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尊》 第1章 沉剑会 云川,九州大陆极东之地,山高林茂,百兽生灵。 连绵的山脉中,有一座高峰拔地而起,直耸云霄,因其顶峰终年没入云端,故得名为,天峰山。 天峰山自古流传着许多传说,其中人们最为熟知的就是,一名剑道大能遗留的剑悟。 因此九州的各路英豪,都会在四月十三这天来此相会,参加由剑阁举办的沉剑会。 而大会的夺魁者,便可入剑池洗剑,但凡能通过洗剑池的人,便可得到一登天峰山顶的许可。 我与云师姐奉家师之命,前来参会,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 也不知道离天峰山地界还有多远,在车里实在是闷的紧,于是乎就掀开窗帘瞥了一眼外面,随后看了一眼云师姐漫不经心的问道:“师姐,咱们离这剑阁还有多远啊?” “一路上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怎么?才三两天就坐不住了?” 我放下窗帘,看着面无表情的云师姐。 “师姐…,一路上又闷又无趣,你又不与我闲谈,我只好寻些个由头来问你喽!” 见师姐不理睬,我又厚着脸皮问:“师姐,你说那剑阁的天峰山顶上,当真有什么剑悟?莫不是剑阁那些老东西拿来哄人的吧?” 云师姐白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啊好好练功,别整天心浮气躁,想这想那的,人一急躁就容易…” “得得得…”我赶忙嬉皮笑脸打断云师姐的话,摇头晃脑的念叨起来,“易与气冲,固而生阻,易行脉不畅,阻气穴,伤脏腑,这话听无数遍了都!” 云师姐柳眉一皱,眼神凌厉。 “怎么,你有不满之处?” 看着微微犯怒的云师姐,我也是哭笑不得。赶忙正襟危坐,抱手道:“谢师姐指正,师弟明了!” “以后该当如何呀?”师姐问道。 “戒怒戒躁,以养心境” “知道就好!” 师姐说完便又开始闭目养神。 我轻叹一口气,这云师姐啊哪里都好 ,就是过于较真,开不得什么玩笑,一不留神,她就当真了。 小时候一起练功时,没少被她打骂,不过呢,师姐嘴上不饶人,但心地确是十分善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估摸着过了半晌,我听见外面有着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便撩开车帘探头望了一眼。 两岸山色有些暗淡,远处的天空泛着些许的红艳,一轮暮阳,慵懒的半掩着脸庞。 山脚的河水,微微起波,残阳被敲碎成点点光斑,随波闪耀。时不时的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入耳,在山林间悠远的回荡着。 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欢喜,我抻了抻腰,吐出一口浊气,问赶车的师傅多久能到。 师傅说,出了这山谷,再走十几里路便有落脚的地方,走了一天,马也乏了,估摸着还需三炷香的功夫。 我朝车夫笑了笑,问道:“那到剑阁还要多久?” “剑阁嘛,以现在的车程,要三四天左右!” 车夫师傅回头朝我憨厚的笑了笑。 “我就瞧着两位有些不凡,原来是去剑阁的大侠!” “诶,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侠,不过是应邀参会的门人弟子而已!”我想了想,又接着说,“左右也闲着无事,不如咱们聊一聊?” “既然少侠…” 这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侧山上有沉闷的吼声传来,惊得马儿仰面嘶鸣。 车夫见状急忙跳下马车,从坐板之下顺手抽出一物,左手一把抓住缰绳,嘴中轻念着什么,受惊的马随即便安静了下来。 随后车夫冲我一抱拳,说道:“还请少侠车中待坐,山中虎豹甚是凶陋,可别惊着少侠!” 我也拱手回礼,随后弯腰出来,轻轻放下车帘,脚尖一点,跃至车夫方才所坐的位置,笑道:“无妨,大哥尽管照常便是。” 车夫面带些许犹豫,打量了我一番之后,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我这时才看清,车夫手中所持的是一柄长刀,从刚才他的反应来看应是个习武之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常年行走山林的,若是没个一技傍身,也怕难以长久,也就不过多思虑。 车夫步法稳健,慢步前行,马也不紧不慢的跟着。 山上虽然没了先前的吼叫声,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马儿有些焦躁不安。 即便如此,却依旧能够拉着车前行,也不得不说这车夫还有些手段的。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天色暗淡了很多。 车马缓步前行在幽长的道路上,马蹄声显得格外的清晰。 到了一处转弯之地,车夫忽然停住了脚步,单手抚摸着马儿,嘴里轻声念叨。 我秉神凝息,听见密林之中有些许响动,虽然很微弱,但依旧能感知到细微的触地之声。 声音正在缓缓逼近,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突然,有杀意迸发,一只野兽从林中蹿出,冲向了马匹。 车夫似乎也早已知晓林中有野兽,一个转身到马儿身侧,同时一个神龙摆尾。 刹那间,只听得一声闷响伴随着嘶鸣,那野兽便被踢飞了出去。 野兽还未落地,车夫单刀横于身前,力从地起,弹射而出,野兽身形还未稳住,这边刀锋已至。 一道寒芒闪过,野兽应声倒了下去,车夫单臂一抖,震落刀身上的血,快步来到我跟前。 “少侠,恐怕我们要弃车而行了,在下行车多年,估计此兽乃是驯养之物,其主必然就在附近,咱们还是快些为好!” “来不及了!” 我话音未落,数道破风之声入耳,随后暗器已至眉前寸许。 抬手两指夹住,微微一嗅,有股浓烈的味道入鼻。 我赶忙闭息运气,将暗器丢掉,吐出一口气,拱手道:“晚辈云阳弟子,路经此地不知有好汉当家,还请现身一叙!” 只听见林中传来三声大笑,数道黑影跃出,皱眉一数,来者五人,都蒙着面。 为首那人轮廓高大,虽看不清面容,但暴露在外的一双虎目杀气腾腾。 “好小子,有几分胆气!” 为首那人前踏一步,声音中气十足。 “晚辈无意冒犯诸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晚辈愿奉些金银与几位好汉,不知可否?” “哈哈哈,杀我一只黑豹,只怕是金银解决不了!”为首者大笑道。 我正要说话,却被车夫抢了先。 “黑豹是我杀的,头领若是要追究,寻我就是,莫要为难这位公子!” 第2章 问话驿馆 “你又算什么东西?” 为首那壮汉没言语,倒是一旁的瘦子叫嚷了起来。 车夫没有理会对方的嚣张气焰,单刀一竖,冲对方抱拳。 “山高水远天外楼,入我舟车便无忧!” “嗯?山水盟…”为首者挠了挠头,啐了一口唾沫,“呸,真他娘的晦气!” 说完吹了一声哨,几人身形一纵,消失在有些昏暗的密林之中。 “少侠受惊,请移步车内,我们还需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有劳!” 我拱手说完便回到车内。 天色已暗,马车开始前行,师姐依旧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不由得苦笑道:“师姐,你还真是坐的住!” 师姐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回了句:“几个草匪而已,为何坐不住?” “你就不怕把你给劫了去,做那压寨夫人呐?”我一脸坏笑的说道。 师姐缓缓睁眼,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先是一愣,随后便听见马儿的嘶鸣之声,以及车夫的呼喊。 “草匪又回来了!” 我撩开车帘,发现马车已被团团围住,车夫已然长刀横握,摆开架势。 我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微笑着说:“诸位好汉,今日就不能行个方便么?” 谁知对方压根就不听,有人喊了一嗓子动手,几个身影便一哄而上。 车夫大哥也不废话,大喝一声,长刀左右一挑,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再侧身躲过正面劈来的刀,一招背刀过喉再斩一人,弧生半月又劈倒一个。 来回不过十息左右,一群黑衣人便全部倒地,看得我在车上连连叫好。 我这儿还没拍几下手,余下那三个带头的便动手了,一瞬间,四周杀意弥漫。 我瞧着这几位,心中有些不解,按理说草匪图的是钱财,身上不该有这么重的杀气才对,为何这几位身上的杀气却这么重? 心中不解时,为首那人的刀已至车夫跟前,暴喝声中两刀相碰,伴随着火花,发出重重的声响。 车夫刀柄微微一倾,身形往左撤想摆脱匪首的重压,但左边另一个草匪翻刀自下而上,背后的草匪双刀自上而下,三面夹击,意图一击毙命。 见此情形,我赶忙凝息沉气,手从腰间带出钢针朝着几人射去。 铁器相撞,匪首大刀被钢针弹起,倒退三步,另外两人的武器则是被弹飞 。 车夫大哥眼疾手快,腰胯运转,手起刀落,一来一回,便只剩下匪首一人了。 只见那匪首站住身形,怒喝一声,当我以为他这是要以命相搏时,匪首却一个侧身钻入林中,逃了! 车夫大哥没去追,而是快步来到马车前,从一个皮带子里掏出管状之物一拉。 只见一簇火红的烟火升空而起,在天空开出一朵耀眼的烟花。 随后车夫来到我跟前,长刀入地,拱手抱拳,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赶忙双手托住。 “江湖儿女,不讲这些!” 车夫大哥直起身,憨厚一笑,说道:“好,既然少侠豪爽,我也就不啰嗦了,待到了剑阁之后,我请你们吃酒!” “对嘛,如此才像是江湖人的作风嘛!”我笑着想了想,又问,“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我姓刘,名海。” “我姓布,叫布谷,里面那位是我的师姐,叫云东沐!” “幸会!” 刘海说着抬手作请,示意我上车。 “刘大哥无需这么客气,后面还需您多劳心呢!” 我转身进了车内,故作惊险的对师姐说道:“呼,好险,差点就让贼人把师姐掳了,去做那压寨夫人!” “咚!” 师姐一个脑瓜崩差点没把我给弹晕过去。 天色很暗了,月亮半遮半掩的挂在天上,周遭除了虫鸣便是蛙声。 看着外面的景色,我心想,若是再过个把月,这山林之间可就热闹得多了。 几番观察,觉着四周已无异样,我也学着师姐闭目养神起来。 好在一路上再没其他波折,等到刘大哥叫我们时,已是月上三竿了。 算算时辰应是亥时,眼前落脚的驿馆不是很大,好在东西也还算齐全,我们三人要了各自的房间,吃了些东西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师姐一向话少,倒是吃饭时刘大哥交代说,他放了信花通报,沿途传信之人会通知山水盟和衙司,兴许晚些时候会有人前来问话,叫我到时候不必紧张。 回到房间,精神饱满,没啥睡意,索性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吐纳起来。 身为武人,筋骨皮肉自是不说,这内行之法也是要时常巩固增进。 师父常说,习武之人,练功要融入日常,行立坐卧皆可,外不拘束于形,内亦不限于景,方为修武之要。 而这吐纳之法乃是内修之本,故而天下派系众多,但无论何门何派,内修之道必先学调息吐纳。 而调息吐纳的精髓就在于“调”和“纳”二字。 气进口,经喉入肺脏,后而经全身,此为后天之息。 气进口,经喉过肺脏入气海,此为先天之息。 而使其入气海的过程便是调息,待熟悉调息之后,能将气中清者入气海,浊者吐出的过程便称之为吐纳。 其意在于洗髓伐脉,锻骨壮筋,而其中法门,诸多门派各有不同,也各具玄妙。 我云阳一门开山立派也算久远,虽说如今不如往日辉煌,但凭借着完整的传承,依旧能在云川有一席之地。 调息吐纳中,感觉到一队人马自远处而来,想必是,衙司和山水盟来人了。 果然,不大一会,刘海大哥便前来叩门。 打开房门,外面除了刘大哥之外,还站着另外两人。 身着青狼袍,头戴黑樱帽,腰挂紫纹缠蟒刀的,不必说便是衙司的人。 至于另一个身材魁梧,黑靴紫袍的,估摸着就是山水盟的人了。 我侧身将两人请进屋里,寒暄几句过后,一问一答,加上刘大哥在一旁作证,这件事也就算是了了。 官差也没多留,带着楼下的一众捕手回衙司复命,另一个先是说今日之事衙司那边会处理,不过追查还需些时日。 然后又说要留下两人护送我们同去剑阁,还特意为遇袭的事赔罪。 我赶忙将其拦住,让他不必这么客气,刘大哥尽职尽责,我们很满意,更何况江湖路远,谁还不会遇上几个贼匪,莫要记挂在心上。 最后在我的一再推脱下,对方也不好再说什么,与我客套几句之后,与刘海大哥一同下楼去了。 他们走后,我在屋里屏息侧听,听出他们要在此留宿一晚,以防草匪回袭。 毕竟现在尚且不知道对方的来路,跑了一个就跑再来一群,为防再生事端,在此留宿一晚确有必要,山水盟的脸面还是要好生护着。 第3章 夜随黑影 次日清晨,我婉言谢绝了山水盟增派人手护送的提议,匆匆上了路。 好在接下来几日车马渐多,加上行的多是官道,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便赶到了剑阁城前。 剑阁城我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小时候随师父一起,记得不太真切。 只是模糊的记得城中有家包子铺味道很好,还有就是剑阁中,那把十丈有余的石剑甚是壮观。 来到城中客栈 ,安排好房间,我对刘海大哥拱手笑道:“有劳刘大哥一路辛劳,今天特意要了些酒菜,略表谢意!” “可别这么说,当初说好的,到了剑阁要请你们吃酒的,这顿理当是我来请!” 刘大哥一脸憨厚的叫来小儿,愣是要了一坛上好的酒水。 我正想拦着他,结果不经意瞥见师姐从楼上下来了,便说道:“既如此,那就让刘大哥破费啦!” 说完,便招呼着云师姐过来,三人相继入座。 酒过三巡,我问刘大哥之后有什么安排,刘大哥说已经接到了盟中消息,说要护送另一个雇主前去宛丘。 “几时动身?”我放下手中酒碗问道。 “明日一早就动身!” “这么急,不多休息几日再走?”我一边给刘大哥倒酒一边问。 “不了,干我们这一行,习惯了,说白了也就是为了多挣那几两散碎银子!” 说着,刘海大哥端起碗说道:“来,我刘海敬两位!” 我笑着端起碗,师姐则以茶代酒,三碗一碰,一饮而尽。 “哈哈哈,相逢即是缘,承少侠出手搭救,我刘海无以回报,若是不嫌弃,他日回瞿州,还请务必要来寒舍一坐!” 刘大哥抹了抹嘴,面带笑意。 “家里也没啥稀罕物,倒是地窖里有几坛陈年佳酿,你们若是来,提前捎个信,我好让你们嫂嫂整几个菜,好好喝上一顿!” 见刘大哥如此豪爽,我笑着端起碗,说道:“刘大哥相邀,自然是要去的,等剑阁的事情办完,定要去尝一尝那陈年佳酿!” 就这样,边喝边聊,直至黄昏时分。 相互寒暄之后,各自回房,我倚在窗边,街上的景色尽入眼底。 晚霞里的街道,人依旧多,有叫卖的摊贩,有喝茶的行客,有扎着丸子头的孩童,也有负剑而行的江湖客。 吆喝声,讨价声,嬉笑打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烟火图。 正在此时,我看见一位老者,领着一个小姑娘,从城门方向走来,不一会就来到了楼下,坐在茶摊的北角。 我看着老者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 正当我仔细打量老者的时候,对方也忽然扭头向我望过来,一双鹰目格外有神,隐约间散发着凌厉之势,片刻的对视便已扰乱了我的气息。 自知有些无理,我赶忙冲老人拱手,老人见状也随即收回了目光,转而一脸慈祥的看着同行的小姑娘。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随后就转身来到床边,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吐纳。 对于剑阁的沉剑会,其实我知晓的也并不多,曾听参加过的师兄姐们提起过,所谓沉剑会其实不过就是一场公开的比武。 要说这胜出者,年年都有,但是能过得了剑池的却很少。 记得有位师兄说过,即便是能抗过剑池的剑气洗礼,登上了天峰山顶,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我好奇的问过其中的缘由,师兄说既然是剑道大能的剑悟,剑阁身为剑道一脉为何不留为己用?非要大费周章的举办什么洗剑会? 其中的原因是那天峰山上有禁制,比武也好,剑池洗礼也罢,都不过是为了淘汰那些实力不济的所设的关卡,天峰山顶的雷云剑罡才是真正的考验。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说这些年各派杰出青年也出了不少,就算他们过不了禁制,那谁家山门里还没个跨入止境的人物? 别的不说,就说他剑阁的十一位剑子,随便拎出来一个,也够格了,难道连他们也没办法突破雷云剑罡不成? 我记得师姐好像说过,剑罡对于剑阁这种专修剑道的门派来说,在某种意义上是极有益处的。 要说这雷云厉害是不假,但也并非没有办法对付,连我都能想到这些,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但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沉剑会一年又一年的举行,那篇剑悟为何至今尚在? 好奇心难掩,所以我才好说歹说的让师傅放我来观摩观摩。 虽说我本意是在山门闷的太久了,实在是想下山看看,但对这沉剑会我也是充满了各种的好奇。 现在的九州不比以往,往昔那些大能,翻江倒海,踏星摘月的事迹已成传说。 虽说现今还有些许人物存世,但很少能够看到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大能了。 而后起之辈,多数人也只能停步于止境,再无法争得寸进。 管你是走的那条道,若是不过这一道坎儿,终归还是凡夫俗子一个,唯有跨出那一步,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开始。 当然,这些话都是我那神叨叨的师傅说的,至于其中的玄妙,我呢修为尚浅,难以琢磨一二。 盘腿而坐,气息轮转,静视内景 ,一口清气沿气穴游走一周,再吐出口中浊气,如此往复四十有九,行功完毕。 练完功,神清气爽,丝毫不觉着困倦,但窗外面月色朦胧,已是深夜,也只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忽闻窗外有什么响动,我猛地翻身起来,轻声来到窗前。 借着月色,我瞧见对面房顶上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我脑海快速的思索了一番,最终决定要跟过去看上一看。 月色下几道黑影在屋顶快速移动,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我在远处定睛瞧了瞧,一行有四个黑影,深夜游走,形迹可疑,估摸着不是什么善类。 在院子墙上停留了片刻,四道身影相继跃入院中,我压制自己的气息,三纵两跃跳上旁边的屋顶,虽说离得稍稍有些远,但好在也能瞧见院子当中。 院子很大,不像是寻常人家,但里面黑漆漆的,没有挂灯笼,也没有巡夜的护院,似乎是没有人住。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见连廊的轮廓,还有微微泛光的水光。 自那四个黑影下去,大概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忽然里面传来几声惨叫,随后便瞧见一道黑影飞速跳上连廊,接着又迅速向墙外跳去。 黑影前脚刚刚跃起,只听到“嗖”的一声响,那黑影闷哼一声从半空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随后,一个手提灯笼的人缓缓出现在视野里,那人站定之后,忽然开口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我在房顶上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对方误以为我是同伙。稍作思考,我立马站起身来。 “前辈莫要误会,我与他们并非同伙,只是见几人可疑才尾随而来!” 第4章 记名登册 “既然并非同伙,何不下来一叙?”老人开口问道,声音苍老却不失雄浑。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这边房顶跃到院墙之上,而后跳进院子当中。 前脚刚落地,后脚老人就突然暴起,眨眼间便已到了我跟前,一股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不敢托大,脚尖发力,向后撤去,那人也未做半分停顿,紧跟着往前送出一步,右掌带风紧随而至。 我定住身形,慌忙中一掌对出,两掌相碰发出“嘭”的一声,一股气浪震荡开来。 老人迅速撤掌,一个转身扫腿直袭腰间,我一个后撤接翻腾,把距离拉开,定住身怒目而视。 “我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还请前辈莫要为难!” “哈哈哈!”老人大笑三声道:“今日老夫便是为难了又如何?” “既如此,那就只有得罪了!” 我话说一完,一跺脚弹射而起,气提三成汇于手掌打出。 老人立在原地未动,一掌迎上,两掌对轰声响气势更胜先前。 我自知这老人绝非等闲之辈,随后便使出了六成气力,拳掌相交,腿法穿插,如暴雨梨花般对其拳打脚踢。 起初,那老者还能以单手沉稳应对,但随着时间推移略显吃力。 我瞅准一个时机,一记催心掌直奔老人胸口,而老人措手不及,终是丢掉另一只手中的灯笼,架挡此招。 似这般,两道身影,在月下打得有来有回,姑且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老人瞅准空档,虚晃一招,闪身退后六步开外,定住了身形。 “且慢!” 我闻言也收住身形,盯着老者问道:“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人一老就不利索喽,已经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啦!”老人咳嗽了两声又说,“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路数,是老夫失礼在先,便不追究你擅入民宅之罪,你走吧。” 虽是对他的话有些不满,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朝着老者一拱手。 “晚辈告辞!” 说完身形一纵,原路折返,途中我停了三次,确认老者没有跟来后,才极速奔向客栈。 由于路上还遇到了几波巡防的士卒,耽搁了些时间,到客栈楼下时估计都快四更天了。 我一纵身跳上二楼翻身进了屋内,前脚刚落地身子都还没站稳,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去哪了?” 我先是一惊,随后长出了一口气说:“哎呦喂,吓死我了,黑灯瞎火的师姐你就不能掌个灯?” “吓人?这三更夜半的跑去鬼混,怎么没见着把你给吓死?”师姐走过来点了灯又说道:“我说个话就把你吓死了?” 我倒了杯水,猛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师姐你这话说的,像师姐这般温文尔雅,貌美如花的人,怎么会吓人呢…” “少跟我在这儿嬉皮笑脸,问你去哪了!”师姐眉头轻皱,带着几分怒意说道,“你最好是如实招来,不然我打断你两条狗腿,叫你以后都爬着走!” “哎呀,师姐别生气嘛!”我赶忙故作柔声的说,“这不夜黑风高碰巧又瞅见有人鬼鬼祟祟,担心这些人为非作歹,本着除暴安良的心,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只得…” 听到这儿,师姐怒拍一下桌子,也不晓得从哪里抽出根木条来。 “编…,我让你编…,今天不打断你这双狗腿…” 我一直不明白,身为习武之人,竟然被这小小木条抽的生疼,纵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也不得不委屈求全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些许哭腔说道:“祖师在上,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若有半句假话…” “嗯…?” 看着师姐瞪的跟铜铃一般的眼睛,以及那已经高高举起的木条,我不得不屈服于此般威慑之下。 “若有半句假话,自当永世囚于山门,再不得踏出半步!” 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师姐,见其怒意渐渐消散,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师姐坐在那儿生了很久的气,我也不明白她到底为啥那么生气。 又过了许久,师姐平复了一下,用木条敲着我的脑袋,语重心长起来。 “下山之前,师父曾再三嘱咐,让你不要生事,别瞎凑热闹,后天就是大会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是是是,师姐的话谨记于心,天色也不早了,师姐还是早些歇着!” 一通连哄带忽悠,总算是把师姐给送走了。 我一边关门,一边心里犯嘀咕。 “师姐怎么知道我出去的,往日里她休息的挺早的,那根木条又是打哪来的,该不会是专程准备用来打我的吧?” 半天没头绪,索性也不想了,一头栽倒在床上,缓缓进入梦乡。 清晨,一阵凉风吹醒了我。 我起身来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天边一轮朝阳刺破云层,撒向大地,给人间带来了几分温馨之气。 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买卖声也是此起彼伏,我洗漱之后,便下楼寻吃食。 刚一下楼就看见师姐坐在靠窗的地方,我故作哈欠,坐到对面问道:“哈…怎么没看见刘大哥啊?” “人都走了好些时辰了,这会儿才下来,还好意思问?” 我一拍脑袋恍然想起,今天刘大哥出发去宛丘,不过他这也忒早了吧,这才什么时辰,都已经走了好半天了。 转念又一想,云阳山离着瞿州也不远,剑阁事后去一趟就是了,想到这,便叫伙计给上了些吃食填肚子。 师姐就坐在对面一直催促我吃快些,说今天要去剑阁记名登册,我只好狼吞虎咽的吃了些东西,便跟着师姐去往剑阁。 出了城北,往天峰山方向走上个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剑阁的山脚,站在山脚底下就能看见那把高耸的石剑,只是如今看起来,没了初见之时那种震撼之感。 走完一梯梯石阶,来到剑阁会客殿,此处已是聚集了许多人,有人时不时前来寒暄,不过都是冲着师姐来的,我一个都不认得。 都怪这些年,师父一直不让我下山,反倒是师兄师姐们时常能下山历练,每每想到这儿,我心中都觉着堵得慌。 不过要说这剑阁啊,选的门址还真是不错,左右接岭脚下环河,背后还杵着一座天峰山,风水地势上说得出些门道,想必应是请高人指点过的。 记完名登完册,剑阁给发了一块腰牌,大会期间,剑阁会加派人手检查,避免闲杂人等混入其中,横生枝节,影响大会正常进度。 同时,大会期间会有剑阁三位长老和六位剑子坐镇,以防特殊事件发生。 早就听闻剑阁十一位剑子剑道都已入了止境,听闻甚多,却不曾亲眼目睹,这一次总还是有些期许。 据说这十一位剑子呢,性格皆不相同,有几位甚至有些古怪,因此行踪不定,难寻踪迹,就连剑阁的阁主都很少见到。 一想到明天能见到六位,这次下山也还是值得的,如此心情也就愉悦万分,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这时候师姐突然在我旁边说道:“你在这傻笑什么呢?喊你半天没反应?”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景色好看,所以高兴!” 师姐虽一脸质疑,但也没再问,说住处已经安排好,就在会客殿后方,问我要不要先去看看,别到时候闲逛又找不到地方。 我想也是,毕竟是身在剑阁,不是自己家,别到时候失了礼有辱师门,就跟着师姐去了住处。 过了会客殿再往里院走几十步,穿过一扇拱门就到了住的地方。 带路的小剑童边走边给我们讲了些应该注意的事项,例如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之类的,随后就让我们自便。 第5章 沉剑首日 谢过了小剑童,我也无心再转悠下去,便早早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洗漱完毕,随着师姐一同前往论剑台,参加沉剑大会。 我们随着人流,不多时便来到了论剑台。 登临阶梯一望,圆形巨石所成之台映入眼中,约莫三十丈左右,相距数十步外,还有看台环绕。 正面的大殿之上,九把座椅一字排开,三位长者和六位青年端坐于上头。 来众入看台之后,正殿上一位老者站起身,声如洪钟。 “老朽拜谢八方豪杰光临本阁,沉剑大会的规则想必各位都已知晓,不过老朽还是要提醒一下诸位,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莫要坏了规矩!既然人已到齐,不知哪位豪杰先来一展身手啊?” 话音一落,看台上议论纷起,良久不见有人上台,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之时,一道身影一跃而起,落在石台之上,拱手抱拳。 “紫霄派莫云飞,斗胆请诸位赐教!” “灵音堂,田心阳求教” 一道身影应声而起,稳落步落入台中。 “双方已入台,大会开始!” 老者一声高喊,有剑童给两人奉上大会专用剑,两人握剑施礼后,并未立即出手,而是全神贯注的打量着彼此。 三圈来回,莫云飞率先出手一剑刺出,后者也不躲闪,提剑上撩拨开来刺之剑,顺势剑锋回落直袭莫云飞面门而去。 一招失利,莫云飞闪身一侧,随即刺出一剑,速度之快常人极难看清,田心阳也不客气,提剑一横以对之。 就这般,两人闪转腾挪,撩刺点勾,打得有来有回,但也没见着谁占了上风。 茶过半盏,莫云飞瞅准对方一个破绽,一剑提撩挡开攻势,再以破风之速刺出一剑,直袭咽喉。 田心阳回身不及,对方的剑锋已于喉前半寸停下,一声佩服,灵音堂的田心阳败得心服口服。 稍息片刻,未等台上胜者言语,台下便传来一声高喊。 “伏虎堂,姚羽请莫兄赐教!” 应声而来的是一魁梧大汉,生的是浓眉大眼,长得是虎背熊腰。 姚羽上台提剑抱拳道:“请!” 后者还礼刚罢,姚羽便提剑而上,剑招似有开山之势劈头而至。 莫云飞赶忙架剑而挡,只听得一声剑颤之音嗡嗡入耳,莫云飞连人带剑被弹出十步有余。 “呦呵,这姓姚的有点意思!” 师姐瞥了一眼,小声说道:“此人虽用剑,但用的是刀法,以剑作刀,的确有那么点意思!” “师姐真是好眼力,师弟佩服!” 师姐白了我一眼,还带着些许鄙夷,我自觉有些尴尬,只得又转眼于台上。 只见莫云飞定住身形,略顿片刻,随即一个箭步化作一道残影直袭姚羽,后者丝毫不惧迎势而上。 霎时间,台上剑影交错,火花四溅。 不多时,一声闷响传出,便瞧见莫云飞横着飞了出来,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再看后者,以一脸轻松之态环视四周,看样子似乎是还没怎么动真格。 直到日中时分,伏虎堂的姚羽已经是连胜了九场,并且越战越勇,不显丝毫疲倦。 中午休场,众人用完午膳稍作休息后,便开始了下午的会程。 呆坐了半晌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想上去舒展舒展筋骨,却被师姐给拦了下来。 “这才哪到哪,你就坐不住了?高手可都在后面呢,你且耐心看着吧?” 我拿师姐没法子,便只得看着。 下午的打斗也没什么过人之处,看得我都有些乏了,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台上的来者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袭黑衣,帷帽遮面,名字很好听,叫玲珑,说是木崖山来人,而所对的是刚胜了三场的九宫阁妙晴茵。 九宫格门派尚且有所听闻,倒是这木崖山没什么印象,就连师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乎意料的是,仅一个照面,妙晴茵便败给了木崖山的玲珑,更令人惊讶的是,后面接连八场,这个木崖山玲珑都未尝一败。 玲珑如今已是连胜九场,按规矩,连胜十二场者,便是沉剑会的胜出者了。 我着实技痒难耐,想上场一试,师姐却依旧说不着急,说什么众多高手都还没现身。 再者就是,师父的本意是要我长长见识,至于那山顶的剑悟一事,反倒没那么重要。 对于师姐所言,我也属实无奈,谁让她大我一辈儿呢,心中正当苦闷之时,就听得一声高喊。 “剑阁周无意,请姑娘赐教。” 一道身影轻盈而来,身着淡青长袍,腰环墨色系带,轻眉浓发,丹目生神。 我顿时便来了精神,毕竟剑阁年轻一辈当中,他周无意的名声可不小。 玲珑姑娘的名号虽不曾听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实力不俗,这两人要是打起来,想必定会很精彩。 二人施礼作罢相对而立,霎时间彼此身上的气息四散开来。 人还未动,气息已至,两相碰撞,生出一股劲风,黑衣青袍随风作响。 劲风散去,二人几乎同时拔剑,两道寒芒顷刻之间相撞,剑鸣之音如同涟漪般蔓延周遭。 看台之上,有人抱头捂耳,更有甚者未能承受音波之力,当场昏厥过去。 “呦呵,单是剑招相拼,已有如此威力,后面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心里暗生感叹,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再看台上,直刺平点,斜劈提撩,皆是化作道道残影一闪而逝,破空剑鸣频频传出,两人身形也早已化作虚影,唯有微弱脚踏带起微尘,勉强肉眼可见。 剑招变换,剑影肆掠,二人彼此之间不分伯仲,不过来回十个弹指之间,过招之数已然过百而有余。 随着两剑相交,嗡鸣颤动,二人相继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当中。 然而,不等众人回过神,两人腾出另一只手对出一掌,两掌相碰气浪纷飞,各自后退至十步开外。 周无意身形一定说道:“姑娘好剑法!” 玲珑也轻声回道:“周公子谦让了!” “哈哈哈,难得遇到如姑娘这般年轻的剑道高手,在下不才,曾悟得三式剑招,今日想请姑娘指教一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周无意负剑于身后,笑声朗朗。 “既然公子有意指教,那就请吧!” 第6章 三式剑招 “姑娘且小心了!” 周无意身上气势暴起,刺出一剑,这一刺看似平淡无奇,但上面所凝聚的气息却非比寻常。 十步之内的空气都被剑身的气息震动,发出阵阵嘶鸣之声。 再看玲珑姑娘这边也是气息外放,持剑伫立,摆出格挡之势。 眨眼间,周无意的剑锋,裹着震颤的空气随着嘶鸣,撞上玲珑的剑。 顷刻间,热浪随着炸裂的音波发出嘶鸣之声,犹如龙吟一般慑人心魄。 再看那玲珑姑娘,虽依旧矗立未动,但从她颤抖的双手和身上紊乱的气息不难看出,她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一剑,玲珑怕是用了大部分内息来抵消其巨大的冲击力,虽然还能勉强站着,但却没了还手之力。 “胜负已见分晓!” 师姐的话音刚落,玲珑姑娘突然气息崩散,整个人倒飞出去,翻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住。 周无意赶忙收了剑势,快步走向玲珑姑娘。 正在这时,看台之上一位打扮与玲珑一模一样的人,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玲珑身旁。 “不劳周公子费心,代小妹谢过公子手下留情。” 说完,便抱起躺在地上的玲珑,一跃而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此人御空之术好生了得!” 我还在一旁啧啧称赞,台上的胜者便高声说道:“诸位豪杰,可还有谁愿来赐教?” 众人一片哗然:“这还怎么比?剑阁的剑子之下他周无意怕是第一人了!” 也有人说:“剑阁虽强但也并非天下无敌吧,哪位好汉上去挫挫他的锐气!” 众人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上场。 又过了一会,我瞧着是没人愿意出头,刚要起身,便听见一声苍老之音传来。 “尔等不敢,那就让老朽来试试此子如何吧?” 闻声瞧去,一位老者缓缓起身,随即平地而起,缓缓落入台上。 我定睛一瞧,有些惊讶,不免好奇起来。 “咦,这不是那日客栈外的老人么?嘶…,他怎么来了?” 师姐见我神色有些不对,赶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指了指上台的老者,说道,“这人我看着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不记得了?” “莫非师姐认识?”我一脸惊讶的问。 “平心湖柳老,你可还有印象?” “嗯…平心湖…柳老…”我摸着下巴努力回想,恍然间记起一个画面,惊道,“原来是他啊!” “终于想起来了?”师姐一脸笑意的问。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 “都过去那么久了,记得不是很真切了!” 师姐掩嘴一笑,似乎是知晓我内心的尴尬。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关注台上。 老者上台后望了一眼大殿之上,随后说:“我也不为难你这后生,你且使出你最得意的招式,若能让老夫动身分毫,便算你赢如何?” 周无意面露为难,挑眉说道:“前辈莫要说笑,我自感前辈实力雄厚,但前辈这番话是不是过于低看晚辈了?” “哈哈,看来老朽不常走于世间,便都不认得我这号人物了,罢了,你且放开手脚攻来便是,老朽我向来是言出不改!” 柳老说完身上释放出一股威压,远在看台之上的我都能感觉到其中的不俗之气。 周无意顿时知晓这老者不简单,随即高声喝道:“此一式,名为苍龙吟,请前辈赐教!” 周无意使出刚才打败玲珑姑娘那一招,直奔柳老而去。 而柳老则站在原地未动,衣襟随风而舞。 周无意剑锋气势丝毫不输先前,眼看着距离柳老只有一步之遥,却忽然止步不前,剑锋上的攻势也随之尽数散去。 周无意先是一愣,随后便后撤三步,身上气息陡增数成。 “此一式,天音闪,前辈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周无意原地化作一道残影,剑影在前,剑鸣在后,眨眼之间就到了柳老的跟前。 然而这一剑,依旧是停在了柳老身前一步之遥,再不能前进半步。 霎时间,看台之上一片哗然,老者以不动如山之势接下两剑,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实力着实有些恐怖。 再看台上,周无意怒发冲冠,后跳几步,身上气势暴增,衣袍无风自起发出猎猎声响。 暴喝声中周无意一跃而起,浑身气息尽数凝聚于手中剑上,随即猛然掷出。 剑出手的一刹那,周遭空气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响声,而后闪电般朝着柳老而去。 音未落,剑已至。 千钧之势瞬间将柳老包裹,伴随着巨响和剑鸣之声四散,柳老身后的看台轰隆一声凹陷进去一大块。 剑身气势散尽后赫然碎裂,然而柳老依旧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周遭突然静的出奇,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真切。 周无意空洞的望着柳老,眼神有些呆滞的立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时,大殿上端坐的九人齐刷刷站起,飞速掠至台上,为首的老者厉声问道:“为何要毁我徒儿道心!” “老朽并未动手,这后生啊,心里有业障,道心不稳,怎么怪到老朽头上来了?” “你本可出手一招败他,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意欲何为?”老者逼问道。 “哈哈哈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朽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柳老略微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些人。 “我本无意掺和俗事,但受故人之托,要替某人寻个说法,如今故人已去,老朽当是要把这桩应承给了了,也好有个交代!” “好啊,你既然承认是有意而为,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老者朝着四周一拱手喊道:“诸位也都听见了,如此一来大会之事便暂且搁置,还请诸位豪杰移步,待我剑阁处置完此事,再另行安排!” 此话一出,看台上顿时就炸了锅,有离开的,有议论的,有观望的,有瞧热闹的,当然也不乏一些居心叵测之人。 我心里不免一阵烦躁,怎么就遇到这种事儿了呢,真是晦气的很。 我开口问师姐:“咱们走还是不走?” “走哪去?你不是喜欢看热闹么?” “嘿…,还真是奇了怪了,这要搁往日里,你早就该撵着我走了!” 我看了一眼云师姐,后者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逗我。 “莫非?今早上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第7章 求教剑魁 看台上散的散,留的留,依旧还剩下不少人。 而论剑台上,剑阁老者也不管看台上如何,一声令下。 “速去禀明阁主和几位长老,再命剑阁所有弟子封阁,绝不能让这老匹夫逃了。” “老匹夫?” 柳老闻言满脸怒意。 剑阁六位剑子已然将柳老围住,另外三人则在圈外负手而立,为首的老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给我拿下!” 六位剑子相继出手,轮流对柳老展开攻势,只见柳老左躲右避,应对自如,即便是六位剑子出手,也一时奈何不得。 六人围攻,终究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稍有不慎极易伤及自家人,故而也发挥不了全力。 但不得不说,他们相互之间配合十分默契,攻击衔接得可谓天衣无缝。 台上剑影交错,越打越快,其中一位剑子骤然发力,凝气于剑,直击要害,柳老轻喝一声,气息外放,来袭之剑被挡在一步之外。 随后五人接连出招,不停变换位置攻击,试图找出对方的薄弱之处,然而依旧是不能突破柳老身前的气息屏障。 不过,他们也看出柳老是气息外放将自己罩住,形成了一层护体之气。 于是六人将柳老围住,一同凝气于剑刺向柳老,想以内息牵制,耗空对方。 柳老被牵制住,略显被动。这时另外三个负手而立的老者也相继出手,加入这场内息比拼之战。 柳老看起来似乎是游刃有余,但局势对他而言多少是有些不利,一旦剑阁阁主和另外几名长老赶来,恐怕就会陷入一场恶战。 但转念一想,柳老既然敢单刀入会,多少也是应该留有后手的吧。 我环顾四周,也的确未见那日于柳老身边的那位小姑娘,想必是已经提前安顿好了,才只身前来赴会的。 不多时,三道身影飞速掠来,见帮手已到,那先前为首的老者开口说:“几位长老速来相助,这老匹夫好生厉害,我等九人联手也奈何不了他!” 我心中不禁替柳老担忧起来,毕竟要是追溯起来,这柳老多多少少也与我有那么一些瓜葛。 于是我小声问师姐:“咱们要不要出手帮柳老一把?” 师姐不答却反问我:“剑阁与我们云阳相比如何?”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问这个,迟了怕是柳老会有大麻烦啊!” “我问你,你答便是了。” 师姐一脸淡然,好像并不担心。 我想了想说道:“要说在雷州,剑阁自然称得上大派,但若要和我们云阳比,怕是还差上那么一些,就算我们云阳没有昔日辉煌,但在云川十四州仍是有那么一席之地的。” “那你知道,平心湖是什么地方吗?”师姐又问。 “我只知柳老是平心湖的,至于平心湖是哪就不清楚了,关键是你问这有的没的作甚,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吧,我的好师姐啊!”我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的说。 师姐丝毫不理会我急不急,依旧是缓缓说道:“平心湖一般人不知,因为,知道的都死了!” “我不信,若是如师姐所说,那你怎么活的好好的?”我一脸怀疑的问师姐。 “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师姐笑了,只是我不知为何,觉着这师姐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我一脸的不知所以,转念一想,又问:“就算是这样,这跟我们帮不帮柳老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师姐脱口而出。 “没关系?那你讲这些作甚?” “就是想讲与你听,便讲了!”师姐停了一下又说,“柳老呢,用不着你来操心,操心自己便好。” 这一番话下来,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出哪跟哪。 但转念一想,倒也符合师姐的性格,除却少言之外,有时也有那么一点古里古怪。 柳老这边,面对后来三人,依旧不落下风。 我隐约觉得,这柳老很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已经跨过止境门槛的人物。 虽说止境之下无高低,但以一人之力能顶住这么多止境高手,难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正当我思索之时,一道剑光直奔柳老头顶刺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阵气息震荡开来,剑阁那几位借势抽身而退。 再看那把剑,与柳老身上的气息相对,震颤着嗡嗡作响,肉眼可见的两股气波激荡四溢,竟不相上下。 突然,一道身影飞速落下,一掌打在剑柄之上再加几分力道。 “好啊,剑阁镇派名剑都拿来了,还真是瞧得起老朽!” 柳老白发浮动,面露大笑。 “柳老何许人也,他们不知不足为奇,若我也不知,这阁主怕是就该换人了!” “好好好,就让老朽试一试,如今的剑阁,还有多少斤两!” 言罢,柳老缓举单手,剑指轻点剑尖,只见气息凝聚于一点之上,然后平散开来,突然劲风炸散,阁主连人带剑被震退至半空之中。 剑阁阁主脚下生风,踏空而立。 “柳老宝刀未锈实在是令人佩服,不过今日之事,不论来由,伤我阁弟子实属不该,若不向您讨个说法,他日必遭江湖垢笑,今日,我段天涯斗胆,向您这位剑魁求教!” 剑魁!霎时间,除了师姐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我也不例外,万万没想到这柳老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魁。 当今九州,丹武二道平分天下,丹分内外,武分兵体。 剑乃百兵之君,又因习剑者众多,实为兵之魁首。 而剑道一门,至强者百众有余,而剑魁已位列百众前茅。 吃惊之余,众人几乎同时闪身离开论剑台,师姐和我也未做停留。 前脚刚离去,后面就打起来了,站在远处只听得阵阵巨响,光影闪动间还有气波震荡而出。 就是来参个会,怎么还遇到这种情况,而且看里面的阵仗是愈演愈烈,我突然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师姐,我感觉不太妙啊!” “剑阁,怕是惹下大麻烦了!” 师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我说。 “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不知,我只知道柳老此人不问世事多年,非必要的话,恐怕不会现身于此!”师姐停了停又说:“先前他说过是要替人寻个公道,八九不离十是有什么事情在里头。” “哎,好不容易下趟山,都摊上些什么事!”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师姐忽然对我说道。 我看了看远处的气浪剑光,又看了看耸入云端的天峰山,叹了口气便跟着师姐,快速下山而去。 第8章 光灭暗生 下山之路好走,但行至山门却被拦住,说是封阁,没有阁主之命,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一行除了我和师姐之外,还有另外一些人,估摸也是和我们一样,想早些离开是非之地,到了山门,却不让走,属实是有些让人气愤。 几经交涉未果,有些品性急躁的人已经准备刀剑相向了,当然也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尚在观望。 毕竟上面也还没分出个胜负,剑阁人多势众,也未必就会输,此时与之交恶,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一众人,各有盘算,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忽然,上面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众目一同望去,不看还好,一看愣是惊得众人哑口无言。 只见剑阁顶上,光影炸散开来,随即一道白色光束飞速前往论剑台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正在此时,所有持剑者手中的剑竟然嗡嗡作响,好似在低吟一般。 随后那些颤鸣的剑纷纷出鞘而去,径直飞向论剑台,霎时间,满天的长剑汇成一条河流,无比震撼壮观。 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 “是老祖出山了!” 这一喊引得一片剑阁弟子纷纷跪地,而我等一众人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剑阁老祖,都是两三百年前的传说了,要真的是所谓的老祖出山,那实力该有多强。 一个剑魁,一个阁主,现在又来一位老祖,这沉剑会是越来越乱了。 我望着论剑台的方向,寻思了半天,自顾自的说了句:“可别再冒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物了!” 师姐扭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点嫌弃,我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摆摆手,手都还没放下,山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有人喊道:“雷州衙司,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闻声看去,清一色黑缨帽,青狼袍,腰挂缠蟒紫纹刀。 先头那人快速跑来,单手握刀。 “刑司办事,速速让开!” 一众人闻言纷纷靠边,让出一条道。 看着一众官差冲上山去,回过头来,众人纷纷看向我,我一脸无辜,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论剑台方向,一白一紫两道光芒腾空而起,相互冲撞发出阵阵巨响。 随后又有一道墨色光束,直奔而去。三道光束如同三条苍龙一般,缠斗不止,一声接一声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战斗余波波及之处,无一不是土崩瓦解,断壁残垣,好端端的大会,硬是演变成了神仙打架。 看这情况,我也顾不得再想什么,一把拉住师姐,迅速飞奔出山门。 “师姐,我们快走!”我气息全开,一边跑一边对师姐说道:“我这眼皮子跳的厉害,咱们有多远,跑多远!” 我们这前脚刚出去,后面一众人也是四散奔逃。 听闻旧时高人斗武,声势浩大,一旦全力对阵,极有可能引起天象异变,轻则崩山填海,重则毁天灭地,这也是多数大能不现世的原因之一。 这天上的三位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程度的大能,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要速速远离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几个念头间,我和师姐已然行至山腰,后面的声音渐行渐远。我不敢回头看,也没敢停留,继续往山下飞掠而去。 忽然,大地一阵剧烈的震动,我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飞出去,我情急之中借势往上一跃,而师姐也紧随而来。 借助云阳派的独门御空之术,我们二人稳住了身形,并且暂时可以由此借助内息踏风而起,我定睛观察脚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什么东西!”耳边忽然传来了师姐的惊呼声。 我急忙顺着师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许多光束从地面直冲云霄,一束,两束,三束…,目之所及处,光束接二连三的升起,并不断的扩大。 我脑海里除了震撼,便是恐惧,一种不能言明的恐惧。 我下意识的拉住师姐的手,那一刹那,一道光束从颤动的大地升起,笼罩了我和云师姐。 看着师姐那惊恐的眼神,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讲不出话来。 明明是拉着师姐的手,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她看着我,眼神很茫然,很空洞,也有一种从未见到过的恐惧。 我想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我想大声呐喊,却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只能任凭云师姐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最后化为虚无。 那一刻,我十分懊悔,悔不该非要求着师父让我们下山,悔不该一时贪恋山下的风景,而葬送了师姐的花季年华。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这一切像极了一个巧合,又好似是一个必然,如今我也弄不清楚,我甚至连自己现在的状态都弄不明白。 那一日,我兴许是死了,和云师姐一样,在那束光里慢慢的消失,最后化作虚无。 在堕入这无边的黑暗前,我依稀记得,那走马观花的往昔似光影回照一般,在脑海之中飞速而过。 那个凛冽的寒冬里,是师姐哀求着师父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给带回了云阳山。 若非如此,我理当是该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之中。 自此,每一段回忆里,都有云师姐的身影,我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总是与师姐形影不离。 而我,也有那么句话一直没能对师姐说出口。 然而,往昔成烟,云烟化雨,终是淋湿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记得自我醒来之后,便身在此处,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究竟是为何方,我没有丝毫的头绪。 我只知道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空洞而又深邃。 而我的身躯已没有了任何实体之感,就好似一缕残魂,除却思想尚在,其余之物皆无影无踪。 岁月恒流,漫长无比,寂寥时,我曾试着回想起那温暖的阳光,于是乎,假想的苍穹中,便有了那炽热的太阳。 我也曾试着去触摸皓月,于是乎,朦胧的识海里便有了朔月当空。 就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假想着日升月坠,拼凑着岁月的痕迹。 渐渐的,烈日也不再暖心,皓月也不再冰寒。 绝望中我舍弃了那份期盼,而假想出的日月也随之失去了光彩,随即而来的,依旧是那死寂的黑暗和无尽的悲凉。 我也曾试着朝一面黑暗飘忽而去,即便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即便那里万籁无声。 就这样,一直往前飘,一直飘,飘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到尽头。 那时,我就在想,希望的扁舟在岁月的洪流里,究竟要几时才能到达彼岸。 于是只得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就地枯坐。 这一坐,不知又是过了多少个春秋。 第9章 重生 枯坐万载,犹如恍然一梦,却终还是参不透那些莫来由的念想。 或许残留的执念仍旧在禁锢自己,我便想若是跳出了这执念的束缚,不再受思想的掌控,又当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那一日,不知该是何年何月,只记得我心阔如海,思空如镜。 不动心,亦不妄念,任本心无拘无束的遨游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那一刻,所望皆成星辰日月,所行皆山林原野,侧耳有天音俱奏,吸鼻便有花海琼香。 恍然间,似有人声传来,空寂悲凉,似吟诗,又像是在轻歌一般。 凄凄渺渺,悲悲怏怏,浩浩瀚瀚,寂寂苍苍…… 听来令人空寂幽远,悲凉感伤。 我猛然睁开双目,瞥见星河辽阔,日月同辉,似水一般的漆黑色大地雾气飘然。 有一黑色人影站在前方,看不清面容,却隐隐觉得它很悲伤。 我试着开口,竟然能发出声音了。 于是问那伫立不动的黑影:“你是谁?” 黑影不答,却反问:“你是谁?” “我名布谷!” “我名…”它突然停住,好像在想什么,许久也未讲出一句话。 它动了动头,像是在看我,可他分明就没有眼睛,漆黑的脑袋就那样怔怔的对着我。 我不知为何,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同情与惋惜。 “看不到光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我说着朝它走了一步,又问:“你也没有名字,对吧?” 忽然,它缓步向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重复的念叨着:“名字…眼睛…名字…眼睛…” 它来到我的跟前,停住了,脑袋来回的扭动着,很是怪异。 对此我并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好笑,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没能言语。 迷蒙当中,星光闪耀 ,看了一眼满天星辰,我不由得感叹道:“可惜啊,你没有眼睛,这般美景独自观赏,实在是少了些意思!” 它好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忽然缓缓抬起黑气萦绕的手,向我眼睛伸来。 那时,我立马就明白了它的用意,却不知为何没有闪躲,只是微微笑着说道:“如果想要,给你便是!” 自那以后,那片天空下便有了两个身影,一同看着满天星辰,朗朗大笑。 就这样,我们不知在那里呆坐了多久,好像有千万年,又好像弹指一挥间。 但,终归没什么区别,在这里,沧海桑田,也不过一个转瞬而已。 那天,我站起身来,望着它思绪万千,莫来由的说了一句:“有朝一日,如若我能从这里出去,你可愿同我一起,去看看其他的风景?” 讲完,我自顾自的哈哈大笑,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它居然用一只眼坚定的看着我,僵硬的说了一个字。 “好!” 那种眼神如同贯穿了岁月般坚定,四面八方不停的回荡着它的话,就像是有无数个声音,穿越不同的时空来回应它一般。 我怔了怔,心里很感动,又或者说那种心情比感动更为强烈,比激动更悠长。 突然间很想开怀大笑,便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怎得,一股莫名的感伤自心头钻出,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我轻轻抹了抹眼角,心中不禁感叹:“漫长的岁月,竟似一场梦一般飘渺。” 我也会时常想起云师姐,毕竟在我的记忆里,有关她的画面最多。 尤其是她消失在我眼前那一幕,每每想起,心都如针扎火灼一般疼。 再后来,我慢慢的适应了这里,也适应了它的存在,也时常会跟它讲起我的过去,久而久之,它便成了我的倾诉对象。 但它言语极少,偶尔会重复我讲的某一句,我想它应该不喜欢,又或者说它根本就不会讲话。 于是,那天我对它说:“既然能够在此方无名之处遇见,也是某种缘分使然,我不知你为何物,也不知你为何在此,那日我舍弃一目,让你得见万物,今日我再送你一个名字,可好?” “名字…名字…”它重复说着那两个字,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渴望的神色。 我望着它思索了很久。 “你通身幽暗,又在这无边玄妙的地方,不如就叫幽玄,你看如何?” 它缓缓站起身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幽玄…幽玄…” “对,汝之名为,幽玄!” 我再次坚定的对他说。 就在我说完的一刹那,它忽然眼神变得异常深邃,身上的黑气不断涌动。 而我的脚下开始颤动,天空也在开裂,就连四周的黑暗也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我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一阵无力伴随着晕眩之感袭来,最后失去了知觉。 迷蒙中,我像是在一股浓郁的黑暗里漂浮,一股股冰冷的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像水一样不断的涌进我的身体,融入血液中,渗进骨髓里。 久违的痛感刺激着我每一根经脉,随着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我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处窍穴,甚至连灵魂都在剧烈的颤抖。 我一声接一声的嘶喊着,直到再次失去知觉。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的靠近我。 我努力的想看清它的面容,眼前却始终是一片迷蒙,它喃喃自语的讲着许多我听不懂的言语,而我脑海里快速的浮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而看了画面的内容后,我似乎明白了一些始末。 这片无边的黑暗,乃是由一团混沌经历无数岁月演变而来,超脱万界之外,自成一方天地。 而幽玄则是这片天地所孕育的造物,其名为“氤”,融合了这片天地中的清气之髓,已在此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不知是何缘由,我因缘际会的被拉进了此方天地之中,于是便有了后来之事。 “氤”源于混沌,是为虚无之物,本不受诸天万界道则约束。 而今,我给它起名,便是给虚无之物强加有实之名,已致此方天地产生质变,而我自身也受到此方天地的排斥。 “氤”为了救我,本能的选择与我融为一体,也阴差阳错的重塑了我的肉身和灵魂…… 我想,梦里的那个黑影想必就是幽玄了吧。 恍然间,我心头一阵难受,毕竟和它相处了这么久,突然间又一次失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10章 万兽惊动 玄阿州,九万里大荒深处,一头巨大的獠魔猪被一群血狼围捕,一场惨烈的厮杀后,血狼群被獠魔猪尽数屠戮。 一具具残躯断肢,尽显蛮荒魔兽的凶残嗜血。 而獠魔猪在舔舐伤口后,开始啃噬血狼的尸首,每一次的撕咬都伴随着咀嚼声,使本就残酷荒凉的大荒更添几分恐怖阴森。 一阵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天色霎时间就暗淡了好些。 獠魔猪嚎叫一声,叼起一坨肉,奔向一小片被风化的很严重的石林之中。 风沙越来越大 几乎遮天蔽日,黑漆漆的风沙之中隐隐有雷鸣电闪传来。 不多时,就瞧见无数道电光闪烁,雷鸣紧随而至,刹那间连大地都随之一震。 躲在石林中的獠魔猪被吓得蜷缩成一团,魔兽虽凶暴,可在天地之威面前,终如蝼蚁一般渺小。 电闪雷鸣愈演愈烈,仿佛要将周遭撕裂一般,石林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小圆点,圆点一边旋转一边变大,最后形成了一股旋涡。 而此时风沙突然更加狂暴,无数道紫电伴着雷鸣劈向那股旋涡,一道又一道的闪电通天贯地,硬生生形成一根耀眼的雷柱。 旋涡忽然停止旋转,四周一瞬间静止了,满天沙粒,电闪雷鸣,仿佛就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黑色旋涡缓缓坍缩,最终成了一个小点,随后极速爆开,于此同时周遭静止的万物也恢复了。 那一刹不管是天地之威,还是人间气象,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都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风止,电宁,雷静,就连烈日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一道身影被一股浓浓的黑色气息包围,缓缓落在苍茫的大地之上,一声呐喊震慑八方,贯彻九霄:“吾名幽玄,奉主为尊!”。 大荒深处,万兽惊动,草木皆颤。 又过了许久,我缓缓睁开眼,繁星皓月映入眼帘。 我眨了眨眼睛,慢慢站起身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四周,目之所及,一片苍凉荒芜,尽是颓废破败之色。 我揉了揉眼睛,脑海快速的回想,片刻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玄…” “吾主唤我为何?” 我背后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借助月色看见一个黑影赫然站在那里。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感觉。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它。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你为了救我…” “我的确救了你!”幽玄的声音与我如出一辙:“但我也重获新生,现在你如同我主,我如同你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放开幽玄,有些惊讶的看着它,千言万语涌上到心头却都咽了回去。 “不重要了,只要你还在,这便够了!” “哈哈哈哈” 我们二人相视而笑。 随后幽玄给我讲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上是: 幽玄救我和我融为一体,是出于一种很纯粹且虚无的念头,因为它本来是虚无之物,没有任何思想意识,也没有感情和认知。 但与我融合之后,便产生了思想和情感,因此它汲取了我的记忆,并从中学会了许多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像是我的一个有自己的思想,意识,情感的分身。 我因它而活,它因我而生,我们之间已产生一种妙不可言的羁绊。 而后,我们被那方天地所排斥,本应被磨灭,却因幽玄本是那方天地所孕育,也是其一部分,故而无法被毁灭,而我也因它融合所以侥幸没有化为乌有。 被困在那方世界的岁月里,我也曾想过许多。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那方天地在试图摧毁我们时,产生了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 而我们似乎是因某种原因被推到了一个未知的地域,就像当初我被拉进那方世界一样。 如此想来,这里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地方,又或者是另一方天地。 沐浴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月光下,我不禁感叹道:“活着真好!” 同时我也暗自发誓,此番一定要变强,强到能与日月争辉,与天地夺造化,与寰宇较高低那般。 也只有这样,才能对的起所有旧时的期盼和今朝的再塑之情。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看看自己还剩几成修为,想到这儿我对幽玄说:“烦请你帮我守着,我要看看自己的状况如何!” “我已奉你为主,今后你且直言就是,无需如此客气!”幽玄一板一眼的说着。 我看着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你强吗?” 幽玄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生涩的说道:“说强也强,说不强也不强,主若为水,吾则为舟,应是这般形容!” 直到此时,我方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幽玄居然有两只眼睛。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一件是能以常理来定义的。 闲想片刻,我席地而坐,吐息凝气,气息轮转时,每一处毛孔都似乎在跟着呼吸一样。 闭目外观,四周有气入体,观其色白洁无瑕,闻其味甜香如蜜,触其觉如水轻柔。 转神观内,气海广袤无垠,内存之气浩瀚磅礴,着实惊了我一跳,赶忙收摄心神,平心静气,加快气息轮转。 几炷香后,气海充盈,我缓缓睁开眼,轻跃而起,想试一试昔日云阳的独门御空之术。 这一跃不打紧,只觉身轻体盈,浑身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轻轻一跃便已离地数十丈,冲力散去,不用任何外力竟可浮空而立。 这着实是让我有些惊叹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可能是因为身体被重塑,外加此地元气浓郁所致。 想罢,运气转至脚底使出云阳的御空之术,来回几次之后,因气息足够而更加来去自如。 几经尝试后我散去脚上的气息,使出一式陨星坠极速下坠,落地的一刹那强大的力量将地面砸出一个圆形大坑,而我自身却没有丝毫感觉。 我猛然一个转身,隔空打出一掌,速度之快就连我自己都差点没看清。 虽是不加任何东西的普通一掌,单靠速度和蛮力都将空气打出了震颤之声,足以证明我现在和原来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了。 也同样证明了云阳的功法门路即便是在此处也是行的通的,师姐常说的万法皆通果然不是在唬人。 第11章 深林遇人 月色苍茫,大地静寂,怪石嶙峋的石林中,一只獠魔猪飞速狂奔,带起阵阵扬沙。 而后,一双油绿的眼睛紧随其后,飞速急奔中流溢出两道诡异的流光。 前者不多时就冲出了石林,而后者也是穷追不舍,一前一后在开阔的地方展开了生死追逐。 獠魔猪急奔,闪转,时而纵跃,后者也几乎同时做出对应,如此下去的话,獠魔猪迟早都是对方的盘中餐。。 正当獠魔猪拼命狂奔时,一声巨响传来,惊得蹄下一慌速度便慢了一拍。 待其反应过来之时,后者血盆巨口已然而至,瞬间咬断了獠魔猪的喉咙。 先前对战一群血狼,獠魔猪胜了,还以败者为食。 现今,相同的遭遇又降在它身上,弱肉强食这条法则,似乎在哪都适用。 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獠魔猪便被啃食殆尽,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亏得远处还有些许阴冷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异样的光芒。 想来应是些蝇营狗苟的阴险之物,嗅着血腥味而来,想捡拾些残羹剩饭果腹吧。 突然,它转头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瞳孔中散发出凌厉的光芒,随后极速冲向那二人。 行走在月色之下,我嗅到一股血腥味,随后而来的那股捕食者独有的嗜杀气息,在我如今的感官之下格外明显。 我极目凝望,借着月色望见一只吊睛虎面凶兽正冲我们而来。 我心中顿时来了兴致,两脚一发力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去。 当虎面凶兽感觉到我时,我已然握拳一跃而起,仅靠蛮力挥出一拳,正中它头顶。 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只吊睛虎面凶兽便被我一拳砸碎了脑袋,地面也被强劲的拳风打出一个大坑。 原本我并不打算取它性命,但怎料只用了一成蛮力,便打碎了它的头,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来也怪,从月中走了到这会月已偏西了,时间也不短,我竟然还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和饥饿。 我望着无头的凶兽不由得产生一个想法:“这家伙能不能吃呢?” 最终啊,我还是放弃了,扒皮剔骨麻烦不说,关键还没个趁手的铁器。 多少也是读过些许书的,徒手撕扯怎么着都有些伤风雅。 眼下当务之急是寻个有人的地方,探听一些消息,之后的事往后再做计会。 想到这儿,我又折返了回去,将那凶兽的皮给扒了,风雅什么的暂且先放一放。 人生地不熟,办起事来,桩桩件件都要用钱,这凶兽的皮毛看着结实,说不定能置换些钱财。 另外,为免令人起疑,借此给自己糊弄个身份,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起码有个说辞。 似这般,我一边寻找人烟,一边不断收集野兽的皮毛。 这地方看着荒凉,一路上却遇到不少奇奇怪怪的凶兽,携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得不折了根树杆用来挑东西。 远远望着,还挺像是狩猎的猎户。 走了好些日子,周遭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绿洲,与之前相比略微多了些生气。 相对的,出没的凶兽也比之前更多了些。 算着日子走,大概是十天左右,绿洲开始成片出现,有连林成森的势头,照这样下去,理应很快就能寻到有人之处了。 想到这儿,心中不免有些欢喜,对幽玄说道:“有水了,估摸着也就能见着人了,期待么?” “吾主若是期待,幽玄便也期待,虽不甚明了是为何意,想来应是美好的东西吧!” 幽玄讲话愈发熟练,只是对诸多言辞尚且不明其中含义,毕竟是头一遭,想必以后慢慢就会懂了。 “以后你会懂的!”我笑了笑对着它说。 在一片湖泊处休息了片刻,然后我们又继续向南出发。 随着草木越来越盛,历经一月有余我们总算是告别了那漫天的黄沙,来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路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穿梭,也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偶尔窜出。 树木花草挺多,却一个也认不得,倒是那矮树上的果子甚是可口。 在这片森林里又走了许久,依旧不见半点人烟的痕迹,若不是舍不得这一路上收集的皮毛,我早就想御风赶路了。 那样的话脚程更快,视野也更开阔,但带着些东西终是不便,只得以脚力代之。 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见日头已是正午。走了几天几夜,终是来了些困意,寻了一棵大树席地而坐,于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睡意朦胧间忽听有人声,我猛然睁开眼睛秉神侧耳,隐约能听见有声响但不太真切。 我站起身弹射而起,寻着声音方向御空而去。 一处山崖底下,有人影正在拼命奔逃,几只体型巨大的野兽在后面穷追不舍。 前者速度不慢,但那野兽显然更善于奔跑,不多时就有一只已经追到那人身后,一个猛扑将其扑倒在地。 一张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掉那人脑袋,说时迟那时快,一块石头夹着劲风眨眼而至。 野兽脑袋上被贯穿一个血洞,叫都没来得叫便没了生气。 “孽畜休得伤人!” 我大吼一声,随后来到跟前。 还好赶上了,再晚一步的话,这人怕就没命了。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几只野兽便相继围了上来,呲牙咧嘴发出阵阵低吼。 我脚下生风,身形一闪不等那些畜生反应,三拳两脚将其毙命。 此时回眼望去,那女子正挣扎着从凶兽尸体下爬出来。 这才得见她一身轻装甲胄,腰间有箭袋附挂,却没有箭矢,也未见背弓于身。 至于那把跌落在一旁的短剑,怎么看都不像是近身拼杀之物。 我转过身来朝她走去,刚踏出一步,不料对方一个翻滚捡起跌落一旁的短剑指着我。 “别过来,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 我急忙站定身子,朝她连连摆手。 “姑娘莫要误会,我是从北边来的,以猎兽为生的猎户!” “北边来的猎户?”女子两眼一瞪,说道:“自此往北乃是异族和凶兽出没之地,断然不会有人能在里面存活,你究竟是谁,还不如实招来?” 这女子话倒是说的铿锵有力,就是那双手着实抖的有些不像样。 第12章 即刻启程 见她的神色有些害怕,我赶忙解释道:“姑娘若是没去过大荒深处,就莫要听信他人胡言,谁告诉你大荒里没有人烟的?” 女子依旧举着剑,警惕的盯着我。 “那你为何来此?” 我故作叹息,神色略带悲伤与惊恐。 “实不相瞒,大荒内发生了很可怕的异象,天地暴动,百兽狂奔,我的家人以命相搏,才使得我一人得以逃脱!” “果然大荒内有异动!”那女人想了想说道:“我乃镇北戍边军的斥候,前些日子大荒内有不小的异动,受命前来巡查刺探!” “刺探?就你一个女子?” “不!”女子面露悲伤之色,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原本是有十几人,怎料途中遇到了血狼群的袭击,死的死散的散!” “既是戍边军,为何连一群血狼都斗不过?”我有些疑惑的问她。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血狼本就厉害,原本此处很少出现血狼,不知为何最近频频成群出现在周围” 女子打量了我一眼,接着说:“我们斥候不善于作战,主要负责探查之职,我观你实力不俗,若来我们镇北军的话,多少也是有些前途的!” 这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短剑,但依旧跟我保持着距离。 “既然知道我实力不俗,竟然还敢以剑相对?” 我看着他,故作凶狠。 “你不必拿气势压我,即便你很强,我虽为女辈,但终归是军人,镇北军没有畏阵的兵卒,再者说了,你若有意杀我,想必早就动手了,没必要拖到这会儿再发难!” 女人一字一句的说着,眉宇之间确实有那么几分军人的骨气。 “失礼了,在下布谷,不知怎么称呼?” 我轻笑两声,缓解了一下有些压抑的气氛。 “秦飞燕!”女人捧拳回道。 我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幽玄提前藏在我身影之中,怕是一时半会难以说的清楚。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路上收集的皮毛还在睡觉的地方放着呢。 我回头对秦飞燕说:“你且去崖下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飞身而去。 待我回来,秦飞燕已等候多时,他看着我背了一座鼓鼓囊囊的小山包,有些吃惊的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皮毛啊!”我回答道。 “干嘛用?” “当然是换钱啊,咱就是做这营生的!” “啊…对哦,差点忘了你是打猎的了,嗯…都有些什么?” 秦飞燕好奇的凑过来问。 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吊精大老虎,獠牙大野猪,最多的就是乌漆麻黑的狼!” “什么?”秦飞燕突然冲上前来,看着那些皮毛一脸惊讶的说道:“这些可都是缝制甲胄的好材料啊,吊睛魔虎,獠魔猪,黑焰狼,都是凶残嗜血的魔兽,你是如何猎杀这么多的啊?” “原来叫这名字啊,遇到便顺手打死剥了皮。”我轻描淡写的说着,随即又问她:“值钱吗这些?” “其他的不好说,这吊睛魔虎和獠魔猪皮毛坚韧异常,寻常刀剑难以伤及分毫,是三等铸甲之材,价格较高。” 秦飞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皮毛,忽然疑惑的问:“等等,你不是做这营生的么,怎会不知这凶兽名字和行情?” “诶,谁说我不知道的!”我朝她一笑,“我故意的,只是想看看你识不识货而已!” “奸商!” 我没理会她的鄙夷,面露些许微笑,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我为逃命一路南下,今日遇到姑娘实乃幸事,想请姑娘引我去边城,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秦飞燕摆摆手,十分诚恳的看着我。 “我本就承你搭救之恩,带你去边城也不是不可,只是到了之后想请你先去一趟镇北军驻地,将大荒异动之事告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布大哥务必答应!” “你只要带我去边城,此事我答应你便是!” “既然如此,我们就即刻启程!” 就这样,我们二人便启程朝着她所说的边城进发。 一路上虽然也时常有魔兽袭扰,但都被我掌毙于手下,只是没有取其皮毛。 主要是背的太多了耽误行脚的速度,况且秦姑娘说这些寻常的魔兽也值不得什么钱,也就懒得去费劲了。 路途中,从秦姑娘那里大致知晓了这里的一些事。 此方名为玄风域,有恒宁,微祝,守兆,紫户四片大陆,而我们所处的正是位于恒宁大陆最北端的玄阿州。 此地有一条绵延数千里的山脉,由此自成一道天险,由大恒王朝镇北军坐镇,外御蛮荒,内制诸王。 镇北大将军杜云海更是当今天下少有的高手,一把七尺紫耀枪威震四方。 而今蛮荒之地愈发动乱,妖魔二族时有侵扰,外加蛮族兴起,北境虽有军民几十万之众。 却苦于土地贫瘠食粮匮乏,又加上如今帝君年幼,幽王、定西侯等虎视朝都,故而难以顾及山高水远的北境。 北境军曾多次探查蛮荒,发现有几处地方土地肥沃,林茂水丰。 大将军本有意组兵开拔,驻兵建城以解北境之危。 但苦于蛮荒凶兽遍布,又加之三族之扰,迟迟没有良策。 而最近北荒深处又现异动,周围魔兽也频频增多,故而才有秦姑娘一行深入探查之事。 听了这些之后,我心中不禁感叹这大恒的天下似乎不怎么太平啊,内革外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这一趟,还没品着人间烟火,便要先睹刀兵之乱了? 也罢,先拿这蛮荒三族磨磨刀也不错,我也十分想看,这所谓的妖魔二族究竟是何模样,毕竟也是头一遭听到还有妖魔之说。 “诶,秦姑娘,你们这里可有修行之人啊?”我突然间问她。 “当然有啊!”她用很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说:“你不就是修行之人么?” “我姑且算是,我说的是其他的你可曾见过?” “看来你还真是从大荒深处来的,好像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修行之人哪里都有,北境也不例外。” 杜飞燕侃侃而谈。 “北境军中也不乏修行的好手,只不过多数都是走的武道一途,记得统领大人说过,战场屠戮,杀气太重,走武道一途最为稳妥。” “那其他的呢?”我又问。 “其他的嘛…我也不懂,我天赋不好,对此不是很清楚,要是到了驻地,我可以帮你问问统领大人,他一定知道!” “他很厉害吗?”我有些好奇的问。 “那当然,统领大人可是武道英字阶的高手!”秦姑娘骄傲的向我说道。 第13章 北境之城 “英字阶?” “武道凡境十二阶你都不知道?”秦姑娘有点惊讶。 “我没出过大荒,确实不知晓外面的事。秦姑娘要不讲一讲?” “这个嘛,我也记不太清楚,等到了北境城,你去茶摊喝碗茶,要是能赏个三两钱给那说书的先生,保准问啥他都知道。” 秦姑娘又笑着说:“当然你若是换了银钱,能请我吃些酒肉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是说土地贫瘠吗?哪儿来的酒肉?”我有些不解。 “每隔些时日,会有大批行商来此停留,毕竟北境魔兽浑身都是宝,再说了,贫瘠归贫瘠,又不是颗粒无收,更况且还有王朝下发的补给!” 秦姑娘言语中,藏着些无法言明的情绪。 残阳西挂,给天空涂抹上一层悦目的色彩,两道身影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在广阔的大地上中略显几许苍凉。 走出森林已有数日,接下来多是沙石遍地的荒漠,偶尔会遇到长着几棵稀疏草木的小水洼,尚可饮水休憩。 秦姑娘说来时的军马也被群狼给分食了,出来一队人马,回去却只剩下她一个,不知该如何给统领大人交代。 虽说遇险之事无法预料,但心里总是有些难以放下。 看着她的神情,我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听她说母亲在家卧病多年,还有个尚且年幼的妹妹。 在这边陲之地,女流之辈本就难以立足,而今这重担让她一个姑娘家挑,确实让人唏嘘不已。 听说入大荒刺探巡查,只要能活着带些消息回去的都能论功行赏,即便没能回来,家里也能得到一笔抚恤。 她便义无反顾的来了,自一开始她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只不过临阵有些畏惧死亡罢了。 这时我方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姑娘,看相貌也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常年的风吹日晒让皮肤变得有些黑黝。 但依旧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和那骨子里的飒爽,以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暗藏的感伤。 我转眼望了望天空,不经意间想起了云师姐,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便是最好。 “这就是所谓的情感吗?”我脑海里传来幽玄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它,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残阳最后的倔强也被蚕食殆尽,天空暗淡了下来,广阔的天幕上,无数的星辰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仿佛也在传递着某些悲伤的故事。 秦姑娘已经沉沉睡去,连续几天不停的赶路已经让这个倔强的姑娘疲惫不堪,即便这样她先前依旧争着要守夜,终是被我给劝住了。 好在我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异常的好,于是盘腿坐在火堆前开始练功。 气息游走间,感觉到幽玄从我身后缓缓出现,随后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这些日子,它都是这样,白天藏进我的影子里,夜晚就会跑出去。 偶尔会在脑海里与我对话,问一些有的没的,我感觉现在的幽玄就像是个孩子,对这方天地充满了好奇。 但有时候,它说的话又显的特别的深邃,就连我也弄不明白它想表达的是为何意,不过对于我来说,只要它还在我身边,一切就都好。 就这样一夜无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添了些新柴,烘烤着昨夜幽玄带回来的沙兔。 不知道是不是秦姑娘嗅到了香味,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身起来,看着盖在身上的兽皮神情有些错愕。 良久,略显歉意的说:“今晚我来守夜吧!” 终归还是个姑娘,哪怕平日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模样,但心底里依旧是带着些许的矜持。 我笑了笑说:“好!” 随即将手中烤好的兔肉递向她,她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转过身便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收拾好东西,我们便又踏上了路途。 如这般,又走了将近七个日夜,透过灰蒙的沙尘,隐约能够看到远处绵延的山脉。 秦姑娘指着那个方向兴奋的说:“你看,我们就快到了!” 就算眼睛看着挺近,依旧是走了好久才走到地方 ,“看山马都能跑死,更别说是人了!” 一座巨大的城墙嵌在两山之间,光是城门看着就有十丈多。 两侧的山体犹如刀削一般陡峭光滑,从下往上看去有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当我们走近时,虽然离得很高,我依旧能清楚的望见城墙之上一排劲弩蓄势待发。 秦姑娘对着城墙之上做了一系列的手势,那些弓弩手方才收起弓弩。 又等了好一会,伴随着一阵铁木挤压之声,城门缓缓开启,而后面一队人马甲胄负身兵刃出鞘,更有一队弓弩手严阵以待。 由此可见,要想从门外进到门内有多么的不易。 秦姑娘让我站着不要动,她从腰间掏出一块青黑色令牌,手举着小步上前。 在与一名身披银甲的人交谈许久后,向我招手示意。 我慢步走进城门,随后伴随着又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城门应声合上。 那个身披银甲的为首者一挥手,一众弓弩手有序散去。 随即那人抱拳开口道:“大致的情形,我已知晓,在此谢过布少侠的搭救之情,又听闻少侠有重要情报告知,更是感激不尽,但还请恕在下甲胄在身,不能以全礼谢之。” 我赶忙拱手施礼。 “言重了,言重了!” “虽然布少侠有恩于我们,但镇北军有军规,非我镇北城者入城一律盘查,凡大荒入城者一律送至驻地,待查明身份,记册存案,方可放行。” 那人顿了顿又说:“此次情况特殊,秦姑娘已持令回营禀报,还请布少侠委屈一下,移步营中歇息。” “不碍事,理应如此!” 就这样,他们一行随我一同去到了驻地,给我安排了住处还派了兵卒看护。 其实我也知道是为了防我,毕竟边陲重地容不得马虎,尤其是在这特殊的节骨眼上。 第14章 镇北将军 当天晚上,来人传话说此事事关重大,大将军传令,明早亲自问询,让少侠好生歇息。 我料到事情不会太过顺利,只是没想到大将军会亲临,至于这大将军究竟是何用意,看来也只有等明天才能一见分晓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次日清早有人送来饭菜,我本来不饿,但看着送来的饭菜,最终还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来收拾东西的兵卒看了,眼里比先前多了几分赞许之意。 又在屋内静坐了些许时辰,屋外有人声传来:“大将军请布少侠移步议事堂!”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由来人领着前往议事堂。 一路上所见尽是披甲执枪,负弓满箭的兵卒,却未见一个卸甲常装之人,看来这大将军今日势必是要给我出一个难题啊。 心里思索着,便已来到议事堂外。 只见两排黑甲持长刀直立门外,铜具遮面只露一双眼睛散发着军人独有的坚毅。 缓步走上台阶,堂内一众眼神袭来。 定睛一瞧,两排座椅上正坐着八人,身披各色甲胄,而正中央端坐的那位老者,一身铜甲散发着异样的光泽,眼神如同苍鹰一般盯着我。 另有两人左右位立老者一旁,其中一位便是昨日城门所见之人,而另外一位正是秦飞燕。 我抬脚向前跨入堂中,几个大步走至中央,拱手道:“蛮荒来人布谷,拜见镇北大将军!” 良久,不见有回应。我便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在下布谷,拜见大将军!” 堂内安静异常,片刻之后,一声低沉而不失雄浑的声音说道:“既见本帅,为何不跪!” 声音如木击钟,贯响耳边,随即一股雄浑的气息夹杂着厚重的杀气如潮水般迎面而来。 堂内自起一股劲风,我的衣袍发丝随风飘起。 “自小受教,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以外不可屈膝!还请将军见谅!” “哈哈哈,后生可畏,罢了罢了!” 那老者大笑三声,一指旁侧座位示意我入座,随后说道:“你的来历我姑且不问,你就将你所知的大荒情况,以及你一路南下的所见所闻悉数讲来,不要有一丝隐瞒。” “定然不会有半句虚言!” 而后我便将所知之事尽数讲了出来,除了隐瞒幽玄和我的身世外,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掺假。 大将军一众人听完后皆是眉宇紧锁,过了好半天大将军才开口说:“如果你所言非虚,此事有些古怪,诸位有何看法啊?”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位身穿白甲的起身抱拳。 “大将军,不论这位布少侠所言如何,我们现在对北荒的情况知之甚少,据线来报,西侧蛮族尚且无异动,但东侧妖魔二族会盟,近来时有来探,不可不妨!” “嗯…,妖魔二族以前不和,尚且还能相互制约,结盟之后来犯已成必然之势,无非是时间问题。” 大将军陈思稍许又说:“诸位下去之后,需尽快想些对策,我已经隐约嗅到了些许战争的味道!” 大将军忽然转头看向我,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 “听小女说布少侠勇武异常,如今北境正需人才,不知少侠可愿入我北境军,为北境百姓出一份力啊?” “小女…?恕在下冒昧,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秦姑娘说过大将军姓杜啊?” “啊…?秦姑娘?哈哈哈哈,想必是小女又顽劣了,她是我杜云海的女儿,叫杜飞燕,可不是什么秦姑娘!” 听了大将军的话,我心中大概明白了些,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哄骗了,亏我当时还…。 罢了,事已至此,恐怕我不答应也得答应。 “承蒙大将军瞧得起,布谷于世已举目无亲,从军也不是不可,只是在下本为一介草莽武夫,不知该如何…”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将军打断。 “布少侠不必谦虚,听小女讲过你的身手,依老夫所见,布少侠的实力起码是武道勇字阶的高手!” 这番话一出,堂内皆是一片哗然。武道凡境前四阶的高手竟然如此年轻? “我北境军除了军纪严明外,便是以实力为尊,你暂且委身于小女麾下,做个执教统领,相信以你的实力他日定是北境又一员虎将啊,哈哈哈哈!”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想来也是大将军早就想好的对策。 如此一来我若不是境外奸细,北境军中便多一份战力。 我若是奸细,在他军中众多耳目之下也藏不住。 如今之事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大将军这是摆明了要我吃这哑巴亏。 事毕,众人相继离去,而我却被大将军给留了下来,大将军信步走到我面前笑道:“咱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人都留下了,就连随身家当大将军也毫不客气啊!”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畅快,我也不白要你的,照如今的常价,不少你分文,怎样?” “既已入你麾下,不随些进身之物却也说不过去,那些铸甲之材大将军自取便是,就当在下纳的投名状了!” “哈哈哈,说的老夫好像山匪头子一样,不过你这性子老夫很中意,哈哈哈!”大将军豪笑三声又说:“那老夫就却之不恭喽!” 闲谈几许之后,大将军命人领着我去往新的住处。到地方一看一应物品皆已备好。 看来这大将军是早已料到我会答应,已经准备万全了,我刚坐下准备歇息,秦姑娘便带着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来了。 我缓缓起身拱手施礼道:“秦大小姐亲临,在下惶恐!” “哎呦…,才一日不见,怎生得这般滑舌了,莫不是还在为哄骗你之事生气?” “在下不敢,大小姐自有用意,在下怎敢置气!” “罢了,随你怎么想,如今军中的条件,也只能给你一个人照顾你的起居,你也不要嫌弃,多数参将都没你这般待遇。” 说着一招手。 “阿澜,这位就是新来的执教统领,你以后就在此侍奉不得怠慢!” 第15章 初露锋芒 “阿澜,见过统领大人!”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惯了,把她带走吧!”我说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是父帅的意思!”秦飞燕姐又说:“哦,对了以后记得叫我都慰大人,而不是什么大小姐!” “在下明白了!” “不是在下,是末将,礼数不要忘了!” 杜姑娘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看着杜姑娘的身影远去我方才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若有所思,全然忘了还有一个人在那站着。 过了好一会,我晃过神来连忙对那个侍女说:“这里我也不熟,你看哪间空着你住哪间,其它的事你照规矩就行。” “是,统领大人!”那个叫阿澜的应了声便退下了。 我伸了个懒腰,重重的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后的打算,想到这儿我一下子坐起来,将阿澜唤过来问了些情况。 除了城内的情况并非她说的那么糟糕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至于武道啊,修炼的事情阿澜说不出个所以,也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看来要往后多打听打听了。 当下最为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钱财的问题,毕竟一个月六金的饷钱,想要做点其它的事还是差了些意思。 在思绪萦绕之间,一夜就这般过去了。第二天早晨,阿澜便早早端来水伺候洗漱。 我让她不必这么麻烦,她却不肯,弄的我好生不习惯。 吃罢早膳,有人送来了甲胄和若干衣物器具,还带话说让我去校场监察。 名为监察,实则意在校场设障,然事已至此,不容回避。 且不论其他,这一身甲胄在身,长剑相配,连我自己都感到有几分英武之气。 驱马赶赴校场,一路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无需猜测便知他们所言何事。 不多时来到校场,一众人等都已到齐,下马上台,施礼寒暄之后。 杜姑娘面向台下操练的兵卒高声说道:“此乃大将军亲点的执教统领,日后将由他负责本营所有操练事宜,望诸君潜心修习,莫负大将军之苦心!” 语罢,台下哗然四起,议论纷纷。 我无奈叹息,沉声道:“我性直,不再多言,有异议者,上台便是,手底下一较高下!” 此言既出,台下即刻鸦雀无声。 只见一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奔狼骑右卫先锋林海涛,恳请统领赐教!” 话毕,林海涛跺脚纵身跃上高台:“统领大人,欲比拳脚,还是兵器?” “皆可!” “那就请统领大人小心了!” 林海涛手擎长棍,沉喝一声,当头劈来,其气势和力道,皆显示出他已倾尽全力。 我沉腰定神,骤然挥拳,直击棍尖,只闻咔嚓一声,那棍已然断裂。 林海涛反应机敏,一个翻身落地,弃掉手中半截长棍,两脚劲力迸发,朝我疾驰而来。 我觑准时机,在他临近面前的瞬间闪身至其身后,掌刀轻挥。 林海涛双眼圆睁,满脸难以置信,他回头看了看我,带着些许不甘,抱拳施礼。 如此来回十余场,皆为普通角色,未费多少气力便已取胜。 我心中明了,唯有一位非凡之人现身,方可达成他们所期望之目标。 他便沉凝肃然道:“听闻北境军高手众多,若皆如此,恐名不副实。” “住口!” 校场门口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一道寒光裹挟着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好一个好家伙,竟一上来便动了杀气,既是如此,那我也无需再客气了。 我瞬间混劲全身,气息暴涨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内息裹于拳峰之上。 猛然对着那一点寒光轰出十成气力,一声炸响后气浪奔涌,一杆长枪被崩飞出去。 随后而至的那人被我一脚踢飞,而我脚下生风,身形瞬间闪至他上方。 不等他反应过来挽掌一击,那人重重的砸向地面,一声沉闷的巨响后,地面扬起一层沙尘,赫然砸出一个圆形坑洞。 那人上半身甲胄全被震碎,挣扎着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啐了一口鲜血喘着粗气说道:“勇字阶的高手,果然了得,随后便昏倒过去。” “参见统领大人!”下面众声喝道。 我散去气息,落于台上,有些诧异的问道:“秦…哦不,都慰大人,会不会不好收场?” “不会,司空见惯的事!” “如此甚好,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转身正欲离去,却被杜姑娘叫住。 “下午议事堂议事,还请布统领准时前来”杜姑娘说道。 “末将遵命!” 策马出营,直奔住处而去。用过午膳后又来到议事堂,除了大将军之外其他人皆已到齐。 互做寒暄后,便都相对无言。不知是因为我的加入,还是其他原因,气氛隐约间有些尴尬,好在大将军及时到来缓和了这种气氛。 “人都齐了,我也就直说了,经过商讨我决定派人前往西东两地深入探查三族动向,以及对沿途的地理分布做一个详尽的勘察,以便对旧地图进行及时更正,以便战时所需。你们可有举荐之人?”大将军望着我们说道。 “涂山营有人可担此任!” “虎豹营也可出一人前往!” “奔狼营擅长刺探侦查,义不容辞” 大将军连忙挥手示意:“此次不同以往,需要深入几百里甚至更多,需要实力不俗且机动能力很强的人选,近日接到线报,出城百里不到便有魔兽频繁出现,而且东面有妖魔二族活动的迹象,所以此次危险程度很高,希望你们能给出最合适的人选。” “虎豹营帐下有一队擅长此事的人马,为首先锋更是此中好手,末将以为让他挑选几个好手,可带队去西侧蛮族之地,即便遇险也有七成把握全身而退。”一名黑甲之人起身说道。 “既如此,西侧之事就交由你去办。”大将军说完看了一眼我:“布统领可有什么想法?” “末将愿只身前往东侧!” “不可,东侧之险非比寻常,纵然布统领实力不俗,但只身前往风险太大!”大将军说。 “正因如此,更该让我一人前去,若是结队前往更易暴露,为此长途跋涉折损人手属实不划算,末将不才,遇到敌方高手未必能胜,但末将若要走,还是有九成的把握。” 第16章 出发在即 大将军深思许久。 “诸位觉得如何?” “布统领的本事,我等也有所听闻,而且所言确有道理,依布统领行事也不是不可。” 杜飞燕扫视一圈说道。 “只是布统领对北境周遭不熟,只身前往的话还是有些危险,多些人手又过于招摇,依我之见不如取其中,派一位实力相当之人与其同去,两个人目标小,又能相互照应,如此更为稳妥。” “嗯…,如此甚好,只是这人选可有着落。”大将军问。 “大将军!” 一名将领站出来拱手说道:“涂山营有一人可选,隐字阶高手,骑射步战都数一等,其弓弩之术更是了得,三百步开外取敌首如探囊取物,并且对大荒东侧情况十分了解,末将认为可担此任。” “布统领意下如何啊?”大将军正言问我。 “全听大将军安排!”我回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宇文厄!” “末将在!” “速去准备,傍晚时分我要在北门看到你的人!” “得令!” 宇文厄应声而去。 “扈擎山!” “末将在!” “给你半天时间,届时北门不见涂山营的人拿你试问!” “得令!” 扈擎山领命而去。 “奔狼营,悍甲营各出三百轻骑,出城时,分三路往东、西、北三个方向急行四十里后回城,记住声势要大!” “谨遵帅令!” 又有二人应声而去。 “布谷!” “末将在!” “你也速去准备,这是你首次执行刺探,本帅不多说,只要求你两点。” 大将军抬手指着我,身子微微前倾。 “第一,尽可能的多带些情报回来,第二…”大将军顿了顿又说,“一定要活着回来!” “末将,遵命!” 军令一下,大家都快步离去,我也迅速回到住处,准备了些东西。 “统领大人如此匆忙是要远行?”阿澜捧着一叠衣物站在门口问。 “啊,对,准备出城一趟。” “统领大人!”阿澜有些畏惧的看着我说,“奴婢瞧着大人的衣服有破损之处,便擅自做了些缝补给您洗了!” “哦,那有劳阿澜姑娘了!” 我接过衣服时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侍女,斜挑的剑眉下一双大眼,长发束辫青衣白带,虽不漂亮,却生得几分飒爽之姿。 她这相貌和装束都恰到好处,唯独脚下那双云边的黑靴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统领大人在瞧什么?是奴婢有何不妥之处吗?”阿澜有些诧异的问。 我咧嘴笑了笑:“没事,走神了!” “奴婢来帮大人收拾吧!” “不必了,已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又说道:“我近段时间恐难有闲暇,你得空便去城南转转,听闻有个茶摊上的说书的先生,肚子里有许多奇闻异事,不妨去听听,待我回来时也好讲与我听。” “统领大人的吩咐,奴婢尽力去办!” “好,那你下去歇息吧!”我挥了挥手说。 “奴婢告退!” “诶…,对了,以后你也不要以奴婢自称了,听着怪别扭的!”我对正要转身离去的阿澜说道。 阿澜脸色泛起些许微红,轻轻说了句。 “阿澜谨记!” “哎对嘛,这听着就顺耳多了,行了你去吧!” 阿澜转身离去,我将阿澜送来的衣服放在床头,轻抚着衣服上的纹路,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吾主是在怀念过去么?!” 我的脑海中浮现幽玄的声音。 它的腔调着实是与我太过相似,以至于我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在跟谁讲话。 “是啊,人就是这样,有时会莫名的回想起过去!” “那个云师姐是吾主的家人么?”幽玄又问 “不,她不是家人,但却胜似家人,当下你可能不明白,不过将来你会懂的!” 此行一去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出于各种忧虑,原本是打算一人前去,也好让幽玄能多出来看看,但如今身边多了一双眼睛,许多事都变得不太方便。 收拾完毕,时辰尚且有些早,左右无事便盘坐在床头练起功来。 气息游走周身四十有九,吐出一口浊气,隐约觉着气海充盈有气息外溢之象。 心生几分欢喜,曾几何时我也醉心于武道,奈何根骨天赋不佳,苦苦徘徊于止境之下。 如今这副肉身,相较之前已是云泥之别,才短短一月不到,便有突破关元之象。 我想除却根骨有变之外,此方天地所蕴含的元气也有一定的助力。 但无论是何原因,这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百尺的杆头,我布谷也终于能再进一步了。 我收摄心神稳住气息,缓缓睁眼,冲着门外说道:“来都来了,不妨进来坐坐!” “哈哈哈,布统领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房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前者是涂山营都尉扈擎山,而后面那人我想理应是扈擎山举荐的那一位。 我从床边下来抖了抖衣袍拱手说道:“参见都慰大人!” “诶,布统领无需客气,只要是愿为北境出力者,无论身份如何,我扈擎山都是敬佩的,况且你我同为攀登武道之人,这般拘于礼数就显得小气了不是。” 我连忙请二人坐下,倒了两杯水说道:“既然扈都尉豪爽,我也就不装腔了,我也确实不喜欢这般拘谨。” “诶,这就对了,男儿嘛,理当豪声言语,大口饮酒,大口吃肉才对。”扈擎山喝了口水指着一旁的人说,“这位是我涂山营弓弩旅的统领燕翎羽,也就是今日我在大将军面前举荐之人。” 话音刚落,我和燕翎羽几乎同时起身抱拳,正要说些什么,却互望一眼大笑起来。 坐下之后,我对燕翎羽说道:“此去东探在下人地生疏,经验浅乏,恐怕要燕兄多多劳心了。” “哈哈哈,布兄谦虚了,认路我自然是不怕,不过舞刀弄枪之事怕还得是布兄来!” “无妨,冲锋陷阵我来,燕兄只管背后放箭就是!” 说完我也是开怀一笑。 “看看,我怎么说来着,布兄弟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扈擎山笑着说道:“此次出城,有两百轻骑随行,意在混淆视听,你俩混入其中可保四十里无忧,但之后就要全靠你们自己了。” “另外这有两份地图,你们各执一份,但此图绘制时日已久,实地可能会有一些出入,你们要自行斟酌,切记,此次请务必小心谨慎,必要之时只管保命就是,不算你们临阵脱逃。” “这是将军的意思吗?”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扈擎山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笑而不答。 第17章 惊弦遇敌 与二人闲谈,直至外面日色偏西。 我们三人驱马来到城门处,一众人等显然已等候在此多时,翻身下马,迎面走来一人,定睛一看来人乃是杜飞燕。 我冲她微微一笑说:“谢都尉大人前来相送!” “当初觉得你就是一个蛮荒莽夫,现在倒觉得你这莽夫也并非那么无趣!”杜飞燕有些打趣的说。 “都尉大人不必夸我,末将是有分寸的人,是非曲直分得清,也知道轻重该怎么拿捏!”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杜飞燕转身一挥披风大声道:“今日父帅有要务在身,小女代她送诸位出城,愿诸君万事顺平,早日归来!” “开城门!” 一声号令,城门缓缓开启,在暮色的映照下三路人马奔涌而出,马蹄隆隆扬起阵阵黄沙。 我和燕翎羽混在一队轻骑之中,一路急行约莫有三十多里,天边只剩半边残阳似血般红艳。 通过一小片树林之后,两百轻骑调转方向在扬沙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弥漫的黄沙之中。 天色渐暗,忽然间吹起了一阵大风,黄沙扬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幕帐,而其中有两道身影飞速行进,只留下一串脚印渐渐被风沙掩盖。 夜幕降临,隐约中能看见朦朦月色和点点星光。 燕翎羽和我行至一处风化石林,身形飞纵攀上一根高耸的岩柱,视野所见皆是一片茫然,我们二人一致决定先就地休整,之后再做打算。 燕翎羽啃着随身携带的肉干,掏出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后说:“看样子,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这儿。” 他用手指着地图上一处标注又说:“此地离北境城已百里有余,我们接下来需往东北方向行进,以你我两人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不出两日便可抵达烈焰谷附近。” “烈焰谷?” “对,过了烈焰谷才姑且算是进入大荒,到时候的路途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走了!”燕翎羽喝了口水回道。 “今天天色阴沉,视野不及平日,你我不如趁此机会再行一程,待到天快亮时,行至何处就在何处落脚,燕兄你看如何!” “也好,白天开阔地带容易暴露行踪,夜晚利于隐蔽行进,就依布统领所言行事。” 片刻休整之后,我们二人飞身而下,又朝着向东北方向急行,这一路上倒也算平顺,不曾遇到什么波折。 似这般一直到后半夜,前方忽现一片不算太大的林子,我们相互对望一眼随即分散开来跃入林中。 几经确认林中并无异样之后,我们才决定就在此处依树而息。 接连赶了这么久的路,燕翎羽多少也有些乏了,我让他先行休息由我来守夜,见我执意如此,燕翎羽也就没再说什么,躺在我对面的树丫之间缓缓睡去。 月色渐渐变得清亮,林中稀疏投射进微凉的月光。 也不知这荒漠中哪儿来的虫子叽叽嗡嗡的啼鸣着,忽然有异响传入耳,我赶忙屏息凝神寻着声音瞧去。 就在不远处昏暗的树阴里,有黑影正在缓缓的靠近。 黑影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每走一步都发出鼻嗅之声,样子十分警觉。 一阵风吹来,树影婆娑起舞,借助摇曳的月影方才看清那是一只如同野犬般大小的兽类。 我瞥眼看了看对面树干之上,燕翎羽已然挽弓搭箭蓄势待发。 我轻轻的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我隐约察觉到有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在附近游走。 时间似水滴般滴答而逝,那野兽警觉的经过树下。 突然,它发出一声尖叫弹射而起,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一样。 而就在那一瞬间,绷弦之声伴随着一只飞箭瞬间将那野兽射出好远,林中传来几声咿咿呀呀,而后三个高大的轮廓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其中一个提起那野兽喳喳的叫着,好像是在说话,我心中猜测应该是异族的某种言语,只是我听不懂而已。 心绪转瞬而逝,只见三个轮廓提着野兽向林外走去,正当我们以为它们要离开之时,忽然两道尖锐之气直奔而来。 我身影一闪迅速落地,脚尖触地的瞬间短刃已握在手中随后飞弹出去,而身后则传来三声箭破之音。 电光火石间我一刃当先,刀锋闪过之处头颅落地,随后两支箭矢穿透了另外两个脑袋,而另一支箭矢被我死死攥在手里。 燕翎羽纵身来到我面前轻声细语道:“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月色下的大地一片苍茫,而其中有一个黑影正立在那里,手中的兵刃反射着森森寒芒。 看来我们的行踪已被察觉,我和燕翎羽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领神会。 燕翎羽掌夹三箭力贯满弓,三箭一出如鱼入海飞速游向那道黑影,于此同时,我们二人同时转身而去,飞速奔向树林另一端。 前者耳边生风,后者也飞驰而至,一声怒嚎挥舞手中兵器横劈而来。 而我手中短刃迎上的一瞬间便传来崩刃之声,顾不得多想一脚朝着对方蹬出六分力道。 那黑影闷哼一声倒退三步,身形还未站稳,两支箭矢已破风而至,而我也拔出背后的长剑紧随箭尾而去。 黑影快速挥舞兵器,叮当挡下两支暗箭,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迎上我的剑锋。 只听得“铛”的一声铁器碰撞之声,地上的落叶枯草被碰撞产生的气浪卷开。 而后两我便和那黑影打作一团,兵器残影相交火花四溅,一个弹指间百招已过。 那黑影咆哮一声,身上黑气翻涌,一双眼睛发出耀眼的猩红,手中兵器一挥,一道墨色弧影随即而至。 我一个闪身闪至一侧,那道气息赫然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心中骤然一惊,幸好没有硬扛这一招,若是我手中长剑经不住这一下,恐怕是要栽个大跟头啊。 那黑影显然已经陷入了疯狂,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我和燕翎羽二人不得不闪转腾挪着躲避。 周围树断地裂沙石四起,一时之间让我们无从下手。 先前贴身一招,让我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敢以手中的兵刃相搏,若是此时有把趁手的兵器的话,断然是不会让对方如此猖狂。 第18章 界壁 我一边躲避观察,脑海中一边飞速思索着对应之策。 那黑影的招式威力大,波及广,但大开大合的动作也并非无机可乘。 只要能够快速接近贴身短打,以我先前六分气力便能击退他三步来看,十成力道即便打不死它,也能将其重创。 想到这,来不及与燕翎羽做任何交涉,运转云阳御空之术,气贯双脚。 瞅准对方一个破绽,身影一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已至那黑影侧旁。 气聚掌心全力打向黑影腰肋,黑影虽已瞧见,但已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碎裂之声伴随着劲风迸散,黑影被一掌击退一丈之远,在地面翻滚之时,又被一支箭矢穿过断枝浮尘射中。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紧跟着动身直奔而去。 果然,黑影虽身受重创但从其猩红的眼目不难看出它还有一息尚存。 我不假思索的对其全力打出十几掌,每每掌落之时地面都随着颤动,最后一掌落下之后,我脚尖勾起掉落一旁的兵刃奋力一挥,那双猩红的眼睛随着头颅翻滚几圈后终于失去光彩。 我长舒一口气,看着立于断木之上的燕翎羽问道:“燕兄,可有受伤?” “多谢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咱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迟了恐有变故!” “好!” 我们俩披着月色,急速奔离事发之地,只留下一片七倒八歪的树木和遍布痕迹的大地。 初阳露头,我们来到一处高丘,估摸离着已有快几十里了,就暂且停下喘口气。 还好我们俩都是修武道之人,不然的话,经历一场恶斗又一夜狂奔,换做寻常人累都累死了。 坐在山丘上,我仔细的端详着从黑影手中夺来的兵器。 一把四尺有余的长柄重剑,剑身漆黑如墨,看不出是何材质所铸造,握柄上刻着些不懂的纹路。 这把重剑看起来很笨重,但拿在手里却十分轻巧,对此我不禁有些诧异,此剑在昨夜那黑影的手中分明显十分笨拙,那大开大合的招式不正是因此而生的么? “燕兄,你来看看这把剑!” “哦?我来瞧瞧!” 燕翎羽说着接过那把剑。 “嘿呦,这玩意儿可不轻啊,少说也得有百八十斤!” 说着挥舞了两下,随后惊讶的说:“布兄昨夜提着剑速度都不在我之下,看来军中传言你是勇字阶的高手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说着便将剑递给了我。 “这把剑并非寻常铁器所铸,正巧布兄可留在身边当作兵器来使!” 我接过剑,看了一眼燕翎羽默然点头。 “你的事,我有所听闻。但有句话说了还望布兄莫要见怪。” “燕兄但说无妨!” 燕翎羽摸了摸手中的长弓说道:“据我所知,北境已是恒宁这片地域最为贫瘠的地方,而北荒深处则更为荒凉危险,且不说凶兽遍布,就单单是恶劣的环境,莫说常人,就算是修行之人也难以生存!” “所以,燕兄是想说什么?” 我面无丝毫波澜的看着他。 燕翎羽咧嘴笑了笑,说道:“布兄别误会,我只是想说起初我也是不太相信布兄的来历,不过今日看来倒也不无可能,仅此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然后问他:“其实我有件事情很好奇!” “布兄且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异族在北荒生存已久,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早已适应了这片荒凉之地,为何如今执意想要南下,若只是谋求生存之地,它们大可往北而去,何必非要与北境刀兵相见?” 燕翎羽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愣住了。 “布兄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我确实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燕翎羽站起身子指了指北边,问道:“布兄可知自此一路向北是什么地方?” “应当是另一片地域吧!” “不错,恒宁地域的最北端就是北荒,过了北荒便是守兆地域的边界,据说那里可比恒宁好多了,土地肥沃,元气浓郁充沛。” 对此我便更加的好奇了,于是乎问道:“既然如此,那异族北上岂不是更好,为何非得死咬着大恒不放呢?” “布兄有所不知啊!” 燕翎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异族虽凶蛮但也不傻,在界壁和北境军之间,它们当然是宁愿选择与北境刀兵相见,也不愿去界壁搏那渺茫的机会!” “界壁?那是什么东西!”我好奇的问道。 “界壁,乃是笼罩在恒宁地域周围的一道屏障,要说它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你只需知道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就行了,这也是异族为何不北上的根本原因,当然这当中的其他缘由,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统领能够知晓得了的!” 燕翎羽的一番话,不禁更加让我好奇起来,却又不好开口再问下去。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尚有疑虑,于是乎对我笑着说:“布兄若是有话,尽管问便是,不必藏着掖着!” 见对方已经猜到了我心中所想,我也就厚着脸皮问出了心中的不解之处。 “倘若如燕兄所说,界壁乃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界壁之外是什么地方理当无从得知才对,燕兄又是如何知晓那边是守兆的边界,又是如何知道那一边土地肥沃,元气充沛的呢?” 燕翎羽一听,开口大笑道:“哈哈哈,界壁自然是过不去,但是界门可以!” “既然界门可以,那就从界门处过去就是了,何必妄动兵戈!” “布兄有所不知,这界门啊,也不是说谁想过就能过的!”燕翎羽笑着对我说道:“这界门之秘,我也没办法说的详尽,总之呢,说其是登天台也丝毫不为过,这其中的难度想必就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燕翎羽意犹未尽,又说道:“纵观恒宁几千年来,穿过界门之人屈指可数!” “有人曾穿过界门?是谁?” “恒宁地域的两大天骄,太白山的剑圣洛无尘,碧幽宫的仙子云东沐!” “什么!” 当我听到“云东沐”这三个字时,犹如挨了晴天霹雳般,心中气血翻涌,脑中一片空白。 燕翎羽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惊讶的问道:“布兄怎么了?” 这一问将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我赶忙解释道:“没事,没事,方才忽然间走神了,还请燕兄见谅!” “吓了我一跳!”燕翎羽长出一口气。 “那后来呢?这两位可曾回来过?”我急切的问。 “没有!”燕翎羽摇了摇头,但随后沉思了一下又说,“不过,既然都能穿过界门了,想必这两人的行踪已经不是随便就能窥探的了的,因此他们有没有回来过,这谁也说不清楚!” 燕翎羽抬头看了看天空,长叹一声。 “世人都说,洛无尘和云东沐两人一出,耗尽了大恒前后五百年的气运,自此之后就再无似他们这般的人物出现了!” 苍苍黄沙,徐徐晨风,一时间不知自何处涌来的惆怅占满了心海。 “或许,她不是吾主所想之人呢?” 幽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缓缓站起身,仰面看着天,叹息道:“又或许是呢!” “什么?” 燕翎羽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没事!”我侧头对着燕翎羽说道:“燕兄,你瞧瞧咱们现在这是身在何处?” 第19章 惊雷一剑 燕翎羽端详地图之后说,再往东行六百里就是烈焰谷了。过了烈焰谷,地图上就没有任何标注了。 “燕兄你现在状态如何,可还能行?” “你莫要小瞧于我,虽不及你的脚力但再行个三五百也是没问题的,隐字阶也不是泥巴捏的!”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咱们走!” 接下来的路途没有任何的波澜,一切都顺利的出奇。但我和燕翎羽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反而更让人不安。 六百里的风尘也遮不住白驹过隙,当月亮再次升起时,我们距烈焰谷已经不远了。 黑乎乎的山影轮廓在远处朦朦胧胧,在月色下增添了几分苍凉和压抑。 我们二人原地休息,嚼了几口肉干喝了些水便朝着那山影出发了。 其实此次刺探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来,只是隐隐觉得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我一样。 我在脑海里曾问过幽玄,它说吾主去哪它便跟着,至于我所问之事它不懂也不想懂。 就好像当初一起坐在那片夜空下看星辰一样,它不明白看那些究竟什么意义,只是觉着我在看它便跟着,那样就会有不一样的念头萌生,很神奇也很玄妙。 我对它所说的话不是很明白,却觉着很踏实。 从曾经那个黑漆漆不会言语的“氤”,到如今的身影相随,它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承诺的话,却让我心中有种无比的安心。 思绪纵逝间,朦胧的山影已近在眼前。山中刮出有些冰凉的谷风,越往里走越是阴冷异常。 “燕兄,我们该不是走岔了路吧,此处跟你所说的烈焰谷相差甚远!” “的确,烈焰谷常年燥热异常,置身其中如同烈焰灼身一般,因此得名烈焰谷。但依地图来看,即便不准也不会偏的太远,这么大的山谷不应该没有标注,确实奇怪!”燕翎羽神色有些凝重的说。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也只得继续向前。 山谷中的风小了些,月光也从天穹上撒射下来。除了风声便是我们二人的脚步发出踏踏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 走了不知有多久,我忽然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急忙停住脚步感知四周,却并未感受到有任何气息。 “布兄,刚刚有一瞬我感受到有杀气,虽然只有一丝,但绝不是错觉!”燕翎羽持弓搭箭对我说。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一人一侧,一边警惕周围,一边漫步前进。风停了,周围安静的出奇,忽然有沙沙声在四周响起,很快也很多。 但我们目之所及处,除了山石沙尘之外别无他物,除非… 我忽然喊道:“当心脚下!” 燕翎羽与我同时闪开,脚下猛然窜出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 粗略估计有一抱之粗,身上鳞光闪烁,直立的前身有七尺之高,一双油绿发亮的双瞳摄人心魄。 “布兄小心,此乃沙蟒凶悍异常!”燕翎羽高喊一声飞速奔向身后的山柱。 沙蟒一击不成,张嘴便向我扑来,我双手紧握手中巨剑,力满双臂气息包裹着巨剑劈向沙蟒的头颅,一声巨响我竟被应声弹开,翻身沉气方才稳住身形。 没想到这沙蟒鳞甲竟然如此坚硬,震得我虎口都有些隐隐发麻。 瞬息之后,沙蟒又快速向我冲来,我只得一边执剑劈砍一边闪躲,几剑下来双臂有些发麻脱力。 我不敢托大,脚下生风纵身而起,御空之术此时凸显出优势,那沙蟒就算曲身弹跃也不及我的高度。 在我这儿讨不到好处,那沙蟒便调头朝着燕翎羽追去。 我暗叫一声不好,沙蟒已经飞速向着燕翎羽而去,沙蟒冲到山柱下缠绕而上,巨大的身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燕翎羽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一纵身腾跃而下,同时朝着沙蟒的眼睛射出两箭。 沙蟒一偏头两支箭被坚硬的鳞片挡下,发出一声嘶哑的低鸣又冲向燕翎羽。 前者急奔纵跃,后者穷追不舍,情况危急万分。我御风而行紧追着他们,脑海里也在思索着应对之法。 那沙蟒越发的暴躁,开始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伴随着声声巨响乱石横飞。 当我听到那炸石之声,恍然想起自己既然长剑在手,为何执意于蛮力,而不用剑法。 想法至此,我加快速度朝着沙蟒而去,心中默念剑诀,四周元气涌动,汇集于剑锋之上。 剑诀毕,剑锋出,一股威势瞬间压向沙蟒。出剑的那一刹,一声惊雷之声响彻山谷。 剑势起,勿回头,剑锋携着雷霆之势瞬间冲向沙蟒后脑。 那坚硬的鳞片被轻易贯穿,剑势如雷将沙蟒重重的压在地上,巨大的力量随着剑身一起没入沙蟒后脑之中。 沙蟒一声啸叫尖锐刺耳,它想挣扎剑势威压却还未散去,终是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慢慢失去了色彩,最后黯淡无光。 我拔出重剑,心里震惊万分,我是如何都没想到,这剑法使出来竟有如此威力。 跟以前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看来以后要多多尝试,说不定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燕翎羽也是一脸的吃惊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开口说:“布兄这一式剑招好生厉害,不知可有名字?” “惊雷一剑!” “惊雷一剑,好名字。”燕翎羽惊叹道:“布兄此一剑和大将军的枪法颇有相似之处!” “是吗?那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向大将军请教请教了!”我从沙蟒头上下来抖了抖手中的重剑说:“也不知前方会不会还有这等魔兽,继续贸然前进会不会有危险?” “这一点布兄不必忧虑,按常理来说这沙蟒领地意识极强,有它盘踞的地方几乎不会再有其它的魔兽。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这个地方始终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保不齐会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寻一处安全之地休整歇息,待天亮后再做打算最为稳妥,燕兄意下如何?” 第20章 说书先生 北境城南的一条街巷之中,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入神的说着书。 不算太大的茶摊上围满了人群,都神情专注的在听台上之人的故事。 那书生一袭素袍,黑色丝带缠腰,手执一把纸扇,脚踏一双白底黑布靴在台上神采飞扬。 时而低声皱眉,时而开颜朗笑,而台下之人皆被带入其中,听到动情之处无不欢声喝彩。 “这一剑逍遥游,问世间何人接!那一袭青衣归剑入鞘拂袖而去,只留下满山红艳。” 说书先生见台下情至深处“噗”的一声合上纸扇笑道:“欲知后事如何,请诸君明日起早!” 台下一片唏嘘不尽,有脸皮厚者起哄道:“尹先生,今日尚早您再多讲一段呗!” “是啊是啊!” “再讲一段吧!” 又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近日偶感风寒,嗓子有些沙哑,承蒙街坊抬爱若是喜欢,明日再来,明日再来!”书生轻咳两声说道。 “哎呀,既然先生身有不适,你们这些人就莫要为难了!”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声音响亮。 “诶,崔二娘,你不去卖你的棺材,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有人于人群之中笑道。 “那可不,近些时日崔二娘来得可勤了,先生不在时,眼睛都快望穿秋水嘞!” “哈哈哈” 人群中传来欢笑之声。 “去去去,你个屠老六,不去街尾赵寡妇那儿讨酒吃,在这里碎什么嘴” 那女子言语有些激愤,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笑意。 “我去赵寡妇那里吃酒怎么了,你是羡慕还是怎的?”屠老六也不甘示弱。 “呸,就你那黑不溜秋的煤灰脸老娘厌恶都不及,还羡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说着崔二娘便要冲上前去。 “哎呦,还急眼了!”话音刚落屠老六便跑出老远。 “算你跑得快,下次别让我逮着你!”崔二娘掐着腰冲着街头喊。 这一闹,众人说笑着陆续散去,茶摊上顿时显得有些清冷。 只有零散的几人还在喝着茶,而其中一位青衣姑娘尤其显眼。 书生收拾罢东西,随即坐在靠墙的一张桌旁。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提着茶壶高高兴兴的走上前去娴熟的倒了一碗茶,推了推碗说:“先生先生,今日听书的人比以为多了,茶水也卖得多了些!” 尹先生看着那个小女孩,满脸爱意的说:“小玲儿真是越发乖巧能干了!” 小女孩看着街道远处,有些失落的说:“先生,卖糯糖的孙伯伯,有些日不曾见着了!” “玲儿莫念,孙伯伯走亲戚去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尹先生喝了口茶,望着街巷尽头,显露几许惆怅。 “可我听说孙伯伯已经死了!” “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玲儿今早买包子的时候,无意听见刘婶她们在讲。”玲儿盯着尹先生睁着汪汪的大眼说,“先生,孙伯伯不会回来了对吗?” “会的!”尹先生摸着玲儿的头说。 “先生莫要哄骗玲儿” “我是读书人,自然不会哄骗你!”尹先生微笑着对玲儿说。 “既是读书人,那自然是不会哄骗小孩子的!” 坐在一旁的青衣女子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说着。 玲儿看向走来的人眨了眨眼睛,有些生分的问:“姐姐是谁?” “我叫阿澜,波澜的澜!” “止水无波,韵起成澜,好名字!” 尹先生站起身又言:“观姑娘眉间有气且非凡,想必不是寻常人家,不知来我这小茶摊有何贵干?” “先生说笑了,奴家只是一介侍女,是我家大人听闻先生的故事有趣,临行前便念叨着让奴家常来听,来日也好与我家大人说说!” “那姑娘可算是寻对人了,不知你家大人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尹先生笑着问道。 “我家大人喜欢什么奴家不知,但奴家却想听先生讲一讲幻妖的故事,不知先生可愿意讲?” “玲儿,清茶一壶与这位阿澜姑娘。” “哦…,这就去。”小姑娘小步跑摊边提来一壶茶水。 “我尹山河一日一书从不多讲,今日有妙人临前便赠一书,也算结一桩善缘!” 那先生润茶一口,端坐桌旁手中纸扇一展。 “北荒有泽,名曰无幽,泽中多雾内含迷毒,时有飞禽走兽误入,迷而不往陷死泥底,经年不知几何,泽中死怨之气不得散,终化一物,称之为“蜃”。而泽中亦有兽,似猫而无面,体长肢壮,喜食蜃气,能学万物之鸣,善变万物之形,名幻妖也!” “敢问先生,此兽可变人形否?”阿澜不紧不慢的问道。 “亦可!” “如此,如何能识得此妖?”阿澜又问。 “逢朔月之日,紫石英一两入酒一壶,使其饮之可破!” “阿澜谢过先生!” 阿澜起身恭恭敬敬微躬施了一礼,随后取出银铜圆钱各三枚轻放于桌上,随后小步轻迈,离开了这间茶铺。 阿澜走后,尹先生起身将桌上的圆钱一枚一枚的捻起,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布包将三银三铜六枚圆钱一层层的包好。 随后递给一脸疑惑的玲儿意味深长的说:“玲儿切记,这些钱不可妄动,你要好生保管,若是有朝一日你有危难了,持此物去寻刚才那个姐姐,定然能保你无忧!” “先生是不要玲儿了吗?玲儿很听话,会煮茶,能拾柴也会洗碗还会……”说着玲儿的声音有些呜咽。 尹先生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泪眼汪汪的玲儿笑着说道:“玲儿很乖,我是知晓的。我现在说的话你未必会懂,你只需记着我的话就好。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城南的街道人来人往,古旧的石砖路有些破旧斑驳,瓦檐上的落尘染上了斜阳的落寞,也预示着月色的寂寥。 一处不甚起眼的茶铺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根板凳上看着眼前识字的小姑娘。 眼里满是如父亲般的慈祥和深深的爱意,而那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眼神,亦如白纸上浓浓的墨文那样赏心悦目而不失文静优雅。 第21章 肃清妖孽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北境军中议事堂灯火通明。 门外一众黑甲肃立,堂内众人盯着中央盖着白布的尸体神色凝重。 许久,大将军杜云海走入堂中,身后跟着的除了杜飞燕之外,还有一位头顶黑缨盔,身着黑纹甲,脚踏黑云靴,就连手中握着的长刀也是通身漆黑的人。 那人与门外所立者一样,面戴铜具不见面容,唯有一双眼睛透射着异样的光彩。 大将军杜云海入座,杜飞燕和黑甲之人各立一旁,堂中之人皆起身欲抱拳施礼,却被杜云海摆手制止。 “诸位可知这堂中白布之下所躺是何人呐?” 堂下之人皆是以不知作答。 杜云海一挥手,堂外快步走进一名黑甲卫掀开白布。 在白布揭开之后,一众将领皆是一脸的震惊,尤其是涂山营都尉扈擎山,更是瞪眼惊起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那具尸体跟前。 一阵端详之后,扈擎山眉头紧锁,“咚”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猛的一抱拳说:“还请大将军速速告知事情的始末。” “你先起来!” “是” 扈擎山应了一声,轻轻将白布盖上,沉着脸色回到座位上。 大将军看了一眼扈擎山说道:“此人诸位都熟悉,正是涂山营弓弩旅统领燕翎羽。” “这…”宇文厄顿了一下说:“燕统领不是和布统领一同前往东侧妖魔腹地刺探去了吗?怎么会…” “我早就说那大荒来的布谷不可信,那斯定然是异族细作!”宇文厄一拍椅子怒然说道。 “宇文都慰,你先别急着下结论。”悍甲营都尉段丘鹤劝住宇文厄,然后向杜云海拱手问道,“大将军,燕统领的尸首是何时何地发现的,可否告知我等!” 杜云海神色凝重,挥了挥手。只见身后那个黑甲之人向前一步,用低沉且嘶哑的声音说:“燕统领的尸首今早被发现于他自己的房中!” “怎么可能,那日我等亲眼目睹燕统领出城,今日也未曾有他回城的信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房中!等等,可曾让人验过尸?”段丘鹤问。 “验过,死因是中毒,身亡时间二十日上下。”黑甲之人说。 “简直是一派胡言!”扈擎山一怒而起:“二十日,那和布谷那斯一同出城的是谁?墨澜,纵然你是黑甲卫也不能信口雌黄!” “你不信与不信事实都是如此,我也无需向你证明什么!” “行了!”杜云海一声呵斥,底下瞬间安静了。 “墨澜说的没错,老夫亲自瞧了,堂下之人是翎羽那小子没错,他亡身于二十日前也不假,他中的毒不仅要了它的命,而且还让他尸身不腐,以至于如今才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我想就不必我再言明了吧!” 杜云海看了看堂下诸将又说:“此事事关重大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操心。翎羽小子遭此不测我心痛万分,招你们来是告诉你们明日正午送翎羽小子入葬魂谷,也借此机会为长眠葬魂谷的千万儿郎们祭酒!” 这一夜各营信卒执灯策马:“大将军有令,送君当饮烈血酒 ,北境忠骨入葬魂,它朝若得男儿身,执旗再来战乾坤!” 令传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这一夜之后,北境城中就会皆知,城北葬魂谷又添一块新碑,其主名为:燕翎羽! “父亲,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站在门口的杜飞燕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北境军中混进了狼,不冒险又怎么套的住它们啊!”烛火在杜云海眼中跳动,如同顽强的星火般映射出燎原之势。 “夜深了,父亲早些歇息!”杜飞燕转身离去。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杜云海神色忽变,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去吧,明日势必要拔出这些扎在肉中的刺!” 烛影不及的角落里,一个黑影缓缓的没入黑暗之中,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茫的月色之下,数不清的黑影在月下飞速掠行。树影婆娑间,墙角阴影处,屋檐上,山崖下,他们起初似乎无处不在,而后又好像从未出现过。 次日正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城北葬魂谷进发。为首的是北境城大将军杜云海,跨坐一匹高大的黑马,一身血色戎甲威武霸气。 即便年岁已高,但精神气不输青壮之年,紧随其后的便是杜云海之女杜飞燕。 再然后便是北境诸位将领,最后皆是披甲佩刀的兵卒,而其中同具遮面,黑甲覆身的黑甲卫最为惹眼。 众人过城北,入葬魂谷。在大将军致悼词之后,所有人举碗痛饮。 与此同时,北境城中所有的北境军人都不约而同的举碗痛饮。 祭酒入肚,葬魂谷中传来众多呻吟之声,只见众甲之中有人掩面嘶鸣,表情扭曲至极,身上冒出黑黑的烟雾,一张张人脸在黑雾中化作猫脸的模样。 大将军杜云海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怒声喝道:“拿下!” 一声令下,苍啷啷无数长刀出鞘,兵卒各自成圈将显形的猫脸幻妖围在其中。 周围的林里,山顶之上,就连河边也不知何时站满了黑甲卫,更有弓弩手持弓架弩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北境城中也与葬魂谷中一般模样,也有混迹军中的幻妖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原形,而迎接它们的则是冰凉中充斥着怒意的北境铁刃和一双双怒睁的双瞳。 正午的烈日刚烈无比,幻妖尸体散发出的蜃气在烈日之下被灼烧殆尽。 “报大将军,随行人员已剔除完毕!” “报大将军,虎豹营全营已剔除完毕!” “报大将军,涂山营全营已剔除完毕!” 随着一名名兵卒来报,混迹于北境军中的幻妖已经尽数剔除。 杜云海手持一碗枯叶酒转身对着葬魂谷中新立的石碑一饮而尽,随后挥袖抹嘴大声说道:“翎羽小子,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大将军身后也是众声齐喊。 城南一处茶摊之上,说书先生一声长叹,手中纸扇轻合讲到:“那一日,一名悍将挽弓射箭三千矢,直叫那贼敌兵临城也徒然!” 第22章 蜃气化元 天亮得比平日晚了些,燕翎羽醒的很早,它望着有些昏朦的东方眼神里有些失落和不知名的感伤。 “燕兄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我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燕翎羽怔了一下,回头看着我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罢了。” 也不知为何,从昨日开始,我就觉着燕翎羽有些怪怪的,却也不知为何。方才他的笑容也有些怪怪的,隐约中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我心中也想不出个所以,掏出我身上的地图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燕翎羽缓缓站起身,用手指着泛着微亮的方向头也没回的说:“向东!” “向东?”我将地图揣进怀里喝了口水,看着他所指的方向,略微皱了皱眉,随后一脸常态的说:“就听燕统领的!” 我们潦草的吃了些东西便匆匆忙忙的上了路,燕翎羽一路无言脚下比前些日子更为急切。 一路风尘,夜晚不知不觉中便已降临,不知是不是白日没有暖阳的光顾,今日的夜晚凉了许多。 我们摸着黑寻到了一处能遮风的地方,准备在此歇息一晚。 起初是盘算着白天休息夜晚来赶路,而今的情况怕是夜晚更为危险,因此我们决定白天行路夜晚休息。 夜里的风渐渐变得大了,我闭着眼睛却没有入睡,在脑海里翻索着一些往日所学。 忽然觉着背后传来一丝丝的冰凉之感,我猛然翻身而起,只见燕翎羽蹲在地上神情木然的正盯着我看。 “燕兄大半夜不睡觉,这是作甚?” “嘘…”燕翎羽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向一侧看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瞧去,只见风沙之中有一道黑影正用两道闪着诡异光彩的双瞳盯着我们。 风沙有些大,使得光线十分昏暗,还未来得及细瞧那黑影,它却发出一声渗人的叫声。 那声音像是婴儿的啼哭,又有些像是野猫的讪笑,在昏暗之中让人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燕翎羽双目紧盯着那道黑影,一只手悄悄的已伸至箭袋,一声风啸来时,燕翎羽迅速搭箭挽弦一箭射向那道黑影。 随着箭矢没入昏沉的风沙之中,那两道目光随即消失不见,但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似笑声般的尖锐之声从风沙中传来。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燕翎羽便一头扎进了风沙里。 我稍稍的迟疑了一下,轻声叹了一口气,随后也纵身没入了茫茫的风沙之中。 寻着两道残留的微弱气息,也不知追了有多久,周围的风沙越来越小,耳边也渐渐没了风声。 但目之所及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远处,我小心翼翼的探步前进,同时也警惕着四周。 约莫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四周灰蒙蒙的雾气渐渐变低,视野也开阔了许多。 我驻足环顾四周,只见许多粗壮的树影林立,而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那一丝丝游走于气海的毒气说明此中含有剧毒。 我本想逆行吐纳之道排出毒气,却发现那毒气不但伤不了我分毫,还被体内的磅礴的元气同化成为了一道道精纯的元气。 而且其颜色呈现为淡淡的蓝色,与之前的纯白截然不同。 我试着将其中一丝引向关元窍,就在一道气息涌向关元窍的一瞬间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感觉很玄妙,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就像是一件遗失了许久的失物又回到了身体和精神一般。 虽然很短暂,但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撬动武道止境,也就是这里所说的勇字阶后的一种临境。 当撬开关元时便会有无数的闪悟迸发,抓住其中一线,便是突破此阶的契机。 思绪萦绕之间体内蓝色元气越来越多,在气海中不停的翻涌,刚才片刻的分神之间便有失控之兆。 我急忙收摄心神稳住气息,不料还是有几道溢出气海直奔关元窍,那一瞬间脑海中一连闪过数道闪悟,我突然感觉头涨欲裂,一股惺甜涌上喉咙吐出一口鲜血。 我赶忙席地而坐,默念心诀,调息吐纳,稳定心神。 随着心神的稳定,呼吸的平和体内的元气也稳定了下来。 我睁开双眼缓缓起身,感觉到周围缓缓靠近的气息,有些吃惊的说道:“燕兄,都走到这一步了躲躲藏藏的还有什么意思,出来见见吧!” “哈哈哈,还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了!”燕翎羽从不远处的树后缓缓走出来。 “哪里,是我低估了燕兄才对。”我盯着燕翎羽微微顿了一下:“又或者说不该这么叫你,但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怎么称呼都不重要,毕竟死人也不需要知道。”眼前这个形似燕翎羽的人语气中透着一股玩味。 “哦?你似乎已是成竹在胸啊!” “哈哈哈”他狂笑三声:“我知你的实力强劲,实打实的勇字阶甚至更高,但你觉得我为何要大费周折的引你来此?不妨告诉你,别说你是勇字阶,就算是武道凡境魁首到了这儿也得把命留下!” “看来我今日是必死无疑喽?”我略作叹息道。 他缓步向我走来,身上冒出阵阵黑气,待那些黑气散尽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张极为像猫的脸。 “还是这副本来的模样舒坦!”它扭动着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说道:“可恶的人类啊,今日你就在此处慢慢化为这片大泽的养分吧!” “你还真是话多啊!” 我话一说完便飞速冲向它,手中重剑划出一道弧影紧随而至。 当那种轻飘飘的触感从剑身传来时我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它的幻术之法竟然如此逼真,直至方才我才发现这厮竟是幻影。 “你就在此安心上路吧,我会好好利用你这副模样的,哈哈哈哈!” 一阵奸笑在四周回荡,雾气中接连出现一个又一个体型巨大长得像猫一般的妖兽,它们低吼着将我围起来,眼里满是凶残和饥渴。 第23章 泥沼悲魂 一只只妖兽向我陆续扑来,我手中巨剑舞得水泄不通,纵然妖兽动作迅捷也依旧近不得身。 即便如此,它们依旧像飞蛾扑火一般向我扑来,雾气在剑风的带动下向周围涌动着。 我的身体渐渐适应了,随即注气用力一挥,一道剑气闪出圆形轨迹劈向四方,那些妖兽瞬间被斩杀于脚下。 “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出来亮亮招吧!”我对着雾气说道。 四周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回答我,我提剑伫立放出气息感知四周,但不知道那个猫妖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将气息隐藏的一丝不露。 “你若是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毁了你这老巢!”我再次高声喊道。 话音在雾里回荡着,忽然一支箭矢从雾里飞出,我一只手将其抓住轻轻一握便将其折断。 就在我丢掉手中的断箭时,从雾中多个方向陆续射出箭矢,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至身前。 我重剑飞转,身周围一道又一道的剑影相叠,那些箭矢被一一斩断,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当最后一支箭落地的那一刹那,周围的雾气忽然都向一个方向聚拢,眨眼之间一道锐利无比的气息伴随着磅礴的气势向我袭来。 我举剑与之相对,气浪翻涌之间我身后传来锐器撕裂空气之声。 我气聚掌中,侧身一击,只听得“铛”的一声,一只锋利的爪子撞上我的掌风。 与此同时头顶之处传来威压之感,来势不输剑锋之上的压力。 此时我右手剑峰上的气势未减,左掌也被牵制,而头顶之击已成必落之势。 电光火石之间,我瞬间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量贯通全身避开开左右相夹之击,脚下生风闪至一旁。 头顶之敌来不及收势,三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气浪瞬间震荡开来,三道身影随即被掀飞出去。 我怎能放过如此机会,脚尖轻点身影闪纵于三道身影之间,剑影弧光如连针串线般穿刺而过,一股腥味弥漫开来。 我抖了抖臂膀,剑身上甩落些许附着的血液,我虽不知那些妖物的血是何般色彩,但我知道它也是腥鲜万分。 “看来还是小瞧了你!”一道声音传来。 我寻声望去,只见身穿燕翎羽那身衣服的猫妖缓缓出现,它面带着怪异的笑容看着我说:“那就让我亲自送你一程吧!” 说罢,它伸出单爪重重的拍在地面之上,脚下的大地突然变得柔软似水,我虽不知这是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有危险。 我急忙想纵身施展御风之术,怎料脚下的大地却突然伸出数道黑色的手臂紧紧的将我抓住。 随后又有手臂不断的从地下冒出来,我想挣脱这些手臂,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就连御风之术也用不出来。 猫妖手掌颤抖,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古怪言语,脚下大地变成了一片泥沼,其中有无数的黑手在挣扎乱抓。 猫妖缓缓起身,嘴角扬起成极为夸张的角度:“你就在此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吧,哈哈哈!” 在那些手臂的拉扯之下,我在泥沼之中越陷越深,脚下如同悬空一般异常轻浮。 阴冷之感从脚底缓缓蔓延至全身,就像坠入了深渊一样。 就在猫妖洋洋得意的大笑时,泥沼之中的手臂突然开始躁动,纷纷伸回泥沼之中躲避起来。 雾气开始向四周退散,风声也消失不见,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很安静。 猫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战栗,它也本能的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幽玄,出来吧!” 一声呼唤,强劲的气息以我为中心向四周迸散开来,周围的泥沼化作无数细小的微滴停滞在空中。 我身后缓缓出现一道黑影,与此同时我的脚下凭空出现一片虚无的黑暗。 幽玄用深邃无比的眼神看向猫妖,而猫妖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随即身体开始膨胀,而后炸裂开来化作点点齑粉。 那些齑粉没有向四周散落,而是一点点收缩,最后化作一个黑色小点消失不见。 “吾主,幽玄来了!” 我看着幽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半天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许久不见,幽玄!”我生硬的说道。 “是许久不见了!”幽玄也生硬的回答。 “躲在影子里会不会觉得闷?” “不会,幽玄透过吾主的双眼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所以并不会觉得闷!” “那就好,对了幽玄,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似水你如舟,但为何我感觉你比我更为厉害呢?”我问道。 “此事幽玄不也知,每当吾主有所增近时,我都会隐约感觉到有种奇妙的感觉,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曾想抓住它一探究竟,但总是徒劳无功。” 幽玄仰头指着灰蒙蒙的天空,沉凝道:“多数时候,我亦会如吾主那般思考,然而总会遭遇各式各样的迷障,不知是不是我对这世界还不够了解,故而无法如吾主那般明晰,但我想,即便如此,终有一日,我也能够如吾主一般,拥有通明的心灵。” “啊?”我被幽玄的一番话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吾主!”幽玄指着停滞在空中的泥滴说道:“此物甚是有趣,分明是死物却又带着些许的生命之力,与我倒有些许相似之处?” 我看着漂浮于空中的黑色沼泥,闭上双眼感受,沉寂之中的确有众多微弱的生命之息在颤动。 “的确,我也能感觉的到,都是些可怜之人,到了生命的尽头,还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泥沼之中。”我微微叹息一声说,“罢了,咱们就送他们一程吧!” 听我说完后,幽玄伸手一指,那些停滞在空中的泥珠化作微尘洒落大地。 我庄严而立,单手竖指,闭目念诵。 “尘归尘土归土,自虚无而来,于虚无中而去,苍茫天地间,渺渺瀚海中,一曲悲词送诸君,冥冥之路勿回头!” 我以自己的方式,送走了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悲魂,但愿此方天地,也有那无垠的花海为他们铺满往生之路。 第24章 守棺之灵 做罢一切之后,我和幽玄漫步行走在这片迷雾遍布的大泽之中。 一路上,周围除了半人之高的野草之外,便是光秃秃的老树分立在周围,给人一种阴沉而又孤寂的感觉。 行走了些许时辰,脚下愈发觉的寒冷,周围的雾气也逐渐的变得稀薄起来。 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我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光秃秃的空地,而空地的正中央有一根石柱突兀的立在那里,古怪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虽心中不惧,但实在是不想在这里费时下去,于是转身向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幽玄见我离去,眼神从石柱之上挪开跟着我的脚步而来。 穿过一些杂草和枯树,当那根石柱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微微皱了一下眉,一抬头飞身而起。 看着脚下渐渐消失不见的石柱,我飞速朝着远处冲去。 许久之后,估摸着应该已经行了很远便坠身向下落,当我站定身形抬头一看,那根石柱依旧一动不动的出现在前方。 我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越不想的事就越容易发生,既然如此便瞧上一瞧!” 我慢步走向那根石柱,当我走近正准备仔细端详石柱时,四周的景象忽然一阵扭曲,我便置身于一片空旷且黑暗的地方,而身边的幽玄也不见踪影。 “幽玄!”我在脑海中唤了一声。 “在!” 当那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我心里便踏实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不知,只是一个晃眼,我便回到了吾主的影子里。” “哦?如此看来这里应是某个特殊地域,那根石柱或许便是触发的契机,既如此我倒反而更想瞧上一瞧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微光传来,我顺着光线走到源头,发现一处石台,石台周围柱子上,跳动的蓝色火苗便是这里唯一的光亮。 我踏上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当我踏上石台之上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副石棺。 走近细看,上面还刻有九道复杂的纹路,瞧着像是某种箓文。 正在我仔细端详那些奇怪的箓文时,四周燃烧的蓝色火苗忽然噌噌跳动,颜色也由先前的蓝色转为幽绿。 那副石棺上的箓文发出耀眼的光彩,而后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推出石台。 “何人胆敢惊扰我主长眠!” 应声而现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绿光的灵体,只见那灵体一手持剑,另一手负于身后,给人一种洒脱超然之感。 “晚辈布谷,路过大泽误入此地,并非有意惊扰,还望前辈见谅,若是愿告知离开之法,晚辈这就离去!” 我对着那道灵体鞠身拱手说道。 “既然能够进的来,便也是一种机缘,你想要出去也不难,胜过我便可!” 灵体居高临下言语之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前辈…” 我言到嘴边,却被那灵体打断。 “后辈无需多言,你若是胜不过我,便永远也出不去这里,若是胜了我,便有资格得到我主留下的机缘,而这份机缘是走出这里的唯一方法。” “前辈这样说,看来晚辈虽别无选择了,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话音一落,我重剑一指,心中剑诀飞速念过,一式惊雷冲着对方而去,而对方并未出剑,而是剑指轻点便化解了我的攻势。 “前辈厉害,再看这招如何?” 手中重剑一划,顺着惊雷一剑的剑势侧身,转体半周化刺成劈,向着灵体而去。 而对方则依旧是以指作剑,轻轻一拨,便将劈砍之势拨向一旁。 “剑架和剑势都不错,可惜差了点意思,你且放开手脚使出全力,此处有禁制加持,若非破域之力根本就无法伤及此处分毫,就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 “好,既然这样,前辈且看好了!” 我微微闭目,白蓝两股元气游走全身,心中默想起自小便与云师姐一同练习的剑招,再睁眼,一股凌厉的气息迸发而出。 “风过碧海,水起沧澜,此一式风涌狂澜请前辈过目!” 话音落,剑势起,如狂风过海,风卷残云,灵体单手负剑,剑指斜划又轻松止住了攻势。 “风动苍穹,云涌八方,此一式九天云瀑请前辈过目!” 音落剑起,卷气如云,径直刺向对方。 那灵体侧身剑指前点,气浪散开后,依旧未能动其分毫。 “风催幕云,声震苍茫,此一式苍雷吟,再请前辈指教!” 剑气磅礴,势如奔雷般破空而出,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声响冲向对方,那灵体则以握剑之柄相对,气息迸开时掀起一阵强风。 “已让我使出握剑之手,很好,但还不够!”那灵体朗声说道。 在困处黑暗的那段日子里,曾静心沉潜,所为诸事,其中亦有席地冥思之举。 而枯坐时所悟武道之心得感悟,亦在其中,且有三两招式出自当中,出来这么久,尚未试过,今日恰有此机,正好一试。 “瀚宇空茫,霜色染天!” 重剑破空,悄然无声,轻盈一刺,如清风拂水飘然而至。 就在对方举剑相格的一瞬,磅礴的气势裹着劲风散射,我的衣角发丝皆被风掀起,久久未能平静。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灵体大笑三声连说三个好字,随后挽转剑柄正手在握说道,“再来!” “能得前辈称赞,晚辈荣幸之至!”我再提三分气息豪声言道,“无尽黑暗,阒然无声,此式名曰空寂,恳请前辈指教!” 话音一落,不过眨眼,未见手动剑已至对方跟前,那灵体拔剑拖出一道残影,以雷霆之势迎上。 两剑对峙,嗡嗡剑鸣,虽无气浪汹涌之象,却隐含巨大之威。 此刻,恰是两股力量的对冲与消磨,刹那之后,一切皆归虚无,四周阒然无声。 那道灵体负手而立,单手背剑于身后。 “前四式剑招虽不差,但仍属凡俗,而后两式剑招,剑意绵延不绝,已超凡人之境。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道心境,前途无量,有资格得我主遗留之机缘。” 第25章 一箓通天 那灵体说完长叹一声又言:“我在此守候已有近千载之久,今日等到有缘之人,总算不辜负我主之托,你且上来!” 我收剑施礼后踏上台,那灵体长叹一声说道:“我主名为慕临玄,曾是玄风域首屈一指的箓道天才,自幼便是孤儿,六岁时偶遇云游五域的青玄散人,被其收入门下修习箓道,十七岁辞师广游天地,后于无涯山悟得九道箓文名动天下,二十六岁入丹道虚境。而后破虚境时被妖人偷袭身受重伤道心受损,自知命不久矣便以箓文辟得一方空间布下禁制,在留下一道残念后长眠不起!”那灵体言语中透露着许多惋惜和怀念之情。 “请恕在下冒昧,前辈又为何在此?”我有些好奇的问。 “一条贱命承蒙我主搭救再造,如此恩德无以回报本该随主而去,但我主含怨而终有托于是在此等候有缘人,怎料一等就是近千年,不过现今得偿所愿也可瞑目了。” 言语间灵体的身影变淡了许多,但脸上却是满是欣喜。 “我主临终曾说,如若遇到有缘之人得他机缘,不必为他寻仇只要能将他所悟的九道箓文传承下去他便无憾了。你可能做得到?”灵体看着我问。 “我本无意打搅,但若只能以此方法出去的话,承人之恩我布谷必然要还人之愿。”我答道。 “好,最后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若答应便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不答应也无碍,你可愿听!” “前辈但说无妨!” 那灵体缓缓平举手中之剑轻轻的抚摸着说:“我云万仞自知不及当时众杰,但也曾一窥剑道玄峰,我手中这把剑名为归玄,虽算不得什么仙兵神器但在灵阶宝器中还算上等,你若不嫌我愿将一身剑道修为和这把归玄一同赠与你!” “前辈,这可使不得!”我赶忙摆手说道。 “有何使不得,与其让它们在此长眠,倒不如随着家主的遗愿一同出去,他日你若能将家主的箓文传承下去,就让它们代替我见证吧。”云万仞满眼期许的看着我说。 我心中很是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思索了片刻后拱手说道:“承蒙前辈厚爱,晚辈就贪这一回遂了前辈的愿,我可以答应前辈若遇有缘之人,我也会将你所赠传承下去,并让他们牢牢记得云万仞这个名字!” “哈哈哈,如此甚好,甚好啊!”云万仞大笑道:“你且近前来!” 我恭敬的走到云万仞的跟前,他剑指轻点我的额头一股清流注入我的识海之中,那是有关剑道的感悟心得和所有的剑招。他平举着那把归玄递到我的手中满脸笑意的说道:“去吧,把手按在石棺上就能得到家主留下的机缘了!” 我接过剑感觉它似乎有万斤之重一般,而云万仞在我的接过剑的那一刻,身体一点一点的黯淡消散,最后消失于天地之间。我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悲凉之感,就像曾经在那片黑暗中一样。望着云万仞消散的地方,我呆立许久,直到幽玄在脑海里唤我,我方才回过神来。 我心绪有些复杂的走向那副石棺,停思了片刻最终伸出手掌按在石棺之上,就在触到石棺的一刹那,一道神识瞬间钻入我的识海并形成一幅画面。 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峰,有一个人负手而立,一身白衣与云雾相映仙气十足。那人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声说:“你且听好了,箓文乃是沟通天地万物的文字,以天地万物作纸,元气为墨,书写出可以与万物共鸣的字。天地万物各行其道,也各有其文。欲写箓文,必先感知其是何形,而感悟箓文非常玄妙,言语也说不清是如何。”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清澈空镜仿佛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一般,他微微笑了笑说:“我竟然一眼看不透你,或许你能够理解其中的玄妙之处。我现将九道所悟得箓文传授与你,希望你以此为基更上一层,你且看好了!” 他单手凌空虚写,顷刻之间远处无数的龙卷飓风平底而起,宛如一条条巨龙直冲天际。 “此箓名为狂风箓!” 他手指虚写,眨眼之间天穹之上雷电如雨般倾泻而下,天地之间刹时布下了一片雷幕。 “此箓名为唤雷箓!” 他紧接着又是凌空指写,眨眼之间烈火便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此箓名为烈焰箓!” 随后他接连又写了涟水,暴土,玄木,御物,瞬空,衍天六道箓文。 他说,箓文的精髓在于“悟”和“写”两个字。悟其形和写其意缺一不可,而且随着共鸣程度的加深其效果也会提升,若能达到与天地万物共形,翻江倒海改天换地也是信手拈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箓道的极境就是一箓通天! 遥遥山巅,听其言语感悟很深,就像行在阴雨天忽然雨过天晴一般,心中豁然开朗,一道道感悟闪过脑海,气海中元气直冲关元窍。 “好了,我教的你且记住了,不论修行法门为何,根基和心境都尤为重要。至于境界高低莫要有意而为,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就成了。为了境界而急功反而容易滋生心魔,最后魔障缠身阻碍前进之路。”慕临玄转过头去背对着我说道:“去吧,世界很大,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有那个资格一窥北苍之外的风景也说不定!” 神念一晃,我回到现实中来,我随即席地而坐闭目屏神引导体内气海的元气,当蓝白两种元气冲破关元窍的那一刹那,有无数的闪悟似箭一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我神念一顿定住其中一道,那道闪悟瞬间化为无数光点自天穹一路向下最后融入气海之中。 原本被元气充满的气海变得更为广阔,而气息在体内游走的更为迅速,我能感觉一种充盈的感觉,仿佛每个角落都填满了力量,我缓缓的站起身来手中的重剑向前一刺,剑气直射而出然后消失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 第26章 荒漠山林 我收起手中的剑,心中有些欣喜。没想到曾经无法逾越的门槛,今天在这机缘下跨过,我随即对着石棺深深的行了一礼。这时候,四周燃烧的火苗忽然慢慢的暗淡了下去,最后完全熄灭了。当光线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来到大泽之中的那根石柱旁 。 天色已经亮敞了许多,但四周依旧充斥着层层的雾气,我脚下生风腾空而起,而后朝着东方飞去。脚下的那根石柱在我走后一点点的溶解,最后化为了虚无,就好像那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任何东西一样。 我一路向着东边进发,随着视线渐渐变得明朗,脚下的一切也在眼中变得清晰。乘风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绵延深远的山脉,俯瞰望去瞧不出什么异样,但行至上空时有热气蒸腾自下而来,衣袍发丝阶被冲起,我忽然想起地图上那处烈焰山。在此高度都能感觉到热气,那若是在地面岂不是如过烙铁一般吗? 我没有过多的停留,脚下生风身形快速前进,行进了许久许久方才跨过这片热气腾腾的地方。我降身落在地面上,找到了一片阴凉的绿洲休息。 荒野的风说来便来,遍地的黄沙被吹到空中迷了前方的路。此行出来已有些时日了,而关于妖魔二族的信息还一无所知,先前遇到的三两个也无法从它们身上知晓什么,如此一想还是有些头疼。好在机缘所至从两位前辈那里得了莫大的恩惠,也算是老天开眼。 思绪至此,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前辈传我九道箓文还未曾一试,不如就在这里尝试一下,反正早晚都要去熟悉的,往后也不知会有怎样的敌人,多些手段总是有益而无害的。 于是我回忆着脑海里的箓文,调动元气汇于指尖,照着着慕前辈的模样凌空虚写,指动之间,体内的元气快速的流逝,手上似有万斤重量一般吃力。慕前辈眨眼间便做到的事情,我硬是用了十五息方才写完。 就在最后收指的一瞬间,一道天雷从天而降随着一声炸响,落雷之处便被劈出一个大坑,还冒出阵阵青烟。 这一笔落下,气海中的元气瞬间去了大半之多,但一指箓文便可役使雷霆,不得不说此乃上乘之法。以我现今的实力加上初使,便可唤得天雷,若是实力如莫前辈那般强劲的话,想必九重先天之雷也是弹指一挥。只是如今还不知这先天一重的天雷若是打斗起来,威力究竟如何,若有机会必要一试。 我闭目微坐了片刻,气海便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虽说那个猫妖幻化的燕翎羽曾说过,恒宁大陆的元气不抵从前那般浓郁,但依我看来比起我以前呆的地方可是好太多了。我也不知是功法的原因,还是体质的影响,元气吸收的速度很快。对于这个世界我的所知还是太少了,此次事了之后势必要好好的全面了解一下,免得吃些不必要的亏。 烈日微西,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继续沿着原定的方向进发。一路东行了许久,视野里出现了一片绵延的山林,目之所望的是不见尽头的苍翠,和黄沙遍地的大漠相对分割了大地。 我加快速度向着那片山林而去,终于在日落之前走到了山林的边缘。一股清凉的山风迎面而来,吹散了脚下散发的热气。我迈步走进树林之中,用气息感知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方才进入。 夕阳有些慵懒的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射进来,给幽静的山林增加了几分惬意。但我并不敢放松警惕,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深入林中。走着走着,原本杂草丛生的林中忽然出现一条路,我借着些许微光蹲下细瞧,发现有许多的脚印,而且有一部分看着还很清晰,应该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看着地上的脚印,我隐约间觉得应该已经进入妖魔二族的地盘了,于是我立马打起精神,收敛气息拐入一旁的林中。 出于隐蔽考虑,我选择不走路上,毕竟这大荒深处我已是孤立无援的状态。纵然我自觉有几分实力,但能让大恒王朝屯兵筑城抵御许久的敌人定然不弱,其中也绝对会有实力强劲的存在。而且对于这些祖辈盘踞在此的异族,我没有一点的信息参照,不得不小心谨慎。 盘思前行中,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林中升起稀薄的林雾,二三十步便已是视野的极限了。独行于林间,即便是已经很小心,但行走时也不免会有些许的声响发出,偶尔也有一两声奇怪的啼叫在雾中回荡。我身形几纵攀上一棵大树,极目远眺,所见之物除了树影的轮廓便是缭绕的雾气。当我正准备施展御风之术时,头顶之上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我赶忙隐入枝叶之间透过缝隙看去,隐约只见有似人一般大的鸟在空中扇动着翅膀向我这边飞来。当它们靠近知时,我才发现它们不但各自手中都拿着兵刃,而且还能口吐人言。 我屏神侧耳,只听见其中一个说:“分明看见钻进这片林子,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 听完之后我心里有些吃惊,这么快就被它们发现了? “分头去寻,一个羸弱的人类还能插翅飞了不成?若是发现踪迹,鸣啼为信!” 待一群鸟妖四散而去后,我暗自庆幸并没有被发现的同时有些好奇,那鸟妖似乎是在追一个人,这大荒深处怎么会有人呢?难道是北境军的斥候?或者说是被妖族虏来的?还是说…… 我心中疑问之时一声尖锐的鸣啼刺耳异常。 “不好!” 我暗叫一声的同时也纵身跃入林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极速奔去。林雾遮眼,我只好略微放出些气息来感知,三十息之后我听到林中有哭喊和奸笑之声传来,而且距离很近,于是脚下一提速便寻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我纵身跳上树梢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鸟妖扛着一个人正欲离去。 第27章 落难少女 那肩上的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从哭喊之声中能分辨是一个女子。就在我快速思索着要不要出手搭救的时候,那鸟妖挥动翅膀一跃而起,虽然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我依旧无法袖手旁观。我身形一闪消失在树梢,而后当那鸟妖反应过来时,我的剑已经贯穿了它的身体,当我接住那个女人的同时,鸟妖也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还未等我反应,一根长矛便已向我掷来,我举剑将其格挡开,紧紧盯着随后而至的一众鸟妖。 “居然还有一个!”为首的那个鸟妖看了一眼地上的同族怒叫一声:“胆敢伤我羽妖一族,要你的命!” 我一句话没说,提剑而上,剑影交错后来者便全部命丧于此,我收起剑转身走向那个女人。 “你别过来!”那女人害怕的向后退缩。 我停住脚步说:“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 女人没有说话,一边抽泣一边摇着头,显然她并不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姑娘,我就在这儿不过去,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被这些自称羽妖的妖族追杀吗?” 女人依旧不说话,抱着双腿蜷缩着。 “既然姑娘不愿说,在下也就不问了。”我冲着那女人施了一礼说:“在下有事在身,姑娘保重!” 说完我便转过身向林中走去。 “公子…” 我侧过身,看着女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姑娘是在叫我吗?” “咳咳…”女人咳了两声吃力的说:“小女子刚才有失礼数,还望公子勿怪,我…” 话还未说完,女人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唉!” 我有些无奈,若是不管这女人她不是被妖族捉走,便是被荒野中的魔兽裹腹,即便能躲过这些也免不了被饿死的下场。但若是管她,必然会给自己增加负担和风险。 我思索了片刻,终是不忍心将她丢在此处,于是带着她离开了事发之地。在林中寻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将其放下,替其略微探查了一下身体,好在女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虚脱,我度了一丝元气给她,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醒。 由于一时半刻也脱不了身,我索性盘腿而坐,在脑海里翻阅着万前辈传与我的剑法。剑法名为灵玄,一共只有八式:无量、尽妙、冲微、邃远、湛然、圆明、清遥、暇彻。招式并不华丽,但剑动之间却蕴含着异常磅礴剑意,即便是在脑海之中我都能隐约感觉到剑意的凌锐之气。 无意间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用剑者必先练剑招,从行招之中慢慢锤炼剑势。剑势能提升剑招的威力,更能从势头上瓦解对方的战意,若是心智不坚之人,单是剑势就能让其丧失行动。高手过招往往都是瞬息必争,一念一息的迟疑都极有可能会成为胜负的关键,“剑未起,势已至”是所有攀登剑道玄峰之人的必修之课。而剑意则是剑道的龙门,唯有越过这道门才算是剑道的起始,而在那之前都不过是持剑挥刃而已,因此修行剑道之人常言“剑出无意皆为凡”,就很贴切的言明了这一点。剑意则很复杂,单是言语很难形容出来,它可以是苍雷也可以是瀚海,它可以绵柔亦可刚劲,但无论是哪一种剑意它都一定会蕴含着一股凌锐之气,因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出剑必为杀伐,不管是善意还是恶念都是如此,这是剑本身的宿命与用剑者无关。 我缓缓睁眼,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曾经厌烦师父的教诲,而今反倒不自觉的怀念了起来。 “人啊,还真是复杂!”我喃喃自语道。 “咳咳!” 身后的咳嗽之声将我从感慨中唤回。 “感觉好些了吗?” 女人迟疑了一下,怯声回道:“好多了,谢公子出手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女人说着便要起身,我赶忙止住她。 “你现在暂时不宜活动,方才我见你昏厥度了一丝元气给你,但我探查过后发现你并非修行之人,所以这一丝元气需要些时间才能被你的身体吸收,为了不让元气躁动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小女子再次谢过公子,没想到公子会出手救我这个陌生人,先前我对公子有戒备之心还望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女人声音微弱的说。 “无妨,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我微微笑了笑又问:“姑娘现在是否可以和我讲一讲你为何会在这危险的大荒了吗?” “当然!” 女人答应后之后便讲了她的来历和遭遇。女人名叫顾清遥,本来是天堑崖下岭山村的村民以采药为生,不知为何那日她与同村的一些村民前往天堑崖附近采药,不知从哪里来了许多似鸟一般的妖族将她们抓住并带往了此处。原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中途妖族遇到了魔兽的袭击,她们趁乱跑了出来,不过终究还是被妖族发现并追上,这次以为在劫难逃,谁知遇到了我出手相助,不然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顾清遥言语之时控制不住情绪轻声哭啼起来,也怪不得她,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遭遇难免会有害怕。 “姑娘莫要伤心!”我心生些许同情:“既然遇到了我,想必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你且放宽心,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的!” “公子救了我一命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但这一路上我看见妖族有很多人,而且这里还有凶残的魔兽,我一个弱女子只会给公子增添负担。公子为了救我杀了它们的同族,估计它们很快就会寻来,公子还是莫要管我速速逃命吧,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女子言语中透露着无奈和绝望。 我思索了一下说:“姑娘你可知道北境军?” “知道,我们日常采的药就是送到北境城南的药铺换些钱财,知道北境城中有北境军!”顾清遥说道。 第28章 悍力牛妖 “我是北境军执教统领!” “啊!”顾清遥惊叹一声连忙翻身跪地:“原来是统领大人,小女子…” 见此情形我赶忙上前将其扶起说:“姑娘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时常听人讲北境军个个都是大英雄,为守一方平安抛头颅洒热血,小女子虽然不曾读书识理,但也知道遇见了英雄就应该行礼!” 听着顾清遥认真的语气我有些哭笑不得:“姑娘的心意,在下已经知晓了。你快快起来吧!” “小女子谢过统领大人!”顾清遥坐起身说:“统领大人是来为民除害的吗?” “嗯…”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应该说是给为民除害做个马前卒!” “马前卒是什么?是一种马吗?” “啊,不是。你就当做是为民除害吧!”我尴尬的说道。 “这样的话,统领大人你就赶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不能因为我耽搁了为民除害的大事!” “为民除害的事暂且先放一放,我问你些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我对顾清遥说道。 “大人请问!” “你说的岭山村在哪里?距离北境城有多远?”我问道。 “岭山村就在岭山脚下十几里的地方,距北境城具体有多远小女子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大概要走五六日才能到北境城边上。” 听到她说到这儿我心中不免有些震惊,五六日的路程不算太远,妖族竟然跑这么远来抓人,要么是猖狂至极,要么就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让它们不得不这么做。北境的事态愈发的危急,我必须尽快拿到一些情报然后速回北境。现目前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位姑娘该如何安置,带在身边显然不行,丢下她一个人的话必然是凶多吉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可行,想到这里我盯着眼前的顾清遥说:“清瑶姑娘你可信我?” “小女子相信!” “那好,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我留些口粮给你,你就在此处哪里都不要去。我保证,只要你不乱跑便不会有危险,最多三日我必会回来带你回家!”我眼神坚定的对顾清遥说。 “小女子是大人救的,大人让我在这里等,小女子便在这里等便是了,定然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好,既然如此,我即刻动身。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乱跑!” 再三叮嘱之后,我便动身向着林中而去。时间紧迫我也顾不得太多,到了远处之后直接腾空而起,顺着隐约可见的小路极速飞行。还没飞出多久,风中传来些许嘈杂之声,我急忙快速飞入脚下的林中隐蔽身形。不多时天上一群羽妖飞过,而地面还有一队妖族快速奔来。就在路过离我不远的地方时,为首的那只妖忽然停住脚步,鼻子在空气中探嗅着。随着它越来越近的脚步,我渐渐握紧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一只羽妖飞过来呵斥道:“在后面磨蹭什么,快点跟上!” “是!”后者极为不愿的回了一句。 空中的羽妖察觉到了底下的不满,转过头来喝道:“逃跑的人类对飞皇大人非常重要,若是抓不着,你我就都不用回去了!” 说完扇着翅膀而去,后者也没再多说也急急忙忙跟着走了。正当我放松警惕的时候,身背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我急忙低头翻身,一阵劲风贴着头顶而过,只听得咔嚓一响,余光瞥见刚才藏身的那颗大树被拦腰斩断轰隆倒地。 “呦呵,居然还是个人类!”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手中一口大刀微微散发着寒光。 “我就说几个弱鸡一般的人类如何杀得了一队羽妖,原来是有个人类修士出手,不过遇到爷爷我,你就是三头六臂今日也是插翅难逃!” 话音刚落,那来者便挥动着大刀咆哮而来,我手提重剑迎面而上,兵刃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我借着前冲之势剑身一斜错开身位,脚尖轻点一跃而起飞向空中。 “想跑?” 身后一声怒喝,随即一股杀气奔涌而至,我卯足气息转身使出一击迎上,炸雷之声伴随着强风炸裂开来,对方极速砸向地面,但就在地面的轰隆声中仅仅过了一个眨眼,那魁梧的身影便冲破尘雾直射而来。 一击雷动三千不能伤他分毫,我心中便已知晓来者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气走全身连续使出一连串的剑招,而来者非但不生惧,反而越战越勇招招以蛮力硬拼,此种打法确实让我有些惊讶,但也同时让我难以脱身。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时间都没到,远处便有众多身影向我这边涌来,而且其中有好几道气息十分雄厚。我本无心恋战,但眼前这斯一副不要命的气势,一招接一招的不断攻来,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狗一样甩都甩不开。 过招之间远处的身影便已至近前,就在我招架眼前的疯狗之时,又有三个身影从身侧和身后袭来。情急之下我全力挥动手中的重剑击退面前的敌人,随后调动全身气力快速的挥出一剑,这一剑在空中闪出一道半圆将那三个的攻势打散。剑势刚落,我便感觉到身后的攻势已到,急忙回身以剑挡之。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击,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我重重的砸向了地面,这一击力道十足,我体内的气息都被震得有些紊乱,好在我这副躯体还算硬朗,两息游走便已稳住体内。 “老牛你不行了啊,如今连个人类都拿捏不住啦!” “死狐狸滚一边去!还轮不到你在这碎嘴!” 一粗一细两道争论之声入耳,看来先前那个像疯狗一样的敌人便是那所谓的老牛了,难怪不得打法如此蛮横疯狂,原来是只牛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打法的确有可圈之处。 “喂,我说底下那小子,速速束手就擒吧,我等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其中一个冲我喊道。 “痛快?莫要说笑了,你们这些妖能有那么好心?”我双手按在剑上望着那人说道。 第29章 归玄出鞘 “都死到临头了嘴还硬的很!” 其中一个讥笑一声后随即出手,一团火球迅速向我飞来,我举剑而挡,火球炸开时热浪向四周散开。不等我喘息,一连串的火球接连向我袭来,我一边以剑相对一边闪转腾挪。就在我劈开一团正面的火球时,一旁的树林中突然一道寒气飞速而至,我赶忙侧身闪开,那股寒气擦脸而过直直的扎进一旁的树木之上。 还未等我稳住身形,头顶上传来一声怒喝:“小子拿命来!” 一只羽妖执枪而至,我来不及躲闪只能以手中重剑格挡,只听得“铛”的一声,枪尖重重的与剑相碰,气息炸裂之时我被逼得倒退了三步,定住身形时手中的巨剑在颤鸣中碎裂成片片铁块。怒眼瞧去,那只羽妖手中长枪微微泛着绿光,看来也不是一般的凡器。 “你这鸟人,从哪冒出来的,尽搞些偷袭的把戏,也不嫌丢脸!”牛妖在空中嗤鼻言道。 羽妖双眼紧紧盯着我,头也没回的说:“牛老七我今天没心情同你玩笑,待我宰了眼前这小子再说!” 言罢,羽妖手中长枪冲我一指,一股凌厉的杀气裹着寒意迎面而来,我提起精神注视着眼前的敌人,同时也放出气息感知四周,果然察觉到一股暗藏在不远处阴影中的敌人。目前的情形对我很不利,我料到过妖魔二族会来,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重视此事,来一群也就算了,还派了几个扎手的头头,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如今想要在众妖的眼皮下脱身,恐怕已是不可能了,在不知对方实力究竟如何的情况下,也只有破釜沉舟或许方能有所转机。想法至此,我快速取下背上所负之剑,左手手执鞘,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就在手接触到剑柄的那一刻,剑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仿佛是在回应我背水一战的决心一般。既然如此,就让我借此机会一窥万前辈剑法的玄妙吧。 思绪转瞬即逝,一股战意涌上心头,我元气游走全身,瞬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躬身杀意外放的瞬间归玄剑仓啷出鞘,在御风之术的加持之下我耳旁生风,剑峰划破空气却悄然无息,剑影一闪而过便已至羽妖跟前,在一声清脆的嗡嗡鸣响之中,羽妖的身躯和它手中的长枪被一分为二。 就在阴影处那支暗箭放出的一刹那,我携剑而至,寒光闪过劈开那支暗箭,在一声惨叫之中斩杀了躲在暗处的敌人。 我振臂挥剑指向半空中的三道身影厉声喝道:“来战!” 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之中,那只高大魁梧的牛妖率先袭来,一口大刀迎头而来。也不知怎得,在连杀两只妖后我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战意,在这股战意的驱使之下,面对迎头而来的一击我并未闪躲,而是凝聚气息和力量使出灵玄剑法中的一招无量。刀剑相碰,牛妖手中大刀的威势倾压之下,以我所立之处为中心的地面轰然凹陷下去,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而我周身被一道剑气屏障包围,毫不费力的就接下这一招。不仅如此,这道剑气屏障在接下这一招的威势之后,愈发的雄厚,凌厉的剑气就像是要挣脱束缚的蛟龙一样暴烈。我力从地起,气走臂间,手中归玄剑奋力一挥,包裹在周身的剑气倾泻而出划出一道寒影穿透了牛妖,而后威势不减如涟漪一般蔓延周遭,所过之处的一切都被剑气所吞噬绞杀。 看着周遭一片疮痍,我心中回想起脑海里万前辈的话:出剑不尽意,则有损剑意之锋。因此剑出鞘,若为杀伐,则当屠尽。若为比斗,则当登峰。似这般以无穷之意对敌,是为无量也… 我暗自感叹之后收剑入鞘,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前辈,这样应该不算折辱你的剑意吧!” 说完后我便快速离开事发之地,向着顾清瑶所在的地方而去。先前杀了几只羽妖便引来了如此之多的妖众,虽说在场的都已经被杀,但不敢保证某处没有它们的暗眼爪牙,况且如此大的动静敌人不可能听不见。看来这次的刺探已经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了,而今的任务就是将那个叫顾清遥的姑娘送回岭山村,然后再做打算。 没过多大一会,我便来到了那个山洞前。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妖族尸身,心中暗自庆幸之时,一道熟悉的气息缓缓隐入我身后的影子之中。 我大步来到洞前,只见顾清遥蜷缩在山洞的一角瑟瑟发抖,我赶忙走上前去叫了叫她。她先是一惊,随后忽然哭着朝着我扑过来,看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姑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我轻声的说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迟了怕是就难走掉了!” 顾清遥警觉过来,哽咽的说道:“大人,小女子…” 我伸出手打断了她,随后将她一把抱起快速的离开洞中。行至林木间时我运用御风之术腾空而起,观四周无异后迅速向着南边飞去。 原本我是想着原路返回,但一想到来的时候一路上恶劣的环境便放弃了。要是我一个人倒不是问题,可顾清遥就不好说了。本来被抓来就已经受了很大的惊吓,靠我度给她的一丝元气勉强无碍,但若是再受波折可就可就麻烦了。所以只能朝着南边走了,按照她之前所说的信息来看,这些羽妖应该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或许从这边走会有其他的收获也说不定。只是现在多这边的地形不熟悉,只能先尽快的离开这片森林,而后再细看方向吧。 这样想着便已经离着有很远的距离了,但我隐隐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微弱的气息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我一边加快速度飞离,一边在脑海中让幽玄去探看一下,我叫它不要离得太远,差不多保持一个不远的距离就行,只要出了这片森林,就可以回来了。 第30章 偶遇父子 好在只是一些林子中的魔兽,并无什么大的影响,大半夜的奔波后仍旧还没走出这片森林,我只得寻了合适的地方暂且休息一下。 身上带的食粮已经所剩不多,接下来要尽快的离开这片区域,不然就连起火烤肉都会很危险。我让顾清遥先休息一会,到时候启程的时候我再叫她,这姑娘一夜胆战心惊估计也是累了,靠着棵树不一会便睡熟了。 我估摸着离天亮没多久了,便拍醒了顾清遥准备启程,她迷蒙中揉了揉眼睛对我说:“大人是一夜未眠吗?” “无妨,姑且也算是个修行人,几天不睡也没什么影响的!” “大人本来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走,现在带着我这个累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谢!”顾清遥有些内疚的对我说。 “别的暂且不论,既然我答应了要送你回家,那便要尽力做到,你不必内疚。”我笑了笑又说:“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天亮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好走了!” 说着我不顾清遥姑娘娇羞的面色将她抱起,随即跃出林中向着远处而去。 后夜的林雾渐渐变得浓了许多,隐隐中还带着些微凉,耳畔的风声呼呼而响,眼中的景色快速的变化着,直到天色渐渐有些泛白的时候总算是出了这片广阔的森林,我未做停留继续向着更远的地方飞身而去。 “大人小心!”怀中的顾清遥忽然喊道。 我先是一愣,而后怀中的顾清遥紧紧的抱住我音色颤抖的说:“大人小心,有鬼!” 我微微一愣,故作紧张的环顾四周后问:“哪里有鬼?” “就在你身后啊!”顾清遥像个孩子似的闭着眼睛说。 “哈哈哈,是你看花眼了吧!” 在我的笑声中顾清遥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确认之后有些不解的说:“刚才明明看到的,怎么会…?” “好啦,你是紧张过度产生幻觉了,我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会,顺带找点吃食!”说完我朝着远处一片山脉飞掠而去。 天边的亮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广阔的大地亮堂了许多,山脉之中,一老一少两人正沿着怪石嶙峋的山谷向深处而去,突然两人停住脚步快速闪到一旁的山石后躲藏起来。在两人的注视之下,一个负剑的年轻人怀抱着一个姑娘自山谷之上飞速而下,而后两人向着山谷深处而去。 待两人渐渐远去之后,老者开口说道:“走,咱们跟上!” 少年看了眼前的老者一眼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着前者。半个时辰不到,沿着山谷的一处岔路出去,迎面便看见一条小河,沿岸还长着许多不算太高大的树木。 在河边上我站住脚步,缓缓蹲下身捧了一捧水尝了一口,河水微凉之中透着一丝甘甜。确认之后我方才叫顾清遥过来,这姑娘喝了水之后还不忘将我给她的水袋装满。 休息了片刻,我冲着山谷口喊道:“两位打算躲到几时啊?” 话音刚落,一位老者便从山谷口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到了跟前,那名老者双手一抱,微笑着说道:“无意冒犯大人,但先前未明身份恰又逢同路,老朽想着待两位远了些再出来,没成想被大人发现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老者言语之际,我趁机打量了一下两人。这说话的老者须发虽有些斑白,但言语之间呼吸雄厚,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却十分的有神,一看就是一名修行之人。而身后的少年体型相貌都不算出众,一袭劲装同样散发出武者独有的气息。 收回眼神后我恭敬的还了一礼说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和家妹出门历练,遇到些情况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家妹自小怕生又受了些惊吓,还请前辈莫要放在心上!” 说完我看着怯怯懦懦躲在我身后的顾清遥,心中苦笑不得。倘若是近段时间被吓破了胆倒也能理解,如若不是的话,那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说辞就有待考究了,毕竟一个以采药为生的姑娘行走山林是必然的,虽然胆气不及男子,像她这般怯懦的话也是不正常的。 “大人不误会我们就好,是老爹怕你们不识路,误入了那坠龙之地就麻烦了!” 那少年憨厚的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淡青色的药丸递到我面前说:“你这个哥哥可没当好啊,带着妹妹来这危险的荒野历练就不说了,也没准备点丹药以防万一!” 我看着他手中的药丸有些犹豫,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 “怕有毒啊?” 那少年说着便将那药丸送入口中吞下,然后说道:“就是普通的静心丸,虽值不得什么钱,但安神平心最是有效,喏,给你了!” 看着少年将整个药瓶都递到我的眼前,我接过药瓶说道:“少侠误会了,只是萍水相逢便承人之惠实在不太好意思,而且这次出来的急也没带什么东西,着实是为难了!” “客气个啥…”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老者便打断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我这儿子性子憨直有啥说啥,大人见谅,不过这东西不值什么钱,在外行走遇见便是缘,大人就莫要推辞了。”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在下布谷,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大名不敢当,老朽柴明远,这是我儿子柴骏!” 我们三人一边闲谈,一边席地而坐。我倒出一枚药丸于手中,鼻息轻轻嗅了嗅,除了淡淡的草药味入鼻外别无其他,于是我让顾清遥就水服下。 “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两位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啊?”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哎!”柴明远叹了一口气说:“寻药!” “寻药?” “对,我们父子俩靠此谋生!”柴明远答道。 “哦,那二位就是采药人喽!” “不是,我们是探山人!”柴骏吞了一口水插了一句。 第31章 探山寻宝人 “探山人?”我顿时就来了兴趣,好奇的问:“不知何为探山人?” “大人不知?”柴明远问道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前辈叫我布谷就行。探山人我确实不知,如不介意,前辈不妨说说!” “诶,大人谦虚了,别的我不敢肯定,但大人这副皮胄轻甲唯有军中才有,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大人应是北境军中人,而且绝非一般兵卒!”柴明远双目盯着我说道。 “看来前辈对此很熟悉啊!” “熟悉倒也谈不上,跟军中一人有些交情而已!”柴明远言语之中透露着些许的感伤。 “哦?此人是谁,前辈说出名来兴许在下还认识!” “都是些旧事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提也罢。大人刚才不是好奇我们探山人吗,既然大人想听,老朽就讲一讲吧!” 柴明远不紧不慢的讲了些关于探山人的事。所谓探山人,就是常年行走于山水之间的探宝之人。如他所言,山有山宝水有水灵,当然也有出于各种原因而被长埋于地下的珍宝。而他们探山人就是寻这些山宝水灵来谋生,偶尔也会专门寻一些指定之物给所雇主,所寻之物越珍稀钱财就随之越多。而他们这次来是为寻找一种名叫银龙草的灵药。此药相对比较难寻不说,而且最近大荒频频出现魔兽和异族的身影,若不是雇主出了重金,他们二人也不愿来此冒险。 “如前辈所讲此物难寻,但你们身为探山人想必是有手段能寻得些线索的吧,不然也不会贸然来此!”我问道。 “大人慧眼!”柴明远笑着说:“若是寻常之物我等也是没什么有效的法子,但是这银龙草可非同一般 ,它只生长在有龙气的地方!” “龙气?” “对,有龙气的地方必然会有银龙草!” 我心中不由得一惊,料到他说的银龙草不简单,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凡,至少在我以往的经历中,还未见到过龙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以前所在的地方没有充足的元气所以难以得见,而恒宁这片大陆的元气在我以往的概念里已经是不能以丰富来形容了,或许能有幸一睹其真容也说不定。 “大人?” “啊?”我晃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道:“失礼了前辈,刚才听到前辈所讲有些走神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哈哈哈,不碍事,大人是想到什么了吗?”柴明远问。 “也没什么,只是听到龙这种生物有些吃惊,既然前辈出现在这儿,莫非是已经有了什么眉头?” “大人可知此地是哪?” “在下不知!” “哦,难怪你会这么问,看来你对这大荒还不是很了解啊!”柴明远轻轻拂了下衣袖说:“此地名为坠龙谷 ,据说很久以前曾有一条山蟒在此化蛟,可惜那山蟒近千年的修为也未能抗住四十九道天雷,最终坠身于此。” “嗯…这样啊!”我略微迟疑了一下:“既然未能成功化蛟,那理应算不上是龙吧?” “大人所言没错,它虽未能成功化蛟,但能引动四十九道天雷罚体,想必虽为蟒类体内定然有些许的龙气!” 柴明远稍稍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看了看柴骏,又看了看我说道:“不瞒大人您,老朽这般年纪勉强跻身丹道胎镜第九阶,而今已然无法再进一步。但半生苦磨,练就一身探气寻踪的旁门小道,起名为观山诀。凭借观山诀寻至此处已探知谷中龙气所在之处…” 柴明远停住言语,表情有些不自在,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自知唐突但又不得不说!” “前辈但说无妨!” “好,既然大人您如此豪爽,老朽就直言不讳了!”柴明远忽然起身抱拳说道:“我虽已探知龙气周边并无异样,但为防万一,想请大人一同走这一趟,事成之后所得之物皆五五分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柴明远这番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心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我身旁的顾清遥忽然轻轻的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转过头一看,顾清遥柳眉微皱,一双大眼汪汪的看着我。 我大概明白她所想,于是转过头对柴明远施礼道:“前辈之意我已明白,但眼下送妹妹回家是头等大事,所以可能要让前辈失望了!” “哈哈哈哈,大人所言极是,但自此回北境城最快也要半把个月的脚程,不过要是走最近的路回去,以大人的御空之术的话只需七个昼日便可到达…”柴明远言犹未尽,却忽然默不作声。 看着他有些期待的神情我无奈的出了口气:“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前辈有什么尽管说吧!” “我可以给大人指出回去最近的路,大人沿此可以以最短的时间到达北境城。或许大人对我先前所说并不感兴趣,但我想有一样东西大人定然会有兴趣。” “哦?不妨说来听听?” “元丹!”柴明远两眼散发出非同寻常光彩道:“山蟒近千年修为所凝结的元丹,身为修行之人想必大人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柴明远这一番话确实是把我给惊住了,据我所知,元丹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凝出来的,那可是要日复一日的将体内元气不断的炼化,以最为精纯的精元凝聚而成的。一缕精元就等于百日之功,千年修为所化的元丹确实足够的诱人了。 “如此珍宝为何无人问津?即便是没人发现,恐怕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拿的走的吧!”我说道。 “所以说老朽才想请大人入伙,结果暂且不论,但这种机会确实不多见啊!” 我沉思片刻后下定决心说道:“我需要十五日的时间,就怕前辈等不得!” “有大人这句话,老朽便等得!” “前辈是不是过于高看我了?” “哈哈哈,大人过于谦逊了,老朽我自诩还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大人虽然内敛了气息,但依旧掩盖不住体内的那份锋芒,而且你背上的那把剑也非同一般啊,老朽与灵物宝器打了半辈子交道,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朽认为大人有这个实力!” 第32章 修行十二阶 与柴明远又闲谈了些许之后,在他的指点之下我带着顾清遥又踏上了回程。由于有了柴明远这般熟悉路途之人的点引,加上我的日夜兼程,最终只用了五日便已远远望见那道将南北分割的伏龙山脉。即便是第二次见,我依然由衷的感叹天地造化的神奇之处。 茫茫的大地之上,辽阔无边的苍穹之下,一道山脉横贯东西,宛如一道巨墙一般将北荒拒之在外。 我携顾清遥立于高大的城门之下,向着城头比划着入城的手势密语,一番等待之后迎接我的是一队黑甲卫。记得当初第一次进城是一队白甲兵卒来着,今天却是一队黑甲卫,我觉得有些不太妙。 在我的一番叮嘱安慰之后,顾清遥不舍的随着一队黑甲卫而去,看着她三步一回头的样子我心里升起一丝怜爱,就像是兄长对妹妹那般,或许是因为打小就没了亲人的缘故吧。望着她渐渐消失在石板路的尽头,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起了云师姐,也不知那个假燕翎羽所说的碧幽宫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师姐呢呢? “统领大人!” 一声呼喊将我从沉思之中唤醒,我接过眼前黑甲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说道:“回营!” “大人且慢!” 我刚翻身上马,一名黑甲卫自远处策马而来,临前翻身下马说道:“统领大人,大将军有令,命你速到中军议事堂!” “哎,我这奔波命啊!”我调转方向说道“罢了,走吧!” 一众黑甲卫左右并行,好在整个城北一带都是屯兵布防之地,只有临近城南之处才有寻常百姓人家,所以策马扬鞭也不影响,不多时便已到了议事堂前。 堂上一众人都在,我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悉数禀报给了大将军,虽说此行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毕竟我对沿途的地形在旧地图上做了细致的标注,而且从羽妖越境掳走岭山村药民一事,也大概能够猜到妖魔两族的前营之地。而对于我得到机缘之事和坠龙谷柴氏父子,我则是只字未提。在进城之前我也再三的叮嘱过顾清遥,对此也不要说一个字。 一番汇报之后,大将军对我说:“布统领东探大荒能够全身而退,还带回地形图和重要的情报,是大功一件,但布统领一路劳累,行赏之事待明日再议,布统领意下如何?” “全听大将军吩咐!” “如此各位先行散了吧,明日再议!” 大将军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但堂上诸位将领却无一人动身,片刻的迟钝之后扈擎山对我抱拳而起说道:“布统领,我有一事想问你!” “扈都慰请说!” “在下唐突,只想问布统领在大泽之中可是手刃那假冒翎羽的幻妖!” “是,我亲手将其斩杀,不曾留有半丝生机!”我回道。 我说完这番话后,扈擎山朗声说道:“在下代翎羽谢过布统领!” 而后一众人等皆是对我抱拳施礼,见此情形我大致上明白了些缘由,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以礼还之。 堂上之事作罢,我驱马回到住处,远远的便望见阿澜在门口站着,待临了门前我翻身下马,阿澜微微的一笑:“阿澜今儿个听说大人回城,已等候多时了!” “哈哈哈,好,甚好!”我朗朗一笑大步走进院中。 待歇息作罢便已是临近黄昏之时,用过晚膳之后阿澜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在我一番的坚持之下,阿澜不得不让我自己动手洗漱,因为我终归是不怎么习惯别人的服侍。 天色渐晚,四周暗淡了许多,这临夏不远的北境之夜,多多少少还带着一些凉意,屋内燃起的灯火倒是增添了几分的温馨。我坐在桌前,望着四四方方的小院有些怔怔出神。阿澜慢步走到门前停止脚步,轻轻的唤了我一声,我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 “没事,阿澜见大人望着院子出神,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只是享受这份安宁而已!”我招了招手:“来,进来坐,正好闲着无趣,不如与我聊上几句!” “好!” 阿澜走进屋里坐在圆桌的对面,在烛影的映照下略显清秀,她微微的轻瞥了我一眼说“大人走的这些日子,阿澜有空便会去城南小巷,寻那个说书的先生听他讲些趣事,大人此刻闲暇,不知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 “哦?如此便请阿澜说上一说!” “不知大人想听什么!”阿澜望着我说道。 “那说书的先生可讲过有关修行的趣闻啊?”我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不知是不是大人想听的!” “无妨,你且讲来听听!” “好!” 阿澜应声之后,便徐徐道来。所讲的有奇闻异事,也有人物传闻,而其中也有最让我感兴趣的修行之事。我从她的口中得知,在这片恒宁大陆之上,修行之人大致上分为两种:一是强体为主的武道,二是练气为主的丹道。 武道有魁、雄、杰、勇、威、隐、英、孤、奇、幽、伏、异,十二阶凡境。 丹道有极、元、妙、殊、希、淳、悠、博、藏、璇、斋、化,十二阶胎境。 二者之间本身没有强弱之分,不过是追寻道途的法门不同而已。历经无数岁月,这两道也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旁支,而且各自的奇经周天,法门关隘也不尽相同。而当今大恒天下门派不计其数,若要论翘楚非太白山和碧幽宫不可,前者以剑问鼎天下,后者以符俯瞰众生。而其他的门派也各有千秋,只不过在这两座大山前略显暗淡而已。 当从阿澜口中再次听到太白山和碧幽宫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她关于两派天骄的事情,但她所说的那些东西基本上跟我之前听到的相差无几。失落之余我倒是对那个讲故事的人有些好奇了,于是决定明日定要见一见这位城南的说书先生! 第33章 搭话崔二娘 这一夜不知为何我睡的很沉,若不是阿澜来叫醒我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了。洗漱着装之后刚巧军中来人传话,我便动身前往中军议事堂。 由于燕翎羽身故,虎豹营帐下劲弩旅都统一职一直空缺,大将军欲让我去掌兵,但在我的一再婉辞之下不得不作罢。最终是让我从一营执教统领,升为了三军执教都尉。对于这个不掌兵权且相对自由的闲职,我倒是十分乐意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这指教都尉虽无兵权,但军阶确是实打实的正品都尉,与其他几位执掌兵权的将领可都是平起平坐的水准。在这军律严格的北境军中,除了大将军和将军之外,都尉便已是最高的军阶了。对此我还是有些疑惑和顾虑,毕竟单是靠这一次的功绩,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职位,我属实算不准大将军的用意。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般,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兵来自有将挡,水来自有土掩,顺其自然吧。 在中军议事堂呆了大半天,与众人聊了一些此次东探的详细事迹之后,我便回到了住处,待用过午膳之后我唤来了阿澜,让她带路去往城南那个说书先生的茶摊。 备好车马之后,人还没走,就见着一队人马向我们而来。领头的那人临前后,翻身下马说道:“都慰大人,将军命我等送来赏赐之物,请大人清点!” “啊?” 正当我一头雾水之时,阿澜对我施了一礼,然后又对来人施了一礼说道:“这等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做吧!” 阿澜说完之后,转头看向我。 “啊…对,你与阿澜交接就成!” 结果就这样又耽搁了些许的时辰,事了之后那些运送的兵卒都已退去,但有两人却站在了大门口没走。 “两位这是?” “回大人,将军说让我们两兄弟以后就跟在都慰大人身边,闲杂事等大人只管吩咐我们去做就好!”其中一个说道。 “没这个必要吧,我这里有阿澜就行了,我一个闲人,你们俩跟着我且不是误了前程!”我顿了下又说:“这样,你们从哪来就回哪去,我自会禀报大将军不让你们为难!” “统领大人那里话,我两兄弟是自愿来的,与军令并无太大的关系!” “自愿?你们图个啥?我又无兵权在握?”我问。 “大人,恕在下直言,那日我两兄弟曾在校场见过大人的身手,便想着能追随左右,我们不图钱财军职,只想得大人指点一二,别无他求,若是大人愿意,我兄弟二人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这算不上什么理由,北境军中不缺能人吧!”我说道。 “大人,北境军中能人是不缺,但能够对付魔兽 深入异族领地,还能带着个羸弱的女子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数。而年轻一辈当中,大人您是第一人!” “行了行了,不管你们俩怎么说,我反正是不会应允此事的!”我冲等候在一旁的阿澜说道:“走吧,不管他们!” 随着车马渐行渐远,我坐在车内有些无奈。我才回来一日,这消息便传得如此之快,想必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想到这儿我便头疼的很,这个大将军啊还真是会找事。 “大人,他们还在院门外没走!”阿澜说道。 “哎,随他们去吧!” 这北境城啊说来还真不小,从城北屯军布防之处到城南还是费了些时辰。加之先前的一耽搁,临了茶摊跟前日头都有些偏西了。 这茶摊倒是不大,总共就八张小方桌,靠墙的那边有三个小立炉,一个人看着也就十来岁模样的小女孩在那里照看着,几根长竹支起的雨布遮出一片阴凉之地。茶摊上此时没几个人,我挑了临墙近的一张方桌坐了下来。 “小姑娘,来碗凉茶解解渴!” “来了!” 小姑娘稚嫩的回答了一声,便提着一个茶壶小跑着过来,到了桌前她看着我身旁站着的阿澜开心的笑着说:“阿澜姐姐今天是来听先生说书的吗?” “是啊玲儿,今天怎么不见尹先生呢?”阿澜笑着拿出两颗糖俯身递了过去。 “哇,谢过阿澜姐姐!”小姑娘一脸笑意的将糖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又说:“尹先生今天出门了哟。” “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笑着看向眼前这个叫玲儿的小姑娘。 “先生临走的时候说了在日落之前会回来!”小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澜问道:“这位哥哥是谁呢?” “这位是……” 不等阿澜说完话,我便抢先一拍说道:“我叫布谷,瀑布的布,山谷的谷!” “真是个好名字嘞!”一旁传来娇气女声。 一个身着素袍的女子在一旁坐了下来,眉眼带笑的说道:“哎呦,这不是阿澜姑娘吗,你身旁这情郎生的好生俊俏呢!” “崔姐姐莫要说笑,这是我家大人!”阿澜急忙解释道。 “哦?大人?”女子眉宇微微皱了皱:“不知是北边哪位军爷啊?” “不过是军中任点闲职,不值一提!”我起身施了一礼说:“还未请教姐姐是?” “姐姐?呵呵呵,这话我崔二娘喜欢听!”女子笑呵呵的说道:“奴家呀,是街头棺材铺的崔白嫣,家中排行老二,人称崔二娘!” “棺材铺?”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是啊,大人是不是吓到了?”崔白嫣微微侧头低笑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崔姐姐好胆魄!” “哎,既然尹先生不在,奴家也就不烦扰大人了!”崔白嫣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崔姐姐不吃碗茶再走?”我微微笑着说。 “呵呵,大人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奴家还要回去守着铺子呢,下次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崔白嫣,我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刚才闲聊之时,她身上隐约间透露出些许很怪异的气息,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修行之人的元气外溢,却也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第34章 师姐的信息 一壶凉茶过半,渐落的夕阳召来了凉爽的风,我坐在板凳上看着玲儿小姑娘和阿澜忙碌着收拾东西,心中升起丝丝惆怅。 茶终究是喝完了,却不见那个说书的尹先生回来。我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望着巷子的那头准备起身离开。阿澜见状掏出几枚铜圆放在桌上,默默的走到我身边来。 “姐姐和大哥哥要走了吗?”玲儿鼓着一双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是啊,这会儿了先生都没回来,我就改日再来吧!” 我迈步走出茶摊准备离去,当目光投向街道的尽头时,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人。一袭清素的白衣,头戴一顶纶帽,一把折扇握在手中,不紧不慢的向着这边走来。 “诶,阿澜,你看那位可是说书的尹先生!” 阿澜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大人慧眼,那位正是尹先生!” “是呢,是先生回来了呢!”玲珑姑娘凑过来踮着脚看了一眼高兴的说。 我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站在茶摊之外静静的等候着。不一会,尹先生便已至跟前。 玲儿小姑娘高兴的扑向他说:“先生先生,阿澜姐姐带着大哥哥来寻你,都等了好半天了呢!” “哦?”尹先生看着我笑着说:“实在是抱歉,在下受人邀约前去品茶,不知有贵客光临,怠慢了这位大人还请莫怪!” “先生那里的话,早听闻先生博晓天下诸多趣闻,本该早日来访,但一直不得闲,近日有空便想着来看看,遇到先生外出实属不巧而已!”我恭敬的回道。 “如此便好!”尹先生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大人若是不急,不妨再坐一会儿,想必大人也有许多问题要问我吧?” “正有此意!”我回道。 我和尹先生谦让两句之后对桌而坐,尹先生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后,方才问我找他具体所为何事,见对方直爽我也就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我此行的目的。 “尹先生可知道碧幽宫的云东沐?”我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问。 “知道一些,大人想听什么?” “有关她的一切,越详尽越好!”我恳切的说。 “嗯…,行吧,我尽可能的详尽一点吧!”尹先生想了想接着说:“云东沐,是现已闭关的碧幽宫宫主幽云姬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出众的一位,据说凭借过人的聪慧和天赋,仅仅用了七年便从丹道殊字阶跨入极字阶九重天。后于幽云山悟得一符,进而破了胎境极字阶第十重而跨入丹境,凭此一举名震天下,再后来太白山的剑圣洛无尘,在九耀海偶遇云东沐向其挑战,云东沐胜了之后留下两句诗,自此便再无音讯!” “两句什么诗?”我急切的问道。 “千山画月映流云,万海缀星慕残阳!” 当尹先生声韵并起的念完这两句之后,我的内心深处狂涌着兴奋和激动,这两句乃是我云阳一派的祖师流传下来的。名字一样可能是巧合,可这两句诗不会也是巧合吧?因此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云东沐,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云师姐。 “这诗写的真好!”尹先生突然间说道。 “啊…!”我缓过神来赶忙回道:“的确写的好!”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尹先生看着我说。 “先生可知坠龙谷?” “坠龙谷嘛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尹先生看着我问:“大人想问的恐怕不单单是坠龙谷吧?”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关于山蟒化蛟以及龙气的一些事,而尹先生则是一一做了答复。几番对话之后残阳已是垂暮之时,我对先生一番感谢之后起身准备离去。 “大人且慢!”尹先生叫住我面露为难的说:“大人这就走了?” 我看着这位说书先生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一旁等候多时的阿澜走上前来,掏出银铜圆钱各三枚轻放于桌上,而后行礼于尹先生说道:“我家大人并不知晓先生的规矩,请先生海涵!” “无碍,这不就知晓了么!” “原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我对着尹先生说:“今日多谢先生,在下这就告辞了,来日若有机会定要请先生小酌几杯,到时候请先生莫要推辞!” “若是大人相邀,定然不会推辞!” “既如此,告辞了!” 我转身离开这间茶铺满心欢悦的大步离开,一路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眼看着快要到住处的时候,我问阿澜哪里来的钱给尹先生。 阿澜面露些许的忧色说:“今日大将军送来的赏赐中有金银各千,阿澜想着大人或许用得着,于是临走时带了些许在身上!” “哦,这样啊!”我意味深长的说。 “大人,莫不是阿澜自作主张,让您不高兴了吗?” “不不不,我只是诧异大将军怎得突然如此大方了而已。”我看着阿澜脸上的忧虑减了些又对她说:“反正本都尉这儿也就你一个人,以后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在行!” “大人这么说,阿澜很高兴,但阿澜终归是个下人,这样不太好吧?”阿澜言语间透露着一丝喜乐。 “无妨,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好,那阿澜就听大人的!” “这就对了嘛!” 暮色之下两人说笑着,归途也就不那么的无趣了。倔强的残阳最终还是抵不过黑夜的蚕食,当最后一抹光彩被黑色替代时,我们离着住处也没多远了。待临了门前,阿澜提灯一照,两人直挺挺握刀站在门口,见我们回来两人皆是抱拳行礼说:“大人!” 见他们二人没有离去,我一句话也没说,甩手便朝着院中走去。 “大人不愿留两位想必有他的苦衷,北境的夜凉,两位大哥先回吧!”阿澜在身后对那两位说着。 我缓步中侧耳听着她说完,轻咳了两声喊道:“阿澜,在后面嘀咕什么呢?入夜了,就关门早些歇息!” “是,阿澜这就去栓马” 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摇晃,阿澜的身影在微弱的灯火中摇曳着入了院中,就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阿澜不忘轻声的说上一句:“两位回吧!” 第35章 夜半四叩门 夜深了,盘腿正坐在床榻之上的我缓缓睁开了眼睛,自上次破了关元窍之后,我对元气的凝练和运用愈发的娴熟了。回想起昨日尹先生所说的一切,我觉得坠龙谷之行应当尽快。眼下北境周边的情况我虽不知,但隐约中觉得有些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到对境外三族的任何动静,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觉得不安。看来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出城,拖久了怕是要生变故。 思索之中,脑海里一道白光一闪而逝,我立即放出气息感知周围,但并未感觉到有任何异常的气息。 “嘶…,莫非是错觉?” 正在我自言自语之时,月光的映照之下,窗外一道漆黑的影子向着房门处缓缓的移动,奇怪的是在我如此敏锐的感官之下,竟然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之声。黑影慢慢的消失在了窗户与门相连之处,我轻轻的从床上下来拿起一旁的归玄剑,轻步向着房门慢慢走去。 “砰砰…砰砰…!” 突然响起了四声叩门之声。 “嗯…谁啊?”我在屋内故作迷糊的问了一句。 “砰砰…砰砰…!” 并没有人回答。 “大半夜的,谁啊?”我又故作微怒的问。 “砰砰…砰砰…!” 回应我的只有四声叩门。 “哎呀,来了,来了!” “砰砰…砰砰…!” 就在我即将临门的时候,叩门之声刚刚结束就听见院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大人,您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拉开门,就在那一瞬间,门外的黑影似飘一般飞速掠向院中惊叫的阿澜。由不得我迟疑,我脚下生风迸射而出,手中归玄剑也是苍啷啷应声出鞘,一道寒光映月先至阿澜侧旁,随即剑身一横斩向黑影,眼看着剑身斩过黑影,但手上却无半分感觉,犹如砍过空气一般。 “桀桀…桀桀” 黑影向后一荡,漂浮在空中,发出刺耳的笑声。 “什么人!” 门外跃入院中的两人几乎同喊出,随即两把长刀出鞘,直身弓步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挡在身前。 眼前的黑影斗篷遮身,在空中来回扭动着身躯,通红的双目在兜帽的映衬下更显妖异。它一边诡异的笑着,一边在我们周围飘动,似乎是在寻找机会。一阵流云遮住了月亮,天色刹时间暗淡了许多,那黑影忽然身影一闪,直奔我身后瑟瑟发抖的阿澜。身前的两人反应也是迅速,刀影一晃劈头而去,但终归还是慢了,眨眼之间一双枯瘦的手就已临了跟前,我力沉足底气灌指尖带着破风之势迎头抓去。就在感受到并未抓空的那一瞬,我猛的一弯腰身将那黑影重重的按向地面,只听见“嘭”的一声响整个院落一震,那黑影被我死死的按住。黑影挣扎扭动着身躯试图逃脱,我左抓住它的脸按在地上,右手归玄剑锋斜指黑影说道:“你的主人是谁?” 黑影扭动着身躯咿咿呀呀的叫着,声音尖锐刺耳。 “不说?我这就渡你一程!” 言语一落,我剑锋猛的刺向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嗖”的一声向着我身旁的阿澜而来,我不得不回身挥剑将其格开,当我再回首时,两把刀扑空砍在了刚才黑夜所在之处,而那黑影讪笑着飞速掠向屋顶。 “你们二人带阿澜前往军中!”我有些怒意上头的说道:“速去!” 说完我脚下一跺腾空而起,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着黑影追去。 深夜的北境城有些空寂苍凉,而月色之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速的穿梭在屋顶之间。 那黑影速度很快,几乎已经看不清身形,唯有一双猩红的双目拖出两道诡异的光芒。它不但速度极快,而且似乎对四周的地形了如指掌,时而转入街巷的暗角,时而钻进漆黑的林中。一番追逐之后,四周的房屋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之地。 我本就不多的耐心此时也消磨殆尽,一股怒意油然升腾,我气息尽放加持御风之术,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下,当黑影反应过来之时,我手中的归玄剑带着充盈的气息而至,眼看就要斩下它的头颅,又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铛”的一声归玄剑被挡下发出微微嘶鸣之声。那后来的黑影并未就此停住身形,而是冲着我一拳砸来,见对方来势汹汹,我也使出七成的气力对出一拳,两拳相碰气浪翻涌,我从空中被掀了下来,在地面上退滑了十步有余才定住身形。 “好好好,一来二去都不见客气,我再不给点回礼就显得太小气了!” 我言轻语重的说了一句,随后执剑奋力一挥,一道剑气奔涌而出,剑气之中带着雷鸣般的威势化作月牙扩散开来。对方则是浑身冒着黑气以双臂并靠来应对,就在剑气与之对碰的一瞬,两股强大的气息形成了对流之势,彼此冲击所散发出的强风将四周的树木掀飞。 待一切平复之后,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那个黑影双臂环抱立于空中,低头俯视着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让我顿时就怒了。紧接着举剑飞身而上,与那黑影战作一团。刹时间剑影肆掠,拳风骤起,光影伴随着巨响传荡四周。我与对方战意愈发强盛,周围也已经在战斗的波及之下被毁得七零八落了,一个对招之后我俩彼此各退十步之多。我定住身形之后剑意瞬时凝聚于剑锋之上,刹那之间四周的空气之中都充斥着肃杀之感,心中剑诀瞬过,剑架已成只待剑出,就在这时忽然丛林中传来女人的声音:“且慢!” 这一声让我有些分神,但片刻的迟疑之后我毫不犹豫的刺出了这一剑,出剑之时四周静寂无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一息闪顿之后一道无形且平静的剑气流溢而出,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黑影被剑气洞穿,胸前出现一个窟窿,而后重重的坠落在地面之上。 第36章 城南小街巷 “你…!” 女人欲言又止,随后缓缓的从林中现身。 “剑势已成,若回剑有损剑锋锐气!”我执剑负于背后说着。 “罢了,事已至此就当我们扯平了!”女人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 “扯平?哈哈哈哈!”我大笑着说:“你是觉着北境军中无人?还是说我是个软柿子好捏?” “此事是我的过失,奴家只是想了解了解少侠,怎料它俩如此之蠢,惹得少侠不悦,不过少侠既然已经出了气了,不如此事我们就此揭过如何?” “嗯…就这样吧,留得一丝线,日后也好相见嘛,说不准哪天还要请姑娘吃茶呢!”我略微停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你说是吧,崔姐姐!” “呀,居然被少侠发现了呢,奴家该如何是好呢?” “嗯?崔姐姐此话何意?”我问道。 “咿呀,没什么,只是奴家对少侠愈发的好奇了呢,呵呵呵呵!”崔白嫣缓缓的说。 “崔姐姐,日后若是有事,到寒舍问我便可,莫要让这些渗人的东西来寻我,要知道军中若是问起,我也不太好交代啊!” “与少侠不过两面交集,便要邀约奴家到家里去,奴家好生害羞呢!”崔白嫣言语轻佻的说道。 “得,姐姐莫要调侃我了!在下先行一步,回去好好思索怎么解释这件事!” “嘻嘻,那就有劳公子费心啦,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奴家帮忙的,公子莫要含蓄,尽管来寻奴家哦!” “告辞!” 我匆忙转身飞速离开事发之地,这一夜还真是费了颇多的口舌方才将此事暂且揭过,为此还不得不将白展云和白展雷两兄弟留在身边,一想到这些琐事都是因为那崔白嫣而起,我内心就是一阵的无奈。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我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座北境城内的人和事了。虽说我不知那崔白嫣是何来头,但她的手段绝对不简单,目前我还不知那日与我对拼的究竟是为何物,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探究。 待一切事情忙完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潦草的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床上闭眼入梦了。 即便是昨夜受了些惊吓,阿澜依旧是同往常一样早起来叫我,待我踏出房门时,白展云和白展雷两兄弟也是在门外恭候着,见他们要行礼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走到院中我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间忘了到底想讲什么,皱眉寻思一会问道:“诶,今天就可有什么事情要做?” 白氏两兄弟四目相对一脸茫然,倒是阿澜从旁说道:“大人是问军中可有什么日程安排!” “哦…,回大人,并没有!”白展雷回答道。 我听了他的回答后走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了下来,脑海中思索着如何找个由头出城一趟,毕竟已经回来了两日有半,距离与柴氏父子之约还剩十来天,去的路程还要花些时日,算下来剩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对白展云说道:“备马,你随我我去军中一趟!” “是!” 白展云不问缘由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备好了马匹,我们二人策马扬鞭奔向军中。 一路无阻,我翻身下马后冲白展云招了招手,待白展云快步来到跟前后,我轻声的问道:“你可知大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大人要找大将军的话,直接去大将军的府抵便可!” “哦!原来有将军府啊,我还以为大将军住在营中呢!” “大人说笑了,北境城方圆百里有余,有个将军府不算什么吧!” “也是,那这样吧,你先去寻人问一问今日大将军可在营中,如若不在你再带我去将军府!” “是!” 白展云应声而去,过了好一些时辰方才回来,据说是早先大将军来过营中,不过现在已经是回去了,于是我又翻身上马跟着他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些许的凉风迎面而来,马蹄轻快中还能听见几声鸟儿的啼鸣,红日高挂却并没有正午那般炙热,若不是急于赶路的话,慢行于途也不失为一份快意。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有一阵功夫,便来到了城南关口,在表明身份之后过了关卡,展现在眼中的便是城南的街巷。 高低各异的青瓦屋檐下人流涌动,身着各色衣裳的人们在街道上走动着。现在的时间并不早却也不是很晚,街道上有些包子铺里还坐着好些的客人,蒸笼上冒着的热气被风一吹,带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那水果摊子上,红黄青紫的果子我也叫不出名字,但光看着颜色就觉得应该会很甜。 “呦,这位军爷,要不要尝一尝,这都是应季的果子,可鲜着呢!”卖水果的大哥一脸笑意的递过来一个青色的果子。 我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果子瞧了瞧,这果子拿在手中比巴掌小一些,透过通体油青的外皮能问到丝丝的淡香。我试着轻咬了一口,脆皮破开之后酸酸甜甜的汁水流入口中,很是好吃。 “嗯…,好吃,老板这果子叫什么?” “看来这位军爷是刚来的呀,这是本地特产的水果叫青油果,别的地方可没有,也就咱这北境才产!” “这样啊,行,老板挑几个大点的给我装起来!”我咬了一口青油果说道。 “好嘞!” 老板动作娴熟的挑了几个又大又青的果子放在秤盘上,手提着秤绳拨弄着秤砣,直到他们持平不动之后说道:“三斤四两,就收您三斤的钱,三个铜圆!” 还不等我掏钱,白展云便已经将钱递到老板的面前。 “谢了军爷,您看还要点别的么。” “不了,今日有事,改天再来!”我摆了摆手说。 “得嘞,军爷慢走!” 在老板的送谢中我们向着街巷的出口处走去,一路上左右两侧琳琅满目的物件点心我也顾不上去细看了,嚼着嘴里的青油果,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我忽然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场景,不由得心生些许的惆怅。 第37章 镇北将军府 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来,不管你想不想,它都会出现,尤其是在遇到某个相似的场景或相似的人的时候,这种恍惚而生的感觉最是让人惆怅。 “大人…大人?” “嗯…”我从恍惚间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大人,我们到了!”白展云指着旁边说。 顺着白展云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座气派的宅院映入眼帘。白墙青瓦,赤梁朱门,正头上的牌匾写着“镇北将军府”五个大字。 “还挺气派!” 说着我便向门口走去,行至门前,白展云搭了几句话,值守的便有一人进去通报去了。不一会,从屋里走出一位长者,看穿着打扮应是府里管事的,那人出来拱手微笑着说:“老爷有请二位!” 跟着眼前的这位长者进了府中,绕过萧墙直奔正堂,落座之后有人奉了茶水,约莫喝了小半之后,大将军身着简,装步伐稳健的踏入屋内。 “大将军!” 我和白展云同时起身说道。 “不必拘谨!” 大将军几步走到正中,坐下之后笑着对我说道:“还真是稀客啊,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大将军您这话说的,不吹风就不能来您这儿讨杯茶喝?” “哈哈哈,能,当然能。”大将军说着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说:“若只是喝杯茶的话,那老夫可是高兴的很啊,不过我可不觉得你是来我这里闲坐的!” 大将军说完眼睛看向我,一脸的笑意让我有点不自在。我轻轻咳了一声说:“是这样,末将是想跟大将军讨几日假,先前在营中没寻到您,听说您回府了这才找到这儿,来得有些唐突,还请大将军见谅!” “哦?讨几天假?你回来才几日,这是又要去哪啊?” “不瞒大将军,末将有些事情需去大荒走一趟,如若不出意外的话,十日左右便归!”我回道。 “我说你啊,虽说在军中是个闲职,但好歹也是个都尉,平时啊要多往营中走走看看,眼下这个时候总往外跑可不太妥当!”大将军意味深长的说。 “大将军说的是,但末将这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我倒想听听是什么理由!” 我瞥了一眼白展云,又看向大将军说:“此事与北境并无太大的关联,只是末将之前东探归来时曾承人之惠,同时也允诺对方一事,不得不去相助,至于具体事宜,恕末将不能悉数告知!” “嗯…,这事儿听起来似乎不简单啊,容我想想!” 大将军眉头微微皱了皱,思索了一小会说:“也罢,就算我不答应,你也是要去的,如此还不如遂了你的意。只是我希望你这次回来后,多为军中操些心,城外的局势是越来越紧了!” “出了什么事吗?”我问道。 “暂时还不好定论,我这次放你去,不过走之前有件事你要去办了才行!” “什么事?”我问道。 “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去营中找墨澜他自会告诉你!” 看大将军的神情有些神秘,我心生几分好奇,但也没再追问。见事情已办妥,我站起身施礼告辞,刚迈出一步又回头道,:“来的时候在街边买了几个青油果,蛮好吃的,那几个就留给您了!” 大将军正喝着茶,听我这么说顿住道:“那老夫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那您就好生歇着吧,末将告辞!” 我和白展云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堂内,刚走出去没多久,先前那个带路的老者缓缓走进屋内,杜云海放下手中的杯子问:“怎么样!” 那长者轻捋长须回答道:“此子初看倒也没什么特别,但方才我在外细观,这娃儿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气息怕是离杰字阶不远了!” “哦?先前我探识他,应是在威勇两字之间不会错!”大将军看着眼前的长者说。 “此子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隐藏了气息,我也是动用了些手段才探查出些眉目。还有就是昨日城西打斗时最后的那一招,虽略显稚嫩,但不管是剑招还是剑意,都已脱尘出凡了!” “哈哈,难得听见你夸赞别人!”大将军哈哈大笑道:“来探查他的那个人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是谁?” “城南棺材铺的崔白嫣!”长者回道。 “背景怎么样?” “很干净,应该是个闲散人,但她用的路数却也不多见!”老者说完又问:“此人如何处理?” 杜云海走到旁侧的桌旁,拿起一个青油果咬了一口说:“若没犯什么事,暂且先留着看看,这小子能钓出点东西也说不定!” “那这小子这次出城要不要我去盯着?” “盯着倒不必,不过你要是想去瞧瞧也无妨,别让他察觉了就行!”杜云海嘴里嚼着东西看着这位长者说:“你猜猜,这小子此行是去哪?” “这…,老奴猜不到!” “坠龙谷!” “坠龙谷?去哪儿作甚?”长者有些好奇的问道。 “据线来报,可能跟元丹有关!” “元丹?不应该啊,那地方虽说危险,但也不是什么去不得的禁地,如果有元丹在那儿的话,即便不被有实力的修行人寻了去,那妖魔二族也不会发现不了吧。”老者眉宇间越发的疑惑。 “这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啊,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去瞧瞧,西边我已经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了。万一真有什么元丹现世,有些鼻子灵的东西势必会被引来,到时候你该出手就出手,切不可让此物落入他人之手!” 说这话的时候,杜云海身上有股肃杀之气浮现,终归是沙场征战的武将,从这一点便可窥见那杀伐缠身的浓厚之气。 “老奴遵命!” “诶,老山,你也尝尝,这油果酸甜适中,蛮好吃的!” “这个季节早了点,能甜?”长者笑着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嗯,还真是!” 一主一仆相视一笑,那样子像极了嬉笑玩闹的孩童。 第38章 北境的暗刀 我和白展云迎风策马到了军营之中时,天色还不算太晚,我对这军营之中一点也不熟悉,还是白展云带路才找到了墨澜的黑甲营。对于这位黑甲卫的墨澜,我脑海中没什么印象,不过这营中兵卒身上的黑甲我倒是在议事堂见过几回,唯一不同的是先前见的那些都是铜具遮面看不见面容,而这些兵卒没有。 一路观察着四周不觉中便到了内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堵高墙,而门口站着的正是不见面容身披黑甲的黑甲卫。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两名黑甲卫手握刀柄大步上前,伸手示意不要上前。 “你们哪位是布都尉?”其中一人开口问。 “我是!”我上前一步说道。 “布都尉随我来,其他人在前营等候!” “那就有劳了!”我应了一声转头对白展云说:“你在外面等我!” “是!” 说罢我又跟着眼前这名黑甲卫,跨过高大阴沉的铁门走进了这堵高墙之内。走在夹道上,两边的高墙低沉而又压抑,在两守卫的注视下,这条原本不长的夹道感觉走了很久才走到头。到了这头门前,领我进来的人与眼前的守卫说了几句,转身对我施礼后便大步离去,而我又被这边的守卫领着继续往里去。 就这样接连换了七次人,跨过最后一道门之后,我应该才算是进了这所谓的黑甲营。而后又七转八拐的走了一通,终于被人领进屋里坐下了。喝着茶,我心里想着这黑甲营为何如此戒备森严。从进来之后我的观察来看,此处所占的地方不小,若只是常务驻兵的话绝对不需要如此大的占地,更不需要垒筑如此之高的围墙。即便是对军营不甚了解的我也大概能够猜得到,这里除了常务驻兵之外,应该还是一处牢狱。也不知这大将军让我来这儿究竟是什么用意,越想越觉着麻烦,索性就不想了,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见还没有人来便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想来在回来的这些日子,除了练功的时候跟幽玄说说话外,其他的时候都不曾与它言语,也不敢轻易让它出来。这北境城的事和人,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那棺材铺的崔白嫣是一个,说书的尹先生也是一个,还有今日在大将军府上,我隐约中感觉到有人在暗中探查我,既然是在大将军的府上,我想那应该是大将军的人。为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我觉着都要小心谨慎为妙。好不容易才有了云师姐的一些消息,我可不能在这儿栽跟头。 思绪萦绕之间,耳中传来几声脚步。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着黑甲,也是铜具遮面的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布都尉,在下墨澜,方才有事务缠身,让都尉久等还望见谅!” 眼前的墨澜用一种极其沙哑低沉的声音对我说。 “不碍事,墨兄如此操劳,实乃北境之幸啊!” “哈哈,言重了!”墨澜的眼睛透过古铜色的面具打量了我一番说:“布都尉,你可知大将军叫你来是做什么?” “这个嘛,在下不知,大将军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叫我寻你便可!”我回道。 “嗯,你随我来吧!” 墨澜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烦请墨兄带路!” 墨澜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经过几道门之后,我们进入了一间屋子的台上。屋里面很宽敞,借着高窗投射进来的光亮可以看见台下整整齐齐的站着近百号黑甲之人,清一色的是铜具遮面。 看着眼前这场面,我一头雾水,不自觉的看向墨澜。 墨澜仿佛是读懂了我的内心一般,指着台下的一众人说:“这是我黑甲卫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一百人,布都尉,挑一个吧!” “什么?挑一个?” “对,挑一个!” “等等,墨都尉,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道。 “这是大将军的意思,也是北境军的规矩,统领以上将领,必须要有隐卫在身侧!”墨澜说着走下台去对着台下的一百号人喊道:“告诉都尉大人,你们是谁!” 台下一众人等齐声回道:“我等乃是北境隐卫!” “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我等为刀,隐于暗中,主之所指,便是刀锋所向!” 百人的回答声震撼人心,在耳边久久回荡。 “我一个闲人,不值得如此,还是算了吧!”我叹息一声说。 “布都尉,我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既入我北境,那便是一名军人,军人就当服从军令。若不从,那便是抗令不遵,我墨澜身为黑甲卫之首兼有赏罚监察之职,都尉大人今日是要试试北境的军法吗?” “啊…不,墨都尉误会了,在下挑一个便是!” 我一边走向台下,一边暗自感叹,明摆着是要把我和北境绑在一起,这下好了,糊里糊涂的身边又多了个人,以后想干点什么都费劲。 想归想,但终归是要选一个。走在人群中,我略微放出一些气息感知,不得不说这一百号人的确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而且气息上都带着浓厚的杀气。想来也对,做为北境军中的暗刀,杀人这种事应该是家常便饭了,这也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难怪那些黑甲卫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也是为了隐藏他们的信息,如此说来这北境军中应该也不见得有多太平啊。 “你可愿跟着我啊!” 我停在一名黑甲卫身旁问道。 “能替大人分忧,是身为隐卫的荣耀!” “好,那就是你了!”我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甲”黑甲卫回道。 “嗯…?甲?”我确认道。 “布都尉,你可别忘了,他们是隐卫!”墨澜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你看我,忘了这茬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这些隐卫的名字恐怕就只有几个人会知道吧,这个“甲”就是他们的代称。 第39章 清遥的探望 这边关于隐卫的事办妥了之后,我并没有在这边过多的停留。至于跟了我的隐卫,墨澜说待他这里交代完毕自会寻到我那儿去。我寒暄几句谢过墨澜后,便要离去,墨澜则非要亲自相送,我推脱不下也只得由他带着出营。 墨澜与我并排而行,却相对无言。我也乐的如此,毕竟在军中没有什么熟人,跟他墨澜也就是几面之缘,不熟悉品性脾气也不好去搭话。这样两人默默无言的往营外走,我无意瞥见墨澜的走路步伐很独特,忽然间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清。墨澜见我顶着他的脚下看,有些疑问的问道:“布都尉,我脚下是有什么东西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有些尴尬,略带笑意的回道“没有,只是觉着墨兄的步伐很独特而已!” “哦,你说这个啊,天生就这样,让布统领见笑了!”墨澜回答。 “是在下失礼了,墨兄勿怪!” “不碍事,你也不是第一个,习惯了已经!” 这一问一答之间就已走到高墙的铁门处,我与墨澜施礼告别之后便去前营寻白展云去了,待寻到他之后我们二人急忙往营外而去。 就在我们驱马到了营门不远处时,便听见营门口处的守卒说:“姑娘,此处是军务重地,闲杂人等不可以进去!” “那…,我在这里等可以吗?”纤细柔弱的女子低声问道。 “姑娘,你告诉我你找的是哪一位,我可以替你通报一声!” “嗯…”那女生停顿了一下说:“我记得他说过他叫布谷,好像是个执教的统领!” “啊,你找都尉大人啊!”那守卒大声说道:“我这就去替你通报!” 我寻着声驱马临了门前定睛一看,惊讶的问:“清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都尉大人!” 门口的守卒见我翻身下马,一同施礼道。我挥了挥手说:“不必多礼!” 顾清遥身着一身素衣,长发简扎,挎着一个由布盖着的篮子。她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怯怯懦懦的说:“大人,承您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带了些自家采的山货,还望大人您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你一个人来的吗?” 顾清遥抿着嘴好一会“嗯”了一声。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几天的路程,她一个人就这么走过来,就为了送这一篮子山货给我。 “傻姑娘,知不知道这多危险,万一路上出点岔子,我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吗?”我轻声说完回头对白展云说道:“去寻个马车来,我们坐车回去!” “是!”白展云应声而去。 “大人不必了,小女子还要早些…” 我伸出一根手指打断她的话,而后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说:“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我放心不下,今日暂且在我那里歇着,明日我叫人送你回去!” “可…” 顾清遥还想说些什么,被我瞪了一眼便不再言语了。 白展云赶着车,我坐在车中问了顾清遥这两天发生的事。不得不说北境军这边动作真是挺快的,才几日的功夫,便有人马前往天堑崖附近就地驻扎,据说还有可能要在那边修筑营房和关卡以防不测。对于此事我却一点也不知情,看来以后还真是要常去营中走动才是,光拿饷不办事也不行。 日落之前,我们赶到了住处,先前和我有些生疏的顾清遥和阿澜倒是熟络的快,才一会功夫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看着往日有些清冷的院落中多了些生气,我心生几许欢愉。 就在她们忙着准备饭菜时,我无意间看见顾清遥带来的篮子里的东西,除了一些山菇干货和水果之外,居然还有好些个鸡蛋在里边,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走过来的。 趁着她们在厨灶忙活,我把白氏两兄弟叫了过来打听了些东西。估计今明两日我就要出城了,觉着还是置办点东西比较好。还好听他们讲城南济云堂有些丹药卖,也不算太贵,待用了晚膳问一下阿澜,大将军给的赏钱还有多少,明天好去采办一些,以备此行不时之需。顺带看看这里的丹药与我先前接触的那些可有相似之处,若是有迹可循的话,丹药炼制之法我还算懂得一些,往后少不了要用到,早些了解总是没错的。 经过清遥和阿澜的一通忙活,一桌子的饭菜香气扑鼻。五个人围桌而坐都将目光投向了我,我见他们都不动筷,便先行夹了一筷子说:“你们不要这么拘谨,我向来不喜欢这些条条款款的规矩,放开了吃便是!” 我这话一出,清遥和阿澜还好,就是这展云和展雷两兄弟就跟没吃过饭似的,一顿虎吞狼刨,惹得两个姑娘笑声连连。 我个人其实对吃食方面没什么要求,酒肉有无皆可。阿澜呢对此也很是擅长,对于她的厨艺我是没话说的,比起来此之前天天烘烤野兽的日子,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一想到烘烤野兽,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停住手中的筷子问道:“诶,话说回来这些天,怎么不曾看见杜飞燕啊?” 白展云送了一块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大人竟然不知道啊,飞燕大人和段都尉一同前往泰丁关解运粮草去了!” “解运粮草?我怎么没听说这回事啊?”我问。 “大人您刚回来不久,又不常在营中走动,不知道也是很正常!” “他们去了多久了?” 白展云停下手中的筷子,凝思想了想说:“应该是有些日子了!” 听完他的话,我忽然觉着大将军在府上的那番话,如今看来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俗话说的好“兵未动,粮先行”,粮都来了就说明这很可能是在为后面做准备。看来我也必须早点动身去坠龙谷了,此时若是再不去的话,恐怕就是真的要出什么变故了。。 “你们若是吃饱了的话就早点休息,明日展云随我去城南采购些必要的东西吧。” 第40章 启程岭山村 白展云应了我一声放下碗筷,他们几人收拾了桌子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次日一大早我交代了些事情后便和白展云去了城南的济云堂,好在要的东西都不算太贵,身上带的钱财也还有富裕的,于是又准备了其它的东西,街道上穿梭来去,待弄完一切,早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住处,我正在屋里准备收拾东西,阿澜便来到了门前。见我在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也进来帮忙,待收拾好了之后,阿澜看着有些含蓄的说:“这么忙着走吗?” “嗯,时间比较紧,自当是快一些为好!” “那大人几时回来?” “不出岔子应该十来天吧!”我见阿澜表情有些不自然,笑着说:“是舍不得吗?” “大人这一走,小院就又冷清了,阿澜确实是有些不舍!” “不会,现在有展云和展雷同你一起,平日里也有说话的伴儿,若是在院子里待得闷了,你们也可去城南转转!”我说完后,提起准备好的行囊就往门外走。 阿澜见状也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门外展云已备好了车马,而清遥也已经在门口等候着。 “姐姐,清遥就回去了,下次来城里的时候,清遥再来看你!”顾清遥拉着阿澜的手,脸上透露着几许不舍。 “好,姐姐等你下次来!” 寒暄告别完之后,清遥上了车,我对展云说:“走吧!” “驾!” 驱马挥鞭,马儿四蹄迈动,在咕噜声中马车渐渐远离,阿澜和展雷的身影也慢慢的看不清明,最终消失在路尽头的阳光之中。 原本想着我一个人送清遥回岭山村,再从天堑崖方向去坠龙谷,但一想到有些事,就觉着还是这样比较好一点。 出了城东之后有一段路还算好走,到了后面多是些蜿蜒曲折的山路,比较颠簸,我不得不让展云放慢速度前行。这样走走停停过了三日,在清遥的指引下我们总算是到了岭山村。 村子虽然不算太大,但依山傍水也还算安逸。本来说让展云送清遥回去就好,但清遥姑娘死活非要让我们都去她家里坐坐,还说喝口茶水也耽搁不了多久。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我也不忍心拒绝,只好顺着她的意。 “哟,这不是清遥吗?”一个背着背篓手提镰刀的大伯,一边打量着我们一边对清遥说。 “诶,是大伯啊!”清遥上前说道:“大伯,您这是又上山了?” “是啊!” “不是说那边儿封山了不让进吗?”清遥问。 “你不知道啊,前些日子来的那些兵都迁到天堑崖外去了,还派了人来说他们会在天堑崖外安营驻扎,日后还会在那儿筑城垒墙,虽说暂时不让进天堑崖附近,但进山是可以嘞!”清遥的大伯说完停住脚步指着我们问清遥:“妮子,这两位是谁啊,看着面生啊?” “哦,忘了给您介绍呢!”清遥看了看我回道:“大伯,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救我的那位大人!” “啊!” 眼看着她大伯就要下跪,我赶忙上前一步将其托住:“使不得,使不得!” “军爷啊,多亏了您啊,这妮子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您言重了,路遇危难出手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身为北境军人,更是在所不辞!” “好,真是好啊,北境军中果然都是大英雄!”清遥的大伯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 “好啦大伯,咱别在这儿站着了,大人赶了好些天路,正要去我家歇歇脚呢!”清遥拉着她大伯说道。 “诶,你看我这糊涂的!”大伯憨厚的笑了笑说:“妮子快些带军爷去!” “嗯呢!” 别过了大伯,清遥带着我们走到了村东头一处小院前,还没走到时就听见有犬吠之声从中传来。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条大黑狗便从院中冲了过来。 “小黑!” 清遥一声呵斥,那黑狗停了下来,虽然对着清遥摇着尾巴,但看我们之时依旧发出阵阵的低吼。 “过来!” 一个老人在屋门口低喝一声,大黑狗立马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清遥小跑着过去笑着说:“爷爷,我把恩人请来了!” 老人缓缓的走下屋檐,步子有些蹒跚的迈向我们。见此情形我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老人跟前恭敬的施了一礼:“老人家,冒昧来访还请包涵!” “大人说笑了,是我失礼了才对,孙女的救命大恩本该登门道谢!”老人叹了叹气:“大人您也看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走两步路都艰难,别说登门拜访了!” “老人家,这件事情其实是举手之劳,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咳咳,大人年纪轻轻便能如此,老朽佩服,屋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如不嫌弃草屋简陋,还请大人移步屋内!” “既已临门,何来嫌弃之说!” 老人看了看我微微点头笑了笑说:“请!” 我和清遥搀着老人进了屋内坐了下来,寒暄了片刻之后老人微微侧着头对身后的清遥说:“妮子啊,你去厨房烧些水来冲茶,虽说咱是穷苦人家,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好的爷爷!” 顾清遥回应一声便小跑着出去了。 “嗯…,这位军爷,如不麻烦的话,能否帮清遥拾些木柴,厨房里好像没柴了!”老人家又看着我身边的白展云说道。 白展云默默的看向我,待我点头示意之后,他便起身离去。 “老人家支开他们俩,莫非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我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开口问道。 “大人慧眼,老朽的确是有些话要对您说!”老人意味深长的看向院中。 我顺着他的目光而去,看见正在井边打水的顾清遥,清瘦的身躯虽被布衣笼罩,但依旧掩盖不了她与这山村小院的格格不入。 收回目光之后我看着眼前的老人,心里生出许多的疑惑,但我并没有开口,就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他开口告诉我顾清遥的秘密。 第41章 略顿天堑崖 “大人,你此行应该不仅仅是止步于岭山村吧?”老人开口问。 “的确,不瞒您说,我此行是要入大荒,顺路将清遥送回来!” 老人看着我脸色由喜变为严肃,盯着我看了好许久才开口:“大人,老朽有一事相求!” “哦?您暂且说来听听,若是我能帮的上忙的话,乐意效劳!” 老人轻咳了两声身子贴着桌边前倾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请大人将清遥带走!” “啊?这…” 我话还未讲完,老人打断了我说:“大人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您继续!”我回应道。 “这件事有些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大人若是急着走,老朽可以等你回来之后再全盘托出。现在我只能说若是大人能答应老夫,自然也不会让大人您白忙一场!” “现在不能说吗?”我好奇的追问。 “现在不能!”老人又将声音压低了好些:“我现在若是说了,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倒也没啥可留恋的,只是清遥她还年轻,是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只要大人能够答应我能护她周全,我便能够给大人一个超乎想象的回报!” 老人说完缓缓的坐下,我心里有些乱。如若他说的是真的的话,我想眼前的这位老人绝对藏着一个不小的秘密。但眼下,没有什么能比柴氏父子之约更为重要的事了。我思索了半天,回答道:“老人家,此事待我回来再说吧!” 老人听了我的答复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但他笑着掩饰了一下说:“好,老夫静候大人归来!” 一壶热茶放了许久方才咽的下,我又和清遥爷爷闲聊了些许时辰后,便起身别过。老人家在清遥的搀扶之下硬是送到了村口,目送着我们离开。 在与展云分别之际我对他嘱咐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你要代我常来探望,需要钱财就跟阿澜言语一声,就说是我交代的!” “是大人!”展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大人,此行千万要小心一些啊,听营中熟络的人说最近外边可不太平!” “放心,我心里有底!” 别了白展云之后,我徒步踏上了去天堑崖的路。行至四下无人之处时,我对着一旁的密林开口道:“你不必随我去大荒,就留在岭山村护清遥一家人安全吧!” 密林之中并无人回应,察觉隐卫的气息逐渐离我远去后,我纵身而起御风飞速向着远处掠去。 脚下的山林高峰在视野之中飞速后退,不多时便看见一处两山之间的夹缝,就像是一座完整的山峰被一道劈开一般,我猜想这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天堑崖。 “大人,前方的栅栏已经完工了!”一名兵卒单膝跪地对着眼前的人说。 “很好,巡防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也已经办妥了!” “好,立刻派人回驻地,通知统领大人即刻开拔!”那人言语间带着雷厉风行的势头。 就在他说完之后忽然盯着不远处的天空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他一声大喝:“弓弩手何在!” 一声令下后,一队弓弩手迅速排开阵型,手中弓弩皆已上弦。 “拿弓来!” 那人一伸手,一副劲弓便递了上来,只见他掌弓搭箭,对着空中射出。 我乘风于空,看着不远处有人安营立栏,正想着要不要下去一趟,一支箭便迎面而至。我一把抓住射来的箭,飞速朝着下面的人而去。 刚到地面之上,就听对面有人喊道:“什么人,胆敢私越!” “诸位误会,我乃执教都尉!”我手举令牌缓缓走去。 “站住!” 有人怒喝了一声,持刀向我走来,到了跟前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令牌,说道:“对不住,此地戒严,能否让我看看你手中的令牌!” 我话也没说便将手中的令牌抛了过去,来人接住令牌查看了之后立马收刀入鞘,单膝跪地捧手道:“参见都尉大人!” “不必多礼,起来吧!” 我长舒一口气,心想若是没有都尉这个军职,今天估计不动武的话都出不了这个天堑崖。 那人站起身向身后作了几个手势,便领着走了过去。那个身着甲胄腰配长剑的人看过了令牌之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末将虎豹营豹骑前锋叶岚秋,参见都尉大人!” 周围的兵卒也随着齐声问候。 对此场面我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赶忙说道:“不必多礼!”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叶岚秋问。 “有点事要去坠龙谷一趟!” “这…,大人,恕末将多言,眼下百里开外就有异族和魔兽出没,您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恐怕不太好!”叶岚秋捧着令牌递到我面前说。 “不碍事,我自有对策!” “虽然大人这样说,但末将还是觉着不妥,要不末将抽调三十骑随大人一同前去吧!” “不必,你们有自己的使命在身!”我接过令牌又道:“几只魔兽异族而已,还不足为惧!” “这…” 见叶岚秋依旧有些犹豫,我便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叶岚秋!” “末将在!” “近期有羽妖越境掳民,身为保一方平安的北境军,尔等要坚守此地决不可懈怠!” “末将遵命!” “很好,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一落不等他们反应,我纵身一跃乘风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尽显愕然。 “大人,这位是?”一个兵卒好奇的问叶岚秋。 “他就是那个东探归来的布都尉!”叶岚秋看着我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将军殿恐怕又要添一个名字了!” “大人,这位姓布的都尉当真有那么厉害么?” “他厉不厉害我是看不出,但宇文都尉曾亲口说过就算是对上大将军,他也未必就会输。单论武道境界的话,此人远在五将之上!” “啊,看着他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竟然有这么高的境界吗?”那名兵卒羡慕中也是惊叹不已。 第42章 冰刀取龙草 “爹,他会来的对吧!” “会的,不为别的,为了元丹他也一定会来!”柴明远看着自己的儿子说。 “对了爹,近些日子附近的魔兽出现的越发的频繁了,你说会不会是被那元丹吸引来的啊?”柴骏站在石头上远眺着前方。 “本来这元丹的气息极其隐蔽,寻常手段是探不到的,这最近也不知是怎得,元丹的气息有泄露之象!” 柴明远坐在地上眉头紧锁,捋着胡须在脑海里思索着。 “爹,你看!”柴骏喊着便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柴明远不急不慢的站起身,看着远处渐渐临近的身影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 在经过了好几个日夜的兼程之后,费了些功夫才寻到事前约定好的这个山头,远远的便看见两个人在一处断崖前站着,我提起速度飞速向着他们而去。 “你其实可以不来!” “但我终归是来了!”看柴明远的脸色不是很好,我问:“前辈,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本来隐蔽的元丹之气有些泄露了!” “可知是何原因?”我问。 “不知,你没来,我们也没敢轻易前去寻元丹所在之处,只是在临近气息的地方探了探,目前还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倒是周边的魔兽多了好些,也不知是不是被元丹的气息吸引而来的!” “估计应该是,这些魔兽鼻子可灵的很!” 柴明远盯着远处朦胧的山脉开口问:“大人我们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喂,一路劳顿还是歇息一日再说吧!”柴骏靠在石头上向我投来目光。 “不必,我现在状态好得很,眼下元丹气息泄露,为了少生枝节我们还是尽快吧!” “好!”柴明远看了一眼柴骏说道:“大人跟我们来!” 言罢三道身影快速移动,向着一处山脉疾行而去。这柴氏父子虽说看着不甚起眼,但脚下的功夫却是一点也不差,山林穿梭如履平地,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山脚之下。 柴明远站定身姿:“大人稍候片刻!” 柴明远身上的气息外溢,化作千万根如同触手般的细丝向四周伸展,就像是在捕捉什么东西一样蠕动着。 过了小半会,柴明远气息收入体内,一指山脉之中一处高峰道:“就是那儿!” 我看着那有些云雾缭绕的山峰,感觉好像和记忆中的天峰山有些相似,只是没有那么高而已。我冲着柴明远点了点头,三人化作虚影消失在林中。进入山脉之中,我感知到周围有许多魔兽的气息,好在我们速度快,直到山脚也未和魔兽正面起冲突。 接下来的路途就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勉强到了半山腰。先不说这座山峰四面光滑陡峭无处借力,越往上爬就越能感觉到有一股威压施加在我们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总算是离着顶峰不算太远了。奇怪的是只要我们不往上,那股威压就荡然无存,一旦动身往上,威压立马如同山岳压身一般而来。也不知是人为布置下的秘术禁制,还是说其他原因。 眼看着离顶峰越来越近,但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柴氏父子俩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在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暂缓脚步。 一身重压消散后柴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不行了,我是爬不动了,再往上怕是要搭上命喽!” 柴明远唱出一口气掏出水壶大口大口的喝下,一抹嘴:“大人,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柴明远说话间举起手中的水袋向我示意,我笑着摇了摇头,于是他转而丢向了柴骏。休息之余我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我们所在之处恰巧是一处平坦的地方,抬头望去满眼的云雾看不太清高处的情况。我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一边来回渡着步子。就在我沉思之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些许银光,我侧头一看,光滑的石面上攀附着几根藤草,其表面微微散发着银色的光彩。 “咦!” 我惊叹了一声大步走过去,发现藤蔓通体透亮,其内部还有灵气来回流动着。 “前辈,快来看!” 柴明远闻声而来,看见藤蔓之后嘴里喊出三个字:“银龙草!” 正在喝水的柴骏闷哼了一声跑上前来端详了半天:“这就是银龙草啊?” “你没见过?”我诧异的问他。 “我哪儿见过这种灵草啊,都是听老爹讲过,今日也是头一次见着!”柴骏挠着头说。 “还真是有心不得,无意自来啊,哈哈哈!”柴明远高兴的笑着。 “大人,你且一旁等候,待我先取了此物再说!” 柴明远走到银龙草跟前,从随身的腰包中取出一根白色的竹筒,看那表面的颜色很是清新悦目。他取下盖子,从冒着寒气的竹筒之中取出一把小刀,那薄如蝉翼的刀身也同样是寒气萦绕。柴明远小心翼翼的用刀割下一截藤蔓迅速将其放入冒着寒气的竹筒之中,如此来回五六次之后,柴明远手中的那把刀已然仅剩下刀柄。 “这刀是冰做的?”我惊讶之余不忘问他。 柴明远将竹筒盖住放回腰包之后,摊开手将粘在手上的刀柄撕下来,弃之一旁。对柴骏说道:“烈阳散,紫火丸,还有缠布!” 柴骏快速的从身上取出这几样东西,帮着柴明远包扎起来。柴明远表情有些痛苦,在服下紫火丸之后说:“大人有所不知,这银龙草唯有用极寒之冰所铸的刀才可取,否则其内部的灵气会快速流逝最终化作枯木而失去价值!” “没想到还有这等讲究!”我诧异之余又好奇的问:“这极北荒漠多是酷热沙地,你这寒冰所铸的冰刀是自何而来?又如何保存的如此完好,那竹筒想必也不是寻常之物吧?” 柴明远脸色好了一些,笑着回答:“大人慧眼,这冰刀的确不是北境所产,乃是出自与北境相邻的扶晨州边界处的寒潭,而这竹子也同样来自那里!” 第43章 乌翅金睛凤 “那这竹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止不住好奇心的追问。 “这竹子名为玄竹,只生长在极寒之地,而且十分稀有。不过此竹即便被伐下,其内部所蕴含的冰寒之气可保十年不散,用来存放像银龙草这般灵草再合适不过了!” “采个药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看来你们探山人也不容易啊!”我说道。 柴骏一边给柴明远包扎一边插嘴:“那可不,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嘞,就像这玄竹,若是没有火鼠皮做的腰包,带在身上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哦?这么一说我怎么觉着你们父子俩一身都是宝贝啊!” “大人说笑了,这些东西的确是稀少,但还算不上是什么宝贝,只是巧在能够相生相克有所用处而已,终归都是些死物,没啥灵韵之气。”柴明远看着我又问道:“大人,我们父子俩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元丹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嗯…,都到这一步了,若不上去看个究竟的话,我实在是不甘心!”我见柴明远面露难色便对他说:“前辈也不必为难,能同我一路至此,晚辈已是感激不尽了。剩下的这一截晚辈自己上去便是,你们若着急走大可放心离去!” “大人那里的话,这峰自是上去不得了,但我父子二人可以在此等候!”柴明远赶忙回道。 “好,那这样吧,我继续往上,你们就在此等候,若是久了未见我下来,你们也莫要多作停留早些离去!” “好!”柴明远说着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递到我眼前:“大人,这地元丹你带上,虽说不是什么上品丹药,但回元固气很有效!” “爹…” 柴骏本想说什么却被柴明远给嗔目瞪了回去,看此情形我估计这地元丹对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便婉言谢绝了,在短暂的告别后我便起身向着更高处攀去。 余下的这一截山峰愈发的陡峭,缭绕的云雾也让山体之上异常湿滑。更为要命的是那股无形的威压,每进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就连御空之术也施展不开来。勉强往上攀爬了一截之后,千钧威压之下手脚是怎么也动弹不得了,抬头看着隐没在云雾之中的山峰,我齿牙紧咬很是不甘,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应对之法。想了许久也寻思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慕临玄前辈的身影在识海中一闪而过。 “箓文!” 我突然间想起慕临玄前辈九道箓文中有一道使役诸物的箓文,虽不知在此情况下能否可用,但眼下确可一试。 想到此处我元气汇聚右手指尖,咬着牙抬手缓缓写出御物之箓,当最后一笔凌空写罢之时,顺着我的意象一道道无形的力量环绕周身,身上那千钧之压瞬间消散,而我整个人借助这箓文之力凌空踏虚漂浮于空中。 原来这一道御物之箓,是能据自己的意志与周遭万物产生同频共鸣,从而使役万物为己所用的箓道之法。 我稍息了片刻,借助箓文之力飞速直奔顶峰而去。就在我于云雾之中穿梭时,忽然心头一紧,一阵晕眩之感涌上心头,我急忙止住身形,还未来得及调动内息元气,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心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身形摇晃间一道黑影出现将我扶住。 “吾主小心!” 看着出现在我眼前的幽玄,我舒了一口气,有些脱力的摆了摆手:“无碍,只是实力尚且不够,强用箓文之力的反噬而已,并无大碍!” 掏出怀中事先备好的丹药一股脑吞下之后,随着药力的逐渐化散,身体稍稍缓和了些。待我宁息运转体内元气好半天,方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刚才好险!”我喃喃自语的说道。 “吾主,这是怎么回事!”幽玄言语急切,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又或许他那漆黑虚无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不能展现丝毫的情感。 “没事,是我低估了这反噬之力!”我抬头看了一眼高处,深吸一口气道:“走!” 在幽玄的护持之下,我放慢了些许的速度,在越过一片云雾之后,苍穹之上一轮金日光芒万丈,平坦的山顶浮云环绕,而远处的山川大地朦胧之中略带些许的苍茫。 散去周身的箓文之力,落于山顶之上,周遭已经没了先前的威压之势,取而代之的是迎面而来的阵阵凉风。眼之所及除了一片平坦之外,便是一片泛着蓝色光斑的圆湖以及一只卧在湖中央石台之上的巨大的黑鸟。就在我们落地的那一刻,那只黑鸟站起身子,侧着头用一只金色的大眼盯着我们看,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两只虫子一般。 与那只巨大的黑鸟对视了一阵,只见它忽然平展双翅一声鸣叫,冲着高处挥翅而去,就当我以为它要飞走之时,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雷云密布,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无数的紫雷倾泻而下,在山顶四周布下了一道雷网,雷光涌动之间狂风骤起,我的衣袍在风中狂摆猎猎生响。大黑鸟在空中东碰西撞,引得数道雷鞭不停的抽向它,空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嘶鸣之声。几经折腾后,那大黑鸟始终无法突破那紫雷所成的雷网,最终折返回来立于湖心石台之上。那大黑鸟浑身冒着青烟,但金色的瞳目依旧神采不减。它仰天一声长鸣,而后便卧在石台之上注视着我和幽玄。 雷云渐渐散去,四周顿时又变得明朗起来,我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见那只大黑鸟和天穹之上都无异动,我便缓步绕着圆湖观察了一圈,最终脚步停留在大黑鸟的眼前。望着大黑鸟的眼睛我陷入了沉思,方才我感知四周并无发现其他的元气气息,唯有这只大黑鸟身上散发着异常浓郁的元气。 在仔细的观察了这只大黑鸟之后,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说我想的没错的话,这只大黑鸟原本是一只寒鸦,而如今它已然修成了一只金睛凤,而我要寻的元丹八成就是被它给吞了,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第44章 一指破雷云 静卧石台的金睛凤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我,好似是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只可惜我没办法去读懂它心中所想。 感叹此行无功之余,我也只得就此作罢,既然得不到那便是机缘不够,强行为之只怕也不能得偿所愿。况且抛开事实不谈,要想得到元丹唯有屠了眼前的乌翅金睛凤。但先前的紫雷都不能伤其性命,凭我和幽玄的话我心中还是没底,我也不愿去冒着个险尝试。 “罢了,不可奈何啊!” 我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在金睛凤异样的眼神中我动用箓文之力平地而起,朝着峰下而去。眼看着就要到了山顶边上,我周身的汗毛忽然都耸立了起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头顶一道紫雷顷刻而下不偏不倚正中我身,那一瞬间灼心的炙热伴随着疼痛感充斥全身每一寸血肉,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晴朗的天空雷云密布,紫色的雷光在云间闪烁滚动,而后接二连三的朝着我而来。幽玄立于我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道道劈来的紫雷,临前一刻抬手一指,数道紫雷没入一道漆黑的屏障之中消失不见。天穹之上雷云更甚,一道又一道的紫雷不停的落下,但都被那堵黑墙一一吞下。湖中静卧着的金睛凤见此情形猛然抬起头,眼神紧紧的盯着立于我身前的幽玄。 一波紫雷过后,那雷云愈发的浓厚,逐渐形成一片巨大的旋涡,而旋涡中心的紫色雷光耀眼异常,片刻之后数不清的紫雷交织成一条雷柱,宛如一条狂暴的雷龙咆哮而至。 幽玄双眼空洞,任凭来势汹汹的紫色雷柱狂暴而至,而接触到黑色屏障的那一刻,雷柱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雷柱并未就此停止,而是愈演愈烈一副无休无止的态势。 “尔竟敢意伤我主!” 幽玄眼神突现怒意,抬手一指苍穹,只见一黑色圆点凝聚于指尖之上,圆点迅速扩大而后一道幽黑的光柱爆射而出冲散雷云,刺破云霄,之后势头不减直奔九天。 就在此时那乌翅金睛凤突然展翅而起,其速度之快肉眼难寻其影,眨眼间便已不见了踪迹。 昏睡之中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些许的暖意,我艰难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金色的光芒刺痛着我的眼睛。待我适应了之后,便看见幽玄静守在身边,我忍着剧痛缓缓坐起身来,幽玄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吾主!” 幽玄虽面无表情,但从他的眼神之中我看到了几分关怀,这一身的疼痛之感霎时间就轻了许多许多。 “幸好有你在!” 我轻轻的回应它,言语时喉咙里像是被火烧一样疼,就连声音变得十分的沙哑。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见了那金睛凤的身影,诧异之间我转头问幽玄是怎么一回事。在幽玄的告知下我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只金睛凤远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些,怪不得生人临前它竟然没有发难。 “罢了罢了,临了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我望着渐渐偏西的残阳,苦笑一声。 感叹之后我盘腿而作,将身上能吃的丹药尽数吞下,待元气在体内游走经脉数遍之后,身体渐渐变得轻松了许多,于此同时我发现继关元之后的又一窍穴有松动之象,惊叹之余赶忙稳固心神,静视内景引气海之元聚于会阴窍,一番苦磨之后关隘打通,穹顶识海之中无数的光芒飞速闪过,凝神抓住其中一道,那光芒化作万千的星星点点散落于全身。顿时在一声嗡鸣之中,我仿佛感觉自己置身在沧海之上群山之巅,那种飘渺而又真实的舒畅之感让我久久不舍离去,但我知道这种贪恋乃是跨境的一大障碍,必须果断的斩去,不然轻则困于内景十天半月,重则走火入魔分不清虚像和现实。 “金阙亭阁映云端,万千凌带舞于前,举杯皆是虚妄客,莫随执念留此间!” 我心中默念云阳静心诀,眼前的山川海流点点瓦解,最后化作一缕缕微光汇入气海之中。当我睁开双眼时,眼中所见之物相比以往皆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攀高峰,上重楼,再赏红花别样红!”我呐呐自语着曾不懂的祖师悟语,而今却是有些懂得了其中的奥妙之处。 “吾主,你眼中的光景为何有些别样的色彩了?” “你也能感觉到吗?”我看着幽玄淡淡的问道。 “是有些不同,却也不甚明了是哪里不一样!” “哈哈,没错的确是这样,现在看不分明,那是时候还未到!”我笑着答道。 “那何时才能看得分明?” 幽玄这一问牵起了我心中万千的思绪,因为曾经有个人也和它一样问过同样的话,记得那时候师父是这样回答的:山脚的芸芸众生皆是看不清山顶的景色,唯有那些肯于攀登的人,才有可能一睹山巅的风采。 思绪回涌,我抬头看着天空,伸手一指那漂浮的白云说道:“待你我端坐于那云端之上时,或许便能知晓答案了!” 幽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它那认真的模样我的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不管是云阳的布谷,还是如今的布谷,身边能够像亲人一般待我的人也就那么寥寥几个,师父是,云师姐也是,而今幽玄也是。 “吾主,你是在伤心吗?” “不,我是高兴!” “高兴?可你好像流泪了!” 我别过头不看它说:“没落下来,不算流泪!” “原来这样,幽玄懂了!” 听它这么一说,我转而有些想笑,平复心情后我平地而起说道:“走了!” 身形在云雾中平稳下落时,我也察觉到这御物之箓虽说还是有些生疏,但比起先前要得心应手许多,而且气海之中的元气流逝的也不会那么厉害了。看来这一次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说这雷没有白挨。不过回想起来,这紫雷还真是不简单,凭我重塑之躯加上先前勇字阶七重天的武道境界,硬是没抗住一道。柴明远说那山蟒化蛟时引动了四十九道天雷罚体,光是想想都觉着胆寒。不过我如今更为好奇的是,这先天之雷的一重天雷和二重紫雷之间究竟相差几何。 第45章 青炎媚狐妖 由于有了御物之箓的助力,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柴氏父子所在的位置。看见我安全的归来,柴明远迎上来说:“大人可算是下来了,那会听着高处雷声频频,但我们却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让人好生担忧啊!” “就是,这雷打得跟放炮仗似的,大人莫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吧?”柴骏附声说道。 “怎么会,也就是天上飘了团阴云,打了阵旱雷而已!” “哦,大人没事就好!”柴骏走上前嗅了嗅鼻子:“怎么有股焦糊味,诶?大人,你这身轻胄怎么回事?” “怎么了?” “你看,这衣袍边角都糊了!”柴骏朝着着我的衣袍嗅了嗅又上手摸了摸:“这料子是稀罕物,大人您这是在上面玩火呢,给烧成这样!” “啊没…” 这柴骏的鼻子竟然这么灵,弄的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不得无礼!”柴明远一声呵斥后转而笑着对我说:“犬子憨直,大人勿怪!” “无妨!” “大人,为何不见你身上有元丹之气啊?” “哎,上面除了一片圆湖,并未寻到任何东西!”我叹息了一声回答。 “哦?”柴明远眼睛微眯了一下:“莫非先前元丹气息泄露是谁捷足先登了?” “这个在下也不太明了,不过我在上面探查过了,确信元丹已不在此处!” “如此便可惜了,害得大人白跑这一趟,老朽惭愧!”柴明远带着些许歉意说。 “命里注定没有,强求也不得,前辈不必为此自责,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既然如此,待我们回北境城交妥此事,定然不会失了先前之约!”柴明远拱手道。 “好,前辈的话在下信得过,咱们这就起身吧!” 下来之时我试着用箓文之力加持我们三人,虽说比一个人难了些,但终究也算是平稳落地。等我们一行三人出了这片山脉,已经是临近日落时分了。 “大人,您先前用的是什么术法,好生厉害!”柴骏行走在我旁边伸着脑袋问。 “这个我不能轻易说!”我回道。 “这有什么不能轻易说的嘛,小气!” 这柴骏看着应该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但言语之间却透露着一些孩子气。 “你这孩子,给我过来!” 在柴明远的呵斥下,柴骏哼唧一声默默的走到柴明远的旁边:“爹,我就问问能咋的!” “你还撅,大人是什么身份,不说自然是有它他的难处,你要再对大人无理,看我不修理你!” “得,我不问就是了嘛!” 听着他们父子俩拌嘴,我脸上也是浮现几许笑意,行至一处山谷,一条山脉将山谷隔开,分成两条谷道,我转头问柴明远该怎么走。 “走右边!”柴明远回答道。 “过了这山谷还有多远的路程?” “星夜兼程的话最快也要十日左右!”柴明远说。 “那我们过了这山谷寻个地方歇息一晚再走吧!”我看着只剩半截的残阳说道。 “呦,几位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 一声妩媚的女声从山谷中传来,寻声望去只见有一道身影从阴暗之处缓缓走来。远看着是一女子,但定睛仔细一瞧,斜扬的眼角,泛着青光的双瞳,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来回的摆动着,恰似一副狐狸的模样。 “这位公子为何这般盯着奴家看啊,莫不是奴家生的惹眼了?” 我并没有回话,而是呲啷一声拔剑出鞘,而柴氏父子也是严阵以待。 “呀,三两句不到就拔剑相向,还真是没礼貌,亏得奴家想了好些话,这下都用不上了,嘻嘻嘻!” “哦?看来你是专程在此等候的喽?”我不紧不慢的问。 “嘻嘻嘻,那可不,要知道这荒郊野外的,要寻着公子可真不容易呢!”狐妖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你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的?” “这个嘛,待公子变成死人,奴家自会告诉你…” 狐妖话语未尽,我率先持剑而起,剑音未到剑影已至狐妖跟前,那狐妖扭转身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剑与我战作一团。阴影里也跟着窜出好些妖族喽啰冲向柴氏父子,原本静寂的山谷顿时一片嘈杂。 我与那狐妖打得有来有回,彼此都不占半点上风。剑影交错之间锋刃相撞,四目相对之时狐妖青眼泛光散射出异样的光彩,我手上加力将其推出,随即送出一腿。狐妖凌空一翻后落几步咧嘴一笑:“惑心之术竟然对你无效,还真是让奴家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哦?那不如就此放我们离去如何?”我故声说道。 “公子还真是会说笑,你若是不死,奴家可不好回去交代呢!” 狐妖持剑手腕一翻,那剑身之上便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它朝着我一挥剑,青色的火焰化作剑气向我袭来,我元气凝聚于剑身之上挥剑对之。而后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剑气对拼,青白两股剑气频频相撞,剑气余波震荡不止,劲风掀起阵阵尘沙,周围的山体也在剑气的波及中碎石横飞。 这狐妖的实力与我相差不远,在此番剑气对拼中它隐隐还占了些上风。也不知那青色的火焰是为何物,一阵相拼之下我元气已经去了大半之多,但仍不见它有半点的气竭之象,好似那火焰用之不竭一样。 虽说我吸纳元气速度非比寻常,但也是需要时间,如此下去绝非上策。我晃念间提剑纵身闪转纵跳,一边躲避飞来的剑气,一边向狐妖靠近。狐妖的挥剑动作很快,但并非毫无瑕疵,就在它回锋的一个空档,我身形一闪使出惊雷一剑,剑锋如雷奔涌而至,就在触及狐妖身前的一刹那,剑锋之上传来巨大的反震之力,一声脆响我被弹飞了出去。 在空中我御风之术加身稳住身形,但一瞬之差便被一道剑气正面击中,幸得千钧一发之际横剑于身前,方才勉强挡住这一剑,但剑气威势仍将我重重的推向山壁砸出一个大坑。 第46章 唤雷摄妖魄 即便是运转元气护体,但狐妖这一击仍是让我体内气血翻涌。不等我半息的停喘,那恼人的青火剑气便又至眼前,而我也只得来回闪身躲避。 “哈哈哈哈,当真以为你还有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呢,看来也并没有多厉害嘛!”狐妖突然停住手中的剑言语讽刺道:“刚才那一剑不好受吧,嘻嘻,奴家可是故意卖了个破绽与你呢!” 我借此机会稍稍平复了内息,持剑伫立道:“你里面穿了宝甲!” “公子想看看奴家里面穿的是什么吗?” 狐妖嬉笑着扯下外衣,暗淡的余晖之下一身银色的鳞甲闪着点点光斑。 “公子既然看了奴家的身子,就莫要挣扎了,将性命乖乖与了我,奴家保你死的一点也不痛苦,呵呵呵呵!” “你又没死过,又怎知会不痛苦!” “既然你不给,那奴家就只好自己取了!” 狐妖言语之间目露凶光,另一只手从身后又取出一把刀来:“能死在奴家的刀剑合鸣之下,公子也算是不枉此遭了!” 狐妖持刀之手一翻腕,蓝色的火焰瞬间跳动在刀身之上。左手持剑右手持刀,还有那不知来历的青蓝二色火焰,我不禁感叹,这妖族还真是不简单,自打我遇到它们以来,好像个个多少都有些手段在身上。而今天的这一位还有点扎手。不过这也正合我意,若尽是些喽啰,反倒显得无趣了。 “哈哈哈,好一个刀剑和鸣,今日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刀剑和鸣法!” 不等狐妖动手我便率先一步,惊雷一剑刺出只为近身,狐妖左手撩剑化解攻势的同时右手挥刀迎面劈来。我手中归玄剑挽出半朵剑花立剑于狐妖右臂之下,见此情形狐妖收住挥刀之势,同时左手剑刃携风直袭我的脖颈。我点脚后撤,对方顺着剑势一个转身携刀之手摆臂砍来。我们如这般战作一团,刀光剑影交错之间兵器嘶鸣。 这狐妖言语虽是轻浮,但这一手的刀剑之法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剑法与刀法两者看似相近,实则相去甚远。剑走偏锋不以力为,刀走刃口意在沉势。这狐妖剑法凌厉精准,刀法刚猛无畏,硬是将两者使得炉火纯青,确实配得上它所说的刀剑和鸣。 我与狐妖一番鏖战终是占不得上风,但心中战意愈发浓烈,每一次挥剑之时都觉得无比的快意,而手中的归玄剑也频频嗡鸣,我能够感觉到它也十分的享受这种争锋时的快意。但目前的情形并不允许我恋战,必须要尽快的解决眼前的狐妖。而我之所以选择近身械斗,一来是为了试探它有没有羸弱之处,二来是拖延时间恢复元气。千百招过后,我确信它有羸弱之处,但都裹在那副鳞甲之下,凭现在的我还无法以剑破之,因此决胜之法不在于剑。 现在体内的元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都要归功于这副重塑之后的身躯,才能如此之快的吸纳元气。事已完备,就差一个契机来确保万无一失,我对自己掌控箓文的程度不是很有信心,劲敌面前也容不得失误。我虽有最后的依仗,但若非万不得已,不能让幽玄轻易现身。 妖族知晓我行踪一事尚且不知缘由,少显露一张底牌,日后便能多一分依仗。说不准此时此刻正有许多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呢。 灰暗的山谷某一处断崖前,一位长须老者正在凝视着远处,风声似语在老者耳边呢喃。一只黑鸦扇翅从老者头顶飞过,嘶哑的鸣啼传荡在四周。老者袖袍挥动,黑鸦惨叫一声从空中坠下。 “哼,此等拙劣之术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山谷前与我对峙的狐妖不知为何突然动作停顿了一下,对此我心中大喜,身形随着脚下虚影迅速后撤,同时指尖凝气极速虚写。狐妖回过神来刀剑齐挥,两股异色之火交织而来,还未临前便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凶暴气势。异火形似两条巨蛇飞速而至,而我手中唤雷箓最后一笔也已落下。异火扑面的瞬间一道惊雷自天穹之上落下,躲避不及的我被异火击中,接连撞碎好几块山石后重重的砸在山体之上,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喷口而出。 “吾主!” “别出来!” 我强忍着胸口撕裂之痛咬牙闷哼一声,颤颤巍巍的撑着剑单跪于地上,而眼睛死死的盯着烟尘飞扬的前方。 青烟扬尘渐渐散去,狐妖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我心中不由得一颤,顾不得一身的疼痛和灼心之感,抬起似有万斤之重的手凌空写出一笔,近乎枯竭的元气蹿动的一瞬,又一口鲜血喷出,就在我颤抖着准备再续一笔之时,那狐妖直直的栽了下去,没了动静。 夜临了,谷中吹起飒飒的山风,我一边警惕着倒在地上的狐妖,一边盘坐调息着身体。随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元气渐渐充盈,肉身的疼痛缓和了许多,倒在地上的狐妖还没有任何动静,借此我多了些喘息的时间。 谷口之处,柴氏父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他们面前横七竖八的妖族,已然变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两人看着很是疲惫,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柴氏父子正要起身,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 率先发现的柴骏立马摆出一副架势,柴明远顺着儿子的目光而去,顿时两手握拳严阵以待。 “我在找一个人,并不想为难两位!”黑衣人嘶哑的说。 “找谁?”柴明远半眯着双眼问道。 “一个背着宝剑的人!”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哦?” 黑衣人低声吐出一字,眨眼间便掠至柴明远的跟前,一脚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柴骏踢出老远。柴明远刚要出拳,便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扼住了脖子,胸前接连被其另一只手点了三下,顿时双臂无力的垂下。 黑衣人扼住柴明远的脖子将其举起,转而看向挣扎着爬起来的柴骏说:“我换个方式再问一遍,布谷在哪?” 第47章 伏土镇碑诀 柴骏双拳紧握,怒目圆睁瞪着黑衣人槽牙咯咯作响。 “劝你还是不要妄动,我只要像这样…!” 黑衣人手上一用力,柴明远发出痛苦的哼叫。 “住手!”柴骏大喊一声腰背微微躬起。 “诶,都说了不要妄动!”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耐心不多,说出布谷的下落你们活,不说你俩都要死!” 柴明远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哼,柴骏看着黑衣人手中的父亲显得很犹豫。 “放了我爹,我就告诉你布谷在哪!”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余地!” “你…!”柴骏欲言又止,低头沉思了片刻:“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能食言!” “那是自然!” “布谷与那狐妖就在这谷中打斗!”柴骏声音有些微弱的说道。 “哈哈哈哈,好!”黑衣人狂笑着将柴明远扔向柴骏,而身形却也紧随而至,漆黑的手冲着柴骏面门一掌拍去,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被头顶坠下的人给挡住了这一击。黑衣人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后手握拳带着劲风挥出,而那挡在柴骏身前的人同样挥出一拳。拳拳相碰黑衣人倒退了好几步,而另一个却纹丝未动。 黑衣人扭了扭脖子,明厉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用沙哑的声音笑着说:“有趣的很呐,这蛮荒之地竟然还有炼养傀尸之人,好好好,既然来了躲躲藏藏作甚,出来撂个号吧!” 流云拂过山谷之上,弯月如勾羞现浩空,平日无人问津的山谷今夜却格外的热闹。 黑衣人话语沉落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柴骏对眼下的状况并不关心,而是拖着父亲躲得远远的,此刻的他对先前的行为有些懊悔,但也无可奈何,抱着父亲靠在石边怔怔的看着眼前。 尸傀立在黑衣人对面,无瞳的白目空洞的瞪着黑衣人,粗壮的手臂上缠满了白色的布条,最为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后背之上四四方方的印章图案,其中弯弯曲曲的勾勒,分辨不出是什么密语咒文。 “不出来也无妨,但奉劝你一句,莫要妨碍我!”黑衣人说完朝着山谷而去。 黑衣人前脚刚动,尸傀便冲到他的面前挡住,而后无论黑衣人走哪个方向,尸傀都会挡在他前面。 “看来你是诚心要与我作对了,当真以为一具尸傀就能拦得住我吗!” 黑衣人怒言一句就和尸傀战作一团,论这贴身肉搏似乎尸傀比那黑衣之人更为擅长,一双铁臂挥得密不透风,而后者只有勉强招架之力。几番回合下来黑衣人稍处下风,一掌递出借着反弹之力腾空翻身立于山石之上,而尸傀则是曲腿纵身挥拳砸去。 山石碎裂尘土飞扬中,黑衣人的身影跃至高空之中,尸傀寻着生气斜头而望,空洞的眼白中不知是否看得清明。黑衣人自空而下,衣角无风自动。只见他手掐指觉口中低语,而后一指飞跃而来的尸傀,四周的山石浮空而起砸向尸傀。尸傀于空中腾转,拳脚频动,山石碎裂之声中不减冲势。 满天碎石如雨挥洒,尸傀再抬头时顶上一方黑影带着千钧威势迎头而来。在柴骏的眼目之中,一块巨大的长碑从天而降,轰隆声伴随着尘土飞扬,就连地面也随之一颤。 黑衣人轻落于长碑之上,一甩手嘶哑的说道:“死物就当归于尘土,不知在下这伏土镇碑可还够看啊?”声音虽嘶哑,但却清晰万分。 “还不错!” 一个青纱遮面的女人缓缓的走入了几人的视野之中,而在她的身后有两个着装十分怪异的人跟着。 “没想到啊,这尸傀背后的主人竟然是个女流之辈,还真是令人意外!”黑衣人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讽刺之意。 “怎得,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对我们女人很有成见呐!” “有没有成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又为何要出手阻挠我?”黑衣人愤愤的问。 “巧了,奴家也想问问你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无可奉告!” “罢了,既然伏土镇碑诀都使出来了,你说与不说也不重要了!” 女人轻声言语却引来了黑衣人的一声怒问:“既然知道,还敢出手阻挠于我,你是要与我们作对吗?” “诶,你凶我也没有用,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在岭山村做的事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以为镇北大将军会袖手旁观吗?” “哼,几条贱命而已,杀了便杀了,他杜云海现在没有闲工夫管这些,异族之动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怕是没这个闲工夫管这些琐事!” 黑衣人轻描淡写的说完,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杀意渐浓。但他内心也拿不准眼前之人的实力不敢贸然出手,此一行他也是顶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暴露自己,一旦真的被镇北军盯上,恐怕组织在北境之地的经营就要毁于一旦,而自己则是难逃一死。但只要能杀了眼前这个女人,再将其他人灭口,便没人能够知道这一切出自谁手。 黑衣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出手一试,指诀掐动之间四周乱石纷纷飞向女人,而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她身后一道残影虚晃至女人身前,单掌一推强劲的掌风波动震碎了飞来的乱石。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速度极快,贴着长碑极速接近黑衣之人,眨眼之间长袖之下两把泛着黑气的尖刺朝着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指袭来的黑影,数块小型长碑自四方而来,将来者困在当中。而后口中低语不断,直至石碑将其封得密不透风,犹如一方石牢一般将其困住。 “哼,尸傀?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黑衣人振臂一挥,石碑所成的石牢重重的砸向一侧的山体之上陷入其中,而后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女人:“两三具尸傀就想拦住我裘海正,简直是异想天开!” 第48章 五感的晋升 “呵呵,别的还真不一定,但对付一个小喽啰,足矣!” 女人笑着说罢挥手指向黑衣人,身前那具尸傀振臂一击,一股强劲的掌波推向黑衣人,黑衣人立身未动,一块块长碑从地面升起叠成厚厚的石墙挡在身前。一声炸裂中石墙碎裂,尘土散去之后黑衣人缓缓低头,一根冒着黑气的长刺透穿了胸口。长刺缓缓拔出,强劲有力的一踢将黑衣人自长碑之上踹下,陷入地面数尺之深。而后那具尸傀长刺入袖,一掌拍在矗立在地面上的巨大长碑,随着一声咔嚓脆响,一条裂纹自上而下延伸至碑底,而后碎裂开来,那具手缠布条的傀尸于乱石中直起腰身扭了扭脖子,纵身一跳落在黑衣人身上,一阵乱拳之下,黑衣尸首被砸成了烂泥。 “啧!”女人看着挥拳的尸傀轻挑了一下细眉:“哎,还是有点问题,回去要好生瞧瞧!” 说罢向着一旁的柴骏大步走去。 “咳,别过来!” 柴骏捂着胸口支撑起身体,护在父亲身前吃力的说道。 “呦,死到临头了还能想着老爹,孝心真是可嘉,那奴家就让你们走得痛快点吧!” 话音刚落,身旁戴着斗笠的尸傀身形一动便到了柴明远身前,还不等柴骏回过神来,柴明远一声轻咳之后,尸傀就已经回到了女人的身旁。 “嘻嘻嘻,你太慢了!”女人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去。 柴骏扶着坐起身的父亲急切的问道:“父亲,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受伤!” “没事,并无大碍!”柴明远挣扎着站起身朝着女人离去的身影躬身行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他日我父子二人也好寻恩人以报大恩!” “不必,奴家可不是来救你们的,不过是顺手而已。至于姓名嘛…”女人顿住脚步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直到女人的身影缓缓消逝在山影之中,柴明远眼神有些迷然,最终直起身子转身席地而坐,和儿子分别服了些丹药之后恢复了一些。 “走!”柴明远站起身说道。 柴骏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默然跟上父亲的脚步朝着谷中走去。 经过一番调息,我的身体状况恢复的超乎我的预料。顾不得细想缘由,我站起身警惕的靠近倒在地上的狐妖,离着大概还有十步的距离,那狐妖依旧一动不动。莫非已经死了?我怀着疑问继续向前靠近,到了跟前仔细一看,我顿时睁大了眼睛,眼前一具鳞甲空空如也,而狐妖却不知所踪。 我立马放出气息蔓延四周,除了两道熟悉的气息在缓缓靠近之外再无其他。 “跑了?” 我自言自语的挤出一问,脑海中幽玄应声而答:“是!” “何时之事?” “雷落之时!”幽玄回道。 “嘶,我舍身一击竟然没中!”惊叹之余我不禁有些后怕,若是那狐妖趁我不注意偷袭的话,恐怕今天非逼得幽玄现身不可。 “不,落雷已经击中那狐妖了!”幽玄于脑海中言道。 看着眼前的鳞甲,我眉头紧锁。若是中了落雷未死,她为何选择盾逃而不趁虚置我于死地,难不成她已经发现了融入影中的幽玄了?思索了许久也未想出什么端倪,我俯身蹲下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鳞甲,冰寒之感从指尖传来。这光滑的触感冰凉的温度,跟冰倒是有些相似,难不成是一具冰甲? “大人!” 身后传来柴明远的声音。我侧身回望看见柴氏父子神色凝重,步履蹒跚。赶忙起身问道:“两位受了重伤?” “没事,归福于大人,算是有惊无险!” “归福于我?此话怎讲?”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柴明远喘着粗气说道:“大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嗯,前辈言之有理!” 我看着地上鳞甲稍稍迟疑了一下,而后说道:“走吧!” 三人就此相伴而行,向着山谷另一端而去。 夜已深了,谷中吹起了大风,呼啸之中风沙眯眼,使得前进的步伐放慢了许多。先前打斗之地,长须老者出现在风沙之中,看着眼前的银色鳞甲自语道:“好东西啊!” 出了山谷后,风小了很多,三人前行了一段路程之后遇到一片不算太大的树林,相商之后决定在此休憩一晚,待天亮之后再赶路。在我一番坚持之下,柴氏父子接受了我度给他们的几许元气,服了些丹药之后昏昏睡去。而我则是盘坐在树下闭目行功,同时警戒着周围。 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之时,我缓缓睁开了双眼,只一夜的功夫,一身的伤势便已全然不在,游走于全身的元气更甚于之前。此时此刻的我感官异常的敏锐,落珠之声,浮空之尘,阳元之温,大地之气,以及入口的树木清香之味,无不在唤醒我的五感,想来这应该就是修行之人常言的五感晋升。果然是鏖战之后的行功,对于修行的提升是大有裨益,某种意义上的破而后立堪比大能点悟和极品丹药。 慢慢运调元气归于气海之中,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筋骨伸展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一种舒畅的感觉蔓延周身。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大人一夜未眠,要不休息一下吧!” 我转过头笑着对柴明远说:“前辈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大人度来的元气很精纯,现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嗯,那就好!”我走到柴明远身旁坐下说道:“前辈,现在可以说说昨夜你们的遭遇了吧!” 柴明远闻声愣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我们对不起您啊!” 柴明远这突如其来行为吓了我一跳,我连忙去搀扶他:“前辈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 我们的对话吵醒了一旁的柴骏,他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说:“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第49章 无字朝山印 柴明远望着醒来儿子思绪萦绕,好一会才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上讲了一遍,听完他的话之后,我叹气一声:“哎,我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就是说了我在那里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人不怪犬子,老朽感激不尽!”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就是不说,若是那女人没出手的话,黑衣人一样寻得到我,早晚而已!”停住了片刻我又问:“你们可曾看清那女人是何模样?” “不曾看清,女人戴着一面青纱,看不见面容!”柴骏带着歉意回答。 “这样啊!” 联系上柴明远的话,我低头捋了捋昨夜所发生的事,顿时觉着事情有些错综复杂,狐妖埋伏在谷口一事尚且不明缘由,黑衣人我也想不出什么头绪,自觉来这北境城后并无得罪什么人,而那黑衣之人指名道姓的寻我究竟是为何?这之间是有什么关联?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等等,你说那女人曾提到过岭山村?” “是,记得她说什么岭山村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岭山村,难道说…?”我言到嘴边却停住了。 若是如此的话,唯一能够与我扯上关系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顾清瑶的爷爷,他那时说过若是我答应护清遥周全,便可予我一份超乎想象的回报。 “不好,清遥出事了!”我情不自禁的喊出一句。 “大人,怎么了,莫不是令妹…?”柴明远见我脸色不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前辈,你们父子状况如何,我们可能要全速回城了!” 柴明远与柴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好!” 初阳之下三道身影踏尘而行,只留下一行沙幕久久未能散尽。 柴氏父子终归还是弱了一些,仅是脚力奔走他们就有些跟不上了。但现在的我是归心似箭,半点也不想在此耽搁,但若是舍他们而去又怕父子俩遭遇什么不测,两难的境地让我心急如焚。 连续好几日的极速行进,估摸着离北境城不过百里左右的路程了,柴氏父子也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我们不得不在一处乱石林暂缓脚步。 “大人,此地距北境城已经不远,你不用管我们,先行回去吧!”柴明远喝着水说道。 “不必,反正也不远了,丢下你们父子俩我也放不下心!” “大人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但我们好歹也在这大荒奔走过好些个来回了,余下这段路程没什么危险,大人尽管放心离去便是!” “这…!”我犹豫中想起了顾清遥,看了一眼柴明远点头道:“好,那你们一路上多加小心,我回城后自会差人来接你们!” 柴明远冲着我点了点头,我一抱拳:“晚辈先行一步了!” 言罢身形似箭腾空而起,几个眨眼间便在柴明远的目光中化作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归途无恙,回城之后我未作片刻的停留径直朝着军营中而去。 镇北军营中,议事堂之上大将军杜云海正在和众将商讨什么事,便看见我大步流星的走来。 “末将拜见大将军!” “起来吧,见你如此匆忙,想必已经是得知了岭山村的事吧!”大将军开口问我。 “是,末将是听闻了一些消息,但还不知详细情况,所以星夜兼程赶回来了!”我回答道。 “这件事情…!”大将军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澜说:“还是你来说吧!” “是!” 墨澜向大将军拱手后对我说:“布都尉,就在你走的当日,岭山村遭遇了袭击,全村二十九口人无一幸免全部惨死!” “什么?”我从座位上猛然站起身问:“清遥呢?” “也在其中!”墨澜低声回道。 “不可能,我临走时留下了隐卫!” “布都尉,那名甲字隐卫也…”墨澜突然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牺牲了!” 听完墨澜的回答,我缓缓的坐下,脑海中浮现出清遥和我初次回城时三步一回头的画面,清瘦的脸庞和那双惹人生怜的眼睛,久久未能在脑海中挥散。 “终归还是没能救下吗?”我失落的自语了一句。 议事堂中此刻很安静,都在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会,我开口说道:“抱歉了诸位,在下失态了!” 众人并无言语,只有墨澜缓缓的开口说:“布都尉,那名甲字隐卫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无字朝山印!”墨澜说。 “无字朝山印?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这个是在隐卫的身下发现的五个血字,事发之后我们动用了许多手段,至今未能查出这个无字朝山印的来历!” “这样啊,看来那黑衣之人多半是为此而来!” “黑衣人?” 见他们面面相觑,我便将此次坠龙谷之行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当我说完之后,其他人除了疑惑还是疑惑,唯有墨澜神色凝重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说那黑衣之人用的是镇碑诀?”墨澜走到我面前问。 “柴氏父子说那女人好像识得黑衣人的手段,称之为伏土镇碑诀!” “伏土镇碑诀?”墨澜突然回头对着大将军说道:“大将军,此事恐怕和那九煞门有关!” “九煞门?你是说八年前的死灰,如今又要复燃了?”大将军杜云海也正色问道。 “眼下末将还不敢断言,但如果布都尉口中的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那就必然是九煞门无疑,当年清剿九煞门时末将曾亲眼见识过镇碑诀!”墨澜转身对着所有人说:“是不是九煞门,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一切便能知晓!” “好!”大将军站起身说道:“即刻下令,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将此人给我找出来,外忧也就罢了,内患若是再起,这北境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是!” 众将领命而去,堂中就剩下墨澜和我以及坐在堂中的大将军杜云海。 第50章 城西山丘月 “布谷啊!” “末将在!” “你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讲?”大将军侧着身子看向我问。 “末将的确还有一事要讲,只是…”我言语未尽眼神望向一旁的墨澜。 “墨澜是我的亲信,你大可放心道来!” “是!”我回应一声道:“大将军,北境军中恐怕有通敌的细作!” “哦?可有依据?” “大将军,我此行入坠龙谷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半路伏杀于我的妖族能够准确的知道我的行踪,若不是有人提前走漏风声,除非它异族有通天的手段能未卜先知,否则绝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我向前一步又补充道:“而且那狐妖绝非一般妖族喽啰,暂且不说它实力与我不相上下,那能弹开我全力一剑的鳞甲,就像是专门针对我而备的!” “那狐妖有如此厉害?”墨澜诧异道。 “墨兄莫要不信,那狐妖刀剑和鸣使得炉火纯青,两色异火也是厉害的紧。我舍命换招引动天雷都没把它劈死,还让它给逃了去,你说它厉不厉害?” “什么?” 大将军和墨澜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叹一声。 “怎么了?”我看着惊叹的二人问。 墨澜稍稍平复了一下问:“你刚才说你引动天雷?”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你一个修武道的武夫,是如何引动那天雷的?”墨澜追问。 我忽然意识到千百年前慕临玄前辈的箓文之道,可能在大恒天下鲜有出现过。现在暗流四伏,或许不讲更为妥当。但刚才话已出口,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们信服又不暴露呢?脑海中来回的思索,心头涌现一人。 “大将军,不知你可听闻过符道?” “这个自然是知晓,莫非你还擅长画符?”大将军问。 “并不会!”我心海暗喜,接着说:“末将虽不会画符,但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一高人所赠的一道雷符,幸好此番带在身边,不然怕是就回不来了!” “哦?竟然还有此番机遇,能够画出雷符之人,大恒天下不少,但也算不得太多,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啊?”墨澜开口问。 “这个在下不知,高人不曾留下姓名,只是说过她出自碧幽宫!” “碧幽宫?”大将军与墨澜四目相对,而后说道:“若是碧幽宫,那应当是没什么差了,当今天下若论符道,碧幽宫当属魁首,你不知遇到的是哪一位属实可惜了,若是能与其结一桩善因,日后得其相助必然是一桩大造化啊,可惜,可惜啊!!” 三人于堂中又交谈了许久,直至日中十分才各自离去。一路上我一直思索着大将军所说的话,觉着不无几分道理。大将军当时分析说细作之事基本是板上钉钉,但不一定就是在北境的军中,越是容易想到的事就越有可能是虚象,而那些个最反常的往往才是事情的本质。 思索着大将军所说的话,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到了住处,只是这一次并未见着阿澜在门前等候。我大步跨入院中,白展云首先发现我,先是一脸吃惊的迎上来,而后脸色逐渐变得沉重,白展云双手一抱拳单跪于地:“大人,属下无能未能完成大人的嘱托,请大人责罚!” 我摇了摇头将白展云搀扶起来说:“此事不怪你,你无需自责!” 我左右相望却不见阿澜的身影,疑问之下问白展云阿澜去了哪里。展云说清早就见阿澜急匆匆的出门去了,也不曾交代去了哪里。 “是吗?阿澜经常这样?”我又问。 白展云皱眉想了想回道:“那倒没有,阿澜除了采办东西外很少出门,就算有事出去,也会与我们兄弟言语一声,如今日这般急匆匆倒是第一次见!” “知道了,你们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闭了房门我坐在床榻之上,心里很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趟坠龙谷之行无端冒出这么多人,牵扯出这么多事,属实是让我难安。也不知想了多久,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和阿澜的声音:“大人,晚膳做好了!” “嗯,这就来!” 我稍稍缓了缓心神,打开房门,只见阿澜对着我微微一笑,但不自然的嘴角显得很是牵强。 “吃饭吧!”我也以笑脸相对轻声说道。 “嗯!” 一桌四人彼此无语,气氛格外的低沉。昔日可口的饭菜此时此刻也是索然无味,寥草夹了几筷我便早早下了桌子。 “大人,您要出去?” “嗯,附近走走,不会太远!” 说完后我迈出大门,迎着落日余晖行走在路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在天尽头留下一抹暗红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哎,求之不可为,失之亦不可奈何啊!”望着暗淡的山影我长叹一声。 “公子为何如此伤感?”一道女声从林中的阴影里传出。 “触景生情妄自感叹罢了!”我站在原地回答道。 “公子,人生本就无常,冥冥中自有定数,来者是宾,过者是客,一来一去间多为不顺之事,公子何必如此!” “崔姐姐说的是啊,人生无常,万般皆是命啊!”我看着阴影中淡淡的轮廓又说道:“谷中之事在下谢过了,不过我有些话想要亲口问一问,崔姐姐可否帮我解惑?” “料到你会问我,但没想到这么直接,罢了,寻个地方吧,这里耳朵太多了,有些话奴家只能讲与你一人听!” “好,劳姐姐带路!” 阴影之中,崔白嫣的气息渐渐淡去,我紧随其后没入黑暗的密林之中。 城西一座荒凉的山丘之上,崔白嫣面带青纱,一袭长裙在风中舞摆,望着初起的月亮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感伤。 “确是一处好地方!”我站在她身后缓缓开口。 “是吗?公子懂得还真不少!”崔白嫣转过身,月色照在她的青纱上显得很是苍凉。 “姐姐说笑了,只是觉着站在此处观月,让我想起了些许往事,有些相似而已!” “看来,公子心里还藏着不少的往事呢?”崔白嫣轻盈的迈着碎步,缓缓走到我跟前,用一种道不分明的眼神看着我。 第51章 魁首崔白嫣 “崔姐姐,你这般看着我,让在下有些不自在!” “既是有事相求于我,看上两眼也不过分吧!” 崔白嫣说着又靠近了一步,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之声。对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的站着不动。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崔白嫣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这…,崔姐姐,你离得太近了,我着实是有些不自在,不如…” 我话还未说完,崔白嫣冰凉的指尖便按在了我的唇上:“就这样就好,你若后退一步,就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我轻轻拨开崔白嫣的手开口问:“崔姐姐,你这是为何?” “像,确实很像!”崔白嫣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不知该如何去回答面前的这个女人,与初见时轻浮的崔二娘不同,从此时此刻的崔白嫣身上我只看到了惆怅和感伤。思索了许久,我冲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崔白嫣见状眼神恍惚了一下,而后转过身看着皓空中的月亮徐徐说道:“七年前,我还是九煞门青魁殿魁首,身为恶贯满盈的九煞门血煞,我却偏偏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从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这世上正与邪注定是不能相融的,身为正派天骄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我的对面,纵然曾经山盟海誓携手远走天涯,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九煞门被正派联手覆灭,而他持剑指着我的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本以为此生就此告终,可老天偏偏不让我死。我被一个人所救后四处漂泊,最后来到了这极北之境,从此隐姓埋名变成了如今的崔白嫣!” 崔白嫣讲完转过身来,走到我的跟前问:“是不是很可笑?” “不,我并不觉得可笑。痴情本无错,怪只怪你爱错了人!”我回答道。 “哈哈哈!”崔白嫣大笑三声:“是啊,爱错了人,既然无果为何老天当初要让我们相遇。我恨,我恨这苍天无眼,我恨那薄情寡义之郎,我更恨我自己!” 崔白嫣说着情绪逐渐有些失控。她走到我跟前一把扯掉遮面的青纱问:“你说,我美吗?” “美!” “那你告诉我,他当初为何要骗我!” “不知!” “哈哈哈,好一个不知!”崔白嫣瞪着双目说:“实话告诉你吧,你被骗了还蒙在鼓里,你妄自感叹之时,殊不知在这一局里,你如同我一样只是个被人哄骗利用的棋子而已,你的同情心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粪土!” “崔姐姐…” “住口!我才不是什么崔白嫣”她怒目圆睁贴到我眼前道:“我本名叫柳青,你给我记清楚了!” 四周无端刮起了风,叶子在树影婆娑间沙沙作响。柳青怔怔的站了许久,而我也默默的看了许久。此时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就这样沉默无言。 月亮在流云中隐没,而后又露出脸庞。柳青抬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我说:“抱歉了,方才的失态你就当做是疯子的胡言乱语吧!” “崔…”我刚说一个字又急忙改口道:“柳姐姐,我能明白你内心的苦楚,虽然内心有很多话,但我现在只想问清楚一件事,你说我被蒙在鼓里究竟是为何意?” “哎,你把这北境城想的太简单了,也把这里的人想得太简单了!”柳青走到我的身旁在耳边轻轻的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叫顾清遥的是你从大荒救回来的,仔细的想一想的话你就会发现这当中的蹊跷之处了!” “这…” 听了柳青的这番话我恍然间觉着她和大将军的话有几分相似之处,难道说这一切的起始都在顾清遥身上?可我记得去大荒之前与她并无任何的瓜葛,这当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姐姐,在下愚笨,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你可否简明一些告知在下!”苦思不得解我只好求助于眼前的柳青。 柳青看着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贴上前来,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也不知先前为何没有闻到。正在好奇之时,柳青开口说:“告诉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此次坠龙谷出手,我的身份迟早是会被发现的,因此我想与你做一笔买卖,你意下如何?” “买卖?柳姐姐暂且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给你想要的消息,你给我安全的避身之所!”柳青说完便静静的盯着我。 “如柳姐姐所言,那如今的北境城哪里还有什么安全之处!” “你!” “我?柳姐姐是在说笑么?” “你觉着我有那个闲心与你说笑么?”柳青接着说道:“整个北境城中,唯有你的来历所有人都不知,再加上你的实力和背后的镇北军,再没有比你那儿更安全的地方了!” 柳青的话让我犹豫了,这个女人今夜寻我一定是她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眼下也只有她身上有许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可如若应了她,一把剑就悬在了头顶,不应,目前的一切就再难寻着线索。 而我最担心的就是,以她的手段来看,若是寻常的麻烦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再不济要逃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既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必然是出于某种原因已经脱不了身了,所以不得不求助于我,于她而言或许也是一局豪赌。 再三思索之后我对她说:“好,我这买卖我布谷就应了!” 柳青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诉你一件事!” 柳青上前贴在耳边细声言语着,在她的告知下,我的脸色变得很凝重。 “柳姐姐,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青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并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在树影之中有道黑影的轮廓,若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来,更为诡异的是在我的探知之下,竟然也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 第52章 朝山印之密 “这就是你的尸傀?怎么觉着与初次相见时相差甚远啊?”我好奇的问。 “既是同船相渡,我也不瞒你,我一共炼有六具尸傀,其中一具被你所毁,坠龙谷回程途中遭遇劲敌被毁去两具,如今手上就只有三具压箱底的镇棺傀了” “听你这么说,越觉着复杂了,这样吧,你且先随我回去,具体的事往后再说,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我早晚要一个一个的找他们算账!” “往后要多依仗于你了!” 柳青叹气一声和我一同消失在月色山丘之上。 今夜的北境城有些格外的安静,枯暗的石板道上泛着异样的光彩,夜虫的微鸣声中,石板道上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来者一身的漆黑跟夜的颜色很是般配。那黑影扛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迈着怪异的步伐穿过城南街巷向着北边走去,身影涌动前行之间两条铁链在地上哗啦作响。 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门外一片嘈杂,还未等我起身就听见白展云在门外急切的喊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我闻声迅速穿好衣衫打开房门,见众人都在门前站着,开口问道:“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大人您还是自己看吧!”白展云退身一旁指着院中说道。 我目光顺着他所指看去,一口漆黑的棺材赫然出现在眼前,我大步走向棺材,发现上面还有三个醒目的大字:锁魂棺 “哼,故弄玄虚!” 我怒喝一声一掌打在棺材之上,一声闷响棺材应声碎裂,而出现在眼前的则是一具无头尸体。 “啊!” 阿澜惊叫一声偏过头去不敢看。 眼前的尸体一身血衣,苍白的双手叠放在肚子上,从隆起的胸口来看显然是一名女子,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红的格外扎眼。虽说昨夜柳青给了我一些忠告,但没想到九煞门的动作如此之快,而今已经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了。 “展云,速去防营禀报此事!” “是,大人!” 白展云大步流星火速离去,接着我又让白展雷陪着阿澜暂且回屋避一下,而我则是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静静的等候着。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一队人马急匆匆的来到了大门前,在白展云的带领下一个黑甲卫带着几个人来到院中。征得我的同意之后,三个仵作模样的人查验一番之后在黑甲之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黑甲人听了看着我有些凝重的说道:“惊了都尉大人是我等的失职!” 我一伸手打断了他:“闲话不必再说,你就直接告诉我这具无头女尸是怎么回事就行!” “大人,这…”黑甲卫有些为难的走到我跟前小声的说:“大人,就在昨夜,府衙丢失了一具尸体,而眼前这具女尸正是丢失的那具!” “哦?有这回事?那这具女尸是何来历?”我小声的问道。 “大人,这具女尸…她…”黑甲卫神情为难言语顿塞。 “你但说无妨!” “都尉大人,这具女尸就是岭山村事件中的遇害人之一,顾清遥!” “什么?” 我听完站身而起,身形摇晃着走向躺在那里的顾清遥,几步趔趄后在众人惊慌的眼神中轰然倒下。 傍晚时分,城东黄沙客栈外一片沙杨林中,一个身影东张西望的往林子深处走去。直到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沙杨,那身影才站定脚步。就在那身影环顾四周之时,三个身着斗篷之人从树后现身,其中一个开口说:“急匆匆的传信叫我们来此,你最好能给一个合理说法,不然别怪我心狠!” “堂主,属下有很紧急的情况要汇报,不然也不敢轻易打搅您!” “嗯?什么情况?”那人问道。 “堂主,那布谷可能要不行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斗篷人怒斥一声:“我看你啊是活的不耐烦了,竟然已经敢胡编乱造消息蒙骗于我!” 说完斗篷之下一只惨白的手缓缓抬起,一股幽绿的气息从袖中溢出,萦绕于那指尖之上。 “堂主,纵然属下有十条命也不敢蒙骗您呐,那布谷今晨一掌碎了锁魂棺,而后三步都没走出就倒下了,至今未醒!” “中了别人的计还全然不知,哼,留你也无用!” 斗篷人绕指轻弹,指尖幽绿的气息飞向对方。那诡异的气息一沾上生气之后,就像是活物一样顺着鼻口就钻入了那人的体内,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啸叫中,一个大活人逐渐瘫软,最后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脓液。 “堂主,这厮所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另外一名披着斗篷的人问道。 “是真是假,待我一试便知!” “堂主,不可,现在尚且不知是何情况,贸然行动恐怕有风险!” “风险总是有的,但如若不试我心实在难安,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从姓顾那死老头嘴里套得半点信息,到头来反倒因为这个误打误撞的布谷让我们得到了朝山印的秘密!”那个所谓的堂主顿了一下又说:“眼下除了我们之外,他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朝山印秘密的人,若是真的中了锁魂棺上的陀兰花毒,那祁傩山的宝藏便尽归我们九煞门,届时九煞再聚,复仇之火将会蔓延北境乃至整个大恒天下。为此大业,冒一点风险又有何不可呢!” “堂主,那让属下去吧,就算有诈属下一条烂命无足轻重!” “不,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去,你们俩今晚带上抬棺奴,务必要将柳青那个贱人给引到城西荒山,藏了这么多年,有些账是该一并算清楚了!” “是,堂主!”另外两人齐声回道。 “今晚就亲自瞧一瞧,这个布谷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夜幕降临,北境城中一座小院外灯火通明,院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众多披甲挂刀,背弓负箭的兵卒。手举火把的巡防兵在周围来回巡视,就连暗处也有众多的眼睛在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如此阵仗就连一只苍蝇恐怕都很难飞进这座小院里。 第53章 见棺即见凶 同样是灯火通明的院中站着两人,一名赤甲在身,手执一杆九尺亮银枪,虎目圆睁洞察四方。另一名一身银甲,身形并不算高大,但瞳目放光好似鹰眼一般注视着四周,而他手中所持的钢刀泛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展云大哥,这院中的两位是什么人呐?”阿澜坐在桌旁瞄着院中的两人轻声问道。 “这两位啊,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先前听墨澜都尉言语中提到过,好像是悍甲营帐下的两员悍将,记得好像叫…”白展云皱眉思索着。 “赤寒双将!”一旁的白展雷插了一嘴。 “啊,对对对,赤寒双将!” “你小声点!”阿澜微微嗔着眼神看着白展云说:“别吵着大人!” “哎,咱家这大人啊,就没见着有过一天消停日子,也没见他平日里得罪什么人,怎么就…”白展云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么大的阵仗,咱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好歹言语一声,万一有什么岔子咱们也能出出力不是!” 白展云话音刚落,便看见那赤银二将已然站在了房门之外。赤甲之人长枪在地板上一杵言道:“我等奉大将军之令镇守此处,自会护都尉大人周全。这位兄弟且放宽心,大将军已派精骑连夜前往扶晨州界,不日便能请甘河谷神医卜童川为布都尉医治!” 白展云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说不出话,还是阿澜起身施礼道:“阿澜代我家大人谢过大将军,也谢过二位不辞辛劳前来护卫!” “阿澜姑娘不必多礼,此乃我等份内之事!”银甲之人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你们大可回房休息,这里有我们二人看护便可!” “谢过两位好意,身为侍女守在主人身旁也是我的份内之事!”阿澜笑着说。 “好,那我等就在门前候着,若有差遣,开口便是!” “有劳二位了!” 两人转身肃立不再言语,屋内也是安静万分,唯有偶尔从院中传来的丝丝虫鸣,还能予人几分宁静中的喧哗。 夜渐渐的深了,皓空无月倒也是少见的日子。不知何时吹起了风,随着风中逐渐多了些凉意,屋顶上也传来了滴答滴答的雨落之声。 “下雨了!”阿澜站起身走到门口说道:“北境有好些日子没下过雨了呢!” 正当阿澜感叹之余,一旁的赤甲将举臂横枪将阿澜挡在身后,而那银甲将早已持刀立于院子当中。 雨变大了,天空之中也传来了轰鸣的雷声,随着电光一闪而过之后,一口漆黑的棺材随着雷声从天而降,银甲将左手反握钢刀,右手一拳轰出,随着脚下石板的碎裂,银甲将止住了棺材的势头。 “甲卫何在!” 赤甲将一声高喊,一众兵卒涌入院中,随着呲啷啷一声声拔刀出鞘,房顶四周也顿时满弓待发。 再看那银甲将曲臂一震,那口棺材被震退空中,银甲将再左手一刀带出,刀波砍破雨滴撞上黑棺发出阵阵轰鸣,从涟漪般散开的波纹可见此一刀的威力不容小觑,可那黑棺安然无恙也就罢了,居然还迅速砸向站在地上的银甲将。 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院子一颤,在闪至一旁的银甲将和众人的眼中,竖立的黑棺之上一个黑影负手而立。 “我乃送棺不详之人,见棺即见凶,遇我如逢煞,今日尔等谁是入棺人?” 黑影话一出口声如洪钟,一众兵卒闻声便已倒了大半之多。站在赤甲将身后的阿澜幸有赤甲将元气相护方能勉强站着。 “九煞余孽胆敢放肆!” 银甲怒喝一声挥刀破雨力贯山河,刀势刚猛迎头而去。 黑影轻点脚尖震动黑棺,黑棺一头弹地而起与刀锋相碰,火花随着雨滴消散间银甲将手中钢刀颤动不止,手臂也被震的一阵酸麻,险些丢脱了手中的钢刀。 “余孽?哼,尔等正派之士就只有嘴硬的很,论实力确尽是些羸弱之辈!”黑棺之上讥讽之声随口而出。 闻声而动的赤甲将空中腾转抖枪一刺,杀气顿时弥漫开来,枪尖一点寒芒点破雨幕,顷刻间便临了黑棺上所立之人眼前。于此同时,银甲将也紧随其后拖刀而至,枪芒刀光形成包夹之势。 那黑影不慌不忙,转身一拧,脚下黑棺随之飞速转动起来形成一股黑色的旋风将来攻之势弹开。 “哼,什么赤寒双将,看来也不过如此!” “贼子莫要猖狂!” 银甲将一声怒喝,再起攻势。赤甲也紧随其后,枪刀携作与黑棺上之人战作一团。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密集似雨,挥舞的刀风和骤雨般的枪刺不断的攻向敌人,即便如此,那黑影依旧轻松应对,显然和两人不在一个境界。 “你们俩太括噪了,一旁安静一会吧!” 黑影猛然一掌震在棺头,黑棺上紧绷的铁链轰然断开,重重的砸在地上,坚硬的青石板片片碎裂,飞向四方。 铁链落地冒出阵阵黑气,暗红色的光圈以黑棺为中心贴着地面瞬间扩散至院子四周。随着红光笼罩小院的一刹那,赤银二将,众多兵卒,甚至连空中的雨滴都在眨眼间被定住了。 黑影缓缓站起身,漆黑的兜帽之下露出一双猩红的双眼,他凌空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缓步向着灯火通明的屋内走去。 “啧啧啧,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黑影猩红的双眼在烛影中闪烁着妖异的色彩,一把抓住昏睡之中的我来到房门前挥臂将我扔向了立在院中的黑棺。黑棺开启的那一刻,浓厚的黑气自棺中溢流而出,化作一条条四处乱抓的枯手,将我拖进棺中。随着一声闷响,黑棺应声合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者负手站在上面扬长而去。 待那暗红色的光幕消散,赤甲将咬牙吼道:“暗眼速去禀告大将军,其余人等去四门传令,今夜任何人不得离城,违令者当即擒下,如遇反抗就地扑杀!” 第54章 毒煞苗晴 赤甲将言毕与银甲将对视一眼朝着黑棺离去的方向追去,潜伏在暗处的身影没入雨中消失不见,几个兵卒动作迅速的冲出小院跳上快马奔向四方城门,而院中就剩下肃立的甲卫和神情木然的阿澜。 营中议事堂,大将军杜云海端坐中央,下面众将齐聚,但唯独不见常伴大将军左右的墨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长须老者。 堂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湿漉漉的地面上一个黑甲卫脚步急切的踏出一朵朵浅浅的水花来到议事堂中。 “报大将军,布都尉住处遭遇袭击,赤甲银将不敌来人,都尉大人不幸被掳!”黑甲卫躬身说道。 “什么?赤甲银将不敌来人?那来者是谁?” 黑甲卫侧身回道:“回段都尉,来人黑衣罩身不知名号,随身带着一口棺材实力强劲!” “哦?棺材!”大将军盯着黑甲卫问:“那人可曾说过什么话?” “有,那人一来便说,见我如见凶,遇我如逢煞!” “原来是他,行了我已知晓了 ,你先下去吧!” “是!” “你们都听见了,此人是镇棺堂的凶煞狄祥无疑,这群九煞余孽在我们眼皮下如此明目张胆,定是有什么阴谋,”杜云海一拍桌子怒道:“众将依计行事不得有误,布都尉以身为饵钓出暗敌,此番若不能一举清除九煞贼子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我等定不辱命!” 几位将领相继没入雨中而去。 “老山呐,你说这九煞余孽沉寂了这么多年了,此番现身当真是为了那无字朝山印而来吗?”杜云海叹声问一旁的老者。 “这个老奴不知,那九煞门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论之,不过老奴认为布谷小子从柳青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并非没有可能!” “你是说九煞余孽勾结异族?”杜云海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说:“为报昔日灭门之仇,勾结异族撬开大恒北门让异族大举南下还算合情合理。但若不为朝山印而来,那岭山村一事就确实让人想不明白了!” “老爷,以老奴拙见,勾结异族之事不假,朝山印之事也是真,若不是势在必得,凶煞和毒煞双双出现就有点小题大做了!”长须老者微微笑着说。 “诶,老山,那无字朝山印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九煞门执着至今!” “传闻说朝山印中藏着一幅宝图,得之便能富甲天下!”老者回答。 “那都是哄骗一般人的,我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个!”大将军向老者摆摆手说。 “这个嘛,老奴也不甚清楚,只是听闻有谣传说朝山印是旧朝月帝宝库的钥匙,得到它便能打开月帝的宝库,宝库中除了稀世珍宝外更有月帝遗留的十二柄皓月神兵,老爷想必知道皓月神兵意味着什么吧!” “嘶…,居然还有这等传闻!”杜云海面露吃惊:“难怪有那么多人都盯着这无字朝山印,如此说来那岭山村被屠也在情理之中了!” “是啊!”老者走到堂门前盯着外面蒙蒙的雨幕叹息道:“皓月神兵,得之便可睥睨天下,仅此便能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城西荒山之上,两个高大魁梧的抬棺奴正与柳青的一具尸傀打斗,周身紫黑的抬棺奴虽力大无穷,但在柳青的尸傀面前还是逊色了许多,几个照面下来抬棺奴被打得节节败退,其中一个步错一招便被尸傀一掌碎了头颅,失去同伴的另一个也没能招架住几招便翘了辫子。 柳青站在雨中望着前道:“来都来了,不出来叙叙旧么?” “嘻嘻嘻,姐姐依然不减当年啊!” 话语时一个身着绿裙袍的女子撑着一把花伞走到柳青面前几步嬉笑着。女人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面色异常的苍白,因此那浓艳的纯红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多年未见,妹妹是越发的精致了!”柳青听着像是问候,言语确冰冷无情。 “是吗?姐姐的夸赞还真是让人怀念,只是如今听着没有往昔那么亲近,反倒多了些生疏!” “我已不再是九煞中人,苗晴妹妹若是来寻我叙旧,我自是该如姐妹般亲近,但想必妹妹可不是来找我闲谈的吧!”柳青依旧是言语冰冷的问。 “呵呵呵,姐姐还真是不客气呢,好端端的气氛都让你给散了去!”苗晴阴阴笑着说:“不过姐姐说的也没错,今日妹妹确是不是来找姐姐叙旧的!” “说吧,找我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妹妹我啊…”苗晴语气拉的有些长,忽然加重声音恶狠狠道:“妹妹我啊今日想请姐姐赴死!” 雨滴打在苗晴的花伞上发出“噗哒噗哒”的响声,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着彼此。一滴雨水顺着伞边滑落,苗晴举手轻弹一指,一点幽绿融入雨滴飞向柳青。柳青站着未动,身旁的尸傀冲上前去推出一掌,看似轻飘的雨滴在与尸傀掌心相碰的瞬间迸发出强劲的气息,周遭的雨水纷纷被散发的气浪吹开。劲风消散过后,雨滴消磨殆尽。尸傀并未就此停手,而是飞速冲向对面的苗晴,与此一同动手的还有另外两具尸傀,苗晴的三边几乎同时受到袭来的攻击。眼看着就要被击中,苗晴花伞一转,数滴幽绿的雨珠随之甩出击穿了三具尸傀的头颅,来袭的攻势也就此停住。 “姐姐,你这镇棺傀好像也不怎么样啊!”苗晴讥笑道。 “应该说妹妹下毒的功夫是越来越隐秘了,就连我也没察觉你是何时用毒腐化了我的血咒印痕!”柳青淡淡的回了一句。 “呀,居然还是被姐姐察觉了呢,这也怪不得妹妹哦,谁让姐姐的血咒术着实厉害呢,若是不破了印痕,妹妹我会很伤脑筋的!” “行啦,妹妹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既然要请我赴死,总歹拿出点真东西才行吧,我可没打算对你手下留情!” “哎,姐姐乖乖束手就擒多好,妹妹还能让你走得痛快点,你这个样子着实是让妹妹有些为难啊!” 第55章 凶煞狄祥 正在两人针锋相对之时,半空中传来一声人言:“依照规矩,九煞门中人不得相互比斗!” “呦,狄祥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怎么,我坏了你的好事?”狄祥平淡的问。 “哎呦,哥哥怎么能这样说呢,妹妹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消息都言那布谷不好对付,我是操心哥哥呢!”苗晴言语虽是嬉笑但总觉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处。 “妹妹多虑了,迄今为止我还未见过能从你的陀兰花毒下活过的人,虽说那名为布谷的小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拖住一时不死,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为保险起见我还是把他关在锁魂棺里了!” 狄祥轻描淡写的说着,听到消息的柳青脸色却闪过一丝变化,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还是被苗晴给察觉到了。 苗晴转过头故意提高声音:“狄祥哥哥真不愧为凶煞,遇见你那便是这小子的大凶之日,嘻嘻嘻,你说是不是啊柳姐姐?” 柳青闻言内心里产生了不小的波动,因为她知道这锁魂棺的厉害,但凡被关进去的人无一不是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全被这锁魂棺腐蚀殆尽,就连死后的魂魄也会被困在这棺中无法逃脱。更别提凶煞的那骇人听闻的炼魂之术,就连九煞门中之人也是谈之色变的话题。如今她柳青在北境城中最大的倚仗被关进锁魂棺,要说一点也不慌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柳青就暗觉晦气,才做了笔交易怎么感觉要亏本。 “血煞柳青,许久未见!”狄祥站在锁魂棺上说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血煞了,如今的我只是个卖棺材的崔二娘!”柳青平淡的回道。 “卖棺材?崔二娘?哈哈哈哈!”苗晴大笑着说:“亏姐姐想得出来!” 狄祥看着柳青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七年前我们惨遭灭门,门主不知所踪,仅剩我等残存余党苟且于世。而今有人持九煞令重聚九煞门人,我等孤魂又可登门入殿再为座上之主效力。柳青?你可愿重新成为昔日的血煞?” 柳青听完狄祥的一番话心里略微有点心动,脸上挂着些许的凝重之色。狄祥见状接着说道:“持令之人说了,但凡愿意重回九煞门的,一切过往都不再追究!” 柳青听完使劲摇了摇头:“我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还真是稀奇,曾经冷血无情的血煞居然还有被凡尘约束的时候!”苗晴略带嘲笑的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废话了,九煞同门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柳青你知道九煞的规矩,别怪我!” 狄祥说完便率先发难,外放的黑气于身周围缠绕,两柄短枪滑袖而出握在手里,阴森肃杀之感弥漫周遭,而周围的草木也在狄祥的煞气之下瞬间失去了生机。苗晴站在一旁并未做任何动作,但柳青知道她一定会在暗中作怪,因此提起了万分的小心。 一滴雨珠坠地激起一朵小水花,狄祥钻身冲向柳青,手中的两柄短枪带着煞气攻来,柳青倾身后撤,单手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而后与狄祥缠斗在一起。狄祥两柄短枪就像两条黑蛇,角度刁钻专攻死穴命门。而柳青软剑轨迹难测,招式攻中有防,防中带攻,两人战至焦灼一时也难分伯仲。 雨渐渐的变小了许多,而两人的战斗却愈演愈烈。对招之间柳青软剑刺向狄祥,而后者则用枪格挡,相撞之时本该弹开的软剑确被柳青一抖腕扭成曲形,绕过狄祥的防守刺向咽喉。 无论怎么看都是必中的剑招,确万万没想到却被狄祥身上冒出的黑色气息给缠绕住了剑尖,柳青惊叹之余急忙弃掉了手中的软剑后撤出老远。而后只见那黑气瞬间将软剑给腐蚀殆尽,连一丝渣子都没留下。 “妹妹好警觉!”狄祥望着柳青说。 “过奖了,虽未见过哥哥的煞气缠身,但多少还是听闻了些,妹妹我还不至于蠢到以肉身接煞气的地步!” “哈哈哈,妹妹谦虚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妹妹也别藏着掖着了,早就听闻你的血咒术厉害确未曾有机会见过,今日不妨就让我见识见识!”狄祥冷笑道。 柳青看着眼前的狄祥,同时眼角余光扫视了一旁站着的苗晴,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三人都同为九煞,单对单胜负犹未可知,若是苗晴也出手的话,柳青自知定然是赢不了。而那阴险狡诈的苗晴现在都还未出手,定然是在等待时机,一旦用了血咒术,自己便没了任何保命的手段了,但是不用的话必然在狄祥手下走不过十个来回。 “哎,横竖都感觉要死,今日便豁出去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柳青低吟一声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正在此时观战许久的苗晴眼中一亮,一道幽绿的气息化作箭矢朝着柳青射去。虽然苗晴算的时机很准,但终究是晚了那么一息。就在幽绿的箭矢距离柳青只有几寸之差时,柳青上突然泛起血色红光,箭矢在红光之中消散,两条红的异常妖异的丝带无风自起,浮在柳青的肩头之上。而那依附于柳青身上的红光,就像是穿了一袭血色裙袍一般。 “呀咧,这就是血咒术啊!”苗晴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妹妹真是舍不得杀你了,只可惜今日你不得不死!” “哼,无需多言,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今日一并了解吧!”柳青言罢单臂一伸,一把赤红的长剑凝结于手,一指眼前的两人道:“放马过来吧!” 狄祥双枪交叉一架,身上墨色的煞气化作四道环绕周身。再看一旁的苗晴,自脚底燃起幽绿色的火焰,而后蔓延周身。 “好啊,毒娘子苗晴,送棺人狄祥,血衣修罗柳青,九煞既然敢现身,今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远处的山崖上,一个黑甲人声音低沉嘶哑的说道:“传令下去,三千劲弩在外,八百黑甲盾卫在内形成包围之势。暗哨分散开占据视野开阔地,给我确保每一寸地方都能尽在眼底。待时机成熟,信花为号劲弩清袋,遁甲清场,暗哨配合隐卫确保无漏网之鱼。记住,除了布都尉外一旦发现活着的,就地扑杀!” 第56章 自行了断 荒山之上红绿黑三股气息战作一团,战斗的气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围在战斗的的波及下已经形成一片空旷的地带,就连地面都被掀了一层又一层。 柳青的血咒术的确很强,但依旧是架不住狄祥和苗晴二人的联手攻击,尤其是苗晴的冥焰之火,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毒性极强,即便有血咒之衣加身,还是有些许的毒息渗透了进来。 雨已经停了,但战斗仍在继续,气浪,爆响,震颤的地面都无不在说明战斗的激烈。随着毒息积累的越来越多,柳青的动作越发的迟钝,一个招架不及便被狄祥一脚踢中侧肋,随着一声巨响柳青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不等柳青喘息一把短枪飞射而至逼得她慌忙举剑招架。强忍着剧痛将短枪弹开的柳青迅速的向后闪身,另一把短枪就贴着头顶而过,在她瞳孔中苗晴聚火成掌扑面而来,此刻再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只好汇聚气息一剑刺出与之对碰,当气浪散尽的时候,柳青杵着血剑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的咒术血衣颜色暗淡了许多。 “姐姐,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妹妹保证立马给你个痛快,呵呵呵!”苗晴看着狼狈不堪的柳青眼里满是讥讽。 柳青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着浮在半空中的两个人已经讲不出话来。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会就此死在这里,但她并没有一丝丝的害怕,反倒是觉得有些轻松了。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未能报那个救命恩人的大恩。想到这里她自己不由得暗自苦笑,只是因初见时觉得布谷与当年救她的那个人十分神似,便稀里糊涂的帮了他一把,如今想来确实是有些荒唐。罢了,这些年也躲累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不如就在今日吧。至此柳青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两眼一闭欲自行了断。 “呦喂,姐姐这是要自行了断吗,怎得突然想通了?”苗晴依旧是一副惹人厌的样子讥讽着说道:“妹妹我现在可是战意难消,姐姐怎么说了断就要了断呢!” 苗晴举手一指,一颗亮眼的绿珠凝结于指尖之上。这时候一旁的狄祥抬枪横臂止住了她:“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就让她自行了断吧!” “既然狄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只好便宜她了,本来还想着能看她那张脸化成脓水的情形,可惜了!” 柳青闻言手上一用力,确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说好的请你吃茶,茶还没吃就急走,可不太好吧!” 柳青睁开眼,眼前的这个一脸笑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布谷。 “你…”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她冰凉的唇间示意不要说话,同时将一道精纯的元气渡进她的体内。柳青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眼眶有些湿润。 正当我要言语之时,背后传来了裂风之声,我猛然转过身去手中虽无剑,身前却剑气交错形成一道剑气幕帐将飞来的短枪和冥炎阻挡住,与此同时一道天雷落下不偏不倚正中狄祥,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狄祥坠落地面。苗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雷给惊住了,迟钝了一下刚反应过来就顿觉被一股凌厉的杀气给瞄上了。就在她察觉的那一瞬,剑气一闪而过,在苗晴的哀嚎中一只惨白的手连同臂膀一同被斩断。 “还挺迅速!”我说道“原本是要取你性命的,愣是让你给躲过了,真是了不起!” “当心!” 在柳青的呼喊中我一掌将偷袭来的短枪打飞,另一只手此时也写下最后一笔唤雷箓,惊雷随之落下劈在狄祥身上,一阵青烟散去,狄祥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吼道:“小心,此子身上藏有雷符!!” “想走?想得美!” 霎时间天穹之上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接二连三的落下,荒丘之上被电闪照若白昼一般。待雷鸣电闪停下时,荒丘之上青烟缭绕,待青烟散尽后狄祥和苗晴虽然狼狈不堪但却没有倒下。 “哥哥,这厮是如何逃出你的锁魂棺的?” “不知,此子与被关进去之前大有不同!”狄祥擦了擦嘴角回道。 “两位还真是禁得住打,一顿天雷都没能劈死你们!” 我言语讽刺的说着,准备再起一波雷,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要让其偿命的,不然我内心是在是意难平。话说回来,那锁魂棺确实有些厉害,在里面着实让我吃了好些个苦头,不过在煞气的刺激之下,我阴差阳错的打通了玄关要隘,现在的我已经离杰字阶只差一步之遥了,虽说未能成功跨境,但勇字阶之末的气海已是充盈无比,仿佛有用不完的元气一般,先前我也只是险赌一试,确发现这唤雷箓不但已经可以轻松的驾驭,而且元气之耗少之又少。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了结了眼前的两人,这样一开始的围猎计划也就不必进行了,既能避免兵卒伤亡又可替清遥爷俩报了仇,一举两得的好事为何不做呢。 想法至此我指尖轻动,苍穹之上雷光频动倾泻而下,再一次把荒丘之上照亮。看着雷光之中的人影,我暗想天雷虽是先天一重雷,但纵然再厉害的修行之人,若无宝器护身就算是不死也非得掉一层皮不可,但我感觉这俩人好像还有些余力,难不成有什么宝器护身? 雷光停止,当二人再次以站姿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的啊!” “嘻嘻!”苗晴突然轻声一笑,被斩去的手臂在跳动的绿火之中再生:“你在坠龙谷使的手段我们可是有认真了解的,不做万全准备你觉得我们怎么敢如此张扬!” “哦?如此说来,刚才你们俩是在演戏喽?”我问道。 “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呢!”苗晴用再生的手指着我说:“那公子你觉着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第57章 怨魂出棺 从苗晴诡异的神情中我略感不妙,他们俩这样做无非是拖延时间,关键是他们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说他们在等援兵?又或者说在等什么时机? “猜不出来吧?”苗晴拍了拍手说道:“虽然我呀很想亲眼目睹你们的惨状,但既然你们来了那么多人,奴家呀就不奉陪你们了,这位小哥咱们后会有期喽!” “不好!” 我言语刚出,苗晴便一掌打在地面之上,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声响地面整个的塌陷下去,我一个闪身来到塌陷之处的边缘,刚准备往下跳一股巨大气浪自下面升腾而起,千钧一发之际我快速闪身至柳青身旁迅速带其飞速腾空而去。前脚刚起,后面一声巨响伴随着气浪扩散开来,等我们再回头时,远远便望见一大片爆炸产生的绿色浓雾,不用想也知道这玩意有毒,不然都对不起毒煞这个名号。 “公子,能不能放奴家下来!” 柳青的言语让我反应过来,赶忙将其放下,我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家也不太清楚,不过这绿色的浓雾奴家倒是知晓,是苗晴炼制的一种毒,名叫见血封喉,此毒剧烈无比只要沾上一丁点就会瞬间毙命!” “还真是歹毒的手段啊!”我感叹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苗晴除了毒煞之外还有个外号叫毒娘子,手段毒辣人更是阴险,一旦被她盯上的话,会非常麻烦!”柳青走近了一些说:“公子,今日多谢了!” “不必,既然你我有交易在先,我必然是要尽量护着你些,只是下次若是再自寻死路的话,我就未必能救得了你了!” 柳青听了沉默许久,而我也没有说话,场面陷入沉寂,直到暗哨寻来告诉我消息,才算是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情况。 荒丘之上的毒气还在蔓延,而先前布下的兵卒中有很多都为此丧了命,也因此不得不向更外面撤退。众多暗卫在周边搜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毒煞和凶煞的踪迹,千算万算终还是漏了些细节。这一次豪赌没什么赢面也算不上输,我也自知不是什么算无遗漏的智者,只是他们抵挡天雷的法子让我有些在意,即便天雷比紫雷要弱,但终究非寻常凡力可比拟,即便是那日在坠龙谷将我逼到近乎绝路的狐妖,也只是一道天雷便将其击退,而今夜的我与那日相比不论境界还是状态都远在其上,确奈何不得两人还让其逃走了,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此时的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自从来了北境之后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大的雨,好像也在昭示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荒丘数十里之内,兵卒踏雨搜寻,暗哨隐卫也在林间穿梭,相互间隔不到十步的搜寻阵几乎将每一寸地方都翻了个遍,但仍旧是没有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 就在离着搜寻阵型不远处的一处断崖之上苗晴和狄祥从黑漆漆的山洞之中缓缓现身。 “狄哥哥,你方才说锁魂棺已经和你失去了联系,难道说…”苗晴看着一旁的狄祥开口问道。 “我已经完全感应不到锁魂棺的气息了,这厮竟然敢毁了我的宝贝真是气煞我也。”狄祥咬牙说着,言语间牙齿咯咯作响。 “宝贝被毁,妹妹我能理解哥哥的心情,但眼下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好,这个账咱们先记着,来日再讨也不迟!”苗晴见着狄祥咬牙切齿的样子赶忙劝道。 狄祥看了一眼苗晴说:“放心,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锁魂棺被毁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心疼得紧,但对于我们九煞而言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哦?哥哥此言何意?” “哼,眼下不就是要北境乱起来吗?锁魂棺内锁着那么多的怨魂,失去了锁魂棺的禁锢,这北境城之内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如此说来确实是件好事情呢!”苗晴看着连绵的雨幕表情阴沉的说:“断臂之痛,我苗晴早晚要数倍奉还,布谷你等着!” 言语说尽两人纵身从断崖之上一跃而下,消失在雨幕和黑暗的相融之处。 毒雾在大雨之中渐渐被冲散,荒丘上一口漆黑的棺材静静的搁置在一片空地之上,漆黑的棺身上布满着细小的裂纹,在雨水的冲刷之下越发的明显。忽然一条黑气萦绕的手臂从棺中伸出抓在黑棺边上,而后又有许多冒着黑气的手接二连三的伸出来抓在黑棺的四边。随着黑气越来越浓,棺身的裂纹越发的明显,还发出咔咔的声响。终于黑棺承受不住里面的黑气冲击应声碎裂开,与此同时哀嚎啸叫之声伴随着雷鸣电闪回荡在被毒雾腐蚀殆尽的荒丘之上。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正在搜寻的一名兵卒忽然停住脚步问一旁的人。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见!”后者停足侧耳,可除了雨落的沙沙声响之外 就再无其他任何动静:“哎,你幻听了吧!” “可能是吧!”最先说话的那个兵卒向身后看了一眼,而后回头继续向前搜寻。 刚走出去没几步,那兵卒忽然感觉到耳侧传来一声嬉笑,他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眼前除了滂沱的大雨和迷蒙的树影之外别无他物。 “诶,我说你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嘘!” 前者伸手做出噤声的收拾,而后慢慢的把手伸向腰间的佩刀。就在他即将准备拔出刀的时候,忽然身体一阵哆嗦倒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把一旁的人吓了一跳。 “喂,闫老三,你怎么了!” 那人一边喊着一边上前查看,这嗓子呼喊引来了周围相距不远其他人的注意。就在他上前刚蹲下身,躺在地上的闫老三停止了抽搐没了动静。 “闫老三…闫老三!” 那人试探着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便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探了探鼻息。就在他手指放在闫老三鼻子前的时候,闫老三突然双目圆睁,煞白的眼球却不见瞳仁。 第58章 青华旧事 被此情形一惊,那人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那个闫老三直挺挺的从地上飘立而起,动作僵硬的扭了扭脖子,随着咔咔的骨头响声,闫老三咧开嘴对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人诡异的笑了起来。 地上那一位此刻虽不知是什么状况,但他还是快速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吼一声:“速速来人,有异况!” 听到这一声大喊,先前就警觉的其他人迅速兵刃出鞘向这边聚拢过来。就在此时,闫老三猛然暴起将眼前的人扑倒在地,张开大嘴便冲着那人的喉咙咬去。等其他人围上来的时候,闫老三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血肉一边咧嘴笑着,雨水混合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困住他!”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围上来的人便一拥而上将闫老三靠在中间,闫老三一声怪叫挣扎着张嘴就咬。满身负甲的兵卒看着眼前野兽一般闫老三都是又惊又怒,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闫老三咬不穿甲胄,便开始疯狂的挣扎扭动身躯,几个来回就把围在身边的人挤开了,幸好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军人,稍顿片刻便又迅速挤靠上来。 “啊……!” 闫老三几番挣扎无果后仰天一声长啸,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不单单是这边,整个搜寻阵型之中有好多人都着了此道,由于事发突然大家又都不知是什么情况,因此中招的那些人多数都丢了性命。幸好后来有懂行的老兵指点才渐渐的控制住了局面,直到隐卫的出现才算是完全的止住了混乱和恐慌。 “过去了这么久了,可有什么消息?”一名黑甲人握剑站立在雨中。 “回大人,暂时还没有!” “还没有?” “是,而且…”暗哨在一旁有些吞吞吐吐。 “有什么话直说,别磨叽!” “大人,林子里有鬼!” 听了暗哨的话,那黑甲人猛然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暗哨,在雨中看不清面容但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杀气。他一手握在腰间的剑上,另一手振臂一甩背后湿哒哒的披风道:“夜枭何在!” “在!” 黑影应声缓缓从雨中现身出来。 “速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是!” 黑影又缓缓消失在雨中。 “该不会是锁魂棺出了状况了吧?”黑甲人呐呐自语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急匆匆的说道:“地蝰,你走一趟,速去寻一寻那锁魂棺,若是寻见了就立马通知我,我会派人去帮你,记住了一但发现锁魂棺,一定要守好,切不可麻痹大意!” “是!” 地蝰应声而去消失在朦胧的雨幕后。 这一夜的雨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停下,经过一夜的折腾最终是找到了狄祥和苗晴呆过的那个断崖和山洞,但并没有其他的收获。 累了一夜的兵卒被其他人顶替下来终于得以歇息。一具又一具的尸身被抬到空地之上安置,看着眼前牺牲的兵卒黑甲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其实这一次一切都在按着他们所计划的方向在走,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锁魂棺被毁了。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黑甲人也是不信,直到亲眼看见散落一地的黑棺残片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联系到昨晚夜枭的描述,他大致上能够猜出这些附身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从锁魂棺里面跑出来的怨魂,更为严重的就是北境城离着此处并不算太远,如果说棺材里的怨魂寻着生气去了北境城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对此他连着派了六个送信的人往营里送信。当大将军杜云海看见来信上的四个字时也不由得紧锁眉头,山老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一眼,说道:“大将军,不管此事真假与否,防范于前总是没错的!” 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城里,现在更是让那些个不知所以的人有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慌。 对于众人的表现,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后还是在柳青的解释之下才算是知道了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凶煞手里的锁魂棺曾在青华州闹过一次骇人听闻的屠戮事件,据说当时有消息说无字朝山印就在青华州的一个书生手里 ,九煞门当时的门主派出了凶煞和焚煞以及众多的高手前去掠夺朝山印,可万万没想到那个书生竟然并非一般人,凭借一把纸扇和一本书便将两人逼入险境,走投无路的凶煞不得不打开了锁魂棺的封印。 只记得说那一日的荞郡城真的可以说是一副人间地狱图。怨魂出棺难以控制, 被附身的普通人也失去了理智化作为行尸走肉在城里四处伤人。一座原本温馨的小城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九煞门引起了大恒天下众多势力的针对,最后导致了走向灭门。 如此说来,眼下的情形似乎根那个时候有几分相似,我眉头皱了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这件事情跟我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弄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诶,既然有怨魂这种东西,那也应该也有相应的对应之法吧?” “那自然是有的!”柳青轻轻的咳了一声说:“怨魂不同于其他魂体,其深邃无比的怨念极其难以消除,所以大多数对付的方法就是将其直接抹杀掉!” “那这么说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难的地方!”我微微努了努嘴。 “公子有所不知,杀怨魂自是可以,但它一旦附身了普通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 ,我不知道!” “所以说杀之不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多数情况下就是没有办法去下手,毕竟多数人在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骨肉兄弟的时候都或多或少都会迟疑,而那些怨魂可不会,在它们的眼里就只有对这个世界的怨恨而已。” “如此,我大致上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在其附身之前将其解决就好了对吧?” 第59章 就此别过 “大人此言也是无错,只是做起来怕是比想象中难得多!”柳青回答道。 “暂且行之看看吧,虽说不知成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城西善后之事由黑甲卫全权接手,因为柳青现在的身份很微妙,所以我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与黑甲卫管事的军将交代了些事情后,我便领着柳青前往城中住处去了。 回程的路还算顺利,可到了城门口处却被黑甲卫给拦了下来:“都尉大人,您可以进,但这位姑娘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收回已经跨出一步的腿站在原地开口问:“这是为何?” “大人,具体缘由在下不知,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布都尉莫要为难我们!” “为难倒不至于,只是这位姑娘与我有些说不清的瓜葛,还不能交由你们带走!”我转念想了想说:“这样,你们先放我们进城,之后我自会与大将军说清此事,断然不会牵连你们,你看可行?” 领头的黑甲卫迟疑片刻,而后招手唤来一名随行者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那名随行之人快速离去,领头的捧手回道:“大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我已让人去请示墨澜大人,若是大人准许,我等自然放行,若是大人不准的话,就只有委屈一下布都尉身旁的这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黑甲卫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卑不亢,我也知道这黑甲营有特殊的独断之权,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了柳青,就说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正因为如此我便更不能将人交给他们。北境和九煞之间纵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这与我布谷没有任何关系。现如今我只知道既然应了她柳青的交易,就要信守自己的承诺,若是因为所谓的条款便失了信,我布谷自己意难平。 时间在雨后晴空的流云中慢慢逝去,但始终不见先前去请示之人回来传话。我在城门口处静静的站着,一旁的柳青也是沉默无言,又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仍旧不见来人回话。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这都去了老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大人,稍安勿躁,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吧!”黑甲卫回道。 “好,那我就再等等!” 西城门处兵卒和身着长袍道士模样的人来来去去好几波了,依旧是不见带话之人回来,我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说:“眼瞅着都要日中了,一夜没吃没喝,不如先让我们进去,那怕寻个茶摊喝口水也好!” “都尉大人,对不住,军命在身我等不敢私自放行!” “哦?看来今日等不来回话,我们就进不去了?”我微微带着些怒意说道。 “大人自然是可以!”黑甲卫指着我身旁的柳青又重重的说道:“但是她不行!” “那我要是执意要带她进去呢?” “大人,还请您莫要为难我们,若是您执意要带着身边的这位硬闯城门的话,我等只得遵从军令了!”黑甲卫说着便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之上。 “哦?遵从军令?”我看着他问:“什么样的军令?” “擅闯城门者立即拿下,如遇反抗可就地扑杀!” “好啊,好得很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是不是大将军杜云海的意思,今日我若是不交出柳青的话,别说进不去这城门,而今就算是不进怕也是退不得了,百步开外那些隐藏的气息不用猜都知道是隐卫和暗哨。 “公子,就此作罢吧,我随他们去就是了,躲是躲不过的,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愿吧!”柳青面无表情的说着,就好像她口中所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若是以前,你这样说我也就随了你了,可今时今日不比往常!”我转头对柳青说道:“既然答应了要护你周全,自然是要说到做到,若是做不到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已经失了一次言,我不想再失言一次!” “公子,你的心意我是明了的,只是为了一个手沾鲜血的恶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弄不好自己会惹得一身腥!”柳青言语轻声但却饱含失落的回道。 “布都尉!”黑甲卫忽然打断我们的对话:“营里传话来了,说若是都尉大人执意要带人进城的话就请回吧,北境容不得罪孽深重的九煞余孽!” “哈哈哈,好一个罪孽深重,好一个九煞余孽,既然大将军容不下,那在下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布谷就此别过了!”我转身对着一旁的柳青说道:“北境容不下你,自有容得下的地方,走吧!” 我大步向着身后走去,柳青先是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而后也快步跟了上来。大约走了不到二十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布都尉,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我听了不由得暗自苦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向后抛出一块令牌,黑甲之人将令牌一把接住后说道:“都尉大人,今日一别希望再无相见之日,若是再相见恐怕就只有刀兵相向了!” 我没说话,只是背对着挥了挥手,而后与柳青一前一后缓缓向着大荒方向进发。 日光正盛,正午的大地冒着蒸腾的热气,远远的便能望见炙热的空气在涌动。在黑甲卫的眼中,我们二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的黄沙之中,只留下两行脚印在阳光之下深浅不一。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黑甲卫身旁的兵卒正想问,却被手持令牌的黑甲卫止住。 “不该问不要问,不该论的也不要论,记住今日之事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要不然自己哪天一不小心死了都不瞑目!”黑甲卫看着我们消失的方向像是在对兵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北境城中恐怕是要变天了啊!” 听着黑甲卫领头之人的言语,听见的人皆是面面相觑,虽有万千疑问在心头确也无一人再问什么,毕竟不管是谁都不想惹得一身的麻烦。 第60章 红衣女鬼 离着入伏还有半来月的时日,白天走在烈日下就已经晒的皮肤有些灼痛,不过在北境这里,只要待在能够遮阳之处,就会觉得凉爽的很,相比于南方几州,还算是比较好的。尤其是入夜以后,温度下降的很快,若是白天太阳出来的少,那夜里还会有些冷。 出北境城南门一直往南走,大概行四五百里的路程就能看见一座临河而建的城池,高大的城门上写着诺大的三个字“泰丁关”,过了泰丁关也就算是进了扶晨州的地界。 杜飞燕与段丘鹤一行自泰丁关押运粮草回程已有些时日了,时至当下离着北境城已没多远的路程。大恒国运衰退,各州侯王又各怀心思,官道久远失修,比起以往要难走许多,因此本该早些日子抵达北境的解运队伍如今尚且还在径汀栈道上行进。 天色渐晚,队伍转过山侧顺着一人高的镰草入了一片密林,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一阵冷风带着浓雾自林中涌来。 “赵大哥,起雾了!”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兵卒开口说道。 “还真是呢!”赵景泰抬头看了看渐渐弥漫开的雾气转头对后面喊道:“起雾了,亮火把!” 雾气笼罩的密林之中亮起了绵延至山尾的火光,摇曳的火苗连成一片,好似一条蜿蜒的河流向着密林另一侧缓缓的流淌。 密林之中的月色本就难以透射进来,加上林雾的遮盖就更显得暗淡很多。靠前的队伍放慢了脚步,后面的都随之减慢了行进的步伐,就在凉风拂耳之间,最前面的一些兵卒忽然听见一声轻叹自前方传来。 “等等!”赵景泰挥手叫停了前行的脚步侧耳聆听。 凉风习习,雾气朦胧,林中隐约传来清脆的鸣唱之音:“咿呀,久望不见君归来,长盼未闻相思音,哀兮!” “这荒郊野外的,什么情况!”一个年轻的兵卒脱口而出。 “咦,许久未见生人来,莫不是三郎回来了?” 林中轻语虽低,传入耳中却异常的响亮,随着雾气开始向两边避让,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景泰军人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要出来了,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佩刀,而一旁的其他人也随即兵刃出鞘注视着前方密林中。 浓雾完全散开,一袭红衣飘飘然临了队伍最前边,来者一脸煞白,青丝长垂于肩,蒙白的眼珠盯了一眼众人,撩起大红的袖袍掩于唇上幽声说道:“倒是小女子失礼冒犯了,不知诸君可曾见过我家那三郎啊?” 话音一出,幽怨之声如水一般在林中蔓延开来,音波入耳直叫人一阵生疼,霎时间众多兵卒开始抱头嘶吼起来。 “诸君为何不答?莫不是小女子问的不够清楚吗?” 赵景泰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上前一步举刀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此造次!” “桀桀桀!”红衣女鬼诡异的笑着:“看你的样子莫不是知道三郎在哪?对 ,他一定知道三郎在哪!哦,不不不,他手里拿着兵刃不像是好人,难道三郎已经惨遭毒手?对,一定是,一定是,不然三郎怎么会这么久不来寻我?” 女鬼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脑袋也跟着开始左右摇晃,似笑非笑的表情加上煞白的脸色让赵景泰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区区孤魂野鬼不足为惧,来人,随我一同将其斩下!”赵景泰一声大喝持刀而起砍向漂浮于半空中的红衣女鬼。 赵景泰的刀在空中画出一条完美的月牙弧,稳稳落于地上,当他转过身去看向众人时,眼中见到的却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神。赵景泰向前跨出一步正要言语,却忽然察觉左胸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左胸口处已然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他再抬头一看,红衣女鬼的手中正握着一个血红的心脏。 “既然是一颗好心,为何不告诉奴家三郎在哪?”女鬼一把将手中的人心捏爆,又看向众人:“你们不肯说,那我就只好一个个来问了!” 红衣女鬼双臂一展,鲜红的衣袍无风自动,飘动的下摆露出一双娇小的凤头绣花鞋。女鬼身形在人前闪过,一颗又一颗的心脏被活生生的掏了出来,动作迅速的女鬼手上已经沾满了浓稠的血液,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呀,他们都不愿意告诉奴家,不如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怕你!”声音有些稚嫩的兵卒持刀指着眼前的女鬼说:“我是军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于你这区区野鬼!” “哈哈哈,奴家只是想知道三郎的下落,这有错吗?你们怎么就不肯告诉奴家呢?”女鬼抬手看着那颗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道:“人呐一旦有了心就会活得很累,不如让奴家帮帮你,摘了它!” 女鬼说完便飞速向着眼前的那名兵卒伸手而去,就在她刚刚出手的瞬间,一股磅礴有力的气势朝着女鬼而来,女鬼察觉到却未做躲闪,依旧向着眼前之人伸手而去,一声咣当刺耳的声响,一柄钢枪与女鬼煞白的手相撞,将那名兵卒从女鬼的手下救走。 “孽障,胆敢伤我部下,今日就叫你魂飞魄散!” 来人怒喝一声身上爆发出雄浑的杀气,将四周的浓雾吹散,而后举臂扭腕一抖枪尖,杀气顺着手臂缠绕于钢枪之上向着红衣女鬼猛刺而去。 女鬼双目圆睁,屈指成爪迎枪而上。也不知那女鬼究竟是何来头,凭此一爪竟然能和那来将包裹杀气的一击相抗衡,要知道沙场屠戮所沾染的杀气乃是魂体的一大克星,即便是怨魂厉鬼也要退避三舍。可这女鬼非但不怕杀气,竟然还敢以魂魄之体硬接此招,看来也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之类。 “桀桀桀,三郎,你就是三郎,就是当年那负心的三郎,我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等到了!” 第61章 密林幻象 红衣女鬼发出一阵狂笑,四周也随之吹起阵阵阴风。 “哼,鬼话连篇,这就送你去见你的三郎!”来将杀气腾腾丝毫不惧眼前的女鬼,手中钢枪寒芒四射逼向女鬼。 “三郎啊三郎,我是郁薇啊!”女鬼一边后退嘴里一边说着。 “管你什么三郎四郎,既然伤了我淮裘的部下,定要打你个魂飞魄散!” 淮裘钢枪挥舞得铿铮有力,杀气萦绕间逼得女鬼节节后退。 “三郎啊,杀我一次还不够吗,还要叫我魂飞魄散,还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个叫郁薇的女鬼语气忽然一变,白眼瞬间由白转成红色:“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 女鬼说完抬手一把抓住刺来的钢枪,用力一带想要将淮裘拖拽过来。淮裘也不是什么虾兵蟹将,气沉下丹力灌双脚,随着一声闷响将地面踩凹下去,身形稳如磐石一般未动分毫。 “好啊三郎,羸弱不堪的你如今倒是壮实了些!” 女鬼阴阳怪气的说完向后轻飘,鲜红的袖袍轻轻一挥便消失不见。淮裘拖枪于后上前几步,却不见了女鬼的身影。 “呸,晦气的很!” 淮裘啐了一口转过身,正要言语却发现身后的押运队伍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一片迷蒙的白雾。 “鬼性难改!”淮裘低怒一声道:“区区障眼法,能奈我何!” 淮裘婉转枪身用力往地面一杵,周身浓郁的杀气迸发而出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浓雾在杀气的冲击之下散去了许多,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落满枯叶的树林。 看着眼前的景象淮裘有些吃惊,这满目的秋色很显然还是在女鬼的障眼之法内,没想到这女鬼还有些手段,杀气冲击竟然不管用。若要硬碰硬我淮裘还没怕过几人,但这旁门左道之术倒是难到我了,这该如何是好。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淮裘思虑之际,自浓雾深处传来一声哭喊之声。 淮裘听着声音像是刚才的女鬼,立马提枪便冲进了密林深处。寻着声音传来之处寻去,半天也没见着个鬼影,淮裘环顾四周,除了几乎长得一样的枯木之外,便是萦绕在树端的白色浓雾,本就耐心不多的淮裘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与我斗上三百回合!”淮裘雄浑的声音在树林里传出很远。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浓雾之中又传出一声哭腔,听起来仿佛就近在咫尺,淮裘猛然转身钻进雾里。 “三郎你到底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淮裘眼前的雾气也越来越稀薄,眼前渐渐浮现出两道身影。待靠近之后他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正是眼前瘫坐在地的女子。 只见她满面泪水,抓着一个人的腿脚嘶哑的哭喊着:“求求你了三郎,你快醒醒!” 见此情形,淮裘虽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小心警惕的喊了一声:“喂,别玩什么花样了,你骗不了我速速前来受死!” “哼,你个贱人,快说把东西藏哪了!”侧对着淮裘的男人一脚踢开脚下的女人恶狠狠的吼道。 肃立的淮裘看着男人的侧脸觉着有些眼熟,就连声音都觉得熟悉万分。他手举钢枪指着男人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给小爷我转过身报上名来,小爷我不屑于杀无名之辈!” “我不知,真的不知,三郎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女人趴在地上哭泣着说道,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 “哼,还在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姓顾的之间的苟且之事!” 两人一来二去都视淮裘为无物,这让淮裘不由得怒眉拧成一条,他猛然上前一步手中长枪刺向那名男子,当长枪穿过男子的胸膛时,那虚无缥缈的虚影让淮裘一愣,原来如此。他收回钢枪缓步走向男人的正面,当看到那怒目圆睁的男人面容时,淮裘不由得一惊,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 “三郎,我与那顾姓公子仅有几面之缘,从未有过对你不忠只事,三郎为何不信我!” “还不承认!”男人表情狰狞怒斥一声,朝着女人的肚子就是一脚:“贱人就是贱人,卑劣下贱的胚子。几面之缘?几面之缘就钻到人家床上去了?” “我没有,真的没有啊!”女人因疼痛蜷缩成一团却还在吃力的哭诉着。 “罢了,我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既然你喜欢那姓顾的,我成全你们就是,只要你告诉我你把那朝山印藏在哪了,我便放你走,从此你们双宿双飞岂不美哉?”男人缓缓蹲下身子对着女人说道。 女人也不知是没力气回答,还是不愿回答,无力的摇了摇头。男人见状一口粗气入肚对着女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女人先前还能撕心裂肺的求饶,在挨了几脚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男人踹了好一会才发现女人没动静了,又踢了两脚说道:“怎么不叫了,哑巴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没有回答。 “哎呦,装死是吧!” 男人愤愤的抓着女人的头发将其拽起来,对着女人的脸就是几巴掌。女人的嘴角渗出一道鲜血,可依旧是没有半点的动静。本以为男人会就此住手,可万万没想到他揪着女人的头发就朝着林子一侧走去,就连一旁的淮裘都看得槽牙紧咬。 虽不知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决定还是跟去看上一看这女鬼究竟是要给他看什么。 随着男人的脚步,他们来到了一处小河边上。男人将女人拖到河边上,不由分说便将其脑袋按在河里,直到女人奋力的挣扎扭动才将起提起来。 “接着装啊!”男人看着咳嗽不止的女人恶狠狠的说道。 “咳咳,三郎,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印,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还不说是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62章 一魂双生 看到此处淮裘的内心升腾起一股愤怒,但是身处幻境之中的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肆意妄为。 那个男人见郁薇依旧不说,反复将女人按在水中又提起,书生打扮的他却是一副凶神恶煞般的嘴脸,任凭谁看了都会咬牙切齿。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把姓顾的给你的朝山印藏哪了?” 被男人揪着头发的郁薇有气无力的瞥了男人一眼半个字也没说,满是血丝的眼中充斥着复杂的神情,像是绝望,又好似怨恨。 “好,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男人再一次将郁薇按进水里,圆睁的双目凶狠无比的看着水里冒出的水泡,嘴角邪魅的扬起。 林中无端的吹起了一阵凉风,男人手下的郁薇再也没了动静。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面部浸在水里的郁薇愤愤的踹了一脚:“哼,真是便宜你这个贱人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形似自己的男人作罢一切扬长而去时,淮裘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紧握钢枪的手不受控制的向其刺去,然而这样做也只是徒劳,男人像空气一样透过枪尖走进密林之中,最后消失在淮裘的视野里,只剩下立在原地的淮裘和趴在岸边一动不动的郁薇。 浓雾从四周聚拢过来遮住了淮裘的视线,当雾气再次散去之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宅院,不算太高的院墙间一道门半开着。淮裘揣着一颗好奇之心慢慢的向着那道门走去,就在走到门前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滴答滴答”的落水之声,他转身向后一看,只见一个身影正在慢慢的向着自己走来。 来者下垂的手臂随着挪动的脚步微摆,湿漉漉的发丝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而那顺着发丝坠落的水滴正是“滴答”之声的来源。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溺死在河边的申郁薇! 申郁薇一步一步的向着大门这边靠近,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痕,到了大门口处申郁薇停下了脚步,被发丝遮住的脸缓缓向着淮裘这便转过来,随着脖子的扭动骨头咔咔的声响,就连在战场上屠人万许的淮裘也顿感一阵恶寒。 申郁薇朝着淮裘来回的扭动着脑袋,漆黑的发丝之下也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就在这时,宅院之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之声,而后便听见院里传来人声:“大人,那贱人自始至终都表现出对朝山印一无所知的样子,您说那姓顾的会不会是在诈我们啊!” “哦?听你这意思是我的消息有误喽!”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的问答引起了申郁薇的注意,她怪异的侧着脑袋转过身向着院子里而去。大门随着吱呀之声开启,院中的男人愤愤的呵斥道:“谁啊,这么不长眼!” “三…郎,三…郎…啊!”申郁薇喉咙里像是灌了水一样,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细微的咕噜声。 “谁…!” “三…郎,是我…啊,我…来寻你…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经被我弄死了,怎么可能会…”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淮裘摸着墙边来到了大门前,定睛一看院中小亭的石桌边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那被申郁薇称作三郎的人,而另一个一身黑衣看不清楚模样,只能从先前的对话中知道是个女人。 三郎惊恐的看着申郁薇缓缓靠近自己,结结巴巴的对着黑衣之人说道:“大人,这…,您可要救救我啊!” 黑衣人对三郎的话似乎并不在意,而是面朝着申郁薇开了口:“怨气吞不下去?啧啧啧,可惜怨念还不够重,要是再重一些的话兴许能派上点用场。” 此时此刻的申郁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哪能听得懂这些言语,就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念着三郎向亭子走去。 随着申郁薇的身形越来越近,三郎是再也坐不住了,他从石凳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表情由惧变怒:“贱人,死了还要来恶心我是吧,当真以为我会怕你?活着我能杀你,死了照样能再杀你一次!” 言语激愤的三郎嘴上说着狠话,却是没敢上前半步。 “得了,别在这儿聒噪了!”黑衣人呵斥了三郎一句后说道:“这妮子啊是个好种子,正巧我那匣子里还差个魂种,刚好可以拿来一试!” 黑衣人说罢屈指一勾,一口漆黑的棺材自夜幕中落下,立在了亭子之前,黑衣人站起身一跃来到申郁薇的跟前单手成爪扣在了申郁薇的天顶之上,随着申郁薇的嘶鸣嚎叫,一摸淡淡的虚影被其抽离出来。 “这缕魂体现在虽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若是能在冥棺里熬出来,说不定能有所改变!”黑衣人说完将魂体朝着黑棺一扔,黑棺中无数的黑手蜂拥而上将其拖进棺里,随后棺盖应声合上。 “哎呦,吓死我了,大人果然是厉害!”见着申郁薇被收进棺里,三郎长舒了一口赞叹道。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过是个一般的怨魂而已,成的时间还不算久没什么威胁,但凡有一点手段的修行之人都能轻松拿捏住她”黑衣人背着手一边走向亭子,一边说着:“别说一个普通的怨魂,就算是…” 黑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残影快速的冲向了她,黑衣人不慌不忙的想要拦住,却发现为时已晚,待她明白过来的那一瞬,三郎的胸前已经被掏了一个大窟窿。 “难道说!”黑衣人先是一愣,而后脸上充满了怪异的笑容:“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寻了那么久都不曾遇到的双生魂,今日就让我这么给碰上,实乃天意啊!” 黑衣人自顾自的笑着,掏了三郎心脏的申郁薇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朝着黑衣人就冲了过去。 “呦呵,你这新生的怨魂还挺有脾气,怎么着,想生吞了我,笑话!” 黑衣人脸色微变掐指诵诀,黑棺再次应声开盖。 第63章 幽山冥将 开盖之棺正立于地,幽黑的棺内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深邃,黑衣人嘴里念叨着晦涩难懂的咒言,手上指诀飞快的变换。 “幽山五方,阴土成冥,灼岩黑水,镇棺为灵,今有侍者诵诀于前,速召鬼神棺前亲临!” 黑衣人一咒念完,手上的指诀也随之完毕,黑棺周围忽然阴风阵阵,一股冰冷的压抑之感随之降临,即便是身处幻境之中的淮裘也感觉到一阵呼吸困难,在他不可思议的瞳孔里,弥漫着黑气的棺材中飘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来者霜发赤目,身披暗青色的胄甲,当那双云纹黑靴踏进院落的那一刻,淮裘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乃幽山冥将,是何人唤我!” 那幽山冥将声音如同沉钟落地,虽低沉却异常的震耳。 黑衣人闻言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的摘下套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黑水冥棺现主柳姬,恭迎冥将!” 此刻幽山冥将的身形已完全踏出了黑水冥棺,除了它的外貌和着装引人注意之外,它手中所持的兵刃更是让人惊奇,身长体阔的它所持的长戟足足有一丈之多,冒着暗红色光芒的戟身尽头是形似勾镰的尖刺,而在那尖刺之端流溢着森森的黑气,淮裘虽不知那是什么兵刃,但从其散发的暴戾之气不难看出那是一把凶兵,而先前冲向柳姬的申郁薇,此刻正趴在地上挣扎嘶吼着。 “那么冥棺之主唤我为何?”幽山冥将盯着柳姬问道。 “强敌临门,我自知难敌,所以不得不请冥将助我一臂之力!” “哦?你所说的强敌可是那院外之人?” 冥将说完长戟一指淮裘,杀意肆意如虎奔腾而来,而后者则是感觉到有一座大山在自己面前倾倒而来的感觉,豆大的汗珠瞬间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淮裘的内心深处除了恐惧和绝望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诧异。明明就是一个幻境,为何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尤其是这股杀意那是再真实不过了,难道说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真实存在的而并非幻境么?又或者这个幻境已经到了如此真实的地步吗? “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吧!”柳姬冲着淮裘的方向开口道。 “了不得啊,了不得!” 正当淮裘以为柳姬是在喊自己时,一声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随之一个身影穿过淮裘向着院中漫步走去。 “闲散书生顾佑之不请自来,柳姑娘,别来无恙啊?” “公子,你这戏唱的可真好,就连我都险些被你给蒙了过去。”柳姬向前一步压低强调说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圣贤之训,先贤教诲就教了你驱人算计之能?” “哈哈,柳姑娘教训的是!”顾佑之手中的纸扇一合说道:“但话又说回来,这一切可都是因你柳姬而起啊!” “哼,我也不与你贫这些嘴,来都来了,就让我见识见识顾公子的九尺文卷吧!” 柳姬说完闪身至一旁,身后的幽山冥将向前跨出一步,举臂挥戟便是一划,一牙气刃自地面而起冲向顾佑之。顾佑之单手持扇一撩,气刃划破院墙飞出老远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啧,我说咱能不能别打打杀杀的,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行么,非要舞刀弄枪的,多不文雅!”顾佑之用纸扇敲着头说。 “听着倒是不错,可我觉着公子狡诈的很,与你这样的人坐着谈怕是讨不到好处,所以啊还是动武胜算大些!” “哦?”不等顾佑之回言,幽山冥将倒先开口了:“胜算大些?你这后辈是在瞧不起我们冥将吗?” “不敢,你有所不知,这个姓顾的看似柔弱,实际上不仅手段多的很,心眼也毒的不得了,尤其是他那张九尺文卷,厉害的紧,我们有好多人都栽他在那九尺文卷上,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哦,如此那我便更要瞧上一瞧了!” 冥将轻迈一步跃起至半空中,手中的长戟自上而下朝着顾佑之劈去,别看这一招式平平无奇,但其中蕴含的力道十分浑厚。顾佑之先是以摇扇来抵挡,但他自觉单凭气力的话怕是有点吃力,于是又加上另一只手灌输了些许元气一同对之。 冥将见此情形便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每一招一式都迅猛无比。顾佑之对此做出了一系列的应对之策,不过招式之间明显跟不上冥将的动作。 顾佑之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弱小的文人,而那个幽山冥将很明显在势头上强压一截,怎么看好像都是顾佑之必输无疑的境况,但一来二去之间虽说顾佑之应对的很吃力,但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招架住对方的攻势。 “你这白脸书生怎得不还手?光是躲来架去的有甚意思,亮亮你的路数让我瞧上一瞧究竟是个什么水准!”幽山冥将停手说道。 “不敢,在下自知硬上不是阁下的对手,勉强仗着身法还能撑上几回合!”顾佑之一手执扇,一手负于身后回道。 “哈哈,有点意思,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躲过几招!” 话音落下冥将长戟破空舞得残影无数,顾佑之闪转腾挪间更显吃力,十个照面不到便被逼退至院落边上。当他再回神顶防时,对方的长戟已经是到了身跟前,凶兵之尖散发出的暴戾之气像一只大手一样压得顾佑之动弹不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束白光自顾佑之怀中飞射而出与那长戟相撞,耀眼的闪光伴随着巨响照亮了整个院落,那强光异常的刺眼,照得淮裘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强光散去,一张散发着白光的书卷悬停在顾佑之的身前,淮裘睁大眼睛仔细一瞧,那书卷之上还有金色的文字若隐若现。 “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宝器随身!”冥将撤步收回长戟闷声说道:东西是没见过,不过这上面的气息倒是和那些牛鼻子有几分相似!” 第64章 引爆气海 “你终于舍得祭出你的本命宝器了!”一旁观战的柳姬缓缓走上前来说道:“真是让我好等,既然宝器已出,我们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现身吧!” 柳姬话音一落,一道紫光自远处而来冲向顾佑之身前漂浮的九尺文卷,紫光对上顾佑之的宝器迸发出巨大的气浪,而九尺文卷上白光四溢丝毫不输紫光的势头,就在两股光芒相互较劲时,又有一道青色光束袭来加入对垒之中,紧跟着有一人于空中而下落入院内,来者站定身形双臂一展摊开两手,紫青二色光束便飞回其手中变淡了许多,这时方才看清那原来是一青一紫两柄长剑。 “七颜剑鬼宫凌天前来取你性命!” “呦,小生我何德何能啊能让你们九煞门如此照顾,算上今儿个已经有四个了,我顾佑之还真是有幸的很啊!”顾佑之盯着来人说道。 “听闻你这书生的九尺文卷厉害,那就让在下瞧一瞧究竟有多少斤两吧!” 宫凌天说完一抖身,背后赤银橙蓝黑五柄长剑飞射而出,连同他手中的两柄刚好七柄颜色各异的长剑。紫青在手五剑环身,宫凌天双目红光流溢。 “好家伙,一上来就亮全招,这是非要置我于死地啊!”在此情形下顾佑之看起来好像依旧有些松散的样子。 “少废话!” 宫凌天身形一闪突到顾佑之跟前,双剑顿时就交错而来,顾佑之对此不慌不忙,身前的九尺文卷发出白色光芒形成一道圆形屏障将其笼罩在其中。紫青二剑砍在屏障上激起点点涟漪,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宫凌天并未因此停手,而是不停的变换着位置和手中的剑对屏障进行攻击,顿时间院落之中七色剑光频频闪动,在白色的罩子周围形成了一张斑斓的剑网,如此之快的攻击和强劲的剑招在白色屏障上激起无数的涟漪,但涟漪平静下来后屏障依旧是完好如初,就好像那些攻击从来都没有击中过一样。 十几个眨眼之后,也不知宫凌天究竟出了多少招,淮裘起先还能勉强看得清楚几式,但一眨眼的功夫就寻不到剑招的轨迹了。而那宫凌天在最后一剑刺出之后见还是没有半点作用,于是身形一跃翻至空中,白色的长剑落于手中,其余六把则是漂浮在他的身后。 宫凌天双手握剑举过头顶而后低吟一声:“华光无力苍白,唯有以剑问月!” 言罢奋力一挥,苍白的剑气奔涌而出劈向顾佑之,剑气轰隆撞向屏障,强大的冲击力产生的强风瞬间就将小院给夷为了平地,身处小院中外的淮裘被这一击给惊了一跳,下意识举枪格挡,全然忘记了自己这是身处幻境之中。等他缓过神来时,那剑气还未散去仍在与那屏障相互角力,但与先前不同的是屏障上的涟漪之纹是一圈接一圈的激起,与先前一闪而过相比看着要危急一些。 “不够?那就再来一剑!”宫凌天手中的白剑浮向身后,而身后的墨色长剑则落入他手中。 “奔腾的墨海,分割昼夜之界!” 宫凌天这一剑尚未使出,周遭的雾气便纷纷向外退去,四周围无端而起的怪风纷纷汇聚向宫凌天聚拢。当凝聚的墨色剑气与先前的白色剑气相叠的时候,顾佑之的屏障上激起的涟漪开始变得愈发的密集。 “你的死期到了!”一旁的柳姬大喝一声:“冥将助我破了此子的命宝!” 在顾佑之的感知下,幽山冥将手中的长戟散发出十分强劲的杀气,与此同时柳姬手中的黑色长鞭也带着极为诡异的气息而来。 如此情形他顾佑之也知道危险万分,但他来之前就晓得自己是非死不可的,毕竟他知道的东西有些多了,更何况那搁在谁手里都能引来杀身之祸无字朝山印也正是他给藏匿了起来的,只要他一死这个秘密便会永远被埋藏下去。对此他倒也无怨无悔,唯一感到后悔的是,无意间将那申郁薇给牵扯进来还因此丢了性命。 “哎,终究是还不清这一世的债了!”顾佑之摇头叹气一声道:“一笔浩然落九尺,春风难散人间痴,长卷赋下不平意,问君能知几多愁!” 悠悠然念完几句牢骚,顾佑之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此番情景被旁观的淮裘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几许敬佩之意。因为他在那个书生的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坚决。 就在柳姬和幽山冥将攻势打向屏障的那一刻,三股冲击突破了屏障正中书生,待一切散尽的时候,书生身前的九尺书卷自一角开始燃烧起来,书生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吃力的说道:“见过焚煞的火焱狱,看过凶煞的炼魂术,挡过兵煞的七颜剑,也目睹了恶煞的黑水冥棺,咳咳,剩下三煞没机会见了,不如临了让我瞧瞧你们幽山鬼族的手段吧!” “别急啊!”柳姬指着顾佑之说道:“你最好是自己交代朝山印的下落,兴许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我可有的是法子折磨你,到时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就晚了!” “哈哈哈,朝山印?什么朝山印?我顾某不知!” “你…”柳姬略微顿了一下,眉心微皱道:“好,你不说也无妨,先杀你再拘你魂魄,一样有办法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冥将动手吧!” 随着柳姬的话语一落,幽山冥将长戟转花将尖头对准顾佑之,而后刺出一戟,霎时间万马奔腾的杀意裹挟着强劲的气息奔涌而至,在一声怒嚎声中顾佑之迎着冥将的杀招引爆了气海,一团强大的能量在迸发的时候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阻挡并未扩散开来,而是迅速聚拢化作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这般景象让旁观的淮裘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他虽然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猜测顾佑之可能自己引爆了气海,如此般视死如归之人即便是在军营里也是相当少见的,没想到在一个书生身上看到了。 第65章 暗流逐现 文卷燃尽化作几缕烟尘随风消散,顾佑之的身影也归于虚无不留半点的痕迹。 “该死!”柳姬一脸怒意的看着书生消失的地方恨得咬牙切齿:“竟然自毁气海,真是气煞我也!” 半空之中的宫凌天七剑归位于鞘落在院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柳姬说:“你说过此事确保万无一失,如今姓顾的自爆气海连个残魂都不曾剩下,朝山印没了下落主上那边该如何去交代?” “谁会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要了!”柳姬紧锁着眉头又言:“这样,你且先回去如实禀报主上,这边我再挖一挖,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事后我自会跟主上说明!” 宫凌天看了一眼柳姬,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到嘴边的话,一转身消失在迷蒙之中。 “既然强敌已退,我也就不再多留,冥棺之主啊,你家主上与我们鬼帝有约,我本不该多言!”冥将走到冥棺跟前回头对着柳姬说:“但你要记着不要藏什么心思,不然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九煞门,就算是整个大恒天下,也没人能够保得住你,我言尽于此,望你好生斟酌!” 冥棺外阴风回流,漆黑的旋涡从冥棺内形成,冥将踏入其中消失不见,随着棺盖合上的一刹那,四周瞬间就没了那股压迫之感。 等了好一会,柳姬漫步走到冥棺之前凝望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旁观的淮裘看得是不知所以。 “一个个的就让你们再嚣张些时日,待我得了那朝山印,皓月神兵在手我看你们还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哼!” “呦喂,谁这么不长眼惹得柳姑娘如此不悦啊?” 随着声音一个身材略显高大的身影踏着残败的院落而来,待那人逐步走进淮裘的视野之中时,淮裘的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北境军涂山营中赫赫有名的扈擎山。 “这…怎么可能?”淮裘自言自语的惊叹一声:“都尉大人怎么会和九煞门的人有联系?难道说…!” 淮裘还在苦思,那边的柳姬便开了口:“我倒是谁呢,原来是扈大人呐,怎得让你这尊大佛给寻到这儿来了呀?” “哈哈,柳姑娘这话说的,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真当北境的暗哨眼线都是瞎子么?” “呦,你看我,倒是把这事儿给疏忽了,那既然都尉大人都已经来了这儿,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此事已经是被大人处理好了呢?”柳姬一边笑着一边走向扈擎山。 “那是自然,你我同在一条船上,自然是不能让这等小事烦扰了柳姑娘啊!” 在淮裘的眼中,扈擎山一改往日豪爽的大哥模样,媚笑的嘴角和满是欲念的眼神,让淮裘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所熟知的扈擎山。 “如此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真不知该如何答谢大人呢!”柳姬说着手搭在扈擎山的肩甲之上,绕身于其背后贴在扈擎山的耳边道:“些许日子不见大人,让人好生想念呐!” 扈擎山一个转身将柳姬拦腰搂住,邪魅的说道:“巧了,柳姑娘也是让我朝思暮想呢!” 那柳姬玉手一抬止住了扈擎山亲来的嘴,叹气一声道:“哎,恐怕今日以后啊,柳姬我便再不能同往常那般与大人彻夜长谈了!” “哦?”扈擎山一脸不解的问道:“何出此言呐?” 柳姬眯眼推开扈擎山转身背对着他娇声说道:“不瞒大人,今日我请强援来助,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破了那姓顾的本命宝器!” “嘶…,这不是好事吗?姑娘为何如此哀怨呢?” “若单是如此那便是好事一桩,但万万没想到那姓顾的竟然不顾一切的引爆了气海,弄了个魂形俱灭,如此一来那无字朝山印唯一的线索也就此断了线!”柳姬缓缓转身看着扈擎山说:“要知道为了这朝山印,主上可是煞费苦心才寻到这姓顾的书生,如今线索断在我手里,主上若是怪罪下来恐怕我难辞其咎啊!” 这柳姬娇声娇气间目中含泪,一副令人疼怜的模样,让一旁的淮裘看在眼里心生厌恶。而那扈擎山却上前一步温声说道:“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呢,不就是个朝山印嘛,只要它还在北境这片土地之上,我扈擎山便能把它寻来承于姑娘面前!” “大人的心意我是明了的,也十分感激,但此事远比大人所知的要复杂的多,也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得到的!”柳姬摇摇头叹息道。 “无妨,即便是寻不来那朝山印,只要我扈擎山还在北境一天,就断然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扈擎山的语气坚定万分,柳姬听了之后神色有些好转,她凝视着扈擎山的眼睛问道:“大人的决心我是不怀疑的,只是大人如此般向着我恐怕不光是为了我这个人吧!” “哈哈哈,柳姑娘是聪明人,你应该知晓我所求为何?” “既然如此,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有所需你有所求,说说条件吧,兴许能说得拢呢?”柳姬一改娇柔做作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明厉之色。 “哈哈,现在这副模样才像是森眼修罗嘛!”扈擎山乐道:“朝山印你尽管寻,有什么难处也尽管开口我替你摆平,我也可从中周旋让整个北境与九煞门对立以求乱中取易!” “哦?大人如此是要所求何物呢?”柳姬不紧不慢的问道。 “月帝宝库中八柄皓月神兵之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贪,只取其一便可,柳姑娘觉得如何?” “大人为何如此驾定月帝宝库中有皓月神兵之事呢?此事传闻是挺多,但事实究竟如何还没个准头,且不说能否走到那一步,即便是到了,大人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哼哼,柳姬啊柳姬,你难道忘了月帝的天下是被谁给夺了么?”扈擎山握剑豪言道:“我扈家世代从将,为大恒立下汗马功劳,当年明帝推翻旧朝时我祖上便是阵前骁将,对月帝之事算得上是知其始末,到我这辈虽久远了些,但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 第66章 一滴血泪 “大人如此一说,倒是柳姬多虑了,既然此事扈大人你已有谋划,那就依你所言行事,他日若是真能事成,那宝库你我各半!”柳姬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她三两步走到扈擎山的跟前小声低语:“不过柳姬我丑话在前,此事一旦行之,你我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福要同享,难也要同当!” “诶,柳姑娘这话说得,我扈擎山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更何况此间利益非同一般,只要姑娘不起二心,我扈某自然也不会违背你我之约!” “如此那就无需再多言了,今日你我之约还望大人谨记,柳姬还有琐事未完,就先行一步了!”柳姬言罢便要离去。 “柳姑娘急什么,你们九煞里哪个不是神出鬼没的,你这一走我该如何再去寻你?”扈擎山伸手拦住了柳姬说道。 “大人放心,必要的时候我自会传信与你,更何况这北境之内除了那大荒深处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是北境的眼线看不到的呢,扈大人你说是吧?” “哈哈哈,好一张巧嘴,还真是没法子跟你争辩什么,罢了,你且去吧,别忘了有事来寻我!” 扈擎山放下手臂,柳姬看了一眼他便走向黑水冥棺所在之处,而后绕指一勾将申郁薇的另一道残魂关入冥棺之内,身体无风自起轻飘于上,冥棺如同一叶扁舟慢慢浮起钻入迷雾消失不见。 幻境废墟中就剩下了扈擎山和旁观的淮裘,扈擎山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许久,也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良久方才缓步离去。 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一场真实的梦境一样,让旁观于一旁的淮裘久久未能平静下来,他在脑海里快速的回溯着所见的一切,月帝宝库,皓月神兵,朝山印,九煞门,还有那些牵扯进来的人,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个申郁薇按道理应该被柳姬给拘走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冥思苦想许久不得所解,淮裘便也不再思考此事,眼下的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应该如何走出这幻境。他执枪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浓雾笼罩之外,便是破败不堪的小院,当他眼角扫视至院落一角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人,警惕的走近仔细一瞧,正是那被掏了心的三郎。 淮裘蹲下身仔细端详,发现这个人从外貌上来看不仅仅是与自己相像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为什么会这么像呢?”淮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嘻嘻,不是像,你就是三郎呀!” 背后的声音传入淮裘之耳,惊得他立马拖枪而起,怒目而视身后飘于空中的红衣女鬼申郁薇! “一派胡言!”淮裘钢枪一指怒道:“纵然你有满腹冤屈,那都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三郎已经命丧你手,血债既已经得偿,你也该归于尘土了!” “若是血债得偿,我又怎会寻到你呢?”申郁薇指着淮裘阴狠狠的说道:“抽魂离魄之痛你可知是何滋味?冥火灼心之痛你可又知是何滋味?血债当以血来尝,我不管你是如何从那日活下来的,既然被我再次遇见,那便是你还债的时候了,纳命来吧!” 申郁薇双袖一拂,自其身后涌来狂暴的阴风,阴冷的气息伴随着哀嚎之声扑面而至淮裘面前,淮裘见状杀气迸发而出,手中的钢枪挥舞得密不透风,一时间阴风难近其身。而周围那些被阴风所触及的东西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都在触及的那一瞬间凋零腐败化作灰烬随着呼啸的阴风飘散而去。 “三郎啊,如今的你的确是比以往大有不同了,不过我也不是曾经那个申郁薇了,今日你定要命丧于此!” 申郁薇话语间有两行血红的泪水自眼角渗出,血泪滑过她那似笑非笑的苍白脸庞更是让人觉得诡异。 阴风越吹越猛,哀嚎之声也越来越响,那痛苦的哀嚎在淮裘的耳边不断刺激着他,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就在他咬牙切齿即将暴起的时候,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阴风停了,哀嚎声散了,红衣女鬼申郁薇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水面,和一轮血红的月亮高悬于天空之上,而淮裘此时就站在宁静的水面之上。 “又在使什么妖法,给我出来!” 淮裘的咆哮之声在寂静的水面上飘荡回响,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当他身体动起来的时候,脚下的水面激起一圈涟漪,血色月光随着涟漪在水面之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三…郎…啊,时间到了!” 一袭血色红衣的申郁薇自水中缓缓升起,那顺着衣袍滴落的水珠打在水面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当最后一滴水落在水面上激起水花之时,周围瞬间鸦雀无声,平静的水面之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淮裘拖入水中,冰寒刺骨的感觉顷刻之间从四面八方向淮裘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窒息之感。淮裘下意识的紧握手中的钢枪在水里奋力的挥舞,却不起丝毫的作用。那股力量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一直拖拽着淮裘向着更深处而去。 水面上的微光越来越淡,淮裘感觉到耳朵里传来了嗡鸣的声音,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终于在挣扎无果之后他无力的松开了紧握钢枪的手掌,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点的光亮也消失在眼中,而后变成一片黑暗。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随着他的眼皮沉重的合上,最后一口气在水里形成了几许气泡向着水面之上而去,如今与他相随的唯有那杆与他陪伴多年的钢枪,一同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而去。 水面上一串气泡破灭,而申郁薇的眼角也落下了最后一滴血泪。 第67章 异目道童 淮裘身死,幻境也随之瓦解归于现实,申郁薇面无表情的浮在密林之中,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段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留些人在此搜寻淮先锋,其余人等继续赶路吧,粮草之事可耽搁不得!”讲话之人一身简装看着不像是军伍中人,但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股修行人的气息。 “好,就依你所说!”段丘鹤大手一挥道:“孔山何在?” “末将在!” 一个身材不高略微有些发胖的人随着回应小跑上前来。 “孔山啊,你再挑几个好手与搜山的队伍汇合继续搜寻淮裘的下落,我们先行一步,若是三日之后还没有淮裘的下落,就速速先赶来汇合!” “得令!”孔山双手捧拳应了一声后快步离开。 夜色之中又有几簇火光朝着密林深处而去,而那停留的长队也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 孔山率领着一队人马苦寻了一夜,直至天色将亮也未曾找到半分踪迹。搜了一夜之久众人都有些乏了,一行人在一处山脚前停下来歇息。约莫过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一个兵卒急急忙忙的从山上快速奔来,到了孔山跟前抱拳道:“统领大人,找到了!” “在哪?” “回大人,就在半山腰!” “好,所有人速速随我前去!” 孔山一声令下,刚坐下不久的众人立马随着那名兵卒的脚步向着山腰疾行。 山不算太高,路也不是特别的难走,行了一段路程后,跨过一条小河往前大约走了二三里路的样子,便发现躺在一片空地之上的淮裘! 孔山临近二十步左右忽然伸手叫停了众人,而他自己则是侧起耳朵像是在听测什么。后面的兵卒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看样子大概是明白统领大人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于是相互成阵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什么人,速速现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孔山猛然侧头对着一旁布满大树的斜坡喊道。 “莫要紧张,这就下来!” 兵卒们顺着有些稚嫩的声音望去,一个矮小的身影拨开杂草现身于众人的眼中。 “无量福生,小道若源见过诸位!” 孔山看着眼前这个斜挎布包腰系葫芦的小道童收摄了些许的警惕,挥手示意众人收起兵刃,而后抱拳道:“这位小师父,请问从何处而来到此作甚啊?” 小道童抬起头看向孔山,这时孔山才注意到他两只眼睛的瞳色并不一样,左白右黑的瞳孔引人注意的同时也让人觉得很是别扭。 “啊,小道我自栖枫谷而来,本是奉家师之命前往北境城,今早路过此处觉得怪异嘞,寻思着瞧上一瞧,结果就遇上了你们了!” “栖枫谷?那不是晖生州么?小师父远道而来是为何事啊?”孔山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待会再说,我看你们披甲带刃的,像是军人诶!” “小师父说的不错,我等乃是悍甲营段都尉帐下的兵!”孔山回答道。 “我就说呢,看着怪像的!”小道童取下葫芦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抹了抹嘴说:“听闻你们北境城出了件大事,你们不在城中出力跑这儿来做什么呢?” “什么?大事?”孔山闻言脸色一变急切的问道:“北境城出了什么大事了?” 小道童将葫芦重新系在了腰间,看了一眼急切的孔山和茫然的众兵卒,而后小步走到孔山跟前伸出有些稚嫩的左手道:“三个铜圆钱我就告诉你!” “嘿,你这个小道童,倒是有点意思啊,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孔山被这个小道童此举给弄的苦笑不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师父说了,此番路途若是遇到有人求助,无论事情大小,若有心相帮,一定要向其讨三枚铜圆以了因果!”若源将左手又向前伸了伸说:“你也可不给,那小道我就不能将事情告知于你了哦!” “哈哈哈,三枚铜圆钱嘛,这就给你!”孔山说着把全身翻了个遍,而后将三枚银圆钱放在小道童手里说道:“行军在外没带多少钱财,身上没铜圆就只有三枚银圆了,喏,给你了!” 三枚银圆钱落入若源手中,他看也不看就顺手放进了身上的挎包里,而后笑着说道:“嘿嘿,咱们还真是有缘嘞!” “行啦,你快说北境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孔山有些着急的问。 “看来这段时间你们都不在北境城啊!”若源抿了抿嘴嘟囔着道:“哎,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叫布谷的跟九煞门的残党凶煞和毒煞打了一场,还把人家的一口棺材给打坏了!” “就这样?” “要是这样就好喽!”若源用脚摆弄着地下的石子说道:“虽然不知道师父说的锁魂棺是个什么东西,但听说那里面封印着的怨魂已经全部跑出来了,正在北境城兴风作浪,师兄师姐他们收到求助已先行去了,我脚程慢些就落在了后边!” 孔山听了若源的话顿时觉着不太妙,对于锁魂棺一事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青华州有过先例。而今北境之外异族蠢蠢欲动,若是北境城再发生同样的事,那可就麻烦大了,听小道童的话,这里面好像还牵扯到九煞门那些丧星瘟神,他们此时出现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不行,要尽快将此时告知都尉大人!”孔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招手唤来了几名兵卒吩咐道:“你们几个立马下山骑快马追上都尉大人,务必要将此事尽快禀明,让他早做防范,速去!” “是!”几人听完齐声回应,而后飞速朝着山下而去。 待几人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孔山抱拳对小道童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师父告知此事!” 若源摆摆手道:“你客气啦,我呢只是碰巧遇到了你,而你恰巧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事,仅此而已啦!” 小道童说着将脚下摆弄的石子踢向正躺在不远处空地上的淮裘,闭上左眼看了看说道:“既然你给了三枚银圆钱,不回些东西与你我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不如这样吧,我帮你度了眼前这个受困之魂,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第68章 渡舟引魂 不等孔山回话,小道童便已大步向着淮裘而去。 初晨的密林之上蒙着一层雾气,草木之间也带着些许的湿润,而淮裘尸身所在的位置就像是被水泡过一样,走在上面还十分的黏脚。 小道童停步肃立,双目一闭剑指立于胸前,唇齿张动间四周有风徐徐而来。 “彼方有土,繁花常盛,幽水浮桥,魂来去兮,今有亡者困留此间,遥请渡舟送载一程!” 一句句悲怜之词随风入众人之耳,渺渺的诵经道音在众人心里久久未能平复。随着诵经之声在林中回荡开来,笼罩在树木之端的浓雾缓缓让出一个口子,金色的光华自那里照射进来,仅仅是看着就让众人顿生一股暖意。 “渡舟引魂,逝者速往!” 道童一声轻喝惊得众人猛然回神。 此时此刻,孔山不由得心生些许的惊叹:“小小年纪竟能诵出这般道经,好生了得啊!” 在众人惊奇的眼光中,一道淡淡的灵体自淮裘身上飘然而起,迎着那亮光缓缓飘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之时,淮裘的尸身之下突然窜出七条漆黑的水柱将灵体死死的套住往下拽。 “小师父…!” 孔山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小道童左手剑指未动,右手屈指成剑一横道:“弟子诵经渡人魂,请得雷霆环幽身,现有妖魔欲拦路,肯请天雷罚其身,恭请雷君相助!” 小道童言出如洪钟响彻林间,刹那间便有雷光从道童周身亮起,灼眼的光芒闪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唯独那有些底子的孔山勉强模糊的看见电光火石之间,有奇异的火光闪烁。待众人眼睛看得清楚些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唯有空地上的几道漆黑痕迹,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孔山挤了挤眼皮,急忙冲向小道童,嘴里急切的喊着:“小师父,你没事吧!” “别过来!”小道童猛然回头喝住了孔山,右眼之中散发出凌厉的眼神:“此处有异,你们速速远离!” 孔山闻言急忙止住脚步,此时他才发现小道童脚下有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靠近,却好像惧怕什么又不敢靠近。 “小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孔山看着躺在地上的淮裘显得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轻易往前迈步。 “放心,这位躺着的,我已将其魂魄送走了,不过这地方有些不干净,你带着你的人离远些,免得我施法误伤了你们!” “哦…,好!” 孔山犹豫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赶快,若是被这些东西遁逃了出去,你们会没命的!” 小道童看着孔山的样子露出一脸的无奈。 孔山带着一众兵卒后退了些许便停下了脚步,还没等他回头,便听见小道童喊道。 “不够不够,再走远一些!” 于是孔山指挥着众人又向后退了老远。 “小师父,这里总可以了吧!”孔山回头看向远处的小道童扯着嗓子喊道。 声音传出老远却不见对方回答,正当他准备再喊一嗓子的时候,自那边传来了道童诵咒的声音。 “九方辉光,咒法通天,驱雷奔云,降鬼万千,驱令响应,天雷召来!” 咒毕,布满浓雾的林子上空数道雷电倾泻而下,震耳的轰隆声响彻大地。天雷一响震慑万物,林中鸟兽虫鸣皆是戛然而止,唯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得很远很远。 雷云散去,山林间雾气变淡了许多,孔山半眯着眼睛盯了老半天,也没见着道童的身影,试探着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回答,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跟上来,瞅着点周围!” 孔山说完小心翼翼的领着众人向着刚才的空地缓缓的靠近,等到临近之时发现焦黑的地上空空如也,而道童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大人…!” 一旁的兵卒正要说什么,却被孔山摆手止住,他缓缓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向一排痕迹,眉头立马就扭成了一团。 “你们看,这是什么!”孔山指着那排痕迹诧异的开口道。 孔山这一问,众人皆是看向地面的痕迹,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好像有人在快速靠近这边。孔山与兵卒们立马就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注视着前方。 “好气啊,居然让她给逃了去!” 若源从林间跳出来抖了抖身上,当他看见众人的状态时诧异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原来是你啊!” 孔山见来者是小道童时顿时就放下了悬着的心,朝着身后挥了挥手道:“小师父,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哎,别提了,刚才我起了雷咒唤来天雷,没想到给劈出个红衣女鬼来,本想着将她给收了去,谁成想让她给逃了,真是气死个人嘞!” “原来是这样啊!”孔山见小道童嘟囔着嘴,便笑着对他说:“小师父很厉害了,那女鬼挨了雷想必也是受了伤,不如我们就此乘胜追击,定能将其寻到一举拿下!” “罢了罢了,既然跑了就暂且让她残喘些时日,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往北境城,哪里才是我此行的目的地,路上耽搁了太久了,迟了怕是又要被师兄师姐们责骂了!” 见小道童面露为难之色,孔山也不好再勉强,毕竟人家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再强求的话怕是就不礼貌了。 “小师父说的在理!”孔山拱手施礼道:“既然小师父是前往北境城的,不如就与我们同行吧!” “也好,正巧我对这边也不甚熟悉,就劳烦大人多照顾了!” “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孔山停顿了一下又言道:“既然小师父赶时间,那我们就马上出发吧,争取早些到达北境城!” “既然如此,大人请!” 小道童恭敬的施礼道。 孔山也不与那小道童客套,一声令下后随着众人转身朝山下而去。而紧随其后的小道童,忽然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配上他那异色之瞳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第69章 夜半怪声 孔山他们很快就下了山,随着马蹄奔腾之声,一行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半山腰焦黑的空地处,小道童若源的身影愤愤而来,当他走到空地跟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拍脑袋道:“哎,大意了大意了,跑了个女鬼也就算了,这地上的尸体又哪去了?” 若源摘下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扯着嗓子朝前方喊道:“喂,那边的,你们没事吧!” 喊话过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回应,若源舔了舔嘴唇将葫芦系回腰上,快步走到方才众人所在的位置,地上还残留着错乱的脚印,却不见有一个人在。 “莫非,他们走了?”若源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应该啊,再怎么急也不至于这样啊。不对,好像哪里不太对!” 思索间若源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向被雷击过的空地。他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而后又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遗留的一串痕迹,恍然大悟的他一拍大腿道:“坏了,要出事!” 他气呼呼的往地上一坐,双手交叉一抱气愤的说:“铜圆铜圆,这下脑袋圆圆,女鬼没抓到,还弄出个雷惊尸,买卖赔大发了!” 若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了好半天,最终猛的站起身道:“哼,都怪那个女鬼,断然是不能轻饶了她!” 说着若源从挎包里摸出一张黄符,剑指轻捻立于胸前,另一只手竖起三指扣于其下嘴中诵诀:“人鬼各息,自有法籍,如有僭越,通幽问理,黄符为引,叩齿为信,请君道明阴者何去!” 言罢林中无端生起一股冷风,与之相伴的还有阵阵低语之音,乍一听好似有人在窃窃私语,细辨之下却又听不懂半分语中之意。 若源仔细的听完之后,朝着无人之处施了一礼,待他直起身子后阴冷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好啊,竟然还敢冒充我,真是气煞我也!” 若源轻喝一声跺了一脚,两张黄符于手中自燃,符纸燃尽若源袖袍往后一甩,身形似剑一般飞快的朝着山下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其身影就隐没在树影之间不见了踪迹。 自此往北走百来里路,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名叫迎霞原。在大恒之前的旧朝,此处依靠肥沃的土地盛产诸多谷类,因此也算得上是一片富庶之地。 后来因为一场战乱,当时生活于此的人几乎都快死光了,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战后也逃离了这里。历经漫长的岁月之后,如今的迎霞原早已变成了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唯有那条夹在中间的大道,尚且残留着些许昔日的繁荣之象。 孔山一行人策马急行追赶押运粮草的队伍,直至落霞染天时方才到了迎霞原。 看着落日将要落山,孔山对着一旁的小道童说道:“小师傅,太阳快落山了,奔走了快一天,人疲马乏,不如我们先寻个地方歇歇吧!” “好!” 等小道童回答之后,孔山驱马领着一行又朝前走了二三里路,在夜幕降临前来到了一处废弃的院落。 孔山下马推开破旧不堪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半人之高的杂草和几间屋子。好在这房子虽年久失修,但除了屋顶有些破损外其他地方都还完好,兵卒们安置好马匹后在屋里升起了火,火光摇曳间孔山将手中的干粮和水递向小道童说道:“小师父,吃点吧,东西虽然糙,但顶饿!” 小道童咧嘴笑了笑接过东西:“多谢!” 吃了些东西后众人分为两波轮换休息,孔山与小道童闲谈了几许后便和衣躺下。自出泰丁关以来,他一直都没睡过好觉,刚躺下不一会便沉沉入了梦乡。 荒野苍茫,半牙勾月高悬,虫鸣声和着夜风吹得屋中微弱的火苗来回摇曳着。 入了后半夜,门外值守的兵卒开始有些困倦,正中那间屋子外的一名兵卒眼皮正打着架,“噗”的一声响动惊得他一个激灵。 “喂!”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另外一人闻言竖起耳朵听了听,可除了院中杂草随风摇摆发出的声响外,就只有那不知疲倦的虫鸣之音。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名兵卒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道:“兴许是吧,这些天太累了,冷不丁的就觉着有什么响动!” “哈哈,不碍事,过了迎霞原离咱们北境城就不远了!”左边那个笑着说:“等到了北境城,我请你吃顿好的!” “此话当真?”右边那个顿时就来了精神。 “我还能骗你不成,诶,对了!”左边哪位从腰间取下一个羊皮袋子,侧了侧身子小生说道:“我这还剩下些枯叶酒,想不想吃上两口?” “呦,行啊你,有这好东西藏着!”后者吞了一口口水道:“好些日子没尝着了,可把我给馋的,来,让我闷上两口再说!” 右边的哪位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对方手中的酒袋,一声清晰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噗!”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远门处。 “噗!” 响声越发的清晰,听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朝着大门处而来。 二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向着院门走去,站在其他房前的守卒见此情形,开口喊到:“喂,怎么了!” 这一声喊刚出口,门外突然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响动 “噗噗噗噗!” 离着门最近的那个两个兵卒突感些许不妙,随着呲啷的脆响声,长刀双双出鞘。 “是谁在外面!” 随着其中一人的问喝,门外的响动止于大门口,借着月光二人看见一个黑影就站在残破的木门前。正当他们准备向前一步时,木门轰然倒下掀起一阵灰尘,而那道黑影踏着灰尘跳进了院中,随即一股怪异的臭味扑面而来,待二人定睛仔细一瞧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淮先锋,你…?” 其中一人说着就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人一把给拽了回来,于此同时一双散发着恶臭的手贴着脖子而过。 第70章 生死一瞬 “你不要命了!” 被拽回来的兵卒惊魂未定,破门而入的淮裘便已向着两人袭来。此时此刻的淮裘有眼而无瞳,双臂僵硬的平伸,踮着脚尖一蹦就朝着其中一人脖颈掐来。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朝着淮裘的腹部就是一脚。这一脚踹在淮裘的肚子上,就像是踹到了一块铁板一样,前者自脚底传来一阵生疼,而后者用力一弹便将其弹飞出去。而后迅速的掐住了另一旁的人,张嘴露出森森獠牙就咬了下去。四周的人虽向其攻来,但终是晚了那么一步,一阵嗷嚎之声在荒院中传开,惊醒了那些还在睡梦之中的人。 “怎么回事!” 孔山匆忙跨出房门,看到守夜的兵卒正在与一个身影斗作一团,顿时就心生些许的怒意。等他仔细一瞧那个黑影,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 “这不是淮裘淮先锋吗?嘶,我记得好像他…” 孔山话未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猛然回头向屋内看去,刚转过身便与背后的小道童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 孔山惊呼一声向后一跃,眼睛死死的盯着浮在半空之中的小道童。 “嘻嘻,大人为何如此惊慌啊?” 小道童平展双臂发出阴险的笑声,而那声音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孔山举刀指着眼前的小道童怒喝道:“呔,你究竟是是何人?” “哈哈哈,都相伴了一路了,大人竟然问我是谁?”道童大笑着抬起右手袖袍一甩,摇身变成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大人你猜猜我是谁呢?” “哼!”孔山闷哼一声:“你这副模样一看就不是个人!” 孔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举起手中的长刀就劈向了女鬼。 “呦,大人猴急什么呢!”女鬼身形一闪浮在屋顶上说:“小女子郁薇,想问大人借一样东西!” “少废话!” 孔山翻转刀身准备跃至房顶,但从其身后传来了几声惨叫,他慌忙转身,只见兵卒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此时的淮裘丢掉手中的人,满嘴是血的看向了孔山。 当看到这位昔日的好友俨然一副恶鬼的模样,孔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提刀转身腾空而起,手中的长刀直直的落下。刀光寒影消散,破旧的房舍轰隆倒塌,而飘在浮尘之中的申郁薇却毫发无损。 她单袖半遮面发出几声诡异的嘻笑,而后盯着孔山道:“这可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那个叫若源的小道童吧!” 申郁薇说完双袖一摆,阴风似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进院中,四周的温度刹那间就变得冰冷无比。再看那申郁薇红袍狂摆发丝飘动,双眼冒出森森红光死死的盯着持刀而立的孔山。 随着一声刺耳的啸叫,申郁薇周身散发出股股黑气像黑蛇般冲向孔山,与此同时孔山身后的淮裘也朝着他呲牙咧嘴的袭来。 孔山的武道境界虽然并不高,但沙场磨砺过的胆气和意志,远比同境界的修行者要强上那么几分,只见他手中钢刀刀刃一横,刀尖随着挥舞留下一圈圆形残影,而他本人借着挥刀之力在空中腾转,欲摆脱夹击之势,眼看着就要跳出二者的攻击范围,可那淮裘竟然自地上一蹦而起,速度快到令人乍舌。 孔山匆忙中奋力挥刀劈向淮裘的面门,只听得“铛”的一声响,这一刀就像是砍在了铁块上一样,让孔山的双手一阵发麻。而淮裘的来势不减,一击攻来如木击钟般发出闷响将孔山打向地面,前者坠地不过眨眼,后者便紧随而至,尘土伴随着巨响弥漫开来,周围的房舍在震颤之下吱嘎作响。 尘土还未散去,孔山便拖刀从中钻出身来,而那淮裘则是穷追不舍紧跟在后面。就在他俩在院中相互缠斗之时,一旁的申郁薇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看向打斗之中的孔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露出一抹阴森诡异的笑容。 苦战些许之后,处在劣势的孔山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单是招架之间就已气喘吁吁。 “呦,看样子大人撑不过几个回合了!”清理完院中兵卒的申郁薇飘在半空中讥讽道。 即便孔山满腔的怒火,但此时的他已没有余力去管一旁的申郁薇,而是全神贯注的应对眼前的淮裘。 两者你来我往斗了又有十个回合,孔山一个躲闪不急被淮裘横摆而来的手掌击中脖颈,顿时一股晕眩之感涌上心头,慌乱之中他稳定脚步,靠着手中钢刀的支撑没有栽倒下去。待他缓过神的那一刹,淮裘的双手已经离着他的脖颈仅有几寸之遥,如此近的距离明知做什么都是徒劳,但孔山依旧是卯足力气挥动了手中的钢刀,这一刀他并未想过究竟是为何而出,若非要强加上一个理由的话,那应该是他最后的挣扎。 孔山自诩也是几经生死之人,但从未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就在他认为这次必死无疑之时,一只稚嫩的手掌自眼角一晃而过按在了淮裘的脸上,强大的力量将其击退,在墙上砸出一个窟窿。 小道童若源的身影落在孔山的面前:“哎,总算是让我给撵上了。” “小师父…” 孔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突然间又沉默了,他吃力的转头看了看远处的申郁薇,又瞧了瞧眼前的小道童,一时间不敢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 若源抖了抖袖子,抬头看着眼前漂浮于空中的申郁薇说道:“跑啊,这下看见我怎么不跑了!” 看着这个小道童,申郁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怕之色,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咧嘴说道:“呀,又见面了呢小师父,咱们可真是有缘呐!” “我呸!”小道童一脸气愤的啐了一口:“少跟我来这套,你手上既然已经沾了人命,那小道我就有理由送你上路!” 小道童看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那股子势头倒是丝毫不弱于年长之人。 第71章 囚阵之十四缚雷 “人命?哈哈哈哈,昔日我冤死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讲这些?” 申郁薇言语激愤,四周的阴风也随即变得暴戾,呼啸中还裹挟着嘈杂的哀嚎。 “师父说人有人法,鬼有鬼律。你寻仇自是在理,但滥杀无辜那便不行,小道身为侍道之人,既然遇见了那就不得不管,你若放下仇恨与执念,我可以渡你一程。倘若你仍旧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讲理!” “执迷不悟?哈哈哈,一个毛头小道有什么资格说教我,你以为你是那云上仙呐!” “哼,既然说教无义,那就只有来硬的了!”小道童左眼一闭头也不回的说道:“诶,那个谁,你速速离去,小道我要发飙了,可别误伤了你!” 一旁的孔山听到这句话,瞬间就确定这个小道童是正主,强撑着身体蹒跚着向院外走去。就在离着大门处不到几步的距离,先前被小道童打退的淮裘破墙而出,怪叫着冲向孔山。 “孽障!” 此时的小道童气息陡变,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只见他身形一晃便闪至淮裘身前,一掌打向淮裘的面门。 再看那淮裘,呲牙咧嘴面露凶戾,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还伸出双手试图反击。小道童右眼猛的一瞪,掌心之中雷光闪动,别说是迎掌而上的淮裘,就是十几步开外的申郁薇也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感。 说时迟那时快,耀眼的雷光伴随着巨响之后,淮裘倒飞而出接连砸穿了两堵墙之后在地上翻滚了很远,直到脑袋撞到一块巨石后方才停了下来。 “不过是一具雷惊尸,凶什么?雷法之下诸邪退避,懂不懂?” 小道童嘟囔了一句后又转头看向申郁薇:“接下来该你了!” 申郁薇虽然脸上平静的很,但其内心也是很慌乱,不单单是因为阴邪之物天生惧雷,而是自小道童的身上她感受到一种未曾感受过的压迫感。 快速的思虑之后,她觉得还是走为上策,想到这儿申郁薇双袖一扬,数道黑色的水柱自身后涌向小道童,而她本人则是快速的朝着远处飘去。 “哼哼,还想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真当我好戏弄啊!” 小道童丝毫不理会朝他袭来的黑色水柱,猛的朝地面一跺脚,以他为中心的四十步开外,一张张散发着金光的黄符连成一个圆圈,将整个院落以及周围的一切都圈在其中。 申郁薇见状急忙往更高处飘去,当她以为越过黄符就会没事的时候,一股无形之墙将她阻挡了下来。 “喂,如今可愿听小道一讲啊!” 申郁薇完全不管小道童在说什么,四处飘荡试图逃出这个黄符所成的圈子,但不管她飞往那个方向,都会被一股无形之力反弹回来。 “别费劲了,凭你是破不了这个符阵的!” 小道童看着申郁薇像无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皱眉说道:“现在你若肯听我一句劝,我还能给你个机会,等我真的发飙了可就晚了!” 申郁薇突然停住了动作,看向站在院中的小道童。 “诶,这就对了,回头是岸啊!” 小道童抖了抖袍子,从挎包之中拿出一个乌漆麻黑的小瓶子,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看见申郁薇凌空一爪,将地上的尸体抛向发光的黄符。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道童见申郁薇这般举动,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剑指一竖快速念起诀来:“雷司九狱,困束邪方,中有千法,任君使量,雷法囚阵之十四·缚雷!” 诵完咒,一条雷链自小道童身上飞射而出,朝着远处冲去,在荒野之上画出耀眼的一条线后,追上已经飞出老远的申郁薇。 “啊…!” 一声惨叫在荒野之上传出老远,惊得一些夜鸦四散而起发出嘎嘎的叫声。 雷链缚住申郁薇后快速回缩,将其拉回了小道童的脚边。此时的她身上随着滋滋声不断的冒着黑烟,一边挣扎一边痛苦的哀嚎着。 “哎,你这是何必呢,早些服软也不必吃这个苦头啊!” 申郁薇面部扭曲,眼里满是凶狠的死死盯着小道童,恨不得将他掏心掏肺一样。 “天有好生之德,小道我本想着收你入瓮,日夜诵念经咒助你洗掉这一身的杀孽,求一个善果轮回转生。但你这副模样,显然是嗜杀成性了,罪孽好洗,心性难除啊!”若源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假慈悲!” “哎,罢了,多说无益!” 最终若源叹了一口气,身形向后跃出几步,待站定之时他神情严肃的诵念起法咒。黑云聚集成团遮住了弯月,雷光在云层里闪烁跳动却迟迟不见落下! “小师父!”孔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若源的身旁开口问:“小师父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还对其有怜悯之心?” “怜悯之心固然是有的,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而犹豫!”小道童看着还在哀嚎的申郁薇头也不回的说道:“自打遇到她时,我就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当时让她给溜了没机会细查,如今细观之下还真看出些个端倪来了!” 孔山听着云里雾里的,便开口问:“端倪?小师父此话怎讲?” “这么跟你讲吧,人死后三魂归天化为元灵,七魄入地归于幽冥,此乃轮回之道。即便是因种种缘由徘徊于人世的孤魂怨灵,也应该是魂魄俱在才对,但眼前的这一位七魄犹在,却不见了三魂,这种事怎么看都蹊跷的很!” “所以,小师父迟迟不肯动手是要欲意何为呢?” “等!” “等?等什么?” 孔山越听越迷糊,脑海里翻不出一点头绪。 若源见他满脸的疑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孔山心领神会,凑到跟前附耳上去。若源在其耳边小声道:“师父曾说过,魂与魄相互依存不会自主分离,若是二者缺其一,那就必然是外力介入所造成的!” 第72章 万坟山中九阴阵 出北境城东门往东北方向走八十里,有一座大山,此处山高林茂又有虬江支流淌过,本该是一处好地方。但若干年前明帝平北的铁骑,曾于此处和月帝的军队发生过一场恶战。 传言那一役从开春一直打到了入冬,月帝的军队虽骁勇善战,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最终是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赢的一方,活着的都成了英雄,而战死的也能荣归故里落个忠烈千秋的名声。而那些战败之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明帝军队挖了好多的大坑,不管是活的、死的、伤的,一股脑全给埋了。十几万人堆起来的大小坟山连成一片,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在起初那些年月,这里尸臭连天腐兽成群,一到夜半时分,大老远就能听见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声,更有传闻说那些埋葬于此的月帝将士阴魂不散,执念和仇恨让它们化作了厉鬼阴兵在此处作祟,方圆几十里之内别说是人,就连个活物的影子都看不着。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北境有名的大凶之地,名为万坟山! 时间一晃,几百年就这么过去了,昔日荒芜的万坟山,如今已成了一片茂密的山林,遮天蔽日的枝叶不仅挡住了阳光,同时也一同掩盖了昔日那些骇人的坟山。即便是如此,在一代代人口口相传之下,这里依旧是那个生人勿近的禁地, 也曾有过一些不信邪的人不听劝阻,非要进去一探究竟,但进去的人就没有一个出来过。北境军也曾多次探寻过这片山林,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封了这片山林,自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这夜,山林深处有几道人影飞速穿梭,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座山头之上。待几个身影停住脚步时,暗淡的月光之下九具棺材围成一圈,而正中央那具棺材大开着盖,而里面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女人的怒喝,有一男一女两人从旁走来,两个人走到黑衣女人跟前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那个男的开口说道:“回殿主,近来一直都未曾有异样,直至今天后半夜,阵眼之中那具棺材不知为何一直抖个不停,邪眼和我联手都压不住,最后…” “混账!”不等那个男人说完,黑衣女人上前就是一掌打在她身上:“连个棺材都守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男人被一掌打飞撞在一棵树上吐出一口鲜血,而那棵一抱之粗的大树也应声断裂。 与男人一起出来的邪眼连忙跪倒在黑衣女人面前祈求道:“殿主,此事是我们的失职,但求殿主念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给我和鬼瞳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机会?你们可知我在这双生魂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吗?狄祥那不中用的东西放跑了七魄也就罢了,现在三魂也给逃了,你说说我该怎么给你们机会!” 女人言语激愤,似乎对此事十分的在意,说着就又要动手。 “殿主!”邪眼急忙拱手说道:“九阴炼魂阵的阵眼棺上,有我和鬼瞳联手打下的镇魂印,如今虽说棺内的魂种逃了,但她身上定然留有些许我和鬼瞳的元气之息,只要寻着气息找去,一定能将其拘回!”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是!” 邪眼一点头迅速来到鬼瞳身边将其拉起来,二人身形一闪消失在月色之下。 “殿主,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黑衣人一行之中的一个从炼魂阵眼处缓缓走来道:“我方才看了一下,阵法外围完好无损,但阵眼之处却被切断了元气供给,恐怕是有人蓄意而为!” “嗯?你的意思是说邪眼鬼瞳?”女人侧头问道。 “不,属下认为他俩还没这个实力,就算有他们也不敢!” “那你是什么意思?” “殿主!”那黑衣人抱拳道:“眼下虽不敢断言,但属下敢肯定绝对有个阵法高手参与其中,因此属下恳请殿主将此事交与我来办!” “哦?”黑衣女人有些好奇的说:“既然能引起你离安的兴趣,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既然你都主动请缨了,那就去吧,尽管放开手脚便是!” “遵命!” 离安得到许可,身形腾空而起,黑色长袍随风作响,转眼间就没入了夜空之中。 “殿主,你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毕竟离安发起疯来动静太大了,若是引起北境那边的注意,恐怕不太好吧?” “哼,北境?”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抹讪笑:“马上就要变天啦,他们怕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来管这些喽!” 那名黑衣之人虽仍有些担忧之色,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哦对了,狄祥和苗晴那边怎么样了!” “回殿主,他俩得到消息之后已经火速赶往坠龙谷了!” “哦,就只有他们俩?”女人又问。 “不,还有焦屠!” “嘿,还真是稀奇,这仨人混在一堆可有好戏看喽!”女人突然摘下兜帽沐浴在月光之下说道:“妖魔二族已经集结完毕,西边那些蛮子虽说暂时还没啥动静,但迟早是要来的,而北境这次没有后援,就算他北境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抵挡的住三族大军,只要北境城门一破,天下大乱就成了必然之势,哈哈哈!” “殿主高谋,属下佩服之至,但有属下愚钝有一件事一直不太明白!” “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不妨说来听听!”女人头也没回的说 “殿主,大恒帝君虽然年幼,但各地诸王却个个都是老谋深算,若是三族破北境长驱南下,诸王断然是会借此机会发兵帝都,以谋君位,如此天下是乱了,可我们好像怎么看都捞不着好处啊,难道门主真的就只是为了给九煞门报仇雪恨?” “哼哼,报仇雪恨?那小丫头片子鬼的很,连我也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想什么,不过她怎么想不重要,只要我们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就行了!” 第73章 道门三玄之雷法 “殿主所言属下佩服之至!” 黑衣人说完,浩空之中飘来一大片黑云,月色消失之际山林间刮起了一阵大风,黑衣女人的发丝随风乱舞。 “起风了,我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看戏要起早,若是晚了就没好位置,你们说是不是?” “殿主所言极是!” “哈哈哈!” 黑衣女人大笑着带起兜帽,朝林子之中走去,其余人都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等到众人消失之时,九阴炼魂阵所在之处突然冒出火光,火势迅猛异常却只在阵法处燃烧,任凭大风怎么吹动火苗,它都丝毫不影响周遭的花草树木,待火光散尽的时候,阵法中一切都化为了灰烬,随着山风四处飘散。 迎霞原上,一道白影飞速朝着若源他们所在的小院而去,白影的速度之快,眨眼间就飞出好远一截。随着白影离小院越来越近,被雷链困住的申郁薇突然间变得亢奋起来,在地上使劲的挣扎着。 “终于来了!” 若源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向东北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白影似箭一般飞速掠来。 小道童眉角微翘,一直盯着白影自远处飞入院中。 小道童侧着脑袋左右打量了一下来者,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道:“错不了,绝对是她!” 站在若源身后的孔山一脸惊叹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小师父,她俩简直长得是一模一样啊!” “什么叫长得一模一样,本来就是一体的!”若源一边翻着挎包一边小声的嘀咕:“既然三魂七魄都已齐聚,那小道就要做法啦!” 若源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看见那白衣女子正缓缓的向其靠近。 “小师父,当心呐!” 若源听见孔山的呼喊下意识一回头,一双幽怨的眼目透着一股莫名的深邃,与若源正好四目相对。 “哎呀,吓我一跳!” 若源往后撤了一步,右手指间夹着一道黄符说道:“遇到小道我是你命好,若是换了师兄师姐的话,早就一记掌中雷给你乎上去了!” 那白衣轻轻偏了偏脑袋,好像是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地上的红衣突然一声怪叫,那白衣闻声身躯一震,也随之张嘴附和起来。 二者声音相合 形成一股音波向四周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墙倒屋塌,树断石开,就连脚踩的石板也在波及之下,裂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孔山躲在若源身后暗自庆幸,要是小师父再慢一步的话,恐怕自己今天是非要交代在这儿不可。 音波还未散去,红衣身上的雷链却传来阵阵声响,见此情形那红衣就像是发了疯似的拼命开始挣扎,满身的黑色气息也开始疯狂的外溢。 孔山在若源身后惊呼道:“不好,小师父,红衣那个要挣脱束缚了!” “我又不瞎,看得见!” 话音刚落,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那雷链碎裂成点点光斑后消散于空中。 刚挣脱束缚的红衣未做丁点的迟疑,化作一缕红光就钻入了白衣的体内。 怪叫声戛然而止,白衣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而后眼神迸射出暴戾的气息。 “哈哈哈,这次总算是轮到我来做主了吧!” 随着洁白衣袍自脚底开始变红,白衣的神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凶狠,待白袍完全变红之后,申郁薇凌空飘起,恶狠狠的冲着若源吼道:“小道士,准备受死吧!” 申郁薇抬袖一扇,劲风化成一道利刃就朝着若源的脖颈处而去。 风刃临前,小道童虽未做任何动作,却有金光自身上发出将风刃化解。 “善魂无意,恶魄居中,如今已是无力回天喽!” 若源摇头叹气一声将手中的黄符放回挎包内,怀着惋惜开始诵诀念咒,随着雷云凝聚,数道天雷划破漆黑的夜空直冲而下,劈向已经被恶念吞没殆尽的申郁薇。 面对落下天雷申郁薇却没有躲,双袖挽转,一道黑水屏障包裹全身。 天雷落在屏障上,瞬间就化作无数跳动的光点在屏障上不停的闪动,快速闪动的雷光持续了一小会,接着越来越淡,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乌有消失在漆黑的屏障之上。 “哈哈哈,小道士,如今你的雷法已经奈何不了我,乖乖受死吧!” 随着申郁薇的狂笑,黑水全部向着申郁薇的头顶汇去形成一个水球,蠕动的表面还冒着阵阵的黑烟。 “吃人心,吞三魂,原来是为了成就这黑水!”若源接连摇头叹气随后左目一闭怒道:“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也就留不得你了!” “哈哈哈,你浑身上下就这张嘴硬的很,待我将你的心肝挖出来时,看你还能不能如此!” “哼,区区鬼物学了点鬼术邪法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小道就叫你瞧瞧我道门一脉的手段!” 此时的若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人的气息,身后的孔山见状急忙离得远远的,生怕待会打起来波及到自己。 “天有九九,地有三七,吾脉雷君,端坐其一,弟子奉行君帝诰言,速请掌司降法临前!” 随着诵咒之声自若源口中而出,天穹之上顿时乌云密布,滚滚的雷声自四面八方涌来,就好像云上有千万战鼓在鸣奏一般。 申郁薇面色虽未见有变,但从其头顶波动的黑水不难看出其内心也是有些胆怵的。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起手将黑水散成无数的细流,而后恶狠狠向前一甩袖,啸叫道:“贼道士,去死吧!” 申郁薇一声令下,无数的黑水细流似满天钢针一般刺向若源。 “雷法,惊幕!” 若源指诀一掐,脚底有雷光之圈升腾而起,在其头顶形成一方圆形帐幕。 “雷法,千钧!” 待帐幕阻挡住袭来的黑水雨时,小道童又掐指唤出法咒之名,随着声音传出,天穹上一道又一道的电光开始朝着小院之中落下,漆黑的夜空竟被照的似白昼一般,就连地面上的纤细之物也看得清清楚楚。 第74章 湮灭 雷光中,申郁薇浮空而立,怔怔的望着落下的天雷眼神悠然变得空明,血色的长裙变得似白玉一般无瑕净洁。 “啊,终是等到了这一刻!”申郁薇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感激的望向小道童若源:“谢过道长了!” 随着落雷的笼罩,申郁薇平举着双臂,像拥抱朝阳那般迎接此刻的雷罚之威。 雷光闪动间有黑气不断的从申郁薇的身上涌出,还伴随着另一股恶狠狠的啸叫之声:“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你放开我!” 落雷跟随着雷声鼓动频频落下,整个小院都在冲击之下荡然无存,若源看着雷光中的申郁薇流露出一丝莫名的伤感。 “可悲可叹啊!” 若源的惋惜之音刚落,雷光中悠悠然传出渺然的哀唱之声。 “秋叶飘飘临河顾望,青山暮暮又朝朝,薇儿今时命无君,唯有来世再相寻,三郎啊三郎,别了!” 余音袅袅穿透雷鸣,乘着荒原的风飘荡出很远很远。 雷鸣电闪渐渐散去,申郁薇眼角一滴晶莹的眼泪坠落,在地面上散成一朵渺小的泪花。 若源睁开左眼剑指立于胸前,渺渺的诵经之音随之在四周传开。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的一刹那,申郁薇暗淡的身影开始一点点瓦解,最后化为无数光点随风消散。 立于原地的若源忽然觉着心头有几许忧伤,却也说不出究竟是不是因为申郁薇的消散而致。 “悲天悯人,哎,怪不得我始终不及师兄师姐们!”若源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言道:“弟子诵经作此功德,以济苍生悲苦!” 见一切平息,孔山缓步走上前来停步于一旁开口问道:“小师父,她死了么!” “不,她已经死过了一回了,这一次是应该说是彻底的湮灭!” “这样啊!” 孔山先前虽痛恨申郁薇,但此时此刻却并没有为其湮灭而感到高兴,反而心中有些同情与惋惜。他虽不知这个女人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自刚才临了的深情和言语,孔山想或许她也曾是个苦命的人儿,变成如今这般也只能怪命太差了吧。 若源和孔山在院中搜寻了好久,才把那些身亡的兵卒尸身搜寻完,孔山清点了一遍之后忽然发现少了一人,急忙道:“小师父,淮先锋的尸身不见了!” “哎呀,怎么把它给忘了呢!” 若源一拍脑袋急匆匆的捻出一张黄符,嘴中开始念念有词,这边声音刚起,就听着自远处传来一声传音:“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紧跟着话音而来的,正是追着镇魂印气息到此的邪眼鬼瞳二人。两人一同自半空之中落下,不等若源他们开口,鬼瞳手中的长刀一指孔山大声喝道:“问你们呢,哑巴了?” 孔山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住了,愣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你们又是何人,一上来就要质问我们?” “嘿,爷爷问你你竟然还敢反问,找死呢!” 鬼瞳说着就要提刀向前,却被一旁的邪眼给伸手拦住了。 “哦,实在是抱歉,我这哥哥性子有些急躁,冲撞了二位还请见谅!”邪眼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我们二人正在追捕一只野鬼,不知二位可曾有见到过?” “野鬼?” “对,一个白衣女鬼,大致上应该是自东北方向而来!” 孔山看向一旁的若源,见其并没有要作答的样子,便开口说道:“我等未曾见过你说的什么女鬼!” “哦?那二位在这荒郊野外的是为何事?这一地的尸身又是怎么回事?”邪眼说话间朝着鬼瞳使眼色。 一旁的鬼瞳却全然没有看见,他一个大步跨上前大喝道:“妹妹与他们废话作甚,待我先砍了眼前这个个头大的,剩下那个小的就不怕他不开口!” 邪眼见此情形不由得露出一脸无奈,而后一句话也没说退向一旁。 “喂,就你!”鬼瞳将手中的长刀指向孔山:“爷爷再问你一遍,你俩是何人,在此作甚?” 孔山被其这么指着鼻子问,心里顿时就升起一股怒意,若不是之前与淮裘对战受了重伤,早就提刀上去了。当他再次转头看了一眼若源时,后者依旧是平静的看着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爷爷我问你呢,跟我装傻是吧!” 鬼瞳将手中长刀一横便朝着孔山扑来。 这鬼瞳看着有些瘦弱,但动手的那一瞬散发出的气息却十分雄厚,明显与孔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刀光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口就已经到了孔山的咽喉跟前,在邪眼和鬼瞳的惊讶间,一旁的若源凌空一脚将鬼瞳的刀踢开至一旁,开口说道:“我说这位,别那么大火气,凡事都好商量不是!” 鬼瞳先是一愣,而后正视了一眼面前的小道童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才是正主啊,一个黄毛小子哪来的底气跟爷爷这么说话!” “底气?小道我向来底气足,只不过不太喜欢显摆而已!” “嘿呦!”鬼瞳将长刀靠在肩上,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小道童而后说道:“小子,敢不敢报个名号上来!” “这有什么不敢的!”若源前跨一步正言道:“栖枫谷三玄观广玄祖师坐下弟子若源是也!” “三玄观?广玄祖师?” 鬼瞳喃喃自语着在脑海里翻寻,半天也没找到在哪听过。他一挠头正准备提刀开打,一旁的邪眼立马就冲了上来拉住了他。 “你拉我作甚,管他什么鸟观祖师,先砍了这个小的再问大的也一样!” 邪眼拽着鬼瞳凑到其耳边嘀咕了几句,鬼瞳听完之后紧锁着眉头看向小道童,犹豫了一下说道:“妹子,咱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镇魂印的气息就停留在此处,若不在他俩身上问出个所以来,回去殿主哪,你我都没法交代,相比之下还是砍了眼前这个更为合适!” 邪眼脸色很阴沉,似乎是也拿不定主意。 第75章 混战 “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邪眼咬牙一跺脚:“哥哥,你我联手先擒下此子,但切莫伤其性命!” “妹妹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对话一完,鬼瞳一刀抢先,长刀黑气萦绕间,发出阵阵哭嚎。 若源见状击掌于地,电光闪动间,一道电墙拔地而起,长刀砍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嗡鸣,巨大的冲击将其弹飞出去。 就在此时,邪眼腾空而起一把拉住鬼瞳,借着扭转之力一带,鬼瞳顺势举刀再次劈向若源的电墙,电光刀影相碰地面随之一颤。 就在这两股力量相互较劲之时,邪眼手中持剑而至,剑影裹挟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奔涌到前将电墙击碎。 电光消散间,鬼瞳拖刀冲向若源,而邪眼自一侧挥剑刺向他身侧的孔山,来回不过两三回,二人的衔接可谓是滴水不漏,想来彼此之间已不是第一次配合了。 眼看着两人的攻势就要临前,若源不敢有所怠慢,他左手飞速向前祭出一张黄符,右手抓着孔山就向后闪去。 黄符出手的一瞬间,一道雷光奔涌而下打在鬼瞳面前,挡住其袭来的刀锋。而邪眼见一剑未中,单手一甩数枚黑针射向后撤的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暗器速度极快,若源虽快速的打出一记掌中雷,终究是慢了那么一步,有两根黑针正中孔山的额头。 还未等若源开口,鬼瞳和邪眼就又攻了上来,丝毫不给他分毫的喘息机会,见此情形若源指诀一掐,大喝一声:“雷法召来,幽雷环身!” 千钧一发之际,凭空出现一张雷网将若源和孔山笼罩其中,两人的攻击皆被阻挡在外面。 “大人…”若源看着孔山大喊道。 “小师父,别管我了,你快走!”孔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额头之上数道黑线已经蔓延至脖子处。 “你莫急,我这就替你解毒!” 若源说着就开始在挎包之中翻找起来,却被孔山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师父,别白费力气了,我能感觉的自己快不行了,咳咳!”空山咳嗽了两声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渗了出来:“小师父,多谢你…” 孔山还没把话说完,邪眼鬼瞳就已经突破了雷网,一刀一剑眨眼间就到了若源的身前,慌忙之下若源已经顾及不了身旁的孔山了,两手雷光闪动硬接鬼瞳的长刀。 一声轰鸣,若源滑退出老远,而孔山则是被邪眼踩在了脚下。 “了不起,竟然能徒手接住我的噬魂刀!”鬼瞳笑着走到孔山的跟前,将长刀立在他胸膛之上:“但他恐怕扛不住这一下吧!” 鬼瞳说着,用力向下一刺,随着孔山撕心裂肺的哀嚎,鬼瞳发出刺耳的讥笑声:“哈哈哈,怎么样,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住手!” 若源暴喝一声手上雷光涌动,却看见孔山艰难的抬起了一只手:“小师父,这是孔山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珍重!” 孔山的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口齿不清,一旁的邪眼却注意到他手上握着一根黑色的东西,情急之下挥剑斩去,虽然这一剑砍掉了孔山的手掌,但在他的眼目之中一簇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而后绽放的火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该死!”邪眼望了望远处站立的若源,低沉道:“哥哥速战速决,晚了就麻烦了!” 鬼瞳一点头,手中长刀之上亮起一抹诡异的暗青色光芒,而他本人的双瞳也随之青光四溢。一旁的邪眼则是眼露红芒,剑神随着嗡鸣也变为暗红色。 随着二人飞扑而至,青刀红剑与雷光频频闪烁,在月色之下打得难舍难分。 十几里开外,一骑快马正在疾驰,突然一束光亮升起,在天空开出一朵耀眼的火花,那人勒马急停回头一望,急忙从腰间取出一筒长管,随着一簇亮光升起,又一朵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而后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相同的烟火升起,接二连三的绽放出耀眼的火花。 “报!” 一声高喊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什么事如此惊慌!” “禀报都尉大人,天火传急!” “什么?哪个方向?” “回大人,迎霞原!” 段丘鹤听了传信兵的回答一脸的疑惑,侧身看向一边的白柯道:“你说会不会是孔山那边出什么事儿?” “大人,既然雷火传急已出,不管是谁是为何事,你应该比我清楚该怎么做!” 段丘鹤点了点头,站起身喝道:“赤焰骑何在?” “赤焰骑庞伟,在!” “雷火传急,现速命你领精骑三百火速前往驰援,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庞伟转身而去,残月之下三百赤焰精骑自北向南奔腾而去,激起一路的扬尘浮沙。 于此同时,在迎霞原的东侧,一个黑衣人凌空飞渡,朝着同一方向快速飞去。 小院之内战斗愈演愈烈,刀光剑影交错间雷光闪烁,翻涌的气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人从院中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斗到林间,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山石滚动,但彼此之间仍旧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半点的上风。 就在三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道巨大的血色刀影从不远处破风而来,虚影还未到,那如山岳般的威势就已倾压而至,好似要将底下的一切都压成齑粉一般。 若源与鬼瞳邪眼都感受到这股威压,虽一时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都收回攻势向着一旁飞速闪退出老远。 前者刚刚离开原地,那巨大的刀影就轰然落下,大地一阵猛烈的颤动之后一道巨大的沟壑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哈哈哈,这一刀几位觉得如何?” 踏着声浪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追着邪眼鬼瞳气息而来的离安。 “你又是何人?” 不等若源开口,对面的鬼瞳倒是抢先了一步。 “在下离安,你们可认得啊?” “离安?”邪眼看着黑衣之人寻思了一下忽然开口问:“莫不是森罗殿下第十刃,人称狂刀的那个离安?” 第76章 狂刀 “不错,正是在下!”离安扭头看了一眼若源,而后开口问:“你俩不去寻那逃走的东西,在此处与一个小道士争斗什么?” “回护法,我们二人一路追寻至此处,未见逃走的申郁薇,却碰见了这个小道士和另一个北境军人,问询再三他们也不肯告知在此处所为何事,无奈之下只好动了武!” “是吗?” 离安轻轻落于地面之上,缓步走向若源,离着大概有个七八步的时候,停下开口问:“那敢问小师父,可曾见到过她们口中的申郁薇啊?”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怎样?”若源面带不善愤愤的回答道。 “我说小师父啊,这件事儿与你无关,你只需回答见过与否即可!”离安言辞平静,但身上却流露出几许凌厉的杀机。 “哼,小道我不屑与邪门歪道之人多费口舌,想套我的话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哈哈哈哈!”离安大笑几声后眼神猛然间凶光毕露:“好生狂妄的后辈,也罢,那就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离安摘去披身的黑袍,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两只羊眼虽是迷蒙,但微凸的瞳仁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呲啷” 一口四指宽的大刀应声出鞘,月光的映照之下显露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嘿嘿,小子,我这口大刀可好久都没尝过人血的滋味了,你可歹当心着点!” 离安阴笑一声倾身而上,刀身横贯直袭若源的腰间。若源这一回是丝毫没敢轻视,两掌间凝聚雷霆便与之打做一团。 二人刀去掌来,火花雷光四溅,招式看似稀疏平常,但每每相碰都有沉闷的重击之声响开,在一旁观战的邪眼鬼瞳皆是满脸震惊。 “妹子,怪不得你我二人联手都不曾占得他半点便宜,原来这小子还藏着实力!” “嗯… ,没想到啊,一个小娃娃竟然能跟护法斗个五五相开,啧,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后生!” 邪眼在惊叹之余心中也不免担忧起来,方才孔山放出的东西,她邪眼可是知道一二的,北境的天火传急一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寻到这里来,到时候一场恶斗是小,无功而返没法跟殿主交代是大… “喂,妹子你想啥呢,脸色这么难看?”鬼瞳见着邪眼一脸愁容,不解的问道。 “啊,没事!” 邪眼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你莫要哄骗于我,咱俩自小一起长大,我能不知晓你心里那些个小心思?”鬼瞳凑到她身边降低了声音道:“趁着现在他们无暇顾及咱俩,与哥哥讲讲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邪眼瞟了瞟鬼瞳,沉默了片刻凑到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啊,这…” 鬼瞳刚吼出俩字就被邪眼给捂住了嘴:“你小声点!” 自知鲁莽的鬼瞳一缩脑袋满脸惊恐的小声道:“妹子,你想什么呢,这事儿万一有个差池,你我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宰的!” “哎呀,哥哥!”邪眼偷瞄了一眼打作一团的两人,而后拉着鬼瞳又远离了好些步才开口说道:“哥哥,你我二人这些年没少替殿主卖命,但她何时曾念及过旧情?那次有点差池不是苦刑相罚?”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知道,这九煞门一旦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你忘了当年青魁殿的魁首柳青了吗?九煞追魂令一出,愣是追她到了天涯海角!”鬼瞳长叹一声又言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倦了,可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妹子啊,你可别忘了,你我这种久浸泥潭的人,若是出了潭那可就是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可是…” “行啦,别可是了,我鬼瞳的贱命不值几个钱,可我不想看着你送死,此事就此打住,往后也休要再提!” 邪眼还要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硬是给吞了回去。她内心深处无奈之余也只剩几许哀叹,或许似他们这样半生都在阴影之中的人,这辈子都再难有机会行走在阳光之下了。 这边两个密语之间,那边二人一招对轰各自退了十数步。 “痛快,真痛快!”离安大刀往地上一插豪声笑道:“小子,臂膀都热了,我这刀还没沾着你半滴血,倒是让我着实惊讶,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嗨呀,都说这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今日倒是见着了!”离安将大刀拔起指着若源开口道:“可惜了,我这刀下又要多出一个无名之鬼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离安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身上的气息猛然躁动起来,气息翻腾间手中的大刀开始颤动嗡鸣,就像是瞅见猎物的饿狼一样异常暴躁的。 “不好,发狂了!” 邪眼惊喝一声迅速向远处冲去,身后的鬼瞳见状也赶忙紧随其后。 两人前脚刚跨出去没几步,后面就听见一声虎啸一般的怒喝,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那压的人喘不过气的狂暴气息。 “血海滔天!” 离安大喊着挥舞起手中的大刀,横砍,竖劈,斜剖,上撩…,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刀光重叠间,一道道血红的巨大刀影接二连三的朝着对面的若源轰去。 一刀,两刀,三刀…,跟着闪转腾挪的若源,离安发了狂似的不停的朝着对方砍去,刀影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沟和飘荡的尘土。 远处观战的两人眼里,密集的刀影就像狂风一样摧残着周围的一切,而那个小道童只能四处逃窜,来躲避这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杀杀杀,一个都不留下!” 离安龇牙咧嘴的吼着,身上的暴戾之气越发的浓郁,挥刀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哥哥小心!” 邪眼一声惊呼提剑而上,而鬼瞳也慌忙挥刀转身,两人几乎是同时招架上已经飞到跟前的刀影,顿时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兵刃上传到了全身。 两人使出浑身之力勉强是招架住了这一招,但还未来得及喘气,数道刀影便又奔涌而至。 第77章 包围 自那日一别北境城,我与柳青二人在大荒内兜兜转转,最后沿坠龙谷一路南下,接着就翻过伏龙岭一直朝着南边进发,算算日子也应一旬有余了。 这天后夜,我们两人踏着月光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上。月很弯,风也很轻,拂过脸庞的微风里还带着几许草木的清香。 “柳姐姐,这一路我想了许多,其他的都还有些头绪,可唯独岭山村之事我依旧是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很正常,这件事我也是只知其表面而不明内里!”柳青轻盈的踏着步子说道:“不过就北境的作为来看,这事儿啊,十有八九是跟那朝山印脱不了干系!” “又是这朝山印,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何人人都在打它的主意?” 我一脸不解的看向一旁的柳青。 “这个嘛,说来也挺久远的,当年九煞门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而惨遭围攻的!” “是吗?如此说来,这无字朝山印定然关联着什么秘密喽?”我忽然站定脚步,转身看着柳青的眼睛道:“柳姐姐,走了这么久,想来你也乏了吧,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顺带给我讲讲这当中的故事如何?” “呵呵,那倒不必,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就这样,柳青一边走一边将有关朝山印的事告诉我,这闲谈漫步之间,便已走出一大截路。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跟前朝遗留的宝库有关联,难怪都想得到!” 脑海里正捋着思绪,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震动之感,随即远处的大路上一大队人马奔腾着向西南方向而去。 “深更半夜的,这是闹哪一出?” 好奇之下我凝神细观,见马背上之人皆是披甲负箭,显然是北境军的装束。 “呀,这就有意思了哈!” “公子为何这么说?”柳青有些不解的问。 “北边乱,城里也乱,现在看起来好像南边也有点什么事啊?”我眼珠一转对柳青说:“姐姐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啊?” 柳青望着那队人马疾驰而去的方向平静的说道:“公子,你可别怪奴家多嘴,依我看呐你还是别去掺和的好,现在九煞和北境可都对你有意见的很呐!” “姐姐此话讲得在理,可我就忍不住想瞅上两眼,这该如何是好?” “哎,随你吧,反正出了什么岔子,我保准是不会管你的!” “嗯,有姐姐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我嬉皮笑脸的说:“万一真如姐姐所说,那你尽管跑快些就好,在下给你断后就是了!” “哎呀,你这张嘴能说的很,我不跟你掰扯,去去去,喜欢看就去看,没人拦着你!” “得嘞,姐姐且随我去一看究竟!” 言罢两人一前一后,踏草而行,不多时就追到了队伍的尾巴,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远远的就瞧见有雷光与刀影闪动,似是有什么人在前方打斗。 我还没开口说话,就听着这一队人马从前至后传来了号令声:“持弓架刃,分围包抄!” 一声高喊从前至后依次传递,而后近三百来号人兵分两路,自左右两侧向着前方打斗之处包围而去。 这马蹄奔腾间铁甲哗哗作响,枪刀于月色之下泛着点点银光,如此动静离着打斗之处越来越近,却丝毫没影响到那争斗之人,说来倒也奇怪。 不过随着距离逐渐拉进,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两道不同寻常的气息,说起来与那时在坠龙谷遇见的狐妖不相上下,甚至更高一筹。 “嘿,你看看,还是两个高手呢?” 我好奇之余脚下生起劲风,朝着一旁的小山丘就飞身而去。 刀影频飞之处,离安狂笑着四处乱砍,疯狗一样的他好像不知疲倦一般,肆意的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哈哈哈哈,我要杀光你们,啊…” 正在离安啸叫之时,地面的颤动和连成一片的呐喊引起了在场几人的注意。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赤焰骑给团团围住了。 “前面所站何人,报上名来!”庞伟手提关刀勒马上前大喝一声:“速速放下手中兵刃,莫要顽抗!” 其他三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离安便提刀而起朝着庞伟就砍了过来。 “杀!” 大刀紧跟着暴喝声呼呼作响,满目通红的离安更是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贼子莫狂!” 庞伟见对方不由分说便袭来,顿时战意充斥全身,手中的关刀一抡,朝着离安手中的刀就砍了过去。 “嘭!” 两刀相触顿时火星四溅,强劲的气浪炸散开来掀起一阵尘土,千斤重压之下,庞伟所骑之马嘶鸣一声轰然倒下。他本人失重后坠落地面,而离安刀尖婉转跟着就刺了下来。 庞伟见状急忙在地上翻滚几圈,刀身末端一撑借势而起,看着地上挣扎扭动的战马,庞伟怒发冲冠,一指眼前的离安喝道:“大胆贼子,竟敢伤我爱马,受死!” 庞伟弓步踏出,身后关刀在地上呲呲作响,到了离安跟前两三步开外,抡起关刀转身就是一劈。后者啸叫着迎面而上,两人刀锋频频相撞,立刻就缠斗在一起。 “哥哥,这下该如何是好?”邪眼看着赤焰骑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妹子莫怕,区区铁骑而已,待会哥哥给你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了!” 鬼瞳言语轻蔑至极,丝毫没将眼前的这些赤焰骑放在眼里。 “哥哥这样说,妹妹心里很是高兴,不过哥哥你可别小瞧了这些铁骑,他们可是北境军的精锐,寻常骑兵可比不得!” “那又怎样,待会你且跟着我便是,其他的就不必忧虑了!” 邪眼嘴角微微翘了翘,只是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她心其实很里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想到办法离开,否则的话会有很多麻烦出现。 言语之间邪眼偷偷的瞄了一眼若源,默默的在心里反复权衡着,毕竟似今天这般机会可并不多见,一旦错过了就极有可能是一辈子。 第78章 燃焰 就在邪眼与鬼瞳交头接耳之时,打斗的两人互对一招彼此分开。 “这贼子还有些本事!” 对于庞伟的肯定,离安丝毫没听进去,吼叫着就又冲了上来。 “嗖!” 一声箭啸自庞伟一旁闪过,朝着离安的额头射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暗箭,离安不但不防,反而用头去硬接。 “铛!” 那支暗箭被离安用脑袋给弹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射到了铁块一样。 “啊…,杀光,全部杀光!” 这一箭好像是激怒了离安,本就狂暴的他气势更盛于先前。只见他目露凶光发丝乱舞,磅礴的杀意朝着四周极速扩散。 庞伟本想着上前再战他个几百回合,转念一想觉着不妥,自己有军命在身,还是保险一些为好,他自己也知道单打独斗的话未必就能拿下眼前的这个人,想到这儿他提刀转身,朝着赤焰骑冲去。 “流云弩!” 庞伟一声令下,赤焰骑上绷弦声吱吱作响,而冲过来的离安正是众矢之的。 庞伟握刀站立,目不转睛的盯着离安,心里默默念着,再近些,再近些,就是现在! “放!” 一声令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呼啸而出,朝着扑来的离安就扎了过去。面对如此密集的箭波,离安依旧不躲不闪,单臂架于眼前顶着密集的箭矢硬冲。 起初那几步,离安还迈得开步子,可没走出七步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虽说以他威字阶的武道境界寻常弩箭自是伤他不得,但这流云弩可并非一般军械弩箭,乃是北境军特制的一种劲弩,专为冲锋陷阵的铁骑而备,百步之内强劲无比,若非精致重装甲胄皆不可阻挡其锋芒。即便是武道高阶的修行者,在没有护体手段的情况下,也不敢硬扛密集的箭矢。 此时的离安怒火中烧,呲牙怒喝中大刀挥舞开来,随着刀影频动,一层屏障生于身前阻挡住了箭波。 正在此时,庞伟抓住时机快步冲来,一个纵跃关刀举过头顶,残月映照中弧光落下,不偏不倚正中离安的刀影屏障。 “轰!” 声浪炸开之时,离安双臂握刀架住庞伟的攻击,强劲的力道传至脚底轰然凹陷下去一大块。 “此人是谁?刀使得还有两分意思!”身旁的柳青开口说道。 “不认得!” “你不认得?你好歹也在北境军中效过力,竟然连自家弟兄都不认得?” 我努力的在脑海里翻寻了一遍,确认没有此人的印象后开口道:“确实不认得,毕竟我才在那儿待多久,接触到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认不全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嘿,那你这执教都尉可算是白当喽!” 在柳青的轻笑中,我抬头继续观望山丘之下的情况。 在庞伟的刀势倾压之下,离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左脚猛的一踏马步稳扎,青筋暴起的双臂向上一震卸去重压之力,见庞伟向后落去便提刀而上,前者还未落地,离安已经啸叫着挥刀而来,一白一红两道光芒瞬间就碰撞在一起擦出阵阵火花。 两人同样是使刀,一个大开大合势如猛虎,另一个刚劲猛烈宛如雄狮,翻腾斗转间难分上下。 “哥哥,护法为何不使方才的招式,眼下这么多人,那狂刀之气不正好合适吗?” “诶,我说妹妹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个北境军的头头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想他应该是用自己的气牵制住了护法,让他使不出来刀气。再说了,两人实力相仿,如此近的距离怕是不好用那种聚气的招式,你也知道生死比斗间,一瞬一息都有可能成为关键!” “啧,这该如何是好啊!”邪眼看着鬼瞳面露愁容的说:“如此下去只怕我们都要折在这儿了!” “妹妹莫急,护法大人既为十刃,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败了的!”鬼瞳说话间斜眼瞟了瞟不远处的若源说:“你我只管静观其变,一有时机就立马杀出去,届时你要注意那个小道士,这厮也不是什么善茬!” 邪眼看了一下若源若有所思的回道:“哥哥尽管放心,到时候我会留意他的!” 这两人话语来去之间,庞伟和离安已战至焦灼,而那离安挥刀间隙中已有疲态显露,如此破绽又怎会被庞伟放过,他撤刀之时猛然一个回撩,逼离安架刀而挡,于此同时一个踢腿直奔离安的侧肋。 “彭!” 这一脚上去,离安连人带刀一并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稳住了身形,而庞伟的关刀紧跟着就追了过来。 “尔敢!” 怒喝声中离安迅速提刀而起,那一刀挥出去之时带着炸裂的风声,而庞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惊住了,仅仅失神了一个眨眼的功夫,离安的刀就已经到了胸前了,千钧一发之际,庞伟收刀架于身前,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击,而他自己也倒飞了出去,等他站定之时胸口处剧痛难忍,一口鲜血喷吐而出,险些栽倒在地。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你是这八年来第一个逼我使出燃焰术的人!” 离安斜提着刀站在原地,身上不断涌出红色的雾气,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周身燃烧着火焰一样。 “哈哈哈,今日我必要将你们全部宰了,方能平息我这满腔的怒焰!” 离安话一说完,于原地化作一道血色残影,猩红的双目流溢出两条乍眼的血线,顷刻间就已经挥刀砍至庞伟的跟前。 “大人小心!” 一道魁梧的身影举刀冲上来,将庞伟撞开,而自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离安拦腰砍成了两截。 “吴浩!” 庞伟睁大双目看着眼前惨死的弟兄,浑然不觉离安已经提刀向他扑来。 那一刻,飞驰而来的箭矢,举枪冲来的兵卒,似乎都已经来不及挡下离安即将砍下的刀了。 “雷咒,苍龙入地!” 就在这瞬息之间,耀眼的雷光宛如一条苍龙,倾泻而下将离安笼罩其中,而庞伟惊魂未定的看着将自己从刀口中救下的若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79章 讨人 若源没有在意身边的庞伟,而是死死的盯着雷光闪过之处。 雷火散尽,地面之上却依旧电光闪动,青烟袅袅间离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目之下。 “小道士,我要宰了你!” 不得不说这离安也着实厉害,从一开始斗到现在不说,挨了这一击雷竟然还能站着说话。 “哼哼!”若源眯着眼睛漫步向离安走去:“从一开始小道我就纳闷呢,我的雷法为啥对你不起作用,纵然你肉身再强横,天雷之下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吧!” “呸,区区天雷,能奈我何!”离安踏出电光闪动的地面,扭了扭脖子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管闲事,那老子就先宰了你!” “哟哟哟,好大的口气啊!”若源闭起左眼观察了一下带着几许讥讽道:“虽不知你身上藏着什么灵宝,不过我觉着它可能抗不了几下喽!” “就算是几下,杀你足矣!” 刀起时,离安身上血色弥漫,大刀虚影带着摄人心魄的嗡鸣声落下。 “雷咒,流云鸣动!雷咒,撼山震岳!” 若源步步生雷,边躲边打,一声声雷鸣与刀影落地之声交织,在荒野上响彻。 在战斗余波的冲击之下,赤焰骑的阵型有所松动,那一旁等待时机的鬼瞳邪眼,趁机朝着一处缺口飞奔过去。 “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赤焰骑勒马调整队形,前有长矛架起一堵刺墙,后有劲弩连珠而发。 鬼瞳邪眼二人虽不及那离安,但凭借着两人行云流水般的配合,一刀一剑也拼到了外圈,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乱矛之中一根箭矢穿过,正中鬼瞳的大腿,吃痛中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幸好邪眼及时拉住,才躲过了刺来的长矛。 两人一前一后,在人群中艰难的前行,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刀兵声响。 “好一对苦命鸳鸯,可惜喽!” 我喃喃自语的咂着嘴,沉默了好一会的柳青却开了口:“人家是兄妹,什么苦命鸳鸯,不知道就别乱讲!” “哦?那柳姐姐认得这两人?” “认得,柳姬的修罗仆,鬼瞳邪眼!” “呵,你们九煞门的都起些什么名字,阴里阴气的!”我笑着说。 柳青眉心微皱着说“我已经不是九煞的人了,你休要再将我与他们关联在一起!” “你看我这记性,得嘞,往后不提便是!” 我们这边话说完,再回头时山丘之下一个人影正朝着我们这边奔来,而后边一众赤焰骑紧随其后。 “嘿,还真会挑地方!”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既是九煞门的人,那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所图谋,不如抓来问问,兴许还能挖出点有用的东西。 “柳姐姐,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干嘛去?”柳青一脸严肃的问。 “抓个舌头而已,别这么看着我!”我笑着回道。 “你咋就那么多事儿呢?消停点不行么?” 我伸出手止住她说道:“呐,我要做的事你大可不喜欢,但别劝我,我这人从小就脾气倔!” 柳青看我眼神认真,不似是在开玩笑,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撇过头去看向一旁,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理会她脸上的变化,身形一纵朝着山丘之下急奔而去。 邪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吃力的朝着山丘上爬去,奈何筋疲力尽的她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终是被赤焰骑给追上了。 失去鬼瞳的她本就悲痛欲绝,眼见着左右也是逃不掉了,心一横长剑就架到了脖子边,剑还没来得及抹下去,追上来的赤焰骑就一脚将其踹倒,几杆长矛将其架在地上动弹不得。 “捆起来带走!” “诸位且慢!” “什么人!” 兵卒循声一看,来了一个白袍公子,顿时几只弓弩就指向了我。 “莫要紧张,在下不过是想跟诸位讨个人,不必大动干戈!”我抱拳施礼道。 “讨人?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一并捆了带走!” 有两人闻声就拿着绳索就要来绑我,我赶忙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嘿,你这厮满嘴胡言,谁跟你是自家人?我看你定是这贼女的同伙,想要救人?门都没有,给我拿下!” “非要动武?” 我说话间身上的气息迸发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就让赤焰骑们怔在了原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你…,究竟…是谁?”先前发号施令的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我径直走到邪眼的跟前,将其拽起来,而后对着身后的赤焰骑说道:“人,我就带走了,回去之后你们就说是一个叫布谷的带走的就成,哦对了,记得代我向你们家大人问声好!” 作罢一切我拎着邪眼就朝着山丘上走去,直到我离开好一会,那些赤焰骑才从压迫中缓过来。 “要不要追?” 一名兵卒喘着气问道。 “不必,以此人的实力杀我们易如反掌,我们还是先回去禀报,待大人来定夺!” “是!” 众人翻身上马,朝着山丘下奔去。 “你是谁,放开我!” 邪眼瞥见赤焰骑离去,开始挣扎,试图从我手中挣脱。 “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不然我不介意送你去和你哥哥团聚!” “那还等什么,动手啊,杀了我!” 邪眼恶狠狠的瞪着我,眸子里隐约透着几分决绝。 “啧,你们九煞门的都是怎么了,就这么喜欢杀来杀去的么?”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发现这邪眼的瞳色竟是暗红的。 “杀不杀待会再说,现在呢我要领着你去见一见一位朋友!” “杀了我,我叫你杀了我!” 斜眼的声音逐渐的变嘶哑起来,眼角还渗出几滴泪水。 “行啦邪眼,你哥哥好不容易把你给送出来,他用自己的生命给了你一次机会,想必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懂什么,我们兄妹二人自幼便相依为命…” “打住,你们二人的过去我可不想知道!” 第80章 灾星 “你俩在这儿聊什么呢?” 我话刚说到一半,就见着柳青从上边慢步走来。 “呀,柳姐姐,你怎么下来了?” “等你好半天不见归来,上边儿风又大,就下来寻你了!”柳青面带着些许的笑意,看着我旁边的邪眼说道:“你可认得我?” 邪眼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眼扫去不过几个眨眼,她的眼神之中忽现一丝惊讶。 “莫非你是…?” “没错,是我!”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相顾无言,场面忽然间变得有些微妙,让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山间恍然来了一阵风,随着扇动作响的衣袍之音,恰似几段窃窃私语在风中交织。 “咳,我说…” 我假咳一声正要言语,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巨响,紧随其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我们三人几乎同时朝山下眺望,远远的就瞅见一把巨型刀影在乱舞,每一刀落地都引来一阵地颤之感。 “小崽子,仗着步法闪躲算得什么本事,有本事与爷爷硬碰硬的来!” 逮不着若源,离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啸叫着就是一通乱砍,虽依旧没能砍到若源,但这道道虚影却波及到周围的赤焰骑,大刀虚影之下人马皆被压成了一滩污血,唯有那赤色的甲胄尚且留有些许的残片。 这些惨状被若源看在眼里,心中有浓浓的杀意涌上了心头,只见他一个急顿停下了身形,单手一掐剑诀怒声喝道:“住手!” “怎么?不躲了?”离安收刀扛在肩上蔑笑道:“死几个人而已,你这副模样是怎得?” “住口!” “哦,差点忘了,你是个侍道之人,见不得这些残忍的场面!”离安嘴角夸张的上扬:“那这样吧,我把他们全杀了,一起来一起走,多好啊,哈哈哈!” 离安狂笑不止,那样子惹得若源怒意再涨几分,他左眼一闭朗声诵诀。 “云海端坐之真君,持握警示之剑,子焚灵章奏达八方,请君降威,荡灭邪祟!” 咒诀诵毕,一纸紫符无火自燃,跳动起幽幽的紫色火焰。 荒原之上霎时间一片寂静,就连刚才刮起的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离安停住脚步,急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那天穹之上,除了高悬的弯月之外就只剩下闪烁的星光。 “噗!”离安一拍肚皮大笑道:“我道是什么不得了的手段,看来你家那劳什子真君也不顶鸟用,哈哈哈哈!” 离安言罢还扭头啐了一口,这口水还没落地,星月交辉之间一柱雷光顶着一团巨大的雷球顷刻之间就压到了离安的头顶。 “嘭!” 雷霆之声响彻云霄,大地也为之一颤。待强光散尽之时,离安所在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两丈有余的深坑,黑乎乎的洞口处还冒着阵阵的青烟。 “这…” 山丘之上,邪眼惊叹中刚挤出了一个字,就停住了言语,许是如方才这般手段,她也是第一次瞧见,不然也不会是这样的神态。 “诶我说那个谁!”我停顿住想了想又接着问:“邪眼,这个使雷法的小道是何许人也?”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嘿,你这人,怎得如此不识趣?”我扭头言道:“你信不信,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我知你厉害,但我如今不惧死,你又能耐我何?” 她言语之时,我细观其眼目,其中的空洞之感确如她所表现那样,对凡尘再无留恋。 “罢了,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 我这句话一出口,邪眼一脸的不屑,似是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反倒是一旁的柳青开了口。 “你该不会是又要去掺和一脚吧!”柳青向我靠近了两步又言:“你这才得闲几日,就不能好生消停些么?” “柳姐姐问得好!”我转头与之四目相对道:“我原本是想着消停的,但回想起之前的桩桩件件,心里就乱的很,既然有人惹得我心里不痛快,那我还顾及那么多作甚,乱麻如不快刀斩,就只会越来越乱!” 柳青的眼神有一丝闪烁,像是心中掠过了什么想法。她侧目远眺了一眼山下,良久方才开口。 “我曾蒙恩于一人,初见之时,念及你与她有几分相似,故而谋了些法子想让你不沾这浑水!”柳青无奈般的长出一口气接着说:“可惜啊,天总不遂人愿,几经周折终还是让你卷了进去,哎,随你去吧,许是命运如此,人力不可为之!” 柳青这番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我与她之间是有这般联系,思来也着实巧的很。 “柳姐姐,莫要这般惆怅,我布谷虽不是什么能人,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拿捏的,你且放宽心,既然有人要拿我当棋子,那就索性掀了盘,再看那执棋者坐得住否!” “哦?” 柳青突然间像看陌生人一般盯着我,异样的眼光叫人着实觉得不自在。 “我说柳姐姐,你为何这般看着我?是我脸上生了花么?” “嘻嘻!”柳青卸去一脸严肃,轻笑两声对我说:“时至今日,我柳青方才发现,原来你一直是在隐藏自己!” “诶,姐姐多虑了,我不过是近来想得多了些,才生出这么个想法,至于隐藏,那你可是把我高看太多了!” “得,我也不与你争,既然你心中已有谋划,那便去做就是了,我柳青如今随着你也是风口浪尖之上,左右都脱不了干系,也不怕再多上那么几桩麻烦!” “哈哈,有姐姐这句,就是再大的麻烦,我布谷也替你顶了!” 背风大笑的我身形一晃驾风而去,直奔山下那众人所在之处。 勾月离着西边是越发的近了,星辰闪烁间也悄然溜出了一大截,而在那众星之中,有一颗孤星分外惹眼,暗红的光耀一闪一闪,好似是在警示着什么一般。 “白兄,为何一脸的愁容啊?”段丘鹤站在白柯的身后问道。 后者手背于身后,转身看着眼前之人道:“灾星已出,杀伐必现呐!” 第81章 吞丹燃血 白柯这番言语让段丘鹤心中一紧,急忙走上前问:“白兄,你的意思是说…” 不等段丘鹤讲完,白柯连忙挥手打断了他。 “天机可窥不可言,你若是猜到了也不要讲出来!” “白兄所言极是,是我鲁莽了!” “诶,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见外啦!”白柯侧脸看了一眼段丘鹤道:“暗哨来报,自东北方向有不明身份者抵近迎霞原,看来你我怕是要走一趟喽!” “啧,这些个宵小之辈真会挑时候!”段丘鹤紧握长剑言道:“都快到家门口了,还整这么一出,真当是北境无人了!” “段兄莫要来气,北境近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透着几分蹊跷,若只是异族动乱的话,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难,怕就就怕这里头还有其他势力掺和,届时异族一起兵戈,这些坐山之人才是最要命的!” “呸,这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也不想想,北境一旦失守,南下的异族岂能容得下他们?引狼入室者早晚都是要被狼崽子咬的!” 段丘鹤越说越激愤,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些人揪出来挨个扒皮抽筋。 “行啦行啦,越是乱的时候越要沉住气,你速去挑些好手,我们要尽快赶往迎霞原!” “好,我这就去吩咐!” “等等”白柯叫住刚踏出一步的段丘鹤又言:“人不要太多,实力不济的也别叫了!” 段丘鹤听了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叫上杜飞燕?” “不,万万不可!”白柯一脸严肃的说:“你且告诉她我等有要事去办,让她即刻带队启程火速赶往北境城,路上一定要谨慎小心!” “好,白兄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办!” 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段丘鹤就领着七人来到白柯的面前,那七人站定身形后恭敬的朝着白柯施礼齐声道:“参见军师大人!” “不必多礼!”白柯将手背于身后对七人说道:“相信段都尉已经跟你们讲过了,我呢就只说一点,到时极有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一旦交恶,你们切记能杀的一个都不要留下!” “谨遵军师之命!” 七人齐声回答后,白柯朝着段丘鹤点了点头,一行九人策马疾行朝着迎霞原进发。 而在迎霞原东北方向,同样有一队人踏着月色,朝迎霞原方向靠近,只是那一行人都是一身的黑衣,兜帽下黑咕隆咚 也看不清是何面容。 山丘距离小道士他们并不算太远,我气还未提几分,脚下就已经来到了赤焰骑的外围,而后我丝毫没做停留,御风之术加持于足下越过人墙落入内侧。 “什么人?” 一声惊喝之下,兵卒们全都绷弦挥矛指向了我。 “诸位,莫要惊慌,在下路过此地凑个热闹,并无其他意思,还请放下手中的兵刃,免得误伤了在下!” “凑热闹?”一个兵卒忽然大声喝道:“庞大人,就是这厮救走了那个女贼人,他定然是与他们一伙的!” “哦?”庞伟忍着疼朝着我喊:“这位兄台,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可否报个名号上来?” “我…” 这话刚起一个字,那个漆黑的大坑之中猛的钻出一个人影来,待那人影站定之时,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他竟然还活着!” 衣衫残破不堪的离安怒发冲冠:“宰了,宰了,我要把你们全宰了!” 他啸叫之间身上的气息再次骤增,原本就突兀的眼球,此时尽显凶残暴戾。 “既然燃焰术不够,那我就再上一层!” 离安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扔进嘴里,而后随着一阵筋骨噼啪作响声,他的身形开始鼓胀,墨水般的青筋自额头暴起,随即蔓延周身。 虽不知这离安吞的是为何物,但从其变化来看,想必应是能增强体魄的丹药,只是这药效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离安的身形还在变化,他的身周围开始有一股暗红色气流在涌动,正当我还在寻思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不远处的若源突然惊喊道:“快走,此人已经入魔了!” “谁也别想走,都给我死在这儿吧!” 离安提刀而起,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当他再次现身于人前时,那手中的大刀如同宰鸡一样屠杀着赤焰骑。 离安穿梭在人群中手起刀落,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血溅三尺,霎时间惨叫哀嚎连成一片,使得场面异常的混乱。 “这位公子!”若源急切的朝我喊:“此人吞丹燃血,已然是入了魔,在下斗胆请公子助我诛杀此贼,事后必有重谢!” “好,既然小师父开口,那在下便帮上一帮,只是不知小师父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公子只需与其缠斗争取些时间,待小道准备妥当之后唤你,你迅速脱身即可!” “要拖他多久?” “三十息!” 我看了一下已经杀红了眼的离安,点了点头,随即归玄剑应声出鞘,而后以迅雷之速奔向混乱之中。 “当啷!” 刀剑互碰,火星四溅,对面的离安见着有人阻挡于他,张嘴就是一声怪叫,而我手上承受的重压顿时就翻了数倍不止。 “喂,我与你并无冤仇,你若是就此打住逃命去,我定然不会拦你!” 我试探着讲了一句,可对方呲牙咧嘴的样子,显然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不仅如此,随着他身上的血色气息奔涌,刀锋之上又添似山岳般的倾压之力,我脚下的大地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轰然陷下去一截。 我运转御空之术,脚下气息流转,单臂借着上冲之力一震,离安的大刀砰的一声被弹开,而他本人也踉跄着倒退了三步,眼看着上身一斜就要栽倒,确被他硬生生给拉回了腰身。 “啊啊啊…!” 盛怒之下的离安已全然失去理智,连基本的言语都讲不出来,就是一个劲的怪叫,当他再次提刀向我扑来之时,旁边传来了小道士的声音。 “公子速退!” 第82章 借君一雷 听到小道士的信号,我身形一闪退至十数步开外,离安一招扑空未做半分停顿,身形一斜弓步迈出,人还未动凝重的杀气就已经扑面而来。 就在此时,小道士祭出黄绿紫三张纸符,十指交叉各异掐出指诀,一瞬间三张纸符各自燃起本色火焰,火苗窜起的那一刹,自头顶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威压。 我心头一紧感知到这股威压非比寻常,赶忙身形接连后撤,直至威压感消失方才停下。 我这边刚停住脚步,耳边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我定睛一瞧,方才起步冲来的离安被强大的威压镇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惊叹之余将目光转至小道士那边,只见他左眼紧闭眉头紧锁,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而他祭出的三张纸符中,仅剩紫色那张还有火苗跳动。 我正欲要开口说话,那小道士却先开了口:“幽幽雷海震鸣八方,降世之怒诸邪荡灭,燃符为引,借君一雷,护我道气长存!” 小道士口中刚念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煞白,并且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在迅速的流逝。即便如此,小道士仍旧是强撑着又喊了一句。 “侍道之人若源,借君一雷,护我道气长存!” 这句话一出,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就荡然无存,就连他眼前的紫符也随之化为了灰烬。 不知是因紫符燃完,还是若源耗尽了元气,原本镇压在离安身上的威势也在逐渐的消散。 若源瞧着已是强弩之末,怕是这次施法已经将他身上的元气尽数掏空,我正思索着要怎么帮他一把时,一道耀眼的紫光垂落而下,不偏不倚正中即将要挣脱威压的离安,那一瞬间,灼热的气浪随着刺眼的光芒扑面而至,那炸雷般的响动只叫人耳中嗡鸣不止。 五六息之后,一切散尽,唯有灼热的气息依旧充斥着周围。我来不及看那离安如何,纵身就来到了小道士的身旁,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还不忘吃力的问我。 “那贼子如何了?” 我轻轻的将他搀起,顺手将一缕元气打入了他体内。 “你还是自己看吧!” 若源抬头缓缓望去,只见紫雷所落之处凹陷下去一大块,而其中一片通红,莫说什么离安,就连那口大刀怕是也融成了渣滓了。 “哎,亏大发了!” 若源牵强一笑,缓缓从挎包之内摸出一白瓶,当他咬开瓶塞时,有淡淡的药香自里面溢出。 见他拿个瓶子都有些吃力,我捏住瓶颈喂到他嘴边,他会意的笑了笑示意我抬手,而瓶中之物则是被他一饮而尽。 这边打斗完了,赤焰骑开始向着这边靠拢,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个手持关刀之人。 “在下庞伟,多谢两位出手搭救,如此大恩必将铭记在心!” 言罢,庞伟稍稍迟疑了一下,似是心中有所犹豫。 “这位大人,看你面有难色,莫不是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庞伟见我开了口,有些为难的说道:“承二位搭救之情,本不该此时问询你们,但在下军命在身,也是不得已,还望小师父和这位公子多多包涵!” 我刚要讲话,却被若源抢了先。 “想来,你应是来寻人的吧?” “正是!”庞伟面露吃惊的追问:“小师父是如何知晓的?” 脸色稍稍有些好转的若源叹息一声说:“你所寻之人可是名叫孔山?” 当若源嘴里说出名字时,庞伟一个大步上前单膝跪于他跟前急问:“小师父见过孔山?他现在人在何处?” “死了!” “什么?” 庞伟满脸震惊的盯着若源,眸子里流露出几许难以置信。 “你所说的孔山已经死了!” 当若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庞伟脸上明显抽动了一下,之后他呆呆的看着若源好久,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终是没有开口问出来。 “报!” 一声高喊打破了这相对无言的场面。 “什么事!” “大人,前方废墟之中发现了众多尸身,都是我们自己的弟兄!” 庞伟听了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我,而后猛的站起身来。 “二位稍作歇息,我去去就来!” 望着庞伟慢慢走远的背影,我寻思今日与他交恶怕是在所难免了,我心里虽是有些不愿,但也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去多想,而是转头问若源:“小师父,你感觉如何了?” “哎呀,好多了!” 若源说着慢慢的站起身,我急忙跨步上前搀扶他。 “幸好有公子的一丝精纯元气和灵枫露,不然小道我可就惨咯!”他说着朝我一拱手说道:“三玄观小道若源,谢过公子出手相助!” “诶,客气了!” 我同样也是退后一步,向其拱手回了一礼。 若源朝着我开朗一笑,开口说“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大名,不知可否告知于小道!” “小师父客气了,大名不敢当,在下姓布名谷!” “嘶,姓布!”若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诧异的看着我说:“倒是极少见的姓氏!” “哦?我这个姓氏很少见吗?” “恩,是很少见到,至少我是第一次!”若源挠了挠头又问:“我见公子身手不凡,想来境界也不低,不晓得是师出何门呐?” 若源这一问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便开口道:“家师闲散修士一个,不常行走于世,怕是说出来惹小师父笑话,就不提他老人家的名讳了!” “哦…!”若源脸上一笑,轻言道:“我懂!” 对于他这句话,我没明白其中含义,不过既然没再追问,我就朝他点了点头。 “喂!”若源一改先前的神态,缓步凑上前来低语:“说说吧,你是为何来此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道童看着并不大,却也是个有心思的主。 “怎么?你该不会是真来凑热闹的吧?” 若源睁大眼睛盯着我看,那一白一黑异色之瞳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第83章 冤家路窄 我咧嘴一笑道:“小师父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若源两眼一转,沉默了少许,而后笑着说:“既然是来凑热闹的,眼下热闹过了,公子不急着走么?” “天黑路难走,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当真不着急走?” “嘿,小师父,我怎么觉着你是在撵我走呢?” 若源见我一脸认真,摇着头笑了:“公子误会了,小道我啊,只是觉着那庞姓头领似乎对你不太友善,公子此时离开或许会能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如若你执意要留,以你的实力他们也确实奈何不得你!” “小师父的忧虑在下明白,也谢过小师父的一片好意!”我望着远处渐渐临近的庞伟一行人开口道:“不过,在下留在此处,是有不得已的缘由,毕竟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实在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既然如此,那小道我就不多说了!”若源轻轻的咳了一声低声言道:“好心提醒公子一句,他们的解运队伍离此地并不远,若是来了援兵,公子请务必小心了,小道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多谢了!” 言语刚罢,庞伟就到了跟前,看其脸色很不好看,估摸着心里应是憋着什么气。 “这位公子,念着你先前出手的恩情,只要交出那逃脱了的贼女,我庞某人定然不为难于你!” 庞伟显然是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激愤。 我对其恭敬的施了一礼,缓缓说道:“在下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瓜葛,不过在我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让我交出来实在是恕难从命!” “是吗?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庞伟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言:“我北境军卒的十数条性命葬送于此,赤焰骑伤亡未算,再加上孔山的身死和淮裘的失踪,这一桩桩加起来,公子可要好生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不必了,不管她究竟跟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关联,这人我保了,若要清算,尽管找我便是!” 我从容将话说完,而后盯着眼前的庞伟,看他将会如何应对。 庞伟听我言语从容,心里有些犯难,一时间拿不准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犹豫之间,自远处踏风而来好几道身影,还不等赤焰骑和庞伟反应过来,潮水般的威压就已经将周围一切都淹没在其中。 “这位公子好魄力,奴家甚是喜欢!” 人还未至,一妩媚的女声就先到了耳边。随后,一行黑衣之人缓缓落在眼前,定睛一数来者十一人,都是黑袍自头顶一直盖到脚底,看不清相貌。 这些人虽然都隐藏了气息,但凭借着过人的感官和气息探识,我可以肯定这其中有两位交过手的人。 “哈哈,美人夸赞让在下愧不敢当,既然携败军之将前来,莫不是寻在下报仇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四周,发现似乎除了若源和我之外,其他的人都被这股威势给压得动弹不得,看来这些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公子误会了,这人呐,行于地上,有个恩恩怨怨的再平常不过了!”为首的黑衣之人说着就摘下了兜帽,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只见她朱唇微动又接着说:“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公子只要交出我那不中用的奴才,奴家自然也不会为难与你,公子觉得如何?” 原本我并未觉得那邪眼有多大的作用,但眼下一个两个都争着要她,莫非她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知晓些重要的秘密? 我思索再三,最后觉着不管怎样,邪眼断然不能交给他们当中任何一人。 “姐姐说的的确在理,但在下依旧是那句话,这人我保了,不管谁来都一样!” “好啊好啊,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哈哈哈哈!”对方抬手掩嘴一笑道:“我知公子不一般,但一对一公子都未必能赢,眼下我们有十一个,若是打起来,奴家保证公子必死无疑!” 我这儿还没开口,那一行黑衣人中又一人摘下兜帽上前一步说:“多日未见,公子别来无恙啊!” 这上前一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城西交过手的毒煞苗晴。 “呀,这不是苗姑娘么!”我瞟了一眼她身后故意提高声音说:“既然苗姑娘你都来了,怎得不见扛棺材哪位仁兄呢?该不是不好意思见人吧,毕竟人称送棺人嘛,没了棺材,这名号也不好报出来不是!” “呔,你个狗崽子!”狄祥一撩袍两袖滑出短枪怒道:“跟他废话作甚,让我先打断他手脚再问也不迟!” 狄祥怒目圆睁,一副恨不得要将我扒皮剔骨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冲过来,却被为首的女人给拦住了。 “你急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他还能跑了不成!” “柳姬,你少来对我发号施令!”狄祥侧脸对女人吼道:“若不是你那狗屁计谋,我和苗妹妹早就将他和柳青一并拿下了,还抛砖引玉,害的老子锁魂棺也毁了,一想这事儿我都来气!” 柳姬被狄祥这么一通吼倒也没见生气,她盯着狄祥缓缓的开口:“这事儿是门主亲自应允的,照你这个意思,莫不是门主决断有误喽!” “你少他娘的拿门主来压老子,你柳姬那点鬼心思,狗都看得明白,别在这儿吓唬我!”狄祥说着从柳姬身旁大步跨过,嘴里还念叨着:“你给我一边儿看着去,待老子擒下这狗崽子后,定要去门主那里参你一本,呸!” “呲啷!” 狄祥这一口唾沫下去,柳姬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拔刀而出就拦住了狄祥。 “嘿,怎么着,你们森罗殿的人长能耐了呀,区区护法十刃也敢对老子刀剑相向,好生不得了啊!” “混账东西,给我退下!” 柳姬怒喝一声,两人收刀退至一旁,而柳姬纤手一抬道:“既然狄堂主执意要如此,那奴家也就不拦你了,请吧!” 第84章 两方对垒 “哼!”狄祥抬手一举指着我怒道:“狗崽子,那日你毁老子锁魂棺,今天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 狄祥双枪煞气缠绕,抬脚就向着我冲了过来。 我也不想与这厮多费口舌,随即拔出归玄剑架起剑招。 眼看着就要和狄祥交上手,忽有另一道凌厉的气息自一旁人群之中飞速朝我们而来,我轻点脚尖借力后跃三步。而那狄祥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一旁袭来的气息,但由于冲势太快已经来不及收招,便扭转身形以双枪交架之势应对已至跟前的暗箭。 “铛!” 看似稀疏平常的一箭,在触碰狄祥交叉的双枪时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而后铁器的颤鸣随着冲击生出的风向周遭扩散开。 狄祥身体腾空而起倒翻了一个跟头,双脚落地的一刹那混劲全身,将冲击之力尽数卸去,而他那双圆睁的眼目,直勾勾的盯着自人群外走进来的几个人。 “此地如此热闹,怎能少了我们呢!” 白柯摇着一把纸扇走进人群之中,随即扇子“噗”的一合,压在军卒们身上的威压感便都消失不见了。 柳姬那帮子一看来了好些人,顿时就都亮出了自己的家伙。 “哎呀!”柳姬眉心微拧一下又恢复平常,对着来人言道:“想不到你们知晓的挺快啊!” “哼哼,再快也比不上你们呐!”白柯一脸笑意的大声说道:“那么,是什么样的味道引来了你们这些个苟延残喘的余孽呢?” “苟延残喘?哈哈哈!”柳姬掩面大笑三声:“姓白的,你还真敢讲啊,昔日你若是这样说还勉强算得上有资格,如今天行书院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以为傍上了北境就有资格叫嚣了么?” “大胆!” 这白柯还没言语,身旁的段丘鹤就怒喝一声道:“一群残存的余孽还敢嚣张,今日断然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好啊,老子正好满肚子火没地方放,你们这些鸟人谁来受死?” 满脸怒气的狄祥举枪一指对面,身上的气势噌噌暴涨。 “大人,跟这些人无需多费口舌,且让末将去会一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段丘鹤身后一魁梧之人手提一对六面锤跨步而出。 “嘿,鸟人就是他娘的屁话多,要打就来,唧唧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 狄祥这一激可不得了,对面那个魁梧之人顿时就怒火上头,猛的侧身虎目圆睁瞪了一眼狄祥咬牙切齿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爷爷这就砸烂你那张臭嘴!” 那人说话间张臂提锤,魁梧的身形一跃而起,在空中抡起大锤就朝着狄祥砸了去。 狄祥见状不慌也不忙,脸上居然还洋溢着怪异的笑容。只见他左脚横跨一步,双腿成马,两臂举枪过头,就在对方大锤临前的那一刻猛的一挥枪。 “当啷!” 两人兵器相撞,颤鸣的音波震荡四周掀起了一波翻涌的气浪。 再看他二人,前者直身于空中咬牙切齿,后者在地面也是一脸狰狞。两人力满臂腕,互相比拼气力,虽并未有任何动作,但从兵器相交之处发出的摩擦之声不难看出,二人倾注在兵刃上的气力已非常人所能。 “哼,娘们就是娘们,如此软弱无力!” 狄祥仰头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呸!” 后者听了朝着狄祥的脸上就啐了一口唾沫,却被狄祥歪头躲了过去。 “诸位兄弟姐妹看看,似这般吐口水的行为不是娘们是什么?” “哈哈哈哈!” 狄祥一番话引来柳姬等人一阵大笑,而挥锤之人被这一笑更是怒不可言,大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凶猛的气势掀起一阵风来,吹得他发丝乱舞,而他锤下的狄祥瞬间便觉着手上有万斤之重一般,可依旧撼动不了狄祥半分。 “不够不够,嘴巴上说的那么豪气,怎得手上就这点气力?不行就回家吃饱了再来!” 狄祥说完腰马合一力贯双臂,双枪奋力一送就将那抡锤之人给推了出去。后者自空中腾转身躯,稳步落于一丈开外,前脚方才落地就听得“嘭”的一声,那人好似一根离弦之箭般,朝着狄祥就又冲了过来。 “嘿嘿,正和我意!” 狄祥呲牙一笑,双枪迎面而上,两人霎时间就打成了一团,叮当作响间尘土飞扬,若是实力不济的话,怕是连他们二人的影子都看不着。 这狄祥此番来回间,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此人居然在城西交手之时隐藏了实力,不然今日这番身手实在是有些出格了。看来先前他指责柳姬的话并无虚言,只是这当中那柳姬又算计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哎,我说叫你早些走你不听,你看眼下这两群人,个个都不好对付!” 若源在一旁唉声叹气的说着,眼睛里边闪烁着几许莫名的伤感之色。 “小师父莫要哀叹,你这个样子就跟我马上就要翘辫子似的,我布谷可没那么容易死的!” “布公子,不是小道我低看与你!”若源轻盈的走到我跟前小声低语说:“不瞒你,方才小道我粗瞧了一眼,那些人当中只有两个人的境界我能看得透,其他人我动用了阴瞳都瞧不出个所以,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小师父有话直说便是!” “我说你啊,惨喽,小道我的阴瞳看不透的,不论丹道还是武道的修行之人,都必在十二阶前四之内!” “哦?如此说来,那我不是必死无疑喽?”我一脸淡然的问若源。 “嘿呦,我说你啊,怎还能如此淡定,小道奉劝你一句,还是赶紧想法子溜了吧!”若源又压低了些许声音道:“趁现在他们还没怎么留意到你,小道我舍几张绿符,再加上你的境界,逃的话有七分把握能成!” 若源这番话,倒是让我对其增加了些许的好感,萍水相逢就能待我如此,乍一看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但介于之前杜飞燕的教训,我不得不有所提防,毕竟在整个北境乃至大恒,我布谷除了幽玄之外,目前没有任何可以绝对信任之人。 第85章 偷听对话 “小师父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当下这情况恐怕逃是逃不掉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说:“先前那放暗箭之人,此时怕是正在盯着在场的所有人呢,再说了,这柳姬一伙也未必不会留有强援,若是此时遁逃搞不好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嗨呀,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愣头青呢!”若源微微一笑又言:“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吧,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我们二人转眼看向打斗之处。 只见二人锤来枪去,兵刃相交间腿影频动。两人你来我往好一会,依旧是平分秋色较量不出个高低。 “嘭!” 狄祥与那魁梧之人两脚相对,力道冲撞时各自借势后退些许相互对视。 狄祥扭了扭脖子对着那人说道:“嘿嘿,没想到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老子现在倒是对你有几分兴趣了,来吧报上你的名号,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我呸,谁是无名之辈?”那魁梧之人大锤往地上一杵豪言道:“给爷听好了,我乃悍甲营段都尉帐下七虎将之一,人称震三川的擎沧龙!” “噗!”狄祥突然破口大笑道:“就你?还镇三川?真是笑死个人了,若是北境都是似你这般羸弱之辈的话,依我看,这号称大恒四大劲旅的镇北军,也不过如此!” “狂妄之徒!”擎沧龙被狄祥这番话给彻底激怒了:“镇北军之名不容他人诋毁,既然你这么想死,爷爷我就让你看看,北境这把屠刀是怎么宰杀尔等这种野狗的!” 这话音一落,磅礴的戾气自擎沧龙的身上迸发而出,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冰冷的气息。 “好重的杀伐之气!”一旁的若源惊叹之余急忙对我说:“公子,我们需速速远离他们俩,此人动了杀心,接下来怕是一场生死之战了!” 我闻言点了点头,跟着若源就闪至十数丈开外。不仅仅是我们,就连柳姬和段丘鹤那两拨人几乎也是同时远离了他们,偌大的空地中央就剩下了擎沧龙和狄祥二人。 “气势看着还行,就是不知究竟中不中用!” 狄祥咧嘴一笑两手短枪轮转,身上四溢的煞气带起阵阵尘土,势头上不弱于对面的擎沧龙。 “多说无益,不死一个,谁也不见得服得了谁!” “哈哈哈哈,好,就是这种气势,老子喜欢!” 狄祥狂妄中带着几分期待,煞气缠绕在手中的短枪之上踏步而起,尘土飞扬间留下一串肉眼可见的足迹。 擎沧龙也不甘示弱,抡起手中的六面鎏金锤步步生音,呼啸的风声在身后紧追着弥留的虚影。 “开山碎石!” “无双绝影” 两声怒喝之音还未来得及荡漾,紧跟着就是一声巨响,定眼瞧去有两道乌黑的气息在彼此冲撞,而四周的沙石草木一瞬间就被激起的气波给掀向了四周。 “妹妹,你说狄堂主和擎沧龙谁更强!” 柳姬淡笑间问一旁的苗晴,但眼睛的余角却是向我这边瞟来。 “姐姐莫要拿我取乐,这他俩孰强孰弱姐姐岂会不知?” 见似乎是没有注意她投来的目光,柳姬转头嘴角微微上扬,慢步走到苗晴的跟前轻声问:“那妹妹觉得那姓布的和狄堂主相比之下如何?” 苗晴看了一眼柳姬,脑海中大致捋了一遍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从上次交手来看,此人最大的杀器就是他手中的雷符,若是抛开雷符论近身肉搏械斗,妹妹我实在是拿捏不准!” “哦?”柳姬脸上闪过一丝好奇,追问道:“那日你与狄堂主和他交过手,理应心里有个底才对,为何说拿捏不准?” “姐姐有所不知,那一日此子被狄哥哥关进锁魂棺内,我们都未曾想到他能从中逃脱出来,也就没太多留心于他,全身心的去应对柳青那个女人去了!” 苗晴一边说一边笑着观察柳姬的神色,好像是对眼前这个女人很是忌惮。 “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嘛,这小子不知用什么法子逃出了锁魂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苗晴脸色阴沉道。 “不应该啊?若只是雷符的话,理应奈何不了你们俩才对!”柳姬越说离苗晴越近,几乎都要面对面贴上了。 苗晴站着未动,就连眼神都没敢闪躲半分,她像是强压着内心的情绪波动,挤出一脸的笑意的说:“姐姐说的是,若只是寻常的雷符确实奈何不了我们,但也实在是架不住此子拿雷符当纸用,一顿天雷不歇气的打,我和狄哥哥也着实有些吃不消,而且…” 苗晴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瞅见一只暗箭穿过飞扬的尘土朝着柳姬射来,就在她要开口时,一条黑气萦绕的鞭子瞬间就缠绕住那支暗箭,随后在细微的风化声中,那暗箭化作点点齑粉随风飘散。 “殿主…!” 不等上来的人说完,柳姬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开口,而后盯着苗晴问:“而且?而且什么!” “而且这姓布的还是个剑道高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柳姬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妹你应该知道,丹武二道虽可兼修,但一道强就必有一道会弱,他若是剑道高手,就断然画不出雷符,除非…” “姐姐,怎么了?” 苗晴见柳姬言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哼,难怪啊!”柳姬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苗晴说:“我就说一个来路不明之辈,怎么可能一入北境就成了杜云海的座上宾,合着他背后是有这么个靠山!” 这番话莫说是苗晴了,就连她身边的所有人,甚至是凭借超强的感官和闻风术偷听的我,都是一脸的不知所以。 “哈哈哈!”柳姬朗声一笑说道:“妹妹你说在整个大恒天下,论雷符之术的话,当是哪门哪派最强?” “论符道的话,自然是碧游宫当为翘楚!” “不对,碧幽宫的符道的确为当世第一,但雷符之术若要论最强,必然是…”柳姬拖着音侧身看向了我这边,而后重重的说:“三玄观!” 第86章 初识三玄 “三玄观?”苗晴先是一愣,而后顺着柳姬的目光看去,而后如梦初醒般说道:“对哦,姐姐这么一说我方才想起,这三玄观是专修雷法的啊!” “哼,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姬直勾勾的目光投向了我身旁的若源呐呐自语:“好你个布谷,可让我揪着你的尾巴了!” 听到此处我总算是明白了,合着柳姬把我当成三玄观的人了。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若源,而后快速的捋了一遍,忽然觉得也对,这小师父的雷法手段的确非同一般,先前燃符召来的紫雷虽不知究竟威力有多大,但我敢肯定凭我现在的实力,也未必敢硬接几下。 而今我与若源小师父看似关系稀疏平常,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之下被他人误会,也并非毫无道理,尤其是像柳姬这种多疑之人,难免会将一些有关联的东西串在一起。 如此一来,我倒觉着也不错,既然被误会了,索性就先傍上若源这棵树,也顺带看看他背后的三玄观能有多少分量。 “小师父?” 我故意放低声音喊了一声若源。 “怎么?”若源带着几分笑意问:“莫非公子想通了?” “非也,在下觉着小师父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 “公子这话是何用意?” 若源说话间脸色有些诧异。 “小师父莫要误会,我与那两伙人之间有些旧怨,过些会恐怕交恶难免,为了不将小师父牵连进来,还是请你早些远离我这个是非之人!” “诶,公子说这话可就有些瞧不起小道了!”若源一本正经的说:“公子先前初见小道便能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小道是记着的,虽不知你和他们的旧怨有多深,但既然你有难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若源这一番话,着实让我觉着他心地善良的有些过头了,也不知是不是侍道之人都似他这般心肠。 “小师父,你的心意在下感激不尽,但我与他们之间的怨仇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一旦交恶必是一场恶战,弄不好就要生死相搏。你重伤在身,还是离远些为好,若是为我再添新伤,那可就折煞在下了!” “公子莫要这样说,小道我还不至于你想的那般羸弱,若是真打起来再斗百来个个回合不成问题!”若源看着我微微一笑又说:“再说了,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小道我也有一法可保公子无忧!” “哦?小师父的手段我是不怀疑的,不过你也知道,眼下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既然你说的法子能保我无忧,想必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吧?” 若源对我的问题笑而不答,反倒是从挎包里捻出一张紫符问我:“公子可识得此符?” 我闻声端详了几眼他手中的紫符,除了隐约感觉到有元气萦绕之外也观不出什么门道,只好笑着说:“恕在下对符术之道孤陋寡闻,确实不识得此符,还请小师父说说!” 若源一脸的得意的看了一眼我,而后盯着手中的紫符说道:“我们三玄观有三玄之法,一为咒玄,二为符玄,三为阵玄,而其中以雷法尤为擅长。符道六阶,我派祖师以雷符触及顶峰,纵观大恒五百年之内,除了碧游宫开山鼻祖外,无人能在雷符之术上与其一决高低!” “如此说来,那贵观祖师当为符道第一人喽?” “祖师之能作为后辈不敢妄言,不过当今在世之人,论雷符之术我观广玄师祖若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若源讲到此处满眼皆是自豪的看着我,捻起手中的紫符又言:“符术之道为六,纸符亦是如此,以颜色为称,我手中这张符乃是一张紫符,位列第三,其最高能承载等同丹道殊字阶极境的修行者全力一击的力量,公子可知威力几何?” “这…,在下不知!” “哈哈,看来公子还当真是孤陋寡闻啊!”若源见我语塞开口大笑道:“丹道殊字阶极境的修行之人,在大恒天下已算得上佼佼者,全力一击可翻江倒海,摇山震岳!” “竟有如此威能?” 我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如今的我已然跨入武道勇字阶,虽与那丹道殊字同阶,但自知并没有那抬手便能搬山填海的威能,听若源如此一说,确实让自己有些汗颜。 若源好似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微言细语道:“公子不必自惭形秽,小道我知你入了武道勇字阶,但公子须知丹武二道前四阶,一步一重山,一山一重天,唯有登临九重极境,方知天地之微妙啊!” 真是听君一言,胜过十年苦参,若源这番话倒是令我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没想到这个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小道士,在心境上远比我要高上好几层,心中感慨之余不由得悠然一笑道:“多谢小师父点悟,在下感激不尽!” “别别别,我哪有什么本事点悟你啊!”若源笑着挥手说:“这些话都是广玄祖师教导我们的,我不过是原封不动的又讲与你听而已,不必如此客气!” “小师父谦虚了,不过…”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照小师父所言,你这紫符想必是蕴含了一记强力的杀招,但即便是有此杀招在手在下也不敢拿小师父的性命作赌啊!” “非也非也,我这紫符中可不是蕴含了什么杀招!”若源摇着手中的紫符侧目言道:“这里边藏着一道法身残影!” “法身残影?”我好奇的问:“谁的法身残影?” “嘿嘿!”若源笑言:“自然是我们三玄观供奉的真君喽!” “真君?” 见我一脸的诧异,若源有些疑惑的问:“没错,公子为何如此吃惊?” “啊,是在下失态了!”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只是在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小师父所说的真君,跟我所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嘿,这还能有不一样?”若源满脸疑惑的说:“天有真君坐镇,地有冥帝主宰,这常识公子竟然不知?” 第87章 一触即发 若源这一问倒是让我有些尴尬,自打到这大恒以来,对诸多事情还真是一概不知。说起来也怪不得自己,从我一入北境开始,来来回回净在忙活,好像就没有好生闲下来过。 “哎!”我不禁长叹一声言道:“不瞒小师父,在下之前因一些不便言明的原因,在北荒深处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出来,所以对这大恒的诸事都不甚了解,说起来实在是汗颜!” 若源听我这么一说,脸色变得有些疑惑,我分明感觉他想要说什么,却半天也没见其挤出一个字来,就只是愣愣的看着我。 “小师父,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 若源将脸转了过去,忽然指着眼前说道:“公子快看!” 顺着若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狄祥和擎沧龙对视而立,各自身上都散发着磅礴的气息。许是方才和若源谈得过于入神了,竟全然忘了这正在激斗的二人,也不晓得这话语间他俩已过招几何了,我这边还在思索,那边的擎沧龙就开了口。 “想不到你这厮倒也有几分能耐!” “哼,几分能耐?”狄祥轻蔑一笑道:“老子才使出三分力而已!” “呵,赞你一句你就上脸了?”擎沧龙嘴角抽动了一下说:“罢了,身子已热,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真正的实力!” “如此甚好,老子求之不得!” 擎沧龙一步踏出戾气翻涌不止,似是有万马奔腾将至般的势头,只见他双锤高举暴喝一声:“憾地双龙!” 此声一出双锤重重砸向地面,震颤之中两条土龙自地下隆起,咆哮着朝狄祥奔腾而去。 狄祥见状双枪猛插入地,身上的煞气随着枪身迅速没入地下,而他则是一掌拍在地面之上,高喊一声:“伏土镇碑诀,八面碑牢!” 随着狄祥这一喊,平地而起八块巨大的石碑,将那两条土龙关在其中。 轰鸣震颤之间,尘土飞扬,还未等尘埃落下,就又听见迷蒙之中狄祥的声音传来:“魂枪,悲鸣!” “嗡…!” 一阵嗡鸣之音自尘埃之中传出,紧随其后的便是扑面而来的劲风,我与若源不约而同的抬袖遮于眼前。 劲风停息,扬起的尘沙也随风消散殆尽,偌大的空地之上,两道身影背靠背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擎沧龙眼神有些呆滞,有气无力的挤出了一句:“你…卑鄙!” “生死之斗,何来卑鄙之说!”狄祥说完缓缓拔出刺穿擎沧龙胸膛的短枪,阴狠狠的低语道:“遇我如逢煞,下去之后别忘了,取你性命之人乃是凶煞狄祥!” 狄祥说完猛然抽出短枪振臂一甩,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迹,而擎沧龙的身体则是无力的倒向地面,手中的六面鎏金锤也滚落至一旁。 “三哥!” 段丘鹤这边一道身影瞬间暴起,一点赤色星芒眨眼间就到了狄祥跟前。 “铛!” 狄祥枪尖一指,与来刺之剑刃锋相对,炸裂的气浪还未来得及翻涌,两方阵营中数道身影相继而出,刀光剑影闪烁间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咳咳!”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致的时候,柳姬轻咳两声缓步走向对峙之处,随后轻言道:“姓白的,算上你和那姓段的,八对十一,你能有几成胜算?” 白柯还未言语,就被那最先拔剑之人抢了先。 “军师,莫要听这妖女危言耸听,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定能将这伙贼人杀个片甲不留!” “是啊军师,下令吧!” 其他几人随声附和,看样子应是要逼着白柯下令,那执扇而立的白柯脸上有些阴沉不定,也不知是在权衡利弊,还是在担忧其他东西,总之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一旁的段丘鹤痛失爱将,想必心里也不好受,但话语间却没有半点责备,反倒是多了几许好奇的意味。 白柯纸扇一敲手板心,侧目看了一眼段丘鹤,而后盯了一眼柳姬等人,最后纸扇一指我和若源开口道:“两位,怎么说?” 白柯此举当真是让我有些吃惊,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竟然还把我和若源给算计进去了,他就不怕我们倒向柳姬那一边?还是说就算我们加入另一边他也有手段制胜? 我想了又想,期间还看了若源好几眼,后者则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弄的我也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既然搞不清楚,索性就折中而答。 “抱歉,我们二人就是过路的,实在不敢参与诸位之间的争斗!” “好!”白柯阴沉的脸色突然变得明朗,手中高举纸扇摇转一周朗声说道:“现身吧诸位!” 白柯这一喊,自四面八方涌来好些身影,待靠拢跟前之后粗略一数,约莫有个十来人,来的这些个看上去倒也并不出众,但我隐约间总觉着这些人并不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呦呵,原来还有后手,难怪这么有持无恐!”柳姬嬉笑着朝自己人问:“他们这下人多,我们该如何是好啊诸位?” “切,人多管个鸟用,是人不是人都拉来凑数,我看北境也就这点家底喽!” 狄祥满脸的不屑,依着他的意思这些人好像没一个能入的了他的眼。 “嘻嘻,柳姐姐就不要玩乐我们了,打不打不还是你一句话的事吗?”苗晴嬉笑之间指尖之上青火窜动,眼睛看着后边的黑衣之人说道:“咱们九煞难得凑齐这么几个,不如就今儿个就一起亮亮招,也叫这些人好好瞧瞧,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九煞可不是吹出来的!” “哈哈哈…!”柳姬听了苗晴的话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好半天才止住,她轻竖一根手指道:“既然苗晴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柳姬这番话一说完,场面一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就像是有万座大山压在胸口一样,让人无端升起一种莫名的退意。 第88章 各显神通 压抑到极点的氛围被柳姬一个勾指打破,随着她嘴唇微动一具漆黑的石棺从天而降砸在众人面前。 尘土飞扬间冰冷刺骨的寒意笼罩四周,不等尘埃落定,狄祥持枪冲前,煞气奔涌间杀意四起,而后双方接连不断飞出人影混战成一团,呐喊啸叫顿时四起,场面一片混乱不堪。 众影窜动之中,有一人腾空而起,身上的黑袍随风飘扬,只见得那人狂笑着双掌举过头顶,大声喊道:“我乃焚煞焦荼,此招烈焰焚天掌赠予尔等!” 声波传荡间一团烈焰自焦荼掌中生成,随着他奋力向下一推,那团烈焰骤降至地面顿时四散开来,灼热的火焰贴着地面向周遭扩散,所到之处草木顷刻燃烧殆尽。 “霜月风枪!” 这边一白甲之人长枪一扫,强大的挥击之力带起一股强风,白光似月般裹挟着强风与来袭的火焰碰撞在一起呼呼作响,火焰无法突破风墙只得朝着天空升腾形成一面数丈之高的火墙。 “朝兄好手段!” 赤光闪烁中虚影略过白甲之人,留下一句赞叹后跃至半空,手中的赤色长剑刺出一点剑气,直奔焦荼而去。 “魂枪,悲鸣!”剑影还未至,却被腾起的狄祥一枪挡下,后者嘴里还不忘补上一句:“老子才是你的对手,后辈报上姓名来速速领死!” “贼子莫狂,小爷周浩这就取你项上人头,祭我三哥!” 两人枪剑瞬间就打作一团,兵刃相接间颤鸣频频,火星飞溅。 “胡先锋,好久未曾并肩,今日可否随我合奏一曲?” 这话音刚落,不等有人回应,讲话之人双剑在手迸射出好远,两条寒芒宛如游蛇钻过火墙扑向端坐在石棺之上的柳姬。 “铛!” 一声嗡鸣间,两个黑衣之人几乎同时出手,一叉一刺分别架住双剑,后滑两步方才止住来袭之势。 “嘻嘻,想擒贼擒王?”柳姬掩唇一笑道:“就让我这不中用的奴仆陪你玩玩吧!” “横贯三山!” 就在柳姬嬉笑之时,两把锃亮的钢刀带着奔雷之势横砍而来。 “聒噪!” 眼瞧着那人就要偷袭得逞,虚影逐现时,一人单手握剑挡住了双刀。炸裂的爆响激起强风,那握剑之人身上的兜帽被吹落,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映入视线,此人手中之剑尚未出鞘,甚至连看都没看那来袭之人一眼,只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势头很猛,可惜力道差了一点!” 后者闻言眉头一皱,凌空一翻落于一旁,两眼微微瞄了一眼来人,嘴角撇向一边道:“啧,我这是抽到下下签了啊!” “哦?还未战就失了斗意,阁下未免有些失了军人的铁骨之风!” “是啊胡先锋,可别让人家小瞧了咱们呐!” 话音传来时,一位束发女将漫步走来,手中长戟斜提,飒爽英姿展露无遗。 “嗨,云霞,不是我杀自家威风!”这双刀之人一边小心的向那女将靠近,一边似笑非笑的说:“你可知此人是谁?” “胡言海,瞎子也看得出来!”云霞停住脚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九煞中身带七剑的,自然是那兵煞宫凌天喽!” “那你还笑得出?” “为何笑不出?”云霞手中长戟一指宫凌天豪言道:“我辈攀登武道之人,如遇劲敌理应欣喜若狂才是,若都如你这般,那还不如回家种田!” 这番话说的确实豪迈,就连握剑而立的宫凌天都微微点了点头道:“好一个欣喜若狂,来吧,凭你这一句,值得我宫凌天拔剑!” “胡先锋,你且退开!” 云霞震喝一声战意四射,磅礴的斗气与其精致的脸庞尤其格格不入,谁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竟然已将斗气锤炼的如此精纯。 场上其他人相继对上,有些人以少对多也不落下风,瞧着九煞门这边似乎稳居上风。 “若源小师父!” “怎得?” 我朝着若源身边微微挪了挪脚步轻声问了一句:“你对这九煞门可有了解?” “知道一些,但是并不多!”若源一脸不解的问:“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没,就是好奇随口一问!” “仅此而已?”若源提高声音又问。 “对,仅此而已!”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并非这么想,原本是想打听一下现任九煞门门主的事情,但仔细想想觉着有些不合适,也就没问出口。这件事情我也问过柳青,但她离开九煞门有些年头了,旧门主的事情她倒是知晓一些,至于现任的这个门主她也跟我一样一无所知。 今日眼前见的这些人,之前都有听柳青讲起过一些,但只言片语也了解不到什么,如今现实一见倒也算是让我涨了见识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邪道门派,再厉害也不见得能有多大能耐,现今看来自己着实是眼界窄了。 就说这几个里头随便拎一个出来,我若不费些手段怕是还奈何不了,况且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天晓得他们手里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一想到以后极有可能要与这些人为敌,我就觉着脑壳生疼。 这儿正想着呢,那边战况愈演愈烈,刀剑重叠,风火轮转,说是眼花缭乱都觉得还不够形容。 上边的人打得热火朝天,这两边却有三个人看着是一点也不见得紧张,一边是稳坐石棺之上的柳姬,另一边则是并排而立的白柯和段丘鹤,更要命的是这仨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向我看来。 幸得此时此刻都离得远,不然依着我的性子断然是受不得他们这样盯着瞧。 不管后事如何,就这仨人肚子里指定没什么好水,一旦两方事了,下一个众矢之的就是我喽,左想右念没个头绪,索性就在脑海里唤起了幽玄。 “幽玄!” “在!” “眼前这些人你可瞧得见?” “吾主瞧得见,幽玄自然也瞧得见!” “那我且问你?” 识海之内我语顿了片刻,正准备开口,却被幽玄抢了先。 “吾主不必问,你所想我亦可知,能否与这些人一战幽玄不知,不过若是吾主定要与其死斗,幽玄可保吾主无性命之忧!” 第89章 火海炼狱 “好,有你的这番话,我便知足了!” 识海对话之中,地面忽然颤动了一下,收回心神观望,只见着有两道虚影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眼,一剑一戟横竖来回,强大的冲击引起的震颤频频波及四周。 “足下虽为女流,长戟之法却使得如此霸道,我宫某人佩服!”宫凌天平静挥剑中轻言一句。 “哼哼,你别在那捧杀于我,兵煞宫凌天应该不止这点手段吧?大敌当前竟然还留余力,还真是瞧不起人啊!” 云霞说着使出一记强力的挥击,宫凌天举剑相对,二者兵刃互碰,再次引起一阵地颤。 “我云霞自知与你实力相差甚远!”她说着收戟回身一跳落在宫凌天不远之处,长戟一举大声喝道:“但我从来没有畏惧过谁,你可敢接我一招?” “哈哈,有点意思,来吧,管你有什么手段阴谋,尽管使出来让我开开眼!” 宫凌天负剑在身后,单脚向前迈出一步,摆出一副认真的架势。 云霞咧嘴一笑,一种无法言明的自信挂满了她的脸上,她猛然冲向宫凌天,身后长戟拖出的一行长长的血影,宛如一条游弋的灵蛇随着一声怒喝到了宫凌天的身前。 “峰回路转!” 云霞怒喝中挥出强力一击,攻势还未至,凌厉的杀意就已裹着劲风似潮水一般涌向宫凌天。 “后生可畏!” 宫凌天平静的开口,随即扬手刺出一剑,周遭短暂的寂静之后,狂暴的剑意猛虎下山般扑向云霞。 两股汹涌的气息对碰在一起,两人身周围的地面瞬间就崩散成块块碎片。 这震撼人心的对碰余波刚出,二人就又相继以奔雷之势出了数招,一波又一波的暴戾气息接踵而至,尘土飞扬间狂风骤起,视线范围内一片迷蒙,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状况。 钩月似霜般照射在大地之上,尘土落定之时宫凌天和云霞相对而立,前者一脸平静,而后者则是面露几许煞白之色。 “不愧为七颜剑鬼,这一剑之威就已如此了得,不知七剑同出又是何种场景?”云霞平静的说完之后,嘴角溢出少许鲜血。 “似你这般年纪,能接住我一剑之威便算得上是佼佼者两人,若能潜心修炼,十年之内能让我再出一剑!”宫凌天眼中流露少许的惋惜,摇了摇头又言:“只可惜,你活不过今日了!” “哈哈哈!”云霞忽然仰头大笑道:“纵然你有万人不敌之勇,但战局未定,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哦?”宫凌天眉心微皱,眼睛看着云霞,其眼光所望确是其身后更深远的地方,短暂的凝望之后,宫凌天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忧虑。 短暂的思虑之后,突然间宫凌天身上的气息猛然陡增数成, 身形一闪便来到了柳姬的身前。 “柳姬,感觉不妙!” 宫凌天这句话一出,场上的其他人皆是脱离对战,相继回到各自阵营跟前。 “嗞,我他娘的还没过瘾,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出?” 狄祥骂骂咧咧的说着,但眼睛与其他人一样死死的盯着南边看。 于此同时,我也隐约感觉到,南边有一道极为不寻常的气息在快速逼近此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那股无形的窒息之感,可以肯定必定非同一般。 “小师父!” “我感觉到了!” 就在若源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团巨大的火光拖着长长尾巴,划破天际朝着我们这边飞速砸来。 “快走!” 我的直觉告诉我,此物危险至极。就在我转身准备掠出的那一刹那,脚下传来的巨大力量将我牢牢的给定在了原地。 “这…?” 不解的我转头看向一旁的若源,而后者则是抛出紫符,念念有词道:“初元之方,真我自在,侍道之徒借真君之力一用!” 若源言罢一口精纯的鲜血喷在悬浮于空的紫符之上,随着紫符的瞬间燃尽,一尊巨大的虚影于雷光之中出现,闪烁着耀眼光芒的衣袍无风自动,雷霆环绕的双手按在一把无比巨大的雷剑之上。 “快到我身边来!” 若源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随后就向着地面栽倒,我急忙大步向前将其接住,与此同时,耳中传来了幽幽的女子之声。 “幽山不越,冥河召来,黑水三千,万物终焉!” 寻着声音望去,柳姬脚下的黑色石棺开盖,其中瞬间涌出的墨色流水在其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讲柳姬一伙人笼罩在其中。 惊叹之余,我转过头去看段丘鹤那一伙人,发现他们一行人聚拢在一起将那个白柯围在中央,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其他的动作。 这一来一回几个眨眼就过了,那团火焰临近之时,我身周围的地方沙石土地都瞬间被融化成赤红的熔浆,虽感觉不到外面的炽热,但那肉眼可见的热息足以说明一切。 灼热的火球坠地,在满眼的火浪奔涌间,周围的一切都被吞没在其中,除了我脚下的这方寸土地之外,目之所及皆在火浪之中被融化成炙热的熔浆。 狂暴的火浪冲击消散之后,周围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但凡是眼睛能看到地方,除了熔浆便是烈焰和蒸腾的热息。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火海之中传出柳姬的大笑之声:“原来陨星神弓的传闻是真的,你们北境藏的可真够深的啊!” 于蹿动的烈焰之间,我朝着段丘鹤那边瞧去,火光中一群人站在一起,其空中漂浮着一团闪闪发亮的东西,由于亮光和火光交映在一起,还真是难以分辨出那究竟是个什么宝物。 “怎么样?”白柯在人中央有些挑衅的说道:“这陨星之威可还入的了你的眼啊?” “哼!”对面的柳姬冷笑一声:“姓白的,你还真是阴险的很啊,趁着混斗布阵困住所有人,再唤陨星神弓射箭,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可惜啊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吧,那边那个小子有三玄观撑着,这下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日后怕是麻烦大喽!” 第90章 十方俱灭 “哼哼,麻烦?”白柯阴险的低笑两声道:“你们若是活着自然是个麻烦,但倘若你们都死了,那就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了!” 说着,白柯手中纸扇一摇,他们一行人在强光的笼罩之下升空而起,随着强光在视野之中渐渐远去,十数道火光拖着长尾划破苍穹朝着我们而来,好似一场难逢的星雨一般壮观之至。 “哈哈哈,还真是讽刺啊!”柳姬笑着朝我喊道:“公子,欲取你性命之人并非我等,若公子能安然度过此劫,日后再见面,只要公子不阻拦我们九煞行事,前尘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若源,又转头看了一眼柳姬一众人等,微微一笑道:“那就看在下的造化如何了!” “好,那就祝公子道运昌隆!” 柳姬快言说罢衣袖一挥,单手结印念念有词,只见得那笼罩在他们周围的黑水快速环绕形成一股强劲的漩涡,随着漩涡的快速收缩消散,一众人也是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炽热的火球带着令人窒息的倾压而至,抬头所见皆是火光和烈焰,倾压之势仿佛要将此片荒原一同毁灭一般,面对如此阵仗我心中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幽玄!” “吾主有何吩咐!” “我来一试身手,若是不敌,你可否能保住我二人?”我眼望即将坠落的火球,满是信任的问道。 “吾主只管放手一试,此等拙劣之物还不配伤吾主分毫!” “哈哈哈哈,说得好!” 听闻幽玄此言,我内心升腾起一股翻腾的热血,大笑间周身游走的元气全部汇于右手剑指之上,虚写箓文之时心中无限豪迈倾注于上。 “慕前辈,晚生若是使得不好,可莫要笑我啊!” 当我脸上的笑意消散之时,十数道火球也已经倾压而至,就在此时身前的那尊真君法身残影动了,万钧雷霆之中一剑刺出,一点雷光短暂凝聚后如涟漪一般炸散开来,那倾压而下的火球被巨力阻挡,竟一时间顿停在半空之中。 “虽不知你名为何,不过还是谢过真君啦!”我笑着道谢之后怒意冲冠,大喝一声:“天元为引,涟水为箓,江海之气,听我召来!” 手中箓文一笔书完,体内元气瞬间卸去一半之多,身周烈焰火舌在短暂的停滞后,有一颗透彻的水珠汇集在我身前,眨眼间水珠迸发出滔天之势,巨浪自其中奔涌而出盘旋而起,随着浪潮越来越多,巨浪漩涡愈发巨大,电闪火光皆被其吞没在其中。 “军师快看!” 在云霞惊叹声中,浮空而立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远处望去,苍茫的荒原之上火光雷影被盘旋而起的一股滔天巨浪所吞没,而且那巨浪还在不断的攀升扩大,像是要直冲云霄一样不肯罢休。 “嘶,白兄,这是…” 段丘鹤问着问着突然停住了嘴,他看出白柯脸上的惊讶和疑惑,心中便已了然,想必此情此景已超出白柯的预料之外,再问就显得有些不合当下情景了。 白柯沉默许久,眼珠不停的来回打转,忽然他双眼猛的一睁言道:“不好,快回去!” 说着一挥袖袍,那团浮在众人头顶之上的耀眼光芒化作一张纸卷缩入其袖中,而后白柯一步当先,朝着解运粮草队伍的方向而去,其他人先是一愣,而后也相继跟随其身影而去,唯独段丘鹤在原地怔怔的望了好半天,才一脸阴沉的转头离去。 “哎呀呀,不得了啊,连这陨星神弓都奈何不了,这帮人真难对付!” 七八里开外的山头之上,一个束着长发的女子轻描淡写的感叹了两句,而后单手一吹哨,月影之下一只大鸟双眼闪着金色光芒朝着那女子飞去。 女子轻身跃至大鸟背上,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升腾起的巨浪轻叹道:“哎,十方俱灭都拿不下他们,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大鸟仰天啼鸣一声巨翅平展,自山头之上一跃而下滑向远处。 “吾主,可退!” 多亏身旁幽玄提醒了我,我方才从意境之中回过神来,这一次试手非但没有先前那么狼狈,隐约间还对这天地有几分微妙的感悟,虽然很短暂,但那清晰的浩渺之感告诉我,这勇字阶之顶已然被我触及,日后只需稍加修持,踏入杰字阶指日可待。 一想到凡境之巅离我仅隔三字之遥,我心里就无比的喜悦,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吾主!” 幽玄又唤了我一声。 “啊,没事,只是想起些高兴的事!”我回过头看着幽玄又言:“你能感觉到我现在的心情,对吗?” “吾主与我一心,幽玄自然感觉的到!” “哈哈哈,甚好!” 我笑着跨步来到巨浪形成的水墙跟前单手一指,奔涌的巨浪便让出一条道,我接过幽玄手中的若源开口说:“又要委屈你了!” “吾主这话就显得生疏了,既奉你为主,自当同进退,共生死!” 幽玄说完之后化为一道黑烟遁入我的影子之中,我看着它消失的地方会心一笑,而后消失在巨浪之下。 山丘之上,柳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那盘旋的巨浪溃散,眼神之中既有三分期待 也有七分担忧。 “呦,柳姐姐这般模样,莫不是在担心在下?”我抱着昏睡的若源漫步自不远处走来。 “切!”柳青一改先前的面色,故作矜持的说道:“担心?我巴不得你回不来!” “是吗?那就是我自作多情喽?” “多不多情先暂时不论!”柳青看向我怀中的若源皱眉问:“先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吧!” 驻足于柳青身前两三步,我轻轻将若源放于地上,提神凝聚一道元气打入其体内方才开口说:“受人之恩,自当相报,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 “你倒是热诚!”柳青走到我跟前低声道:“这人的来路你可清楚?” “说是三玄观的弟子!” 第91章 暂别离 柳青闻言先是一惊,而后言道:“三玄观?他说是便就是?你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柳姐姐放心,这位小师父说是三玄观的,依我看八九都不离十!” “哦?何出此言?” 我站起身抖了抖衣袍,走至柳青身侧不答反问道:“在这大恒的天底下,精通雷法之辈有几何?如他这般年少之人,能以紫符召来真君法身残影的又有几何?” 柳青转过头看着我说:“那尊真君法身出自此子之手?” “没错 ,正是此人!” 柳青听完之后蹲下身细观了几眼若源,之后站起身来说道:“身上确有几分侍道之人的气息!” “好啦,姐姐莫要多想!”我看着天边即将消失的钩月笑着说:“快看,月亮要落了!” 柳青转过身,清风徐来,她身上的裙带随着微风轻摆。 “是啊,月落日升,一日便这般过去了!” “一日之后还有一日,姐姐你说,人这一生究竟该如何安然的度过啊?” “不知!”柳青看着天边叹气道:“于我而言,活着便只是活着而已,没什么可念想的!” “为何如此哀伤?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柳姐姐要追寻的东西了吗?”我不解的问。 “追寻?哼哼!”柳青苦笑两声思索了一下转头盯着我说:“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值得追寻的,若非要有个活着的理由的话,那便是还了曾欠下的恩情,至此便再无其他了!” “嗨,干嘛非要如此悲观?”我一指逐渐有些泛白的天际道:“那天的尽头之处,柳姐姐就不想看看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吗?” “啊…,天尽头吗?”柳青顺着我所指的方向放眼极望,而后朱唇微动说:“你我皆是笼中鸟,天尽头也不过是囚笼之边,没什么可期许的!” 眼神有些迷离的柳青说着回过身,瞅了一眼若源,而后又看了看不远处呆坐的邪眼开口问我:“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待小师父醒后再说吧!” 就这般,我和柳青邪眼席地而坐,直至一轮朝阳升起沐浴周身。我见若源仍旧没醒,在识海之内与幽玄嘱咐了几句便闭目开始调息吐纳起来,随着吞吐和心神的逐步平静,我渐渐入了空明之境。 五月中旬前后不过几日,烈阳一日比一日毒辣,若不是有所修持的人,一般都很难顶得住这烈日的烘烤。 日头当中,体内的元气丰盈,我又吞吐几回后缓缓睁开双眼,烈阳的光有些刺眼,我恍然想起来若源还在地上躺着呢,于是赶紧回身看了看。 平秃的山丘之上没几片阴凉,此时此刻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移到了一棵大树底下,许是见着我醒了,柳青便朝着我招手叫我过去。 我朝着他们漫步走去,到了跟前瞅了一眼依旧是昏睡不醒的若源,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刚要附身下去探脉,却被柳青叫住道:“他无碍,只是元气亏空,气血不足所致的昏睡!” 我收回刚伸出一半的手尴尬的咧了咧嘴:“劳柳姐姐费心了!” “不费心!”柳青说着古怪的看向我,语气有些担忧的问道:“邪眼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她这么一问,我一排脑门方才想起来还有个半路劫来的邪眼呢。 我环顾四周,没见着邪眼,转头问柳青:“她人呢?” “寻她哥哥尸首去了!” “这样啊!”我微顿一下又言:“她还回来吗?” 柳青抬眼道:“应当是会的吧!” 蒸腾的大地散发着阵阵热息,沉闷中少有的风都带着热浪。我与柳青二人在树荫下彼此无言坐了很久,既不见邪眼归来,亦不见若源苏醒,彼此也只得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 日头很快就偏了西,傍晚时分的凉风带来了几许惬意,我站起身打破这沉寂了许久的气氛说:“天要黑了!” 柳青应声道:“是啊,一天很快!” “待小师父醒了之后,寻个地方吧!” 柳青轻抚了一下长发问:“什么地方?” “这一战,我感悟很深,是时候来提升一下自己了!” “哦?那就是要寻个洞天福地喽?” “有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寻个安静的地方也行。”我笑着问:“柳姐姐,这方圆几十里之内可有这样的地方啊?” “有!” “在哪?” 柳青抬手一指东北方向道:“自此过去四十里有个地方,叫湖心峰,向来罕有人至!” “好,那就去哪吧!” “哎呦喂…” 一声叫嚷入耳,我急忙转头看向若源,等了快一天,可算是醒了。 若源咧嘴抻了抻身子,看着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到头来还是麻烦公子了!” “小师父客气了!”我上前蹲下身子问:“怎么样,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嘿嘿,无妨无妨,气血亏虚而已,死不了人的!”若源一脸笑意的自挎包里掏出一瓶灵枫露,凑到我脸前小声问:“这位姐姐是谁?生的可人儿嘞,莫不是公子的发妻?” “不不不不不!”我连忙挥手道:“小师父莫要误会,这位是柳姐姐,是我的朋友!” “嘻嘻!”若源嬉笑一声,吞下灵枫露,而后盯着我看了好几眼说:“嘛,小道我懂得,懂得!” 看着他这般模样,显然是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半分。 “罢了,你醒了就好,小师父可有什么打算啊?”我问道。 “小道我啊原本就是要去北境城寻师兄师姐的,这路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误了好些日子了!”若源一脸笑意的问我:“怎么样,公子可愿与小道我同行啊?”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青倒是抢先一步说:“不顺路,就不烦扰小师父了!” “哦…”若源起身拍了拍道袍歪着脑袋朝我说:“既然如此,那公子多珍重,若他日有缘再见,定要与公子煮茶论道!” 若源说着就一路小跑朝着山丘之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笑着回头朝我眨眼睛,弄的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尴尬的挥着手与其表示告别。 第92章 风凌渡 晚风拂过脸颊两侧,残存的温意间夹杂着几分清爽。 我呆立了少许,头也没回的说:“柳姐姐,咱们也走吧!” “不等了吗?” “不等了!”我轻出一口气道:“人各有路,命运自有安排,何须我等凡人来执着!” 听我言尽,柳青也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的走到我侧旁,抬手指了指东北方向。 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山丘下漫步走去,说是漫步,倒也不如说是有所期许,只不过终究是一场空望罢了。 到了山脚下,见后面并无半点气息跟来,我摇头苦笑一声对着柳青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加快些脚程吧,早点到地方总是好的!” “嗯!” 柳青回头有些惋惜的望了一眼昏暗的山尖儿,随后无奈的叹气一声腾空而起紧追我而来,迎霞原上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迎霞原往东北走二十里不到,有一条河流淌过,此地左右无山,只有临河处有一片不算太大的林子。 即便此地前后荒芜,但依旧是有那么几户人靠着河边安了家,这在外人看来似乎很不合情理,但对于安居此地的人来说却是惬意安宁的日子。 这条河其实并不宽,两岸相距不到十丈,绵延数十里的河流之上就只有一座老旧的石桥供人通行,而石桥的南端有一块斑驳的碑石,虽历经风雨摧残,但上面“风凌渡”三个字却依旧清晰可见。 这风凌渡边上有一间不大的木屋,木屋外面的草棚之下,六张小方桌整齐的摆放着,一尘不染的桌面显然是常有人收拾。 夜幕渐临,路上已是看不分明了,那木屋的亮光之中缓缓走出一老一少两人,老者提着一盏淡黄色的灯笼走到草棚内,咳嗽了一声说道:“小天啊,入夜了,把火点起来吧!” “好的爷爷!” 稚嫩乖巧的小女孩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老者灯笼里引火投入架起的火盆之中,火星刚沾到火盆,火舌“噌”的一声就蹿了起来,周围霎时间就亮了许多。 “爷爷爷爷!”小女孩娇气的跳到老者身旁嘟着嘴说:“欣儿他娘亲从北境城回来,带了一纸包的方糖嘞!” “哦?”老者慈祥的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说:“小天也想要方糖?” 小女孩摸着老者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嗯,爷爷你是不知,那糖可甜着呢,我今早用三颗花石才跟欣儿换了一块呢!”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团揉在一起的叶子,她稚嫩的小手翻开粘的有些紧的叶片,露出一块麦黄的方糖,上面隐约还能看见被黏住的叶子残片。 “爷爷先吃!”小女孩一手捻起方糖,另一只手使劲的抓着老者的衣袍往下拽,踮脚嘟嘴的样子煞是惹人喜爱。 “哎呦嘞,我的好孙女啊!” 看似风烛残年的老者单手轻轻一抱,便将小女孩搂在怀中,一脸笑意的轻轻咬了一口那方糖,吧唧两下嘴说:“嗯… ,还真甜!” “是呢!”小女孩见爷爷吃了一口后便将整个方糖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今早…嗯,天儿光…是舔了…一下,就甜的打颤了…嘞…” “哈哈哈,慢点!”老者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既然我的天儿喜欢,爷爷改天带你去北境城里吃个够!” “嗯…!”小女孩忽然睁大眼睛问:“真的?爷爷可不许骗人!” “诶,爷爷几时骗过我的乖孙女呢!” “拉勾!”小女孩一脸认真的伸出小拇指。 “这孩子…” 老者正要说什么,忽然停顿了一下,而后笑着伸出小拇指与其拉在一起。 “小指拉勾,百年不变!”小女孩娴熟的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哈哈哈哈,好好好,爷爷应的话,几时不兑现了?” 老者笑着将女孩抱进屋里,少许之后走出房门轻轻将门关上,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刹,四周的空气瞬间就变得冰凉无比,炎热的盛夏却给人一种入了冬的感觉。 老者不慌不忙的走到棚子一角的灶台跟前,点燃了一把引火草塞进灶内,一阵青烟升起,火光在老者脸上开始闪动。 一阵冷风过后,自远处涌来一片迷蒙的雾气,朦胧间有两点淡淡的红光逐渐靠近,随着红光慢慢变大,雾气之中出现了八道身影和一乘轿子的轮廓。 雾气蔓延周遭,但老者的草棚和小木屋四周却一丝雾气都没有,就好像有一种无形之力将其阻挡在外一样。 片刻之后,八道身影抬着一乘大红的轿子到了棚子外面,两盏挂在轿头的红灯笼内跳动着异样的火苗。 “停!” 随着一声轻喊,八道身影突然停住,而后将轿子放在地上,那僵硬的动作让人莫来由的觉着很别扭。 轿子落地扬起尘沙,自其中传来一女子的的声音:“敢问老人家,你这儿可有什么吃食?” 老者往灶内添了几根柴,而后开口道:“有,不过要等!” “无妨!”轿帘无风自开,一袭大红的嫁衣自内出来,盖头之下的女人开口说:“走了一路,腹内空了一路,等上一时半刻也不打紧!” 说完女人微微蹲了下身子,向老者以示礼貌,而后慢慢的向着棚子走来,那几乎贴地的红裙摆纹丝不动,也看不出这女人是迈着怎样的步伐。 老者没有看那女子,而是揭开锅盖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添了一瓢水,然后开口问:“寻着好人家了吗?” 那一袭红嫁衣来到棚子内,两手轻捋裙摆坐于板凳之上,而后双手叠放于腹前方才开口说道:“寻着一人,就是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好人家?” 老者将从身后的木柜中拿出一把细面放在灶台上,随后转身在盆里一边清洗着什么,一边笑着说:“既然能被你寻见,那理当是个好人家!” “是吗?”女子身姿微动了一下开口问:“老人家这是要煮什么面?” 第93章 一问求解 “青丝面!”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自盖头下面传来极细微的笑声,随后女人缓缓开口道:“听闻风凌渡口有位老人,善推演测算之术,其术之能已达天人之境,不知老人家可知否?” 老者从盆里捧出一捧青翠置于簸箕之中,甩了甩手说:“都是瞎传的,别信!” “原来如此!”女人看着老者一簸箕的青菜问:“老人家,一碗面放几许青菜啊?” “一颗!” “哦?那您这菜是不是淘的多了些,放久了怕是就不鲜了!” “不多,十一碗,刚刚好!” 女人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漆黑朦胧的远处,而后回过头来说:“说是瞎传,实则不愿与我多讲而已!”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着揭开锅盖问道:“两把面可够?” “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就二两!” 老者说话间抓起一小把面,正准备下锅,女人却开口说:“再少些,一两就好!” “好嘞!” 老人抖了抖手,将剩下的面丢入沸水之中搅了两筷子便盖上了锅盖。而后老人一边用筷子轻敲着锅盖一边说:“一碗面,三枚铜圆,若是问事儿,得另算!” “如此,那就请…” 不等女人讲完,老者一筷子桥在锅盖之上打断了她:“熟了,吃完再说也不迟!” 女人没再说话,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着,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唯有炉灶中噼啪作响的木柴和老者的筷子敲击声在棚子里此起彼伏。 开锅,热气腾腾,老者熟练的将面捞起过水,盛碗,加料,添汤,最后将锅中烫好的青菜挑起放入碗中,完了将其端到那一袭嫁衣的女子面前。 “照习俗,未见郎君的新娘子是不得落地的!”老者缓缓坐于女子对面说着。 “世俗的劣规而已,何须在意!” 那女子微微倾身,隔着大红的盖头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碗中的热气以肉眼可见之状钻入盖头之内,碗中之物迅速干枯腐败,化作一碗漆黑的残渣。 “可惜了!” 女子之声像是意犹未尽。 “姑娘感叹什么?” 老者咂了咂嘴道。 “哎…!”女子轻叹中,淡薄的雾气和着些许风在屋周围萦绕。 “罢了,姑娘不愿说,老朽不问就是了!” 老者抬起眼,满目不知为何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子好一会,对方则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盖头之下也看不清是怎样的神情。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许久,直到迷蒙的雾气中隐约有人影闪动,老者才收回深邃的眼神笑着开口:“来客了,容老朽先招待一下!” 老人起身,女子只字未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火光摇曳间,那一袭红色的嫁衣显得分外扎眼,细观之下还透露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柴响震落些许火星随焰而起,一行装束各异的十人已然踏进棚中,最前的那人灰衣竹笠,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问:“路过此处别无他意,敢问主家可有什么吃的东西!” 老者轻咳两声将目光引到自己身上,随即走到灶台前添了两根柴道:“吃的倒是有,就是不知老朽这糙面,几位可咽的下!” “老人家!”那头戴斗笠之人往前一步抱手施礼说:“咽的下!” 那人走到灶台跟前摸出一枚金圆轻放在台面之上说:“老人家,十碗面,有劳了!” 老人看了一眼台面上,点了点头,而后边开始了忙活,而那十人分桌而坐彼此无言,棚内的气氛安静中透着几分怪异。 十碗面很快就被一一端到十人面前,从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来看,这些人应是许久没吃东西了,老者转身正要迈步,却被头戴竹笠的男子叫住。 “老人家,请问此处离北境城还有多远?”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道:“北境城嘛,说远不远,往北走百来里不到,就算是到了北境城的地界了!” “如此确实不算得远!” 老者迈了两步走到凳子边,坐下后说道:“听意思,好汉应该不是北境之人吧,不知从何而来,到这北境城贵干啊?” “好汉不敢当,我等十人乃是华岩峰凌霄派弟子,奉师命前往北境城办事,路上遇到一点意外迷了路,辗转好几日才寻到此处!” 那人说着摘下竹笠,露出一张硬朗的面孔。 “华岩峰凌霄派?”老人摸着下巴思索了好半天,最后摇头自笑道:“哎,人老了,不中用喽!” 对方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说:“我们凌霄派地处偏僻,加上鲜有走动,老人家不知道也正常!” “哈哈哈!”老人大笑道:“这些嘛都无关紧要,你们啊早点吃饱早点上路,近来啊这去北境的路可不怎么好走哦!” 老者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了过来,那硬朗面孔之人放下手中的碗,抹了抹嘴客气的问:“老人家何出此言啊?” “嗨,老朽也只是听闻,具体也不清楚,总之啊你们小心就是了!” 老人话语间,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着那红衣瞟了一眼,虽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被那男子看在了眼里,他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短暂的思索后戴起竹笠拱手道:“多谢款待,老人家所言我等谨记,既如此就不叨扰了!” 话音一落,十人相继起身离去,直至身影消散在浓雾之中时红衣女子才开口道:“老人家,是何意?莫不是言语所指乃是奴家?” “哈哈哈,姑娘误会了!”老者挥手说:“老朽所知,近来北境城内外都不怎么太平,加上近些日子,来北境的人一波接一波,若是不乱,这风凌渡上怎会有修士频繁出现?” “哦?如此说来,倒是奴家失礼了!”女子坐着未动,身上却散发出莫来由的冰冷气息涌向老者。 老人也丝毫未动,仅是平静一望,那股气息便在身前停止不前。 “姑娘,你若是有所求,这般态度可不是求人之道啊!” “尊您一声前辈!”冰冷的气息回涌,女子站起身来说道:“奴家有一问,不知前辈能否解惑?” 第94章 遮天秘术 “能与否,就看姑娘所问为何?”老者轻捋下巴言道:“天上之事老朽无能为力,地下之事老朽亦不能窥视,不过这二者之间,老朽倒可偷瞥一二!” “奴家所问正在这一二之中!” “好,既然如此…”老者右手一背,左手轻抬摊掌于前,笑道:“那就让老朽瞧瞧,姑娘身上的物件值不值这个价!” 女子红袖一抬,一卷古朴的卷轴现于手中。 “奴家还寻思跟前辈讨讨价,看来是自大了!” 女子说话间,手中之物浮空而起飘向老者,最后停在映着火光的苍老面容跟前。 老者眼皮向下压了压,凝视之后伸手接住了卷轴,缓缓放入袖中。 “好,此物老朽就收下了,姑娘,且站稳了!” 老者衣袍溢出的元气与威势,在字落之时飞速笼罩小屋四周,顷刻之间,渡桥花轿,林影水光,暗月云雾都在小屋四周渐渐模糊扭曲,最后化为一片迷蒙的黑暗。 老者负手威立在空中,朴拙的衣衫此刻已然盖不住他那一身惊涛骇浪般的气势与神采。 只见他眼神忽变仰头望天,原本云雾笼罩的穹顶刹那间星月尽显,一道道闪烁的星光坠落在二人脚下,绘成了一幅活灵活现的画卷。 “早听闻苍面人算,有移星换斗,瞒天过海之能,今日能亲眼目睹,也算此生一大幸事啊!” 女子字里话外都是赞叹,但嘴里说出来却不带半分情绪,唯有那一身无风异动的红嫁衣,显得异样的欢悦。 “老朽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伎俩而已,算不得什么!” “前辈谦虚了不是,若是连您的遮天密术都只算得上伎俩的话,那天下那些三流末尾之人该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老者听罢大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老朽可担不起这天下人的怨骂,闲话就不续了,遮天秘术虽可暂蔽天地,但也不能久存,老朽这就唤起万因镜,至于你所求能否得偿,就要看你自己了!” “多谢前辈!” 老者手诀捻来,随着倒映的星光汇集在一起,二人脚下如水般的地面升起一面耀眼的明镜。 “后生,老朽丑话说在前头,成与不成,袖中之物老朽可都不会还你!” “前辈放心,规矩我是知晓的!” “好,如此那便请吧!” 老者俯身退至一旁,示意女子上前。 女子缓缓靠近万因镜,嘴中低语着:“万因为头万线牵,交织结网成因缘,凡躯本应星辰斗,有因有果必相连!今日我倒要瞧瞧,是怎么个必相连!” 近在咫尺的万因镜中,映出女子轻盈的身姿,但随着镜中红衣的渐渐迷离,绵长的山道上两道身影呈现在镜中。 “有趣!” 女子轻言之间,不紧不慢的向镜子靠近,直至镜前寸许方才停下。 镜中之人漫步行于道上,只是背对着女子也看不见是何模样,正当女子要开口时,那镜中行在前面的人猛的一回头,万因镜突然崩碎,斑斑点点的光粒散落一地,没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前辈这是何意?” 女子侧身,红盖头绣边的饰物叮叮作响。 老者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姑娘误会,这并非老朽所为!” “哦?那这眼前之事,前辈作何解释?” 老者单手掐算,脸上也不怎么好看,随着手中动作的猛然停顿,老者忽然睁大了双眼。 “这…” 一字刚出,老者顿觉心头一紧,还不等他调起周身元气,一口鲜血便破口而出。 女子见此番情形却不为所动,只是将身子正对着老者。 片刻之后,老者捂着心口撑起身,接连点出三指封住窍穴,才长舒一口气。 “姑娘,老朽今日恐怕要坏了规矩了!”说着,老者将先前收入袖中的卷轴拿出抛给了女子,毅然决然的说:“姑娘,此物拿回去吧,今日就当你我从未见过!” 不等女子回话,老者袖袍一拨,周遭之景恢复如初,而他自己则是摇头走向桌旁,而后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 “请回吧!” 女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而后对着老者屈膝施礼道:“奴家明白了,既然连您都不肯说,想来必是不得了的事!” 女子将卷轴轻放于一旁的木桌之上,而后又施礼,然后才转身向着路旁等候已久的花轿而去。 “前辈既已履行承诺,此物奴家没有拿走之理,这规矩嘛…!”女子顿了顿又言:“没坏!” 一袭红衣入轿,抬轿者僵硬的挺身,迈着怪异的步子逐渐远去。 红光渐远,老者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卷轴,低叹一口气。 “哎…,这因果终究是躲不掉啊!” 老者长坐些许时辰,火光摇曳间目光深邃,像是在心里盘算什么。 忽然,一声清脆的叮铃透过薄雾传入耳中,老者侧身一望,一队人影自先前女子来的方向缓缓而来。 老者眉头一皱,还未起身,那一队人身影一晃,就已到了草棚之外。 “老人家!”为首之人三两步走到草棚跟前操着沙哑的声音道:“我们来取一样东西!” “哦?老朽虽年迈,但并不健忘,未记得曾有人寄托什么东西在我这儿,何来阁下这一说?” “不,老人家误会了,我们啊,是要取您的东西!”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着站起身:“那敢问阁下是想要什么?” 那人一步向前踏入草棚之内,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屏障与那人身上的气息碰撞,猎猎风声随着摆动的衣袍传开。 “要什么?”那人咧嘴一笑道:“那自然是…要您命啊!” 说完之后,来者全身上下杀气溢散,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充斥着戾气的刃尖就已到了老者脑后。 “看得出,阁下深得刺杀之道!”老者头也没回的说:“但老朽啊,可是怕死的很啊!” 那人手中短刃就停在老者后脑寸许之外,可即便他在手上已倾注千斤力道,却无法让手中之刃再进寸许。 第95章 杀意之技 刹那的迟钝,那人迅速回手,身形似鬼魅一般飞速朝着老者周身接连刺去,留下一道又一道重叠的影子。 老者负手而立,似乎并不打算出手,只是盯着草棚外那些人之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这草棚之外站着七个人,其中四人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而棺材上面坐着一个孩童模样的人。一袭白衣格外显眼,手中还拎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 “差不多了吧!”老者眉心皱起,有些微怒道:“老朽与你们九煞向来没什么仇怨瓜葛,今夜怎得如此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叮铃!” 孩童轻晃铜铃,老者身旁之人瞬间收手闪至草棚外。 那孩童连着棺材被四人抬到草棚跟前,木纳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神情色彩。 “失礼了!”孩童缓缓站起身恭敬道:“晚辈伯田,冒昧请前辈赴死!” 老者闻言凝视眼前这个孩童,压低了声音说:“何等仇怨,一来就想要老朽的命?” “缘由晚辈不知,也不需要知道那种东西!若是前辈非要有个理由的话…”伯田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晚辈上面的人想要您死,这个理由前辈觉得如何?” “哈哈哈!”老者大笑三声道:“看来,老朽今夜是非死不可了!” 伯田僵硬的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前辈您误会了!” “哦?这是何意!” “今夜前辈是要死的!”伯田抬手指向木屋又说:“您的至亲也要死,这风陵渡周边,但凡是活着的都要死!” “尔敢!” 老者怒喝一声,须发炸开,暴戾之气迸发而出。刹那间,苍老的身躯在摇曳的火光中消失不见,只听得数道沉闷的声响,伯田身边的人便全部飞了出去,那伯田和棺材一起重重的落在地上声音沉闷无比。 “前辈好身手!” 老者看向伯田两眼怒睁,浓厚的杀意凝聚出异样的流影。他一把掐住伯田将其重重的按在棺材上,咬牙道:“邪魔歪道,欺人太甚,今日不杀,难平我心头之火!” “邪魔歪道?嘻嘻嘻!”伯田诡异一笑:“咱们哪,半斤八两而已,前辈莫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正派!” 伯田的身体化作一道虚影闪直一旁,诡异的盯着老者开口又说:“作为苍面神算的前辈,算不得正派。作为血满江的前辈,那就更算不得了!” 此言一出,老者忽然一顿,抬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孩童,狰狞一笑:“既然知道了,那就更留不得了!” 老者倾身一弹,似箭而至,挥出的那一拳连自己的影子都跟不上,后者虽眼神木讷,但其侧身的速度与老者相差无几,期间还顺势抬手想给老者一掌。 这一老一小来去之间,拳脚十数有多,闪转腾挪的间隙招式相拼,一时间竟不分伯仲。 “前辈这般年纪,身手尚能如此灵活,着实有点在意料之外了!” 薄雾二人对立,伯田赞许中带有几分轻浮的蔑视。 “少废话!” 老者不敢多费口舌,意在尽快解决眼前之人,他如狼似虎般扑向伯田,速度更盛先前,眼看着拳风似锤离那伯田近在咫尺,忽觉侧旁有险,急忙点脚腾身后撤一步,那一瞬间,一块漆黑的板子呼啸而过,接连撞穿十几棵大树才停住。 再定眼一瞧,伯田的一旁多了一人,无衣遮盖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箓文。 “前辈勿怪,毕竟我跟您一样,也是怕死的很呐!” “净是些磨人的手段!不过,既然你们九煞这么照应我,老朽也该回敬回敬才是!” “呀呀呀,要拿出来了么,晚辈可是惦念了许久呢!” “以你们的能耐,想必早就把我查清楚了,你说是吧,姑娘!” 老者说着眼睛瞥向木屋之上浮立的一袭红衣。 “果然还是瞒不过前辈呀!” 那红衣之人缓缓落下,微膝施礼:“奴家婷兰,有礼了!” “哈哈哈,得了吧,一个二个的装腔作势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啊都一样,人面鬼心,来吧就让老朽瞧上一瞧,这红白二煞究竟有多少能耐!” “如此甚好,奴家也不喜费口舌之事,就请前辈赴死吧!” 余音尚在,婷兰却不见人影,于此同时那伯田和身旁之人也同时出手,迅雷间三道攻势就已逼近身前,老者此时也不敢有半分怠慢,两根泛着微红的长刺滑袖而出,与来者战成一团。 一时间,光影交错,沙石频起。几人从空地打到林间,又从林间打到桥头,直至三人站在河面之上对立。 “不愧是血满江,以一敌三还能不落下风!” “说这话还早着呢,姑娘啊,这杀人可比煮面简单多了,你不该回来!”老者看着那红衣有些惋惜道。 “职责所在,不得不回!” “罢了罢了,老朽乏了,后辈小心了!” 老者明厉的眼神忽然间散去,周身也没了暴戾之气,但一瞬之后一股强大的杀意好似江水一般涌向四周,方圆几里全部笼罩在其中。 此时此刻,红白二煞的眼中只有一片漆黑,四周也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瞬息之间,二人耳畔传来一声悠远的声音。 “盲牙,封绝!” 声音消失之时,四周也恢复如初,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但那感觉却无比真实。 二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凭着直觉向老者冲去。 “晚了!” 随着老者话音一落,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股冰冷自二人胸口扩散开来,就如被针扎了一般。 “怎么会…?”伯田木讷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 “你们俩不错,可惜,太年轻了。我说过,杀人比煮面简单多了!” 随着老者的转身,二人双双坠落河中丧失了生机。 老者正欲离去,背后传来了一声嚎叫,而后便是那具无主之尸向他扑去。 “孽障!” 老者转身扫出一脚,后者头颅瞬间炸裂,身体也随之坠入河中。 “终归是老了,竟忘了这东西也是靠五感行动的!”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最后消失于河面之上。 第96章 湖心峰 夜已过半,暗淡的小道上,老者的身影掠过,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木屋外。 老者停下身,轻咳了两嗓,自言道:“这地方怕是待不住喽!” 老者言罢,还似是无奈般的摇了摇头,随后走到房门外,这抬起的手正欲推开房门,却戛然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我说两位就不能多躺会儿?就非要和我这老头子死磕不成?” “前辈啊,既已入了这满是恩怨的俗世天下,前辈自当知道有些事并无来由,但却不得不至死方休!” 立在老者身后的婷兰搭了话,她身旁的伯田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冷漠。 “也对,身入恩怨泥潭,难免牵扯不清!”老者转过身两眼眯成缝,开口问:“就真的不能善了么?” 一阵风飒飒而过,婷兰那身红衣微微浮动,虽是顶着盖头,但依然能看出她在轻轻的摇头。 “好!” 老者一声高喊,脚下也猛的跺了一脚。几乎就在那一瞬间,红白两道身影也拉出两道残影冲向老者。 电光火石之间,老者更胜一筹,脚掌落地的刹那,一道光阵瞬间亮起,微红的屏障将来势汹汹的二人阻挡在外。 一击未成,那两人并未有丝毫的停顿,而是迅速绕着那屏障不停的击打,寻找着屏障的破绽,身形步伐之快,好似红白两道闪电在屏障上缠绕一般。 随着屏障之上一道又一道的波动泛起,那微红的屏障迅速暗淡下来,五息的时间不到,白衣的伯田一击破开屏障,屏障消散的那一刹,两人一前一后眨眼就已攻至老者跟前。 “嘭!” 两击合二为一,发出一声闷响,那老者应声碎裂成点点光斑,而后消散殆尽。 再定眼一瞧,屏障之内已然空无一物,只剩偌大的一圈空地还有错立而望的两人。 “哎呀呀,被摆了一道!”婷兰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伯田左右瞄了一眼,顿了片刻,而后转身就准备离去。 “就这么回去?”婷兰叫住他问。 “不然呢?我接到的命令是协助你找到那个计划之外的麻烦,而今任务完成,我自然是要回去复命!” “那血满江逃了,你回去如何交代?” “老规矩,逃了便是死了,估计这老家伙,一定会改头换面再易他名,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再寻得到了!” “好,如此就有劳伯堂主跑这一趟了!”婷兰对着伯田施礼道。 后者一拱手说:“应该的,在下还有其他事要办,也就不多留了,告辞!” 伯田一抬手,先前落在院中的棺材自己盖上,伯田一跃而起坐着棺材钻入雾中消失不见。 婷兰小声喃喃了两句,八道诡异的身影抬着那乘大红轿自林中而来,婷兰入了轿,随后也隐没在夜色之中。 这风凌渡虽说偏僻,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些人气,可自今夜之后,就连那犬吠怕是都听不见了。 这一路上我心神总有些不宁,莫来由的觉着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先前回头时那种感觉异常强烈,虽说只是那么一瞬,但却无比的真实。 接下来的路途,我一边与柳青闲谈,一边探寻着周围,行了三十来里路却不见半点异常,不由得让我心生几许不安。 “这愁眉苦脸的,是怎么了?”柳青在我跟前问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 “哦,什么不好的事情,说来听听!” 我侧脸看了柳青一眼,而后笑着说:“没什么,一些往事而已,不值一提!” “哦…?”柳青言语拖的有些长,显然是有些疑问,但仅仅是顿了片刻,之后便也不再追问。 就这般一行又走了十来里路,柳青停止脚步指着前方言道:“喏,那就是湖心峰!” 闻言我顺着她所指望去,迷蒙间确有一座高峰矗立在众山之间,那底下黑墨之色,应是一片湖泊,只是夜里不怎么认得清楚。 “看着还有段距离,咱们还是快些吧!” 我说着就加快了前行的速度,随着那山峰越来越近,耳畔的风也越发的冰凉起来,与这夏末秋初的时节完全不符。 “不对,这地方有问题!”我突然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柳青问:“柳姐姐,这就是你所说的福地?” 柳青对于我的质问倒是没有生气,她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福地洞天没那么好找,之前你讲寻个安静的地方也可,我就记起来这里,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地广人稀的北境,你说这修行之人遍布的天下,若是正常的地方,它怎么会安安静静呢?” “有道理,有道理啊!”我寻思着说道:“不过,既然柳姐姐心中有数,那不妨与我说说这地方,我也好有个底,免得到时候惊扰了什么山精野怪的,徒增麻烦!” “山精野怪倒是没有,不过这黑潭倒是有点说道!” 柳青说到此处神情有些复杂,也看不出究竟是厌恶还是怀念。我转念一想,也对,柳青虽与我一行有些时日了,但若要说这个人,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她既然晓得这个地方,那多多少少理应是跟这个地方有些瓜葛的,既然如此来都来了,再问下去就有些无趣了。 思虑至此我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于是开口道:“柳姐姐对此知根知底,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想来也是斟酌过的,方才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柳姐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当真?”柳青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问。 “当真!”我也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说。 “呵呵,好,你没疑问自然是好的,我也省些口舌,只不过你需记住一件事。” “柳姐姐请讲!” 柳青指着黑乎乎的湖面细声说:“待明日正午,你从正面直上峰顶,顶上有处山洞,若是能爬上四十九级台阶,你大可在那里潜心修炼,断然是不会有人来打搅你的!” 听柳青这么一说,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那要是爬不上呢?” “爬不上?爬不上你下来就是了!”柳青缓缓说道:“只不过,这上去容易,下来就未必喽。” 第97章 登峰 “呵,还有这般条件,听起来你对这儿挺熟啊!”我笑着对柳青说道。 “熟不熟的对你来说重要么?还是说你不敢上去?” “嘿嘿,柳姐姐这话有几分激将之意哦?”我抬头看了一眼模糊中的山峰又说:“罢了,它就是刀山火海雷池禁地,我也有兴趣去走上一遭,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山洞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哈,你这般性子,煞是像极了我的那位故人,就连语气都那么相似!” “故人?”我好奇的问道。 “对!一位久远的故人,可惜,此生怕是难再见了!” 柳青说完的一口长叹,把我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在我心里是认为,她所说的故人怕是已然驾鹤而去,故而也不好再去揭她的伤疤。 我们又走了段距离,在临近黑潭的地方寻了一处空地,便在那里歇息了一夜。 次日正午,一轮烈日高挂,但不知是不是这黑潭的影响,我丝毫感受不到那金灿灿的阳光本该拥有的炙热,反倒是冰凉的寒意在身周四处游走。 站起身抻了抻身子,一抬眼就看见一条笔直的小道直通湖心的山脚下,而柳青就站在那湖边路口处,发丝跟裙带随着微风飘动,恍惚间特别像一个人。 正望着出神,一声呼唤将我惊醒,我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走到柳青一旁。 不知为何,当我看向柳青的时候,突然有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就好像这个跟了我一路的女人是今日方才出现在眼前一样。 那衣着打扮跟平日一样,那副厌世的神情也不曾变化,唯独那双眼睛里,流露出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神色。有憧憬,有怀念,有激动,也有悔恨,好像这眼前的山峰便是过往的某个人一样,让她无意中流露出这么多情感的涟漪。 “柳姐姐,你着相了!” “是吗?”柳青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着前方说道:“去吧,你信我,这一次既是机缘,也是磨难,成与否看天意了!” “好,那你呢?” “我啊伤病未愈,恐不能与你同登,就在这山脚下等你!” “好,那柳姐姐就在此等候便是,待我归来之时,定然不是现在这般啦!”我说着就开始迈出第一步。 我这一步踏进小道,顿时一股莫名的极寒之感自脚底直上天灵,四周的景象瞬间变成一片冰天雪地,全然没了先前的模样。 我下意识回了一下头,而身后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柳青的身影不知所踪。 “啧啧啧,了不得啊,这黑潭竟然还是一处辟域结界!” 说话间我元气游走凝于周身,以抵御这结界内的极寒,随后慢步向着山脚走去。介于之前在柳青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因此在不知这结界内的情况下,我也不敢鲁莽行事,只得一步一小心。 这段路并不长,但我感觉仿佛走了许久才到山脚下。朝着峰顶攀登的时候,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随着越往上走,就越难迈动脚步,无形中有种禁制在向我施压,越往上禁制的影响就越大,才到半山腰就感觉有足足万斤的威压在肩头。 山岳压身,登峰之路确实不太容易,但不容易并不意味着不能,目前我只是单单依靠这副肉身在硬抗这禁制,并未动用任何术法手段。一来我想试一试我这肉身的强度究竟几何,二来是想留些手段压身,这才到山腰处,这越往后定然会比这前面更加困难,所以手段留得越多,定然是越好。 因此,自进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让幽玄出来,毕竟幽玄目前是我最大的依仗,也是我最后的底牌。 荒原一战,我再三反思,倘若自身不提升,光靠幽玄的助力,恐难登临这大恒的修行之巅,如此如何能穿过界门追寻师姐的踪迹呢。 心中所想甚多,这脚下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重,咬牙切齿间,山腰之路已到尽头,眼前赫然立着一块硕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大字“湖心之峰,福地洞天!”。 我虽不懂书法,但就外行人的眼光都觉得这八个字写的极好,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行笔之神韵与我那箓文有几分相似之处。 欣赏之余,也不禁感叹,莫非真如柳青所言,又是一桩机缘不成? 心里想着,一步踏上前,这一步刚出,自四面八方涌来极其危险的气息,来不及思索的我下意识的凝写出狂风箓,在身周构成一道狂风之障。 这一念之间的分神,顿觉肩头一沉其威势未至就已令我汗毛乍起。此刻再不敢托大,急忙调动元气游走经脉 ,气贯周身。 威压落下,只听得脚下一声巨响,整个山峰都随之一颤,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侧脸滑落。 “好家伙,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如此威压,如同山岳压身一般!”我心中暗自苦嘲:“这一趟感觉不太妙啊,该不会是柳青这女人要把我整死在这儿吧?” 这脑海里刚想起柳青,突然间记起路途中柳青曾说过的话:“修行界的术法手段不外乎两种,一种是通过各种秘法手段引动元气共鸣,并将其纳为己用,此乃生法。还有就是利用天地万物的规律,加以引导利用,此乃借法。后者虽局限性很高,但其威力也相对更大,因此常用在阵法之中。” “阵法?”喃喃自语间脑中豁然开朗。 如此强大的威压,极有可能借助了山岳之势,倘若如此就必然会有引动山岳之势的法阵,阵法我虽不精,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想到这儿,我顶着压力环顾四周。山为艮,理应在东北,眼光朝向东北处时,果然有一块四方台映入眼中。肩头的威压越发严重,容不得过多思索,掌心元气汇集,对准那四方台就是一掌打去,只听得“嘭”的一声,方台应声碎裂。与此同时,身上的威压瞬间就消失不见,看来还果真是如此。 正当我长出一口气时,碎裂的方台之处传出几声狞笑,还散发出凌厉的危险气息。 第98章 山鬼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该死的青玄子,我与你誓不罢休……” 这方台之中升起的女子一阵嘶嚎谩骂,而我在一旁严阵以待。我这运气也是背到极点了,眼前这家伙单从气息来看,实力远在我之上,在我遇到的人之中,恐怕唯有慕临玄前辈才能与之一战。 我心里有些后悔了,也有些烦躁,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关在方台里当阵眼也就算了,你高低给整个结实的东西啊,一掌就给碎了,还是我给碎的,这点儿背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这儿心里正埋怨盘算着,那女人似乎是发泄完了,猛然转过头看向我,一股浓烈的杀意夹杂着暴戾的气息顿时就扑面而来。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女人瞬间就从我视线里消失不见,而后一只冰凉的手就按在我的脸上,那一刹那只觉得后脑一阵巨痛,胸中血气乱窜,险些失去意识。 “说,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女人怒目圆睁,瞪着我狠狠的问道。 “咳咳!”我调息运气稳住伤势,有些吃力的咳了两声道:“晚辈经历一场恶战,心有突破之机,不经意间找到此处,想在此静修,并不知此福地有主,冒犯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福地?”女人歪着头看着我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什么狗屁福地,不过是那青玄子囚禁我的牢笼,你这后生竟然当作福地!该死,该死啊!” 女人说着手上就开始发力,堪比山岳般的力道涌向我的头部,临危之际我气凝于指,画下一道唤雷箓,刹那间万钧雷霆倾泻而下,将我们所在的地方化作一片雷海。 雷光散去,我吃力的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若不是那女人落雷的一瞬撒了手,怕是我今日真要饮恨而终了。 “这是唤雷箓,唤雷箓啊!”烟尘中传出女人颤抖的声音:“这是青玄子的手段,满口胡言的小子,竟敢骗我!” 我这儿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女人发丝乱舞的从烟尘中飘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就扬起袖子一挥,只听得有利刃破风之声,却不见有何异样,但那种危险的气息让我下意识的向一旁闪去,一道无形的风刃从我背后掠过,厚重的巨石瞬间就被切成两半。 而后接二连三的风刃对着我就是一顿狂砍,来不及施展手段的我只得狼狈逃窜。 “杀了你,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那女人叫嚷着,逐渐陷入疯狂。 见此情形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女人动作太快了,我根本就来不及应对,为今之计只有让幽玄出来了。 就这么一念的分神,危险的气息已经逼近跟前,我几乎都感觉到了那风刃临近的高速震颤,以及那炙热的温度。 “完了,来不及了!” 那一刻,我丧失了斗志,即便右手本能的去试图阻挡,但那行为仅仅是本能驱使,而并不是我的本意。 死亡在那一瞬,离我仅仅只有一丝之差,也就是这一丝之差,成为了我日后蜕变的契机。 那个女人,以鬼魅般的速度闪到我的一旁,一手弹飞了风刃,另一只手一把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而在我的余光中,那风刃径直飞向山体一侧,而那山侧则被整整齐齐削去一半,跌落下去。 刚从鬼门关抽回脚的我还没来得及品尝这份喜悦,就被那女人狠狠的按在巨石上。 “哈哈哈哈,青玄子,看着你这传人的样子,我心里就愉悦的很!”女人发了疯似的笑着,长长的发丝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不停的向四周飘动着。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眨眼,那女人渐渐恢复平静,她反复的盯着我打量,而后又凑近来嗅了嗅,接着就开口说道:“如何,杀了他?” “不,不能就这么杀了他,这样太便宜青玄子那个家伙了!”女人自己接着自己的话开始自问自答起来。 “对,要留着,漫漫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为难一个后生有什么用,要利用他,找到青玄子,然后一起杀掉…” “不,要扒皮剔骨,毁神灭魂,这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女人不停的自言自语,时而疯狂,时而冷静,时而残忍,时而温和,我感觉在她的身体里面,好像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样。 面对这般情形,我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在脑海中试着呼唤幽玄的名字,可不知为何,空荡荡的识海无人回应。 我又试着喊了好几次,但依旧没有人回应,那一刻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无数个答案也跟着涌上心头,而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话:“幽玄,你去哪了?” “喂,小子 ,问你话呢!” 女人提起我反复的砸向巨石,而我自己却没有感觉到,直到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时,我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疼痛才把我拉回当前的处境之中。 女人托起我的下巴,用黑洞洞的瞳仁盯着我问:“青玄子在哪?” 我呆滞的看向她,摇了摇头。 “哟,又有骨气了?刚才还怕死,现在又给老娘装?” 女人抬起手正要落下,但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了。 “你不说,没关系,老娘我啊,就让你见识见识山鬼的手段,哈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很刺耳,她站起身来朝着我吹了一口气,我本能的想抵御,但这副身躯已经是到极限了,只得看着那团诡异的气息飘向我,而后便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尽管我挣扎着想撑起它,却只是徒劳,不一会我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黑暗,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醒醒,快醒醒!” 朦胧之中,我听到了极其熟悉的声音,猛然间我睁开双眼,而面前的这个人让我顿时一脸震惊。 “师弟为何如此神色?” 看着眼前的师姐,我有些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上,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在脑海中回忆,记忆的片段告诉我这是我和师姐奉命去剑阁参会的路上。 第99章 元珠入腹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师姐凑上前来有些关切的问我。 我呆呆的望着师姐,总觉着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便随口说道:“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而已,可能是受了凉吧!” “受凉?”师姐一脸担心的伸手过来,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师姐见状有些诧异的问。 见师姐脸上神色复杂,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暗想:“我这是在做什么,刚才师姐只是想摸一下头而已,没必要……” 当我想到摸一下头的时候,意识的海洋里闪过一道白光,无数的记忆开始疯狂涌现,天峰山,湖心峰,剑阁,北境……,一桩桩一幕幕飞快的掠过。 “不对,这是幻境,我应该在天峰山才对!” 我开始用力的拍打着脑袋试着想起更多,而眼前关切的师姐在我的眼中逐渐开始模糊起来,慢慢的四周一切都开始扭曲,模糊,最后变成了漆黑一片。 我尝试着回忆来龙去脉,记忆片段快速翻涌,当记忆里那个浑身漆黑的人向我走来时,随着一声刺耳的惨叫,一切就如同琉璃片一样,开始出现裂纹,而后碎裂成片片残渣。 而我也猛然惊醒,眼前的女人惊恐的瘫坐在不远处,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我。 “你…你…,到底是谁?”女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我问道。 还没从幻境中理顺头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住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是布谷!” “不,你是域外天魔,是灾厄!”女人惊恐的看着我,那颤抖的手想指向我,最终却放下了。 “域外天魔?灾厄?” 这一句弄的我是哭笑不得,怎么看都是你这个女人更像是域外天魔吧,怎得反而说起我来了,莫非这是某种计谋不成? “啊…,你说得对,在下是域外天魔,来此域乃为一件至宝而来,你若识相,降于本尊坐下,他日称霸之时,定然有你好处,如若不然……” 摸不清状况是怎样,我顺着她的话一顿乱说,心想看她最后是要耍个什么花招。 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女人三两下爬上前来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叩首道:“山鬼岁瑶,愿降于座下,尊上所指必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甚好,……嗯……啊?”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山鬼,惊讶的睁大双眼看着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快速的在脑海里思索着眼前的状况,苦想了良久,我觉得这个山鬼要么就是突然走火入魔导致心智出问题,要么就是故弄玄虚另有企图,再或者是先前她施展了什么手段,窥探到我记忆中的某个桥段,让她误以为我是某个所谓的天魔,但无论是哪一种,就目前而言都对我暂时有益,就算她另有企图一时半刻应该也不会再发难,干脆就将计就计,往后再做计会。 想到这,我长出一口气道:“你且抬起头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尊上!” 山鬼缓缓抬起头,虽是正对着我,但眼神却闪躲开望向一旁。 我艰难的挪了挪身子,试探着问道:“眼下我身受重伤,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医治我?” 山鬼看了我一眼,似有什么难处,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字来。 “你尽管说来听听,无需担忧过多!” “法子是有的,只是岁瑶的手段有些不入眼,若是尊上不嫌弃,岁瑶自然是尽全力而为!”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变得与先前完全不同,恐惧中带着几分怯懦,跟之前的狂傲暴戾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无妨,只要能医治得了,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好手段!” 说这话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其实也没底,这种情况换谁来恐怕都是拿不准,早些时候险些就被人家要了小命,这会儿又要人家医治,这般变化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可即便如此,又不得不试一试,我自己能感觉的到,以我现在体内的元气,最多再撑半个时辰,元气耗尽之时心脉失去供养,结局是必死无疑。 “既然尊上不嫌,那就请尊上吞下此物吧!” 她说着面露痛苦之色,一颗泛着幽绿光泽的珠子自岁瑶口中吐出,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将珠子递到我面前说道:“尊上,此乃岁瑶吞吐将近五百年之久的元珠,服下它尊上的伤势只需一刻钟便可痊愈!” “这……”看着眼前的这颗元珠,我心中又泛起了嘀咕:“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作假,这珠子所散发出的浓郁元气货真价实,嘶…,这还真是太让人费解了!” 我想抬起手,颤抖的动弹了两下却使不上丁点的力气,岁瑶见状轻轻凑上前来,将那颗幽绿的元珠送入我口中。 随着元珠吞咽而下,自腹中一点散开无数的暖流蔓延至全身,而后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都被这股暖意所充斥,我都能感觉到断裂的经脉在以极快的速度再生,这种感觉神妙无比。 还不到一刻钟,一身濒死的伤势就已完好如初,而体内那颗元珠却仍剩下大半有余,并且仍在不停的释放浓郁的元气,我慌忙盘腿正坐,闭目凝息来引动元气游走,此次不同往常,元珠在腹如同涌泉,源源不断的元气顺关元窍下会阴窍,过下丹而直奔命门。随着元气的不断冲击,命门窍被冲开,刹那间识海之中无数道神妙无比的光芒闪过,那种飘渺的临境之感如置身天地之间一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知道这是要跨阶了,于是凝神静气,让心静归于平淡,用神识意念于万千光芒之中握住一缕,抓住那一缕神光之时,万千光芒消失不见,而手中那一缕化作万千辉光落入识海,原本是水潭一般的识海顷刻间涨了数倍不知,而今变成一片巨大的湖泊,而那湖的中央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再动心念观望,发现那颗元珠仍旧还有许多,依旧在不停的溢出元气。 第100章 心魔初显 见此情形我心生欢喜,如此磅礴的元气,估摸着一口气再开一个窍穴甚至几个都有盈余,如此般一鼓作气直达凡境之巅,登临十二阶魁字之首,未必不可。 一想到这儿,顿时觉得此乃天意使然,大难不死果然是有后福临前,欢喜之余我平静心神,再次引导元气冲击窍穴,随着夹脊、大椎的接连贯通,识海也随即再次扩大,湖泊成河,河流汇聚成江,那种浩大的临境无与伦比的美妙。 接连跨越两个阶梯,如今我布谷已是凡境之巅,于大恒来说,魁字阶即是修行之人的顶峰,到了这一步便有了跨越界门的资格,师姐啊,我终于能够去找你了。 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面露喜悦之色,然而沉浸于此间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识海之中端坐在中央的那个黑影正缓缓向我走来。 当我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然到了我的跟前。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识海之中?” 我警惕的质问眼前之人,又或者说这个人形一样的黑影,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不管我如何努力,始终都无法看清它的面容,那团萦绕在它脸上的雾气,怎么都散不去。 “我是谁?哈哈哈哈!”黑影笑着说道:“我就是你啊,你怎么能忘了呢?” “你就是我?”我迟疑了一下猛的说道:“你是幽玄?” “哈哈哈哈,幽玄?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啊,自始至终一直都是我一直在守着你啊,你忘了?布谷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布谷!”黑影喃喃细语间,缓缓靠近我,然后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啊,是天魔,是灾厄,是杀戮,亦是死亡!” “你胡说!” 我愤怒的推了它一把,可手掌却轻易的穿过了他的身体,它化作一阵烟尘飘向江面,四面响起它刺耳的笑声:“哼哼哼哼,这是宿命,你逃不掉的,我会在这儿等着你的,希望下次你能记起我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噗!” 猛然惊醒的我喷出一口鲜血,把一旁守着的岁瑶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我擦了擦嘴角说道:“不关你的事,我应该是生了心魔了!” “心魔?”岁瑶有些不解的歪着头。 “怎么,你有什么疑问?” “不敢!”岁瑶连忙摇头道。 看着这个山鬼,我突然想起来那个黑影说的话,莫非她在记忆中看到的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心魔,方才如此般对我?按理说不应该啊?今日升阶过急,加之心境不宁方才显现心魔,往日里都是一帆风顺,并没有心魔作祟的迹象,她不可能在我突破之前就看到。 但她这一番作为而今看来也做不得假,起码这元珠是货真价实的,她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呢? 一想到这我就觉着古怪,先是幽玄不见踪影,而后这个山鬼举动异常,接着心魔就出来了,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或者是某种巧合?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弄得我不知所以。 “哎,罢了罢了,走走看看吧!”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一眼迷障重重的湖心峰,对着一旁的岁瑶说道:“你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是!”岁瑶慢慢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我且问你,青玄子是谁?为何你会识得唤雷箓?”我看着岁瑶缓缓开口。 “回尊上,因为五百年前我就已经见识过,所以认得!” “哦?五百年前你就见识过?”我好奇道。 “是,岁瑶原本生在祁傩山,后来被一人以通天手段拘拿至此,而那人也曾使过尊上这般手段!”岁瑶看似平静的回答着,但她的眼睛里隐隐泛着不一样色彩。 “青玄子!”我随口而出这个名字。 岁瑶突然抬起头,似乎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缓缓道:“没错,那人自称青玄子,那日他踏空而来,不由分说便将我拘拿至此,我虽全力反抗,却连他一招唤雷箓都敌不过,最终被他镇压在这儿,成为了密阵的力量根源!这一晃,已经是五百年了!” “那他为何要将你镇压在这半山腰处?莫非这山顶之上还藏着什么玄机?”我疑问道。 “没错,如尊上所言,这山顶上的确有玄机!” “哦?是何玄机,你且说来听听!” 岁瑶顿住了,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尊上勿怪,究竟是何玄机岁瑶不知,只模糊记得那青玄子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记得他那时说什么“念你修行不易,便让你在此反思自己的罪过,他日机缘所至,自然有人来放你出去!” “嘶…”听至此处我长嘘一声不由得感叹道:“此人推演之术如此厉害,于五百年前便能算到今日之事,实乃天人呐!” “不!”岁瑶微微摇头道:“青玄子所指并非是我,而是这山底下的那位!” “山底下?” 听岁瑶这么一说,我感觉更加好奇了,之前我隐约觉得此地不一般,原本以为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福地,而入了此结界后我才隐约发现些端倪。 此地元气充沛,水韵丰足,的确可称之为一块福地。但有人以这黑潭为域,湖心峰为眼,布下了一道巨大的阵法,我虽不知是何阵法,但从其散发的凌厉之势上猜测,此乃一道伏阵,想来是镇压某种东西的。 如今听岁瑶所讲,看来这山底之下恐怕还有个更了不得的东西。岁瑶这般五百年前的山鬼便已如此厉害,那山底下的那位恐怕只高不低。 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好奇道:“五百年了,若此地一直都在的话,那理应是有人来过吧?” 岁瑶轻声言:“来过此地的人我不知有几何,我只知道能到此处的人,尊上是第二人!” “哦?那第一人是谁?” “是个女人!”岁瑶的手轻抚垂发说道:“相貌记不太清了,倒是那一袭白衣和那柄通体碧青的宝剑记得真切。” 第101章 破界之算 “如此说来,于我之前便已有人登临此处,那她为何没将你放出来?”听闻岁瑶一番话,我心中有所疑虑,便开口问她。 “这…”岁瑶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说:“实不相瞒,当时那女人登临此地之时如履平地,论实力远在此时的你之上。那个女人虽是注意到我的所在,但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向上而去,并未过多停留。” 岁瑶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不等我开口说话,她便又问:“恕岁瑶直言,尊上魂灵异常强大这点岁瑶是不怀疑的,但为何肉身和修为如此不堪?” 此时我脑袋嗡的一声,暗想:“不好,她似乎有所怀疑了!” 思索了片刻,我故作镇定,一甩袖袍平静的道:“本尊乃是域外至强,擅入此域乃是禁忌,若不自降修为入内,势必会天罚随身,若是那般会有很多麻烦,影响本尊行事。怎么,你是在怀疑本尊么?” “岁瑶不敢!”岁瑶连忙俯首说道:“岁瑶只是想知道,尊上不惜隐藏实力,屈尊来这小小的大恒,究竟是为何物而来?” “一个人!”我长叹一声说:“我来,是为了一个人!” 岁瑶似乎是信了我所说的话,恭恭敬敬的问:“尊上所寻之人可否告知,也让岁瑶给尊上分忧,好早日寻到!” “不必,此乃本尊私事,你无需挂记!” “是!” 三言两语唬住眼前这个山鬼,我转念便开始想如何摆脱她,毕竟若是她在的话,迟早是会露馅的,我虽登临魁字阶,但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与其一战。 我心念一转说道:“本尊有件事要去办,今日之事就暂且如此吧!” “尊上不继续登顶了么?” “不了,来日方长!”我转过身镇定的看着她又说:“如今你已获自由之身,但此处仍有本尊在意之事,只是暂时搁置,不如你就替我守在这儿,待事情办完,本尊再来寻你,你可愿意?” 岁瑶摇了摇头说:“尊上恐怕今日没得选了!” “此话怎讲?”我警惕的问。 “尊上有所不知,自你击碎阵眼那一刻,此结界的出口就已经闭合了!” 岁瑶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阵法之内皆是关联,她口中的那个青玄子堪比天人又怎么会不知,如此设有后手也是必然。这么一来,恐怕想要出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的意思,如今想要出去就只有解开整座大阵,让结界失效方能出去对吧?”我问道。 岁瑶两步走到我跟前说:“尊上,解开大阵并不能让结界消失,要想出去只有破开结界一条路。” “破开结界?”我顿时大惊,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说:“如此,以你的实力恐怕是破不开这结界吧?” “是,若是他人所设岁瑶倒是有把握,但这青玄子并非一般人,岁瑶确实是无能为力!” “依你所言,为今之计就只有我拿出实力才能走出这辟域结界,是这意思么?” 岁瑶转头看向山顶说道:“以尊上的实力此法当然可行,不过为此召来天罚随身恐怕有违尊上本意!” 我微微笑了笑,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岁瑶,压低了声问:“听你这话,似乎有其他的法子,不妨说说看!” “尊上,以青玄子那般实力,想要在这大恒抹去谁简直易如反掌,那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去镇压山底下那位?” 我思索了一下说:“你是说,这个大阵压着的那位就连青玄子都没办法轻易抹去?” 岁瑶抬起头,用一种我未曾见过的眼神看着我说:“或者说,青玄子跟尊上一样,没办法在这里使出真正的实力,只能以这大恒天道所允许的境界来设法镇压!如果真是如此,那尊上便有了两条路可选!” “我亲自动手破开结界,或者破阵放出镇压在山下那位,让它动手,是这两条路吧!” “没错!不过…”岁瑶似乎有意拉长了语调又接着说:“比起尊上亲自动手,或许放那家伙出来更为合适,毕竟如尊上这般实力的人,即便是压低了境界,全力出手的话也有可能出现意外,到时恐怕就麻烦了,不如就让别人来代劳吧!” “好,甚好啊!”我心中欢喜,称赞道:“你如此为我着想,想必也是有所期许,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岁瑶见状并没有显现出理应有的喜悦,而是毕恭毕敬的施礼回答:“岁瑶别无他求,只求能跟随在尊上身边!” 这山鬼啊,心里绝对有所图谋,我心里虽有一万个担忧,却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而且我隐隐觉得,这山底下那位也极有可能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再酌情而定吧。 “好,那就上去看看!” 说着我就开始朝着山顶而去,而岁瑶则是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不知是不是境界已至巅峰的原因,接下来一路格外轻松,没有一丁点儿的压力。而后面的岁瑶又一路都很安静,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以至于这一路上我脑海里满是问题浮现。 首当其冲的是柳青,她不但知道这个湖心峰非同一般,还知道实力不济是不能够上来,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我来。 其次就是幽玄,这一路我都在呼唤它,可仍是没有半点儿回应,回想起心魔作祟,我隐隐觉得似乎他们之间有关联。 而后就是我后边这位岁瑶,我对他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山鬼这个层面上,而其他的东西完全是一概不知。而她的目的更令我觉着头疼,尤其是知道我也会唤雷箓,她依旧是奉上了元珠,这就更令我不得不小心提防。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那便是青玄子,我突然回想起云万仞前辈曾说过,慕临玄前辈就是师从青玄散人,加上青玄子也使过唤雷箓,我想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而这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极为巧合,却又显得那么自然,思来想去也始终没得个结论。 第102章 冥水不渡 思绪万千却又不得解,我也便不再多想。回神间,发现脚下石阶已尽。抬眼一瞧,不远处出现一个拱形石门。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岁瑶,而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我回过头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向了那道石门。 这山顶之上并不算太宽,不过二三十步就已到了石门跟前。我细细打量了一眼,觉着石门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便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试探着推了一下。 当手掌触及石门之时,冰冷的触感自掌心传来,如同是寒月里的凌冰那般,让人心生些许颤意。 我脚下一沉,手掌之上加了几分气力,用力一推,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动,紧闭的石门便应声而开。 顺着半开的石门,我侧目望了一眼里面,但昏暗之中看不清究竟是何情况。 我略作思考后,回头看了一眼岁瑶,正要开口说话,岁瑶却抢了先,她三两步走到跟前说道:“尊上,里面尚不知是何情况,就让岁瑶来带路吧!” 我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此时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好,那就有劳了!” 岁瑶只是微微一笑,便大步走进门内,而我则紧随其后。 这前脚刚踏进去,后面的石门就“砰”的一声合上,随即昏暗之中有两行紫光亮起。定眼细瞧,那光亮来自一颗颗嵌在墙壁里的晶石,很亮,很透。 “尊上不曾见过紫云石?” “啊,印象中不曾记得见过此物!” 岁瑶微微一笑,说道:“也对,似尊上这般人物,见过的东西想来必是奇珍异宝,像紫云石这般寻常物件,不曾记得也是理所当然!” “那倒也不是,不过是我来大恒不过寥寥数月,足迹所至还不曾有多远,故而见得东西也少!”我笑着又言:“不过,这东西与我家乡的萄晶倒是有几分相似!” “萄晶?”岁瑶有些好奇的问。 “对,我家乡的一种晶石,也似这般通体紫透发光,但其中蕴含一定的元气,虽蕴含的元气有限,但因分布广,产出高,故而多为修行之人初期所备之物!” “原来如此,岁瑶也算是长了见识!可惜,这紫云石内并无元气,因此除了照明之外便无他用了!”岁瑶说着看了一眼我身后又言:“尊上,这石门已关,接下来当是如何?” “往里走,进都进来了,自然是要看个究竟!” 岁瑶闻言不再多问,转身便向着深处走去。我则是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左右两侧的墙壁,但一路上都未曾看见有丝毫的异样之处。很显然,不知是何原因,这里面并未设下任何机关陷阱。 也不知走了多久,狭长的通道豁然开朗,一片漆黑的水潭拦住了前行的路。 岁瑶停住脚步指着一块石碑说道:“尊上,这上面有字!” 我凑上前来一眼扫去,漆黑的石碑上刻着“冥水不渡!”四个醒目的大字! “冥水?”我下意识的挤出两个字。 岁瑶接过话答道:“据我所知,冥水乃是冥河之水,而冥河则是在冥界鬼族之地,若真是冥水的话就麻烦了!” “麻烦?”我有些疑问道。 “尊上有所不知,这冥水非同一般之水,字中虽带水,却不在五行之中,听闻此水乃世间最重之物,世间万物皆不可浮于上,沾冥水一滴,如染万世罪业,必沉冥河之底,生生世世不可脱身!” “这么厉害?” 对于我所问,岁瑶并没有回答,而是屈指向着对岸弹出一道元气,而那元气刚到水潭之上便如同青烟一般溃散,更为诡异的是溃散的元气竟然诡异的径直朝着水里飘去,仿佛水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一样。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我还是头一遭看见,要知道元气乃是至虚之物,不及发丝千万分之一,如此轻盈虚无之物都不能飘散的话,这冥水当是如何过得去? 诧异间我问岁瑶:“你既知道此水出处,可有渡水之法?” “法子是有,但依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只怕是行不通。”岁瑶走到水潭边上凝望着漆黑的潭水说道:“据说冥界有座幽山,乃是鬼族栖身之地,幽山之上有一种树叫幽阴树,此树作舟或架桥皆可行于冥水之上而不沉!” “结界不破,便不得出去,既出不去如何得那幽阴树,即便出得去,那冥界之物又岂是随随便便便可拿的了的!”我叹了口气说:“罢了,这结界,不如以力破之,尚且还能有几分把握!” “尊上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天罚若临,届时又当如何应对?”岁瑶似乎是很担心说话间眉头紧锁。 “暂且不管那么多,先破开这结界再说!” 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想:那有什么天罚,不过是哄骗你的借口而已,到时破开结界,再编些言语搪塞过去便是。 “尊上既已下定决心,那岁瑶便不再多说什么,若有需要尊上只管吩咐便是!” 点头示意之后,我与岁瑶又原路折返回去,幸好那石门倒是没什么变化,一推便开了。出石门之时我算是明白,为何当初青玄子不设机关。冥水设在内,若无幽阴树之木,纵然有通天手段十有八九也只能无功而返。 虽然不解之处颇多,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些了,当务之急是先破了这结界,等往后有机会,再来寻这洞里的玄机。 来到这山顶空处,我调动全身感官探寻四周,试图寻找结界内的薄弱之处,但结果却不尽人意,这结界牢固的程度远比我预想的要强上许多。 辟域结界不同于阵法,世间阵法虽多,但布阵之法殊途同归,就算再巧妙的阵法也是有迹可循的,也有相对的破阵之法。 但辟域结界则不同,辟域结界依靠强大的力量开辟出一个隔绝的空间,然后倾注庞大的灵力或者元气形成壁垒,如此灵力或元气在空间中不会外泄消散,故而极其牢固。 第103章 出剑自当豪气 因此,要想破开辟域结界,必先以足够的力量抹消壁垒,而后再以相当的力量破开空间。 对此,我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倘若那青玄子是以这大恒的顶峰修为设下此辟域结界,已至魁字阶的我或许能做得到,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就难了。 不过无论如何,终归是要一试的,眼前没有多余的路可走,也只有放手一试了。 “岁瑶!” “在!” “我去破界,若是我叫你,你便使出全力助我一臂之力,倘若没叫你…” “没叫我,当是如何?” “那便是成了!” 话一说完,我收回心神,气走全身,霎时间周遭狂风骤起,气浪翻涌。心念一动,归玄剑出鞘,剑入手时磅礴的元气凝聚于剑锋之上。 归玄剑此刻如同久别逢知己一般嗡鸣不止,好似破阵在即的悍将,嘶鸣着向我传达着它无尽的战意。 起剑之时,脑海恍然记起,万仞前辈曾说过,出剑自当豪气冲天,要有这九霄亦不可挡我之势。 话语之尽,胸中有万丈豪气,如瀚海狂涛一般涌向心头,惊涛激起那一瞬间,我奋力刺出一剑。 剑出,四周万籁俱寂,好似静止一般,随后剑锋一股威势夹杂着磅礴的力量迸射而出,雷鸣之声如临耳畔,激荡而开的气浪瞬间将周遭的空气震颤得异常炽热。 沙石飞走间,我眼目中的剑气穿透了结界壁垒,而后又穿透了空间之壁。 湖畔,柳青抬头凝望,有一道剑气将黑夜拦腰斩断,刺向更遥远的天空。 荒野上,解运粮草的队伍中一名兵卒惊呼,众人抬头,只见一束光亮刺破夜空,飞向九霄。 北境城,大将军杜云海望着苍穹之上那个被刺破的云洞,震撼不已,久立于城头难以平静。 与此同时,栖枫谷三玄观,白衣老道肩上的灵雀口吐人言:“剑道!剑道!” 华岩峰凌霄派,灵器阁九层,数千把宝剑,嗡鸣不止。 北境城西的一座山崖上,宫凌天缓缓睁开双眼,他缓缓站起身,似是自言道:“我知道,有人撼动了剑道之峰!”,而他身后那七把剑,同样是嗡鸣不止。 那一夜,天下剑修都感觉到了剑道共鸣,他们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剑道之峰上将会再刻下一个字。 周遭结界消散,空间也随之碎裂,眼前的苍穹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隐隐泛着霜白之色。我轻抚归玄剑,没来由的自言道:“前辈,这一剑,没折了你的豪气吧!” “尊上这一剑,不输天下任何一剑,豪气自是不会折!”岁瑶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只是不知尊上口中的前辈,又是何等大能?” “说起来,理应是叫一声师父!” “啊?尊上的师傅?”岁瑶有些吃惊道:“那岂不是天外至强?” “我也不知,不过先前那一剑,得之于他,若是他使出来,我怕是望尘莫及吧!” 我小心将剑收起,回头看了一眼石门所在,而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而去。 下山的路尤为轻松,但听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我却又犯了难。这一趟没白来,可这山鬼该如何应对才好?赶她走怕是行不通,弄不好还要交恶。不赶她走,她是铁定了会跟着我,如此早晚都是个麻烦。 心里思索着这些,脚下就慢了些,忽听身后的岁瑶开了口:“尊上是在思虑什么?” “一些琐碎之事!” “尊上也会为琐碎事烦恼?” 我摇了摇头说:“烦恼是有的,但也不尽是因为琐碎事!” “那尊上不妨说与岁瑶听听,或许岁瑶能帮到您呢?” “那倒不必,我的事很复杂!”我略停了一下脚步接着边走边问:“对了,岁瑶你说你是山鬼,在那之前你是哪里人?” “回尊上,岁瑶是祁傩山人,二十一岁身死,机缘巧合魂入祁傩山,历经百年修得元珠,三百年吞吐才凝得这实体,自那以后就一直守在那儿,后来便被青玄子拘到此处,直到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 “祁傩山?” “对,祁傩山!在大荒西边,是蛮族领地!”岁瑶停了一下又讲道:“活着那会儿的事,岁瑶许多都记不太清,记得的事多是守山时的事,不过,那些年的祁傩山荒凉的很,除了山精野怪,就是些飞禽走兽,也没什么有趣记忆!” “那…,你往后有何打算?”我问她。 “岁瑶就想跟着尊上!” “你就没有想做的事?或者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似乎是听出了些苗头,忽然问:“尊上这是不喜欢我跟着,要赶我走?” “那倒不是!”我赶忙解释说:“我就是随口一问,别无他意!” “五百年其实很长,岁瑶也不是没走远过,只是越走的远,见着的人越多,就觉着越无趣,久而久之就厌了,最后还是回来守着,枯燥些也胜过看人心险恶!” “那你跟着我恐怕要见很多险恶的人心!”我说道。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岁瑶说:“就好比走在路上瞧见一条狗,那就是一条狗!” “两个人它不也是一条狗么?”我笑着说。 岁瑶赶忙反驳道:“兴许有人会认成狼呢?” “这有何区别?” 岁瑶乐呵呵的说:“有啊,至少有人跟你想的不一样,尊上不觉着很有趣么?” 我有些尴尬,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她:“哪里有趣?” “尊上此时不知哪里有趣没关系,日后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今后还长,不急这一时!”岁瑶说完呵呵的笑着。 绕了半天,总觉着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也懒得再开口了。这个岁瑶就暂时这样吧 ,往后找机会再想法子解决。 三言两语这一来回,山脚就到了,站在原地眺望,一袭青衣正立于路那头,夜虽暗,但对于五感晋升的修行之人来说,昼夜其实都一样,因此当我望见柳青那略有期待的神色时,心里悄然升起几分喜悦。 第104章 启程北境城 柳青与我离的算不得远,但这段路似乎走了许久,直到临了跟前,我方才回过神来。 “这一趟下来,怎瞧着跟失了魂似的?” 柳青一番话语说的很轻,我抬眼看了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柳姐姐,我有些话想问你?” 柳青看着我,轻柔的风扬起她脸侧的垂发,往日里平静的眼眸,此时多了些莫名的惆怅,她向我走了两步,笑了笑说:“想问,开口便是,你既犹豫了,莫不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柳姐姐,这湖心峰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不是!” “你可知那顶上藏有何物?” “不知!” 我走到柳青跟前,看着她黯淡的眼睛问:“你曾和谁一起来过?” “一个故人!”柳青抬眼与我眼神相对,又开口说道:“那人救过我的命,我曾随她走过些地方,这里是其中之一!” “哦?那姐姐口中的故人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在下?”我接着问。 柳青眨了眨眼,抬头瞧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长叹一声说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那位姑娘叫什么,只记得她说她姓云,云朵的云!” 一个“云”字,似如垒石入水,在我心中激起一阵波浪。恰逢一阵风来,似孩童一般摆弄起起柳青的裙角,眼目中,我好似见到了一个人熟悉的身影。 “怎么?” 晃过神来,我下意识的转过身去,自顾自的笑了笑,摇头道:“没事,不过是也念起了一位故人!” “如此,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柳青走到我一旁,轻声问:“你的那位故人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自那日一别,再无音信!” 柳青瞥了我一眼,许是瞧见我脸上有些异样,便没再言语,就只是和我并排而立,静静的看着幽黑的水面。 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一缕寒色自云端而下,在水面之上轻跃,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走吧!” “去哪?”柳青问。 “北境城!” “好不容易走这么远,为何还要回去?”柳青有些不解。 “只是想要个答案,事了就走!” “非去不可?”柳青张嘴间,眉心微皱。 “姐姐你若是不愿去,我不为难!” 柳青没有立即回答,我明白,对她而言,无论是镇北军还是九煞门,那一方都不见得会待见她。 其实我本意,也是想她莫要随我同去,自己远离北境,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也好,了此一生也罢,都好过再去北境城。 “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不愿,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柳青突然笑着说道:“只是,公子与我之间的约定,可还算数?” “算,既然姐姐不怕这一趟劳顿,我布谷怎能做那无信之人!” “既如此,何时启程!” 我抬头瞧了瞧天色道:“天亮再走,也乏了,想歇歇!” 言罢,对月残影成三,相继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闭目不过片刻,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收摄心神长出一口气,身内似游龙畅海般无比舒畅。左右环顾,柳青与岁瑶各在一旁,只是那四目相对却又彼此无言的场景有些不衬。 见我站起身,她们也随即起身跟上。行途之中格外安静,我开口说道:“柳姐姐为何不问我?” “问什么?” “你旁边那位是谁柳姐姐不想知道?”我好奇道。 柳青很平静的说:“她是谁我不清楚,只是觉着很不一般!” “柳姐姐何出此言呐?” “她自昨夜随你出现开始,便隐匿自身气息,凭我的境界手段探不出一二,但有一点却暴露了!”柳青不紧不慢的说。 我停住脚步,转身正欲开口,一旁沉默了一夜的岁瑶却开了口:“说来听听!” 柳青正对岁瑶,一指她脚下说道:“能履地而不留印,若不是御空之术了得,那便是有异宝加身,不知你是哪一种?” 岁瑶微微一笑,眼角忽然瞥了我一眼,随即说道:“柳姑娘真是好眼力,岁瑶佩服!” “你叫岁瑶?” “正是!年岁的岁,瑶石的瑶!”岁瑶介绍完又接着说:“岁瑶是布哥哥请来的帮手,望柳姐姐多多关照!” 柳青一听这话,脸上满是疑惑,好半天才缓过来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不自然。 岁瑶倒是没说什么,转而看向我,我忙说道:“对,岁瑶她是我请来的帮手!” 柳青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多个帮手,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公子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知我么?” “怎么会?”我诧异道:“若是有事,我自然会讲与柳姐姐听,怎会瞒着!” “既如此,这帮手是怎么个帮法?莫不是帮你捶肩捏背不成?”柳青略带质疑的问我。 “误会,柳姐姐误会了!”岁瑶慌忙摆手道:“是师兄传信说在这边遇到了麻烦,所以请我来帮忙的!” “师兄?” 听到这个称呼,柳青脸上的疑惑更为明显,为避免越说越乱,我急忙插嘴:“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我再慢慢解释,不过柳姐姐尽管放心,岁瑶确为我请来的帮手,还请柳姐姐不必多虑!” 柳青来回看了我俩一眼,神色虽是复杂,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我便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想来,这世事也就如这般,谎言一旦出口,那就定然是要用连串的谎言来圆,直到说出真话方能休止。 不过我觉着这样也好,说到底,我对这两人也并非是知根知底,天晓得她们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路风平浪静,她俩照面虽多,但言语甚少,我也乐得清闲。 离北境城愈发的近了,那日临近黄昏之时,自远处迎面来了些行色匆匆的人,瞧着他们个个神情慌张,脚步蹒跚,我觉着不太对劲,于是乎就拦住了一位大哥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 大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瞧了瞧我身后的岁瑶和柳青,问道:“几位瞧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第105章 异样之响 “大哥好眼力!”我笑道:“我等从南边来,是到北境城中探亲!” “探亲?”那位大哥言语间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似是犹豫,又像在顾忌什么。 “孩儿他爹!”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位妇人牵着一个孩童快步走来,嘴里还唤着我眼前这位大哥:“孩儿他爹,你在这儿磨叽啥呢?” “哦,没啥!”那位大哥转头应着,脸上虽是带着笑,但那嘴角却翘的很不自然。 临前的妇人拽着男子的手腕,瞟了一眼我们三人,在男子耳边悄声道:“莫要管不相干的闲事,快些走,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愿多留!” 妇人说完眼角余光瞄向我,正巧与我目光相对,她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便拽着那男子要走。 那男子走了三两步突然顿住,扭头冲我喊道:“不管三位是出于何事,听我一句劝,还是莫要去那北境城为好…” 这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猛的拽了他一把,脸侧还显现出几分怒意。 就这样,瞧着一行人背着暮色而去,我心里虽有疑惑,但多少看出点苗头,这北境城应是发生了些不寻常之事。 “公子!”柳青唤我一声道:“这北境,想来没甚好事,公子可还要去? “去,当然要去!”我应声说:“我是好奇,如今那里头是怎么个情况!” 柳青听了,没说话,转过头看了一眼岁瑶,而后者只是微微一笑,未做任何言语。 天色暗的很快,停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仅剩西边还残余些许赤色,余下的穹顶尽是死寂一般的灰暗。 转过身眺望远方,入眼之物皆看不太分明,我不由得笑了笑,言道:“自离北境到今,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时日了,本是对那儿生不起几分欢喜,可眼下心里却不知为何想去的很!” “想去,去便是了,为何这般感叹唏嘘?”岁瑶一指远处又言道:“岁瑶许久未曾下山走动,这心里有些躁动,不如咱们来比比脚力如何?” “哦?”听岁瑶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几分兴致,便应和道:“既是比试,理当要有些彩头才好!” “这主意甚好!”岁瑶两眼闪着光,急忙追问:“什么彩头?” 我低头略微想了想,无意间记起一桩事,于是说道:“记得北境城里曾有一碗茶没喝成,今日凑巧,不如就谁输了谁请喝茶,如何?” 岁瑶踮起脚,细碎的念叨着什么,片刻后对柳青说道:“柳姐姐觉得如何?” “你们觉着好就行,我是没所谓的!”柳青轻声应着,只是话语间有些心不在焉。 “那就这么说定了!” 岁瑶这话音还未落地,就瞧见她身影一闪,残风后起,原地便没了踪影。 我正要言语,一抬眼,柳青所在之处也是空空如也。 我暗自一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说:“让你们一息又有何妨!” 言罢,我导气归底,力满脚下,一发力,身形迸射而出。 昏暗之中,一道墨色夹杂着些许青芒,好似一道闪电般朝着青白两道光束而去。 星光渐显,却无月可揽,无论怎么瞧,都缺那么点意思,立在路口的我有些吃惊,只因这御气狂奔远比我料想的要快许多,即便是没有御风之术的加持,也近乎是风驰电掣一般。 灵气周身游走,宛若游龙,激起我几分豪意,有些抑制不住想拔剑一挥的冲动,念想刚起,这背上的归玄剑便嗡鸣起来,那嘶吟的剑鸣之声震颤着周遭,就好像我若不拔剑,它便要自己出鞘一般。 正在此时,地面传来些许微颤,而后一阵劲风夹杂着沙石尘土扑面而来,迷蒙中听到岁瑶说:“看起来,好像是柳姐姐略逊一筹!” “输了便是输了!”柳青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我抬手正欲挥袖扬开尘土,还未来得及动手,自身后归玄剑传出一股刚劲的气息炸散开来,周遭顷刻就变得清明了许多,待我转回头时,二人都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并非我本意!” 岁瑶几步走到我一旁,来回瞧了几眼,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这剑有些异样!” “异样?”我扭头问道:“什么异样?” 岁瑶来回走了两步,像是在回想什么,如此两三个来回后,她顿住身形说道:“岁瑶对这剑道知之甚微,但隐约是记得从哪里听过,剑常伴主侧,受之灵气蕴养熏染,时日若久可生灵,或遇奇巧之机,亦可成也!” “剑生灵?”柳青脱口而出。 “是也,就是剑生灵!”岁瑶笑着说:“不过呢,岁瑶也记不太真切,所以不晓得究竟是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罢,随缘即可!”我抖了抖衣袖说:“前边像是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 岁瑶眯着眼望了望前边儿,挑了一下眉说:“怪了,人家是有,但总觉着没啥生气…!” 我抬手示意她莫要再讲,抬脚就朝着前方走去。 走了百来步,眼前散落着几户人家,走近一户院门外敲了三下门,许久不见回应。 转身再走几步,敲响了下一家,也是无人来应。 接着又走了几步,再敲门,依旧是没人,瞧了一眼她二人,摇了摇头,正欲离去,就听见院里传来一声“吱嘎”的响动,还未曾回过头去,一股不不详的死气自院中溢散开来。 三人都察觉到异样,同时闪身至一旁,片刻之后,就听着院中有沉闷之声传出,极像是有人在跳,但细听却又不像,因为那声音过于沉闷厚重。 自临了这里,我便探知了一遍,隐约之间是有那么几缕异样的气息传出,但出于种种思虑,没有莽撞行事,眼下看来是对的。 那声音在院落中“噗通…噗通…”的来回响着,却始终未出来,好奇之下我飞身而起跃至土墙之上,定睛这么往院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106章 醒尸 院落之中,一个身影在一蹦一跳的来回转圈,我皱眉细观,只见那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死气,虽是在院子里跳动,却不见其屈膝摆臂,仅仅是踮一下脚,就跳出好远。 但奇怪的是,那人不管怎么跳,都始终是在院中转圈,好似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一般。 我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正欲在脑海中探寻一番,耳边就传来了岁瑶的声音:“呦,这不是醒尸么?” 我闻言侧脸望向岁瑶,后者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院落中的醒尸,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我好奇道。 这时,柳青也跃上墙头,仅仅是看了一眼院落之中,便脱口而出:“醒尸是不假,只不过有人在上面动了些手脚!” “你是如何知晓的?” 柳青听我这一问,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她这么一问,我愣了愣,稍作回想方才记起,柳青以前身边像是有几具尸傀来着。 “如此说来,柳姐姐应是此门中人,不妨说说!”我侧过脸对柳青说。 柳青低头瞧了一眼院中的醒尸,而后缓缓抬起头说道:“血煞殿修术,不炼尸,只是知晓一些门道而已。” “那些门道?不妨说来听听!”一旁的岁瑶插嘴问。 柳青没言语,脸上也不知为何露出少许的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院中的醒尸似是又瞎又聋,我们三人也讲了几个来回了,他却依旧在下面一蹦一跳的转圈,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我们一样。 柳青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而后侧身看向我缓缓开口:“九煞门中有善炼尸术之人,粗略看过那人几本书,其中就有关于这醒尸的记载。” “柳姐姐莫要绕弯子了,快说来听听!” 柳青朝我挪了一小步问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柳青这话虽是说得平静,可我却从她眼里看出些不寻常的波澜,显然她有什么事没有说。 “哎呀,说个话都磨磨唧唧的又不是……”岁瑶话未说完,便被我挥手制止。 “如此一来,我反倒不想知道了!”我故作笑脸的嬉笑道。 “呵呵呵呵!”柳青突然笑了几声,而后盯着院中说道:“人死,魂离,尸僵且不动,为睡尸。魂若不离,尸僵尚且能动,则为醒尸,身僵体硬,力大无穷,嗜血惧阳,闻生气而动!。” “既然是闻生气而动,我们已在此多时,为何他却在院落之中兜圈?”我不禁好奇的问。 柳青稍稍眯了一下眼,接着又说:“醒尸虽仅有一种,但除却人为炼制外也有他法可成,眼下这具醒尸浑噩痴呆,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被人下了什么手段所致!” 听柳青讲完,联想起先前路上遇见大哥时的对话,我不禁觉着这其中似乎是有什么关联。 正思索着,忽然一声沉闷的吼叫自不远处林中而来,这一叫似是投石入水一般激起涟漪,接连不断有吼声从四面传出,院落之中那具醒尸也跟着仰头长吼。 随着一团漆黑的死气吐出,那醒尸两眼泛起青光扭头就死死的盯着我。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具醒尸几个蹦跳便朝我扑来。 这东西还未到跟前,便有一股腥臭扑面而来,瞅着醒尸一跃而起,我气聚于掌正欲出手,耳旁便有破风之响灌入,随即眼角余光撇见一抹白,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醒尸被岁瑶一脚踢在面门上,这一脚力道不小,醒尸一个翻转倒飞出去在院落之中砸出一个大坑。 当我侧身欲言时,岁瑶抬起的手已然落下,聚气而成的弧刃瞬间飞出,将刚起身的醒尸拦腰斩断,并在地面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岁瑶朝着我跟柳青,将眼睛睁的很大,甩了甩衣袍嬉笑着说:“管他什么尸,放倒了都得躺着!” 我瞅着岁瑶微微咧了咧嘴,姑且算是给她个回应,因为四面八方已然涌来了不少醒尸,道上,林中,门前,黑压压一片,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柳青转过头问道:“公子作何打算!” “此前心中有所念,正巧眼下有个机会,在下想试一试!” 我说着便剑指轻画,虚写一道唤雷箓,随着最后一笔钩完,顷刻之间雷云笼罩头顶,滚滚雷鸣震耳欲聋。 此时,一旁的岁瑶皱眉朝我靠了靠,似乎是有所忌惮。就在她后脚落下的那一刹,密密麻麻的雷光瞬间落下,幽黑的夜被耀眼的紫光所惊艳,随后而来的炸响震耳欲聋,站在墙头上都觉察到脚下的颤动。 声浪随着劲风远去,雷光消散。环顾周遭,一团团焦黑连成一片,残余的火苗随着黑烟摇曳,见此情形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怎么了?”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柳青似乎察觉到我有些异样,关切的问:“是不是哪里觉着不适?” 我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事,只是方才忽然觉着心头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何感觉!” “下回,可别逞……” 柳青的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此刻我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有一道身影立在烟雾之中,那双泛着蓝光的双目正死死的盯着我。 风徐徐而过,几束月色挥洒而下,烟雾缭绕间我们对立而望,场面静的出奇,唯有那烧灼之声时不时的噼啪作响。 来者与这些醒尸同为一类是毋庸置疑,但它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显然更盛,尤其是那双幽蓝的眼睛,透露着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意。 云散了,广寒月色盖过来者身躯的那一瞬,冰寒蚀骨的气息开始在周遭蔓延,在他消失在我视线里的那一瞬,我同时转身拔剑。 惊雷一剑刺出,剑啸嘶鸣,来者不拒亦不躲,双臂并于胸前硬生生吃下我刺出的剑气。滑退几步之后,来者倾身而来,风啸中一记重拳眨眼而至。 我架剑而挡,拳剑相碰时竟然发出刺耳的铁器相撞之声,而那力道也不容小觑,虽未伤及我半分,但冲击之下我也被震退至好远,而地下留有两道醒目的划痕。 第107章 昏厥 定住身形,再看那来者,也不知为何立在那里不攻上来,怒睁着双目瞪着我一动不动。 趁此,我扫了一眼那人,虽是褴褛满身,但依稀还能辨别出,那破烂不堪的衣着打扮并非是寻常人,尤其是他脚上那双靴子,显然是军中独有,普通百姓人家难以得到。 至此,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总觉着那双靴子有些眼熟。我这刚一晃神,对面那位不知为何嚎了一嗓子,待我回过神来,他已然跃至半空,呼啸而来的拳头上隐隐有电光涌动。 拳虽无势,像是凭蛮力而挥舞,但呲呲作响的破风之声却丝毫不假。我一个腾挪闪身至一旁,身影刚定,就瞥见方才停落之处电光迸射。 电光消散的一瞬,于光影之中瞧见对方呲牙咧嘴,两颗獠牙甚是醒目。 纵有疑惑,却是没闲暇多想。对方仅是片刻停顿便又嘶吼着扑了上来。 我一边闪转腾挪,一边观察此人。其动作迅猛刚劲,却毫无章法,丝毫瞧不出门道,倒像是一头野兽,凶悍异常。 来回几个辗转,实在寻不着什么苗头,眼瞅着柳青和岁瑶那边有些动手的意思,我索性也懒得再试探下去。 躲过对方一记飞扑,我剑身一指,磅礴的元气聚于剑锋之上。随着手腕轻抖,点出的剑尖处瞬间凝聚起一股磅礴的剑气。 对方落地回身,似乎是察觉到此剑的威势,沉势扎马,双臂并于胸前。 一声剑颤嗡鸣,剑气于剑端一点射出,好似千钧汇成一矢,直刺对方而去。 我也没料想到,这一式剑招如今用来如此震撼,就连我自己也被强大的推力生生震退数步,急忙坠气沉势,才定住了身形。 等我再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影子,眼前赫然有着一道沟壑,延伸至漆黑的林中。 望着眼前的景象,我自己也颇感震撼。自承云万仞前辈八式剑法以来,我是一直觉着前辈的剑法是以威力来命名招式。 如此,像这一式“冲微”,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杀伤的招式。更何况,以点剑为引,怎么琢磨也不觉得能使出多大的威力。 如今一看,倒是自己有些眼窄了。剑道,远比我想象中要更为深远。 “公子这剑招好生奥妙,不知是师承何处?”柳青跃至跟前,盯着沟壑开口问道。 我散出气息搜寻了一圈,未曾察觉有何异样后方才开口:“受此剑招之时曾有约,请恕在下不能尽然相告!” 柳青侧脸看了一眼我,随即说:“我并无他意,只是觉着此剑着实惊艳,我自小喜爱剑法,奈何天资愚钝,故而只能修术法傍身。但对剑的喜爱,自始至终未曾减少半分。” 柳青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沟壑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这一式剑法,名字可否告知?” “冲微!”我收起归玄剑缓缓的回答:“充盈的冲,微妙的微!” “好名字!”柳青听完赞叹了一句。 我瞧了一眼她那波澜不惊的脸,辨不出神色里的真假,只得咧嘴笑了笑。 林间忽有风徐徐而出,微凉中带着几分泥土气息,就在此时,我心头猛然一震,不祥的预感随即而来。 “不好!” 我大喝一声冲上前去,一把将柳青拽至身后,那一瞬间,一道虚影依然从林中闪至跟前。 如此距离之下,已然是来不及做何思索,我本能的朝前挥出一拳,但终归还是慢了那么一瞬。 我只觉得胸口发闷,随即整个人倒飞出去,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勉强站稳脚跟,等我拔剑再望时,除了朝我奔来的柳青和岁瑶之外,再无他人。 我迅速环顾四周,周身气息外放,感知着周遭的一切,然而百步之内除却我们三人之外,便再无其他人的气息与动静。 看着焦急而来的柳青和岁瑶,我连忙挥手示意她俩不要动,随后背剑于身后朝着林中喊道:“来都来了,为何藏头露尾?” 声音不大,但却有着很强的穿透力,在林中传至很远,最终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风依旧,沙沙的声响在林中四起,一时也分不清是有人在走动,还是风在拨弄,戒备了一会,不见有半点动静,我心头不禁疑惑起来,但稍作思索后我又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不管来者是何人,既然已经出手,想必定然是有意而为。如此一来,断然不会仅一个照面就退去,我估摸着对方应是隐去气息躲在暗处盯着我们,想伺机偷袭。 想到这儿,我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倘若真如我所想,那此人绝非一般,起码在境界上与我不相上下,不然很难让我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我这越想越觉着被动,心里也快速的盘算着如何应对。就在这分神的一刹,幽黑的林中飞速而出一道虚影直奔岁瑶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抬手正欲挥剑,心头却猛然一紧,一股针扎般的疼痛随即而来。这一瞬的差池,那虚影已至岁瑶跟前,我强忍着锥心般的疼痛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半点力气。 眼看着那虚影已到了岁瑶跟前,一抹鲜红刺破夜色,与虚影相碰,只听得刺耳的铁器摩擦之声入耳,随后虚影侧飞出去,在地上滑出好远,最后在林边留下一团尘土后再次消失不见。 回眼看去,柳青手执血色长剑,一袭血红的衣袍凌带飘动,加上她那白皙而不苟言笑的脸颊,七分惊艳中带着三分冷峻。 我稍稍叹了口气,赶忙调运体内的气息,气海之内气息刚刚游走,我就觉着有股寒意夹着剧痛开始在身上蔓延,且无法让气息回涌。 霎时间,我体内就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我一般,纵然是咬牙切齿,也丝毫奈何不了这股疼痛的不断延伸。 恍惚间,我像是瞧见了柳青朝我奔来,而后眼前便一片漆黑。 朦胧中,我又似乎是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着什么,那人声音虽小,但不知为何觉着熟悉。 第108章 再见若源 这一闭眼,像是入了夜的牢笼一般,除了空寂无边的黑暗之外再无其他。 吐息之声夹杂着心跳近在咫尺,身周的寒意也异常清晰,可自己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这般无奈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与幽玄相遇之时的地方。 我脑海中万千疑问与思绪萦绕,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凌乱,整个脑袋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声嗡鸣响起,双耳突然间就通透了好些,紧接着就听着有“嘀嗒”之声自远而近。 “谁?”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那水滴声略顿了一下,随后又缓缓向我靠近。 “嘀嗒…嘀嗒…” 不知为何,随着那声响的渐渐临近,我打心底里升起一种无名的恐惧之感,周身的汗毛也跟着立了起来。 “嘀嗒…嘀嗒…” 声响停息之处就在跟前,突然间的安静,让我一个激灵,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好似深渊之上履薄冰,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嘿嘿嘿嘿……!” 冰冷中有沙哑刺耳的笑声在身周围响起。 “是谁?” 我又一次喊了一声。 “我就是你啊?” 那声音很怪,让人觉着压抑。我正欲说话,便觉着脖子处有股冰凉的触觉,随即便有一只手按在肩上,刺骨的冰寒之气伴随着低吟之声贴耳响起。 “因果缠身,宿命难逃……你……躲不过的!” “你究竟是谁?” 经此三番,我内心由惧转怒,热血升至头顶,咬牙闷哼一声使出浑身气劲一震,冰冷黑暗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吃痛的叫声和灼眼的光芒。 “哎呦,这脑袋瓜子怎长的如此生硬!” 片刻之后看得清周遭后,我被眼前摸着脑袋的人脸给惊了一跳,待看清那人之后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嘿,这咋还叹上气了?才别几日,就这般不待见小道我了?” 若源说着揉了揉脑袋凑上前来,绕着我左瞧瞧,右看看,张嘴刚要说话就被柳青撇至一旁。 “怎么样?可觉着哪里不舒服?”柳青蹙着眉问我,却是少有见到的焦急模样。 “说话呀!这般望着我是怎样?” 我艰难的咧了咧嘴,摇头道:“还好,一时半会应是死不了!” 这时若源凑上前说:“嗯…,瞧着理应是暂时无碍,至少尸毒没把脑袋毒僵!” “臭小子怎么讲话呢?” 岁瑶不知何时从一旁将若源拽开,怪里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不管一旁目瞪口呆的若源,也问了我一连串的话。 说了几句后,我无力的朝柳青跟岁瑶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朝着若源施礼道:“小师父,好久不见!” 若源撇着嘴,一脸不悦,脚下倒是三两步冲到我旁边一把攥着我的手说道:“是是是,好久不见,这一见呐,可把小道我给使唤坏喽!” 若源脑袋前探,小声朝我嘀咕:“公子幸好是醒了,再晚点她俩就要把小道吊死喽!” “谁要吊死谁?”岁瑶在我一侧斜着眼瞥若源。 “咳咳…”若源咳嗽两声嬉皮笑脸的说:“谁说吊死,小道我是说公子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眼瞅着这俩一来一去,我摇手止住正欲开口的岁瑶,问道:“我昏睡过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道长又在此处?” 若源眨巴眨巴眼,瞅了瞅我,又看了看岁瑶和柳青,好半天才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我大至上捋了捋,觉着也都对得上,可总觉着他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讲。 “如此说来,那人原是北境城中的淮裘,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具醒尸,又恰巧被我们给碰见了,而我又正巧遇上,还不幸染了尸毒,而小师父你又正好追踪至此处,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我们,便救了在下一条命!” “正是!”若源点头说道:“说是一条命,不如说是…” 若源话只说了一半,却被柳青打断:“小师父,布公子刚醒,还尚不知状况如何,不如就再麻烦小师父给瞧瞧!” 岁瑶也在一旁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最好还是给吃些药,稳固稳固最为妥当!” “那是那是!” 若源一边说,一边凝神运气,我能清晰的觉察到有一丝真气在我身周快速游走了几圈,随后回到若源身上。 “嗯…,布公子这尸毒去的七七八八,虽还未除尽,但已无大碍,待我与你们几粒除尸毒的丹药,再修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若源说着便开始在身上的袋子里翻找起来,翻着翻着突然一拍脑袋喊道:“嗨呦,瞧瞧我这记性,前些日子出来时带的是有的,与师兄师姐分开的时候给忘了拿,这身上的用完了!” “这可怎么办?”岁瑶低头若有所思,随后又言:“左右公子尚且虚弱,不如就随小师父同路,也好有个懂行的在,待寻着他师兄姐后咱们再去北境城如何?” “甚好!”柳青点头道。 “我也觉得如此甚好!”若源也应和着说话。 这中硬是没给留半分言语的田地,我听着他们三个一人一句的说完后,我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说:“台上的角儿对戏也要一人一句的来,你们仨把戏都演完了,我晾着作甚?” 瞅着若源一脸严肃,却是眼神闪烁不愿与我正面相对,我便知晓这里头准是有事瞒着没跟我说。 我迈了两步僵硬的步子,站住身形后转身盯着若源道:“小师父,有什么你不必瞒着,尽管说与我就好!” “没…没什么瞒着呀,咱们虽不甚相熟,但你与我有相助之恩情,我于情于理也不能瞒你不是?” 若源话说得倒是顺畅,但终归是个坦直人,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所谓的侍道之人都过于正派,但凡是个清醒人都看得出他在说谎,不然那脸能是憋红的不成。 “当真?” 若源没言语,只是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小师父可敢对真君起誓?” 第109章 月夜归幽玄 这一问,若源呆在那儿良久没挤出半个字来。 我自顾自的咧了咧嘴,轻声言道:“我知这世事无常,小师父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没必要瞒着!” 若源摇头叹息一声对我说:“就知道是瞒不住你,只是先前应了两位姑娘之托要将这事往后拖一拖!” 若源左右看了两眼,而后接着讲:“如今已然瞒不住,再讲些虚言也是徒劳,索性就告诉你好了,只是公子你要有个准备!” 我捧手回道:“但说无妨!” “公子身上的尸毒非比寻常,其扩散之快我也是头一遭见着,依眼下的情况来看,公子恐怕命不久矣!” 若源说完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背过身去走向远处。 本就不大的地方就剩下柳青岁瑶我们三人立着相对却无言。 良久,柳青笑着开了口:“小师父所说确有道理,但也非绝对,其中或有其他情况也并非不能!” 算起来,柳青算是来此之后,相伴最久的一位,我虽不知其心,但在脾性上大致还是知晓一些。平时难见波动的脸上,如今也是少有的带着笑意,只是眼睛里终是藏不住那几分言不明的情感涟漪。 我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柳姐姐说的是,世事无常嘛,料不定的变数谁能说的准。” 言语间,云动风涌,尘沙也在周遭扬起,微凉的触觉随着流逝而过的光阴渐行渐远,只留下一粒粒沙粒在温阳下闪烁。 良久,一直未言语的岁瑶在一旁说道:“师兄,北境城可还去得?” 回过神来,见若源和岁瑶在那儿看着我,像是等了许久。 当看到柳青默然点头后,我笑着转身迈开步子说道:“有何去不得!” 随后,四道身影渐渐隐没在昏昏沉沉的朦胧之中。 这一路,若源与我讲了许多,从他自上次一别后到北境城与师兄姐会和,再到前些日受托出城,这期间的所见所闻他都一字不落的讲与我听。 听他说,我也应和着笑。但渐渐的我能感觉到身子越发的僵硬,还时不时的伴着一阵阵莫名的寒意,想来那尸毒应是透了血肉筋骨。 这尸毒,我原来不曾听闻过,此番也是第一次知晓人死后尸体还能僵行,也算是开了些眼界。可一想到尸毒攻心后,便也乐不起来了。 这心中之前的盘算还没个着落,人却十成九要没了,虽是不惧,可总还是有些执念放不下,也不知云师姐如今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当下又身在何处。 心里思绪来的快,这时辰也去的快,恍惚间便已是斜阳披肩。驻足一抬头,瞧见天边一片红艳托着残阳,地上虽是荒凉,却偏偏在此刻与天相映成画。 不由得驻足感叹道:“美哉!” 三人也闻声停步,随后极目远望。 若源呆望了片刻,转头嘀咕道:“瞧着是好看,但比着我们栖凤谷那可差远了去了!” “如此,栖凤谷当是哪般景色?”我略微有些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哪般景色我讲不明白,总之就是好看。”若源扬起下巴得意道:“若有机会,他日公子到栖凤谷亲眼一睹便知!” 终归还是个孩子,这话讲来我心头一阵生疼,点点头说:“好,若是还有他日,定是要去瞧上一瞧!” 说完,我转身接着朝前方迈步。身后的岁瑶皱眉瞪了一眼若源,随即快步跟上。 若源在原地挠了挠头,半天憋出一句:“好好的瞪我是那样?” 月升云头,一柱青烟袅袅而起,摇曳的火团在夜里格外醒目。 “公子!”柳青三两步走到我旁侧不远处抚裙坐下问道:“感觉如何?” 我笑着想回她的话,喉咙里却又僵又沙,张了嘴没吐出一个字来,试了几番后只得僵笑着点了点头。 火光在柳青脸上跳动,有些暗,但盖不住她的失落。 我看的明白,却不知她这失落是因我,还是说其他缘由。毕竟,我和她虽是同路,但至今仍不知是敌还是友,又或者是一段江河之上的同舟之人。 此间,我看了看岁瑶,这人倒是显得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失落,也不见半点的担忧。 我苦笑着盘腿而坐,瞅着眼前腾跃的火苗正出神,若源端着个斑驳的竹筒凑上前来说道:“来,喝了它!” “这是何物?”我嗅了嗅又问:“怎么有股子酒味?” “鼻子倒是没毒坏!”若源笑着说道:“夜里啊阴气稍重,这尸毒厌阳喜阴,我这儿化了聚阳符于酒中,喝了它有好处!” 我伸手慢慢接过竹筒,在若源的注视下饮尽,抹抹嘴递还竹筒道了声谢。若源倒是没在意,乐呵着到一旁靠着树眯上了眼。 火堆里时不时的噼啪响,些许火星随着热气升腾而起,我左右是静不下心,索性侧身卧在地上,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又过了许久,两眼一黑便睡了过去。 夜至半,木柴已尽,残余几处红点忽明忽暗。忽有大片乌云由远而近,不多时便遮住了明月,大地随即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黑暗。 风渐起,一道黑影出现在黑暗之中,那身周流溢的黑气肆意的朝着身后浮动,就好似有生命一般。 黑影缓缓朝着前方飘动,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空地,飘近侧卧在地上的青年,那黑影顿住身形立在那里,就像是在打量眼前的青年一样。 乌云随风,有月光自缝隙之中照射而出,寒光似剑划破黑暗照在那黑影身上,刹那间黑影周身黑气暴涨,竟似活物一般齐刷刷朝着地上侧卧的青年伸了去。 在那束月光之中,黑影就像一团茧,随着周身的黑气一丝丝抽离而渐渐稀薄起来,最终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束月光在原地留恋不舍。 我好似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背影同立在一片天空之下,而那天空之中有一轮冰寒的月亮,而它的旁边则是一轮炙热的太阳…… 记忆涌来的那一瞬,有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惊叹间脚下漆黑的水底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 当它完全浮出水面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喊出了那个名字:“幽玄!” 随后便满头大汗的惊坐起来,看着眼前诧异的三人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而就在此时,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吾主唤我何事?” 第110章 弄巧成拙 这一刻,我也讲不出是惊还是喜,诸番思绪汇成一句话不自觉脱口而出:“你回来了!” 在面前几人诧异的眼光中,我缓缓起身,恰逢一缕朝阳迎面,温热之感自眉心一点散开扩散至每一寸肌肤。 “是,回来了!”幽玄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一句话,像是期盼已久的答复,让人心生喜悦,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完了,尸毒毒坏脑袋了!” 若源惊慌中自背袋里翻出一瓷瓶,先是快速倒出两粒丹药,随即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抖手全给倒了出来。 见其惊慌的样子,我赶忙摆手张嘴想解释,可若源丝毫不给机会,我话刚至嘴边,他便冲上来将手中丹药给按进了我嘴里,而后摘下葫芦便朝我灌。 “你俩别愣着啊,过来按住他!” 岁瑶和柳青先是一愣,而后便扑上来一左一右把我给按住,任我咕噜叽喳的叫喊也愣是没撒手。 一把丹药,大半壶酒啊,给我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也亏着是他们三个,但凡是换了人我非得暴起不可。 收了葫芦,若源连着在我身上点了好几下,搭手在我腕上,皱着眉释出了三道气息。 吞了口唾沫,我急忙喊道:“放开我,我没事!” 刚觉着肩上的力道卸去一些,若源却开口说:“且慢!” 随即肩头便又沉了下来,甚至比先前还重了三分。 “小师父,如何?”柳青轻声的问了句。 若源没回答,闭目皱眉专注的感受着脉络搏动和气息回涌。 “嘶…”若源忽然睁眼诧异道:“怪了!” “如何?”柳青见状有些急切的问道。 若源撤了手看瞅我一眼,随后看向柳青说:“方才我探了三遍,未曾察觉半分尸毒之气!” 柳青听完带着喜色说道:“如此应是好事,小师父为何愁眉不展?” 若源努了努嘴,抓了抓脑袋,转身指着我说:“尸毒是没了,可这家伙脉搏也没了!” “什么?” 柳青吃惊一喝,随即搭手在我鼻下试了试,而后又摸了摸脉搏,她脸上肉眼可见的显现出极为难看的表情。 “喂,我说你俩!”我赶忙喊道:“你俩该不会觉着我死了吧?” 若源猛的将脸凑到我面前,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废话!” “那我是谁?”若源面色不改的追问。 “若源啊!” “那她呢?”若源指着柳青又接着问。 “柳青啊!” “她呢?”若源又指向岁瑶问我。 “岁瑶啊!”我答完便说道:“行啦行啦,先放开我再说!” 若源摇摇头,有些黯然神伤的说道:“八成是尸变了,不过是还留着些许记忆!” “啊?”岁瑶一脸茫然的问道:“死啦?” 若源点点头道:“现在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了!” “这…”柳青有些不信,却也支吾着没讲出其他话来。 若源捏了捏眉,小声说道:“既已成尸,无论如何是不能留了,若是两位没意见,就早些烧了吧!” “烧…” 刚吐出一个字的我就瞅见若源捻出一张紫符来,顿时就晓得这小道士没在开玩笑。 这紫符的威力我是见过的,想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拿来用的东西,眼瞧着若源这家伙已经开始掐诀了,我是刹那都没犹豫,一运气震开柳青和岁瑶,全速朝着若源而去。 千钧一发之间,终是在这家伙动嘴之前夺下其手中的紫符。 也不过是一息的晃神,若源转身一撩道袍,手中已是掐好指诀,身周隐隐有雷光涌动。 见若源这家伙如此动真,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怎么就如此不善动脑子呢。 “且慢!”我赶忙伸手叫住他说道:“小师父先收了神通,且听我一言!” 正在此时柳青一个飞身上前来挡在我们中间说道:“小师父先别急,兴许是有其他原因,待查清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岁瑶慢悠悠的走到若源一旁,却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 那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坏事。 刚想到这儿,若源冲着柳青喊道:“柳姑娘速速让开,我们三玄观对尸类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布公子这情况十之八九是成尸了,再迟些尸毒完全侵脑,以布公子的实力和体魄,我们三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半分,若是让他逃了去必将后患无穷!” 柳青回头瞧了一眼我,虽只有一瞬,但我分明是瞧见了一份坚定不移的决绝。 当她回过头的那一刻,那一袭白衣缓缓涌现淡淡的血红,点点红雾正在柳青手中凝结。 “公子,快走!” 柳青一声大喝将我惊醒,此时我才察觉到正有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极速逼近。 显然,方才我不知是何缘由并未及时察觉到,但柳青早已知晓有人在朝我们奔来,可我不明白她刚才眼神里的决绝是为何意… 思索不过片刻,便有威压之感自头顶极速而来。 “师弟莫慌,师兄前来助你!” 话音未落,就见得残影坠落在地,轰隆声中地面生生晃了三晃扬起一阵沙尘。 待那沙尘散尽,一身着道袍的魁梧汉子立在那里,来回瞧了两眼便开口说道:“昨夜隔着老远就瞅见一股滔天邪气,追了一夜也不曾见着半点影子,原来是上了身了!” 这人说话间,又有好几人陆续而来,不等我思索细瞧,那魁梧的道士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圈飞扬的尘土便消失在视线之中,刹那之后一旁身侧便有呼呼风声钻进耳中。 “师兄莫要伤她!” “当啷!” 一声脆响之后,一抹红带映入眼中,腾身而起的魁梧道士则是借力一个筋斗落至若源身旁憨厚的笑了笑说:“这姑娘是生的俊,师弟莫不是喜欢?” “师兄可别乱讲!”若源挑了挑眉说:“此事说来有些繁杂,总之师兄莫要伤她便是!” “嘿嘿,俺呐是你师兄,大你一辈儿,你咋还使唤起我来了!” “师姐!”若源忽然大喊道:“柳师兄他偷…” 姓柳的道士闻言赶忙捂住若源的嘴笑道:“俺依你,俺依你!” 第111章 血咒斗雷法 若源口中的这位师兄刚讲完,一位女子打一旁上前来,人还没见得张口,一身的气息便朝我这边儿涌来。 “小师弟!”女子开口,声似莺燕:“方才你讲这呆子偷什么?” 话音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传开,远观其人却满是肃严之气。 “哈哈哈,哪有,师姐怕是听错了!”姓柳的道士将若源拽至身后,一脸憨笑的迎上前说:“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女子轻瞟一眼那柳道士,而后转过身来朝我们轻飘飘的走来,青蓝色的袍子略显朴素无华,但也盖不住来人那出水芙蓉般的面容。 这女子步伐不紧不慢,却每一脚落地都激起一阵威压,待她隔着有十来步时,身前的柳青血剑一指,冷言道:“来者停足!” “化血为纱,凝血为剑!”女子停住脚步问道:“昔日里江湖中传言的血衣修罗可是你?” “是!” “既是邪门歪道,为何不逃?”女子又问。 “若是能逃掉,我又怎会在这儿与你对话?”柳青微微侧了头,随即又说:“闲话少说,出招吧!” “嘿嘿,就凭你们还用不着师姐动手!”柳道士纵身一跃上前道:“师姐且退,让师弟来擒下这两人!” 这姓柳的道士说着就要动手,却被女子抬手拦下。 “我来!” “师姐…你…” 柳道士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子喝道:“退下!” 姓柳的没敢再言语,恭敬的后撤三步。 女子回过头来,刹那间气息骤增,仅一个眨眼就已经到了柳青跟前,抬起的掌心带着雷光就冲柳青侧勒打去。 瞬息之间柳青抬手一掌对出,红芒蓝光随着一声闷响相撞,只听得“嘭”的一声,柳青被震退,那女子扭头便又朝我袭来,肃杀之气衬着凌厉的眼神与之容貌全然相反。 我不敢怠慢半分,忙聚气迎出一掌,触到对方的一瞬间,手心一阵酥麻带着灼热沿着手臂就窜了上来。 我急忙撤出掌,身形往后撤,却无意瞧见对方嘴角一动。 我心中暗自叫一声不好,但却慢了那么一步。 就在我收掌撤身的那一瞬,对方一掌拍在地上,雷光乍现中听见女子念道:“虬龙化雷,入地成牢!” 顷刻之间,无数雷电破土而出欲连成一座牢笼,就在电光即将在头顶相接的时候,一把血剑从天而降挡在雷光中央,随后柳青单脚落于剑柄之上。 “滴血成霜,肃冻八方!” 随着柳青袖袍一扬,一滴血珠炸散化作万千血雾飘扬而下,周遭之物沾之即冻,那雷光也在血雾中化为乌有。 片刻之间,除却我脚下这方寸之地,周遭皆是一层冰寒蚀骨之气。 “好!”那道袍女子两袖一抖合手成诀道:“雷诀…!” “师姐莫要伤她…” 若源飞身上前想要制止女道士,却被他柳师兄一把揪住。 “臭小子,乖乖待着别动!” 女道头也没回,风轻云淡的说:“师弟莫急,师姐只是想试试他俩!” 言语未尽,密密麻麻的血色长针暴雨梨花般朝对边涌去,随即柳青便落在我身旁一把抓住我就朝林中冲去,人出去十步未到,眼前一道光影轰隆而过,面前便是一道三尺有余的沟壑。 “两位别想着逃!” 闻声望去,只见一戴斗笠的人缓缓收刀入鞘。 “雷诀,天堑无涯!” 背后的声音不大,但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本能的让人汗毛倒立,我和柳青几乎同时跳开原地。 落地之时,耳边轰隆隆响起震耳的巨响,环顾四周,入眼的是一圈直耸云端的雷柱,将我和柳青困于当中。 “我们本无仇怨!”女道人飞身至雷柱外:“奈何你这条命价值不菲,只好是对不住我那天真的小师弟了!” 女道士言语轻笑,骨子里透着几分邪魅和狠辣。 “想不到,三玄观原来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地!”我隔着紫嗞作响的雷网看着对方说道:“可惜了这正气凛然的雷法,也不知天上的真君可知晓日拜夜供他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哈哈哈哈!”女道士大笑几声回道:“你以为神明正义?也不过是些贪图人间烟火供奉获益者罢了!” “说的还倒像是那么回事!” “哼,将死之人嘴倒是硬!”女道士冷笑一声单手掐诀念念有词道:“聚雷成刃,荡魔无尽!” 天穹有云成涡,一柄雷电环绕的巨剑缓缓显现,剑锋一出头顶有万钧威压倾泻而下,脚下一沉半截腿就深陷下去。 “祭血为引,书符成章,万丈血海,化量无双!” 待我目望去时,柳青极为艰难的抬手凌空虚画出一道怪异的咒文,随着咒文的血色逐渐亮起,柳青身周的血雾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那一瞬,咒文汇成一道血缝,自其中突然涌出一股浓浓的血水缠绕在柳青身上,片刻之后消失的血雾再次显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血色衣袍,而是一副猩红的铠甲,而那把三尺血剑也闪着妖艳的血光。 烈烈腥风在雷笼之中环绕而起,吹得那披风呼呼作响。 “嘭!” 柳青一跃而起,眨眼就留下一个醒目的大坑,在看她时,已然化作一道红芒举剑直奔头顶而去,炸裂的雷光和红色涟漪在天空之中扩散开来。 这变故让雷笼外的女道士愣了一下,随即就见她面露凶笑,低沉的说道:“血咒禁术,哼,今日倒要瞧瞧有什么厉害之处!” 对方捻出一道符,立于胸前,嘴里念叨着:“一纸符章,上达金堂,雷将临前,妖魔伏降!” 眼见符纸紫火焚起,我暗叫一声不妙,强起剑指凌空画箓,一笔至底,雷声炸响,顷刻间紫光一闪而过,眼瞅着就要劈到女道士,残影闪过的一瞬竟被那个姓柳的道士硬生生抗下。 那女道士虽被震退,但手中紫符竟完好无损。 “速来!” 女道士一声怒喝,云涌风起,一具怒目披甲的巨大法身显现于柳青之上,一双大手猛然按在那把雷剑之上。 第112章 君不知,他山有石可为剑 紫符召来的法身这一按,本就蕴含巨大威压的雷剑上雷光骤然暴增,如此倾轧之下,身上陡然觉着似有一座大山一般,只叫人两腿直颤。 那女道士起身就朝若源而去,嘴里还不忘呼唤道:“柳师弟快撤!” 姓柳的闻声转身,刚抬脚,一口鲜血喷口而出,随即周围的一切皆在倾轧下碎裂。 我这边尚有几分余力,却也扛不住几时,眼瞅着柳青从半空之中直落而下,内心焦急中欲唤出幽玄来。 正在这时,一道浑厚之声自远处徐徐而来:“日头也才刚起,就听得嘈杂惹人生厌!” 众人闻声望去,就瞧见一人影不慌不忙的朝这边走来。 “来者何人!”女道士也是声厚音浑,朝那人喊道。 “欲知我名,需得问过我的剑才行!” 那人言尽,人也到了这股倾轧之边。 定眼一瞧,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暗青长袍,腰系云纹墨带,申字脸,柳叶眉,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其身后那黑色匣子尤为醒目。 女道士眼尖,光是瞧穿着打扮就知此人非同一般,于是乎一拱手朝那人喊道:“我等乃是受大将军杜云海之托,来此降妖,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海涵!” “妖?”那人抬头瞧了一眼,随即说道:“可我怎么瞧着这里头困着的是人呐?” “阁下不知,这里头有些曲折,说来有些复杂!”女道士连忙解释道。 “诶,复杂不怕!”来者说着解开背带,将背上的匣子放下,那一瞬就觉得脚下的大地似乎微微颤了颤。 “阁下这是何意?” “复杂嘛,你等就先罢了手,说清楚了再斗也行!” 来人这话没让女道士接着,倒是一旁持刀带斗笠的那位张嘴了:“不管阁下是谁,在下奉劝一句,莫要管闲事的好!” “嘿嘿!”那人一笑,望着对方道:“那我要是偏要管上一管呢?” 这头话音一落,那边拔刀一指喝道:“那便只能得罪了!” “哈哈哈,好!”那人笑着将手按在匣子之上,黑匣随即打开,那一排剑参差不齐的列在其中。 “既然如此,那就瞧瞧吧!”来人不慌不忙的拔出一把剑来,缓缓念叨:“君不知,他山有石可为剑,我纳其一入匣,名攻玉,是为剑一也!” 言罢,手中之剑忽然飞出,其速之快肉眼难寻,仅能觉察到一股气息刹那而至刀客跟前。 “当啷!” 那刀客也非等闲之辈,在那一瞬挥刀而出,两刃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刀客竟然飞出老远。 身形尚未落定,那剑的气息便又到了跟前,在众人的惊叹中,那剑锋赫然停在了刀客眉心前三寸之遥。 “你是谁?”刀客盯着眼前嗡嗡作响的黑色长剑问道。 剑的主人没回话,反倒是对着女道士说:“如何?” 女道士瞧了一眼刀客,回过头来低沉的回道:“阁下一手飞剑使得不错,但你可知我这里站着的这些人都是谁?你可知你的飞剑指的这位又是谁?” “哈哈哈!”那人大笑三声一抬手,飞剑便回到手中,而后开口说:“我背着这剑匣走遍大恒,从来不问对方是谁,只要能胜过我的剑,我便认可,除此之外就算你是天下第一他娘也没用!” “放肆!”女道士怒上心头,大喝一声:“好生狂妄!” “我就是狂了,怎样?” “找死!” 女道士凶相毕露,袖袍一抖一长一短两把剑握在手中。 “诸位,别看着了,这是个扎手货,一起上吧!” 女道士喊完话,一马当先,身形似箭飞射而出,前者刚出去,后面紧跟着就“噌噌噌”接二连三飞出数道身影。 刹那间,一群人便与那来人战作一团。 那边一开打,这边的威压顷刻之间就消失不见。一抬头,那尊法身也逐渐黯淡下去。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情况,我立马飞身朝着柳青飞奔而去。 柳青此时正躺在地上,待我将她抱起时,她嘴角还挂着血迹,气息忽短忽长,伤的不轻。 即便如此,她抓着我的胳膊艰难的挤出一个字:“走…!” 那一瞬,我就觉着脑袋嗡的一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愣了片刻之后,急忙调动体内元气输至柳青身上。 “好,这就带你走!” 我起身抱着柳青想要离去,却被方才败下阵的刀客给挡住了去路。 刀客举刀指着我说道:“你们走不了!” “谁派你来杀我的?”我强压着满腔的怒火盯着他问。 “死人,没必要知道!” 刀客举刀而来,脸上的阴笑似乎觉着自己就要得手,却在刀刃离我近在咫尺时睁大了双眼。 “滚!” 我暴喝一声,身上的气息炸散,那刀客整个人被掀飞出去。等他立定身形再抬头时,手中的刀“咔嚓”一声碎裂,自己顿时胸中翻江倒海一般。 “你…!” 刀客抬手指了指我,话还没说完,喷出一口鲜血就倒地而亡。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那边的注意,刚刚还战成一团的那些个人几乎是同时撤离冲我奔来,刀光剑影眨眼就到了跟前。 “幽玄!” 幽玄自身后影子中而出,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强大的气息在周围凝结成障将来袭之人纷纷弹开。 “你们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抬眼看了一眼那些人,怒道:“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我抬步朝林中走,幽玄在身后跟着,漆黑的身影,深邃的气息在我身周围肆意的流动着。 那些人站在原地,眼珠子盯着我,却是没有再上前半分。 到了林子边上,我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喊了一声:“岁瑶!” 良久,见没动静,我抬脚便朝着林子里走去。 幽玄缓缓侧身,一指岁瑶,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岁瑶生生吸了过来,看着幽玄慢慢抬起手指向眉心,岁瑶挣扎着喊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话没说完,幽玄指尖黑点一现,一柱黑光猛然射出洞穿岁瑶的脑袋,而后威势不减直冲天穹。 第113章 贺家剑十三 漫无目的走着,就出了林子。抬头看了眼天,长叹一声又瞧了瞧柳青,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柳姐姐,你实在是让我看不清啊!” “这世间的事儿,看不清的多了去了!”有人在身后接过话。 转过身,强挤出些笑意:“承蒙先前出手搭救,谢过了!” “嗐,搭救算不上!”那人笑着说:“以你的本事无需我来救,不过是觉得那些人吵闹,心生不悦,撒撒气而已!” “哈哈哈!阁下倒是真性情!”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后走到一棵树旁坐下说:“阁下听我一句,早些离开是非之地,晚了怕是要惹祸上身!” 那人上前几步走到我对面,倚着一棵树说:“天下间走到哪都有是非,如此离开也好,留下也好,没什么区别!” “你不怕么?” “怕?我打娘胎出来还没怕过谁!” “阁下底气十足,又身怀绝技,想来应是大门大派里的子弟吧?”我看着他问。 “门派大不大我不好说!无涯山庄可曾听过?”那人取下剑匣朝我问道。 “我没出过北境,见识不多!” 对方轻抚着剑匣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这些也无关紧要,眼下你打算去哪?” “北境城!”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找大夫?”对方看了一眼我说:“她这伤寻常大夫治不了!” “我知道!”我看着柳青苍白的脸有些愧疚的说道:“北境城里有个相熟的,先去寻他问问,若是没辙再做打算!” “恕我直言!”那人皱了皱眉:“她这伤势,靠你用元气撑着勉强能到北境城,但要想医好除了天灵地宝外,便就只有灵阶上等的丹药尚可一试!” “我欠她的,就是摘星搂月,我也得还她!” “唉,不是这事儿!”那人接着说:“天灵地宝罕见难寻不说,就算寻到了也要有对应之法去炼化,否则未必能起到效果!” “那就寻丹药!”我回道。 “放其他地方我也就不提了,但在北境这儿,灵阶上品还真就不一定有!” “阁下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说什么?”我抬头盯着他问道。 “别误会!”对方赶忙摆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说道:“我这儿有三颗上品回元丹,乃是疗伤佳品,阁下若是信得过我,大可拿去用!” 我瞅了瞅他手中的瓶子,也看不出什么门道,犹豫再三问他:“说吧,你想要什么!” 对方见状两眼猛地放光,直起身子指着我背后说道:“那把剑!” “这…” 我犹豫了,归玄剑乃是云万仞前辈所赐之物,本着当初承诺之事,理当是见证幕临玄前辈的箓道再现昔日之芒,再不济也该是寻得能继承云万仞前辈的衣钵之人才是,怎能… 心里这般想着,怀中的柳青忽然咳了起来,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柳姐姐…柳姐姐…?”我轻轻唤了她两声,却不见其回应。 小心翼翼的擦着他嘴角的血,我左右为难,但看着柳青那苍白的脸,我咬了咬牙。 “哎,命不由人呐!”我取下归玄剑横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此剑乃是一位前辈所托之物,与之一起的,还有八式剑法,你若应我一件事,我便将此剑连同剑法一同予你!” “你说!”对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拜这剑的主人为师,承他衣钵!” “行!”对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看他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到嘴边的疑问我又给咽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无涯山庄贺林,六岁修习剑法,悟剑道于十三岁,人称剑十三!”对方言语之中满是自豪之意。 “拿来!” 对方见我伸手,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将药瓶给抛了过来,我接住丹药拔出瓶塞的一瞬间,浓郁的药香掺杂者灵气扑面而来。 赶忙倒出一粒送入柳青口中,不过几息的功夫,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红润起来。探寻了体内几回,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收好药瓶,将柳青小心放下。 “上前来!” 我朝贺林招了招手,对方快步临了跟前。 “你且听好了!”我将剑横于眼前道:“此剑名为归玄,乃是云万仞前辈所托,与之一起的还有八式剑法,既然机缘所致,我便代前辈收你为徒,将此剑与剑法一同传授与你,望日后你能够持此剑攀得剑道高峰,莫要负了前辈期望!” “定然不负前辈所望!” “好,你且看好了!” 我猛然拔剑,将八式剑法一一演示了一遍,随后又将当初前辈传与我的心法与剑道感悟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 眼前这位也是古怪,先前还迫不及待的想要归玄剑,这会听了之后一个劲儿在那不停的说着:“妙…妙啊,甚妙…甚妙…” 这会儿我也是瞧明白了,眼前这人呐,八成是个剑痴。 “贺家公子!”我唤他一声将其拉回神来,一抬手道:“接剑吧!” 贺林走上前来,双手接过剑,眼神就跟生了根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真是把好剑!” 贺林一边看着一边朝剑匣走去,到了剑匣边上一按,那剑匣就开了,瞧着一数,参差不齐,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十一把剑列在里边。 贺林将归玄缓缓插在里面,说道:“还差一把就算是圆满了!” 说着,他回头对着我说:“七个,算我送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好,山水有相逢,咱们江湖再见!” “好,江湖再见!” 我抱起柳青朝着北境城的方向而去,前脚刚动,就有几道身影相继落下,仔细一瞧,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见我停了步子,贺林开口道:“放宽心,走就是了!” 我没回头,笑着离去。 身后随即就传来了打斗之声,走了十步都还没到,就听着没了动静,随即一声悠远的声音传入耳中。 “三粒丹药若医不好,便去城里找一个叫杜苍生的人,你将药瓶拿与他看,他自会帮你!” “好,记下了!”走了两步,猛地想起件事,又喊了一声:“在下布谷,布谷的布,布谷的谷!” “记下了…!” 风起,扬了半天尘沙,昏阳迷迷糊糊的瞧了许久,也没看清两道身影哪个向着东,哪个向着北。 第114章 戏子台中 一路朝北,走了三五天,柳青的伤也见好,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想着她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也就不忍走得急。 按着往日,三五天也差不多该到北境城附近了,眼下却迟迟未见城的影子。想来一是走得慢了些,二是我不识路,幸好柳青时不时还能认得道儿,方向上总还是没错的。 今天天气好,没怎么吹风起沙,赶路至黄昏时分,远远就瞧见稀稀落落有那么些屋舍。 “柳姐姐,前边儿瞅着有个村子!” 柳青一路上时睡时醒,不得已只好背着她赶路,此时一唤她,迷迷糊糊听着她微弱的声音:“当心一些…!” “知道的!”应了她一声,脚下稍稍加快了些速度。 这村子眼瞅着也不算远,可走了好些功夫始终是没到那屋舍跟前,恍惚间总觉着村子在动似的。 日头眼瞅着就下了山,迷蒙间有雾气自前边儿涌来。 我停下脚步放出气息探寻了周遭,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同之处。 “难道是我多想了?” 心里这般念叨着,忽然听着身后有什么动静。一回头,白雾弥漫,来时的路已是看不清明。 再回过头来,就听有“叮叮咚咚”的声响从雾里传过来,侧耳细听,其中还掺杂着吵闹的人声。 这心里又好奇,又觉着奇怪,琢磨了片刻,便迈着步子寻声而去。 百步不到,雾里隐约有两团红光来回飘动,随着步伐渐渐加快,红光越发亮眼,人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咳咳!” 背上的柳青忽然咳了两声,我赶忙停下问道:“柳姐姐,可是觉着哪里不舒服?” 柳青没回答,但我觉着她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没敢犹豫,慌忙把柳青小心放下,取出最后一粒回元丹,喂她服下。 看着稍稍缓和的脸色,赶忙又背起她朝前赶。 三五十步左右,雾气稀薄起来,复行十数步,走过一棵枯树后,眼前豁然开朗。 宽敞的空地上坐着一大群男女老少,正前方有一座台子,约莫一丈多点,台子一侧坐着几个人,手里拿着各色的乐器。 “难道是戏台?” 我刚冒出这个念头,那台上便“叮叮咚咚”的响起细碎的鼓声,场下也跟着拍手叫好起来。 鼓点骤停,一声锣响后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哎呀呀…” 一声清脆细腻的腔调响起,自台子另一侧缓缓走出一戏子,绫罗花带,红衫罩裙,一双大红绣花鞋小巧玲珑。 戏子碎步走至中央,抬袖捻指半遮面,娇羞一笑开嗓唱道:“那日夫君从军去,妾身在家守苦寒,日思思,夜念念,泪珠儿日复年又年…!” “当!”锣声敲定! 戏子台中央踱步一圈,站定身形左右瞧望,忽现三分笑意,又唱道:“妾身夜夜思,日日盼,终是有信到跟前,顾不得梳妆,未念的打扮,开了家门接纸件!” “当当当!”又是三声锣响! 戏子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件打开,眼瞅着脸上笑意渐变,有几分幽怨与恨意自眼神映出。 “原想是家书抵万金,怎料得手中这一封信…”戏子腔调有些哭颤,踉跄几步掩面而泣道:“若似这般,如何对得起妾身在这寒屋苦等六载寒冬啊…!” “当当当当!”四声锣响! 有风来,大红的灯笼来回摇曳,这戏还未尽,戏子忽然失声哭啼起来,那腔调空洞幽远,乘着凉风飘扬至很远很远。 戏子忽然抬头,两眼死死盯着眼前,刹那间摇曳的灯笼戛然而止,当中的火光开始跳动起来。 “你你你…怎得这般薄情寡义!” 戏子长袖一扬,三尺白绫飘扬而起,说巧不巧正落在台子中央的横梁之上。 我预感不妙,迈出的步子还没落地,就听得四周一片嬉笑。 一抬头,那戏子正悬挂在戏台中央。 “不对!” 我惊叹中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是引起了人群的注意,那些个男女老少竟齐刷刷的向我看来,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些人坐着,笑着,身子没动,脑袋却随着转动咯咯作响,更有甚者头都扭到了背后,可那嘴角还在朝上扬着。 “放肆!” 我一声怒喝,气息四散,扬起的劲风呼呼作响。周围那些人,在威压之下化作粉末,转瞬即逝。而那戏台也开始溃散,最后消失不见。 “好生厉害的幻术!” 我正惊叹时,突然觉着肩头一沉,还没扭头就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掐住了脖子。 “你你你…怎敢再回来呀!” 耳边响起方才戏台之上那戏子的声音,此时听来却是无比尖锐刺耳。 我双手一抬,抓住那双纤细的手臂奋力朝两旁一掰,但却纹丝未动。 “既落得于我手,定要让你尝尝我所遭受之苦痛!” 那戏子的声音又起,我这脚下猛地一轻,扑通一声就坠入了刺骨的水中,冰寒,窒息,无力顿时充斥全身。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松开一只手在水中比划,眼看着我这一笔箓文就要写完,一只浮肿的手从底下伸出,紧紧的攥住我写箓文的手,而后接二连三的出现许多同样的手,将我往更深处拉扯。 气息渐渐变得稀薄,刺骨冰寒包裹着全身,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手和深不见底的黑水,让我不觉升起几分恐惧。 我想唤出幽玄,瞬息间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还是那座山崖前,还是那仙气凛然的背影,还是那雄浑无比的声音:“纵有通天手段,也难测世间万难,今日我教你一法,可在绝境之时助你脱险,不过你要记着,此法虽妙但有弊端,若非必要切不可轻用…” 想起慕临玄前辈的话,心中燃起希望之火,虽然九道箓文都还没领悟全,但当下这情形,容不得再有片刻犹豫。 想到这儿,心中默念咒文:“寰宇苍茫,吾占中央,燃灯一盏,借道十方!” 咒毕,眼前一闪,什么都还未看清,身周的一切就都已烟消云散。 第115章 三道箓文引流星 回过神,我人已身处半空之中,衣袍伴着风声摆动,脚下一片不大的林子黑漆漆的。 此时此刻没有他想,调动全身元气凝神扫视,一圈下来便瞧见柳青倒在一棵枯树旁。 脚下生风,极速朝着柳青而去,手中箓文也随即画来。 眼看离着柳青很近了,她身前凭空出现一人,皱眼一看,正是那戏台上的戏子。虽说隔着尚且有些距离,但我清清楚楚的瞧见那戏子咧着嘴在笑。 顿时胸中有些怒意升腾,脚下元气涌动间极速朝对方飞去。那戏子站在原地未动,就只是死死盯着我阴笑,总叫人觉着有什么诡计在其中。 思绪转瞬即逝,我也离对方不过三五尺。就在我手中箓文收尾的那一瞬,戏子忽然闪身至柳青身后,紧接着电光一闪,雷声后至。 “轰隆!” 我止住身形一挥袖,元气所成的屏障挡在身前,虽说是自己写出的唤雷箓,但我也丝毫不敢以身犯险去试探紫雷的威力。 果不其然,以我魁字阶的五成实力所聚的屏障,也在这紫雷的冲击之下碎裂开来,若不是留了后手,就这一下怕是也要吃点苦头。 回想起当初,若是没有幽玄在的话,那一道紫雷怕是早就将我给挫骨扬灰了,哪儿还有今日之事。 心绪到此,雷威消逝,飞扬的尘土落定后,眼前出现一个赤红的大坑,些许青烟自沸腾的坑中飘出。 除却七零八落的沙石断枝外,哪里还有那戏子的影子。 若是放在以往,我兴许就认为那戏子已灰飞烟灭了,然而经历种种之后,我敢断定那戏子绝对未伤分毫,只是眼下不晓得藏匿于何处。 戒备周遭,探寻不到丝毫气息,我也不得不惊叹对方那隐匿气息的手段。 我借着御风之术浮于空中,周围空旷无比,往日里时常光临的风沙,今天也没半点动静。如此空无一物的半空,对方能藏身的便只有脚下那片林子。 “出来吧,躲躲藏藏就没甚意思了!”寻不到丁点苗头,我索性喊了一嗓子。 “嘻嘻嘻!”阴冷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几乎是近在咫尺。 “既已近身,为何不出手!”我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嘻嘻嘻!”对方没有回答,依旧是阴冷的笑着。 对方既然不语,似乎与我所料有些相似,既如此,那我便只有逼她现身。 转过身来,面前飘着的正是那戏子,模样瞧着可人儿,神情却异常怪异。尤其是那上扬的嘴角,虽是在笑,却丝毫察觉不到她眼神中有丁点儿的情感。 我看着她,抬起手。身周渐渐浮现众多细小的水珠。 “既然不现身,那就先毁了你这豢养的鬼物!” 嘴里虽是这么说,我其实也不知眼前这戏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敢断定,她绝对不是人。 话说出去,仍旧不见回答,那戏子阴笑着身影开始变淡,笑声停止时,戏子也消失不见了。 对方当着我的面亮出手段,明摆着是在挑衅,如此嚣张的气焰,若不灭她一灭,恐难消我心头怒火。 抬手一划,身周水珠四散,片刻之后爆裂开来,倾泻而下的巨浪汇成漩涡渐渐扩散,宛如蛟龙闹海一般吞噬绞杀周遭一切。 眼看着脚下能见之物皆被吸附至内,不一会的功夫就空空如也。 这时,那阴冷的笑声又从头顶传来。 旁人若是听了,或许会觉着有些怕,此时的我却憋着一肚子火。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一道涟水箓不够,那就再来一道烈焰,不行就再加一道唤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藏的深,还是我打的宽。 人一动怒,这心里就没个轻重,往日里都是一道道用的箓文,这抬手间就写下三道。 随着箓文一笔勾完,天空之中雷声滚滚,耀眼紫光在云中翻腾不止,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紫雷倾泻而下,以我为中心的方圆几里内皆化作一片雷海。 紧接着豆大的水珠落地而散,顷刻就化作奔涌的狂流缠绕至一起,最后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带起的强风呼呼作响,周遭一切都被渐渐拉入其中。 如此场景,连我都吓了一跳。正惊叹着,地面之上又接连隆起一个又一个大包,眨眼之间就有赤红的火舌从中喷发而出,将地面变成了一片火海。 雷光映照,火海腾腾,旋涡裹着狂风咆哮不止,别说是诺大一个戏子,就是只苍蝇来了,再插十双翅膀也飞不出去。 几个呼吸之间,没看到戏子的身影,倒是远处飞来的一团火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东西?” 正在诧异,一团又一团火光接踵而来,在天空中拖出一条条绚丽的火尾。 看到拖着火尾宛如流星一般的火球,突然觉着如此场景跟那日九煞对阵北境那帮人时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戏子又跟那帮人有关?” 这一来,心里冷静了好些,仔细一琢磨,觉着此事不对,倒是自己急火攻心迷了眼,竟然忘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柳青的伤势。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引来了有心之人,必然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要是因此误了给柳青治伤寻药,怎对得起她一番恩情。 权衡利弊之后,暗自责备,气聚双脚乘风而去,至于戏子之事,他日再做计会。 乘风飞渡,已离先前之处老远,警惕周围后,估摸着是没人追上来,便寻着幽玄的气息而去。 越过一座山丘,眼前出现一片怪石林,于其中感受到数道气息,其中一道正是幽玄。 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脚下生风飞射而去。 夜已至后半,云层渐渐薄了些,有些许月色偷摸着从云缝里溜出来,溜至大地上。 借着月色,我远远就望见幽玄立在那里,他身后不远处躺着昏睡中的柳青,而他们周围还围着几个人,乍一看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不过,不管是谁,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行至近处一坠身,不偏不倚正落在他们当中。 第116章 又见柳姬 “ 可算是等到正主了!”人刚落地,面前一位老者上前一步笑道:“早就听闻北境凭空多了一位青年才俊,今日一见还果真有那么几分神韵!” “你是谁?” “哈哈哈!”老者一捋胡须说道:“老朽姓马,单名一个勇字!” “哦?”我站起身打量了一眼对方,又瞧了瞧他身后的那些人,有些不悦的问:“那敢问马前辈这般是怎么个意思?” 马勇微笑着抬手指了指我身后道:“老朽来取一样东西!” “如此说来,前辈要的东西莫非就在此处?” “不错,这东西就在那女娃子身上!”马勇说着回头看了一圈,而后转过来对我说道:“我们呢无意冒犯,拿了我们想要之物,自会离去!” 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古朴的盒子,从其中隐隐外溢的灵气不难看出,其中之物绝非凡品。 “当然,老朽也不白拿,只要布公子抬手,这盒中的九品冰莲,老朽愿拱手奉上!” “呦!老家伙还真是舍得呢!”娇羞的女声从高处传入耳中,片刻之后一名身着妖娆的女子缓缓落地,与之一同的还有另外两道身影,其中一道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那戏子。 见着女子近前来,马勇目露杀意,一甩袖子冷言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嘻嘻!”女子抬手,纤细的手腕上银铃叮当作响:“你这老家伙,怎么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奴家就那么不讨喜么?” 女子临近,有香气扑鼻而来,我赶忙秉神凝息,生怕此中有诈。倒不是我多心,行走在这江湖,都知道一个女儿家既然敢抛头露面,必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哼,你这妮子三番五次坏我好事,老夫若不是看在你一个弱女子的份上,你当真以为就凭你那障眼法能逃得过我的掌心?” “是是是!”女子媚笑道:“奴家知道马老实力不俗,还真是该谢过您高抬贵手!” 马勇皱眉,透露出几分怒意:“既然明白,就莫要废话,早些离去我便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 “奴家好生害怕呀…”女子笑盈盈踮起脚尖,脚上的银铃叮当一响说道:“你们再不现身,这老家伙就得动手啦!” 话音一落,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嗖”的一声从天而降,尘土飞扬间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稳稳立在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后头缓缓现身。 “公子,许久未见,可还记得我?” 那人出来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就警惕起来。眼前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口中提及过的恶煞柳姬,此人与我虽只见过一面,但从柳青口中得知,这柳姬不仅修为深厚,诡计多端,性情更是古怪难测。 而她手中的那口黑水冥棺,乃是阴木所制,有着通幽之能,柳青曾提醒过,若是遇见柳姬,务必要十分小心,善使鬼道之人身心早已如妖,已不可用人的眼光对待。 刹那的心境变化,瞬间就引起了柳姬的注意,她笑着朝我走来,目光之中却是阴冷至极。 “怎么?布公子为何这般看我?”柳姬走至近前忽然停下步子,瞥了一眼一旁的马勇众人冷冷开口道:“柳姬我来接妹妹回家,诸位还是早些散了吧!” “哪来的女娃娃好大的口气!”马勇指着柳姬笑道:“真以为老夫是吓大的?” “你是怎么长大的,我管不着,不过你们几位窝在这儿,本姑娘觉着有些碍眼,若是再不走,那我就只能请诸位挪一挪了!” 柳姬说话时都没抬眼看对方,这般态度惹的对方顿时就跳了起来。 “狂妄!” 马勇起身便要动手,头顶一紧觉着有些不对,一抬头一条漆黑的锁链就缠住他脖颈,顿时漆黑色的火焰就蔓延至全身。 那锁链的顶端浮空而立一人,来者肩上也扛着一口棺材,棺材之上还坐着一个女子。 “见棺如见凶,遇我如逢煞,尔等今日都是进棺人!” 这一嗓子下来,光听我就知道,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被我破了锁魂棺的狄详,而棺材上那位不必说,定是那毒娘子苗晴。 我这眉心都快拧成绳了,今日莫不是捅了那麻烦窝了?一茬又一茬的。该不会再蹦哒出个劳什子出来吧! 片刻之后,我就后悔了。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狄详这边锁链刚要拖那老者入棺,一根长戟破风而来,斩断锁链后插入地下。 “北境辖内,何人胆敢造次!”身披铜色铠甲的女将云霞,飞身而至,一提长戟喝道:“柳姬,今日定要将你手刃于此!” 话音未落,一众人等相继而来,定眼一瞧,与那日的阵容还真是相差无几,只是今夕非比往日,因为这一行人当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大将军杜云海身边形影不离的黑甲卫之首,墨澜。 情况的变化出乎意料,眼前这阵仗,恐怕想要轻易脱身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还有个柳青昏迷不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犯难时,面前的柳姬开口了:“布公子莫要多想,虽说你已登临武道魁字阶,又手握秘法,但先前呼雷唤水想必也费了不少元气吧,就算你豢养之物再强,今日你也是插翅难飞,就乖乖在此看戏就好,待收拾完这些人后,奴家再来取你性命!” 柳姬单是说话就觉着阴险,更瘆人的是她还笑,笑的很诡异,说不出那感觉究竟是怎样。 “先前那一遭是你设计的?”我压着声音问她。 “是我又如何?”柳姬指着手足都带着银铃的妖娆女子说:“她呐,叫银花,是我森罗殿里的侍女。” 银花看见柳姬在指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她呀,喜欢摆弄些古怪玩意!”柳姬又指了指银花身边的戏子说道:“那东西叫阴伶,奴家也不晓得是怎么做出来的,虽然有些笨拙,不过呢,端茶递水什么的也还凑合!” 第117章 阴兽 “你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笑话我!”我退后几步到了柳青身旁,俯身瞧了瞧说:“曾记得柳姐姐说过你俩是姐妹,当下她身受重伤急需丹药救治,你身为姐姐应当不会袖手旁观吧?” “哈哈哈哈!我该如何说你呢?”柳姬侧身看向柳青,丝毫未见半分亲情显露,反倒是带着讥讽和厌恶的说道:“一入江湖深似海,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再说了,我这妹妹自被人欺骗抛弃后,日日过的痛苦煎熬。似这般,一死百了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解脱?”见柳姬如此不在乎柳青的死活,我冷冷的说:“旁人的生死也就罢了,与你血肉相连的妹妹你竟说的如此轻巧,也还真是对得起你森眼修罗的美名!” “你不必在这儿激我,就你心里那点小算盘,还是早点收了去,不妨告诉你,柳青身上的东西我定要拿到!”柳姬忽然目露凶光,环视一周后冷笑道:“在场的诸位不管是谁,今天既然来了,就都别想再回去!” 柳姬说话间双臂一抬,身后的黑水冥棺的盖子缓缓打开,幽绿的光影出现的一瞬间,四周瞬间暗淡了下来,天空也随之泛起了浓浓的红光。 “冥光为引,死门为开,鬼道借路,阴兽召来!” 随着柳姬念诀,黑水冥棺之中渐渐显现一道身影,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这冥棺里来的是什么玩意,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与残暴,令人隔着老远就起了一身的疙瘩。 瞬间的宁静让人觉得很是压抑,一时之间众多目光都汇集在来者身上。 北境军,九煞门,还有那以马勇为首的一伙人明显都是带着目的而来,柳姬这一番言语行动下来,各方都是箭在弦上,就差一个信号。 “嘶嘶嘶!” 来者走出绿光,发出三声奇怪的声音,惨白的脸上除了中央那个黑漆漆的洞以外,再无其他。 周围着实是太静了,我都能感受到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 正在此时,不知是那边的人按耐不住了,刀锋出鞘时的声响此时此刻清脆无比。 “呲啷啷…” 那个柳姬口中所谓的阴兽被这声音所吸引,扭头自脸上的空洞中发出一阵啸叫,声音尖锐无比,肉眼可见的音波荡漾开来,刹那间就觉着耳朵里像是擂鼓敲锣一样,嗡鸣不止。 慌乱中,地面碎石浮空而起,自周围朝着那阴兽汇集而去,眨眼之间就将其牢牢砌在里面。 紧随其后,一人拖着残影奔至跟前,只瞧见白光一闪,剑音低鸣,那碎石汇集的牢笼就已被斩成三段。 来去几个眨眼,这配合可谓是行云流水,然而正当那持剑之人刚刚收势,阴兽却凭空出现在他身后,枯瘦如柴的手臂一挥,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嘻嘻嘻,嘻嘻嘻…!” 阴兽奸笑着一把抓起地上头颅,像是观赏一个玩物一样来回摆弄着。 “该死!”有人暴喝一声冲向阴兽,同时冲身后喊道:“此物诡异至极,若不联手将其斩杀,大家都要死在这儿!” 话是前脚说的,人是后脚没的,即便我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玩意,也没看清它是怎么到的对方身旁,就只有它挥手的那一瞬间,我勉强看清它那枯瘦的臂膀像是变成软鞭一样朝对方甩去,一瞬间就将那人拦腰斩断,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阴兽来回扭动着脖子,虽是没有五官,但明显能看出它十分享受这场景,我几乎都能感受到它的贪婪正在一步步朝我逼近。 此时此刻,我脑海里正在极速的盘算着要怎么应对当下的状况,思来想去也只有再次动用十方遁诀最为可靠。 可转念又一想,幽玄倒还没什么可担忧的,十方遁诀能不能连同柳青一并带走是最头疼的问题,毕竟我也就才用了那么一次,心里完全没底。 但是再不走的话,就怕连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人一着急,这汗就自额头冒了出来。 “吾主莫忧!”幽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此物虽凶,但仍不足为惧,倒是那边穿黑甲之人,和这面前这个叫柳姬的,有些棘手!” “嗯?” 幽玄三两句话把我给惊住了,它好像变聪明了些,居然还学会审时度势来了。 “那你觉得眼下该当如何?”我试探着在脑海中问道。 “吾主有九道箓文,其中一道掌中岳五行属土,与此地甚合,吾主不妨用这掌中岳掀个沙海狂涛,而后用瞬空箓携柳青遁逃!” “那你呢?” “我来挡住这两个有威胁的,为吾主争取些时间!”幽玄与我同体同心,知晓我的疑虑,又接着说道:“吾主只管往北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就算这两位再厉害,恐怕一时半刻也追不上,待我归来,吾主的十方遁决一出,对方就算能缩地成寸也难再寻踪迹!” “你…” 我还想问些话,但到了嘴边却又没说出口。稍稍想了一下,朝着幽玄点了点头,而幽玄也心领神会。 此时,那阴兽不知是不是沾了血的缘故,脸中央的空洞由黑转红,其中好像是有一颗竖瞳若隐若现。 “咻…” 一块小石子不知何时飞出,直直的砸向阴兽。 “咔嚓!” 石子被阴兽一把攥住,紧握拳头里传出碎裂的声响。 那阴兽一转头,空洞的脸中央一只眼睛猛然睁开,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身黑甲的墨澜。 “呦,这一位倒是少见呐!”柳姬斜着头看着墨澜说道:“大将军的贴身侍卫,今儿个怎么不守着主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 墨澜冷哼一声举起右手,猛然握拳。一瞬间,周围接连亮起的火光密密麻麻连成一圈,好似一圈火环一般异常亮眼。 “焚!” 随着墨澜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火雨倾泻而下,扎在地上时瞬间就燃成了一片。 第118章 撒纸成兵 这箭雨乍一看也无非是密了一些,但随着落地溅射起的火星熄灭,周围弥漫起有些刺鼻的味道。 随着墨澜一招手,藏身于周围的隐卫纷纷现身,清一色的黑袍轻甲,长刀铜面。 “近有隐卫埋伏,远有弓弩手锁敌,好一个围灭之计!”柳姬说着挥手在鼻子前摇了摇说:“这味道想必是镇魂香吧?” “没错,正是镇魂香!” “如此说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啊!”柳姬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墨澜,随后看了看身周围,叹息道:“看来,我们当中也有嘴巴不牢靠之人呐!” 柳姬的话墨澜没接,那副青铜面具下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见他右手一挥,密密麻麻的长刀纷纷出鞘,肃杀之气顿时就扑面而来。 “好,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喽!” 柳姬笑嘻嘻的退至黑水冥棺旁边,经过银花身旁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而后者显然是心领神会,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而其他几人一字排开,各自亮出家伙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丝毫看不出有丁点的畏战之态。 “自大将军坐镇北境以来,我们黑甲营一直都只存在于暗处,今日首次阵前亮刃,儿郎门可不要折了锋啊!”墨澜右手握住腰间佩刀,左手一指前方,隐卫就好似群蜂一般扑了上来。 再看那边,名叫银花的女子一步上前,一叠白纸挥洒而出,满天飘零的白纸形似小人,在空中飘飘扬扬。 “生似白纸,死如灰,一笔黑墨画喜悲,今朝点睛洞人事,勾得耳来听是非…” 女子口中念念有词,手上银铃摇得频频作响,随着她口中念罢,那些个纸人落地之后竟冒出一股股黑烟,眨眼之间就变成一个个手持武器的兵卒。 “去吧!” 银花轻吟一声,纸人所成的兵卒随即蜂拥而上与涌来的隐卫短兵相交,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铁器相碰之声,哀嚎怒喝之声此起彼伏。 这两方对上阵不过片刻,先前以马勇为首的那伙人聚做一团,口中似乎是在窃窃私语什么。过了一会,像是交谈完了,几个人警惕的排成一排,摆出警戒的阵势,而他们身后的三个人站成一团,嘴里“嗡嗡嗡”的念叨着什么,我竖起耳朵细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瞅他们那架势估摸着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看样子,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起码也是带着些手段来的,如此我倒觉着挺好。这帮人最好是能整个大点的动静来,把这场面搅浑,越浑越好。 这纸兵与隐卫打得如火如荼,两方看上去是势均力敌,但仔细一瞧,还是隐卫占着上风。一个倒下,便有另一个冲上,前仆后继丝毫不畏惧死亡的气势让人心生几分敬畏。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记起,当初在北境待的时候,这隐卫里也有那么一位被安排至我的身旁,这一晃眼再见他们,便已不是同阵之人了。 眼看着隐卫已经逐渐占据上风,谁知那银花又撒出一叠纸来,如法炮制先前的举动后,又一大批纸兵扑向隐卫,这信手拈来的姿态,未免也过于气人了。 人终归是血肉之躯,再怎么厉害也架不住对方这挥手成兵的手段,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大批隐卫皆已横尸,纸兵乘胜而去,直奔对面首当其冲的墨澜。 银花抱手而立,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贼人休的嚣张!” 云霞大喝一声跨步上前,却被墨澜抬手拦下。 只见墨澜冷冰冰的喊道:“夜枭地蝰何在!” 墨澜一喊,空中有翼俯冲而下挡在纸兵前面,随后而来的黑色羽毛如雨而至,靠前的纸兵纷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前面的纸兵被消灭,后面的纸兵没有丝毫停顿,举着兵刃就冲上前来。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隆起一条长堤,随后一条巨蟒破土而出,粗壮的尾巴一扫而过,一大片纸兵被扫飞出去,待那巨蟒挺起头来时,一道身影正端坐在上面。 “在!” 两人齐刷刷应了墨澜一声,一转脸就冲入纸兵当中。 这二人一来,就好似猛虎下山一般,纸兵纵然众多,也挡不住他们凶猛的势头。 看着纸兵被消灭,银花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即摇了摇手,手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当…叮当…” 她左右的阴伶听到声音飞身而出,一红一青朝对方轻飘飘而去。 青衣那位朝前一甩袖,两条青色袖袍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冲着那巨蟒就缠绕上去,瞬间就把巨蟒缠了了个严严实实。 巨蟒被禁锢住,扭动着身躯开始挣扎,扑腾的尾巴来回拍打着地面,留下一条又一条深深地印痕。 红衣戏子临了夜枭跟前,身形虚晃之后,消失不见,空气中来回荡漾着她那阴冷的笑声。再看那夜枭,站定身形,转身一挥披在身上的羽袍,密密麻麻的黑羽朝周围散开,而后裹成一圈绕身飞旋,一步之内是密不透风。 地蝰端坐巨蟒头顶,忽然摘下腰间系着的葫芦,仰头灌了一口抹了抹嘴说道:“老伙计,别扑腾了,酒意都给我摇醒了!” 那巨蟒好似听得懂他的话,绿幽幽的眼珠子里亮起细细的瞳仁,随后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亮起红彤彤的光亮。 “滋滋滋滋!” 青烟渐起,一簇簇火苗燃烧起来,最后包裹在巨蟒的全身。赤红透亮的鳞片之下似有熔岩流动,而青衣戏子的袖袍早已被焚烧殆尽。 “夜枭啊夜枭,你这酒不对味啊!”地蝰带着醉意朝夜枭喊道。 “自个儿买去!” 夜枭有些不愿搭理他,简单回了一嘴就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周围。 一个眨眼间,夜枭“砰”的一声跳起,周身环绕的黑羽也纷纷朝着空处扎去。 “啊…” 红衣阴伶惨叫着自空中坠下,重重的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夜枭自空中而下,飞扬的羽袍化作双翼射出万千黑羽,对着红衣阴伶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第119章 柳姬战黑衣 虽然形势已然向着一边倾倒,但结局未定,最终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烟尘尚未散开,一抹红色闪过,那戏子就已退至夜枭攻击范围之外,另外一个青衣见状也随后落在其身旁,一青一红并肩而立,身周围洋溢着异样的气流。 双方如此这般,来回斗了好些个回合,彼此手段各有可圈可点,说不清谁高谁低,好似横器上半斤八两的物件,谁也压不了谁多少。 战至焦灼,稍远那些人也在无声无息间摆开了阵势,都各警惕着其他人,就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又过了好一阵儿,前边打的热闹,后面始终不见什么动静,偏偏这对阵之人瞅着一时半刻也决不出生死来。 如此拖沓下去,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既然老天不给机会,那我便只好给他们造一个。 心里拿定主意,单手背在身后悄悄勾画起来,好就好在这箓文行笔之时元气波动不大,若不留心很难察觉。即便是被察觉了,当下这形势都是箭在弦上了,发不发都由不得自身了。 箓文一笔勾完,瞬间有黄沙掀起一股浪潮,铺天盖地的朝着我们所在之处涌来。就在柳姬和墨澜几乎同时朝我袭来之时,我一把搂起柳青就迎着沙浪中冲去。 在御风之术和瞬空箓的加持下,弹指之间我已遁至老远,耳旁风鸣沙响过后没敢有片刻停顿,再提几分元气就奔着北边遁逃。 一口气至北,隐约可见一条横贯东西的山脉轮廓,心里暗自欣喜。就在此时,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上脚踝,身子一沉竟然被生生拽了下去。 慌乱中急忙稳住身形,脚下升起劲风就往高处飞。这一挣扎,脚踝处缠绕的东西猛地一收缩,体内的元气居然被封住调动不起来。 失去腾空的助力,整个人径直就砸向了地面,在落地的一瞬间我死死将柳青护在身上。 “噗!” 这一摔,摔得我体内是一阵翻腾,吐出一口鲜血后两眼就开始迷糊起来。 那一刻,这脑海里什么都没了,就独独剩下一个念头在不停的回荡:“别闭眼,别闭眼…” 迷乱之中,耳朵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刀剑出鞘之声,这一声脆响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我一翻身挡在柳青前面,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和难受,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而眼前正有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提着一把刀,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这边逼近。 “站住!…” 我用尽全身的气力吼了一声,对方停顿了一下,随后猛地冲上前来给了我一脚,胸中翻江倒海后又一口鲜血喷口而出,整个人无力的倒在了一旁。 “哈哈哈哈!”那黑衣人大笑着走到柳青跟前,俯身斜着脑袋看了一眼道:“想不到啊,无字朝山印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我竟丝毫不知,若不是那妖女透露,险些就错失了这滔天的机缘啊!” 说着,那黑衣人站起身来,举刀就要砍下去。 “扈大人!”柳姬的声音在黑衣人背后响起:“你口中的妖女,莫非是说的我么?” 黑衣人手停滞半空之中,没有回头,笑着说:“哈哈哈,哪里哪里,像柳姑娘这般美丽聪慧的女子,怎么会是妖女,你听错了,听错了!” “是吗?” 随着柳姬缓缓上前,那黑衣人悬在半空之中的手也随之放了下来。 “咱们先前可是说好的,我做局,你抓人,事成后再共同取印!”柳姬转身对着黑衣人,又开口道:“怎么扈大人眼瞅着是要先下手啊?” “怎么会!”黑衣人赶忙解释道:“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我是想着先取印,再去接应你更稳妥些!” “这么说,扈大人还真是有心了!” “那是自然,毕竟眼跟前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这朝山印呢,若不小心一点儿,怕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啊!”黑衣人说朝柳姬靠近两步,又说道:“你我都是冒着莫大的风险谋这朝山印,一旦出事,两边都不会放过我们!” “扈大人说的是!”柳姬转头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宰了他,咱们速速离去!” 黑衣人抖了抖手中的刀,朝我走来,两步之后突然站定身形,手中刀锋一横朝着柳姬就砍了过去。 柳姬身体向后一倾,同时撩起一脚朝着黑衣人裆下踢去,逼得黑衣人猛地抽刀回撤一步。 “扈大人啊扈大人,怎么就突然起了杀心呢!” “哼哼!”黑衣人冷笑道:“你不也提防着我呢嘛,咱俩彼此而已!” 脸已撕破,也就无需再遮掩,这两人影子一动就打成一团。柳姬手中的黑色鞭子好似灵蛇摆尾,残影频频。黑衣人的钢刀也舞的虎虎生风。 趁此机会我强撑着坐起来,深吸一口气,胸中顿时就像扎了针一样,刺痛难熬。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柳青,我是又急又恼,可偏偏是半分气力都使不出来。 时间渐渐流逝,这两人越打越凶,但始终是没离得此处多远,显然都注意着不远处的柳青。 “嘻嘻嘻…!” 一口凉气沿着后脑传到了脖子处,我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惨白无比的脸和猩红的竖瞳与我近在咫尺。 不等我做其他反应,阴兽就抓着我的头一把将我提起,竖瞳中的黑仁渐渐变粗,透着阴冷蚀骨的寒意。 阴兽将我甩了甩,咔咔作响的骨头挤压着脏腑疼得我直哆嗦,那种挣扎纯粹是靠着本能和意志在强撑着,但凡是再多甩一下,我的命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幸好,阴兽似乎对我不感兴趣,随手把我一扔,就朝着一旁的柳青去了。 “一柱青石镇中央,四方山岳谁敢当,吾今下笔勾牢线,九天垂悬尽伏降!” 苍苍之音回响,有青石自土中升起,那中央所站之人正是先前那马勇。 “这家伙居然没死?”我心中暗自诧异。 马勇一出现,头顶之上的乌云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巨大的光印,弯曲扭动的纹路中有青色的灵气闪烁着。 第120章 一线生机 光印一出,以马勇所立的青石柱为中心,延伸出一道淡青色屏障,片刻就将方圆之内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内。 不知是我被脚上的锁链封住了元气的缘故,还是说其他的原因,身处其中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马勇飞身自石柱上跳下,轻盈的落在柳青一旁:“几位,老夫先走一步!” 说完提起柳青就要离去,柳姬见状猛地一甩袖,三把摸黑色的暗器带着点点绿芒刺向马勇。与此同时,黑衣之人身子朝前一斜,拖着刀就奔马勇而去。 暗器先至,刀锋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到马勇身后,地面忽然青光一闪,无数青色藤蔓钻出,将黑衣人手脚缠住,而那三根暗器也被拦下。 被缠住的黑衣人神情有些懊恼,撩刀斩断缠绕的藤蔓后再起攻势,然而先机已失再出手已是晚已。 马勇单手一抬,无数根藤蔓钻出,蠕动着朝黑衣人涌去,黑衣人大刀横劈竖砍,藤蔓虽多也没能进得他身,不过这藤蔓就算被砍断,马上又会生出新的,任凭黑衣人怎么挥舞手中的刀,也只能勉强不退,却也分毫前进不得。 “柳姬,还愣着干嘛,他要是跑了,你也一样什么都捞不着!”黑衣人显然是着急了,竟冲着柳姬吼了起来。 “你以为我闲着呢!”柳姬一边忙着对付着藤蔓,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那黑水冥棺从空中极速飞来,硬生生砸在头顶的光印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马勇抬头瞧了一眼说道:“黑水冥棺是好东西,但想要破我的石木藤阵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你这老东西乖乖躺着不好么,一把年纪了还来搅和什么!”柳姬牢骚一句后,腾出一只手来,快速掐动指诀后指向黑水冥棺。 “没用的!”马勇掏出几张绿符一扔,就看见四道金灿灿的灵气迅速飞向光印,而后融入其中,青色光印上一个巨大的金色“绝”字一闪而逝。 柳姬脸色一变惊讶的说:“你竟然…” “怎么?”马勇摸着胡子笑道:“这七绝门的绝字符可还行?” “好好好,今日算我柳姬认栽,朝山印我不争了,你尽管拿走便是!” “印…,自然是要拿的!”马勇回头瞅了一眼柳姬又缓缓说道:“你的命,老夫同样也要拿!” “姓马的你别欺人太甚!”柳姬愤怒的冲他喊:“就算没了鬼道助力,我柳姬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诶,别误会,想杀你的不是我,而是他!” 顺着马勇所指的方向看去,光印之上赫然站着一个老者,白须银发,灰袍紫带,面容虽老但双目之中的杀意却异常浓郁。 柳姬望着来人,脸色十分难看,惊讶之中带着几分畏惧。 “你…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柳姬的提问,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柳姬后退两步自言自语:“红白双煞不可能失手,除非…!” 柳姬双眼一睁,似乎明白了什么。 来人冷哼一声,浓烈无比的杀意顿时弥漫开来。 “既然已经明白,那就上路吧!” 老者双袖滑出短刺,人影一晃消失不见,当他再次现身之时,已是柳姬身后,两根短刺一左一右扎向柳姬的太阳穴。 柳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千钧一发之际脱身出去,腾挪间不忘抛出一连串的暗器。 “扈大人,帮我!” 黑衣人闻言愣了一瞬,随后拖刀跳起,一记跳劈朝老者头顶劈去。 “当啷!” 那老者不躲也不闪,仅凭单手就接下了对方的刀,侧头望向黑衣人时,身上涌出一股暗红色的雾气袭向黑衣人。 “呲!” 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时,老者已经奔向柳姬,而他忽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脚下晃了晃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仅一个照面就轻易取人性命,很难想象此人的境界已经到达怎样的地步了。 柳姬绝对知道此人,见对方朝自己而来,慌忙将手中的鞭子甩得密不透风,只听见噼啪作响的声音,根本看不见鞭子的踪迹。 “过了河的卒不陷阵也就罢了,还非要折返回来将自己的帅一军,一手好棋让你下成这个样子,也怨不得别人啊!” 老者闲庭信步,言语轻闲,下一刻不知怎么就闪到了柳姬的身后。等柳姬反应过来时,一根短刺已经穿膛而过。 长鞭无力的瘫在地上,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那般毫无生气。它的主人躺在一旁,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孑然一身来,临了头不都是两手空空的走么,有什么可念的呢!” 老者摇了摇头,朝着我这边走来,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却无意间撞到了什么东西,仰头一看,那阴兽正低头盯着我看。 “别怕!”老者到了跟前手臂一挥,阴兽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老者低头打量了我几眼,点头露出一抹笑容。鉴于先前他的雷厉风行,我估摸着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心里这样一想,也就不怕了,于是也抬起头打量起他来。 “老夫姓鹤,名字里有个谷字!”老者俯下身来捏着我的肩膀小声说道:“小友是叫布谷,对吧?”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老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很不自在,奈何眼下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半点由不得我。 老者没有回答我的话,来回又打量了一番说道:“两条路让你选,第一跟老夫我走,能活!” “我选第一条!”不等老者说完我便干净利落的回答了他。 “好,很好,也省的我多费口舌!”老者很高兴,说着就站起身。 “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老者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你可得弄清楚状况,一个将死之人拿什么谈条件!” “要杀的话你早就动手了,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对你有用!” 事到如今,左右都可能是死,既然如此索性赌上一把,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第121章 老者的条件 “哈哈哈,有胆气!”老者站起身仰头大笑道:“巧了,老夫同样也有个条件!” 犹豫之后,我试探性的问了问:“你也想要那无字朝山印对吧?” “非也!” “那你想要什么?”我疑惑的问。 “老夫想要的很简单,对你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只不过…”老者讲到这儿停住了,仰起头长叹了一声,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惆怅。 “三年!”老者突然用一种极其坚毅的目光看着我说道:“老夫要你三年自由,你若答应,那我便允了你的条件,如何?” “好,三年就三年!” 此时此刻,但凡是有半点的犹豫都是对不起眼前这天赐良机,管他三年还是五载,先度过眼下的难关,至于将来的事,往后再论。 见我回答的如此爽快,老者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条件可是要我救下那女娃子?”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需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好,小友稍等片刻!” 老者一转身衣袍抖擞,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不远处的马勇。 “马小子,你可以走了!” 老者一发话,那马勇如释重负,朝老者微鞠一躬。 “鹤老辛苦,晚辈有些麻烦要解决,就不叨扰您老人家了!” 说完,马勇朝老者微鞠一躬后便要离去,左脚刚抬起来就被老者给叫住了。 “你可以走,但那女娃子,得留下!” 对方这一听这话,愣住了,刚迈出去的脚迟迟没能落下去。 “鹤老,您这…”马勇把脚收回,侧着脸笑道:“您是知道的,我也是身不由己,还望您莫要为难晚辈啊!” “为难?” 老者一发话,浑身的杀意瞬间就覆盖了周围,衣袍发髻随之飘动。 “别…!”马勇赶忙伸手解释道:“这女娃是七绝门点名要的人,我受人管制实在是没法子,要不您老随我一同去走一趟?” “哼,七绝门?”老者冷冷的说道:“女娃子留下,你走!七绝门那个老妖婆若是为难你,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人我鹤谷峰要了,她胆敢说一个不字,老夫必亲自登门与她讲一讲道理!” 马勇的实力不弱,最起码是在柳姬和黑衣人之上,七绝门既然能使其效命,想必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但从老者的态度和言语来看,他是丝毫没有把这七绝门放在眼里,字里行间全是威胁之意,难不成他已经强到足以以一人之力抗衡七绝门不成? 如此震撼之事,让我有喜有忧,似这般一个强者,为何要来杀柳姬?又为何要救我的性命?他所说的三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一时难解,心头上又涌出对柳青的担忧,正想着,马勇那边开了口。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这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 马勇轻轻放下柳青,随后抬手一挥,头顶的光印和周围的屏障点点消散,露出了朗朗夜空。 “晚辈告辞!” 马勇脸上纵然是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转身离去。 “尔等还不走,莫不是想让老夫我挨个儿请你们?” 雄浑无比的音波向着周围散开,月色中陆陆续续有好几波人影一闪而过。 老者摇摇头,走到柳青身边喂下一粒丹药,而后抱起柳青向我走来。 “念在你们几个后生都是跟那姓杜的,速速离去我便不与你们计较!” 老者说着将柳青交给我,并顺手去掉了缠在我腿上的锁链。 锁链卸去之时,体内的元气开始沿着脉络四处游走,周身的疼痛感也随之减弱了好些。 气息恢复的那一瞬间,我方才感受到就在不远处有那么几道气息正在缓缓靠近我们,不多时墨澜带着一行人便出现在视线当中。 墨澜首当其冲,一步往前双手一抱,恭敬中带着三分傲气的说道:“前辈,我等将令在身,恕不能就此离去!” “哦?”老者扭头瞧了瞧墨澜一行人,冷冷的问道:“依你的意思,老夫不放倒你们的话,就不能轻易离开喽?” “前辈的大名墨澜早有耳闻,但我等乃是军人,军令在身,纵使刀山火海也定当万死不辞!”墨澜仰起头看老者又说道:“更何况,当世无双的血满江近在咫尺,试问那个武夫不想一睹血海狂刀的风采!” “哈哈哈,还真是后生可畏啊!”老者大笑三声,浓郁的杀气溢散而出,抬手一指对面豪言道:“杜云海的霸枪三鸣,许久未曾瞧见了,来吧,让我看看尔等得了几分真传!” 墨澜一行人相互对视,而后无一人上前。 见此情形,老者脸色暗淡了几分,略带着失落呐呐道:“姓杜的还真是小气,不趁着还能动把绝学传了去,是要等着死了压棺材么!” “你这老头儿一口一个姓杜的,大将军有名有姓,岂容你在此辱没!”女将云霞长戟一举怒道:“我倒要瞧一瞧,血满江究竟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夜空中云已淡,月光之下一点寒芒先到,随后长戟如龙,云霞虽是女子之身,但出招的威势却尽显刚猛霸道,刺挑勾扎之间动若脱兔,一手长戟使得行云流水,攻势如潮! 再看那老者,双手负于背后,面对云霞暴雨梨花般的攻势闲庭信步,宛若散步一样悠闲。 云霞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快,除了眼前闪烁的白光银弧之外已看不清她手中的动作。 突然间,云霞挥舞手中长戟划出一道银白的月牙重重砸在地上,割裂空气的震颤之声伴随着锐利的刃影飞向老者。 “嗖!” 老者身形一闪,轻松躲开云霞的攻击。 “什么狗屁无双,就只会跟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云霞斜提着长戟,满脸不悦的指着老者骂道:“亏你一把年纪了,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敢正面应对,算什么男人!” 老者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你就说敢不敢跟本姑娘硬碰硬!” 第122章 月旗未倒,勇士尚在 老者看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收起笑容回道:“放马过来!” 云霞哪里受得了对方这般轻视,腮帮子鼓得满满,双手紧紧攥着长戟,飞身向前一跃,手中长戟上缠绕着气息就朝老者刺去。 长戟如龙,狰狞中咆哮着扑向老者,倾轧之下沙石奔走疾风涌动。 再看那老者,站在原地稳如山岳,当长戟临近的一瞬间,老者双眼一瞪,汹涌澎湃威势迸发而出,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流炸散开来将云霞连人带戟给震飞了出去。 “昔日老夫厌那苦雨绵绵,曾一刀开了天幕!”老者往前踏出一步,杀意瞬间便覆盖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老夫厌那木舟颠簸,便一刀断了江海!”老者又往前踏出一步,杀气如同猛虎一般扑向四面八方。 “后来老夫厌那刀兵喧嚣,于是屠出个尸山血海!”老者再往前踏出一步,双眼已是猩红无比,身周围萦绕的赤色浓雾,肉眼可见的在挣扎,哀嚎。 “再后来,老夫厌这一身无穷的杀孽,索性斩了因果!” 老者一步一句,一句一惊心,他的浑身所散发的气息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他光是站在那里,我便已经觉着有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了脖子上,死亡距离我仅仅只有纤毫。 云霞呆呆的站在那儿,也不知是在发愣还是在害怕,竟然没察觉到那老者身上的杀意已是纯粹无比。 “鹤老且慢!” 头顶的呼喊止住了老者,抬头一看半空中浮着一人。面具遮脸,轻纱曼妙,绫带飞扬间,一轮洁白透亮的半月刃在身周游走。 “鹤老切莫动真!”那人仙气飘飘落于地上,脚上无履,触地成霜。 老者一看来人,身上暴戾的气息渐渐稀薄,长叹一声道:“你不该来!” 来人一笑,声音很细,很轻,听起来让人觉着很舒心:“可我还是来了!” 老者摆了摆手,转过头时我瞧见他脸上满是惋惜。 “罢了罢了,既然你来了,我就不瞎掺和喽,这俩人儿老夫带走,余下的你看着办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老者便一指点在我脖子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夜色里,一柱光转瞬即逝,墨澜挥手间几簇火苗升空而起,却在半空之中凝结成冰坠落下去。 地面上,墨澜双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双剑一出剑鸣朗朗,细长的残影如水似墨,朝着对面所立之人而去。 对面那位纤手一抬,寒气袭过之后,面前的一切便都被冻结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要好好活着!” 留下一句话后,那人摇身一转,晶莹剔透的冰花纷纷扬扬。 “砰!” 随着寒冰的炸裂,墨澜跳了出来,但先前对方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唯有几片飘零的冰花还在半空之中飘动。 墨澜双剑归鞘,飞身向后一掌拍在巨大的冰块之上,眨眼之间冰块就碎裂成无数碎屑,露出了当中被冻住的其他人。 看着他们陆续恢复,墨澜转身一甩披风喝道:“回城!” “是!” 苍茫之中,一大队人马向着北境城方向开始进发。 在一处断崖边上,绫带飘扬之间,有人抬手以指尖轻触浮在空中的半月刃,而在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红煞亭兰,白煞伯田。 “门主,那血满江能守得住无字朝山印么?”伯田恭敬的问道。 “守得住一时!” “如此,取回朝山印是否更为稳妥一些!”伯田又说道。 “嗡!” 晶莹剔透的半月刃颤鸣一声飞向伯田,其刃离着伯田的脖子仅仅只有纤毫之差。 “属下僭越,门主赎罪!”伯田连忙抱拳说道。 半月刃嗡鸣两声绕着伯田转了一圈,而后回到那人身边。 “青儿自出生起就被寄养在九煞门中,甚至连父皇和母后都未曾看到过一眼,顶他人之名苦了这么久,那朝山印就留给她吧,全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给她留的念想吧!”那人转过身,看着红白双煞问道:“北境城若是沦陷,异族自此南下必将生灵涂炭。此番若成,我便是那罪魁祸首,千古罪人。如此,是对还是错?” 伯田低着头,俯身下去回道:“属下分不清对错是非,只知道月帝的血不能白流,月氏一族的血不能白流,百万朔月勇士的血不能白流!” 那人听完侧脸看向红煞,后者也是俯身低头道:“属下同样也不懂什么大义,只知道那万坟山底下十万森森白骨,至今还未有一碑一字!” 断崖上有风来,那人转身走到崖边上抬头望着白洁的月亮,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能感受到她那悲凉和伤感。 “父皇咽气前再三叮嘱我日后不必寻仇,只要我和青儿能好好活下去,他即便是身入九幽冥泉也无憾。”言至深处,真情难掩,那人猛地转身激动起来:“可这灭族之仇,丧亲之痛又叫人如何忘记得了,如今北境北门外异族已是大军压境,这南墙周边也尽在我们掌握之中,月氏一族的遗民们,报仇的机会已到,尔等可愿高举月旗,再现昔日朔月勇士的晓勇啊!” 虽是女声,但字字句句都引得人胸中热血沸腾。 “月旗未倒,勇士尚在,愿听公主号令!” 随着红白双煞的回应,断崖之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我等愿听公主号令,月族光辉永恒不灭…!” 呐喊声直冲天穹,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白色光团升空而起,在天穹之上炸散开来,纯白的光亮好似又一轮皓月,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北境城北门外,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原本寂静无比,随着天空亮起的白光,鬼哭狼嚎一般的啸叫之声惊动了城头之上巡防的士卒。 望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异族,哨亭之上接连亮起了一簇簇火光,一瞬间号角伴随着鼓声传荡开来。 “敌袭,速报!” 一声呐喊之后,城头之上张弓搭箭,所有的兵卒皆已刀兵出鞘。 第123章 孤城 夜正深,城中异常的安静,随着一队人马分散开来后,急促的马蹄声奔向各个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间,奔狼营,虎豹营,悍甲营,涂山营,黑甲卫都收到了敌袭的消息,各营自上至下立马就进入了战备状态。 奔狼营率先出动,大批人马分散开来奔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其中各个方向的队伍中又分别跑出几匹快马,上面所坐之人皆是一身轻装,佩刀带弓,腰间还挂着一圈信花筒。 紧随其后的其他各营也都有人马相继而动,安静的夜晚顿时就变得喧闹紧张起来。 大将军府邸,一名兵卒敲开门,告知事情缘由之后迅速离去,管事的快步来至庭院之内来到后院的一处门前。 “咚咚咚!” 管事的轻轻敲了三下门。 “什么事?” 屋里传出杜云海的声音。 “老爷,哨岗来报,发现敌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管事的回答道。 “披甲,登城!” “是!” 大将军杜云海披甲持剑,大步到了府门前忽然停住脚步扭头跟身后的管事说道:“老山啊,把我的枪带上吧!” 那管事的愣了一下,而后躬身退去,不一会便抱着一个黑色的长盒出来,那盒子周身幽黑,约莫有一丈多长,面上泛着细腻的光泽。 “走吧!” 两人翻身上了下人备好的马策马而去。 人来至城门处下了马,这城墙上下皆已布满了兵卒,看见大将军来了纷纷低头拱手。 杜云海摆了摆手说道:“敌袭在前,战事将起,往后要辛苦众将士了!” “不辛苦!” “很好!” 杜云海点点头,单手压在剑柄之上快步朝着城墙上而去。 北境城临北这一面是一处断崖,城墙建在断崖之上居高临下,借着如此天堑是易守难攻。 登临城头这么往下一望,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鬼哭狼嚎的啸叫呐喊声一阵又一阵响起。 “可有什么信息来报?” 杜云海一问,一旁的杜飞燕上前一步回道:“各路斥候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派出去了,但目前还未有任何消息!” “墨澜回来没有?”杜云海又问道。 众将领彼此看了看,纷纷摇头说没有见到。 杜云海眉心一皱,扫了一眼周围,心里边大概猜到了几分。 “黑甲卫何在!”杜云海喝道。 “在!”有人上前应答。 “速调两百隐卫,东南西北各五十去探查消息,半个时辰后我要听到有用的消息!” “是!” 那人领命之后火速离去。 “奔狼营调五千轻骑,出南门接应墨澜!”杜云海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再加一百斥候随行,日上三竿之前我要知道南门以外百里内所有的情况!” “遵命!” 有人领命而去。 杜云海手握剑柄走到城墙边上,望着异族大军说道:“传令下去,即刻起,所有人必须甲不离身刃不离手,弓要绷弦箭要满袋,如有违令者,立斩!” “是!” 军令一出,整个北境军人人披甲执刃,携弓带箭,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在城中蔓延开来。 天色刚亮,城头的烽火尚未燃尽,自城墙底下传来一声大喊:“报!” 一名兵卒极速奔至城头,单膝一跪双手奉上一条沾着血迹的布条。 大将军杜云海神色凝重,接过布条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八个血字:城南,月旗,尸兵,逼近。 杜云海猛地抬头问道:“传信之人何在?” “回大将军,没人,布条是今早一匹马带回来的!” 杜云海脸色有些难看,收起布条喊道:“宇文厄!” “末将在!” “南门有变,虎豹营全权接管南门,一切事由你酌情决定无需上报,如有差池你提头来见!” 宇文厄上前一步回道:“末将领命!” 看着走远的宇文厄,杜云海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是要变天啦!” “老爷为何如此感叹?”一旁的管事小声问道。 杜云海没说话,将手中的布条递给管事的。那管事立起抱着的盒子,接过布条一看,脸上写满了惊讶。 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凑上前来,一看布条上的血字都是大吃一惊。 “月旗?”杜飞燕疑惑道:“月帝遗党当年不是尽数诛杀了么,怎么还会有月旗出现?” “百足之虫都死而不僵,他月氏一族坐了那么久的江山,留下一些隐姓埋名的遗民残党也不足为奇!”杜云海看了看天边又接着说道:“我在意的是,月帝的血脉当年已被屠杀殆尽,若非皇室血脉的话,究竟是谁能够让这些人重举月旗甘愿赴汤蹈火的呢?” “或许,月帝的血脉并未断绝呢?”杜飞燕在一旁说道。 “不可能!”杜云海斩钉截铁的说:“月帝只有一个女儿,当年兵败之后一路北上逃至此地,我随平北的铁骑到此曾亲眼见证先王将月帝一家满门斩首,一个都没留下!” 就在几人还凝思此中蹊跷时,又有兵卒接连来报。 杜云海一一看过之后急忙叫人抬来沙盘,召集好一众将领之后,就在这城墙之上对眼下的局势进行了分析。 大漠日出红似火,片刻之后就已经感受到那炽热的阳光。 一通分析之后,杜云海直起身子说道:“如今南北两面已经兵临城下,西边蛮族虽尚未有动作,但发兵也只是早晚的事。如此一来,北境城基本已是一座孤城!” 一众人等相互对视,过了好半天,宇文厄开口说道:“城要守,就必须要有粮草补给,单靠城中的储备,最多只能撑三个月!” 杜飞燕点点头,在沙盘上比划着说:“月族残党的数量其实并不多,单论威胁的话还是在于底下的异族大军,不过就我们所知的情报来看,月族残党扼制我们求援和补给的要道而并不攻城,其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让我们做抉择,要么死守城中,要么正面与异族大军对抗,再或者弃城南下!” 第124章 两军对阵 “没错!”杜云海点点头说:“死守,粮草用尽后北境城沦陷。正面与异族硬碰,十天半月倒还不是问题,但时日一久,粮草医药的补给依旧是个难题。倾巢往南,正中对方下怀,北境城一空,异族破城南下,失守之罪是小,生灵涂炭是大!” 杜云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两眼盯着面前的这些人。 “还真是好算计!”管事的捋着胡须道:“一城人的生死换个忠烈,或一世骂名换一城人的生死,看起来无论我们怎么走,最终都是对方有利!” 大将军杜云海点了一下头,挥袍转身迎着火热的朝阳,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我等乃是军人,军人自当以战死沙场为荣,不屑于苟活,众将听令,举旗鸣鼓开城门!” “是!” 将令一出,城墙之上陆续有旗竖起,雷鸣般的鼓声传荡开来。 巨大的城门一开,城墙之上弓弩就位,密密麻麻的箭矢倾泻而下,随后鱼贯而出的兵卒个个重甲持盾,城门前摆开阵势盾牌相接组成一道道盾墙,一丈多的长矛穿缝而出,锋利的尖刃上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城头鼓声急促,大将军杜云海提着一柄长枪策马而来,身后众将紧跟其后。 临了阵前,杜云海手中七尺紫耀枪一指对面喝道:“长须老贼,上来叙叙吧!” “哈哈哈哈,杜老儿还没死呢!” 还未见着对方现身,苍劲有力的声音先至,片刻之后,一只四爪黑磷兽咆哮一声映入众人眼帘,而它背上端坐一妖,青眼尖耳,鼻长嘴宽,嘴角的两根长须和额头上的独角很是显眼。 再看它身后跟着的那些,虽是人形,但没一个有人样,要么青面獠牙,要么狰狞可怖。 “哼哼,长须老贼你都还活的好好的,我怎么舍得先你一步啊!” 杜云海冷笑着策马上前,对面那长须头领也驱兽而来。两位离着彼此三五步时各自停下,四目相对凝视了许久未说半个字。 风渐起,卷起的沙尘在一人一妖之间掠过,长须头领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坐着的鳞兽先发了话。 “杜老儿,你老了,一把年纪就别逞能了,只要你开口放我过去,我保证不伤你一兵一卒,不碰城内一人一物!” 杜云海低吟两声,深吸一口气道:“我杜云海生是大恒的将,死是大恒的鬼,既手握刀兵,就注定此生逃不过这生杀不详!” “灾星已现,天下将乱,大恒王朝气数已尽,你…这么做值得么?” “王朝的气数有帝王操心,我是将,只管我身后的这堵墙!” 长须头领抬起头,看了一眼杜云海身后,轻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的这点忠义可是要这满城尸骨来换的!” “长须啊长须,咱们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你该不会真的觉着,光靠嘴巴说两句就能翻过我身后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城墙吧!” “好,话都到这份上了,再说下去倒显得我瞧不起你!” 长须头领拍了拍鳞兽的脖子,鳞兽仰头转身迈开腿,朝着黑压压的异族大军而去。 临走时,那长须头领抬手摇了摇说道:“异族南下势在必得,杜老儿,我族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这一仗,你胜算渺茫,别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长须,杜云海莫名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长须老贼,怪不得你始终炼不去那角化不得龙,你啊…太像人了!” 说罢,杜云海调转马头折返回去,到了城门之下长枪一举,耀眼的紫色缠绕整个枪身。 紫光一现,令旗挥舞,城头之上弓弦弩臂吱吱作响,随着令旗一指,满天箭雨呼啸而出,一波未至,替换而上的兵卒又已满弓。 “嗖嗖嗖…” 疾风骤雨般的箭矢接二连三的落下,纵有重甲铁盾在前,依旧是接连有异族中箭倒地。 一番箭雨倾泻之后,令旗变幻,城门之中铁蹄震地,呐喊冲天,一柄柄长矛架于马前周身披甲的轻骑奔涌而出,一字长蛇出了盾阵一分为二朝着对面两翼奔袭而去。 紧随其后悍甲铁马涌出连成一片,一丈八的马塑一字排开刺向对面前军。 异族大军阵型一开,大队的狼骑蜂拥而出,两股浪潮一般的人马顿时就冲撞在一起,嘶喊声,马蹄急踏声,铁器碰撞声,血肉撕裂声混杂在一起,无不彰显着战斗的惨烈。 北境军与异族大小仗来回也不知打了多少场,每次都是异族大败而归。然而这一次,与往昔不同,异族可谓是倾巢而出,加上停战这些年它们一直都在养精蓄锐,锻甲磨枪,战斗力提升了好几翻。 重骑对冲,伤亡各有,北境军这边牺牲了部分人马,余下的冲破狼骑与前军防线直奔中军而去。 就在急马踏尘而来时,地面传来阵阵颤动,散开的异族之中冲上来一群高大的人形妖兽,铜盔之下是一张张黑灰的猪脸,长嘴两侧伸出的獠牙尖锐无比。 猪脸妖兽一上来就抡起手中大锤来回甩动,重骑在其面前不堪一击,纷纷被扫飞打翻。 后面的重骑见势不对,左右分开朝着两边突袭而去。城墙之上,杜飞燕凝神一望,皱眉喝道:“破风弩准备!” 一声令下,有巨大的弩车被陆续推上城头,一番准备之后,沉重粗壮的箭矢已安放在槽内,五六个壮汉齐力才将弩弦卡上。 “放!” 杜飞燕一挥手,粗壮的箭矢带着破风的撕裂之声飞向敌阵。 “砰砰砰砰…!” 一声声沉闷的声音顿时在敌阵中响开,猪脸妖兽躲闪不及,要么被穿胸而过,要么脑袋开了花,只有一小部分侥幸躲过。 而那些个小的异族敌兵就更惨了,残盔裂甲中血肉横飞,加上异族本就多数丑陋狰狞,看上去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异族大军人数众多,倒下一片立马又涌上一片,前仆后继之势丝毫不见半点的畏惧。 如此一来,突入其中的重骑便陷入了绝境。而左右两翼的轻骑也在大批的异族敌兵围堵之下陷入鏖战。 第125章 连云箭幕 战局瞬息万变,异族大军逐渐占据上风,大将军一声令下,勒马而退,城墙之上鼓声停息,一声声清脆的鸣金之声传荡出去。 北境军闻声开始撤军,轻骑在前重骑紧随,盾兵则负责断后。 然而,对于异族大军来说,北境军的鸣金收兵意味着机会,随着鼓车上角号长鸣,一架架攻城器械朝着城门而去。 “放!” 骑兵一退,城墙上箭矢铺天盖地落下,随后还有密密麻麻的火球落下。 攻城的异族敌兵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加上巨兽盾兵的掩护逐渐逼近城门。 正在此时,阵前一只形似大鹏的妖族头目一声啼鸣,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远在城楼之上都听的异常真切。 叫声一响,自妖族大军后方两侧飞出一大片羽族妖兵,速度很快,拿长矛的在前,拿弓弩的在后,扇着翅膀就奔着城头飞去。 城头上的杜飞燕一脸镇静,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举,一把取下背上的长弓,扭腰转身挽弓朝上,身周围萦绕着晚霞一般的气息,而那把弓箭之上元气流动的异常厉害,隐隐之中透着一种莫名的威压之势。 羽族在满天箭雨中穿梭躲避,距离城头越来越近,六十…四十…三十…,杜飞燕估算着距离,就在对方距离不过十丈左右时,杜飞燕松开弓弦,凝聚的元气在射出去的一瞬间带起一阵强风,整个城墙都为之一颤。 出手之时凝聚的元气爆散,化作数不清的箭矢飞向羽族,顿时间袭来的羽族妖兵纷纷在这股元气所化的箭幕之中被射成了筛子。 然而,洞穿了羽妖的箭幕并未停下,而是带着血水继续朝敌阵落去,远远观望就好像是云中落下了血色雨幕一样,既血腥又震撼。 随着箭幕中的箭矢落地,一连串的爆炸接连响起,哀嚎惨叫声中烟尘弥漫,残肢断臂乱飞。 “闪开,俺老牛来试试这连云箭幕!”低吼中一头牛妖从天而降,仰天长啸一声将手中巨斧插入地下,张开双臂喝道:“盾开!” “嗡…!” 一道血红的屏障凭空而出阻挡住密集的箭幕。 “砰砰砰砰…!” 箭幕在屏障上接连炸散,激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涟漪。 箭幕停了,牛妖收了屏障,鼻子里喷出两道热气耸了耸肩膀看向城头。 “有两下子,俺老牛喜欢,哈哈哈哈!”牛妖扯出巨斧指了指城头上,咧着嘴喊道:“跑什么跑,出来与牛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老子看上那小娘子了!” 异族大军里顿时笑声一片,其中还带着一些古怪的叫喊。 见半天没人回应,牛妖把斧头抗在肩上又开始啸叫起来:“怎么?当缩头乌龟啦?怕就把城门打开,放爷爷们过去,再把刚才那个小娘子扒光了送上来,爷爷就放过你们这些个怂货!” 这一喊,妖族大军里头开始拿着兵器敲打起来,还传出一阵阵呐喊声。 “吼…吼…吼…吼…吼…!” 即便如此,北境军这边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我呸!”牛妖朝地上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转过身:“什么北境军,全是些窝囊废,缩头龟!” “喂喂喂!”一个长眉长须的驼背老者开口说道:“你骂就骂,别老把我给带进去行不行?” 牛妖一拍脑袋,笑了笑说:“嗨,我他娘的咋把你这老家伙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嘞!” 两只妖在这边对话,那边城门一响就缓缓打开了,自里头大步走出一人。 来人身形高大,穿的是铜铠,踏的是黑靴,绑的是虎头束带,戴的是狮纹顶缨盔,手里提的是一杆赤炎虎牙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悍甲营七虎之一的朝代虎。 “嘿呦!”牛妖转身瞄了一眼对方说道:“瞅着还行,就是不知道顶不顶得住爷爷这一斧头!” “试试便知!” 朝代虎冷吟一声提枪而上,牛妖也不甘示弱拖着斧头就迎了上去。 一照面,朝代虎枪走一条线,钻心而去。牛妖斧砍一道影,直奔腰间。 速度上二人不分伯仲,兵器几乎同时逼近对方要害。千钧一发之际,朝代虎一跺脚,借着力腾身而起躲避巨斧,而手中的长枪已中牛妖胸前。 “当啷…!” 一枪刺下手中的兵器颤动,好似戳中铁板一样,急忙挑起枪尖迎头砸去。 牛妖巨斧扑空,跟着力道转了个半身,一记沉重的后摆腿踢向对方。 “砰!” 朝代虎举臂格挡,沉重的冲击力还是将其向侧旁推动了数步。 “嘿嘿,这一脚不好受吧?”牛妖笑着抡起斧头吼道:“爷爷这斧头啊,许久没尝过人血的味道了,这就拿你开开荤!” 朝代虎提枪闪身至一旁,不敢与其硬拼,既然气力不如对方,就拼身法。 朝代虎脚下生风,来回闪躲挥枪,时而刺,时而挑,时而扫,时而砸,不停的变幻着招式步伐与对方缠斗。 牛妖略显笨拙,但仗着自身皮糙肉厚,更有秘法护身,虽跟不上对方的闪转腾挪,但以不动如山之势也让对方捞不到什么好处。 一人一妖打得火热,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时间流逝,枪影稍见稀薄,牛妖看起来虽蛮,却并不傻,瞅准时机一拳砸在地上,巨力将朝代虎脚下的地面整个震了起来,巨大的斧头带起一阵风就劈了过去。 一般对于武者而言,脚下乃是根本,失去立足生根之物便难以借力,眼看这一斧头是躲闪不及慌忙架起长枪格挡。 “当啷!” 兵刃相接火星四溅,朝代虎被牛妖一斧头连人带枪给震出去老远。 朝代虎还未落地,就觉着双手酥麻无力,虎口处更是一阵生疼。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了,那牛妖早已举斧跳劈过来。 朝代虎空中一个反转,枪柄触地,前手用尽气力一送,枪端与巨斧侧面相碰,借助反冲之力滑弹出去。 牛妖的斧头落空重重的劈在地上,硬生生给砍出一条裂纹来。 第126章 红莲烈火 “又没砍中”牛妖直起身子,一跺脚,鼻孔里热气直冒:“你小子扑腾个啥呀,站那儿别动,让爷爷给你个痛快…!” 牛妖提起斧头,双臂上青筋暴起,抡起斧头就是一顿乱砍,朝代虎来回闪躲,勉强能避开,但丝毫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牛妖的斧头横劈竖砍,在周围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地痕迹。 “躲…?你躲…?我看你往哪躲…?”牛妖一边挥舞斧头,一边喘着粗气念叨着。 妖终归是妖,在肉身上不知比人强横了多少,几个回合下来,朝代虎光是闪躲就有些吃不消了。 动作一慢下来就又被牛妖抓住了机会,牛妖一斧没中,丢下斧头猛地扑了过去,朝代虎这边应对不及便被对方抓住了脚腕。 不等朝代虎反应过来,牛妖抓起朝代虎就朝着地面砸去。 “噗…噗…噗…!” 来回几个猛砸之后,牛妖提起奄奄一息的朝代虎笑道:“嘿嘿,跑啊?跳啊?咋不蹦哒了?” 牛妖说着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一口咬掉朝代虎的手臂又在嘴里嚼了嚼。 “呸,馊的!” 牛妖吐了一口顺手将朝代虎扔到一边就去捡地上的斧头。拿起斧头刚一转身,就瞧见朝代虎艰难的站在那,单手竖起剑指在念叨什么。 “躺着呗,站起来做甚?” 牛妖说着就要朝对方过去,刚迈出一步就察觉到身周围有些异样。 “红莲烈火,八瓣焚天!” 朝代虎念完口诀,身子就直直的向地面倒去。 一柱火光掀开牛妖脚下的地面喷涌而出,赤红的火舌烈焰中开出一朵红艳无比的莲花。 火光散尽,牛妖全身被烧成了焦炭,随着手中的巨斧应声落地,它的身体开始一块块散落,最终成了一堆漆黑的残渣。 这一战,悍甲营七虎之一的朝代虎以莲火咒拼了个玉石俱焚。 时至午后,北境城北门外已是一片狼藉,横尸,断旗,裂甲,残兵,血腥味裹着焦臭弥漫在周围。 异族大军还在下面叫嚣着,同族的牺牲并未对它们造成丝毫的影响。杜云海和众将领站在城头,看着底下的场景沉默无言。 此情此景虽说也不是第一次瞧见,但每次再看到都会觉着莫名的悲愤。然而面对异族,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除非击退底下这些异族妖兵,否则横尸在底下的尸身一具都收不回来。 正在这时,传报之声打破了当下的沉寂。 传报的兵卒快步上前来,单膝跪地焦急的说道:“禀报大将军,南门出现大批人马!” “大批人马?”杜云海皱眉问:“谁的?” “对方举的月字旗!” “有多少人?”杜云海又问。 “具体数量不知,目之所及全都是!” 众人一听皆是大吃一惊。 “再探!” “是!” 兵卒领命而去,杜云海脸上阴沉的可怕,过了好一会杜云海才开口问:“墨澜那边有消息了么?” “没有!”杜飞燕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长鸣给打断了。 众人一抬头,天空之中一对硕大的翅膀正向他们飞来。 片刻之后,大鸟落于城墙之上,一名蒙面女子从其背上一跃而下。 “千仞灵溪,参见大将军!” “起来吧!” “是!” 灵溪起身,从腰间取出一块黑色令牌,双手捧着举到杜云海面前。 杜云海接过令牌,看了一眼问道:“墨澜让你带来的?” “是!” “来的正好,此时正是用你们的时候!”杜云海握着令牌又问:“你应该还有什么消息要说吧?” “是!” 灵溪面无表情的将她自从北境城中追踪扈擎山,一直到血满江出现期间的所有见闻,一一讲述了出来。 “扈擎山勾结柳姬谋取无字朝山印,无非是想要得到月帝宝库,可你说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明明知晓朝山印就在那个柳青身上,却让血满江带走她?”杜云海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 “此人最后去了哪里?”杜云海又问。 “属下不知!”灵溪摇头道:“那人所用的术法过于厉害,属下没能追踪到半点气息!” 杜云海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后又走了回来。 “能请来血满江,知道朝山印而不取,身怀秘术…”杜云海猛地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特征?” 灵溪低头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有一把环绕在身的半月刃!” “难道真的是月帝血脉?”杜云海突然睁大了眼睛自言道:“若果真如此,那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不知所以。 “来人!” “在!” 杜云海急匆匆的说道:“速去请城中歇息的各派门徒弟子到中军大帐!” 杜云海说着将手中的黑色令牌交给灵溪,快步往城下走去。 “灵溪持令调动全体千仞去南门听从宇文都尉调遣,其他众将驻守北门!” “是!” 看着杜云海远去,杜飞燕叫住了灵溪。 “你方才说血满江出现杀了柳姬和扈擎山,并且带走了那个柳青和布谷对吧?” “是!” “布谷在哪里做什么?” “属下只知道扈擎山在那儿就是为了埋伏他们二人,至于他们之前在哪儿,干什么,为何出现属下一概不知!”灵溪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杜飞燕又说道:“不过,等墨大人回来了或许能告知你想知道的东西。” 杜飞燕愣了一瞬,回过神摆摆手说:“去吧!” 等灵溪一走,一旁许久没说一句话的白柯发话了。 “起初我一直认为布公子是九煞门的人,但那日在荒原与柳姬一战我发现布公子跟九煞的牵扯也就仅限于柳青个人!”白柯摇了摇扇子又说:“听了方才灵溪一番话,我可以肯定布公子绝对不是九煞门的人,并且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无字朝山印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杜飞燕问道。 “布公子几乎什么都不知情,可似乎每次都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27章 云阁十六杰 杜飞燕皱了皱眉,凝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知所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布公子从一开始就是一颗棋子!”白柯合上扇子又说道:“只不过,落子之人中途悔了棋,这其中的原由倒是让人琢磨不透!” “如此说来,依你之见这个所谓的落子之人是谁?又意欲何为?” “若在下没猜错的话,此人就是那号召月族举旗之人,至于此人的目的嘛,无非就是要报那破国灭族之仇!” 这城墙之上还在揣摩来龙去脉,中军大帐之内已是悉数到场。 三玄观,凌霄派,七绝门,无涯山庄以及远道而来的太白剑子和碧幽符使。 一众人等到齐落了座,简短寒暄之后端坐在中央的杜云海缓缓开口:“念着往日里的交情,在座诸位的师父给老夫面子,老夫感激不尽。之前九煞余孽之事,如今已演变成了守城之战,江湖琐事现在不得不抬到国家战事的层面来与诸位商讨,也属实是无奈之举!” 落座的众人彼此互望,各自心里也是有着各自的打算。 杜云海左右瞧了瞧,双手按在桌上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老夫知道,这沙场征战不该为难各位,江湖的刀剑入战场也着实是不合适。不过,当下有这么一件事儿,与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瓜葛,不知诸位可愿听上一听?” “大将军!”右边座上一白衣男子站起身来,拱着手说道:“临行之前,家师说了,去了北境之后,一切事由都听大将军安排。更何况战事近在眼前,身为大恒子民,于情于理也当略尽微薄之力,诸位说是不是啊?” 太白剑子上官仪华是何许人也,当今天下用剑者榜上有名不过千众,他太白山独占三成,而上官仪华在这三成之内已是名列前茅,其实力和威望本就不容小觑,更何况他还是太白老祖钦点的剑子,此人都这么表态了,按理说其他人等也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还是有人起来唱了反调。 “这件事情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一个黑袍男子站起身来说道:“不过,我七绝门势单力薄,加上临行前师父曾再三叮嘱,江湖事江湖了,我们师兄弟几个已照大将军安排处理了周边九煞余孽以及尸变之事,余下的已超出我等能力所及。因此,还请大将军莫要为难我们!” 七绝门一说,这三玄观和凌霄派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之间气氛略显尴尬。 大将军扫了一眼他们,半天没说一句话,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倒像是早已料到会有如此局面。 众人见状各自坐下,闭口不言,大帐之内无比的安静。 茶过半盏,大帐之外稳步走来一人,衣装华贵,气度非凡,腰间刻着云字的玉牌古朴中透着尊贵。 此人来到大帐之外,众守卫一见来人手中之物纷纷跪地让行。 大帐之内的众人纷纷侧头而望,似乎都察觉到外面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这人在帐外停了片刻,随后撩开帐幕来到帐内,往前走了三步朗朗开口:“镇北大将军上前听诏!” 众人一听这话,赶忙从座位上起来伏地跪拜,只有杜云海还在慢腾腾的站起身。 “老夫啊,年岁大了,云使莫要见怪啊!” “无妨!”那人上前一步说道:“大将军戍边有功,乃国之栋梁,帝君有言无需跪拜!” 杜云海缓缓坐下回道:“谢帝君隆恩!” 来者摊开手中圣旨,念道:“北境乃国之重地,大恒之门户。今听闻异族旧孽皆齐聚于北境,妄图颠我山河,覆我朝纲,其罪难容,今遣云阁特使携令助将军节制玄阿、扶晨,两州三十七城兵马,以御外敌,见令如见君,如有不从,立斩不饶,钦此!” 杜云海听完,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个云阁特使,后者则是大步走到桌前与之对望一眼双手奉上圣旨说道:“大将军,接旨吧!” 杜云海慢慢抬手接过圣旨,长叹一口气说道:“帝君远在皇城,却时刻挂记这咱们这些边陲老兵,实乃大恒之幸!” “将军所言极是,帝君虽年幼,但心怀天下的这份心已显王者之风,这是天下之幸,也是你我之幸啊!”特使笑着说道。 杜云海听完也笑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啊,如今老夫年迈,威望不及曾经。江湖门宗都不肯听我调遣,更别说节制那两州兵马,幽王怎么肯轻易交出他手中的九城重兵?帝君这是高看了老夫喽!” 云阁特使闻言脸色有些难看,缓缓转过身看着底下伏地的一众人冷哼一声说道:“昔日明帝马踏江湖,荡平了九煞以及诸多宗门,若不是天行书院那帮文脉极力反对,尔等这些门宗也早就荡然无存了。怎么?如今尔等是觉着王朝无人了么?” 特使一番话说的很轻,但其中所包含的东西可一点也不轻。这云阁特使非同一般,若是给安个“以武犯禁”的帽子,纵使你再大一个宗门也得落个满门覆灭的下场。 “我等不敢,愿听特使与将军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众人等皆是异口同声的回道。 这倒也怨不得他们表现的如此畏惧,纵观整个大恒天下,武夫也好,剑修也好,符道也罢,鬼道也罢,再强也不过是游走在半步天人之境,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踏进天人门槛的,那也得是遇着千载难逢的机缘才能如此。 如此天骄者细细数来,也就出过那么两位。碧幽宫出过一个云东沐,太白山出过一个落无尘,自他俩之后,就再没有天人现世。所以有传闻说这俩人入天人之境已经是耗尽了大恒前后五百年的气运。 但,眼前这一位,那是妥妥的天人之境,并且入天人之境不知多少年了。更可怕的是,像他这样的,足足还有十五位。 世人排榜论行皆是抛开这十六位而论,要知道皇城云阁十六杰,乃是当世绝顶,要是把他们算进去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128章 月宫真仙 这也是为何大恒虽风雨飘摇,但依旧能够不倒的原因之一。十六位天人坐镇皇城,任你是千军万马到前来,也挡不住他们弹指一挥。 月帝当年数百万月族勇士,怎么败给明帝的?这十六位不也是功不可没么。因此,大恒四旅守天下,云阁十六杰定江湖,使得大恒即便摇摇欲坠,也蹒跚着走过了这么久。 不过,这一次,云阁特使远离皇城来北境,这当中所蕴含的信息着实耐人寻味。 云阁特使冷冷一笑道:“尔等今日理当庆幸是在镇北大将军的营帐里,若是换了他处,哼哼…,普天之下怕是没人能救的了你们!” 伏地之人听完身躯一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所谓风骨,此时哪里能比得上性命重要。 “愣着做甚,还不谢过大将军!” “谢过大将军,谢过大将军!” 杜云海见此情形哭笑不得,无奈的挥了挥手说道:“诸位先去歇息吧,若有安排自会有人告知你们!” “是!” 大将军一番话让几人如释重负,弓着身子有序离开。 见人已退去,杜云海看着来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云阁特使跟前,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自先帝一去,云阁里就再没人出过皇城,云使此次入世,怕是另有所图吧?” “哈哈哈,大将军何出此言?”云阁特使笑着说道:“大将军守着边陲,护的是帝君的江山,我们坐镇云阁守的也是天家的江山,如此哪有图谋之说?” “行啦!”杜云海冷笑着挥了挥手:“杜云海我是老了些,但也不至于糊涂。帝君何德何能,能让你们十六位天人驻守着那世俗皇城甘为看门犬!若不是天家气脉所制约,我才不信你们会心甘情愿的呆在那里一辈子不迈出一步。” 面对杜云海的冷嘲热讽,云阁特使丝毫不恼,反而面露笑意的走到杜云海侧旁小声说道:“大将军心里既然明了我也就不藏着了,倘若我告诉你若是此番事成,我们便不再依附大恒气脉,还一个杜云海所期盼的天下,你当如何?” “哼哼!”杜云海冷笑道:“到你们这个境界,能吸引你们的东西寥寥无几,天家气脉何等珍贵,你舍得么?他们几位又舍得么?” “倘若有东西能替代,又不受制约,何乐而不为?” 杜云海猛地转身,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眼里既有惊喜又带着质疑。 云阁特使笑着走到座位旁转身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杯,手指一抬,杯子中的茶水浮空而起。 “天家气脉虽好,但终归是死的,就像这杯中的茶一样,倒进去时在哪里,它就一直在那里,搬不走也拿不掉。”云阁特使手指轻绕,浮在半空的水珠也随之转动起来:“但如今,我已探知,有那么一样东西既能像天家气脉那样源源不断的提供浓郁的灵气,又能随身携带,如此大将军不妨告诉我,我为何舍不得?” 杜云海知道,对方所言非虚,但依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皓月神兵!” 云阁特使猛地将手中水滴弹出,飞射而出的水滴穿破帐布,只听见一声惨叫,鲜红的血溅了一片。 等帐外的兵卒前来禀报时,大将军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兵卒退去,云阁特使又接着说:“月帝当年有太多的秘密了,即便是我们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出一点眉目。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呐,就在前不久我们终于知晓了月氏一族背后那惊天秘密!” “什么秘密?” 云阁特使抬手指了指杜云海,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问道:“我为何非要将此事告诉你不可?” “世人皆以为云阁十六杰不出皇城是因为与天家有道心大誓制约,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你们根本就没办法离开皇城,对吧?”杜云海看着对方说道。 “哦?那我不是正在你面前么?” “哼!”杜云海冷哼一声道:“要想维持天人之境而不出现五衰,必然需要大量元气的维持,若是没了天家气脉,五衰显现,天人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你之所以能够在这跟我对话,是因为你身上带着蕴含气脉的东西,我说的没错吧?”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镇北大将军!” 云阁特使笑着自袖中拿出一物,当看见对方掏出象征王权的龙印之时,杜云海胸中既悲愤又无奈。 “可惜!”云阁特使撇嘴说道:“这印,只有一枚,不然我也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来你这荒芜之地求那皓月神兵了!”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云阁特使收起龙印,长出了一口气说:“月氏一族,并非凡人,乃是被迫遗落至此的月宫遗民,实打实的月宫真仙血脉!” “什么?真仙?”杜云海无比震惊的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真仙不临凡,临凡必遭无尽天罚,直至身死道消方休!” “你看看,说了你又不信!”云阁特使笑着站起来接着说道:“大将军见过真仙么?” “不曾见过!” “别说你,我们也没见过!”云阁特使神神秘秘的说道:“大将军要知道这世上术法万千,其中也不乏一些奇术禁术,就好比天魔降身这种魔道禁咒,以凡境之躯为容器,召来天魔降临其中,暂且不论此天魔真假几何,单说这术法的微妙就已超我等所认知。” 杜云海皱了皱眉问:“你的意思是说月氏一族是真仙降身?” “非也!”云阁特使双手负于身后笑道:“我等尚且能用那微妙禁术,真仙之能又是何等玄妙更不必言说,月氏一族是真仙无疑,只不过他们的先祖下了禁咒,封印了他们体内的血脉之力,因此才没有召来天罚临身!” “若是如你所说,那皓月神兵莫非…” “不错!”没等杜云海说完,云阁特使打断了他的话,大笑着乐道:“真仙所执之兵,乃神兵也,有此神兵在握,我们又何须再依附那天家气脉,受他人制约,只要你助我们得此神兵,我们便还你大恒气脉,不再插手半分,大将军意下如何?” 第129章 父女对话 一番话下来,所蕴含的东西有些超出杜云海的想象,也使得他不得不犹豫了起来。 倘若对方所言非虚,那么月氏一族当初惨遭先帝灭族,为何不见有什么神兵?即便是真的有,那他们为何宁愿死也不肯拿出来用?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可言明的缘由。 “大将军不必担忧!”云阁特使似乎看穿了杜云海的担忧,走上前在他耳边细语道:“神兵不是凡器,现世必将引起动乱,对此我们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你只需想好要不要帮我们,至于后面的麻烦,皆由我们来解决即可。” 杜云海依旧犹豫不决,此事非同小可,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云阁特使好似又看透了他的思虑一般,转身向着帐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此事确实不好立马拿定主意,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之后,希望将军能给个满意的答复。” 这人走到大帐前忽然又停住脚步,说道:“差点给忘了,大将军倘若应下了此事,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允诺你一件事,力之所及必帮你办到,望大将军好生斟酌!” 特使离去之后,杜云海坐在大帐之内沉思了许久。 大恒帝君依仗着天人震慑朝纲和江湖,勉强撑起的江山却经不起动荡。一旦天人不在,虎视帝都的幽王、定西侯,以及其党羽必将趁机起兵剑指帝都。 届时,耀海水师远在东边且不善陆战,自己的北境军又远在北边,还隔着幽王所掌控的九城兵马,一时半刻也到不了皇城。光靠皇城的金鳞卫,又能撑得了几时。 可若是天人一日不去,这大恒帝君终归只是一具傀儡,就连王权龙印都只能沦为天人汲取灵气的工具。如此般,大恒存在的意义何在,我等戍边的意义又何在? 帮,则天下大乱。不帮,则国之不国。左也为难,右也为难,杜云海眉毛都快拧成团了。 时间流逝中,营帐之外走进来一人。 “父帅!” 一声呼唤将杜云海从思绪之中拉回。 看着来人是自己的女儿,杜云海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事!” “听门外守卒说你中午啥也没吃,这都入夜了,多少也吃些吧,身子要紧!” 杜飞燕说话间端着盘子走上前去。 “都入夜了?” “是!” “北门那边情况如何了?”杜云海问道。 “一下午攻了好几波城,都给打退了下去,两边各有伤亡!”杜飞燕一边将托盘里的碗筷一一放到杜云海跟前,一边说:“城南那边倒是有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一是墨澜回来了,二是那太白山的上官仪华出城应了阵,一人一剑败了对方大批的尸兵,也着实是厉害。” 杜云海点点头道:“太白山的弟子,没有虚的,更何况还是个剑子。” 杜飞燕看着杜云海吃了几口饭菜,轻声问道:“听闻今日营中来了刺客,可是真的?” “刺客?哪来的什么刺客?” “父帅不必隐瞒,这事我是知道的。”杜飞燕在一旁坐下接着说:“父帅不愿讲,我也就不多问了!” 杜云海夹菜的手忽然顿住了,随后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子上叹息了一声。 “皇城来人了,带着帝君旨意来的!” 杜飞燕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父亲,满是心疼的说道:“父帅守了北境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在这个节骨眼上差人前来,帝君意欲何为?难不成他还在忌惮父帅手中的兵权么?” 杜云海直起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儿缓缓开口道:“有些事,你不懂,我身为大恒的镇北大将军,若是帝君真要我的兵权,那便给他。只是,如今这局面,远比交兵权还要棘手的多啊!” “父帅此话是何意?莫非皇城来人是为了其他事而来?”杜飞燕上前挪了挪身子说道:“听闻这次皇城只来了一人传旨,能轻松从幽王和城南月族叛军眼皮底下过来,该不会是那云阁里头的老怪物亲自出来了吧?”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杜云海的女儿,一语中的!”杜云海大笑着说:“不错,那传旨之人正是镇守云阁当中的一人!” “谁?” “秦天度!” 杜飞燕听完脸色也开始有些不好看了,鼓着大大眼睛盯着杜云海。见后者回以肯定眼神之后,杜飞燕有些坐不住了。 “天人出云阁了?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没错!”杜云海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问道:“对此,你怎么看?” “不是!父帅你怎么如此淡定啊?那可是天人,抬手一挥便可呼风唤雨的存在,你怎么瞅着一点也不着急呢?” “急?急什么!”杜云海嘴里嚼了嚼,说道:“再说了,急又有什么用?” “不对!”杜飞燕猛地站起身子问道:“要是照以往父帅的态度,早就该怒火中烧了,如今如此淡定,想必是已有相应的对策了吧?” “唉,哪有什么对策!”杜云海再一次放下手中的筷子,无奈的说:“不过是二选一的抉择罢了,选对了,万事大吉。要是选错了…!” “怎样?” “选错了的话,那便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听了这话,杜飞燕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杜云海,心中纵使有诸般疑惑,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知道,既然眼前这个镇北大将军,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父亲都这么说了,那绝对不会有差,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一下子会冒出这么多事来,这当中又彼此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你啊,也别瞎琢磨了!”杜云海站起身子走到女儿旁边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天塌了,不还有我在呢嘛,况且这事儿呢尚且没有定论,只要没到最后,万般可能都是有的。你啊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歇着吧,北门明天你还是要去看着!” “是!” 杜飞燕应了一声,三步一回头的走到帐幕前,在杜云海的摆手催促下掀开帐幕快步离去。 营帐之中的杜云海呆立了一会,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漆黑的钥匙,嘴里自言自语的念道:“看来,到了你我了结恩怨的时候了!” 第130章 杜飞燕的生母 入夜,半夏的北境城内少了些许灯火,倒是那城墙之上火光从未间断过。 北境军营中,杜云海拖着凝重的身影走近那堵漆黑的铁门跟前驻足望了望,片刻之后铁门缓缓打开,沉闷而又深远的响声在幽长的过道中回荡着。 杜云海大步走在黑石板上,心中思绪万千,不多时就来到了过道的尽头处。随着又一声闷响,大门敞开,门内正恭恭敬敬的站着两个人,看样子似乎已在门内等候多时了。 “大将军!” 墨澜和灵溪二人齐声问候,见大将军抬手示意,也就默然退至一旁。 杜云海从二人中间走过,他俩则默契的跟在后面,大将军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却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 走过重兵把守的石板道,又穿过一扇又一扇铁门,自昏暗的地下延伸出一条台阶,虽然两侧的墙壁之上亮着火把,但肉眼望去,依旧是看不清尽头的黑暗之中究竟是什么景象。 杜云海站在台阶前呆立了许久,身后的墨澜和灵溪也只是默默的站着。许久之后,杜云海迈出右脚踩在台阶之上,轻微的脚步声沿着墙壁就窜了下去,最终淹没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杜云海的身影逐渐暗淡,唯有手中的火把时不时的窜动一下。 墨澜与灵溪相互对视一眼,默契的分站在台阶的入口处,缓缓的关上了冰冷的闸门。 “踢踏…踢踏…” 杜云海停步在台阶的最后一阶,手中的火把也在此刻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短暂的黑暗之后,两排紫光依次亮起,狭长的空间尽头出现一扇幽黑的门,以及两尊面相狰狞的石像。 杜云海来到门前三四步停下,躬身施了一礼,随后走到门前拿出那把漆黑发亮的钥匙插入锁孔之中。 “咔嚓!” 伴随着脆响,门缝之中透出一道青幽色的光芒,紧接着就有阴风呼啸而出,吹得杜云海身后的披风呼呼作响。 杜云海大步踏入其中,身后的两尊石像两眼一闪,门又应声合上了。 不大的空间中央有一方石台,四周八根惨白的石柱上窜动着幽青的火焰。而石台的正中央盘坐着一女人,青衣白发,细眉朱唇。 “你来了?” “来了!” 那人闻声缓缓睁开眼,幽闭的空间四周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眼睛,来回转动的眼瞳最终都定格在了杜云海的身上。 “你老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 女人漫不经心的看着杜云海,轻飘飘的浮起,赤足之下升起一团云雾。 “时间还真是快啊,一眨眼,昔日英姿飒爽的杜云海都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 女人走到石台边,伸出手去,八根石柱上火苗一闪,女人的手触到一层无色的屏障,白皙的手瞬间就被烧成了焦炭。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女人看着重新白皙起来的手问道:“你知道我究竟是怎么熬过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苦的么?” “冥青,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杜云海满是愧疚的说道。 “哈哈哈,对不起我?”女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杜云海一眼:“当初你明明可以选,哪怕给我个痛快我都不会怨你半分,可你为何选了最不该选的路,让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日夜煎熬?就为了让你那虚伪的良心更好受一些?还是说你觉得我还会原谅你?” “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你能原谅我!” 杜云海走到石台跟前,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眼里闪着些许的泪珠。 “青儿,你入了魔道,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你的手里,若是我不这么做,如何能保得住你?” “保我?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保不下来的人,说什么保我?”女人咬牙切齿道:“在这无边的死寂里苟活,我宁愿去死,宁愿落得个魂飞魄散!” “青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也知道你这些年所受的苦痛和煎熬!”杜云海仰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往后你不必再如此了,今日我来便是解开你身上这枷锁,还你自由之身!” 女人冷笑一声,周围的眼睛也开始躁动的转动眼珠子:“哼哼,好啊,只要你杜云海敢放我出来,我第一个便杀你!” 话出满是杀意,惹得那八根洁白的柱子之上火苗“蹭蹭”直跳。 “事到如今,再怎么解释你也听不进去半句,倘若杀了我能平息你心中的怨恨,那我杜云海愿成为死在你手中的最后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最后一人?”冥青狂笑着,一头白发随之飞舞:“不够,只你一人怎么能够?我要杀光杀尽大恒人,将这天下都变成人间炼狱,只有这样方能平息我心头之恨!” “青儿,你…” “别叫我青儿!”女人越发的张狂起来:“你没资格这么叫我,自你把我囚禁在此处,我与你杜云海之间的关系早已断尽,我说过,若是日后再有见面之日,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你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念着往昔的情分吗?” “情分?与你杜云海有情分的是温柔善良的青儿,可她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白发魔瞳冥青!” 近乎歇斯底里的冥青让杜云海脑海中浮现万千往昔,曾几何时她也曾拥有过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温馨,和睦,快乐,自由的生活。而这一切,皆是葬送在自己的手中,当回想起昔日的种种,即便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杜云海也无法再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够了!”杜云海咬牙吼道:“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杜云海一人之错,要杀要剐我都无怨无悔!只是,你不念着我们之间的情分也就罢了,难道你连我们的女儿都不管不顾了吗?” “你还敢提!”冥青怒目圆睁,杀气肆意的在周身涌动:“我们的女儿不就是死在你的手里吗?是你亲手把她送上了断头台的,你怎么还敢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 杜云海从怀里拿出一只香囊,饱含深情的说道:“咱们的女儿,还活着!” 第131章 母女相见 青冥听到杜云海说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先是一愣,当看到那个自己亲手为女儿缝制的香囊时,眼里流露出的神情无比的复杂。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 “事到如今,我骗你还有什么意义!”杜云海手拿着香囊,深情一望,无奈的说道:“青儿,实不相瞒,当年之事我对你有愧,但我身在庙堂, 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做出连自己也痛恨的抉择。” 见冥青的神色有改,杜云海接着说道:“旧事已过,对错都已无法挽回,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是如今,大恒时局动荡,月族叛军勾结异族已经兵临城下,北境城已经是岌岌可危!” “哼,这些与我何干?” “这些事的确都与你无关,可飞燕她现在正在城中。”杜云海带着些许祈求的语气说道:“天人已经来了北境城,给我的选择并不多,并且无论我怎么选,其后果都有可能会牵连到飞燕,眼下的局势我没办法再护她周全了。” 杜云海句句恳切,字字真情,以至于两行热泪不自觉的就顺着脸颊滑落。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冥青杀意收敛了一些,冷冷的看着杜云海问道:“你跟天人之间有些什么勾当?” “我跟天人之间的事,你不必多问!”杜云海紧握着香囊说,“答应我,带飞燕走,走得越远越好!” 冥青并未立即回答,她带着复杂的眼神紧紧盯着杜云海许久,终是没能从其中瞧出半点东西。 四周的那些眼睛渐渐闭上了,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呢?” 冥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有我的职责,你不必多问!” 冥青脸色平静,淡淡的问道:“还是选择了你所谓的黎民苍生,而置骨肉于不管不顾么?” 杜云海没回答,又或许这一问他根本就答不上来。 若为臣,他杜云海是刀,一把承载帝君意念的刀。若为官,他杜云海是盾,一面饱含黎民希望的盾。若为父,他杜云海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在至强者的生杀予夺面前,他杜云海是刀是盾都无关紧要,参天的大树又怎会在意蚍蜉的姿态。 因此,他杜云海其实也不过只是天人眼里的蚍蜉罢了,哪里有他能够选择的余地。所谓的三天,也不过是因为他尚有一丝价值,一旦失去这根细如发丝的救命稻草。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杜云海,即便是整个北境城乃至大恒天下,只要天人愿意,也不过是一天和十天的区别而已。 杜云海默默收起手中的香囊,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它。 伴随着玉碎的破裂声,石台边的八根白色石柱也跟着开了一道道裂痕。 “砰!” 石柱最终承载不住裂痕的侵蚀,炸碎成片片粉末,散开的强风将周遭的雾气吹散,露出了满地晶莹剔透的石头,不过,刹那之后那些光芒四射的石头就纷纷失去了光亮。 当最后一块石头暗淡下去之时,冥青猛地冲向杜云海,纤细的手却异常有力的掐住了杜云海的脖子将其按在石门之上。 “你还真敢放我出来啊杜云海,我可是说过的,你若敢放我,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冥青发丝飞扬,双眼之中闪着异样的猩红,随着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杜云海脸涨的无比通红,额头的青筋也跟着凸起。 “还手啊,怎么还不还手!” 冥青咆哮着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之中裂开一条血缝,一只眼睛撑开血缝死死盯着杜云海,那种恨不得将杜云海挫骨扬灰的眼神无比的冰冷。 杜云海颤抖着抬起手,将那个香囊抬到冥青的眼前:“带…她…走…,我不…” 杜云海话没说完,只觉脖子一松,整个人顺着墙壁就瘫坐下去,待他缓过来时,冥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手中的香囊也不见了踪影。 守在门口的墨澜与灵溪感受到一股不详且强大的气息从闸门后的台阶快速涌来,顿感震惊,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闸门瞬间破碎,一道幽青的身影飞出,于夜空一闪而逝。 “不好!” 墨澜回过神,顾不得其他,飞速顺着台阶底下奔去,不多时就来到了那扇门跟前。 紧随其后的灵溪看见杜云海靠着石壁瘫坐着,不由得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谁知刚抬脚就被墨澜给拦了下来。 “大将军他…” 墨澜抬手打断灵溪的话,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去,灵溪左右看了看,随之也跟着墨澜离开了。 走到中途时,墨澜轻声道:“就让大将军一个人待一会吧!” 余下的阶梯,两人似乎都走的很沉重。墨澜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方才大将军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再怎么不清楚缘由,也明白还是让他独自待一会为好。 今夜无云,皓月于夜空静静的看着立在半空之中的冥青,而后者则是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脚下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漠上孤城。 “该来的还是会来,云海,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我们的恩怨,下一世再了吧!” 冥青自言一句,拿出香囊看了一眼,随后身影一晃就消失在苍茫的月色之中。 屋中,油灯在方桌上闪动着火苗,杜飞燕趴在桌上,脑子里回想着今天父亲所说的话,总觉着哪里有问题,可想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一点苗头。 一阵风来,灯光摇曳,杜飞燕惊坐而起,看着门口的白发女人,皱眉问道:“你是谁?” 女人笑着走进屋里,淡淡的说道:“我是谁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走了!” “走…?” 杜飞燕警惕的问着,一只手已经悄然伸向一旁的惊霞弓。 “别动什么小心思了!”女人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元气尚未恢复,再碰惊霞弓,必会气竭昏倒,惊霞弓可不是你这么用的!” 杜飞燕忽然一惊,抓起惊霞弓闪至一旁,手中的惊霞弓已然满弦。 第132章 天人与虎三彪 气氛在一瞬之间紧张了起来。 “我刚刚才说,惊霞弓不是你这么用的!” 当杜飞燕反应过来时,冥青已然站在她的身后,白皙的手轻轻在其背后一点,杜飞燕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冥青一把搂住杜飞燕,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惊霞弓,先是深情的看了一眼杜飞燕,而后将目光移至手中的惊霞弓。 这时,惊霞弓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竟然不自主的颤动起来,纤细的弓弦发出阵阵嗡鸣之声。 冥青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老朋友,自那日一别,不觉中已是整整二十载,今日重逢虽有万千言语,但当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再等等!” 惊霞弓好似能听懂冥青的话一样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冥青一摆手,青衣扬袖,惊霞弓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冥青闪身化作一道青光飞出门外,片刻之后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幽幽长空之中,云阁特使秦天度浮空而立,看着脚下一道青光飞出北境城后,喃喃自语道:“杜云海啊杜云海,你可知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说完,其身影渐渐稀薄,最终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冥青飞身出北境城一路向北,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当下唯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八万里大荒的最深处,那个连异族和魔兽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界壁! 冥青出城之前早已勘察过周围的情况,除却天人之境的秦天度之外,妖魔二族的阵容也远超她的预想。 城南处的尸兵虽然数量庞大却不足畏惧,只是那尸潮之后的一道气息十分诡异,她也拿不准对方究竟是何境界。 联想起当初无意间听到的关于月帝的一桩秘辛,冥青觉得那尸潮之中无论是谁,其实力都不容小觑,倘若对方还有皓月神兵在手的话,即便是天人在前,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再三斟酌之后,冥青果断决定冒险前往界壁。因为在她心里,北境城沦陷已是必然,再加上天人临世有所图谋,一场浩劫将会由此展开。 如此,除了界壁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更为安全。 心绪所致,这速度也就更快了一些,耳旁呜咽的风声也在不断的催促着冥青加快一些。 “冥夫人,这么急是要去哪啊?” 一声低吟穿破冥青的护身魔气钻进耳中,强劲的音波险些将她从空中震晕过去。 仅凭音波就能做到如此地步,除了那秦天度之外还能有谁? 冥青暗叫一声不好,一伸手,一块玉牌凭空出现在手中,冥青丝毫不敢犹豫,用力捏碎玉牌的同时飞速向着前方飞遁。 当玉牌碎裂的一瞬间,数道紫色雷光奔涌而下,朝着秦天度的头顶就劈了去。 “雕虫小技!” 秦天度轻蔑一哼,抬手一扇就将紫雷给打散,回过头去一看,冥青的身影已经不见。 然而秦天度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落至地面,轻声说道:“冥夫人受困二十载,今朝方才出来,不去与杜将军互诉思念,带着个女娃子跑这大荒里做甚?” 言轻语微,却极具穿透力,在空荡的荒野中不断向四周传荡。 话出不过十息,未得冥青回应,反倒是惹来了一只剑齿魔虎。 这魔虎身长体壮,闪着光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秦天度。 漠北八万里大荒中有许多异兽,越往里走所遇到的异兽就越是凶悍。并且,异兽不比人,在它们的眼里只有捕食和被捕食,没有天人和凡人的区别。 因此,即便是天人近在眼前,这只剑齿魔虎依旧是呲牙咧嘴的低吼着,靠近着。 秦天度丝毫不把对方当回事,只是一心在周围搜寻着冥青的气息和踪迹。 虎类最忌目光相错,秦天度眼神离开魔虎的一瞬间,魔虎猛地冲向他,张开血盆大口就冲着秦天度的喉咙咬去。 然而,魔虎还未到跟前,就被秦天度身周围包裹的屏障弹开,在地上挣扎呜咽了两声便不动弹了。 “天人,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随着声音,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地之时的冲击之力激起一阵强风呼啸,连同沙石一并给掀了出去。 然而,秦天度依旧是自顾自的在追寻着冥青的气息。 身为天人的他心中也不禁纳闷起来:大恒竟还有这般隐匿手段?居然能逃得过我的追踪!有点意思! 尘埃落定,方才落地那身影大步向着秦天度靠近,两个膀子扭动时咔咔作响的声音让秦天度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早听闻天人孤傲,瞧不上天人之境以下的修士。” 来者言语中杀意渐起,长满毛发的脸上有着一道道黑色的斑纹,而额头上那个王字,与地上躺着的剑齿魔虎如出一辙。 “我没功夫跟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掰扯,趁我现在还没发火,赶紧滚,再多说一句…” 秦天度侧脸过来,两道目光似剑一般刺向对方。 来者面对秦天度的威胁没有露出半分胆怯,反倒是显得更加兴奋。 “再多说一句,怎样?” 话音未落,秦天度屈指一弹,一粒细砂飞向对方。 后者见状咧嘴一笑,如法炮制。 两粒细沙肉眼难寻,只听到爆裂之声伴随着气浪惊扰了夜风的独奏。 秦天度眉头轻挑,转过身打量了一眼对方道:“原来真是一只阿猫啊!” 对此,虎妖也不怒,拍拍肩膀扭了扭脑袋。 “我虎三彪不爱动嘴皮子,今日就想见识见识天人的手段!” “就凭你?” 秦天度仰头大笑起来。 “一只病猫而已,哪里还用得上什么手段,搓搓手都够你瞧的了,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虎三彪忽然半蹲下身子,两只后爪一蹬飞射出去,朝着秦天度就挥出一爪。 “当!” 利爪接触到屏障发出尖锐之声,借着反震的力道翻身后退的虎妖依旧是半蹲之势,眼睛里流露的震惊仅有片刻的停留,之后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所取代。 “哈哈哈,天人,天人啊,今日我要吃了你!” 第133章 飞雪剑阵 虎三彪再一次奔向秦天度,闪烁的身影在秦天度的周围不停的出招,每一次发出的响动都比前一次更甚。 秦天度当然明白它是在试探。 异族虽然面相丑陋,不过除却这一点之外,其他地方与人相差无几,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人更加强大。 就好比肉身的强横,令人咋舌的狠辣,以及那种不畏死的狠劲儿,能让其远比同阶修士强上好几分。 这虎妖的出现秦天度知道并非偶然,举倾族之力南下,最大的威胁便是他们天人,妖族不会蠢到能放过一个落单的天人那种地步。 只是令秦天度好奇的是,关于他来北境城的事,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他自认为,只要他不有意现身的话,在这大恒的天下,恐怕能找出他的人没有几个。 脑海里思索着,忽然想起那日在大帐之中弹水击杀的帐外之人,秦天度瞬间就明白了。 “没想到,异族的爪子居然已经伸到了北境城内!” 虎三彪身形闪至空中,狂笑着说道:“北境城算得了什么,天人里说不定也有呢,哈哈哈哈!” “一派胡言!” 秦天度怒喝一声抬手一指,白光一闪而逝,虎三彪即便用双臂架在胸前,却依旧没能抵挡住这一击。 落地之时,虎三彪低头看了看手臂上血流不止的窟窿,伸长脖子舔了一口。 “不愧是天人,随手一指连我这般强横的身躯都挡不住,真是叫我欲罢不能啊!” 虎妖一见血,立马凶性毕露,尖锐的爪子又伸长了几分。 “妖就是妖啊,怎么看都丑陋不堪!” 秦天度浮空而起,抬手一翻腕,掌心汇聚的元气凝聚成球。 “既然你敢孤身前来,想必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念在你这份勇气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秦天度随手一挥,球体飞射而出,直奔虎三彪而去。 天人出手,虎三彪不敢有丝毫懈怠,下盘一沉仰天怒吼,身后一只巨大的猛虎虚影咆哮而出,以下山之势硬碰秦天度的元气球。 “嘭!” 巴掌大的球体触碰到虎三彪的真身虚影之时爆裂开来,强劲的气浪参杂着炽热四散开来,一柱白光升腾而起,方圆几里之内宛如白昼。 秦天度负手飘在空中,护身屏障外飞沙走石,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余波渐渐平息,待周遭一切平静下来之后,秦天度脚下的大地已然变成一个十丈有余的漆黑大坑,而虎三彪的身影已经荡然无存。 秦天度面无表情的盯着坑底,两眼微眯。 “看来,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能正面硬接下我这一手,估计你也算是妖族里的佼佼者了!” “呸!” 虎三彪从坑底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吐了一口沙子说道:“佼佼者算不上,不过本事嘛,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虎三彪!”秦天度念叨了一句,顿了顿又说,“你的境界说破天,也不过是魁字阶,就算妖族之身异于常人,也顶多算个半步天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既然敢如此淡然面对我,想必还有其他帮手吧?” 虎三彪甩了甩脑袋上的灰,一拍脑门喊道:“听见了没,人家早就晓得你们几个了,就别他妈在后边看着了,现身吧!” 话音刚落,半空之中陆续有六道身影凭空出现,这六位到齐之后,分别以不同的眼光盯着眼前的这位天人。 “呦,我还以为天人都是些糟老头子呢,眼前这俊俏公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呀!” 说话的女子笑盈盈的摇摆着身姿,狐媚的眼睛里流露着勾人的眼波。 “骚狐狸,把你那媚术收一收行不?”一位消瘦的男子摇着扇子说道,“人家是天人,不吃你这一套,再说了天人嘛,何等境界?容颜常驻不是信手拈来么!” “就是就是!” 矮个子的孩童不停的点着头,黄豆大小的眼珠子不停的左顾右盼着。 “虎哥,你不是说你一个人能搞得定么?怎么才一个来回就叫唤起来了?” 身披金甲的青年双手抱在胸前,满眼挑衅的看着坑底的虎三彪露出几许古怪的笑意。 “依俺说啊,这天人也就听着唬人,仔细一瞧也不见得能有多神!” 壮汉一手扛着个斧头,另一只手挠着脑袋憨厚的看着秦天度。 这几个你一嘴,我一句的说着,似乎完全没把对面的秦天度放在眼里的样子。 秦天度身为天人,何时受过这等对待,眉头一皱,气息陡增。 “一帮畜牲得了几分机缘,就以为能在本尊面胡言?原本今日并不想与你们计较,既然尔等非要往刀口上撞,那本尊就成全你们这群畜牲,也好让异族那几个老东西瞧瞧,天人之威岂是尔等劣族可冒犯的!” 言罢,秦天度剑指一横,一道青光随即横贯旷野,将天地生生分割成两半。 再看那六人,除却方才碎嘴那五位,一名长须白发的老者一步上前,单手一伸,青黑色的盾墙挡在几人身前。 青光与之相碰声势浩荡,剑与盾的冲击声呲呲作响,期间还不断喷发强劲的气浪。 两股力量势均力敌,几番角逐之后互相消散,斗了个平手。 秦天度看了一眼老者,随即伸出手去,随着元气在手中凝结,一柄泛着青芒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曾闻大荒之中有片湖,乃是当年大妖鳌伦的栖息之地,云阁未成之时,本尊曾去过那里,苦战七天七夜,几乎耗尽周身元气,方才斩下那鳌伦的头颅!”秦天度看着那老者又说,“近千年修为的大妖,元丹何等大补,若不是那一颗妖丹的话,本尊要入这天人之境不知还要再等上多少年,你可知那鳌伦?” 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天度,从袖中拿出一方黑色的印章。 “当年若不是你身藏神兵,你以为就凭你当时的实力,能杀的了我父亲?”老者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秦天度又说,“母亲传我一身修为,耗尽寿元而陨落,就是为了今日让我报那杀父之仇,狗贼,拿命来!” 第134章 阻杀天人之局 秦天度对此并未有过多的在乎,倒是对方手中那方黑印,总觉着有些莫名的熟悉。 昔日他以半步天人之境外加神兵在手,依旧是拼尽元气依靠神兵暗算才勉强得手,杀了鳌伦取其元丹。 眼前其后人来寻仇,虽血脉尚在,但他如今也已非昔日能比。他所在意的是,这帮妖族在此出现,显然是早有预谋。 既然敢在此埋伏,想必他们手中定有什么底牌。再加上他的行踪能暴露,就说明至少还有一个实力不俗者尚且藏在暗处,久走河边就怕有湿鞋之日。 秦天度短暂思虑一番之后,决定速战速决,免得到时再生枝节,延误时机事小,误了他心中谋划是大,此次出皇城他也是下了重注在其中。 若是拿不到朝山印,无缘皓月神兵,恐怕他也很难跟其他天人交代。 “好!既然有恩怨,自当是要清偿了才行,先前一招确实是低估了尔等,本尊必须要好好奖赏你们的勇气!” 秦天度猛然怒睁双目,手中长剑一掷,瞬间化作万千飘零的白雪,将虎三彪连同后来那几位一同围在其中。 “千山飞雪,万剑成笼,尔等试试我这飞雪剑阵如何?” 秦天度抛下一句话,慢悠悠的朝着北边飘去。 剑阵之中的老者两眼眯成一条缝,看着秦天度的缓缓远去的背影,停住了刚伸出去的手。 “甲骨,这一阵交给你!” 老者一发话,那名金甲青年看了一眼虎三彪,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瞧着吧!” 虎三彪也不笨,瞬间就明白甲骨眼神中所蕴含的意味,甩开膀子就要上前,却被一道青光给挡了回来。 看着屏障之外的甲骨,虎三彪又气又恼,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也就是鳌江哥拦着,不然老子一拳就破了这什么剑什么阵的!” 屏障内注视着外面的动静,说是剑阵,看着也就是密集的雪花萦绕在周围,其中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甲骨环顾一圈,也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便漫步走至雪花边缘,试探着伸出手一碰。 在众人惊叹的眼光中,甲骨的手毫发无损的穿了过去,收回时,除却指尖的冰凉之感外,便再无其他。 “呀,被摆了一道呢?天人的名头,还真是好唬人呢!” 狐媚的女子笑盈盈的吹出一口气,随后气化成焰,青色的火焰一沾到雪花便瞬间蔓延至全部雪花之上,仅一个眨眼,所谓的飞雪剑阵便焚烧殆尽。 “他娘的,还真是假的!”虎三彪气的两眼冒火,朝着鳌江喊道:“哥哥快解了这屏障,待我撵上去非把那狗屁天人扒皮剔骨不可!” 鳌江皱眉犹豫了一下,给旁边小眼的孩童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心领神会。 屏障撤去,虎三彪一马当先就踏了出去。 “噌!” 一声细微的响动自耳边响过,虎三彪脸上便留下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不好,有诈!” 金甲青年一个飞身到几人跟前,双臂一伸,化作一只巨大的穿山甲蜷缩成一团将几人护在其中。 顷刻之间,满天雪花在穿山甲身周萦绕飞舞,一道道剑影伴随着利器滑过之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亮起一簇青光,一张虎脸呈现出来。 “这他娘的,净耍些花招!” 虎三彪一肚子气,却又发不出来,只得愤愤的骂了两句。 “咦?”瘦弱的男子拿纸扇盖住半张脸,凑到青光前好奇的问道:“小灰怎么不见了?” “俺就说嘛,人族生性狡诈,就不该去试探,我们一拥而上,这么多双手还按不住他一个?你们偏不听,看看,灰晏也给漏在外边了,这不得给削成丝啊?” 壮汉说着将肩上的斧头取下,往下面一杵,一脸的不悦。 “诶诶诶,你别在那瞎杵,我们这是在甲骨的怀里,你别戳到人家肚子了,咋就不动脑子呢!” “怕啥,就甲骨那身板,天雷都伤不了他分毫,我能戳坏?” 虎三彪一听就不乐意了,本就一肚子火,正巧遇着个倔脾气。 “呦呵,怎么着牛元一,真当是牛犊不怕虎啊?” “败军之将,别跟俺犟嘴,连人家随手一挥都接不住,你凶个啥?” 虎三彪一甩膀子正要上前,却被鳌江的咳嗽声给止住了。 “行了,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们都安静些,阻杀天人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切不可当成儿戏!!” 虎三彪和牛元一互望一眼,彼此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不一会,随着一阵晃动,眼前光亮显现,甲骨恢复人形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虎三彪,见对方对自己视而不见,便看向鳌江。 “鳌大哥,此阵虽巧,但威力并不算大,若是想诛杀我等尚且远远不够,我方才就在想,这会不会是那天人故意而为之,想借此混淆视听?” “不是混淆视听,而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消瘦之人问道:“莫非天人想逃?” 鳌江看了看秦天度离去的方向,缓缓答道:“不是想逃,而是在等我们入套!” “那可不,这天人虽长的俊俏,但皮囊底下装的全是坏水!”狐媚的女人冷笑一声又说,“估摸着那人此刻已经备好绳索,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哼,想一网打尽!”鳌江冷冷说道:“既然他如此急躁,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鳌江心中其实早有打算,从天人到达北境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盘算如何能手刃这个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至强者。 而冥青的出现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所以他才说服龙渊头领放冥青和天人出城北。 而他自己则早已布下了一盘残局等着天人落子,果然不出他所料,天人多疑,并未以实力相搏,而是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 如此一来,秦天度这一盘棋便已成定局,纵使他天人再强,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自己除却黑印还有另一道惊天底牌。 他孤帅坐中,而我兵马齐备,今夜便是他秦天度的必死之局。 第135章 南斗七杀 秦天度趁着飞雪剑阵的拖延已遁去十数里,在一处开阔荒芜之地停了下来。 一番精心布置之后,秦天度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孤身杵在大阵中央,静候追兵前来。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鳌江一行人便追到了秦天度所在之处,却都止步在了秦天度所布的囚阵之外。 “诸位可算是来了,让本尊等得都有些乏了!” 鳌江站在众妖最前面,往前走了一小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天人布的局,我等怎敢怠慢,自是要多准备一番,若是三两下就败了阵,岂不是枉费了你一番热情?” “哈哈哈!”秦天度大笑着说,“好好好,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诸位可敢入阵一试?” “来都来了,无论成败都是要试上一试,否则岂不让你看了笑话?” 鳌江一甩袖,迈开步子大步踏入这大阵之中。 “果然够胆,与你那父亲简直如出一辙!”秦天度立在原地,摆臂一挥道:“只可惜,你们鳌家今日怕是就此断了后喽!” 随着秦天度手臂划过一横,脚底一圈光晕泛起,紧接着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数里之内,皆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屏障之中。 鳌江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之上流转的灵气,又低头瞧了瞧脚下转动的光圈,不由得惊叹道:“我鳌江自诩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今日这一阵倒是头一遭看到,想必不是什么寻常阵法吧?” “那是自然!”秦天度缓缓浮起身,衣袍飘扬间得意洋洋的说,“尔等煞费苦心的在这荒野阻截本尊,我若不拿出点诚意,他日若是传出去,岂不叫他人诟笑!” 鳌江脸色略显忧虑,但手上却不慌不忙的拿出先前那方黑印,他身后的那几位见状也纷纷打起精神来注视着阵内的风吹草动。 月光朗朗映照在秦天度身上衬托出几分仙气飘飘,只见他抬手一指天穹,一道星光便坠落在了大阵之上。 顷刻间,无穷的威压施加在鳌江一行妖族身上,使得他们瞬间就动弹不得。 秦天度一个闪身至大阵之外,竖起剑指便开始念动咒诀,丝毫不给对方片刻的喘息之机。 他心里明白的很,若不速战速决的话,即便是身为天人,面对七位丝毫不知底细的妖族高手,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一举歼灭。 既然它们胆敢硬闯自己布下的星陨囚阵,那便一鼓作气来个杀招,这一击下去即便对方不死,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了。 “南斗七杀,天君借法,居座刑台,降世屠伐!” 咒诀一出,奏达云霄,有湛蓝之剑涌现云端,剑刃虽尚在空中,但那种近在咫尺的杀伐之气却已逼临众妖头顶之上。 强顶着威压,鳌江艰难抬头,只见一把湛蓝的巨剑正缓缓向着它们落下。 “你竟然…” 鳌江艰难的挤出三个字,话还未说完,两腿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倾轧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而其它几个妖族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 秦天度大笑着说道:“原本还想着不动用这禁咒的,不过为了不再横生枝节,就只好让尔等神形俱灭,免得往后夜长梦多。” 鳌江算到秦天度会下狠手,但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为此不留余力。 它更没想到,天人不但修为高深,竟然还身承天君道统,如此实力外加禁咒,想要再留余力显然是不可能了。 “诸位,此招乃是禁咒,拿命搏吧!” 鳌江一嗓子嚎出,将手中黑印朝上一执,那方黑印随着升空不断变大,最终化成一座山岳一般的巨龟朝着召来之剑砸去。 这印,乃是鳌江母亲身躯所化,那日母亲将一身修为尽数传与鳌江,并将自己的肉身化作了这一方黑印。 近千年的大妖真身,堪比神阶宝器,如此一方黑印也同样蕴含着神阶宝器的威力。 原本,这黑印是准备用在秦天度身上的,如此一来不得不先用其保命。 黑印升空与坠落之剑相撞,刹那间,华光四溢,声势震天,四散的光波将周遭的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然而,黑印虽奋力的阻挡那柄巨大的光剑,却只能延缓它下落的速度和威势。 眼看着剑离它们越来越近,而几个妖用尽了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如此下去它们几个便是必死无疑。 秦天度看到这情形嘴角一扬,转身就要准备离去。 正在这时,底下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秦天度一回头,就瞧见大阵之下的地面整个轰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我就说先前有个贼眉鼠眼的小崽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钻地下打洞去了!”秦天度冷哼一声又说道,“可惜,我这大阵塌不了,白费力气!” 话一说完,一根白丝带着淡淡的青光游弋而出,飞快的没入地下。 不一会,那个叫灰晏的小妖破土而出,身后紧跟着那条白色的丝带。 前者时而钻地,时而破土而出,而后者紧跟其后,丝毫不给半点犹豫的功夫。 不过几个来回,那钻地的小妖便被白色丝带给追上,顺着脚踝就缠绕上去将其捆了个严严实实。 “呦,原来是只耗子,怪不得这么会打洞呢!” 秦天度笑着弹指一挥,一道光直奔小妖眉心而去。 “嗖!” 秦天度一招打空,看着空空如也的白丝带,有些吃惊,不过转眼之后就扬袖甩出一柄飞剑。 飞剑化雪,满天飞舞,每一片雪花都是一把锋利的剑刃,在周围萦绕着,飞舞着。 就在秦天度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时,那小妖却现身在大阵底下的一角。摇身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老鼠,对着大阵就开始疯狂啃食起来。 秦天度猛然一惊,顿觉不妙,刚要动身就听到清脆的开裂之声涌入耳中,而那大阵底下也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纹。 随着裂纹的延伸,大阵之中的威压开始极速衰退,鳌江趁此大喝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第136章 无妄之地,不川山 秦天度自觉不妙,挥手间一块令牌便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横空而来一口煞白的棺材,不偏不倚正砸在大阵之上正中央的位置。 “咔嚓!” 这一砸,整个大阵瞬间碎裂,倾轧之势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抬头,还有一道红艳的身影立在半空之上,一口气朝着头顶连续扔出五道漆黑的符纸。 五张符浮空相连,中间显现出一片幽深迷蒙的黑气。 红衣飘飘,吟诵朗朗。 “幽幽冥山,鬼道借法,五方有帝,御使八荒!” 言尽,五符旋转扩大,中间好似一道无尽之门,冒着森森阴气,生生将黑印连同召来之剑一并吞没。 秦天度打量了新来的这两位一眼,不由得开始皱起眉头来。 他料想到对方会留有后手,但未曾想到来的人竟是红白双煞。 这样一来,原本单方碾压的局面已开始出现倾斜的势头。 离开皇城,没了天家气脉的供给,即便龙印在身,天人的实力依旧是折损了不少。 若只是先前那几个妖族,秦天度自认为费不了多少周折,可偏偏在这十拿九稳的局面前杀出两个难缠的角色,纵然心境非凡,也难免升起几分愤恨来。 要说红白双煞这两位,他秦天度知晓的情况也并不多。 九煞门中除却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主之外,便是这两位鬼魅一般的传奇人物了。 而关于两人的情报,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家,翻遍档案也就那么寥寥数笔:红来白去,缘生劫死,是为双煞,善鬼道,一者笑魇,一者哭悲。 如此,就算是身为天人,秦天度心里也颇为忌惮。 不过,事到如今,左右都是要与之交恶,倒不如先探探虚实再作打算。 “早听江湖中善鬼道者万千众,而红白双煞名列百人之中,今日一见确有幽山一族之风采!” 秦天度双手背在身后,以一副傲视群雄的姿态看着红白双煞二人。 红煞亭兰浮立半空,大红色的嫁衣于月色中泛着诡异的光彩。 “世俗之事因果繁琐,天人之境已是临步真仙,妾身实在是不明白,阁下不在云阁参悟破劫之法,跑到这北境来趟什么浑水?” “哈哈哈,姑娘说笑了!”秦天度大笑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境再怎么偏僻,终归是天家的管辖之地,秦某既入了庙堂,自然是要为帝君分忧,怎能说是趟浑水呢?” “既然阁下为大恒的帝君分忧,那今日我们便是来的正好!”亭兰双手叠在身前,屈膝施了一礼轻声言语,“入了帝王家,荣辱皆共,富贵荣华要拿,前尘旧债也要接,今夜妾身斗胆,请天人赴死!” 言罢,亭兰缓缓直起身子,红袖飘扬间伸出双手一扣,念道:“鬼道第十八,辟境彼方,无妄之地,不川山!” 咒出如令,天地忽变,周遭乾坤翻转,万象扭曲。 眨眼之间,众人便身处在一片陌生的地方。 血月一轮高悬于空,前方有山如柱,上耸云霄,下接大地,像极了一笔写在天地之间的“川”字。 这弹指间的转变,就连秦天度也是无比震惊,云阁搜罗了天下多少奇书异志,也未曾记载过这眼前所谓的“不川山”。 鳌江一众妖族对此更是闻所未闻,除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外,也寻不到有其他的神态。 “你…” 秦天度欲言又止,他所问之事其实内心已有一个答案,只是他有些害怕,他怕听到对方口中说出的答案与自己如出一辙。 这时,亭兰徐徐开口道:“天人是很强,但仅限于天和地之间,倘若离了阳世,那便也只是个极字阶的丹道修士,与那魁字阶的武夫无异!” “你胡说…!”秦天度怒上心头,高举捏在手中的令牌喝道,“区区凡胎,怎么可能翻转阴阳,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你怕了?” “住口!” 秦天度脸上露出狰狞之态,与其满身素净的衣着完全不相称,丝毫没有了先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哈哈哈,没想到,所谓人间至强的天人,原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久立在一旁未曾言语的白煞伯田大笑着在一旁嘲讽起来。 秦天度何等身份,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咬着牙怒喝一声“放肆”,高举着令牌念念有词。 “南斗入阵,俱杀八方,参我君仙,借法一用!” 秦天度看着手中的玉令散发星斗之光,不由得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尔等拙劣之言到此为止,这就让你们灰飞烟灭,哈哈哈哈…!” 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手中的玉制令牌却忽然碎裂,耀眼的星光也随之消散。 看着手中化作齑粉的令牌,秦天度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亭兰身影立在血月之前,有几许风来微微掀起她头顶鲜红的盖头,白皙的下巴上红唇微启,一滴鲜血滑落。 “幽山无界,不川为门,生则缘生,死则劫死,秦天度,该上路了!” 伯田闻言纵身而起,双手掐诀喝道:“盖棺定死生,一去莫回头,无妄来!” 咒言即敕令,鬼道敕令无鬼不从。 幽幽阴风四起,有两道身影自不川山踏雾而来,破布衫,烂斗笠,白布遮脸,僵硬不动的黑手中拖着一条粗壮的锁链。 秦天度慌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都并非虚相。 那玉召令牌乃是神阶器物,只需催动咒诀便能奏达九天,既然连玉召令牌都不能传达,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如今所在之处乃是幽山鬼族之地,冥界。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秦天度催动法诀,想要遁逃。 然而,当他心念一动,两条锁链便朝着他冲了过来。 秦天度一个闪身往高处而去,而两条锁链紧随其后,任凭他如何翻转腾挪,那锁链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死死咬着他不肯罢休。 “尔等当真以为我好惹么!” 秦天度狰狞一怒,周身生出无数把明晃晃的飞剑。 第137章 云阁之内 “滚开!” 在秦天度的咆哮声中,无数飞剑倾泻而下,汇集的剑光宛如一条巨蟒,朝着两条锁链张开血盆大口。 “咿咿呀呀!” 耳旁瘆人的怪叫引得秦天度侧目,映入眼中的正是那被称为无妄的两只鬼物。 待他反应过来时,刺骨的寒意和无比巨大的力量沿着他的双脚就缠绕了上来。 “哗啦!” 铁链作响,从空中将秦天度狠狠拽下地面,一口冒着森森阴气的石棺应声合上。 无妄拽着铁链左右摇晃着朝迷蒙中缓缓而去,留下一阵沉闷的声响在周围回荡。 鳌江左右看了看相随的同行者,入目的皆是一脸茫然和震惊。 良久,鳌江从中缓过神来,朝前跨出一步说道:“谢过两位今日出手相助,此番恩情他日定当报答!” “不必,待尔等破了北境城,此事就算是了了,倘若事后尚有相见之日,届时难说彼此的立场是否仍在一边!” 幽幽余音回荡,眼界内短暂扭曲模糊之后,鳌江等妖族便已回到了起初所在的位置。 七双眼彼此互望,道不出该是怎样一番滋味,只得稍作休息后飞身而去。 秦天度身上的龙印承载着大恒的气运,也同样与天家气脉相连,而它短暂的消失与之后的再次出现,都被帝都云阁之内的其他天人所察觉。 “诸君,此事恐有变故!”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窗前远眺着,手里那卷古朴且略显破旧的卷轴在光影里显得格外特别。 “嗯…,起初我算过一卦,卦象里所示之物不在天地之间!” “不在天地之间?” “难不成,鬼族和上面的也插手了?” 老者看着一旁的中年男子,指了指苍茫的夜空。 “恐怕这当中的因果已不是我等能够沾染的了,乾老啊,依我看咱们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 中年男子端起一旁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事到如今,还有退路么?” 老者眼神凌厉的看向中年男子。 “有!” “哼!”老者冷哼一声道,“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那兵解之法!” 中年男子淡然斟满一杯酒,端起酒杯说:“我就一算命的,摆弄不来你们那些残局,如今动乱已起,顺应天意入世,借此机会兵解而去又何乐而不为?” 说完,男子将杯中酒又送入口中。 “顺应天意?你可知一旦你舍弃了这具躯体,便只能做任他人摆布的傀儡,届时便再不得半分自由,若如此,那云端之上不过又是一方牢笼,这样你所谓的何乐不为还能说的这般轻巧么?” 老者将手中古朴的卷轴放下,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倒满一杯。 “到那时,兴许连这杯中酒,也容不得你想喝就喝!” “嗐,说到底你不也没见过上面是什么光景,你所说的也不过是你推测的可能罢了,事实究竟如何,咱们谁也不清楚,反正都是一场豪赌,我为何非要把这一注押在你那里呢?” 中年男子稳稳放下酒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看着老者的眼睛。 “乾老您要取巧,我没意见,不过还望您也别来阻碍我,桥宽还是路窄眼睛看的着,尽头是山是海全凭天意!” “好,武小子你要自己选路走,我不拦着!”老者微微笑道:“他日若是狭路相逢,我也希望你能像今天这般随性洒脱,莫要辜负了你今日所言!” “那是自然!” 男子站起身,离去之前还不忘向老者施礼告别。 男子离去不多时,一名女子缓步而来,面带笑意的对着老者说道:“怎么?云阁十六杰是要就此散伙了么?” “十六杰?”老者冷笑道:“大家不过都是图这天家的气脉,如今气脉将枯,不说旁人,你吕如烟恐怕也早就在作谋划了吧?”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上还挂着颇为暧昧的弧线。 “乾老说的哪里话!” 吕如烟漫步向前来至老者身侧,侧身坐在其身上。言语未出,眉眼生波,纤细白嫩的手轻轻拂过老者脸侧。 “妾身至始至终都是乾老的人,几时有过私心?” 老者端起酒杯,送至吕如烟嘴边,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柳如烟的衣袍不平之处。 “哈哈哈哈,好,甚好!” 皇城内灯火阑珊,云阁中巫山烟雨。天人已非人间之物,而所图之事也定然会引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破晓将至,北境城中却没了昔日的烟火之气。仅有少许的行人来去匆匆,留下一道道飘忽的身影。 城南的茶摊上,尹山河端坐在茶摊之中,长衫依旧,纸扇依旧,一旁呆坐的玲儿也是往常那般惹人怜爱。 只是,近来好几天,这茶壶里的茶水就未曾卖出去过一碗,尹先生的书也停了好些天。 玲儿年纪虽小,但也并非不知事。只是她不明白,好多人都在陆陆续续的离开,尹先生却一点也不着急。 而且,整日都早早来到这茶摊里干坐着,也不说书,也不说话,她好几次都想问先生,可话到了嘴边都给咽回肚子里了。 自从那次来了个大姐姐听书,临走留下三银三铜那件事之后,玲儿便总觉着尹先生是不要她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得了多少,她只晓得不讨先生厌烦,先生就不会赶他走。尤其是见着周围熟悉的面孔一天比一天少,玲儿就越发的安静起来。 天色初亮,街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响。不多时,一个周身披着黑甲,腰间配着刀的人缓步朝着茶摊走来。 这人到了跟前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尹山河。 玲儿看着那人脸上的古铜色面具心生怯意,小心翼翼的滑下凳子躲在了尹先生的身后。 “你来了?” 见对方开口,墨澜有些吃惊,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先生认得我?” “当然认得!”尹山河笑着牵出身后的玲儿,说道:“那日你来听书,临走还留下了三银三铜,着装可以改,声音可以变,但气质这东西换不了!” 第138章 面具之下的墨澜 玲儿羞怯,只是鼓着眼睛偷偷看着墨澜,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天真和好奇。 “先生可真会说笑!” “你不承认倒也无妨!”尹山河提壶倒满一碗茶,推到墨澜跟前说道,“鄙人不才,略懂一些卜算之术,瞅着天色尚早,不如给阁下算上一卦如何?” “我不信命,只信自己!” 墨澜瞧了一眼跟前的那碗茶,手微微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端。 尹山河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笑道:“阁下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自然是命更重要!” 尹山河这一句话让墨澜身躯一颤。 “先生可知我是什么人?” “军人!” “既然知道我是军人,就应当知晓我现今的处境,先生此时说这番话不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么?” 墨澜声音虽嘶哑,但这一字一句中传达的意思却半点都不含糊。 “大漠狼烟起,风起月南山,将军出边塞,莫问几人还!” 尹山河喃喃念叨几句诗,而后拿起桌上的纸扇朝着墨澜展开,上面流水行云一般写着一行字。 “千山画月,星慕残阳!” “字的确写得好,但在下是个粗人,不识几个字,敢问先生这是何意?” 墨澜声音依旧是嘶哑,手却一点点往腰间摸去。 尹山河一合扇子敲在桌上,直勾勾的看着墨澜的双眼说了一句让她无比震惊的话。 “你若念着这份恩情,那便好生活着,但无论身在何处,你需记得,这条命是我给你的,若非我亲自来取,你便要好生护着!” 话出犹如旱地一声雷,墨澜猛然释放出浓郁的杀气,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剑锋所指正是对面的说书先生,尹山河。 “你究竟是谁?” 面对墨澜的突然发难,外表看起来文弱的尹山河却面不改色心不惊,倒是一旁的玲儿吓得失声啼哭起来。 “不怕不怕!”尹山河玲儿抱起,念叨着,“玲儿乖,不哭不哭!”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究竟是谁?” 墨澜并不在乎一个小女孩的喧闹,依旧是持剑逼问着尹山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见墨澜依旧是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尹山河颇为无奈,摇头叹气着从玲儿的脖子上轻轻拉出一根红绳,而末端带出的东西瞬间让墨澜无比震惊。 一寸宽,两寸长,白洁透亮的玉牌当中雕出一个墨绿色的“云”字。 恍然间,时光流转万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黄沙千丈之中,尸横遍野,咆哮的狂风到了那位身影跟前也不得不收敛,化作清风几缕悄然溜走。 素衣白洁无暇,一抹淡青缠于腰间,柳眉下一双凤眼无有任何波澜。 “今日我救你,并非出于侠义,你若念着这份恩情,那便好生活着,但无论身在何处,你需记得,这条命是我给你的,若非我亲自来取,你便要好生护着!” 血染衣衫的女子跪倒在地上,脸侧的血泪早已干涸,唯独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斥着死而后生的坚韧。 “小女子此身已陷仇怨之海,今生恐怕再无报恩之日,但求恩公告知姓名,若有来生愿当牛做马来偿还!” “大可不必!”那人慢步来至女子跟前,将手中的长剑一横,说道:“今日不死,也是你命不该绝,既然你有决绝之心,那我便赠你一物!” 那人指尖划过剑身,随即反手弹指一震,将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二。 “此剑名为召月,已伴我多年,今日我将它一分为二赠予你,希望你能自此埋藏过往,重塑自己!” 女子抬头,瞥见一抹笑容,尽管周遭一片狼藉,也阻挡不住那股暖意的蔓延。 接过剑,有股凉意沿着剑柄钻入体内,身上的疼痛渐渐平息,受损的脏腑和经脉也随之一点一点开始愈合。 欢喜涌上心头之间,那人已然潇洒而去,飘扬的衣带在风中舞动,腰间的红绳上系着一枚玉牌,其中还雕着一个墨绿的“云”字。 “恩公…!” 女子踉跄两步往前,却被对方挥手止住。 “我姓云,云朵的云,你且去吧,若是他日有人持信物来寻你,你要知晓,该是你报答今日之恩的时候了!” 风沙渐渐迷离,前方的身影也渐行渐远,最终只留下一人在风中仰天嘶喊。 初阳沾染了小巷的寂冷,于瓦檐下慵懒的蹒跚着,墨澜缓缓收剑归鞘。 看着玲儿脖子上戴着的玉牌,墨澜轻叹一声摘下戴在脸上的古铜色面具,露出她原本的面容。 “许久不见,阿澜姑娘!” 墨澜没回话,抬手端起面前的那碗茶,映出满碗的踌躇。 “茶凉了!”墨澜放下碗,问道,“时候到了么?” “是!” “恩公她…” 墨澜有很多话想问,但却没勇气开口。 尹山河好似看出了她心中的踌躇,侧脸对着玲儿说道:“玲儿,上次给你的东西在哪?” 小女孩偷偷瞄了一眼墨澜,而后扭捏的自怀中拿出一小布包。 “玲儿…,一直记着先生的话,带在身上!” 稚嫩的腔调里有几分掩藏不住的害怕。 或许,她心里也明白的吧,这一次,先生要离她而去了。 或许,先生是嫌她的茶煮的不好,又或许,先生那身长衫她总是洗不净。 玲儿不懂,心绪也没那么复杂,先生问她,她便回答,至于结果是什么,她根本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接过布包,尹山河冲着玲儿笑了笑,玲儿也跟着笑了笑,似往常那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可还记得我教你的话么?” “记得记得!” 玲儿扭身趴在木桌之上,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裹在其中的六枚圆钱。 “这三枚给你!” 玲儿用胖嘟嘟的手将三枚银圆钱推到墨澜跟前。 墨澜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先生说了,这三枚圆钱给了你,姐姐就会带我去见一个人!” 墨澜看向尹山河,问道:“这便是恩公所托之事么?” 第139章 焚煞 尹山河点点头,而后将余下三枚银圆钱包好递给玲儿缓缓说道:“北境城是死局,沾染之人都逃不掉!” “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尹山河提壶倒满一碗茶,一饮而尽。 “茶虽好,但终是不及长春醉那般令人回味无穷啊!” 墨澜忽然皱眉,再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说书先生。 “长春醉乃是御供佳酿,你怎么…” “哈哈哈!”尹山河大笑三声,拿起纸扇一敲木桌说道:“鄙人尹山河,略懂卜算之术,勉强跻身天人之境,御供佳酿也姑且喝过那么几回!” “天人?” 墨澜满眼质疑的看着尹山河,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信与不信不重要!”尹山河深情看了一眼玲儿,手指轻拂其额头,细声细语道:“玲儿困了,该睡了!” “纵然卜算之术通天彻地,也算不尽这人间因果,更算不出那人为究竟是何许人也!” 墨澜赶忙起身问道:“先生说的莫非是恩公?” “话只能说这么多,时辰已到,你们该走了!” 尹山河将玲儿抱给墨澜,摇着扇子来到茶铺外,看着红艳的朝阳喃喃道:“你出城往南,再往东,不要回头!” “所以,究竟是要去何处?这孩子又如何处置?” 墨澜一脸不知所以然。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届时自会有人应缘而来,至于往后如何,鄙人也不得而知!” “事成之后,我该何去何从?” 墨澜终是没能藏住心中疑虑。 “如若看不清前方,那便再往前走走,若是还看不清,就遵照本心而行吧!” 一骑绝尘,朝南而去,而马上的墨澜心中思绪万千。 隐姓埋名藏身北境,也记不清几朝风雨几朝秋了,没等来该来的人,却染了不该染的因果,此时的她已全然看不清自己,亦看不清前方。 或许,真的是藏的太久演的太真了,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当初来北境的初衷了。 四蹄踏尘,风驰电掣,半晌未到就已全然看不清北境城那巍峨的高墙了。 颠簸了一路,墨澜也怕伤了玲儿的身子,便寻了一处遮阳之地停歇。 北漠这片地方春夏不分,也就晚秋和冬天稍稍看得出些眉目。 这夏尽秋初的太阳依旧毒辣,修行之人对季节虽无感,但肉体凡胎也终是要饮水食五谷的。 更何况还有个小孩子带在身旁,怎么着也要寻些吃食饱腹。 这一趟说走就走,也没来的及带什么口粮,一时间倒也把墨澜给难住了。 她虽大姑娘一个,但整日都是游走在刀尖之上,未曾见过更没学过如何照顾一个孩子。 “七八岁了,该是吃得那些飞禽走兽了吧?” 墨澜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扭头就看见玲儿蜷缩在石壁旁,悄然呜咽着。 墨澜慢慢走到玲儿跟前,有些无措,犹豫了半天伸手摸了摸玲儿的头。 小孩子不像大人那样,几经岁月的洗礼,早已能承受的起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 感受到墨澜温暖的手掌,玲儿猛的抓住墨澜的胳膊,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人本凡胎,纵使烈火煅烧,千锤百炼,终究还是一副血肉之躯,涌动的心头又怎会不生怜爱之情。 墨澜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蹲下身子轻轻抱着玲儿,任其在她怀中哽咽着,啜泣着。 “先生,不要玲儿了…呜呜呜…” 墨澜轻轻拍了拍玲儿,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或许此时什么都不说便是最好,开口若是说错了话,孩子怕是会记一辈子。 哭着哭着,玲儿睡着了,墨澜轻轻放下玲儿,扭过头就瞧见沙石之间有些影子晃动。 这边立马提弓而去,悄然摸到一块巨石背后,乱石之间,一只沙兔正在一蹦一跳的寻找着什么。 墨澜轻轻挽弓,绷弦之声在耳旁吱吱作响,箭矢所指已正,就在即将撒手之时,一只幼小的兔子从石头背后钻了出来,停在了另一只大的身边。 小兔子很乖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朝着墨澜所在之处望过来。 四目相对,墨澜犹豫了,一向杀伐果断的她此刻竟动了慈悲之心。 烈阳灼灼之下,墨澜的箭没能离了弓弦,就在两只沙兔将要离去的时候,一簇烈焰席地而过,将墨澜目之所及之物皆焚烧殆尽。 墨澜抬头,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立在石壁之上,赤色长发随风而动。 “天生万物以养人,要杀便要杀的果断一些,犹豫不决便是玷污了万物供养之恩!” 墨澜踏步走出巨石的遮掩,满怀警惕的看着来人。 “怎么,墨大统领该不会不认得在下吧?” 男子一跃而下,轻轻落于地面,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于身后。 “在下焦荼,乃九煞中人!” “我认得你!”墨澜跨步而立,说道,“炎狱堂堂主焚煞!” “不错,正是在下!” “为何在此?” “奉门主之令,取你项上人头!” 焦荼慢步走来,满是沙石的地面竟燃起熊熊烈火,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焦荼此人专修炎火诀,每每现身都会引发一场焚天大火,因此也将其称之为“灾烬”。 墨澜执掌隐卫,监察北境,诸多信息都了如指掌,而面前这人她也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墨澜弃弓不用,拔出腰间两把剑,聚气于中,蓄势待发。 焦荼抬手一喝,两袖交替挥舞,一团团烈焰涌向墨澜。 墨澜左右手持剑,交替出招,剑影交错间仿佛布下一张剑网,将烈焰一一拦下。 烈焰四处飞溅,火星沾染之处瞬间就蹿起火苗来。 焦荼张开双臂,猛然合掌一拍,两条粗壮的烈焰自身后涌出,瞬间化形成缠绕前进的火龙扑向墨澜。 后者双剑旋转,两朵剑花中生出强劲的气浪,呼啸而出的强风扭曲成旋涡,与火龙相抗衡不落下风。 “双剑齐鸣,好剑法!” 焦荼站定身形拍手叫好,停罢双手抬起右脚猛然一跺,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一条泛着赤红的裂痕朝前迅速蔓延。 “炎火诀,地裂,逐方断界!” 第140章 吾主何在 裂缝一个晃神间就将地面一分为二,其中升腾而起的灼热气浪被翻滚的融浆推出。 墨澜脸色一变,撤身朝着身后飞去。 “太迟了!” 焦荼浮立半空,红袍在热浪中浮动不止,一双眼目尽显冰凉。 玲儿于睡梦之中惊醒,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觉得身子一轻朝下坠去。 待她惊慌睁眼,就瞧见墨澜飞身朝她而来,而周围翻腾的火舌正散发着贪婪的炽热。 玲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惊恐的望着墨澜的身影,一只幼小的手极力朝她伸着。 偏偏在这时候,焦荼已朝着他们打出一掌。 “焚天烈焰掌!” 半空中,一只巨大的火手飞速落下。 千钧之际,墨澜不敢再忧虑太多,双剑一并,合二为一。 “万物凋落,月祭成霜!” 剑气萦绕飞舞,有凛冽的寒意肃杀而过,所到之处,无不凋零败落,即便是熊熊烈火,也不得不低头折服,披上一层白白的霜。 墨澜抓住了玲儿的手,飞至半空。 玲儿望着墨澜那一头银发,咬着嘴唇,泪水满眶。 “玲儿不怕,姐姐在,定会护你周全!” “好大的口气!” 焦荼单臂一举,五指成掌,一颗圆润的红球于掌中浮现。 “咔嚓!” 焦荼用力一握,红球碎裂,周遭天地随即变色。 “炎火成狱,破界成牢,九方,定关山!” 红球迸发而出摧枯拉朽的热浪,融化了万物,就连触之不及的空间都随之扭曲,还流淌出灼热的岩浆。 待视线归正,三人已然身处异地,滚滚岩浆在脚下流淌,通红的九座大山环绕四周。 “门下堂主便能造出如此广阔的辟域结界,也难怪敢联手异族企图动摇大恒江山!”墨澜对此虽感震惊,但依旧沉着的面对着焦荼说道:“不知你们的门主又当是何许人也,该不会是天人吧?” “天人?哈哈哈哈!”焦荼大笑着说,“天人算得了什么,就在昨夜,你们大恒的天人已经含恨西北了!” 墨澜将信将疑,不过从对方那骄傲不已的神态来看,似乎焦荼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那可是天人啊,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斩杀,难道九煞门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了么? 墨澜正想着,焦荼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信不信都无关紧要,反正一个死人也无需知晓我等的强大!” 焦荼抬手一挥,四面飘来无数通红的巨石,光是看着就令人升起一阵胆寒。 “在我的这方小天地里,你插翅难逃!” 焦荼再一挥手,巨石纷纷朝着墨澜极速汇聚。 墨澜手持长剑,光影飘零间,不停的闪转腾挪,银发飞舞中游走于火光边缘。 墨澜身法灵动飘逸,剑术也十分卓绝,然而面对源源不断的火焰巨石,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更何况,她怀里还抱着个玲儿,既要兼顾她的安危,又要在密集的攻势中寻找对应之策,实在是有些艰难。 “何必如此,横竖都是个死,就不要再做些毫无意义的反抗了!” “住口!” 一记剑气从焦荼脸侧飞过,几根断发缓缓落入翻滚的熔岩之中。 “我方才说过要护她周全,便一定能做到!”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撑到几时!” 随着焦荼皱眉,周遭的巨石愈发的密集起来,将墨澜围了个水泄不通。 经过一番折腾后,墨澜手臂不停的颤抖,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玲儿的脸上。 “姐姐你流血了!”玲儿伸出手擦了擦墨澜的嘴角,从脖子处拽出那块玉牌来。 “玲儿这是做什么,快收回去!” 被墨澜呵斥后,玲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脖子上的玉牌后,还是将其扯了下来,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密集的巨石停滞在半空中,焦荼聚神看了一眼,轻蔑的笑了笑。 “我当是什么东西,不过一块破玉牌罢了!” “不是破玉牌!”玲儿怯生生的说道:“先生说过,若是他日遇到不得已的关头,就把这玉牌拿出来,自会有人前来搭救!” 焦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姑娘,先不说有没有人能从外面破界而入,即便是有,入了我这辟域结界,也只能任我宰割,你口中的先生是在骗你!” “不,你才骗人!”玲儿忘却了惧怕,有些生气的说,“先生说过,读书人从不说假话!” 焦荼忽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孩童,竟敢在他面前反驳,如此遭遇若是换作平常孩童,早就不知哭成什么模样了。 但眼前这小鬼,虽面有畏惧,心却尚存坚毅。 “罢了,念在小娃娃你有几分胆气,我也当回好人,给你们个痛快吧!” 言罢,双手一合,四方有威压朝中间汇聚,九座通红的大山也跟着朝墨澜她们飞速并拢。 即便是墨澜迅速凝结壁障,但玲儿依旧是承受不住瞬间骤增的威压之势吐出一口血来。 “玲儿…” 墨澜此时无比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看着玲儿依旧颤抖着手举着那云字玉牌,墨澜心中无比自责。 “恩公,墨澜尽力了!” 眼看着九座大山随着裹着威压即要将她们挤碎之时,一声呼唤响彻此方。 “吾主何在,幽玄来也!” 声音刚至,一道泛着幽黑气息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幽玄。 幽玄深邃的眼目一眼就瞧见了小女孩手中的云字玉牌,而那上面的气息与主人如出一辙。 幽玄化作一道黑光,在焦荼无比震惊的眼神中飞至墨澜身旁,两眼一怒,有股无形的力量迸发。 一瞬的万籁俱寂将一切都凝固了,焦荼无比惊恐的看着幽玄,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那种窒息感就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样。 片刻的凝滞后,强波回涌,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周围的一切便开始碎裂崩塌。 窒息消散的一瞬间,焦荼长吸一口气,当他再抬眼看向幽玄所在之处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第141章 故人之影 辟域结界崩塌,周围恢复如初。 焦荼在空中呆立许久,终是没能想明白方才破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其实,焦荼此行并非奉门主之令而来,不过是无心之举引来的巧合罢了。 不过,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焦荼看来确有必要向门主秉明此事。 倘若那黑影是门主计划的遗漏之人,若只是个行客也还罢了,倘若是敌对势力,就怕会误了门主的大计。 焦荼越想越觉着不太对,便急忙隐遁而去。 烈阳之下,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眨眼间就穿过怪石嶙峋的风化林,最终落在一处山丘之上。 “你是人是鬼?” 幽玄放下二人之时,墨澜抱着玲儿极速闪身退至几步开外。 幽玄并未说话,只是用它那无比深邃的眼神盯着玲儿手中的玉牌问道:“你手中之物从何而来?” 玲儿看着除去眼睛之外,浑身都被黑气萦绕的幽玄,不由得心生惧怕,赶忙把玉牌攥在手里往回缩。 “你手里的东西,从何而来?” 幽玄往前踏出一步,又问了一遍。 看似简单的动作,在对方眼里却极具威胁,尤其是幽玄那双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睛,墨澜总觉着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站住!” 墨澜呵斥一声持剑一指,下意识的就释放出浓厚的杀气。 幽玄没有理会墨澜,迈着坚毅的步子向着她们俩靠近,再一次开口问道:“你手中之物从何而来?” 就在幽玄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墨澜明显看见对方身上的黑气开始躁动起来。 墨澜不是傻子,知道对方实力远在她之上,莫说是动手,就算是想逃,恐怕都会被对方瞬间斩杀,这也是一路上她都未敢贸然出手的原因。 而眼下,她最为在意的就是,为何眼前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会如此在意玲儿手中的玉牌。 见对方仍旧没回答,幽玄站定身形,伸出手指向墨澜,一点黑光涌现,旋转扭曲之间隐隐有墨色电光闪烁。 “吾问尔等,为何不答?” 墨澜一脸惊恐的看着幽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方抬手一指,墨澜瞬间就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玲儿就更加害怕,蜷缩在墨澜的怀里不敢作声。 周围很静,也很冷,即便头顶便是那炎炎烈日。 “且慢!”墨澜见对方就要动手,急忙撤剑解释道:“玲儿的玉牌从何而来我并不知晓,不过曾经有一个人身上也有一块与其一模一样的玉牌,只是不知究竟是不是同一块!” 幽玄盯着墨澜,收了手上的神通,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猛地一伸手,一股吸力便涌向她们二人。 墨澜赶忙将剑插入地下,全身的气息都汇聚在两脚之上。 “嘭!” 墨澜双脚陷入地下,勉强稳住身形,但玲儿手中的玉牌却滑落而出。 “啊…” 玲儿惊叫一声死死抓住红绳,玉牌就这样横在了半空之中。 一瞬之间,玉牌忽显莹莹绿光,雕琢的云字在此刻显得格外耀眼。 幽玄猛然收势抬头,只瞧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轰隆!” 来者坠地,地面为之一颤。 “吾主!” 幽玄大喊一声,飞身而去。 “幽玄!”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它,激动不已 “吾主无恙,幽玄甚安!”幽玄说着看向墨澜,指着她怀中的玲儿又说,“那女娃手里有一样玉牌,与吾主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我猛然扭头,看向玲儿,不由得惊讶道:“阿澜?玲儿?你们…” 墨澜见到我的一瞬间,也是无比惊讶,而后急忙将脸撇开。 “原来,大人竟藏的这般深!” “为何要这么说?”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墨澜略显迟疑,缓缓扭过头指着幽玄说道:“它既然称你为主,想必你的身份远比我所知晓的更为复杂吧?” 我看了一眼幽玄,心生几许歉意,正要开口说话,便瞧见了玲儿手中的玉牌。 那一刻,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 “师姐!” 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一边径直朝着玲儿走去,一边从怀中取出那块对我意义深重的玉牌。 两道绿光再次显现,一道在玲儿手中,一道在我手上,一个云字,一个阳字,遥相呼应。 云阳玉令重逢,故人之影浮现。 “细数过往,恍如云烟,一朝离别,再不知相见之期,我已行遍千山万水,踏尽山川古楼,仍不见念念之人,惶惶不知终日!” 再见师姐之身影,我终是没能忍住,热泪打转在眼眶之中。 光影闪烁间,云师姐仰面长叹。 “此陆已无念想,却见有人似是往昔之影,心生怜悯,故将之托付于一人,并赠随身之物。” 虽只是幻影,但那举手投足,一兴一叹,确是我那云师姐无疑。 “一来,是借此慰籍过往,二来,算是留个念想,倘若苍天有眼,有朝一日云阳玉令能再逢,届时持令之人自当知晓该去何处寻我,若不能,也只得如此,冬春雪雨也不过百载春秋,熬过去,终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光影中的师姐回眸一笑,身影渐渐暗淡。 “见此信,如见人,莫忘!” 夏风不解风情,吹散了师姐最后一缕青丝,两块玉牌无力垂下。 时光久去,往昔涌现心头,我静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平复。 “哎…” 长叹打破我的思绪,惊扰之中回头一望,鹤谷峰前辈缓步而来,面色略见好转的柳青跟在侧旁。 “这女娃子身体尚且虚弱,怎经得起你这么折腾?”鹤谷峰面露几许无奈,说道,“你这冷不丁一走,这女娃子就如坐针毡,非要念叨着来寻你,这人伤势刚稳定,你个兔崽子瞎跑什么?” 愧疚时看向柳青,后者艰难的笑了笑,却没忍住胸中气血汹涌,咳嗽了起来。 “你看看,别跟个木头似的傻站着了?” 鹤谷峰前辈用眼神瞪了我一眼,我后知后觉的赶忙跑上前去扶住柳青。 “我没事!” “放屁!” 鹤谷峰听柳青这么说,胡子吹起老高。 “还没事?三日之内若不寻到灵丹神药,你这小命就没了!” 第142章 哭啼的玲儿 闻言,我脸色突变,急忙问道:“哪里能寻得?” 鹤谷峰冷冷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 “晚辈确有不对,但其中有些不可说的缘由还望前辈莫怪!” “哼,我怪什么?”鹤谷峰看了一眼柳青,说道,“最近的地方就只有北境城喽,但是眼下这局势对你来说过于危险,就怕你去得,回不得!” 一听有戏,我赶忙搀着柳青走到鹤谷峰面前。 “只要是医得好柳姐姐的伤势,龙潭虎穴我布谷也得闯上一闯,前辈只管告知地点,届时谁拦我,谁就得死!” 鹤谷峰没立即回话,眼光不停的在幽玄身上来回打量着。 “罢了罢了!”鹤谷峰无奈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老夫我知道你小子身上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巧我也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敢说这样的话!” 鹤谷峰声音忽断,原来是瞥见了柳青那有些不舍得眼神。 “我跟你说啊妮子,这一趟他非得去不可,你的小命啊就全握在他手里了,你瞪我没用,你看看他那样子,就算我不说难道他就不去了?” 柳青侧目看我,眼中有些复杂。 “我这条命本就不该苟活,残喘至今已是上天垂怜了,你无需冒险前往,旧时的孤魂就让她留在过去吧!” 我愣住了,自当初相识到如今相随,我也没明白柳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搞清楚她在我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 不过,许多事它本就没什么缘由,却偏偏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虽然难以理解,但不能因为自身想不透,就昧了良心负了人家的恩情。 “上天垂不垂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柳姐姐生死关头并未弃我而去,反而以命相护,如此,我又怎能弃你于不顾?” 柳青有些气急,咳了两声说道:“我不过是有意寻死,并未有半分想救你的意思!”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是因我而受伤的,现在我要你活,谁来说都不行!” “哈哈哈!”鹤谷峰忽然大笑道,“好,就是这种性子,老夫喜欢,甚是喜欢!” 柳青许是觉着已经拗不过我了,于是就不说话,皱着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阿澜和她怀里的玲儿。 “她们是谁?” “嗯…容我想想” “想?你不认识她们么?” 我笑了笑,脑海里捋了捋头绪。 “认识,不过我是在想怎么能三言两语跟你讲清楚,毕竟…!” 柳青无力的抬手打断我的话。 “你不用瞒着我,瞎子都看得出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是非同…”戛然而止的我意识到说的有些不对,慌忙解释道:“不是非同一般,是有些复杂,总之呢这件事情待你的伤好了些之后,我自然会慢慢给你讲清其中的来龙去脉!” “且慢!”鹤前辈突然指着阿澜问道:“你可知她是谁?” 我看了一眼阿澜,转过头来对鹤前辈说:“认识,她俩一个叫阿澜,一个是玲儿!” “那这个阿澜你知道她背后是什么身份你可知晓?” 鹤谷峰前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眼光总往墨澜那边瞧。 我不明白鹤谷峰前辈是何用意,沿着他的目光看向阿澜。 “咦…?”我不禁有些诧异,问道:“阿澜你怎么这般打扮?你这一头白发又是怎么回事?” 被我这么一问,阿澜脸色显得有些为难,站在那儿有些无措的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又重新审视起来阿澜,忽然间觉着她今日的装束莫名的熟悉。 “不对,这甲胄怎么和黑甲卫的墨澜一模一样!”再看阿澜手中持握的长剑,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她:“你…” 话没能说尽,阿澜忽然打断了我,说道:“没错,我就是墨澜,墨澜就是我!” “为何如此?”我不解地问。 阿澜脸色归于平静,淡淡的回答:“身为黑甲卫之首,监察北境城乃是职责所在,大人来历不明,大将军又怎会放心的下!” “所以,便将你安插在我的身边?” “不错!” 心里知晓来由,也没觉得有意外,当初其实也瞧出阿澜一些端倪,只是没想到她就是墨澜。 “所以,你的任务今日便算是完成了么!” 墨澜神情复杂,良久没回话。 “姐姐你怎么了?” 玲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墨澜,天真的抬头看向她。 “没事!” 墨澜摸了摸玲儿的头,眼神忽然变得坚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看来布公子便是尹先生所说的那应缘而来之人!”墨澜看了一眼我,又说,“既然云阳玉令出自一处,那我也算是不负重托,公子,玲儿便交给你了!” 说完,墨澜毅然转身而去,只留下玲儿站在原地无措的哭喊着。 墨澜飞身往北境城而去,心中思绪万千,她怎么也没想到,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人,居然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布谷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 “云阳玉令…,云阳玉令…!” 墨澜重复念叨着,猛然回想起尹山河曾经说过的那句诗:千山画月映流云,万海缀星慕残阳。 又想起那时布谷的言行举止,似乎对此有了一些眉目。 “恩公啊恩公,你和那布谷究竟是什么人啊…?” 墨澜长叹,却是面带欢欣之色,银发飘忽中渐渐消失在黄沙尽头。 “呜呜呜…姐姐也不要我了…呜呜呜…” 地上哭啼的玲儿,任凭我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 “呜呜呜…,你是坏人…,玲儿不听…” 就在我茫然无措之时,柳青缓缓走上前来。 “小玲儿,怎么变得不乖了?” 玲儿哭啼之声忽断,抽泣两下闻声看去,脸上露着些许疑惑的问道:“你是谁…,玲儿好像见过你!” 柳青慢慢蹲下身子,笑着对玲儿说:“玲儿不记得了?孙伯伯卖的糯糖可还记得呀?” 玲儿眼神忽然一变,猛地窜起来跑到柳青一旁。 “崔姐姐,你怎么跟坏人呆在一起!” “哈哈哈!”柳青笑着摸了摸玲儿的脑袋,指着我说道:“玲儿你看,他手里的玉牌是不是跟你手里的很像!” 第143章 破城 玲儿畏畏缩缩的探头看了我一眼,起初是好奇,随后歪着脑袋指了指我。 “咦…,这个大哥哥我好像见过!” “玲儿好记性!”我也学着柳青的样子缓缓蹲下身子说,“我呢,跟尹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尹先生,玲儿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玉牌有些落寞。 “先生他不要玲儿了…” 说着,这眼里就又满是泪花。 柳青柳眉一皱,瞪我一眼。 “玲儿不哭,先生不是不要你了,是先生有事要出趟远门,路上坏人多,所以才把玲儿托付给我们!” “先生去了哪里?”玲儿看着柳青问道。 柳青笑着擦了擦玲儿眼角的泪痕说:“尹先生啊,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先生会回来吗?” “会的!” 听了柳青的话,玲儿犹豫了一下,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递到柳青面前。 “给你!” 柳青不知所以,但还是接过了布包缓缓打开,里面包着三枚银圆钱。 “先生说了,若是遇见了一个带着阳字玉牌的人,就把这三枚银圆钱给他!” 玲儿偷偷瞄了一眼我,有些惧怕的往柳青身上贴近。 “但是,玲儿觉着这个大哥哥是坏人,这钱就给姐姐你!” “这…” 柳青更加疑惑,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圆钱,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先生说了,始于这圆钱的因,即定于这圆钱的果,拿了钱就算是结了因果!” 柳青身躯微微一震,扭头一望,北境城的方向传来阵阵轰鸣之声。 “幽玄!” 我唤一声幽玄,后者心领神会,身影一闪而逝。 “走吧,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我搀起柳青,而柳青拉着玲儿的手。 “玲儿莫怕,大哥哥非但不是坏人,还会帮我们打跑坏人!” “那…,老爷爷也会么?” 玲儿指了指一旁站立了许久的鹤谷峰前辈问道。 “对,老爷爷更厉害!” 一行四人,沿着如海浪浮起的沙丘朝东而去。 日暮归西,城北的高墙之下身影窜动,呐喊震天。城墙之上,脚步频频,万箭待发。 将士挽弓,箭如雨下,满天火雨随着投石巨臂的抛起划破长空。 异族中有羽善飞者从天而降,有爪善爬者伏墙而上,身强而高大者则是顶着箭雨火石,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漆黑的城门。 呐喊着上前,惨叫着坠落,横七竖八的尸身连同残盔裂甲堆在城墙底下,已不知不觉间垒成一座尸山。 即便如此,异族大军依旧是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发起攻势,甚至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似这般,攻城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直至八月初十这一日。 这天日子不好,诸事不宜,大凶。 正巧逢着一场风沙,北境城方圆百里都笼罩在一片迷蒙当中,肉眼可见之程度不过十步而已。 北境城中格外小心,将士们以布遮面,于满天沙尘之中严阵以待。 城墙上列兵排阵注视着底下的动静,肉眼穷极之处不见任何东西,耳旁也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然而,视线所能及之处再往下,被干涸的血迹所染红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攀附着攻城的异族。 北境城之上,羽族妖兵连成一片,以长索相连一边抵御狂风,一边静待号令。 呼啸的风声渐渐萎靡,扬沙也随之稀薄了些。 一名士卒隐约瞧见沙尘之中有迷糊的轮廓,皱着眉探头往下一瞧。 还未来得及呼喊便被一根箭矢射中眉心,呜呼一声扑倒在墙头之上。 “敌袭!”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呐喊,异族妖兵沿着墙壁蜂拥而上,顿时间城墙上就一片混乱不堪。 刀兵喧嚣,嘶喊连成一片,声音很快就传到空中的羽族妖兵的耳中。 只见为首那只白色的羽妖长枪一指下方,一众羽族隔断连接彼此的绳索,折翅俯冲而下。 北境城自建城之日起从未被攻上城楼的神话自此而终。 北境军虽奋力杀敌,但却架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涌来。 城墙失守,城门失守,城北已被攻占,异族联军如同决堤之水,迅速涌向城内各处。 所过的地方白刃溅血,人头落地,不留半点活口。 北城,街巷九横九纵彼此连贯,一通屠戮之后最终异族联军都汇聚到一处,偌大的街巷口,站着一个人,长衫轻摆,纸扇轻摇,此人正是那城南小巷里的说书先生,尹山河。 异族妖兵张牙舞爪,举着手里的刀兵就冲上前去。 尹山河面带笑意,挥扇一撇,浩然之气呼啸而出,一排妖兵便倒地不起。 “尔等退下!” 有人暴喝一声骑虎而来,临了这头挥手示意,众妖兵呲牙咧嘴的往后撤去。 “你是何人?竟敢只身阻挡我等!” “哈哈哈,鄙人尹山河,已在此恭候多时!” “哦…?” 来人身子微微前倾,看了一眼对面的尹山河。 “说话如此文邹邹,该不会是那文圣一脉的读书人吧?” 尹山河抱手一恭,笑道:“正是!” “哼哼!”来人冷哼两声,从虎背上下来,抻了抻身子说,“我虽生性粗蛮,但也知晓一些道理,北境城已破,大恒的运势已去,我瞧你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何不让身一旁,做那壁上观之人?” 尹山河摇了摇头。 “阁下所说确实不无道理,不过,鄙人此行是为夙愿而来,退不得一步,也让不得半分!” “如此说来,便是没的谈喽?” 尹山河没回答,微微摇头。 “好!” 那人气势骤增,两只臂膀青筋凸起,元气四溢之间燃起炽热的火焰。 “既然阁下不愿让,我虎炎赫就只能请你挪挪窝了!” 虎炎赫纵身突向对方,双拳带火急如雨点。 尹山河脚步轻盈,腾挪于方寸之间,手中折扇也使得甚是巧妙。 一人,一妖,打得有来有回,过招之间难分高低。 溅对方围着自己闪躲,身法灵动,虎炎赫怒喝一声朝地上猛砸一拳。 “轰隆!” 地面一颤,震起许多碎块,随即被虎炎赫怒聚气一喝朝四周震飞出去。 碎块四散,威力巨大,周围的墙壁,柱子碰上去就是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第144章 男儿自当饮烈酒 反观尹山河,依旧是在乱石纷飞之间闲庭信步。 虎炎赫立定身形,左右瞥了一眼。 “哼,人族就是爱使些阴险手段!” 尹山河脚尖轻落于地,折扇一摇说道:“我一个读书人,不仰仗些手段怎么敢在此阻拦尔等!” 虎炎赫邪魅一笑,露出嘴角那锋利的獠牙。 “明智之举,不过仅凭你一人的话,未必就能拦得住我!” 虎炎赫自起初交手便知,这周围的景象皆是虚相,甚至说自入城开始,周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眼前之人所造的虚相。 虽不知对方是用的是什么手段,但几番试探后,它敢断定景象是虚人确是千真万确。 既如此,那便一切好说。 虎炎赫本为虎妖,天性凶悍果断,再加上入城之前便已得知一些眉目,所以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只见它仰面一吼,趴倒在地,金光一晃,真身浮现。 一只吊睛猛虎赫然出现在尹山河面前,身躯之大宛如一座大山,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尹山河。 虎炎赫真身张嘴一吼,声波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屋倒瓦飞,木断砖裂,即便是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都隐隐出现无数的裂痕。 “好!” 尹山河浮空而起,衣袍随风飘动。 “昔日总在纸间落笔,却不得知晓真正的虎啸龙吟是怎样,今日得见其一,难言心中震撼!” 尹山河抬手一摊,手中折扇摇身变成一只笔。 “阁下且看我这一笔如何!” 尹山河挥笔画下一撇,一道墨色凭空显现,好似一鞭抽打在虎炎赫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虎炎赫一声咆哮,劲风四起拧成一柱,摧枯拉朽般直冲尹山河而去。 “定!” 尹山河挥笔成诀,身前一字成盾,尽管周遭土崩瓦解,但他身周却平静异常。 “呀呀呀!” 脚下小妖嘶吼着张弓,随即密密麻麻的箭矢袭来。 “我与阁下论武,这帮小妖怎能这般无趣!”尹山河再起一笔,还不忘补上一句,“判死既别!” 笔落成字,为“死”,底下的小妖瞬间倒下一片。 “早听闻文圣一脉大成者以笔作刀剑,落笔成字,字成为诀,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虎炎赫浑厚的音波传荡四周。 “阁下说笑了,不过是随手写那么几笔,没有世人传闻的那么夸张!” 虎炎赫真身一动,仰天长啸。 顷刻之间,无数龙卷巨风拔地而起,嘶吼咆哮着向尹山河汇聚。 尹山河朗朗大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奋笔疾书。 “一笔落东,是为山,镇字之下求得是山河无恙!” “二笔落西,是为江,延字之下图得是国泰民安!” “三笔落中,是为川,平字之下要的是万事太平!” 悠悠长空,三字显现,正气浩然,荡平八方。 然而,天道无常人却有,纵然尹山河胸怀浩然之气,终是命中无此一笔惊鸿。 九尺山河卷,未能承受住二人庞大的元气,就在这紧要关头碎裂。 周遭天地忽变,归于最初的样子,尹山河无力坠落于地面,血水顺着七窍流淌而出。 看着无力飘零的九尺山河卷,尹山河长叹一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虎炎赫真身散去,大步走向尹山河。 “阁下这三笔,确实惊艳,只可惜未能显现其点睛之妙!” “是啊…”尹山河艰难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息道:“大恒的气数已尽,天人也随之羸弱,终是命当如此,罢了!” 尹山河转身朝着虎炎赫拱手,随即挺起胸膛闭上了眼。 虎炎赫能位居虎妖之首,不全是因为它实力强劲,对于尹山河的叹息它完全能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 至此,出于尊敬,面对已经近乎凡人的尹山河,虎炎赫还是使出了全力一击。 风从虎,云从龙。 虎炎赫一记风卷残阳,连同尹山河的遗憾一同贯穿,在北境城的上空画下耀眼的一撇。 尹山河陨落,云阁和北境皆有人感应,只不过云阁里的人是笑他痴傻,而北境的那人则是举杯对天感叹。 “山河兄,你先走,兄弟我随后就来!” 武延风仰面痛饮,看着站在一旁的杜云海笑了笑。 杜云海面色沉重,或者说沉重当中带着一些惋惜和敬佩。 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到了生死关头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还会有天人,那些个让他痛恨不已的天人。 武延风自是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到了如今也没必要再去回溯过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将军,有些事远比你想的要深的多,天人嘛,终归也是人,既然带了个人字就会有所约束,没得选,也没得逃!” “是吗?”杜云海提起酒坛,猛灌了两口说,“北境这道墙已经无法阻挡它们了,你其实还是可以选!” 杜云海回头指了指南方又说道:“幽王虽藏野心,但终究也是天家血脉,你自此退至扶晨州,我想那幽王必然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大将军所言极是!”武延风笑着说道:“扶晨州紧邻玄阿,虽不富庶,却也得益于地势微妙,再加上恒宁北三州地广城多,也不是不可以再续明帝往日荣光!” “所以…” 杜云海侧目看向武延风,眼神怪异。 “嗐,我一个算命的,于天地之间游走惯了,怎可定身于瓦檐之下!” “呵呵!”杜云海冷笑道:“那云阁的屋檐难道就不铺瓦片了么?” “大将军此言差矣!” 武延风又酌一杯,指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昔日委身云阁,非我所愿,如今动乱已起,不得不做出个抉择!” “哦?还有什么样的原因能够让天人也没办法凭心而选?”杜云海好奇的问。 “哈哈!” 武延风笑着抬手指了指杜云海,而后又指了指天空,而后摇摇头。 “酒也喝了,话也说了,我也该上场了!” 清灰的袍子一响,武延风踏步而出,光印成圈显于脚下,宛如浮空的阶梯。 “走了!” 武延风踏空而去,身影消失之前又喊了一句。 “你这枯叶酒太烈了!” 随着声音消散,杜云海提起酒坛猛灌了好几口,一抹嘴笑了。 “男儿自当是饮烈酒啊!” 第145章 天人以命入局 妖族大军势如破竹一般迅速席卷北境城以北,却发现整个城北都空无一人。 虎炎赫一虎当先,率领一队妖兵径直朝城南方向进发,一路上别说是人,就连只牲口都未曾瞧见。 一路南进,来到一处关卡。 “尔等过去城南,都给我搜仔细点,逢人必杀,不要留有任何活口!” “是!” 众妖兵欢呼呐喊,正要涌向城南,却瞧见远处飘来一团蓝光。 “我若是告诉你这城中什么都没有,又当如何啊?” 武延风长袍舞动,发丝飘扬,看上去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姿态。 “哦?”虎炎赫看着来人,指着城南方向说,“若是是什么都没有,那便一鼓作气,北境城没有,那便下一座,下一座城若还没有,就再下一座,总会遇到有人的地方!” 武延风长叹,面带些许无奈。 “为何非要执意如此,尔等世代生存于北荒,若不进犯边境,人族也从未涉足尔等栖息之地,如今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未涉足?”虎炎赫冷笑着问道:“曾几何时,你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我等生存之所,若非明帝一心想要灭了异族,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一朝君王一朝臣,先帝的过错已随之入土长眠,而今帝君未曾对异族有过半分进犯之意!”武延风停歇片刻又说,“即便尔等要颠覆大恒天下,又何必大兴屠戮,对人族赶尽杀绝呢?” “哈哈哈,好一张巧嘴!” 虎炎赫笑着看了看身后的妖兵,回过头指了指武延风。 “昔日之景尚在,先祖骸骨却已寒,尔等过去挥刀之时未曾降下一丝怜悯,如今我等前来寻仇,你们也自当承接祖上的血债,血债须以血来偿的道理想必你们更懂!” “话虽如此…” “行了!”虎炎赫喝止武延风,怒道:“有种就放马过来,你若有本事,那便将我们尽数诛杀于此,若是没本事就速速滚开!” “吾最不愿之事便是杀戮,但如今别无他法!” 武延风双臂抬起,身上的衣袍随风而动。 “虽不知尔等是如何知晓天人已衰的消息,不过今日,吾要让尔等知晓,天人即便是昙花一现,那也是刹那芳华!” 言尽于此,武延风挥舞双臂,体内元气全盘托出。 只看见蓝光环绕的圆环旋转升空,随着圆环的旋转变大,其中复杂而密集的咒文也随之流转的越快。 天人虽已初现五衰,但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天人,更何况是武延风这般拼死一搏。 虎炎赫怎会不知对方的目的,使出十成的功力对着武延风连续猛击。 风柱裹着火焰肆虐而至,却被一道道蓝色的光印一一挡下。 虎炎赫一边疯狂对武延风连续打击,一边号令群妖。 霎时间,火团,水球,巨石,弓箭,一波又一波的涌向空中的武延风。 然而,纵使血泪横流,武延风依旧高举双臂,全力促成光环的升空。 最终,那光环燃尽了武延风的气息和寿元,以遮天蔽日之态,罩在了北境城之上。 “嗡…!” 巨响一起,光环飞速旋转,原本被遮蔽的苍穹露出一方星光璀璨。 白昼惊现星斗,若非超凡之力实难一见。 闪烁的星光映在武延风的眼目之中,是那般绚丽夺目。 “啊…,逃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命运之手啊…” 耗尽寿元与元气,武延风的身体点点崩解,最终化成点点光斑,消失在了广袤的天地之间。 光环陡转,北境城上空坠落无数星光,爆开的耀眼光芒连成一片,好似耀海之边盛开的碧海苍兰一般璀璨夺目。 此阵乃是禁术,名为引星大阵,自此阵创出以来,现世之数寥寥无几。 此术虽威力巨大,但因其施术过程兀长,且耗费的元气巨大,往往难以施展。 并且,此术一旦开始施术,就会一直源源不断的从施术之人体内抽取元气,直至耗尽为止。 引星大阵借助密咒引动星斗之力,凡是处在阵中,不分敌我一律轰杀,阵不破,便永无休止。 这也是妖族大军入城之后,为何城中空无一人的原因。 星斗看着虽小,其蕴含的力量却难以估量,即便是天人受困其中,也难以抵挡。 如此,北境城虽毁,但两位天人以性命入局,搏得了一线生机。 然,天不遂人愿,就在星光之力几乎将北境城夷为平地之时,一声嘶鸣响彻云霄。 这一声嘶鸣惊得天地变色,随后便有狂风四起,雷云密布。 杜云海皱眉望向天空,沙尘滚滚间,一条黑蛟扶摇直上,朝着密集如雨的紫雷迎面而上。 “天要亡我大恒啊!” 杜云海仰天长啸,斑斑白发随之四散而开。 城南山崖边,月清瑶正望着北境城上空出神,一声轻唤惊醒了沉思之中的她。 “门主!” “何事?” 伯田轻步上前小声道:“敖墨已经突破桎梏,引来紫雷天劫,北境城内军民悉数转移至城东外,距离伏龙岭已不足二十里!” 月清瑶面如冰霜,看了一眼北境城方向。 “两位天人换一城人性命,他杜云海倒是好算计!” 伯田小心翼翼上前,轻声问道:“那我们是依计行事?” “不,既然它敖墨机缘巧合的突破了桎梏,那满城的军民就由他们去吧!” “这…” 伯田未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却又不敢问,只得犹豫着点头站到一旁。 月清瑶观望着北境城方向,忽然开口问道:“伏龙山脉虽险,但也并非无法逾越的天堑,你们说,为何异族宁可攻打易守难攻的北境城,也不愿翻越伏龙岭呢?” 伯田看向一旁的亭兰,却被月清瑶点到了名字。 “嗯…”伯田沉思片刻,回道:“属下拙见,伏龙山脉横贯东西,北境城占据中央,明面上看越过东西两侧的山脉更为稳妥,实则不然!” “哦?说来听听!” 伯田小步上前,指着北境城西边说道:“异族若从西侧走,大队兵马动向极易被发现,若想隐蔽一些就必须先退入北荒深处,再调头向伏龙岭西进发,如此才不易被北境军所察觉!” 第146章 枪者,霸也 “嗯哼,接着说!” 月清瑶认真的听着伯田的分析,那柄半月刃在身周围来回绕动。 “不过,大荒西侧腹地乃是蛮族领地,纵然两者之间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敢保证当下这时局蛮族不会对其发难,因此,属下认为异族不选此处是明智之举!” “嗯,不错!”月清瑶抬手指向北境城东侧,又问道:“那东面呢?” 伯田抬头看了一眼,不带半分犹豫。 “属下愚钝,门主勿怪!” “亭兰,你觉得呢?” 亭兰应声上前,轻声言道:“异族之所以不愿翻越伏龙岭东,属下认为极大的可能是因为忌惮斩龙台的缘故?” “斩龙台?”伯田好奇的问,“什么斩龙台,我怎么不知道?” “此事能查阅之处甚少,我也是偶然间瞧见一些模糊的记载,不过字里行间确有隐藏斩龙台的只言片语!” 亭兰侧脸看向月清瑶,面带些许敬仰之意。 “门主弃北境城几十万生魂不用,想必是要等那敖墨化龙,以此为引来运转尸魂大阵强行破开阴阳界壁吧?” “哈哈哈!”月清瑶掩面一笑,说道:“说的不错,几十万生魂数量的确庞大,但要运作起来终归是有些麻烦,不过既然敖墨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破了桎梏,那只能说是天助我月族!” “可…”伯田有些疑虑,说出口的话却打住了。 “怎么?” 听见月清瑶问他,伯田赶忙恭恭敬敬的回道:“门主计划甚妙,只是属下尚且有个疑问?” “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敖墨身为异族联军之首,其实力本就不容小觑,如今它要脱蛟化龙,若是成了,恐怕难以将其制服,届时怕会误了门主计划!” “哈哈哈,哈哈哈…” 月清瑶大笑几声,回过头冷冰冰的看着伯田。 “你觉着我当初为何要铤而走险亲自入大荒,面见敖墨?” “属下不知!” 月清瑶极目远眺,雷光涌动间有黑蛟身躯在其中翻腾不止。 “真龙血脉极其稀薄,我若不给它一些助力,单凭它自身,恐难突破桎梏,而今万事具备,就等它羽化成龙!” 伯田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最关心的是敖墨化龙之后该当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晶莹剔透的半月刃忽然嗡鸣而出,径直朝着迷蒙的云层飞去。 顾清瑶面带笑意,看样子事情正如她所料的那般,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诸位,时机已到,尔等且随我一起,上天屠龙!” 霜寒一影划破长空,其后八道身影紧紧相随。 天有道,万物受其约束,违逆道则者必将遭受天劫罚身。 然,天罚是劫,亦是机缘,倘若能经受得住天罚的洗礼,应劫之物必将脱胎换骨,脱离凡尘桎梏,登临凡境之巅。 自大恒出了两位天骄之后,恒宁之域气数微乎,且不说它蛟之一族本就血脉稀薄,即便有先祖真血延续,如今的恒宁之域也根本就凝聚不起能让它褪去蛟体的天罚紫雷劫。 然而,令敖墨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自称是月帝之后的月清瑶,不仅藏有一滴真龙之血,更是布下惊天之局引来三位天人。 天人陨落,修为反哺,此方地域气数再上一层,而它敖墨也因此有了化龙之机。 敖墨心里十分清楚,这月清瑶的阴谋诡计远不止于北境城,甚至说就连异族也不过是她促成结局的棋子罢了。 不过,于敖墨而言,只要它能够羽化成龙,即便是月清瑶能敌得过它这化龙真身,它依旧能够弃异族而去,谋个四海逍遥。 紫雷洗礼,蛟皮褪落,取而代之的是坚硬无比的龙鳞覆盖全身,独角自此而消,近千年了,终于是化去了这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独角。 天罚停歇,雷云散尽,一条黑龙在北境城上空游动。 龙吟之声震慑九霄,一柱漆黑的火焰喷向引星大阵,震耳的轰鸣伴随着抖动,大阵之上隐隐涌现斑斑裂纹。 不过,禁术终归是禁术,纵然是化龙之躯,也不能轻易将其摧毁。 此时的北境城,早已在星斗之力的轰击下变成了一片废墟,随即而来的黑色火焰,又为其增添了几分惨烈与悲壮。 敖墨游动着身躯来到城南那座唯一没有倒塌的城楼前,用它那硕大的眼珠子盯着城楼之上站立着的杜云海。 尘烟四起,北风狂嚎。 杜云海举坛豪饮,随后将坛子甩向一旁,碎裂的坛瓦散了一地。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着长须老贼你化龙,我杜云海也算没白来这一遭!” 敖墨一张口,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 “吾今已化龙,北境城也已成了废墟,杜云海,你难道还要只身阻我不成?” 杜云海举枪长啸。 “我乃先帝亲封的镇北大将军,百姓可以走,兵可以逃,但我不可退却一步!” “好!” 黑龙嘶吟一声,喷出漆黑的火焰,瞬间就将这座仅存的城楼化成一片火海。 杜云海持枪而起,紫光于枪身之上闪耀,虽渺小,却耀眼异常。 “平生未能习得高深之术,只悟得三式枪法,长须老儿,接招吧!” 枪出,磅礴之气奔涌,宛如席卷山河的巨浪,朝着黑龙刺出。 枪意化作万千奔腾的战马,嘶鸣着浩浩荡荡冲向黑龙,纵然声响震天,却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黑龙怒目,张嘴接连喷出火焰,所到之处无不是土崩瓦解。 杜云海一把扯下燃着黑焰的披风,穿梭在灼热的大地上,豪壮的身影突破火焰的封锁,一跃而起,使出了平生最得意的招式。 “枪者,霸也,虽只身所往,亦当如千军在后,如此天下可平!” 那一掷,杜云海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豪壮。 七尺紫耀枪飞射而出,带起的风声哭嚎不止,仿佛万千铁甲在为他摇旗呐喊一般。 紫光流转,似长虹贯日,顶着黑龙口中的熊熊烈焰一往无前。 杜云海站在烈焰之中,面带笑意的看着那道紫光,仿佛看见了一位故人提枪策马,一骑绝尘。 万般豪壮终是敌不过化龙之力,杜云海的身影在那遮天的烈焰当中消散,连同他那把七尺紫耀枪,连同他那引以为傲的枪法,一同湮灭。 终了,耳畔响起了熟悉的鼓声和阵阵急策的马蹄声。 第147章 斩龙台 苍茫天地间,黑龙盘踞北境城上空,下面的大地燃烧着滚滚烈焰,虽满是漆黑,却透着灼心的炽热。 镇北大将军身陨的那一刻,有万马奔腾而来,伴随着阵阵战鼓,北境铁骑连绵成江,无所畏惧的冲向那条降世黑龙。 山河可一日无主,北境不可一日无帅。 将,只身战死城楼,以谢国恩浩荡。 兵,身披北境铁甲,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弓似霹雳,战马如潮,纵使明知徒劳,亦要共赴幽山! 这,便是北境铁骑最后的冲锋,只可以壮烈来敬佩,却不可以痛心去惋惜,正如那句北境军中人尽皆知的那句话一样。 将士只需战死沙场去,何须马革裹尸还! 冲锋一直持续到傍晚,残阳落寞,晚风萧萧。 涂山营,全营死战未退,覆灭。 悍甲营,全营死战未退,覆灭。 奔狼营,全营死战未退,覆灭。 虎豹营,全营死战未退,覆灭。 黑甲卫,全营死战未退,存一人。 尸山血海中,有一卒尚在,残缺之躯似断足之鼎,虽摇摇欲坠,却死举军旗不倒。 杀性毕露的黑龙眼冒凶光,烈焰灼灼已在口中酝酿。 “他已经死了,何必再辱其尸身?” 烈焰焚烧的大地上,缓缓走来一人,面如寂月,冷若凝冰,所过之处皆沾染上了一层洁白的寒霜。 “是你…?” 敖墨缓缓收敛口中的黑焰,双目死死的盯着来人。 “你来作甚?” 月清瑶来至那名兵卒一旁,手指轻轻一点,寒气凝结,触物成冰。 “左右闲着无事,便来瞧一瞧,你紧张什么?” “紧张?”黑龙狂笑道:“吾怎么会紧张,不过是想知道执棋人不在棋外观局,怎么还以身入局了?” 月清瑶抬头看了一眼黑龙,冷冷笑道:“入局?说笑了,这一局棋已经下完了!” 敖墨一怔,心生些许寒意,似乎是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不过当下它势头正盛,全然有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毕竟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前朝月帝之女,顶多也就算是个旧朝公主,说破天了也终究是个凡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哦?既然棋都下完了,为何还在此流连?”敖墨冷言道,“该不会是想掀了棋盘的吧?” 月清瑶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敖墨。 “你的头抬的有些高了!” 敖墨还没明白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紫一青两道光芒就带着惊天杀意,划破长空而来。 “砰!” 一声巨响降临敖墨头顶,兵煞宫凌天手持紫青双剑刺向龙头。 “门主不喜仰头,烦请把姿态放低一些!” “放肆,尔竟敢…” 敖墨怒意上头,却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一方漆黑无比的大印从天而降,重重的压在敖墨的后颈处。 “我乃鬼煞瞿罗,携幽山铁印来请阁下低头!” 这黑漆漆的印看似很轻,敖墨却觉着身上无比沉重,好像有几座山岳压在后颈一样。 敖墨扭动身躯,想要甩掉身上的大印。 “炎火决,修罗焰,业罪缠身!” 焚煞焦荼念动咒诀,八条燃着蓝色火焰的铁索破土而出,紧紧缠绕在敖墨那巨大的身躯之上。 紧接着,现任血煞楚梦辞血衣加身,一双铁拳冒着森森红芒狠狠砸在敖墨的脊背上,强劲的冲击之力让敖墨整个身子失去腾云之能,往下坠去。 敖墨心中怒意升腾,啸叫一声猛烈摇晃身躯,身上的锁链随之铿铿作响。 “尔等所为罪不容诛,老夫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悠悠长空,红白双煞现身,两人联手念动法诀。 “幽幽冥山,滚滚冥泉,缘生劫死,万物终焉,鬼道第九,幽冥叹!” 周遭忽然间寂静无声,敖墨突然一怔,耳边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那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冰河传来一般冰凉而空洞,在它脑海里不停的回荡。 “嗡!” 敖墨顿时觉着脑袋里一片乱麻,密集而又清晰的哀叹不停的在脑海里来回翻涌,它觉着头颅一阵阵的发胀,就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敖墨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若再不想办法,便是必死之局。 它开始有些后悔,悔不该自大到想与那月清瑶赌上一赌,起初自己所想的后路如今看来多少是有些天真了。 一想到死,敖墨心生惧怕,求生之心压过一切情绪。 “嗷…”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敖墨开始拼命挣扎,一边疯狂甩动身躯,一边四处喷吐火焰。 束缚敖墨的锁链开始有些松动,甚至隐隐显现断裂之象。 敖墨的龙吟传了很远,还真就唤来了几名异族前来搭救。 引星大阵虽重创异族联军,但并未将其尽数消灭,残余的异族仍旧有着不少的兵力,其中也不乏一些头目。 敖墨心中大喜,赶忙大声呼喊。 “贼人阴险狡猾,速速助我脱困!” 来者一听是长须老祖,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去准备搭救,嘴里叽里呱啦的叫嚷着些听不懂的言语。 “厌了!” 月清瑶轻吟一声,抛出一块石头,随即抬手一指天空,她身边环绕的那柄晶莹剔透的半月刃飞旋而出。 “咻咻咻!” 半月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欲救敖墨者纷纷斩下,而那块抛出的石头已然化作一方巨大的石台,重重的落于地面之上。 石台落地如山岳崩塌,大地也随着震颤了几下,随后,有无穷巨力而出,敖墨不自觉的就被吸了过去。 敖墨一看那石台,顿时心如死灰。 那石台不是他物,正是被埋藏在伏龙岭东侧的遗落之器,斩龙台。 北境旧文有记载,北荒之地曾多龙,其中不乏一些兴风作浪者为祸一方。 然,龙属一众甚是强大,故而即便是聚集众多修士联手,也未能将其斩杀。 经此,作乱之龙更加肆无忌惮,以至于北三州生灵涂炭。 再后来,有一名自称青玄子的道人来此,不忍生灵遭此劫难,遂出手斩杀恶龙百余条。 后念及上苍有好生之德,故以伟力移来一座大山,将其削成九座石台,埋于横贯东西的山脉之中,以此为诫,警示龙之一族。 伏龙岭之名也是由此而来,而那九块石台,便是斩龙台。 第148章 金仙决 敖墨虽不是真龙一脉,但也是龙之一属,对这斩龙台怎会不知。 只是它不曾想到,这个顾清瑶竟然能够有办法搬来这斩龙台。 斩龙台上所蕴含的力量无比巨大,敖墨在其中是丝毫也动弹不得,只得任其将自己吸附过去。 “昔日青玄子斩龙时就告诫过,凡龙属不得过伏龙岭,你怎么能忘了呢?” 顾清瑶脚步轻盈,缓缓朝着敖墨走去。 此时的敖墨想要化形成人,却被斩龙台束缚着,使不出任何力气,也用不出任何神通。 “月清瑶,你好生卑鄙,你不得好死!” “原来,死到临头之时,你敖墨跟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原以为你会更平静一些!” 月清瑶浮空而起,抬手间,那柄半月刃飞速回到她手掌之上。 “听闻龙之一属寿长,少则几百,多则上千!”月清瑶笑着说,“我瞧你活的年月也不短了,也该活够了!” “栽在你这妖女手里,我敖墨认栽,但你给我记住了,将来有一天,我敖墨的后人会来寻你,届时你的下场会很惨!” “哈哈哈!” 月清瑶掩面大笑:“将来?没有将来了!” “噌!” 半月刃飞速而出,一道白光闪过,敖墨的头颅便被斩下。 月清瑶抬手,一粒元丹从敖墨的身躯中飞出,来到她手中。 敖墨身死,龙血之息溢散,虽说不算精纯,却也是世间罕有之物。 方圆百里之内,无论是异族,还是飞禽走兽,甚至是蛇虫鼠蚁之辈,都被这股稀世奇香所吸引,纷纷寻着味道寻来。 霎时间,鸟兽齐动,声势浩大,略有形成兽潮之势。 “门主,咱们还是速速开启大阵吧,迟则生变呐!” 苗晴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 月清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怎么,等不及了?” 苗晴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却依旧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门主此话何意,属下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 月清瑶慢步走向她,眼神冰冷。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掩饰,就你和狄详那点心思,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我若是也看不出来,恐怕这门主就该换人来做了!” 狄详被提及名字,猛然抬头,瞧见月清瑶那宛若冰霜的眼目后,闪身就想要逃。 “咻!” 寒光略过,不留半点痕迹,狄详缓缓转过身看着苗晴,眼睛里满是不甘。 “扑通!” 狄详径直栽倒,却不见身上有任何的伤口。 “门主饶命,门主饶命啊!” 苗晴突然跪倒在地上,拼命求饶,深埋在地下的脸上却暗藏杀机。 月清瑶慢慢走近她,不言也不语,无形之中透露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慑。 苗晴低着头,看着渐渐延伸过来的白霜,突然暴起,手中燃着绿幽幽的火焰就扑向对方。 然而,就在苗晴伸出手的一瞬间,一股寒气袭过,自己便已经是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看,刺骨的寒冰正沿着她的膝盖往上爬,顿时就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说吧,天人向你许诺了些什么,能让你为他们卖命?” 苗晴抬头,眼神飘忽,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她依旧是认为天人会来救她。 见苗晴只字不说,顾清瑶漠然转身。 “门…” 苗晴终是想说了,却为时晚矣,刺骨之冰已然将她牢牢冻住,眼神就定格在醒悟那一刻。 清理完门户,月清瑶浮空而起,周身元气流转间,念念有词。 “魂开三路,尸祭八方,焚血为引,逆转阴阳,汝唤帝名,舍我残躯,彼方为岸,济渡冥苍…!” 幽幽咒诀传荡,寂寂之中有冥音来,空冥幽怨间夹杂着哭嚎。 以斩龙台为中心,方圆百里乃至更远处,有雾来,冰冷至极,渐渐覆盖周遭一切。 月清瑶身上的元气极速衰减,那粒元丹也在迅速失去光彩。 咒诀仍在念诵,周边涌来的活物在一瞬间尽数倒下,尸身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腐朽衰败。 “照达冥府,辟界诸方…” 月清瑶浮身空中,元气几近枯竭,但每每至关键时刻,却总能够恰到好处的涌现一些上来,也不知是不是某种秘法手段。 余下的九煞众人自成一圈,忠心守护着月清瑶,他们也不知这咒诀究竟有多长,只晓得时间仿佛过的极为缓慢。 就在这紧要关头,天空中忽有人声传来。 “区区凡人竟妄图颠倒阴阳,还不速速停手!” 众人闻言皆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老者踏空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妖娆的女子。 老者未至,威压先临,猎猎作响的狂风在四周肆虐起来。 月清瑶未曾理会来者,又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有余力去理会对方。 老者见月清瑶还不停手,微怒,一抬手有金光飞出,似一柄利剑刺向正在一心念咒的月清瑶。 宫凌天持剑而起,挥剑斩向那道金光,剑音嗡鸣间,却无法造成分毫伤害,还被金光逼得连连后退。 老者抚须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随即冷哼一声,又有数道金光自老者身后迸发,径直朝着月清瑶而去。 守在月清瑶身边的其他人纷纷起身,以各自的神通去抵挡老者的金光之术。 然,固然九煞众人皆非等闲之辈,但在这老者面前依旧显得羸弱不堪,仅凭几道金光就让众人束手无策。 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们。 这位老者乃是云阁十六杰之首,十六位天人之中资历最老,修为最高的一位,其修炼的金仙诀乃是世间至阳至刚之法。 金之者,利也,可断万物而不折,诛邪皆惧,是为五行之尊。 另外九煞之中多数是修鬼道之人,于阳世中若非天时地利的话,本就诸多限制,今日遇到对方这至刚至阳的术法,更是先天压制,故而难以展现鬼道一众之优势。 不过,即便知晓对方实力强大,且术法上有相克,九煞依旧拼死相搏,不求能胜,只求能将其拖住一时半刻。 于他们而言,只要是能够拖延住此人,待门主尸魂禁咒完成,届时阴阳界壁一开,纵然是真仙降世也无力回天了。 第149章 鬼族现身 老者对于九煞众人的行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心中所求其实也不过就一件事而已,那就是皓月神兵的下落。 乾元已经活得太久了,人世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够牵绊制约他,而此次出云阁也属实是迫不得已,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月清瑶竟然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甚至连鬼道禁术都搬了出来,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乾元甚至还能再忍忍。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已经是容不得他再迟疑了,于是乎就在月清瑶施展禁术后才现身。 因为禁术一旦施展,就必须进行到底,否则的话必遭反噬。 “尔等之能老夫了如指掌,还是莫要再白费力气了!” 乾元轻吟一声,屈指一握拳,那些金光飞速将九煞众人牢牢捆住,任凭他们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竖子有些能耐,若是再给些时间,确能成一方佼佼者!” 乾元迎着强劲无比的气波踏空而来,月清瑶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尸魂大阵与引星大阵同为禁术,但因其属于鬼道一脉,故而实际上比其他几门禁术更为难以掌握。 因为鬼道一门所修之术法虽然也能以元气催动,但远不如用阴性之气来施展更为有效。 然而阴阳两界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在北境这日照极为充足的炎热之地,阴性之气少之又少,能使用出上乘鬼道之术就已是卓绝之举,更何况是尸魂大阵这种鬼道禁术了。 看着无力顾及自己的月清瑶,乾元一步一句的说着此行的目的,想要和月清瑶做一笔交易。 乾元的要求其实也并不多,就一条,让月清瑶告知无字潮汕印的下落,只要她月清瑶点头,乾元不但可以不管北境之事,甚至可以助月清瑶完成尸魂大阵,破开阴阳界壁。 在乾元的一番说辞之下,月清瑶有些犹豫了,但始终是没有点头。 乾元见对方有所动摇,微微一笑,一挥手,一盏漆黑的令旗出现在手中。 月清瑶一见,脸色一变。 “聚阴旗!” “不错,正是聚阴旗!” 乾元距离月清瑶不过几步之遥,仅凭一眼,月清瑶便知他手中之物并非赝品,乃是货真价实的冥器,聚阴旗。 “如何?”乾元往前踏出一步,问道,“有了此物助力,你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尸魂大阵,阴阳界壁开启,此方便是一方鬼域,届时不管是北三州也好,还是大恒整座江山,甚至是整个天下,都是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乾元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 “倘若这些依旧不能令你动心的话,老夫还有更为让你满意的条件!” “什么条件?” 月清瑶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这个嘛…” 乾元面露些许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月清瑶皱眉道:“倘若你所说的条件确实能让我心动的话,我便应了你的要求就是,无非就是想要皓月神兵嘛,给你几柄也无伤大雅!” “哈哈哈,好!” 乾元朗声大笑,雪白的胡须随之飘动起来。 “你开阴阳界壁,无非是圈地为界,你跟幽山鬼族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暂且不论,但你若还想再重归月宫,夺那真仙之位,老夫我必会是你将来路上的一大助力,说到底,你与我都是同路人!” 说着乾元便将手中的聚阴旗递向了月清瑶。 “只要你我尚在这牢笼之中,那便不过是他人圈养的刍狗罢了,要想摆脱他人的掌控,那就必须不择手段!” 月清瑶眼神凝重的看了一眼这个天人,内心里很是复杂,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的句句在理。 雾气渐渐升腾,四周一片迷蒙。 “好!” 月清瑶微微点头,随即伸手一吸,聚阴旗便飞到她手中。 乾元挥手散去束缚在其他人身上的金光,覆手而立,单是从举手投足之间的随性便足以看出,此人极其自信。 没有道心大誓的制约,他便敢相信对方不会出尔反尔? 非也,乾元只是相信自己的实力而已。 在乾元的心里,哪怕月清瑶出尔反尔,他也有十成把握将一众人等悉数镇压,到时候也有千万种方法去得知皓月神兵的下落。 只不过,与其大费周章的动武,他乾元更倾向于用利益交换这种方式来解决,毕竟双方都得利,又何乐而不为。 再看月清瑶,左手执旗,右手托珠,在聚阴旗浩瀚的阴气的助力之下,一道裂痕在北境城上空显现。 裂痕一出,整个地域的温度骤降,炎炎夏日却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乾元面露些许笑意,掐指成诀,一道无形的屏障迅速扩散出去。 月清瑶略微点了点头,随即念道:“阴阳遁开!” 刹那之间,那道裂痕猛然开裂,从中涌出森森黑气和凄凄之声。 裂痕最终扩张成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时不时向外溢着一些幽绿的流光。 月清瑶,乾元,以及那个妖娆的女人从空中缓缓落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漆黑的大洞。 “妾身虽说也有听闻过,但亲眼看见也着实还是有些震撼!”妖娆的女子上前指着半空之中说道,“都说幽山无径,冥海无涯,也不知这幽山和冥海究竟是什么样!” “老夫也不得而知!” 乾元说话间看了看月清瑶,笑了,笑得有些怪异。 月清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黑漆漆的大洞里先是踏出一只脚,随后一个身着幽黑铁铠的鬼将从里面走了出来。 鬼将周身黑气萦绕,手中那柄长戟冒着森森绿光,而他那顶缨盔之下,没有五官,也没有脸,而是无比空洞的黑暗。 “吾乃季厉,应召而来!” 季厉侧身,以空洞之脸朝着月清瑶一行人之处看来,顿时就让众人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寒意和威慑,即便是乾元也不例外。 幽山鬼族,久居幽山,似今日这般临世,还是大恒这片土地上的头一遭。 第150章 八面光牢 虽说世间也有一些修习鬼道之人,但鬼道和鬼族却完全是两个概念,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有着云泥之别。 关于幽山鬼族之说,坊间也有着不少的传闻,但多数都是人为杜撰的故事,茶余饭后闲谈还可,却做不得任何参照。 不过,月帝尚且在位之时,大恒曾出现过一位奇人,此人自称山间闲人,涉足之地极广,其中也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光怪陆离之地。 就好比耀海仙岛,晨山冰崖,青华不落城,以及幽山鬼族之地等等。 若只是说知晓一些地名传闻,还不足以称奇,奇的是此人对于其中的一些细节都能了如指掌,甚至将所见所闻写进一本书里,取名《山间杂记》。 虽说明帝即位之后广为禁止,但时至今日尚有些许残本流传于民间。 月清瑶身为明帝之女,自幼就好读那些奇闻异志,加上天资聪慧,读书可谓是过目不忘,因此关于那些奇事牢记不忘。 后来,明帝推翻月帝之后,月清瑶改月姓为顾,暗地里调查过许多事,其中就包括幽山鬼族一事。 说来也巧,依照《山间杂记》里的一些线索指引,还真就让月清瑶寻到了幽山鬼族的门户之地,不川山。 在经历一番挫折磨难之后,月清瑶终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鬼族的一方霸主,厄幽鬼王,并与之达成了一条协议。 月清瑶筹谋策划,为鬼族在北境开辟阴阳通道,鬼族借此可以往返阴阳两界,事成之后,鬼族降临人间,势必会大肆扩张,待日后时机成熟之时,可助月氏一族重归月宫。 此中的其他算计,月清瑶和厄幽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在利益使然之下,依旧不妨碍两者达成共识。 如今,阴阳两界壁垒已破,鬼将已至,乾元虽精于算计,但他万万不会想到,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月清瑶的聪明程度。 因为,在这一局当中,余下的天人,在月清瑶的手里全部都是作为筹码来用的,而这位名为季厉前来的首要目的便是缉拿天人。 可怜乾元和另外一名天人还尚且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全然不知一切都在鬼族和月清瑶的算计之中,就连他手里那盏聚阴旗,都是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巧合而已。 所以,当季厉靠近他们之时,乾元竟然自大到丝毫不防备。 季厉从半空之中飘身过来,到了众人跟前,先是侧头向着月清瑶,由于没有五官和脸,旁人看不出它此举的意图,但月清瑶和九煞其余人等心里却无比清楚。 所以,当季厉出手的一瞬间,月清瑶和九煞其余人等皆飞速闪身离开,唯有乾元和那位妖娆的女子在原地愕然。 不过,刹那之后,乾元与女子便反应过来,迅速做出对应之策。 一者周身金光迸发,而那女子身边则是扬起片片花瓣,手中的三尺剑锋上也同样是泛着桃红之色。 “好啊,竖子竟真敢使诈!”乾元怒气腾腾道:“难怪秦天度那小子会着了道,还真让虞晓你给说中了,此子阴险程度远超出你我预料!” “妾身早就说过,此子可杀不可留,即便是拉入同阵,也必会是引狼入室,你看,这不就图穷匕见了么!” 乾元满眼怒意的看着置身事外的月清瑶一众人等,心里很不是滋味。 “哼,就暂且让你们逍遥一会,待我收拾了眼前这鬼东西,再来收拾你们!” 乾元一怒,金光成剑环列于身后,乍一看还真是像极了大罗真仙。 “汝为鬼族,不该擅越阴阳,听我一句劝,速速调头回去,此事还就罢了,如若不然…” 季厉长戟一指乾元,用它那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吾持手中长戟,来取尔等性命,若弃刃投降,便可给予尔等一个痛快,若要负隅顽抗,便让尔等尝尝挫骨扬灰之痛!” “哈哈,哈哈哈哈…!” 乾元指着对方不住的大笑起来。 “看来你不仅仅是没有脸,就连脑子也没有啊,你这番话是在瞧不起我们两位天人么?” “尔等恐怕是误会了!”季厉扭了扭脖子,说道:“吾不是瞧不起二位,而是瞧不起你们俩以及你们身后藏着的那十一位!” “放肆!” 乾元怒喝一声,抬手指向季厉,身后环列的金色光剑便纷纷涌向对方。 季厉站定身形,手中长戟挥舞的密不透风,顶着密集的光剑飞速向前,势头凶猛异常。 另一名天人,虞晓见状迅速架起剑势,纷飞的花瓣飘飘洒洒而出,看着好看,其中却暗藏杀机。 原本灰蒙蒙的半空之中,顿时就变得多彩缤纷,金光,粉色,绿芒相互交错碰撞,激起一阵又一阵耀眼的波纹。 几经交手之后,三人虽打的难分难舍,却也判不出个高低。 尤其是那个季厉,长戟舞动,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一副愈战愈勇的势头。 反观乾元和虞晓,虽说靠着游身远攻暂且占据着上风,但隐隐中多少有些疲态显现。 毕竟是拿着元气在跟对方耗,哪晓得那鬼将季厉未曾使出任何术法手段,仅仅靠腾飞之术和肉身搏战便与两人相互拉扯了这么久,甚至不见丝毫疲惫。 见此情形,乾元自感有些不妙,身形几番闪烁,跃至季厉上方,手诀快速掐动,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虞晓见状心领神会,迅速上前缠住季厉,给乾元制造机会施展法术。 五息不到,乾元双手一扣大喝道:“八面光牢!” 只见半空之中金光闪耀,刺眼的金光之中生出八面光幕,瞬间就将季厉连同与之打作一团的虞晓一同封在了光牢之内。 “你…!” 虞晓刚要开口说话,分神之间却被季厉一戟扫来。 千钧之际,虞晓架剑格挡,不过那横扫千军一般的力道仍是将其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光幕之上,就连光牢之外都能清晰的听到那沉闷的响声。 虞晓擦了擦嘴角的血,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乾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诡异的朝其笑了笑。 第151章 天罚 原本季厉一击扫飞虞晓后紧随而上,长戟端于身前正要刺去,却突然罢了手。 虞晓回过头,眼神决然的看着季厉,问道:“为何不刺!” 季厉挥戟一震,正对虞晓。 “汝之命,吾必取之,但也不妨碍欣赏方才那强者之姿!” 虞晓淡然一笑。 “何来强者?” 季厉再次举起手中长戟,指着虞晓说道:“虽然短暂,不过方才汝眼中的决绝之意,吾甚是欣赏,纵然你我实力悬殊,但接下来这一击,吾必将全力以赴!” 虞晓默然,闭目长叹,再睁眼时,已恍若两人。 她那一剑飞花逐月,说来也确实惊艳,剑影成花,飘扬灿烂,一记剑气萦绕飞舞,暗藏百转杀机。 不过,纵然是燃血加持的最得意之式,终归也不及对方绝对的实力压制。 季厉那全力一刺,不仅仅是贯穿了虞晓的身躯,也同样粉碎了其余天人那如意美梦。 穿云戟一出,幽光成柱,裹挟着肆虐的阴气洞穿了虞晓的胸膛,也击碎了光牢。 余下之威划破暮障,直冲云霄,随后狂风卷着余波才开始荡漾。 乾元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想要逃,却突然发现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乾元惊恐中一侧头,虞晓那苍白的脸庞正耷拉在它的肩头。 “你说过的,生死与共…” “不…” 乾元的嘶喊最终被巨大的音波所掩盖,山峦大地也为之一颤。 虞晓拼着最后一口气自毁元丹,同乾元来了个同归于尽。 这个结果倒是令人始料未及,至少月清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乾元和虞晓双双殒命,暗处的天人便再也藏不住了,一同现身于前,怒瞪着那踏立空中的鬼将季厉。 他们心里也明白,人家既然已经把他们算计在内了,想逃断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联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似这般,十一位天人联手围战鬼将,方圆十里之内是山崩地裂,鬼哭狼嚎。 白刃飞舞,元气流转,音波震颤之间,刀光剑影交错,时不时还有咒诀念动,异术横飞。 鬼将季厉,只身面对整整十一位天人,竟然依旧能游刃有余。 虽然也时有中招,但每每再起之时,都使其更加勇猛,真乃愈挫愈勇。 月清瑶看着眼前缭乱的光彩,缓缓抬手,半月刃飞速而出,奔向乱做一团的众人。 “仓啷啷!” 一声铁刃出鞘,随后即见寒光一闪,半月刃被一名白衣女子挡下。 “夫君好武,且不喜旁人插手,姑娘心意妾身替夫君谢过,不过还望姑娘莫要插手!” 半月刃凭空微鸣,回旋一圈折返回来。 月清瑶笑脸相对,点头示意问好,白衣女子归剑入鞘也轻轻点了点头。 鬼将季厉战意汹涌,一招横扫千军击退围攻的天人,随即腾空而起,手中的穿云戟一竖,万千裂微显现于戟身之上。 “吾之长戟,聚则成兵,碎则成刃!” “嘭!” 只瞧见季厉手中的穿云戟应声碎裂,化作无数粉粒飘扬在空中。 众天人不明所以,先是一愣,随后再起攻势,袭向对方。 前者刚动身,身形还未到跟前,忽觉不妙,刚想撤身却为时晚矣。 只瞧见他周身溢出一团血雾,惨叫了一声便径直坠落下去,待尘土散尽之时,已是一命呜呼。 其余天人看着他那千疮百孔的尸身,不由得急忙聚作一团,协力聚起一方屏障。 果然,当屏障升起的一瞬,外面就响起了雨点一般的击打之声,虽然细小,却异常清晰。 还不等他们再思索,季厉已然置身于屏障之上,而后俯冲而下挥出强力一拳,重重的砸在他们头顶。 “嘭!” 气浪嘶吼着向四周奔涌,余波尚未消失,季厉便再次挥拳。 “嘭!” 又一声巨响,坚固的屏障震颤着裂开几道微痕,一瞬之间,穿云戟所化的粉粒顺着微痕尽数钻入其中。 屏障之内的天人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被浓浓的血雾所包围,期间还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屏障失去元气供给,破碎成片,季厉飞速连出十一脚,将天人一一踹下去。 “来呀,速速将他们拘下去!” 鬼将季厉一声令下,苍空的黑洞之中有数道身影飞来,十一道石棺连同黑色锁链也一同被拉了出来。 来者几个眨眼就将天人关进石棺之内,随后摇晃着身躯浮空而去,又消失在了黑洞之中。 鬼将季厉抬手,万千粉粒汇集,再次凝聚成穿云戟。 “诸位,吾之任务已完成,需面见鬼王复命,尔等且在此稍候,马上便会有吾之一族前来接管余下之事!” 季厉持戟而去,白衣女子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白光一闪,无形之中似有屏障隐隐波动。 月清瑶眉头一皱,顿感不妙。 “难道…?” 话音刚出,就瞧见屏障几番闪烁,随即隐没,之后苍穹之上风起云涌。 刹那之后,雷声阵阵轰隆,电光闪烁间有股沉闷且压抑自天穹之上倾泻而下。 月清瑶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大喊。 “不好,遮天秘阵有异,速去查看阵脚之石…” 然而,还不等九煞余众出去,天穹云涌成涡,雷光交错在其中颇为震撼。 不多时,云层透出一片霞红,把原本灰蒙的的寂夜照得犹如黄昏一般。 众人惊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豫之间,雷云旋涡之中降下一座燃着赤焰的大山,肉眼一估,顿时大吃一惊。 “不好,这是天罚…” 宫凌天望着那恍如半边天的大山有些出神,眼睛里却闪烁着极其怪异的光彩。 “门主,这该如何是好?” 伯田急忙上前急切的问道。 月清瑶脸色有些难看,心想明明是布下了两道遮天密阵,只需再拖三两个时辰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心绪浮动时,身旁有人言。 “这有什么好问的,既然选择跟随门主,自当是逢山开山,遇海填海了!” 鬼煞瞿罗大喝一声,抛出他手中的黑印,随着黑印的不断扩大,‘临之厄来’四个大字分外显眼。 “门主,属下瞿罗,先去一试!” 瞿罗咧嘴大笑,随后飞身而去。 第152章 怒目冥罗 瞿罗这一去,似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门主,宫凌天也去一试!” 随着声音,赤、银、青、蓝、黑、紫、橙,七把剑亮起耀眼光彩,跟随兵煞宫凌天直冲天穹。 “焦荼去也…!” “梦辞去也…!” 一声声大喊过后,月清瑶身边就剩下了亭兰与伯田两人了。 “公主…” 亭兰刚一开口,便被月清瑶给拦住了。 “你俩就别去了!” 见月清瑶虽面色沉重,却也还算是沉得住气,亭兰和伯田互望一眼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昏暗之夜,数道光彩冲天而去,与那火焰之山相互映衬,好不叫人惊叹。 伴随阵阵巨响,一圈圈绚丽的涟漪接连荡起,虽然无比耀眼,却丝毫撼动不了那座燃着赤焰的大山。 随着大山全貌尽出,其下坠之威势不可挡。 山形飞速临近,巍峨之态一览无余,一眼望去如同一道横贯东西的巨墙从天而降。 异象之威巨大,瞬间就冲破了遮天秘术的屏障,刹那之后,大恒北三州皆有感应。 扶晨州,幽王府邸,一名老者施礼回眸,望着天穹之上的万里火云,化身一道青芒飞身而去,随后千阳城门大开,六路骁骑策马扬鞭,火速前往北境城方向。 晖生州,九司兵马齐动,七绝门更是派出三位顶尖高手前往北境一探究竟。 玄阿州虽然没了北境城,然而余下十二城也是纷纷派出轻骑。 除此之外,更有众多宗门,江湖帮会派出急行好手,火速前往北境,一探天象之变。 而北境城北侧,异族残余兵力就地扎营,静观事态之变,虽然没了长须老祖,但并不意味着异族就会罢手于此。 更何况,同为联军的魔族尚未有实质性的出手,胜负之说未定,谁也难料最终之局。 伏龙岭西侧,有一队人马疾驰,马背上之人皆是赤膊大汉,个个生的虎背熊腰,就连座下之马也比寻常马匹高大了许多。 各路人马同时向北境城方向聚拢,纵使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那座大山的极速坠落。 眼看着遮天蔽日的大山已至头顶,月清瑶神色凝重,手中紧紧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似乎随时都会出手。 不过,她内心深处确是极不希望这重担落在自己身上,倒不是她手段不行,而是月清瑶想为自己保留一些实力。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想过早显露自己。 时间流逝之快,眨眼即消,千钧一发之际,阴阳断界的通道之中飞出一道身影。 还未等众人来得及看清来人,就听见苍茫之音震耳欲聋。 “鬼道降身,八臂冥罗!” 音落,一尊怒目冥罗法身凝聚,身形堪比巍巍山岳。 其身后八条巨臂接住坠落的赤焰山,以浩瀚之力将其稳稳停住,然而,随后而来的巨大压力,愣是连那尊冥罗足下的大地给压陷进去。 冥罗本就生的怒目青面,这一压,狰狞之象尽显,咆哮着与之角力,一时之间两者不分伯仲。 浮立于空的那个身影单手掐诀,念念有词。 “幽幽冥府,浩瀚无垠,鬼道敕令,诛法皆行,鬼咒,魂铠加身!” 咒诀一动,冥罗周身有阴幽之气涌动,似是披上了一层深墨色铠甲一般。 鬼咒加身,冥罗怒嚎一声引得山川变色,只见它八臂奋力一推,那座燃着赤焰的大山竟生生被抛了出去。 “轰隆隆…!” 随着那座天降之山坠地,江河涌动,山川皆颤,一座赤焰火山宛如一面火焰之墙贯穿东西,生生将南北阻断。 冥罗未散,浮空之影抬头,滚滚雷云之中传来浩渺之音。 “尔等所为已然偏离唯一真法,吾断然不能饶恕此等逆天之举,仙兵降世,必将荡平八方邪魔…!” “唯一真法?可笑至极!” 那身影望着云层,声音无比阴冷。 “你们久坐云端,享尽诸般,却不曾见过世间万般苦难,一句逆天之举就想要磨平一切?” 那身影黑袍猎猎,长发舞动。 “哼,你们若是想战,我幽山鬼族无惧,你若有胆,尽管一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仙兵强,还是我幽山鬼卒勇!” “尔等私开阴阳,令生灵涂炭,其罪当诛,天罚将至,尔等所图终将覆灭…” ‘终将覆灭’这四个字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无形中让众人心生几许畏惧之意。 而那道身影却丝毫不惧,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天罚?你们真把自己当做天了,可笑可笑啊!” 天穹雷云散尽,留下满天火云,见证着方才那惊世之举。 仙君既已传音,时态之变不过迟早。 月清瑶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一来,先前所做的一切计划都要推倒重拟了。 冥罗法身消散,那身影降身于月清瑶一众面前,顿时周遭就变得冰寒刺骨。 “许久不见了,清瑶姑娘!” 月清瑶微微屈膝,简单施礼道:“承蒙厄幽鬼王挂记,清瑶惶恐!” “哎,不必如此多礼!” 厄幽想去搀扶,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去,脸色略微变化。 “闲话就不多说了,方才你也听到了,仙兵降世已是必然,不过是早晚而已,趁着当下还有些时间,我们还需好生商议一番对应之策,毕竟再往前走,我们便都回不了头了!” “鬼王所言极是!” 月清瑶看了看那蔓延的赤红之山,不由得叹息起来。 “想来,这座山也是为了拖延些许时间的吧?” 厄幽也侧头看了一眼,缓缓说道:“赤焰仙火,生生不息,上面那群仙人真是得尽了诸般优势!” “是啊!” 月清瑶仰头,若有所思。 “可惜,尽是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更有甚者连猪狗都不如!” “不说这些了!” 厄幽侧身一指那阴阳断界处的通道,笑着说:“鬼族前锋将达,清瑶姑娘且随我去看看吧!” “好!” 月清瑶应答一声,转头递给亭兰一个长盒子并小声嘱咐道:“你们俩去接他们,盒子里有补元丹,无需吝啬!” “是!” 红白双煞领命而去。 第153章 偶遇杜苍生 赤焰山落地之处往东,有一片山林,山林之中有些许水流穿过,以至于两岸的草木颇为茂盛。 夜里,我和柳青带着玲儿跟着鹤谷峰前辈一路至此,正欲往南边赶,却不料天降大山将我们的去路堵死。 鹤谷峰前辈起初犹豫不决,但思索再三以后决定带着我们原路折返。 他说,此山非同小可,上面燃烧着的乃是仙火,生生不息,如若强行翻越,恐有祸事临头。 若继续往东,就临近荒原地带,渺无人烟,柳青的伤势虽暂时无碍,不过拖久了也难保不出什么岔子。 余下的选择就只有往北翻越伏龙岭入北荒,或是原路折返另寻他路。 一番商议之后,我们一致决定原路折返回去,除此之外其它选择都多少有些风险,毕竟带着伤员和小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 就这样,一行四人又沿着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 这一路倒也顺利,除了比往日更为炎热之外,没什么其它的岔子。 约莫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左右,沿途渐渐多了许多飞禽走兽的尸身和骸骨,脚下还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鹤谷峰前辈仔细端详一番之后,回头对我们说:“往后的路多留点心眼!” 前辈的话,我似懂非懂,但也没问,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越往前,雾气越发浓厚,每每发现大片的动物尸身之时,玲儿都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衫。 “玲儿别怕,有哥哥在!” “嗯,玲儿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但玲儿的行为却诚实的很,一路上都没把头抬起来过。 看着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师姐一起进无字碑林的时候,那时的我就跟现在的玲儿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再害怕,也只得强忍着跟在师姐身后,云师姐与我年龄虽相仿,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挡在我身前的巍巍山岳,万般恐惧都无法撼动。 时至今日,我依旧是有些感慨,云师姐明明生的那般柔弱,骨子里却比我一个男儿还要刚强。 我一边走路,一边心不在焉,思绪万千之间听见柳青问我。 “想什么呢?” “啊…?” 我忽然一怔,侧过头朝她尴尬的笑了笑。 “没…,没想什么!” “是么?” 柳青面色略见低沉,伸手过来抚摸了一下玲儿,说道:“公子在想一个人对吗?” 闻言,我瞄了一眼柳青,只见她眼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涟漪在闪烁。 “是!”我小声回答道。 柳青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我。 “她叫什么?” “姓云!” “云…?”柳青略微停顿,又言,“是个好姓氏,名字呢?” 面对柳青的提问,我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边儿的鹤谷峰前辈,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玲儿,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吧,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柳青面带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她忽然显得有些伤感,却挤出一丝笑容。 “也对,来日方长,以后再讲也不迟!” “柳姐姐这话说的,怎么会迟呢…?” 我刚把话说完,就察觉到周围有几道气息若隐若现。 再看鹤谷峰前辈,已是站定身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 我慢慢放下玲儿,而她也十分懂事的偎在柳青侧旁,全然没了先前那副胆小的模样。 我轻轻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鹤谷峰前辈示意不要动。 不一会,朦胧的雾气里渐渐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很轻,却乱糟糟的。 前辈跟我秉神凝息,柳青在后面紧紧护着玲儿,四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前方迷蒙的雾气。 不一会,一个佝偻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来人也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而在他的左右两侧,还有另外两个身影。 霎时间,周围静的出奇,双方都未做任何的举动,就只是这般静静的站着。 雾气涌动,脚下的骸骨时隐时现。 对面忽然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诸位好汉,请恕老朽冒昧,敢问你们当中可有人认得无涯山庄的二公子?” “无涯山庄?” 我忽然记起拿走归玄剑的那个家伙。 我警惕的看了看对方,随后问道:“什么无涯山庄?什么二公子?前辈怕是认错人了吧?” “哈哈!” 老者开怀一笑。 “这位好汉莫要说笑了,老朽虽年迈,可并不痴傻!” 说着他朝我们这边跨出一步,抬手指了指我。 “好汉怀里的药香,乃是灵阶上品之丹!” 老者说着闭眼朝空气中嗅了嗅。 “嗯…,川砂,玉凝露,紫金藤,玄根,外加三十六味辅助之药,确是回元丹无疑了!” 老者缓缓睁眼,笑着对我说:“此等品阶疗伤丹药,除却王侯将相家,江湖中就只有无涯山庄一家独有!” 对方说的头头是道,若是放在往日里我也就信了,但眼下出于对柳青和玲儿的安危着想,我还是觉得谨慎一些为好。 “前辈怎么如此笃定此药只有无涯山庄一家独有?” 老者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摆了摆手。 “其一,这丹方中的一味主药只生长在无涯山庄后面的剑冢周围,其二,这回元丹便是在下一手炼制的!” “什么…”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良久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前辈莫不是杜苍生?” “正是老朽!” 老者说着朝后招了招手,随即便瞧见两个背着背篓的孩童腼腆着上前来。 “老朽我还以为遇见打家劫舍的了,没成想还误打误撞遇见相熟的了,你看看这得多有缘呐…” 老者正在那儿自顾自的说着,我急忙拉着柳青就来到杜苍生面前。 “前辈,求您救救她!” “哎呦…!” 杜苍生看见柳青,猛然一惊,急忙拉着柳青的手就闭目把脉。 医者把脉,我在一旁也不敢吱声,只得枯等。 眼看着杜苍生这眉毛都快拧成疙瘩了,我这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众所周知,大夫这愁眉一拧,那是生死难料啊。 第154章 道心大誓 我在一旁看得是如坐针毡。 又过了好一会,这杜苍生总算是把眼给睁开了,他望了我一眼,摇头叹息一声。 “多好一姑娘啊,可惜喽!” 我猛然上前,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对方走到一名小药童身边,摸了摸小药童的头,低声说道:“经脉受损可以治,脏腑受损也能医,可这魂魄受损,如何救得了?” “魂魄受损?” “那可不?我观这姑娘人脉已有复苏之象,可魂脉杂乱,难断伤源,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我又往前一步追问起来。 老者被我一问给问住了,怔怔的看着我,许久没说出话来。 “前辈…” 我正要继续问,却被对方伸手止住了。 “你啊,也别问了,总之,她这伤老朽是无能为力,趁着还有些日子,看看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了,免得再往后就没机会了!” 杜苍生所言不假,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却不由得愤然。 盛怒之下,元气激荡,汹涌澎湃地向四周溃散,将周围雾气吹开。 老者抬眼,悚然一惊,只见一尊漆黑高大的身影矗立我身后,腾腾黑气如灵动斗篷,肆意飞舞萦绕。 “你这是做什么…” 杜苍生有些恐惧的看着我身后,一把将两个小药童揽在怀里。 “老朽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掺假,她这是魂伤,不是肉身受损,即便是灵丹妙药,它也只能医治肉身损伤,魂伤需得魂药医!” “管他什么药,寻来便是!” 杜苍生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光凭嘴说自然是简单,可这魂药只在书上有记载,但从来没有人见过,更别说炼制,即便是知晓了炼制之法,那冥草幽花人间罕有,岂是你想寻就能寻得到的?” “嘭!” 听到此处,刚从怀中掏出的药瓶便被我一把捏碎。 “吾主,此人口无遮拦,当杀之!” 还未等我开口,幽玄身上那无风自起的黑雾之袍却被柳青给拉住了一角。 “他所言非虚,莫要怪罪于他,我命数如此,怨不得别人!” 幽玄怔住了,首次心生迟疑,它转过头看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 “听她的!” 我微微点头,幽玄这才收敛了身上那浓烈的杀意。 “前辈受惊,小女子给您赔个不是!” 柳青上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哎…,无妨无妨,人之常情嘛,老朽也是过来人,能理解这位公子的苦楚!” 柳青面带笑意,上前挪了一步轻声问:“前辈是来采药?” 杜苍生掩面长叹。 “嗐,采什么药哦,这是逃命出来的!” “逃命?” “对,逃命过来的,我说你们呐也别往那边儿去了,北境城已经沦为废墟,大将军以身殉城,就连天人都死了好几个了,如今的北境城跟那修罗炼狱也差不了多少喽!” 杜苍生说着,便推搡两个小药童往东北方向而去,临走还撂下一句话。 “别往西边去了,如今的北境城,已经不是尔等能够去得了的地方了,听我一句劝,赶紧逃命吧!” 不等柳青再问出口,杜苍生的身影就已经淹没在了雾气之中。 柳青转身朝玲儿走去,与我擦肩而过时停住脚步,低头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这将死之躯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就让我一个人…” “姐姐你流血了…” 玲儿上前抓住柳青的裙边,仰起头,那关切的眼神无比纯粹。 柳青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摸,还未触及鼻子底下,手臂就无力的垂落,身子也无力的向后倒去。 惊恐中,我急忙一把将她抱住,几滴鲜红的血珠溅到了衣袖上。 此刻,我又急又恼,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拼命往柳青体内输送元气。 “没用的!” 许久未说话的鹤谷峰前辈走了过来,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想救她么?” “当然想!” “哪怕会因此丧命?” 鹤谷峰的话引起了幽玄的注意。 “吾主的命,不由人裁,亦不由天定!” 我抬手止住幽玄,看着鹤谷峰说道:“其实,前辈你有办法的,对吗?” “不!”前辈摇头说道,“老夫没那么大能耐,不过却知道谁可以救这女娃子!” “前辈之所以现在才提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鹤谷峰望着奄奄一息的柳青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恐耽搁过多,时间紧迫,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以性命做保,护这女娃子周全?” “我愿意!”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鹤谷峰摇头道:“口头之诺,终如缕砂,经不起风吹!” “那我要怎样,前辈才肯相信?” “你若起道心大誓,老夫便信你!” “好!” 我毫不犹豫的竖起三根手指朝天,朗朗说道:“我布谷,在此起道心大誓,必将以性命护柳青周全,若违此誓,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身死道消!” 道心大誓一发,天地共鉴,冥冥之中有股微妙的力量涌进心头。 鹤谷峰满意的冲我点头。 “你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夫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只是眼下没时间解释来龙去脉,你且带着她跟着我走!” 前辈说着就上前来把玲儿抱起,身上涌动着丰盈的元气。 “跟紧了!” 鹤谷峰纵身一跃,御空而去,我也急忙抱着柳青紧跟在后面。 “柳姐姐,你可要挺住啊!” 我们俩御风而行,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离北境城所在之处不远了。 夜已至后半,北境城方向的天空却分外亮眼。 绵延的红云如焰,使夜空更显深邃,而在那苍穹之下,清晰可见一片灰蒙蒙的云雾,笼罩着大地。 鹤谷峰前辈向我使了个眼神,随即朝着那云雾的方向飞去。 我心领神会,跟在他后面,不过多时就来到了云雾之中。 穿过一片灰蒙,眼前渐渐明亮了些,可周围却凉飕飕的。 这般情形,倒是令我诧异,不过才相隔几日的光景,周遭的环境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很难想象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155章 又见清瑶 联想起那座从天而降的赤焰大山,我不禁觉着,两者之间有着莫大的关联。 穿过云雾,眼前豁然开阔,凝神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个漆黑幽深的大洞悬于半空,其中不断向外涌出黑压压的人群。 “这…” 前辈没理会我的惊讶,歪了歪脑袋,随后便径直朝那个大洞的方向飞去。 我略作迟疑,总觉得有何处不妥,却又一时难以言明,只得在心中叮咛幽玄两句,便去追赶前辈。 我二人很快便临近大洞,正欲下至地面,忽闻一声洪音,不禁悚然一惊。 “什么人,竟敢在此窥探?” 随声而来一卒,披甲持枪,面如枯槁,一上前来就察觉到它身周阴气弥漫。 玲儿在前辈怀里缩成一团,根本就不敢抬起头看。 “老爷爷,这人生的好吓人…” “嗯?” 来卒一吸鼻,猛然举枪指着我们。 “竟然还是活人!” 其这一声呼喊,须臾之间,便又有众多与其一般模样的兵卒涌上前来,皆是举枪向我二人围来。 “诸位,且慢!” 鹤谷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在它们面前晃了晃。 起先说话那个兵卒上前看了一眼,一摆手说道:“放行!” 见一众兵卒纷纷退让,我心里涌现诸多疑问。 “赶紧跟上!” 前辈催促着朝底下坠身下去,我见状也顾不得再过多思索,紧随其后。 脚刚触及地面,阴冷之气徐徐而过,隔着靴子都感到冰冷至极。 我急忙运气凝结一层屏障,阻隔阴寒,唯恐再伤了柳青本就垂危的身子。 鹤谷峰前辈也与我一样,用元气护住玲儿,迈开步子,就朝着前方的一座大殿走去。 跟在他身后,看着如山似海的兵马,我心里更加的好奇起来,却始终没能开得了口。 柳青的生死,如今全然握在他鹤谷峰手中,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上一闯。 行走于万军中央,两侧诡异的目光相继而来,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路并不长,但却觉着走了很久。 路尽头,是一行阶梯,黑石板铺成的台阶两侧,挺立着两行卫兵,有的腰挂横刀,有些手执缨枪,身披黑甲,锃锃发亮。 一抬头,有旌旗飘扬,旗帜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厄’字。 再往上看,便是一座雄伟的大殿,青灰相间,再无其他颜色。 前辈悄然看我一眼,略微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对着大殿施礼。 “月家老仆,有要事求见,烦请通报!” 有卫兵上前来,缨盔之下空空如也,却能发出低沉嘶哑之声。 “来者亮明身份!” 鹤谷峰伸手,掏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的气息竟与那卫兵如出一辙。 卫兵接过令牌,缨盔一转,朝我迈步走来,到了我前,伸手说道:“令牌!” 我转头看了一眼鹤谷峰前辈,后者侧身对着卫兵说:“这位公子与我是一起的,还望…” “嗯…?” 卫兵扭头看了一眼鹤谷峰,手随即就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之上。 “鬼王有令,一人一牌,如若没有,就地扑杀!” 气氛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台阶上的人都没动,但肃杀之气已然沿着台阶流淌而至。 眼前的卫兵佩刀已然有半截出鞘,空洞的缨盔底下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令牌!” 卫兵再次朝我低吼。 刹那间的犹豫,卫兵便已拔刀出鞘,寒芒贴着我的咽喉前一寸之遥划过。 长刀停罢,卫兵觉察到不对,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应对,脑袋便被其身后的幽玄拧了下来。 “哐当…!” 盔甲倒地,不见一滴血,唯有森森黑气自脖颈之处缓缓溢出。 “仓啷啷” 台阶上长刀纷纷出鞘,刀卫蜂拥而来,枪兵在后依次成排。 “杀!” 这一幕,就连我也始料未及。 因为,幽玄的这一举动,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甚至隐隐有种错觉,眼前的幽玄并非是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无回旋之地,看着黑气肆虐的幽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幽玄一别往日之常态,低笑着单臂一横,一丝黑线闪过,来者皆被生生斩断,栽倒在地。 “幽玄…” 我迈出一步伸手呼唤,却已是来不及。 只见幽玄单手一举,随之劈下,一缕黑气成线,从台阶中央切过。 “轰隆隆!” 看着被一分为二的台阶,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耳边响起山呼海啸,一回头,列兵在前,刀兵高举,森森寒芒带着威压之势步步逼近。 “都退下吧!” 悠远的余音折返入耳,我转过身去,顺着台阶朝上望,四目相对,顿时哑口无言。 台阶之上站着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早已身死的顾清瑶。 她看见我时也是微微一惊,但只是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 我站在原地苦思不得解,百般滋味交织而来。 “清瑶?” 她没回答我,面如凝冰的看着鹤谷峰,冷冷说道:“我说过,让你带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是!” 鹤谷峰放下玲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奴无用,未能完成使命!” 前辈前额砸地,发出重重声响。 “但这女娃子她危在旦夕,老奴别无他法,只得回来求您出手搭救!” 后者一听,猛然扭头,霜寒如潮,极速掠过。 幸得我眼疾手快,将玲儿拉进护身屏障之内,不然这极寒之气非得要了她的小命不可。 此时,我内心之中万千疑问交杂,诸般情绪混合,一幕幕往日沉浮,却寻不出丝毫苗头。 就在这时,顾清瑶浮身而起,轻盈而至,一袭白衣素洁,眸子里透着深邃无比的幽寒。 幽玄看着她,眼神很怪异,似乎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狠狠瞪了它一眼,暗自命令它不要轻举妄动,这才看见幽玄收敛了些暴戾之气。 顾清瑶靠近了些,伸出手按在柳青的额头上。 我瞧了一眼顾清瑶,又看了一眼怀里的柳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俩居然长的有六分相似。 我更加疑惑了,为何往日里不曾发现这一点呢,好像… 思绪到此,猛然明悟过来。 “你对我动过什么手脚?”我皱眉朝顾清瑶问道。 “我不曾对你动过任何手脚!” 顾清瑶冷冷一笑。 “只不过,是你记不真切了而已!” 第156章 守夜 “记不真切?” 我望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顾清瑶,默然不语。 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逐渐明朗,仅差那么一两个关键线索,我就能洞悉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而,有些事情,或许不揭穿,彼此尚能相安无事,一旦揭开这层薄纱,或许就再也无法以笑脸相对了。 缄默,或许会更好。。 顾清瑶似乎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嘴角微扬。 “不管怎么说,我不曾害过你!” 她收回按在柳青额头上的手,转身说道:“跟我来!” 顾清瑶光着脚,每每落地,都有冰晶凝结。 “你愿意救她?”我在她身后开口问。 “当然!” “既然你肯救,就说明,你们俩多少都有一些瓜葛!”我停步在第三级台阶上,又说,“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我不知,但希望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莫要为难她!” 清瑶停住,回头望我一眼。 “我与她相识,并无愁怨,你自放心好了!” 言尽于此,我也不好再啰嗦,只得默然跟随她迈上台阶。 人到阶梯之顶,面前冷峻之人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许久未说话。 “鬼王大人…” 身旁的贴身侍卫正开口,那冷峻之人却抬起手将话打断。 “我瞧这位气宇不凡,身后之物更是神秘,敢问公子是从何处而来?” 瞅着问话之人,我面带笑意说道:“回鬼王大人,在下从东边而来!” “东边?”鬼王摆摆手说,“我是说公子的家在哪?” “家?” 我愣了一瞬,好在及时回过神,不自觉的拧眉。 “在下没有家!” “哦,原来是这样,失礼了!” 鬼王侧身抬手,微微咧嘴说道“请!” 怀抱柳青,多有不便,我便朝其点了点头,随后跟在柳青身后,进了眼前这座大殿。 众人入了大殿,鬼王几番吩咐之后,安顿好我等一行人,并嘱咐我们暂且休息片刻,待筹备好事宜,自会差人来请。 略作寒暄,我带着柳青和玲儿,跟随仆从来到歇息之处,支开人后,我关紧房门,心中暂且算是沉了下来。 玲儿和柳青,眼下是不能离了我的视线,先前一路上我都在想,目前这情况,怕是谁也信不得。 虽说我观顾清瑶不似在说谎,但细想下来,其中也是百般头绪,难以理清。 若非利益价值所束,不管是顾清瑶还是鬼王,都没有理由来救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而说到价值一事,想必与那无字朝山印多少脱不了干系。 对此,我也不禁开始好奇起来,这月帝宝库里的东西真有那么宝贵么?总觉着所有人似乎都对此有所图谋? 左思右想也没个准确推论,无奈走到窗边,朝外观望。 云雾缭绕,看不清明远处,黑漆漆的大地之上,星点光彩密布。 “幽山鬼族在此安营扎寨,有何图谋?” 自言自语了一句,没来由的烦躁,心里怪异的很。 这时,房门响了。 “咚咚咚咚!” 响了四声,我皱眉开了门,鹤谷峰前辈就站在外面。 “事情已准备妥当,请公子速速前来!” 应了他一声,我回头去抱昏睡中的柳青,随后便一路跟着鹤谷峰。 穿堂过侧廊,再走过一截露天青石路,来到一处像是后院的地方。 “稍等!” 鹤谷峰言罢,去到门前叩门,轻声言语:“人带来了!” 自屋中传来顾清瑶的声音:“进来吧!” “吱呀!” 房门应声推开,屋中灯火通明,陈设一览无余。 倒是那桌上放光之物未曾识得,颇感稀奇。 寻常人家掌灯,不过油或烛蜡,再富贵些,有紫云晶之类的发光之石。 用夜明珠者虽少有,但多少也是有见过一些的,可用虫子照明的,倒是头一遭碰上。 “退下吧!” 顾清瑶端坐在椅子上,支退鹤谷峰,随即便朝我问道:“为何盯着我看?” “没有,只是好奇这放光之物,真是失礼了!” “哦…!”顾清瑶起身,指着桌上发光的虫子说道,“此乃魂萤,幽山无妄之地多见,每逢雨后,聚满天之众飞舞于草木之间,倒是好看!” “原来如此!” 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我走到床边上,将柳青放下。 “你的事,我不问,但请你务必要救救她!” “不急!” 顾清瑶起身,细眉下眼神冰冷。 “她是你什么人?” “朋友!”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自大荒而来,早已无牵无挂,来北境的时日也不多,怎就突然多了个这般朋友?” 看了一眼顾清瑶,我有些不解,问她:“什么叫这般朋友?” 顾清瑶眼光移至柳青身上,说道:“就是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的朋友!” 侧过脸,见柳青脸色煞白,我心生愧疚。 “她于我有恩!” “如此就值得你冒险来此?” “值得!” 顾清瑶笑了,很好看,也很怪异。 “往日里我骗过你,算是欠你的,今日还罢,两清了!” 对此,我有许多疑问,却终是没能问出口,只得默然点头。 “你去门外候着吧,我叫你时再进来!” “好!” 应了一声,我退身出来,带上房门后仰面叹息。 时光悄然流逝,天空灰蒙蒙一片,难辨昼夜,只感觉空气中多了几分水雾弥漫。 身后房中安静的出奇,不晓得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询问,怕因此误了事。 少刻后,有人来了,鹤谷峰前辈看了一眼房门,又瞧了瞧我,轻声问道:“如何了?” 我摇头不语,表示不知情况。 “守了一夜了,去吃些东西吧,我替你守着!” “不了,我再等等!” 鹤谷峰默然,叹息着摇头而去。 等待期间,起了薄雾,稍显凉意,偌大的庭院中无人走动,略显空寂。 算算时间,我来此地域也有些时日了,横竖都是遇见波折,少有顺平之路。 不知为何,我隐约觉着当中的曲折,多少跟屋里的顾清瑶有关联。 细细想来,也正是从大荒把她救回来开始,一切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第157章 真相 但终归是猜测,没什么实质证据,况且我也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无意间记起玲儿,不自觉的拿出阳字玉令端详。 回想到那日之景,确信是师姐无疑。 师姐已去他陆,我也必须尽快离开才是,只是这一走,玲儿和柳青又当如何安置。 正思虑着,背后的房门开了。 猛然起身来,望见顾清瑶和柳青并肩而站。 大步向前,喜道:“柳姐姐没事了?” “那是自然!”顾清瑶接过话说,“魂伤并非绝症,有药,也有医,不过是过程繁琐些而已!” 激动之余,我连连道谢。 “谢过公子!” 柳青微微笑了,如逢春风拂面那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激动着,却没多少话语,倒不是词穷,只是当下不知该说哪些。 “伤是好了,但尚且需要静养!”顾清瑶开口说,“正巧这院子里空荡,不妨搬来暂住一段时日!” “不了!”我脱口而出,“来此已是叨扰,不敢再添麻烦,我们这就离去!” 说着,我上前拉着柳青便要走,一转身就看见了鬼王。 “公子这么急着走?” 那人踏步而来,步伐轻盈。 见状我急忙躬身抱拳回道:“此行之事已成,不敢再添麻烦!” “诶,公子过于客气了。” 鬼王环指院落一周又言:“清瑶姑娘一个人在此多少有些冷清,这位姑娘也是重伤初愈,公子不妨暂且留个几日,万一有个反复,也好让清瑶姑娘诊治,待好全了再走也不迟啊!” 柳青脸色仍显虚弱,我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这一留,就怕再想脱身就难了。 见我犹豫,清瑶上前来说道:“如今的北境,想必公子也是有所耳闻,在这危机四伏之地想要寻个安身之所,恐难如愿!” “无妨,我带她们去南边,过了北境就不怕没有容身之处!” “哈哈哈哈!”鬼王大笑起来,“公子之意本王明白,只是南去之路已被阻断,那赤焰山上的不灭仙火可不是开玩笑的,公子兴许过得了,可柳姑娘和小娃娃未必能受的住啊!” “这…” 我默然无言。 这时,鬼王走近前来,又说:“北境之乱震动三州,各路兵马早已有所动作,天下大乱已成必然,公子就算过得了赤焰山,但普天之下可还有安宁之地啊?” “所以,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正言道。 “此中来去,颇为复杂,只言片语恐难说得清,公子若是愿听,本王必尽然相告!” 我望了一眼柳青,后者眼中尽是茫然。 思索再三后,我朝鬼王抱拳道:“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若再推辞就显得狭窄了,如此就只好麻烦鬼王了!”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 鬼王一拍手,有仆从侍女捧着各式各样东西有序而来。 “房舍自有下人打理,缺什么,只管差人便是!”鬼王侧身作请道:“略备薄酒,请公子桌上一叙!” “鬼王先请!” 对方见状又朗声笑了,我与他一前一后,直奔厅堂而去。 人至桌前,酒菜皆齐,我们相对坐。 筷未动,酒杯先满,对酌三巡之后,鬼王方才开口。 “公子此时可是满心疑惑不得解?” “正是!” “先饮了这杯,再叙!” 鬼王抬手,我与之碰杯,一饮而尽。 对方酒杯落桌,望着我问道:“你可知道本王是谁?” “不知!” “本王厄幽,统管鬼族门户之地,不川山!” “既是鬼族王侯,为何在这儿?” “此事体大,本王肯说,就怕公子不肯听!” 我提壶斟满一杯酒,举杯道:“鬼王何出此言?” 对面端起酒杯回答:“这件事关乎鬼族存亡,牵连也超乎想象,若非不得意,本王劝公子还是不问为好。” 酒入腹中,心头也敞亮了些,笑着说:“事实上,自我救回清瑶那一刻开始,就注定逃不开这因果了,不是么?” “诶,话虽如此,但公子并非没得选!” “哦?”我好奇道:“怎么个选法?” 鬼王微微一笑,前倾少许身子。 “以公子的实力,若是执意要去何处,即便是本王亲自出手,也未必就能拦得住!” “鬼王高看了!” “不!”厄幽看了一眼我身后说,“本王不会看走眼,公子你绝非等闲之辈!” 我笑了笑,说道:“若是孤身一人,尚可如此,若是带着人就少了四成把握!” “所以,要有取舍!” 望着对方,我犹豫了,如他所言确实如此,只是玲儿和柳青,我一个都不能撇下。 “取舍之间,我选择留下!” “如此,值得么?” 鬼王投来意外的目光。 “无所谓值不值得,有些事即便不值得,也须得去做,不然怕将来后悔!” “哈哈哈,好!” 厄幽斟酒,我们再举杯相碰。 “公子真性情,本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厄幽一口气,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了出来,我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有遗漏。 这一谈,白驹过隙,转眼就又到了日暮时分。 厄幽带着几分微醉,提壶倒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见他正要唤人来,我急忙伸手道:“今日就暂且如此吧!” “好,就依公子!” 少叙片刻,我与厄幽寒暄几句便跟着领路人去歇息之处。 途中,脑海里尽是鬼王所言之事。 从我到北境,再到无字朝山印,无非都是顾清瑶一手谋划的局,一切都只是为了引天人出云阁而已。 而天人、异族、以及北境军等,不过是启动禁术的钥匙,借禁术之能,与鬼族里应外合,一举贯通阴阳两界,开辟通道。 起初我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要夺取这大恒天下。 可万万没想到,这当中还暗藏着更为惊人的内幕。 顾清瑶原本姓月,乃是前朝月帝之后,而月氏一族背后更是藏着惊人的秘密。 月之一族在很久以前,乃是月宫真仙,在经历一次变故之后,月族逃离月宫,委身人间。 这一切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重归月宫,报那灭族之仇。 第158章 姐妹 鬼族与月清遥目的相同,故而联手策划了这一切。 然而,厄幽所讲的一件事,让我颇感不安。 原本,幽山鬼族与现世向来和平,唯独与真仙素来不和。 而当中利害,可追溯到极为久远的年代。 幽山鬼族与真仙曾有一战,双方都为此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不过那一役之后,真仙和鬼族定下了互不侵犯之约,更不能降世行走人间。 就此,真仙端坐云端仙境,鬼族生息于幽山,一过便是上千年之久。 而今,鬼族不顾昔日之约,破开阴阳二界,其原因也是令人震惊。 幽山,原来并非山名,乃是一方世界,处在域之边缘地带,一直绕着玄风域的界幕浮游。 千年来,倒也顺平,未曾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就在数月之前,幽山之边屡屡发现异象,原本牢不可破的空间壁垒出现了一丝裂缝。 起初,鬼族以为只是空间震荡所造成的短暂破损,然而那裂缝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严重,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鬼族众王,四方冥君对此毫无办法,只得请鬼祖出手。 而鬼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说出了让整个鬼族都震惊不已的话。 “此乃虚无之界侵蚀所造成的裂缝,假以时日,必会引起无序之潮,天地将乱,我族必须举族迁徙,另寻栖身之所!” 自此,鬼族大军集结,突破阴阳界壁,也是无奈之举。 那时,我问过厄幽,何为虚无之界,那无序之潮又是什么。 厄幽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晓得,虚无之界中涌出的无序之潮,会不断吞噬所过之处的一切事物。 这般匪夷所思之事,实在是难以令人置信,却也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 厄幽看出我心中疑虑,答应明天带我去亲眼看看,那所谓的无序之潮。 整件事情便是这般起因,而真仙对此的阻挠之举,让鬼族不得不再次与之对立。 回到房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时,房门却响了。 起身开了门,柳青站在门外,淡然一笑。 “睡不着,想和你聊聊!” 我点点头,将她请进屋里,倒了杯水,问道:“何事让柳姐姐烦忧?” 柳青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看着我眼神飘忽。 “你都知道了?” “姐姐你指的是什么?” 柳青直起腰身,说道:“所有的一切!” “嗯…,差不多吧,厄幽鬼王今日讲了很多,听倒是听了,只是还未来得及仔细琢磨!” “琢磨什么?” 看了一眼柳青,我笑着对她说:“有些事,真假难辨,不敢一概全信,自然是要琢磨一番才好。” 柳青抬袖掩唇,笑道:“往日里可不曾见你这般谨慎!” “嗐,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喝了口水,又说,“这事情非同小可,自打回来我就一直在想,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然后呢?” “然后嘛,毫无头绪!” 柳青眉眼微动,双臂倚在桌上看着我。 “这次鬼门关里走一遭,多亏有你在!” “柳姐姐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毕竟你帮过我很多,我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就只是如此?” 柳青这一问,我倒是没弄明白当中含义,呆住了。 “呵呵!”柳青笑着起身,对我说:“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 说完转身离去,望着她的身影,我分明是看到了失落。 “怪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自言自语着起身去关房门,却被一只雪白的手给推住了门。 抬眼一看,是顾清遥。 “能进去坐坐么!”顾清遥说道。 犹豫了一下,还是敞开了门,让身请她进来。 清遥环视一圈,轻声问:“住的惯么?” “理应是没问题!”我说道,“毕竟头一天,还不清楚!” “也对!” 顾清遥也不坐,只是在屋里小步走动。 “你觉着柳青怎么样?” “嗯?”我有些诧异的问,“什么怎么样?” 顾清遥乐了,说道:“我问你觉着她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问问!”顾清瑶转头看了一眼门外,又说,“听说你为了救她,立下了道心大誓!” “对,是立下了!” 顾清遥闻言嘴角微扬,走到门口处停住。 “时逢多事之秋,一个女儿身,多有不便之处,往后你须得对她好点,莫要让她受人欺负!” “啊?” 我疑惑不解,惊讶间,一柄半月刃嗡鸣而至,森森寒气令人生颤。 顾清瑶笑了笑,转身看了一眼被幽玄捏住的半月刃,说道:“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闻言,我皱眉看了看清遥。 “她是你妹妹?” “没错,同为月氏一族的亲生妹妹!” “所以,这也是你的谋划么?”我有些不悦的问。 “不,青儿她自己对此毫不知情!”顾清遥苦笑一声又言,“原本是想让你们远离是非之地,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还是绕回来了!” “你究竟是想要说什么?”我问她。 “明日傍晚时分,你来找我,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别,无功不受禄,你的礼我可收不下!” “那我要是说知晓云东沐的消息呢?” 一句话,如霹雳惊弦一般,震荡心灵。 “果真如此?” “真不真,到时自见分晓,就看你来不来!” 我伸手从幽玄手中取过半月刃,冰寒蚀骨刺破肌肤,深入骨髓。 走到她跟前,我抬手递给她,说道:“好,我信你这一次,不过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有些事我不容他人拿来做文章!” 她接过半月刃,咧嘴一笑。 “你威胁我?” 语出,半月刃嗡鸣,顾清遥脚下的冰晶向我凝结而来。 幽玄身上黑气肆虐,脚下涌出虚无缥缈的黑雾与之抗衡。 “有意思!” 顾清遥收回神通,转身跨出房门。 “总之一句话,来不来随你,机会只此一次!” 看着远去的身影,我脑海里一片混乱。 “吾主莫忧,若是不喜,杀了便是!” 我抬头,看见一双深邃的眸子,其中投射出异样的光彩。 我端详它许久,淡然开口。 “你是谁?” 第159章 裂痕 幽玄愕然,盯着我目不转睛。 “吾主何出此问?” “你,不是幽玄!” 言罢,观幽玄眼目,波澜不惊之间,暗藏笑意。 “吾主许是累了,要不就早些休息!” “或许吧!” 我端起杯,饮上一口,默然起身走到门前。 “你看!”我指着灰蒙的天空说道:“你可看得见,那里夺目的璀璨?” 幽玄悄然无息来至身侧,举目而望。 “除却迷障,尽是灰淡,何来璀璨之景!” 听完,我笑了,侧目看它一眼。 “星辰皆在,不过是些许迷障,如何能遮得住亘古之辉!” 幽玄低头,黑气稍稍有些躁动。 我转身走到床榻边,撩袍坐下,犹豫片刻,对着它说:“行走在光里,我是主,既为主,又怎会不认识自己的影?” 黑雾萦绕而起,吞噬了桌台上的萤火之光,门也随之关上。 黑暗中,低沉之声在耳边回荡。 “光所不及之处,便是影所栖之地,若是光辉足以照耀一切,便永不会有影的存在,吾主当知,俯首听命的是奴,生杀予夺的才是主!” 浮尘随残余之音落定,心海却忽现惊天一雷。 方才这话,幽玄断然是讲不出来,可那般气息与姿态又是它无疑。 刹那间,心乱如麻,不觉间心生嗔念。 怎就桩桩件件不遂人愿,怎得?我布谷难道是得罪了天不成。 念不生,尚且得过,一旦萌生,如溃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整夜,未得片刻闲宁,过往种种不幸,翻来覆去的在心海浮沉,纵使念动心决,也不见丝毫作用。 窸窣呢喃,幽幽叹息,不停的在耳边响起。 头痛欲裂中,我骤然怒吼道:“够了…!” 睁眼,柳青呆愣的站在那里,许久才怯生生的开口:“怎么了?” 抬眼间,屋中敞亮了许多,一抹额头,满是汗水。 “做噩梦了?” 猛然回过神,急忙回道:“是,没有吓着你吧?” “无妨!”她笑着侧身,一指桌上说,“粥都凉了,我去叫人热一热!” 未来得及叫住她,人已走出去,无奈叹息一声,起身穿衣。 刚好妥当,便瞧见有侍女进前来,轻快小步到门口,叠手低头。 “公子,鬼王有请!” “好,烦请领路!” 应了一声,没顾着桌上之物,就跟着去了。 “去哪?” 前脚刚踏出房门没一会,迎面就碰上了柳青。 “鬼王有请,前去拜见!” “这么急?” 看了一眼柳青身后端着托盘的侍女,我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鬼王差人来,不敢怠慢!” 柳青朱辰微动,又问:“几时回来?” “不好说!” 咽下糕点,觉着味道不错,顺手又拿了俩。 “有事就晚些,无事去去就回!” 柳青张嘴一半,却没吐出半个字,一扭头,悻悻离去。 看着她远去,我好像是明白了些,但不太确定,一口咬下大半个糕点,笑着对带路人说:“走吧!” 大殿门口,鬼王厄幽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大老远瞧见,便朝我招手。 到了跟前,正要施礼,却被厄幽给制止了。 “公子不必这么拘谨!” 说话时,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朝我身后瞄。 我心里虽知晓他是在找幽玄,但仍旧是故作不知,问:“鬼王是在找什么人么?” 说完,也不忘朝后观望。 “公子说笑了!”厄幽抿嘴说道:“本王是应昨夜之言,专程请公子去验证虚实的!” “诶,鬼王之言,我是深信不疑,何须验证!” 鬼王一听,仰头大笑。 “不不不,有些事,还是亲眼目睹方才可信!”厄幽不给我再说话的机会,转身又指着半空之中的大洞又说,“当然,公子若是为难,不妨直言,本王不会强求!” “哪里的话,鬼王心胸宽广,不计较擅来之罪,于情于理我都该是感激才对,怎会有为难一说!” “既然如此,那咱就走吧?” “走!” 鬼王纵身一跃,浮空直去,我紧随其后,不敢迟疑半分。 大洞很宽,足以容下十马齐驱,边缘虚无缥缈,中央幽黑泛着绿芒。 踏足其中,阴气扑面,寒意逼人。 仅一障之隔,内外相差已是天地之别。 当空血月,七分诡谲三分奇异,云雾缭绕间三山如柱,形似川。 紧跟厄幽,再往前行一段,忽有人自远处而来。 对方起初来势汹汹,近前来却单跪下去,厄幽挥手,它们便悄然离开。 我好奇,但也没好去问,但似乎被厄幽瞧见了。 “公子是好奇方才来的鬼族么?” 听见他起了问,就借此话头闲谈了几句。 “是,在下眼界不广,见识也缺的紧,不曾见过,也就心生好奇了,鬼王勿笑!” “笑自然是不会!” 厄幽停在半空,指着远处耸立的大山说:“这山名叫不川,乃本王辖地门户之一,方才来的鬼族是扼守山门的鬼将,名为无妄!” “无妄?” “对!”见我尚有疑惑,厄幽又言,“鬼族之众,万万千之多,即便是本王也并非尽然知晓,这无妄鬼的来历颇为久远,若要详尽知晓,唯有一查冥司异志才可!” “这般,倒是复杂!” “哈哈哈!”厄幽朗笑道,“如此说来,确实复杂,但相比于人心而言,不足微末!” 他说着话,目光所向却是远方。 我心里面不懂厄幽言语所指为何,但也不想再追问,便不再言语。 余下之行,相对无言,不觉间,来到一处广阔之地。 平眼望去,水雾弥漫,有光斑隐约闪耀。 “到了!” 厄幽回头朝我招手,随即朝地面落去。 身形落定于河岸之边,脚下满是鹅卵石,平静的河面之上,水雾中央,赫然有着一条醒目的裂痕。 长约十丈,半人高,其中央略高一些的地方,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很好奇,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三两步。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猛的回头,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再回首,裂痕中央有一只眼目,正用一种诡异的眼光死死盯着我。 第160章 归墟王座 这一盯,异象顿生,天地骤然生变。 身周扭曲间泛着幽深之色,脚下也随之虚无,我本能的想运转元气,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弹指间,天地尽归于黑暗,仿佛无穷无尽,也同样寂静无声。 如此情形,猛然回想起当初被困之景,现状与那时竟有八分相似。 “难道…?” 心中刚起疑虑,上方忽有暗光来,一抬头,虚无中漂浮一物,形似圆盘,泛着深深的暗红。 一时不知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试着呼唤幽玄。 这一晃不知过去几时,只觉得很是漫长,感应不到幽玄,也使不上任何神通,就这般陷入了绝境。 正苦笑着,脚下凭空生出阶梯,一直延伸到那圆盘之上。 “看样子,这是要我登上去啊!” 心里暗自嘀咕着抬起脚,这一步落下,顿感天倾地陷之威自四面八方而来。 半步之别,却好似差了几个时空般,只叫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难平。 好半天,艰难平复下来,挣扎着仰起头,顺着那泛着诡谲的台阶望去,隐约间有人影在那儿。 “再往前走,即是坟墓…!” 雄浑之声如雷贯耳。 “若往后退,便是深渊…!” 飘渺之声透彻心灵。 “噗!” 音波透过身体,强撑着的肉身终是没能承受住,一口热血喷出,随即而来的无穷威压将我死死的按在台阶之上,丝毫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模糊,那种冰冷与轻盈之感,预示着死亡近在咫尺之遥。 “羸弱之辈,即便是巧得造化机缘,也终归是飘零之蚍蜉,如何见得青天…!” 残念将尽,不甘之心仅存一缕执念,恍惚之间,心海有声回荡。 “就算身躯腐朽,意识总还是在的,就此倒下,你真的甘心吗?” 那人虽不知是谁,这话却似是一记震雷,激得我神魂乍醒。 “我不甘心,我还不能倒下!” 本能支撑残躯,意志驱动着手脚开始挣扎。 这时,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便骨头在咔咔作响,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丁点的疼痛,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台阶上登去。 “嗯…?” 两道声音略带吃惊。 “有趣…!” 一呼一吸一弹指,一台一阶如登天! 离着顶端越来越近,脚步越发艰难,每一步都伴随着骨裂筋断之声。 最终,躯体不支,再次重重倒下。 但意志依旧支撑着残败的身躯在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此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为何要登上那台阶,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 “别停下,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过了很久很久,当我的手紧紧抓住最后一阶台阶时,左右两旁传来鄙夷之声。 “哼,过江之鲫,也就只能这般了!” 爬上台阶,艰难抬头,血目中映入两尊高大的身影。 周身披着黑甲,泛着幽光,流溢的黑气间,斗篷飒飒而动,腰间的佩剑虽归于鞘中,但凌冽的气息依旧是摄人心魄。 由于身心皆已到了极限,一低头便不停的咳血。 “大胆,竟敢污了吾王的圣殿!” 一声怒喝是当真动了杀念,随即而来的铺天杀意,即便是没见到它动手,我也知晓那剑已是离了鞘。 “咚…!” 一声响很轻盈,却异常的清晰,随即入耳的归鞘之声和铁甲作响,让我顾不得其他,再次抬头。 漆黑之地上,除却我身旁这两位,还有众多身影分列两行,正中央的尽头有座高台,而高台之上有一人端坐。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深邃,纯粹,虚无,交织在一起铸成的一尊王座,朝着四周扩散的不详之气延伸到极深远之地,看不到尽头。 端坐在上面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分辨出周身散发着同王座一样的气息。 “咚…咚…咚…!” 王座之上的那人,倚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处。 周遭静的出奇,只有他敲打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着。 “近前来!” 话音一落,不由我思索,一股力量便将我拉扯过去。 “嗯…,是有些羸弱了!” 我寻声抬头,正好触到对方审视的目光,顷刻之间我好似看到了一尊庞然巨兽,大到无穷无尽一般。 “你是谁?” 我这一问,引来无数视线汇集,顿时就觉着有万千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座之上单手一挥,顿时觉着轻松了。 “吾乃影裔之首!” “影裔?”我皱眉沉思了片刻说,“恕在下失礼,不知你所说的影裔为何?” 在周围不满的疑问声中,对方轻笑两声。 “吾等生于幽暗,死亦归于幽暗,由来已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忽然停住,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又言:“吾通晓六界诸族,却一眼看不透你的由来,虽说修为是微末了些,不过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 这话听着有些令人不解,不由间开口问:“你讲这些有些令人费解,眼下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若是没记错,理应是与尊下没什么仇怨瓜葛才对!” “哈哈哈!”对方一听,低声笑道:“我们之间的确素无瓜葛!” “既如此,那为何这般为难于我?” “为难?” 对方身子往后一靠,仰头沉思着什么,好半天才低下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连我也看不清!”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周遭的幽暗也随之躁动起来,在那些看不分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吾率影裔一族,纵横六界诸方,万载春秋恍若弹指一梦!” 那人漫步踏阶,每每落足,都显得格外沉重。 “吾之所行虽不被众生所认同,但也使得诸方均衡,正如昼夜有序,黑白有分,万古不曾变更。” 他停住脚步,忽然看我一眼,问道:“你说,是还不是?” 莫来由这一问,我愣了一下,随后答道:“有序才有方圆,有方圆才有规矩,自然是尊下所说有理!” “哈哈哈,好!” 他听了,朗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迈开步子。 “不过,众生有欲,且是无底之渊,若是寻常众生也还罢了,可偏偏着了魔的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为一己之欲不顾一切,以至于生灵涂炭,哀怨丛生…!” 言语未尽,他身后的王座上涌出阵阵不祥之气。 他并没理会,只是静静的站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许久,他不再言语,迈着坚定不移且沉重无比的步子走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极其冷峻的脸,深邃的眼目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平静。 只是,这股平静的背后,似乎还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冰冷柔滑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身的伤痛与疲惫瞬间荡然无存。 “许多事,单凭嘴说恐难让人信服,况且吾已至灯枯之时,无法与你详尽道来。” 我正疑惑,想着对方这有的没的究竟是什么用意,却被他猛然一掌拍在胸口之上。 掌心之中传出浩瀚之息,滚滚涌向心海深处。 “你…,这是…做…什么…!” 我极为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气力。 “有些事由不得你,即便是吾也奈何不得,宿命之说吾向来不信,直到今日,方才知晓,六界至尊,也不过是囚笼之鸟,他人股掌间的玩物而已!” 肉眼可见他那漆黑的头发变得斑白,面容也急速化为枯槁,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不要抗拒,自你越界应运而来,这便是你的宿命,逃不掉的,这些所剩无几的修为,就当是临别的赠礼!” 话尽,他手臂无力垂落,我只觉周身冰凉至极,冷的都觉察不到肉身的存在。 “你…” 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得出口。 对方身形已是稀薄之态,冷峻的脸上露出几许轻松。 “自今日起,吾之影裔一族,便交于你了!”他手指向高台上的王座说道,“这尊王座,虽由不得你坐与不坐,但往后的路,却可由着你的心走,只愿你莫要让吾之一族万劫不复…” 话似乎是没说完,回音激荡间,身影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独留我呆在原地茫然无措。 “恭送吾王…!” 周遭众身影齐跪在地,浑厚的悲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心绪。 第161章 裂痕之变 送别之声一停,两行身影陆续起身,众目汇集的一瞬,骤觉心头一颤。 杀意很浓,掺杂着鄙夷不屑,我警惕着周围,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肃杀之气充斥,但始终是无人当真上来动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气氛很是诡异,忽然间,无端吹起一阵风,其中夹杂着熟悉的气息。 众目睽睽之下,漆黑的空中被划开一道裂纹,随后幽玄踏空而来,身上的黑气肆意的朝周围流动着。 刚起的欣喜还未来的及到心头,就见幽玄双手间黑气流动,眨眼后就化成两柄剑。 “囚得我主在此,害我好一番苦找,当杀!” “幽玄住手!” 话脱口而出,却是没能叫住幽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幽玄便持剑俯冲而下,带出一道墨色残影,抬手一挥,剑气如线横贯而至。 千钧之间,一影飞身而起,刀锋所至,亦如墨线织网,与剑气相撞。 “轰隆隆!” 巨响刚起,疾风随后掀起气浪,漆黑的空中炸开一片晦暗的涟漪,而涟漪的正中央,刀剑片刻相对之后,相继消失不见,随后四面八方接连响起震耳的响动。 心中焦急,正要唤幽玄,耳畔传来一声轻呼。 “吾王莫慌,钧逸自有分寸!” 未回头,人已至侧旁,身形高大,一身黑气萦绕。 来者驻足,单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抬头间轻声言道:“乍一看,吾王所唤之人,确与我们一族有些相似!” 侧头打量了一下,我默然点了点头,倒不是认同,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点头回应。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笑了笑。 “自吾王坐上王座起,我便侍奉在王座一旁,即便是天倾于前,也未曾见过吾王透露丝毫慌乱!”他说着侧过头来看着我,“这暗月殿上连我共四十一位,都不认同你!” “正好!”接过他的话,我连忙说道,“实不相瞒,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我也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不如你同他们说,这只是一个误会,什么王的,我不当!” 对方脸上露出极为不悦之色,片刻之后方才平静。 “此乃王的遗愿,岂容得你这般儿戏?” “我想,这当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才使得那位误以为我是那个什么应运之人,才造成这种情况!” “你是说王认错了人?” 我一拍手道:“就是这个意思!” “放肆!”对方脸色忽变,“吾王率影裔一族纵横六界诸方,与六界至强之尊平起平坐,独步万古,怎会认错?” 他面色很难看,我的话显然是说的极为不妥,在他带着怒意的眼神中,我飞速思索着应对之词。 “罢了!”对方忽然收敛了怒意,叹息道,“吾王之能,现如今的你恐难明白,不过宿命轮一旦运转,就算你逃的再远,也终究还是会回到起点!” 说完,他向前踏出几步,转身过来朗声道:“王之意志尚有动摇,今日之别只为他日再逢吾王!” 众人跪拜,惊得我一慌,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闪,便已是回到了河岸之上。 “公子?” 一声呼喊惊得我回头,瞧见厄幽正向我走来。 “公子方才是在想什么?唤你几声都不回应?” “啊…?”愣了一瞬后我回道,“没什么,只是瞧见这异象有些入神,一时间恍惚了!” “哈哈哈!”厄幽朗笑,“这也怪不得你,起初我刚见到时,也是跟你差不多!” 脸上笑着应付,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莫非是幻觉,来回不过一念之间,理应是幻觉才能说得通?” 正思索着,巨响声忽然传来,抬头一看,那道裂痕竟然开始闭合。 几番震颤之后,一切平息,裂痕所在之处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厄幽看样子也是不知所以,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之后,我们俩急匆匆的赶回去,在大殿前简单寒暄后,厄幽匆忙离去,似乎这一变动对他而言颇为重要。 到了歇息之处,在院中转了一圈,发现空无一人,正要去寻,遇见端茶的侍女,一问才知道是去置办随身之物了。 回头坐在屋里一想,觉着也没什么不对之处,也就暂时放了心。 闲着无事,就坐着思索先前发生的事情,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定然是幻觉所致!” 心里这样想着,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并非幻觉!” “你去哪儿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幽玄问。 “那些人手段极为了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我瞬间送出那里,没了与吾主之间的感应,几番苦寻也未曾寻到半点踪迹!” “哪里?” “暗月殿所在之处!” 幽玄所言并非说谎,不由得让我眉头一皱。 “这么说来,并非是幻觉!” 幽玄没有理会我,飘至身侧,低声之态让我颇为震惊。 “此行虽未寻得那暗月殿的踪迹,不过归途之中倒是撞见一件有趣事!” 侧过头看了一眼幽玄,说道:“暂且不论你现在的异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几时也学会了卖关子!” 幽玄这次并未言语,而是在识海之中传音。 “那个顾清遥,又或者说应该叫月清遥,惹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她与那叫厄幽的鬼王正在谋划着什么!” “你在哪儿听说的这些?”我有些不太相信的问。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怪人!” “怪人?”我越发好奇了起来。 “确切说不是人,而是妖!”幽玄停顿了会,接着讲,“那家伙受了伤,行迹古怪,恰巧遇见一队从西边来的人马,双方一碰面就厮杀起来,那妖物杀人的手段很是拙劣,不过杀人之后能幻化成死者模样倒是稀奇!” “等等!”听到此处,我慌忙止住它,“你是说,它会幻形!” “不错,杀人之后吸食血气,片刻之间就换了几副模样!” 幽玄这么一说,我心中一紧,不由得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试探着问了它一句。 “你既识得它是妖,莫非曾经见过?” “此乃头一遭遇见,觉得稀奇,所以才说怪!” 幽玄所答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当初在大泽的泥潭之中初遇幻妖,可是它亲手斩杀,这才过去几个时日,怎会就会不记得。 “吾主为何面带忧虑,莫不是认得那妖物?” “未曾亲眼瞧见,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同类?”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妖物你是在何处遇见?” “西北方向,估摸着尚未走远!” “带路!” 幽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声问:“吾主要去瞧上一眼?” “听你所说,估摸着那妖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当真与我曾遇见过的同为一类,还是尽早除去才好,免得日后生起事端!” “如此,吾主大可安坐片刻,待我去提它头颅来见便是,何须吾主亲自前去!” 第162章 灭口 幽玄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字里行间却没有丝毫的含糊,它的言行与我所认识的幽玄毫无关系,但它身上那独特的气息又让我无法否认,这让我一时之间也困惑了起来。 “还是去一趟的好,瞧了之后,再看留与否,或许让它活着更为有用也说不定!” 言尽,迅速起身朝外走,不给幽玄再张嘴的机会。 它见我出了门,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默然隐入我身后的阴影之中。 距幽山鬼族扎营之地西北方,大片的林子虽生的稀疏,却也绵延得很远。 伯田和亭兰一行人正匆匆赶路,忽见一人从一旁的树荫里走了出来。 “你这家伙害我们一顿苦找,怎么跑这儿来了?” 瞿罗一边说,一边朝对方走去。 “嗨…,先前全力以赴未能撼动那赤焰大山也就算了,坠地之时还碰上几个恼人的家伙,费了些功夫,这不,一了事便来寻你们来了,幸好大家都安然无恙!” 焦荼迎着瞿罗边走边说,到跟前还斜瞄了一眼对方。 “你这厮,冲的倒是快,可到底还是不行啊,连头一波冲击都没能顶得住,我看你以后也就别把你那破印拿出来显摆了,怪丢人的!” 瞿罗冷哼一声,走至焦荼侧旁,看都没看对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你还好意思张口,本来我们冲势凶猛,你这家伙流光带火上来一通乱烧,气势全被你给搅乱了,扫把星,瞅见你都晦气!” 这俩人看着是心平气和,可言语里全是刺,谁也不服谁。 “好了!”亭兰轻声叹息道:“这里不是九煞门,你们俩都收敛点!” 说着,向焦荼抛出一枚丹药。 “门主让我俩寻你们,既然人已找齐,也该回去复命了!” 拌嘴那俩人互望一眼,默不作声的站至一旁,待亭兰和伯田二人走过,便跟在后面。 天色尚且明朗,新月却早早露了脸。 亭兰一行走的快,路旁的景色逐渐变得迷蒙晦暗,阴冷的死气笼罩着一方地域,远远便能瞧见那团阴暗之处。 我出门一路至大殿外,几番辗转终是没能出得去,无奈之下又折返回来寻厄幽讨了一块令牌,这才顺利出了守备森严的驻营之地。 前脚离开也就三五里地,迎面就撞见了一伙人。 起初隔得远,加上一门心思在想其他事,也就没太留心,单是有意的避开了些。 “这位公子暂且留步!” 眼看就要与之相错而过,却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侧身望去,只见一身着怪异的女子,大红的衣袍红的有些诡异,头顶还蒙着盖头,一副出嫁的女子打扮。 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姑娘为何唤我?” 就在我言语之时,无意间瞥见对方一行人中有两个很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打搅公子行路,妾身在此赔罪!”女子转身施礼又问:“公子可是自西边而来?” “是!” 我应着她的话,脑海中寻思着是在哪儿见过其中的两人。 “打搅公子了,此去路途多有不平,公子可要当心!” “无妨,既行此路,自然是不怕它不平坦!”我微微一笑又说:“倒是姑娘你们,若是往西去,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哦?为何?” 他们当中有人要说话,却被女子抬手止住了。 “细说我也不清楚,总之是危险之地,不去为好,不过我看诸位也非等闲之辈,若是硬要去,也不是不可!” 轻笑之声自盖头底下传出,女子转身而去。 “谢过公子告诫,就此别过了!” 目送他们消失于灰蒙间,我转身喃喃自语:“见过出嫁的,但这么出嫁的倒是头一遭遇到,还真是无奇不有!” 言罢迈步而去,三五步未到,猛然扭头,那一瞬忽然记起那两人之所以眼熟,是因为之前曾在荒原见过,正是那九煞中人。 “不好!” 我暗自惊呼一声转身便朝着那一行人的方向而去。 “吾主这是为何!” 幽玄心海生问,我心急只得潦草讲了当初柳姬之死前后的事。 言语间,脑海闪出当时的场景,又急忙顿住身形。 “柳姬是九煞之一,方才一行人八九不离十也全都是九煞中人,鹤谷峰手刃柳姬便是九煞门的仇敌,嘶…不对?” “吾主为何生疑?”幽玄现身出来在一旁问。 回想前些时日所发生之事,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伙人显然是朝着鬼族之地去的,瞧着不像是寻仇而去,如是这般,那就是说九煞跟鬼族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幽玄浮动之间轻声细语:“若是吾主担心的是柳青和玲儿的安危,那无论九煞与鬼族有没有关系,都应当回去护着,若是抛开她们的安危那便无需如此!” “嗯?”扭头看了一眼幽玄,问道,“此话怎讲?” 幽玄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吾主难道没有察觉么,无论九煞还是鬼族,甚至是那个鹤谷峰,都似乎与姓月的那姑娘多少有些关联,若是细细想来,那姑娘怎么看都不是个等闲之辈,况且…!” 幽玄言止于此,有话没有说完。 因为,我和它都察觉到了那道极不寻常的气息。 “阁下若是想偷听,就该收敛一些才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意欲何为?” 言罢于此,一人踏出阴影,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站在路当中。 “杀人灭口!”来者两眼邪魅,皮笑肉不笑,“鄙人焦荼,为九煞效命!” “我认得你!”看着焦荼,我有些不解地问,“若是有意发难,先前动身岂不更好,现在只身而来恐怕远不止杀人灭口这么简单吧?” “哼哼哼…”焦荼的脸很古怪,笑容中透着一股邪气,“我本不愿为难你,可偏偏红煞发了话,如此一来那便只得委屈你死一死了!” 焦荼两眼泛绿,手掌间环绕紫色流光,虽然颜色有些不同,但我敢断定,那无疑就是蜃气。 “你…不是焦荼!” “嘿嘿嘿,既然发现了,那…就去死吧!” 狰狞之态尽显,对方携风带掌而来。 “嘭…” 电光闪烁之间,来者一掌被幽玄接下,即便我用了四成元气抵挡,也还是被震出去十步开外。 第163章 傀儡 仅是眨眼之隔,幽玄与焦荼便已交手几个来回,风驰电掣之中身影互换,紫光墨色交错。 这般缠斗持续了有一会儿,使得我不得不惊讶起来。 自幽玄现身至今,我还未曾见过谁与它能打得如此之久。 “难道,它不是幽玄么?” 起初我只是有些许的疑惑,如今观两者之斗,我不禁开始觉着,眼前的这个幽玄与我熟知的那个大相径庭,无论是性情还是出手的风格,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不是错觉!” 自言自语间,我瞥见幽玄在笑,生死之斗中竟然在笑,笑得还很是古怪。 “不对…!“ 心里正自言自语,身后隐隐有裂风之声传来,猛然闪身一侧,眼目之中略过一影。 顿错之间,以迅雷之势一把按在对方脑袋上狠狠砸向地面。 地裂与轰隆声后激起沙尘,提起手中的东西一看,竟然是正在与幽玄交手的焚煞,焦荼! 尘烟散尽,四周脚步窸窣,环顾周遭,密密麻麻围上来一大群人,来者相貌都与那焦荼如出一辙。 对方一拥而上,与其打斗中,我发现这些所谓的焦荼实力并不强,出招甚至有些僵硬,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木偶。 实力虽说不强,但每每倒地之后,很快他们便又起身,如此反反复复也着实令人生烦。 几个来回后,这群家伙依旧是不知苦痛的扑上来,似乎永不休止。 如此情形,不得不用些手段让他们再也爬不起了。 运动元气,剑指疾走,箓文行笔间引动雷霆,一笔惊鸿落罢,万钧雷雨倾泻而下,电光闪烁之处噼啪作响,青烟弥漫。 几息之后,雷韵消散,再环顾四周之时,那些焦荼皆已化为灰烬,再无起身的可能。 也顾不上细思箓文的威力之变,回过头去再观幽玄,依旧是在与对方缠斗。 虽说看不出有何留手的迹象,但我知道它肯定是没有尽全力,甚至连三成都未曾用上。 “你既舍不得,那便我来!” 幽玄闻言忽觉不妙,闪身的一瞬间,一柱雷光贯穿天地,炸雷惊得山岳大地都颤了几颤。 蓝雷如龙,咆哮了许久才渐渐隐去,待消散之后,我头也没回的朝着鬼族驻营之地而去,抬脚之时也不忘冷言一句。 “无论是何缘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幽玄在身后顿住,站了许久才飘然而来,在身侧默然不语。 “怎么,你有不满之处?” 幽玄许是知晓我不悦,低声笑着说:“吾主所为便是理所当然,幽玄没有不满,只是觉着有些可惜!” “可惜…?”略微放慢了些问它,“莫非你有意而为是有所计划?” 幽玄笑着说道:“原本是有些想法,不过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听着幽玄又一次笑得这么诡异,我心生疑虑,它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不过眼下要紧之事还是尽快回去,免得迟则生变,幽玄的异样往后再做计会。 月至半梢,几许凉意贴着山头悄然伸向更远处。 阴暗之间,一人缓缓现身,看着地上一堆堆焦炭拧了拧眉,随即又隐没于灰暗深处。 一路火速往回赶,却愣是没有见着先前遇见的九煞一众人等,隐约间觉着事情有些不对,便火急火燎的冲向鬼族驻地。 路上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回到了鬼族驻地,人刚到,顾不得其他,径直就去了后院,未曾见到柳青和玲儿,这心里泛起不安。 按耐心绪,寻人几番问询,这才打听到她们是在侧院,于是又急匆匆赶往侧院。 走完青黑的石板路,穿过侧堂 ,偌大的院子中满是花草树木,正当间的湖面上立着一座亭子,而当中围坐着一圈人。 只是一眼,便望见柳青与玲儿,以及另外一身惹眼的红装。 看起来,情况似乎是稀疏平常,至少在我慢步过去之前,还能听见时不时的欢笑声。 而当我踏着曲廊到了亭子跟前时,其他人还未留意到我,而其中有一个便已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本该化为灰烬的焚煞焦荼。 这时,其余人也注意到了焦荼的目光,也相继朝我看过来。 “诶…,布公子来的正好,正愁四处寻不见你,来来来,赶紧来坐下,也正好认识认识!” 厄幽起身朝我招手,看他满脸的笑意,似乎是还未留意到我和焦荼之间的目光非同寻常。 我小心挪步到厄幽跟前,挤出一丝笑意。 “在下不知有贵客要来,贸然打搅实在是有失礼数!”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厄幽指着身旁的座位说道:“布公子也是我的贵客,何来打搅一说,快来先坐下,我好与你介绍介绍!” 人到桌前坐下,厄幽笑着环顾一圈,笑道:“这位便是方才跟诸位提到的布谷布公子!” 见有目光投来,只得点头笑脸相对,余光扫过焦荼时,瞥见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浅笑。 心中虽有担忧,却一时也没什么应对之法,事到如今也只好静观其变,估摸着他们理应是不会在这里跟我撕破脸皮。 不过为保万一,还是心底里跟幽玄交代了两句。 厄幽侧头对我说道:“月姑娘,公子已认得,而这几位,容本王跟你介绍介绍!” 说着,便将几人姓甚名谁,委身何处一一道来。 结果不出所料,一行六个,全都是九煞门中之人,这一行人中,除却焦荼和宫凌天有些许浅淡的印象外,其他四人瞧着生疏,理应是不曾谋面过。 厄幽话刚说罢,焦荼便面带笑意的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杯。 “布公子,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在下?” 闻言缓缓起身,笑脸相迎。 “我怎会不记得,阁下那日的焚天烈火惊艳卓绝,残余之焰仍旧在心里挥之不去!” “哈哈哈…”焦荼大笑几声举杯道,“公子倒是个趣人,在下敬你!” 说着就仰头饮尽杯中酒。 对此,我也不得不干了杯中之酒。 一桌人,面带笑容的你来我往,看似相谈甚欢,可谁知隔着肚皮的内心里,又在做着什么算计。 尤其是那焦荼,不管怎么看,都极为不正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总在玲儿和柳青身上停留。 第164章 禁制 这一桌酒菜至到深夜方才尽了,纵使推杯换盏千百回,谁也不见得就真的醉了几分,倒是样子像极了。 下人们搀的搀扶的扶,各自被送回了歇息之处。 夜已至深,本该窸窣虫啼时,却显得格外安静。 月如霜,透窗而入,染了一地洁白。 我静躺在床上,却未曾睡的着,不多时微声入耳,像是夜猫轻踱,停留在房顶之上。 起身开了门,行至院中抬头,月光下一道身影立在屋顶,衣襟随微风浮动。 见我立在院中,对方跃身而起,踏月而行,悠闲中分明是在示意跟上。 片刻思虑,御风紧随其后,双双隐没在月色朦胧之中。 风声渐稀,对方停在一处山丘之上。 待我落地之时,有寒光一闪,嗡鸣中冰冷的剑锋离着咽喉处不过咫尺之遥。 “为何不刺?” 对方侧头,细柔之声略带冰冷。 “你本该死!” 我不解对方何意,但她的杀意不纯,同样使剑,出招之时便已知晓这一剑有迟疑。 “既如此,为何迟疑了?” 对方隐隐叹息,随即撤手,剑如游蛇,婉转颤腰。 “门主既定之计,本该杀你!”对方将侧身转过来,又言,“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但你还是想杀我!” “不错,我觉得你不该活!” “哼哼!”我冷笑着回问,“既然你认定如此,怎么还收了剑?” “我的剑,不足以杀你!” 她说着一挥手,周围缓缓现身出来好几人。 “哦,看来是早有计划!”我冷笑一声,问道,“若是为柳姬寻仇,我理当是接着,不过今日我还不能死!” 言尽,穹顶上云涌风起,电闪雷鸣,轰隆中万钧之威蓄势待发。 “早知你有些手段,若非万全准备,怎会引你至此?”对方一挥手喝道,“结阵!” 六人瞬间围站一圈,雷霆之怒倾泻而下的一瞬,月色刹那归无,黑暗顷刻笼罩天地,淹没了一切。 黑暗之中独留虚无之音。 “无方虚来,泯尽万物,断界,弥虚之地…!” 音去迷惘,天地独留一片黑暗。 对此,我不由得叹息一声:“怎么来来去去都用这种术法,一言不合就吹灯,遭几回这种罪了都!” 话音在四处回荡,但除却我之外已无他人。 此乃断界,秘术开辟之地,非天地之间,与结界相似,但确是不尽相同,之前在柳青那里知晓了许多,如今身临其境倒也不觉那么惊艳了。 “寰宇苍茫,吾占中央,燃灯一盏,借道十方!” 十方遁诀念罢,心向感应之地,光影刹那流转,身已至院落之中。 “吾主归来,幽玄甚安!” “如何?” 幽玄来至身侧,缓缓说道:“不曾有什么闲杂人等前来,倒是那鹤谷峰来过一次!” “嗯?鹤前辈?他来做什么?” “不知,他在院门口停留了些许时间便离去了,未曾踏入院中半步!” 听幽玄这么一说,我有些不明白了,如若不是为了柳青身上的朝山印之秘,九煞如此行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凝思许久,想不出端倪,索性也不想了,交代幽玄一些事后,便回到屋中歇息了。 睡梦之中,听闻有人呼喊,猛然起身,发现已是大白天了。 起身开了门,柳青就站在门口,几日来的修养,看着颇有些成效,至少她面色相比于之前好了很多。 “往日不见你起得晚,想来昨夜喝了不少酒吧?”柳青说着把玲儿拉到身前,“昨天给玲儿裁了身新衣,好看么?” “嗯,好看!” 柳青看了看玲儿,一把将我推进屋里,随后关上了门。 看着她如此行事,我问道:“这是做什么?” 柳青招手示意:“你过来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哦,好!” 坐到柳青一旁,柳青闭目片刻方才开口。 “此行能捞回这条命要多谢你!” “诶,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我才刚说一半,就被柳青抬手给打断了。 她身子微侧,降低了声音说:“此地是非颇多,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早想法子离去才是!” “嗯,话虽如此,可你的伤怕是还要再养些时日才稳妥!”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眼下暂且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你不必挂记,我自有安排!” “哦…?”柳青面露震惊的打量着我。 “怎么?我哪里有什么不对么?”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没什么,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啰嗦了,只是你要记着,要是待久了,再想脱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柳青远去的身影,我心中暗想。 “人家的救命之恩,不还了,如何能轻易脱得了身啊!” “嗐,吾主要去哪里去便是了,谁又能拦得住!” 我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这才问道:“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已办妥!” 幽玄上前来将它所见所知一一道来。 北境城,经历大战已成废墟,异族联军受挫但未伤筋骨,大军就驻扎在北境城城北。 北境军伤亡惨重,但城中百姓已悉数转移,与北境军残余兵力固守在伏龙岭东侧。 鬼族驻扎在城南与赤焰大山之间,近来源源不断增兵,扩张领地。 而且,伏龙岭以西也出现了些人马,显然是前来刺探的。 由此可见,北境城东、西、北三侧皆兵,南边被天降大山阻断,妥妥的成了险地。 “这些若是可信,形势已是非常严峻!”沉思片刻,我问幽玄,“那座山可否越得?” “吾主若是想过,自然是有法子,若是他人,很难!” “为何!” 幽玄走近桌旁,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 “此山东西绵延几十里,虽不高,但上面燃烧的火焰非同一般,并且山体外有禁制法咒,用途不知为何,但绝对是一般人等应付不来的东西!” “你都不知道用途,如何知晓别人应付不来?” 幽玄笑了起来,说道:“元气灵韵之息非比凡物,浓郁至极,如此庞大的禁制,即便是吾主之能也未必能轻易突破!” 第165章 降身 幽玄诡异一笑,身子俯下来问:“吾主可知,此山为何在此?” “若是知道还能让你去查?”我有些不悦,伸手拍了拍幽玄,“有话就直说,不要卖关子,明白么?” 它点点头,似懂非懂。 “据我所探,此山乃天降之山,是为云端真君所为,意在延缓鬼族,假以时日便会有仙兵降世,其中的前因后果有些复杂,一时恐难说的清!” 初听仙兵二字,不以为然,再细想,顿觉一惊。 “仙兵?” “正是!” 端起一旁的水递到嘴边,却又放了回去。 “越听越玄,北荒异族,幽山鬼族,如今还扯上仙兵了,说书都没这般精彩!” 局势错综复杂,缘由皆不明,但置身鬼族驻地,便已经是涉入其中,柳青之言说的没错,尽早离去才是上上之选。 一整天,未曾出门半步,整日都在思虑该如何带柳青跟玲儿离开此地。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有去面见鬼王厄幽和月清瑶,讲明意图,他们如若不允,那就必然有所求。 届时,酌情而定,能还了人情最好,如果不能,便只有脚底抹油先溜为上,反正幽玄已将此地方圆百余里摸清,七成把握能行。 枯坐间,日头西落,余下之霞也在几番留恋之后离去。 赤焰大山南端,星星落落着几座山头,说高不高,说低也不见得低多少。 赤焰山从天而降,寻常人都是避之不及,谁也不想祸及自身。 原本这一片还有那么几座零散村落,自天降异变之后,村中早已是人去屋空,就连鸡犬都不曾留下半只。 距赤焰山最近的一处村落背后,有座山,不算高,站在山顶上却也能望得到很远。 山上生有许多红叶李,临近九月已是红叶如火,遍布满山。 自山腰一汪清泉往上,有一条小道蜿蜒曲折,路旁草木茂盛,可小道上却不见一片枯叶。 显然,时常有人在此清扫打理。 小道直通山顶,尽头处落着一间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夜,万里不见片云,唯有皓月独明。 这院子当中,灯火通明,大门正对面的大堂之中,正有人燃香叩首。 “师父,怎么夜里也起来供奉了?” 有个身着道袍模样的胖子,无神的两眼泛着痴傻,愣愣的站在门问堂内之人。 伏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望着供桌之上的石像,轻声叹息,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他斑驳的脸颊。 老道起身对着石像施礼,随后转头问道:“明延来此多久了?” 胖子抬起手咬着手指愣了好半天,支支吾吾的回答:“徒儿不记得年岁,应是有很久了吧!” “哼哼哼!”老道低声笑着走到门前,望着夜空说:“十三年了!” 老道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傻徒弟,嘴角露出一抹邪魅。 “明延啊!” “嗯,在的师父!” 老道拉着徒弟的臂膀走至院落当中,指着天上问:“你看,那里是什么?” 傻徒弟仰起头,睁着大大的双眼望向夜空,许久回答道:“是…月亮…!” “不对,再仔细看看!” 老道双手背在身后,悄然走向大堂,而傻徒弟还在痴痴的盯着夜空。 “师父,就…就…只有月亮嘞…” 大堂之中,供桌上的香忽然间青烟笔直而上,石像右手所托的圆珠隐隐泛起火光。 “啊…,看见了,看见了,有团火,有团火…” 傻徒弟叫嚷着转身,回头间,一柱火光奔涌而下,将他牢牢笼罩在其中。 烈焰中,明延最后一眼是看向立在那里的师父。 他天生痴傻,却十分能吃,父母本就是穷苦人家,无法养得起他这能吃的傻儿子,于是便将其抛弃在荒野之中。 正是老道将他捡了回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却不曾让他干过任何事,就连山前扫地的活计,都是老道亲自动手。 对此,明延虽傻却也多少能明白这份恩情,时至方才,他那一眸渴望并非贪图什么,而是想要说句感恩之言。 只可惜,此生是再无可能。 火光散尽,明延依然站在那里,衣袍已被焚尽,身躯却毫发无损。 猛然睁眼,全然没了先前的痴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烈焰。 明延开口时,雄浑之声灌入老道耳中。 “你守在此处已有半生,于尊上有功,本使今日便兑现承诺,你且上前来!” 道人老泪纵横,踉跄奔到明延身前,匍匐在地。 “谢过仙使,谢过尊上…!” 明延抬手按在对方头顶,火光滚滚涌向道人的体内,刹那就将道人的身体照的通透,随后焚为灰烬。 “哼,区区蝼蚁!” 明延甩手转身,烈焰缠身而过,便已着上一身火红的长袍。 当他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整个院子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不多时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山腰,三人驾风而来,瞧见熊熊烈火却不见人,短暂停留之后,三人又寻着残留的些许气息,追踪而去。 明延在山中行进,脚步未动,眨眼便是好几里。 一路北去,于半道上被三人给拦住了去路。 “小友且慢!”领头之人叫住明延,上前打量了一番问道,“小友可是从南明观而来?” “南明观?”明延一脸茫然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南明观,前辈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误会?”其中一个瘦弱的老者上前来看了一眼明延,随后捋了捋胡须道,“你师父仲景与我们是好友,虽说不常往来,但多少也去过几次,怎么这就把我们忘了?” “明延?谁是明延?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哼哼!”领头之人冷哼两声说,“无妨,你认不认都不打紧,你要去哪我们也不过问,不过南明珠你得留下!” “南明珠?什么南明珠?你们说的我云里雾里的!” 明延一脸茫然无措与无辜之态,引得为首者哈哈大笑起来。 “明延啊明延,装疯卖傻十三载,终是露出贼心,杀师夺珠,毁尸灭迹,你就不必再演了!” 第166章 破阵 “我是当真不知你们在说什么,若是不信,你们搜身便是,看我身上到底有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南明珠!” 明延半哭着腔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哼,珠子当然不在你身上,不然你连站在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为首者眼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明延。 “老夫只说一遍,交出南明珠,给你个全尸,不然焚你肉身,灭你神魂,断你往生之路!” “不,不要…” 明延满脸惊恐,身体也随之不住的抖动起来。 老者步步逼近,威压之势似潮水一般涌向对方。 明延恐惧得低下头,重复念叨着“不要”。 就在老者临前的一瞬,明延埋着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 “当心…!”一人察觉不对,惊呼一声。 只见明延一把掐住那为首者的脖子,大笑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那人奋力挣扎,但在明延手中却如同一只小鸡一般羸弱。 “我本不想杀你们,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在另外两人的怒喝中,明延手上火光涌现,顷刻之间就已将人烧成灰烬。 “孽障!” 另外两人一声暴喝,纷纷亮出家伙,冲向明延。 白刃携风而至,却在明延身前瞬间融化,惊恐之时,热浪升腾而起将两人也焚烧殆尽。 “我没想杀他们,都是他们自找的!” 明延甩甩衣袖,自言自语的离去,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林间。 自赤焰山落地至今,已有三日,可周遭荒无人烟的地方却频频有人影现身。 明延一路径直来到赤焰山山脚之下,停步之时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涌现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相貌不同,年岁不同,却都身着一模一样的火红色袍子。 一众人聚于山脚立定身形,赤焰大山面上隐隐泛起几道细微的波纹。 明延与众人纷纷伸出手按在泛起波纹的屏障之上,片刻之后波纹宁息,众人相继飞身越过大山,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人前脚刚离去,随后便又有几人相继现身出来。 西边来了两人,一高一低,高的很胖,穿着一身白衣,袖边领子处有黑纹。 瘦的那个一身青灰,看着不出众,倒是那瘦弱不堪的脸让人觉着很是别扭。 南边站着三人,一老者俩中年,身上裹着黑袍。 东边的这位,一身漆黑,斗笠盖头,左手持剑,右手还提着个葫芦,看样子应该是个酒葫芦。 几伙人不约而同出现,照面之时又齐刷刷定住了脚步,在不言不语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人打破这紧张的气氛。 “老朽冒昧!”东面的老者率先开口道,“我等无意冲撞几位,只是有些要事在身,来此查探,若有惊扰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拱手施礼。 “巧了,我们兄弟俩也是如此!”西面的胖子笑呵呵的拍了拍肚皮,“在下葛亮,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当!”老者捧手回道,“赵雷真!” 葛亮两眼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老者,随后将目光移向东边的那个剑客。 “这位兄台为何身带杀气?” 黑衣人提起葫芦灌了一口,随后歪过头漫不经心的说:“路过,好奇来瞧瞧,诸位自便!” 葛亮笑眯眯的抬起头,“方才有股异样,想必你们也是察觉到才寻至此处,可在下眼拙,瞧不出有什么门道,前辈可有什么看法?” “老朽年迈,眼力不好,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赵雷真捋着胡须转过身去又说:“老朽身有琐事,这就先行告辞了!” “切…!” 黑衣人闻言展露些许鄙夷不屑。 赵雷真只是斜眼过去瞟了一眼,随即便笑着离去了。 目送赵雷真,直至消失在眼目中,葛亮才收回眼神,若有所思。 “兄长!”面容枯槁的瘦子轻轻唤了一声葛亮。 “没事!” 葛亮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衣,随后转身朝着先前来的方向走去,独留黑衣人在原地灌了好几口酒。 “呸!” 黑衣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最终朝着赵雷真一行人的方向而去。 “兄长,咱就这么走了?” 行于杂草林木间,瘦子开口问葛亮。 “不急,有的是时间!” 说着抬头望向夜空,一只青鸦展翅而来,扑腾几下翅膀,停留在葛亮抬起的手臂之上。 葛亮抚摸着青鸦,对它呢喃细语,随后青鸦双目生光展翅而起,背着月色飞向远方。 虎牙关内,有高楼,夜虽至深处,其楼顶之上仍旧亮着些许灯火。 透过半开的窗,可见一俊朗的公子依卧在坐榻之上,一手抵着头,一手拿着书卷。 身旁的侍女静静立着,面容十分清秀。 “扑腾…!” 一声响动,有只青鸦落于窗沿,侧着脑袋用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那公子。 只见那公子漫不经心的看完一页,随即才缓缓合上书卷起身,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之下,来到窗边。 目光与青鸦短暂交汇后,面露微笑。 “此事须得交于上头定夺,你且回去,让他们继续打探,切莫打草惊蛇!” “嘎…” 青鸦啼鸣,乘风而去。 “去吧,把消息递出去!” “是!” 侍女应了一声,小步退去。 夜幕下,虎牙关内飞出众多青鸦,奔赴不同的地方。 而在北境城废墟跟前,明延望着阻隔在眼前的陨星大阵,有些错愕。 不过,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拿定了主意,沿着大阵的边缘来回寻找着什么。 几番来回,他停步在偏南一点的地方,从怀中取出一颗红珠子,念念有词。 随着他咒诀念动,身旁无端起了风,随着他嘴唇越来越快,风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形成一股肆虐的龙卷巨柱。 明延怒目一睁,珠子泛起火光,随后炽热的火蛇缠绕而去,刹那之后就形成了火焰龙卷,咆哮着就撞向了陨星大阵。 “轰隆隆…!” 巨响惊天动地,火光纷飞时,陨星大阵边缘裂开一道虚纹,明延见状一掌打在那道裂纹之上。 又是一声巨响,陨星大阵崩散,星光斑点随着火星满天飞舞。 第167章 惊现真龙 接连两次震动,周边皆有感应,顷刻之间,诸方战甲挂身,刀兵亮刃,一股危险的压抑迅速席卷开来。 起初,异族碍于陨星大阵的阻断,原本是要修整之后从东西两侧绕过,于南端集结再继续南下。 而后,鬼族横空出世,阻挡在城南一侧不过几十里之地。 这不得不使异族延缓脚步,与幽山鬼族之间持观望之态。 近些日,接连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之事,多方探报都是一去不返,不由得使异族一度怀疑,这一切皆是鬼族所为。 然而,就在昨日,几路探报传回消息,西侧有两批兵马集结,意图不明,而东边的北境军残余,也等来了各城的驰援。 几经斟酌,新任联军头领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让后方未入城的兵力后退,留下后撤的余地。 这边刚刚动作不久,这陨星大阵就出现了异况,使得异族瞬间就剑拔弩张。 夜尚未过,本就辗转难眠,接连的响动使得我不得不起身查看原因。 刚打开房门,便有下人立于门前。 “公子,鬼王有请!” 着了衣衫跟随来人,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夜已深,屋中却格外亮堂,抬腿迈进堂内,一抬头就瞧见厄幽端坐正中,两侧的座椅上也是坐满了人,靠右边最前面,空着一个。 “深夜叨扰,公子见谅!”厄幽抬手一指空着的座位说道,“事出突然,容我与诸位细说!” 我点头回应,随即入座。 厄幽左右扫视一眼,轻咳一声。 “方才的动静,想必诸位都有所察觉,据最新来报,北境城方向天人所设之阵已破,其因不详!” 这话音刚落,门外急匆匆冲进来一卒,迅速抱拳之后大步走到厄幽一旁,俯身贴耳细言了些什么。 厄幽听完摆了摆手,兵卒箭步离去。 厄幽随后猛然起身,面带些许古怪的笑意说道:“诸位可有兴趣随本王去看看?” 两行座上之人,彼此来回望望,我对面的月清瑶率先开了口。 “既然鬼王要亲自去,那我等理当是没理由不去,不过小女子还是想多嘴一句,敢问这是要去看什么?” “哼哼!”厄幽低声哼笑着走至中央,一抖衣袍对着月清瑶微微点了点头,“月姑娘问得好啊,咱们这要去看的可是稀奇玩意儿,晚了怕是瞧不见新鲜的了!” 说完,大步走向堂外。 他人到门槛跟前,这堂中之人也相继起身,我侧目望了一眼月清瑶,也随即跟随在众人身后。 这一路上,兵马涌动,刀兵铿锵,到了地方之后,众人皆惊。 北境城往日之景尚未从记忆中淡去,如今眼前的巨坑不由让人唏嘘惋惜。 越过重重重兵,来到巨坑之边往下这么一看,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坑虽深如渊,周遭深邃无比的漆黑也掩盖不住底部那一方赤红的光芒。 凝神细望,一方圆台流光四溢,八条比碗口还粗的锁链锁着的不是他物,是一条通身赤红的巨龙。 “北境城地底竟压着真龙?”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立马就引起了一阵议论纷纷。 “真龙一脉早在千年之前就理应被斩尽杀绝才对,怎么会被镇压在北境城底下?” 月清瑶若有所思,皱着眉头望了望南边,似乎有所担忧。 厄幽回头看了看我,随后又瞧了瞧月清瑶。 “这底下的东西是真龙无疑,看来当年斩龙之事人族有所隐瞒,这真龙一脉从妖,想来跟此次异族南下脱不了干系!” 说着就招手唤来一名士卒,刚准备交代什么,一声咆哮从南边悠悠传荡过来。 真龙一吟动九霄,大地随之一颤。 “不好…!” 月清瑶猛然回头,同时间坑底升腾起一股气浪,赤红的光芒涌动当中,我们脚下沉睡的真龙眼目一睁,一声龙吟震得气血翻涌,头痛欲裂。 应着方才尚未淡去的声响,地面颤动间,一条赤龙游身而起,带起一阵熊熊烈焰。 霎时间,苍穹之上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蓝一赤两条真龙在电光中翻腾交织,嘶鸣不止。 望着夜空有些发呆的我被厄幽一声暴喝惊过神来。 “来人,寒铁重弩准备!” 一声令下,一排排漆黑锃亮的巨弩车拉弦上箭,蓄势待发。 动作迅速之程度,显然是早有准备,绝非是临时起意能够办得到的。 对此,我断定这厄幽和月清瑶对此或多或少都是知晓一些眉目的,一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两眼一抹黑,就很不是滋味。 心头刚起一点思绪,头顶上就传来一阵不祥的威压,一抬头,一柱烈焰从天而降,照的夜空宛如白昼,随后而来的蓝雷好似擎天一柱,紧随而至。 两道龙息落地成灾,所到之处土崩瓦解,雷火纷飞。 “放箭…!” 嘈杂声中,有人一声令下,一根根沉重硕大的箭矢划破长空,直奔云端,破风撕裂之音连绵不断,犹如战马奔腾,势不可挡。 万箭成雨,逆行而上,真龙翻腾,火电纷飞,一时间把寂静的夜晚弄的热闹非凡。 厄幽两手负在身后,观望着天空,身边时不时的火团雷息掠过,他也不在意,看样子很是镇定。 真龙游动极快,龙息也是轮流不断,但在密集的箭矢当中也并非游刃有余,看起来倒让我觉着他们口中所谓的真龙也不过如此。 然而,几番折腾下来,除却我们这一方土地尚且完整以外,周遭皆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赤龙游身,双目怒瞪厄幽我们,巨口一张滚滚烈焰随即喷射而来。 “放肆…!” 也不知从哪窜出个人影来,怒喝中身形暴涨成同一座小山一样,左臂举盾硬生生抗下龙焰。 “末将助你!” 闻声又见一将纵身上前,挽弓搭箭时有极强的威势在箭矢之上凝聚。 “嗖嗖嗖…!” 出箭带鸣,卷着强劲的飓风接二连三射向巨龙,最后那一挽,侧腰张臂,绷弦中四周元气朝他凝聚,颇有古神射日之姿。 第168章 妄山镜水 蓄势少顷,飞矢惊弦,一声破风音,似是九天神雷落凡间。 箭破长空,直奔赤龙而去。 “休得伤我夫君!” 千钧之际,天空中雷龙身影消散,一道蓝光飞速划过,以万钧之力对上那来势凶猛的箭矢。 “轰隆隆…!” 方才稍稍平复的耳中,又一次被震得嗡嗡作响,不得不以元气为盾,才抵御住这强劲的音波。 光影散尽,一袭蓝袍踏空而立,银发飞舞间,双目怒意升腾。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蓝袍女子手持一对蓝钩,雷光环绕中透着浓烈的杀意。 见此情形,先前那持盾之人身影迅速缩小身躯,随后单臂一横,手中随即凝聚出一柄寒白的大刀。 “末将岳子尧,请命诛杀此敌!” 对于岳子尧头也没回的请命,厄幽轻声道:“准!” 闻听厄幽之言,岳子尧侧头咧嘴一笑,随后撂下一句“得令!”,屈膝一纵拖刀而去,原地留下一个醒目的大坑。 “好生强劲的力道!” 我不由得惊叹了一句,引得前面的持弓之人侧头豪言起来。 “那是自然,我家将军天生神力,搬山填海之事不过是手到擒来,似这般,不过微末而已,不足为奇!” “不得无礼!”厄幽微怒,“布公子乃我族贵客,休要在此卖弄言语!” “是!” 那持弓者抱拳拱手,随后低头退至一旁。 “公子勿怪,本王这些个下属言语没分寸,都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厄幽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随后朝我招了招手,“公子莫要站那么远,显得生疏,靠近些,也好与本王说说话!” 我心中虽是有些不愿,当下却也没理由推辞,只得脸笑着走到厄幽身旁。 “在下见识浅薄,脸皮又薄的很,言语不当,最是怕别人笑话!” 厄幽先是一愣,随后咧嘴大笑:“哈哈哈,公子讲话还真是有趣,本王在这儿,何人胆敢无礼,且过来便是!” 我与厄幽两人不过来回几句,这头顶上已是战过几回,闻得兵器交错,于是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的天幕,黑云密布,电光一茬接一茬,映出两尊身影浮立于天地之间。 前者双钩环雷,后者刀盾萦绕着绿芒黑气,俩人相对,既不动,亦是无言。 那条赤龙倒也知趣,就只是呆在一旁,两颗硕大的眼珠子紧盯着二人。 “咔嚓…!” 一记电光隐没,随即雷声震天。 刹那间,蓝袍飞速划过,双钩如线,一分二,二化四,四变百千万,疾如风,快如电。 再看那岳子尧,盾在前,刀于侧,步如山,身如岳,好一副不动如山之态。 眨眼,光影与声响频频传荡,几息之间,二人就已交手不知多少次,即便是一旁的厄幽,看样子也是颇有几分兴致。 这俩人寻常手段先是打了好几回,不分上下,随后兵器又斗了个你来我往,也未得胜负。 几次缠斗不见结果,两人一记重击相互后退些许,身形定住之时岳子尧率先念动咒诀。 “冥水三渡,方济不川…” 咒起,隐约有几许破绽显露,似是有意而为之,又像是势均力敌之时无暇顾及的失误。 此时的蓝袍女子面色不改,镇定自若,以不动之势静观对方施展鬼道术法。 这鬼道之术归于阴,咒起既可通幽,寻常人难辨其中之玄机奥妙,但有修为在身之人都能隐隐察觉到,周遭升腾汇集的森森阴气。 此般变化,想必蓝袍女子必能察觉,但她踏空而立的傲然之姿,很难分辨得出究竟是自傲还是胸有成竹。 这心海思虑万千,现世不过刹那一瞬。 眼未见异样,耳先闻幽幽迷音,即便是自持修得些许心境,也被这幽山迷惘之声晃动了些许心神。 “不川山前冥水渡,幽山映水假亦真!” 岳子尧倒持手中刀,刀尖朝下,刀柄置上,随着咒言念诵完,他缓缓松开手,刀落如飘零之叶,轻盈无比。 “妄山镜水!” 岳子尧闭目张臂,刀尖一纹惊澜泛起,天地刹那间归于虚无,不过一晃眼而已,众人便皆已置身一处异地。 天如水,水似天,如镜般的水中映着朦胧的山影,众人立于水面,在一轮血色月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蓝袍女子嘴角微撇,面露不屑之色。 “哼…,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神通,磨唧半天,憋了个幻术出来,好生无趣!”女子摇头叹息道,“罢了,念在你这般认真的份上,就让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通!” 说着,女子一指岳子尧,眼神骤变。 “极雷贯海!” 指尖一点蓝光闪动,随即雷出如柱,极光耀眼,声势浩大,似是雷龙入海,掀起一阵狂澜。 风浪奔涌后,波涛间瞧见岳子尧毫发无损的立在那里,用一种很是鄙夷不屑的神态指向蓝袍女子。 女子微微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怔,千钧之际,一道雷光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只瞧见雷光乍现,随后声波震荡,仿佛天地都在震颤一样。 岳子尧得意的仰起头,饶有意味的说道:“这极雷贯海的滋味,可还行?” 流光消逝,女子身影浮现,怒目圆睁狠狠瞪了一眼岳子尧。 “雕虫小技!” 言语未尽,身影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就已挥钩而至,惊得岳子尧面露惊恐。 双钩交错而出,切过对方脖颈,岳子尧眼中便已是天旋地转。 蓝袍女子眉头一皱,心升不安,这念头刚起,这脖子后便传来不祥之感。 “咔嚓!” 女子闪身的刹那,两柄蓝钩交错而过,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 身首异处的岳子尧,头颅哈哈大笑起来,惹得蓝袍女子眉眼生怒。 “净会使些腌臜手段,有本事现身出来,堂堂正正的斗上一斗!” 女子言语这一激,岳子尧那没了头颅的身子缓缓转过身去,走到头颅跟前弯腰去捡。 才一伸手,头颅上眉眼一撇,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第169章 步步生彩 只因那女子趁着岳子尧弯腰这一间隙,在身后悄然施起术来,嘴里说着堂堂正正,这动起手来倒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片念之差,女子术成,一记落雷闪过,迅雷之势肉眼难寻。 炸雷涌出气浪,随后声响震天,不过却是不偏不倚的打在那蓝袍女子自己身上。 强劲的威力将女子击飞出去老远,坠落在水面之上滑出很长一段才停下。 “哼哼哼哼!” 岳子尧哼笑着不紧不慢的提起头颅,往脖颈上一按,随即伤口便恢复如初。 “这雷法看着不华丽,威力倒是不小,往后若是再用,须得当心着点,可别再误伤着自己了!” “咳咳咳!” 女子轻咳几声站起身来,脸色很不好看,她抬眼瞧了瞧对方,相较于之前,又多增了几分浓烈的杀意。 女子环顾四周,随后迈开步子走动起来,脚下泛起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涟漪。 岳子尧看着对方绕着自己走了一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如何?可有看出些什么来?” 女子瞥了他一眼,随即站定身形,说道:“不得不说,你这手段的确不错,就连本宫也瞧不出有什么蹊跷!” 岳子尧笑了,随后便开口说:“鬼道术法,人间少有,今日这一遭,也算是开个头,往后传出去,也好让世人知晓,此乃我幽山鬼族之术,落不得别人头上!” “哼!”女子轻蔑一笑,“想不到就连你们幽山一族,也免不去对这俗世名声的追求!” “非也!”岳子尧摇头道,“若是放在以前,这俗名对我等而言如同鸿毛,而现如今非昔日可比,虽依旧轻渺,却也是多得少不得的东西!” 岳子尧眉眼带笑,意中藏刀,不经意间的一瞥,促起阵阵风浪。 “我本一粗人,平日里话可是少的紧,似今日这般也算是破例给足了姑娘面子!”岳子尧掸了掸衣边又说,“言尽就在于此,就请姑娘上路吧!” 话语说的轻巧,一念之后,天地变色,随着岳子尧凌厉的眼神凝视,周遭瞬间就变得冰寒无比。 月如血,照得脚下如同血湖,微波轻动间一把血刃破水而出,被岳子尧伸手握住。 当女子眼眸中的岳子尧抬手挥出一刀之时,女子心念刚动,身形还未来得及躲闪,强劲无声的罡气便已掠过身子。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即便女子强行压制,也还是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不过刹那分神,岳子尧已然挥刃来至女子身后,悄然无声的血色刀锋之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在这一刹那,女子的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 千钧之际,女子体内热血沸腾,本能盖过所有恐惧,激发出真龙之力。 雷光与血雾交织的一瞬间,真龙之躯一览无余。 “嘭!” 巨响震动,炽热的气浪波及周围的一切,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岳子尧皱眉一望,随即托刀而上,一抹残红缠绕着真龙的身躯飞速升向龙头。 真龙咆哮一声扭动身躯,径直朝着血红的天空迎头撞去。 “岂会让你得逞!” 岳子尧怒喝中一掌拍在龙身上,掌落之处黑气如同活物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嗷呜!” 真龙似乎是吃痛,惨叫着疯狂扭动起身躯,其周身还隐隐泛起雷光。 岳子尧纵身一跃,随即龙身上雷光迸发,再晚那么一点,必然是要挨个正着。 “魂索缚千!” 只瞧见岳子尧两指翻手一抬,地下密密麻麻生出黑气萦绕的锁链,自四面八方将真龙缠了个严严实实。 于此同时,岳子尧飞身而下,以万钧之力踢在龙身之上。 “给我坠!”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施术也极为迅速。 真龙庞大的身躯,也未能承受住鬼道和全力一踢,重重的砸向水面。 岳子尧更是不给对方任何机会,顺势就立刀刺向了龙头。 就在这大家都以那女子所化的真龙必死无疑之时,天穹之上突然碎裂一道个缺口,一道金光飞速而来,不偏不倚的弹开了即将刺中龙头的刀刃。 “铛!” 一声脆响后余音嗡鸣回荡,岳子尧握刀的手颤抖不止。 厄幽眉头一皱,凝视着悬停在半空的金色圆环,神色有些古怪。 “诸位切莫伤她性命…!” 一道雄浑苍劲的音波传来,震得我是心身一震。 不多时,一位灰袍老者缓缓踏云而来。 人刚到,那金色圆环便飞速回到他手中,眨眼就消失不见。 “额,哈哈哈!”老者手捋胡须,朗声笑道,“贫道卜尘,在此稽首了!”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未敢上前搭话,而厄幽微微皱着眉,似乎是在想什么。 场面一度静得出奇,就连摊在地上的那条真龙也是一动不动。 老道见众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又不上前搭话,便慢慢从高处落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落地,脚下浮云消散,那一身灰袍道鞋眼瞧着很是普通,跟世俗荒山孤观里的道士没什么两样。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心生忌惮。 别的不敢说,单凭方才那一件圆环能轻易破开岳子尧的辟域结界,并将其奋力一刺给弹开,就足以证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老道缓步朝着我们所立之处而来,一步一踏,步步生彩。 “不得了啊!” 见此情形,我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起来。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道法要修到眼前这位老者的地步,那最起码都得是个仙人。 凡人食得五谷而活,道人辟谷而食炁,再者炼炁聚丹洗经伐脉,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非凡之躯。 而聚丹养神,以神铸形,得以游离凡体,虚行四海八荒,方才算得小成,而此间虽寿元颇多,却依旧跳不出天地制约,仍受五行之困。 再往后,炼神返虚,窥得大道一偶,得万千造化神通,便已是归入仙阶,再不受诸多制约,自在极意,道之始象也。 而我能够知道的也只能到此,眼前这老道步步生彩便是那万千造化神通之一,如此就可断定,此人已入仙阶,并非池中物。 第170章 天倾之威 原以为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谁成想半路杀出个老道,一出手就改写了真龙必死的结局。 身周围鬼族众多,却是一片寂静,没人去应这老道,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踏步而来。 厄幽眉心微动,两手负于身后,一抬脚,溢出磅礴无比的气息,奔涌向四周。 随行众人见状纷纷颔首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道。 老道步步生彩,厄幽落足生威,二人相向而去,势头不分上下。 随着两人越发靠近,隐隐约约有察觉到两股力量在相互抗衡角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老道与厄幽驻足互望,停步之处分别荡起一圈涟漪。 波纹缓缓,在暗红的水面扩散,虽是微小,却难掩其中的汹涌。 眼看两道波纹将要交汇,却在咫尺之间迸发出滔天之势,瞬间凝聚的力量刹那而散,音波随强风劲气四散,就连这方辟域结界都无法承受这两道力量,顷刻之间便已是支离破碎。 随着结界消散,周遭恢复如初,然而残余的气浪仍是卷起了铺天盖地的沙尘,席卷周围的一切,宛如飓风过境,令人惊叹。 夜空灰蒙暗淡,像是闭目的老人,不敢窥探这方圆之地所发生的一举一动。 “事出紧急,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鬼王勿怪!” 老道颔首施礼,面带歉意,虽是衣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之气。 厄幽昂首挺胸,眉眼低落,以一种俯瞰之态,盯着老道。 “既然知晓本王,为何还要出手阻挠?” “哎…”老道摇头叹息,缓缓抬头,轻声说道,“此事本不该如此,只因耽搁了些时辰,便已是如此局面,可师命难违,得罪之事贫道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还望鬼王大人有大量,将这两条逆龙交于我处置。” 厄幽瞟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真龙,又瞧了瞧眼前的老道,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 “我若是不允呢?” “嗐…!”老道轻叹,面不改色,“师命在身,若非不得已,实不愿与诸位交恶,不过若是别无他法,贫道也只能耍一耍手段了!” “好…!” 厄幽面带三分笑意,自放七分杀气,随着衣袍无风而动,身后凝聚出一尊巨大的法身。 “我自幽山冥河渡,震守不川八百年,若非阴司法不允,早叫阴兵踏人间!” 幽音回荡,绿芒四溢,冥罗呈像,八臂擎天。 震颤的大地像是呜咽的怒吼,在窒息的空气中哭诉着今夜的遭遇。 如此威压,于常人而言与那天倾又有何异。 可那老道,一脸平静,不见半点波澜。 “八臂冥罗,贫道早有耳闻,今日这一见,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老道捋着胡须,浮尘轻轻一抚,笑道,“既然鬼王有意,贫道也自当奉陪,献丑了!” 浮尘扬下,天顶七彩生光,云涌风起之时,自彩光之中凝聚出一柄硕大无比的剑,,悬停在彩光之中。 “贫道学艺不精,唯有剑道尚且拿的出手,鬼王若是对先前冒犯之事介怀,不妨与贫道打个赌如何?” “哦?”厄幽微微一笑,“你且说来听听?” “早听闻八臂冥罗有擎天之力,却不曾亲眼所见,而贫道学艺不精又只习得三式剑法,不如这样!”老道抬手竖起一根手指,言道,“鬼王若是能接下贫道一剑,那我便就此离去,倘若是贫道侥幸赢了,鬼王便要将这逆龙交于我处置,如何?” 恶幽听闻,朗声大笑,眉宇之间透露出无可比拟的自信。 “好,就依你所言!” 老道一听眉眼带笑,浮尘一撩,左手成诀。 “吾之剑,锋藏刃隐,故斩不得一草一木,虽不利,却蕴万钧之势,鸿毛浮剑端,剑末镇重天!” 声似清风,势如奔雷,音落于浮尘轻柔似水,剑坠如潮,惊起一滩华彩,渲染了半边天。 一瞬,天地惊骇,巨力倾泻而下,宛如天倾在即,要碎裂了大地一般。 气海之元气肆虐,疯狂乱窜,肉身在威压之下筋骨俱痛,热血翻腾,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肩上,生生将脊梁压弯,即便如此依旧不肯停手,势要将我压进大地,才肯罢休一样。 除我之外,随行之人皆是如此,个个面目狰狞,呲牙咧嘴。 “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动寰宇,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嘶吼,又像是呐喊。 就在这一瞬间,身上的威压瞬间就卸去了多半。 想来,应是那八臂冥罗接住了那老道的剑,卸去了力道。 刚抬起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浪给掀出去好几步,运气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待尘土散去之时,凝望远处,恶幽身后的冥罗的确是挡住了坠下的巨剑,但那剑与冥罗臂膀间不断涌现的流光,说明一切尚未结束。 他们二人所在之处,肉眼可见的变模糊了许多,光影之中有热浪涌动,而他们周围那些沙石草木,都已化作了齑粉,在地面上不停的颤动。 即便是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我依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如此情形,实难让人用言语来形容。 大漠的夜本就孤寂,加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大战的摧残,这方圆之间,又增八分破败。 心头一紧,便又加重了要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决心。 心海一念,现实十息,晃过神来再回望,好巧不巧的瞥见一抹身影在远处的阴影里,虽是看不清楚,却总觉着有些莫名的眼熟。 正好奇着,流光溢彩之外,一道赤色虚影,飞速而过,直直奔向那地上匍匐的真龙之躯。 事出突然,即便是离得最近的岳子尧反应的极快,依旧是没能及时将其拦下。 那虚影凸显出轮廓之时,已经临近真龙跟前,很显然是冲着那条龙的命而去的。 千钧一发之际,剑啸如雷,寒光一闪刺向那道虚影,嗡鸣的剑音源头,正是那阴影之中所立之人。 “当啷啷!” 虚影与寒光相碰,擦出火花,连着翻身后定住身形的是个蒙面人,手里拎着一把不知名的东西,而另一头则是悬在半空之中的飞剑。 第171章 三剑 蒙面人落定,缓缓直起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剑锋指向自己的飞剑,目光冰冷。 御使飞剑者走出阴影,信步而行。 “总有些蝇营狗苟,喜欢趁乱叮人,这般龌龊之举光是想想都作呕,还偏偏瞧见了,真是煞人心情!” 御剑者背负剑匣边走边说,话里话外都在刺激那蒙面之人。 后者虽听见了,却显得很是平静,既没回话,也无动作,就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对方。 若不是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依旧能辨别,很难想象黑衣之下究竟是死是活。 厄幽与老道依旧在相互比拼,对底下所发生的事是毫不在意,就连我身边的这些个鬼族兵将,也是对此视若无睹,眼睛里就只瞧得见那尊冥罗和亮闪闪巨剑。 事情怪,又偏偏说不得,便只好默不作声,随着他们,故作镇静。 岳子尧在两人之外看了几眼,将手里的刀插入地下,两手按在刀柄上,面无表情。 这样一来,明摆着是传达不会插手的意图。 蒙面人应是瞥见这一举动,缓缓侧过头去,看向步步逼近的御剑之人。 一阵风来的很巧,在两人之间卷起些许尘沙,浮尘轻扬之声,激起一阵狂傲的杀意。 黑衣猎猎,残影带风,朦胧中的一道黑线,难辨是什么东西。 蒙面人速度极快,可谓瞬息而至。 御剑者一个侧身与之贴衣而过,未来得及眨眼,两人虚影重叠交错,来回已不知过了几回手。 “嘭!” 闷响声传来,蒙面人贴地飞出,随即一方剑匣稳稳落地,御剑者右掌拂过匣面,剑匣应声而开。 行云流水的转身,袍边飞旋未定,发丝飘动的余隙,数道寒芒闪过,三柄飞剑出匣悬于身后,剑鸣之音幽幽传荡。 “剑一,他山石!” 语出,先前阻止蒙面人的那把飞剑,如得令之士,一往无前。 “剑二,青斑叶!” 第二把飞剑游弋而出,似青蛇游身,灵动飘逸。 “剑三,飞云刺!” 第三把飞剑飞去,未闻半点余声。 三把飞剑相继而出,与蒙面之人缠斗一团,虽无人执握,却好似三个风格迥异的剑客组成的剑阵一般,点刺劈撩穿插,衔接的天衣无缝。 御剑者身后还悬着一把剑,而他本人却停住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细瞧起来,这人越发觉得眼熟,而那把剑更是熟悉,却偏偏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恍惚之间,那御剑之人远远眺望过来,竟努嘴一笑。 “铛铛铛…!” 三声铁器碰撞,目光一转,蒙面人弹开三柄飞剑,手中之物一分为二,双臂一抖,利刃于末端弹出,泛着墨绿的光芒,相接的锁链黑气萦绕,透着极为不详的气息。 世间兵器众多,使带链的双镰的倒不多见,正好奇这兵器怎么挥舞的起来时。 蒙面人双眼放光,身影与挥舞的双镰刹那间就相融在一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只听得短兵相接之音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此人并非是我的人!” 厄幽望着老道,平静的出奇。 “无妨!”老道笑盈盈的看着厄幽,“是也好,不是也罢,贫道在这儿,任他怎么闹腾,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你的剑份量还不够,这么说话未免太早了些!” “不早,时机刚刚好!” 老道说完再挥拂尘,一缕微光汇入巨剑,霎时间巨剑光芒四射,方圆所在大地皆颤。 “我自踏雪寻高处,觅得人间一缕阳!”老道笑捋胡须,“这一缕至阳之气,乃是贫道悟得的第一道剑意,不轻也不重,鬼王需得小心了!” 话音未落,磅礴的威压倾泻,八臂冥罗脚下的大地开裂,粗壮的臂膀有些下坠之势。 厄幽朗笑三声,单臂一挥,笑道:“本王手里握的是生杀之剑,半生杀伐砥砺,至阳之气又如何,抵得过我这一身杀意么?” 气势如虹,语落成诀,冥罗身泛幽光,咆哮举臂,大有要将巨剑推开的势头。 “不错不错!”老头连连点头,“力道十足,只可惜要想擎天,还差得远!” 这老道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那剑心意相随,威压之势再上一层。 “轰隆隆!” 耳边嗡鸣差点震出一口血来,抬头便看见那道强劲的光波扩散,将周遭照得宛如白昼。 昏暗的天空云雾涌动,雷光在里头来回翻腾,泛着刺眼的紫光。 这老道似乎是动了点真格,刚才那一举动,已经是引来了天象异变,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要招来紫雷劫。 厄幽眉眼微皱,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老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抱手一笑:“贫道实不愿与尊驾交恶,这两条逆龙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不如说个条件,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影响到鬼王的大事!” 厄幽轻叹了一口气:“罢了!” 随即挥袖,冥罗法身淡去,随后消散,而老道也笑着散去了那把巨剑,两道身影相继落地。 就在他们落地的一瞬,还在打斗中的蒙面人猛然一掌拍在地面,一团黑雾瞬间扩散,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我清晰的听到厄幽的声音。 “擒下他,本王要活的!” 随后那些黑雾便朝一个方向聚拢,最终都被吸进了老道的袖子中。 而此时,他身后正站着一对男女,蓝袍的自是不必说,那红袍的估摸着应是那条喷火龙。 这俩人一眼就看出来极为不悦,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站在老道身后,就连眼神都显得十分畏惧。 “此事已了,贫道也该就此别过,叨扰得罪之处,改日自会登门!” 话刚说完,人就转身,两个真龙所化之人也跟随其后,驾彩云而去。 左右看看,周遭一片狼藉,跟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一样。 再看向远处,背剑匣的那人和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稳了稳心神,暗自嘀咕:不行,得走,这地方留不得,这帮鬼族什么的也是离得越远越好,回去就找柳青好生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