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陈知芝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等等,沈洛失忆的话,七七怎么办啊!” 陈知芝之前追了沈洛那么多年,最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了。 他应该不会把七七这个陌生人放在家里吧。 “不如让她跟我去宫里住!”太好了太好了,她要有玩伴了! “不好吧,名不正言不顺。” 宫远也知道一些世俗规矩,哪有妇人成天在宫里住着的。 而且除了这件事,宫远还有更担心的方面。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也不记得,万一上朝被问起来就露馅了。” “我们只能这段时间看住他,不让他接触别人。” “你有信心吗?” 陈知芝看他一眼,眼神里是四个字:说的轻松。 宫远也回她一眼,写着:完全没有。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我会尽快找到办法的。” 唐一清打定主意,稍晚一点先做法看看他是不是魂魄不全,如果没有问题再研究用药。 宫远看他一眼,这次全是信任。 陈知芝有点无语。 “那么就暂定这个计划,四公主你在宫中时刻留意皇上动向,还有支援一清用药。” “我负责看住沈将军,让他哪里也不许去。” “一清负责研究沈将军失忆的原因,尽快帮他恢复。” “好。”“好。” “那个,”陈知芝小小举手,“我还是觉得七七应该入宫跟我住。” “不允许!” 第292章 失忆的沈洛 在几个人连番劝说以及拿出一系列物证来之后,沈洛终于接受了自己失去了一年多记忆这件事。 但是有一件事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我有了一位夫人?感情很好?” “嗯。”“是的。”“其实我觉得感情一般,可以和离。” “?” 宫远和唐一清看向旁边。 陈知芝瘪瘪嘴:“好吧好吧,是不错。” “有证据吗?” “诺。”宫远抬抬下巴,“你睡觉需要两个枕头吗?” “...不需要。” 陈知芝在旁边恨恨咬牙:“你们居然还一起睡?” 沈洛他凭什么啊! 沈洛对四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总是追着自己的时候,听到只觉得是她吃醋,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什么住在一起?”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仔细听着还有些长途跋涉的沙哑。 “七七!”陈知芝眼睛亮了,“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江七七给她一个浅笑,隐藏起眼中的疲惫。 转头坐在床边,仔细端详了沈洛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似乎没有信上说的那么糟糕。 “你感觉怎么样?” 沈洛看着这个女子一副熟稔模样的跟大家打招呼,又不失亲昵的坐过来。 眯了眯眼。 “大胆,你是谁?” 江七七歪了歪头,眨巴两下眼睛,笑了。 “什么啊,这么老的套路也玩?” 失忆什么的,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沈洛被她这一笑搞懵了。 一般人见他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有甚者都不敢直视,这人倒好,他都表现的这么凶了,她居然只是笑一下。 有胆量,有意思。 江七七没再跟他说话,跟唐一清几人了解了现在的情况后,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这么多天照顾沈洛,她欠他们一个人情。 “七七,要是沈洛对你态度不好你记得去找我啊!” 走之前,陈知芝还在叮嘱。 ...... 回到屋子之后,江七七总算明白四公主为什么要再三强调沈洛态度的事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大婚时,那时候沈洛虽然冷淡,但至少礼貌上说的过去。 不像现在—— “你就是本将军传说中是妻子?” 江七七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嗯。” “本将军忘记之前的事了。” “嗯。” “不过现在本将军要警告你,虽然你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但不可在外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嗯。” “还有......” “嗯。” “以及......” “嗯。” 沈洛盯着她,不说话了。 江七七眨眨眼:“继续啊。” “没了。” “哦。”她起身要走。 “等等!” “嗯?” “你,不在这里睡吗?” “这几天先算了吧,”江七七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踏出门。 “你刚醒来身体不好,搬去书房太折腾,刚才我吩咐下人把后院收拾出来了,我去那里睡。” 沈洛欲言又止,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 “算你识趣,去吧,没有本将军的召见,不得来前院。” “呵。” 沈洛抬头想找那句冷哼,却看到人已经出去了,只留下半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板。 ———— 这天夜里江七七睡的很不踏实。 似乎是这几天连夜赶路太劳累了,又似乎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迷糊过去。 第二天也难得的睡到日上三竿。 “笃笃。”两声很轻的敲门声,一听就不是香儿。 “进。” 一个侍女低着头小心走进来:“夫人,奴婢是将军派来侍候您的。” 江七七动作一顿:“我?你不知道我有侍女吗?” “奴婢说了,但是将军他坚持...”小姑娘看上去要急哭了。 将军说的话,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不听啊。 “好了,不必说了,香儿她们这几天还没回来,你就先留下来吧。” 呵,沈洛失个忆能耐了哈,安插眼线都安插到她身边来了。 第293章 找谁说理去? 后面两天沈洛居然真的没有再见到自己那个并不熟悉的夫人。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把安排到她身边的人叫来。 “夫人...这几天在干嘛?” 婢女跪在地上摇摇头:“回将军,奴婢不知。” “不知?”沈洛拨弄了一下腰带,有点烦躁,“本将军叫你去是做什么的?这么大个院子她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到吗?” “回将军,夫人她...两天没回来了。” 沈洛:? 婢女已经开始发抖了:“将军,那日奴婢过去之后服侍夫人洗漱完,她就离开府中了,这两天...一直没回来。” “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本将军说,莫非是有二心!”沈洛皱起眉头。 “将军明鉴,奴婢不敢啊,奴婢对将军绝对忠心耿耿,只是夫人出门...奴婢实在不敢阻拦。” 她只是一个二等侍女,平时最多就是做些打扫院子的粗活,哪有胆子去阻拦夫人呢。 沈洛看着她不争气的模样,叹一口气:“算了,本将军不是不允许她来前院吗,她怎么出去的。” 他吩咐人把后门锁上了。 “回将军,翻墙。” ...... “好好好!” ———— “那个七七,你在这里呆了两天了,将军不会担心吗?” 丞相府中,吕淑宜问面前翘着二郎腿看话本子的人。 “不会,他担心邻居大婶鸡窝里的蛋都不会担心我。” 很想问问为什么会担心蛋,但是看到七七不太明媚的表情,她还是有眼力见的把话吞下去了。 还好父亲最近很忙,她又接手了后院的事,不然还真难以隐瞒将军夫人住在她这里的消息。 两人就这么坐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小姐,嫁衣送来了。” “拿进来吧,我饭后试试。” 江七七抬头看了看门口:“好快啊。” 她和沈洛成婚的时候一切从简,除了嫁衣什么也没有。 现在看着整个丞相府阖府上下都为了大小姐的婚事忙碌,平白生出一些感慨来—— 江乾中最近似乎过得太舒心了。 “七七你看。”吕淑宜举着大红色的嫁衣在身上比划,到底是小姑娘,脸上的欣喜隐藏不住。 “好看吗?” “很好看。” 可惜她比划了几下又放下去了,眼中的光也熄灭了。 “怎么了?不试试吗?” “不了。”吕淑宜轻轻摸着嫁衣,轻声说。 那个人看不到,她穿上再漂亮又有什么意义呢? “七七,我们的计划没问题吧。” 不是不相信,上次吕济才的事已经足够她交付七七所有信任。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点胆怯。 况且,这次的计划听起来比上次还要大胆。 抢婚啊...... “没事的。”江七七给她一个放心的表情,眼里隐约还有期待。 抢婚哎! “四公主驾到——” 话音还没落,陈知芝已经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沈洛这个没良心的,谁要去找他的,谁稀罕找他了!凭什么不让我进门!” “四公主。”吕淑宜行了个礼,她总是礼数周全。 “哎呀免礼免礼。” 陈知芝烦躁的扫一眼,结果就看到了旁边坐着啃桃子的江七七。 ? ...... 夕阳落下,华灯初盏。 紧闭着的门也挡不住少女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沈洛他活该!七七你做的对!”陈知芝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一扫刚才吃闭门羹的郁闷。 吕淑宜还停留在吃到大瓜的震惊中。 “镇国将军居然失忆了。” 只留江七七自己郁闷。 “嘿,够了嗷,笑起来没完了呢。” 能不能有人心疼心疼她啊。 昼夜兼程赶回来还要被姓沈的提防着,她找谁说理去。 第294章 大事业 笑归笑,陈知芝也没放过沈洛。 她绘声绘色的把这几天自己是怎么侠肝义胆,冒着风险从皇宫中偷药材给沈洛; 又是怎么身体力行,跟宫远他们一起坐在药材堆里挑挑拣拣找药方; 以及怎么被过河拆桥,怎么被沈洛翻脸不认人还恶语相向的讲了一遍。 当然,个别情节略有夸大。 最后还来上了句: “七七我这些不算什么,帮沈洛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你不要为我鸣不平。” 那叫一个委屈求全,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吕淑宜低头用手绢掩住笑意,要是她头一天认识这位公主还真就信了。 江七七信了。 “公主你放心,你的辛苦和努力我江七七记下了,沈洛会亲自给你道谢加赔礼道歉的!” “好。”陈知芝偷偷给了吕淑宜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 你还是不如我了解七七。 三个小姑娘也没什么事做,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八卦。 陈知芝在宫中,那就是天然的瓜田,每天八卦多到数不过来。 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江七七和吕淑宜在听。 “父皇派去跟北明打仗的那第一个将军是二皇子的人你们知道吧,我听说那个草包之前在沈洛手下操练过两年,自认为很有心得,这次选将的时候把自己吹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 吕淑宜很配合的笑着“哇”一声:“然后呢?” “然后呀,一上场就死了!脑袋都被人砍下来了!” 陈知芝动作夸张的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才后知后觉。 “不对,你爹是丞相,那你肯定早就知道,逗我玩是不是!” “没有啦,”吕淑宜俏笑着,“我只知道结果,这中间许多曲折还要劳烦公主详说呢。” “就你会说话。”陈知芝骄傲哼一声,继续讲。 “这件事传到宫中时候已经几天过去了,我父皇肯定是勃然大怒啊,连带着迁怒了二皇子一批人。” “合理。”江七七点头。 陈知芝神秘看她们一眼,然后你们猜猜怎么着? “我们猜?”吕淑宜问。 “对,猜一猜。” “好吧。”吕淑宜摸着茶碗边缘想了一下,“这种机会皇后定是不会放过的,是不是要联合三皇子他们趁机做点什么?而且...第一次大将军没抢到,这次总该可以了吧。” “哇!”陈知芝叹为观止,“淑宜你太聪明了吧,一语中的!” “有吗?” “当然有。”她星星眼,“我想不到这些,都是母妃跟我发牢骚时说的。” “我只是依照常理推测而已。”吕淑宜微微翘了翘嘴,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 陈知芝非要拉着江七七:“七七你说,淑宜是不是很厉害!” 吕淑宜也看过来。 “是的,很厉害。”江七七说出了她的答案。 “对吧。”陈知芝一脸“我的眼睛就是尺”,骄傲。 “可惜淑宜你是个女子,若是男人又是丞相之子,恐怕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她感慨道。 大事业吗...... 如果做出一番大事业,是不是就能被他看到呢? “喂淑宜,想什么呢,我们继续说。” “哦好,公主你说,我在听。” ...... 时间一晃又是一天。 大军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