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樱笋时》 第一章 蟠桃盛会 http://.biquxs.info/

天宫巍峨,凤鸟齐飞穿梭于五彩云霞。仙乐飘飘,余音萦绕渐传于九霄之外。天帝珝熙承袭帝位四万年有余,自继位大典以来鲜少热闹。现下新天帝首开蟠桃盛宴,让这冷清的天宫又一次热闹起来。因为蟠桃盛会各路神仙受贴应邀、纷至沓来,都赶着凑热闹。其中更有积极的神仙携家带口,离蟠桃盛会还有几日,便赶至了九重天。这携家带口不算,还都递了帖子要先行拜谒天帝。而这些神仙如此积极除了为那延年益寿、增长修为的蟠桃,更多的是留心在了这天后之位。 没错,天帝珝熙继位以来政绩无可挑剔却是截然一身,以致这天后之位空悬至今。如今天后无主却操办起蟠桃盛会,众仙也就猜测天帝陛下是有意要选天后了。要知这蟠桃盛会的桃子虽是西王母园子里的,可是由历任天后起头操办,这当中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这大多的神仙都不知道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蟠桃盛会,是因为九重天上太白金星、月下仙人这类好热闹的神仙见着天宫冷冷清清了数万年。又听说西王母蟠桃园的大丰收,才鼓捣了些许神仙一并去到天帝面前求热闹开了这蟠桃盛会。至于天帝想要选天后不过是有闲不住的神仙散播谣言,想要借机赚一笔罢了。 “少君,这是云华宫。蟠桃盛会期间,便请少君一行于此处暂住。奴婢轻霜负责这宫中洒扫事务,少君如有吩咐,敬请直言!”小仙娥低垂着眉眼向着这年轻俊朗的男子柔声道。 “有劳轻霜仙子,多谢!” “少君言重,奴婢告退!”仙娥听罢年轻男子温和的道谢,瞥见对方柔和的笑容微微一愣。她说罢话回过神也领着这一众仙娥匆匆退出了内殿。 “轻霜姐姐,这位少君很是风姿绰约还这般温文有礼,却不曾在天上见过。不知是哪家的神君呢?”另一跟在轻霜之后的仙娥出了殿外,脸上带着好奇不时凑上前询问道。 “此乃瀚海神君的长子溪珩少君,凝露你们需得小心侍奉,不可怠慢!”轻霜见着这个从下界来到天界不过几百年的小仙娥,唯恐对方失了规矩又一次提醒道。要知道这瀚海神君承袭了上古尊神之位,于瀚海之滨戍守神妖两界,地位尊崇。放眼神族只低了天帝稍许,也就坐镇渊的昆仑神君和司职神人两族的泰山神君能与之并肩。自然这位因着蟠桃盛会暂住云华宫的瀚海少君身份非同一般,不可怠慢。 “原来如此,那殿内与这溪珩少君一道的仙子便是他的妻子了?”凝露虽从下界仙山被提拔至天界不过几百年,但这神族有些名望的上神上仙还是听过一些。何况是神族赫赫有名,法力高强、自成境界的瀚海神君。她听罢轻霜说起这瀚海神君也知这位溪珩少君非同一般,不时又好奇起与这溪珩少君一道来九重天的女子。 “那位仙子是瀚海神君的幺女,也便是这位溪珩少君的小妹溪雩公主”轻霜自然而然想起了那随在溪珩身后看着约莫不过几万仙龄的女子。她在九重天上呆了近万年的岁月也不曾见这个瀚海神君的小女儿来过,名字都是从别的神仙那听来的。不过再看这瀚海神君数万年不曾踏足瀚海之外,而这瀚海的少君除了几万年前大战、新天帝继位大典加上今次的蟠桃盛会,来九重天的次数也不过尔尔。这般算起来,这瀚海神君家的幺女第一次来九重天也不稀奇了。 “看这小公主芳华正茂,生的也好看。莫非也是为着天后之位来的?”凝露说着又回想起了这瀚海神君幺女的清秀灵动的样貌,却是一阵感叹道。“不过今次来九重天的神女众多,好些可都比这小公主要好看不少,这小公主怕是入不了天帝陛下的眼了……” “不可胡说,当心责罚!”轻霜即刻打断了凝露的话,心里却是埋怨起凝霜口无遮拦、言多必失。不过这瀚海神君有三个女儿,长女眷恋凡尘已堕轮回,二女儿嫁给了昆仑秘境的昆仑少君为妻。如今也就这小女儿待字闺中,轻霜思忖一番却又觉得凝露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轻霜姐姐,又不止我一个这么说。还有的仙娥姐姐说天帝陛下授意此次蟠桃盛宴由尚霖仙子随同西王母一手操办,便是属意尚霖仙子为天后呢!”凝露却是一个口无遮拦的性子,方被青霜提醒了不可胡言又提起了尚霖仙子的梗。这天宫上下都知道尚霖仙子是天帝昔日为皇子时的宫中旧部,颇受天帝器重。而这尚霖仙子对天帝忠心之余心存爱慕的事,九重天的神仙大多心知肚明。只是对于这般人尽皆知的秘密,也就鲜少被提及罢了。 “你们说的尚霖仙子,是看护天界瑶池圣境的那位吗?” 轻霜和凝露专注于彼此间的对话,却是忽略了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女子。她们听着声音顿时吓得不敢多言,一回头正撞上一黄绿色衣衫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瞧着自己。而这女子便是她们先前言谈中所提到了瀚海神君的幺女溪雩。 “奴婢僭越失言,请公主恕罪”轻霜见状即刻领着凝露下跪请罪,先前议论已是冒犯她也就担心眼前的溪雩会因此问责。 “我是第一次上九重天来,对天界的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对错与否。不过凡间有句话叫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旁人议论一下也无伤大雅。所以,你们都起来吧!”溪雩原先以为这九重天所设的蟠桃盛会无非就是喝酒看热闹吃东西,压轴菜式就一桃子,很是无聊。可她刚到这天宫便听见这两个小仙娥讲着天帝的八卦,顷刻间便觉得这蟠桃盛会多了好些乐趣。 “多谢公主!”轻霜听完溪雩一番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带着凝露刚想开口告退。却是为溪雩抢了先机,话都不曾说出口。 “我爹说九重天乃是神族历代天帝神官所居,吸纳天地灵气、蕴藏日月之精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了灵气,内含道法。故而让我来九重天来多多见识,开开眼界。可是我第一次来路都不认识,你陪我四处走走!”溪雩说罢手指着两个仙娥不时晃动,而后指向了先前口无遮拦的凝露。 “我?……” “对,就是你……” 第二章 瑶池圣境 http://.biquxs.info/

溪雩因着贪奇好玩,喜欢四处游历。她去过四海六界的好些地方,甚至有些上古典籍都不曾记载的边角都留有足迹。这近两千多年她喜欢去到凡间赏名山大川、见繁华闹市或者在不毛之地听风听雨。可即便她父亲瀚海神君在神族颇有威望,这九重天她却是第一次来,天宫同样是第一次逛。 虽然在几百年前她已经有了来这九重天走一遭的心思,但却是没寻到什么好理由。所以这次她父亲溪懿神君收了蟠桃盛会的帖子,她就理所当然的找了要开眼界的借口跟着大哥溪珩一并来了九重天。 “我曾听闻这看护瑶池圣境的尚霖仙子琴棋书画、歌舞礼乐无一不精,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可是真的?”溪雩依靠着这太液池畔的汉白玉石扶栏,手里抓了朵浮云一会变作花、一会化作蝴蝶。她一脸的专注,开口询问的却是同自己玩乐全然不沾边的事。 “是这么个说法!”凝露想不通缘何溪雩对尚霖仙子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可面对这瀚海神君的幺女,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仙娥不敢开罪。于是也就问什么便答什么,将临出门前轻霜嘱咐她的谨言慎行全抛诸脑后了。然而她见着溪雩开口问了,又多了几分好奇询问道。 “公主您不说要出来玩的,怎的问起上霖仙子的事来?” “我不过是听你们方才提及有些好奇,随口问问而已!”溪雩听着凝露的话,心里泛起了小小的涟漪,脸色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如平常。她又看向凝露继续询问道。 “我也听说瑶池里的仙露千年放得一滴很是珍贵,那这瑶池仙露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曾听其他洒扫瑶池的仙娥姐姐说这瑶池中有一株上古洪荒时遗留下来的金莲珍贵无比。大家都觉得这仙露该是用来灌养金莲的吧!” “上古洪荒时的金莲额,那这瑶池是在天宫的哪个地方?” “就在那边那处宫阙,不过瑶池圣境有天将看守,不得随意出入的!”凝露顺手为溪雩指了指瑶池的方位,她只当溪雩真是在瀚海足不出户对天界的事知之甚少。因为九重天的神仙都对这瑶池圣境略知一二,断不会这般的问题。 “果真是瑶池圣境,还有重兵把守。看不到还真可惜呢!”溪雩脸上带着些许的遗憾,她打散了手中的浮云,又顺着这太液湖畔继续向前。 “也不可惜!公主您来得正是时候,这太液湖的莲花开得正好。您若是喜欢挑个时候在这湖上泛舟赏荷,风景也是独好呢!”凝露向着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溪雩追了上去,她不禁觉得这小公主虽是神君之女,却是和颜悦色极易相处。相比她曾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神女仙子要好太多。 “湖上泛舟我不太喜欢,不过可有莲蓬,我倒想尝尝这天宫养的莲蓬莲子和我们瀚海的,还有人间的味道是不是一样……”溪雩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了凝露,却是看得凝露有几分不好意思。而凝露对上溪雩那嘴馋的模样觉得几分可怜以致心有不忍,于是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这太液湖更深处有莲蓬的,公主不防先回宫歇息,奴婢这便去摘些莲蓬回来!” “好,那我回去等你!”溪雩顷刻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孩无比满足,她笑盈盈的看着凝露走远直至泛舟向着太液湖深处而去方才转身离去。只是她所去的并不是如今的住处云华宫,而是先前凝露所指的瑶池圣境的方向。 上古洪荒时,九重天的瑶池圣境吸纳天地灵气应运而生一株金莲。这金莲万年一开花,再过万年生出莲蓬,而莲蓬里的金莲子又经过万年方才成熟。传说这当中一颗小小的金莲子能助长一个神仙千年的修为,更有生魂活骨的奇效。比瑶池每千年方能凝成一滴的仙露更为珍贵。溪雩此次会跟随大哥溪珩来九重天,不为吃那蟠桃会上的仙桃,对什么天后之位更无兴趣,为的便是这瑶池圣境里的金莲子。 此刻她躲在这瑶池圣境宫阙外的石狮子之后,打量着那重重把守的天兵天将贸然闯进去自是不行。于是自行变作了一只蝴蝶偷偷飞进了这瑶池圣境之中。只是她这一路过于畅通无阻连带一个洒扫拂尘的小仙娥都不曾见到竟觉得几分不安。 然而她又想起先前凝露所说这看守瑶池圣境的尚霖仙子都已经被天帝遣去操办瑶池盛会了,那这天宫里的神仙不都该为这瑶池盛会忙碌。再说这瑶池圣境外有重兵把守还在九重天宫阙内围,怕是没有哪个神仙会想到有如她这般的在蟠桃会上打的却是瑶池金莲子的主意。 “金莲?” 溪雩这般思忖着已经来到了这瑶池圣境,她见着这仙雾萦绕却是灵气四溢的瑶池。正中几许莲叶及漂浮于水面的金莲,又见那金莲边侧只一株不过婴孩手腕大小的莲蓬。在溪雩看来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金莲蓬未免也太寒碜了,而这小莲蓬只结了一颗莲子更是让她意外。在溪雩的记忆中人间的莲蓬、瀚海的莲蓬乃至她先前在天界的太液池偶尔瞥见的莲蓬都不止一个子的。可这瑶池圣境的金莲蓬只有一个子,真是尴尬。溪雩原本还觉得金莲子该挺多,她偷走一个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可如今就这么一个,她偷了不立马被通缉。 “只生这么一颗金莲子,真是寒碜……”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 溪雩对着这金莲蓬不禁埋怨,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却是吓得她一个哆嗦。她顷刻转过身对上这声音的主人更如被抓的小偷一般心虚,一个劲的挪着步子往后退。 “我……我……” “你是谁?瑶池圣境非天帝诏不可入内!” “你……你又是谁?” 溪雩见着男子白发金冠、白袍金纹,清俊的脸上显着沉静漠然。她惊吓之余也明白自己这句‘你又是谁’问错了。瑶池圣境非天帝诏不得入内,那非天帝诏入内的又能有谁。她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做贼还只是探个路便被逮了个正着。溪雩心慌之余双脚已经不听使唤的往后退,最后一个趔趄便栽进了这瑶池里。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紧紧拽住了这白衣神仙的袖子艰难的从瑶池里爬了出来。 此时溪雩虽只在这瑶池中湿了下半身的衣衫,但神情却比掉进河里淹成了落汤鸡更加狼狈。她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对准面前的白衣神仙支支吾吾半晌方语无伦次道 “不小心……我……进来……迷路了……” 溪雩话说罢匆匆从这瑶池圣境跑了出去,这当中却是不知道因为脚软而摔了多少次跟头。 “这是哪位神君家的女娃,竟如此胆小!” 白衣金冠的男神仙见这落荒而逃的小丫头,刚走到门槛便摔了,几下爬起来没跑几步又摔了。他还曾想过若是有神仙掉进这瑶池里爬出来是何模样,却不料竟会如此的狼狈。他又疑惑是这瑶池仙露灵力太盛,而这小女娃修为太浅以致承受不起。 第三章 忆情劫 http://.biquxs.info/

夜色深沉,星辰满布。凡间某处山野夜风呼啸,将人为置起的柴堆火煽得更旺。简易的帐篷内女子看着面前金盔铜甲的男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泪水逼到了眼角愣是掉不出来。她又使劲捏了几把自己大腿却还是挤不出眼泪只得带着哭腔凑合开口。 “我叫小雩,随父亲前往恒国都城探亲,可是没想到在这山间野道遭了山贼。我爹爹和家中的仆人皆命丧山贼之手,我好不容易从山贼手里逃脱却在山里迷路了。好不容易走出了山里又碰到了妖怪。那妖怪长得丑就算了还想吃我。我被妖怪追到了山崖边,走投无路跳下山崖所幸为公子仗义相救。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今生今世一定好好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路见不平本该出手相助,姑娘不必客气。”男子看着这言辞激动的柔弱女子,听罢她一番经历心生怜悯也未曾想过要她什么报答。 “不行,无垠…不是…我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公子,我爹给了我很多钱,我便将这些钱送给你偿还救命之恩吧!”小雩说罢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大黑包袱,而这大黑包袱中竟全是金条。黑夜之中男子竟为这一大包袱的金条觉着晃眼,却并未对这些金条起半分的心思。 “姑娘你已是孤苦伶仃,我又怎可要你的财物。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以便日后安身立命吧!” “你不喜欢钱!”小雩见着男子清俊的脸上不带半分的犹豫,更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于是她发愣了片刻又想到了什么便自顾自的解起了自己的衣衫。 “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我便与公子做一个暖床的丫鬟,也算是报偿大恩了!” “姑娘,不可!”男子见着女子已然褪去了自己上半身的衣衫,有道是非礼勿视他即刻别过了头。而后觉得不妥又解了自己的铠甲外袍闭着眼睛转身披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姑娘,我已有婚约,所以姑娘不必如此…” “你们凡人,不…人不都讲究三妻四妾的,你就算有婚约也不影响我报答你呀!” “姑娘,你该跟你喜欢的人厮守终生。而不是为了报恩向我错付终身!”男子对上这一脸真诚,不依不饶的要报恩的小雩颇感无奈。只是这荒郊野岭他着实不知如何安置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 “那我就是喜欢你了,所以才想要和你在一起!”小雩对准这男人要报答救命之恩的心思异常坚决,可不会因他一番话就断了。她亦打量起这男人好看的脸,不禁觉得还挺赏心悦目。 “姑娘,我是不会喜欢你的,男女之情勉强不得!”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你喜欢丑一点的?” “姑娘很好,只是今生除了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再不会喜欢旁人!” “你骗人,你明明没有婚约的!” “姑娘,你…你怎么会知道?”男人听罢女子的话没由得一惊,原本他只是借口说自己有婚约委婉拒绝,却不想竟被拆穿了谎言。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很多事呢!” “额,姑娘都知道我哪些事?” “你叫顾锦玄,是恒国的皇子。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却是天赋异禀。一岁能言、三岁成诗,六岁习武,七岁被册封为太子。十二岁的时候上战场保家卫国,十八岁受命监国代理朝政。上个月刚满二十岁,已成冠礼。而你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呢,是因为此地有蛇妖作祟。你来此处是为了除妖安民,更重要的是你父王身患重病,御医说要用蛇妖的蛇胆做药引,方能痊愈。”小雩一番话说完,长吁了一口气。而顾锦玄听罢她一番话却是愣了。因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将他的生平经历说得分毫不差。以致于他对上这女子纯良无害的笑容生出了几分警惕。他回忆起在这荒郊野地,这个叫小雩的女子被蛇妖追赶跳下悬崖。而他正巧追捕蛇妖,救下了这女子。如今回想起来未免过于巧合,以致顾锦玄不由得警觉怀疑。他即刻拔出自己腰配的宝剑,对准了面前的女子。 “你是谁,接近我有何企图?” “我,我是一个喜欢你的人。接近你的企图就是要让你喜欢上我呀!” “胡说八道,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我说就是实话呀!” “还敢狡辩!”顾锦玄此刻再是不肯相信这个小雩说的一字一句,全当她是在故意装傻回避自己。于是挥剑断了她一撮头发想威吓她说出实情。而他这一举动却是触怒了这小丫头。 “你,你竟弄断我的头发。坏人,我才不稀罕你喜欢。”小雩说罢便怒气匆匆的出了这帐篷,而还未待顾锦玄叫随同的侍卫拦住人。这个小雩却是倾刻消失在这荒山野岭没了踪迹。 夜色更深,星辰亦随之暗淡,月亮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光华遍洒大地。山野深处偶尔几声狼嚎替之山风呼啸。这荒郊僻道一抹影子飘忽不定、时隐时现,最终在某处空旷地停了下来。原本这抹飘忽不定的影子渐渐清晰,月光之下便是那个侥幸逃离蛇妖之口、而后从顾锦玄处逃脱的女子小雩。她见着苍穹圆月脸上显着一个开怀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了倚着一枯树干,提着歪嘴葫芦的老头。 “无垠神君,我已经帮那个叫顾锦玄的历尽情劫了,你可以帮我找我阿姐了吧!” 倚着老树干喝酒的老头,听罢对方一句话刚喝到嘴里的酒一口气全喷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似模有样的走向了小雩。对上小雩那开怀笑着脸倾刻变了颜色,不时指着小丫头大声叫嚣起来。 “臭丫头,我年纪大眼睛可没瞎。你那也叫帮人历尽情劫,这人世间数之不尽的痴男怨女不都被你给气死了!” “我可都是按照人间戏本子写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依不饶、至死不渝,然后是欺骗猜忌、最后毅然抛弃……”小雩对上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老头子没有太多的触动,只是觉得这家伙好歹是司职神人两界的泰山神君,看起来不够庄重也不太稳妥。 “救命之恩,你从悬崖跳下去差点没给人砸成英年早逝,你以为你脱两件衣服就是以身相许了。还不依不饶至死不渝,人家就断了你两根头发你就跑了。我,……真是神仙都能被你给气哭了。” 无垠神君面对这个理直气壮、说话不闪腰的小丫头,已然是欲哭无泪。而说起这眼泪,他又想起这小丫头对上顾锦玄从头至尾都没有哭过却是一个劲的嘤嘤装哭腔。如此矫揉造作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般想起来无垠的火气又冒高了一丈,他不时置疑起面前的丫头。 “我不是同你讲过但凡男人都见不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方才你对着顾锦玄为何不哭?” “我是神仙,神仙怎么会哭!” 小雩对于无垠神君的这般的暴跳如雷觉得有些反应过度。虽说神仙较之凡人仙寿绵长,但她却不觉得就要花费几年甚至十数年的光景对着一个凡人谈情说爱、风花雪月。而且这诸如此类还不过黄粱一梦,终为虚幻泡影。因此她着实想不明白为何天上总有神仙下凡历劫,体味这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滋味。不过,这诸如此类却是与她不太相关。于是小雩又看向了跟前吹胡子瞪眼睛的无垠神君。 “总之我不管,起先我们说好的我帮那个叫顾锦玄的凡人历尽情劫,你就帮我寻堕入轮回的阿姐。但是又没说具体是怎样的历法,现在我做到了。无垠神君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嗨,臭丫头。敢请你是在算计我,我就说你当时咋答应得这么痛快!” 无垠神君听罢小雩一番话,方后知后觉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骗了。他顿时更加的气不顺,再一想起与这小丫头父亲的陈年旧怨。敢情这父女俩是轮番来折磨他,于是又破口大骂起来。 “你和你爹还真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你老子溪懿神君就知道躲窝里算计神,而你这个小的就知道骗神。” “你骂我就算了,干嘛骂我爹!” “我就骂了,溪懿神君那个老匹夫,老不死……” “你才老不死,为老不尊……” “哼,臭丫头,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 深更半夜、荒郊野岭。这密林深处一老一少互相对骂之后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接连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这山间鸟叫虫鸣不曾断绝,仿佛从未来过这么一老一少。 第四章 天帝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之上宫阙楼宇万年不移,一贯是宁静祥和。这天宫上下即使因为筹备蟠桃盛会诸事繁多,天宫的神仙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却不曾见得有谁因为事多烦忧。而此时的溪雩却因千余年前的一件旧事而乱了心神,在这九重天上慌不择路。她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冤枉路才到了目的地,想都没想便推开殿门。这内殿之中一鹤发童颜的青衣仙者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好不逍遥在。而她自己却是神色黯然,无比颓废的跌坐在了软垫上。 “无垠神君,顾锦玄是谁?”溪雩说罢看向了这一贯放浪形骸的老头,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在瑶池圣境所见的那白衣神仙。 “顾锦玄,哪个顾锦玄?” 无垠神君见着溪雩丝毫没改自己贪杯好吃的模样。他手捧的佳酿一盏饮尽方才悠悠起身。而见着溪雩妆发凌乱、半身湿哒哒的狼狈样不免惊讶,却是逗弄小孩子一般的口吻询问道。 “哎呀,臭丫头,你这跳进太液池里摘莲蓬去了吧,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你告诉我千年前那个下凡历劫的顾锦玄是谁?”溪雩对于依旧优哉游哉开着玩笑的无垠神君急了起来,以致于这泪珠子都逼到了眼角。 无垠神君承袭泰山神君之位数十万年有余,他早年于泰山府修炼,这年纪大了坐不住便喜好去人间游玩。多年前他在人间偶然结识了瀚海神君的幺女溪雩。他见着此女天生聪慧、悟性极佳,几次三番想要收做徒儿。奈何这小丫头和她老子一般古怪,怎的也不愿意。 几次三番下来,这一老一少没成师徒,却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粗略算来无垠神君与溪雩也是有那么数千年的交情了,他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这般的慌张失态。不过听她所问之人也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于是无垠神君虽不再同小丫头开玩笑了,但还是平淡的口吻继续说道。 “额,不就是九重天上的一个神仙嘛。老头子我先前便告诉过你,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你没说这九重天上的神仙是天帝!”溪雩见着无垠神君依旧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有些急了,以致说话都大声了好些。 “唉,这可不怨我。当年是谁说的区区一个情劫,哪怕这神仙是天帝自己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一千多年前,九重天上夙兴夜寐、勤于政务的天帝眼见河清海晏、六界升平,无事可干。这一刻不得闲的天帝又开始问卦自省,这一番自省下来深感自己作为六界之主却不曾体味人间疾苦。于是就要下凡历劫、亲身试道,而这天帝下凡历劫可不比普通的神仙,稍有不慎可会引起六界动荡。 于是天帝下凡历劫之事虽是有那么几个神仙知晓却是隐秘非常。四海六界更没谁知道天帝历劫去往了何处。当然这安排天帝人间劫数的无垠神君自是例外。不过这其他劫数都好说,唯独这情劫愁得无垠神君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不少。 恰逢此时,溪雩的长姐溪柔与凡人相恋触犯天,被罚入轮回。溪雩不忍心自己的阿姐饱尝轮回之苦便跑来泰山找这专司人族之事的无垠神君要为她阿姐避劫。于是乎这各怀心思的一老一少就达成了约定,溪雩帮无垠神君替九重天上一位下凡历练的神仙渡情劫。而事成之后无垠神君便帮溪雩寻流落凡尘的阿姐。只是这两件事各种波折辛酸不少,以致事后这千余年无论是溪雩抑或是无垠神君都不愿旧事重提。 可现如今溪雩为了一颗金莲子上九重天赴蟠桃盛会,却是不曾想当年那个她答应帮无垠神君渡情劫的神仙竟是天帝。此刻溪雩再回想起当年种种后怕之余更是懊恼,以致不至小声嘀咕了起来。 “谁知道凡间的顾锦玄是九重天上的天帝,这金莲子我还怎么敢去偷呀!” 无垠神君自然听见了溪雩的嘀咕,见她这般怅然若失,还提起千年前他俩都不愿提起的旧事。再一想这九重天自然是天帝的地界,心里也就门儿清。他看着蜷在一团发楞的溪雩不时便问出了口。 “小丫头,你见到天帝了?” “我先前溜进了瑶池圣境,本想先探个路的,可被逮了个正着。我还被吓得掉进了瑶池里……” “什么?”无垠神君听罢洗雩的话顿时眼睛便瞪圆了,他见着溪雩半干不湿的衣衫不由的扼腕叹息。 “你这个败家子,如此珍贵的瑶池仙露就这般被你乱窜的糟蹋没了。你出瑶池圣境的时候就没想过先把衣裙拧一拧,拿个瓶子接起来。这可是千年方得一滴的瑶池仙露啊。哎呀,真是气得我心肝疼啊!” “我当时见到顾锦玄,不,是天帝。我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哪能想那么多!”溪雩抬眸看向已气得在地上打滚的无垠神君不觉稀奇,却又是担忧起来。 “唉,要是天帝认出我就是千年前他在凡间历劫遇到的那个小雩,不是连杀我的心都有了,我还怎么去偷金莲子。因为千余前这事,我还挨了我爹三百道雷鞭,在瀚海的极地之渊被关了八百年。这次他要是知道了,不使遣雷术招天雷把我给劈死!” “你若是担心天帝会记起你,大可不必。但凡神仙历劫归位之后,又有几个是记得那些凡尘俗事的。更何况咱们这位天帝陛下太上忘情、只重天道苍生。哪怕你当着他面叫顾锦玄,他也不会记得是谁!” 无垠见着溪雩失魂落魄的样子,还真怕她不会去偷金莲子了。当然他可不是故意撺掇溪雩这么个小丫头去干坏事,而是这九重天千年万年都冷清得一个样子,着实让人看着生厌。若是能够出些有趣的事,那看着才叫热闹。 “太上忘情是什么意思?”溪雩听罢无垠神君一番想起先前在瑶池圣境见到天帝却是面无表情看着冷冰冰的。 “唉,神仙无情亦有情,这天帝陛下肩负着天道轮回、六界苍生之责岂能感情用事。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方为正道。所以天帝自登基之日起便为天道苍生舍弃了情感,又岂会记得自己下凡应劫之中一段小小的儿女私情!” “天下苍生如此重担。难怪他的头发都是白的,还真可怜!”溪雩说罢不禁叹息,灵动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却是稍纵即逝。 “那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偷金莲子了,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 “那你不怕被你爹打,不怕犯天条了?” “为了我阿姐,一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这触犯天条,待事成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啦!”溪雩说罢释怀一笑,拿起酒樽不时为自己添了一盏。她是铁了心的要偷这金莲子,又怎么会怕触犯天条或者顾忌挨打呢。 第五章 昆仑剑阵 http://.biquxs.info/

蟠桃盛会如期而至,凌霄殿内钟鼓齐鸣、歌舞升平。诸神众仙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不过这热闹的场面中有两个神仙一直都不曾展露欢颜,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珝熙从蟠桃盛会开宴起便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哪怕因为择选天后的谣言,四海六界的神女接二连三的至御前献舞献乐,他依旧是目下无尘,无欲无求的样子。或许他从当上天帝那日起便是这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了。另一个郁郁寡欢的神仙便是溪雩了,确切的说是愤愤不平。 此刻她身处这热闹的蟠桃盛会却是无心饮宴,一双大眼睛盯准了对面席间的一神君都不曾转移视线。只见这神君左右皆坐了一貌美女仙,一个灿艳如玫瑰,另一个亦是淡泊如芙蓉,各有其美。套用凡人的话说便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了。而这神君明显是偏好那灿艳如玫瑰的女仙,彼此在席间你侬我侬是无比恩爱。可怜那淡泊如芙蓉的女仙则是截然一身独坐一旁,虽然是面带微笑自行饮宴,但个中的落寞却是不言而喻。 “混蛋!”溪雩见此情状已然叫骂出了声,对面席间那谈笑饮宴的神君和女仙手中的酒盏却是顷刻间化作灰尘,这酒盏中的仙酿更不偏不倚的泼了彼此满脸。 “溪儿,这是九重天,不可胡闹!”与溪雩同坐的溪珩自然是知道此刻那狼狈不堪的两位是自家小妹的杰作。只因那左佣右抱的神君是昆仑的扶律少君,席间与他恩爱无比的女仙是他新娶的小妾。而被他冷落至一旁的女仙则是溪雩嫁到昆仑的二姐,也便是溪珩的二妹溪妍。 数百年前瀚海与昆仑结亲,昆仑少君娶了瀚海神君的二女儿为妻。正所谓珠联璧合、神仙眷侣被神族传为一段佳话。可这昆仑少君并不长情,不过几百年又新娶了美妾,冷落了妻子。为着这事溪珩也是心中不快,可他那二妹溪妍生就心高气傲,受了欺负也不肯叫屈。溪珩虽为兄长,亦不好插手她们夫妻间的私事。 “大哥你能忍,溪妍能忍,我可不能忍!”溪雩见着如今已是狼狈却依旧同自己的爱妾秀着恩爱的昆仑少君,一个响指那宴桌即刻应声崩坏又砸了这对男女的脚。 溪雩与自己二姐溪妍素有嫌隙,常常会因为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争长论短,甚至大打出手。然而姐妹之间不和,并不意味着放任自己的姐姐被欺负。尤其这昆仑少君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己小老婆来九重天秀恩爱,不仅是折辱了她的二姐溪妍,更是无视她瀚海神君府。 对于这种欺负到自家门口的事,溪雩又岂会听之任之。所以才不会管什么蟠桃盛会、诸天神佛,定然要给昆仑少君一个教训的。此刻溪雩见着对面昆仑少君脚疼得哇哇叫的小老婆,心里顿觉无舒畅。 她原本还想骂两声活该而自己却是不由自主的起了身,一个趔趄摔得可惨还祸害了周遭的一众神仙,这场面可是比对面的昆仑少君更为壮观狼狈。 “溪儿,没事吧!”溪珩见状赶忙将自己这个摔得惨烈的妹妹扶了起来。诚然这凌霄宝殿内有上神识破了他家小妹的伎俩,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于是溪珩搀扶着溪雩起身不时告诫道 “这殿内诸天神佛,山外有山,你切不可再胡闹了!” “要是让我知道谁戏弄我,我一定让他好看!”溪雩吃痛着爬了起来,却是尝了苦头不长教训。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戏弄自己,嘴上却不肯服输。然而她刚爬起来却又不自觉的摔了一跟头,而这一摔耳畔却是充斥着一个声音说将道“顽劣小儿,当此教训!”。 溪雩又一次吃了苦头便学乖了,她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同样默不作声的回了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只因为她细细一品便猜出了先前自己耳畔声音的主人。 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当适时凌霄殿内天帝御前的果盘翻了,还接连翻了好几个。原本这诸天神佛见昆仑少君被桌子砸了脚,又见与瀚海少君同桌的小丫头连摔跟头牵连颇广。虽说尴尬但在这蟠桃盛会也便一笑而过了。 然而这天帝陛下御前的果盘翻了,却是没有哪个神仙觉得好笑了。以致于一时间这原本谈笑风生的凌霄殿内竟也没有哪个神仙开口说话了。也不知是安静多久,终是有一个神仙起身开口说话了。而这位神仙便是一贯喜欢看热闹还不嫌事大的无垠神君。 “天帝,这蟠桃盛会、众仙同庆,有歌舞礼乐、美酒佳肴陪衬,若是再来场比试那便更好不过!” “无垠神君此话何意?”蟠桃宴本是众仙同乐的盛事,珝熙却不经意瞥见先前误入瑶池圣境的小女娃私下捉弄昆仑少君。他姑且不知这小女娃同昆仑少君有何仇怨,只是在诸天神佛的眼皮下肆意妄为未免有些顽劣嚣张。 于是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了这小女娃些许教训,小惩大诫。只是他未料及这小丫头心性真大,竟然敢掀了他御前的果盘。而这果盘一掀却是惹得众仙沉默尴尬,不过这无垠神君恰巧站了出来要转移话题,他也就顺水推舟。至于这么一个顽劣的小女娃也懒得理会。如此肆意妄为、胆大嚣张日后也自有劫数。 “多年前我便听闻昆仑神君闭关多年将这昆仑剑阵修习得更加玄妙。今日恰逢昆仑少君应邀赴宴,想来少君年少有为,也尽得昆仑神君真传。不妨请昆仑少君为众仙演练一番这绝妙的剑阵。” “想我神族青年才俊辈出,有能尚贤者是该在这蟠桃盛会一展风采。昆仑少君不妨演练一番这剑阵,让我等一开眼界!”珝熙听了无垠的建议当即应允。他自是觉得让神界的青年才俊一展风姿好过这四海六界的神女接而连三于御前献舞来的好。 “无垠神君言重了,既是天帝陛下诏令,扶律便在众仙之前献丑了!”扶律既为昆仑少君,这昆仑剑阵他亦随同他父亲昆仑神君修习数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在神族同辈中脱颖而出。他没想到这样竟然蟠桃宴上开了先机也欣然接受,势必要展露一番的。只是他不知道这是无垠神君明明白白的在给他挖坑跳。 “如此,不知哪位俊才能自告奋勇与昆仑少君切磋一番!”无垠见着跃跃欲试的扶律少君,又恢复了饮宴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他话一出口便引得殿内的诸神众仙议论唏嘘。 放眼神族,谁不知道这昆仑扶御神君自创的剑阵精妙之余更是威慑巨大。数万年前大战,这昆仑神君曾用此剑阵以一己之力战溃百魔。而这扶律既为昆仑后继之君定是尽得其父真传。若说没有一点真本事,任谁也不敢贸然去同这扶律少君切磋剑阵呀。 “我来!我爹说扶御神君自创的昆仑剑阵有道生万物之玄妙,这当中千变万化,内有乾坤。溪雩向往多时,烦请扶律少君不吝赐教。” 正当众仙议论纷纷,猜测是哪家的小神君能有此胆量去挑战昆仑剑阵时。一着湖蓝色衣衫的小丫头冒了出来,便是那在扶律之后接连摔跤的溪雩。于是众神众仙又开始对着这个小丫头评头论足起来。 扶律见自告奋勇站出来的溪雩不禁浅笑显着几分轻视,数百年前他至瀚海接亲曾与溪雩这妻妹有一面之缘。他只道是一个受尽父兄庇护骄纵蛮横的小丫头,又能有几分真本事。 如今她竟敢来挑战这昆仑剑阵,诚然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可瀚海说到底是他的岳家,若在九重天上伤了瀚海神君的小女儿,怕是伤和气。于是扶律假装显着一片好心,对着溪雩劝阻道。 “溪雩小妹,昆仑与瀚海份属姻亲,我是你的姐夫更较你年长。此番与你比试,怕是有以长欺幼之嫌,便是我赢了,也胜之不武。所以小妹你真对这剑阵敢兴趣,不妨屏退一旁见我操练!” “演武场上不分长幼亲疏,比试自然也是各凭本事。赢了技高一筹,输了也没什么不光彩的。扶律少君此言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还是瞧不起我瀚海神君府,觉得不配与你比试!” 溪雩对上扶律那假模假样的架势不禁厌恶,若是今日这场比试不继续下去,她又何必让无垠神君起头。因为在她看来这扶律冷落辜负她二姐,还将自己的新欢带到九重天折辱她家的颜面。单单就是泼他一脸酒、砸个脚哪里够。更何况这架可不是白打的,总有她想要的东西才值得出手。于是她又向着扶律继续说道: “不过这比试总该有个彩头,我若输了便将瀚海的乘黄兽输给你。可若我赢了,你又拿什么彩头给我呢?” 众仙听着溪雩拿乘之可得两千寿的乘黄瑞兽来做彩头不禁哗然,纷纷感叹这瀚海神君的幺女不知天高地厚。而扶律对上这乘黄瑞兽也颇为心动,他见溪雩一脸认真的模样可不像开玩笑。何况这凌霄殿内诸天神佛,他亦不怕这小丫头到时输了反悔。于是为了不让自己这昆仑少君显得小家子气,也便豪气的回应道。 “溪雩小妹如此慷慨拿瀚海瑞兽做彩头,我亦不能小气了。若是我输了,但凡我昆仑有的东西,只要溪雩小妹开口,我必定双手奉上!” “既是如此,若我赢了。我便要你昆仑山秘境那眼不老神泉的泉水!”溪雩眼见着鱼儿自觉自愿的上钩了,她亦是不会客气了。 “那我便得罪了!” 扶律说道即刻率先出招,而溪雩也不甘示弱泰然应对。这场比试亦成了这蟠桃宴上最大的看点。在列众仙有幸见得这昆仑剑阵的玄妙不由感叹。同时也惊讶于这瀚海神君的幺女身处变化多端的剑阵之中,应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然而这昆仑剑阵有千般万重变化,威力巨大,岂是轻易能破解的。而几轮斗法下来溪雩已然渐趋下风,众神只道这瀚海神君家的幺女怕是要败下阵来。却也是感叹其小小年纪修为颇高,难怪敢挑战昆仑剑阵。 更让众仙始料不及的是溪雩竟在最后关头以自身修为强行破了这剑阵,以致原本处于上风的扶律却是败下阵来。 “你输了!” 溪雩为了赢得比试,用自己的全部修为强行破阵。虽然赢了比试却还是被昆仑剑阵的剑气所伤,嘴角亦渗出了血丝。而他面前的扶律伤得更重,口吐鲜血更是靠剑支撑方没倒地。 “是我修行不够,稍逊一筹!”扶律甩袖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撑着剑勉强起身。尽管心有不甘却是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了溪雩。 “持此昆仑玉令可在我昆仑秘境任意角落自由出入,你大可凭此令牌去取昆仑不老泉!” 溪雩不客气的拿过了扶律手中的玉牌,却是对他无甚好感。不仅是因为这扶律少君欺负她二姐,更因他在这昆仑剑阵中为求取胜起了杀心,也是这般才逼得溪雩赌上自己的修为强行破阵。她同样没有忘记和扶律比试的一大初衷,于是又压低了声音向扶律道 “你们昆仑再敢有谁欺辱我二姐,我定会让你比此次输的更加难看!” 扶律听罢溪雩最后这一番话恍然大悟,彼时他回过头望向自己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妻子溪妍。而溪妍对上他的打量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全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蔑视之意。 第六章 瑶池金莲子 http://.biquxs.info/

新天帝首开蟠桃盛宴,昆仑少君和瀚海神君的幺女一场比试,更是让神族众人目睹了昆仑剑阵的玄妙,亦知晓这数万年不踏足瀚海之外的溪懿神君教养出来的女儿是有多厉害。而比试之后这凌霄殿内又恢复了先前仙乐飘飘、推杯换盏的热闹景象。 “真想不到这瀚海神君家的幺女法术修为如此厉害,竟能破解这昆仑剑阵!”一白衣神仙看着殿中仙娥翩然起舞,却是还在回味先前扶律与溪雩精彩绝伦的对战。 “这溪懿神君的女儿法术修为厉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模样,诚然是没见过世面!”无垠神君就这九重天上的琼浆玉液喝红了脸,他听罢自己身侧小仙君的话,也不时凑上来热闹一番。 “神君此言何意,可能详解!”小仙君看着无垠神君那副自然而然的模样,听他一句话便觉得这当中大有文章。虽然这无垠神君贪杯好酒、放荡不羁,在天界的名声并不好。 可是这名声并不好的无垠神君却是知天文、晓地理,对这四海六界之事知之甚多。于是这小仙君很是谦虚诚恳的向着他讨教起来,亦不忘讨好的向这老头斟起酒。 “凡间有句话叫‘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瀚海神君那老怪物随了人间的百姓最疼最护短的就是他这个小女儿。所以那小丫头法术修为能不高嘛!”无垠神君很享受着身侧的小仙君与他斟酒捶腿,亦不时打开了话匣子。不过这四海六界怕也只有无垠神君敢称呼瀚海的溪懿神君一句老怪物了。 “那神君,这溪懿神君疼爱幺女,与他这幺女法力高强,又有何关联呀?” “你想啊,那个老怪物孤高自傲,与神族鲜少来往,也没见与哪个神仙交情颇深。数万年就躲在他瀚海的窝里不出来,成天没事干不就教他女儿法术修行,省得被人给欺负了!” “神君所言却是此理!如此说来那溪懿神君数万年深居瀚海,这法术修为必是登峰造极、高深莫测了!”小仙君听罢无垠神君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他先前见着溪雩小小年纪法术修为竟有远超出同辈境界,见其模样生得也是灵秀好看。于是这小神君又不免一阵感叹。 “看着瀚海神君的幺女年纪尚浅、也生得灵动,不知是否婚嫁了?” 无垠神君听罢这小仙君后一句话,捧着酒盏的手一哆嗦楞了半晌。而后就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哈哈笑出了声。 “小子,就这丫头你也敢娶,倒是勇气可嘉呀!” “神君何出此言?”这小仙君被无垠神君一语道破了心思,脸皮薄得红了脖颈子。却是不明白这无垠神君是何意思。而无垠神君喝罢一盏酒与这小仙君勾肩搭背躲到了角落里亦不忘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先前这殿内的比试,真是溪雩那丫头看中了昆仑剑阵。无非是不满这昆仑少君纳了新人冷落了她姐姐,瞅准了机会要教训他。你再瞧瞧那瀚海少君溪珩出了名的持成稳重、谨慎守礼。他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本事,可殿前比试的时候他可曾劝过一句。还有他们家老二,嗑着瓜子看自己夫君被妹妹打成了重伤,眼睛都没眨一下。说白了就是这三兄妹合起伙来教训这昆仑少君。这一家子胳膊肘都没往外拐过,竟会欺负外人!而且这瀚海的老幺脾气跟他老子一样怪,就怕你娶进了家门也无福消受额!” “神君,不似你说的这般吧!”小仙君虽然是还抱怀疑的态度,可是他又转眼看向席间捂着袖子咳嗽的昆仑少君,心里却是颤颤巍巍起来。 “小子,你可别不信。有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哟!”无垠神君说着拍了拍这小伙子些微颤抖的肩膀,他眼见着宴会过半,自己对面的席位也空落了不少。而那个教训了昆仑少君的丫头也早已离席没了去向。无垠神君对上不曾间断的歌舞竟也生出了几分倦意,于是又打着哈欠伸展了老腰道。 “唉,老头子我酒足饭饱,找个地方瞌睡去了!” 凌霄殿仙乐飘飘,萦绕于宫阙之外,蟠桃盛会开宴过半却依旧热闹。而这瑶池圣境之外只余天兵天将看守,对比凌霄殿的热闹就显得冷清了。 “嗨,你说我等小仙要再修炼多少年,才能有资格参加这蟠桃盛会呢!”这左边看门的天将听着微弱的乐音,目光所致便是那凌霄殿的方向。 “不要想蟠桃了,梦里还能吃呢!”右边戍卫的天兵却是比他的同僚实际,明知遥遥无期倒不如做梦。而他话音刚落,这瑶池圣境之外的一众天兵天将都接连倒地,亦应了他的话做起了黄粱美梦。 此时这宫阙之外的石狮子后跳出了一抹水蓝色的身影,便是那中途在蟠桃宴上离去的溪雩。她看着睡倒一地的天兵天将,轻车熟路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溜进了瑶池圣境。彼时蟠桃盛会过半,诸天神佛醉于酒宴,这等时机偷瑶池金莲子再好不过。 “金莲子,我来了!”溪雩思虑至此不由得蹦哒着步子来到了瑶池。她脸上的笑容已然绽开,然而却是为着面前的一介白衣挡住了去路。 “你又迷路了?”珝熙目光清冷看着这个闯瑶池圣境如入无人之地的小丫头。单见她脸上的笑容便知不是迷路了。 “我,我…”溪雩见着依旧白衣金冠、白袍纹金绣的珝熙不自觉得后退了好几步,却是一时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瑶池圣境非天帝诏不得入内…” 珝熙循着溪雩后退的步子迈前了几步,却是让这丫头又匆忙后退。他神色如常审视着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小丫头亦觉出了她的心虚。瀚海神君从未踏足九重天的小女儿,又一次在非诏不得入的瑶池圣境迷路。而这之前她还不惜自伤破解昆仑剑阵,就为取昆仑墟的不老泉。而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尤其珝熙见着溪雩偷偷摸摸的离了蟠桃盛会,他方来这瑶池圣境守株待兔。溪雩也不过片刻便来了这瑶池圣境,珝熙也就心下了然瀚海神君的小女儿未曾将他天界的蟠桃盛宴看入眼,却是对他瑶池圣境的金莲子兴趣颇厚。 “非天帝诏不得入内的,不止我一个…”溪雩目光倾斜看向珝熙身后的瑶池金莲,却还是畏畏缩缩的又向后退了稍许。 “我是天帝,自然进得!”珝熙迈前一步又将溪雩逼退了好几步。他见这躲闪不及的小丫头全然没了先前在凌霄殿内掀他果盘的锐气,却道是个人前嚣张、人后认怂的女娃。然而他对这么一个小丫头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先前见她在凌霄殿内与扶律斗法,那熟悉的感觉尤为强烈。 “我们在之前可曾见过?” “见…见过!”溪雩微微一愣却是佯装镇定的继续说道“上次也是在这儿…” “我说的是更久之前…” “没见过…” “既是如此,你且赶紧离开,顺道解了那些天将的昏睡咒。今夜我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珝熙听着溪雩回答得如此迅速果决,也觉是自己多虑了。九重天与瀚海相隔甚远,而溪雩看着也不过几万岁,他们断不会在更久之前见过。 “顾锦玄……”溪雩见已然了下了逐客令的珝熙已欲转身,却是有几分急恼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顾锦玄是谁?”珝熙对于这个名字一副陌生的神情,却是从溪雩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一个喜欢我的人!” 溪雩见着珝熙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样,询问之前都透露着无欲无求的态势。诚如无垠神君所言神仙历劫归位不会记得凡尘往事,而面前的天帝忘情更加不会记得。 “你也喜欢他?” 两千年多前瀚海神君的长女恋上凡人触犯天条,却是不惜自毁神籍、甘堕轮回。在神族传得沸沸扬扬,但凡神仙都知道。这两千年过去了,瀚海神君的小女儿却是当着他这天帝的面叫出一个凡人的名字。他却是不知道瀚海与凡尘俗世竟有这等牵扯不断的渊源。 “曾今喜欢过……” “与凡人相恋触犯天条!” “他已经死了!” “你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要盗取瑶池金莲子,同样是触犯天条!” 珝熙听罢溪雩的话也明白为何这丫头不惜搏命破解剑阵,原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死而复生。尽管这份情意说来动容,但是天规森严不容僭越。 “我是神仙,可不会为了一个凡人触犯天条!” 溪雩见着珝熙冷冰冰的样子也想明白缘何这九重天也是冷冷清清的。果真是有个冷酷的主人,连带住的屋子都冒着冷气。她不时又瞥了一眼珝熙背后的金莲,脸上多了些许的嫌弃。 “上古洪荒时的金莲如此珍贵,竟只生得一颗莲子。这么寒碜,白给我都不要。”溪雩仍旧一脸嫌弃的看向面前的天帝,一番话罢更是潇洒的拂袖而去。 而这上古洪荒时的金莲自然是无比珍贵,却被一个小丫头嫌弃寒碜。珝熙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不过他回首见这瑶池金莲子还在,也便不再去计较。只是他却失策溪雩还有帮凶,所以她才离开得如此干脆潇洒! 第七章 被盗的金莲子 http://.biquxs.info/

蟠桃宴尽,昆仑少君和瀚海神君的幺女在凌霄殿内一场比试成了神族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诸多神仙也好似忘记了来此盛会的初衷之一是想看天帝选天后。因为在蟠桃会上但凡眼尖些许的神仙都能瞧出他们这位于政务勤勉的天帝陛下全然没有为自己选天后的心思。 于是也就没有哪个神仙自告奋勇第一个站出来为天帝保媒说亲。自然没有第一神仙起头,也断不会也第二、第三个。于是前来赴宴的诸神众仙又接二连三的向天帝拜谒辞行各自打道回府。 蟠桃盛会就此拉下了帷幕,热闹了几日的九重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而这凌霄殿亦是偌大空旷、寂静冷清,一如往日是天帝批阅奏章、处理政务之所。 “启禀陛下,尚霖仙子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何事?”珝熙听罢御殿神将的话,搁置了手中正欲批示的奏章。他略微抬眸已然见到同御殿神将廉朱一并来到殿内的尚霖仙子。 “陛下恕罪,尚霖失职看守瑶池圣境不力。今晨发现瑶池中的金莲子不翼而飞,不知被哪来的贼子盗走了!”尚霖仙子生的一副娇俏的模样,一身月白的衣衫更衬得仙姿绰约,她低眉颔首已是跪于殿中请罪。 可又有谁能想到蟠桃盛会竟有贼子胆大包天敢偷瑶池圣境的金莲子。而与尚霖仙子一同进殿的廉朱亦觉不妙,他为御殿神将有戍守天宫、拱卫宸阙之责。而这瑶池金莲子被盗,他竟未有丝毫的察觉贼人入内。也赶忙下跪请罪道。 “末将戍卫宫阙,竟未察觉贼子偷入九重天,以致瑶池金莲子被盗。同样有失职之嫌,请陛下一并治罪!” “罢了!那贼子是瞅准了蟠桃盛会、诸事繁多,方才借机盗取金莲子。对方思虑周全,又岂会让你等轻易察觉!”珝熙听闻金莲子被盗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有‘贼’成天惦记,又怎会防得住。只是他昨日是亲眼看着溪雩离开了瑶池圣境,而那时金莲子仍在。她又是在何时去偷盗的金莲子。 不过今晨瀚海少君溪珩前来凌霄殿请辞却没带上他那妹妹,说是溪雩已先行下界去往昆仑取那不老泉。起先珝熙还只当是溪珩为免自家小妹被议论无礼,以此推脱。不过现下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珝熙却叹那小丫头方偷了金莲子便赶的去取不老泉,倒是急切得厉害。 “陛下,尚霖愿将功赎罪下界去寻回金莲子,请陛下御准!” “陛下,臣亦失职,请陛下允许臣与仙子一并前往,寻回金莲亦将那贼子捉拿归案!” 珝熙见着言辞恳切的尚霖和廉朱,又思忖若是他俩下界怕还没寻回金莲子,这金莲子却不知被溪雩拿来如何糟蹋了。何况这偷盗金莲子的贼子是瀚海神君的幺女,若是这事闹的六界皆知,不知又会因此牵扯出如何的祸端。 “金莲子乃是九重天至宝,我会亲自寻回。只是这金莲子失窃一事不可外传,你二位需得守口如瓶!廉朱,你既有拱卫宫阙之责。自今日起你需得加强九重天戍卫,不得有失!” “是,末将遵旨!”廉朱听罢天帝寻事即刻接了旨意,而一旁的尚霖听罢珝熙要亲自寻回这金莲子,却是心有不安。于是她看向珝熙又继续说道。 “陛下,看守瑶池本是小仙之职。请陛下恩准小仙一道下界,去寻回金莲子!” “尚霖仙子你既有看守瑶池之责,便应做好这份内之事。金莲子虽然被盗,但这瑶池、万年金莲亦不容失。你可明白?” “是,小仙定会看护好瑶池!”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珝熙见尚霖仙子和廉朱退出殿外,他亦放下了手里的奏章。一千多年前他曾卜得一卦预示千年之后有妖星降世、恐有灭世之祸。因而他才借故下凡历劫、尝尽人间七苦,为求顿悟,寻得除厄之法。 而今千年已过,只怕是劫难将至。虽然这瑶池金莲被盗珝熙并不意外,但却令他心中十分不安稳。因而此番人间这一遭,他必去无疑。 第八章 昆仑秘境 http://.biquxs.info/

昆仑秘境地处人间之北,终年冰雪、积而不消,此处地界飞鸟不过、凡人难活。上古之时,首任天帝一统六界,神、人、魔、妖,四族止战划域分治天下。魔族居于昆仑山之外,有之渊为界,神仙魔族皆不可越界。首任昆仑神君受命看守之渊,设下仙障便于这昆仑秘境之处设府。现下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万年了,这昆仑神君都更迭了好几位。 如今的昆仑神君名为扶御,溪雩的父亲溪懿神君以及泰山府的无垠神君便如这扶御神君分别是看护神妖两界、神人两界的继任神君。然而溪雩虽不曾见过昆仑的扶御神君,她却是觉得这扶御神君没自己爹好,甚至连放荡不羁的无垠神君都比不得。 因为现下溪雩正于这昆仑秘境深处的昆仑墟灵泉洞取不老泉,却是被这洞中的神兽火麒麟纠缠得难以脱身。她严重怀疑自己在九重天教训了一顿昆仑少君扶律,这扶御神君便故意将这火麒麟放在了洞中替儿子报仇。 因为神族之中没有哪个神仙不知道,火麒麟是历代昆仑神君传承的坐骑,换个说法这火麒麟就是昆仑秘境的活祖宗。而溪雩的年纪还凑不上扶御神君年纪的零头,她又怎么能够敌得过这堪称活祖宗的火麒麟。被逼无奈的溪雩只得使出了自己的压箱绝学,便是从她爹溪懿神君偷学的遣雷之术。 遣雷术顾名思义便是能招致天雷,试想神仙历劫飞升就是被雷劈,这当中的威力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这遣雷术可是神族秘术,放眼神族也就溪雩的父亲溪懿神君参破了些许玄机,修习得成。溪雩便是看她爹平日修习演练,偷学了几招却也不得法门。所以她虽用这遣雷术吓退了火麒麟,但也因为修行不够遭了反噬。 如今这昆仑墟顶电闪雷鸣,几道天雷蓄势待发。只怕是没几道溪雩就会被劈得灰飞烟灭了,可也逃脱不得。她听得雷声轰鸣也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全凭硬撑了。只是过了许久却没了动静,尤其溪雩觉得自己毫发未伤。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躲在白衣之下,而正是这介白衣替她挡了天雷。自然从来都只会穿白衣的,也就这九重天的天帝陛下了。 珝熙替溪雩挡下这天雷,一袭白衣肩背上顿时黑了一块。他方到这昆仑墟之外便见山顶黑云集聚、电闪雷鸣也知不妙。只是没想到溪雩不至高深的修为,驱使的天雷威力也不容小觑。珝熙贯常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却不知是否为天雷灼伤,脸上竟添了几分怒气。他看向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险些被雷劈的丫头。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修为不够竟还敢使遣雷术!” “若非如此,我就成了火麒麟果腹的点心了!”溪雩为这退却的天雷还心有余悸,不过使遣雷术却是被逼无奈不免叫屈。 “若非你在九重天上狠狠教训了昆仑少君,这昆仑神君又岂会放火麒麟招待你!”珝熙见溪雩这般理直气壮,诚然是没零星半点悔过的意思。 “我就知道是那个扶御神君故意报复,如此小肚鸡肠、与一后辈斤斤计较,枉为一方神君!” “你既知自己是后辈,服个输认个错。这扶御神君又岂会真的让你成了火麒麟的点心!”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认错!就算错了也是他们昆仑有错在先,那个扶律喜新厌旧、欺负我姐姐,还敢带着自个小老婆去九重天招摇,让我瀚海颜面无存。我教训一下有什么不对。堂堂昆仑少君打架输了还这么没出息,不要脸……” “我堂堂昆仑少君是怎么没出息,不要脸了?” “若是我与人打架输了,自是更加勤学苦练修习法术。像扶律这般输了就哭着找爹给自己报仇,难道不是没出息、不要脸嘛……”溪雩对于珝熙所谓服输认错的字眼很是反感,她想到先前种种更是觉得义愤填膺。全然没注意这洞中多了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也便顺口接了下去。只是这声音听着威严,以致于她转过身看向这声音的主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尤其对上那张板着的黑脸很是惜命的躲到了珝熙身后,同样没骨气的小声道。 “见过扶御神君!” 扶御神君见着躲至天帝身后的溪雩,脸色亦不好看。他听着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如此议论自己儿子,心中很是恼怒。尤其是这小丫头句句都是实话更印证了他这儿子是多没出息。只是碍于天帝在场,他也只得隐忍不曾发作,还是循着礼数向珝熙拜谒道。 “不知天帝驾临,鄙下有失远迎。请天帝恕罪!” “扶御神君不必多礼,我方才见着昆仑墟积雷压顶,察觉异样方才停留。若是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扶御为一方神君自该有神君的威严气度,珝熙即便为六界之主,也不乏礼遇客气。只是藏在他身后犯怂的丫头却没想明白这个道理,一番话气的扶御神君脸色铁青,却是碍于颜面隐忍不发。而珝熙又是得见这丫头有些欺软怕硬,还极会看脸色寻靠山。他只道那溪懿神君一贯是刚正不阿、遵循礼度,却是怎的养出了这么一个女儿来。 “天帝陛下屈尊至昆仑,已是蓬荜生辉岂言叨扰。如若陛下不弃,何防移驾至神君府饮盏清茶!” 扶御神君多年未出昆仑,而这天帝亦是千年未曾下界。且不论是否如他所言见昆仑墟异样方才停留,既是来了便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我确是有些闲事需托付于神君,如此便叨扰了!” 珝熙千年前下凡历劫的事,这镇守三境的三方神君自是知道其中缘由。几万年前大战,险些动摇六界安稳。珝熙此次虽是为寻金莲子追着溪雩下界,亦测算出这妖星有现世之兆,自是免不了要同这三方神君共商对策的。 “陛下,请先行!” 扶御说着已然恭请珝熙先行,却又是看向了溪雩道。 “丫头,你既已至我昆仑哪有不住客几日的道理。你姐姐嫁入昆仑多年,怕也很是想念你这个小妹!” “是,多谢神君盛情相邀!” 第九章 溪妍 http://.biquxs.info/

星空璀璨、明镜高悬,雪花簌簌、红梅飘香。溪雩倚坐在窗前,看着寒天冻地,雪花红梅倒是觉出空宁静谧。她想着这扶御神君为神不咋的,却是将他昆仑一番景致打理得标志。 而正适时房门吱呀被推开的动静却是打断了她的思绪,溪雩回转过头正对上她的二姐溪妍。溪雩自小不喜琴棋书画、歌舞礼乐,更好修习法术致力于提高修为。而她的二姐生的貌美,同样是琴棋书画、歌舞礼乐无一不精。溪妍未曾出嫁时便以美貌闻名神族,而如今即使出嫁了依旧是那般风姿绰约、美貌动人。 “昆仑常年冰天雪地,比不得瀚海四季长春、花开不败。唯一看得的就是这雪地红梅了!”溪妍说话间已然让跟随的侍婢取了食盒,从这当中拿出一盘盘点心全摆在了桌上。而后更是亲自摆好了碗筷,方才看向自己这小妹溪雩道。 “全是你喜欢的,快坐下尝尝!” 溪雩闻言坐至了桌前,她看向摆了满桌的点心倒还真全是她一贯喜欢吃的。不过她和溪妍从小到大都过意不去,即使为了一朵花一支钗都是你争我夺,没少在吵闹打斗中度过。却是没料到她这二姐会清楚记得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她拿了筷子随手夹了一块点心吃到嘴里尝到了熟悉的味道,却是几欲哽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和阿姐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姐手把手教我做的,自然是一个味道!”溪妍注意到溪雩的愣神失态,她亦低垂了眼睑,脸上带着一个勉强的笑容道。 “记得那时候你总会偷偷跑出瀚海去玩,每每你不在的时候,阿姐就会教我做点心。父亲喜欢的、大哥喜欢的、我喜欢的还有你喜欢的。可是学来学去才发觉,原来大家喜欢的差不多是一样的。起先我觉得不公平,单单我学,而你却不学。阿姐却说你太笨,怕是学上几百年都学不会。可若是我学会了,日后被人欺负只需拿几块糕点便能诓着你为我出头!” “原来在阿姐的眼里,我几块糕点就能打发了!”溪雩说罢只随手又拿起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而她吃完这块糕点却又不时感叹。 “可如今我才发现,你被欺负,不是我随手将人教训一顿便好了!” “你为何这般说?”溪妍见着已然趴在桌上黯然神伤溪雩却是不解,她还以为这丫头为着在九重天上教训了扶律而心中有愧。于是潇洒的劝慰她道 “我是觉得你教训扶律教训得极好!” “可是我在九重天教训了扶律,损了他的颜面。你在昆仑的日子岂非更不好过!” 溪雩说罢更是惆怅懊恼,原本她不曾想到这些。只是先前在昆仑墟的玉泉洞中时,她见着作为六界之主的天帝珝熙,对上扶御神君这老头都还是客客气气的。 而她一个小小的后辈在九重天上让作为昆仑少君的扶律颜面扫地,还当着天帝面说扶御的儿子没出息、不要脸。虽然说了那么些实话,但让一方神君颜面何存。更何况自己姐姐还需得在昆仑过日子,这般做法不更让溪妍为难。 “我的好妹妹,你大可不必为此忧虑。扶律本不长情,只是我过分拘泥于这段情。起先我也是一味的忍让,同样自傲的不屑与之计较。可是蟠桃宴上见你狠狠教训了扶律一顿,我却是觉得痛快到了骨子里。想我同样是父亲视若珍宝的女儿,有兄长疼爱、妹妹维护,何曾受过委屈。我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委曲求全、受尽欺凌呢。倒不如不管不顾,让自己过的痛快些。” 溪妍说罢神情显着几分落寞,而这之后脸上亦泛开释怀的笑容。数千年前她于瀚海初见昆仑少君扶律便对其一见倾心,心生爱慕。而当时扶律是到瀚海提亲却为求娶溪妍的姐姐溪柔。原以为扶律会成为自己的姐夫,溪妍也便将这爱慕深埋在了心底。 然而她无意中发现姐姐溪柔对一个凡人暗生情愫,尽管与凡人相恋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可溪妍因着爱慕扶律的心思,在当中推波助澜成全了溪柔与那凡人。以致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凡人身死殒命,姐姐亦自毁神籍受尽轮回之苦。溪妍如愿与扶律订下婚约,却是被溪雩发现了她的私心,姐妹俩也因此交恶。 可等到成亲之后,溪妍才发现哪怕她倾尽所有,自己的丈夫却不爱她。而之所以会娶她亦不过因为她是瀚海神君的女儿。溪妍方知自己一时爱慕却是错付终身,不过也叹是她自己为了私欲害了阿姐的报应,全当自食其果。 “唉,难怪无垠神君说这人世间有无数痴男怨女。情之一字令人费解,我看连带神仙也难解!” 溪雩趴在桌子上听罢溪妍一番话,却是不住的感叹。因为长姐溪柔的事,溪雩对于溪妍有那么一段时间很是耿耿于怀。因为她觉得溪妍为了自己的幸福害自己姐姐受尽轮回之苦。甚至在溪妍大婚之日骂她永世不得幸福。而今多年不曾得见的两姐妹不用一字一句嫌隙尽除,却是发现各自都心有遗憾,并不快乐。 “听你这般说的,可是喜欢上哪家的神君了?” “才没有!” “我可听扶律的侍从说,你是随着天帝从昆仑墟出来的。我先前望见那昆仑墟的山顶黑云积雷,想必有人偷学了父亲的遣雷术,学艺不精被天雷反噬。听说是天帝陛下替你挡的天雷,肩背都被灼黑了!” “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常年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怕是笑都不会的神仙!” 洗雩听出了溪妍话语中的逗乐,想到珝熙为自己挡了天雷肩背灼出了黑窟窿心中愧疚。但她也大致猜到珝熙会这么适时出现替她挡天雷,定是冲着被偷的金莲子来的。那这昆仑秘境她可不宜久留,于是看向溪妍便道。 “我要走了,惹了太多麻烦要早些回瀚海请罪省得挨父亲打!” “这便走了?” 溪妍见着这一贯来去匆匆的小妹亦不好多留,只是在九重天蟠桃会上,兄长对她吐露了关于这小妹的担忧。于是溪妍又拉着溪雩的袖子道。 “溪雩,有些事情不可强求,你可知道?” “我知道!” 溪雩略微点头,亦从自己手中变幻出一瓶仙露递给了溪妍。 “烦请二姐将这瓶治伤的药送于天帝,谢他挡雷之恩。不过你要是能替我多留他在昆仑几日,那就更好不过了。” 第十章 候你三生 http://.biquxs.info/

七夕佳节、灯影重叠,凡间街市,行人如织,好不热闹。溪雩自昆仑来到凡间恰逢七夕佳节,虽说这七夕节每年都有,可一来都碰到了。她怎会不好吃好玩一番,才消消停停的回瀚海呢。 此时溪雩变化作一凡间女子,着一身淡青色衣衫,简单的发束只有些许珠翠点缀。她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混迹在人群中,见那吞剑吐火的卖艺人亦随着人群的吆喝声不自觉的拍起了手掌。 然而她不经意抬头瞥见苍穹祥云萦绕,人群中亦多一介俊俏的白衣。溪雩见状吃冰糖葫芦的心思都没了,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人群。只是她刚退出人群一个转身便又对上了这白衣,已至于抱怨面前这个哪是神仙,诚如鬼魅一般阴魂不散。 珝熙见着一脸不耐烦的溪雩还想逃跑,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已顷刻转换了地方,身至一片全无人烟的树林。 “你想干嘛?”溪雩对着神情漠然的珝熙有几分发憷,确切的说是自己做贼心虚。 “将金莲子交出来,看在你父亲溪懿神君的面上,我可以不计较!”珝熙不曾想这个小丫头从昆仑溜得挺快,还让他的姐姐盛情挽留。可也正是她姐姐的这份盛情难却,让他更是笃定这金莲子是她偷的无疑。 “我没偷,哪来的金莲子!”溪雩对上这般笃定的天帝,心里发慌却是嘴硬。不过转念一想这金莲子还真不是她动手偷的亦不在她身上。于是她嘴角多了抹笑弧又向着这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道。 “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搜我的身呀!” “你……” 珝熙见着已然张开双手的溪雩,一时语顿。他亦知道面前这小丫头是笃定了他碍于男女之别不会动手,才故意这般。 “你不肯搜,那我脱给你看!” 溪雩从珝熙淡漠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的窘迫,她原以为这天帝陛下只有一副表情的,如今见变了脸色倒觉得好玩。于是故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然而她却是发现自己这手握着腰带却怎么也解不开,也知道是面前这位天帝使了法术。而溪雩却是不肯服输依旧逞着口舌之快。 “作为六界之主的天帝陛下不会连女孩子脱衣服都没见过吧……” 而她说完这句话却即刻失声,对此不禁又气又恼却是无可奈何。 珝熙见着对自己张牙舞爪却是没有办法的溪雩,嘴角略微勾起一抹笑弧。他气定神闲的于这棵大树下盘膝打坐,全然不再理会身后的小丫头是何表情,只悠悠然的说道。 “你偷瑶池金莲子、取了昆仑墟神泉,却还要下到冥府去那忘川河底取九幽之土。就算这些东西你皆已齐备,种金莲子也还需奉养之人的精血。这方圆百里的树林已被我设下结界,你断不可能走出去。如此我便与你在此处耗着,比比谁更有耐心!” 此刻口不能言的溪雩听罢珝熙一番话,已是气得直跺脚。她自是比不过天帝法力高强,又哪里斗得过。现下口舌之快都逞不了,便在心里骂起来,全当是解气了。然而她却又是听见背对着她打坐的珝熙道。 “你若再从心里骂我,我便封了你的五感六识,让你尝尝人间所说的活死人是何滋味。” 溪雩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她已是口不能言,更不想知道这当活死人是何滋味。彼时他坐在这草地上眼见方圆百里的树林却是无处可去。既然要比耐心,她便看看究竟是谁比谁有耐心。 于是她索性一歪头倚着背后粗壮的树干睡起觉来,反正神仙不吃不喝睡个百十来年也没什么问题。而她刚靠着这树干也觉倦意来袭无比好眠,顷刻间便进入了梦乡。 “身死城灭、国破家亡,我于战场中醒来,恍若大梦一场,皆为虚幻。再世为人,沧海桑田,于国于家,我再无遗憾。至此,截然一身,我的心中除你,便再无其他。小雩,我说过如有来生,便去寻你,寻尽天涯、走遍海角,终是要寻到你。奈何,我爱你一生,寻尽三世,看遍人世却还是找不到你。寻你不得,我便在此处落地生根,化树为林。风霜雨雪,生生世世在此候你。只愿有一世你由此路过,我许你一树繁花,唯愿你能于这凡尘俗世记起……” 大梦初醒,如幻似真,溪雩忽的惊坐起身:从战场到人世,由天涯至海角。看尽风霜雨雪,三世颠沛流离。那男人的声音却依旧在她的耳畔回响,经久不散。她有些恍然却是发现自己身上落的一串紫色藤萝,再一回首放眼方圆百里的树林已然花开遍尽,放眼皆是紫色藤萝。溪雩拿着手里一串藤萝愕然却是想起千余年之前。 “顾锦玄,你相信来世今生吗?”苍穹之下,溪雩靠着男人坚实的后背坐于屋脊房梁之上,窥视着暮色苍穹的满天星辰,有些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自然是信的!”男人听着背后女子的话,微风吹拂已然将两人的鬓发乱作一团,他却是不自觉的想起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移!” “若来世为人,你想干什么?”溪雩说着扯着手里的一束花,这花瓣她随手扔满了屋瓦房檐,有些已被微风吹散飘向了远方 “我只愿来世与你重逢,再无家国重担。这样,你走到哪,我便跟你到哪!” “可若你我不能重逢呢?” “那我便耗尽一生去寻你,直到找到你……” “那如果你一直寻不见呢……” “白云苍狗,人生百年。若是还寻不到你,待我油尽灯枯之时我便就地化作一棵树,生生世世在原地等你。” “这人世间这么多树,我怎么知道哪棵树是你!” “那你喜欢什么树,或者什么花?” “我喜欢藤萝,喜欢那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满树满串,放眼皆是,看着就像紫色的瀑布!” “那我就变这一棵藤萝,生生世世等你,待到你走过之时,我开满一树繁花,这样你便知道是我了!” ………… 此刻溪雩站定在原地,放眼望去百里繁花。紫色的花穗重叠往复,一如她当年所说的紫色瀑布。她见着方圆百里流光溢彩逐渐消散,同样知晓这人世间再无顾锦玄。溪雩自小便听说神仙是不会流眼泪的,哪怕碰到再伤心再难过的事都不曾落泪。而就这一刻,紫色的藤萝映满她的眼帘,眼泪也就这般无声的滑落。 “顾锦玄……”溪雩终是蹲下身瘫坐在原地,大声痛哭起来。这方圆百里的树林无比寂静,只有她一人哭声来回。 珝熙打坐入定多时,却是为着身后溪雩断续的哭声而扰乱了心神。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准了这方圆百里的树林遍开藤萝花,再一转身却早没了溪雩的身影。这丫头不知是如何破了他的结界,早跑没了踪迹。他无奈摇头却捡起这落于草地的一串藤萝若有所思,最终却是不能自已的呢喃出声。 “为情而生,为爱而亡!何苦!” 第十一章 皆论是执着 http://.biquxs.info/

无垠神君修炼的泰山府于人间泰山,一如人间昼夜交替、四季有时、春华秋实、酷夏冬寒。而这泰山最绝之处便是有一处灵脉能育养万物,溪雩现下在泰山府这灵脉之处:着九幽土、浇灌昆仑神泉、种下了这颗她从九重天偷来的金莲子再以自身精血为祭,便是这一遭种下了她两千多年的执念,也埋下了几许期待。眼见着心愿将成,溪雩却是没有预想的那般开心,不时对着这处种下的金莲子发起呆来。 “无垠神君,你说十年之后这抹残魂会因这一颗金莲子长成什么模样?会长得像谁呢?” “无论怎么个长法,长出来不就是个莲蓬!”无垠神君一口老酒喝到嘴里,看着蹲地上对一个埋土里的金莲子发愣的溪雩。他这么一番话若在旁人听得,定是觉得大煞风景。 “我执着了这么些年,哪怕是个莲蓬我都认了!”溪雩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尽显释然,她的长姐溪柔与凡人相恋、受尽轮回之苦。她在凡间寻觅了千百年,只期有一世能寻到她长姐,改变她与那凡人百世千世不得善终的命运。然而即使她置身其中、亦是徒劳,最终就只得了这一抹残魂。可哪怕是这么一抹残魂,她也生出了好些希冀。于是才不惜触犯天条去九重天偷盗金莲子,以期能将这抹残魂孕育完整、重得新生。 无垠神君见着溪雩发楞的模样亦不禁摇头叹息,他一个糟老头子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看尽世间痴男怨女,却是鲜少见到溪雩这么一个执着的丫头。几百年前,被自己老子关了八百多年的溪雩,一出来便向他求证一个瑶池金莲子孕育残魂的法子。无垠不知这丫头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法子,却知法中艰难不作理会。 可溪雩偏是这么不依不饶的性子长跪与他泰山府外,怎么也不肯离去。瀚海神君之女终日跪于他泰山府外可不是这道理,于是无垠神君便尽数告诉了溪雩金莲子育残魂的法子。他亦是承诺溪雩若能取回冥府忘川河底的九幽之土,他便替她种养残魂。 当时无垠神君是笃定了溪雩拿不回这九幽之土,方做此承诺。因为这冥府忘川亡魂汇流,神仙妖魔但凡入忘川者必是受尽亡灵噬咬,毁身殒命者亦不在少数。可当年无垠神君看着那遍体鳞伤、鲜血染尽他泰山府门槛的溪雩拿了九幽之土要他兑现承诺终是不忍。 于是方有了今日作为一方神君,却不惜触犯天条盗取金莲子为一个小丫头种魂的结果。如今这数百年过去,千年执着终是得偿所愿,无垠却是没从溪雩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喜悦,反倒是觉得她过于感时伤怀。 “小丫头,我看你此番来我泰山府,有些伤情啊?” “有什么可伤情的,只是想起多年前的一些事,觉得时过境迁罢了!”溪雩话说得淡薄,但心里却是如巨石压顶般沉重。她不曾想作为一个修习了数万年的神仙竟然会因为一树藤萝伤心。 “可是要棵无忧草抑或是一盏忘情水,这些东西我泰山府还是有的!”无垠神君听罢溪雩所言的多年往事,亦是那段凡间情劫。他只当小丫头单纯执着于手足之情,却是忘记了男女之情亦是情。 “顾锦玄死的时候我都不曾想过用这无忧草、忘情水。这都过去千余年了,我还要这些东西何用!”溪雩只当这无垠神君还真万事皆灵,能种莲养魂、能如那司命谱凡人劫数,就连忘情忘忧的灵药都有。只是她却是没想过忘情忘忧,因为在她看来世间再无顾锦玄。 “敢情你是觉得顾锦玄死的渣都不剩了!可天……” “天帝又不是顾锦玄……” “罢了,多说无益,可这情却是伤身呐!”无垠神君见溪雩如此执拗亦不再多言,他却是自责面前这丫头本是一无忧无虑的小神女,却因他的一番算计将天帝的情劫渡成了自己的情劫。无垠神君忍不住的感叹,却是不经意瞥见自己泰山府紫气东来、祥云汇聚。 “唉,这凡人说不得,看来神仙也是念不得呀!” 溪雩闻言却是见那头顶的紫气更盛,亦没了方才的神伤。她不禁懊恼自己这是遇了瘟神,走到哪这天帝便跟到了哪。她即刻幻化出一玉净瓶割了自己的手腕,将精血装满了瓶中递给了无垠神君。 “这金莲子好好帮我养着,我先走了!” 无垠神君修饰了容颜、理正衣冠方才匆匆跑到了他泰山府的神殿。他见着双手负背、正立于泰山府神殿中的天帝,却是清了清嗓子。 “小神不知天帝驾临,有失远迎,请天帝恕罪!” “神君无需客气,我此次前来是有些许事情要讨教,还请神君解疑!”珝熙回转过身,看着这鹤发童颜的老头,眉宇显着些许肆意风流全然不似另外两位神君那般严肃深沉。 “天帝哪里的话,小神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垠神君虽然年纪长于珝熙,但是对于这位不过十万岁便承天帝之位、数万年前更以雷霆手段平息之战的珝熙颇为忌惮。他对上神情漠然的珝熙,却是纳闷这数万年不曾踏足他泰山府的天帝,今日所来究竟是所谓何事。再一联想到这天帝脚还未踏进泰山府、溪雩却跑的贼快,他不禁担忧是他俩偷金莲子的事情败露了。这活了数十万年的无垠神君一时竟觉心虚,却是强颜欢笑对上了珝熙。 “天帝请上座,不知您是喜好这雨前龙井、铁观音、黄山毛尖还是碧螺春?” “客随主便!”珝熙也曾听闻这无垠神君行事放荡,不安规矩,却不曾想还有这么几分聒噪。这倒让他想明白缘何这溪雩与他交情匪浅。同是聒噪的神仙,定然气味相投了。 “那碧螺春好了,新茶!”无垠神君见着天帝惜字如金,神情依旧是暗淡漠然,却是觉得这盏新茶便能将自己喝撑。不过还是依言笑着变幻出了茶盏。 “我此来是有三件事告知神君!” “请天帝示下!” “千年前我曾卦出妖星降世,有灭世之祸。如今千年已过,我夜覌天象却见这妖星暗淡有意匿藏。凡尘万物、人为灵长,生死轮回、生机不竭,最为强盛。我唯恐这妖星降世藏匿于人间,神君既司职这神人两界,需得尽这监守之责,看护好人界安稳。” “是,小神谨记!” “第二件事便是这瑶池金莲子被盗,神君可曾听闻?”珝熙饮尽一盏茶,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他依旧是泰然淡漠的神情,却想看面前的无垠神君是何反应。 “什么,瑶池金莲子被盗了,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天帝御下行此猖獗之事……”无垠神君原本听闻这妖星降世难得的正经起来,又因瑶池金莲子嘴角略微抽搐了。不过面前的天帝都没说是谁偷的,他自是抵死不会承认。 “的确大胆!我曾与那贼子正面交锋,却不料那贼子亦有帮凶。还分了先来后道,一个假意被我捉个正着,一个又在我离开之后方偷走金莲子。那贼子还使了李代桃僵的计策,用一个莲蓬以幻术充真。以致这金莲子失窃却是次日方被发现。无垠神君善知天下事,就此贼子可曾有何头绪?”珝熙语气很是风轻云淡,在无垠听来却字字扎心,这两个贼子不就是说的自己和溪雩了。 因为溪雩头一次进瑶池圣境便被逮了个正着,所以偷的时候他俩是分了先后潜入瑶池圣境。至于这作案手法被珝熙说得分毫不差,而无垠神君此刻只暗叹天帝不愧是天帝,轻易便看破了他的伎俩。 “如此数来,这贼子法力定是不弱。只是这四海六界神人魔妖高手辈出,小神一时怕也理不出头绪!” “理不出头绪便慢慢理,我亦察觉这金莲子已散落人间。无垠神君你本就司职这神人两界,寻回金莲子一事便就托付于你了……”无垠神君听罢不觉头皮发麻,他却是不敢承认这瑶池金莲子已养了残魂,正种在他泰山府灵脉之地。于是他说话不由的磕碜。 “小神……小神必定全力以赴彻查此事……” “第三件事与我一千多年前下凡历劫有关!” “啊?”因着这金莲子一事本就不淡定的无垠神君听到珝熙又提起了自己下凡历劫的事,他手一哆嗦捧着的茶盏洒了大半。却又赶忙挽起袖子擦拭茶案上的水渍,硬着头皮解释道。 “天帝恕罪,我这年纪大了,手不时会哆嗦!” “我前些日子下界,路过自己历劫时凡胎肉体化林之地。在于那林中入定修行时,大梦一场更寻回了千年前历劫归位时遗落的些许神识。而因这几许神识,我忆起了在人间历劫的微末事,那个我命定情劫的女子……” “那个女子本无前生亦无来世,能与天帝陛下一世情缘便是天大的造化。如今已尽归尘土,六界之中再无此人。” 无垠此番却是回答得很是顺溜,当年珝熙历尽劫数重回到九重天。不知是他为天帝身份特殊,还是因着溪雩本为神女介入情劫乱了命数。他所谱的天帝于凡尘历劫的一世命书尽变作白纸不说,原本只需应一世之劫的天帝,却以凡人之身在凡间多蹉跎了三世,呆了三百多年。 因此为防天帝后续问起凡尘历劫之事,无垠对于这种种灾劫都预先备好了说辞。尤其是溪雩掺和的情劫,他索性给编了个只一世便再无轮回结局,毕竟这般无论对谁都是一桩好事。 “那我与那女子……” 珝熙话说至此,却是想起了那日在树林中入定梦回,在梦中所见自己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一人,三世不得其果最终肉体凡胎化树成林就为生生世世等候一人。而那百里树林之中便藏有他遗落的神识,其实早在千年前他回归九重天便已感知到自己这几许神识,却始终无法将其寻回。而就那一日繁花开尽,他这几许神识便尽归本体。珝熙也就那时明了,为何他只在凡间历劫一世却多停留了三生,原也只是为了他情劫中的女子。 “罢了,终是虚幻!” 珝熙说完饮尽手中的一盏茶也不再作多言,他知道面前的无垠神君有胆子偷瑶池金莲子,又岂会对他全说真话呢。于是这茶饮尽三盏,他便离开了泰山府去往别处。 第十二章 天帝的情劫 http://.biquxs.info/

热闹的街市,因着正午时分却是行人渐少。溪雩独坐一面摊趴在做工粗糙的桌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她单手拿着筷子将碗里的面条一根又一根的挑到了另一空碗里。之后又反过来继续挑着面条,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溪雩每每碰到一些小事难以决断便随手摘朵花、抓把草论去留与否。这次她收到大哥溪珩的传信被催促尽快回瀚海,更从大哥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些许父亲不快的意味。溪雩自然害怕回去了挨打,于是便在纠结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然而她在这凡间街头没有看见卖花的,便在这面摊点了碗面条凑合数了起来。 “姑娘,你这面条还吃不吃?若是吃饱了便快些走吧,不要妨碍我做生意!”面摊老板见着一碗面条不吃光数,还数了好几遍的溪雩。他不禁觉得这小姑娘是魔怔了,怕影响自己的生意,赶忙着撵人。 “我数完这遍就走!”溪雩眼见着面摊老板下起了逐客令,却依旧沉迷于数面条言语敷衍的说道。她后知后觉起面摊老板不耐烦的语气又补充说道。 “我就数个面条,不妨碍你做生意!” “那姑娘,你倒是把面钱先给了呀!”面摊老板见着溪雩没有走的意思,却不管她是吃面条还是数面条,最关键的是要给钱呀。于是乎也不再含蓄很是直白的开了口。 “额,我给你就是了!” “店家,不用找了!” 溪雩正掏着钱袋,桌上却是多了一锭白花花的碎银子。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也知是谁,索性懒得掏钱。此刻珝熙正坐于她左手边,因扮作凡人终于没穿白色的衣服了,却依旧保留了天帝那泰然淡漠、无欲无求的样子。 溪雩对着珝熙就像是老鼠和猫,自然老鼠见了猫是要跑的。她想都没想就转身欲走,毕竟珝熙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在人间使法术。然而她还是被拽住了,逃脱不得。 “金莲子没在我这,你抓着我也没用!” “你的帮凶总会来找你,如此我守株待兔便是!”珝熙全然漠视了溪雩愤恨的眼神,然而他此番却不单纯是为了金莲子,又找上了溪雩。 “给你个机会立刻、马上、赶紧松手,不然你会后悔的!”溪雩此刻眼睛瞪圆了看向了珝熙,言语之间尽显威胁,她可不管面前的是天帝还是谁。 “额,我倒看看你如何让我后悔?”珝熙只道溪雩打不过自己,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快。对于她的言语威胁全然不予理会,也就气定神闲的坐等她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你逼我的!”溪雩说话间眼神多了几分决绝,她一个眼神被珝熙拽着的手衣袖全掉了,半边肩膀也露了出来。她突的抽回自己的手,一副委屈的样子却是大声嚷嚷。 “来人呀,非礼,非礼呀!”溪雩这般大声嚷嚷,没多久便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众人见着溪雩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看向依旧坐着神态自若的珝熙,不免议论起来。看着一个俊俏的公子竟然调戏小姑娘。 而珝熙对于诸多指责却是不以为意,他神情自若的脸上些许浅笑,目光依旧清冷的看向溪雩,不缓不慢的开口说道。 “娘子,我保证不去喝花酒了。你就别生气了,随我回家吧!” 这原本指责围观的众人听过珝熙话又看向了溪雩,却道是小两口闹别扭当街耍起了花枪。而溪雩却不曾料到珝熙竟是这般说辞,她刚想矢口否认却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好的,相公!”溪雩说罢这话顿时有了骂神的冲动,却是再喊叫不出声音。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亦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走向了珝熙,尽管她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珝熙则是很自然牵住了溪雩的手,亦不忘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溪雩的身上。这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就四下散去。而这面摊老板收拾着碗筷,看着两抹匆匆离去的背影却是恍然大悟。 “难怪这姑娘一直不肯走,敢情是在找借口等相公呢!” 月上中天,银河璀璨。山风清爽夹带着淡淡的花香,溪雩坐在这溪涧边随手捡了块石头就着眼前的一处青苔大石板可命的砸着,她嘴里不住的念着混蛋、讨厌却是恨不得将这大石板砸出一个窟窿来。 此时在这溪涧边坐定养神的珝熙即使不曾睁眼听着动静也知跟前的小丫头对他怒气难消,以致将气撒在了别处。 “万物皆有灵性,是我惹恼了你。你若生气大可打我一顿,何必将气撒在这无辜的石头青苔上!” 溪雩一把将手里的石头扔在了一旁,她回过身看向气定神闲的珝熙。就他这番话更觉得生气,于是挽着袖子上前质问。 “你说得可好听,打你一顿,我打得过你嘛!” “既然知道打不过,何必与我作对!” “什么叫跟你作对,是你跟我作对好嘛。天帝陛下,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不是皆大欢喜。你何苦死揪着我不放!” “若非你偷了瑶池金莲子,我又何必揪着你不放?” “我,我……”溪雩听罢这话顿觉理亏火气也降了大半,一时踌躇竟不知道说何话。她没想到偷一颗金莲子挺容易,却是惹上了天帝这个大麻烦。原本她还想拖上个十来年等那抹残魂养成再行请罪。可是偷东西了就是偷东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与其这样被珝熙追着甩都甩不掉,还不如一次性解决了来个痛快。 “金莲子是我偷的,但是我不可能还给你。我既犯天规任凭处置,天帝陛下您给痛快吧!” 珝熙听罢溪雩一番话也知她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已然一脸平静预备着慷慨就义的溪雩。只是没有想到先前百般狡辩的她,现下竟然承认得如此痛快。 “处置你又有何用?” “那你想怎么办?” “我心中有一疑惑,若是你能替我解惑,你偷盗金莲子的事,我便不再追究了!” “就这么简单?” “没错!” “那你倒说说你的疑惑,看我能不能解?”溪雩听罢珝熙一番话顿觉轻松,不时在珝熙身侧盘膝坐下。她却是好奇这六界之主的天帝陛下是有什么疑惑自己不能解,而她却能解的。 “千年前我下凡历劫,尝尽人世七苦为求悟道。当中有一情劫,那个女子我猜测是你。你只需告诉我实情,我就不与你计较偷盗金莲子一事!” “这个呀……”溪雩就珝熙这般询问心中一慌,这般的疑惑却是她能解。不过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也不值一提。 “神仙哪会在意自己历劫的那些凡尘俗事,你不都已经忘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知道!”珝熙说着经年淡漠的神情的却多了些许异样的情绪,千年前他历劫回到九重天便觉得缺了些许东西。原以为是他遗落在人间的几许神识,当他寻回这几许神识却是发觉好像丢了更重要的东西。以致从那时起他的心里便有了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就是要找回这丢掉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对天发誓,不会找我和无垠神君的麻烦!”溪雩不知道珝熙缘何想知道千年前下凡历劫这么一段往事。不过这位天帝陛下反正什么也不记得了,就算知道估计也没什么。 况且溪雩也不可能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这样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再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几句,就不用被追究偷金莲子的事了,溪雩可是一点都不觉得亏。 “对天发誓?”珝熙看了眼这星辰满布的苍穹嘴角冽开笑了,想他居于九重天上的天帝,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要求对天发誓倒是觉得好玩。不过他见溪雩郑重其事的表情却还是依她所言学着凡人的样子指天起誓。 “我珝熙对天发誓,无论真相如何都不会找溪雩和无垠神君的麻烦。如若违背誓言,五雷轰顶!”珝熙话音刚落,这原本晴朗的夜空亦应景的多了几道闪电雷鸣。殊不知这于云间听见天帝起誓的雷公电母吓得法器都掉了。而捡起这法器的时候又是一哆嗦掉了再起了几道惊雷。 溪雩听着珝熙的话觉得几分真诚,却不知为何听着怪怪的。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偷偷瞟了眼身侧的珝熙道。 “千年前我有求于无垠神君,他说九重天上有一个神仙下凡历劫,若是我能帮那个神仙在凡间渡尽情劫,就答应我的请求。所以我就去凡间帮那个神仙渡情劫了。” “所以,你如何帮我渡的情劫?” “就是让你喜欢上我,然后再伤透你的心。让你体会到这爱而不得的痛苦就行了!” “所以凡间的我喜欢上了你,那你又是如何让我爱而不得的?” “当你非常喜欢我的时候,我‘死’了,你不就爱而不得了!”溪雩只简短几句便将珝熙的情劫一代而过,她亦想起当年凡间的天帝顾锦玄对她动情之后,无垠神君给自己安排的死法。按无垠神君的说法就是凡间无解的一大难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那时的顾锦玄是人间太子,他人间的父王为了成就顾锦玄的帝王之路逼迫他在江山和溪雩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溪雩便在顾锦玄左右为难之时喝下了他父王赐的毒酒,成全了他的江山。 对于神仙而言一杯凡间的毒酒如饮白水,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值得伤心。不过那时溪雩见顾锦玄抱着自己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鼻涕都哭出来了,她更加不明白顾锦玄为何那般伤心。毕竟人死如灯灭、来世亦轮回,即使变幻了模样身份终究还是存在于这天地间的嘛。 所以哪怕溪雩心疼自己的阿姐饱受轮回之苦,也不曾伤心得流泪。因为她知道这天地之间总有一处存有她阿姐的身影,只是需她耗费时间去寻获罢了。可是等到她找到自己阿姐,亲眼见她形神俱灭,不复凡尘。溪雩那时伤心得哭了,也明白当初的顾锦玄为何如此伤心。因为这顷刻的失去便是永远。 “只是这样?”。 “不然还有怎样?”溪雩同样敢对天发誓她所说的一字一句没有零星半点的掺假,只是省略了个中详情。她这番话说完才后知后觉一个情劫说起来竟是如此简单,回忆起来却很是令她难过 珝熙听罢溪雩这般轻描淡写的言语,从她认真的口吻也知不是假话。他不由觉得自己在人间所历情劫太过简单,还不如人间说书先生胡诌的故事有趣。不过他却是从溪雩怅然若失的神情中读出,这一世情劫于她好像颇为神伤。 “在瑶池圣境时,你说有一个喜欢你的人叫顾锦玄,你也曾喜欢过他。所以你便是曾经喜欢过我?” “……只是曾经……”溪雩对于珝熙这般的询问有些错愕,不免慌了几分神。她怕珝熙觉得自己现在还喜欢他,对他纠缠不休,于是想都没想又继续说道。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喜欢你,更不用担心我对你痴缠不休,我可不会!” “那你该如何证明?”珝熙从溪雩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慌乱,却是为这她那句不喜欢有些别扭。于是他看着此刻拽紧自己衣袖的溪雩,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又道。 “我为天帝,有些许神女思慕不觉奇怪。可就怕遇上你这般表里不一的,若真是对我死缠烂打、不依不饶,倒很是伤神……” 珝熙话还未说完只觉自己嘴唇一凉顷刻说不出话来。他睁大了眼睛却见与溪雩彼此鼻尖相触,间隔微乎其微。月光下他清楚的看见面前女子清秀的眉宇,黑长的睫毛竟也那般好看。这一刻他恍然失神,数万年间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此之快。 “凡人被自己喜欢的人亲的时候,恍若时间静止、忘记了呼吸,连心都不会跳了。我亲了你,心还跳得这么厉害,说明我不喜欢你!” 溪雩无比认真看向了似慌神的珝熙,手伸到了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又继续道。 “你的心也跳得这么快,诚然你也不喜欢我。至此,你我之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也休要说什么我对你死缠烂打、不依不饶这类话。我是瀚海神君之女,生就我们瀚海的傲气。才不屑于对一个男神仙纠缠不休,就算那个神仙是天帝也不例外。” “是这样吗?” “自然是这样!” 珝熙见着两颊泛起绯红的溪雩不自觉的笑了。天帝忘情却并非不懂感情,而他眼前的这个丫头怕还没弄明白情为何物。 第十三章 四十道雷刑 http://.biquxs.info/

溪雩终是摆脱天帝珝熙这个大麻烦,在人间逗了数日也硬着头皮回了瀚海。毕竟无论早回晚回,她既闯下祸事必免不了责罚。与其成日在人间游荡,担心何时挨打。还不如早些回来了请罪认罚,图个痛快。诚然溪雩的父亲也是安于府中守株待兔,她刚进府门便被府中的天将押着带到了瀚海神君府的正殿。 此时溪雩看着上首这个神态庄重、不怒自威的神仙,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入神,忘我时还不自觉得捋捋自己一撮黑黝的山羊胡子。而这神仙正是溪雩的父亲,看守神妖两界的瀚海神君溪懿。她瞧着自家爹爹看书入神的模样,踌躇半晌终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爹爹,我回来了!” 溪懿神君听罢这无比熟悉的腔调随即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他看向此刻自己这个些微示弱的小女儿气得甩起了袖子。 “你还知道回来,给我跪下!”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不该在九重天上与昆仑少君大打出手,令他颜面尽失…”溪雩为着自家爹爹那威严的腔调,吓得一哆嗦即刻认怂跪在这冰凉的青玉石地板上。 “你这也叫知错了?”溪懿神君见罢已然跪在地上的女儿,从不觉得她在九重天教训了昆仑的扶律是错事,却是气愤她胆大包天擅用遣雷术,险些要了自个的小命。于是溪懿神君没因为溪雩这般自觉自愿的认错而消气,反是觉得她根本没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极其敷衍,不禁更加的怒火中烧。 “说,遣雷术你偷学了几招?” “一…一招!”溪雩对上溪懿神君的疾言厉色心里发慌,将头埋得低低的更是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还敢撒谎…”溪懿神君听着溪雩支支吾吾的口吻便知她在扯谎,也就更加生气。他自是欣喜这个小女儿天生慧根、悟性极高,如他参悟数万年方有成就的遣雷术也能看几次便学了去。只是他更气这女儿不知天高地厚,明知修为不够还敢逞能用遣雷术与昆仑上古遗留的神兽火麒麟较劲。 “四招,我就学会了四招,多的我也学不会了!”溪雩吓得颤颤巍巍的伸直了自己四根手指,抬眸瞥了自己父亲一眼又赶忙埋下了头。她只听父亲因盛怒而略微颤抖的腔调,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既是如此,你自行到雷泽阵中去受四十道雷刑。如若下次再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为父……”溪懿神君话说一半却是语顿转了身,诚然是气得都不想再看溪雩一眼。而适时进殿的溪珩听着父亲要罚溪雩四十道雷刑,已是变了脸色。他却是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想都没想便道。 “父亲,天帝陛下已亲至瀚海,现下正在神妖之界的无极之渊,正待您前去。天帝陛下说…” “便是天帝亲临这殿中,她……” “便是天帝亲临又如何?”珝熙在这瀚海神君府的神殿之外已然听见溪懿神君恼怒的声音,他方至瀚海便被溪珩拦在了神殿外,还被请去神妖之界的无极之渊。他只道这溪珩为了免去自己妹妹一顿责罚也是煞费苦心。 溪懿神君自然知道溪珩挑准了时候进殿,就为替溪雩求情。可他铁了心要重罚殿中跪着的溪雩,又岂能理会溪珩之言。而他见着徐徐进殿的珝熙却还是略微收敛了神色。 “天帝亲临,未曾远迎,实属失礼。”溪懿神君见着珝熙不时作揖行礼,又思及有传言在昆仑时,是珝熙碰巧路过替溪雩挡了天雷。他又抬眼看向了埋头跪着溪雩更是怒气难消,也不在乎面前是天帝与否。 “请天帝担待一时,小神教训了这逆子再一并请罪!” “神君,这……”珝熙知晓这溪懿神君耿直较真,却是不曾想这较起真来神佛不认,便是他这天帝也无甚作用。珝熙见罢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溪雩还挺可怜,原是想开口替她求个情却是被溪懿神君硬生生给打断了。 “来人,将溪雩押去雷泽,四十道雷刑一道都不许少。” 原本还指望托口天帝能让溪雩免去责罚的溪珩听了这番话,没多想便跪在了溪懿神君的跟前。他看向这一贯严厉实则心软的父亲言辞恳切道:“父亲开恩,妹妹年幼,做事难免莽撞。她擅用遣雷术实属不该,却也是知错了。这四十道雷刑虽比不得天雷,但就是孩儿也难以承受。妹妹年幼受住了也怕会舍掉半条性命。先前妹妹已经舍了半身修为,险丢了性命。母亲早逝,妹妹自小便少了照拂,父亲您如何舍得…” “闭嘴,便是我一向顾念你们母亲,才将她宠坏了。当年她为了一个凡人遍体鳞伤还舍弃半数修为,险丢了性命。这千余年过去了她可曾长记性了,还是这般任意妄为!”溪懿神君对于溪雩擅用遣雷术险丢了性命本就气愤,又听溪珩提他们的母亲求情。他更加觉得愧对已逝爱妻,无比懊恼没有教好溪雩这个女儿。 他又想起了千余年前溪雩去了凡间数年,对一个凡人动情虽因仙凡有别,没有逾矩犯错。但为了给那凡人祛灾挡劫渡给了对方半数修为。溪懿神君只心疼自己女儿如此聪慧,数万年的修行一朝舍去大半。还硬抗了他三百道雷鞭险些没了性命。许是如此重罚,溪雩方才安分了这千余年。如今他更当溪雩是不挨重罚不长记性,也全然不理会这殿中的珝熙,对着溪珩亦放起了狠话。 “溪珩,你作为长兄不曾看护好你妹妹,本就该罚。若是再敢替她求情。我罚你入阵受四十道雷刑,再罚她八十道雷刑!” “是女儿的错,不关大哥的事,我这便去雷泽领罚!” 溪雩知道她父亲溪懿神君一贯是说道做到,她亦不忍心因为自己犯的错,连累大哥溪珩与她一道受罚。于是话说完便起身匆匆去往了雷泽。她只道千余前自己三百道雷鞭都领受了,区区四十道雷刑她又何惧。 溪懿神君见罢已然自觉领罚去往雷泽阵的溪雩,神情顿时黯然。他又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受此重罚,只是眼见溪雩几次三番为些旁的事情不顾性命,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溪懿神君作为父亲自是心疼,更不想她为这些事过分执着。他对于三个女儿一贯因材施教、顺势而为。而他这小女儿溪雩生来便与她两个姐姐不同,不喜弄那些琴棋书画、歌舞乐礼。更善于钻研法术,耐得住性子修行。 溪懿神君见着女儿有此觉悟,自是亲自教导。以致单就这法术造诣这一方面,溪雩比她的长兄溪珩更胜一筹。溪懿神君也为有此一女能传承他衣钵高兴。所以溪懿神君看重溪雩的法术修行,对她也是格外的宽容。不过他却发觉溪雩悟性虽高、看事通透,有时却过分执着。因而将溪雩自小带在身边教导也格外严厉。 这两千年来溪雩单就对姐姐溪柔堕入轮回之事便是执着得不肯罢手。但终归都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溪懿神君为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可碍于千余前溪雩为了一个凡人险丢性命,他就更担心溪雩有朝一日为这些许执着丢了性命。因此千余年前溪雩从凡间回来罚了她三百雷鞭亦关了她数百年。而今次罚她四十道雷刑也是希望她痛得长记性,日后不要这般任意妄为。 第十四章 姻缘盏 http://.biquxs.info/

瀚海神君府建于海滨仙山,重楼屋宇自下而上依就山势而建,重叠往复、蔚然壮观。因着这瀚海神君府的神殿是在半山腰处,历代瀚海神君为方便处理政务也便住半山腰的殿阁。而到了瀚海神君这一代亦是遵循旧历,只是四个儿女陆续出生这半山腰宫殿也不太够宽绰了,后面随着这四个子女年纪渐长就一个个顺着山势住得零散。 溪雩是家中的老幺,又为了修炼图清净,这住处挨着顺序就到了这瀚海仙山山顶的栖雩台。此时她双手枕着下巴趴在床上,裸露的肩背伤痕累累、血迹斑驳,便是进入雷泽阵为当中的雷电所伤。 “再轻点,很疼的!”溪雩回转过头对上正替自己上药的侍女,尽管这侍女已经小心翼翼无比轻柔。她原以为这雷形不过如此,却是让她吃足了苦头。而这伤药敷在她背上冰冰凉凉的更如烈火灼烧般难受,相比这雷刑劈在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知道疼就别再这么莽撞,我就怕下次你再惹祸,父亲直接使遣雷术引天雷劈你了!”溪珩隔着屏风听见溪雩的叫嚷,对于她因这一身伤扯起的疼痛很是理解。因为他亦是坐在这屏风之外裸露了上半身由自己的侍从上药,却是隐忍着没吭声。 “早说过不要替我受刑了,如今可好我们两个都是遍体鳞伤!”溪雩听着屏风那头大哥溪珩的声音,也知他伤的不轻。这四十道雷刑溪雩挨了二十二道,而溪珩亦是闯入雷泽阵中替他挨了余下的十八道。溪雩就自己身上的伤也知溪珩并不好过,却是为了不让她愧疚说话都故意带着笑腔。 “你以为替你挨罚是件简单的事。若是替你受刑替得多了,父亲知道了定会重新罚你。若是受得少了,又怕你招架不住!”溪珩听着溪雩既有责备又不领情的腔调,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弧。他只道自己这个小妹嘴硬心软,现下怕是为他这大哥的一身伤无比担忧。于是也就这般说话,希望她不要介怀。 “从小到大,只要做错事。爹总是罚我罚得最重,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溪雩说起带着几分委屈,心里亦埋怨起她那严厉的父亲溪懿神君。她只道大哥溪珩为家中长子日后要承袭瀚海神君之位,从小被严格要求、事无巨细,自是无可厚非。但是剩下她们三姐妹,溪雩虽是最小的那一个却被父亲溪懿神君带在身边修习法术很是严格,更不像两个姐姐那般被温柔慈祥的对待。更让溪雩想不通的是哪怕兄弟姐妹间一块犯的错,她也是那个被罚得最重挨打最凶的那个。只是她自行忽略了每每闯祸都是她起的头,哥哥姐姐们更多的是无辜受累。 “那还不是父亲唯恐你在外胡闹,哪日丢了小命。这些日子你且乖乖在府中养伤,不要乱跑了!” 溪珩说着见侍从上好了药也便起身穿好衣服、整理着装。他听着溪雩言语间的赌气猜着她怕顾着埋怨父亲都忘记伤口疼痛了。只是今日天帝亲临瀚海,他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他的印象中珝熙上一次来瀚海已是数万年前平定大战之后。再一想到溪雩在九重天蟠桃会上因为被天帝教训,掀了他御前的果盘,于是又不忘提醒道。 “天帝怕是要在瀚海呆些时日,你呀,也收敛些脾气。不要做些逾矩冒犯的事!” 溪雩听溪珩提到天帝,方才想起先前在神殿被父亲骂得头都不敢抬。她想到彼此并无太大仇怨,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望珝熙能为自个儿求个情。但她如今回想起来,诚然这天帝来得如此凑巧八成是来看她笑话的。 “哼,天帝又如何,我才不屑于见他呢!”溪雩话说罢不免意气,连带床头的灯盏都遭了殃被她一下子给甩到了地上。更是滚过屏风正落到了溪珩的脚边。 “唉,方才说过不要逾矩冒犯,你这……”溪珩见小妹发了脾气,还以为她还记恨着九重天上天帝教训她的事,也没多想。他捡起了这截落至自己脚前的蜡烛,暗忖自己妹妹还真是记仇,把气都撒到平日喜欢的物件上了。 “这截蜡烛我看你放在床头千余年,都舍不得点。今日何必为着天帝曾戏弄于你,便将气撒在喜欢的物件上呢!” “这蜡烛我不要了,替我扔了!”溪雩原本就有几分气恼,见着这蜡烛又多了几分感伤。于是沉默一番后平静着口吻说道。 “你当真不要了?”溪珩听着溪雩的口吻却不像是在生气,他可是记得当年溪雩为了这么盏蜡烛特意上天入地好些日子寻了个好看的烛台,如今却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以致于他不禁又开口询问了一遍。 “过去的东西,留之无用。我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那既然你觉得留之无用,便给大哥我玩两天。我倒要看看你留千余年的蜡烛当中有何玄机!” “喜欢就拿去玩吧,反正这蜡烛也点不燃!” “是嘛,看似一截普通的蜡烛怎么就点不燃了?” 溪珩虽说传言中年少有为,是神族同辈中的佼佼者。可这私底下与妹妹们玩乐起来也不乏几分大男孩的稚气。他听了溪雩的话更是对手中这截小小的蜡烛多了些许好奇,当宝贝一般打量起来。因为他也知道溪雩喜好于六界四处玩乐,每每总会带些许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而这蜡烛指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溪珩从溪雩的住处离开,因是瀚海仙山的山顶处。他一路顺着曲折迂回的小路回自己半山腰的住处,却不时鼓捣着从溪雩处拿来的蜡烛。诚如溪雩所言这蜡烛点不燃,他这一路走来试了好几次,更不惜用上了三味真火。可这蜡烛还是点不亮,连带灯芯都没有些许点着的痕迹。他正纳闷这蜡烛是何神物竟连三味真火都点不燃,却是瞅见了顺着石阶而上的珝熙。 “拜见天帝!” “溪珩少君,不必多礼!” 珝熙同样与溪懿神君言及了这妖星应世之兆,而因这瀚海之外便尽是妖族之地。只怕妖族会因妖星降世而有所异动,趁机作乱。于是他也应了溪懿神君的请求在瀚海停留些许日子,以防这妖族异动,也借此与溪懿神君商讨应对之策。 此时珝熙会从这瀚海半山向着山顶而去,便是寻了四处走走的由头想看看受了四十道雷刑的溪雩是何模样。他却是没料到这在半路碰上了溪珩,更见这个在外界看来谨慎持成的瀚海少君一路上竟在把玩一只蜡烛。 “前方山顶是小妹的住处,不知天帝陛下是有何事……”溪珩见到珝熙也觉得几分意外,因为这天帝陛下身份尊贵在半山的瀚海神殿自是安排了住处。他见着珝熙往这山上走,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可转念一想只当珝熙鲜少踏足瀚海,不知道这山顶便是溪雩的住处。 然而溪珩心里多少也有些忌讳男女有别,即便是天帝贸然踏入他家小妹的住处总归不妥。何况溪雩一贯是好清静,不喜欢外人随便进她的住处,而面前这位天帝似乎还在被她记恨。再者溪雩在她住处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仙藤仙树看家护院,若是珝熙不经意走进去,少不了被冒犯。要惹出事端来,于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数万年不曾来瀚海,所以便四处走出。既是如此冒犯了!”珝熙听罢溪珩的话也知他言外之意是不该往前走了。于是他也依言停住了步子和溪珩一道又往回走,又就他手里的蜡烛询问道。 “方才我见少君就一只蜡烛细究了许久,不知是何法器?” “额,从小妹那处得来的一只蜡烛,却是如何都点不燃!”溪珩说罢也没多想便将这蜡烛拿出了手,递给了珝熙。数万年前大战,溪珩领了瀚海的兵将于昆仑助战。再次见得了这位仅继位大典有一面之缘的天帝。而就这之战,他亦是领教了这位新天帝兵贵神速、运筹帷幄的雷霆手段。至此也对这位新天帝心悦诚服,更生出几分佩服。 珝熙接过溪珩手中看似普通的蜡烛,细看一番却是明了,他不时看向溪珩一贯平淡的口吻说道。 “此烛名为姻缘盏,是月下仙人宫中的物件。多年前我曾听月下仙人于我御前状告无垠神君诓骗了他这宝物不还。令妹倒是很入无垠神君的眼缘,这般验证男女痴情的物件都舍得送出手” “姻缘盏,是为何物?”溪珩听罢珝熙一番话,想起了千余年前溪雩曾言动情的那个凡人,神情亦不免紧张起来。同时也埋怨起这无垠神君带坏了他妹妹,否则溪雩那般豁达的性子又怎会与一个凡人生情。 “姻缘盏顾名思义便是测姻缘。这烛本无灯芯,需得以一对男女的发丝缠绕后于烛中作芯引。若是这对男女只一方有情,便只这有情之人能点亮此烛燃起蓝色的火焰。若是这对男女互生情愫,两人皆可点燃此烛亮起紫色的焰火。可如若亮起的是黄色的烛火,与寻常人家的烛火一般。这对男女便是有命定的姻缘,不可逆改。” 珝熙见着此烛却又陷入了沉思,他先前便在瀚海神君府的神殿听溪懿神君提及千余年前溪雩为了一个凡人舍弃半数修为。而今月下仙人宫中的物件又在溪雩手中,看来他当年的情劫该是比溪雩言及的要精彩许多。 “原来如此!”溪珩听完珝熙一番话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蜡烛在溪雩的手里千余年了也不曾见她点燃。想来她对那凡人也只是一时好感并未动情。如今他见自己小妹已然舍弃了这蜡烛,也觉留之无用。而这蜡烛又是月下仙人的物件,索性借天帝之手还回去。他也省得哪天溪雩想起来将这蜡烛要回去,令她睹物思人平添烦恼。 “这物件在小妹手中千余年俨然摆设,既是月下仙人的东西。那便劳烦天帝物归原主,物尽其用的好!” “即是如此,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还与月老!” “如此,多谢天帝!” 溪珩见着珝熙将这盏蜡烛收起,俨然扔掉了一个大麻烦顿觉轻松。而珝熙将这蜡烛收了却是内心微颤,纳闷这原本无芯的蜡烛缘何有了灯引。但不用想着也知道这灯引缠绕的发丝是谁的。 第十五章 深夜来客 http://.biquxs.info/

夜过三更,瀚海仙山万物皆有灵性仿佛默契得一并进入了梦乡,安静得只余这苍穹之上数之不尽的星辰眨巴着眼睛、低语夜话。珝熙背对着窗户挡住了那半边星辰,他单手负立看着趴在床上睡意正浓的溪雩,梦中不经意的翻动亦使她抽动了嘴角面露难色。想来溪懿神君的四十道雷刑于她而言伤得不轻。他端坐于这床边的矮凳,单手一挥于床头点燃了只蜡烛照亮了这屋子些许。 许是烛光跳跃闪烁,抑或是溪雩因着背上伤痛睡的并不安稳。她闭着眼皮却是感觉自己的屋子忽明忽暗,像是被谁盯着似的。于是溪雩迷蒙中睁开了眼睛却是瞥见自己床头猛然多了一个身影,吓得顷刻间起了起了身,更牵动后背的伤口疼得发出了嘶嘶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溪雩因为背后的伤痛陡然清醒,她见罢在自己床头正襟危坐的珝熙吓得惊呼出声。同时裹着被子后挪了好些距离,却是牵动得伤口又一次疼痛。 “你若再大声些,怕是整个瀚海皆知我在你的房中!”珝熙对上溪雩那般一惊一乍却依旧平淡的口吻,昏黄的烛火亦映衬得他漠然的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 “你……你想干嘛?”溪雩听罢珝熙的话亦安静下来,连带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若是她爹知道深更半夜九重天的天帝陛下竟在她的房中,那她应该连入冥府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这蜡烛?”珝熙不时瞥眼看向了溪雩床头的蜡烛,而这只蜡烛便是白日里溪珩托付他还与月下仙人的姻缘盏。 “不就是只普通的蜡烛,有什么特别的?”溪雩闻言望向自己床头的一截蜡烛跳跃着明黄色的火焰,乍一看与凡间寻常人家的蜡烛无甚区别。可再一细瞧这蜡烛不就是自己放在床头多年的姻缘盏。只是这千余年间溪雩从未尝试去将这蜡烛点燃,或者怕这蜡烛点不燃,又或者怕这蜡烛点燃了亮起的不是她所希冀的烛火。只是现下这蜡烛被珝熙点燃了,却和她预想的所有结果都不一样。因为这灯引缠绕的是她与凡间的顾锦玄的发丝。 “无垠神君说这姻缘盏,若是一方有情点燃了是蓝色的火焰。若是双方有情,点燃的是紫色的火焰。可如今为何与普通的蜡烛一般,没什么区别?” “他为何将这姻缘盏给你?”珝熙将溪雩一脸的纳闷全看在了眼里,又猜测许是无垠神君从月老那话未听全。以致溪雩对于姻缘盏也是一知半解。 “在凡间的时候,我不知道顾锦玄是否真的喜欢我,无垠神君便拿了这支蜡烛给我验证他的真心!”溪雩对上蜡烛闪烁的光芒,却又是陷入了回忆中。她不免有几分出神的继续说道。 “那时候顾锦玄说喜欢我,我便让他点燃了这蜡烛,是蓝色的!后来我就‘死了’,再后来他也死了。等我再去人间的时候,时过境迁,不只是他连同他的恒国都已经化尽灰尘、什么都没有了。”珝熙听着溪雩似自言自语的一段话,尽管脸上神情淡漠,心里却不太舒服。原来在凡间时的他喜欢溪雩,可那时溪雩却不喜欢他。同样溪雩只当凡间的那人是顾锦玄,却貌似不曾想过凡间的顾锦玄便是此刻在她面前的天帝。 “你分的可真清楚!” “啊?”溪雩略微几分出神却是没听清珝熙的这句话,更是纳闷这烛火是黄色的,但她回过头看罢珝熙便想到宝物都是有灵性的。有些认主、有些记仇而有些则是犯怂。只要感觉到对方的强大便会吓得变回本身。 “因为你是天帝吗,这姻缘盏都怕你。以致于变回了一支普通的蜡烛!” “是吧!”珝熙对于溪雩这番自圆自说的倒也听的过去,索性懒得再解释。 “那我也试试,看看能不能像普通蜡烛一样点燃!”溪雩说着跃跃欲试,一下便吹熄了这蜡烛。而正当她想要再点燃时,珝熙却是顷刻将蜡烛收了,一副生怕宝贝被抢了的模样。 “这是月下仙人的宝物,我答应你长兄要还给他!” “呃!”溪雩见状不禁鄙夷,这姻缘盏在她床头摆了不下千年。如今到他天帝手里玩一下都不行,真是小气到家了。然而这天帝若是三更半夜到她的住处就是为了这么一截蜡烛,那就更可笑了。于是她有些不敢的相信的问起珝熙的来意。 “你大半夜的来找我,就是为了这截蜡烛?” “自然不是!”珝熙见到溪珩手里拿着姻缘盏便也大概猜到了缘由,而他今夜跑到溪雩的住处的确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姻缘盏。他话说完手中已然变出了一个玉瓷瓶递到了溪雩的手中。 “这是什么?”溪雩说话间打开了这瓶子闻闻看看却是没有看出任何稀奇的地方,继而问向了珝熙。 “瑶池仙露,治你的伤绰绰有余!”单单瑶池仙露这四个字让溪雩倾刻想起了昔日在九重天因为掉进了瑶池,无垠神君对着她骂骂咧咧的模样。以致此时她觉得自己手中这瓶子重如千斤险些拿不住。她借着夜色勉强看清了珝熙脸却有些受宠若惊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我?” “就当谢你让我渡了一个如此简单的情劫!” “额……”溪雩从珝熙的平淡的口吻中却是没有听出一丝一毫的谢意,连带她咽到嘴边的一句‘不用谢’也说不出口。 于是他俩便于这夜色中静静的坐着,默契得都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珝熙觉得周遭过于的安静显得尴尬,想都没想的便脱口而出。 “我帮你上药!” “好!” 溪雩同样的脑子木讷了,随口也就答应了。可等到她反映过来自己说错话时,这话早就说出了口。虽然神仙不似凡人那办拘泥,但终究是男女有别。于是珝熙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借着夜色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将这瑶池仙露混上药材敷在了溪雩后背的伤上。而溪雩则是从头至尾眉头都没皱下,更不用说因为伤痛喊出声。 第十六章 阿杋和靠山 http://.biquxs.info/

瀚海之外尽是妖族之地,而在瀚海和妖族之间还隔了一道极渊。溪雩曾听父亲溪懿神君说过,这极渊是神族首任天帝所划之界,不知道有多深多广,才被称之为极地之渊。而上古神人魔妖四族混战之时,这极地之渊亦成了无数因战而亡的神仙、人类、魔族、妖怪的埋骨之地。所以经年累月下来这极地之渊怨气极重,阴寒彻骨。 而瀚海不知是哪任神君颇有心思在极地之渊内设牢狱,以致今日成了瀚海惩治重错者的一个好地方。溪雩就曾很荣幸的在这极地之渊被关了将近八百年,但是也就在这极地之渊的八百年,她潜心修练将自己只剩一半的修为又精进了些许。除此之外,闲来无事的溪雩同样发现这极地之渊风景独好。在此处便能见神妖两族之界,而这界上的苍穹流光四溢,夜如白昼有五色穷极之光,格外的好看。溪雩刚从极地之渊出来时,还时常夜间跑到这里欣赏苍穹流光之美。 此时溪雩独坐于极地之渊的界涯边,为着从渊深处吹来的飒飒阴风弄得鬓发凌乱。她从自己所携带的竹篮中拎出了两壶酒,随意拿了一壶便自顾自的独酌起来。 “唉,你就不能等我片刻。两人对饮,可是比一人独酌有意思!” 溪雩几口酒饮罢却是听着这飒飒阴风中飘来一男子深沉的腔调。她亦不予理会,只是身侧多坐了一个黑色衣袍的男子。这黑袍男子长发披肩,生得俊俏,单声音在旁的听来都显着蛊惑。他好看的手拿了溪雩放置的另一壶酒,嗅着酒香不禁高兴得眉头都挑高了些许。 “这几百年过去了方才来看我,想是你那抹残魂已经快种成了吧!”黑衣男子拿着酒壶仰头痛饮了一番,方才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嗯,应该是快养成了!”溪雩说罢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放置一侧,脸上却是无甚表情,言语间多了些落寞。她转过头看向这个唤作阿杋的黑衣男子,便是她八百年前在极地之渊所结识。同样也是这个男子告诉了她用瑶池金莲子种魂养魂的办法。 “其实我挺担心的,若是这金莲子种出来的是个莲蓬咋办?” “怎么会是莲蓬?”阿杋一口酒喷了出来,他当即别过头看向身侧的溪雩,郁闷她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竟担心这事儿。 “那太乙金仙给哪吒的肉身便是莲藕,人身也只是法术幻化出来的。而瑶池金莲子种出来的不同样该是莲蓬!” “瑶池上古金莲结出的金莲子岂是那太乙老儿自个瞎捣鼓的莲蓬能比的,没法比好嘛!”阿杋说到最后抑制不住激动,为着溪雩这番说辞气的直跺脚。因为这无疑是对他的不信任,质疑他的能力。虽然按常理莲子种出来的自然是莲蓬,但瑶池的金莲子有孕魂生骨之效。就算是莲子种出来的也不会是莲蓬。为了力证自己所言非虚,阿杋又掐指卜算了半天,而后胸有成竹的看向了溪雩。 “我方才替你卜算过了,错不了,是个女孩!” “真的?”溪雩闻言脸上多了些许的期待,方才觉得自己这数百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比珍珠还真!” “阿杋,你究竟是什么人?” 溪雩对上信誓旦旦的阿杋眼神不禁迷离,他不知从何而来却尽知六界之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了。 八百年前她被父亲关在了极地之渊,有一年这瀚海特有的青昙花长在了极地之渊的渊底。她与阿杋因这青昙花相识,因在无极渊的日子太无聊,也便与阿杋互有往来。 后来阿杋知道溪雩执着于姐姐堕入轮回之事,最后因一抹残魂伤透了心。于是便告诉了溪雩用金莲子养残魂的方法,不过自然是有条件的。那便是要溪雩拿他们瀚海这独有的青昙花作为报酬。 青昙花顾名思义便是青色的昙花,六界之中只得瀚海方有。而这青昙花千年万年开得随意,没有定时,且一朝即谢。究竟是有何用溪雩却不知道,连同溪雩的父亲也不知道。 因为这花生的极其的隐秘,没有种子没有根茎,可能生长在瀚海的任意角落。而这花凋谢之后顷刻化作虚无,即使在这开花的地方也寻不到任何痕迹。溪雩小时候觉得这花好看便格外的留意,也会格外上心去摘取。后来长大了觉得玩够了,倒没怎么上心。却是不曾想这在极地之渊的阿杋,一个男子竟然喜欢这般虚无的东西。 阿杋对于溪雩这个问过不止千百遍的问题,总是一笑而过不予理会。而这次他却是破天荒的有了回答的兴致。他一脸的认真看向了溪雩只道。 “溪雩,你只需知道我不是凡人,再者我是你师兄!” “师兄?” 溪雩再饮了一口酒不禁觉得这个阿杋是在骗她,明知她当年发下了诛心的誓言,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关于他的只言片语。自然也不能向他人询问关于他的事也无从求证。 当然为求公平,这阿杋也向她许下了诛心的誓言,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而他们当中只要一个违背誓言,既然是诛心了那定是要死的,还是灰飞烟灭、不得轮回的死法。 “我爹从未收过徒弟,我又哪来的师兄。阿杋你就算要攀关系,也该说是表哥、堂哥什么的!” “小丫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阿杋说着对于溪雩的不相信还唉声叹气一番,显着好些难过。不过片刻却又是带起了笑颜显着幸灾乐祸的瞧向溪雩道 “你呀,与其好奇我是谁,倒不如想着给那即将出世的女娃找个靠山稳妥!” “靠山,我为什么要找靠山?” “你爹溪懿神君那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性子可是会容得下那女娃。有朝一日你这秘密被发现了,你觉得单凭你一己之力可能保全那女娃的性命?”阿杋嘴角不时勾起了一抹笑意略显深沉。而他这一番话却是字字都说到了溪雩的心坎上,引得溪雩一阵烦忧。 “这天下之大,六界之中。你让我上哪找靠山啊?” “喏,你的靠山来了!”阿杋话尽拿着酒壶连同这一篮青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溪雩回转过头便是见着从不远处徐徐走来的白衣。 “天帝,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处对岸是妖族!”珝熙在瀚海这些日子,间隙会来这极地之渊观察妖族的态势。不过此时见着溪雩在极渊的界涯边吹着阴风阵阵颇感意外。 “你在这里作甚?” “看风景喝酒啊!”溪雩从大哥溪珩的口中也听说什么例如妖星降世,妖族恐生祸患一类的事。以致于这些日子她大哥溪珩成日便是在瀚海的沙场排兵布阵,她自个着实无聊又因着与阿杋的约定方才来了此处。尽管她见着珝熙一贯漠然的神情,还是怕他不相信又心虚解释道。 “你不觉得这里的天特别好看。连带极渊下吹来的风都是阴嗖嗖的,特别凉爽!” 珝熙从来不觉得这极渊下夹带怨气的阴风凉爽,不过诚如溪雩所言这极地之渊的苍穹五光十色无尽变幻倒很是好看。他盘膝坐定拿了溪雩放一侧的酒壶喝了两口,又心谙道面前这丫头感觉怪怪的,随身带的酒却不错。 “寡淡!”珝熙说着却是又喝了好几口方才将这酒壶还给了溪雩,他深沉了目光看向了瀚海之外的妖族。如若他推算不错妖星便是在这几日要降世了。 “那就不要喝了!”溪雩对着珝熙生出了赤裸裸的嫌弃,扯着袖子将自己的酒壶擦了好几遍却没了再喝一口的意思。反倒珝熙又是拿过了她手里的酒壶独酌起来。 “那日我听你父亲说千余年前你为了一个凡人舍弃了半数修为,那人便是凡间的我?” “嗯!”溪雩轻嗯一声点了点头便承认了,反正她觉得珝熙已经知道是自己便是凡间的顾锦玄。那他多问少问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你为何要渡给我半数修为?” “虽然你的情劫全都是按无垠神君的命书来的,但我还是觉得像在骗人。许是我心中有愧,就想为你做点事弥补些许亏欠!”溪雩不时又回忆起了往事,她自觉的拿过珝熙身侧的酒壶喝了两口,想起自己当年喝毒药“假死”骗得顾锦玄那般的伤心。她那时在无垠神君的泰山府呆着心中不忍。于是去翻看了顾锦玄在凡间的命书,其结局堪称惨烈。然而这命书已定之劫是改不了的,于是溪雩便想办法希望在凡间一世的顾锦玄死得不要那么痛苦。这方法便是用自己一半修为替顾锦玄承受死劫。 “我在泰山府时偷看过你在凡间一世的命书,二十九岁为叛臣所害,国破家亡。力战敌国军队却于战场上万箭穿心而亡,这般的死法太惨了些。我们瀚海有一种秘术以修为与人渡劫,也就是说我将修为渡化给你即可转嫁了你的痛苦。我不知道你死的时候是何感受,可万箭穿心的滋味真的挺难受的!” “你将修为渡化给我,却替我承受了这万箭穿心之痛!”珝熙听着溪雩风清云淡的语调嘴角略微抽搐,更不能想象这万箭穿心之痛是何等滋味。不过他方明白自己缘何在人间多活了三世,又为何历劫重回九重天修为突发猛进,大多是因为溪雩这半数修为。同样因为溪雩这半数修为,他们彼此已有羁绊。所以他在九重天初见溪雩便觉得无比熟悉,而后下凡又总能感知到她身在何处。 “比起我爹的雷鞭、雷刑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溪雩嘴上说得轻松,对于这万箭穿心之痛却是刻骨铭心。因为凡间的顾锦玄身死后的三百年,每年到顾锦玄的死忌她就会再受一回这万箭穿心之痛。以前溪雩只当这是她用修为替凡人渡劫所要承受的代价。如今她却觉得与顾锦玄在凡间多活三世有关。毕竟这天帝历尽劫数回九重天之后,她再不曾受这万箭穿心之痛。不过说起这半数修为溪雩却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的看向了珝熙。 “你既有我的半数修为,我便告诉你一个关于瀚海的秘密。我爹都曾不知道的!” “什么秘密?”珝熙对上溪雩那神神秘秘的模样倒觉好奇,不由得问出了口。 他却是见溪雩握住了他的手运功调息,也似唤起于他身上的半数修为。而当她松开手时,珝熙已见自己的手掌心灵气外露,在白色的光晕间不时变幻出一朵青昙花。 “我们瀚海的历代神君身归混沌之时,都会将自己毕生的修为渡化于这瀚海仙山,以求永世不散遗泽后世子孙。所以我们的法力修为与这瀚海仙山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每隔一段时间,这瀚海仙山的灵力汇聚到最为鼎盛之时,瀚海某处便会开出青昙花。这青昙花是汇聚了瀚海历代神君最为纯厚的灵力所化,对于修行大有裨益,甚至有事半功倍、日进千里的效果。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后面想着既然我们的灵力气息与瀚海仙山一脉传承。那若是汇聚自身与周边的灵力是不是也能变出这青昙花来。所以我无聊时便试一试,某一天就变出来了。不过我变的青昙花只是集结自身与瀚海周边灵气所化,比那瀚海仙山周而复始汇聚了历代神君修为所化的就是天差地别。” 珝熙听罢溪雩一番话也知她悟性极佳,难怪小小年纪修为颇高,能破昆仑少君的剑阵,还能偷学会遣雷术这等神族上古之法。只是这般连瀚海神君都不知道的秘密,溪雩却闲话家常一般告诉了他。珝熙不免觉得意外,便向着她询问道。 “这个秘密你都不曾告诉你父亲,缘何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天帝呀,这四海六界都是你的,怎会在乎我们瀚海这点秘密。再说了,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告诉的!”溪雩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弧,青昙花这个秘密是她在极地之渊见到阿杋一个劲采来辅助修行觉得奇怪才开始留心。 后来从极地之渊出来,她翻阅了瀚海自设府以来不少古籍经卷有此猜想,又稍加证实了一番便确信了。所以今日她见阿杋所给的青昙花是自己变出来的而不是瀚海仙山所化。反正这青昙花的花期无定时,她料想阿杋也不会察觉。 再者她变的确也是青昙花只是灵力不够强大罢了。而溪雩之所以这般做法,只因人间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阿杋立下了诛心的誓言不会伤害于她,但是她终究不知阿杋的来历,还见他如此致力于借助青昙花辅助修行还是有些担心的。 珝熙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弧,不知是因溪雩将他想的豁达还是为那句随便什么人。他亦是后觉自己的情绪已不自觉为身侧的女子所牵动。而他却还是克制着避免自己表露过多。 “原是如此!” “那我都告诉你我们瀚海的秘密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溪雩不时向着珝熙凑近了几分,她自是没有忘记阿杋先前与她说得找靠山的事了。诚然作为六界之主的天帝陛下是任谁都惹不起的,哪怕是她爹溪懿神君也得忌惮三分。 “好!” “你怎么不问问都答应了?” “你不都说我是天帝,自是无所不能!” 第十七章 终归是枉然 http://.biquxs.info/

“两千年多前我阿姐溪柔因与凡人相恋触犯天条,堕入轮回与那凡人生生世世受尽离别之苦,不得善终。我爹为着此事狠心弃我阿姐不顾,我可是不忍心。于是有那么一千年的时间我都在凡间寻我阿姐,只希望有一世能断绝她与那凡人的孽缘,引她入修仙之道重回神界。千余年前姐姐与那身死作鬼的凡人仍旧痴缠不休,无论我如何拆散终是枉然。最后她身怀鬼胎、却介怀那凡人为救她而形神俱灭,饮恨而终。她回魂之时想起这数千年之事,用自己仅存的神识保住了腹中鬼胎的一缕残魂,为她求了一线生机。而她亦与那凡人一般形神俱灭,不存于世。我答应过我姐姐哪怕是倾尽所有也要保住她的孩子……” 溪雩于这泰山府的灵脉之地看着种下的金莲子亦是莲叶田田、亭亭净植展出了花苞,她知道这魂终是要养成了。当然这也不枉她冒着被罚的危险偷跑出瀚海,顺便忽悠着天帝来了泰山府好让他兑现当日在无极之渊许下的承诺。 “这与我帮你的忙有何关系?”珝熙既为天帝怎么不知这瑶池金莲子养魂生骨的办法,起初他以为溪雩是为了凡间的他才去九重天偷金莲子。但一想到溪雩知晓凡间的自己是神仙历劫并不需种魂养魂,而溪雩的所作所为却又是为了养魂。 于是他想到溪懿神君的长女为了凡人堕入轮回之事,便猜测溪雩用这金莲子养魂是为了她的姐姐。然而他没有想到这当中还有此番曲折,这金莲子养的竟然是溪雩姐姐孩子的残魂。 “我爹对我阿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她有辱家门丢尽了瀚海的颜面。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但是他断不会容忍这么一个非人非鬼非神非妖的孩子。若是这孩子降生之后能得天帝庇护,我想我爹即便是恼怒,谅他也不敢为难!”溪雩看向珝熙一脸期待的笑着,说话也很是小心翼翼,生怕面前这位天帝陛下突然变卦。毕竟那日在无极之渊他应允的太过干脆,以致今日溪雩带着珝熙来了泰山府心里依旧不踏实。 “你既知道这孩子降生便是非人非鬼非神非妖,已经有违天道。此番你已种下大错,日后若有劫数,你可承受得住?” “这孩子虽然身份尴尬,但存于世间便在六界之内,怎么就是有违天道了。就算日后真有劫数,我也自会承担,不怨旁人!”溪雩听着珝熙言语中不乏责备不禁灰心丧气,她只当珝熙断然是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了,不免几分赌气的说道。“你何需说这般大话,帮就帮,不帮就算了!” 珝熙见溪雩已然拧紧了眉毛,对事如此执着亦明白缘何她父亲溪懿神君如此严苛。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溪懿神君诚然是害怕他这女儿哪日会闯下大祸来。而珝熙话里虽有责备却还是划破了手掌心将自己的精血浇灌在这了这株金莲之上。 溪雩见着珝熙的做法很是意外,就算自己先前的话有赌气激将的意味。可珝熙不帮这忙也无可厚非,她同样不会死缠烂打。只是他为着一句话便用精血灌养金莲有些认真过头了。 “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庇护这孩子一时。没有……” “我有何理由庇护一个与自己无什瓜葛的孩子!”珝熙说着正了脸色又看向了溪雩继续说道。“只是日后劫数临头之时,我倒希望你还能如今日这般理直气壮,无所畏惧!” “我替念念谢谢你,待她记事之后一定让她日日鲜花瓜果供奉,谢天帝陛下的庇护之恩!”溪雩此刻已是展露欢颜,如今这孩子有了天帝的庇护她自是高枕无忧了。 “念念?”珝熙听着这字眼几分诧异,不过也明了这是溪雩给这孩子取的名字。 “对呀,我给这将出生的孩子取名为顾念,以此追思她的父母!” “顾念?” “没错,她爹姓顾啊!”溪雩说着瞧见珝熙脸上些许错愕,却觉得他大惊小怪。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天帝。连凡间的小孩随父姓,这般的常识都不知道。 溪雩的阿姐是已凡人之身怀上的这孩子,她也就打算待这孩子降生之后带她去凡间过安稳平淡的日子。而这孩子的生父身死为鬼,为了救她阿姐还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溪雩让这孩子随她生父姓顾,算是成全了这凡人与她阿姐数世轮回不得善终,终是留有一后保全香火。就当这万般不幸之中有那么些许的慰藉罢了。 不过溪雩面前的珝熙却是不知道与溪雩姐姐相恋的凡人姓顾,以致他见溪雩自然而然提到这孩子父亲,却是多心的想到自己下凡历劫时的名字—顾锦玄。此刻他不禁错愕,以致有些失神。他对上在一旁逗弄金莲的溪雩见她几许发丝凌乱不自觉得伸出了手,却是陡然清醒停顿在了半空中。珝熙踌躇半晌却自觉心乱,他亦默不作声顷刻消失在泰山府,回了九重天。 “大道忘情,可这心终究还是在呀!”原躲在一处的无垠神君见着失了分寸、悄然离开的天帝不禁感叹出声。虽然无垠神君不知道溪雩和天帝之间有发生了何事。但见天帝既不问责他俩盗取金莲子,更心甘情愿允诺溪雩庇护这借金莲将出世的孩子,不惜浇灌精血。他也猜着这九重天的天帝陛下怕是一如当年对溪雩动了情。 无垠神君为此不由想起了当年天帝下凡历劫,而这九重天上不乏有神仙想借此机会撮合天帝的姻缘。他方为安排天帝这一世情劫愁出了皱纹。恰逢那时,溪雩在人间寻她姐姐千年无果,便来了泰山府寻便宜的法子还赖着不肯走。无垠神君为着安排天帝的情劫愁苦了,又还得分神应对这个小丫头更是愁上加愁。 可就某一日溪雩无意翻看了他的命书,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谱天帝情劫的那一页。那时无垠神君见状只当天意如此,方才以替溪雩找阿姐为条件,让她去到凡间助天帝渡情劫。只是他没料到起先溪雩帮天帝渡情劫渡得如此敷衍,妄想一夜之间就了事。为着这事,他俩也闹得不欢而散。无垠神君眼瞅着无计可施却是意外发现溪雩流落凡尘的阿姐竟与下凡历劫的天帝生在同世。于是稍微动了那么一点手脚让溪雩的阿姐牵扯其中,方有之后的诸多是非。 至于这结果自是不尽如意:天帝历劫一世,却多在凡间颠沛流离三百年。溪雩对凡间的顾锦玄动情而不自知,舍弃了自己的半数修为。更可叹的是她的姐姐溪柔与那凡人阴阳相隔、还痴缠不休。最终双双形神俱灭只留下剩得一抹残魂的孩子。 只是如今见此情景,无垠神君也是茫然叹息。千余年前天帝历劫回归九重天苦于这情劫难忘向他寻了断情忘爱的法子。可如今即便是忘了还不是又喜欢上了,终归全是枉然。 第十八章 顾念 http://.biquxs.info/

寒冬腊月,大雪纷纷。人间青山一夜白头,尽覆冰雪。小女孩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雪地上,圆滚滚的一团好似个肉球。黑黝黝的头发扎着两个小辫。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看着很是灵动。她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扒着地上垫的厚雪,不一会儿便将那兔子洞的洞口扒了出来。 “小兔子,小兔子快出来。我要把你带回家跟娘亲玩!”这小娃在雪地里刨兔子窝刨得欢快忘我,却是不知危险到来。此时她身后一团黑气越聚越拢亦是越发的逼近。 “小妹妹,兔子不好玩,还是让叔叔吃了吧!”那一团黑气顿时幻化作一个狰狞的鬼头,阴寒的声音相比这寒冬腊月更是刺骨。 女娃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着一狰狞的鬼脸正吐着又长又红的大舌头,她不由的吓得捂住了眼睛惊叫出声。 “娘亲,救命,有妖怪!”小女孩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剑气已然劈在了那团黑气上。而那狰狞的鬼面吃痛得伸回了舌头,倒退了好几步。 “哪来的妖怪,竟敢动我女儿,找死!”溪雩持剑与这鬼头对峙,清秀的脸上带几分愠怒。她埋首看罢已然抱着自己大腿躲至身后的女娃,凌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决绝。她再一挥剑使着行云流水的招数,几道剑气顷刻便将那团黑气打得四散乱窜。 当然为绝后患,她毫不留情的再补了一剑将这黑气打得烟消云散。仅仅五十年的时间,溪雩不禁感叹自己的法术修为是突飞猛进、日益精练。而她的法术修为增长得如此之快,全靠这五十年打了无数妖魔鬼怪。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让她打,全在于她养的小女娃从小都招妖魔鬼怪。哪怕是随便找一个地儿坐着,这些邪祟也能找上门来。 溪雩如今住的这个山头方圆数百里的妖怪不是被她给打没就是打跑了。当然偶尔还是有些路过也不知死活找上门来,譬如这只黑气凝聚的恶鬼。她又蹲下身瞧着唤作自己娘亲的女娃,却是觉着近来几月路过此处的妖怪比往些年都要频繁,颇为奇怪。 “念念,娘亲不是说了要留在设了结界的家里,不要乱跑的!”溪雩不曾想自己就打个盹,这小女娃便跑没了影。好在寻她寻得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我看到一只可乖的小兔子,就追了出来。想抓回去给娘亲玩,娘亲你不要生念念的气。”这女娃睁圆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着看向了溪雩。虽然溪雩不曾生气,但对上小女娃那无辜的眼神同样也生不起气来。 没错,此刻这一脸无辜的小女娃,便是她当年用金莲子就一抹残魂种出来的孩子顾念,养了五十年,看着却还只是四五岁的模样。溪雩在泰山府等到这小念念降世便带着她来到了凡间,原是想让她过些如凡人一般平静安稳的日子。 可事与愿违,许是这女娃由瑶池上古洪荒的金莲子种出来的,灵气太盛,一出生便引得妖魔鬼怪觊觎。就连凡间那些修邪术的妖道也想着捉了她来炼丹吃,以增进修行。当然她是不敢带小顾念回瀚海的,要知他爹或许比人间这些妖魔鬼怪更吓人。 三十年前,她带着小顾念来到这处不知名的山头,见此处山明水秀、灵气颇盛适宜修行,便于这山头安家了。她打跑了这满山的妖怪,也过上了那么几天清净的日子。索性就没再挪窝,在这山头一住便有三十年了。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念念气,不理念念了?”小顾念瞅着溪雩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她生气了,便扯着她的衣袖撒起娇来。 “我没生气,只是娘亲跟你说过外面有很多妖魔鬼怪想要吃你,所以不能独自出来的。下次可不能忘了!还有记得把这琉璃手钏带着,它能遮掩你身上的灵气,那些妖怪才不会发现你!”溪雩说罢将小顾念丢在家里的琉璃手钏给她戴在了手上。而这东西是小顾念某次偷跑出去玩捡回来的,溪雩却是发现这琉璃手钏能藏掩住她身上的灵气,也就不会有妖邪循着灵气找上门。不过这宝物的来历她亦没去细究,因为小顾念戴上这手钏藏了灵气亦少有妖邪寻来,可是为她省了不少事。 “念念知道了,下次再不乱跑了!”小顾念自然是知道溪雩为了护着她成日打妖怪很是辛苦,有时几天几夜都是在打怪物眼睛都没闭一下。于是这小顾念一贯听话平日也不乱跑。只是小孩子天性好玩,在家里呆久了看见活蹦乱跳的兔子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知道就好,走,我们回家了!”溪雩说罢捏了捏小顾念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便牵着她的小手往住处走。 “娘亲,你看是小青鸟!”小顾念说罢已然伸手指向了那于半空中盘旋的小青鸟,而这小青鸟一贯是溪雩的大哥溪珩用来寻她时才会放出来的。她正想说召唤这小青鸟看大哥给自己传递了什么信息,却是对上了一张带面具的脸。而这来人浑身散发的气息强盛,更让她觉出来者不善。 “你是谁?” “小师妹,别来无恙!”阿杋见着一脸纳闷的溪雩,即使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亦掩不住那嘴角流露的俊俏风流。然而他的目光却是紧盯着溪雩牵着的小女娃不曾挪开眼。 “这便是那个小女娃,长得可真漂亮。不愧是这瑶池上古金莲子养出来的,这灵气可真是藏都藏不住!” “阿杋?你不应该在无极之渊,缘何在这儿?”溪雩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对突然冒出来还带一面具的阿杋心里觉着几分不安,下意识将小顾念藏到了自己背后。 “你说呢?还不多亏你的青昙花,我晚了五十年方走出这无极之渊。所以出来第一件事便要谢谢你啊!”阿杋说着也感佩溪雩还挺聪明,不仅发现了这瀚海青昙花的秘密还知道用自己化的青昙花来诓骗他。 可就是因为这些灵力低微的青昙花,阿杋又在无极之渊多呆了五十年方才破界出来。虽说是出来了但法力恢复得也不尽如意。更为了躲避仇家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他一贯是有仇必报,所以从无极之渊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着找溪雩的麻烦。而他亦是知道溪雩带着这小女娃,不敢回瀚海,只能是在凡间呆着了。这找起来自然也就容易,尤其他看到这山头盘旋着瀚海传信的青鸟。 “溪雩,论起来我可是你的师兄,还告诉了你金莲子养魂的办法才有了今日这女娃。你却恩将仇报这般骗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些青昙花虽然是我化的,但终归是青昙花,我怎么就叫骗你了!”溪雩为着阿杋的质疑有几分心虚,却是佯装镇定的说道。 此刻她已然察觉这个阿杋是来者不善,却是带着小顾念心存忌惮不好脱身。因为在无极之渊之时她已然觉出这个阿杋修为高深,不是对手。如今就更是难以匹敌了。 “我师父还真养了个聪明又善辩的好女儿!既是如此,我已便送他一份大礼!” “你想干嘛?” “自是带你们母女回瀚海喽!小师妹,你的小念念都长这么大了,怕是还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吧!” 阿杋说罢已然用捆仙绳绑住了溪雩,至于这小顾念一如单手拎小鸡一般提着便走了。 第十九章 瀚海往事 http://.biquxs.info/

瀚海仙山云雾缭绕、钟灵毓秀数十万年来鲜有外族来往,以致海滨仙山静谧安详之余又多了几分神秘。今朝这瀚海神君府却是披红挂彩、朱门大开。只因这性情怪癖、孤高自傲的瀚海溪懿神君破天荒的给自己办起了寿宴,还广发请帖盛邀六界诸神众仙。 当然一贯不喜与神仙来往的溪懿神君大肆操办寿宴自不是为了给自己庆生,而是为了他那对尚未嫁娶的儿女,也便是长子溪珩和幺女溪柔。原本这神仙仙寿绵长,嫁娶结亲也不似凡人那般到了年纪便求娶问贤。但是溪懿神君的二女儿溪妍此番回了瀚海给父亲祝寿,言谈间提了几句却是被溪懿神君记在了心里。 溪懿神君只道自己的二女儿已然嫁入昆仑数百年,可长子溪珩至今截然一身,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纪。至于溪雩虽然是最小的,但总是不安份的往外跑。原以为她受了四十道雷刑怎的也该安分上几百年,可伤都没好透留了一纸书信又跑没了影。溪懿神君思虑至此想着若是为溪雩找个稳妥的夫君让她收收心也是好的。 于是鲜少有喜事的瀚海神君府忙活着办起了寿宴,这溪懿神君想给自己挑儿媳选女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神族中接了请柬应邀来祝寿的神仙也不在少数。且不说这要庆寿的是一方神君,同时这瀚海的少君在神族也是青年才俊、有口皆碑。 至于溪雩自九重天的蟠桃宴上打败了昆仑的扶律少君,在神族也是有了那么些许名声。于是这神族之中不少神仙有适龄的儿女便动了与瀚海结亲的念头。毕竟与瀚海结亲要比昔年蟠桃宴上谣传天帝有意选天后靠谱。 彼时溪懿神君寿辰之日,瀚海群仙赴宴热闹纷呈竟有了几分蟠桃盛宴的味道。只是这宴会却不如想象中的如意,参宴的神仙们自是见到了这风采卓然的瀚海少君溪珩,然而这瀚海的小女儿溪雩从头至尾都没露过脸。 有心的神仙一打听,方知这瀚海的小公主已外出云游数十年,此番父亲的寿宴都不曾回来。而传闻中最是心疼自家老幺的溪懿神君因为小女儿不着家,这寿宴上亦没显过好脸色。以致这席间一众有心前来求亲的神仙,愣是没谁敢开口提亲事。所以一众都默契的欣赏歌舞、专于饮宴。 此时此刻,溪雩也早回到瀚海却被阿杋挟持在这无极之渊的界涯边享受着从渊底吹上来的阴风阵阵。当年阿杋曾许过诛心誓言断不会伤她分毫,所以溪雩自然不担心阿杋对她不利。反倒是担心起阿杋会否向凡间所遇的那些妖邪想着吃了小顾念以此来增进修为。 可回瀚海这一路上她见阿杋也不曾流露丝毫这般的意思。而这小顾念更是与这阿杋相处的极好,那好的就如多年不见的亲人一般。而此时这小顾念甜甜糯糯的腔开了口,却是在溪雩听来不住寒颤。 “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总穿黑色的衣服,我都没见你换过衣服?” “因为有人说哥哥穿黑衣最好看!” “那是你喜欢的人吗?哥哥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念念了?”小顾念不时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身旁的阿杋,不时委屈的样子扯起了他的衣袖竟撒起娇来。 阿杋听着小顾念的话回过头,正对上这小顾念可怜巴巴的眼神,他见着这小女娃扯着自己衣服撒娇的样子竟有几分像吃醋的味道,嘴角亦勾起了一抹恰似能颠倒众生的笑容。 “怎么会,哥哥是最喜欢小念念的!” 溪雩听罢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终是坐不住了。她作为老母亲的心态崩了生怕自己的女儿被坏人给拐了,不时大声向着这言语尽显风流的黑衣男子道。 “阿杋,你够了,不要妄想对我女儿动歪心思!” “这可不赖我呀,是你家小念念喜欢我!”阿杋为溪雩这认真护犊子的模样逗笑了,若是换了别的神仙定要误会这小顾念是她亲生的无疑。何况这小顾念的模样也是与她颇为神似。 “顾念,你给我过来!”溪雩闻言亦是将小顾念一把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时耳提面命的教育起这小女娃来。“娘亲不是教过你不能随便跟坏人妖怪说话的!而且这厮比你爷爷的爷爷都还老,你缘何叫他哥哥?” “因为他长的很好看,念念喜欢他,喜欢叫他哥哥!而且娘亲不也说要是哪天遇上打不过还暂时不想吃念念的坏人大妖怪,就让念念虚以委蛇(she),多撒娇说些好听的话。等到这个坏人大妖怪麻痹大意了我们兴许有逃跑的机会。或者那个坏人大妖怪一时好心就不吃念念了…” 小顾念对着有几分生气的溪雩口吻很是认真,而一旁闻言的阿杋咽进嘴里的酒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他只是可惜小顾念这么好看的女娃小小年纪竟然被溪雩教得如此诡计多端。尽管这个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叫他哥哥,令他很是享受。 “唉,小师妹呀!原本见着小念念如此可爱,我都不想找你麻烦了。然而你却将孩子教得这般坏,可是惹得我不高兴了!”阿杋拿在手里的酒壶倾刻间捏成了飞灰。他看向溪雩一改之前那快意逍遥的口吻,眼神亦带着几分狠厉。 “你到底想干嘛?” “我说过要送你爹一份大礼的。此刻瀚海神君府内群仙饮宴正与你爹祝寿。这酒过三巡了,他最爱的小女儿带着昔日被贬凡尘的大女儿与那凡人所生之子一道给他祝寿,你说他会不会高兴得当即掀桌子!” 溪雩见着阿杋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下一沉,她却是没想到这个阿杋竟起了这番心思。不过依旧是泰然自若的对着阿杋强辩道。 “这两千多年过去了,我阿姐与那凡人都已经形神俱灭。我就不信我爹那般要面子,指不定对着小顾念这外孙生出几分怜爱之情呢!” 阿杋听罢溪雩的一番话不禁哂笑,而笑容当中不乏轻蔑之意。他又一副高深莫测的口吻继续道。 “小溪雩呀,你可真被你爹爹保护得太好,不知前尘往事啊!你可知你爹既为一方神君,法力高深缘何有孤僻自傲,不近人情的名声。而这数十万年更鲜少踏足瀚海之外,不屑于这些神仙来往…” “你什么意思?”溪雩为阿杋一番询问不免疑惑,却是从他的字里行间觉出了些许不安。 “呵!神族皆言瀚海的溪懿神君自持法力高深、孤僻自傲大多敬而远之。可数十万年过去了,却鲜少有神仙知道溪懿神君有一个凡人母亲。你该明白泰山府司职神人两族之事,历代神君有凡人成神者继任并不稀奇。可瀚海与昆仑历代神君传承的都是上古战神的血脉,岂能容忍凡人的后代。所以你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饱受神族冷遇,被不少神仙排挤。他从一个被瀚海视作耻辱的柔弱少年,成长为神族之众又敬又畏的一方神君。这其中辛酸苦楚可不是我等能够想象的。只是你父亲胸有丘壑、自成境界也不屑提这些陈年往事。当然让他与神族那些拜高踩低之辈往来自是做不到,于是就常年不出瀚海少于掺合神族之事。这数十万年前的事自然也被淡忘了。可你姐姐与凡人相恋无疑是触了你父亲的逆鳞,眼见你姐姐对那凡人如此执着,所以你父亲索性不管不顾。不过这也并非你父亲痛恨凡人,只是爱女情深同样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要知,他为一方神君若是插手此事,你姐姐想必几世轮回即可重回神界。可难免你姐姐处境尴尬受神族冷遇,也不一定会忘了那凡人。所以轮回虽苦每但每世能与那凡人重逢不失为一种成全,何况这是你姐姐自己的选择!” 阿杋说罢这么一长篇大论,对着已然神情黯然的溪雩也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她父亲的心思。于是不忘补刀的继续说道。 “可如今你带着那凡人的女儿去到你父亲面前,还道他心爱的女儿为了区区一个凡人的血脉形神俱灭,不存于世。你觉得他对小顾念是怜爱多一些,还是想杀之而后快来偿你阿姐的性命!” “我不过变了些灵力低微的青昙花诓你,你缘何要如此报复我?”溪雩对上阿杋那冷冽的神情,不禁开始相信他所说的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对于他这般的报复她着实无法接受同样也想不通。 “呵,区区几朵青昙花确是不值得我如此报复。可是我想要报复的可不单单是你呀!” 阿杋脸上泛着一个邪魅同样狠厉的笑容,他目光深沉勒紧了手里的捆仙绳。“走,小师妹,随我给你父亲祝寿去吧!” 第二十章 我爹是天帝 http://.biquxs.info/

五十年前溪雩回到瀚海神君府第一件事便是向着父亲溪懿神君跪地请罪,而五十年后溪雩回到瀚海依旧是跪于这神殿之中却是再不敢自认罪责。因为她这一次可真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以致于都不敢说话。 因为阿杋在瀚海神君府当着神界诸仙的面大闹她父亲的寿宴,更拿她和小顾念的性命作为要挟抢走瀚海的乾天剑。而这乾天剑乃是瀚海首任神君的法器,据说有开天辟地的威力,神人妖魔皆可屠戮。 上古时的神、人、妖、魔四族大战平息后,首任瀚海神君觉得这乾元剑屠尽四族,杀戮太重怨气过深。于是将这乾元剑的剑灵封印深藏于瀚海之滨,已期再无战事。然而这几百年万年平静的岁月怕是因着阿杋抢走乾元剑要改写了。 溪雩此刻最担心的却不是阿杋抢走的乾元剑,而是阿杋在瀚海大闹一场以致于这来饮宴的神仙都以为她与凡人相恋还成亲生子,这无疑令他父亲颜面尽失。当然溪雩也不敢直言小顾念是她阿姐与那凡人的孩子,于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当默认了。 溪懿神君原本就气愤溪雩不回瀚海,而她这一回来被妖魔挟持以致瀚海的乾元剑被抢也罢,还带回来一个女娃令他在神族众仙面前颜面尽失。若说这女娃与她没有零星半点关系,溪懿神君自个都不肯相信。因为这小女娃的样子与溪雩小时候很是神似,任谁多看几眼都觉得是亲生的。 原本溪懿神君想借寿宴之名为溪珩和溪雩寻两门妥帖的亲事,而如今溪雩令他瀚海颜面扫尽不说,亦连累到他的大哥溪珩。试问又有哪个神仙愿意将女儿嫁入瀚海,多一个与凡人生子,有辱家风的小姑子。 溪懿神君见着此刻跪于殿中沉默不语的溪雩,又见躲在她身后同样胆怯的女娃。他盛怒过头反倒是显得无比冷静,于是看向溪雩口吻平淡的问道。 “这孩子是谁的?” “就是我自己的孩子,与任何人都没关系”溪雩心中忐忑,听着父亲平淡的口吻却也沉静下来。尽管她知道此时父亲已经是愤怒到极点,方才这般心平气和。 “你还敢嘴硬!” 溪懿神君听罢溪雩一番话说得坦然,以致脸色都变得铁青。他一把拽起了躲在溪雩背后的小顾念,探到她的本原却是惊讶。 “这……非人非鬼非神非妖的孽种,她父亲是谁?” 溪雩见着已然被父亲吓得眼泪直打转却不敢出声的小顾念不免心疼,一把将她抱住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就是我的孩子,不是谁的孽种,她没爹!” “你这个逆子!”溪懿神君原以为溪雩是眷念凡尘,不惜触犯天条与凡人成亲生子。可不曾想她怀中的孩子竟然非人非神非妖非鬼,如此一个孽胎,更加觉得这孩子的父亲怕是还比不得一个凡人。而溪雩这般执拗护着孩子的模样更是让他气愤,于是变幻出了自己的雷鞭正欲出手,却是被前来饮宴的无垠神君给拦下了。 “溪懿神君,有话好好说,不要吓到了孩子!”无垠神君自是知道溪雩怀中女娃的来历,他原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溪雩会说出实情,却不曾想这丫头哪根筋不对竟然说是自己的孩子。他眼见着抱着孩子的溪雩孤立无援尽管碍于溪懿神君的眼色,却还是忍不住出来说好话。 “你这老匹夫,我女儿成今日这般样子,你定是没少掺和。等我收拾了这逆子和孽种,新仇旧账再一并与你清算!” 溪懿神君已经是气到了极点,他一贯清修自持如今却是对着同为神君的无垠直接骂出了口,不留半点颜面。于是溪懿神君又向着在殿中一直沉默不敢说话的长子道。 “溪珩,将这老匹夫给我撵到殿外去。我瀚海的事还轮不到他这外人多嘴!” “你个老怪物,老子还不稀罕管你家的破事,不用你撵,我自个会走!” 无垠神君听着溪懿神君对自己是满口的老匹夫顿时跺起了脚,他又看了看溪雩全然无视自己使的眼色颇觉无奈,却是骂骂咧咧的出了这瀚海神殿。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孩子是谁的?”溪懿神君本就为着溪雩头疼再被无垠神君这么一折腾只差没遣了天雷劈在溪雩身上。可终归是自己的女儿,哪怕是犯下滔天大祸,溪懿神君还是希望她能知错回头。 “这孩子没有爹!”溪雩对上自己父亲依旧是这般决绝,既然她咬死了小顾念是自己的孩子,可哪能凭空编出一个爹来。本就是谎言若是再编上一个又一个谎言终归是纸包不住火,反倒将真相给抖出来了。况且小顾念算是金莲子种出来的,若说没有爹也还合情合理。 然而溪雩这坚决的口吻反倒是被溪懿神君看作她抵死不认,意在维护孩子的父亲。一边随着溪妍来瀚海为岳父祝寿的扶律见此情景,虽然无甚表情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一直记恨着溪雩在九重天将他打成重伤,而因这事回昆仑更被他父亲扶御神君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以致被管束的更为严厉。今日扶律见着溪雩竟闹出此等丑事心中不觉痛快,还不忘落井下石的说道。 “溪雩小妹,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能没有爹的。父亲亦是心疼你,你若是说出这孩子父亲是谁,也好为你讨个说法不是!哪怕是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也……” “你给我闭嘴,我家的事论不到你瞎操心!”同样在这殿中的溪妍见着扶律这般落井下石亦是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她当即跪在了溪懿神君面前求请道。“父亲,溪雩已然说了这孩子没有父亲,想来也是受尽了委屈。再者这孩子终归是瀚海的血脉,您的亲外孙呐。您就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了!” “父亲开恩,阿妍说得没错。您一向是最疼溪雩,溪雩也断不会胡作非为。这个孩子必是另有隐情,您念在这血脉之情,饶过妹妹!”一直沉默的溪珩见状同样跪在了溪懿神君面前求情道。尽管他不知道溪雩离家这五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断不会胡作非为。 因为他知道溪雩这两千多年都在寻找流落凡尘的溪柔,于是也时不时替她打掩护。哪怕千余年前溪雩对一个凡人动了情也不曾逾矩铸成大错。他自是相信这孩子的事定有隐情。 “你们三个倒是手足情深,但论谁求情都没有用!你们只当不与凡人相恋便不是触犯天条,可我瀚海岂容这般一个不知其父、非人非鬼非神非妖的孽种玷污。今日这逆子和这孽种,我都不会放过。此刻便遣了天雷断个干净,也当是清理门户……” 溪懿神君话音刚落,神殿之外已然是黑云遍布、雷声大作。而躲在溪雩怀中的小顾念吓得哭成了泪人,她见着溪懿神君那冷硬铁青的神情许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不时鼓足了勇气向着自己这个比妖怪还凶的外公溪懿神君大声嚷道。 “外公是坏人,我爹爹是天帝!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顾念一语既出、震惊四座。这殿中闻此言论者无不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默契得不再说话。而原本还在赌着自己爹爹溪懿神君会手下留情的溪雩,听了小顾念这一番言论却是急的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她当年是求过天帝珝熙庇护这孩子没错,但她也只是求个安心,没想着有朝一日真要找他。虽然自从小顾念降生之后,她确也履行了诺言给天帝立了牌位,每日鲜花瓜果供奉以谢庇护之恩。她却是从没有向小顾念提过天帝,也就更纳闷小顾念是如何知道天帝的。 “顾念,谁告诉你天帝是你爹爹的?” “爹爹说的!” “那谁又是你爹爹?” “爹爹就是天帝!” 第二十一章 我是你爹爹 http://.biquxs.info/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而这无名山头树木葱郁恰好遮蔽了这灼热的阳光,吹起了凉风阵阵,无尽清爽。这是溪雩带着小顾念在这无名山头住的第十个年头,这方圆百里的妖怪早被溪雩打得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听了风声搬家跑了。 而她又于这山头住处方圆十里的范围设了仙障结界,但凡有妖邪闯这结界都能有所感应。于是因着夏日炎炎又无事可干的溪雩睡起了午觉,补起了在这之前因为保护小顾念受太多妖魔鬼怪侵扰没能睡到的瞌睡。 溪雩借着这午后凉风,睡意正酣。而于她身侧的小顾念早早的就睡够了,躺在床上已是不安分了大半天。她见着睡意正浓的溪雩终于悄悄爬下床跑到院子里玩起来。 因着她自小见了太多的妖魔鬼怪,也每每听溪雩教导总有妖怪排队想吃她,不能独自出门。小顾念为此很是听话,每每溪雩睡觉的时候她只在自家院子里瞎晃悠。而夏日贪凉,小孩子喜欢玩水,这小顾念便是拿了个木瓢在自家院子水缸里舀水划船更玩湿了自己一身衣衫。 正当小顾念玩闹正酣时,却是瞧着自家又粗又圆的大水缸里开满了小荷花,而这水缸边侧两棵早被她娘亲溪雩种死的桃树顷刻繁花满树,随着微风簌簌落下的花瓣很是好看。 “桃树开花花了,我要去告诉娘亲!”小顾念对于这两棵活生生被溪雩种死的桃树印象深刻,因为溪雩每每都说都桃树开花再结果,后面就有桃子吃了。她为此有了盼头一直记在心中,却是亲眼见着这两棵桃树被自己娘亲溪雩给活活种枯种死。于是小顾念见着桃树开了花,第一时间便是想跑去告诉自己娘亲溪雩。 然而她一回转过头却是见着一个白发金冠,同样一身绣着金纹的白衣,衣服还在地上拖着好一截的叔叔。小顾念从记事起见过很多妖魔鬼怪,难看的占大多数而好看的却也没现在这个白衣叔叔好看,她不禁看的几分愣神。 若是换作以往不论是见着好看的还是难看的,小顾念定是嚷着妖怪叫娘亲了。可是她见着面前这人与她娘亲数年如一日所描摹的画像一模一样。于是小顾念不时向着这白衣男子询问道。 “叔叔,你是谁呀?” “我是你爹爹!”白衣男子对上小顾念言语温柔,嘴角亦不时勾起了一抹笑弧。 “可娘亲说,我是她用金莲子种出来的,没有爹爹!”小顾念仰头见着这个好看的白衣叔叔不时纳闷,因为他说的明显和她娘亲溪雩说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爹爹惹你娘亲生气了,她不准我见你才这般说的!”白衣男子说罢显着溺爱的轻摸小顾念的脑袋,嘴角的笑弧却是不曾变浅过。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呀?”小顾念见着这白衣叔叔虽然长得好看,但也想着溪雩教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说这世界上有坏人坏妖怪会骗人。所以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你叫顾念,你娘唤你作念念。而你娘亲叫做溪雩对吗?”白衣男子只道这小女娃还挺警觉于是又道。“你家中还供奉了一块名字是珝熙的牌匾,你从记事起你娘亲便让你每日鲜花瓜果供奉,还告诉你这是你的恩人要感谢他的庇护之恩,没错吧!” “嗯,爹爹说的一点都没错!”小顾念听罢对方的话,见他回答如此的准确已然相信这好看的叔叔就是自己爹爹了,随即改了口。 白衣男子为着小顾念这声爹爹笑意更浓,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变幻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手钏戴在了小顾念肉肉的小手上。 “这是爹爹送你的礼物,它能保护你不被妖怪发现。这样你娘亲也就不用那般辛苦成日打妖怪了。不能弄丢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 “不过不能让你娘亲知道这手钏是爹爹送的,否则娘亲生气了,爹爹想要偷偷来看你都不行了!” “好,我一定不告诉娘亲!”小顾念小声说完一双小手即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看向白衣不时抱起对方的大腿仰头继续说道。“爹爹,你为何不同念念和娘亲在一起,时常会有妖怪跑出来欺负念念,还要吃念念!” “因为娘亲会生气,而且娘亲不也很厉害,会保护你!”白衣男子说罢拍了拍小顾念的肩膀不时呢喃道,目光却是飘向了远处。 “那念念要是碰到娘亲也打不过的坏人、妖怪呢?” “那你便与那坏人说,爹爹是天帝,若是再敢欺负你,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 珝熙说罢听着屋子的响动略微侧目,他埋头向着还抱着自己大腿的小顾念不时说道。 “你娘亲醒了,若是见到爹爹会不高兴的!所以不要告诉娘亲爹爹的事!” “嗯!那爹爹你要常来看念念!”小顾念见着珝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她自小见着人间那些孩子都有爹爹很是羡慕,而这会在院子里玩着玩着就有爹爹了,高兴得眼睛都笑圆了。 “好,爹爹得空便来看你!”珝熙自五十年前从泰山府回了九重天,一直关注着溪雩在凡间的动向。也亏得她给自己立了牌匾让小顾念日日鲜花香烛供奉,偶尔听到小顾念供奉时许的愿譬如再也不想喝她娘亲日复一日做了好些年的银耳莲子羹,或者抱怨溪雩烤红薯都能烧成炭诸如此类倒是觉得好笑。 同样小顾念因是借着瑶池上古金莲子养出全魂得了肉身,灵气太盛。对于妖魔鬼怪无疑是飞蛾对烛火,所以也就引得那些妖魔鬼怪觊觎。有几次珝熙见着溪雩为着这些寻上门的妖魔鬼怪险些招架不住,亦暗中帮了些忙。 后面他就寻了这串能承载巨大灵力的琉璃手串施了隐蔽咒,如今小顾念只需戴上这手钏便能藏住自身的灵力不致于以往那般招摇被妖魔鬼怪盯上。于是珝熙做成了琉璃手钏便看准了机会下界来,却是害怕被溪雩发现又这般的偷偷摸摸。 小顾念见着转身便消失不见得爹爹,也记得他说的话不能告诉自己娘亲溪雩。于是她见着这两棵花满枝头的桃树向着屋子里跑着嚷着道。 “娘亲,桃树开花花了,你快来看呀!” 第二十二章 溪懿神君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之上天宫巍峨、云霞四散,静谧祥和的冷清亦是这天宫万年不变得特色。而今日这特色却是为着数万年不曾踏足瀚海之外的溪懿神君打破了,他单手持剑不乏肃杀之意,一路从南天门外打到了凌霄殿内。这阻拦的天兵天将只增不减,溪懿神君的脸色也就愈发的难堪。 再者懿神君多年不出瀚海,以致这戍卫天宫的天兵神将竟不识得这来势汹汹、动手便开打的老头是瀚海神君。珝熙见着殿内被天兵天将重重围困视作贼子的溪懿神君,放下自己手中的奏章却是不缓不慢的开了口。 “溪懿神君,数万年难得入这九重天,不知是有何要事?” “要事?”溪懿神君见着面前高高在上却是泰然自若的天帝,却是感叹溪雩带回瀚海的那女娃长得还是真好。只因这女娃神似溪雩小时候,眉毛鼻子眼睛却与面前的天帝如出一辙。他却是不知道这是因小顾念受溪雩和珝熙的精血供养,方才这般相似。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溪懿神君深知溪雩偶有任意妄为之举,却分得大是大非,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但凡错事稍大了些,也都是自觉自愿的认错挨罚。而今她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同自己嘴硬死磕,全在他这个父亲的意料之外。 所以当那孩子直言自己爹是天帝的时候,溪懿神君已然认定便是他面前的天帝诓骗了自己的女儿,方才做出此等逾矩出格之事。为此他怒气难平直接挥手将把他团团围住的一众天将全撂倒在了这九重天的凌霄殿中,不由得厉声向着珝熙质问道。 “天帝陛下,你欺我女儿年幼,如此诓骗于她。难道就不该给个说法嘛?” “神君若是说我与溪雩之事,我无可辩驳。不过我与溪雩原本两情相悦,说我诓骗于她,未免有失偏颇!”珝熙对上这来势汹汹打伤他一众天兵天将的溪懿神君,依旧如常平淡的口吻,泰然自若的神情亦没有任何的变化。只因这无垠神君却是早溪懿神君一步来这九重天向他道明了瀚海所发生的事。 “不可能!我女儿从不曾来过九重天,即便是这蟠桃盛会匆匆几日又怎会……”溪懿神君原本还是理直气壮,可是说到后面却越发的没了底气。他想到当年溪雩来这九重天赴蟠桃盛会还去了昆仑,又是在外逗留了好些日子方回瀚海。而当时珝熙去过昆仑,亦是在溪雩之后来了瀚海。后来珝熙前脚刚离开瀚海,这溪雩便留书信去了凡间,这一去便是五十年方归家,还带回了个孩子。 溪懿神君如此思忖一番却是恍然大悟,这世上又哪来这般凑巧的事。然而他却纳闷若溪雩这孩子当真是天帝之女,又岂会是非人非鬼非神非妖。然而珝熙接下来这番话却是又让溪懿神君始料未及,难以消受。 “溪懿神君,千余年我下凡历劫与溪雩相识。那孩子便是我与溪雩在这凡间数载所得。只是当中遇了些许波折,以致这孩子无法降生于世,仅有一抹残魂。我与溪雩自是不忍孩儿只一抹残魂留存世间,于是历劫回到九重天便用瑶池金莲子种魂养魂,让孩子借这金莲降生于世。溪雩唯恐神君知晓不肯接纳这孩子非人非鬼非神非妖的身份,方才带了孩子常留人间。如今神君既已知晓,我亦无需再隐瞒!” “这,这不可能……”溪懿神君听罢珝熙的话,沉默半晌却是难以置信。然而千余年前溪雩却曾到凡间数年,对一个凡人动了情。虽未做出逾矩之事,但是不忍见那凡人死得过于惨烈,舍了半数的修为替那凡人万箭穿心之苦。 溪雩回到瀚海之后亦是自觉自愿的在他面前认错领罚,而后再未提及那凡人。溪懿神君只当千余年过去,溪雩对那生死轮回的凡人已然忘情。可却不敢相信这凡人是千余年前下凡历劫的天帝。 “神君即使难以接受不肯相信,却也该知道这金莲子养魂之法,需得与之有血缘者用精血灌养方可成事。那孩子是由我和溪雩的精血供养方才借金莲出世,便是最好的证明。” 珝熙见着脸上显着难以置信的溪懿神君,为了让他接受这“事实”同时也为消除他的顾虑又说将道, “若是神君介怀妖孽擅入瀚海抢走乾元剑一事,我已派遣了四方神将于人间追捕那妖孽,势必追回乾元剑,日后也定会双倍补偿。至于溪雩,我亦不会与她委屈。我已着无垠神君、月下仙人筹备大婚事宜,待到礼数齐备之日便赴瀚海求亲,娶她入九重天为后!如此,神君可还满意?” “好,很好!天帝陛下当真好成算,竟将这等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了!” 溪懿神君对于珝熙所言并没有半分觉得满意开怀。他原是气不过方上九重天想为女儿向讨个说法,至此之后无论溪雩还是那孩子再与九重天无任何牵扯。可这天帝既然知晓他有此一闹,如今更将这桩桩件件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言外之意也便是容不得他反驳,高兴与否都得接受。溪懿神君只叹他宁愿溪雩恋上一个凡人,即便是堕入轮回也好过嫁入九重天。 要知这天宫冷清、亘古不变,清规戒律、礼教森严岂是一贯自由散漫的溪雩所能忍受的。而这坐拥六界的天帝既担负苍生之责,又是心有成算,更不堪托付终身。可是眼见自己女儿与天帝的孩子都这般大了,他深思熟虑一番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听之任之、各堪造化了。溪懿神君至此又看向珝熙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却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无可奈何的说道。 “小神别无所求,只期天帝陛下言出必行,不要辜负了我女儿!” “这是自然,神君尽可放心!” 第二十三章 承诺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天宫自重开蟠桃宴之后,不过百年又多了一件稀奇事。这便是数万年不曾踏足瀚海之外的溪懿神君一路从南天门打到了凌霄殿。这天帝既没有追究溪懿神君僭越冒犯之罪,没多久更派了无垠神君和月下仙人为亲使去瀚海提亲求娶瀚海神君那女儿都会打酱油的小女儿溪雩。 天宫亦是顺理成章的筹备起天帝大婚典礼,求亲不到短短数月这九重天又是群仙云集,歌舞盛典庆贺天帝新婚。虽然这一众神仙都是来赶热闹送祝福的,但对着这门婚事却是满腹疑虑。 而有好事的神仙一打听便传得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原这天帝与瀚海神君家的小女儿生情已久,孩子都有了却还藏着掖着。这事儿被溪懿神君知道了气得闹上了九重天讨说法,这天帝自是敢作敢当承诺了婚事也说娶就娶。 因为这事众仙只道这位数万年截然一身、专于政务的天帝却还是承袭了昔日老天帝的几许风流。却又好奇昔年那在蟠桃宴上大败昆仑剑阵的瀚海神君家的幺女是何等的妙人,竟然拿捏住了这天帝陛下的心。 彼时月上中天、酒宴已散,白日里热闹非凡的九重天又恢复了万年亘古不变的寂寥清冷。珝熙单手负背见着这床榻上正襟危坐的新娘子,随手取下了这遮面的盖头,却是瞥见了新娘子缄口不言使劲眨着眼睛。他见此情景心下了然即刻解了对方的定身咒。 “你跟我爹究竟说了什么?”溪雩因着一个定身咒从瀚海到九重天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连带眨巴眼睛都是无比的费力。她着实想不明白自己父亲来九重天与天帝说了什么,以致于她的终身大事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溪雩的父亲更是撂下狠话要么嫁给天帝,要么就与他断绝父女关系终身不得回瀚海。而这两者溪雩都不能接受,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奏效,最后还被自己父亲施了定身咒强行嫁到了九重天。于是这定身咒一解便跳起来向着珝熙兴师问罪。 “我告诉你父亲念念是我下凡历劫时与你所生的女儿,亦向你父亲承诺了婚事!。”珝熙对上一得自由便同自己质疑的溪雩并不意外。他见溪雩这副急嚷嚷的样子倒是与那日在凌霄殿上气势汹汹的溪懿神君别无一致,不愧是父女俩。 “是你教念念说她爹是天帝?” “是!” “天帝陛下,当年我是求过你有朝一日庇护她一时,可没说让你做她爹!”溪雩为这珝熙这般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懊恼,她却是想不明白他缘何要这般做。 “我当年也说过没理由庇护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孩子!” “那你就说是她爹,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天帝陛下您是没睡醒还是吃饱了撑的?” “你既让这孩子姓顾诚然对当年的情劫耿耿于怀,我承认孩子是我的同样承诺娶你,便是还与你那凡间一世的缘分。”珝熙从不曾被这般质疑数落以致一时间有些错愕,他面对溪雩仍旧那副正经冷淡的模样,明明觉得底气不足却还理直气壮的说道。 他对溪雩动情不假,而同样碍于这份情起了私心。许是他在小顾念面前自认是她爹爹之时便存了这般的私心。所以溪懿神君上九重天质问于他时,他方说出了那般的话同样承诺了这门婚事。 “当年我说这孩子的爹姓顾,是因为我阿姐那个凡人夫君姓顾!可当真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溪雩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让面前这位天帝陛下思虑许多。更后悔自己当年不该听那个阿杋的话去给小顾念找什么靠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而这阿杋却也不是什么好人,竟抢走他们瀚海的乾元剑。而溪雩还因为当年所立的诛心之誓,一个字都不能说。 珝熙对于小顾念的生父姓顾不禁愕然,他却是尴尬自己因为溪雩这一句话而误会这数十年,只是事已至此他只当是阴差阳错。他对上溪雩那坦然的目光却是怕她对自己再无情意,同样也不敢坦然自己这份情愫。于是嘴角不由得泛起浅淡的苦笑又道。 “如今你我婚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我为天帝肩负六界之责,本就大道忘情、以求处事公允、博爱众生。这天后于我也是可有可无,既娶了你便当是给小顾念一个名分,兑现当年庇护她的承诺!” “你……你……”溪雩听着珝熙清冷而不带情绪的口吻却是心中一沉,她原只当顾锦玄是顾锦玄,天帝是天帝。可在这凡间五十年却是魔怔了一般时不时想起面前这张冷脸。所以她听见面前的天帝说完这番话顿时觉得难受,以致发起了脾气乱摔东西。 “混蛋,敢情你娶我就是为了履行承诺、博爱众生。我才不稀罕你的博爱,你走,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珝熙不知此刻摔杯扔盏的溪雩缘何生气,更是觉得将东西扔到了他的身上有些不可理喻。尽管如此却还是任意溪雩朝着自己扔东西却语气平和的说道。 “原以为你做了小顾念几十年娘亲,会沉稳些。不曾想竟还与孩子一般胡闹!” “究竟是谁胡闹,为了一句庇护就轻许婚约,将自己的妻子视作可有可无。而我还被你这么随随便便、可有可无的娶了……”溪雩说着对上珝熙那张神情好像也是可有可无的样子更是生气,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砸东西都不够发泄她心中的愤懑。“我讨厌……” 溪雩一句“我讨厌你”不曾说完却是为珝熙突然的吻堵的说不了话,她不觉错愕却是冷静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珝熙。 “你……你干嘛?” “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你是预备要这般闹腾到天亮吗……”珝熙话罢却没再给溪雩说话的机会,他只手一挥这寝殿中的烛火尽数熄灭。重叠落下的纱幛帷幔亦是模糊了彼此相拥重叠的身影。这千余年前的情劫,他终是没能参破以致情难自制。神仙有无尽的岁月消磨,而这漫漫长夜他竟也如那凡人唯恐春宵苦短。 “轻霜姐姐,我们进去吗?”凝露看向与自己一并随侍在乾元殿外的轻霜不由犯难。她听说人间的寻常夫妻成亲了都是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可这九重天的天帝天后在新婚当夜就大吵大闹,摔东西的动静怕是整个北宸宫都能听见。以致这一众候于殿外的仙娥今晨都不敢进殿侍奉怕不是恼了天帝却又得罪了这天后娘娘。 轻霜见着凝露开口询问颇感无奈却也不好作答。昔年九重天开蟠桃盛宴,她与凝露也曾在重华宫侍奉过瀚海神君的幺女溪雩,也便是如今的天后娘娘。那时她与凝露都觉得这天后娘娘极好说话,却未见心性这般大。不过在这九重天上,怕也只得她敢同天帝陛下如此大吵大闹了。 正当轻霜踌躇间却见天帝出了殿外,她见状赶忙领了一众仙娥恭迎上去,却暗自庆幸解了她现下踌躇着的难题。 “陛下!” 珝熙见着这于殿外侍奉的一众的仙娥淡漠着神情,他想到还睡熟的溪雩便向着领头的轻霜道 “此刻她还睡着,无需扰她!” “是!” “先前蟠桃盛宴时,你们曾经侍奉过溪雩亦知她喜好。她初嫁九重天定有不惯,平素依着她喜好,不要惹恼了她!”珝熙这般嘱咐自是担心溪雩不习惯这九重天礼教森严,却又怕她真生气发火苦了这一众侍奉的仙娥,也当是先作提醒了。 “是!” 珝熙话罢亦准备去往凌霄殿却是见着北宸宫院内些许空荡,挥手又变出了几棵花期正盛的藤萝,他眼见成串的紫色花穗挂满了枝头些许浅笑。而这些藤萝便是珝熙历劫时凡身化林的些许,那年他带着溪雩去到此处见繁花开尽之后便将这百里树林尽数挪回了九重天。而今移几株到这北宸宫的乾元殿外,他只期溪雩见着满树繁花少发几次脾气,却又是回头叮嘱轻霜道。 “她若是问起,便说这树是一直种于院中的。” “是!” 轻霜见着这抹飘然而去的白色身影,不曾想天帝陛下对着天后娘娘如此的上心。以致她自觉侍奉这天后娘娘怕是尽十分的心思都还不够。 第二十四章 打架和落枕 http://.biquxs.info/

溪雩醒来时已然听见珝熙窸窣起身下床的动静,然而她不想理会便装作沉睡置若罔闻。她对于昨夜珝熙的一番话还是有那么些介怀,心里亦压着几分不痛快。于是也就当昨晚彼此是一时意乱情迷,方才乱了分寸。而如今清醒了对上珝熙就各走各路,你当我可有可无,我就对你随随便便。 再一想到小顾念有了天帝女儿这般的身份,这四海六界自是没谁敢欺负她,连带她父亲溪懿神君不也未曾追究了。何况这九重天天宫是历代天帝神官居所,又有天兵天将拱卫宫阙,她也不用担心妖怪找上门了。如此这般也将日子凑活过吧,她只当又寻了一处不错的山头不用操心便能过清净日子。 “娘亲,舅舅说你在睡懒觉。不要睡了,快起来陪念念玩!”此刻溪雩正对境梳妆,却是听着小顾念那甜甜糯糯的声音无比舒畅。原本还皱着的眉头亦是舒展开来,她一回头正见这小女娃已然先于一众仙娥飞奔着扑向自己怀中。 “娘亲,念念想你了!” “娘亲也想念念!”溪雩见着抱着自己仰头撒娇的小顾念,因着婚礼几天不见对她倒是更亲近了。她不时摸着小顾念的小脑袋,对着她的小脸蛋亲了又亲。 青霜领着一众仙娥跟在小顾念进了殿中,见着溪雩对小顾念这般亲昵温柔的样子。不禁觉得昨夜同天帝大吵大闹的俨然是另一个女子。 “奴婢等侍奉天后娘娘梳洗更衣!” 溪雩听着声音回过头见着这浅色衣衫的仙娥不觉几分眼熟,又看向了她一侧的凝露也就想起了这两位不就是昔年来九重天参加蟠桃盛会时在重华宫的那两位仙娥。 “青霜、凝露,你们不是重华宫,怎会在这?” “是天帝陛下忧心娘娘初到九重天不适应,特让奴婢等来侍奉娘娘的!”青霜对上溪雩那浅淡的笑容,却不曾想时隔多年溪雩竟还能记得她和凝露的名字。同时带着一众仙娥替溪雩梳洗装扮亦收拾起了屋子。 “哼,他会这般好心……”溪雩听着青霜提起了珝熙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顷刻暗淡了。而青露听着溪雩不太高兴的口吻,也难怪这天帝陛下移了几树藤萝却让她们说是一直种于院中的。她见着溪雩这神情模样猜度着若是知道实情,怕将树砍了的心思都有。于是青露即刻转变了话题,向着溪雩问道。 “娘娘,是想要梳哪样的发式?” “简单一点就好了!”溪雩说着任由这一众仙娥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头发,却是同此刻趴在她梳妆台前的小顾念玩起了石头剪刀布。而一旁的小顾念自然是听见溪雩方才语气中夹带的不快,不时眨巴着眼睛向溪雩问道。 “娘亲是不是和爹爹打架,生爹爹气了?以致仙娥姐姐提到爹爹,娘亲都不高兴!”小顾念对于在无名山头时不时偷偷来看她的爹爹珝熙很是喜欢,只是她见到溪雩每每提及这爹爹多少有些不高兴。 虽然她一直被溪雩教育说自己是被她用金莲子种出来的,但在凡间数年她看着那些小孩子有娘亲也有爹爹却是羡慕。只是她的爹爹和娘亲不像人间小孩的父母那般和睦,以致小小年纪的她不禁多了几分愁绪。 “打架,你是哪觉着我俩打架了?”溪雩对着小顾念这莫名其妙的询问有些纳闷,虽然昨夜是同珝熙大吵大闹了回,但还没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她自小顾念记事起便教她修仙炼道,可终归这孩子在人间见多了寻常人家的日子。溪雩也知道小顾念偶尔也会羡慕人间小孩有爹有娘,此刻听着小顾念言语中的几许忧愁为照顾她的情绪很是自然的说起了违心话。 “念念不要担心,娘亲保证不会和爹爹打架!” “可是娘亲你脖子都红的一块一块的,不是和爹爹打架了吗?” 小顾念不时指着溪雩的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而溪雩对着镜子瞧着脖子上的痕迹想到昨夜的荒唐脸不由得发烫。尤其这殿中的一众仙娥因这小顾念的童言无忌掩嘴笑了,她更加觉得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佯装风轻云淡的说道。 “没有,这是我睡落枕了,不小心磕的!” “额,那今晚念念可以和娘亲一块睡了嘛?”小顾念听罢溪雩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听着溪雩说睡落枕了却是想到自己这好几个晚上都是她舅舅溪珩哄着她睡觉不时向着溪雩撒起了娇。毕竟小顾念降生便被溪雩带到了凡间,这五十年的朝夕相处离得最远也就她偷跑到出去抓兔子的距离。于是对于溪雩无比的依赖,自然也就离不得。这离了三五日对上溪雩就更加的依赖。 “当然了,以后娘亲还是每天都陪念念一起睡!好不好?”溪雩感受到小顾念不安的小情绪也道这孩子终归还小,从降生到现在便是这几日不在她身边,已是离得最久的时间了。对于自己从出生养到现在的女儿她自然是心疼,也就亲昵的哄起来。 “好!”小顾念听着溪雩这般说不由得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不时扬起脖子亲了亲溪雩的脸。然而小顾念高兴了没几下却又是想起今晨嚷着找娘亲却被舅舅拦着说爹爹和娘亲在睡懒觉,被拦着不让来。于是小顾念眨巴着眼睛不时向溪雩问道“那娘亲和念念一起睡,爹爹睡哪啊?” “他?爱睡哪睡哪好了!”溪雩听罢小顾念的话不由的对着某某生出一股子嫌弃,以致拿着梳子对头发都多使上了几分力气。可是想到先前小顾念误以为他俩打架了还像一个大人一样发愁于是稍微缓和了语气解释道。“娘亲的意思是这天宫这么大,他不愁地方睡,你就不用担心了!” “额,那爹爹……” “念念,你看外面的藤萝花开得多好啊。娘亲梳洗好了带你去摘花再搭个秋千架给你玩好不好?”溪雩即刻打断了想要开口不知道问些什么的小顾念,她透过这半掩的窗户已然见那院中花开正盛的藤萝,即刻转移了话题。谁知道这小鬼嘴里念着珝熙又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溪雩索性就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顺带将这小人给带偏,反正小丫头忘性大还省了麻烦。 “好!”小顾念原是想问溪雩可不可以爹爹娘亲同她一块睡,可是听着溪雩说的要摘花给她搭秋千自是高兴得不用了。同时亦觉得溪雩说的天宫这么大不愁没睡处,自然也就不理会了。 第二十五章 顾锦玄 http://.biquxs.info/

溪雩和小顾念在九重天就这般住了下来,而这第一天她便从青霜凝露的口中听了九重天多如牛毛的规矩。她又岂是轻易能守得住这无数规矩的,既然要守规矩还不如成日呆着不出去。于是她便成日呆在这北宸宫称病不出,关起门来总能省掉很多规矩。反正在凡间那处无名山头几十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偶尔小顾念实在呆不住了便带着她出门放放风不也好了。往好处说了这北宸宫里还有一众仙娥,怎么也够陪小顾念玩的了。于是就这么呆着每日再找些事情做,日子一天一天过得还挺快的。毕竟她能耐得住性子修炼几百几千年的,又岂会在意几天不出门。 “娘亲,快来抓我,我在这儿呢!”小顾念被一众仙娥簇拥着,看着蒙了眼睛捉自己的溪雩,不时兴冲冲的向着她嚷道。 “在哪呢,哪呢?”溪雩不知道人间的小孩亦或神族的孩子是否喜欢捉迷藏,反正小顾念是很喜欢。很小的时候喜欢藏床底、柜子里与她躲猫猫,再大一点就蒙了眼睛捉迷藏。以前是她们一个捉一个躲。如今北宸宫里有这么多仙娥在小顾念看来就更好玩了。反正无事可见,溪雩也便陪着小顾念玩呗。 “这里,在这里…”小顾念被这些仙娥带着东躲西藏,不时又跑至溪雩跟前晃一晃可不要太高兴。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这次绝对抓到你!”溪雩自是不愿老老实实的同小顾念玩捉迷藏。可偷瞄了几次都被这小娃给发现了,她也只得规规矩矩的蒙上了眼睛。这般捉迷藏却是让她将小时候蒙着眼睛练剑、听声辩位的本事都给使出来了。她不禁感叹打架的时候用得不多,陪孩子玩却是用上了。她听着小顾念的声音判准了方向便扑了过去抓住了小顾念的衣服。 “小念念,被娘亲给抓到了吧!” 溪雩说着解下了蒙眼的手帕方见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小顾念却是对她扮着鬼脸,而对上小顾念身后的珝熙笑容却是逐渐消散了。自然原本还一块玩闹的仙娥们早已匍匐跪在了地上都不敢吭声。 珝熙双手负背看着脚跟前坐地上抱着孩子的溪雩清冷着脸色。他原只当溪雩是真的病了,可刚到北宸宫外便听着一众嬉笑玩闹的声音。也就猜到她是故意装病关着门自顾自的玩闹。 “不说病了,玩得倒挺高兴的!” “我陪孩子玩有什么不对吗?”溪雩说着即刻起身,她见惯了珝熙这清冷的样子,亦显着几分不在乎。 “陪孩子玩自是应该的,但你说谎称病就不应该。这大婚典礼刚过,依规矩新天后自是要接受众仙拜谒。你却好装病谢客还关起门玩闹,哪有点天后该有的样子!” 珝熙自然知道按溪雩这性子哪会乖乖循这些礼节规矩。她装病就罢了却也不知道收敛。成日在宫中陪着孩子玩闹嬉戏哪怕是宫门紧闭也被听到了,这般做法免不了惹来非议。以致今日便有些个拘泥规矩体统的老神仙跑他面前告状了。 “反正你都说了这天后于你可有可无,既然都可有可无了,何必计较这么多规矩礼仪!” 珝熙对于溪雩这般不以为意也不意外,却没想到她对于自己先前所说的话如此介怀。而她这般做法怕除了嫌规矩多亦是在同他赌气。珝熙为此无奈却又道。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既为天后哪怕是装也该装装样子。我自是不计较丢脸规矩与否。可你需得知晓你是瀚海神君的女儿,胡作非为有损的是你父亲的颜面,折辱的也是你瀚海的名声。” “说得这么严重,我循了这规矩体统不就是了!”溪雩原只当自己关起门图个清静,听罢珝熙一番话她方觉得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她自己倒无妨,确确实实不能让自己父亲丢脸。再一想到她父亲生起气来的模样不禁一个哆嗦。 溪雩曾听凡人所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不知道自己这神仙的一生是否也如一场戏,却是佩服自己这九重天的规矩多如牛毛,她装装这天后的样子装了些日子竟有些习惯了。更准确的说是这装装样子事情也多起来,让她觉得至少不那么无聊。这日小顾念被青霜和凝露带着去游湖泛舟摘莲蓬了,她也难得清静的在这藤萝树上搭的秋千架坐着发呆,却是看着来势汹汹的珝熙,神情并不好。当然这天帝陛下没有哪日不是冷沉着脸色的。溪雩见状还是假模假样的起身向着珝熙屈膝见礼。 “天帝陛下日理万机,来北宸宫是有何要事啊?” “要事?没事就不能来了?”珝熙原只当溪雩装个守规矩的样子不被这九重天上的神仙挑毛病,跑到他面前参折子也就随她了。可不曾想她装个样子也能惹出事端,今日这常居碧海主管水中诸神的东王公便跑至他御前请罪拜辞,说自己厚颜无德再不堪上这九重天。珝熙只问几句便知道是溪雩惹的麻烦,他即刻示意身后的仙娥捧着一叠书到了溪雩跟前。 “这便是你干的好事,如此羞辱东王公?” 溪雩从那仙娥手捧的四书五经随意拿了一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翻了几页。 “这些虽然都是凡间的书,但修书之人可都是肉身成圣的大德大贤者。我将这四书五经送于东王公,让他闲来无事多读读书,增长见闻、修身养性有什么不对吗?” “你单单只是让人家增长见闻、修身养性了吗?” “不是,我就想告诉他一把年纪还不知羞,活该多读读四书五经知道礼义廉耻。省得教坏了自己女儿,让她成天去惦记别的有妇之夫!” 溪雩说罢不觉气愤,想起了前几日珝熙在瑶池圣境设宴,这东王公竟然当着她的面让自己女儿殿前献舞就罢了,还向珝熙斟酒布菜,就差没挑明是要将女儿送给珝熙当天妃了。她一时气不过就在东王公带着女儿来北宸宫向她拜辞时送了这成套的四书五经,自然也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你又说的什么胡话,身为天后不谙规矩也罢了,还如此善妒没有气度,成何体统!” “呵,我没气度、我善妒!你怎么不反思下自己不知检点、勾三搭四、才不成体统!” “我不知检点、勾三搭四,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那日在瑶池圣境东王公的女儿借着献酒就差没贴你身上了,你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却不回避,不是不知检点。还有整个宴会上都同那上霖仙子眉来眼去,难道就不是勾三搭四了?” “你竟为这般的小事斤斤计较,还不是没气度!”那日在瑶池圣境,他碍于东王公的面子不好推辞东王公女儿献酒,可他们彼此间都空得能坐下一个小顾念了,却成了溪雩说的贴在身上了。至于与上霖仙子不过是不经意的对视,在溪雩看来便是眉来眼去、勾三搭四。他不禁觉得无奈,若是日后与哪个仙娥说上几句话怕是在溪雩看来就是暧昧调情了。 “你觉得是小事,我却觉得是天大的事!” 溪雩见着珝熙不以为然的模样更是火大,她自觉来到九重天就没一日是高兴的。而东王公这事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也借故发作了。此刻溪雩当着令她如今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便是九重天这位天帝陛下不时又道。 “你不要以为我不说话就是耳聋眼瞎,原以为只有凡人才那般无聊喜欢蜚短流长,可你们九重天的神仙比凡人还会乱嚼舌根。你向我父亲承认念念是你的孩子,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娶我当真给足了我面子。可是呢,这些神仙只会说你天帝陛下风流多情、一笑而过。却将我贬低的一文不值,道我心机深沉用孩子拴着你还逼婚,就差没说我是狐狸精了。还害我被九重天这些神仙轻视,连那个东王公都欺负我。这些无稽之谈我听听就罢,被这些神仙轻视我也无所谓。可是天帝陛下你呢,高高在上、置若罔闻,从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你只当兑现了你的承诺,却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当然我的感受你亦不必在乎,可是念念还那么小。你既然自认她是你的女儿,却让她成日处在这般境地,你让她作何感想?” “我亦是想保全你和念念……” “我又并非无路可走,没求你保全。原本我认死了念念是我的孩子,我爹顶多是遣了天雷劈我两下。虽是赌着性命,但他终归会因着心疼下不去手。结果不过是把我关起来抑或将我逐出瀚海。我届时还是可以带着念念在人间过清净的日子,等时间长了我爹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就你教念念说的一句话,让我如今在这九重天被指指点点、处境尴尬,比起在凡间那些年疲于应对妖魔鬼怪的日子更难过!” “溪雩,我……”珝熙原只当溪雩有些要强,即使当年求过他庇护小顾念,在凡间为妖魔侵扰数十年也不向他求助。可他却没想到小顾念为他父亲不容,溪雩竟是存了赌命的心思与她父亲博弈。因而珝熙为溪雩这番指责一时竟无言以对,天宫里所传的流言蜚语他亦听过。但珝熙见着溪雩不予理睬的态度只当她未曾放在心上。再则日子久了这般的流言也自会烟消云散。他却是不曾细究这些言论让她如此的委屈难受,亦不禁自责终归是自己大意了。 溪雩说罢这么一番话将自己积压已久的愤懑尽数发泄出来没有觉得轻松,反倒是觉得自己截然一身在这冷清的天宫很是委屈。她的眼泪不时吧嗒吧嗒的就往外冒,随手抓了一本书就朝着珝熙扔去。 “都是你害的,若是顾锦玄……” “若是顾锦玄又如何?”珝熙见着此刻眼泪巴巴的溪雩,冷清的神情隐忍着几分动容,却是为着溪雩的一句顾锦玄心中添了些许的不忿。 “若是顾锦玄,他才不会让我因为这般无聊的事受委屈!”溪雩带着哭腔眼泪掉得更凶却是不自觉的脱出了口。她想起了昔年凡间的顾锦玄又对上在自己面前的天帝,凡人神仙终归是同一个,缘何差别就这么大。她见着珝熙仍旧是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赌气的嚷出了声。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珝熙原是想开口安慰溪雩几句,但是眼见着自己被下了逐客令又怕溪雩更生气也是神色黯然的离开了北宸宫。而这事之后,珝熙找了由头便将天宫里的一大批仙娥贬下了界,自是因这些仙娥平日爱说闲话。先前于他面前请罪拜辞的东王公,珝熙亦应了他的要求日后非诏不得入九重天。 第二十六章 旧爱难忘 http://.biquxs.info/

世事变仟、时光荏苒。这天宫岁月清冷寂寥,却如白驹过隙,匆匆便于指间悄然而逝。溪雩嫁入九重天已经五百年有余,她自是习惯了九重天冷清的日子。不过这天宫却是因着她不再一贯的冷清。凌霄殿内珝熙万年如一日的批示着公文奏章,却是被桌案上突的扔来的一卷画像打断。 “这画像中的女子是谁,缘何与念念这般相像?”溪雩一脸的怒气对着这画像中的女子,又看向了珝熙。这五百多年来她除了照顾小顾念教她法术修炼,另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便是在天宫的藏书阁找几卷古籍经卷看看学学。 半个月前她在藏书阁发现了一副画像,这画中的女子和如今的小顾念有五六分相像已是让她惊讶不已。而见这画卷沾染的灰尘也说明在九重天的藏书阁放置不是朝夕。因此满腹疑虑的溪雩拿了这画像找了些在天宫中呆了有些年岁的老神仙,见着他们支支吾吾的模样,却也是打听到零零碎碎一些关于这画中女子的事。 总结下来便是这画中的女子乃是前任天后也便是珝熙母亲宫中的一个仙娥琼花仙子,与珝熙有过一段旧情,在数万年前的大战中灰飞烟灭。溪雩光打听到的这些事,再联想到这琼花仙子与她用金莲子养出来的小顾念如此相像,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当即拿了画像便到这凌霄殿与珝熙对质。 珝熙看罢这幅画像眼中些许惊讶稍纵即逝。他见着溪雩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却还是平淡的说道。 “只是一个已逝的旧识罢了!” “旧识,我看是旧爱才对吧!”溪雩见着珝熙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原就生气此刻更差没有歇斯底里。可这泪珠子却是在她预备着大声叫嚷前冒了出来,因为她心底多年的执着已然土崩瓦解。 “我就说当年你怎会不追究我盗窃瑶池金莲子。敢请你让我替你养了五百多年的旧爱。可我还傻不拉几的将她看作自己的女儿。你这个混蛋,混蛋!” “胡闹,哪有做娘亲的跟自己女儿争风吃醋的!”珝熙对于溪雩的质问无从辩驳,却不承认溪雩所谓的什么旧爱,他可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就觉得我胡闹,我争风吃醋,那你倒同我解释说念念不是琼花仙子啊!” “念念是琼花仙子,也是你姐姐的孩子…” “你还在骗我,你这个骗子,我才不会再相信你…”溪雩说着将珝熙案前的奏章书籍摔了一地,已然听不进去珝熙的话。 “你若是不高兴,我明日便遣念念去骊山圣母处拜师学艺,这样可好?” “你少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才不耽搁你和你的旧爱再续前缘。我走,我回家去!” 溪雩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哭得厉害,却也是吵得凶。原本还想撕几张他的折子,最后却改成扔了一地外带踩几脚泄愤。 珝熙对着溪雩这般做法不以为然,却是听着她一句要回家漠然多了几分怒气未曾显露在脸上。 “你既已嫁入九重天,这天宫才是你的家。你是预备回哪去?” “我回瀚海,回娘家去,就不想看到你!” “你无缘无故回瀚海,就不怕挨你父亲打?”珝熙为着溪雩改口的回娘家又觉着几分好笑,不时便提起了她父亲。 “那我去泰山府找无垠神君喝酒去,总之不想看见你…”溪雩说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便出了凌霄殿,而珝熙见着那抹毅然决然的背影却是无奈,整理起自己这一摞被溪雩弄得乱七八糟的公文奏章。而不多时这御殿神将廉朱亦匆匆进了这凌霄殿内,看向彼时理着公文的珝熙道。 “陛下,天后娘娘下界去了!” “无妨,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 “是!” 廉朱见着眼前这天帝陛下毫不在意的模样颇感意外。放眼九重天怕是没哪个神仙不知道,这天帝与天后娘娘自成婚之日起隔个三年五载便要吵上几回。吵了几回消停些时日便又闹起来。如此反反复复几百年过去了,以致这值守凌霄殿的天兵天将由先前看着这帝后吵架觉得胆战心惊到如今已是稀松平常,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是这天后娘娘同天帝吵架跑下界去却是头一回,廉朱才觉得几分稀奇来这凌霄殿呈报。不过他见着这天帝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没半点担心。他不由心谙道这天宫可是时不时谣传这帝后不和,却又是见面前的天帝开了口。 “廉朱,你遣些仙娥天将天宫里与琼花仙子有关的物件都归置起来,寻个地方收好。省得哪日被她翻出来,整个九重天都是酸味。” “是!” 第二十七章 琼花仙子 http://.biquxs.info/

“混蛋…骗子…大骗子…” 溪雩端坐于这泰山府的神殿内,一脸愤懑却是她将自己面前的盆景叶子扯得所剩无几,就快秃了。彼时这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的无垠神君却是等到溪雩将他这盆落叶松扯得毛都不剩,方才揉着听腻的耳朵说道。 “得得得…都扯秃我一盆树了,差不多了就回九重天去吧!” “我不回去,才不要见那个大骗子!”溪雩说罢语气却还是那般不依不饶。 “哎哟,我不回去,才不见那个大骗子!”无垠神君见着溪雩拧紧的眉头不时学起了她的腔调说起话来。他饮罢一口小酒却又是向着溪雩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丫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你这个情深的别哪日就魔怔疯癫了!” “我才没对他一往情深,才没疯呢!”溪雩不时撇了撇嘴,亦向着无垠神君反驳道。 “你对天帝有多情深老头子我是不知道。不过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亲,昔年你在凡间为顾锦玄做的那些事我就不说了,单看你在这九重天呆了五百年,还在这众多神仙面前将这天后的样子装得有模有样,这点老头子我倒是佩服你哟!起先,我还打赌你在九重天最多能呆上两百年便是极限,倒是白瞎了我俩这数千年的交情了!”无垠神君说着眯着眼睛看向了此刻安静下来的溪雩。 “我不过是形势所迫,不想丢我爹的脸罢了!”溪雩沉静了脸色却是一如平常的说道。 “你老子对你严厉,你怕挨打不丢你老子的脸说得过去。可是你老子这般严厉,你不也喜欢往外跑的呢。说白了还是九重天上那位天帝陛下,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呆着。当然你也聪明,对着这一贯冷情的天帝陛下,怕他不理你就找借口又哭又闹,闹得差不多了也知道消停。想让他吃醋,又怕他真吃醋,索性让他吃自己的醋。害怕自己话说绝了惹他不高兴,从来都是捡便宜的说。明明可以说我恨你,但却说了千百遍我讨厌你。这凡间有句话女人嘴上说讨厌,实则是喜欢喽!” 无垠神君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又是懒懒散散的喝起了小酒。要知道他泰山神君司职神人两界,这数十万年看了不知多少人间的痴男怨女。这五百年来,时不时听着来他泰山府的仙官说起这天帝天后的八卦,自然也看穿了面前这丫头的小心思。不过他也知道溪雩一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来她泰山府肯定不单是来吐苦水的。 “琼花仙子是谁?” 溪雩听着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无垠神君说穿了,也不再藏着掖着。先前她在凌霄殿和珝熙大闹一场,不单单是气他骗自己这小顾念竟然是同他有过旧情的琼花仙子再生。因为溪雩前些年曾在天宫的藏书阁看到一本上古经卷记载了这金莲子养魂之法,其中引起她注意的是灌养精血者需得与这所养之魂有血缘之亲方可成事。小顾念是她姐姐的孩子,溪雩能灌养不奇怪,可是珝熙也曾灌养过精血。当年她却并不知道这血缘之亲的条件,可珝熙肯定是知道的。而这小顾念却是借着金莲降生了,还是琼花仙子再生。那不就间接说明他们三个都有血缘之亲了。 溪雩自是笃定他们瀚海与九重天天帝一脉没有半分血缘之亲,那问题自然就出来了。她原想借生气逼他说出实情,可珝熙嘴严得厉害直接岔开了话。她也索性找借口下界来泰山府向无垠神君求教了。 “这琼花原是人间某处独有,他乡无双的一品名贵花木。不知多少年前有个昏庸残暴的君王听此名花,劳民伤财前往当地鉴赏。而这琼花见了昏君即刻凋谢,气得昏君拔剑砍树却是为这琼花树所变幻的万丈光芒刺瞎了眼。当时恰巧骊山圣母云游路经此地,见这品花木高洁自好、不畏强权,便将之带回了骊山。这品花木在骊山千年,修炼成仙便是琼花仙子。不过这被骊山圣母送入先天后宫中做侍女的琼花仙子,好像不是当年的从凡间而来的那位。数万年前神族的大殿下与二殿下对这琼花仙子都是心生爱慕,老天帝亦曾将这琼花仙子赐婚于大殿下便是如今的天帝。可是当年天帝不知是何缘由拒婚,老天帝身归混沌之后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大战,琼花仙子就于这场战事灰飞烟灭,至此人世间也再无琼花。老头子我不喜欢九重天规矩太多,也懒得走动,知道的也就这么些许了!” 无垠神君说着亦不忘喝着小酒,他却是纳闷这溪雩缘何问起这数万年已不存于世的琼花仙子。不过诚然这天帝是不肯告诉她,她方才来了泰山府。 “珝熙竟然还有一个弟弟,他还和自己的弟弟喜欢上了同一位仙子?” 溪雩听罢无垠神君一番话倒是觉得惊讶,因为她在九重天五百年可是从没见哪个神仙或者哪位仙娥提过天帝的弟弟,这天帝的弟弟怎的也是神族的二殿下,都没谁提起更是奇怪。于是溪雩又看向无垠神君询问道。 “我在天宫不只没见过珝熙这弟弟,更是听都没听过。这天帝的弟弟…” “唉,天家秘辛我可不敢说。你若是想知道自个回去问天帝!” 无垠神君也知溪雩疑惑却是即刻打断了她的话。昔日天帝曾下过通达六界的四海令再不准提他这二弟的事,若是说了可是要遭天雷之罚的。无垠神君哪怕是一方神君,自然也是不肯说的。 “他要是肯说,我就不来问你了!” 溪雩听罢无垠神君一番话却是无趣,她只道珝熙俨然是个闷葫芦,平日话都少得可怜。要是问及他陈年往事肯定自讨没趣。只是她不知道这贯常惜字如金的天帝珝熙,对上她已经算得是话唠了。 “嗨,这天帝说白了也是个男人,你又哭又闹和他对着干,他自是懒得理会。换个法子回去认个错、撒娇服软,对他温柔体贴再瞅准时机开口指不定就告诉你了!” 无垠神君俨然一只老狐狸挑着眉毛看向了溪雩,却是显着几分不怀好意。 “那他还是不肯告诉我呢?” “你试都不试怎知不行,要是不行还有别的法子!”无垠神君说着不时凑到了溪雩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而诚然是溪雩所想知道的。 第二十八章 耽于情丝 http://.biquxs.info/

多年前珝熙下凡历劫时,无垠神君为了让珝熙也便是凡间的顾锦玄能够尽快喜欢上溪雩,曾经教过她说是“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于是便撺掇溪雩去学几道顾锦玄喜欢的菜做给他吃,以此增加他对溪雩的好感。可溪雩是神仙,从来都是餐霞吸露,吃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偶尔的消遣。虽然人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她也不过是哪天想起觉得感兴趣的话方才寻着吃两口。 于是溪雩那些年在凡间就学会了一道菜都算不的甜汤—银耳莲子羹,这道甜汤是凡间的顾锦玄最喜欢吃的。后来小顾念也因此沾光,嚷着要吃东西就被她一日三餐的喂了不知几年的银耳莲子羹,以致后来小顾念听着这道甜汤的名字几天都不想吃东西。 溪雩听了无垠神君的话回了九重天,觉得他说得挺对。既然同珝熙对着干问不出什么,那就尝试温柔体贴一回。于是她在这九重天五百年破天荒的煮了一锅银耳莲子羹去向珝熙认错服软。 此时这九重天已变做深海的颜色,星辰点点也预示着时辰不早了。溪雩知道珝熙白日会在凌霄殿处理政务,到了晚上便会在思吾阁继续批示公文一类的,若是夜深了便也就在此处歇息。只是溪雩不知道这北宸宫历来是天帝的居所,亦是离凌霄殿最近的。昔年珝熙为免旁的神仙轻看了溪雩才安排她住到了北宸宫,自个却是挪窝挪到了思吾阁。这五百年来,溪雩和珝熙差不多是各过各的除了又吵又闹的时候在一处。所以这思吾阁她来得也不多,以致路都有些不熟。 溪雩端着煮好的莲子银耳羹进了殿内,正见珝熙心无旁骛的不知在写着什么。于是她脸上带着笑容凑了上去殷勤道。 “天帝陛下日理万机可是辛苦,我煮了银耳莲子羹,吃一点吧!” 珝熙原以为溪雩下界去了泰山府怎的也要个三五天才肯回来。可是这白日下界晚上便回来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尤其还这般破天荒的对他献殷勤更觉受宠若惊。 “你不会在这甜汤里下了药要捉弄我吧?” “没有,没有!我反思了许久觉得先前不该对你发脾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所以特意做了甜汤向你赔罪的!”溪雩说着亦不时摆手以示自己赔罪的真诚。她自觉腔调温柔了很多,以致自己听来都觉得别捏。 “念念说你红薯都能烤成炭,这煮的银耳莲子羹还能吃吗?”珝熙从溪雩到凌霄殿与他吵闹时便知道她可不单单气自己瞒着她小顾念便是琼花仙子,还想借着发脾气诓他说出当中原委。此刻他听完溪雩一番话就猜到她发脾气没用竟用起了怀柔之策。他只道这无垠神君还真是有法子,以致平日同他不是吵便是闹的溪雩难得的这般温柔。早知如此他该多传召无垠神君来这九重天才对。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甜品,我可是学了很久学会的,自然是吃得的!” 溪雩却是不知道珝熙此刻的想法,见他质疑自己煮这银耳莲子羹的手艺,赶忙又解释起来。 “你怎知我喜欢这道甜品,还学了很久?” 珝熙知道溪雩不会做饭,不然带着小顾念在凡间几十年也不会每每餐霞饮露吃果子,却是为着她这番话颇为费解。 溪雩见着无垠神君教的这个法子貌似管用,又想起他说的适当的撒娇什么的。于是想起自己在人间学这道银耳莲子羹的惨痛经历,不时眨巴大眼睛向着珝熙诉苦道。 “就是你在凡间历劫的时候你说喜欢喝银耳莲子羹,我特意去学的。我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当时为了学做这个把自己衣服头发都烧了好多次,眼睛都熏红了,锅还烧坏了好几个!” “那是挺不容易的!” “嗯,来尝尝吧!” “不得空!” “没关系,我喂你!来,张嘴!” 溪雩已然盛了一大碗捧至了珝熙面前,她见着珝熙正襟危坐写着公文的样子还真是没空。于是就如曾经喂小顾念吃东西那般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方凑到了珝熙的嘴边。 珝熙见状迟愣了半晌张嘴吃了些许味道确实不错,却是浅淡的口吻道。 “烫!” “那我再给你吹吹!” 溪雩说罢又小心翼翼的吹着她手里这碗银耳羹。不过珝熙吃完了这碗银耳莲子羹都不曾再多说一个字。而溪雩献殷勤都献到这份上了自是不肯轻言放弃,于是又在珝熙的身边替他挑起灯花,砚起墨来。 “琼花初入九重天时在母后宫中做侍女,我和二弟初见她时都惊叹于她的美貌出尘。她与二弟两情相悦,可母后却让帝父将琼花赐婚于我。我无意中发现琼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拒绝了帝父的赐婚。后来波折几许,帝父身归混沌,二弟叛入魔界成了魔君,而我成了天帝。数万年前两族大战,琼花不忍见我们兄弟手足相残,阻止未果灰飞烟灭,二弟亦是元神散尽。这瑶池金莲虽能种魂养魂但我寻获多年都找不到琼花的一抹残魂也是枉然。你却好联合无垠神君偷走了金莲子用来养你姐姐孩子的魂。我见已成定局又惑于当年的情劫也承诺了你不再追究。可当你带我到泰山府见金莲子所种的残魂,我竟察觉出琼花的气息。我便猜到是琼花有一抹残魂留存于世却是机缘巧合与你凡间的阿姐有这一世母子之缘。当时你本就求我庇护这孩子,我也就顺水推舟用自己的精血灌养了金莲。后面念念便借由这金莲降世了。” 溪雩在珝熙身侧砚着墨就差没把自己瞌睡给砚出来,迷糊中听见这番话也陡然清醒。她从珝熙平淡的语气中亦听出了刻意压抑的痛苦,同样惊愕这曾经的往事。昔年来九重天参加蟠桃盛会时曾听过无垠神君说过珝熙太上忘情,只为天道苍生。可溪雩如今却是觉得即使忘情,他仍旧痛苦还需得刻意压抑自己的情感,不免心疼。溪雩此时亦不自觉得依靠在了他的肩头,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那我既告诉你了这九重天的秘密,你该如何回报我?” 珝熙难得从溪雩的口中听到一句对不起颇感安慰。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在瀚海的极地之渊,溪雩告诉了他瀚海青昙花的事之后便让他帮忙。他此刻却也是忍不住调侃起来。 “回报?” 溪雩闻言不禁觉得几分错愕别过头对上珝熙那认真的神情可不是开玩笑。而她见着珝熙嘴角的笑弧,方发觉他难得的笑了。这笑容竟是这般的好看以致让她痴迷。于是她情不自禁如蜻蜓点水般在珝熙唇边落下一吻。 “这样总行了吧!” 珝溪为溪雩这般主动的亲吻错愕以致落下了手中的笔。他回神见着溪雩这张怎么也看不够的脸当即将她打横抱起向着床榻而去更浅笑言道。 “不行!” 夜已深沉,这殿中的烛火燃烧了大半却依旧明亮闪烁,仿佛知道这会是个缠绵悱恻难以成眠的夜晚。刻意的温情哪堪这不经意的撩拨,即便这九重天的天帝亦是沉沦,耽于这男女之情。 第二十九章 为你万劫不复 http://.biquxs.info/

神族的天帝天后不似寻常夫妻那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几百年下来这天帝天后隔三差五的吵闹,又隔三差五的和好,以致一众神仙都觉得看腻了。只是今日值守在思吾阁外的天将仙娥,见着这天后娘娘破天荒的拿了甜品来向天帝赔罪倒觉着几分稀奇。不过再看这天后娘娘已然在思吾阁留宿也知道结果如何了。 于是这一众天将仙娥却又是打赌猜度起这天帝天后下一次吵架会隔多久,可是没曾想这天还未亮,溪雩便从思吾阁出来悄无声息的便走了。这些天将仙娥见状还以为这帝后又是闹起了别扭,却是不曾听见吵闹的动静。于是就当这天后娘娘是醒太早回北宸宫去了,却也不敢多问。 虽然珝熙告诉了溪雩当年的琼花仙子和小顾念的关联,但这并未满足她旺盛的好奇心。因此她这一夜都惦记着无垠神君给她说的那个若是珝熙如何都不肯说的第二个方法。原来珝熙当年继位天帝时大道忘情不仅服了忘忧草还舍弃了些许的记忆藏在了天宫某处。这般的办法自然只得无垠神君才想得出来。可是珝熙已然告诉了她数万年前那段和亲弟弟同时爱上异母妹妹的往事,溪雩就更加好奇珝熙藏起来的一段记忆会是什么。 于是溪雩趁着珝熙睡着了便在这思吾阁里翻箱倒柜找了起来,她倒不是自认有多了解珝熙。只是在九重天这五百多年,她见着珝熙数年如一日的凌霄殿、思吾阁,偶尔到她所住的北宸宫找茬问罪。这般单调的路线,要真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自然就让她想到是在思吾阁了。在这思吾阁摸索了一阵还真找出了一个被幻术藏起来的木盒子,理所当然的也就没忍住好奇打开了。 溪雩这般思索着已然是走至了南天门,这南天门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拨天兵天将,轮值戍守的将领恰巧是御殿神将廉朱。而这廉朱从来都是死脑筋说一不二,单单就天帝的话惟命是从。溪雩因为时常与珝熙吵闹,以致她看这廉朱也觉着不太顺眼。 此时正于南天门值守的廉朱见着昨日刚跑下界的溪雩,这会又来了南天门,却是心里纳闷天帝和天后娘娘这两日吵闹的也过于频繁了,不过一夜便又是要闹着下界了。然而职责所在,廉朱却还是拦住了就差没跨出南天门的溪雩。不过他却是感佩这天帝未卜先知,昨日便下了死令待这天后娘娘回了九重天,日后若无他的手谕再不准出九重天一步。 “天后娘娘,天帝有令若无手谕,您不得出九重天一步!” “以前都没这般的规定,他什么时候说的?”溪雩听罢冷冽着神情显着平静问道,全然不再是以往同珝熙吵闹之后又哭又气的模样。 “昨……昨日方说的!”廉朱亦是头一次见着溪雩这般的模样,不由得几分发憷。他却是不惧怕溪雩生起气来与他动手。只是每每他见着这天后娘娘同天帝吵闹,摔桌子仍碗盏的不消停。这天帝陛下从来都是听着忍着连一句语气稍重的话都没说过。这作为六界之主的天帝陛下都是如此,他自是不敢轻易得罪。 “不要试图拦我,你可拦不住我!”溪雩依旧平淡的口吻却是不想理会面前的廉朱,此时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九重天冷清的天宫,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娘娘恕罪,末将职责所在。请娘娘不要与末将等为难!”廉朱见着溪雩平静而冷淡的模样也知她不是在开玩笑,却道是君命难为。这无论是不敢拦还是拦不住都得拦,于是廉朱依旧向前一步挡住了溪雩的去路。 “既是如此,我便不与你为难!”溪雩所说的不为难便是将廉朱与这值守一众天兵天将打得躺地上随后下界去了。而被打得嘴角淤青的廉朱自是差天将禀报天帝去了,他内心却是不由叫苦这天后娘娘拦不住也罢,动起手来也挺狠。 “你说你为一国太子,文武双全、少年有成。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阿姐为何就不肯嫁给你。那个书生穷困潦倒、一无是处,如今身死为鬼、只是一介孤魂,阿姐又怎的那么喜欢他……” 夜色微凉、皓月当空,女子坐在荷花池畔的大石头上,不住的向池塘中扔着一块又一块的鹅卵石以此发泄心中不满。 “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你眼中千般好的人,在旁人的眼中许是不值一提!”男子随在女子的身侧,听着池塘里扑通的响声尽数是她扔出去的鹅卵石,心却是如同被这鹅卵石敲击并不好受。 “可我现在还是难受,花了这么大功夫、费尽了心思,还是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女子语气无比的颓废,诚然她口中所说的阿姐与书生在一起了,令她备受打击难以接受。而男子只当女子为着那书生情伤却是再听不进去这些话,他一把拽住了女子的手言语激动的说道。 “你既说了那个书生一无是处,缘何还为他伤心。你只道自己伤心难过,你可知此刻我亦为你的难过而伤情……” “我阿姐同那书生在一起了,我怎么能不伤心……”女子为着言语突然激动起来的男子不免惊讶,她接收到对方灼灼的目光不由得慌乱想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你也说我为一国太子,天潢贵胄,缘何你的眼中只有那书生却不曾看到我?”男子将女子的手握得更紧亦是舍不得放开,他好看的脸上显着无比认真,言语激动,这一字一句亦是充斥着委屈不解。 “其实,你和那个书生……” “我喜欢你,比你姐姐喜欢那个书生更甚!那个书生可以为你姐姐身死为鬼,我亦可以为你万劫不复!” 男子说得动情却是不再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同样气愤面前这女子将他视若无睹。他已然欺压上对方的唇将满腔情丝和愤懑化作了无尽缠绵的吻,以此宣示自己的喜欢。而这女子作为一个活了几万年的神仙被一个凡人亲吻却是觉得比她平生所见的任何法术都还厉害。以致她顷刻间觉得时间静止、呼吸不畅连带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听不见了。 日头高照、蝉鸣聒噪,溪雩从九重天来到凡间这一处看似无边际的荷塘,多年前这里曾是恒国皇宫的御花园。只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昔日那巍峨庄严的宫城皆作尘泥,倒是这片荷塘无尽延展,生长得更为旺盛。 当年珝熙在凡间的情劫就溪雩看来是非常之简单的,她本想着用一个晚上便搞定,却是将无垠神君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为此无垠神君与她大吵了一架还嚷着绝交。可之后无垠神君还是依言带着溪雩找到了她的阿姐溪柔。 只是她没想到姐姐溪柔竟投身为那恒国丞相之女,并与当朝太子顾锦玄有了婚约。溪雩找到姐姐是想带她入修仙之道重回神界的,岂能让她对凡人动情。哪怕这个凡人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也不可以,更何况她姐姐对顾锦玄没有丝毫的情谊。 于是溪雩既为了引姐姐入修仙之道,又算兑现与无垠神君的承诺,冒作丞相流落凡间的私生女横插一脚进去嚷着喜欢顾锦玄,破坏与她姐姐的婚事。可溪雩只顾破坏这门婚事却忘记了与她姐姐世世相逢却是不得善终的凡人。 一如往昔,溪雩的姐姐又一次喜欢上了那凡人。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溪雩便又开始拆散姐姐与那凡人,不惜撮合姐姐与顾锦玄。奈何天命不可违,终是没能成功。现在想起来那时她没能拆散姐姐与那凡人,却是让自己的心也陷了进去还不自知。 溪雩回忆至此想着曾经如此笃定说着喜欢她的顾锦玄,又对比如今九重天的天帝不禁潸然泪下。她一如当年捡起这池塘边的鹅卵石一个接一个扔进了荷塘中,听着这扑通的声音却像是打在了自己心里无比的难受。 “说什么为了我可以万劫不复,历尽劫数便想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溪雩自言自语的说着,实是备受打击。因为她在思吾阁找到的木盒子确是封印着珝熙的记忆,而这记忆不是别的便是自己与他在凡间的经历。原本溪雩只当珝熙真的历尽劫数忘却了凡尘往事,可不曾想他回到九重天之后全都记得,只是自己舍弃封印了这段记忆。 溪雩为此无法理解更难以接受,她想不通自己是有多不堪,以致珝熙竟用这种办法将她忘掉。既然珝熙毅然决然的将她忘得彻彻底底,溪雩也不想再面对九重天的这位天帝陛下。于是不同往日那般与他大吵大闹,溪雩自顾自的便从九重天来了凡间,只当彼此一刀两断、再无往来。 第三十章 老死不相往来 http://.biquxs.info/

太阳落山星辰遍布,荷塘月色不时泛起凉风阵阵带来几许荷香。溪雩在此处由白日呆到了夜黑,总归是哭够了便抹干了眼泪预备回五百多年前住过的那处无名山头看看。她为着珝熙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跑下界来,若是回了瀚海这般的事自是不好开口,却免不了被她父亲责骂,而后被逼着回九重天。如此这般,倒还不如在人间找个地方图个清静。而她刚一转身却是瞧见一黑气萦绕都遮不住妖味的身影。 “啧啧,当真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呀。难怪这九重天的天帝陛下都妄动痴心!” 这黑衣身影顶着尖俏的下巴,睥睨着尖细的眼睛。目露凶光看向了溪雩,诚然也是知道她的来历身份。 “又是你这臭蛇妖,胡说八道什么!” 溪雩对上那尖细阴鸷的脸,不多时便认出了这妖物。千余年前溪雩初见凡间历劫的珝熙也便是顾锦玄时,他将溪雩从一蛇妖之口救下并将其斩杀。而那被斩杀的蛇妖便是今日遇上的这蛇妖之子。后来溪雩同顾锦玄在凡间数年,也碰上了这蛇妖为子寻仇,亦交过几次手。 “我自妖族而来,路经此地却是见天后娘娘在此处黯然神伤,殊不知有此机缘。当年杀子之仇、如今你的父兄又日日陈兵欲将我妖族除之而后快。今日不妨请天后娘娘随我去妖族,也好替我们妖皇陛下排忧解劳。” 蛇妖见着溪雩吐着猩红泛黑的信子,阴冷的神情显着狠毒,那模样却是想将溪雩杀之而后快。这蛇妖从妖族来到人间也是为着祭奠已逝之子。可没料到在此处碰到了昔日仇敌瀚海神君的小女儿,也便是这九重天的天后娘娘。 蛇妖亦为妖族重臣,知道妖皇不甘屈居神族之下,与之一战的心思并非朝夕。他只思忖道今日若将这瀚海神君的小女儿捉去妖族,报当年杀子之仇,便是那九重天的天帝也需得投鼠忌器。 “就凭你区区一个蛇妖,也配请动我,不自量力!” 溪雩听着蛇妖一番话也知不坏好意。她知这蛇妖道行高深,当年若非顾锦玄的高人师父帮衬,根本就斗不过。此刻她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的胆怯,嘴亦不饶人的回敬道。 四百多年前她从大哥溪珩那听来妖星降世,妖族恐生祸患。如今听着蛇妖说她父亲日日陈兵演练,溪雩只担心这瀚海与妖族已是剑拔弩张之势,两族大战之期不远。若是这般局势,她自然不能被蛇妖捉去妖族。于是话说完便向着蛇妖动起了手,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哪怕打不过开头的气势强劲些也能震慑那蛇妖一番。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却看是谁不自量力。”蛇妖未曾料到溪雩会率先出手,却也是应对自如。他与溪雩斗法一番却也叹看着几分娇气的小丫头法力修为却不比当年差。虽然交起手来有几分吃力但终归不是他的对手。蛇妖见着已渐渐处于下风的溪雩不由冷嘲着开口。 “天后娘娘,还是早些认输,省得自讨苦吃!” “休想,不到最后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溪雩原是想与这蛇妖交手之时趁机逃跑,奈何这蛇妖的法力比她预估的还要高上些许。如今更是与她杠上了,显然不将她捉去妖族不肯罢休。而溪雩自是知道若她被妖族捉去势必令他父亲处处受制,这样的事断不能发生。于是她不得不想着故技重施像当年对付昆仑的火麒麟那般遣两道天雷,哪怕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这蛇妖得逞。 只是溪雩还未来得及出手却见一道白光乍现,将这原本占得上风的蛇妖逼得连退几步。而她亦被适时冒出来的珝熙一把拽至了身后,尽管溪雩有些不情愿但打不过这蛇妖是事实。她也只好在珝熙身后安分的看着,哪怕心里已想同他恩断义绝,可关键时刻却是不能拖后腿的。 “无知小妖,我神族天后岂是你能动得!” 珝熙一脸冷漠见这蛇妖,口吻腔调无甚情绪出手却是厉害,只几招便让那蛇妖扑腾倒地口吐鲜血,亦再无还手之力。 蛇妖捂着胸口,黑血吐尽见着这从天而降的白衣仙人:白发金冠、神情淡然却是法力高深。单单几招已让他难以匹敌、身受重伤。他又见着这白衣仙人由始至终握着溪雩的手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这清俊的相貌与当年杀他儿子的凡人一模一样。蛇妖当即恍然大悟,难怪当年他几次三番寻仇,都未曾得手。他思及自己丧子之痛一时激动又是口吐黑血,神情阴鸷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天帝?!当年杀子之仇,今日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年你那儿子在凡间食人精气、祸害苍生,本就死不足惜。今日饶你一命,只为你回去告诉妖皇。他若想挑起战事,也需得掂轻自己的分量。我神族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顾念苍生无心战事。希望妖皇三思而行,不要意气用事!” 珝熙全然忽视了蛇妖的话,只冷冷的说道。这言外之意便是妖族他并不曾放在眼中,若是与他神族一战不过自讨苦吃。珝熙话尽这蛇妖亦是灰溜溜的跑没了影子,他拽着溪雩的手往回走明显感受她的抗拒亦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放手,不要拽着我,我自己会走!” 溪雩一个劲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敌不过珝熙的力气不时挣扎着叫嚷了起来。 “若是我放手了,你肯跟我回九重天吗?” 珝熙见惯了溪雩因为吃醋、生气、委屈找借口与他吵闹,却是第一次见她不声不响的跑了,还打伤了戍守南天的天兵天将跑下界来。若非廉朱差了天将去到思吾阁,他怕是还睡着不知情况。 “不回,我再也不会去什么九重天!从今日起你和我前尘往事、新仇旧怨统统两清。自此一拍两散、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溪雩由始至终都没再看过珝熙的脸说的大义凛然,言辞亦是激烈恳切。此时此刻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珝熙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是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一下子对着他说了这么多狠话。 “你不回九重天,是要去往何处?”珝熙每每遇上溪雩与自己吵闹,听得最多最狠的便是“混蛋”、“我讨厌你”、“不想看见你”这三句话。他亦知道溪雩不是真的对他说狠话,以致于有时她生起气来一句“不想再见到你”都要说出口了,却还是斟酌着将那个“再”去掉。而如今他听着溪雩一口说出这么决绝的话,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她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程度也可见一斑。 “我回瀚海去!” 溪雩原是打算回人间那处无名山头的,但是中途碰见了这蛇妖,她自是要回瀚海。既然已经知道妖族有与神族开战的意图,她也就不能在人间瞎晃荡。再遇上妖怪也罢,若是真的被捉去了妖族岂不是给他爹使拖后腿。再者瀚海已至战时,她更应该回去同自己的爹爹、大哥在一块,即便是不能上阵杀敌也该陪着父兄生死与共才对。虽然没有溪雩想得这般严重,她却是有这般的觉悟。于是哪怕回了瀚海被她爹责骂甚至挨打,也还是要回去。 “好,我们回瀚海去!” 珝熙原以为溪雩会说去人间那处她住了几十年的山头,却是不曾想她竟不怕挨打要回瀚海去。不过他猜着许是溪雩知晓了瀚海与妖族剑拔弩张的局势,担心父兄才要回去。虽然溪懿神君早前已经上呈了奏报言及妖族在瀚海之外不时陈兵列阵,有蠢蠢欲动之势却一切尽在掌控中。 不过溪懿神君却是疼爱女儿,奏报的字里行间言外之意都是不希望溪雩知道这件事。所以那日溪雩下界去到泰山府时,他方下死令待溪雩回了九重天没有他的手谕便不准再下界。不过这死令显然无用,此刻溪雩不就在人间晃荡着。而此时珝熙却不好开口阻拦,他为溪雩因何生气下界都不曾弄明白,若是再不准她回瀚海。只怕今日他们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是我回瀚海,不是我们!”溪雩此刻已经同珝熙抠起字眼,她不想见他,自是不想他随自己去瀚海。于是回过头向着珝熙语气不免几分恶劣。 “不要跟着我,也不许跟着我!” 珝熙闻言沉默却是无奈,他站定在原地看着溪雩一步一步走远直至没了身影方又跟了上去。今日遇上这蛇妖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能不跟着。 第三十一章 娘家 http://.biquxs.info/

瀚海之外妖族陈兵逼境,有蠢蠢欲动之势。溪懿神君虽然日日沙场演阵练兵,但却是自有盘算、稳如泰山。尽管他常年居于瀚海不出,数万年前两族大战他亦只派了长子溪珩前去参战。要知溪懿神君驻守神妖两界数十万年,历经风浪无数自是胸有丘壑。此时又岂会将一个战事都还未挑起的妖族放在眼里。然而此刻他见着自己这个一声不吭便从九重天跑回来的女儿溪雩,却是觉得几分头疼。 溪懿神君三个女儿都有执着要强的一面:大女儿溪柔为了一个凡人触犯天条,甘受轮回之苦也不回头;二女儿溪妍对昆仑的扶律一往情深,奈何这扶律并非长情、喜新厌旧,即使她受尽冷遇亦不叫屈;小女儿溪雩为了溪柔的事在人间寻觅两千多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情。可没料到她却在人间遇上了九重天下凡历劫的天帝。眼见她嫁入九重天五百年,却时不时听来九重天这帝后不和的传闻。他让作为兄长的溪珩偶尔去到九重天探望却也不曾见他带回溪雩的半句怨言。 此时溪懿神君见着跑回来对着自己唯唯诺诺的溪雩,猜度她该是在九重天受了委屈着实忍不住了方才回来。可是无论对错委屈与否,溪懿神君却是知道不能当着溪雩的面单单指责天帝的不是,自己教的女儿总归需得让她有所觉悟。于是溪懿神君看着溪雩脸色并不好看,一如以往溪雩闯了祸那般样子。 ”溪儿,你不好端端在九重天呆着,跑回瀚海作甚?” ”女儿在凡间时遇到蛇妖方知妖族不甚太平有兵祸之兆,担心爹爹和哥哥,于是就回来了!” 溪雩对着自家爹爹凌厉的气势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是不会说真话。以致在人间碰上的蛇妖倒成了一个好的借口。 ”你是不是在九重天闯祸了,缘何去了凡间?” 溪懿神君听罢溪雩的一番话,知她遇到蛇妖不免惊心。却是听着她从凡间回来又起了疑心,不免问道。 “我没有闯祸,爹爹你为何总觉得我每次都是因着闯祸才回来的?” 溪雩想到自己离开九重天的缘由,一回瀚海却是被父亲兴师问罪觉得委屈。尽管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忍不住与她父亲小声争辩起来。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还需为父一桩一件给你捋不成。溪儿你既已嫁入九重天需得知道,这天帝并非一般神仙……” 溪懿神君见着女儿叫屈了终是不忍,他放缓了语气亦是柔和了很多不免语重心长的说道,却是被溪雩即刻打断了。 “我就是想爹爹、想哥哥才回来,可爹你就只会提那个混蛋……” 溪雩说罢眼泪刷的一下就外冒,袖子抹着眼泪就回自己住处去了。自然她回到瀚海见到父亲、兄长亦觉得委屈想要求安慰。只是这他爹开口闭口不是九重天便是天帝,她着实听不进去。索性闹起脾气干脆不听了。 溪懿神君见着哭着跑了的溪雩更加笃定她在九重天受了委屈方才跑了回来。可溪雩前脚刚哭着跑了没多久,这天帝却又来了。他见着徐徐进殿的珝熙原本稍微缓合的脸色却是黑了起来。溪懿神君心疼自己三个女儿,对于这三个女婿却没一个满意。他想到大女儿痴恋的那个凡人,只道不堪回首。而二女儿嫁的昆仑少君不太成器也没全看进眼里。小女儿哪怕嫁的天帝,他亦是为着昔年往事耿耿于怀,一直当他诓骗了溪雩。所以即便如今这天帝来了,他亦拿不出好脸色懒得搭理。 珝熙虽然错过哭着跑了的溪雩,却是见着如今这沉默不语的溪懿神君脸色并不好看,诚然是对他不待见。他自是明白这溪懿神君定是觉得溪雩在九重天受了委屈方回瀚海,自是不会对他客客气气。 “岳丈,我此来……” “天帝陛下言重了,老夫可担不起您这声岳丈!” 溪懿神君孤僻自傲、脾气古怪的名声六界皆传,于是他也就担起了这般的名声。此刻他已然心疼自己女儿溪雩受了委屈,又哪里的心思待见这位九重天来的天帝陛下。于是单一句话说完甩着袖子走了,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可却没忘记哭着跑了的溪雩,便又向着在殿中从头至尾没说话显着尴尬的长子道。 “溪珩,你还不去看着你妹妹,是预备让她哭瞎还是吼成哑巴不成!” “是,孩儿这便去!” 溪珩先前见着父亲溪懿神君责问小妹溪雩,他担心妹妹犯了错想瞅准时机求情。可见着溪雩半天也没说个错来还哭着跑了,他自是没法开口。然而这天帝又是在溪雩后脚来了瀚海,被他父亲这般不待见他亦不好开口。 而溪懿神君此刻撂下这么不冷不热的两句话也甩袖子走了,如今徒留他面对这天帝很是尴尬。溪珩瞅着珝熙如常淡漠的神色,踌躇半晌却是和气的开了口。毕竟他若是也走了,独留天帝在此处可当真说不过去。 “溪儿是家中幺女,父亲难免会多偏爱些。方才父亲说了溪儿几句见她哭着跑了,心中亦不好受。若是有冲撞之处,请天帝陛下莫怪!” “无妨!” 珝熙见着溪珩处变不惊却依旧温和客气的样子,全然不似方才一脸不悦的溪懿神君。他便知道这溪雩是随了溪懿神君的性子,这溪珩少君该是随了母亲更多几分温润。只是他却不明白缘何这父亲兄长对溪雩这般称谓,不免问出了声。 “瀚海神君一脉乃是神族上古战神溪氏后裔,缘何唤作溪雩为‘溪儿’?” “陛下有所不知,但凡瀚海有婴孩降生需得父母祭祀上苍、告谢先祖萌荫庇护。溪儿出生时瀚海大旱百年有余,却是在祭祀告谢之后天降甘霖解了这大旱之急。父亲觉得是溪儿生就的福气,方招致甘霖。于是便给她取名为‘雩’。从雨从亏也为雨水把干涸的湖泽注满,以此纪念。只是这小名唤作雩儿却不如两个姐姐‘柔儿’、‘阿妍’这般顺口好听。父亲对小妹本就疼爱,也不顾忌名讳,便将溪雩小名唤作‘溪儿’!” “原来如此!” “额,先前妹妹受了父亲责备有些委屈。陛下不妨于此处饮茶歇息,我需得去劝劝她!” 溪珩如此同珝熙寒暄几句,却是没忘记自己父亲的嘱咐。他见着此刻氛围也不至于太过尴尬,也差不多便想着要走了。 “是我惹恼了她,自会去劝她!” 珝熙听罢溪珩一番话却是觉得别扭,方觉得自己来瀚海不被溪雩待见亦不被她父亲溪懿神君所喜也罢。就连同溪雩这温润和气的兄长似乎也将他排除在外,心里想着哄妹妹便将他留在此处独自喝茶。可这论起来,他是溪雩的丈夫比不过父亲也罢了,怎的还排在哥哥后面。珝熙为此心中颇感不快却是平淡着神情向着溪珩言道,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去了溪雩的住处。 第三十二章 忘而生爱 http://.biquxs.info/

溪雩不是那般哭哭啼啼的性子,同样不会为了一件事伤心许久。因为一段情而痴缠不休自不是她的作派。当年溪雩对下凡历劫的珝熙动情而不自知,只叹他凡尘一世太苦用半世修为替了他在凡间的万箭穿心之痛。之后也便当作他是一个有今生无来世的凡人顾锦玄,即使知道他是九重天的神仙也没想过再见他。她知道神仙历劫体味人间七苦、是为求悟道。这历尽劫数之后她又怎堪去叨扰,与他徒增烦恼。 千余年后,于九重天再见珝熙,她只当天帝忘却前尘往事亦不再提。所以当珝熙询问起这人间之事她也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说到做到不会对珝熙纠缠不休。所以她即使求过珝熙庇护小顾念,后来深思熟虑一番也就此作罢。哪怕在凡间五十年碰到许多的妖魔鬼怪,她即使想过珝熙也咬咬牙撑过去了。 溪雩原只当心中存了这么一份对珝熙的爱慕,彼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各自安好也就罢了。毕竟这神仙千万年无尽绵长的岁月,总会有很多事情可以消磨。于这份情她终有一日会淡忘继而放下的。 可是小顾念当着她父亲的面说自己爹爹是天帝的时候,她自认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后来知道自己与珝熙的婚事已定虽然哭着闹着不嫁做最后的挣扎,却是鄙夷自己心里竟有几分欢喜。而在这九重天的须臾数年,溪雩为着珝熙对自己一贯的若即若离,偶尔几许温存患得患失。同时也存了些许希冀这位大道忘情的天帝陛下亦对她有几分喜欢。 诚如无垠神君所言,她害怕珝熙不理会自己,便借由着吃醋、生气、委屈诸如此类哭闹。她又怕自己无休止吵闹终有一日引他厌烦也就适可而止。她想让他吃醋却又怕他真的吃醋生气,所以每每总将他与昔年他在凡尘历劫的顾锦玄比较。只是当溪雩发现珝熙舍弃的记忆是她自己的时候,方才觉得自己在他心中亦不过尔尔。那些她难以忘怀的过去,于珝熙真的只是一个情劫,还不堪回忆以致舍弃。溪雩方觉得当年大婚之夜珝熙所言天后于他可有可无,娶她亦是为了曾经庇护小顾念的承诺是真话。 于是回想起这五百年的光景,溪雩只当如梦初醒,也不该与这位天帝陛下纠缠下去。然而此刻溪雩回到自己住处虽是止住了眼泪,但还是托着下巴坐着忍不住黯然神伤。 “以往你同我吵闹总归有个理由,为何这次一声不响便离我而去!” 珝熙从背后抱住了正伤神的溪雩,他知道这次小丫头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只需移几株树、变两朵花、或者罚罚令她不快的神仙便能哄回来的。毕竟这几百年,珝熙从来都是溪雩闹着他看着,溪雩生气了他便哄哄也就过去了。 “男女有别,不要动手动脚的!” 溪雩感受到珝熙的气息,不时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是你夫君,何谈男女有别!” 珝熙听着溪雩平静的口吻亦不似以往那般带着赌气的成分。他却是将怀中的溪雩抱得更紧,不容许她挣脱自己的怀抱。 “你若是生我的气也该让我明白是何处惹恼了你!” “你这般有意思嘛!明明不喜欢我,还总做些让我误以为你喜欢我的事。明明是你选择忘记了我,却还要将我放在你的眼前。你不累,我都觉得累!所以我们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不挺好的!” 溪雩觉出珝熙抱得更紧,她亦知道挣扎无用,索性也就不白费力气了。 珝熙听罢溪雩这番话也知她缘何生气了,便是觉得他不喜欢她、忘记了她。再想到这思吾阁被溪雩不知寻什么寻得一片狼藉。珝熙猜想着怕是溪雩找到了他舍弃封印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定是与她有关,而与她有关自是他在凡间那一世。尽管珝熙都不记得自己封印的到底是怎样的记忆。 “你可知即便忘记你,忘情舍爱,你在我心中早已生根发芽、稳如磐石。因而在瑶池圣境见你,我便觉得你无比熟悉。在人间梦回我执著三世只为寻你,只当曾经用情至深却不自觉被你吸引。你亲我证明不再倾心于我,我却被你轻易撩拨起情意。我知念念是琼花再生,却因她唤你一声娘亲,便教她叫我爹爹,你可明白我的私心。因着这般私心,你父亲上到九重天不曾言语,我就已安排好你我的婚事。这九重天须臾数百年的光景,众仙都厌倦了你我隔三差五的吵闹,我却为之乐此不疲。就这林林总总的事,你因何断言我不喜欢你!你知我忘情忘爱,是为看重苍生,不为情感所累。如今我虽不记得与你在凡尘一世的种种,却是记得自己当年历劫之后苦于凡间情劫数年,时不时想着去寻那个凡尘所遇的女子。可我为天帝身肩天道苍生之责,更不能为一己私情不见众生。所以我为重苍生舍弃了自己一世凡尘的记忆,更为断情缘服了无忧草。当年帝父母后双双陨灭,阿杋与琼花凄惨收场我都不曾如此。可终归放不下你,我才选择了逃避忘却凡尘俗世。只因我将对你之情比重苍生,你还气我忘记了你?” “哼!我不懂什么大道苍生,却也知晓是非对错。我断不会让你因我去做错的事,你竟将我想得这般不济,我是逼着你舍弃天道苍生了吗?” 溪雩听着珝熙一番话,想同他一拍两散、各自安好的心思消了大半。却是为他最后所言的大道苍生气恼火,一气之下挣脱了他的怀抱。 珝熙听出溪雩口吻中带的生气也知她气消大半了,嘴角亦勾起了笑弧。他不时面对溪雩扶住了她的臂膀,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彼此鼻尖微触不时说将道。 “是我忧心自己不济,会为你舍了这大道苍生!” “骗子,你就只会说些漂亮的话诓我!” 溪雩虽然不喜那般谄媚奉承,但珝熙所说的漂亮话于她而言很是动听。因而每每吵闹但凡她觉得珝熙稍微让步也便见好就收。不单怕他不厌其烦,更多是这些许好听的话已然让她受用。 “便是我诓了你,也是想诓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 珝熙言罢嘴角的笑弧更深,他已然亲上溪雩的脸颊亦不安分的解起她的衣衫。 “你干嘛呢,青天白日…” “你我夫妻,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珝熙为着溪雩此刻流露的娇羞更是动容,却是照顾到她的情绪道。 “若你不喜欢,我即刻为你变作满天星辰!” “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溪雩对上珝熙一眼情深说得煞有介事。她倾刻为他的话心动,亦为他所沉沦。不时环抱住珝熙的脖颈投怀送吻。 珝熙对于溪雩的投怀送抱欣然接受更因她这般主动大受鼓舞。以往珝熙对于溪雩温柔且克制,此刻被撩起了情欲也令他不想再去克制。以致他对于溪雩的缠绵多了霸道显着占有欲。 第三十三章 弱水三千先做瓢 http://.biquxs.info/

瀚海仙山有别于九重天,即使同样静谧安详、星辰满布的夜晚,天宫冷清寂寥此处却显舒适平和。珝熙习惯了九重天万万年的冷清寂寥,今朝却因溪雩再耐不住这般的岁月。他感叹自己虽为天帝,自觉大道忘情,只重苍生,但却没能参破这情之一字。他深知自己对万物苍生之责,也怕耽于私情而忘众生。所以他对于溪雩便是那般若即若离的态度,害怕稍近些便情难自制。再者他亦觉出溪雩对自己的情意才每每与他吵闹,也更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这次溪雩负气离开九重天让他始料未及,也明白这平素对他不依不饶的丫头亦有决绝的一面。那时他方慌乱害怕终有一日溪雩厌烦了会离他而去。他自觉得到坦然,意识到可能失去就已经放不下,又遑论失去。他碍于大道苍生,克制对溪雩之情。这一刻他却恍惚溪雩亦是这众生之一,缘何不能爱得。此刻珝熙听着于自己怀中安眠的溪雩均匀着呼吸,却是生出一股未曾分别却已有相思的离愁别绪。他也下意识的将自己怀中的溪雩搂得更紧。 “我听无垠神君说无忧草能让神仙忘情忘爱,你都已经忘情忘爱了还怎么喜欢我?” 溪雩额头贴着珝熙裸露的胸膛,在他怀中亦不曾睡去。她感受到珝熙将自己搂得更紧,却是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不时就自己的疑问小声问出了口。 “忘情忘忧并非断情绝爱,即便是断情绝爱,我的心却还在。心是有感有知,又如何不能喜欢你!” 珝熙闻言扶着溪雩后背的手捋起她细腻的长发,他无比喜欢这夜深寂静时与溪雩相拥而眠,不时低语几句的状态。 “那你可还喜欢过别的女神仙?” 溪雩对于珝熙的一番解释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可因他即便忘情忘爱也能动情多了些许介怀。她不由钻起了牛角尖指不定珝熙又对别的什么女神仙起过心思,不时支起身子无比认真的询问起珝熙。毕竟神仙岁月漫长无尽,九重天上还有那么多漂亮的仙子神女,譬如那位看守瑶池的尚霖仙子。 珝熙知道溪雩一贯喜欢吃醋,吃一些无缘无故的飞醋也罢,还喜欢给自己找醋吃。就如她此刻问的问题一般。可他知道溪雩喜欢吃醋也是在乎自己,从来也都是喜闻乐见。他不时起身又将溪雩揽于自己怀中,对上自己身下那认真着神情又瞥着小嘴的脸不时道。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多年前我这一瓢便装满了你,又如何去喜欢别的女神仙!” “那在我之前呢?” 溪雩为着珝熙这番话自是满意却还有几分不依不饶。 “在你之前,我还在做这盛弱水的瓢,只为有朝一日盛你!” 珝熙说话间捋着溪雩的鬓发,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是透露着认真。而他对上溪雩那深情却期待的眼神却是顾虑哪日她又如这般悄无声息的便跑了,唯恐再也见不到。 “溪儿,答应我以后再不能这般默不作声便离我而去。” “那可不成,指不定哪日我发现了你隐瞒了更不可理喻的事伤心了,成日对着你不更伤心难过!” 溪雩说罢想起自己这次神伤落泪心有余悸,没准哪日珝熙会惹得她更加的伤心难过。 “既是如此,你得预先给我一点补偿!” “是你惹我伤心的,缘何我还要给你补偿?” “且不论你真的伤心与否,每每你我吵闹不都是我费尽心思哄你。你可知这般隔三差五的哄你,我可是煞费苦心。若是有朝一日我觉得累了烦了不想哄你了,你的补偿便是让我哄你的动力!” 珝熙自是知道溪雩害怕自己不理她,才每每吵闹都见好就收。他亦知道溪雩典型的雷声大雨点下很是好哄。可是为免她有朝一日又决绝的跑没了影,也就开始了盘算。 “那你想要怎样的补偿?” 溪雩却也是害怕珝熙真有一日不肯理会自己,听着他所说的一个补偿便能让他有所动力不免觉着过于简单。她很容易的认同了珝熙的一番话,便开口询问他所要的补偿。 “溪儿,给我生个孩子!” 珝熙听罢溪雩的话也知小丫头是被他说动了,嘴角亦冽开了笑弧。 “可是…” 溪雩没想到珝熙所要的补偿竟是要个孩子,她想到平日淘气的小顾念已觉几分伤神。若是再多一个她自是不大乐意,于是想着让珝熙换个别的补偿,话还未出口便被珝熙突然的吻打断了话茬。她感受到这其中的温柔缠绵亦是一点点沉沦,同样陷于情欲回应这无限温情便将自己要说的话抛诸脑后了。更何况孩子讲求缘分于神仙更是难得,自不是珝熙和她几句话便能心想事成的,溪雩为此也便随缘了。 珝熙自不是想用孩子当补偿,而是私心想用孩子将溪雩套劳实。他单看溪雩平日对小顾念,也知道她舐犊情深。尤其以往珝熙没少借由小顾念去传话哄溪雩,而这成效自是不言而喻。若是再有一个他们的孩子,有朝一日哪怕溪雩气得要掀了九重天,他哄不了总有孩子能让溪雩不看僧面看佛面。 珝熙思虑至此已然吻上了溪雩的脖颈,更加期待起有朝一日他与溪雩的孩子该是何等乖巧可爱的模样。这月夜星辰满布,半掩的窗扉透进淡淡花香预示着屋外繁华开尽。如此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他又怎会舍得辜负。 第三十四章 天帝的弟弟 http://.biquxs.info/

神族与妖族的战事终归不可避免,这妖族的妖皇显然没有听进珝熙让蛇妖带的话。就在溪雩回到瀚海不过几日,沙场的号角声便响起,两族战事也就一触即发。战况亦是激烈,溪雩虽然没有上阵杀敌却是看着自己的父兄同珝熙不眠不休、商讨着用兵杀敌之策也能猜到紧张的局势。而她亦知道这征战之时自己所能做的便是乖乖呆在瀚海神君府不乱跑不添乱。 不过这妖族看着气焰嚣张,却是不经打。两族之战历时两月有余,到了今时妖族已呈节节败退之势。现下只是些残兵游勇还在捶死挣扎、负隅顽抗。溪雩成日呆在府中却也不无聊,单单往年她种的满院子的花草果木,没事修修剪剪就够她消遣。而昔年溪雩曾在无垠神君的泰山府拿来种的两株葡萄,如今更是硕果累累压满了枝头。自然这可不是普通的葡萄,而是无垠神君在他泰山府的灵脉之地种出的苗。虽然泰山府的那块灵脉之地被无垠神君小到芝麻到大西瓜都种过。但好歹是灵脉之地养的葡萄,溪雩还是有那么几分稀奇的。于是无事可做的溪雩便将这丰收葡萄摘了大半,按照书上的法子来酿酒。她虽然不会做饭,但这酿酒酿蜜还是颇具心得的。 “溪雩!” “爹…” 溪雩正清理着她摘的几筐的葡萄却是听见一个熟悉的腔调。这一抬头正见着自己那一贯板着脸的父亲溪懿神君。她却是纳闷神妖两族战事正酣,自家爹爹怎到她这儿来了。 “爹爹,您到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额,爹爹得空了也就来看看你!” “看我?” 溪雩见着自家父亲这般亲切和蔼的模样倒是觉得几分诧异,因为印像中她父亲一贯严厉,可鲜少这般亲和。 “天帝陛下先前与我提及这妖族已是强弩之末,止战之期不远。打算着要回九重天了,女儿你自是要与他一道回去。你我父女再见之日不知又是几时,为父念此…” “你不是我爹,你是谁?” 溪雩听着面前这父亲的话却是越发的不对劲。因为印象中她父亲一贯严厉,对她们兄妹大多是外冷心热,不会轻易流露感情。自不会这般因着离愁别绪就差抹眼泪了。再者不会这般腻歪的叫她女儿,而是称呼她溪儿。何况因为小顾念的事,他父亲对珝熙一直耿耿于怀,明里暗里都透着嫌弃,哪会心平气和的称呼他为天帝陛下。 “小师妹,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溪雩话说完面前的父亲溪懿神君已然变幻了一张风流俊俏的脸,便是当年大闹瀚海抢走乾元剑的阿杋。只是这阿杋如今看着几分狼狈,少了之前的潇洒。 “阿杋,你又想干嘛?” 溪雩对上阿杋那副不怀好意的神情,戒备的退后了好几步。 “自然是要用你当护身符啊!” 阿杋说着脸上的笑容很深却显着些许寒意。 “你是妖族?” 溪雩见着些许狼狈的阿杋身上戾气几许,这般突兀的出现在瀚海还要用她当护身符。联想如今的战事,除了妖族还有谁会这般做法。 “哼,妖族也配与我沾边!” 阿杋说罢一脸的傲气,言语却尽是嫌弃。他一把拽住了溪雩的手将她拖着往外走。 “跟我走!” 溪雩为着阿杋拽她手的力度吃痛,更是如被禁锢一般使不出法力。只能任由阿杋拽着走,而随着他法术转换,溪雩又一次被带至了无极之渊的界涯边。 此时无极之渊的神妖两界弥漫着战火硝烟,杀伐械斗之声被这从渊底吹起的阴风夹带,在溪雩听来不禁觉得如临战场。而阿杋双手负背、迎风而立,目光飘远了看向这无极之渊之外的战场,他眼见妖族大势已去不禁怒骂道。 “一群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枉费我一番筹谋! 溪雩听着阿杋这话不由猜测敢情这神妖两族之战是他挑起来的,不过一个来历不明之人能挑起神妖两族大战一场却也是厉害。但她还是忍不住别过头看着阿杋问道。 “你究竟是谁,想干嘛?” “我是谁,想干嘛,一会你就知道了!” 阿杋哂笑却是显着高深莫测。他眉眼风流笑容亦是邪魅回过头看向溪雩。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曾发过诛心之誓不会伤你,自不会伤你!既然昔年前已然给你父亲送了份大礼,今日我们不妨再玩个小游戏!” “游戏?” 溪雩对上阿杋那邪魅的笑容纳闷,可不觉得他所说的会是一个小游戏。 “神族不都传这自诩大道忘情、不近女色的天帝陛下被瀚海神君的小女儿迷了魂。既是如此,你说这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天帝陛下对你是有几许情深,又能为你做到何等地步呢?” 阿杋看着溪雩笑容显着深意,此刻他于这无极之渊只身而立,从容淡定的模样可不像被追的落荒而逃,更像是在坐等鱼儿上钩。 “你这话是…” 溪雩话还未说完却是被阿杋用剑驾住了脖子,而此时大队兵将已经追至了这无极之渊。为首的便是她父亲溪懿神君和天帝珝熙。 “珝杋,快放了我女儿,否则今日你休想踏出我瀚海一步!” 溪懿神君见着被挟持的溪雩已是怒不可遏,而对上这挟持自己的女儿的凶徒却是神情复杂。 “师父,若是依你所言,今日我才是休想走出这瀚海一步了!” 珝杋对上气得青筋暴起的溪懿神君却是巧笑言兮,他可难得见到自己这一贯板着脸的师父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被刀架着脖子的溪雩听得自己父亲一句珝杋颇为惊讶。只因天帝叫珝熙,而珝熙的二弟在数万年前的大战中元神散尽。此时溪雩见着对面的珝熙,又回忆起珝杋的样貌,却是觉得他们两个的模样挺相像的。她知珝杋不会真伤害自己,不时别过头看向笑得几分得意的他。 “你是珝熙的弟弟?” “如何,惊喜吗,意外吗?” 珝杋闻言冽嘴笑开了,目光深沉却是看向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珝熙。 “天帝陛下,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都不说句话吗?” “阿杋,放了溪雩!今日我便放你走,你挑起神妖两族战事我亦不追究!” 珝熙对上这个数万年前于大战元神散尽的弟弟一脸的平静,语气同样风轻云淡。他不惊讶珝杋缘何于此,同样也似不担心此刻被挟持的溪雩。 “呵,事已至此!你觉得我所求的单单是一条生路不成?” 珝杋说罢一脸轻蔑,言语更是不屑一顾。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自然是想要你的天帝之位!” 珝杋着实不喜欢自己面前这个大哥,尤其对他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模样很是厌恶。他话说罢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却是静待这天帝陛下如何作答。 “天帝之位,六界苍生之责你担得起吗?” 珝熙闻言依旧是平静冷淡的模样,诚然是没有一点的诧异。 “怎么,舍不得?一个天帝之位换她,还有她肚子里这个,已经是让你捡了天大的便宜!” 珝杋脸上得逞的笑容更深,他原本就是想用溪雩当护身符,捉她的时候觉出了这滑脉之象。这抓了一个大的附带一个小的,倒是让他多了一份保障,他只当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珝熙听罢珝杋一番话原本平静淡漠的脸上多了些许诧异看向了溪雩。而溪雩对上他探询的目光有些无奈的埋下头当是默认了。她也是前几日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眼见着珝熙和父兄都为神妖两族的战事焦灼。索性就瞒着不说省得让他们担心。 只是她没想到珝杋就是挑起神妖两族战事的罪魁祸首,还找上门来捉她当筹码。以致如今陷入如此两难尴尬的境地,像极了当年珝熙在凡间投身的顾锦玄,被他父王逼着江山美人二选一的情景。当年溪雩还带着演戏的成分,自觉自愿的喝了毒酒。今时今日她却是心甘情愿做类似的事情,不愿见他为难。她知珝熙既为天帝担负苍生之责,自然也不让他因为自己罔顾苍生。何况他这弟弟突然冒出来大言不惭,让她觉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很不靠谱。又岂言这天帝之位、大道苍生,听着更是儿戏。 “我不许你答应,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溪雩眼见隐忍着为难的珝熙开了口,她话说罢亦是迎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刃,当即划出了一道血痕。 溪雩一番做法引得在场一众惊讶,挟持她的珝杋同样被惊得一哆嗦。他自是没想过要溪雩的命,否则又怎么拿她做护身符。他见着溪雩这般决绝也知挟持威胁这招是没用了,便索性趁着珝熙还心存忌惮言道。 “小丫头,你既寻死,我便成全了你!” 珝杋说罢迎上珝熙那淡漠的神情尽显挑衅,拽着溪雩的手便跳下了这无极之渊。 “天帝,枉费我女儿对你一片痴情,你便是这般不闻不问!” 溪懿神君见着珝杋带着溪雩跳下了无极之渊顿时眼睛都红了,他不由向着面前的珝熙大声置问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女儿如此执拗竟为了珝熙命都不要了,而这天帝竟是如此绝情置若罔闻。他更后悔当年这神族的二殿下珝杋来他瀚海求学,几次三番要拜他为师。他见着珝杋天生慧根、根骨极佳,更因他在自己府门前长跪六十余年的坚韧所动。最终收他为徒传授自己毕生所学。可是这个逆徒竟然叛入魔界成了魔君,挑起了大战涂炭生灵,险些动荡六界安稳。原以为珝杋于之战元神散尽,他亦不堪提起这孽徒。可却是没料到他如今死灰复燃凭一己之力挑起了神妖两族之战,还搭上了他的女儿。 “溪懿神君,这数万年过去阿杋方才得以聚齐元神、重塑肉身,行走于世间。你觉得他会这般轻易了结自己性命!” 珝熙知道他这个弟弟既然有手段挑起神妖两族之战,还抓了溪雩当护身的筹码。如此算计又岂会轻易舍弃自己性命。他未曾将妖族放在眼里,自不会将珝杋挑起两族战事太放在心上。只是他捉了溪雩作为要挟,竟还将她挟持遁逃终究不能忍受。 “珝杋挑起神妖两族之战以致生灵涂炭,今又挟持我神族天后,罪无可恕。今我持四海之令通达六界,势必将珝杋捉回九重天问罪。若是一日不将他擒住,我便在这瀚海一日,决不回九重天!” 珝熙神情决绝,口吻亦是不容置否。他言及自己不捉住珝杋便长留瀚海不回九重天,如此做法又何尝不是为了溪雩。 第三十五章 珝杋 http://.biquxs.info/

凡间某处城郭行人如织、来往喧嚣尽显繁华。花红柳绿、桃李纷飞又是一载春满人间。溪雩从这处大宅院的厢房中醒来,却是不知身在何处。她掀开被褥缓缓起身,却是听着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小心着点,可别又动了胎气!” 珝杋手里的黑子落入棋盘,输赢已定。他亦甩了甩袖子走至了床畔看向了此刻方醒来的溪雩。他的元神离散被镇压在无极之渊数万年,机缘巧合得了这瀚海的青昙花借助瀚海历代的神君的灵力方聚齐。在无极之渊修炼数年又才得以重塑肉身。为了摆脱这无极之渊的桎梏珝杋更是想尽了法子,终于找到了一条由瀚海通往人间的便捷路。 所以他才想都不想带着溪雩跳入这谓之深不可测、不知极尽的无极之渊,寻了捷径来到人间。只是这无极之渊既为上古大战四族埋骨之地,怨气极重、阴风狠戾。溪雩受不得这怨气阴风动了胎气昏迷,从瀚海来到人间竟还睡了这三四日方才醒来。如今在珝杋看来溪雩身怀天帝之子将她傍于身侧,对自己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护身筹码。于是也就将她看得紧,守了她这三四日。 “这是哪儿?” “人间啊!” 珝杋说着嘴角又是勾起了笑弧,不时向着溪雩调侃道。他亦是庆幸先前大闹瀚海来到人间,被四方神将追捕却攒了不少好去处,譬如这处座落在繁华街市的宅院。 “昔日在无极之渊听你说起凡间的林林总总,我在这凡间呆了几百年也是觉得极好。何况这俗世繁华、人头攒动,于你我而言藏身其中最好不过!” “也就你这般机关算尽、坏事做绝才需得处处躲藏!” 溪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平坦小腹,觉出孩子安稳的气息方才看向珝杋,亦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我机关算尽,小师妹你又何尝不是心思深沉。咱们彼此彼此,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珝杋对于溪雩的冷嘲热讽没听进心里,却也是反唇相讥的说道。 “哼,自己一肚子坏水,便将旁人想得与你一般,真是可笑!” “呵,你倒将自己说得清高!那日在无极之渊的界涯边,你明知我不会伤你分毫,自个却往剑刃上撞。诚然你心里明白的很,这天帝之位、六界苍生何其之重。与其让天帝在那左右为难,甚至听他说出你不想听的答案。倒不如替他做了选择,假作大义成全他的六界苍生。让他心中愧疚,满腹自责。经此一事无论生死,搁下昔日旧情不说,咱们这位天帝陛下怕是再不能将你忘怀了吧!” 熙杋回忆起当日在无极之渊的情形,可是没放过他那看似沉着冷静的天帝大哥,清冷的目光之下掩藏的痛心疾首,就那般极致隐忍的模样怕是没将攥拳头的指甲盖尽数给掐进了肉里。 “你什么意思?” 溪雩对于珝熙自是有无穷无尽的喜欢,否则不会每每听他几句好话,满腔怒意倾刻便烟消云散。可她也很清楚明白自己喜欢的不是凡人,亦不是普通的神仙,而是身肩大道苍生之责的天帝。芸芸众生能容下他对自己的一份喜欢,却不允许他为自己舍弃苍生。而这天道苍生和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同样的,喜欢他自是不能成为束缚他手脚的枷锁,更不能让他为自己去做明知是错的选择。所以她一如当年在凡间却是心甘情愿的替他做了选择。只是珝杋的一番话却也道明了她的私心,虽然喜欢是不奢求回报的,但她还是期许着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自然为了珝熙舍弃自己,也想着他能对自己再多几许深情。这般就是死了,她方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珝杋见此刻已然沉默的溪雩,也知自己是说破了她的心思。他不时得意的笑出了声,却是对着溪雩古怪着腔调继续说道。 “小师妹,你可真是聪明呀!不过这样于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原以为他看重的不过是一个天帝之位,如今倒是我错了!” “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可知道我活了这么十数万年,却是悟出了一个道理。凡人都说这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可是大多忘记了那些已经捧在心尖的东西,倾刻化作虚无又该是如何的痛不欲生。这神仙也不例外,你与天帝折腾的这百年千年的岁月,他诚然已是将你捧在了心尖。如今一朝失去,自是痛不欲生,心伤难愈。而我只需适时在他的伤口上撒把盐可是比夺了他的天帝之位,令他元神散尽更是解恨!” 溪雩从珝杋的话里听出了仇恨不甘、怨气不满、痛心疾首。诚然他亦有一段不堪回首、痛不欲生的往事。她想到珝熙曾提到珝杋的只言片语,作为昔日神族的二殿下叛入魔界名声尽毁,又眼见自己心爱的琼花仙子灰飞烟灭确是惨烈。同样,她也见珝杋对于珝熙是恨的厉害,更担心他再一次丧心病狂的报复不由辩解道。 “我承认我很是喜欢他,可不曾觉得在他心中我有如你所说的那般重要。先前你所说的不过是自己猜测的,你确定将我抓起来借机报复,便能令他痛不欲生了吗?” “起先我还有那么些许不确定,如今他竟用四海令于六界通缉我,不将我捉住誓不罢休。我又怎么能不信呢!这天帝陛下义正言辞的说着要抓我,私心不就是要寻你。可他却将你被我挟持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还不是怕你随我漂泊在外被其他妖邪觊觎!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对他不重要吗?” “不过是一个四海令,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可知这四海令象征的是天帝权威,见此令如见天帝,六界之内无不服从。便是我帝父昔日在位多年都不曾使过这四海令。他倒好为了你这么一个女人想都不想便用了!” 珝杋不由觉得溪雩这几百年的天后是白当了,连四海令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而思虑至此他更是气愤珝熙竟然如此大动干戈,害得他在六界无处躲藏,只能栖身在人间这么一处憋屈的宅院。 “他下四海令是为了捉你!就算如你所说是为了找我,指不定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为了我!” “你觉得就你这番说辞便能打消我对他的报复,天真!” 珝杋听着听着,已然觉出了溪雩的用心。他脸上却是显着一抹邪魅的微笑,不是捋了捋自己黑色的外袍凑近了坐在床榻上的溪雩道。 “那你且说说,你要怎么个报复法?” 溪雩见状亦不再佯装,很是直白的问出了口。 “他越是在意的东西,我越要让他得不到。不止让他得不到,还要反受其伤!” 珝杋说罢勾起了溪雩的下巴,眼神中的狠厉显露无疑。 “如此,我便将他心爱的女人留在我的身边,让他的孩子一出生便管我叫爹。我会将我毕生修习所学都教给这个孩子。待他长大之后便让他去九重天寻他父亲为我报仇!哎呀,光是想想我都觉得无比高兴!” “你疯了,他可是你大哥!” 溪雩觉出珝杋浑身的戾气,听他癫狂的语气不自觉的想要甩他一耳光,却是被珝杋给拽住了手。 “小师妹,不要激动。省得吓到腹中的孩儿,安心养胎方是你如今的正事!” 珝杋一把拽住溪雩的手,见她怒不可遏的模样却是笑得有几分颠倒众生。他目光所及瞅着溪雩如今还平坦的小腹,却是无比的期待着这孩子降生于世。 第三十六章 兄弟旧怨 http://.biquxs.info/

珝杋说让溪雩安心养胎还真就是让她安心养胎,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请了丫鬟仆人悉心照顾。原本溪雩便不是珝杋的对手,所以每每碰到他也就不那般自讨苦吃、白费力气。如今的溪雩被他封印了法术更是与一个凡间女子无异,既然珝杋为着他的复仇计划都不惜替她养孩子。她也索性虚以为蛇、听之任之,毕竟这孩子出生要一段时间,将这孩子养大更不是一朝一夕。而这未来漫长无尽的岁月中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何况珝熙已用四海令在六界通缉珝杋,他自是不会对她们母子不管不顾。 只是这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过法着实太无聊,以致溪雩更是纳闷珝熙和珝杋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珝杋缘何对珝熙这般恨之入骨,竟然想到替珝熙养孩子而后让孩子替他报仇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实施起来时间太长,还存在着无尽的变数。 这日溪雩见春光正好便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吹着暖风磕着瓜子打发时间,她见着同在院内喝茶下棋的珝杋,却道这兴趣爱好同他哥哥珝熙挺像。然而她终是忍不住自己这多日的满腹疑虑,向着珝杋问出了口。 “你同他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数万年前大战,你们兄弟相残也罢,如今你挑起了妖族战事不说,还将我拘在这浪费时间!” “什么仇,什么怨。他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天帝,我却是身份卑微、见不得光的蝼蚁。他坐拥六界有妻有子,我却元神散尽、痛失所爱,截然一身。你说缘何一母同胞,差别如此之大。这难道不是天道不公吗?” 珝杋单听溪雩口中的一个他便是气得就差没有摔了自己面前的棋盘,回忆以往之事更觉怨恨将自己手里的茶杯都捏作了灰烬。 “可是这和你恨他要报复他,貌似关系不大吧?你也不似那般狭隘的气度,因为嫉妒就满腔仇恨吧?” 溪雩明显的觉出珝杋的怒火,却是只听他义正言辞的发泄着自己的满腔愤懑,埋怨天道不公。同她想知道缘何如此差得也太远了,于是她依旧自顾自的剥着瓜子只当闲话家常的继续问道。 “怎么会没关系!我自小对他崇敬有加、情如手足,他却横刀夺爱抢走我心爱的女人。我为他背负弑父杀君的罪名,他却为了天帝之位将我赶尽杀绝。我为求活命叛入魔界,他只道我心术不正就欲替天行道。数万年前大战,他不曾顾念丝毫手足情谊,使我元神散尽,害得琼花灰飞烟灭。昔年信誓旦旦说爱护我永生永世,却是他抛弃了我,也是他辜负了我,还害得我如今这步田地。我不该恨他、不该怨他嘛!” 珝杋话尽已是青筋暴起,他仰头看着这湛蓝的天空更像是对九重天上的珝熙的一番质问。而溪雩原本听着这话还觉得正常,可是越到后面越是觉得不对劲。不时拍起了桌子看向珝杋,连带眉毛都拧成了麻绳。 “什么叫他抛弃了你,他辜负了你,还说爱护你永生永世?有你这样的嘛?” “如何,这桩桩件件的事他做得,我就说不得了吗?” 珝杋对于突然冒起火的溪雩,更是觉得她在护短循私也就更加的气愤。 “你说他横刀夺爱、赶尽杀绝、手足相残、冷血无情都可以。凭什么说他抛弃你,辜负你。他是我的夫君,凭什么要爱护你永生永世,凭什么?” 溪雩对上珝杋的气愤,也是疾言厉色,气得双手叉腰不时同面前的珝杋对峙起来。 “凭什么,就凭他是我大哥!就凭你也配吃我的醋,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睡一张床的时候,你都还没生呢!” 珝杋对上蛮不讲理的溪雩亦是毫不客气,却是感叹没见过这般善妒爱吃醋的女人。他半天反应过来又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显着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溪雩。 “小师妹,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长啊!我说了这么多,你却对他当年所做所为充耳不闻,只顾着吃醋。你当真以为这天帝陛下就这般好,这般的信任他?”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相信他,难不成相信你吗?” 溪雩不明白珝杋缘何有此一问,但见他的意味深长却是觉得几分惊心。不过她自是不会相信珝熙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你倒是立场坚定,不过有朝一日,你可别为自己这番立场坚定伤心!” “你言下之意就是珝熙会骗我以致辜负我。可又是你说的他很在意我,我对他很重要。杀人的是你救人的亦是你,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溪雩虽然不知道珝杋说这些话目的为何,但她可不能为他几句话就疑神疑鬼。若真是这样反倒是被他挑拨离间了。 “得了,我也不同你做这口舌之争。反正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便心愿足矣!” 珝杋为着溪雩一番却也是无可辩驳,他更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同这般一个丫头逞口舌之快。倒不如趁着她这孩子未出世,预先筹谋些未来之事 第三十七章 凡尘初见 http://.biquxs.info/

夕阳西下、晚霞渐染半边天际。街市繁华、人潮涌动,这闹市一家酒楼食客如云,喧嚣不断。珝杋于这楼上雅间,看着身侧的溪雩在这酒楼一双筷子一张嘴,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满桌的菜肴已经吃了大半,却是没有要放下筷子的意思。而珝杋对上那桌上油腻腻的东坡肘子、红烧肉、烤鸭、烧鸡、梅菜扣肉、九转大肠,他却是一盏清茶喝进肚子便觉得饱了。 “你这怀的是个饕餮还是哪吒呀?” 珝杋看着溪雩与日剧增的食量,却依旧平坦的小腹不由的叹出了声。 “你如何不说是个貔恘!” 溪雩又是挪了一盘菜到自己跟前,有条不紊的吃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胃口就变得特别的好。一日三餐、早午点心晚上宵夜,却还是觉得饿。然而这在人间两年过去了,她能感觉到孩子日愈强烈的气息,可这肚子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溪雩也为此觉得奇怪但一想到自己是神仙,兴许这怀着孩子也不像人间妇人那般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因而对于珝杋的这番感叹她却也是自嘲,而此刻溪雩听着从窗户外边传来的动静不时向着珝杋道。 “我闻到这街上冰糖葫芦、糖炒栗子和烤地瓜的味,你去帮我买些吧!” “这会又成哮天犬的鼻子了!” 珝杋对此有些不耐烦,听着溪雩所说的买些不是买点,言外之意就是多买些,这是卯足劲了要把他给吃穷了。 “你不说要当他爹,怎么也该有所付出吧!” 溪雩一脸平淡依旧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这话也是说得无比顺口。 珝杋听罢溪雩的话虽然脸上显着不痛快,但还是只身出了这酒楼的雅间给她买冰糖葫芦、烤地瓜一类的去了。鉴于多年前珝杋和溪雩在无极之渊也那么几百年的交情,抛开珝熙彼此也能和平相处的。再则他亦不担心溪雩会逃跑,毕竟她如今被封印了法力与凡人无异。 溪雩眼见着珝杋离去的背影却是一脸愁绪叹着气,她不时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言语道。 “孩子如非必要你可不要急着出来,现下你爹爹还未找到我们。你叔叔可是迫不及待的等着当你爹呢!” 溪雩摸着自己的小腹明显能感到孩子的动静,她见罢这一桌被自己吃了大半的菜肴却还是觉得不够,不时又唤起店小二加菜。她也不是没想过逃跑,然而她如今使不得法力与凡人无异。再者这世间险恶便是顺利摆脱了珝杋,却不见的比呆在他身边安全。 夕阳落尽、暮色降临,这人间繁华的街市却更是人头攒动,无比拥挤。珝杋买了烤地瓜糖炒栗子,却是埋怨这卖糖葫芦的满街晃悠。因为他随着这来往不息的人群,街头巷尾跟着却是没跟上。珝杋为此亦抱怨起溪雩,她这哪里是要吃东西摆明是找机会折腾他才对。 “喂,你都不看路的,将我东西都撞掉了!” 喧闹拥挤的人群中,女子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眼见着面前这黑衣俊俏的男子埋怨出了声,不时蹲下身捡起自己散落一地的纸张。 “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珝杋虽为神族二殿下,还做过魔族魔君。同样挑起了神族与魔族、妖族的战事。但在凡间却是个风流倜傥、潇洒有礼的翩翩公子作派。他自觉撞了人理亏,亦屈膝替这被撞倒女子捡起落了满地的纸张物件。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怪你了!” 被撞倒的女子虽有几分恼怒,但见这人主动道歉还帮她捡东西诚然是无心之失。她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也就大方的不再计较,以致说话的语气显着大气。 “姑娘,你的东西!” 珝杋捡起这地上的纸张见着都是一略显年纪的妇人的画像,上面有几许文字。他便猜度着这便是人间为了寻人所张贴的告示一类的,而这被他撞到的女子亦适时摆正了这画像在他面前询问起来。 “公子,你可曾见过这画像中的人?这是我娘亲,她与我们在赶路途中走散了,你可曾见过?” 女子说着好看的脸上带着一个清浅的微笑,虽是年纪尚小却是难掩她的美貌出尘。 “我……你……” 珝杋看清这女子相貌,原本平静的神情显着难以置信。他的嘴角亦不自觉的抽搐以致半天都说不清楚话。 “公子,你可曾见过?” 女子为着面前这俊俏潇洒的男子一脸的错愕有些莫名其妙,却是想到自己从小便被夸着好看。而面前这个凡人怕是觉得她好看,以致话都说不出来了。女子不禁感叹这凡间的男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曾见过世面。于是她拿了一卷画像递到了这仍旧发楞的男人手中。 “公子,有劳你将这画像让更多的人看到。若是见过我娘亲,烦请转告她,我们家人每晚都会在这告示所书的茶楼等她!” “琼……琼花……” 珝杋见着这话说完,不带片刻犹豫转身便走的女子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叫出了声。而他见着这女子回头,一脸的期待,眼神中亦多了几分欢喜。 “你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以便日后见到我娘亲好转达是吗?” 女子为着男子这一声称谓回转过头,却是没有分毫情绪的变化。她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却是对这乱叫名字的男人再无好感。她也曾在这凡间呆过数十年,看过不少戏本子。而这当中不乏有那种自视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假装深情、错认旧爱,欺骗单纯无辜少女的故事。她可是天帝的女儿才不会轻易被这些凡人的把戏给骗了,再者她娘亲可是自幼教导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她此次下界来寻自己娘亲,自是将她时常教导的话记在了心里。于是她便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对上这看似痴情又一脸期待的男子道。 “公子,我姓郁。你记得将我娘亲的画像多给些人看看额!” 珝杋对上这抹毅然决然离去而后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脸上的期待顷刻转换为落寞不禁苦笑。他只叹自己相思成疾,大战时亲眼见着琼花灰飞烟灭,不存于世。如今对上一个只与琼花有五六分相似的凡间女子便失魂落魄竟还心生期许。 只是珝杋不知道他今日所见的这个与琼花仙子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便是当年他教溪雩用瑶池的金莲子养魂种出的小顾念。而这小顾念原是被珝熙送到了骊山圣母处拜师学艺,只是她听得舅舅溪珩说娘亲溪雩被一个妖魔给挟持,寻到在凡间某处城郭却不知具体下落。她担心自个娘亲安危便偷偷跑来了人间,而这寻的方法亦是溪雩所教她的。 当年溪雩带着小顾念在凡间时常受妖魔侵扰,自然也得罪了不少妖魔鬼怪给自己招惹了不少仇家。有一次溪雩同小顾念走散了,在找孩子的时候碰上了结了梁子的妖怪,好在是有惊无险。于是溪雩便想了个日后若是再同小顾念走散的解决办法,便是贴一张与她们母女全不相关的画像寻人告示,在告示上写明事先说好的名字称谓和约见的地点。但凡见到告示了便去约定的地点相见,这样也不怕仇家看到画像而寻机会报复了。小顾念这次来到人间便是用了这般的方法,可她急着寻娘亲四处张贴寻人告示还觉着不够。于是便挑着这街市热闹的时候逢人便递份寻人告示,便是希望经由这些人的手能被她娘亲给看到。 第三十八章 天意不可违 http://.biquxs.info/

月上中天、庭院深深。溪雩趁着夜色环顾四下无人方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而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她见着房间空空如也却还是一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样子。而她这般样子自是不敢点蜡烛,也就借着月色在这房间里摸索起来。这间屋子是珝杋所住,若是在平日里溪雩是不屑于进的,只是这几日珝杋每到日落西山便出门,到第二天天亮方才回来。这般的反常令溪雩觉出几分不安,才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进他的房间找找线索。然而溪雩在这房间里摸索了半天却是没看出哪里不对劲,正当她打算败兴而归的时候却是见着书案上的一纸告示。 “急寻郁氏夫人,黄昏入夜,家人于城东茶楼等候!” 溪雩借月色看清了这寻人告示上所绘的陌生面孔,不自觉的将这告示上简短的文字念出了声。而她读完这段话却是心下一沉,因为这告示内容是多年前在凡间她同小顾念有一次走散了,为防日后再有这般事想出来的。这告示除了小顾念和她,再不会有第三个知道。诚然是小顾念来凡间寻她来了,而这寻人的告示出现在珝杋的房间,更就说明珝杋已经见过了小顾念。再联想到这几日珝杋晚出早归,溪雩心中已是觉得不妥。她当即扔了这一纸寻人告示,即使是深更半夜也要去到这城东茶楼看个究竟。她自是不希望如今的小顾念再与珝杋有任何瓜葛,哪怕小顾念便是昔年的琼花仙子。只是溪雩方推开方房门却是撞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而她亦停住了脚步再迈不出门槛。 “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处?” 珝熙一身白衣、单手负背站立这房门之外,不多时便瞧见了这急匆匆推开房门的溪雩。因着溪雩曾经渡给他半数修为,他能轻易感知到她的下落。所以先前珝杋在瀚海挟持了溪雩跳下无极之渊遁逃时,他并未表现得急恼。反倒是担心若逼急了,珝杋不再顾忌溪雩的生死与他来个鱼死网破。只是他没料到珝杋为防溪雩逃跑封印了她的法力,还在这落脚处设了结界隐藏气息。所以找起他们两个方花费了这些许时日。 “去城东茶楼,找念念!” 溪雩见着姗姗来迟的珝熙心中不免气愤,气他隔了两年才找到自己。更气他没有看好小顾念以致如今这小丫头来了人间,还被珝杋给撞见了。 “念念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什么叫不会有事,不用担心。就你弟弟那副丧心病狂的样子,若是念念被他缠上,我怎么会放心!” 溪雩听罢珝熙的话,再见他平静淡然的模样。她不禁怀疑是他故意让小顾念来到人间,而珝熙接下来的话更是佐证了她的猜想。 “阿杋是不会伤害她的!” “念念涉世未深、不懂世间险恶。你只道一句珝杋不会伤害她,就能把曾经的事全抹掉吗?你自己都说了当年的琼花仙子和珝杋两情相悦,如今他们再见面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溪雩说着言语不免激动起来,她对于只存在珝熙口中的琼花仙子全然无感,自然是不会在乎当年珝杋与琼花仙子是有何等的爱恨纠葛。可是如今的小顾念是她看作女儿养了五百多年的孩子,溪雩断不可能让小顾念与这珝杋有零星半点的纠葛。再者在凡间的这一年多,她亦是看出珝杋对于当年的琼花仙子念念不忘,用情至深。她都不敢想象珝杋若是知道当年的琼花仙子是如今的小顾念会是怎样的情形。 “天命不可违,无论昔年的琼花还是如今的念念,命中注定与阿杋有此纠葛。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珝熙对上言辞激烈的溪雩颇感无奈,他自是知道溪雩将小顾念视如己出,这五百多年的母女情分是她断不会容忍小顾念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的。 “他们一个是你同胞兄弟,一个是你异母妹妹。你就为一句天命不可违便置若罔闻。等有朝一日你弟弟成了你的妹夫叫你一声岳父的时候,你还能这般安然的说天命不可违吗?” 溪雩单想想这小顾念、珝杋、珝熙他们三者的关系牵连都觉着气不顺。如今听出珝熙话里不管不顾的意味更为恼火。她只道面前的珝熙是疯了不成,因着所谓的天命不可违,伦理纲常都不在乎了。然而溪雩自是不能看着小顾念往火坑里跳的,哪怕是棒打鸳鸯也再所不惜。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 溪雩见着珝熙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已是朝着他大声嚷嚷起来,却是忘记自己怀有身孕,不该这般大发脾气。而她这话刚说出口便是觉得小腹一阵绞痛,疼得她捂住肚子,一时腰都直不起来。 珝熙见着溪雩这般样子,唯恐她是情绪激动以致动了胎气。于是也就由不得她是否愿意便带着她匆匆回了九重天。 第三十九章 再回九重天 http://.biquxs.info/

烛火跳跃、灯影婆娑,寂寥的深夜突的一阵凉风撩起了帐篷的门帘却是无人察觉。溪雩如入无人之地进到了这巡逻不断、驻军十万的恒国军营。此刻她又悄无声息的来到这主帅营帐之内看向了那铜盔铁甲、手撑着下巴倚着桌案沉睡的男人。她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至这男人跟前,于他身侧坐下。然而身侧这男人肉眼凡胎哪怕是清醒着也不会发觉她的存在。 “顾锦玄,原来你长了胡子也是这般的好看!” 溪雩趴在这长长的书案上,不自觉的伸出手触碰到男人上下巴蓄起的胡子,却是害怕将他吵醒又顷刻收回了手。她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便是觉得凡间的顾锦玄一世太惨,明日便会在战场上为万箭穿心而死。于是要将自己的半数修为渡给他,让他即使死也不用承受这万箭穿心之痛。溪雩思虑至此也无丝毫的犹豫将自己一半的修为给了这凡人,只是这个凡人此刻却是浑然不觉。 “姑娘,顾锦玄一世凡劫为的便是体味这人间七苦。你舍自己一半修只为替他杀身之痛又是何苦?” 深深夜里、这空荡的营帐中不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却是除了溪雩再未曾惊动任何人。 “我自己心甘情愿!” 溪雩听着男人声音不自觉的起身环顾了这营帐周遭,却是不曾寻获丝毫影子。而这个声音她听着亦有几分熟悉,细细回想不正是顾锦玄那超然世外的师父。 “你为神女,也知神仙历劫为求悟道。你既帮他应了情劫,彼此缘份已尽。何必痴缠不休,日后徒增烦恼!” “我知道他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亦没想过对他痴缠不休。只是不忍见他一世过于凄惨,今日过后我再不会见他!” 溪雩只听顾锦玄曾言他的师父是个超然物外的高人,却不曾想这超然物外的高人竟知晓她的身份。她听着对方的话俨然是不想自己的徒儿为男女之情所累,可说的却是这一番道理。溪雩再回首看了眼依旧沉睡的顾锦玄毅然离去,明日之后顾锦玄身死魂灭,世间再无此人。 ………… 溪雩突的睁开眼睛,却是不曾想这过去了百年千年竟又梦见了顾锦玄。只是这个回顾往昔的梦让她觉着几分莫名其妙。她揉了揉自己湿润的眼睛,见着熟悉的床幛纱幔也知是回到了九重天。于是不自觉的支起身子缓缓起身,却是觉得几分吃力。溪雩再一瞧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鼓了起来,像个圆圆的小西瓜。她不时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觉出孩子的气息比以往更盛,不由的纳闷起来。 “我的肚子?” 正于床畔守着的珝熙听着声音放下了自己手中公文,将溪雩扶起了身揽在了怀中。他伸出手温柔的抚着溪雩鼓起的肚子,冽开了笑容。 “我们的孩儿自是天赋异禀,虽还未出世却已能感知外物。他察觉到危险懂得隐藏自己,自然也知道这九重天是安全的地方!” “那他什么时候会出生?” 溪雩闻言顿时明了为何在凡间呆了两年自己肚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如今方回九重天肚子便显出来。然而这孩子还未出世就有如此的心思,溪雩不禁觉得这孩子难养,连带他何时出生都没底气了。 “在娘亲肚子里呆够了自然就出来了!” “那他要是一直呆不够,我就一直挺着大肚子哪都去不了了!” 溪雩看着自己如今这还不算太鼓的肚子,比人间那些怀孕五六月的妇人都还差好些。她思忖着自己这肚子假以时日还会更大更鼓些。而听着珝熙的话敢情是要孩子自己愿意了才肯出来,那没准还真如珝杋所说怀了个哪吒。 “瓜熟蒂落,自是有时的!” 珝熙为着溪雩这番笑了,私心却是觉得这孩子晚些出生也好。至少溪雩因着显怀的肚子行动不便,也就少于乱跑了。毕竟他眼见溪雩因着情绪动了胎气便觉恼火,若是再看她没事乱跑就更是焦灼。 “药仙为你诊脉,说你情绪过于激动方动了胎气。安胎药还热着,喝了吧!” “闻着就难受,我不喝!” 溪雩对上珝熙已然捧到她嘴边的药盏不时捂住了鼻子,光这气味都难以接受,又何谈喝下去。 “良药苦口,对你和孩儿都好!” “你说得好听,这药又不是你喝!” 溪雩又瞧了眼珝熙捧近的药盏,看着那黑得发绿的药汁更是觉得难以下咽。尤其她听着珝熙无比轻松的口吻,更是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时埋怨起来。 珝熙听着溪雩的一番话楞了片刻,见她为着一碗药言语抱怨还誓死不从的样子颇觉无奈。他踌躇了半晌一口气将手捧的药盏饮尽而后喂到了溪雩的嘴里,自然也趁此机会占了占便宜。不过这药他尝到嘴里才发觉却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此刻他对上有些发愣的溪雩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道。 “从今日起你若是不乖乖喝药,我便这般喂你!” “我喝就是了!” 溪雩有些愣愣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脸颊却是忽的一下滚烫。她宁可认下这良药苦口利于病,也不想再被面前的珝熙用这般的方法喂药。 “念念和阿杋的事,自有定数,你大可放心。如今你便安心修养,等着我们孩儿出生可好?” “不好!我可接受不了你弟弟有朝一日可能成为我的女婿。我且问你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他该叫珝杋叔叔还是叫他姑父抑或是姐夫?” 溪雩见珝熙提到了念念和珝杋顿时气都不顺了,却是留心到自己鼓起的肚子按耐住了脾气。然而她还是不肯就什么天命、定数便听之任之,她做不到也放任不管。 珝熙为着溪雩认真且不含糊的话给逗笑了,他不时看向溪雩理着她的头发轻言细语的说道。 “阿杋是我的同胞弟弟,琼花亦是我的异母妹妹不假。可是阿杋和琼花没有半点关系!” 第四十章 往事纠葛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北宸宫内珝熙端坐于书案前,手执朱笔批示着公文。这五百年过去了,他方将自己在思吾阁的文书奏章尽数又给挪了回来。他不时别过头看了眼正坐于自己身侧砚墨的溪雩,这可是他们同处一室难得心平气和没有吵架。他又回首继续批示起公文却是有条不紊的开了口。 “母后遇见帝父时已心有所属,帝父却拆散眷侣,强娶母后入九重天。他们即便结为夫妻也为怨偶,阿杋出生之后,帝父母后的关系虽有所缓和,但终归夫妻离心。帝父心生怨怼又结识了琼花的母亲,同样令一个痴情女子错付终身。我曾同你说过知晓与琼花实为兄妹向帝父拒绝了赐婚。可琼花本就是借由母后方入九重天,帝父因此疑心母后早已知晓琼花的身世,才故意促成我与琼花婚事以此报复当年被迫嫁入九重天。帝父为此寻机罢黜了母后的天后之位,将她终生禁锢。就连自小受帝父母后偏爱的阿杋亦遭受冷遇被四处放逐…后来我方知晓帝父如此对待母后和阿杋,并非介怀我与琼花的婚事,而是因着此事发现阿杋并非亲子,实为母后与她旧爱所生。” 溪雩听罢珝熙所言砚墨的手不时抖了抖,以往游历人间之时也曾听过些凡间帝王家的秘辛异闻,大多讲的什么皇权之争、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她却是没想到这九重天的天帝一家竟也诸多纠葛。而她听着珝熙的语气这故事显然是还没有结束。 “帝父介怀阿杋并非亲子,之后要以天雷之刑处罚母后,直至形神俱灭。我和阿杋于帝父面前求情,阿杋只几句便激怒了帝父,令帝父起了杀心。我眼见阿杋险些命丧帝父之手,劝阻未果重伤了帝父。却令阿杋为我背上了这弑父杀君的罪名。之后帝父身归混沌,我成了天帝,阿杋叛入魔界成了魔君。两族本就积怨已久,阿杋初为魔君经不起好战者挑唆,作派嚣张、寻衅滋事。他对琼花用情至深亦将她虏去了魔界。那时我尚不知晓阿杋与琼花并无血缘之亲,唯恐他们有违天理伦常铸下大错方挑起了这大战。结果便是阿杋元神散尽,琼花灰飞烟灭。”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珝杋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 溪雩听罢珝熙一番回忆,一句话总结便是他的老父亲横刀夺爱而引发的一系列的悲剧。虽然觉得惨痛但这情节却是与人间那些戏本子有过之无不及,令她不禁感叹。 “之战后,母后听闻阿杋元神散尽亦是心如死灰。她自灭元神在弥留之际告诉了我阿杋的身世,可终归是大错铸成,悔之晚矣。” 溪雩见着此刻尽管显着无欲无求的珝熙,却不自觉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也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而这昔年往事个中详情怕是比珝熙所言还要错综复杂许多,再者这当中涉及到他的父母。溪雩自是不好当着珝熙的面遑论孰是孰非了,也开始理解缘何他初登帝位便为求平等众生而大道忘情。只是溪雩觉得珝熙忘情见苍生,却是苦了他这数万年截然一身、孤苦伶仃,凡事无欲无求内心却依旧饱受煎熬。她方才明白缘何人间帝王总是感叹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便是这天帝也不例外。溪雩见着此刻沉默不语的珝熙很是心疼,不由钻到他的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身道。 “不论过去如何,未来如何,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任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和孩子都永远陪着你。” 珝熙为溪雩一番话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弧,他亦轻抚着溪雩黝黑的细发,神色又显出些许的黯然。 “小时候,我答应过阿杋生生世世庇护他周全却是不曾做到。而阿杋又是何其无辜,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便为帝父不容,险些丢了性命。自幼受尽宠爱的他,为我背了弑父杀君的罪名亦被神族所弃。原以为他去到魔界成了魔君能得一世安稳……” “所以当年并非阿杋走投无路叛入魔界,而是你暗中筹谋安排他去到魔界成了魔君?” 溪雩听罢珝熙一番话不由惊讶的起身看向了此刻依旧是神情淡然的珝熙,她只叹面前的珝熙对自己弟弟还真是一往情深。 “阿杋身负弑父杀君的罪名,在神族已无容身之地。那时的魔族之众为夺魔君之位,纷争频起时局动荡。所以对于阿杋去到魔界成为魔君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只是尽管我一番筹谋,却是后知后觉拆散了他和琼花,以致阿杋落了个元神散尽的下场。终归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你觉得如今念念于他而言不失为一种补偿?” “并非我的补偿,而是这数万年过去,他们原本一个元神散尽、一个灰飞烟灭却能再于这茫茫人海相遇便是天命如此。” 珝熙说着神色有几分犯难的看向了溪雩,依旧是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劝慰又道。 “溪儿,我知你与念念母女情深,但是她与阿杋之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们就看他们彼此的造化可好?” “可是……” 溪雩若是还未知晓念念与珝杋并非兄妹,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说不。可是如今听着珝熙说起了这些陈年往事,她亦觉得当年的珝杋一番遭遇很是凄惨,还阴差阳错痛失所爱也就更惨了。再联想到自己因着阿姐堕入轮回就执着了这数千年,还大费周章用金莲子养出了念念。她自然能理解珝熙作为兄长对弟弟的爱护,尤其是如今元神散尽的弟弟重现于世定是想着给他补偿以求些许慰藉。 “好吧,我不插手他俩的事了。但是你必须得保证念念的安全!” “好!”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需得如实回答我!” 溪雩说着不时看向此刻又是神情淡然,一副无欲无求的珝熙,而她这说话的口吻却显得无比认真。 “你且问?” 珝熙听着溪雩无比认真的口吻,将自己看了一半的公文放至一边也显着几分郑重其事。 “若是我和珝杋同时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 “神仙不会被普通的河流给淹死!” 珝熙闻言再次看起面前的公文,他只觉得溪雩喜欢吃醋,却是没想到这醋都吃到了他弟弟的头上,不由无奈。 “那若是我和珝杋被妖怪挟持了,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若是你和阿杋在一处,怕鲜少有妖怪是你们的对手。又何谈被挟持!” “那我和珝杋打架你帮谁?” “自是帮你!” “这还差不多!” 溪雩听罢这话脸上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她不知道珝熙如此回答是因为他知道溪雩不是阿杋的对手。而珝熙为了打消溪雩这醋味也自是不会直言。 第四十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http://.biquxs.info/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喽!” 人间某处城郭,更夫走在这空旷无人的街道敲着梆子,吆喝报更的声音贯穿了街头巷尾。他行走在这漆黑无人的街道眼见着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烛火尽灭。以致城东这处灯火通明、敞开着大门的茶楼很是扎眼,尤其这一段时间都有一漂亮的小姑娘夜间在此处喝茶直到天明。不过城中近日贴满了寻这郁氏夫人的告示,那这夜夜于城东茶楼等候的必是其家人了,也就没人觉得奇怪了。 “老板,给我来壶酒!” 黑衣俊俏的男子一阵吆喝,在更夫之后踉跄着步子进了这茶楼,他见着已然在柜台打瞌睡的茶楼掌柜不时敲响了门板。 “公子,我们这是茶楼不是酒肆!” 茶楼掌柜瞌睡正好却是为着这么一阵吆喝声给惊醒。他看向这个已然显着几分醉意的俊俏公子不时凑上前,委婉的下起了逐客令。 “那就给我来壶茶!” 黑衣男子听罢茶楼掌柜的话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堂中随意寻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很是豪气的掏出一锭金子搁在了桌上随即便趴着懒得动弹。 茶楼掌柜见着桌上这么一锭金子,原先残留的几分瞌睡消失殆尽。他只道最近是走了大运,前些日子来了个漂亮的小姑娘花大价钱包下了自己的茶楼,比平日里开店迎客赚得还多。 如今这三更刚过,又是来了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出手阔绰的公子,茶楼掌柜一时便为着这一锭金子迷了眼。尽管自己这茶楼被那小姑娘给包下了,然而这送到门口的生意哪能不做的。于是茶楼掌柜不时又跑到了这堂里稍偏僻角落的位置,向着这也在打着盹的小姑娘开了口。 “姑娘,这会来了位公子要茶喝。我看着这公子一脸愁容怕是惹了不少伤心事……” “你给他添壶茶便是了!” 顾念虽然是闭着眼睛在打盹了,可这茶楼掌柜和要茶公子的话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这茶楼掌柜想挣个便宜钱于她也无甚影响,她也就懒得理会。 “多谢姑娘体恤!” 茶楼掌柜闻言即刻对着这漂亮的小姑娘贴起了笑脸,他见着小姑娘面前大半夜不曾添的茶盏不时又道。 “姑娘,我也再去给您换盏热茶!” 顾念见着茶楼掌柜拎着自己桌上的茶壶兴冲冲的走了,却也是好奇这三更半夜谁还跑来喝茶。于是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瞧见一黑衣俊俏的男子此刻略显颓唐的趴在离她不远处的桌子。而对方那张俊俏风流的脸蛮让她印象深刻,不就是当日在闹市街头将她撞到的男子。顾念见着这男子眉宇显着些许愁绪好像惹了伤心事,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于是走近了坐在这男子边侧。 “是你呀!喝的醉熏熏的模样又跑来喝茶,是要醒酒吗?” 珝杋脸上显着几分微醺,却是无比清醒。这些日子他如魔怔了一般从日落黄昏直至夜尽天明都躲在暗处观察着夜夜在这茶楼等人的女子,却是一直都不敢露面。可他没料到自己这稍许大意便让珝熙寻到他的藏身之处还悄无声息的将溪雩给带走了。他天明时回到住处见着自己房中书案所书的“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八个大字,气得就差没拆了院子。因为哪怕这过了数万年他一眼便瞧出这字便是出自九重天的那位天帝之手。珝杋回顾自己这数万年的经历,好不容易想了个为自己报仇雪恨的法子却还未开始便化作了泡影。他心中怨气难平一时便借酒消起愁来,这酒喝到日落黄昏却又是不自觉来了这城东茶楼。终于在这暗处躲到了半夜三更,他按奈不住借着自己几分醉意进了这茶楼。 “我被人给欺负了,被欺负惨了!” 珝杋随手抓了茶壶便往自己嘴里灌茶,满腔的愤懑却是再多的茶水都冲不淡。 “啊,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被欺负啊!” 顾念听罢这男子的话显着惊讶,可是着见对方一脸的委屈伤神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谁欺负你呀?” “我大哥,他害死了我心爱的女人将我逐出家门最后还要把我赶尽杀绝。我侥幸活命却得四处躲藏,如今放眼天下竟没有一处我的容身之所!” 珝杋说罢想起了珝熙,眼神中亦不乏怨恨以致说话的口吻都言辞激烈。 “听起来你大哥可真坏,庆幸我没哥哥!不过我娘亲已有身孕,我就快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顾念带着些许期待的口吻,见着珝杋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是情真意切就知道不是在说假话。虽然她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凡人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如今见他这般的失魂落魄。顾念不禁对于他如此惨痛的经历显着几分同情。她一番话说罢想着自己被妖魔掳走至今未寻着的娘亲,亦是记恨起那个掳走她娘亲的妖魔来。而听她舅舅说来这妖魔貌似还是自己的叔叔,于是她又气得拍起了的桌子。 “不过我有一个坏叔叔,觊觎我爹的家业,设计争夺不成还绑架了我娘亲,以致我娘亲失散,至今下落不明。害得我们一家骨肉分离、温情不再,真是可恶!” “你叔叔也很可恨!” 珝杋见着面前说着话却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也知她口中所说的叔叔是有多可恶。单单是绑架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就让他觉得无耻至极,太不要脸。 “没错,忒可恨了!” 顾念原本为着娘亲被那坏叔叔绑架就满是怨恨,如今与这凡人倾述叫苦一番却是觉得心中舒畅了几分。她再看这生得剑眉星目、俊朗潇洒的男人也不觉讨厌。尤其听罢他的一番遭遇不禁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她向着这男人不由的问道。 “你我再次相遇也算得缘分,我叫顾念!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咱们当是结交个朋友了!” “顾念……” 珝杋听罢面前女子的话却是被喝到嘴里茶给呛到了,不时咳嗽出声。他见着这个与当年的琼花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五百多年前在瀚海的无极之渊那个扯着自己衣服撒娇的小女娃。珝杋此刻不禁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便是溪雩被珝熙给带走了又如何。如今他不又遇上了一个自动送上门的小顾念,脑海中却又是想到了另一个极佳的法子来报自己的深仇大恨。此刻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顾念,嘴角勾起一抹笑弧显着些许肆意风流。 “我叫许凡,以身相许的许,凡尘一世的凡!” 第四十二章 遗世奇书 http://.biquxs.info/

无垠神君一贯是不喜欢九重天诸多繁杂的规矩,如非必要是断不会上这九重天的。可就前些日子他从下界的月下仙人处听来八卦,说在瀚海呆着的天帝天后一并回了九重天。而这天后娘娘已然有了身孕肚子都显怀了,让一贯觉着这帝后不和的月下老人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无垠神君听了这般的好消息倒不意外,更是备了好些礼物来九重天道喜。当然无垠神君会如此喜闻乐见还不惜备上厚礼道贺,全因这月下仙人与他下了重注赌这天帝和天后不过千年便各走各路。可如今这五百多年过去了,这天帝天后不曾各走各路却是连孩子都有了。要说帝后真的感情不和,又哪会来的孩子。月下仙人见此情形也不想再蹉跎剩下几百年时光便来了泰山府向无垠神君认赌服输。无垠神君自是从月下仙人哪里得了好处,赚的盆满钵满,关键赢得高兴。所以带点东西来九重天探望与他有着数千年交情的溪雩也就不稀奇了。 “千年灵芝、万年人参、冬虫夏草、雪莲、何首乌……” 无垠神君对着这摆满了一桌子的药材如数家珍,他看向此刻坐着有些慵懒,脸上亦没有半分的新奇的溪雩又道。 “小丫头,这些可都是我泰山府的灵脉之地种出来的,滋补的效果可是连太上老君都腆着脸求我拿给他去炼丹,我都舍不得!” “送我这么大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抱个你那灵脉之地种的西瓜给我解馋实在!” 溪雩打量着这些无垠神君明里暗里说着名贵的药材,不由自主的便想到自己如今喝的那黑得发绿,又苦又涩的安胎药。她觉得自己此刻强忍着恶心没有对着这些药材吐酸水,已然是很对得住无垠神君了。 “这西瓜不是不当季嘛,再则凡人不说孕妇不能吃西瓜!” 无垠神君说罢坐下喝了一口茶,难得老父亲一般的口吻规劝起面前的溪雩。 溪雩听了这话不时瞅着自己貌似又鼓了不少的肚子心里更加不痛快,行动不便她也就认了。可自打回了九重天被珝熙隔三差五的念叨着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喝的令她无比憋屈。溪雩再一想到以前虽然无聊,但好歹是有小顾念陪着她打发时间。可如今这小顾念去了人间,还不知同珝杋纠葛成何种样子。她这般想想心中就更加的郁闷,不时向着无垠神君抱怨起来。 “我怀个孩子却是比坐牢还难受,再这般下去我都要无聊死了!” “你若是觉得无聊,老头子我前些日子得了本奇书,不妨借于你看看!” 无垠神君见着溪雩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觉着几分可怜,再看她这挺着肚子怕是走路都颇觉费力倒也佩服她这般好玩的性子竟还坐得住。 “奇书?别又是人间那些痴男怨女的戏本子,或者毫无根据的神仙怪闻!” 溪雩对于无垠神君所说的奇书却是不敢苟同,便是他搜集的人间那些写痴男怨女的故事合集,溪雩看多了也就觉得无非是那些寒门书生对上世家小姐,富家少爷喜欢俏丫鬟,或者皇室贵胄加上国仇家恨的把戏,大同小异更加觉得无聊。 “这回可不是什么痴男怨女,当真是本奇书,老头子我某次下山在一个杂货郎手里买了个酒葫芦顺带送的……” “随手送的也叫奇书?” “你别看轻此书的来历,要看书中所述的内容方是真知灼见!” 无垠神君对上溪雩鄙夷的神色已然将自己嘴上说的奇书变幻出来,不时推崇起来。 “你看啊,这写书之人虽不知姓名,却是异想天开、胸有丘壑。他这写的是一个神仙于凡尘几世的所见所闻,涉猎很是广泛。这神仙妖魔、凡人鬼怪皆在笔下。个中情节更是曲折反复、荡气回肠,堪称字字珠玑呀。尤其这书中偶尔几笔带过的修仙炼道之法、鲜为人知的秘术可都是经得起细细推敲的!” 溪雩头一次见无垠神君就一本不知作者卖都没人要的书如此推崇,尤其是认真不含糊的口吻鲜少见得。于是也就对这本奇书多了几分好奇,她拿过这本看似破破烂烂的书籍名曰《浮世杂谈》。尽管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想着用来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神君,你将这本书说得这般好,便借予我看两日!” “看完需得还我!” 无垠神君虽然未曾收了溪雩做关门弟子,但是碍于这小丫头挺对他脾气也一贯舍得。若是换作旁人他自是不肯将这本视之奇书的好东西借出去。可他自己开口给了溪雩这本书自是要借的,然而却是不忘提醒及时归还。 “我看完便送回你泰山府去!” 溪雩说罢拿着这书随手翻了几页,料想自己也不会太感兴趣,估计没多久便会还回去。 “若是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不见归还,老头子我自会来九重天要回去!” 无垠神君话罢却也道明了自己是有多看重这本破烂的书籍。他却是见得这书籍上偶尔几笔提及的修炼之法颇感兴趣,自是想着拿来好好研究一番的。 “得了,老头子我先走了。这九重天我终究是呆不惯!” 溪雩听着声音再一抬头却是不见无垠神君的身影,她感叹这老头还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便是这么坐一坐便坐不住。如今瞅着自己一天比一天鼓的肚子却是羡慕无垠神君来去潇洒的样子。溪雩为此又多了些许期待盼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能早些出来,却是对于如今的行动不便的无可奈何。于是她又捡起了无垠神君所说的奇书耐住性子一页一页翻起来。 第四十三章 顾锦玄的师父是珝熙 http://.biquxs.info/

“顾锦玄,你觉得我哪里好?” 女子趴在桌案边看着正坐抚琴的男子,听着他指尖触碰拨弄出的琴音迷得出神。她却是纳闷这个自认天潢贵胄、风姿绰约的一国太子缘何会喜欢自己。她不时想着自己在他心中该是有千般的好,方才令他喜欢的吧。于是不自觉的好奇在他的心中自己是好在何处。 “我需得想想?” 男子见着趴于桌案前的女子,熟稔的挑拨着琴弦更是眉目含情。他听罢对方煞有介事的询问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弧起了戏谑之意。 “若说你漂亮,却不至倾国倾城;若说你温婉诚然是脾气不好;若说你腹有诗书气自华,却是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连带煮一碗银耳莲子羹都能煮坏好几个锅!如此一来,我倒是真没觉得你没哪里好!”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喜欢我?” 女子觉出对方言语中些许的贬低之意心里有了些许不高兴。她不时起身质问起这个说着喜欢她的男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就是这般喜欢你,并不论好与不好!” 男子见着女子略微挑起的眉头,也知她是生气了不时又柔声细语的说道。他话到动情之处不自觉得伸手触碰到女子脸颊,满目深情亦是含着期待的问出了口。 “小雩,你又觉得我哪里好?” “我…我觉得你弹琴弹得挺好的!” 女子对上男子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不觉慌乱,心里却是不住的提醒着自己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神仙可不能轻易为这些小事慌了神。 男子为女子这般天真而带些许敷衍的回答笑了同样觉着失落。他从未听过面前这个女子说过喜欢自己,又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那你喜欢我吗?” “如果你教会我弹这首曲子,没准我就喜欢你了!” 女子此刻略微恢复了心神,不时在边侧拨弄起这古琴。她心中不免感叹自己是神仙本就是帮着面前这人历情劫,按着命书上写的来又何谈喜欢。再者她自己都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也就这般半推半就的回答道。 男子对于女子的这番回答落寞之余却又是有了期待。他见着女子已然拨弄起琴弦只当她弹会这首曲子便真的会喜欢上自己。于是握住了女子的双手耐心细致的教起她来。 “这首曲子是我师父所谱,世间独有,我只学会了这一半。但只要你喜欢,明日我便去求师傅这下半的琴谱,早些教会你这完整的曲子!” 溪雩此刻坐于殿内有条不紊的拨弄着琴弦奏这出行云流水的琴音,回忆起了凡间的些许事。当年顾锦玄手把手的教了她这琴曲,却是只学会了一半。不过这悠悠琴音依旧悦耳,以致珝熙回到北宸宫听着这琴音也不禁动容。只是溪雩每每将这曲子弹至一半戛然而止,而后又重新起头再弹一遍在他听来不免遗憾。 于是他坐于溪雩身后不自觉的握住她的双手,循着先前的曲调再拨弄起这琴弦。从开头弹至这戛然而止处,起承转合很是自然顺畅的衔接至了下半曲。一曲终了却是余音绕梁无尽的回味。珝熙却是觉得自己多年不曾动这古琴以致有些生疏,并不意外溪雩缘何会弹这首曲子。 “这琴曲是我年少意气时所作所谱,那时我便想着有朝一日要弹奏于我心爱的女子听。想必是那个凡间的我—顾锦玄教会你的吧,可是你这记性…” 珝熙说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弧显着宠溺,他说着埋首于溪雩的鬓发间不自觉的沉沦。 此刻溪雩却是心中沉闷,很是不忿的推开了珝熙。同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道。 “顾锦玄说这首曲子是他师父所谱,世间独有。他只学会了一半,我亦只学会了一半。之前你我在凡间遇见的那个妖族蛇妖,当年他为报杀子之仇几次三番向顾锦玄寻仇报复,我险丢了性命却是亏得他的师父出手相助方化险为夷。你既已历劫回了九重天,不妨告诉我凡间那个超然外物的高人是何方神圣,竟有资格做你天帝陛下的师父!” “溪儿,这又是从何说起?” 珝熙见着口吻透着认真的溪雩,为着她一番询问有些惊讶。却还是平静的神色半诓半哄的询问道。 “从何说起,便是从这本《浮世杂谈》说起,上面记载的林林总总事,与你在人间多呆的那三世经历是何其相似。更不用说这当中提及的用蛇妖之胆为引,治突发之疾。或者已秘术渡修为于凡人转嫁灾劫,还有一个些许提及的元神分离之法…” 溪雩原只当无垠神君借给她的这本破破烂烂的书籍不过是些有趣可看的言谈。却是不曾想到这书中所记载的大多事迹与当年她在那藤萝树林梦回的顾锦玄三世经历如此相似。而顾锦玄亦斩杀过蛇妖取胆治他凡间父王的突发之疾。至于这秘术转嫁凡人灾劫更是她当年所为,还恰巧被顾锦玄的师父撞见了。 珝熙见着溪雩手里拿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籍,听她这一番置疑心中一沉。他又唯恐溪雩情绪过于激动再动了胎气,瞧着她略微缓和的神色不时就道。 “顾锦玄的师父便是我!当年我下凡历劫忧心变故会生祸患。于是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便有了顾锦玄和他的师父两者!” 珝熙说罢又回忆起一千多年前下凡历劫之事。那时他有心于凡间历劫为求悟道,却是忧心他为天帝贸然历劫,变数太多恐生祸患。 所以他的人间一世之劫并未交于专谱凡人命数的司命,而是托付给了司职神人两界的无垠神君,更隐匿了自己下凡后的行踪。历劫之时为求稳妥,他亦用神族上古秘术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半投入凡尘降生于无垠神君安排的那人间帝王家,便是顾锦玄。而另一半元神同样来到人间幻化作一世外高人担起了对顾锦玄的看护之责,为求方便更收了顾锦玄为徒教他修炼道术。 至于溪雩如今手里这本破烂的《浮世杂谈》便是他那一半元神幻化的世外高人所作。原本当年的顾锦玄身死,他这一分为二的元神也就该融合回归九重天。只是他没料到溪雩渡给顾锦玄的半数修为生了变数,让顾锦玄重活于世。以致他这一分为二的元神虽已相通却无法融合,他只得放任顾锦玄多存于人间三世,亦是感应到他这三世历程感悟颇多方写下了这当中经历。 顾锦玄三世之后凡胎肉体化为林木,他的元神方才完全融合,历尽劫数回到九重天。只是他未料到自己对于溪雩如此执着竟还遗留了些许神识只为应凡间等她永世的承诺。虽然只是顾锦玄应了这凡尘劫数,但是因着元神一分为二。回到九重天的珝熙实则是有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历经劫数的顾锦玄,另一个便是由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幻化世外高人。所以珝熙惑于凡间与溪雩的那段情,忧心自己忘却苍生他方舍弃封印了顾锦玄于凡尘的一世记忆还重新服用了忘忧草。只是因着那一半元神幻化的世外高人,他一直都记得自己在凡间喜欢过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并非凡人。只是那个女子姓谁名谁,是何模样再记不起。 第四十四章 唯一的变数 http://.biquxs.info/

人间某处山野绿竹猗猗、曲径通幽,这竹林深处一间草庐淡淡药香携带着琴声悠扬。顾锦玄置身于草庐中看着案前香炉染起的缕缕轻烟,对上了那香案之后静坐抚琴的白发老翁,一身白灰色道袍、气质出尘,显着超然外物的境界。这是他幼年所遇的救命恩人,而这恩人只道自己与他有一世善缘便收他为徒,教他修道习武。只是顾锦玄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师父姓谁名谁、是何来历。这十几年过去了,他也只当自己师父是不入凡俗的修道高人,便不再询问。 “师父,徒儿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她很是想学师父所谱的琴曲。所以徒儿此次前来是想求师父将这下半琴曲传授于徒儿,徒儿想奏于她听!” 顾锦玄言罢琴音随之终止,白发老翁双手抚平了琴弦看向了下首不乏恭敬的顾锦玄缓缓开口道。 “为师教你这琴曲意在你能怡情养性、抒怀胸襟,可不是让你就这琴曲去讨一女子欢心!” “徒儿明白,只是徒儿…” 顾锦玄知晓自己师父一贯喜行不露于色,听着他平淡的口吻,却是觉着师父责备他过于轻佻。他顿时严肃了神情口吻,可一想到自己口中的女子却是语顿再不能言。 “只是你情不自禁?” 白发老翁见着话说一半便沉默的顾锦玄也瞧出了他的一片深情。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让你如此失态?” “她不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可在徒儿心中唯她独好。以往徒儿尚不能解何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今这大千世界,她便是徒儿终其一生想要用尽心思把握住的其中美好!” 顾锦玄说着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女子嘴角亦勾起了笑弧。一个为了他的喜欢去学做甜汤熬坏几个锅,为他绣荷包腰带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更为救他不惜与蛇妖博命的女子。对上这样一个女子,顾锦玄终归是心动了。他不禁觉得以往所认知的未来妻子无关喜欢,只要能借她母族之势平衡朝政便好是无稽之谈。 白发老翁闻言一阵沉默也知道面前的顾锦玄动了真情,不时掐指推算起这女子的来历却是毫无结果。他为此略微皱起了眉头,内心只叹天道无常终是出了他所不能预料的变数。 “罢了,那女子是你的缘分亦是你的情劫。是情是孽终归需得你自己参破,这下半的琴谱你且拿去吧!” “多谢师父!” 顾锦玄不禁喜出望外,眉头亦挑高了。只是他不曾料到这琴谱他拿到也再没有机会教会自己心心念的女子。 珝熙依旧能记得当年顾锦玄来向他另一半元神所幻化的老翁求琴谱时的所言所感。只是对于顾锦玄的那一世记忆全无,他着实想不明白求得了整谱琴曲,溪雩缘何只说顾锦玄只教了她一半。他又见着此刻侧身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溪雩,明显是为他这元神一分为二历劫的事生气。珝熙自是担心她不吃不喝的生闷气伤了身体。他手里端着仅有余温的吃食,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若是生气大可起来打我一顿,我决不还手。你这般自己生闷气不吃东西,饿坏了孩子也罢饿坏了自己可不值!”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溪雩并没有为珝熙这般话有所动容。原本珝熙就是将他的元神分成十份百份下凡历劫她眉毛都不皱一下。可是想到当年珝熙另一半元神幻化的那个高人,溪雩虽然未曾谋面,却也是觉出对方对她并不友善。尤其她那时去到凡间渡予顾锦玄一半修为被那个所谓的高人逮了个正着,言语之间便是觉得她对顾锦玄无休止的纠缠就差没将嫌弃两字说出口。 溪雩如今想来顾锦玄是珝熙、顾锦玄的师父也是珝熙。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另一个却是满心满眼的不待见她。她这心里一时间自是难以接受。再者珝熙哪怕历尽劫数封印了顾锦玄的一世记忆,那另一半元神的记忆肯定是在的。也就是说这九重天的珝熙依旧记得她,却是装作不认识。再一想到在这九重天五百年珝熙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溪雩也就更加的生气。这般想想她又是委屈得泪珠子唰唰往外冒,所以对他说得话再无好感。 珝熙见着自己这般说话无甚效果,颇感无奈。他不曾想溪雩仅因为一首琴曲和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书籍,便将自己当年将元神一分为二下凡历劫的事扯了出来。他也就知道先前溪雩弹这首曲子时是有心试探他,只是他一时忘我露出了马脚。珝熙只叹自己所娶的小丫头看着迷迷糊糊却是有那么几分聪明,还好奇心颇重。不过想到她颇重的好奇心,珝熙却是即刻转变了话题。 “当年我下凡历劫将元神一分为二的事,迄今为止除你之外再无谁知晓。可我这般做法实则是有两个原因,一个确是忧心下凡历劫变数太多恐生祸患,为求稳妥。而另一个原因你可知是为何?” 原本还生着闷气的溪雩听罢珝熙的话,好奇心被激起了大半。刚开始她还只当听着闲话不予理会,可不到一会儿心里却是猫抓似的抑不住好奇。何况珝熙一贯嘴严,每每一些事总是溪雩看出了端倪不依不饶,他方才道明实情。而这次珝熙却是自觉自愿的要向她透透底,这般好的机会溪雩又怎肯轻易错过。 “那是为何?” 珝熙见着毅然起身的溪雩,浅笑中显得些许得逞的意味。他轻轻拭去溪雩脸上还残留的几滴泪珠子,同样将吃的递到了她的手上。 “因为阿杋!” “你下凡历劫与他何关?” 溪雩为着珝熙的话几分不解,却是开口吃起了东西。 “大战之后,我不忍见阿杋元神散尽,便以自己的元神温养了他离散的元神数年。后来我见瀚海的极地之渊虽为上古大战埋骨之地怨气极深,却也是处蕴含灵脉极助修行。就借故将阿杋还未融合的元神封印镇压在了无极之渊,以期他能自行修行、重塑肉身。千年前我卦出有妖星降世,那预示的妖星之地便是瀚海的无极之渊。我便知晓定是阿杋动了这妖星之势要重临于世。阿杋能聚齐元神、重塑肉身我自是欣喜。但是我亦担心他以妖星降世扰乱六界、祸害苍生。于是我下凡历劫却也是为求悟道,寻这解厄之法。我那一半元神幻化的高人除了看护顾锦玄,便是为了寻这解厄之法。而在这人间一世机缘巧合让我发现了琼花的一抹残魂。那时我便知晓许这琼花的一抹残魂便是这解厄之法……” “哼,天帝陛下您可真是运筹帷幄、深谋远虑。敢情我费尽心思用金莲子将念念养出来,却是为你做嫁衣替你弟弟养媳妇。可是你倒好不费吹灰之力便捡便宜!” 溪雩听着珝熙闲话家常的口吻,却是几分气愤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想到自己为了履行对阿姐的承诺,在忘川被亡灵撕咬得遍体鳞伤,去昆仑取不老泉没成火麒麟的点心就差被天雷给劈没了。历经艰辛方用金莲子将一抹残魂种成了小顾念,在人间数十年不知疲倦的应对妖邪只为保护小顾念。更将自己五百多年的心思大多用在了她看作女儿的小顾念身上。而她所做的一切却全是在珝熙的算计之中,分毫不差。而珝熙明明是一清二楚却还冷眼旁观装不知道。 “天道无常,尽管我有心算计终究没能参透这无常的变数。溪儿你便是我这番筹谋中唯一的变数。原本在凡间找到琼花这一抹残魂,我是预备历劫之后带回九重天藏于这瑶池金莲。待到这金莲子成熟再作打算。那时我尚不知晓你姐姐与那凡人的夙世纠葛,更未料到琼花这一抹残魂借你姐姐之腹欲转世为人。后来你将这一抹残魂带走更是让我寻不到下落。我也只当是天命无常,自有定数。千余年后于九重天再见你,我亦不知晓琼花的一抹残魂在你手中。我听你念及顾锦玄,方猜测你是我在凡间所遇的女子,而你却对我避之不及。只是你为你姐姐之事如此执着,方才有了之后这许多事!” “听你这般说的果真你弟弟才是你的最爱,你为他煞费苦心、筹谋了这数万年,却是连媳妇都让我帮他养好了。而我就只是你这无尽筹谋、百般算计中的一个无常的变数、一个意外,你有真正的喜欢过我吗?” 溪雩说着没有生气,却是觉得无尽的委屈,眼泪同样吧嗒吧嗒的开始往外冒。她置疑起曾经的顾锦玄、如今的珝熙说过如何的喜欢她。此刻哪怕是再喜欢,溪雩都觉得敌不过珝熙对他弟弟珝杋这数万年的执着。她也不再奇怪为何当初在瀚海被珝杋劫持,珝熙是那般的泰然自若。又是为何她在凡间呆了一年之久,珝熙方才姗姗来迟。而他对于珝杋置之不理也罢还告诉她昔年往事,如今看来就是想让她不再插手珝杋和小顾念的事。 珝熙听罢溪雩的话也知道她又开始吃醋了,他手抚上溪雩的脸颊语气平稳却是无比认真的又说道。 “阿杋是我的弟弟,我为兄为长自是顾念手足之情,有心爱护。可你与阿杋不同,你是我终身所爱,是我命定的妻。我对你不单单是喜欢,更唯恐这喜欢不够,以致不敢轻易说爱你!” “骗子,你就知道骗我!” 溪雩听着珝熙这番情话略微动容,却是因着他这般的算计显着不相信。她只叹九重天这位高深莫测的天帝陛下,从来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神情冷清的样子。对着她说情话也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口吻,谁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可知缘何当年在瀚海我点燃那只姻缘盏,亮起了如人间蜡烛一般黄色的烛火。因为不止是这对男女互生爱慕,更要有命定之缘方才如人间的烛火。所以即便我忘情弃爱,只要有心有感,对你还是心生情爱。尽管你怨了千百次我骗你、诓你,但你心里终归有我惦记我,同样会相信我。你我的缘分在冥冥中早已种下,是割舍不掉的!” 珝熙说着已然将溪雩揽入自己怀中,他掌心不时变幻出那只姻缘盏,黄色的烛火在在掌中跳跃不曾燃尽也不见褪色。当年他从溪珩的手中拿了这姻缘盏,五百多年过去都不曾想过还给月老。而是放置于他的御案之前,看着这烛火跳跃长燃了五百多年。 “那琼花仙子呢,你当年不也对她心生爱慕的?” 溪雩见着珝熙掌中的姻缘盏心下了然,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委屈。即使她可以不同珝杋计较,却是因着珝杋又想起了当年的琼花仙子。当年凡间的顾锦玄因着对溪雩爱而不得痛不欲生,那数万年前珝熙何尝不是对琼花仙子爱而不得。世人都道这爱而不得最是难忘,溪雩因此一直都有意忽略当年的这个琼花仙子。如今同珝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索性一并问个清楚。 “当年与其说我对琼花心生爱慕,却不如说是惑于兄妹之情。这数万年过去我不曾忘记她,却是害怕因你失了分寸,而选择将你忘记。可即便是忘却前尘,我还是重蹈覆辙喜欢上你。你不觉得此刻问我这般问题是多此一举吗?” “这数万年前的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喜不喜欢终归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大度才懒得与你计较!” 溪雩虽然不生气了,但还是显着些许不痛快。然而她回着珝熙的话虽还带着赌气的意味,而心里却是是高兴的。此刻她亦贪恋起珝熙的怀抱,蜷在他的怀中却是不愿再起身。 “我既为你解了惑,你可能回答我心中的一个疑问?”珝熙见赖在自己怀中不再起身的溪雩知道她气该是消了。他不是捋着溪雩的头发仿佛也被带起了好奇,想知道溪雩缘何只学会了一半的琴曲亦开口问道。 “什么呀?” “当年我那一半元神幻化的白发老翁给了顾锦玄下半琴谱,缘何你道顾锦玄只学了一半也就教会了你一半?” “额,这个呀!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溪雩听了珝熙的话亦想起当年凡间的顾锦玄却是去向他师父求了另一半琴谱。只是当顾锦玄从他师父那回来,他们已是在恒国的皇宫见面。而这一面在顾锦玄心里就是阴阳相隔。因为溪雩和无垠神君合计了顾锦玄的情劫也差不多了,便安排了他人间的父王赐毒酒的大戏。溪雩也就在那时毅然决然的喝了毒酒“一命呜呼”,哪还有命来学这下一半的琴曲。 这段往事溪雩自是不想再提,因为为了让这场假的生离死别在顾锦玄看来无比逼真。她不止禁锢自身修为以便能让自己如凡人一般体会这毒发身亡之痛,事先还吃了无垠神君给的能在临死之际泪流不止的丹药。所以时至今日溪雩都觉得自己当年是在骗顾锦玄想想都心怀愧疚。只是她不知道当年无垠神君给她的所谓丹药只是一粒糖丸,所以这些眼泪还都是她自己真情流露掉的。 第四十五章 怀瑾握瑜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的神仙五百多年来见惯了天帝和天后隔三差五的吵闹,而今这帝后不吵不闹了反倒觉得稀奇。尤其眼见这天帝五百多年里除了凌霄殿,就差没将思吾阁当居所。如今却是不声不响的从思吾阁搬回了北宸宫,成日与这天后娘娘在一处更是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原本这帝后夫妻和睦该是件喜闻乐见的好事,可这一众神仙都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担心着哪日这帝后闹起来可别将天都给掀翻了。尤其是这北宸宫侍奉的一众仙娥天将相比往日更是谨小慎微,唯恐这天帝和天后哪日吵起来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只是没有哪个神仙知道如今这俩已然是没了昔日那吵吵闹闹的心思。 此时珝熙在殿内看着公文、批示着奏折,溪雩同样在他边侧坐着做着刺绣,而绣的是一节一节的竹子。只因这成日静心养胎的日子太无聊,她就捡起了百千年做过刺绣来打发时间。而溪雩之所以会刺绣也是千余年前在凡间,为了给凡间的顾锦玄绣荷包绣腰带学的。那时溪雩还刻意问过顾锦玄喜好的东西,捡他喜欢的绣。可顾锦玄喜欢花中四君子,溪雩绣来绣去只有这竹子拿得出手。 如今溪雩自然也是拿稍微绣得好的开工,为此她还特意让珝熙给自己画了一幅竹画。每日照着画上的绣一点,而她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鼓起来,如今看着就像是塞了个冬瓜负重累累。以致她偶尔挪挪身子都显着几分吃力,而这坐下起身就更是费力。溪雩此刻一手捧着绣花绷子搁在肚子上,一只手穿针引线倒也悠闲。 “那本《浮世杂谈》上面所提到的元神分离之法,究竟是怎样一种秘术?” 珝熙为免溪雩再看那本《浮世杂谈》想这想那的又同他置气,便将这书给收了起来。而溪雩书都看了自然对里面偶尔一笔带过的秘术感兴趣,尤其是那元神分离之法。于是这想起来了便向着珝熙问出了口。毕竟她面前的天帝陛下可是以身试法,还很成功。 “元神分离之法需得法力高强、修为精纯的神仙修习。你如今需得好好养胎,莫将心思放在这些无稽之事上。” 珝熙有条不紊的批示着公文,心里却是庆幸将那本书给收了。若是当真让溪雩给看全了,不知道她又会起怎样的歪心思。 溪雩为珝熙这番听出了两层意思,一层贬低她修为不精、法力不高,这另一层便是她除了安胎便不该作他想。可她却是为着这养胎安胎的话磨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可不乐意了。于是捡了自己的刺绣便朝着珝熙扔了过去,亦不住的埋怨起来。 “你就道我安胎,养胎。可我这肚子都这般大了,你可曾想过孩子的名字?” 珝熙接住了溪雩扔向了自己的刺绣,却是觉得她绣的竹子显然没有自己画得好。他暂且搁下了批到一半的公文,凑近了溪雩将她扶了起来。 “孩子的名和字我都想好了。不论男孩女孩都叫珝瑜,字瑾!” “怀瑾握瑜,是这般意思吗?” 溪雩闻言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这个字眼,她想起凡间的那些父母对于初生的孩儿都是满怀期待。所以对这名字亦是格外的慎重饱含深意和祝福。她却是没想到这九重天的天帝陛下竟也不能免俗,这孩子还未出生便指望着他品德高尚了。 “这只是对外的意思,我心里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儿需得知晓他的父亲是有多喜欢他的母亲,所以他的名字便是随他的母亲!” 珝熙原本是想将孩子的名字直接随了溪雩唤作雩,可若当真孩子与他母亲一模一样的名字,被九重天那些拘泥规矩的老神仙听去了难免要啰嗦一番。他担心溪雩因为这些琐事闹得不高兴,才取了这么一个同音字顺带取字添了些许寓意。此刻他却是高兴溪雩单凭这名字便猜到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哪怕只是表面的意思。 “单单一个名字,我可没觉出你有多喜欢!” 溪雩嘴上这般不痛不痒的说着,眉眼却是染上了笑意。试问有谁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说动听的话,同样为自己做些心动的事呢。就因着这些话这些事,溪雩不禁觉得哪怕这九重天再冷清她都能高高兴兴的呆下去千年万年。 “那如此,你定会知晓我的喜欢!”珝熙说罢轻触到溪雩的鼻尖,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他只叹这般安然的岁月与溪雩同处一室,哪怕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都不自觉的动情,便是再漫长的岁月亦不会无聊。 溪雩为珝熙这般突然的亲吻几分错愕却是欣然接受。当她为这几许温情忘我的时,这肚子却是不合时宜的痛了起来。也全然不似往往日孩子在腹中调皮乱动的感觉。她神情显着几分慌乱拽紧了珝熙的衣袖,语气显着忐忑的说道。 “我……我肚子疼的厉害!” 珝熙单手负背站立于这乾元殿外,他听着殿内不时传来溪雩的叫嚷声神情淡漠的脸上显着焦灼。这般情形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他方舒展了眉头。与此同时他负于后背的手攥着的拳头也适时松开了。 “恭贺陛下,喜获麟儿!” 珝熙匆匆走进了这乾元殿中,对于这一众仙娥接二连三的道贺充耳不闻。他径直坐于床畔边看着此刻气若游丝的溪雩流露出心疼,亦挽起袖子轻拭着她额头的细汗。珝熙没想到这孩子出生得如此急切,没有丝毫的征兆。不过母子平安却是让他悬在心头的石头落地了。 “孩子呢,我看看孩子!” 溪雩只当生孩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毕竟当年的小顾念她用金莲子便种出来了。可是如今体会到这生子之痛,却是觉着比天雷之刑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这会而她方缓过来却是好奇的要看这个匆忙落地的孩子是何模样。 珝熙闻言示意仙娥抱来了孩子,不时搀扶溪雩起身将她揽在怀中依傍着自己的肩膀。他方才匆忙进殿心里惦记着溪雩,却是忘记了看孩子。这会瞧见了自己初生的孩儿亦是满心欢喜,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弧。 “溪儿,你看我们的孩儿多可爱!” 溪雩闻言瞧着这襁褓中白白净净的婴孩,不哭不闹转悠着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神,吧唧着小嘴巴的模样倒真是可爱。尤其是见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她悬着的心可是落下了。因为她可是担心若孩子一出生便如他爹一般满头白发,那可真丑得难看。此刻溪雩沉浸在作为一个母亲的喜悦当中,亲昵的伸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逗弄起来。她却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多年前小顾念借金莲降生时的情形,不自觉的叨念出声。 “还是念念生得更乖更好看些,他倒好疼了我一天一夜才肯出来。” “刚出生便惹娘亲不高兴了,该打!” 珝熙知道溪雩是念叨着好玩,却是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话说完刚伸出手却是一把被溪雩给止住了,方知道这一贯后知后觉的丫头反应如此之迅速。 “孩子还小呢,不能被吓着!” 溪雩目光柔和且宠溺不时护起了这襁褓中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自是容不得孩子受丁点的惊吓伤害。既便是孩子他爹故意开玩笑也不可以。而溪雩这般护犊子的心态却是从当年小顾念降生之日起便有了,这时间越长就更加的护犊护短。她不时轻抚着孩儿软软嫩嫩的小脸,又一次念起了小顾念。 “孩儿,也不知道你念念姐姐如今身在何处。她是否知道自己都当姐姐了!” 溪雩心里惦念着小顾念,却是因着她想起了珝杋,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都有些别扭。可这一番回味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第四十六章 求娶 http://.biquxs.info/

九重天的天帝天后大婚五百年有余,再添贵子,这神族有了后继之君自是一桩喜事。而这小殿下虽于白日降生,但九重天却是起了五彩祥云,有景星现临。天宫的无数花木更是在小殿下出生之后一夜繁花开遍。这接二连三的祥瑞之兆,自是道明了这神族的未来之君,非同寻常、贵不可言。于是这四海六界的神仙听了消息,纷至沓来于这九重天道贺天帝得此贵子。 溪雩的父亲溪懿神君听闻自己添了外孙自然是高兴,可还是介怀昔年往事,一如既往了遣了长子溪珩来九重天道贺。此刻溪珩手里拿着拨浪鼓逗弄自己抱在怀中的小婴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向爱护溪雩这个小妹,对于妹妹的孩子自是爱屋及乌。不论小顾念还是如今尚在襁褓中的奶娃珝瑜,做舅舅的都是满心欢喜。再者当年第一次见到小顾念都已是会打酱油的年纪,如今这小珝瑜却也是弥补了他这舅舅抱外甥的遗憾。 “这孩子同念念一般生得好,一半像母亲一半像父亲,没有偏着谁!” “我觉得珝儿更像我,才不像他爹呢!” 溪雩听了自家大哥的话,抱过了他手中的小珝瑜又仔细的看了看。先前有神女来道贺时一个劲得夸着小珝瑜长得像珝熙,溪雩听着这话可不乐意。她辛辛苦苦怀的生的孩子自该像她才对,以致如今听着自家大哥这般话也有些吃味。于是又逞起了口舌之快。 “珝儿?” 溪珩自然知道他这小外甥名曰珝瑜,却是听着溪雩这般称呼有几分惊讶。 “他说瑜儿,瑜儿的唤着不好听,没有珝儿这般顺口!” 溪雩一门心思逗弄着孩子,听着自家大哥略带疑问的口气也就这般不经意的解释着。 可溪珩听着溪雩这般解释却觉出了别的意味。这天帝如此不避名讳称谓自己的孩儿,自是爱子情深。而他听着溪雩单一个他称谓这天帝,却是觉得这天帝固然爱子,更多的该是爱屋及乌。他再一琢磨这小外甥的名字,更是笃定。为此溪珩流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不时道。 “父亲一直担心你嫁入九重天会受委屈,以往时不时听九重天传来你们夫妻不和的消息更是忧心忡忡。如今看来天帝陛下待你极好,却是父亲多虑了。” “念念的事都过去这几百年了,爹还是心存顾虑、耿耿于怀吗?” 溪雩听得溪珩一番话原本的笑脸浅淡了几分。她自是知道父亲不忘当年念念承认珝熙是她爹的事,一直介怀觉得珝熙诓骗了她,以致她受了委屈。因此珝熙即便是天帝也不被她父亲待见。她嫁入九重天这五百多年每每都是大哥溪珩偶尔来看她。如今溪雩见着这小珝瑜都出生了,她父亲依旧不愿来这九重天,诚然是介怀过去之事。所以时至今日她都不敢开口坦诚小顾念的身世。 “父亲虽然担了个孤僻自傲、不近人情的名声,可也并非心胸狭窄。他介怀的又岂是念念的事!” 溪珩说罢不免显出几分无奈,却是感叹自己这父亲爱重子女却不善言辞。以致于溪雩如今都还觉得他对天帝不满是因着当年小顾念的事。 “可若非小顾念的事,我着实想不出爹因何会不待见…” “这也难怪,父亲对于天帝的成见并非一朝一夕。你那时少不更事,自是不清楚!” 溪珩作为兄长爱护妹妹,对于溪雩一贯也是知无不言。所以但凡知晓的事也不避讳,只是提起他父亲对于天帝的成见,却还是显着几分顾忌。 “我少不更事?” 溪雩听到大哥提这么一茬,再联系他们瀚海与九重天的联系如今除了自己便是多年前她父亲收的徒弟珝杋。尽管她不知晓自己父亲和珝杋这师徒俩的往事,却也是猜着该是与珝杋有关。于是她屏退了一众仙娥不时又向着自己大哥询问道。 “是因为珝杋吗?” 溪珩见着溪雩已然问出了口,他自是不好再隐瞒。何况这些陈年往事如今提起来也只当是闲话家常了,他眼见着天帝如此爱重溪雩想来也是不会将这些事放在眼里。 “父亲平生只收过一个徒弟,便是昔日九重天的二殿下珝杋。而这唯一的徒弟也是天赋极高,青出于蓝。可因着当年珝杋弑父杀君之罪,父亲一直懊悔自己收错了徒弟。原本珝杋犯此大罪该处以极刑、形神俱灭。可不曾想他叛入魔界成为魔君还挑起了大战。最后珝杋于战场上元神散尽,父亲只当是他罪有应得。当时天帝更下了四海令不准再提及他这二弟。原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只是大战之后,天帝曾亲临瀚海向父亲求了两件事。一件是为防珝杋再生,要将他散落的元神镇压在无极之渊;一件便是有意娶你入九重天。” “他要镇压珝杋的元神,还向父亲提亲想要娶我?” 溪雩知晓珝熙当年将珝杋散尽的元神镇压在无极之渊,是想有朝一日珝杋能聚齐元神重活于世。可却惊讶这数万年之前珝熙便言及要娶自己,毕竟大战时她还不到两万岁成天在瀚海瞎晃悠不谙世事,更不曾见过珝熙。 “父亲自是不肯让你嫁入九重天,方才同意将珝杋的元神镇压在无极之渊。也就那时父亲便道天帝陛下心有成算,桩桩件件的事都是深谋远虑。老天帝在位时,魔族便祸患频生。而他初登帝位,弟弟珝杋因罪叛逃成了魔君。之后大战荡平魔界,虽然惨烈却是换得了迄今为止两族数万年的相安无事。战事之后,他欲将珝杋的元神镇压在无极之渊也知父亲不肯应允,方同时提了与瀚海结亲。父亲无奈只得于这两件事二选其一。但是无论是将珝杋镇压在无极之渊,或与九重天结亲,都让我们瀚海与九重天有了无尽的牵扯。大战之后,昆仑气势颇盛。天帝这一番做法便轻易用瀚海牵制了昆仑,以此斡旋平衡了两方神君。所以父亲一直觉得九重天的天帝陛下肩负苍生之责,大道忘情更心思深沉不堪托付终身。而今这神妖两族已了的战事,亦是让父亲更觉顾忌。” “妖族一向不安于平稳,起战的心思并非朝夕。所以父亲觉得与其是珝杋挑起了两族战事,倒不如说天帝故意给的机会以此肃清妖族。” 溪雩惊讶之余却也听明白了大哥溪珩的话,心里却是咯噔着一沉。她原以为珝熙只是单纯的爱护他弟弟珝杋,如今看来是爱护还是利用都不可知。她也就理解珝杋缘何对于珝熙如此仇视,满腔愤懑的道他兄长辜负抛弃,不守诺言。 “没错,现下妖族为表止战的诚意,已是号令了万妖于六界追捕珝杋。所以父亲才有此顾忌。当然父亲若是知道天帝真心待你,这顾忌也会消去大半的。” 溪雩听着大哥嘴里所说的真心却是多了几分怀疑,她喜欢珝熙不假而如今对于珝熙的喜欢又突然多了几分不确信。她方才明了缘何当日珝杋会说她有朝一日会为自己的坚定后悔。若是在往日溪雩此刻怕是已经去了凌霄殿同珝熙大吵大闹了,可如今看着自己怀中熟睡的孩子她却是沉住了心思。不过听到妖族在六界追捕珝杋,溪雩亦是忧心起了如今与他纠葛在一起的小顾念。 第四十七章 诛心之誓 http://.biquxs.info/

溪雩因为大哥溪珩的一番话乱了心神,再次质疑起珝熙对于自己的喜欢。原先她只顾着喜欢珝熙,同样也只在意珝熙是否喜欢自己。在此基础上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九重天的天帝,明白这苍生之重。可她却是忽略了这身居高位的天帝所想所思。 如今溪雩父亲溪懿神君一贯的担忧,同样成了她心头的愁绪。她害怕利益牵扯、权衡利弊,珝熙对她所言的喜欢实为利用。而她更是没了往日那般向着珝熙大声质疑的勇气。因为以往终归是一些小事,如今她害怕一开口便是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此刻溪雩听着睡于身侧的珝熙均匀的呼吸,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为喜而忧、因爱生惧,她顿时觉得自己越发的胆小了,以致不时眼眶蓄满了泪水。 “你这般辗转反侧,是为着何事而忧心失眠!” 珝熙虽是睡下了却一直听着身侧溪雩辗转难眠的动静。他终是忍不住一把将溪雩圈在了自己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小声着问出了口。 溪雩为醒着的珝熙一惊,她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眼泪也唰的一下掉了出来。她拽紧了珝熙的衣袖显着些许不安的询问道。 “昔年的之战后,你向我父亲提过亲,要求娶我?” “我欲将阿杋的元神镇压在无极之渊料定你父亲不会应允。所以就说要娶你逼着你父亲二选其一。” 珝熙自是明白溪雩的父亲缘何对他成见颇深,而溪雩白日里刚见过她的长兄。所以对于她的询问不意外,自然也不想刻意解释遮掩。毕竟当年事实如此,他亦没想过如今真娶了溪雩。 “那当年你是真的为救珝杋,还是故意利用他?” “我自是想保全阿杋的性命才寻了机会放他入魔界。那时魔族势乱对六界苍生已是威胁,阿杋是我的弟弟成为魔君自然于我百利无害。只是两族之战形式所迫,非我所愿。” 珝熙听着溪雩提起了阿杋,也知晓她所忧心的便是自己在利用她。他却是懊恼这小丫头何时变得多愁善感以致胡思乱想,为此珝熙又继续说道。 “你若是觉得我利用阿杋,我又何必费尽心思想让他聚齐元神、重活于世。你若还觉得我救阿杋是为着与妖族之战。那你也该明白妖族本就不安份,这战事只是早晚。既便我有心,终归是阿杋在当中挑唆斡旋。他对我恨之入骨,又岂是能被我左右心思的!” “那我呢,你对我呢?” 溪雩听着珝熙说的也的确是这样的道理,她不时又想起了自己问出了口。确切的说珝杋亦不过是她抛出去的话题,如今所问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答案的。 “当年我听闻溪懿神君最是疼爱他的小女儿,为了能让阿杋的元神去到无极之渊。我就利用了一回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便不作他想。只是不曾料到一语成谶,如今这小丫头当真成了我的妻子。” 珝熙说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弧,他指尖缠绕着溪雩的头发却是感叹自己再三思虑筹谋终绕不过这天道无常。否则他这数万年将魔族、妖族、珝杋都筹谋了进来,却是算漏了自己碰上了溪雩。 “那现在呢,你对我是喜欢多一些,还是利用多一点?” 珝熙的答案虽然不是溪雩不想听的,但她更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模棱两口。于是趴在仰起头向着珝熙不依不饶问道。 “我起诛心之誓对你只有喜欢,绝无利用!我爱你,永世不变!” 珝熙说罢在溪雩的额头落下一吻,在他看来若是能让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少起些歪心思,便是这诛心之誓也不过如此。而溪雩听着珝熙风轻云淡的起了诛心之誓,为他这突兀的做法倍感惊讶。原本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如今的答案却是笃定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溪雩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唰唰的冒了出来,却是感慨自己如今竟然如此的多愁善感。这寂静的深夜她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同样听见珝熙的心狂跳不止。曾经她为着下凡历劫的珝熙一阵亲吻仿佛是忘记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她后知后觉便叹那是喜欢。如今她方才知道面对自己所喜所爱的,单见对方的眼神、听他说话的声音,心都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也爱你!” 溪雩对着珝熙情深至此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而后蜷缩在他的怀中安然入眠。珝熙亦为着溪雩这简短的四个字心中触动,他想着至此一生能与怀中人厮守便是最好的归宿。 第四十八章 梭文织梦 http://.biquxs.info/

“天帝珝熙安眠于榻为怀中女子的四字之言乱了心神。六界之主于芸芸众生遂了多少心愿,而今他渴求与一女子厮守终身,却是举头无一神明…唉,不行,编不下去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仅牢顶一个小缝透进些许阳光,映衬出男人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他生就一副俊俏妖魅的面容,神态慵懒的泡在水里,细长的手腕戴着沉重的镣铐却是格外轻松的挥动着手势让空气中泛着金光的文字按着秩序排成了一串一串,编造出了一个天帝与神女的无聊故事。 “算了,算了!这故事也够她梦上几十来年了!” 男人略微皱紧了眉头感叹的同时,那些于他面前漂浮在空中的文字瞬间如作尘粒尽数归拢在了他的手掌心。 “小宝贝们,去吧!让你们的桃芷姐姐做个好梦,梦得越久越好!” 男人话罢向着自己手掌心轻轻一吹,这数以万计的文字如同扯散的花瓣一个接连一个顺着这牢中唯一透进光线的缝隙不知去往了何处。 咕咕冒泡的池水浸湿了男人飘逸的长发,淹没至他白衣下若隐若现的精壮胸膛。男人看着这些个如飞絮般飘散出去的文字内心无比欢快,连带池子另一边露出水的蛇尾巴也悠闲的打起了水花。 “看来我挑对了时候,你今天心情不错!” 彼时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多了另一个男人沧桑的腔调,他严厉冷峻的目光不慌不忙的定格在了泡在池中显着洋洋洒洒的人(蛇),确切的说是半人半蛇。 男人对上这个几十年依旧面貌如初的蛇妖,联系到自己日渐爬上眼角的皱纹不得感叹岁月催人老。他晚来一步没撞上这蛇妖先前的举动,却捕捉到了它脸上惬意的笑容。于是带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疑问,唤出了它的名字。 “阿金,这么多年了!你真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你都问了多少遍了,烦不烦……” 水池中原本还是慵懒样子的阿金,见着这个每年总会不定期拜访几次的男人,柔和的语气突然暴躁起来。 他突得支起身子,俊俏的脸面化作了蛇头。未变的人身:脖颈、双手、腰间,捆绑的千斤铁链哗啦作响翻滚着一池浑水。阿金蛇头吐着细长的红信子发出的嘶鸣震慑得这屋子发颤,亦是在喧泄他心中的不满。 “野性难驯……” 男人神色如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隔着比自己手腕粗的铁栅栏见着内里发狂的阿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显着讥诮的意味。而后掏出了别在腰间的对讲机不慌忙的开了口。 “再往池子里加五十斤硫磺……” “唉,别…别…千万别!顾准,顾老弟开个玩笑,别当真!” 阿金听罢男人的话,几分讨好的叫着对方的名字套起近乎来。他顷刻收起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又变回了那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妖孽脸。而后自觉自愿泡回了池子里,继续着先前慵懒的姿态。 “阿金,不想吃苦头,就说点有用的……” “唉,…” 阿金好看的眉头略微一皱,他捡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水池边,扬起自己带了镣铐的手玩着湿漉漉的长发,悠悠然的开了口。 “我的名字是我师父取的,大概两千多年前吧,我在雪山修炼渡劫被天雷打回了原形。她路过见我一条小青蛇在那般的冰天雪地蛮扎眼的,顺手救了我一命。后来觉得自己截然一身有些无聊便收我为徒,带我修行打发时间……” 阿金说着说着,原本黯淡的目光多了几分神彩。他师父懒得厉害,带他修行数百年都不曾想过给他取名字,便是“你”、“喂”、“那谁”这般的字眼叫了几百年。直到某日阿金自己问起了名字,这懒师父便道他既是青蛇便叫阿金好了。阿金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也不知道自己师父是怎么想的。奈何他从来在师父的威压下苟延残喘,没有反抗的余地,也只得默默接受。于是他又继续道。 “三千世界、芸芸众生都有一个归处。我师父从那归处而来,也向那归处而去。她喜欢桃花,爱吃的是桃子。偶尔也会挑几只鬼换换口味。时不时搬家,脾气非常的不好!按你们人类的说法又作又怪还变态。大概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了她的怪脾气了。于是忽悠了个当时割据一方的土匪反贼掘了一个古代王候墓,将我师父关在了里面。你要没事干可以去找找,要是运气好找到我师父,说不定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那个墓在什么地方?” 顾准不由想起几十年前他在某个穷乡僻壤的山村小庙抓了个年轻俊美的庙祝蛇妖——阿金。他回忆起庙中供奉的是面目狰狞的十殿阎王,而正殿主位却是一幅破破烂烂的画像,画上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与那狰狞阴森的庙宇格格不入。如今回想起来这画像上的少女该是阿金嘴里的师父。顾准也更是好奇阿金的师父是何方神圣,竟然堂而皇之的抢十殿阎王的香火。 “就在那个小破庙后面的山里的山里!顾老弟你神通广大,想要找个墓再容易不过吧!” “你要是敢骗我,我决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准对上阿金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敢轻易相信。毕竟他已经吃了这妖怪不少亏,同样放起了狠话。 “哎呀,泡了几十年的硫磺池子骨头都酥了,可不敢再骗你。不过当年为了关住我师父,我可是下了血本在里面放了不少好东西。所以小老弟,有没有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 阿金说完脸上的笑容更深,尾巴搅鼓的一池水扑通作响。他俨然不像一个囚犯的姿态,悠然自得看着铁栅栏之外的人,语气平稳淡然却是在人听来不寒而栗。因为他知道顾准一定会听他的话去寻这墓,同样为防他逃跑会一直关着他。不过他笑的是那墓里的东西诚然是够他喝上一壶,何况在那些东西之后还埋着他的师父。 此刻的阿金看着男人转身继而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沉的笑容更显得意。只是他这笑容并未持续多久便瞅见牢顶那抹窗户缝隙一行行泛着金光的文字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进来,而后如同一把把利剑悉数穿透了他的身体方才消失不见。 阿金对于此情此景纳闷之余更是全身血气翻腾难以抑制,不消片刻就口吐鲜血溅浮在了这硫磺水池的表面。他只道自己这梭文织梦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青出于蓝的地步。而今这梦文还未去到宿主身上便折返回来令他遭受反噬之苦,为此阿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便是那本该进他所织梦境陷入沉睡的人已然醒来。 第四十九章 诡异的娃娃亲 http://.biquxs.info/

“新人进门,爆竹落地!” 一混浊苍老的腔调止住,噼里啪啦的鞭爆声响彻了这处青瓦白墙大宅子的巷道。待到鞭炮声响尽,腔调再次响起。 “新人敬告天地: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祭祀先祖: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祖先祠堂之内,高悬的两只灯笼蜡烛忽明忽暗,倏一下冲出老高的焰火冒着紫色幽光。只这一瞬间原本供奉于正龛、配龛的诸多灵位顷刻朝地倒下。小男孩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正跪于神龛下首,这不过八岁的孩童见此情状慌了神,转头看向一侧发须斑白的老人。 “爷爷,我~我害怕!” “小一,不怕!照爷爷说的做完,你小叔就能醒过来了!” “嗯!” 男孩闻言想到一贯疼爱自己却不知为何成了活死人的小叔,心里又多了底气。他咬了咬牙,眼神亦变得无比坚定。 “沃盥对席、同牢合卺!” 老人中气十足的喊声再起,男孩循着声音在已然放置的铜盆中濯清水洗净双手,有条不紊的走向祠堂正中事先摆置的矮桌跪膝而坐。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有意识的忽略掉自己对面一块红盖头遮盖的东西,按照碗碟摆放的秩序一一食遍五谷三牲。 “新人对拜…一叩首、二…礼成!” 男孩再次起身、稽首三拜,而后取下了他正对面放置的红盖头。待他看清红盖头之下的一块小牌匾再行顿首礼。 “小一,你记住从今天开始它就是你的媳妇,需得每日鲜花瓜果供奉一年,以祈求我贺家上下平安!” 男孩听着爷爷的话看向了已然被安置在祠堂单独角落的小牌匾,将牌匾上所镌刻的“贺门桃氏芷”五个字看进了心里。 “爷爷,我长大了是不是不能取媳妇了?” “谁说的,等你长大了,爷爷再告诉你去哪娶你这媳妇!” “额!” 贺一猛的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他在这局促的副驾驶上憋屈的伸了个懒腰,抬手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将近四小时。 “大头,咱们在这山里转悠几天了!” 被贺一喊作大头的那人,双手扶着方向盘两眼平视着前方。他时刻注意着盘山公路的路况,眼见这天光鲫白不时回应着。 “算上今儿个,第四天了!” 大头说着透过后视镜看准了紧随在之后的车队,不时别过头看向副驾驶上的翘二郎腿坐着的贺一又问道。 “兔爷,咱这次一共五车人,也在山里转悠了这么几天了,是笔大买卖吧?” 贺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大头一句大买卖道出了他家不知从哪代起钻研出的活计,说隐晦些是倒斗夹喇嘛,说难听了就是盗墓发死人财。当然这门营生只辉煌到了贺一爷爷那辈,到父辈已经消亡。贺一虽然从爷爷手里学到了这门手艺,但却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当然,为了不让这祖传的手艺失传,平时会作为考古顾问帮忙发掘古墓文物。所以也碰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甚至跟随他多年的大头也就习惯了这些行话。 “这大买卖成不成,先得去提亲了来!” “提亲,提什么亲呀?” 大头听着这话一脸懵,猛的一踩刹车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身侧的贺一。 贺一对于大头的难以置信不以为意,反倒是想起先前梦中记起的幼时种种。他这门诡异的娃娃亲就是从那天开始订下的。这门娃娃亲的由来在于多年前他的小叔在爷爷金盆洗手之后不守“贺家子孙不得再下墓”的规矩,偷偷去寻一深山老墓成了活死人。那时贺一年幼还不了解个中详情,只知道订下这门娃娃亲不久,他小叔就如爷爷所说的醒了过来,哪怕终身只得与轮椅为伴。正是这个原因,履行这门娃娃亲也成了贺一爷爷一直叨在嘴边,甚至最后成了老爷子的遗愿。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给我订的一门娃娃亲,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 “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订娃娃亲?” “老一辈讲究传统,不奇怪!” 大头原本还纳闷作为上市公司ceo,兼营古董店的大佬贺一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却从不亲近女人。他一听说了这门娃娃亲理解了大半更调侃起了副驾驶座上的本尊。 “原先兄弟们还笑像兔爷您这般长得贼俊还有钱的霸道总裁,泡妞从不来真的,搞半天是为自个儿未婚妻守身如玉呀!您那个未婚妻肯定生的跟天仙似的吧?” “不怕你笑话,这次去也是第一次见!” 贺一对于大头的调侃颇为无奈的回应道,他也好奇起自己那个娃娃亲对象究竟是怎么个丑绝人寰的样子。因为从他成年,每每只要与女人稍微亲近些,脑海中就会浮现那块至今供奉在他家老宅的牌子惊得他脊背发凉。 “啊,那要是个丑八怪,兔爷你也得娶呀?” “没法子,老爷子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唉,先去看看再说!” 贺一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既然不能违背这门亲事,那到时候就拉着这娃娃亲对象上午民政局拿结婚证,下午再进去办离婚。他想到这儿看到这饶前方饶了许久的盘山公路终于出了两条岔路方才开口。 “大头,让后面跟车的兄弟走左边这条路,按地图在我指定的地方扎营。我们走右边这条路去提亲!” “好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