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海惊涛》 第1章 黄州赴任 2013年的初夏,宋远平从省农业厅厅长的位置上突然被省委任命为黄州市市长,这给平静的黄州市激起了层层的波澜。 宋远平八年前是黄州市下辖的东玉县县委书记,在东玉县做出了巨大的成绩。在他执政的四年时间里,东玉县从落后到崛起,从刚升任县委书记时,在全省106个县区整体经济排名倒数第五名,三年后,一跃挤进全省了前十名。虽然他政绩辉煌,但因为他行事高调,喜欢出风头,得罪了太多下属和同事。省委出于平衡考虑,不得不把他明升暗降,调整到省农业厅当了个副厅长。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宋远平走到哪里都不是低调的人,他到了省农业厅以后,大刀阔斧的搞改革,硬起手腕抓业务,很快就又引起了省委的重视,三年后,他被任命为农业厅一把手。在厅长的位置上又干了五年,一直到去年年底,原省委书记乔长富因病提前退休,省长郑时淼顺位提拔接任了省委书记。郑时淼是个敢想敢干的省委领导,他上任后调整了部分尸位素餐、胸无大志的地市级领导,把一些有冲劲,敢干事的干部调整到重要岗位,宋远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又重新启用,被省委任命为黄州市市长。 今天是宋远平上任的日子,他谢绝省委组织部领导陪同,只带了个司机,风尘仆仆的到黄州上任来了。 小车司机叫唐玉国,名字虽然有些老气,年龄却不大,两个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宋远平问: “小唐,你给我开车五年了,今年应该32了吧?” “我今年33岁了。”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家?” “没遇到合适的呗!” “你说句实话,跟着我开车这几年后悔过没有?” “为啥要后悔?” “别的领导司机有的发了财,有的呢,都下去当干部了,可你跟着我这几年啥也没捞到,你就真没后悔过?” 唐玉国笑了笑: “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您时间长了,也被您的正直感染到了,这要是让我给那些贪腐的官老爷开车,我还真不会适应。” “你能这样想就好,人这辈子想活的轻松点,就要无欲无求。国家发着工资,单位还有福利,如果再想捞点偏门儿,那思想上就不够纯洁了。你看有多少落马的官员,司机和秘书后来不都被处分了吗?有些还啷当入狱了呢?所以嘛,要管好自己的手,走好自己的路,这才是正道!” 唐玉国话风一转: “领导,听说您从省农业厅又杀回黄州市工作,黄州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很震动呢。” “哦,为什么?” “因为您是咱们省知名的改革新星,大家都知道您铁面无私,那些有毛病的干部能不害怕吗?” 宋远平微微一笑: “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些消息?” “您忘了领导,我老家就是黄州的,我们那帮司机没事就聊些杂七杂八的,有时候坊间那些传闻还都是事实,所以,您不一定有我知道的多。” “人心无私天地宽,只要他们能正经工作,为什么要怕我?” “这可能就是人的名数的影,您就说古代,就连那些正直的官员也怕黑包公。” “你小子好好开你的车吧,我不黑,也不是包公,如果不是八年前那些记者们替我瞎吹牛逼,我也不会被流放到农业厅冷冻了整整八年时间。人生有几个八年?这八年你别看我还是闹得挺欢的,可我这个厅长跟干个闲职差不多,这一晃我都已经43了,要干不动了!” “43岁正是有干劲儿的时候,您可千万别说自己老。” 宋远平没再说话,他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防风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几分钟后,唐玉国提醒: “领导,下了前面那个坡,咱就到黄州地界了!” “嗯,知道了。” 高速路下路口,黄州市常务副市长高学伟正领着一大帮子人在接车。 高学伟今年47岁了,按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进步的时候。中央已经提出了干部年轻化。虽然47岁干了个常务副市长已经算是混的不错了,但没有干成正职,还是让他心头十分的焦虑。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本来嘛,这个市长的位置市委书记董胜利曾经承诺过他的,可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个程咬金?自己眼睁睁的被雀巢鸠占了。可就算是再不爽,省里白纸黑字的下了红头任命文件,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来了来了,这辆车应该就是了?” 副市长何勇提醒道。 高学伟赶忙收起思绪,疾步走向已经拐到路边的那辆黑色奥迪车。 宋远平已经下了车,他老远就笑眯眯的伸出了双手: “你是?” “你好宋市长,我是黄州市常务副市长高学伟,欢迎宋市长来黄州市主持工作。” “你好高市长,我没通知咱们市政府,你们怎么知道的消息?” “您是没通知,是省委昨天下午通知的呀,欢迎欢迎。” 宋远平只好和大家握手寒暄,简单的礼节过后,前面有警车开道,四大班子领导十几辆车,浩浩荡荡驶向市区。 市委书记董胜利并没有去接车,他和办公室主任田水多正等在市委办公楼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董胜利早就听说过宋远平这小子太能折腾,也很不好相处,或许以后的黄州市就要被他搅和的不成样子?但胳膊拗不过大腿,省委派下来的干部,他就是心里反感,也必须要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十几辆车有序的驶进了市委大院,董胜利暗叹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 宋远平来黄州之前专门了解过市委书记董胜利,知道他再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为了以后能顺利工作,他尽量低调,下车后赶紧走向董胜利,老远就伸出了手: “您就是董书记吧?早听说过您的大名,你好你好!” 董胜利皮笑肉不笑: “宋市长一路辛苦了,我代表黄州市委、市政府,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宋远平刚要伸手和其他同志握手,却被董胜利阻止了: “就不要这样一个一个的握手了,大家都站个队,这样也便于介绍嘛?” 宋远平初来乍到,不好驳了董胜利的面子,也只能听他的安排了。 “大家都听好口令,市委口的同志站一排,市政府的站一排,市人大的站一排,市政协的站一排,还有市委常委,你们单独站一排。大家动一动,快动一动!”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董胜利唱的哪一出? “大家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动啊?是不是我这个班长口令不管用了?” 董胜利面如寒霜,表情严肃。 有人开始站队了,大家乱哄哄的,一直搞了几分钟,这才排成了五个队伍。 宋远平站着没动,他认为,不管这位董书记如何安排,作为今天的主角,他这个市长应该和董书记站在一起。 “你怎么站着不动了?快快,你站在市委常委那一排。” 董胜利脸上堆着笑,但他的口吻坚定,却是不容拒绝。 宋远平懵了? 这不明摆着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可想想以后的工作还是需要市委支持的,他也就没说什么,按照董书记的指令,站在了常委们的最前列。 “作为黄州市的市委书记,作为咱们这一帮人的班长,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事关大局的事情,一定要摆在桌面上,这样便于彼此沟通,便于协同作战,便于统一指挥。要顾全大局,不能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干,那怎么行啊?好了,我今天呢,就说这么几句,现在请咱们的新任市长远平同志给大家讲几句话,大家欢迎!” 董书记讲话虽然简短,矛头却直接指向了宋远平,这分明是让他宋远平以后要听他董胜利的指挥了? 宋远平自己也心里清楚,想要顺利开展工作,就必须要有宽阔的胸怀。你董书记再牛,市政府这一亩三分地总抢不走吧? 他并不喜欢形式主义,走出队伍,站在董胜利旁边: “我也没啥可讲的,以后我就在咱黄州市政府工作了,我会虚心向大家学习,把咱市政府的工作做好,为黄州人民群众办实事,我愿意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董书记轻轻拍了两下巴掌,现场的四大班子领导见董书记不怎么上心,也就没多少激情,现场掌声稀稀落落的。 欢迎仪式太过于简单了,连会议室都没有去,就在办公大楼下面完成了。 市委和市政府在一个大院里面办公,这个大院可以叫作市委大院,也可以称之为市政府大院。市委作为政治权力中心,占据了整个主办公楼,市政府在西办公楼办公。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有些圆滑,但他骨子里是非观念分明,对于宋远平的人品,他几天前已经查阅过资料,从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王德昌很殷勤,先是领着宋远平熟悉了一下市长办公室,又亲自领着宋远平到主办公楼后面的常委楼看了看。 常委楼一共有11栋小楼组成,每栋小楼分为两层,是专门为市委常委们准备的福利房子,属于最早期那种连排小别墅。 宋远平从王主任手里接过了钥匙,并没有进屋,而是又回到了市长办公室。他让王主任帮唐玉国办理好了出入证,又安排好了食宿,这才和王主任坐下聊了起来。 常务副市长高学伟的办公室里,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丁佩佩在和高学伟聊天。 “高市长,您对这位新来的宋市长印象怎么样?” 高学伟知道,丁佩佩是董书记身边的红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个办公室副主任既是市委的大管家,又是董胜利的秘密情人,很多人事调整背后都隐藏着丁佩佩的身影,现在,丁佩佩应该是探虚实来了。 “初次见面还谈不上什么印象,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吧!” “什么叫还算不错?” “丁主任,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能直白点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聊聊呗,哪个,你注意到宋市长的眼神了吗?” “他眼神怎么了?” 丁佩佩娇媚的眼睛眨了眨: “他那双眼睛可有男人味了,像是能放电似的,看一眼就让人心跳!” 高学伟心里暗骂,婊子就是婊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个男人就想上,怪不得人称“花蝴蝶”。 “丁主任,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陪你了,宋市长刚来咱黄州上任,很多事情要多熟悉,我去和宋市长汇报一下工作。”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高学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不怕被董书记知道?” 丁佩佩脸一红: “哪个……,还是算了吧,有事您先忙,有时间咱俩再聊。” 此时的宋远平并没在市长办公室,而是被董胜利喊去谈话了。 “宋市长,我说句实话,咱黄州一直风平浪静的,几年来没弄出一点水花,还真需要你这么一员干将来搅动搅动。你看,平台呢我已经为你搭建好了,具体这台戏怎么唱才合适,以后可就全看你的了!” 宋远平初来乍到,明知道董胜利这是在试探自己,哪里会上钩? “您别看我的呀董书记,咱黄州市怎么发展,还是您董书记说了算!” 董胜利故作谦虚: “话不能这样说远平同志,你是市长,咱黄州16个县区,530万人民群众,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工作上还是以市政府为中心,以后有什么困难不用掖着藏着,直接向我汇报就行!” 宋远平干脆先把示弱进行到底: “您在黄州耕耘了这么多年,熟悉情况,您指哪我打哪,工作上我全听您的!” 董胜利对宋远平的态度很满意,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你就抡起胳膊大胆的干,咱黄州市500多万人民群众奔小康可就全靠你宋市长了,哈哈…… 高学伟心里空落落的,下班后回了家,喊了两声没人答应,看来老婆没在家,打电话一问,又出去打麻将? 他大发雷霆,骂道: “你这老娘们,除了一天到晚的打牌,就啥都不干了吗?” “你先到街上随便吃点,晚上我给你炖排骨汤喝。” “你他妈的就别回家了,干脆住在麻将馆算了。” “你怎么张嘴就骂人?你当不上市长能怨我吗?就会窝里横。” 高学伟更气了,吼道: “离婚,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滚回来,我要和你离婚!” 第二天上午,王主任拿着个表格,匆匆走进市长办公室: “领导,常委楼我已经给您收拾好了,这是备用钥匙,您今晚上就可以入住。” “辛苦了王主任。” “应该的,应该的,领导,这是这几天的工作日程安排表,您看一下有啥不合适的,用不用变动?” 宋远平粗略看了下表格: “你给我准备一个笔记本电脑,再给我调换一辆车子,要越野的。” “换越野车?给您配的那辆奥迪是新买的,和董书记坐的是一个型号的,为啥要换越野车呢?” “下乡方便嘛!” “下乡?” 王主任一脸的惊愕: “您才刚来上班,这就急着下乡吗?” 宋远平笑笑: “我在农业厅上班时就听说了一件事,想亲自下去了解一下。” “那好吧,我给您调车去。” 宋远平是那种急性子,上个月他还在农业厅上班的时候,听同事说起了发生在黄州市中仓县的一件事情,说是中仓县云塬上乡一个副乡长强占了邻居的宅基地,还把邻居打伤了。邻居家的女人气不过,男人被打的第二天就喝农药自杀了,留下了被打的半瘫痪的男人和年仅12岁的儿子无人照顾。男人不能动弹,儿子年幼,这件事就这样没人问,没人管,不了了之。 听到这件事情,当时就把宋远平气炸了,可他是农业厅厅长,只能管农业,管不了老百姓有没有冤情,现在既然来黄州当市长了,那就要把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第2章 组长人选 当天晚上,官场上流行的接风宴并没有如期举行,不是董胜利不近人情,也不是他看不起宋远平,而是经不住丁佩佩的一再撒娇,陪着她上街遛弯去了。 说是遛弯,他们俩一个是叱咤风云的黄州市政坛一把手,一个是职业服务领导的办公室副主任,一男一女,身份又这么敏感,当然不能像老百姓那样随心所欲的逛街了,只能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书记没有安排接风宴,下面的领导干部们就没人敢提这档子事,这也让领导们产生了误解,认为董书记对新来的市长有意见,又因为上午董书记讲的那几句话,误会就又加深了。大多数领导心里想着,黄州市政坛的龙虎斗大戏,或许很快就要上演了。 丁佩佩亲自开车,当车子经过一片灯红酒绿时,董胜利随意问了一句: “这地方是干的什么生意,怎么会这么热闹?” “这呀,是咱黄州市最大的洗浴中心,“黄海洗浴广场”,港商投资的,刚开业还不到一个月。” 董胜利感叹道: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有一首歌唱的就很现实,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前几年流行跳舞,后来又流行卡拉ok,现在呢,连洗澡也成了一种时尚!” “要不然,哪天有时间我给您安排,您去体验体验?” “哦?不行,我可享不了那个福,我也从来不到这种场合晃悠,当领导就要有个领导的样子嘛!” 丁佩佩妩媚的一笑: “这种场合您不去也行,不然,里面的小姐会把你的魂勾走。” 董胜利脸一红: “你这个小佩,我是那种人吗?虽然咱俩之间有那么点小秘密,那也是为了填补生活中的空虚嘛。” 丁佩佩脸上起了寒霜: “你把我当什么了?婊子?还是你发泄的工具?” “你看你看,我牺牲了休息时间陪你逛街,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 “说啥都不实际,你答应过让我干主任的,这已经快半年了,我还是原地踏步,你给个痛快话,这事啥时候能办成?” 董胜利见丁佩佩语气幽怨,越说声音还越大,一副吵架的样子,赶忙安慰: “别急嘛佩佩,我早已经在省里开始运作了,市委刘秘书长调走以后,常委一直还缺个人手,最多半个月,田主任就可以升任秘书长,到时候我让他干专职,你接任办公室主任不就行了?” 丁佩佩心里一喜: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你呀佩佩,我算是服你了,现在只有咱两个人,你想说啥都没关系,人多的时候可千万不敢这样说话?” “我不就在你面前撒撒娇吗?人多我还说,我傻呀?不溜达了,回去我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董胜利的老脸露出了兴奋的红晕,一双有些昏花的眼睛紧盯着丁佩佩婀娜多姿的身体,放着绿光。 车子刚拐过弯,丁佩佩接了个电话,嘴里说着: “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我去你店里,等着吧!” “谁呀?你前夫吗?” “你多想了,我才不搭理那个穷鬼呢,是我弟弟宏斌。” “那咱俩…… 丁佩佩伸手向后面摸了摸,董胜利一把握住她白嫩的小手,丁佩佩娇嗔道: “看把你急的,放心吧,把你伺候好我再去弟弟店里。” “那行,那行。” 一个小时过后,丁佩佩把心满意足的董胜利送回市委常委楼,又一个人驾车来到了春晓路的“皇上皇娱乐广场”。 “皇上皇娱乐广场”是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和朋友刘建民共同投资的,丁佩佩入了个干股,此时,两个人已经在董事长办公室焦躁不安的等着了。 “下班了也不让我好好休息,你们俩找我有事吗?” 丁佩佩一进屋就满脸不悦,冷声训斥两个人。 刘建民说: “宏斌哥,我嘴笨,还是你和咱姐说说咋回事吧?” 丁宏斌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伸手递给丁佩佩: “姐,咱这夜总会的生意让昌盛路的黄海洗浴广场全抢走了,一天的营业额还不到两千,这样下去咱们早晚要关门大吉,你想想办法呗?” “不会吧?人家是搞洗浴的,你是搞娱乐的,这风马牛不相及,他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生意?” 丁宏斌一仰头灌下一杯啤酒,他一双眼睛变的通红: “搞夜总会主要利润是啥?不就是女人吗?他们黄海洗浴主要利润也是这样来的,怎么能说没关联呢?以前咱生意老牛逼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自从他们黄海洗浴开了业,咱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你有干股,总不能真让生意黄了吧?” “可人家在昌盛路,咱在春晓路,中间还隔着条街呢,人家能影响到咱的生意?” 丁佩佩还是不相信。 刘建民忍不住插话: “宏斌哥说得不错,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咱夜总会的小姐有六个是被他们黄海洗浴挖走的,长得有点姿色的全他妈被人搞走了,咱这生意还能长久?” “那你们俩的意思…… 丁宏斌狠狠抽了口烟,连吐了两个烟圈,这才说: “姐,你是咱黄州市委堂堂的办公室副主任,想要撵走一个外来户,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丁佩佩伸手夺过丁宏斌手里的香烟,抽了一口: “你们俩好好做生意,攻关的事情我来做,明天我就让有关部门去黄海洗浴找茬,断咱们的财路,妄想!” 第二天上午,宋远平刚准备要下乡,市政府大门口聚集了二三十个男男女女,他们正在和一个人嚷嚷着要见市里领导。 宋远平一直认为,要想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要从群众身边着手。他走过去呵斥那名工作人员,让门卫打开大门,把这些群众放进了市政府大院里。 董胜利从七楼的办公室看到了这一切,喊了声: “水多,你到大门口看看去,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了?” 田水多答应一声,急匆匆的下楼去了。到了楼下,宋远平已经让门卫搬了桌子椅子,开始现场办公了。 田水多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翼翼的: “宋市长,您这就在政府大院里现场办公了?” 宋远平微微一笑: “是田主任呀,这么多人,到了办公室会影响其他人,这样挺方便的。” “宋市长,咱市政府有专门的信访部门,这些活您交给他们干就行,干嘛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嘛?” “信访要是有用,他们还会来市政府上访吗?” 田主任吃了个没趣,知道自己份量轻,点头哈腰的说: “那宋市长您忙着,我回上班去了。” 宋远平嘱咐大家: “年轻的同志往后面让一让,让老同志先解决问题。” 等排好了队,排在前面的一个老同志颤颤巍巍的说: “市长,您是咱黄州市里的大官,老百姓吃不上干净水,您能解决不?” “您是城区的,还是农村的?” “我是城区的,是城北区青年社区的,我们那里已经吃了两年的浑水了,社区不管,水厂也不想管,您瞧我这头发,因为吃这些脏水都快掉光了,您能管不能?” 宋远平拿出纸笔: “您再说一下您的地址。” 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宋远平不厌其烦的详细记录大家遇到的问题,并安排陪同在身边的政府工作人员逐一进行情况落实,来访的群众们都很满意,有几个人还现场鼓掌叫起了好。 人走的差不多了,排在后面的一个中年女人一脸病态,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 “领导,我是中仓县人,也是一名农村小学教师,我已经两年多没领到工资了,我爱人为了养家糊口去县城扛活,去年也被货车给撞了,为了保他的命,我把亲戚邻居全都借遍了,到现在他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领导,我家现在连买米的钱都没了,来市里的路费还是街坊邻居们凑的,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啥办法了,请您帮忙解决一下我的工资问题吧?” 宋远平心里一沉: “同志,两年多了,你就没领到一分钱的工资?” 女人眼里含着泪: “领导,不光我没领到工资,我们中仓县农村小学大部分教师都没领到工资,有些老师实在坚持不下去,就自动离职了,我舍不得那些孩子们,还在坚持。” “那据你了解的情况,县城的教师们领到工资了吗?” “我打听过了,县城的老师们就从没被拖欠过工资。” 宋远平拍案而起: “真是岂有此理,县城的教师是教师,农村的教师同样教书育人,你们县委、政府是怎么搞的嘛,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你留下个电话,今天下午我要亲自去你们中仓县解决问题。” 书记办公室里,董胜利心里五味杂陈。黄州市16个区县,有些县区出现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力不从心了。黄州市有五百多万人口,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千头万绪,不计其数,想要把每件事都理清理顺,这谈何容易?作为一名老党员,老领导,他很想把黄州市经营好,想让黄州市的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退休以后也算多多少少做出了一些政绩,可这“幸福安康”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群众无小事,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能理解为小事情,毕竟,政府就是为人民群众解决生活中吃喝拉撒的小事情嘛?可眼瞅着新来的宋市长刚上任,就已经着手解决群众问题,他这个班长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市委办公室主任田水多已经猜到了主子的想法: “领导,您不能眼瞅着让他宋远平出风头吧?我看,不如成立一个临时性机构,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解决社会上发生的一些热点,焦点,疑难杂症,让政府那边牵头,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这样能有效提高工作效率。工作上有了成果,也是在您的领导下出的成绩,假如出了问题,您也没什么责任,您觉得怎么样?” 董胜利沉吟了一下: “你认为这个临时机构叫什么名字才算合适?” 田水多见董胜利对自己的提议有了兴趣,顿时来了精神: “我看的就叫“黄州市综合事务办公领导工作小组”,总之,只要是对咱黄州市社会影响较大的事情都交给小组来处理。” “依你看,咱们这个小组长由谁来担任合适?” 田水多阴险的一笑: “他宋市长不是喜欢出风头吗?干脆就让他担任这个组长,咱黄州市有的是硬骨头让他啃。” 董胜利表情严肃: “小田呐,不准你这样背后议论领导,宋市长辛苦工作,也是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嘛。这样水多,你马上通知各常委,咱们现在就召开个常委会议研究一下!” 田水多哈着腰: “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 十点半,市委小会议室里,常务副市长高学伟笑眯眯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宋远平: “宋市长,早听说您工作尽职尽责,今天我可是开眼了,名不虚传呐!” 宋远平接过烟,却并没有点燃,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我这人有这个贱毛病,老是闲不住,不干点事老是心里发慌,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职业病吧?” “您这职业病可是太高尚了,让我们这几个副市长情何以堪嘛?” “你们不是也没闲着吗?干啥都是干,老百姓的事总得有人管不是?” “宋市长,我在楼上就听到有人为您鼓掌叫好了,您这才刚来上班就能深得人心,我高某从心里佩服。” 高学伟半真半假的语气,宋远平没有细品,很认真的说: “高市长,我来黄州之前就听说过你,你也是个敢作敢为、很有魄力的领导。” “呵呵,我怎么能和您宋市长比呢?小打小闹罢了。” 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插了几句: “宋市长,你这种工作作风值得咱们在座的各位学习,不过,作为市政府的掌舵人,有些鸡毛蒜皮的事你没必要亲力亲为,你要做的是把握总体工作方向,总揽全局,我说的没毛病吧?” 宋远平看了看李红兵,见他脸上笑呵呵的,一副“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态度,宋远平点着香烟,慢吞吞的抽了一口,从鼻腔喷出一团云雾: “感谢李书记提醒,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凡事嘛,总要都有个轻重缓急,市政府的同志们都在各司其职,这大方向肯定错不了,可群众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咱不能让他们有了意见才想起来替他们解决问题,不管到什么时候,群众的事情永远是大事情。其实,人民群众把咱们这帮子人叫“父母官”是叫错了,也叫反了,群众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为社会创造了财富,创造了价值,没有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咱们这帮子人喝西北风也找不到风口!” 宋远平把话说的极为的高大上,一口一个群众、人民,偏偏李红兵还无法反驳?他只好红着脸抽起了闷烟。 又过了几分钟,常委们陆续进了会议室,董胜利压轴,最后一个来到了会议室。 董胜利开会不喜欢哆嗦,一开始就进入了主题: “看来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现在开会。今天咱们紧急召开这个常委会,主要是讨论社会稳定问题。具体讲呢,就是下岗再就业,群众上访,欠发工资,农民减负和社会治安问题,这五大问题确实是当前最紧迫的问题。可是呢,这也不是一个永久性的问题,只要我们能坚持落实,就一定能解决。大家也都看见了,咱们宋市长一上班就被上访的群众堵在市委大院,一个一个的接待,这总不是个办法吧?” 政法委书记罗永泰接过了话茬: “书记说的是,我们总不能每天一上班就在市府大院里摆张桌子,接待群众来访吧?是要成立个机构解决问题!” 董胜利又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临时性机构,比如叫“黄州市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小组在常委会的领导下工作,这样呢,小组可以专心致志的去解决这些问题,也可以避免分散其他常委同志的精力,大家议一议,看谁来担任这个组长?” 董胜利嘴里说商量,可他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话里话外已经明确要成立小组,只看谁来担任这个组长了。 董胜利的想法刚好和宋远平不谋而合,他当即表示赞同: “我同意董书记的提议,如果这五大问题不能及时解决,咱们黄州市的经济建设就得不到保障,社会就不能稳定,可以说,成立“综合”小组刻不容缓。” 董胜利又接着说: “那大家看,由谁来担任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 宣传部部长毛朝阳是董胜利的急先锋,他脱口而出: “领导小组应该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来负责,当然是您董书记亲自挂帅了!” 董胜利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一言不发,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毛朝阳见董胜利脸色不对,这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了。 常委们弄不清楚董书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再敢贸然发言了,会议室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很善于揣摩董胜利的想法,常委们也只有他能明白董胜利此刻的的意图,他咳嗽了一声: “我看呐,这个小组长也只有宋市长担任才合适!” 第3章 中仓县之行一 董胜利放下茶杯,脸上又有了笑容: “嗯嗯,还是高副市长说的对,宋市长,怎么样,接下这个任务吧?” 宋远平丝毫没有犹豫: “既然董书记这么信任我,那这个组长我干了!” “如果中间出了差错,你这小组长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宋远平已经料定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他淡淡一笑: “董书记,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不但辞去领导小组长职务,还提请组织免去我市委副书记和市长的职务。” 宋远平的这些话掷地有声,众常委们一个个全都愣住了?这宋市长刚上任,就赌上自己的前途,这也太虎了吧? 董胜利哈哈大笑: “好好好,早知道你宋市长年轻有闯劲,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我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 宋远平表情平静: “董书记,综合小组工作面对的各种问题千头万绪,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请董书记给我派两个帮手,有啥棘手的事情我们也好商量一下。” 董胜利一口答应: “让朝阳同志和永泰同志任副组长,朝阳同志是市委宣传部部长,对协调工作有一定的经验。永泰同志是老领导了,德高望重,是咱黄州市二十几年的老政法了,有他协助你,那就是如虎添翼!” 毛朝阳没想到董书记会点他的将?有心拒绝,可董书记那不容反驳的语气,又让他心里发怵,他只好狠狠抽了口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董胜利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那就这么着了,散会。” 下午三点左右,宋远平带上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由唐玉国开车,三个人直奔中仓县。 另一边,常务副市长高学伟进了副市长鲁长风的办公室: “鲁市长忙着呢?” “鲁长风连忙迎过来: “是高市长,您怎么有时间光临我的办公室了?” “这不没啥事嘛,闲着也是闲着,来你这办公室晃晃。” “抽烟抽烟。” 高学伟点上烟,旁若无人,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老鲁,金昌路青年广场那块地皮,你办的怎么样了?” 鲁长风一副为难的样子: “高市长,这件事情有点麻烦了,我正想向你这个常务副市长汇报呢。那两个南方开发商追着我的屁股要签合同,可这头董书记的少爷又咬着我不放,他又没钱开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高市长,您看这…… “鲁市长,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可千万别把球往我这边踢,我也接不住。” 高学伟见事情没啥眉目,站起来要走,鲁长风叫住了他: “高市长,听说新来的宋市长当了综合小组的小组长了?” “是啊,怎么了?” “听说还是您推荐他的?” “有问题吗?” 鲁长风抽了口烟,随后又皱了皱眉头: “高市长,宋市长初来乍到,根本就不了解情况,他干这个小组长合适吗?” “他是市长,他不干谁干?” “可他根本就不熟悉情况,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高学伟冷哼一声: “没人逼着他干,是他自己在常委会上立了军令状的,承诺半年内就能把那些问题全都解决了,既然他急于展现自己,那就发挥发挥他的才能吧!” 宋远平三个人出了市区,又向东走了约两公里左右,路边出现了一排排的高楼大厦王德昌介绍道: “领导,您现在看到的这一片林立的楼群,就是咱们黄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壮观的楼群,在咱们山南省地级市算是头一份了!” “是挺不错的,我八年前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来黄州开会,曾几次经过这里,当时这地方还是一片低洼地大水坑。” 您说得对,那些年还是太穷,用老百姓的话说,那是马路不平,电灯不明,还有,垃圾遍地,蒿草齐腰,积水成河,蚊蝇成群。,谁也没想到,八年以后能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看来,我的前任陈市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这么耀眼的成绩在这杵着,这对我来说压力很大呀!” “您客气了领导,我可是知道您的能力,如果不是在省农业厅干了八年,说不定您现在已经是副省了?” 宋远平叹了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啊!” 宋远平没有再问下去,王德昌生怕言多必失,也不再说话了。 中仓县距黄州市130多公里,虽然不算太远,可一路上道路狭窄,又翻越了几座大山,车速一直上不来,直到下午六点左右,车子才驶进中仓县界。 中仓县是一个被称之为三山六水一分田的地方,这里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山间的林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山下,到处水流潺潺,波光粼粼,恰似大地的血脉纵横交错,流向远方。 车子缓慢行走在山脉之间,极目远眺,远处有勤劳的农民在辛勤劳作,一群山羊悠闲地啃食青青的小草,一个人影挥动着牧羊的长鞭,驱动着羊群,好一幅和谐的人间山水美景。 前边隐约可以看到中仓县城的轮廓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在宽阔处超越了越野车,几分钟后,那辆小轿车打着双闪停靠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女人,女人一身藏青色职业套装,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双大眼透着灵气,此刻,她急切地挥着手,似乎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求助。 “停车看看是怎么回事?” 宋远平命令道。 越野车停在小轿车后面,唐玉国走过去问情况,几分钟后,唐玉国回来汇报: “领导,这位女同志是咱山南省省报的记者,说是车子出了一点毛病,想搭乘咱的车子。” “一个女孩子,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路,那就让她上来吧!” 女人很健谈,一上车就和坐在后排的宋远平聊了起来: “您好领导,听司机大哥说您是新来的黄州市宋远平市长?” 宋远平和她握手: “我是宋远平。” “您这是要去中仓县吗?” “这不是已经到中仓了吗?” 宋远平语气有些不耐烦。 女人不愧是记者,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尴尬,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闪着暗光: “算我没话找话,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静雅,省报记者,负责“社会焦点”专栏,认识您很高兴,也感谢您让我搭车。” 周静雅又一次伸出洁白的小手。 宋远平一阵头大,他最不喜欢和记者接触,当年,他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凭借着年轻,有闯劲,他大刀阔斧的改搞改革,硬起手腕抓经济,仅四年时间,东玉县整体经济实现了飞跃,整个县城旧貌换新颜,马路拓宽了,街道干净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县城还搞起了亮化工程,每当到了晚上,整座县城美轮美奂,犹如一颗巨大璀璨的明珠。那几年,外县,外市,甚至是外省的县市都来学习改革经验,各种名誉纷至沓来,各路记者也蜂拥而来。 媒体宣传是正能量,对宋远平来说也是件好事情。但各行各业都隐匿有个别心术不正之人,有些小报记者为了蹭热度,也来东玉县寻找有价值的新闻线索,甚至有些居心不良的小报记者趁机敲诈勒索,拿不到好处就歪曲事实,污蔑宋远平借大搞建设之机收受贿赂,还污蔑他与有夫之妇搞男女关系,反正往他身上泼各种脏水,毁坏他的名誉。 作为一名县委书记,他不光自己一尘不染,还下大力气整肃干部风气,经他的手处理了一大批干部,由此得罪了太多的同僚和下属,告黑状,检举信一波又一波涌向市委、省委。一边是小报记者的胡编乱造,一边是雪花般的检举、告状信,省委领为了维稳,不得不把他调离的东玉县,这一走,从势头正劲,一下子被雪藏了八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以后,宋远平深刻体会到,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把握不好,好事也会变成坏事,比如对这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宋远平直到现在都敬而远之。 但人家周静雅不是县里市里的小记者,人家是省报记者,她宋远平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只好敷衍的又伸手和她握了握。 “您这次中仓之行都有什么公干,能多少透露一点吗?” 周静雅并不在意宋远平脸上的冷淡表情,又问道。 宋远平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这中仓县的问题太多了,我想亲自过来了解一下。” 周静雅明显很兴奋: “您这是微服私访啊?太好了宋市长,我刚好也是来中仓县采访,您去哪个乡镇了解情况?” “塬上乡。” “哎呀我的天,我也是去塬上乡,您去哪个村?” 宋远平岔开话题: “你只顾着采访,也不担心你那辆车停在荒天野地里不安全?” “担心呀,咋能不担心?等到了县城,有人替我拖车修车。” “也是啊,你是省城里的大记者,中仓现官方还不得敲锣打鼓的把你迎接到城里,修车还不是小事一桩!” 周静雅忽闪着大眼睛,显得有些委屈: “您这话说的,我可没您说的那么高调,也从没有利用我的身份占过公家一点便宜,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是中仓县城的,他在县城开了个汽车修理厂,让他给我修车,不违反法律吧?” 宋远平闹了个大红脸,只好道歉: “不好意思了周同志,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对不起了。” 周静雅大度的笑笑: “算了,反正我被人误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习惯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了县城,唐玉国请示: “领导,咱是去县政府呢,还是找个宾馆落脚?” “先不要惊动当地政府,找个宾馆吧,随便弄点吃的,吃过饭咱们连夜去八里庙村落实情况。” 周静雅连忙说: “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的行程你自己安排,咱们各干各的活,互不打扰。” 周静雅急了: “不是吧宋市长?您堂堂的一个大市长,就忍心把人家一个小女子丢下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去八里庙采访,我的车不是坏了吗?就不能再让我再凑凑车?” 唐玉国怜香惜玉,小心翼翼的: “领导,咱多她一个人不多,她一个女孩子,要不然…… “好吧,你想一起去也行,我们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休息,可没时间单独送你一个人回来?” 周静雅一昂头: “宋大市长,您可不能对女同志有偏见,我能在省报工作,不是走后门托关系,靠的是自身的努力!” “就前边这个宾馆吧,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去。” 宋远平没接周静雅话茬,从车窗看见有家“城角宾馆”,吩咐唐玉国把车开过去。 停好了车,王德昌去宾馆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天已经快黑了,四个人在宾馆旁边的小饭店凑合着吃了点饭,宋远平急性子,催促着唐玉国去开车,一行四人驱车直奔八里庙村。 王德昌干了三年的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又干了五年的主任,他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来中仓县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他拿出在黄州市已经沏好茶水的杯子递给宋远平,坐在副驾驶和唐玉国低声聊天。 路上,周静雅职业病又犯了,他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宋市长,您对黄州市有什么印象?” “我刚来黄州工作才两天,谈不上什么印象。” “那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三把火准备怎么烧呢?” “我说周记者,你提出的这些问题算是采访吗?” “怎么,不欢迎采访?” 宋远平实话实说: “我这人自由散漫习惯了,不想让媒体监督,所以,也就不爱和你们这些记者们打交道。” 周静雅笑道: “咱黄州市要是多一些您这样的“自由散漫”的领导,那百姓们还不乐坏了?行了宋市长,您不想让人打扰我就不问了,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您早晚会接受我的采访。” 宋远平闭目养神,他在想,这个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副乡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调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理他? 翻过两座小山头,王德昌小声说: “领导,前面不远,马上就要到八里庙村了。” 宋远平睁开眼睛: “嗯,把车子开到村委会,让村长领着咱们去谭娃子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车灯划破夜幕,拐进一条岔道,车灯照耀下,一个村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第4章 中仓县之行二 进了村子,唐玉国打听了两个村民,这才七拐八拐的到了村委大院,还好,大院里有间屋还亮着灯。 听到外边的动静,从屋子里走出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瘦点的中年人问: “几位干部有点面生了,是咱县里的领导吧?” 宋远平走在最前面: “我们是从黄州市过来的,打听一下,咱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谭娃子的小孩?” “您说的应该是谭老二的儿子谭小志吧?谭老二一直喊他儿子娃子娃子的。” 周静雅插话道: “谭娃子的妈妈去年喝农药自杀了,爸爸被人打残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俩人吧?” 中年人警惕起来: “你们大老远从黄州市过来,就是为了找他们?” “是啊同志,我是咱省报的记者,想了解一下谭娃子一家人现在的生活情况,您能领我们到他家里看看吗?” 中年人突然转身就走: “俺们村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同志,我早就打听过了,谭娃子就是你们八里庙村的,您怎么能说没这个人呢?同志,同志您别走呀?同志…… 中年人一句话也不说,进了屋里就想关上门,宋远平怒喝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叫什么名字?在村里担任什么职务?” 中年人被宋远平的气势吓住了,看看停在院子里威武霸气的越野车,知道这几个人来者不善,说不定眼前这位就是市里面的大人物? 他不敢关门,立马改变了态度,低声下气的说: “我是八里庙村的村长,我叫谭景民。” “谭景民是吧?我是黄州市人民政府新任市长宋远平,你实话实说,谭娃子是不是你们八里庙村的?” 谭景民吓了一跳,乖乖来,市长都亲自来了,那就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吧,别找不自在了? “谭娃子确实是我们八里庙村的,是我们村第二村民小组的。” “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们?” “谭景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颗心咚咚的跳的厉害: “首长,我们曹副乡长曾经下过命令,说万一有不认识的人打听谭娃子,不准多说话,谁敢多说话就撤了谁。” 宋远平怒视着谭景民: “谭娃子家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 “你作为村长,为什么就不能替村里百姓主持公道?” 谭景民腿肚子直哆嗦: “我哪敢呐首长,他曹老六是副乡长,我可管不了他,我要是说多了,他连我也照样揍。” 宋远平气的爆出了粗口: “混蛋,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还是不是党员了?他姓曹的是不是党员干部?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前面领路,马上到谭娃子家看看去!” 谭景民身体哆嗦着,边抹着汗,边走在前面带路。 谭娃子家距村委不远,也就不到200米的距离,等几个人到了谭娃子家的院外,宋远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谭娃子家的院墙仅有一米来高,还大部分是用半截砖堆砌而成的,只需稍稍用力一推,院墙就会倒塌,大门是木制的,斑斑驳驳的,已经有些年头了,院子里歪歪斜斜的矗立着两间破败的小瓦房,而院子宽不足六七米,很明显不是正常宅基的面积。 相比之下,东侧相邻的院落却出奇的宽阔,一幢四层主楼房拔地而起,威风凛凛。东西两侧各有一幢两层楼房,特别是西侧的房子,把谭娃子家挤兑的只剩下窄窄的一个长条状。 谭景民站在院门外喊: “谭娃子,谭娃子你在家吗?有人来看你来了!” 随着快要散架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瘦弱的少年探出了脑袋: “谁呀?大门没锁,你们进来吧!” 一行人推开大门,陆续进了小屋。 小屋里面陈设很简陋,一眼看过去,破败的家具到处落满了灰尘,几个墙角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蜘蛛网。再看看屋顶,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映入眼帘,透过豁口处,可以看到夜空中闪耀着的星光。西侧靠墙边有一张老式木床,木床缺了条腿,用一些砖头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床上躺着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有气无力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男女,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你就是谭娃子?” 宋远平走过去,表情和蔼,想摸摸他瘦瘦的小脑袋? 谭娃子惊恐的躲开了,那样子像是不敢和陌生人接触。 周静雅看着眼前的一切,眼角湿润了,她走上前轻声安慰: “不要怕谭娃子,这是咱们黄州市的市长,他是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有啥话你可以敞开了说。” “您是市长?比县长还要大的官吗?” 谭娃子怯怯地问。 “这么说吧,你们中仓县的大官小官都归我管,听说你们被人家欺负了,我就是专门来替你们出气的。” 谭娃子哇的一声哭了: “叔叔,我爸被人打残了,我妈也喝农药死了,我为了照顾我爸也不能上学了,求您替我家论个公道吧,叔叔,五我想上学,呜呜……,叔叔,呜呜呜…… 宋远平两眼通红,一股股怒火汹涌澎湃,他一声怒喝: “谭景民,你眼睛不瞎吧?这朗朗乾坤,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你会看不见?马上让姓曹的过来,我看他曹大乡长还有什么可说的?” 谭景民战战兢兢: “曹乡长他……,他今天应该在乡里值班,没在家。” “那你给他打电话,让十分钟之内滚回八里庙村!” 谭景民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曹老六的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挂断了电话,谭景民汇报说: “首长,曹副乡长说他正在值班,没时间赶回来。” 宋远平冷笑: “这个曹老六架子挺大的吗?既然请不动他,那咱就亲自去一趟乡里,我倒要看看他曹乡长到底有多敬业。” 一行四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乡里,路上,宋远平让王德昌给县政府办主任马二河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中仓县委、县政府各主要领导,立刻赶到塬上乡政府开现场会。 塬上乡政府的一个值班室里,曹老六肥胖的身躯冒着汗水,此时他正赤裸着上身,和另外三个乡干部打麻将。 “二饼?张主任,这可是你老婆的秘密武器,这牌你也敢打?我吃,哈哈…… 张主任撇撇嘴: “你喜欢吃就吃呗老六,我老婆的饼大,你可千万别被噎死,呵呵…… 另一位姓李的干部啪的把牌推翻了: “可千万不能把曹乡长噎死,我还是先糊了吧!” 曹老六白了张主任一眼: “老张,你这家伙不地道啊?明知道老李胡二饼,你还是要喂,有啥讲究?” 李姓干部一伸手: “别啰嗦了,快点上票子呀?” 张主任刚要说话,值班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宋远平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你们哪位是曹副乡长?” 曹老六一边快速的码着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有啥事说吧!” “别打牌了,我想和你谈一件事情。” 曹老六嘿嘿冷笑了两声: “你他妈眼瞎呀,没看见我正忙着呢?滚一边去。” 宋远平一瞪眼: “曹老六,我是新任黄州市市长宋远平,我命令你马上把麻将牌放下,到办公室开会!” 曹老六仰天大笑: “我操,你哪来的一个傻逼?你是市长?我他妈还是省长呢?哈哈哈…… 宋远平走过来,一把掀翻了桌子,麻将散落了一地。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我废了你!” 曹老六站起来,抹了抹额头上被桌子蹭破的血痕,一拳打向宋远平。 宋远平向后撤了一步,从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 “曹老六你住手,这是咱黄州市市长宋远平同志,你疯了,居然敢动手打他?” 曹老六懵逼了,嘴巴也不好使了: “市、市长?对不起市长,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错了,我给您道歉!” “我不用你道歉,我要和你谈的是谭娃子家的事情,走,到会议室说清楚吧?” 值班室门外,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田秦双运迎了过来,胡忠良紧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宋市长您好,我是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欢迎您到我们中仓县指导工作!” “忠良同志你好,深夜来访打扰了。” “宋市长您太客气了,对了,这位是我们中仓县县长秦双运同志!” 秦双运走过来握手: “宋市长您好,请您移驾,咱们到会议室谈吧?” 乡政府小会议室里,塬上乡党委书记郑全有,乡长卢金亮也已经匆匆赶到。 介绍完毕,宋远平严厉的的目光注视着曹老六: “曹副乡长,我来乡里之前已经到谭娃子家看过了,你家的院子要比谭娃子家宽上一倍还要多,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曹老六极力为自己辩解: “领导,我家的宅基地是大了一点,可多出的那部分是我花钱买的!” “是吗?你一共付给了谭娃子家多少钱?有收条吗?” “乡里乡亲的,哪里会有收条?我记得当时我给了谭老二五百,不是?您让我再想一想,时间太长了,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可能是一千吧?” “行了行了,咱们在座的各位谁都不是傻子,你到底花钱了没有,回去问问谭娃子的爸爸就知道了,谭娃子的爸爸是谁打伤的?他妈妈为什么要自杀?” “这我……,谭娃子的爸爸是喝酒喝多了,自己滚下山坡摔伤的,他妈妈是……,那个,他妈妈…… 宋远平拍案而起: “曹老六,本来我还想给你个机会,可你满嘴的胡说八道,一句实话都没有。身为党员干部,不想着老老实实工作,欺压百姓,横行乡里,强占谭娃子家宅基地,打伤谭娃子爸爸,逼死谭娃子的妈妈,到现在你仍不思悔改,顽固不化,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群众的父母官?” 宋远平又看向塬上乡党委书记郑全有: “郑书记,副乡长曹老六侵占邻居家宅基地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郑全有不敢隐瞒: “这件事我听说过。” “今天你们中仓县县乡两级领导都在,我要求你们乡政府三天之内把曹老六侵占别人宅基地的那一幢楼房拆除,恢复原貌,退还给谭娃子家,赔偿谭娃子爸爸被打伤的医疗费,后续治疗费,伤残补助金和精神抚慰金,还有,谭娃子的妈妈不堪受辱喝农药自杀,曹老六要拿出一部分钱赔偿,如果赔偿数额不能让谭娃子一家满意,我会让公检法介入,一定要替谭娃子讨回公道!” 会议室里气氛异常的压抑,县委、县政府领导,乡党委和乡政府领导们呼吸粗重,没人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咳嗽都不敢。 “同志们,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党员,也都是国家干部,我们的权利是国家给的,是人民群众赋予的,我们的入党誓词还有人记得吗?我们每一个人肩负着神圣的责任,这份责任何止千钧?可我们都做了什么?我们都对得起谁?大家各自摸摸自己的心窝,感觉脸发烫了没有?” 宋远平抽了口烟,长长叹了一口气: “几年来,一个副乡长把人家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小孩儿也因此失学,如果不能有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咱们在座的各位谁还有脸面对广大人民群众?就不怕被人家骂娘吗?我提议,除了曹老六退回多占的宅基地,对谭娃子一家做出合理补偿外,免去曹老六党内外一切职务,永不再用!” 曹老六面如土色求,助的目光先是看向乡党委书记郑全有,郑全有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又看向县委书记胡忠良,胡忠良的眼神更吓人,他只好低下头,盘算着明天一大早再出点血试试。 宋远平又接着说: “胡书记,三天以后上午十点钟,市里要在八里庙村召开现场会议,公开处理曹老六的问题。我代表黄州市政府,你代表中仓县县委,我们要向八里庙村的父老乡亲和谭娃子一家公开的赔礼道歉。” 胡忠良连连点头答应: “您放心宋市长,我完全按照您的指示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曹老六提着个密码箱匆匆进了县委书记胡忠良家里。 胡忠良铁青着脸: “你他妈怎么还敢来找我?” 曹老六把密码箱放在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胡书记,你可得救救我呀胡书记,我只能指望您了?” “你给我站起来,听见没有?把你猫尿给我擦掉。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曹老六,你侵占了人家谭老二的宅基地,给人家两个钱不就解决了吗?你爹是开煤窑的,每天大把大把的挣钱,可你就是舍不得那点钱?出了问题想起来找我了,全他妈晚了!” 曹老六双手下垂,眼睛偷偷瞄着胡忠良,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次宋市长不光要拆了你们家的狗窝,还要摘了你头上这个乌纱帽,你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知道吗?” 曹老六彻底慌了神: “胡书记,您可得帮我这个忙啊?拆了我们家房子没关系,可我丢不起这个人呐?只要您能保住我这个乌纱帽,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拿!”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你没看见宋市长眼睛都红了吗?” “胡书记,您在市委董书记面前是大红人,咱们黄州市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儿,这里是二十万,您就帮帮我吧胡书记?” “曹老六,你这是干啥呀?把你的钱拿走,听见没有?你还站着干嘛呀?你赶快回去写检查,等候组织上对你的处理!” 曹老六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胡书记您先忙着,我这就回去写检查去。” “你给我站住,把你的钱拿走!” 曹老六心里一咯噔,全他妈完了,胡书记向来都是来之不拒的,这次坚决不肯收钱了,这还不完犊子吗? 第5章 现场会 回到“城角宾馆”已经是深夜了,宋远平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要休息,王德昌轻轻敲了敲门进来了: “领导,这一路上想了又想,有些话还是想和您谈一谈。” “德昌,我让你跟我来中仓,就是相信你,有啥话你直说就行了,以后就不要再掖着藏着了!” 王德昌扶了扶眼镜: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关于曹老六的事情,我想给您提个醒。” “你接着说。” “领导,这个曹老六的问题既然能拖三年之久没有解决,背后一定有很复杂的关系。据我所知,曹老六和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关系非同一般,而中仓县呢,又是咱们董书记亲自抓的试点县,您要想在中仓县开现场会,还要当众解决曹老六的问题,我觉得会有阻力!” “这么说,你对曹老六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了?” 王德昌连忙否认: “哪有,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是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每逢各县区领导来市里开会,会前,这些头头脑脑都要到办公室打个照面,喝杯茶,下面的消息多多少少能传到我耳朵里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给您提醒一下,关于开现场会的事,您最好和董书记通个气儿,他这个人爱较真,别让他挑出什么毛病,以免对您不利,别的也没啥,您休息,我走了。” 躺在床上,宋远平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王德昌的话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中国官场历来都是错综复杂,同学朋友,战友同事,上级下级,亲戚邻居,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层层叠叠,身在官场,谁还没有个关系?曹老六和胡忠良是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中仓县既然是董胜利亲自抓的试点县,他和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之间的关系清白吗? 宋远平头昏脑胀的,如果老这么顾虑下去,白天当着县乡两级领导们做出的决定怎么进行下去?谭娃子的事情怎么解决?还有,中仓县那些两年多都没领到工资的农村教师们该怎么办?谁还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宋远平揉了揉太阳穴,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自己这是怎么了?八年前的那股热血全他妈憋回去了吗?不能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哪怕再次被打入冷宫,也要为百姓们做点事情,还不信了,邪还能胜正?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算迷迷糊糊的入睡。 上午十点多,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的办公室里,田水多拿着两份报纸进来了: “领导,这是咱《黄州日报》和《黄州晚报》明天的报样,日报头版头条是“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冒雨视察民生工程”,晚报的头条是“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到山区访贫问苦”,还有,日报总编程富才要在下期日报头版大篇幅的报道您数年来对黄州市做出的突出贡献…… 董胜利打断了他: “每天发点我的动向就行了,不要搞大篇幅的鼓吹文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显得我浮躁,要明白,过度炒作恰恰会引起群众的反感。” 田水多连连点头: “还是您看问题看的透彻,我跟着您工作悟出了太多道理,您的政治智慧传给我三分之一,也够我消化半辈子了!” “少拍点马屁,你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宋市长昨天去中仓县了,今天上午九点多才回来,听说是替老百姓主持什么公道去了?” “具体是什么事情,说详细点!” “据说中仓县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强占了邻居家的宅基地,宋市长要处理他,这里面会不会牵扯到…… 董胜利又一次打断他: “宋市长一上任就能深入农村第一线工作,主动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他这样做挺好的嘛!” “他要在八里庙村开现场会的事情,向您汇报了吗?” “你说清楚点!” 田水多添油加醋: “刚才胡忠良来电话了,他在电话里说宋远平市长不请示市委,就当场拍板要开现场会,是没把组织放在眼里,他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藐视您这个市委书记。” 董胜利久久没有说话,几分钟后,他看看墙上挂的钟表: “通知各常委,11点准时在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议。” 11点刚到,常委们已经准时来到会议室,董胜利没什么开场白,只是不咸不淡的布置了一些常规工作,就宣布散会。 宋远平拦住了: “董书记,请稍等一下再散会好吗?” “你还有事宋市长?” “我是有件事情要向常委会汇报,是关于中仓县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侵占农民宅基地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董胜利淡淡一笑: “我也听说了,说是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不仅打伤村民,还逼死了人命,你要开现场会当场处理曹老六,这件事你不是已经当场拍板决定了吗?还有什么可汇报的?” “当时的情况您不了解,曹老六态度极为恶劣,我也只能先斩后奏了,现在我想提请常委会集体讨论一下,具体怎样处理这个曹老六,我尊重讨论结果。” 董胜利拿出领导的姿态: “没必要讨论了,我支持你。远平同志,你能微服私访,深入基层解决问题,你这个工作作风就很值得肯定,不过,你这样做也引起了有些人议论纷纷的。” “是吗?他们都议论什么了?” 董胜利显得很大度: “这个你就不用去理会了,有人说你这样做是没把我这个书记放在眼里,还有人说你这样做是为了标新立异,出风头,是为了树立你个人的威信。我呀,狠狠的批评了这些人,我的态度很明确,有市委的支持,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这次现场会,你就以新成立的“黄州市综合事务领导小组”的名义去召开,像曹老六这种横行霸道,破坏党和政府形象的基层领导干部,那就是要摘掉他的乌纱帽,也好正一下政府的形象!” 一旁坐着的田水多闷闷不乐,看来,这次自己又一次被当枪使了,董胜利这家伙看似顾大局,识大体,其实两面三刀,真不愧是条老狐狸。 散会后,也到了下班时间,宋远平刚回到常委楼,周静雅拎着几个苹果乐呵呵的站在楼下等着呢。 “你怎么还没回省城?” “怎么,怕我打扰你?” “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是有采访任务吗?你这样老跟着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周静雅伸手把苹果递过去: “我可是拿着礼品来的,你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了?” 宋远平只好打开房门: “请进吧周大记者。” 进了房间,周静雅随手从包里拿出几页稿纸: “宋市长,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稿子,您看一下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审稿子是你们报社主编的工作,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这人怎么这样?能不能对我有点起码的尊重?看看稿子会累着你吗?” 宋远平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伸手接过稿子,只看了几眼,脸上立马变了色: “你这不是写的我吗?我早说过不接受任何记者采访了,周大记者,请不要再给我添乱行不行?” 周静雅一脸委屈: “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领导,人家好心想宣传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添乱?行了,不给你添乱,我走人行了吧?” 说完,眼角溢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宋远平见不得女人哭,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火了,赶忙道歉: “静雅同志,我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了。其实吧,我对你们记者并不排斥,前些年一帮子记者朋友把我捧上了天,我当时沾沾自喜,哪知道别人眼红了?我从天上掉进了井里,政治前途因此受到了极大影响,所以,到现在我看到记者就害怕。” 周静雅破涕为笑: “还有这样的事啊?” “你要是不相信,问问你们报社编辑,八年前我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省领导没少接见我,中组部领导还和我握过手呢!” “看来你知名度挺高的嘛,既然这样,那这篇稿子我就不发了,不过,这都已经中午了,请我吃顿饭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喊上小唐,咱们三个去吃油炸大虾。” 周静雅一眼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像框,像框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笑容灿烂。 “这是您的孩子?” “我儿子。” “您来黄州工作了,孩子的妈妈可要受累了?” 宋远平神情黯然: “孩子出生当天我爱人就去世了,大出血,我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宋远平笑了笑: “没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周静雅的心里却有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脸颊有些微红。 第三天上午,宋远平早早的赶往中仓县,九点刚过就到了八里庙村。 只见乡村两级干部忙的不亦乐乎,村委大院里摆了几张桌子,充当主席台,桌子后面摆了六七把椅子,乡党委书记郑全有、乡长卢金亮忙着指挥乡干部们摆弄扩音器,配置音响。 见宋远平来了,两个人赶紧迎过去,郑全有汇报说: “宋市长您好,会场马上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开会。” “县委胡书记呢?他怎么还没有来?” “我们俩刚刚通过电话,他和秦县长在路上呢,估计不会超过五分钟就能赶到。” “曹老六呢?他怎么也没到现场?” 乡长卢金亮赶紧汇报: “我一早就通知他了,可能是他觉得没脸见乡亲们了,找地方躲起来了吧?” “他想躲就能躲吗?你马上给他打电话,十分钟之内不赶到会场,我按伤害罪让警方抓他,想躲?欺负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想后果,快点打电话!” 卢金亮看看郑全有,郑全有怒道: “你看我干嘛?宋市长不是说了嘛,赶快打电话让他过来呀?” 这时,几辆车子停在了大院门外,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秦双运也赶了过来。 “宋市长,您来的这么早呀?我和秦县长有点事迟到了,我检讨,我检讨。” 胡忠良疾步走过来和宋远平握手,嘴里做着检讨。 秦双运也走过来握手: “宋市长,县政府有点突发事件,我来晚了,请您批评。” 宋远平上下打量一下秦双运,只见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眉宇间似乎有股愁云一闪而过,眼睛里透着真诚。 “是我来的早了,现在差几分钟还没到十点,你们谁都没有迟到,好了,让群众们都进院子里,会议马上开始!” 村干部们招呼村民们有序进了院子,大部分村民自己带着凳子,没带凳子的就站在后面,不大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村干部和乡干部们忙着维持秩序,以防止踩踏事件发生。 曹老六也被喊到了院子里,他垂头丧气的蹲在主席台前面,脸上灰头土脸的,两粒眼屎很亮眼的挂在眼角处。 宋远平来到桌子后面,居中而坐,他敲了敲面前的话筒: “同志们,各位乡亲,今天咱们召开这次现场会,主要是处理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侵占他人宅基地,打伤他人致残的事情。同志们,乡亲们,我们的党和政府一直在关切着基层人民的生产生活,你们的大小事情在咱们政府和党看来都是大事情,我们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党员干部身份欺压人民,发现一起打击一起,欢迎咱们在座的各位乡亲父老积极监督咱们的党员和政府行为,我在这里郑重承诺;谁让咱们的百姓受苦受屈,那他就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大院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当场流下了眼泪。 “同志们,乡亲们,我们政府没有约束好下面的干部,给你们造成了困扰,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代表黄州市政府、中仓县县委、县政府,向各位父老乡亲道歉了!” 宋远平站起来,向院子里的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也有样学样,纷纷鞠躬致歉。 百姓们哪见过这种场面,领导给老百姓鞠躬道歉?别说老头老太太了,连那些年轻的男女们也被震撼了,大部分人感染了,有人当场哭出了声。 这就是农民,他们纯朴、善良,胆小怕事,得到一点点恩惠,就会惶恐不安,感动的一塌糊涂。 宋远平眼圈也红了,他掏出纸巾沾了沾眼角,又接着说: “大家请静一静,下面请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同志宣布对曹老六的处理决定!” 现场却没有了掌声,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一种无声的抵触,抗拒,干群关系之恶劣可见一斑。 县长秦双运只好带头鼓掌,乡村两级干部也鼓起了掌,院子里这才稀稀拉拉的有了点动静。 胡忠良面红耳赤,只好拿桌子上的文件来掩饰尴尬,他咳嗽了一声: “中共中仓县县委2013第53号文件,经中仓县县委、县政府、县纪委研究决定,对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作出如下处理;一,即日起撤销曹老六塬上乡副乡长职务。二,给予曹老六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三,对于曹老六侵占村民宅基地一事,给村民造成的精神和经济上的损失,责令曹老六赔偿谭老二各项经济损失人民币一万六千元整!” 宣布刚一结束,会场上欢呼声四起,而蹲在主席台前,面向群众的曹老六,脑袋垂的更低了。 正当大家以为会议就要结束时,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却不请自来,县、乡、村三级干部纷纷站起来迎接。 和董胜利一起来的不仅有市委一帮子领导,还有市电视台,市日报,市晚报等各路记者,他们纷纷拿出长枪短炮,围拢在董胜利周围摄像拍照。 董胜利却没进院子,而是站在院外与大家亲切的握手,宋远平身边瞬间一个人都没有了。他略略过了下脑子,马上就明白了董胜利的来意,他这是摘桃子来了! 乡、村干部们赶紧组织人搬来桌子椅子,村干部还把谭娃子也找了过来,大院里的百姓们也纷纷走出院子看市里过来的大领导,几分钟后,院子外面又形成了一个热闹的会场。 宋远平只好也走出院子,和董胜利握手过后,自觉充当了临时主持人: “父老乡亲们,下面有请咱们的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给大家讲话、做指示,大家欢迎!” 董胜利眉头紧锁,一脸的严肃,他双手向下压了压: “乡亲们,我看这个会开的挺好,开的非常及时,像曹老六这样的干部,不但破坏了群众和干部的关系,而且还损害了农民的利益,严重的影响了党和政府的形象。这样的败类,我们一定要严加惩处,绝不会留情面。乡亲们,我们今天来不光要处理曹老六,还要向大家认错,是我这个市委书记工作没做好,让乡亲们受委屈了!” 他顿了顿,四处看看: “八里庙村的村长来了没有啊?” 村长谭景民挥着手,小跑着来到了会场前面: “我来了首长。” 董胜利眼神示意他站在旁边,然后又面向大家: “一个乡上的领导干部,居然这么横行霸道,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这是土匪吗?听说这个被欺负的家庭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来了没有?” 村长赶忙应道: “来了,我马上让他过来。” 村长总算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把站在不远处的谭娃子拉到董胜利面前。 “他就是谭娃子。” 董胜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拿着钱递给谭娃子: “孩子,你遭了这么委屈,受苦了,听说你已经失学了?” 谭娃子抹着眼泪点点头。 “这钱你先拿着,改善一下伙食,以后你的学费我全包了!” 他又面向大家: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大家要多拿出一点爱心,能帮忙就尽力帮帮这些孩子们,他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咱们祖国的未来。” 现场各路记者们抓住这难得的镜头,闪光灯“啪啪”的不停闪烁,电视台也不甘落后,摄像机时不时的来一个特写,现场会在热烈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第6章 弯道惊魂 露脸的事儿全让董胜利抢了,今天晚上的黄州电视台一定会出现董胜利那充满同情、心疼、怜悯、慈爱的身影,他递给谭娃子钱的时候,动作是慢吞吞的,这不就是给电视台的记者留下拍摄的时间吗? 宋远平心里愤愤不平,真他娘的会玩儿,得罪人的是自己,他董书记不动一刀一枪,轻松抢走了政绩,不怪乎人称“官场常青树”,有点政治手段。 谭娃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宋远平却一点也不敢懈怠,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将会面临的是更复杂、更为棘手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还必须要做的彻底,做的滴水不漏,以免让董胜利抓到把柄。 本来应该按照先易后难的策略,先解决青年社区吃水问题,可来一趟中仓县山高路远的不容易,干脆把拖欠农村教师工资的事情一并解决再回黄州。 董胜利临走前问宋远平: “宋市长,一起回黄州?” “您先行一步吧,我在中仓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呵呵,远平,你这是把中仓县当大本营了?市政府日常工作你都安排好了?” “我让王主任给几个副市长打过电话了,具体的工作计划他们都知道。” “那行,我先回黄州,有困难就联系我,别不好意思,黄州市这一亩三分地,我说句话还是好用的!” 董胜利时时刻刻在标榜着自己在黄州的地位,也像是在提醒宋远平,在黄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董胜利永远都是老大。 宋远平心里有事,没工夫和他掰扯,随便敷衍了一句: “那就谢谢董书记了,一路顺风!” 中午,谢绝了胡忠良和秦双运的热情邀请,三个人在塬上乡乡政府所在地一个小饭馆随便弄了点吃的。 饭桌上,宋远平问唐玉国: “你是中仓县人,沙窝镇距离塬上乡远不远?” “沙窝镇在中仓县东半部,距离塬上乡大概有三十多公里吧!” “你查一下手机地图,下一站沙窝镇黑土坳村,吃过饭咱们出发!” 唐玉国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边吃边说道: “领导,不用查地图,我老家就是沙窝镇小唐村的,离黑土坳村不远。这黑土坳村除了山就是水,路还特别难走,又窄又烂,悬崖还多,这几年我没去过黑土坳村了,不知道那条烂路有人修了没有?” “那就不用查地图了,咱小唐就是活地图,赶紧吃,吃完马上走!” 王德昌扒了一口米饭,很小心的问: “领导,您准备什么时候选个秘书,我这里有个人选,挺合适的。” “怎么了王主任,你这才下来跑了两趟,这就撑不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您认为我合适,我愿意一直跟着您。” 宋远平几口把碗里的米饭扒进嘴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是堂堂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正处级,怎么能让你给我当秘书?这几天不是没时间嘛,等中仓县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回到黄州再考虑秘书的事儿也不迟,这几天先委屈你了!” 王德昌连忙说: “这有啥委屈的,能服务您是我的荣幸,办公室不就是给领导提供方便的嘛!” “那好,咱们出发!” 王德昌犹豫道: “领导,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领导,上午开完会,我观察了曹老六的表情,发现他离开时咬牙切齿的,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宋远平伸手从桌子上的餐纸盒里扯出一张餐纸递过去: “别迷信了王主任,眼皮跳是面部肌肉神经收缩带动了眼部神经抽搐,不是什么大毛病,撕点餐巾纸贴眼皮上,一会儿就不跳了。至于曹老六,他也就是背地里发狠,不敢玩什么小动作,走吧!” “我给您的茶杯换上热水。” 宋远平连忙拦住他: “别换了,到了沙窝镇再说。” 王德昌到前台结了账,三个人上了车,越野车直奔沙窝镇驶去! 初夏的天气温度适中,摇下车窗,外面的空气清新,风儿徐徐滑过脸颊,树木的清香,野花的芬芳,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宋远平贪婪的欣赏着大自然赐予的山山水水,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 宋远平是山南省平山市人,家是农村的,九岁那年母亲病死了,留下父亲独自照顾他和姐姐,那时候的经历和现在是如此的相似,他自己也失去了妻子,留下他和儿子相依为命,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条件好多了,他完全有能力供儿子完成学业。 可以前条件就太差了,母亲死后,父亲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家里仅有的两亩地都管理不好,经济上捉襟见肘,别说改善生活了,连一日三餐都难以维持。 姐姐比他大五岁,那年才十四岁,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退了学,到县城的饭店给人家洗碗,小小年纪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宋远平是个倔强的孩子,性格桀骜不驯,邻居家的两个孩子欺负他没妈,总是合起伙捉弄他。有一次,放学的路上,两个人用石子偷偷打他脑袋,他硬是一个打两个,还把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都打破了,脸上也挂了彩。两个熊包孩子跑到家找大人告状,说无缘无故挨了宋远平的揍,一定要自己的家长打回来。家长也是个护犊子的主,二话不说,到宋远平家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末了,还又扇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 最后,孩子的家长警告他说: “小崽子,再敢欺负我儿子,老子把你腿打折!” 父亲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气的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栽到地上。别的邻居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帮忙把父亲送到了医院,好一阵子抢救,父亲才缓过气。 姐姐听到消息,赶到医院狠狠训斥了宋远平,宋远平两只手握的紧紧的: “我要报仇,我还要揍他们家那两个崽子,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姐姐一把抱住他: “远平,咱妈没了,爸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争口气让人家看看?你打架胜了又能怎么样,咱家还是穷,还是被人欺负,想要改变命运,就要好好上学,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供你学费,姐求求你了好吗?” 姐姐呜呜的哭了,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像是重锤击打在宋远平幼小的心灵! 那天以后,宋远平变了,他发狠的学习,家里的灯总是后半夜才熄灭。那年,他从班里的中等生一跃成为优等生,几年后,他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第一初级中学,三年后,还是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第一高中,又过了三年,他仍然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山南省排名第一的“山南大学”。 其实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更好的大学,可他放弃了机会,他不想让姐姐风里雨里的替他操劳,他想早早的毕业,早早的替姐姐分担责任。毕业那年,宋远平22岁,姐姐27岁,那年,姐姐才算放心操办了自己的婚事,嫁人了! 踏入仕途以后,宋远平严以律己,从不干昧良心的事情,随着官越做越大,他成为了东玉县一把手,东玉县县委书记。 自从他干了一把手,他给下面的干部们制定各种规章制度,每个人还必须要完成当年既定目标任务,完不成的,当年就要下课。他还大刀阔斧的对县城进行了改造,仅三年时间,破破烂烂的县城旧貌换新颜,林立高耸的楼房,宽敞明亮的街道,街心花园,既能休闲又能娱乐的大型购物广场,随处可见的便民设施等等。 有了梧桐树,引来了金凤凰,本省、外省的大型企业轮番考察、入驻,东玉县的整体经济以几何式增长,宋远平成了黄州市所辖十六个县区中的一匹黑马,一阵烟尘过后,把其他县区远远甩在了身后。 除了发展经济,他还狠抓纪律工作,干部子女不准经商,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不准收受红包、礼金,一旦违规,轻则通报批评,重则降级调离,经他的手就处理了十几个有问题的领导干部,有两个还被他送进了监狱,日久天长,他“黑脸包公”的雅号也被当地百姓传了出去。县里、市里、省里的各路媒体也纷至沓来。 可名气是把双刃剑,特别是你动了别人的蛋糕,那些被他处理过的干部们哪能让他好过?在他任县委书记的第四年,十几个被他处理过的干部联起手打压宋远平,告状信、举报材料纷纷寄到市里省里,一时间,宋远平四面楚歌,陷入了困境。 市里接到省里的指令,安排市纪委组成了调查组入驻东玉县,经过一个多月的深挖细刨,宋远平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没一点毛病,不但没毛病,还被百姓们夸成了一朵花?市纪委分别向市领导、省领导如实反馈调查结果,省领导犯了难?人家清如水,明如镜,怎么处理他?可这么多人联名举报,让他继续留任东玉县显然也不合适,他以后怎么开展工作?经过多方考虑,又综合黄州市领导的意见,宋远平上调一级,调到了省农业厅当了个副厅长。 当然了,省领导依然关注着这位敢打敢拼、铁面无私的“包公”,几年后,省里又把他上调了一级,成为了省农业厅一把手。从情理来说,省里对他不薄了,可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宋远平是受了委屈的。 再回过头想想姐姐,这么多年欠她的太多了,从小大到,从结婚到现在,从没离开过姐姐的帮助,特别是老婆过世后,他一个大男人要忙于工作,又不懂怎样抚养儿子,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抚养到了十岁,现在,自己来黄州工作了,儿子还寄养在姐姐家里,是该把儿子接到黄州上学了,姐姐辛苦了几十年,不能再拖累她了! “领导,后面有辆泥头车老是跟着咱们,不会有问题吧?” 唐玉国打断了宋远平的回忆,语气有些紧张的问。 宋远平向后面看了看,一辆破旧的泥头车相距不足二十米,隆隆的发动机声音都听的特别清晰,泥头车尾处冒着一股股灰白色的烟雾。 “路这么窄,人家又没办法超车,不跟着咱们能怎么样?” 宋远平不以为然。 前面又是长长的上坡路,唐玉国加大了油门,越野车和泥头车渐渐拉开了距离,等上了坡顶,泥头车还在奋力的爬坡,唐玉国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 下坡路又长又窄,路也是弯弯曲曲的,路面上还时不时的有大小不一的落石,有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坑,亏得越野车性能好,如果是轿车,或许要散架了。 又转过一个弯道,车子仍然处于下坡状态,前面有一个脸盆大小的落石正挡在道路的正中间,唐玉国怕石头挂到车子底盘,不得不拉下手刹,下车去搬落石。正在此时,那辆泥头车忽然出现在不远处,明知道前面有车挡道,依然加大油门轰隆隆的驶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唐玉国已经走到了石头边,见泥头车越来越近,速度还越来越快,他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也顾不上搬石头了,紧跑几步上了车,油门一踩,越野车呼啸着冲向石头。 还好,越野车底盘高,那石头擦着底盘刚刚可以骑着驶过去,后视镜里,那辆泥头车已经冲了过来,惯性作用下,泥头车的速度要比刚起步的越野车快多了,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唐玉国暗叹,完了,这么快的车速被泥头车撞上,一定会滚下山崖,从不远处高耸的山峰可以看出来,这山崖少说也有几百米深,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千钧一发间,后面那辆泥头车突然失控了,车子的左侧车轮撞上了那块石头,惯性下,左侧车身悬空了,司机向左猛打方向,无奈为时已晚,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泥头车一头冲下右侧悬崖,瞬间没了影子。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从唐玉国放弃搬石头选择开车避险,到泥头车冲下悬崖,也仅仅六七秒的时间,宋远平和王德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是听到了后面的惨叫声,也看到唐玉囯脸如白纸,明显是被吓到了。 “后面那辆泥头车要撞咱们的车,他的车轮可能是撞到那块石头失控了,车子已经掉下山崖了!” “我的天,差点没命啊?” 王德昌赶紧下车查看,宋远平也是一阵后怕: “小唐,多亏你反应快,不然的话,你能逃过一劫,我和王主任就惨了,我们俩估计要同一天周年了!” 说着话,他也跟着下了车。 走到悬崖边往下面看过去,陡峭的悬崖下,依稀可见一辆散了架的货车倒扣着落在悬崖底部,仔细看看,车头和车身像是已经分开了,车身四分五裂,车头也七零八落的,司机估计也难逃一劫。 回到车上,宋远平吩咐王德昌: “王主任,你马上打电话报警,这件事情一定是有预谋的,这泥头车分明是想要了咱们的命啊?” 第7章 老县城和新县城 宋远平想留下保护现场,无奈路面太窄,很容易堵车,又让唐玉国向前开了近两公里,这地方就宽阔多了,路边还有一片约一百多平米的空地,宋远平让唐玉国把车停在空地上,三个人下了车。 “这里距离黑土坳村还有多远?” 宋远平坐在空地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问唐玉国。 “还有不到三公里就到了。” “你们说,这辆泥头车会是谁派来的?” 王德昌没说话,唐玉国正趴在越野车下检查底盘,十分肯定地说: “咱们这才第二次来中仓县,没得罪其他人,除了曹老六没别人了!” “就因为我没给他面子处理了他,他就要害咱们三条人命?胆子也太大了吧?那辆车是不是下坡路刹不住车才出的事故?” 唐玉国从车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两位领导,你们俩没下车,看不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通常来说,这种长下坡路只能时不时的点一下刹车,以控制下坡带来的巨大惯性,特别是货车,刹车还刹不住呢,怎么还要加大油门往前冲呢?除了司机想撞咱们,没别的理由了!” “司机不会是曹老六吧?” 王德昌无聊的在地上画着圈圈,终于,他接过了话茬: “就算是曹老六想害咱们,他也不会亲自开车,这么危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这个风险。曹老六别看只是个副乡长,他老爸曹献森在中仓县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名下有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个煤矿,三个采石场,还有一个大型搅拌站,资产少说几十个亿,他既是县人大代表,还是县政协委员,他能身兼两个职务,可见他在中仓县的能量非同一般,曹老六这样的纨绔子弟能当上副乡长,全是他老爸曹献森一手给他铺的路。” 宋远平点点头: “看来,这中仓县的水是够浑的,以后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唐玉国说: “既然他曹老嫌疑最大,那就不能放过他,让公安局抓他呀?” 宋远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估计泥头车司机凶多吉少,他要是死了,那线索也就中断了,怀疑终究只能是怀疑,并不能当做抓曹老六的依据,一会儿看警察来了会怎么说吧!”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一辆警车和两辆警用摩托车赶了过来,见几个人坐在空地上闲聊,几名警察下车走了过来。 为首的警察四十多岁的年龄,肤色黝黑,骨架挺大的,就是瘦的电线杆子似的,两只大眼睛却炯炯有神: “几位,刚才是你们报的警?” 王德昌回答: “是我报的警,刚才有辆泥头车在前面的坡道上追我们,撞到了路上的石头,冲到悬崖下面了,我们怀疑他这是谋杀!” 中年警官笑了笑: “这位同志,别那么早下结论,这条路每年都要发生几起事故,哪来那么多谋杀?你是报案人,跟我到现场看看吧!” “可我们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急着赶路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就别想着办啥事儿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德昌看看宋远平,宋远平说: “这位同志,我是黄州市市长宋远平,他是我们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同志,我们确实有急事需要尽快处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中年警官赶紧行了个礼: “领导好,我是中仓县沙窝镇派出所副所长张喜林,欢迎各位领导到我们沙窝镇指导工作!” 宋远平和张喜林握了一下手: “处理交通事故不是交警大队应该负责吗?怎么让你们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了?” 张喜林叹了口气: “领导,我们沙窝镇离县城太远,交警大队又警力不足,难以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局领导就以属地划分,各管一片,等处理完结统一由交警大队存档。” “哦,是这样啊?张所长,我怀疑这场事故是有预谋的,这辆车跟了我们很长时间,如果不是小唐反应迅速,掉下山崖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张喜林吃了一惊? 刚才那个王主任就说过可能是谋杀,现在连市长也说是谋杀,那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了,毕竟被谋杀的对象是堂堂的黄州市市长,事关重大,这个案子不是他张喜林能处理的,看来,要向局领导汇报了? “领导,请您稍等,我给局领导打电话汇报一下。” “这样吧,让王主任留下来协助你们工作,我和小唐先走一步,晚上县城见!” 王德昌只能点头答应: “那行,晚上再联系!” 三个人兵分两路,王德昌陪同几名警察去案发现场,宋远平和唐玉国继续赶往黑土坳村。 车子又行驶了不到两公里,一个岔路口出现了,岔路口不远处,一个小村庄静静的坐落在巍峨的群山脚下。 唐玉国熟门熟路的把车子径直开到学校大门口停下了。 学校不大,一进校门,正中间是一幢上下两层的小教学楼,东西各有几间平房,大门口也有两间低矮的小平房,既是门卫室,又是传达室。院子里没有硬化,地面呈灰黑色,黑土坳村应该以土地的颜色命名的。 从传达室走出来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头,老头花白的头发,瘦骨嶙峋的,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双眼无神。 见来了陌生人,老头上前拦住: “你俩干啥呢?” 唐玉国掏出烟递给老头一支: “大爷,我们来找人。” “找谁呀?” 唐玉国看看宋远平,宋远平大声说: “老先生,我们找赵娟老师,她在学校里吗?” 老头“哼”了一声: “你用不着那么大的声音,我还没耳背,你们等着,再有十几分钟就下课了。” 宋远平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 “老先生,你们这个学校不大嘛,一共几个班呀?” 老头白了他一眼: “你一口一个老先生,我有那么老吗?屋里有凳子,你们两个随便坐。” 宋远平本想和老头好好唠唠,没想到老头脾气倔强,就没有要唠下去的意思? 宋远平有的是耐心,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凑过去: “我叫你老哥行吧?” 老头没吭声,一双小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来,我给您点上!” 宋远平“啪”的打着了火,要给老头点烟,唐玉国看不下去了: “大爷,这位是咱黄州市市长,您真让他给您点烟呀?” 老头吓了一跳: “你说啥?真的假的?你可别唬我,我可是有心脏病的?” 唐玉国从宋远平手里接过打火机: “我没骗您,还是让我给您点烟吧!” 老头一双小眼睛立马瞪大了,说话也有些结巴: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我……,我自己来就行!” 宋远平笑呵呵的: “老哥,您不要把我当市长,到了学校,也就是到了您的地盘,咱俩就是一个级别了。老哥,咱随聊聊呗,你们这个学校一共有几个班级?” 老头天生怕当官的,再不敢耍性子了,老老实实的回答: “学校一共六个班,一年级到三年级各有两个班,每个班三十几个学生,一共不到二百名学生。” “一共有几个老师呀?” “算上校长,一共有九个老师。” “九个老师负责近二百名学生,老师们够辛苦的嘛!” “那没办法,这些学生来自老牛沟、菜坡张、胡家寨三个村子,我们乡教育办派不出太多老师,只能凑合着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戴着个近视眼镜,老师模样的青年人进了屋: “请问,你们两位是…… 老头抢着说: “校长,他们俩是市里来的大官,这位……,这位还是市长呢!” 青年人赶紧过来握手: “您好领导,我是黑土坳村小学的校长,我叫方哲,欢迎您来我们学校视察、指导工作!” 宋远平亲切的和他握握手: “方校长,你们学校不容易啊?九个人负责这么多学生,真是难为你们了!” 方哲神态恭敬: “学校条件是差了点,有点关系的老师不愿意下乡,工资待遇,各项补贴和县城有些差距,可乡下学校也要有人坚守才行,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们的工资正常发放吗?” 方哲表情凝重: “县里有困难,这两年拖久了一些。” 宋远平严肃起来: “方校长,你们辛辛苦苦的坚持在农村教书育人,工资方面就不能有拖欠,你说实话,县里一共欠了你们几年工资?” “这个……,领导,县里有难处我们能理解,我相信…… “方校长,你不要有顾虑,你们学校的刘娟同志已经向市里反映过了,我这次来就是替你们解决问题的,你就大胆的说!” 一阵铃声过后,下课了,很快,院子里就跑满了相互追打、嬉闹的孩子们。 方哲很为难的样子: “要不,再有一节课就放学了,让刘娟老师向您汇报吧?” 宋远平沉下了脸: “既然你不想说,你去把刘娟老师替换下来,让她向我汇报!” 大夏天的,宋远平冷冷的声音让方哲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急忙表态: “不用了领导,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我详细向您汇报。” 三个人又去了东边平房方哲的办公室,宋远平刚坐下,方哲就忙着要沏茶,宋远平拦住说: “你别忙了,详细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这拖欠工资的事儿,是从前年一开春就开始了。我们中仓县地少人多,又没有像样的支柱产业,只靠一些微小企业,经济一直上不去。可我们的胡忠良书记是个不甘现状的人,他没有从产业调整做起,而是搞了个“中仓新城项目”,按照他的规划,要把中仓新城建设成为一个超规格、现代化的宜居城市。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做后盾,盲目的发展城市框架,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无疑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县财政雪上加霜。自从项目开工以后,新城区是建起了几十幢高楼大厦,可县财政也被掏空了,县里还为此向银行贷了二十几个亿的款,加上其他项目的民间借贷融资,加一块近四十个亿。窟窿越来越大,胡书记焦头烂额的,为了缩减开支,县里面绞尽脑汁,各乡镇政府、各农村小学教师工资延缓发放,这一延缓,两年多过去了,我们没领到一分钱!” “乡镇政府的工资也拖欠?” “乡镇拖欠的就是几个正副职,大多数工作人员工资是乡镇内部调节,影响最大的还是我们这些乡村小学老师。” “那新城项目呢,有进展吗?” 方哲苦笑道: “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新城区在老城区西侧两公里处,除了一开始那几十幢楼房勉强竣工以外,其他大部分都烂尾了!” “行了,先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有事咱们再联系。” 宋远平长长叹了口气,这个胡忠良,如此的急功近利,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中仓县山水充裕,资源丰富,如果能多在这些山山水水上面想办法,或许能找到经济增长点,这样劳民伤财的大搞建设,不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政绩吗?退一万步步说,大方向错了不要紧,集思广益多想想别的办法来弥补过失,也不能克扣教师工资呀?这不就更是错上加错了吗? 出了学校,唐玉国请示: “领导,咱现在就去县城?” “新县城你去过没有?” “没去过,这几年回家过年就没出过村,就连老县城有没有变化我都不知道。” “方校长不是说新县城在老县城西侧吗?现在时间还早,咱看看去!” 唐玉国又走了近三十公里的山道,终于,县城的轮廓出现了。 从远处看,县城座落在群山环抱之间,林立的楼房不规则的排列,错落有致,县城正中心一条大河穿流而过,河里点点小舟漂荡其中,片片云雾点缀在山峦之间,给这个小县城增添了无限的神秘美感。 越野车顺着小道一路驶向县城,路变的越来越宽阔,路两边也有了绿化带,绿的树,红的花,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车子走到县城西侧的一个东西方向的主路,唐玉国向西看看,影影绰绰有高楼的轮廓出现,应该就是这条路了。 向西行驶了不到两公里,那条大河又出现了,大河北岸,几十幢高矮不一的楼房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顺着前面这条路往北看看。” 宋远平要看个明白,究竟有多少烂尾楼,新城项目糟蹋了多少宝贵的土地? 只走了几十米,眼前的景象可以用来满目疮痍来形容了,只见一排排的楼房基础淹没在杂草之中,杂草里掺杂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烂木板,建筑垃圾,一股股恶臭直冲脑门,车子驶过,蚊虫、苍蝇一团团一片片,此起彼伏,有些盖了两三层、四五层的楼房更显得苍凉,那林立的钢筋笼,那经过几年风吹日晒裸露着的水泥柱子,水泥圈梁、横梁,无不昭示着荒凉与失败。 越野车围绕着整个新城项目转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沿河的几十幢楼房还像点样子以外,其他地方处处都是烂尾地基,烂尾楼房,建筑垃圾和满地的蒿草,以及无处不在的苍蝇蚊虫。 宋远平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么大的面积,中仓县本来就人多地少,这要浪费多少珍贵的土地资源?这个项目的立项得到市里、省里的批准了吗?市委董书记不会不知道这个新城项目,他又是怎么想的? 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虽然心里堵的慌,可在没有明确省里市里领导的态度之前,宋远平也只能叹气了! “小唐,去中仓县委,我要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县里拖欠工资的事情!” 第8章 被打 曹献森狠狠的一个大嘴巴子抽在曹老六脸上,又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早就说过,要和街坊邻居搞好关系,你占了人家谭老二的宅基地也行,多给点钱不就行了?咱家缺这点钱吗?现在好了,被人家抓到把柄了吧?你呀你呀,脑子怎么就开不了窍呢?胡书记那里是什么态度,你去了没有?” 曹老六捂着发烫的脸颊,牙根咬的直痒痒。在他的记忆里,老爸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哪怕他小时候点燃了人家的稻谷,尿了邻居家锅里,老爸也是积极赔偿人家,然后回家狠狠训斥他一顿,可是现在,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动手了! “我去过了,可人家胡书记根本就不接钱,还把我骂了一顿。” “你带了多少钱?” “二十万。” “我就知道你小子格局太小,二十万能干啥?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曹老六不服气: “爸,一个副乡长的职务而已,能值几个钱?二十万已经不少了,是他胡忠良怕惹火烧身,不敢收我的钱!” 曹献森气的身体发抖: “你怎么就不明白,咱的煤矿、采石场、搅拌站都在塬上乡的地盘上,没了你这个副乡长坐镇,会麻烦缠身的?这些年企业越做越大,靠的不就是畅通无阻的挖煤、采石吗?胡书记为什么会替咱们打伞?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舍得投资才行。你这件事儿闹的太大了,被开了现场会,还被当场撤了职,咱们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补救,以免胡书记为了避险舍弃了咱们,到了那个时候,墙倒众人推,说什么都晚了!” “那您的意思,准备拿多少钱平事儿?” “一会儿你到公司拿两百万,胡书记只要能接钱,就一定会帮你想办法。还有,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可千万别再惹事儿了?” 曹老六张了张嘴,又装作喝茶,把想说的话咽下了。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曹献森老眼如电,逼视着曹老六。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曹献森见曹老六眼眸躲躲闪闪的,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我让采石场的丁小顺开泥头车去撞了宋远平。” “谁?宋远平?” 曹献森顿觉脑袋短了路: “是那个处理你的宋市长吗?” “是他。” “你……,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怎么敢做这种事?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在哪撞的?撞成什么样了?” 曹老六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在黑土坳村东边的县道上,丁小顺没撞到宋远平的车,丁小顺他……,他自己连车带人坠崖了。” 曹献森奇过曹老六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还有心思喝茶,还不赶快想办法封口?老六,我是白养了你三十多年,你这猪脑子整天都在想啥?咳咳……,咳咳咳…… “那我应该先去胡书记家,还是先处理丁小顺的事情?” 曹献森急火攻心,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这……,你这畜牲,我早晚被你……,咳咳,被你气死,你……,你…… 曹献森呼吸困难,白眼一翻,身子直直的向后倒下去。 曹老六就站在旁边,赶紧一把抱住: “爸,您怎么了?爸您别吓我呀?爸……,小贞,快打120,爸昏过去了,小贞,你这臭娘们死哪去了…… 中仓县委四楼小会议室里,宋远平环视了一下中仓县的头头脑脑们,眉头紧锁,他喝了口茶,又把目光投向胡忠良: “胡书记,今天把你们几位都请过来,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清楚,希望胡书记能解释一下!” “您说宋市长。” “听说你们中仓县农村教师的工资两年多都没发放了,有这么回事吗?” 胡忠良脸色一变,不由打起了小鼓,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您这是听谁说的?这是污蔑,是造谣,我们中仓县是不富裕,可远远还没穷到拖欠教师工资的份上,就说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这几个月吧,我们县委、县政府还勒紧裤腰带大搞教育项目,县第一高中的新教学楼,第五初中的学生宿舍楼,还有和黄州市六中的合作办学项目,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怎么会缺农村教师的工资呢?一定是有人告县政府的黑状,宋市长,您千万不能相信别人的诽谤啊?” “真没有拖欠教师工资?” “没有,国家早就已经提出;“再穷不能穷学校,再苦不能苦孩子”,上次开现场会时市委董书记也说过这句话,我们怎么会背道而驰呢?” 宋远平又看向秦双运: “秦县长,据你了解,你们中仓县拖欠过农村教师的工资没有?” 秦双运显得很紧张,他偷眼看看胡忠良,胡忠良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嘛?或许是下面乡镇出了点问题,散会后我会马上召开各乡镇一把手会议,详细了解教师工资发放情况,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有拖欠工资的事情发生,我们县政府会严肃追责,绝不姑息!” 宋远平突然拍案而起: “你们还真够团结的,到现在还想隐瞒下去?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初步了解,据沙窝镇黑土坳村刘娟老师和村小学校长方哲反映,他们已经两年多都没领到过工资,为什么老师们和你们两个说的有这么大出入?胡书记,秦县长,我要的不是你们轻描淡写的几句承诺,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欲盖弥彰,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是尽心尽力的落实。我不管你们有多困难,哪怕是砸锅卖铁,这件事情也要有个圆满结果,我宋远平就在你们中仓县住下了,教师工资什么时候落实到位了我再回黄州,散会吧!” 宋远平的话无疑是当众打了胡忠良的脸,也顺带着捎上了秦双运。 胡忠良像是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秦双运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两个人挨了训,还不敢马上离开会场,看来不拿出个态度是不行了! 胡忠良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宋市长已经做了调查,还不如现在就提前做个铺垫,挨骂得站直,打脸也得立正,谁让人家是上级领导呢? 等大家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下宋远平、胡忠良和秦双运三个人,胡忠良说: “领导,我们的工作也可能会有些疏漏,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初衷。我知道,您素来铁面无私,眼睛里不揉沙子,可您也在基层工作过,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哪个方面照顾不到都可能出现问题?我向您保证,三天内所有乡村教师工资落实到位,如果办不到,您可以当场撤了我这个县委书记!” 宋远平缓和了下语气: “我知道你们基层工作不好干,工作上出现了偏差也可以理解,但有了错误就要及时纠正。很大一部分农村教师两年多都没拿到工资了,难道没人向你们反映过吗?我不相信你们做领导的会没听到一点消息?你们有时间可以下去看一看,农村老师们很不容易,他们白天要授课,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备课,没日没夜的,为了孩子们的茁壮成长,他们在严重透支着有限的生命,我们当领导的不能只顾着自己过惬意的生活,而置他们于不顾,说的严重一点,你们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就是渎职,就是在犯罪!” 胡忠良哑口无言,秦双运唯唯诺诺,等宋远平发完了脾气,胡忠良这才说: “宋市长,千错万错是我们的错,谁让我们工作没做到位呢?刚才秦县长不是说下午要召开全县各乡镇一把手会议吗?到时候我也会参加,我要在干部大会上做自我检讨,吸取教训,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 “行了,下面的工作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 “那我给您安排一下,晚上组织县四大班子成员为您接风洗尘。” “谢谢胡书记的好意,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有事再联系吧!” 下了楼,宋远平直接去了停车场,唐玉国正半躺在司机座上假寐,听见车门响,见宋远平回来了,赶紧坐直身体。 “我累了,到街上找个干净点的宾馆,先去休息一会儿!” 唐玉国跟了宋远平五年,对他太了解了,宋远平出差从不接受下级或上级的安排,喜欢找僻静一点的宾馆休息,远离喧嚣和打扰,这种性格可以叫作特立独行,说难听点儿,也能叫作“不合群”。 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官做的大了,难免有人想利用他钻空子、讲人情,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邻居、上级下级、以及平起平坐的同级领导们,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拉拢、腐蚀他宋远平。除此之外,更有些诸如美人计、鸿门宴、偷拍、监听等等下三滥的招数,令人防不胜防,一旦中招,就只能任人摆布。所以,远离这些看似人情世故,实则虚实难辨的应酬是上上之策。 这样做确实少了许多麻烦,同样也有弊端,无形中也给自己的升迁之路设置了障碍。世间皆凡人,大多数领导不能超凡脱俗,他们大都喜欢下级的拍马奉承,哪怕你在背后骂他祖宗十八代,只要能当面说些似乎是掏心掏肺的话,充分表达自己的忠诚,照样能一帆风顺,官运亨通。当然了,到了一定的级别,那些大领导是有大智慧的,他们能站在高山之巅,无不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在惊涛骇浪之中勇立潮头。 在用人方面,大领导绝不会用口蜜腹剑的小人,也看不上只会吹牛逼、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不能说大领导都是火眼金睛,但凭他们数年来在官场上搏杀打拼的经历,很少会看走眼。大领导之所以是大领导,其政治素质、格局、思想、智慧都已经达到了顶峰,他们要提拔的人也一定是人中龙凤,最起码,被提拔的人不能给领导丢脸,因为,一旦被提拔的人犯了错误,不但大领导面子上过不去,甚至还会被牵连。所以,大领导在提拔干部的时候,一定是慎之又慎。 唐玉国开着车在东西大街上兜了一圈,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又驾车向南行驶了一百多米,见路边有个“百合商务宾馆”有点规模,就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回头看看,宋远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就一个人到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刚要去停车场,想想王主任一会儿还要回来,就又要了一个房间,这才去了停车场。 宋远平睡的迷迷糊糊,突然,似乎有人在吵架,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和宾馆相邻的超市门口,一男一女正在打架,男人身材高大,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他揪着女人的头发,连连扇着女人的耳光,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 女人披头散发,看不出实际年龄,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抓住彪悍男人的手,以减轻发根被撕扯的疼痛。 宋远平生来就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见男人根本就没停手的意思,而一旁看热闹的人群没一个拉架的? 他几步走过去,喊了一声: “住手,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女人?” 那大个子男人又狠狠的抽了女人两个嘴巴,这才放开手,一脚把女人踹倒,又一脸凶相的逼视着宋远平: “哟呵,你他妈吃饱撑得?想英雄救美是不是?” “你是哪个单位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不怕法律制裁?” 大个子男人哈哈大笑,露出满嘴黄褐色的牙齿: “还单位?还制裁?老子无业游民一个,有个屁单位?你不是想逞能吗?老子给你个机会,先尝尝老子的拳头再说!” “你还敢…… 没容宋远平把话说完,大个子男人一拳打向他的左眼,他没想到这家伙上来就干,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我他妈让你逞能,让你再敢管闲事,我今天揍死你小子!” 宋远平只觉得眼前一阵的狂风暴雨,鼻子、嘴巴都出了血,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住手,快住手!” 唐玉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张开双臂护住宋远平: “这是我们领导,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别走,我要报警!” 大个子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呸的吐了一口痰: “他是你领导?他就是你爹我也照样打,你闪开,不闪开我连你一块揍!” 唐玉国知道遇到了流氓混子,赶紧拨打报警电话。 高个子男人哪会让唐玉国报警,他挥起一拳打在唐玉国鼻子上,唐玉国鼻子一酸,几乎听到鼻梁骨断裂的细微声音,紧接着,从鼻孔中窜出两股鲜血! 高个子男人还要挥拳打过来,那女人伸手抱住了他的腿,一张嘴咬在他腿肚子上。 男人穿的是短裤,膝盖以下的肌肤裸露着,这一下咬的够用力,男人惨叫一声: “你他妈臭婊子,哎哟,你属狗的呀?松口,你他妈松口…… 高个子男人弯着腰捶打女人的头部,女人忍着男人的捶打,死咬着就是不松口。 终于,有个年轻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男人欺负女人,你他妈还是个爷们儿吗?大家别看着了,有种的就和我一起上,揍这龟孙子!” 随后,他两只手抱着高个子男人的腰,用力想把他摔倒。 围观的几个小伙子不是没有血性,只是没有人带这个头,见有人先下手了,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头趁乱也挤过去踢了两脚,妇女下手了…… 几乎是一瞬间,十几个人扑向高个子男人,超市门前混乱不堪,高个子男人的惨叫声异常的刺耳! 第9章 憋屈的宋远平 正当一群人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参与打人的十多个男男女女一哄而散,只有最先下手的小伙子没有走,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明显有些紧张。 大个子男人被揍的头破血流,脑袋肿得猪头一样,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样子,他躺在地上直哼哼,动弹不得。 从警车上下来四名警察,他们一个比一个严肃,为首的警察三十岁左右的年龄,面皮白静,很瘦,以至于那双本来就挺大的眼睛显得尤为突出,鼻梁很高,薄嘴唇,和“北京猿人”有得一拼,说话的语气虽然严厉,却带着尖细的娘娘腔: “干嘛呢你们?打群架呀?” 那个小伙子倒是敢做敢当,他指着躺在地上的高个子说: “他打女人,我们是见义勇为!” “这么说你参与打人了?” 小伙子刚要辩解,瘦警察没给他机会,吩咐其他三个警察: “先把他带回所里。”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走过去,推推搡搡的要把他弄到警车上。 宋远平推开搀扶着他的唐玉国,上前拦住了他们: “你们放开他,这小伙子是见义勇为,你们要抓就抓地上躺着的大个子!” 瘦警察上下打量一眼宋远平: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也参与斗殴了?小刘,把他也带回所里!” 宋远平眼睛里喷出了火: “你们中仓县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派出所的?” 瘦警察不屑的看着宋远平: “我们是新丰路派出所的,我叫李富山,你不服气可以去局里投诉我。老哥,我看你也不是年轻人了,不想着怎么发家致富,一把年纪了还聚众斗殴,你是怎么想的?” 李富山又命令道: “你们把他也一块带走,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反思一下自己的违法行为!” 唐玉国早就上头了,他指着李富山的鼻子怒声道: “你敢动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富山别看瘦的猴一样,伸手倒是很利落,一把抓住唐玉国的手腕向后一拧,又向上一抬,唐玉国只觉得胳膊就要断了: “哎哟……,你松开我,放了我领导,我们是黄州市政府的,我领导是…… “还敢吹牛皮?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怂恿他人聚众斗殴,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等着接受处理吧!” 那名女人冲过来拦在前面: “你们抓错人了,他们是好人。” 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高个子男人: “他欺负我,这几个哥哥看不下去才动手打了他,你们问清楚再抓人行不行?” 其中一个身材肥胖的警察走过来一把推开女人: “走开,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了,参与斗殴的都要带走,一会儿还有辆车要过来,你也要去所里录口供!” 唐玉国还要说话,被宋远平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要看看,这几个警察到底会怎么处理这起打人案件。 这时,又过来一辆警车,几名警察把宋远平、唐玉国塞进一辆警车,又把那个女人和那个小伙子塞进另一辆警车,其中一个警察没上车,拨打了120,守在高个子男人身边低声问着什么。 两辆警车又拉响警笛,一前一后向北疾驰而去! 王德昌领着沙窝镇派出所几名警察来到事发地,警察们又是测量车辆轮胎与石头撞击留下的痕迹,又是拍照取证,忙乎了好大一会儿,几个人又绕路来到山崖下,对泥头车留下的残骸继续勘察。 泥头车已经不能叫做车了,车子的残骸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十几平方范围,车头和车身完全裂开了,车大梁也弯成了麻花状,司机被倒扣着的车头挤压的没了人形,血腥味呛的人直恶心。 警察们又是一阵忙乎,又是拍照取证,又是联系吊车、拖车,天近傍晚,几个警察这才终于收队了。 回县城的路上,王德昌准备打电话向宋远平汇报,打了几遍没人接听,又打唐玉国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王德昌又一次有了不祥的预感: “张所长,我联系不上宋市长和小唐,麻烦你把我送到黑土坳村,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村子里?” “黑土坳咱刚刚过去,他们不可能老待在村里,应该是去县委或者是县政府了!” “不对,宋市长不接电话,小唐不应该不接呀?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张喜林安慰说: “万一他们正好洗澡呢?” “这么凑巧,俩人同一时间洗澡?” “您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应该知道县领导的电话,先给他们打电话问问,真不行的话我打给县局!”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德昌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他赶紧找出胡忠良的电话打过去: “是胡书记吗?” “我是,王主任,您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有何吩咐?” “长话短说,我们在沙窝镇出了点状况,宋市长去了黑土坳村,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他,你们见过面了没有?” “见过了,宋市长还主持开了个会议,具体他现在在哪里,我还真不清楚?”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吧?” “那好,谢谢你了胡书记,有时间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王德昌松了口气,只要人在县城就行,这山路是真走怕了,一个疏忽大意,就要落个粉身碎骨!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了,也马上要到县城了,王德昌又一次拨打两个人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张所长,看来要麻烦你了,我还是联系不上他们?” 张喜林也紧张了,市长如果在中仓县出了事儿,那谁也扛不起。 “我马上汇报给县局!” 县公安局长乔书海听完汇报,感到事态严重,马上又汇报给了县长秦双运,秦双运不敢耽搁,指示公安局立即布置警力,全城范围内查找宋市长的下落! 新丰路出所一个询问室里,宋远平斜躺在一张软皮包裹着的长椅上,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从第一次来中仓县差点被曹老六揍了一顿,到今天被高个子男人结结实实的一顿拳打脚踢,自己这个市长够憋屈的,放眼全山南省,甚至全国,有谁会比自己窝囊? 看来,中仓县社会治安混乱,干群关系紧张,开现场会那天,胡忠良讲话前群众们无动于衷,连个掌声都没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县委、县政府领导还是对百姓们不够宽厚,其内在问题不能不引起重视,一场不大不小的博弈在所难免了! 问询室的门被推开了,那名胖乎乎的警察进了房间: “叫啥名字呀?” “宋远平。” “你四十出头了吧?” “四十三。” 胖警察坐在桌子后面,点上一支烟,命令的口吻道: “我问你话呢,你这样躺着像什么样子?坐好!” 宋远平很听话的样子,坐了起来。 “你说几十岁的人了,遇事儿就不能忍一忍?现在好了,把人打伤了,什么医疗费、误工费、陪护费、后期康复费、精神损失费,这么多费用不都要你承担吗?以后千万不要再冲动了,冲动是魔鬼!” 宋远平据理力争: “是那个人打了女同志,我要是不去制止,那女同志说不定会被打死,更何况,我并没有动手,这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 “我们去现场的时候,你是站着的,人家怎么躺着?你不要避重就轻,狡辩也逃脱不了罪责,你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我这边给你说和一下,你再拿点钱争取人家的谅解,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现场围观的群众那么多,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事发的原因?” 胖警察瞪起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调查?我告诉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如果你还是胡搅蛮缠,今天晚上就把你送进看守所,是拿钱赔偿,还是蹲大牢,你自己好好想想!” 宋远平不动声色: “你准备要多少钱?” 胖警察一脸怒容: “你这话说的,钱是赔给伤者,我就是从中替你们调解,说话注意点知道吗?” “行行,就算是调解吧,我需要赔偿他多少钱?” 胖警察沉吟了一下: “你先拿十万吧,我替你多说点好话,不然的话,你这是伤害罪,要判刑的。” “十万就十万,你把手机还给我,不然我没办法打电话让家里人准备钱。” 胖警察小眼睛露出来欣喜的表情,这个时候又像是一尊弥勒佛: “这就对了嘛,打伤人就要积极赔偿,以后别那么大火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拿手机!” 两分钟不到,胖警察拿来了手机: “你赶紧联系你家里人,争取十一点前把事情解决了,你也不用受罪了,我呢,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我现在就打电话。” 打开手机,只见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周静雅打的,其余全是王主任的未接电话。 宋远平打通了电话: “王主任,你在哪呢?” 王德昌正急的焦头烂额,见宋远平终于来了电话,激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领导,我在街上找您呢,您吓死我了,您在什么地方,我去接您。” 宋远平声音平静,语气沉稳、又不容置疑: “王主任,我在中仓县城新丰路派出所,你马上通知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秦双运,让他们带十万块钱过来赎我!” “啥?赎您?”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 “噢,知道了,我知道了,您等着,我马上通知他们!” 一旁站着的胖警察傻眼了? 眼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很正常,不像是神经病,也不像是在表演,他口口声声让县委书记胡忠良和县长秦双运过来“赎”他,那他的职位起码也应该是个副厅级吧? 一瞬间,胖警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这次不是捅了马蜂窝那么简单,而是闯下了弥天大祸,别说身上这张皮了,估计进去吃窝窝头也有可能? 他傻愣了半天,终于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歉: “首长,我……,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有……,有眼无珠,我不知道您是……,您是…… 宋远平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哪是什么首长,一个行凶打人的街头混混而已,你没必要道歉,人家躺着我站着,你们的执法程序舍理合法嘛!” 胖警察一脸的苦逼相: “我也是……,我没办法,这是李副所长安排的,我……,我只是听命从事,首长,我……,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给您跪下了,首长,首长…… “你给我站起来!” 宋远平的声音弥漫出渗人的冰冷,寒气袭人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胖警察。 “别动不动就跪,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下就能弥补你们的错误行为了?那个瘦点的李富山是你们李所长?” “是是,就是他让我们把您带回来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 “把你们李副所长叫过来!” 另一个问询室里,李富山长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被打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神情激愤,怒视着李富山。 “我说过多少遍了,是那个男人在超市里调戏我,还摸我屁股,我骂了他一句,他抬手就打我,后来又把我拖到超市外面打了,我脸上的伤,身上的伤,还有头上被他揪掉了那么多头发,你怎么说我们俩是互殴呢?我一个女人,能打的过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你们就是想包庇他,我要去纪委投诉,我就不信了,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李富山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等女人发完牢骚,这才不急不躁地说: “田佳佳,你别以为你是女同志就可以胡说八道,混淆视听,在我面前,不论男女,任何人都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你说曹春旺调戏你了,谁给你作证?你说他打你了,都有谁看见了?反倒是曹春旺肋骨被打断了三根,头部严重脑震荡,要不是送医院及时,命都没了。你们下手这么重,给你定个互殴你还委屈呀?刚才曹老六让人捎信了,说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你承认是感情纠葛引起的互殴,他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就知足吧,比起另外三个人,你应该感谢曹春旺才对!” 女人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天哪,这天下还有王法吗?我被人家欺负,反过来还要感谢他,他曹春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能让你们颠倒黑白?我不服,我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抗争,我不服,我不服呀……,呜呜,……呜呜呜…… 李富山气急败坏: “田佳佳,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装疯卖傻的地方。你纠集社会闲散青年聚众斗殴,打伤他人,既然不想接受调解,就等着进拘留所吧!” 胖警察连门都没敲,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他哆哆嗦嗦的附在李富山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富山大惊失色: “你听清楚了?” “李所,我听的很清楚,咱们今天惹了天大的大祸了,估计胡书记和秦县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位领导让您现在就过去,您赶紧过去多说几句好话吧!” 李富山颓然坐在椅子上,他眼神空洞,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看来,别说日思夜想的所长宝座了,这身皮也难保了! “您别坐着了,总得想想办法吧?” 胖警察急的直跺脚。 李富山有气无力: “想个屁办法,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要听他的调动,谁还敢保咱俩?” “那也不能干坐着等死吧?” 李富山长叹一声: “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听天由命吧,反正我是没啥招了。” 此时的胡忠良正坐在车上大骂: “陶振兴,你他妈的是怎么管理你的手下的?新丰路派出所竟敢拘禁宋市长,他们吃了豹子胆了?快滚过去给宋市长道歉,如果不能让宋市长出了这口气,我能把你提上来,照样能把你踢下去,快过去!” 陶振兴以前是新丰路城关派出所所长,去年托关系给胡忠良送了个密码箱,这才从新丰路派出所所长提拔为副局长,而他所主抓的业务,其中就有新丰路派出所。 听说黄州市市长宋远平被新丰路派出所抓了,他吓的一张黑脸变得蜡黄,挂了电话,也顾不上向局长汇报了,赶紧叫上司机,一溜烟的赶往新丰路派出所。 第10章 不速之客 陶振兴一路上心急如焚,祈祷着宋市长能安然无恙。 他在新丰路派出所干了四年的所长,知道所里有两个愣头青,万一宋市长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虎羔子给揍了,那自己的副局长也干到头了。 从县局赶到新丰路派出所,也只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车里的空调开到了最大,可他仍然出了一身的臭汗。身上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他女人般的胸部和微微刚起的肚皮上,这更令他焦躁不安,身上滑腻腻的十分难受。 胡忠良、秦双运和公安局副局长陶振兴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了新丰路派出所。 令胡忠良大为光火的是,县委、县政府两位主要领导亲临这小小的派出所,大门口竟然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这也不是胡忠良把尊卑之分看的太重,而是体现出了派出所领导对宋市长被误抓一事远不够重视,更让他上火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宋市长被关在哪个房间? 也活该陶振兴倒霉,胡忠良和秦双运刚下车,陶振兴的车也刚好开进了院子,他刚推开车门,脚跟都没落地,就被胡忠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陶振兴,这就是你主抓的单位?派出所领导们呢?都死哪去了?我算是瞎了眼,怎么提拔了你这个废物干副局长?” 胡忠良不分场合骂人是出了名的,何况宋市长被误抓就发生在陶振兴管辖的区域之内?在局领导眼皮子底下出现这么大的乌龙事件,他陶振兴难辞其咎。 此时,陶振兴也不管丢人不丢人了,想办法平息宋市长的怒火才是至关重要的,他第一次没站着老老实实的挨骂,而是小跑着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只有两个辅警在值班,见局领导来了,赶紧站起来敬礼: “领导好!” 陶振兴哪有时间客套: “你们刘所长呢?” “我们所长下班就回家了。” “今晚上谁是值班领导,快把他喊过来,快快快…… 两名辅警见领导慌的丢了孩子似的,不敢怠慢,跑步喊李富山去了。 胡忠良和秦双运也前后脚进了值班室,胡忠良连骂人的心情也没有了,指着陶振兴直叹气: “你呀你呀,唉……,你手下胆子也太大了吧?我看你怎么去补这个大窟窿!” 秦双运在一旁劝道: “胡书记,您先消消气冷静一下,我想,宋市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谁出了问题谁承担责任,没多大的事儿!” 李富山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祈祷着;胡书记和秦县长千万别过来,只要两位主政领导不来,说明那位大领导能力一般,并不能呼风唤雨,局领导在处理他的时候会多少看点面子,下手就会轻一点儿。 看现在的形势,升迁不升迁已经不重要了,受处分也绝没有怨言,谁让自己不长眼呢,为了替曹春旺出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能保住这身皮才是重中之重,有首歌曲《从头再来》就非常有深意,既然失误已经无法挽回,大不了就重新开始呗! 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那名辅警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辅警气喘吁吁推开门: “李所,县委胡书记和秦县长来咱所里了,县局陶局长也在,陶局长很着急,让你马上去值班室。” 完了,真他妈完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踢到铁板上了,还不能说是铁板,简直是踢到钢针上了,扎得他心口疼。 刚进值班室,陶振兴顾不上骂他,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下午带回所里的宋市长呢?他在哪个屋关着呢?” 李富山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看似普通的中年人竟然是宋市长? 他脑袋嗡的一声,血压迅速飙升,头晕目眩的差一点栽倒: “宋……,宋市长?噢噢,他在……,在第二问询室休息。”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过去放人吧!” 这时,王德昌也匆匆赶了过来: “我们宋市长他人呢?” 胡忠良赶紧堆起笑脸: “您先别着急王主任,宋市长在问询室休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胡忠良心里暗骂,如果不是这些孙子有眼无珠,自己和王德昌都是处级干部,一个级别,用得着这样低声下气?一定要狠狠的处理这个姓李的副所长,太他妈憋屈了。 几个人来到问询二室,宋远平半躺在长椅上正在打电话,见中仓县的两位领导来了,他挂断电话,一本正经的说: “胡书记,秦县长,麻烦你们两位了,刚才那位同志说让我拿十万块钱才能放了我,我呢,手机里也就三万多点,只能向你们求援了,钱带来了吗?” 一旁低垂着脑袋的李富山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十万?难道是雷兵这小子趁机揩油,私自挟迫宋市长十万块钱?这小子平时就瞒着自己吃独食,上个星期还私自带了几个辅警抓赌,听说收缴的赌资和罚款一共有五万多块,到自己手里才两千,这次更狠,竟然张口就是十万?不过,这样一来有雷兵敲诈在先,他在前面顶缸,自己的压力也就相对减轻了,好小子,既然你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干脆就拿你当挡箭牌了! 想到这里,他冒着挨骂的风险抢着说: “首长,我承认当时没了解清楚就把您带回了派出所,可事先我已经交代过雷兵,让他对您客气一点儿,哪知道他利欲熏心,竟然置党纪国法于不顾敲诈您?首长,在案件调查方面,我做的还不够细致,我应该亲自和您谈的,该我的责任我承担,我愿意接受组织上对我作出的任何处理!” 胡忠良大发雷霆: “简直岂有此理,这是咱们宋市长,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呢?人家有冤屈往哪说理去?人民赋予你们的权利是为了让你们保一方平安,护一方净土,而雷兵这样的败类却把权力当做了护身符,当作了敛财的工具。陶局长,我建议你们公安局马上开除雷兵,涉及的违法犯罪行为,由你们公安机关进一步侦查,要深挖细刨,把他所有犯罪事实搞清楚,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害群之马混在我们的公安队伍里为非作歹!” 他又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我们来晚了,让您受委屈了!” 陶振兴在一旁表态: “首长,胡书记,我明天一上班就召开局党组会议,让局纪检组介入,然后成立专案组,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胡忠良松开宋远平的手,他要借此机会下重手处理两个不长眼的蠢猪,也好最大限度的让宋远平感受到自己的态度,毕竟,县里欠了这么多的外债,离不开上级政府的政策倾斜和资金、项目上的扶持。 不光如此,仅仅几天时间,接连发生了曹老六强占邻居宅基地,农村教师工资拖欠等等影响恶劣的丑闻,最糟糕的是,宋市长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挨了打?如果消息传出去,这无疑是今年上半年黄州市境内最惊爆眼球的新闻了,不仅显得中仓县治安状况混乱,百姓们没有安全保障,还会影响到下半年的招商引资工作。表面上看,似乎每件事都是单独发生的,并无关联,可综合到一起,就可能影响到中仓县的整体经济稳定。 尽管向上级递交的年度财政报表每年都在以4%或5%的速度提升,他胡忠良、秦双运、以及财政局局长邵顺财心里有数,这华丽数字的背后是一戳就破的泡沫经济,中仓县财政的实际状况从前年起受新城区七个烂尾项目的拖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任何一件敏感的事情都可能引发财政危机。而现在要做的是,尽最大努力维持中仓县社会稳定,少出事、不出事,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中仓县的财政将会出现雪崩似的连锁反应,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无法向上面交差,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场。 他凌厉的眼神又移向李富山: “还有你,李……,你叫啥名字?” 李富山伸长着脖子等着挨骂: “领导,我叫李富山。” “李富山,你身为派出所副所长,在情况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之前,滥用公权力,粗暴执法,给宋市长身心造成了极大伤害,对你这种极不负责任的行为,组织上要对你进行严肃处理,我建议立即免去你副所长职务,党内严厉警告处分,以观后效!” 这看似大动干戈的处分结果,却让李富山松了口气,我的妈呀,总算是保住这身行头了,以后要多长点记性,再不敢为了一点利益以身犯险了! 他连忙调动脸部肌肉组织,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真诚一些: “我完全服从组织上对我的处理,以后,我会认真反思自己所犯的错误,进一步增强法律意识,提高思想认识,秉公执法,努力做一名一心为民、清正廉明的人民警察。” 李富山这套程序式的表态让宋远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以他近二十年的从政经验,知道像公安局这样的强权执法单位,隐匿在角落里的腐败分子并不在少数,眼前这位李富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至于他是否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一时也不敢断定,但他一定没少利用职权捞取好处。 宋远平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决定好好的敲打敲打他: “李副所长,你今天的行为已经代表了你平时的工作态度,一个女人被打成那个样子了,你不仅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还把人家带回所里调查?那个行凶的大个子男人呢?你们为什么不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宋远平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压的李富山喘不过气来,刚刚落地的心瞬间又悬在了半空中,他心里打着小鼓,看来这位宋市长对胡书记的处理决定并不满意,这就开始挑刺了?必须要镇定,要慎言谨行,哪怕有一句话说错,还是得栽个大跟头。 他搜肠刮肚的想把话说的圆滑一点,可初中文化程度,憋不出什么华丽词语,只好小心翼翼的解释: “首长,当时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曹春旺伤情严重,我确实没办法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只要他伤情能稍微好一点儿,我们派出所会马上派人把他收押,对于这种流氓恶霸,我们绝不会心慈手软!” “咱先不说大个子,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位女同志?” “首长,我已经问清楚了,女同志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宋远平眉头一拧: “如果她是你的家人,被人打成那个样子,不住院治疗你会善罢甘休吗?” “噢……,对对,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我一会儿亲自送她去医院,她的医药费、护理费、后期康复费用和…… “行了行了,你办好这个案子,不能让受害人身痛心也痛!” “我明白首长,我一定会尽力办好!” “还有,马上放了我的司机小唐和那个年轻小伙子,小唐挨了三拳两脚的没啥问题,特别是那个小伙子,人家是在发扬见义勇为的风格,你们派出所是非不分,让人家受了委屈,你要代表你们派出所向人家真诚道歉,适当拿点奖金鼓励一下!” 宋远平心细如发,把事情办的细致入微,头头是道。 李富山把腰弓成了九十度,有些事情本来不是他能做主的,他也满口答应,哪怕是自掏腰包,也必须要让这位宋市长满意。 宋远平又最后警告他: “能不能虚心接受领导批评,并不在于口头表达,我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一条道走到黑,胡书记既然已经决定了,对你的处理也就这样了,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你已经上了我的黑名单,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仅仅是免去职务这么简单了!” 李富山只能再次表明态度: “您放心首长,我一定好好工作,您就看我以后的表现吧!” 见宋远平气消的差不多了,胡忠良才又有了说话的机会: “领导,您还没吃饭吧?要不然,咱一块到街上吃点?” 宋远平摸摸还有些肿胀的脸,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讥讽胡忠良: “胡书记,我已经被那个大个子的拳头炖肉揍饱了,哪还需要吃饭呐?你看我这边半张老脸,都肿成啥样子了?” 屋里光线不好,又加上胡忠良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来就近视,他还真没看出来宋远平挨打了?凑过去仔细看看,果然,宋远平脸上有几处淤青还没有消散,左边脸颊是有些肿胀。 “谁打的?这是谁下的毒手?” 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向李富山: ”李副所长,你们派出所太无法无天了,眼里还有领导吗?还有法律吗?” 李富山赶忙解释: “领导,我知道我今天办错事儿了,可我们哪敢动首长啊?” “你就不能把屁放的完整一点儿?” “首长脸上的伤大概是……,或许是曹春旺打的吧?” 胡忠良气的暗自骂娘,这位李所长笨的可以,双方打架,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没弄明白究竟谁打了谁?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没有任何依据,他又凭什么把宋市长他们带回派出所呢? 想踹这家伙两脚解气,可宋市长和胡主任在场,他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个“暴君”的雅号,只好糊涂账糊涂算: “不管是谁打的,打了宋市长就等于打了我和秦县长的脸,打了咱们整个中仓县的脸,你们新丰路派出所要尽快抓到凶手,从重从快严厉打击!” 然后又一次紧握住宋远平的手: “领导,您在我们中仓县出了事儿,我们是有责任的,我和秦县长万分愧疚,我郑重向您说声对不起。这样,回去以后我和秦县长研究一下,一定要做出补偿,具体数目研究以后让秦县长和您沟通。” 宋远平看看手机,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中午就没吃饱,肚子里隐约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语气平淡: “这件事儿就此打住,不要提什么赔偿,你们又不欠我的,我可不能坏了风气。好了,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李副所长,你去把小唐叫过来,咱们各奔东西!” 第二天早上,本该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中,却突然布满了阴云,雨是从上午七点开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直到了八点多,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下越大了? 唐玉国收起雨伞,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上了三楼,到了三零六房间,他轻轻敲了敲宋远平的房门: “领导,早餐买回来了!” 宋远平答应一声: “知道了,把早餐提到你房间,喊上王主任,咱们一起吃!” 几分钟后,宋远平打开房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面走过来: “您就是宋市长吧?” 第11章 面具背后 宋远平细细看了他几眼,对这个人没一点印象,心里有点警觉了: “我是宋远平,你找我有事吗?” 中年人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用极为恭敬的语气说: “您好宋市长,我是“中仓县“金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我叫赵继业,能进您的房间谈吗?” 宋远平不愿和这些老板们打交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年落马的大小贪官们大部分是因为经济问题,这些经济问题往往就牵扯到这些老板们,他们或以金钱,或以古董古画,或以美女,反正无所不用其极,削尖脑袋钻空子,拉拢、腐蚀国家干部,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少数立场不坚定的领导干部往往会被金钱所奴役,心甘情愿的利用手里的职权为这些企业老板们牟利,受损失的是国家大量财产的流失,或是损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没必要再进房间!” 宋远平立在门口,反手把门关上了。 赵继业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是不说,我就吃饭去了?” 宋远平转身就走。 赵继业连忙叫住宋远平: “宋市长,您先别走,我说,我有件事请求您过问一下。” 宋远平转过身: “什么事儿?” “准确来说,我要举报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 宋远平吃了一惊: “举报他什么问题?” “胡忠良插手我们企业内部之间的经济纠纷,利用职权打击、陷害我,我被关在看守所三个月,至使我投资的项目被人控制,资金被大量转出,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濒临破产的边缘,宋市长,我听说您几天前公开处理了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知道您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清官,我就鼓起勇气来找您了,希望您能为我主持公道,宋市长,我求求您了…… 说完,他一个七尺男儿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向宋远平磕头。 宋远平赶紧过去搀他: “你这是干嘛?快站起来,有话慢慢说嘛,到屋里说行不行?” 赵继业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谢您了宋市长,我今天总算是找对人了。” “进屋吧!” “您不是还没吃饭?要不然您先去吃饭,我等着您。” “还吃啥饭呀吃饭,快进屋,我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房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宋远平拿出烟递给赵继业一支: “你详细说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赵继业拿出打火机先替宋远平点上火,自己也点上火,一五一十说起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赵继业是农民,年轻时很有些经商的头脑,从二十九岁时就在父母的帮助下办了个小型养鸡场,恰逢国家改革开放,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市、农村,由于国家的政策好,内需旺盛,他三年时间就挣了十几万。那个年代,十几万已经算是巨款了,赵继业并没有止步于此,又贷款租赁了村北的一大块地,把养鸡场的规模扩大了十几倍。那几年国家经济突飞猛进,人民收入普遍提高,大城市的小资们稀罕农村的土特产,特别是山羊啊,土猪土鸡呀,他的养鸡场又建在群山脚下,就以“高山土鸡”的名义面向全国销售。事实证明,大投入才有大回报,五年时间赵继业就挣了几百万。后来,模仿他的太多了,他又转型养猪,利用资金优势又把场地扩大了几倍,建成了年产万头的生猪养殖地。他的养殖基地在整个中仓县、甚至整个黄州市都很有名气,市里、省里的媒体都曾报导过他的事迹,基地成了中仓县有名的民营企业标杆。 又是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房地产项目悄然兴起,一些嗅到商机的投资商们抓住机会投入房地产开发,巨大的利润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又恰逢中仓县要大张旗鼓的开发新县城项目,口号喊的很响“新思路,新格局,解放思想为人民。跨大步,做大事,五年赶超东玉县”。当时的新县城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又有县委、县政府的优惠政策加持,看似新县城项目遍地红彤彤的人民币,有些资本的企业主们纷纷跃跃欲试,唯恐赶不上这块“特大的蛋糕”,赵继业也产生了卖掉养猪场,进军房地产的念头。 正当赵继业忙于养猪厂变现,筹款进军新县城房地产项目的时候,一个香港老板主动拜访他来了。 香港老板叫郑志成,在香港名下有四个企业,专业经营房地产。以他的话说,中仓县当地人熟悉当地的政策,能更好的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这就叫作“天时、地利、人和”,郑志成还透露说,已经和中仓县颇有名望的“矿产大王”曹献森达成了共识,要共同投资新县城项目。 赵继业不是常年摸爬滚打在复杂商圈的投机商人,他也只是对养殖业有深入了解,想要在新县城分一杯羹,必须要有一个业内人士领路才行,现在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他当然乐意了。赵继业能把养殖业做这么大,除了头脑精明,也非常重视规避风险,为了达成合作,他去香港考察了半个多月,详细了解了郑志成的几个公司,经过考察,赵继业放心了,人家郑志成在香港房地产业界都是出了名的,家资几十亿是有的。于是,回到中仓县的一周后,三方签订了合作协议,郑志成独占51%的股份,曹献森和赵继业各占24.5%的股份,总投资二十五亿,成立了“金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一开始投资的项目很顺利,中仓县委、县政府也拿出了诚意,通过招标,把临河的好地块,共计占地七百五十二亩的土地以每亩37.5万的价格卖给了金通公司,项目很快就破土动工了。 开工以后,赵继业每天吃住在新县城,这是他自创业以来最大手笔的投资,生怕项目出什么问题。 然而,往往是怕中就有鬼,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赵继业正在吃饭,郑志成来了,他一脸的愤怒: “继业,曹献森他太欺负人了,昨天晚上,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把我从香港带来的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都开除了,全换成了他的人,他这样做分明是想安插自己的人占据重要岗位,咱们所有的往来资金全被他掌控了,这就等于卡住了咱们的脖子,他要是做假账,那咱俩可就吃大亏了?” “他们俩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曹献森诬陷他俩侮辱了公司女会计吴文丽,可吴文丽电话关机,躲起来就是不露面,这分明是圈套嘛?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两个犯了错,他曹献森也要先通知咱们,再处理他们两个,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给我打电话。” “这就对了嘛,曹献森一定是早有预谋,设好了陷阱让咱们两个往里跳,这可是几十个亿的大项目,他只要稍微动动手脚,说不定咱们的利润就全都没了?” 赵继业顿觉一阵凉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了头顶! 他知道曹献森的能力,从项目招标立项,到各种复杂的手续,全是他曹献森一手操办的,这里面是不是有暗箱操作?疏通关系究竟花了多少钱?曹献森讳莫如深,只要问到这件事,他就搪塞,说是搞项目不花钱怎么可能,说项目结束以后可以从利润中扣除公关费用,到时候会让他们知道的。 曹献森既是县政协委员,又是县人大代表,郑志成是香港人,惹不起地头蛇,而赵继业更是摸不到大小头,只能尽量提高警惕,别人挣大头,自己总要挣点小钱,所以,他除了不懂装懂的每周要核查一下账目,并没有别的应对措施。 可是现在,曹献森竟然明目张胆的把手伸向了项目核心,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无缘无故都被他换掉了,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他要是想动手脚,不止项目利润要泡汤了,能不能收回成本都是两回事。 “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咱不能当冤大头,找他去!” “我不想和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再合作下去了,我准备退股,他曹献森在中仓县人脉众多,黑白两道通吃,怎么和他斗?” “可你现在退股,损失太大了?” “钱是身外之物,曹献森既然已经伸了手,就一定会贪得无厌,以他这种阴险的程度,我怕到最后连命也丢了?” “那也得去见他呀?就算是退股,不是也要达成一致意见吗?” 郑志成叹息道: “咱以什么态度去见他?” 赵继业心里也打鼓,人家郑志成家大业大,承受的起损失,可自己就不仅仅是伤筋动骨了,这可是自己半辈子的积蓄,最糟糕的是还贷了两个亿,一旦这些投资款打了水漂,那自己就要从富翁变成了“负翁”,怎么去面对一家老小?又怎么对得起和自己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的老婆? 想来想去,赵继业只能借力打力,要替郑志成打气,再怎么说他是港商,曹献森多少会对他有点忌惮,两个人抱团取暖,合力对付一个人才会有点底气。 “郑老板,你千万不能示弱,不然曹献森会得寸进尺,你就是退股也会处于被动,能减少点损失就要尽量争取,你说呢?” 郑志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连连叹息,终于,他决定听取赵继业的建议: “那好吧,反正早晚也得面对!” 两个人直接去了曹献森位于老县城红星大道的别墅区,曹献森热情接待了他们: “郑老板,继业老弟,你们俩来的正是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昨天刚从杭市回来,给我捎了两盒正宗的西湖龙井,你们俩有口福哇,快坐,我给你们沏茶!” 郑志成气呼呼的坐下来,也没什么客气话,他直奔主题: “曹老板,你未经我的同意,怎么可以私自把我带来的人全给开除了?他们俩究竟犯了什么错?” 曹献森早有准备: “郑老板,我只开除了他们,没把他们送看守所已经给你面子了,你知道他们俩干了什么吗?昨天下午,这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合伙糟蹋了公司的会计吴文丽,简直是猪狗不如嘛?还有,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如果两天之内不离开中仓县,我可就不客气了,他们俩谁都得进去吃窝头!” 郑志成从沙发上站起来: “曹老板,你这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他们两个真的侮辱了吴文丽,那她吴文丽为什么躲起来不敢出来对质?” 曹献森陡然沉下了脸: “郑老板,你真想把事情闹大?吴文丽是我不让她露面的,出了这样的丑事儿,她一个女人怎么面对大家?也多亏我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好说歹说安抚了她,你说她要是因为这件事想不开自杀,你的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能逃得了吗?” “可你要开除他们,总得先通知我们一声,我可是公司的大股东,是“金通公司”的老板,这么重要的人事变动不经过我的同意,你觉得合适吗?” 曹献森把沏好的茶倒进三个小茶盅,自己端起一杯细细的品尝: “嗯嗯,好茶,味道杠杠的。郑老板,人我已经开除了,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我也安排好了,我并不是不尊重你,而是你临时安排其他人是需要时间的,毕竟你的员工都在香港嘛,你可以现在就联系你的人,等他们到了中仓县,这两个职务还是你说了算,我这样说没毛病吧?” “算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信心了,新县城项目预估可以达到翻倍的利润,我呢,只收回投资部分,正好继业也在,你们给我十三个亿,我退股!” 郑志成不想再耗下去了,他能在香港做那么大的企业,不是只靠运气,靠的是超前的投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敏感的觉察到,如果此时不分道扬镳,到最后可能会被曹献森吃的渣都不剩? 曹献森脸上一喜,随即又恢复了凝重,他假惺惺的挽留: “郑老板,这么优质的好项目,眼看大笔的利润就要进账了,别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退股,你这样做好像是我和继业逼你似的?你说是不是继业老弟?” 赵继业真正见识到了曹献森的老辣,分明是他想把郑志成逼走,还偏偏要拉上自己,强行让自己替他背锅?想争辩几句,可眼看郑志成决定要退股了,剩自己一个人怎么是他曹献森的对手? 郑志成去意已决: “曹老板,我带来的员工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是真没脸在中仓县待下去了,退股是我自愿的,如果你和继业老弟能尽快安排我的投资款,我郑某感激不尽!” 赵继业没说话,为了这个项目,他已经倾尽所有,哪里还有钱支付郑志成的股金? 曹献森也很为难的样子: “郑老板,按说呢,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我把钱都投到项目上了,哪还有钱再支付给你?你这一走,我还要发愁怎么去筹措资金,总不能让项目黄了吧?” 他又看向赵继业: “继业老弟,你这养猪大王可不能白叫,郑老板的钱你想想办法呗?” 赵继业心里早没底了,曹献森笑呵呵的面具后面,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他后悔当初没有看透曹献森的本来面目,后悔自己太过于膨胀,几个亿的身家还不知足,梦想着借助房地产项目锦上添花?现在看来,曹献森连郑志成的本金都不想兑现,那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该怎么和曹献森抗衡呢? “继业老弟,你想啥呢?郑老板的投资你准备拿出来多少钱?” 第12章 吞并 赵继业打了个愣神: “曹老板,我还欠银行两个亿呢,我哪来的钱付给郑老板?” 曹献森两手一摊: “郑老板,你看见了吧?不光我没钱,继业他也哭穷,我看这样,你要真想退股也行,要不然我分期付给你?或者是等项目完成,我不光返还你的股金,还给你分红,这两个方案你考虑考虑?” 郑志成明知道曹献森想耍赖,可自己在项目完成前抽出来股份,已经违反了合作协定中的部分条款,而新县城项目也确实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自己的十几个亿他一时凑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考虑再三,郑志成也只能接受曹献森提出的方案了。 “曹老板,我既然抽出股份了,就不要什么分红了,我接受你提出来的第一个方案,你看,你们每个月能付给我多少?” 郑志成嘴里说的“你们”,包括曹献森和赵继业,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郑志成已经下意识的把赵继业和曹献森视为一个利益整体了! 而曹献森却要独自吞下这块大蛋糕,关键时刻,他鸟都不鸟赵继业: “这样吧郑老板,项目我还要持续投入大量的资金,多了我也真拿不出来,我每个月先支付给你一千万,什么时候项目结束了,再一次性付清尾款!”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结一千万或是两千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曹献森手里,郑志成只能同意。 赵继业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绞尽脑汁鼓动郑志成找曹献森讨说法,人家郑志成反倒是和曹献森达成了一致,曹献森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和自己商量,独自吞下了郑志成的所有股份,而自己呢,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想说几句牢骚话,人家两个没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也只能眼瞅着两个人握手言和。 三个人又来到了曹献森县城的一个办公室,郑志成打电话叫来从香港带过来的法律顾问,会同曹献森公司的法律顾问起草了还款协议。 在等待打印还款协议的空档,曹献森为了照顾赵继业的情绪,假惺惺的解释: “继业老弟,我知道你这次为了项目投入了全部家底,再让你拿钱你也确实拿不出来,我呢,好歹有几个矿,还有个搅拌站,和银行也没少打交道,所以呢,郑老板的股份我接了,你可不要有其他想法呀?” 赵继业当然有想法,可论财力自己是小巫见大巫,论社会关系人家是县政协委员、县人大代表,两者就不是一个量级? 他只好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曹老板你想多了,能者多劳嘛,我没啥意见!” 协议签定的当天,曹献森就转给了郑志成一千万,两天后,郑志成飞回了香港,完全脱离了“金通”公司。 郑志成走的当天晚上,在没有到工商局完成股权变更之前,金通公司就急不可耐的发布公告,宣布郑志成拥有的51%的股份转让给了曹献森,曹献森的股份由原来的24.5%,变更为75.5%,以小吃大,曹献森完成了吞并整个金通公司的第一步。 斗转星移,一个月后,郑志成打电话催要这个月的款项,曹献森却以各种借口推托不拿钱,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钱! 郑志成又给赵继业打电话询问情况,赵继业实话实说: “郑老板,他曹献森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新县城项目一直进展顺利,他曹献森有的是钱,就是不想兑现。说实话,我心里也不踏实,老觉得账目有问题?可曹献森重新制定了财务制度,只在股东会议上公布,任何人不得私自查看账目,股东也就我们两个,他这样做明摆着是在挤兑我!” 郑志成慌了: “你的意思,曹老板这就赖上了?” “你心里明白,区区一千万,他曹献森要是想给你,还用得着你催吗?” “那我这十几个亿打水漂了?” 赵继业早看出来姓郑的没一点义气,上次他为了及早脱身,过河拆桥,不顾自己的感受,抛下自己和曹献森完成了股权交易协议,如果这次再趟他们的浑水,那自己还不成了傻子? “郑老板,曹献森逼走了你,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无奈,两天后,郑志成又来到了中仓县,让曹献森继续履行协议。 曹献森避而不见,一会儿说在外地谈生意,一会儿又说去泰国度假了,一说到钱就装聋作哑,后来干脆就不接电话了。 郑志成只好去见县领导,胡忠良很热情的接待了他,等郑志成说明了原因,他显得很为难: “郑先生,你能大老远的到我们中仓县投资房地产,为我们中仓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非常欢迎,并表示衷心的感谢。如果是开发过程中某个方面遇到了阻力,或是政策上没达到你的满意,我们县委会积极帮忙协调,可你们企业内部经济上的纠纷,我们确实不好插手!” 再去找秦双运,秦双运也无能为力: “郑先生,不是我们政府不愿管,是没办法管,你们的协议具有法律效力,你只能通过法院来解决问题了。” 郑志成走投无路,只好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法院倒是立案了,就是一直拖着不开庭,拖了两个多月,郑志成熬不下去了,经过多方打点,找到主审法官,法官轻描淡写的说: “你们这个案子涉及的金额较大,我们法院需要先调查,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请郑先生再耐心等待几天。” 郑志成见一时开不了庭,留下律师盯着,他又飞回了香港。 郑志成和曹献森的经济纠纷案还没有眉目,赵继业的麻烦又来了,一天,两个人的股东会议上,曹献森笑眯眯的说: “继业老弟,这几个月我又投了好几个亿了,实在是没地方弄钱了,要不,你想想办法?” 赵继业心里一惊,怕什么来什么,曹献森一定憋着什么阴招? “曹老板,我是真没办法,我的养殖基地都卖了,现在连银行的利息都还不上,你让我往哪弄钱去?” “老弟,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这样坐等分红就太不讲究了吧?” “我确实是…… 曹献森撕开伪装,露出来本来面目,他冷冷的打断赵继业: “合作协议写的明明白白,作为股东,你必须要履行义务,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准备两个亿,不然的话,咱公事公办!” 赵继业打了个冷颤,两个亿,两百万往哪儿弄去? 曹献森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说: “继业老弟,几个月我都没让你拿一分钱,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记住,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赵继业明白,如果不拿出两个亿,按照协议,他要以原始股份的两倍相抵,两个亿就要损失四个亿的原始股份,这就是喝自己的血呀?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协议本来就是个圈套,他曹献森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此后的半个月,赵继业频繁的出现在各大银行,却处处碰壁,没一个银行愿意贷款给他,几个月前还是银行的优质客户,现在却把他晾了起来。不仅如此,银行还天天找他要利息,搞得他自杀的心都有了。半个月后,金通公司发了个公告,宣布赵继业的股份由原来的24.5%变更为8%,而曹献森的股份由%75.5变更为92%,赵继业的地位在公司一落千丈,基本上可有可无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又过了一个月,赵献森故技重演,通知赵继业半个月内打入公司账户一个亿,过期不候。 不出所料,半个月后,赵继业仍然没能筹到钱,就算是能筹到一个亿,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这就是个无底洞,是曹献森早已经设计好的陷阱,什么时候吸干了他赵继业的血,什么时候才会罢休。 赵继业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从亿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仅有的8%的股份也被清零,这就意味着,他赵继业和金通公司再无瓜葛,被扫地出门了! 赵继业怎么会甘心,他开始搜集材料向中仓县公安局、县检察院反映自己被设计蒙骗的遭遇,起初,县检察院倒是挺重视的,可几天后再去询问结果,检察院说材料还不够充分,无法认定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协议有问题。再去公安局,公安局对他不理不睬,还警告他不要再找事了,不然后果自负。 赵继业明白,曹献森在中仓县有钱有势,想要在中仓县扳倒他不现实,他又带着材料去黄州市喊冤,黄州市信访办接了材料,说会汇报给领导,让他耐心等待结果。 一周后,赵继业没等来结果,却等来了明晃晃的手铐,几名警察以“寻衅滋事”把他关进了中仓县看守所,一直关了三个月,他才被放了出来。回家后,老婆哭着不让他再告了,说曹献森有胡忠良替他撑腰,走到哪里也告不赢。 赵继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婆说自己的弟弟通过检察院一个朋友打听到的消息,赵继业被抓就是胡忠良暗示的…… 一个曹献森自己都斗不过,更别说堂堂的县委书记了,赵继业万念俱灰,当天晚上就想跳楼自杀,幸好老婆见他情绪不好,一直形影不离,没给他机会。 赵继业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宋远平一直在默默的听着,从始至终没打断赵继业的叙述,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同情的表情,见赵继业终于叙述结束,这才说: “赵老板,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对于你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但是,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我是没办法处理胡忠良的,这点请你谅解。” 赵继业焦急道: “那我这件事就真的没人管了?” “管当然会有人管,你这件事情太复杂,特别是还牵扯到香港的郑老板,这给我们中仓县对外招商工作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我们政府不会凭空冤枉一个好人,同时,对那些违法乱纪、败坏党风、和非法商人沆瀣一气的贪污腐败分子也绝不会手软,我们需要的是详实的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胡忠良确实授意公安局抓了你,那他就是滥用权力,就是违纪,组织上会根据情节轻重给予他相应的行政处罚。至于你和曹献森之间的经济纠纷,你还是要尽量多的搜集证据,我觉得,你最好能找个好律师,专业的事情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才对。” “可是宋市长,我们一个小小的中仓县,哪会有好律师?” 宋远平沉思片刻: “这样,我认识一个省报记者,估计她会有这方面的资源,我替你问问!” 赵继业连连感谢: “那就太好了,谢谢您宋市长,非常感谢,今天能见到您是我的幸运!”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把纸包放在茶几上: “宋市长,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不值什么钱,您就当个小玩意儿,闲瑕的时候把玩把玩,请您一定要收下!” 宋远平最反感这一套,他脸上含霜,批评赵继业: “赵老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把东西东西收起来,你这样做是对我的不尊重!” 赵继业以为宋远平嫌弃东西不够贵重,连忙打开纸包,一个重约三百克、黄金打造的金牛出现在眼前,那金灿灿的牛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耀人眼睛。 “您别生气宋市长,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了,我以后…… 宋远平忽地站了起来: “赵老板,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我要是收了你的东西,那我和胡忠良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曹献森也来送礼呢?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能送得过他吗?” 赵继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朴朴的,是无地自容,是惭愧、内疚,宋远平的身影在赵继业的心里高大起来! 宋远平终于缓和了语气: “赵老板,你要相信我们的政府,相信我们的党,我不否认,我们的政府中是出现了个别唯利是图的领导干部,但他们是极少数的,他们永远代表不了我们的政府,更是污蔑、抹黑了我们的党和政府,对于这些人,国家早已经加大了打击力度,他们终究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远平正气凛然,每句话都显得坚锵有力,赵继业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宋远平能被称为“黑脸包公”了。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唐玉国的声音传了进来: “领导,饭已经凉了?” “嗯嗯,知道了,再等会儿。” 赵继业连忙起身: “不好意思了宋市长,打扰了您这么长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 “不要灰心赵老板,你只管收集证据,我这边替你联系律师,另外,你回家写个详细的材料拿过来,等我回到黄州,我会把材料转交给市纪委,让纪委领导看看够不够立案条件,如果条件不成熟,看能不能派几个人先过来调查一下,不过,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一打草惊蛇,他们就会有所防备,那这件事就更难处理了!” 赵继业大喜过望,他仿佛又看到了曙光,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真的……,宋市长,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就是真没啥结果,您也已经尽力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我……,我…… “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好了,我是市长,也可以叫作“事长”,有了事儿解决不了不找我找谁去?行了,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盯上,我饿了,就不送你了!” 赵继业一步一回头,出了宾馆,雨已经停了,太阳斜斜的挂在东南方向,就像他的心情,暖暖的…… 第13章 车祸真凶 胡忠良在书记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的,焦躁不安,稍倾,他吩咐立在一旁伺候着的县委办主任林杰,马上通知各乡镇一把手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农村教师工资问题。 马上就到宋市长限定的日子了,可全县农村教师加一起有三千三百多人,平均工资按照四千来计算,每个人一年是四万八千元,一共欠了两年零五个月,每个人总计六万八千元,再加上奖金、福利,三千多人就是两个多亿,这么大的窟窿怎么去填补? 秦双运这两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宋远平一天不回黄州,他就如芒在背,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再出现其他问题。 秦双运这个县长干的够窝囊,按说胡忠良作为书记,管好他分管的党建、人事组织工作就行了,诸如经济统筹安排、行政政策的制定、老城区、新城区的建设、治安维稳等等工作是县政府应该操心的事情,但胡忠良却大权独揽,大到城区规划、政策文件的出台,小到街心花园绿化、街道卫生、甚至是建个公共厕所也要亲自过问,秦双运这个县长成了个摆设,一切以胡忠良为中心。窝囊归窝囊,秦双运这个县长是胡忠良费尽心思提拔上来的,除了要对他感恩,胡忠良的手段也让秦双运从心底感觉到畏惧,前任县长付新社的倒台就是胡忠良下的黑手。 自打宋远平两次亲赴中仓县,秦双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农村教师的工资问题拖了太长时间了,这其间教师们多次到县委、县政府讨要说法,县委、县政府在一个大院办公,胡忠良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秦双运就要去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向老师们保证,说下个月一定解决问题,可钱总是不够花,既要维持政府的日常工作,又要从本就不宽裕的财政预算中拔出钱来供胡书记以各种名义挥霍,哪还有钱和老师们结算? 这样一来,不但没有解决问题,日积月累的,窟窿反倒越来越大了,直到现在宋市长亲自来到中仓县督办此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前为了新县城项目,银行、民间借贷,县政府为此已经背负几十亿的贷款了,银行也并不归行政管辖,再借钱银行不借了,民间也融不到资了,那这两个多亿该怎么去筹措?如果弄不到钱,明天就到兑现的日子了,他胡忠良不管财政,没多大责任,秦双运可要结结实实的挨板子了。 在中仓县,胡忠良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并不为过,谁敢不听话,轻则骂娘,找个理由被降职、调离工作岗位,重则开除公职,甚至是迫害入狱,再无出头之日。胡忠良之所以敢这么跋扈,背后当然是有人替他撑腰了,前省委书记乔长富就是他背后的主子。 乔书记在任时曾到中仓县做过工作调研,当时胡忠良还是中仓县县长,调研结束以后,临走前,胡忠良壮着胆子送给乔书记几盒茶叶,说这些茶叶是中仓县的特产,早年间曾被列为大清皇帝的贡品。乔书记以前就来过中仓县,明知道中仓县根本就不产茶叶,更谈不上什么大清皇帝的贡品了?他心里清楚,胡忠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并没有拒绝,很痛快的收下了茶叶。至于茶叶盒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也只有胡忠良和乔书记两个人知道了。 在区县干部调整时,乔书记着重提到了黄州市中仓县的胡忠良,说胡忠良同志作风正派,有能力,有魄力,与时俱进,敢想敢干,是个很难得的优秀人才。 官场上就是这样,领导没必要把话说的太透,也不会把话说透,有些事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到了省部级别,领导们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全靠下级去分析、揣摩了。几天后,区县干部调整名单上,胡忠良的名字赫然在列,如愿成为中仓县的一把手。 此后,他多次赴省加深与乔书记的联系,当然了,每次都能让乔书记满意,至此,他和乔书记建立了“深厚的上下级感情”。而在他的领导下,中仓县由勃勃生机、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被他捣鼓的只能靠虚报经济增速蒙骗过关了! 位于县委大楼六楼的中型会议室里,各乡镇一把手济济一堂,他们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独断专行、一手遮天的县委书记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胡忠良轻咳了一声,昭示着自己的权威,又四下扫视了一下,这才说: “塬上乡的事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吧,曹老六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宋市长不仅撤了他的职,还牵扯到各乡镇农村教师工资拖欠问题。当然了,老师们辛辛苦苦的工作,咱们县政府是应该准时、足额的给他们发放工资,可大家也知道,这些年为了新县城项目的建设,县委、县政府举全县之力,把所有精力、财力都投进去了,财政上确实是太紧张,那么问题来了,宋市长为了落实这件事,给了县里三天时间,住咱们中仓县不走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就是说,宋市长明天就要看到结果,召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议一议,该怎么应对这件事儿?”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这怎么议?这不是三两百万的事,这是两个多亿,这么大的窟窿当然是县领导拿主意了? 胡忠良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作个铺垫而已,他又接着说: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有个别乡镇领导还报怨说县里拨付的经费太少,不够开销的,你们就知足吧,县里背负着几十个亿的贷款,就连我这个书记也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们还报怨个啥?困难嘛,总是暂时的,咱们大家共同努力,教师工资早晚会解决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其他事情先放一放,我现在布置工作;第一,各乡镇领导回去后安排各相关单位,召开各村校长会议,让他们和老师们统一口径,就说教师工资已经全部解决了。第二,各乡镇安排工作人员值守在乡村主要路口,发现有牌照为“黄a0002”的白色越野车立即上报县委,各乡镇领导要负起责任,哪个乡镇出了问题,我就撤了他一把手的职务!” 乡镇领导们没人敢说什么,秦双运害怕了。胡忠良胆子也太肥了吧?宋市长人还在中仓县,他竟然敢在宋市长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胡书记,这样做恐怕不妥吧?万一有老师走漏风声,宋市长那里怎么交待?” “那你拿钱出来呀?” 胡忠良紧绷着脸: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别忘了,你才是县长,财政问题是你秦县长应该负责的问题,不这样干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据时向宋市长说明困难,让他宽限一下时间,我想,他会理解咱们的难处的!” “你想,你想,这个烂摊子是仨俩月能解决的吗?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好好配合工作,大家都能安全过关,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所有后果你一个人承担!” 胡忠良不容任何人有不同意见,如果不是乔书记已经退居二线,就连宋远平他也不定放在眼里,在中仓县地盘,只要他还是书记,他胡忠良的话就是圣旨,就是法律,任何敢于违背他意愿的人,都是拦路石,他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再没人敢放个屁了。 “我再重复一遍,你们谁的管辖区域出了问题,谁立马下课。你们记住,宋市长嘴里说的挺严重,也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只要明天没出什么意外,你们就好好当你们的官,发你们的财,大家散会!” 刚回到办公室,公安局副局长何青云打来了电话: “领导,我是县公安局何青云,我有件事情想要向您汇报。” “哦,有事儿说吧!” “事情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是太方便,我能当面向您汇报吗?” “那你过来吧!” 何青云,37岁,中仓县本地人,是主抓刑侦的副局长。何青云山南省司法警官学院毕业,父亲曾经是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何青云毕业以后,通过父亲的安排,他进了中仓县公安局工作。朝里有人好做官,何青云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参加工作以来他屡破大案,几乎两三年一个台阶,今年春天才刚刚被任命为主抓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也就在前不久,他父亲到了退休年龄,何青云的仕途也充满了变数。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局长乔书海的指示,让他马上组织人手,侦破宋远平遭人蓄意谋杀一案。 何青云深知责任重大,马上听取了沙窝镇派出所副所长的案情汇报,又亲自到现场进行了勘测。通过对车辆型号、司机尸体的对照分析,又组织刑警们不分昼夜的走访侦察,很快查到了泥头车司机的信息。 泥头车司机名叫丁小顺,是黄州市贵山县人,这个丁小顺也并不是普通的泥头车司机,而是九龙山矿场豢养的扩矿队中的一份子。从九十年代末开始,矿产丰厚的利润成了众多黑恶势力的争抢对象,为了争地盘,抢资源,这些黑恶势力常年打打杀杀,他们弱肉强食,常常是矿主们今天还是老板,第二天说不定就又易主了?而九龙山矿产资源丰富,更是被人眼红,当然也是争夺的目标。曹献森十多年前就已经拥有了开采权,早就挣得盆满钵满,也正是有了这个矿山,他才成立了中仓县“昌兴矿业集团”,为了保证矿场不受侵扰,也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他重金收买了大量刑满释放的两劳人员,以护矿为名成立了护矿队,丁小顺就是他收买的众多亡命徒其中的一个。 这就一目了然了,九龙山矿场是中仓县“昌兴矿业集团”旗下的一个企业,“昌兴矿业集团”是中仓县首富曹献森的企业,塬上乡原副乡长曹老六又是曹献森的儿子,巧合的是,曹老六又刚刚被宋市长处理过,曹老六雇凶杀人的嫌疑由此直线上升。 案子查到这里,何青云犹豫了? 曹献森和胡忠良之间的关系并不隐秘,几乎路人皆知,曹献森豢养了那么多社会闲散人员,又是打又是杀的,不说那些被打的缺胳膊少腿的,这中间还曾经闹出过人命,而曹献森总能安然无恙,除了曹献森花钱找人背锅以外,这背后少不了胡忠良的暗中帮助。有知情人士透露,胡忠良持有“昌兴矿业集团”10%的干股,也就是说,胡忠良和曹献森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动了曹献森的儿子,也就等于动了他曹献森,而动了曹献森,就势必会连累到胡忠良,如果秉公办案,何青云也就是立个功、授个奖,还是离不开中仓县。换个角度来看问题,假如把这件事如实汇报给胡忠良,那不光胡忠良要感谢他,以后的仕途之路会得到他胡书记的帮助,曹献森这个中仓县首富也会对他感恩戴德,荣华富贵也将伸手拈来,他何青云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思来想去,权利和金钱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何青云选择了另一条路。 到了胡忠良的办公室,胡忠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就是公安局的何青云?” 胡青云打了个立正: “领导,我是何青云。” 胡忠良指指沙发: “坐下说吧,什么事儿啊?搞的神神秘秘的?” 何青云坐下半个屁股: “领导,昨天下午宋市长在沙窝镇黑土坳附近差点出了车祸,经过侦察,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而是有人对宋市长蓄意谋杀,案子已经有点眉目了。” 胡忠良大吃一惊,他站了起来,紧张的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地上: “宋市长受伤了没有?凶手又是谁?” 何青云也赶紧站了起来: “您别紧张领导,宋市长没受伤,经过我们多方侦察,泥头车司机丁小顺有重大嫌疑。” “那就赶紧抓起来审呀?” “可丁小顺已经摔下山崖,死了。” 胡忠良松了口气: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是不是谋杀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你们公安局还是要调查清楚,要给宋市长一个交代嘛!” “领导,已经调查清楚了,泥头车是“昌兴矿业集团”的车,丁小顺是“昌兴矿业集团”老板曹献森的员工,而曹献森的儿子曹老六前几天刚被宋市长处理过…… 果然,胡忠良脸上变了色: “停停停,你怀疑这个丁小顺是受曹老六的指使谋杀宋市长?” “各种嫌疑都指向曹老六,第一,这个丁小顺和宋市长并无矛盾,没有杀害宋市长的动机。第二,丁小顺并不是专业的泥头车司机,以前也从不开这种车,为什么昨天突然开起了泥头车,这不是太反常吗?第三,丁小顺并不是中仓县人,也并不认识宋市长,更不知道宋市长坐的是什么车,除非有人告诉过他以上这些信息,并在事发前跟踪过宋市长,掌握了他的路线方向,而宋市长在中仓县除了曹老六,并没得罪其他人,谁会费尽心思的跟踪他呢?所以,综上所述,曹老六就是幕后策划者!” 胡忠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接连抽了两口烟,直到烟蒂发烫,这才狠狠的摁进烟灰缸里,他又改变了说法: “青云同志,按理说,我不应该干涉你们公安局的正常工作,不过呢,宋市长既然没有受伤,丁小顺也已经死了,虽然曹老六有嫌疑,那也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嘛,我看,就别在往下查了…… 胡忠良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从原来的傲慢,变的和蔼可亲,能主动称呼何青云“同志”已经说明了一切。 “领导,我服从您的命令,我会想办法尽快结案!” 何青云多了个心眼,把“服从您的命令”六个字说的很响亮,既显示出自己对胡忠良的尊重,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第14章 周静雅之约 胡忠良怎么会听不出何青云的弦外之音,他呵呵的笑着走到何青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云同志,今年多大岁数了?” 何青云心里暗喜,看来这条路算是走对了,他双脚并拢,又是一个立正: “报告领导,我今年37岁!” “好,好哇,年轻有为嘛,青云同志,你要好好干,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乔局长今年59岁了,明年就应该退休了。我和市局柳局长关系还可以,到时候我去市局打个招呼,你来接任这个局长!” 何青云一阵的飘飘然,激动的脸色潮红,如在云端: “感谢领导栽培,青云没齿难忘!” “嗯嗯,那就先这样吧青云同志,我还有些事儿要办,就不留你了。” “那您忙着领导,我先告辞了。” 何青云走了,胡忠良只是点点头,又坐下来喝起了茶,这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曹老六。 胡忠良骂了一句: “这个曹老六,还真他妈会挑时候!” 他随手按下了接听键: “曹老六,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曹老六声音里带着哭腔: “胡书记,我知道我做错事了,您一定要救救我,我求您了胡书记。” “你知道?原来这件事儿真是你干的呀?我说曹老六,你他妈长了几颗脑袋,竟然敢谋害宋市长?” “胡书记,我爸因为这件事儿大发雷霆,当场气的吐了血,求您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你在哪呢?” “我在您家门口呢!” “你等着我。” 曹老六倚在车门处,苦着一张逼脸,死了爹似的,见胡书记的车停在了别墅大门口,连忙迎了过去。 胡忠良看见曹老六就有气: “你他妈办事儿从来都不带脑子,你爸妈早晚也会被你气死!” “胡书记,我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他,哪知道…… “住口,我告诉你,刚才公安局何副局长已经汇报过了,说是基本查清楚了,那个姓丁的就是想撞死宋市长。你他妈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火上浇油?我也救不了你,你他妈就等着坐牢吧!” 说着,他拿出遥控器打开别墅大门,走进了院子。 曹老六打开后备箱,从里面费力的拎出来一个大大的旅行箱,提进了院子里。 “胡书记,这里面是两百万,只要您替我摆平这件事情,我再拿出来两百万感谢您,您就帮帮我吧!” 胡忠良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正是上班时间,别墅区只有两个老太太在不远处唠嗑,他皱了皱眉头: “我告诉你曹老六,你别以为钱能通神,什么事儿都可以拿钱摆平?我是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才没让他们动手,不然的话,你还能逍遥法外?早进局子里了!” 曹老六乖的像孙子: “我明白,我就知道您会看在我爸面子上放我一马。” 胡忠良咬牙切齿的: “帮你一次也可以,别他妈再给我添乱了,一会儿我给何副局长打电话,既然司机已经死了,就不让他再查下去了!” 曹老六欣喜若狂: “谢谢胡书记帮忙,太感谢您了。” 他殷勤的把旅行袋提到别墅门口,又赶紧表态: “胡书记,我晚上再过来,把那二百万给您送过来。” 胡忠良“嗯”了一声: “别高兴的太早,何副局长那里你也出点血,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我明天晚上联系他。” “见面别他妈胡扯八道,也别提这件事儿,言多必失,小心人家抓住你的把柄。” 曹老六连连点头: “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胡忠良厌恶的白了他一眼: “曹老六你给我记住,这件事儿关系着你的小命,也牵连到了我,你一定要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如果再出了事儿,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胡忠良不得不严厉警告曹老六,曹老六这个人太过于高调,也太过于胆大,就比如这次送钱,他就敢大白天的拎着几百万招摇过市,这既是胆大,也是无脑,甚至是幼稚。曹献森在胡忠良这里没少出血,按照“钱进才能前进”的惯例,曹老六早就应该升任塬上乡一把手了,就算是干个副县长也不算是过分。可胡忠良迟迟不敢把乡长的位子给他,以他曹老六的性格,他要是干了正职,那乡党委书记也得靠边站,他曹老六还不得把天戳个大窟窿?人的性格往往决定了人的一生,不是当官的材料,就是把他扶上马,他也照样走不远。 曹献森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大把大把的花钱不仅仅是为了给曹老六铺路,而是关键时刻能得到胡忠良的庇护。实践证明,曹献森姜还是老的辣,中仓县数次打黑除恶,他曹献森总能安全过关。 下午,宋远平三个人又开着车到中仓县东半部走马观花的溜达了一圈,途中经过三官镇、状元乡、野狼沟乡等三个乡镇,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们又往北到了千湖镇,进了千湖镇西半部,三个人被千湖镇的风景震撼了,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屹立着巍峨的山川,它们高耸入云,雄伟壮观。山峰陡峭险峻,云雾缭绕其间,山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给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感觉。 而在山脚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河流,河水奔腾不息,波涛汹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欢快地游动着,给河流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河流两岸是茂密的森林,树木郁郁葱葱,与山川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站在山川之间,感受着大自然的力量和美丽,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只有大自然的宁静和祥和,让人忘却了一切烦恼和疲惫,沉浸在这美妙的自然之中。 驱车继续往西驶去,视野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水域,在这片水乡世界里,湖泊与湖泊相连,如同大地的眼眸,清澈而深邃。湖水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天空和岸边的景色,如梦如幻。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曳,船头劈开平静的水面,留下一道道水痕。船夫熟练地划动着船桨,船儿在湖泊之间穿梭,仿佛在一幅水墨画卷中游走。 在一处临近湖泊的地方,宋远平让唐玉国停下车,三个人站在湖边吹着湖风,感叹起来。 王德昌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说: “领导您看,这片水域如果利用起来搞水产养殖,一定会产生很好的经济效益。” 宋远平看看唐玉国: “玉国,你有什么想法?” 唐玉国挠挠头: “我脑袋笨,就是觉得这地方挺美。” “你就说嘛,咱们三个随便聊聊。” “我觉得要搞就搞个旅游加水产养殖,放眼全国,像这么大的水域,咱们内陆省份找不出第二个。”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有进步,中仓县想要发展经济,就要着眼于旅游项目和水产养殖业。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从县城到这千湖镇,一路上除了山就是水,而农民呢,守着这么丰富的资源就是富不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其实根本原因还是政府引导不到位,产业规划有偏差,从重说,就是县领导思想产生了错位,没有发挥自身优势,只想着急功近利,搞什么新县城建设,亮化工程,弄了个烂摊子半途而废,白白浪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也耽误了正常的经济发展。我看呐,中仓县再这样搞下去,老百姓要骂娘的!” 唐玉国接了一句: “您说的对领导,其实,三年前老百姓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宋远平掏出香烟,扔给唐玉国和王德昌每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中仓县人,那你说说,三年前的中仓县是什么样子?” “这么说吧领导,除了什么新县城,中仓县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是吗?那这么说中仓县的经济一直在原地踏步嘛!” 王德昌又接过话茬: “何止是原地踏步,中仓县的经济水平还不如三年前呢,据我了解,中仓县欠了三十多个亿的外债,而中仓县总人口不过六十余万,如果分摊下去,折合人均负债五千多块钱,这种情况,中仓县再想发展很难!” “这个情况我知道,八里庙那个方校长曾经介绍过。所以说呀,一个好的县领导能带动一个县域的发展,可一旦干部使用不当,那当地百姓就遭了殃了。不过呢,中仓县也并不是就无药可救了,几十个亿听起来很吓人,只要县领导能真正重视起来,找对路子,中仓县依然前途无量。” 远处,一叶小舟飘飘荡荡,一个女孩影影绰绰,清脆悠扬的山歌传了过来: 山上的哥哥耶,放牛羊, 湖里的妹子哟,有话讲。 日落那个西山啰,飘炊烟咧, 哥哥哥哥呀,妹想你。 不远处的山梁上,一个粗犷豪迈的歌声遥相呼应: 湖里的妹子哟,哥知道, 心里的人儿耶,多勤劳。 湖水清清啰,鱼儿肥, 妹妹你回家咧,哥等你。 宋远平听着听着,不由一阵的惆怅。儿子已经十岁了,为了事业,也为了儿子的情绪,他选择了孤独。可人到中年,每当一个人独对空灯时,那种寂寞、空虚和男人对异性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儿子慢慢长大了,是该找个伴了。 天近黄昏,三个人又赶回了中仓县,随便找了个饭馆填饱肚子,三个人累的够呛,回到宾馆倒头就睡。 宋远平刚睡着,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拿起手机一看,是周静雅。 “宋大市长,你在哪呢?” 周静雅把“您”换成了你,似乎两个人很熟络似的。 宋远平不注重细节,何况人家又是一个女孩子。 “我在中仓县。” 周静雅咯咯的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中仓县,没打扰到你吧?” “你还真打扰我了,我刚睡着,你这就来电话了,说吧,打电话什么事儿?” 周静雅娇嗔道: “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告诉你,我也在中仓县,能见面聊聊吗?” “这么晚了,不方便吧?” “你是睡迷糊了吧?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咯咯……,你这个大懒虫!” 嗯嗯?大懒虫?这样聊天好像不对吧?怎么有了初恋的感觉呢? “给个痛快话,一个大男人,别老是磨磨唧唧的!” 周静雅催促着。 “那,在哪见面?” “这中仓县也没个咖啡店,要不,你请我吃烧烤?” “行,你说个地址!” “你先等一下,我看看我这是在哪?” 十几秒后: “新华街与人民路交叉口,我等你。” 宋远平只好又穿好衣服,叫醒了唐玉国,两个人直奔新华街。 烧烤店的老板在外面支了个炉子,红通通的碳火将一串串鲜嫩的肉串烤的滋滋冒油,老板不时地翻动着烧烤架,让它们受热均匀,随着肉串的颜色逐渐变得金黄,老板开始撒上各种调料,孜然、辣椒粉、盐等,鲜嫩的肉串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别看老板忙的不亦乐乎,生意却不怎么好,昏黄的灯光下,仅有两桌男女吵吵嚷嚷的在吃着烧烤,一个倩影独自一人坐在店里靠里的一张桌子旁。 停好车,两个人穿过摆放杂乱的桌椅,进了屋,那倩影回过头,正是周静雅。 周静雅先是笑着的,见唐玉国也来了,笑容马上不见了。 “你好小雅,又见面了!” 宋远平伸出手想要握手,周静雅只是勉强笑了笑: “坐吧!” 宋远平只好尴尬的收回手,坐到了周静雅的对面。 “来中仓县怎么不说一声呢,我好替你安排一下。” “我的大市长,吃个饭还扭扭捏捏的,我哪敢打扰您?” 周静雅又把“你”换成了“您”,这让宋远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吃点啥,我让玉国去点菜。” “随便吧!” 屋里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宋远平有些沉不住气了: “小雅,我有哪方面对不住你了吗?怎么你老是冷冰冰的?” “有吗?哦,可能我就是这个性格吧,您别在意。” 宋远平压了压火气: “要不,来点羊肉串,再来点烤鱼?” 周静雅翻动着手机,没搭茬。 宋远平郁闷了,这哪是吃饭嘛,周静雅分明是找自己难堪来了。 他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来二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我先走了小雅,你自己保重!” 唐玉国从一进屋就看出来不对劲了,见宋远平发了火,吓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也不敢喘。 周静雅“啪”的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柳眉倒竖,眼泪汪汪的: “你走,你走,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呜呜……,你走呀?呜呜…… 唐玉国识趣的走出了烧烤店,留下宋远平呆若木鸡? 宋远平并不木讷,和老婆恋爱时,也曾轰轰烈烈的,公园的树荫下,郊外流水潺潺的小河边,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老婆的一颦一笑,他都深知其意。而眼前的周静雅,和自己恋爱时的老婆何其相似?难道是周静雅喜欢上了自己?这怎么可能?自己已是人到中年,人家还是个大闺女,这中间像是隔了一座大山,让人不能逾越。 “我饿了,你去要些肉串,不要烤的太老,要嫩一点,还有,让你的司机先回去,吃过饭我送你!” 周静雅抹了抹眼泪,用命令的口吻说。 宋远平这才反应过来: “好好,我去我去。” 唐玉国正站在门外,见宋远平也出来了,轻声说: “领导,您别怪我多嘴,我觉得周静雅是喜欢上您了,我就不进屋了,我可不敢当您的电灯泡。” 宋远平笑笑: “你小子,就你心眼多,我一个半大老头子,哪有那么大魅力?不过,小雅情绪不太稳定,你先回去,我开导开导她!” “那一会儿我再来接您。” “你回去睡你的觉,不用再回来了!” 唐玉国意味深长的一笑: “明白了领导,祝您一切顺利。” 点完了烧烤,宋远平又回到屋里,周静雅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他: “咱们俩又不是国际谈判,你就非要坐那么远吗?” 宋远平只好挨着周静雅坐了下来。 “你也不问问我找你聊什么?” 宋远平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处于了被动,谈话的节奏完全被周静雅把控着。 “我是想知道,你想聊点啥?” 第15章 打雷了,我好怕 窗外的月光斜斜的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屋里面很静,静得连两个人“咚咚”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够听的到。 周静雅白嫩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良久,她似是鼓足了勇气: “远平,我……,那个,哎呀羞死人了,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尽管宋远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周静雅的这句表白还是让他心跳加速,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清楚了静雅?我可不是翩翩少年,我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呢?” 周静雅的脸更红了,红的像秋天的苹果,像清晨的朝霞,却恰恰更显得楚楚动人,那么的让人心痒痒。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周静雅两只手捂住眼睛,又偷偷从手指缝隙瞄一眼宋远平,她内心充满了紧张与期待,激动的等待着宋远平满心欢喜说出“我答应你”四个字。 宋远平当然喜欢周静雅,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的眼睛是深邃而明亮的,仿佛天上璀璨的星辰,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没有一丝的瑕疵。她的鼻梁挺直,嘴唇如樱桃般红润,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迷人的微笑。她身材高挑,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她穿着一件简约而时尚的淡青色连衣裙,更增添了她的柔美。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动听,让人听了心生愉悦。她的笑容灿烂而温暖,像是能够照亮周围的一切,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可宋远平却没有勇气说出那四个字。 世俗是粗浅的,暴力的,而男女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被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固有封建思想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人的嘴是带着利刃的一把刀,是束缚人类行为的一张大网,特别是身居高位的宋远平,一言一行都被大众所监督,也被上级领导们关注着,如果接受了周静雅的表白,什么老夫少妻,什么老牛吃嫩草,这种社会舆论是宋远平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周静雅和宋远平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周静雅的突然表白,让宋远平怀疑她是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如果她未来又遇到了年轻英俊的白马王子,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她填补情感空白的人肉补丁?在他看来,就是找伴侣,也必须要找一个三十多岁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样心里才会踏实,也不会被人诟病。 有了清晰的认识,他不得不硬下心肠,委婉的拒绝了: “静雅,我很高兴能邂逅到你这样的大美女,更感谢你对我的这份情,可咱们俩年龄太过于悬殊了,我说句实话你也别生气,论年龄,你叫我声叔叔都不为过,对不起了静雅,我真不敢接受你这份感情!” 周静雅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重锤击中了,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么说,以后我要叫你叔叔了?” 宋远平的智商在这位省报女记者面前显然不够看的,他笨拙的解释道: “就是个比喻嘛,你别当真静雅。” “那你的意思,你当不了我叔叔?” 宋远平被逼到了夹缝中,毫无招架之力,他支支吾吾: “静雅,我……,我是为了你好。” “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不管你怎么想,我有追求你的权利,远平,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绝不会放弃!” 周静雅直视着宋远平,眼睛里没有了羞涩,只有坚定。 有那么一刻,宋远平被周静雅感动了,他甚至有了拥抱住她,在她粉嫩的唇上狠狠吻下去的冲动,但他很快控制住那股窜上大脑的邪念,以平缓的语气说: “我是过来人了,男女间的感情是神圣的,是要经过长时间考验的,何况,我还有个十岁的孩子。你还太年轻静雅,你值得拥有更适合你的爱情,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周静雅挪了挪凳子,几乎和宋远平贴在了一起,一股淡雅的幽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宋远平周围: “年龄差距从来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孩子也不是你拒绝的理由,你相信我远平,既然选择了你,我已经做好了陪着你走过一生的准备。” 宋远平心情复杂,他手心微微出汗,喉咙发紧,眼神不敢和周静雅接触。周静雅的体香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的思绪变的混乱,紧张的情绪如藤蔓般在心中蔓延生长。 周静雅的小手温柔而坚定的伸了过来,轻柔的摩挲着宋远平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光不见了,小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打在屋顶,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雨滴越来越紧密,雨滴声夹杂着阵阵滚雷声,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雷声和雨声反而给周静雅创造了更多的机会,她一把抱住宋远平: “外面打雷了,远平,我好怕…… 街上那两桌客人手忙脚乱的,乱哄哄的拥进屋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孩,瑟瑟发抖的依偎在一个中年大叔怀里,大叔手足无措,样子很滑稽…… 次日一大早,宋远平格外的精神,吃过早饭,他们一行三个人直奔中仓县委。 县委书记胡忠良和县长秦双运也早早的上班了,此时,他们正坐在书记办公室喝茶聊天。 胡忠良心里是忐忑的,虽然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但全县范围内有三千多个农村教师,万一有个别老师点了火,那自己有可能被这把火烧成灰烬,再无上位的可能。乔书记已经退居二线了,头上的保护伞也没了,出了事只能自己去面对,在这关键的时刻,也只能祈祷宋远平别那么绞真了。 县委办主任林杰匆匆进了办公室: “两位领导,宋市长来了。” 胡忠良赶紧站了起来: “在哪呢?” “已经上了电梯。” “快,老秦,快出去迎接!” 两个人刚走出办公室,宋远平已经下了电梯,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 胡忠良赶紧迎了过去,满脸堆笑: “宋市长,您真够早的,我和秦县长琢磨着您九点以后才会过来呢!” 宋远平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 “我这个人就是个急性子,早点有了结果,我也能早点回黄州,咱们也别绕弯子了,老师们的工资办的怎么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胡忠良只有孤独一掷,他强装镇定: “宋市长,您亲自下了命令,我们怎么敢不执行,事情全都办妥了,全县农村教师三千三百二十七人,我们一共筹措资金两亿三千万,昨天已经全部发放到位了!” 宋远平不怎么相信,可胡忠良言之凿凿,似乎没有造假的迹象? “这就对了嘛,不管经济上有多困难,咱们也要想尽办法给他们发工资。我不是唱高调,老师们大部分是农村人,辛苦了几年,见不到应得的报酬,是谁谁也会心凉,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过日子嘛!” 秦双运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胡忠良只能单枪匹马的周旋下去: “您说的有道理,昨天下午我们召开了各乡镇全体一把手会议,把您的指示精神传达了下去,各乡镇领导干部也意识到了错误,一天时间,他们就完成了任务。” 宋远平并没有进屋,站在门口说: “你们中仓县的经济状况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你们总这样拆东墙补西墙也不是办法,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拓宽视野,就要解放思想,不能一味地迷恋什么高、新、特产业,要多做些实事。你们中仓县水利资源丰富,民风淳朴,搞一搞旅游、养殖、农产品精细加工、劳力输出等等,要利用自身优势搞活经济,要让群众们深切感受到我们政府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真心和诚心。” 胡忠良连连点头: “是啊,有些方面我们政府做的确实是有些欠缺,以后呢,我们县委县政府一定会理清思路,多措并举,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让人民群众早一天富裕起来。” 宋远平脸上有了微笑: “胡书记,火车跑的快,全凭车头带,老师们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你们仍然不能松懈,要多往下面走一走,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数。要根据各乡镇地域特点灵活制定政策,要多搞一些惠民项目,帮助农民提升就业能力,提高农民的生活质量,使人民群众真切感受到幸福感和获得感!” 胡忠良微微弯下了腰,配合着脸上谄媚的笑容: “宋市长,我今天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高瞻远瞩,什么叫做英明决策,我们一定向您学习,按照您的指示工作。” 胡忠良令人不齿的丑恶嘴脸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这种小丑般的表演让宋远平一阵阵的作呕。 而官场上永远不缺这样的人,他们时刻关注着上级领导的一举一动,犹如哈巴狗般竖着耳朵围着领导转悠,领导稍有举动,便使尽浑身解数阿谀奉承。他们为了讨好领导,不惜放下尊严,卑躬屈膝,抛弃原则,只想着如何能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以谋求个人的升迁之路。这些人如同毒瘤一般,侵蚀着公正廉洁的官场生态,破坏了和谐稳定的官场秩序。 宋远平一刻也不想待了: “那就这样吧,黄州的事情堆成了小山,我必须要回去了!” 一直沉默着的秦双运这才客气道: “宋市长,您这就要走了?我和胡书记还没尽地主之谊呢?要不,您先进屋休息一会儿,中午我们好好的安排一下?” 宋远平摆摆手: “算了,我这一走就是几天,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有机会再说吧!” 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也曾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基层领导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事情屡见不鲜,教师工资究竟发放了没有?发放了多少?从他们嘴里是问不出真相的,他知道胡忠良一定会派人盯着自己,决定来个声东击西,表面上要回黄州市,等到了收费站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果然,刚离开县委,一辆银白色轿车不远不近的跟了过来,一直跟到了驶往收费站那条路,轿车这才调头离开了。 “玉国,拐回去,到附近找两个学校探探虚实。” 王德昌笑道: “领导,还是您有办法。” 宋远平胸有成竹: “要对付胡忠良这条老狐狸,就要拿出猎人的智慧来,只要让我抓到他的把柄,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车子一路向北,驶到了一个小山村附近,一辆电动三轮停在一个斜坡路口,一男一女坐在车上说着什么。路口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大字,“石圪塔村”。 见越野车驶了过来,男人驾驶着电动三轮车匆匆进了村子,女人慌慌张张的在三轮车上打起了电话。 路面很颠簸,坑坑洼洼的,村子明显没有经过规划,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山脚、山坡,甚至山上也有农户。 一处稍稍平缓的地方有小片的竹林,挨着竹林有几十户人家,这应该是村子主要组成部分了。 一名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老农蹲在院舍的门口,他手执竹节做成的长长的水烟筒,不时低头吸上一口,浓浓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显得很惬意。 唐玉国走过去打招呼,老农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方言,向附近的山腰指了指,又贪婪的吸起了水烟。 回到车上,唐玉国有些气馁: “大爷说半山腰有个小学校,学校大约有三四十个学生,山路挺难走的。” 宋远平语重心长: “再难走咱们也要过去看看,人家老师和同学不是天天都要去学校嘛,咱去这一趟怕什么困难?走吧,别耽误事儿!” 车子艰难的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还好是越野车,虽然颠簸的让人心口疼,总算是上去了。 车子刚一停下来,王德昌跳下车,跑到远处的乱石旁哇哇的吐了起来,良久,他长长喘了口气: “我的妈呀,这七荤八素的,昨天晚上的饭都白搭了!” 宋远平哈哈大笑: “你呀德昌,还是缺乏锻炼呐!” 学校由五间破旧的竹木结构组成,墙体是石头砌成的,看来,这所学校有些年头了,房顶上长出了一蓬蓬的茅草,在微风吹抚下左右摇曳。 学校没有院墙,一根高高的竹杆立在屋外的空地上,飘扬着火红色的五星红旗。 屋里传出来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似乎很警惕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名老师。 “几位同志你们好,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宋远平微笑着和他握握手: “你好老师,我们是黄州市政府的,我想打听一下,听说你们农村教师两年多没领到工资了,有这回事吗?” 中年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略有些紧张,很快又镇定下来: “以前是拖欠了我们两年多的工资,不过,昨天已经全部结清了。说到这里,我要代表所有的老师,万分感谢我们的县委书记胡忠良同志,条件这么困难,他还是千方百计的筹措资金为我们发放了工资,有这么好的领导,我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一下子把我掌握的知识全教给学生们!” “那据你了解,别的学校的老师也领了工资了?” “领到了领到了,昨天我去乡教育办开会,大家还议论呢,说这下子生活有盼头了,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胡书记。” 正在这时,王德昌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走过来轻声说: “领导,省政府明天上午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特别交待了,不准缺席!” 宋远平点点头: “好吧,回黄州!” 而远在黄州的“黄海洗浴广场”的老板楚健雄,此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的,焦躁不安。 “黄海洗浴广场”是他投资了两亿四千多万建成的集洗浴、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大型洗浴休闲中心。投资前,楚健雄打通了从市委、市政府到公安、工商行政管理、消防、税务、环保等多个部门,从土地规划审批,到楼房的建设装修,一直到开业经营,基本没遇到过什么阻力。可这几天却奇了怪了,公安、消防、环保等部门走马灯似的轮番过来找茬,特别是公安方面,一天最少两趟,往往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十几个警察就鱼贯而入,勒令前台经理暂停营业,说是要例行安全检查,弄的从一楼到三楼的洗浴中心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根本无法正常经营,不仅是这样,他们还要到休闲娱乐部、住宿部检查,整个检查下来,客人们经不住惊吓,纷纷逃离,本来挺红火的生意一落千丈。 如果真是例行检查,那作为经营单位应该积极配合,可每天两次的检查,天天如此,这就是故意砸生意来了! 楚健雄一个电话叫来了洗浴部的经理吴玉亭,又把休闲娱乐部的经理韩思潮也喊过来,三个人商量该怎么面对目前的困境。 楚健雄说: “你们俩是不是得罪了官面上的人?” 吴玉亭摇头道: “老板,再好的人也难免会得罪人,我觉得,这可不是得罪了人那么简单,应该是咱们的生意损害了某个人的利益,人家通过官面上的人找麻烦来了。” 韩思潮也说: “我也这么认为,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的想,咱们休闲中心通过渠道挖了“皇上皇”的几个漂亮妹子,是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楚健雄一惊: “你挖了他们的人?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呢?” 韩思潮抽了口烟,皱了皱眉头: “老板,您当初说过的,休闲中心全权由我负责,为了让生意红火起来,我只能想办法挖一些有经验、懂业务的漂亮妹子,再说了,做生意就会有竞争,市场是残酷的,如果不能把握机会,那就只能被淘汰。” 楚健雄叹了口气: ““皇上皇”的老板是谁?咱们能不能和他讲和?” 吴玉亭接话道: “内地不比香港,就没有讲和这一说。我看呐,他们既然动了手,那就是想灭了咱们,咱们也绝不能束手待毙。老板,您是港商,享受着市政府出台的外资优惠政策,您去市政府求援,他们总要给个说法。” 楚健雄摇摇头: “我打过电话了,他们的解释是;下面的单位正常执法,市政府不好过多干预。” 吴玉亭恨恨的拍了一下茶几: “妈的,当初您没少花给他们钱,出了事儿一个个当了缩头乌龟?您先别着急老板,我有个表哥在省报工作,还是个副主编,我打个电话让他派记者过来,政府怕的是媒体舆论,您就瞧好吧!” 楚健雄还是摇头: “这样做不好吧?得罪了当地政府,咱们的企业就更难经营下去。” 吴玉亭加重了语气: “不这样做企业也会完蛋,您好好考虑一下,是关门大吉,还是殊死一搏?” 韩思潮也替他打气: “老板,这一天几遍的检查,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休闲部的日营业额还不到两千,这样下去估计早晚要关门,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这件事儿由玉亭和我出面,不用您露面,您只要点点头就行了。” 楚健雄一颗心像是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站起来又踱起了步。 他这个“港商”说起来好听,其实手里也就仨瓜俩枣的,大部分投资是从朋友那里筹措来的,一部分还出了高息,如果洗浴中心关门歇业,将要面对的是巨额的债务危机,那才真叫作走投无路。 来到窗边,楚健雄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玉亭,思潮,我不远万里从香港来到黄州投资,是看着你们俩才来的,洗浴中心能不能保住,就全看你们俩了!” 当天上午,宋远平起程回黄州,周静雅也如影随形,不过,宋远平出于影响考虑,没答应坐周静雅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高速路,直奔黄州市。 第16章 偶然听到的真相 省里每年都要召开那么三两次经济工作会议,以便统筹布局全省各地市经济多元化、立体发展。 宋元平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以前在农业厅工作,他是没资格参加省里召开的经济会议的。当然了,那时候他也没闲着,又是下到各市县调研工作,又是指导各地市政府如何布局规划农业产业,老是忙的他脚不沾地的。 山南省省会金州距黄州市并不远,也就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从早上六点出发,到了金州还不到九点。 省委,省政府同处一个大院办公,大院里的建筑气势恢宏,巍峨耸立。高耸的大门彰显着庄严与庄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与历史的厚重。主楼是省委办公大楼,大楼一共二十六层,主体以沉稳的深灰色调为主,线条刚硬挺拔,给人一种坚实可靠之感,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气息。 东楼是省政府办公大楼,大楼高十六层,主体基调依然是深灰色,楼体三层处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国徽,为整座大楼又增添了许多神圣与庄严。 宽阔的台阶仿佛是通往责任与使命的道路,拾级而上,能感受到一种肃穆的氛围,巨大的立柱如同坚毅的卫士,撑起一片庄重的天空。建筑的细节之处更是精雕细琢,无论是精美的浮雕还是考究的装饰,都展现出高超的工艺水平。这里不仅仅是省委、省政府的办公场所,更是承载着一方百姓的期望与重托,见证着地区的发展与进步。 宋远平刚走上台阶,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远平老弟,远平老弟,往这儿看!” 宋远平扭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是同在省委党校学习过的党校同学李伯山。 宋远平紧走几步,老远伸出了手: “哟呵,这不是伯山哥嘛,你也是来开会的?” 李伯山呵呵的笑着和宋远平握手: “我在省府打杂,干点跑腿活。” “你去年不是还在平山干副市长吗?啥时候来省府了?” 李伯山理了理剩不了几根毛的前额发际,打着哈哈: “你十天前还在农业厅搞农业呢,这不是也到黄州当市长了嘛,树挪死,人挪活,总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混吃等死,有机会就得蹦哒蹦哒,哈哈…… “你总不会升副省长了吧?” 李伯山半秃顶上有明晃晃的汗珠,胖呼呼的白脸蛋子泛起了红潮,有些得意: “承蒙领导看得起,我现在的职务是省府秘书长,反正就是伺候领导呗!” “行啊你老李,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以后你可就是我的领导了!” “哪里哪里,咱俩不分不分伯仲,老弟你就别埋汰我了。” 宋远平一本正经: “我说的是实话,你是省府党组成员,是正儿八经的省领导嘛!”” 李伯山看看腕表: “行了远平老弟,这牛逼咱就不吹了,时间快到了,今天散会你可不准走,老哥得好好和你唠唠嗑,走,咱俩一块上去!” “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李伯山心里美滋滋的,嘴里却说: “远平,再叫我领导,我可跟你急!” 中型会议室设在行政大楼12楼,两个人进了会议室,主席台上已经坐了几位省领导,李伯山又和宋远平握了一下手,走上了主席台,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工作人员引领着宋远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几分钟后,省府一把手陆季良进了会议室,时间也刚好十点整。 陆季良年近六旬,身形清瘦,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却丝毫不减其威严与气度。他身着笔挺的正装,显得身姿挺拔,那清瘦的面庞上双眼如炬,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眼角浅浅的细纹是岁月的沉淀,也是阅历的见证,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着,透露出坚毅与果敢。一头短发虽已微微泛白,却梳理的整整齐齐,彰显出他的一丝不苟。他走路时步伐坚定有力,精神抖擞,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对这片土地的责任与担当。 会议开始了,陆季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他简明扼要的阐述了当前省内的经济局势与发展中存在的不足,深入浅出的分析了出现的问题,并根据这些问题制定了规划,做了工作调整,会议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宋远平在农业厅工作时,主持农业工作的副省长都换了两任了,他也很少有机会和陆省长见面。仅有的两次接触时间也很短暂,一次是陆季良到省农业厅作工作调研,还有一次是在桥南县“高效农业示范基地”见的面,当时陆季良还表扬了宋远平,说宋远平工作务实,思想进步,还说宋远平年轻有为,将来有一定有前途。 而今天,宋远平真正见识到了陆季良的工作节奏,他没有华丽的语言,每句话都像是在闲聊,却讲得非常契合,既针对性的分析解决了问题,又简洁明了的布置了工作。当然了,这看似轻松的讲话,离不开他辛勤的付出,他讲的每一组数字,布置的每一项工作,都要经过详细了解和多方论证。经济工作是严肃的,容不得一点马虎,它关系着省内几千万人民的福祉,关系着十六个地市的经济发展与城镇化的推进。 散会以后,宋远平没有给李伯山打电话,并不是他不想过多和李伯山接触,而是急于回黄州处理问题。既然在董胜利面前立下了军令状,那就得开足马力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如果在黄州栽了跟头,那他不但辜负了省委郑书记对他的期望,也等于自断了前程,那还玩个屁呀! 到了停车场,刚上了车,宋远平无意中向外面瞅了一眼,忽然看见胡忠良急匆匆的从省委大楼处走了过来,宋远平有些奇怪,胡忠良来省里干什么? 胡忠良径直走向宋远平的越野车,正当宋远平以为胡忠良是来打招呼时,他却突然改变了方向,走向右侧停放的一辆奥迪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随即,车辆启动,驶出了省委大院。 “刚才那个人不就是胡忠良吗?” 唐玉国也看见了他。 “不管他,到外面找个地方吃饭,吃过饭咱还要赶紧赶路!” 唐玉国在这一片并不陌生,他开着车直接来到了位于省委大院西侧约三百米处的“李氏唐老鸭”,宋远平在农业厅工作时没少来这个地方吃饭,每次来都要点上一个鸭腿打打牙祭。 车子拐进停车场,唐玉国惊奇的发现,胡忠良坐的那辆车也停在停车场里。 “领导,胡忠良的车也在停车场,咱们怎么办?” “你不会看错吧?” “错不了,前挡风玻璃处有个卧虎,还有一串铜钱,牌照尾数是三个六。” “只管进去吧,他吃他的,咱吃咱的,互不打扰就行!” 进了饭店,两个人要了个小单间,唐玉国去点了菜,两个人一盘烧青菜,每人一个鸭腿,一碗米饭吃了起来。 简简单单吃过饭,宋远平吩咐道: “小唐,你要是想办私事儿就赶紧去,咱还得赶紧走,路上不能停车。这大摊子事儿,急的我头疼!” 唐玉国答应一声,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隔断式的,一共三个蹲位,唐玉国推开第一个蹲位蹲了进去,方便完,提起裤子刚要出去,胡忠良打着电话就进来了,唐玉国心里想着等胡忠良进了蹲位再出去,省得和他打照面。 胡忠良像是很生气: “老曹,你知道你儿子闯了多大的祸吗?他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唆使那个丁什么……,反正是姓丁的,唆使姓丁的用泥头车撞宋市长?还好宋市长没出事,他要出了事,谁他也保不了你们!” 唐玉国吃了一惊,他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动了胡忠良。 胡忠良又说: “你告诉你儿子曹老六,让他把尾巴夹紧一点,要是再出了事儿,我他妈把你们的矿全都封了。还有,何副局长帮了大忙,不然的话老六早就进去了,我让老六出点血他去了没有?” 对方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呜呜啦啦的,过了一会儿,胡忠良又说: “什么,送这么少?你让老六再拿出五十万送过去,我服了你们爷俩了,办点事儿总是他妈抠抠索索的,你这个蠢蛋儿子早晚会毁了你,快照我说的去办!” 唐玉国浑身抖个不停,脑门上、身上全是汗水。虽然早已经猜到是曹老六下的毒手,但苦于暂时没有证据,只能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想到上个厕所竟然听到了这么惊天的大秘密? 过了几分钟,胡忠良出了蹲位,又听见水池哗哗的流水声,随即,脚步声响起,胡忠良出去了。 唐玉国几乎虚脱了,他战战兢兢的洗了手,又匆匆回到了包间。 “你怎么了小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宋远平关切的问。 “领导,我……,咱们快走,路上我和你详细汇报。” 宋远平着急了: “我说小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让我着急了行不行?” 唐玉国脸色苍白,什么话也不说,拉着宋远平的手就走。 宋远平从没见过唐玉国紧张成这个样子,甚至动手拉扯自己?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再问了,和唐玉国出了包间。 唐玉国到前台付了账,两个人匆匆上了车,直到车子拐到路上,唐玉国的手还在一直发抖。 “现在能说了吧?” 宋远平心里藏不住事儿,也不允许身边的工作人员遮遮掩掩的,他急不可耐的问。 “领导,我刚才在卫生间遇到了胡忠良,我在蹲位里面,胡忠良没看到我。我知道您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就想着等他进了蹲位我再出去,没想到……,没想到到我听到了个惊天大秘密!” 宋远平叹了口气: “小唐,你别啰里啰嗦的,你先挑重点说出来嘛!” 唐玉国嘴不随心: “您猜他在给谁打电话?” 宋远平气呀,你越着急,人家唐玉国倒是不急了? 见宋远平没搭腔,唐玉国知道宋远平这是生气了,赶紧一五一十的把偷听到的秘密全讲了一遍。 宋远平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的涨红, 他气得咬牙切齿。 他生气不是为了曹老六想要谋害自己,而是胡忠良身为国家干部,一个县的县委书记,竟然和曹献森这种人沆瀣一气,为虎作伥,他从曹献森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还有那个何副局长,连自己这个堂堂的市长被人谋杀未遂他都敢包庇凶犯,如果是一般的老百姓呢? 这样看来,工资的问题他们未必真解决了,胡忠良绝应该是在骗自己,那位山村学校的老师,他也不一定是老师,县里欠了老师的工资,支付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没必要为胡忠良歌功颂德,而他却把胡忠良夸成了一朵花?还有,路口那辆电动三轮车上的男女,他们是不是放哨的?疑点不止这两处,那么破烂的教室,外面的旗杆上竟然有一面崭新的红旗在飘扬,这不合乎道理呀?明明是在表演,在作秀嘛! “领导,现在证据确凿,您可以下命令抓人了!” 宋远平摇了摇头: “用这种方式获得的线索不能算作证据,想要抓人,一定要形成证据链才行。” 唐玉国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他嘟囔着: “我的妈呀,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连大气都不敢喘,憋的我脑袋都缺氧了,生怕被胡忠良听到动静!” 宋远平又乐了: “你是怕的啥呀?该害怕的是他胡忠良,他做了亏心事,夜里一定睡不好。” 上了高速,唐玉国专心致志的开车,宋远平盘算着该怎么处理那些硕鼠们。 回到黄州市,宋远平不顾疲劳,马上把王德昌叫到了办公室: “德昌,咱们市局领导们你了解多少?” 王德昌眉头皱了皱: “怎么说呢领导,能在市局当领导,他们没一个是吃干饭的,那奖章都是一摞一摞的,反正个个都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 “你这说跟没说一样,这样,你一个一个介绍一下给我听听。” 王德昌见宋市长要动大阵仗,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就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给宋远平沏茶。 “局一把手和您一个姓,叫宋光荣,宋光荣兄弟两个,宋光荣是老二。听说宋局长小时候很得意这个名字,走到哪都把胸脯挺的高高的。上小学的时候没用功学习,老是倒数前三名,他老爸就揍他,说他对不起这个名字,老师也讥讽他,说还光荣呢,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他老妈就拉扯着他说要到派出所把名字改成宋二狗,宋光荣就哀求说一定会好好学习。您还别说,打那以后,宋光荣学习可卖力气了,到了初中就成了班里的拔尖生,到了高中更牛逼,一直排在全年级前三名,后来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从基层民警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是真佩服他呀!” “他这个人人品怎么样?” 王德昌收起笑脸,正经起来: “人没说的,就是周六周日爱到歌厅唱歌,说是工作太紧张,放松一下心情有利于重大案件的侦破。在一些不太紧急的事物上,他可能会稍微放慢节奏,总体来说,市局在他的带领下没少给公安工作增光添彩,我给他打九分!” 宋远平开玩笑的说: “王主任,看来你和这位宋局关系不一般嘛,怎么这么了解他?” 王德昌连连摆手: “您可千万别误会领导,其实我们俩是老乡,是那种非常非常近的老乡,我们村和他们村不超过二里地,我和宋局长还是初中同学呢。那时候我们俩关系非常好,所以他屁大点的事情我都知道。初中毕业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他去县里上了高中,我去了市里上的高中。虽然没在一起,我们还是没断过联系,有时候还会聚个餐啥的,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太铁,信任度还是有的。” 宋远平点点头: “那其他几位副局呢?” “其他几位副局也可以,老话儿不是说嘛,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宋光荣做光明磊落,雷厉风行,他手下的兵也不敢过于懒散,太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从这几年咱们黄州市社会这么稳定,能看出来市局功不可没,他们是出了力气的。” 宋远平忽然严肃起来,他表情凝重: “德昌,你马上给宋光荣打电话,让他来我的办公室,我有事找他。” 从宋远平开始了解宋光荣,王德昌已经猜到宋远平要办大案子了,他不敢怠慢,翻出宋光荣的电话打了过去。 第17章 惊不惊喜 宋光荣并不像王德昌说的那样,是个懒散的人。宋光荣和王德昌不光是同乡,而且还是同岁,严格来说,宋光荣比王德昌小了两个月零六天。 作为市局领导,宋光荣有他自己的管理方法。公安工作就像是一张弓,一定要有张有弛,弓弦拉的太满,容易折断,太放松,又没有了力度,所以,他要求全局干警,除了有重、特大任务必须要加班以外,周六周日该休息一定要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有更饱满的精神,更清晰的头脑去工作。 一见面,宋远平就看的出来,宋光荣的性格和王德昌所说的有些出入! 宋光荣警容肃整,一副干练的样子。特别是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目光深邃而凛冽,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奥秘,似乎能穿透层层迷雾,直击事物的本质。当他微微眯起时,透露出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敢,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在对视的瞬间,便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那如炬的目光仿佛能在黑暗中寻找到最微弱的光芒,在混沌中辨明方向。 宋远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宋光荣,他紧紧握住宋光荣的手舍不得松开: “光荣同志,我刚才听王主任说你们俩村子挨着村子,初中时候还是同班同学,是真的吗?” 宋光荣笑着说: “我和王主任是村挨着村,也是初中同学,不过呢,上初中的时候,王主任可没少欺负我。初二的时候我们俩还坐过一张桌子,上课时他总是偷偷的用手指捅我的胳肢窝,那个时候我没他个子大,还不敢汇报给老师,所以啊,被他欺负了两年!” 王德昌连连喊冤: “你这么说可不对呀光荣,你是没报告老师,可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一回放学路上,你纠集了几个同学还揍了我一顿呢,我不也没找你报仇嘛?” 三个人哈哈大笑,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的融洽。 等两个人斗完了嘴,宋远平这才舍得松开宋光荣: “光荣同志,你姓宋,我也姓宋,咱俩还是一家子,我可就直话直说了!” 宋光荣也很欣赏宋远平这种爽直的性格,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豪气顿生: “领导,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行了,我一定尽力而为。” 宋远平于是先从中仓县弯道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唐玉国听到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宋光荣。 听完这一切,不光是宋光荣感到震惊,就连王德昌也惊得合不拢嘴! 宋远平又接着说: “中仓县局有个别人已经不能信任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市局马上成立个专案组,从根到梢把这件事情捋清楚。另外,中仓县沙窝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张喜林同志是第一个去过现场的人,他掌握的信息量比较多,从表面上看,这位同志应该可以信任,你们可以通过他获得更多的线索。” 王德昌接过话茬: “张喜林同志责任心很强,那天是我领着他去的现场,他一连忙了几个钟头,从弯道出事的现场,一直到山崖下面的现场,他是一丝不苟的工作,后来还是他开着警车把我送到了中仓县县城,我看这位张喜林同志完全可以信任!” 宋光荣一听是这种情况,心里有了数: “您放心领导,中仓县有车祸现场,还有张喜林同志掌握的第一手材料,这边呢,有您的司机唐玉国听到的线索,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了,那这件事情不难查清楚,我向您保证,一周内,这个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宋远平又一次握住宋光荣的手: “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光荣同志,有必要的话我这边会联系市检介入,只要你们掌握了详实证据,该抓人就抓人,你们那边结了案,我这边马上汇报给省委,让省委来处理胡忠良的问题。另外还有个问题,这件事情目前为止只有小唐和咱们三个人知道,千万不要泄密,要严防曹献森、曹老六和胡忠良狗急跳墙,出逃国外!” 宋光荣身体站的笔直: “我向您保证,这几个人逃不了!” 安排完这件事情,宋远平又马上组织召开市政府党组成员会议,他要看一看,自己两赴中仓县期间布置的工作,这几个副市长完成的怎么样了? 四点钟的会议,宋远平提前十分钟进了会议室。 他粗略看了看,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副市长鲁长风和魏二河都在,加上自己和王德昌,还有两个人没来,一个是副市长何勇,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 几位副手纷纷站起来打招呼,宋远平点头示意: “好好,大家都坐吧!” 他从包里拿出记事本,一页一页翻看着工作笔记,做好了会议前的准备。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周景瑜步履匆匆的进了会议室: “哟,大家都来了,我没迟到吧?” 宋远平笑了笑: “咱们的周秘书长是掐着点儿过来的,时间刚刚好!” 几个人都呵呵的笑,鲁长风和周景瑜关系走的很近,他打趣道: “咱们的秘书长名字起的就很有深意,你们分析过没有,如果把中间这个“景”字去掉,那他就是周瑜了,哈哈…… 高学伟也接过话茬: “平时还真没注意到,长风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黄盖是谁呀?” 周景瑜自我解嘲: “咱这一屋人就根本没有黄盖,我呢,也谁都不敢打,呵呵…… 宋远平看看墙上的钟表,四点过了几分钟了,只剩下何勇一个人没来了。 “咱们规定的是四点钟的会议,已经过了几分钟了,不等了,开会!” 高学伟说: “何市长还没到呢?” 宋远平看向王德昌: “通知何巿长了吗?” “通知了,我亲自通知的。” “那就不等了,作为一个领导,一定要有时间观念,他一个人没来,不能影响咱们这么多人的会议…… 正说着,何勇推门进了会议室: “大家来的挺早的嘛!” 宋远平一脸严肃: “何市长,你可是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十分钟?不好意思了,刚才有点事儿耽误了一会儿。” 宋远平还是冷着脸: “何市长,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我们当市长的敢迟到十分钟,各县局开会就敢迟到一个小时,各乡镇长就敢迟到一天!” 何勇解释道: “您不知道宋市长,我刚才接了董书记一个电话,这才耽误了一点时间。” 宋远平更气了,迟到就是迟到了,还拿董胜利来压自己? 他语气越发严厉: “何市长,你的意思是要董书记替你承担责任了?” 何勇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我来黄州市之前郑书记就和我说过,不能用赶马车的方法来赶牛车,现在看来,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好马一扬鞭他就使劲往前跑,可懒牛就不行了,你就是拿鞭子使劲抽它,它也慢慢吞吞的不往前走,它靠的是什么呀?靠的就是它皮粗肉厚!” 这几句话说的够分量,何勇羞的面红耳赤,可偏偏又无法反驳? 宋远平环视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鲁长风身上: “先不说这些了,鲁市长,“南山区农贸批发市场”的脏乱差整顿的怎么样了?” “我亲自督战,用了三天时间,不但批发市场整顿了一遍,附近的阳光社区卫生也捎带着清理了一遍!”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魏二河: “魏市长,青年社区群众们的吃水问题解决了吗?” “我已经让人通知自来水公司了,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宋远平沉下脸: “开会不落实等于零,布置工作不检查等于零。只有发现了不落实的事儿,追究不落实的人,才等于落实到位!” 众人面面相觑,宋远平这几句话不只是对魏二河一个人说的,是面对的所有人。 高学伟听不下去了: “宋市长,工作嘛就是要一步一步来,哪有人能一口吃个胖子嘛?” 宋远平如电的目光直视高学伟: “我正要问你呢高市长,“星光机械厂”破产重组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哪会找到人对接呀?“星光机械厂”设备老化,工艺落后,产品更新换代迟缓,根本就不适应市场需求,这个事情很难办呀!” “难办不难办都要办,你都联系了哪些企业对接了?”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高学伟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了两句话: “我让经贸委的同志去星光对接了,暂时还没有联系到合作企业。” “高市长,这就是你的办事效率?作为常务副市长,你并没有尽心尽力地去工作,你把球踢给了经贸委,如果经贸委再把球踢给下级单位,这皮球踢来踢去的,机械厂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高学伟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被宋远平熊了一顿,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他什么时候也没这么窝囊过,就是前任李市长也总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偏偏这个宋黑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这让他的火气一阵阵的在胸中燃烧着。 有心再呛回去,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负起责任,他只能忍着一肚子的气,抽起了闷烟。 宋远平又看向何勇: “何市长,“小青河大桥”垮塌事故调查的怎么样了?” “市里没有这方面的专家,需要省里的桥梁专家过来配合调查。” “那你派人联系了吗?” “联系了,可能后天会过来。” 宋远平紧皱眉头: “虽然是小型桥梁,事故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对周边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产生了严重影响,我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要未雨绸缪,要全面排查全市各区县桥梁、房屋建筑、商场、学校,以及人员密集地的安全隐患!” 何勇连连点头: “我会尽快安排下去,集中力量,一周内在全市范围内排查一遍。” 宋远平缓和一下语气: “同志们,我这个人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大家一定要记住,我们的政府工作就是要以人民为导向,必须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时代。如果我们眼睛里没有人民,那么就是无病呻吟,就是无根之花。所以,大家要扎扎实实的工作,认认真真完成交代的任务,不要只想着走过场,每件事情都要实打实落实到位!” 会议室里显得很沉闷,大家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就是没一个人说话。 宋远平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他也想搞和谐,搞团结,可现实容不得他这样想,如果开头工作都做不好,那以后就会更拉稀,谁还会听他这个市长的?三把火不三把火的,反正一定要烧一把火才行! “明天上午,咱们所有党组成员都要亲临任务现场,大家共同见证一下,布置的工作任务有没有干净利落的完成!”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结束时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宋远平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回了常委楼。 远远的,三个人影正站在家门口,等他走近一些,他的眼睛湿润了,只见姐姐身边依偎着儿子晨阳,一旁还立着周静雅? “那是我爸爸,那是我爸爸…… 小晨阳看到爸爸回来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宋远平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儿子从小没了妈妈,自己又常年不在家,他在学校受没受委屈?营养能不能跟上?冷了,热了,他首先想到的会是谁? 他一把抱起儿子,在他清瘦的脸蛋上亲了又亲,任那眼泪模糊了眼睛。 姐姐走过来: “远平,这些天晨阳老是说做梦梦到你了,闹着非要来找你,我怕给你添麻烦,就一直拖着没来。刚好你女朋友小雅找过去了,说是你让她过去接晨阳的,还真多亏了她,不然我们还真不好进这个大门呢!” 赵静雅站在家门口,阳光如金色的纱蔓,轻柔的覆盖着她。 她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黑亮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在光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就那样站着,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温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这如诗如画的一幕,以及那溢满爱意的深情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姐,你误会了,她是我朋友不假,不过不是女朋友,我也没说过你们家的地址,更没让她去接晨阳!” 姐姐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可别骗我远平,小雅挺好一个姑娘,你可不能坏了良心?” 宋远平把儿子放在地上: “姐,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人家小雅还不到三十,你觉得我们俩合适吗?” “那她为什么要冒充你女朋友?人家一个女孩子,那不是吃了大亏了?” 宋远平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拉着姐姐的手: “这事儿多少有点复杂,反正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咱回家再说!” 到了门口,周静雅拉着小晨阳的另一只小手,藕节似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宋远平的腰部,漂亮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 “远平,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才几天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把宋远平叫作远平了,一副先入为主的样子。 “谢谢你了小雅,前两天我还说回去接晨阳呢,这下我省事儿了!”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周静雅笑吟吟的。 “吃大餐去,爸爸,我要吃大餐!” 小晨阳仰起小脑袋,期待的小眼神望着宋远平。 第18章 爱之深 姐姐爱抚的摸摸小晨阳的小脸蛋,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我和你姐夫承包了七十多亩荒山,这几年忙的脚不沾地的,晨阳跟着我们俩受苦了,远平,你这个姐姐不够资格啊…… 宋远平眼睛也湿润了: “姐,你千万别这样说,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你的支持,哪会有我的今天?” 姐姐比宋远平大了五岁,母亲早逝,父亲年迈多病,她稚嫩的肩膀早早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父亲至今还住在姐姐家里。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如今,四十多岁的她身上布满了沧桑感。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纹路,常年的风吹日晒,让她的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她的双手布满了老茧,由于皮肤干燥,还布满了细细的裂纹,特别是双手的虎口处,裂口处还结了痂皮,仿佛诉说着过往岁月的辛勤与坚韧。 她的穿着极简朴,衣服的颜色因为多次洗涤,已经有些发白褪色,但依然干净整洁。她微微佝偻的脊背和青丝中夹杂着的白发,是生活重担压过的印记。 “看你们俩,晨阳来了你们都应该高兴才对嘛,怎么一个个像是要哭似的?” 周静雅在一旁打圆场。 “对对,高兴,应该高兴,走,我领你们吃大餐去!” 宋远平感激的冲周静雅点点头,这女孩简直太善解人意了。 吃过饭,宋远平领着姐姐看黄州夜景。 夜幕下的黄州市,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林立的高楼大厦被五彩斑斓的灯光勾勒出雄伟的轮廓,仿佛是一个个守护城市的巨人。霓虹灯闪烁着,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交织成一片绚丽的光影海洋。街道上,路灯如同一串串明亮的珍珠,照亮着行人们前行的脚步。车水马龙的道路上,车灯如流动的银河,川流不息,汽车的喇叭声与街边店铺传出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城市夜晚的交响曲。广场上,喷泉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换着各种形状,时而如盛开的花朵,时而如舞动的丝带。远处的江面上,横跨着的大桥被灯光装点的如梦如幻,江水倒映着城市的灯火,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黄州市的夜景是一幅充满活力与魅力的画卷,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姐姐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不够用了,不时的发出阵阵惊叹声,特别是到了中江大桥,那如梦如幻的七彩桥梁更是震撼到了她,宋远平让小唐把车停在大桥旁边的一个停车场,几个人徒步来到江边。 姐姐赞叹道: “活了几十年了,我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太美了,比我们山村漂亮多了!” 周静雅笑着说: “姐,城市哪有山里好啊?山里有大片大片的树林,空气清新,还有小河流水,每天听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唱歌,看着小河里的小鱼小虾,那才叫惬意呢!” 宋远平说道: “静雅,你只看到了山村里的美,没有看到山村里的苦。你也去过中仓县,山村里百姓们的房屋还大都是竹木结构,有几家盖得起楼房啊?这些年我们的国家是强大了许多,农民的日子也确实比起以前好过多了,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仍有一部分农民没有过上小康生活,就像谭娃子一家,他们的日子就更困难!” 姐姐批评道: “你呀远平,你和小雅说话别老是打着官腔,我看还是小雅说的对。你就比如说我们一家人吧,以前过的是啥日子?吃了上顿,下顿就没着落了,一身衣服补丁摞补丁的,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夏天热的要死,连个电扇都买不起。冬天呢,从屋顶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那风儿呼呼的从窟窿处往屋里灌,冻的人钻都没地方钻。你再看看现在,忙是忙了点,家里盖起了两层小楼,还装上了空调,这冬暖夏凉的,再也不用遭那份罪了。还有,城里的有钱人可愿意到山里玩了,还有人花大价钱买了山里的地建房子,一辈子在山里安家落户,美着呢!” 小晨阳也跳着说: “山里好山里好,我能上山抓兔子,还能去小河里摸鱼,我摸的鱼在家里的水缸里养着呢,可好玩了。” 周静雅亲昵的搂着小晨阳的肩膀: “那你以后想在山村上学,还是想跟着爸爸在黄州上学?” “我想在黄州上学,我想爸爸!” 几秒钟后,他苦着一张小脸又说: “可山里有我姑姑、姑父,还有我的同学们,还有我的老师,我不想离开他们。” 姐姐一把抱住小晨阳,轻声抽泣着,眼泪流了下来! 周静雅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脊背,柔声的安慰着: “姐,您抚养了晨阳这么多年,也该歇歇心了。以后您就把晨阳交给我,我负责照顾他,您什么时候想他了就过来看看他,您要是忙,等晨阳放假了我陪他去看您!” 宋远平木木的立在一旁,这周静雅是铁了心要和自己捆在一起了?这该怎么办? 姐姐松开小晨阳,握住周静雅的手: “小雅,远平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你真这么想?” 周静雅扭头看了一眼宋远平: “姐,连您也这样说,您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结婚吗?” “对呀,你说说呗?” 周静雅和姐姐的手握在一起,眼睛却看着宋远平: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远平,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到省报当实习生,有一次师姐带我到东玉县采访,就是采访的远平!” 说到这里,周静雅美丽的脸颊涌起一片红晕。 “我告诉您姐,当时我第一眼见到远平的时候,我就被他眉宇间透露着的坚毅与果敢,还有那份英俊,那份潇洒给深深吸引到了。他年轻却不失沉稳,他的英俊不仅仅只表露在外表,而更在于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在我心里,他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让人爱慕。当然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记者,咱们的县委书记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呢。” 宋远平忍不住插了话: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我了?” “有个词语叫做一见钟情,这个词语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有多少人真正能够感受到它的深意?我就真切感受到了。这么多年来,你的影子时不时的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也曾挣扎过,纠结过,后来我还偷偷几次去了东玉县,就是为了了解你的家庭情况。那时候你们刚刚有了小晨阳,而小晨阳的妈妈在生下小晨阳当天就去世了!” 小晨阳一会儿看看周静雅,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爸爸,他懵懵懂懂的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将要发生一些什么了? 姐姐又问: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和远平……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方面,自从我妈妈知道我在偷偷爱慕着远平,她就死活的不同意,还把我困在家里,不让我出去。而我也在纠结着,有时候人的外表代表不了他的内心,我不知道远平能不能接受我,更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质?这期间妈妈给我张罗了好多对象,我就和妈妈抗争,从没去相过亲,我们单位的同事也曾追求我,我也断然拒绝了!” 周静雅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九年了,整整九年了,我挣扎,我盼望,我孤独,内心的复杂情感如蛛网般密密的交织在一起,无法释怀。后来,远平又去了省农业厅工作,我们俩的人近了许多,可心依旧陌生,他哪会知道,一个女孩子默默的爱了他几年?这么多年以来,我曾无数次的走进农业厅的大门,却又没勇气向他表白?就这样一直拖呀,拖呀,直到今年二月份,我爸爸突发脑溢血,人差点没了,我妈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同意我的事让我自己做主,而我,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 宋远平被深深感动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儿为了自己竟然整整坚持了九年时间?而这九年,让一个女孩子从青涩变为了成熟,这中间她经历了多少的挣扎、煎熬,她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 面对这份感天动地的深情,他无法再坚持自己固有的想法,他暗自怒吼;让那些世俗偏见滚远点吧,让那些流言蜚语、眼红、嫉妒、恨统统见鬼去吧,哪怕是这个市长不干了,也不能负了周静雅这份深情! 他刚要表明态度,小晨阳忽闪着大眼睛怯怯的问周静雅: “阿姨,您喜欢我爸爸吗?” 周静雅深情的看了一眼宋远平,又低下头柔声说: “我喜欢。晨阳,我要是给你当妈妈,你愿意吗?” 小晨阳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愿意,太好了,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了…… 周静雅激动的抱起小晨阳,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 次日一大早,宋远平起床去喊儿子和姐姐吃早餐,让他惊奇的是,儿子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呆呆的发愣? “这么早就醒了儿子,想什么呢?” 小晨阳心事重重的: “爸爸,我是不是做梦了?昨天晚上阿姨说要做我的妈妈,是真的吗?” 宋远平笑着说: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我以为我是做梦呢,爸爸,阿姨真漂亮,我妈妈有她漂亮吗?” “你妈妈和你阿姨一样漂亮!” 小晨阳点点头: “阿姨呢?” “咱们和阿姨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她回自己的家了。” “我喜欢阿姨,我想天天见到她!” “好,爸爸努力,爸爸争取早一点让她住咱家好不好?” “好,爸爸加油!” 到了姐姐的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再敲,还是没动静? 他只好打姐姐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姐姐说: “我走了远平,你是市长,每天工作那么忙,我留下只会给你添麻烦。远平,好好的对人家小雅,这么好的姑娘,你这一辈子再难遇到了!” “我知道姐,你自己多保重!” 一股暖流涌上宋远平心头。 无论任何时候,姐姐都在替自己着想,连送也不让自己送,就这样默默离开了! 和儿子一起下了楼,刚走出大门,周静雅的红色小轿车也刚好驶了过来。 “那是阿姨的车!” 小晨阳兴奋的说。 周静雅下了车,款款的走了过来: “你们爷俩挺早的嘛!” 小晨阳阿姨阿姨的叫着跑了过去,周静雅温柔的牵住小晨阳的小手,一抹朝霞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请假了,我今天专门陪着晨阳去学校认认门儿。” 宋远平心里一暖: “学校你这就联系好了?” 周静雅娇嗔的: “我是谁呀?我是省报大记者,联系个学校还不是小菜一碟!” 宋远平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了小雅,你算是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周小雅蹲下身笑着对小晨阳说: “你看你爸,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嘛,老是谢呀谢的?” 小晨阳马上和周静雅统一战线: “就是,爸,你刚才还说早点让阿姨住咱家呢,你可不准耍赖!” 周静雅脸上的红晕显得更红了,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宋远平…… 上班后,宋远平召集市政府党组成员们,第一站去了“南山区农贸批发市场”。 走进农贸批发市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景象。宽敞的通道一尘不染,地面被打扫的光可鉴人。蔬菜区域,摊位排列整齐,各个摊位前的区域划分明确,没有丝毫杂乱之感,商户们和商贩们忙着讨价还价,一片繁忙的景象。 水果区,各类水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被有序地陈列着,什么苹果、香蕉、鸭梨、西瓜、葡萄、橘子、橙子、柚子、哈密瓜、椰子等等应有尽有,一筐筐,一箱箱的整齐码放着。 水产区域,地面干燥清爽,没有发现积水和异味儿,鱼儿在水池中欢快的游弋,有一条鱼还跃出了鱼盆。 整个农贸批发市场通风良好,空气清新,没有刺鼻的气味,货物摆放规整,车辆停放有序,总体来说,这次治理效果显着,宋远平很满意。 一行人又驱车赶往青年社区。 青年社区隶属太平区站前街道管辖,接到上面的通知,太平区区长蔡长海、街道办事处主任柳建波和社区几位干部早早的就等候着了。 社区群众听说市领导要来检查水质,也纷纷聚集在社区办公室周围,其中就有宋远平接见过的那位老者。 七辆轿车有序的驶进了社区服务中心的停车场,见市领导们来了,区领导、街道领导们赶紧迎了过去。 蔡长海小跑着替宋远平开了车门: “您好宋市长,欢迎您莅临我们青年社区视察工作!” 宋远平和他握了一下手,单刀直入: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青年社区的水质改善了吗?” 第19章 一个理字走天下 蔡长海倒是也干脆: “市长,青年社区已经列入《黄州市2014城市老旧小区拆迁改造范围》,已经有近三分之二的居民搬走了。而改善水质并不是个小工程,需要更换供水设备和更新大量的地埋水管,所以,区里让街道安排了两辆洒水车暂时供应居民用水。” 旁边的居民们围了过来,那名老头气愤的说: “你们当官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这就算解决问题了?我家住六楼,你们当官的提几桶水到六楼试试?” 柳建波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又赶紧向宋远平解释: “困难只是暂时的,等社区拆迁以后,几个月时间新楼房就盖好了,到时候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居民们却根本不买账,大家七嘴八舌的诉着委屈: “说的倒好,听说我们这地方前年都列入规划范围了,到现在不还是没拆吗?” “市长,这是他们听说您要来检查了,这两天他们才弄了两辆洒水车应付一下,以前我们吃的、用的,还是这些脏水!” “就是,你们当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自己尝尝这水,能喝吗?” “市长,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呀…… “市长…… 宋远平两手向下压了压: “大家先静一静,我今天来就是替咱们大家解决问题来了,听说你们这里的水吃了掉头发,真有这种现象?”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忿忿的说: “您看我这头发,都掉了一半多了,我才不到三十岁,谈了俩姑娘都谈崩了,都是被这水给害的!” “还有我!” 一个中年人顶着个“日月潭”似的脑袋也挤到了前面: “我以前还扎过辫子呢,现在您再看看,我这头发还剩几根?” 街道办一个干部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二满,别人凑热闹我不说,你咋也来起哄?你外号本来就叫二秃子嘛!” 大家哄的笑了起来。 李二满不服气: “我们这一片儿的人为啥搬走了那么多?人家不想吃这脏水,也就是我们一百多户条件不好,要不然我们也早搬走了!” 宋远平看向魏二河: “昨天你还说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原来是安排两辆洒水车呀?魏市长,你这样做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魏二河支吾着说: “我是想着马上该动迁了,再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没必要,所以…… “所以你就和区里一起相互推诿扯皮,欺上瞒下?如果你们的父母儿女住在这里,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魏二河低垂着脑袋,无言以对。 “拆迁重建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么快,要先拆后建,要改造电力、网络通信、地下各种管网都要重新铺设,还有小区的硬化、绿化,配套设施等等,没有两年时间就达不到入住条件,这两年还让群众吃脏水?” 那些副市长、区领导、街道办事处的领导们一个个苦逼着脸面面相觑。 “蔡区长,你站过来!” 蔡长海战战兢兢的走过去。 “我今天直接给你下命令,半个月内解决青年社区吃水问题,如果你办不到,我就找个能办到的来接替你的工作!” 现场的群众一片叫好声,有人开始鼓掌,随即,掌声响成了一片! 蔡长海诺诺连声: “好的领导,回去以后我就马上布置这项工作。” 忽然,六七个扛着摄像机、拿着照像机的记者们匆匆赶了过来,一时间,照像机咔咔的响声不绝于耳,摄像机师傅忙着调整角度,捕捉最佳的镜头,一个女记者手拿话筒向宋远平走了过来。 “你们谁通知记者了?” 高学伟说: “办公室通知的。” “为什么要通知他们?” “宋市长,这是市政府多年的惯例,市长、书记检查工作都要通知记者。” 宋远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自己有义务接受媒体监督,只能面对了! 回去的路上,宋远平招呼王德昌和自己坐一辆车,王德昌看看四位副市长异样的目光,心里有些挣扎,可宋远平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他无法拒绝,只好上了车。 “王主任,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领导,您今天召开这个现场办公会很得民心,一个上午把黄州市积压了一年多没解决的问题都给解决了,我佩服您!” 宋远平笑了笑: “王主任,这些天你跟着我跑前跑后的,我很欣慰,我呢,也没把你当外人,我不喜欢听恭维话。群众吃水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一个自来水公司就应该解决的问题,而我,带领着市政府一大帮子人兴师动众的让群众给我们鼓掌,你不觉得群众的鼓掌像巴掌一样在扇我们的脸吗?” 王德昌发自内心的说: “领导,我绝不是在恭维您,说句心里话,我这是在替您担忧啊!” “你这话怎么说?” “昨天,除了鲁副市长,您把其他三个副市长都挨个训了一遍,您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他们,这在咱们黄州的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 “继续说下去。” “您想过没有,在咱市政府您是班长,是咱市政府的掌舵人,可您是四比一呀,您就不怕被他们孤立?” “你别挤牙膏似的,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德昌叹了口气: “上一任的李市长也想搞一点实事儿,就是因为跟四个副市长的关系没搞好,结果很多事情在市长办公会上都通不过,到了市常委那边,他也是孤掌难鸣,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也只好离开了黄州。” “我不是李市长,我是宋远平。我这个人喜欢下棋,而且专门喜欢下死棋,下残棋,我办任何事情只讲一个字,你猜猜看,知道是什么字吗?” “是权力的“权”字?” 宋远平摇了摇头。 “那就是权威的“威”了?” 宋远平还是摇头: “王主任,思路能不能开阔点儿,你怎么就离不开这个“权”字呢?” “您就直说吧,我是真猜不出来。” “那我就告诉你,这个字就是道理的“理”字,只要坦坦荡荡做事,明明白白做人,一个“理”字就能走遍天下!” 王德昌只好笑了笑: “领导,我不过多评价,我只想说,您和李市长的做事风格确实有些区别。” 市委,董胜利的办公室里,丁佩佩把沏好的茶端给董胜利,董胜利眉开眼笑: “别忙了佩佩,你先坐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 董胜利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没有喝,又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田水多的秘书长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等宣布了他的任命,办公室主任就是你的了,今天晚上该庆祝一下了吧?” 丁佩佩一脸的惊喜: “是吗?哎呀妈呀,还是你老董有面子,晚上必须要庆祝!” “你看你看,没大没小了不是?万一让人听见成什么样子了嘛?” 丁佩佩不以为然: “怎么了,敢偷腥就得有这个胆儿,瞧把你给吓的?” 董胜利正色道: “我这个人一向严以律己,不贪名,不贪利,也就是犯了这点小错误,你别老是这个态度,让别人知道了,我这个书记还有什么威信?再说了,我要因此受了处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丁佩佩撒娇: “行了行了,这不就咱俩嘛,我尊重你,好好服侍你行了吧?” 董胜利这才满意的端起了茶杯。 “领导,我老舅的孩子想再进一步,你想想办法呗?” 董胜利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从和她有了这层关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她家的事情,去年才替她安排了两个,今年这就又开始了? 其实董胜利心里明白,丁佩佩想安排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她家亲戚?估计她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利用她和自己的“特殊关系”为自己谋取福利。这种事情办个一件两件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办多了难免惹来非议,万一退休前出了岔子,那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搁? 有心拒绝,可谁让自己一时糊涂,没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再看看丁佩佩那前凸后翘的身体,董胜利心里那欲火又一股股的往上窜,闹的他心神不宁,算了,再最后一次帮她如愿吧! “你那“老舅的儿子”在哪个单位上班?” “江东区区政府办公室。” “现在是什么职务?” “办公室副主任。” 董胜利松了口气: “不就是进一步嘛,那这件事儿也不难办,我让水多给他们区委黄书记打个电话就办了!” 丁佩佩哪里会满足? “我的好领导,您干脆让他一步到位,给他个区长干干呗?” 丁佩佩也太敢想了,总是想当然,董胜利听的脑袋都大了,眼睛也瞪的大大的: “我说佩佩,你现实一点行不行?你在市委办公室工作这么多年了,听说过从科级干部一下子提到正处级的干部吗?任用干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是有组织程序的,处级干部就已经是省管干部了,就算是我同意,省里这一关也过不去!” 丁佩佩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提个副区长也行。” 董胜利长长叹了口气: “你也别提要求了佩佩,我可以帮他,不过,不能违反组织原则,不能越级提拔。他现在不是办公室副主任吗?给他上调一级,让他干个主任吧!” 丁佩佩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明白,这两年自己提出的要求够多了,董胜利也基本都满足了,反正他还有一年的任期,余下的时间,仍可以让他深陷温柔乡里拔不出来,少量多次,循序渐进的获得更多的利益。 她嗲声嗲气的说: “主任就主任呗,事不宜迟,你让水多现在就给黄书记打电话,好不好嘛?” “佩佩,省里各地市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了,下一步就是各区县干部调整,我看,他这件事干脆就等到开始调整时再办,这样看着也名正言顺,别人挑不出啥毛病!” 丁佩佩扭动着细腰,起身走到董胜利身后,又是替他捶背,又是替他按摩肩膀: “我的好领导,就是要进行区县干部调整了,我才让你现在就办这件事儿。你想啊,现在提拔他恰恰常委会上容易通过,真要是大规模调整干部,竞争对手那么多,常委们又各有各的想法,那就更不好办了?” 丁佩佩幽香的气息阵阵涌入董胜利的鼻腔,她白嫩的小手不安份的渐渐下移,董胜利呼吸粗重,只有举手投降了: “好吧,下午我让水多办这件事儿…… 周静雅帮忙办好了小晨阳的入学手续,回来的路上,报社高副主编打来了电话: “静雅,听说你又去了黄州?” “噢,我来黄州办点事情。” 高副主编很客气: “既然你在黄州,能不能帮个忙?” 周静雅笑着说: “您客气了领导,只要我能办到,您尽管吩咐。” 高副主编沉吟了一下: “小雅,这件事儿呢算是公事,也多少沾了点私事儿。我表弟吴玉亭在黄州市一个洗浴广场工作,叫……,对了,“黄海洗浴广场”,听我表弟说老板还是香港人?他说这几天公安、消防、环保天天去找事儿,弄的人家做不成生意。我的意思是,你过去详细了解一下,如果洗浴广场确实有违规行为,那就不用理他,如果是当地某些单位故意找茬,你就写篇报道曝光他们。作为新闻媒体,咱们的任务不光要宣传正能量,还要监督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披露某些单位借检查为名的吃拿卡要。拜托了小雅,这件事儿只要能办好,我给你多批几天假!” 周静雅开起了玩笑: “领导,您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压力山大呢?” 高副主编正色道: “小雅,我的话你可能有点误会了,你先把私人关系放一边。做为新闻媒体,任何时候都要以事实为根据,我们要以真实、客观的态度来谨慎对待问题,不能因为我和玉亭的关系而歪曲事实,要认真对待每一篇稿子,为每一篇报导负起责任!” “那行,这个任务我接了,你把你老表的电话给我,下午我就过去了解情况!” 中午,宋远平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几样饭菜。 小晨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静雅系着个围裙,更显得纤细的小腰盈盈一握,她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正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走出厨房。 “下班了远平,看看菜合不合你口味?” “你怎么还没走?” 宋远平冒冒失失的来了一句。 “我走了,晨阳怎么办?你呀,就知道忙工作,谁还会装在你心里呀?” 宋远平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不好意思了静雅,你看我这情商,我不会说话,对不起了!” 小晨阳扔下遥控器,来到餐桌旁耸着鼻子闻了闻: “哇,阿姨做的饭好香啊!” 周静雅爱抚的摸了摸小晨阳的脑袋: “那你就多吃点儿。” 宋远平突然想起来,在中仓县的时候,自己曾经承诺过那位赵老板,要替他请一位律师,于是就问: “静雅,你们记者接触的人多,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好律师啊?” 周静雅一愣? “你是市长,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找什么律师?” “你别问那么多,我是替朋友帮忙,你就说能不能找到好律师吧?” 赵静雅想了想: “我一个同学就是律师,他们的律师所在省城可有名气了,你要是有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 “这个嘛,我还是得麻烦你,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见你的同学?一会儿我给你个号码,你让你这位同学和一个叫赵先生的联系,他现在正处于困境中,希望你这位同学好好帮帮他。” 赵静雅娇嗔道: “反正你就是爱管闲事儿,我要是不帮忙你肯定不乐意,这件事包给我吧!” 顿了顿,她又说: “远平,过几天我想调到黄州工作!” 宋远平吃了一惊: “你在金州发展的那么好,到黄州来会有什么作为?” “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我又在金州,小晨阳怎么办?上学放学的,还要做饭忙家务,没个人照顾你们怎么能行?” 宋远平看着长相甜美的周静雅,内心荡起阵阵的浪花,能天天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共处一室,他当然期待了,可他也不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周静雅的前程。 “我不同意,不行的话我就请个保姆照顾晨阳,反正不能让你辞职!” 小晨阳却高兴坏了: “爸爸,你说过让阿姨住咱家的?” 第20章 秘书人选 宋远平还是没能拗得过周静雅,一方面,他潜意识里很愿意周静雅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另一方面,儿子小晨阳俨然把周静雅当作了妈妈。 虽然“妈妈”两个字只在前天晚上喊了出来,但可以明显看出来,儿子喊妈妈时的那种快乐,那种幸福感。 宋远平一直对儿子怀有深深的愧疚,年仅十岁的他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妈妈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词语,遥望而不可及。而爸爸犹如匆匆的过客,既熟悉又陌生。现在,从天而降一位美丽温柔的准妈妈,儿子急切的想拥有母性的抚爱,这种心情外人无法读懂,只有儿子才深切体会到那种渴望有多强烈。 下午上班后,王德昌只到市政府办公室点了个铆,又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按照不成文的组织关系,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领导着市政府办公室,也直接服务于宋远平,他既是市政府领导中的一员,又是宋远平身边的“参谋长”。所谓“身边”的参谋长,就要经常不离宋远平左右,市政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他周景文过滤以后,才可以向宋远平汇报、商讨。然而,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却无意识的先入为主,每天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报到打卡成了他的日常习惯,而周景瑜和宋远平之间的关系,反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王德昌并非要和周景瑜争宠,宋远平忙于工作,也没有专职秘书,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人替他沟通协调,上传下达。周景瑜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同样有他的分管工作,让他像专职秘书那样服务于宋远平,这显然不太合适。而王德昌作为周景瑜的下级,也就很自然的充当了秘书的角色。 每个人的工作理念不同,心态也不尽相同。周景瑜是个性格豁达的人,也极能包容,高学伟曾和他开玩笑,说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心你手下的兵抄了你的后路。 中国的汉语博大精深,甚是精妙,一句话,一个词语,往往包含多种深意,比如“抄后路”这个词语,大多用于某人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窃取了既得利益。 周景瑜明白高学伟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抄后路”指的就是王德昌和宋远平这几天走的太近,取代了他周景瑜。 周景瑜则不以为然,王德昌积极靠拢宋远平,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同样是人民公务员,也同样是为政府工作,具体谁和谁走的近了,那也是工作需要,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周景瑜不仅工作上务实,也有着远大的理想,市政府秘书长不是他最终的目标,他要凭自己的努力来完成华丽转身。而想要达成梦想,就要尽力完成上级交办的各项任务,王德昌能积极主动的服务宋市长,反而给他腾出时间来更好的完成工作。 王德昌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他也怕频繁的接触宋市长会被周景瑜误解,今天这么早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就是要向宋远平推荐秘书人选,也好把自己解脱出来。 宋远平对王德昌还是比较欣赏的,当然了,对于这种既有能力、说话办事儿又能准确把握尺度的下属,没有人不欣赏。 见王德昌来了,宋远平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微笑着说: “你来的正好王主任,快坐快坐,我正要找你呢!” 王德昌也笑着说: “您有事儿尽管吩咐。” 说着话,王德昌要去柜子里拿茶叶,被宋远平拦住了: “你坐吧王主任,这沏茶倒水的活本来也不是你应该干的。前些天你不是说给我介绍个秘书吗?这两天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下午呢也没那么忙,你把人喊过来,我先看一看人品再说!” 王德昌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个巴掌: “领导,咱俩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我马上打电话让他过来!” 打完电话,不大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他轻轻敲了敲屋门,王主任说了声: “进来吧小许!” 年轻人身着时尚的浅灰色正装西服,身姿挺拔,一头利落的短发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不羁的光芒。他脸庞轮廓分明,双眸明亮而锐利,那眼神中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漠神情,都彰显着他内心的高傲。 王德昌介绍道: “这是许巍,在咱办公室秘书科工作八年了,业务能力突出,文笔也没说的,可以说,他是三个秘书科公认的笔杆子!” 宋远平微笑着点头: “好好,许巍是吧?你以前给别的领导夹过包吗?” 所谓的“夹包”,是指服务过别的领导没有,一般情况下,给别的领导当过秘书的人只能有三个结果;一,领导升迁或退休之前,会把秘书安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回报秘书数年来鞍前马后的服侍。二,领导在任上犯了错误,秘书受了牵连,秘书只能还回到原来的岗位工作。三,秘书犯了错误,被领导退了货。 以上三种结果,除了第一种可以完美上岸以外,余下的两种结果都能毁了秘书们的职业生涯,尤其是第三种,没有领导愿意用犯过错误的秘书。 宋远平之所以这样问,他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优秀的秘书,工作八年了怎么就没被领导们相中过? 许巍的回答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 “领导,我认为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是不是您理想中的秘书?作为秘书,不能只是被动的被领导选择,而是领导与秘书之间的双向选择!” 这样的回答惊掉了王德昌的下巴?也是宋远平自从进入体制内工作以来,遇到的最狂妄的一个人,没有之一。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许魏为什么工作八年了,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秘书? 宋远平对这位许巍却并不反感,只不过,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秘书的,倒是很适合管理秘书。 他笑着又继续问道: “既然是双向选择,那你认为,我入了你的法眼了吗?” “我就明说了吧领导,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来面试!” “挺直白的嘛小许,不过呢,我怎么听出了点儿拍马屁的味道呢?” “您怎么样理解我都行,我也知道,我这个人不适合做秘书工作,我来只不过想让您知道,秘书科有我这样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 宋远平不由得豪爽的大笑了起来,而王德昌的脸,却变成了猪肝色。 许巍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他似乎没有理睬宋远平的态度,而是自顾自的说: “我知道,您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自高自大,狂妄无知,缺乏秘书所应该具备的涵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毫无保留的把我的性格展示出来,因为,如果您选择了我,我将竭尽全力为您服务,反之……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德昌: “这是我的辞职信,请您收好。” 宋元平又是哈哈大笑: “你这个许巍呀,有个性,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意思。行了,先到这里吧,至于我用不用你,或者是你辞不辞职,今天先别急着下结论,明天上午给你个结果吧!” 王德昌暗自后悔,他觉得今天这个脸丢大了,真是高估了这位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简直怀疑这个许魏是不是大学毕业?这种态度到底你是领导,还是人家宋市长是领导呢?这种性格别说在秘书科了,到社会上也不一定能混出个结果。 许巍一声不吭的转过身就走了,他忘记了给两位领导打声招呼说声再见,也许他心里只剩下了懊恼,或者是无奈,或许是悲凉,再或者是怨恨。 “对不起了领导,我看错人了!” 王德昌垂头丧气的。 宋远平笑道: “王主任,这个人你没看错,不过,他是真不适合做秘书。什么叫恃才傲物,没有大才,他就不敢这么嚣张。人无完人嘛,每个人都会有优点,同时也会有缺点。我们当领导的要善于发现员工的优缺点,根据他们的性格能力,对应的安排适合他们的工作。这是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也是一匹好马。使用得当,你王主任就能省不少心!” “您的意思…… “你才是办公室主任,我只提个小小的建议,我觉得这种人适合做管理工作,你看着给他安排就是了。” 王德昌又是气,又是乐,一个狂妄的秘书竟然遇到了一个眼光独到的领导?也该许巍这小子幸运,这算是什么事儿嘛? 王德昌不敢再推荐人选了: “领导,您要是不忙的话,干脆咱俩一块儿到秘书科挑人吧?” 反正下午的事情也不多,宋远平一口答应下来: “那行,咱俩就到秘书科转转去!” 挑选秘书绝不是一件小事情,从小的来说,秘书负责着领导的日常工作协调,以及生活中的大小琐事。从大的来说,秘书掌握着领导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领导所有的家庭成员,也都在秘书服务的行列中。领导所有的秘密,在秘书眼里都不是秘密,有些很私密事情,甚至和领导有着亲密关系的家庭成员,也不一定有秘书知道的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秘书就是领导的家里人,其地位甚至超过普通家庭成员。 办公室一共有三个秘书科,一个是综合秘书科,一个是信息秘书科,另一个是专项事务秘书科。 两个人来到综合秘书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域,办公室被白色的隔板分割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工作空间,既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又便于同事之间的沟通交流。 办公区域的一侧,设有专门的文件处理区,这里摆放着高速复印机、打印机、传真机等设备。文件处理区的旁边是资料存储室,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文件资料、档案盒和工具书,按照不同类别和年份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标注,方便工作人员随时查阅和取用。办公室的另一侧设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区,休息区摆放着几张小沙发,一个小茶几,还有一个饮水机。墙面上挂着几幅艺术作品和几幅黑白照片,为整个办公室增添了一份温馨和别样的文化氛围。 秘书综合科的工作节奏非常紧张,工作人员们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正式或非正式会议,为领导提供精准的材料输送和各种讲话文稿,还要及时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和要求,协调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各类问题。同时,他们还要处理各种资料和数据,然后形成文件,确保领导能高效顺畅的工作。 王德昌对各科室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一边向宋远平介绍着综合秘书科所要负责的各项工作,一边扫视着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们,他在寻找一些优秀的工作人员,以便从他们中间挑选出来更合适的秘书人选。 市长亲自来视察工作了,这让科室的工作人员们精神高度紧张,他们是听说过宋远平这个“黑脸包公”的大名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宋市长。 办公室里很压抑,除了“啪啪”的电脑打字声音和复印机、打印机传出的“沙沙”响声以外,连个咳嗽声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似乎只要轻轻一咳嗽,空气就会爆炸似的? 宋远平是个老机关了,对于这种情况,他分分钟就能化解。 他两只手“啪啪”的用力拍了两下: “同志们,大家都先停下来,先停一停,我有几句话和大家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你们大家看一看,我个子是不是比你们高了一大截啊?” 办公室里还是一片的沉寂。 “我是个正常人,我和你们大家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嘛,那你们再看看,我长的像不像地主恶霸黄世仁呐?” 大家暗地里挤眉弄眼的做小动作,就是没有人敢先说话。 “让我看看你们谁还紧绷着脸?从现在开始,谁要是不笑一笑,我可是让王主任扣你们的工资了啊?我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他夸张的歪着脑袋,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有个漂亮的短发小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她又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被宋远平看到。 “这个女同志笑了,你们大家看到了没有?这就对了嘛,我又没长俩脑袋,我也是个普通人嘛,你们紧张个啥呀?我来呢就是和大家唠唠嗑,咱们一起谈谈心。我这个人呐,平时爱说几句笑话,你们谁要是能把我逗乐了,今天晚上我请客!” 宋远平平易近人的性格让办公室里的气氛又轻松了不少,有些人憋了太久了,忍不住就咳嗽了出来,有些人就暗地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们都没这个本事是不是?那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好不好?”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大着胆子喊了声: “好,请市长给咱们讲个笑话儿!”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有两个所谓的朋友在唠嗑,我暂且把他们称为甲和乙。甲说;二狗兄弟,我这些天连馒头都吃不上了,你先借给我点钱呗。乙说;猪猪哥,借钱可以,我得先和我老婆商量商量。甲说;你小子,你不是没有老婆吗?乙说;对呀,所以就没得商量呗!” 办公室里哄堂大笑,办公室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第21章 采访 宋远平一个笑话讲完,办公室里的氛围马上就轻松多了,大家纷纷起身围拢过来。王德昌暗地里佩服,领导就是领导,宋市长的高情商和轻松的控场能力,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人的表情就像是一扇窗户,什么美与丑,善与恶,真诚与虚伪,狡诈与朴实,都会通过表情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宋远平在体制内工作了近二十年,很善于通过表情观察和分析某个人的内心世界,在讲笑话的同时,他注意到刚才说话的小伙子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 他一双眼眸宛如一泓清泉,透露出内心的纯粹与坦然。他面皮白净,文质彬彬,笑时微微翘起嘴角。他衣着很是简单朴素,脚上穿的皮鞋是老款的,已经有些旧了,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宋远平心里有了谱,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他向大家挥挥手: “同志们,笑话我也讲完了,我看大家也都乐了,特别是这位女同志,你是最给我面子的一位同志,你不仅爱笑,长的也漂亮,我单独向你表示感谢!” 那个女孩可能刚参加工作不久,显得很羞涩,也很激动,她不敢再看宋远平,悄悄把自己藏在了同事们身后,惹得大家一阵阵的哄笑声,还有人想把她推到前面去。 宋远平严肃起来: “同志们,综合秘书科是咱们市政府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你们的工作量很大,每一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不过多占用你们的时间了,大家都工作吧!” 他指了指那个小伙子: “这位同志,先耽误你一会儿,咱们到王主任的办公室说几句话。” 小伙子左右看了看,又看向宋远平,他用食指指向自己: “首长,您说的是我吗?” 宋远平点头: “就是你,你随便拿两篇讲话手稿,就是一般的讲话稿,咱们随便聊一聊!” 小伙子顿时紧张起来,秘书们的眼睛却像是被磁石紧紧的吸引着,一个个羡慕的眼神看向小伙子。 秘书们都知道新来的宋市长还没有配备秘书,每个人都在暗自较着劲,憧憬着自己能成为这个梦寐以求的幸运儿。现在看来,宋市长应该是亲自挑秘书来了,不然也不会让他拿讲话稿。 王德昌催促道: “张小宇,你别愣着了,走呀?” “好的好的,我拿手稿去!” 张小宇呼吸急促,一颗心“呯呯”的跳的厉害,他回到办公桌旁,拉开一个抽屉,也顾不上都是什么内容了,匆匆忙忙的拿起几张手稿就走。 从综合秘书科到王德昌的主任办公室也就隔了“信息秘书科”,“专项事务秘书科”,“行政处”和“督查室”等四个科室,他却走路都不顺畅了,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脚底下软绵绵的,有股腾云驾雾的感觉,走着走着,竟还打了个趔趄。 到了王德昌的办公室,张小宇更显得紧张了,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了?时而紧握着,时而微微发抖。他眉毛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褶皱,那种面对领导难以抑制的敬畏感和局促感显露无疑。 宋远平呵呵笑着说: “你看你看,刚才那个笑话我白忙活了不是?小宇同志,如果以后你天天在我身边工作,老是这样紧张怎么能行?” 张小宇心里一阵狂喜,他做梦也想不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 王德昌也笑着说: “是啊小宇,咱们领导很随和的,你紧张个啥嘛?领导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快坐吧,领导时间很宝贵的。” 张小宇怯怯的坐下半个屁股,眼睛不敢和宋远平对视。 “小宇同志,多大岁数了?” “报告首长,我今年二十六了。” “在秘书科工作几年了?” “一共两年零四个月了。” 宋远平掏出香烟,抽出烟先递给王德昌一支,又抽出一支递给张小宇: “小宇同志,抽支烟放松一下!” 张小宇赶紧站起来: “谢谢您首长,我不会抽烟。” “好好,不抽烟就挺好的嘛,我就不行,这离开了香烟总是觉得缺了点啥?人家是烟枪,我都快成了烟炮了?哈哈…… 这几句话聊下来,张小宇感觉又轻松多了,他把几页稿子递过去: “首长,这是我以前写的讲话稿手稿,请您批评指正。” 宋远平随便扫了几眼: “理论名词用的太多了,内容浮躁空洞,华而不实,中心思想不够突出。小宇同志,你这文笔功底还是不够扎实啊?” 宋远平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张小宇身上,他心里的那道光瞬间就熄灭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沮丧的以为,幸运之神匆匆的来了,又匆匆擦肩而过了? 张小宇的沮丧宋远平尽收眼底,他并没有安慰,而是又加重了语气: “讲话稿不但要注重理论,更离不开事实依据。作为一个合格的文字秘书,不能只为了迎合领导而写稿子,要少用一些繁文缛节的文字,要简明扼要的叙述主题,不然的话,领导在台上长篇大论的讲个没完没了,台下的听众们昏昏欲睡,这样的讲话稿就是堆砌材料,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宋远平中肯的评价,却几乎让张小宇绝望了,他又不愿失去这难得的机遇,哪怕这机会如此的渺茫,他也想最后搏一搏。 “首长,您提醒的非常及时,有时候材料看多了,思路就容易陷进去,我平时没少纠结,苦思冥想的就是整理不出一条主线?今天,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我会理清思路,努力提高业务能力!” “嗯嗯,你有这个自觉意识就很好,你还年轻,凡事总有个学习过程嘛。对于领导秘书,你谈谈自己的观点。” 张小宇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此时,他感觉又有了希望,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口齿清晰的说: “在我看来,作为领导秘书最重要的是忠诚和保密。领导秘书通常会接触到领导的很多重要信息和重大决策,秘书必须要严守秘密,积极主动地为领导排忧解难。” 宋远平又问: “由于秘书工作的特殊性,经常需要加班加点,你认为能适应吗?” 问题在一步步的加深,也在一步步的向成功靠拢,张小宇又开始紧张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首长,我理解秘书工作的特殊性,对于工作强度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认为必要的时候加班加点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任务,我会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提高工作效率,确保工作质量!”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小宇同志,我这个人只认一个“理”字,在党的领导下,我们大家都是同志,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我也很认同许巍同志说的那些话,不管上级、下级,在工作调整和调动时,双方具有同等选择权力。这样吧,咱们俩先搭班磨合一个月试试,如果我认为你不能胜任工作,那你就还回你的秘书科。反之,如果你认为我这个人不好相处,你打个招呼就可以走,我不会为难你。” 看来在挫折面前,只有勇气才是面对困难的唯一法宝,这就算过关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如潮水般涌向张小宇心头,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变的格外明亮。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未来的种种可能,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启新的征程。 王德昌提醒他: “小宇,你还不快谢谢领导?” 张小宇连忙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首长,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宋远平亲切的拍了拍张小宇的肩膀: “小宇呀,人少的时候就别喊我首长了,显得太生分。以后喊我领导,或者是咱也赶个时髦,叫我老板也行,哈哈…… 王德昌在一旁插话道: “领导,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小宇能喊您老板,那以后我也喊您老板。” 宋远平从来不拘小节,说话也从不掖着藏着,他当即就答应了: “你呀德昌,不就是一个称呼嘛,你还有意见了?好吧,你也可以这样称呼,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场合,小范围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公共场合我可不敢答应。不然,会被人误解我走的是资本主义路线!” 王德昌心情愉悦,他知道,自己现在才真正意义上成了宋市长的心腹之一。 “领导”和“老板”虽然都是下级对上级的尊称,但实际意义还是大不相同。所有下级都可以称呼上级为“领导”,但下级称呼领导为“老板”,必须是极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屈指可数,基本算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 周静雅把车拐进“黄海洗浴广场”的停车场,她一眼看见,停车场里还斜停着两辆警车。看来,高副总编说的基本是事实,这些肩负着神圣使命的警察果然隐藏着败类,他们又来找事了。 周静雅不愿到这种场合,她对什么棋牌室、洗浴中心、卡拉ok和洗脚城之类的休闲娱乐场所并不感冒。 中国人都懂的,以上这些场所在经营中多多少少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聚众赌博,卖兴奋剂的,从事灰色交易的,袒胸露背的三陪小姐等。这些经营场所打着法律的擦边球,睁只眼闭只眼的藏污纳垢,给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市带来貌似金碧辉煌的虚假繁荣。 虽然不想接触这些休闲场所,可她已经答应了高副主编,并且,以后的工作调动也离不开高副主编的帮忙,万般无奈,她也只能接受高副主编派下来的工作任务。 也是凑巧了,六七名警察刚刚以安全检查为名扫荡了洗浴部,正聚拢在服务大厅和一个中年人争吵着什么。中年人身边也围拢着十几个社会小青年,他们一个个横眉立目、毫不示弱的和警察们对峙着。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周静雅悄悄打开包包里的小型录音设备,又从包里拿出一部微型照相机,偷偷的拍起了照。 和中年人起争执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警官,警官不时的推搡中年人。争吵中,中年人突然拿起前台的一个塑料笔筒砸向警官,警官没想到中年人竟然敢动手?猝不及防,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塑料制品轻飘飘的,本来就没什么杀伤力,中年人也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而已,他认为警官会本能的躲闪?没想到警官反应太也慢了,这才中了招。 警官恼羞成怒,白净的脸上阴沉着,眼里闪起了寒光: “把他铐起来,这小子袭警!” 一名警察拿出手铐就要给中年人上铐,那些社会小青年们不乐意了,他们把那名中年人围拢在中间,和那些警察们推推搡搡,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中年人趁机反咬一口: “警察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呐,警察打人了…… 眼看着冲突升级,局势将难以控制,年轻警官突然掏出了手枪: “都给我闪开,谁再敢阻挠我们的正常执法,把你们全带回所里!” 这些社会小青年别看咋咋呼呼的,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样子?他们也都是妈生爹养的,有血有肉的。警官不亮家伙的时候,他们俨然没把警察们当回事,可当警官把手枪亮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全都怂包了。 有人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胆小的双手抱着脑袋,很自觉的蹲下了。 “把他铐起来带走!” 警官占了上风,更加盛气凌人。 周静雅有些犯难了? 自己这才刚过来,弄不清楚事件发生的原委,假如警察们是正当执法,那这个人应该抓,毕竟是他先动的手,也确实袭警了?也包括那帮为虎作伥的社会小青年们,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可如果警察们真像高副主编说的那样,打着执法的名义,故意来破坏他人正常经营,那就要问个清楚了! 应不应该出手制止呢?周静雅纠结着,随手把微型相机装进包里。 正在这时,一名年轻警察突然抢过了她的小包包: “你刚才是不是在拍照?” 周静雅伸手去夺包包: “把包还给我,你凭什么抢我的包?” “你没有经过我们允许,偷拍执法过程就是违法行为!” 年轻警察说着拉开包包,拿出那部微型小相机: “看你是个女孩子,我们就不为难你了,这个相机暂且替你保管着,明天上午十点,你到春晓路派出所去领回来!” 周静雅只好亮明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我是省报记者周静雅,我是正常采访,你们这是粗暴执法,我严重怀疑你们以执法为名干扰他人正常经营。你们等着,我现在就汇报给我们领导!”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 “你说你是省报记者,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的记者证呢?” 周静雅一把夺过小坤包,从包里拿出记者证递给年轻警察: “好好看看吧,我是不是省报记者?” 年轻警察接过记者证看了又看,赶紧把记者证又还给周静雅,脸上堆起笑容: “同志,误会,这是个误会,既然您是正常采访,干嘛不早亮出您的记者证呢?” 第22章 拱火 周静雅气乎乎的: “你给我机会了吗?二话不说,上来就夺我相机,可见你们平时是怎么执法了!” 几名警察给中年人上了铐子,推搡着往往外走,警官一眼瞥见周静雅情绪激动的指责着年轻警察,以为她和中年人是一伙的,厉声道: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呢?吴玉亭干扰我们正常安全检查,还敢袭警,你是不是也想去所里体验体验?” 周静雅更气了: “你们警察一个个的都好牛哇?我还真想去体验体验,你把我也抓起来呗?” 年轻警察挤眉弄眼的给警官使眼色: “王所,刚才是误会了,这位是省报记者周静雅同志,她是来采访的。” 警官吓了一跳,赶忙道歉: “哎呀,原来是周记者?误会了,全搞误会了,我以为你和…… “行了,你也用不着解释,你刚才说那个人叫吴玉亭是吗?” “他是叫吴玉亭,你要是能早来一步,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能看见。这个吴玉亭不仅野蛮阻止我们例行的安全检查工作,还唆使十几个社会小青年找我们的麻烦,刚才仗着人多,还拿笔筒子砸在我脑袋上,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带回去教育教育?”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当然是他的错了?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你们多少天来这个洗浴广场检查一次呀?” 年轻警官心里一慌,支吾着说: “这个……,噢,最近局里安排全区范围的安全大排查,为了保障社会治安稳定,也为了认真执行上级领导的工作安排,我们派出所对辖区内所有的休闲娱乐场所加大了排查力度,我们也是为了工作嘛!” 中年人挣扎着停下脚步: “你说话就是放屁,你们每天两次的来搅活,隔壁的“风吹沙”ktv怎么没见你们去检查过?我就是不服气,你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年轻警官更慌乱了,生怕吴玉亭再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命令道: “把他弄到车上,带回所里去!” 吴玉亭梗着脖子蹬着腿的极力反抗,无奈,无论他如何挣扎,五六个警察还是连拖带拽的把他塞进警车,关上车门,警车拉响警笛扬长而去。 “不好意思了记者同志,我们确实很忙,任务繁重,就不接受你的采访了,我先走了。” 年轻警官害怕言多必失,随便敷衍了几句,上了另一辆警车也走了。 这时,从电梯里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矮点的是韩思潮,另一个高个子是“黄海洗浴广场”老板楚健雄,他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理的油光瓦亮,很有一副老板的派头。 韩思潮瞅了一圈没看见吴玉亭: “吴经理呢?怎么没看到他?” 其中一个瘦猴模样的小青年说: “韩经理,刚才吴经理和派出所那帮人打架了,被他们给弄走了。” “什么?你们这帮废物,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让人弄走啊?” 那瘦猴嘟囔着: “人家崔所长都把枪都亮出来了,我们哪儿敢动弹?” 韩思潮骂道: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瘦猴子焦急的看看楚健雄: “老板,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想想辙把吴经理弄回来,他把崔所长的脑袋给打了,崔所长会轻饶了他?” 韩思潮瞪了他一眼: “一边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瘦猴子讪讪的站在了一边。 十几个社会小青年,这会儿才来了精神,一个个的叫嚣着: “他们这帮警察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故意来捣乱的!” “咱们大伙儿都到派出所讲理去,他们必须得放人!” “郑胡子,你不是还有一帮弟兄吗?喊人去呀?” “瘸腿儿,你打电话让大壮过来,他有亲戚在派出所工作。” “咱们和他们拼了,干他们去…… 一帮人咋咋呼呼的,都是在耍嘴皮子,没一个人动弹的。 “都给我闭嘴,你们一个个叫的挺欢,倒是去呀?怎么不去呀?” 韩思潮骂了两句,没人再吭声了。 楚健雄长长叹了口气: “玉亭做事情还是太冲动了,他不是给他表哥打电话了吗?等记者来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周静雅明白了,看来这两个人说的记者应该就是自己了! 她迎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两位,你们洗浴广场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啊?” 韩思潮冷着脸: “你要是来洗澡的,女部在二楼!” 周静雅从包包里掏出记者证: “我是省报派来的记者,我叫周静雅。” 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又高兴起来,韩思潮连连道歉: “哎呀,您就是省里来的记者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生气,我自己掌嘴。” 他做势在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 “算了,你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一遍让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楚健雄赶紧过来握手: “非常感谢呀周周记者,请您移驾到我办公室,让思潮和您说一下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市委七楼董胜利的办公室里,高学伟正愁眉苦脸的诉说着委屈。 “董书记,您说我这个市长当的窝囊不窝囊,他宋远平竟然当着那么多副市长的面儿,把我像孩子似的训了一顿?” 董胜利微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什么呀?” 提到这件事情,高学伟就恨得牙痒痒,他一肚子的怨气: “因为机械厂重组的事情。机械厂重组工作已经进行一年多了,以前是前任李市长亲自负责的。李市长也是用了心的,可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谁有什么办法?这拖来拖去的,事情也就越来越不好办了,李市长人家命好,一纸调令走了?他这一走,市政府再没人接管了,这件事儿也就这样撂这儿了。可他宋远平倒好,上任第二天就把担子压在我身上了?干就干呗,这我也没说啥,工作嘛,总不能挑三拣四吧?可这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好的事儿,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也就是不到一个星期吧,事情没有啥进展,结果他就虎着脸把我一顿的训斥,我好歹也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您给评评这个理,我还要不要脸了?” 董胜利淡淡一笑: “你就因为这个有情绪了?” “您是我的老上级了,如果是您批评我,我绝无二话,可他才来几天呀?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怼我?是的,我是他的下级,我也接受他给我布置的工作,可我不是他的出气筒啊?” 董胜利笑道: “学伟呀,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没能把你扶持到市长的位置上,我是有些愧对你,也觉得对不起你,可你对领导的态度,恰恰让我看到了你的不足之处。对待上级领导,第一,要做到绝对服从。第二,无论在谁面前,都不要背后提上级领导的意见。第三,要学会大度,要学会被动的接受领导指派的任何工作任务。如果没能按规定的时间圆满完成任务,挨几句批评算得了什么?没有大格局的人,是永远做不成大事情的!” 高学伟垂头丧气的: “董书记,我是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和他杠起来,您是没处在我那个位置上,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感受,那种被人当众羞辱的滋味,任谁谁也受不了!” 董胜利已经把高学伟看轻了,自己苦口婆心的引导、劝慰,他竟然一句都没听到心里去? 他弹了弹烟灰: “除了诉苦,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高学伟猛然一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也不可能了,只好岔开话题: “眼下,地市级人事调整工作已经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区县级人事调整就要开始了,我这边有两个人选想向您推荐一下,您看看合不合适?” 董胜利又皱起了眉头: “人事调整问题从来都是严谨的、透明的,我们不能私下里就决定任何干部人选的命运。你想推荐人选也不是不可以,拿到常委会上光明正大的讨论嘛!” 高学伟心里暗骂,这条老狐狸,他任命的干部从来就只是走个过场,什么时候真正在常委会上讨论过?到了这里,自己想提拔的人选他就漠不关心了,没有他的支持,就是拿到常委会上不照样得黄吗? 刘秘书轻轻敲了敲门: “领导,李副书记来了。” “没别人,你让他进来吧!” 李红兵进了屋,见高学伟也在,笑呵呵的打招呼: “哟,高市长也在呀!” 高学伟也站起来客气: “李副书记你好,你这一来,我就该走了,市政府那边还有点事,再见!” 董胜利摆摆手: “李副书记又不是外人,你就坐下吧,我正好有事情和你们俩商量!” 高学伟心里舒坦多了,既然董书记没让自己回避,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他又坐了下来。 刘秘书为三个人沏了茶,一一奉上,然后又转身出了办公室。 董胜利微笑着说: “李副书记是我的好帮手,工作上李副书记替我分担了太多,业务上,他细致入微,大事小事从不马虎,可以说,李副书记和你高副市长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天把你们俩找过来,是有件事情和你们商量。”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什么事啊领导?” “听说宋市长去中仓县不只是调查曹老六侵占人家宅基地的事情,他还在解决老师们欠薪的问题,有这回事吗?” 李红兵摇了摇头: “老师欠薪?我没听说过呀?” “那你呢学伟,你听说过没有?” “我倒是多少知道点儿消息,听那意思欠的还不少,大概……,有两个多亿。” “欠了这么多?说明这个问题早就存在了,这个胡忠良怎么搞的嘛?老师们辛辛苦苦的为国家培养人才,工资本来就不高,他胡忠良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他,就不该提拔他当书记!” 高学伟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基层条件就这样,县政府没钱也是正常现象,咱市政府有时候也是捉襟见肘的,他们中仓县多少欠点钱也能理解。再说了,我觉得宋市长这就是在小题大做,故意找茬,你说哪个区县不多少出点儿问题呀?他要是都揪着不放,那这不全乱套了吗?” 李红兵也哼了一声: “高市长说的有道理,我看呐,中仓县欠薪只不过是他宋远平的借口,他就是想借此机会显示官威。他来咱黄州上任也十来天了,区县级领导们没几个人愿意接近他,他这才拿中仓县开刀,杀鸡儆猴,让别人都怕他,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说的对,表面上看,他宋远平是为老百姓申冤,为人民教师主持公道,其实还不是为了给他自己树立威信?”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宋远平的公心理解为别有用心,诋毁他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董胜利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不管教师欠薪是真是假,他能为谭娃子主持公道,那就说明他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领导,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不堪嘛!我是觉得无风不起浪,既然真有欠薪这回事儿,那胡忠良作为县委书记,他是难辞其咎的。你们俩紧密关注着这件事情,尽可能的封锁消息,这毕竟涉及到社会稳定,涉及到政府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公信力,咱们做为政府领导,负不起这个责任呐!” 高学伟悄悄和李红兵对视了一眼,高学伟说: “领导,您没必要为这件事情担心,胡忠良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他做事情有分寸。宋远平在中仓县查了几天,这不啥也没查出来吗?我倒是认为,您不能处处都袒护他宋远平,您要明白,一味的迁就就等于示弱,他得了一寸还想着一尺,得了一尺又想着一丈,这种人就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到最后他还想凌驾于您之上,那他就更不会把您放在眼里了?” 董胜利心烦意乱的,他不想听到这些带有明显攻击意味的挑唆。 很明显,高学伟这是在挑拨离间,想利用他来打压宋远平。在黄州市,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市委、市政府领导们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唱对台戏的。虽然不能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他,但他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也更不会把宋远平放在眼里。 不过,他做事情是有原则的,无论李红兵和高学伟如何的拱火,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去找宋远平的麻烦。但对于胡忠良,他是越来越不放心了,他隐隐觉得,这个胡忠良早晚会捅个天大的窟窿,而这个巨大的窟窿吞噬的不仅仅只有他胡忠良,还有他董胜利。 董胜利突然打了个寒颤,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眼里的光,也暗淡了。 初夏的天空,方才还是一片澄澈,阳光肆意倾洒,然而,风云突变,原本轻柔的微风骤然急促起来,天边涌起大片大片暗沉的乌云,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吞没,阳光在乌云逼迫下节节败退,空气也变的沉闷起来。 忽然,一声惊雷斜刺里劈斩下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空旷,只留下初夏的世界在风雨中飘摇,今年的初夏太不一样,这天变的像人的脸,太快了! 第23章 风云莫测 第二天上午,董胜利带着复杂的心情去省委开会了。 按照省委的工作布置,全省各地市要在下个月6日前,做好统筹调整各区、县领导干部职务的准备工作。一般来说,区、县领导三年小调整,五年大调整。这就像是学生们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三年小调整是人才互补的需要,五年大调整则根据各领导干部们的工作成绩,给予升迁或平调。 这次干部调整正赶上五年大调整,是各地市党委组织工作中的大工程,也是那些在任上辛苦工作五年的区、县干部们的收获季节。当然了,也有小部分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干部开始紧张了,他们东奔西跑的,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使尽浑身解数,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各区、县干部调整也同时波及到区、县下辖的各局、委、办和各乡镇领导干部们,也就是说,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整个黄州市要经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 干部大调整是董胜利所期盼的高光时刻,也到了他躲猫猫的时候,这种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这次干部调整是他自主持工作以来最后一次行使组织权力,全市十六个区、县,以及各市级局委办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的升迁调动,都要经过他的点头才能形成最后决议。这种能左右官员们政治前途的感觉让他得到了深深地满足感和成就感。 但任何事物都具有多面性,在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他还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比如上级打招呼,暗示他对某某人给予关照,再比如朋友和同级别领导们,他们怀有同样的目的请客送礼,其中不乏有人提着密码箱找上门的,什么美金、英镑,金砖、古董字画等等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对于这些想走捷径的人,董胜利一贯的做法是义正辞严的拒绝。 最难对付的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老亲戚们,这些亲戚们练就了长城般的厚脸皮,他们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登门拜访,虽然拿的礼物并不贵重,但他们凭着老一辈子的血缘关系,有恃无恐的软硬兼施,让他左右为难,不得不舍出老脸让刘秘书给某些信得过的下级干部们布置任务,让他们给这些亲戚们安排个说干部不是干部,说不是干部也管三两个人的闲职敷衍一下。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两年前他二姑大儿子的工作安排,至今仍让他感到惶恐。 二姑的大儿子叫张逵,初中文化程度。张逵人如其名,和李逵错了一个姓,长的和李逵像是双胞胎兄弟,他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嘴岔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脾气还不好,张嘴闭嘴就是“他奶奶的”,“操他妈”,或者“老子揍你个龟孙子”。 别看他长的粗糙,人家却“胸怀大志”。初中毕业后他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混了五年,又在老家杀了八年猪,后来还在集市上卖了两年耗子药,浑浑噩噩的已经三十多岁了。大前年,他凭借自己“混过社会”的履历,组织了一帮社会小青年吓唬村里的村民们,竟然当选了他们村的村长,从此也算是个没有级别的村官了。 他那帮人里面有个号称“军师”的痞子,这家伙办法还挺多,给张逵出主意,让他找老表董胜利弄个真正的乡干部当当。张逵是个粗人,以前还真没想过当乡干部?被军师三寸不烂之舌一顿的鼓动,他如梦初醒,就叫上老娘,买了箱方便面上门要官来了。 董胜利很有原则性,他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不料二姑比她儿子还“滚刀肉”,先是声俱泪下的诉说董胜利小时候,她们家是如何送给他破褂子和烂鞋子的,还说董胜利小的时候,他爸爸还借过她们家五块钱,一直到现在都没还上,说他得知恩图报。 董胜利太了解张逵了,知道他这个村长还胜任不了,更别说到乡镇当干部了,也不管二姑的苦情计演的有多好,董胜利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吐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二姑还有高招,她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绳,威胁要吊死到他家的门楣上?虽然门楣上是挂不住人的,但这样无休止的闹腾董胜利还是受不了,他只能狼狈败下阵来,冲刘秘书点了点头。 刘秘书跟了董胜利五年了,明白领导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该怎么替领导分忧,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当地政府给张逵安排了个乡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官是不大,可消息传出去以后,家里却更热闹了,亲戚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他们有送鸡蛋的,有拎着几斤白糖的,还有人更夸张,用纸箱装了个小猪仔送过来,说是让董胜利的老妈没事儿养着玩儿? 那些天董胜利的头都炸了,嘴角也起了燎泡,万般无奈,他干脆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手机关机,玩儿起了失踪。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却依然让董胜利心有余悸,像是扎了根刺似的难受。那次他一共安排了四个亲戚,分别安排在几个乡镇政府干闲职。现在又要干部大调整了,看来,未来这段时间还是得躲猫猫。 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才是他的一个心病。其实胡忠良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愿相信那些对胡忠良极为不利的传闻,自欺欺人而已。胡忠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副县长、县长,再到中仓县一把手,都是经他的手点名提拔的,胡忠良如果出了事儿,那他这个伯乐怎么向上面交待? 下午,董胜利风尘仆仆的从省里赶了回来,他顾不上休息,马上组织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干部调整方案。 今天的常委会议极其重要,常委们也来的非常齐,董胜利坐在首位,常委们有: 市长宋远平,市委副书记兼市委党校校长李红兵,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市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市委组织部长秦玉洁,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市委统战部部长方行舟,副市长中排名第二的鲁长风,市委秘书长田水多,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以及中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 会议室里,灯光柔和而肃穆,董胜利端坐在主位,他稍有些发虚的身体此时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沉稳而锐利。 此时,他微微扬起下巴,表情严肃: “同志们,上午我去金州开了个会议,下午三点多才赶回来。这个会议我不说大家也能猜个大概,那就是全省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指导会议。说是指导,也是省委领导的指示精神,省委郑书记特别强调;市委既是区、县级政府的直接领导单位,又是县委和省委之间的一座桥梁。他要求我们要认真履行工作职责,在考察干部时,要实事求是,公平公正地筛选优秀干部人才。” 董胜利喝了口茶,习惯性的环视了一下众常委们: “同志们,各区、县领导干部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咱们十几个常委手里,为了响应领导的指示精神,公平公正的选拔领导干部,下面我提几点要求;一,认真负责,实事求是。二,杜绝任何形式的人情关系,裙带关系。三,公平公正,严格遵守组织人事制度,严禁以各种名义收取红包、现金、有价证券。请大家严格遵守以上三条纪律,推荐、讨论所要调整的干部人选!” 宋远平只是微笑,他初来乍到,没什么需要提拔的人,也没人主动向他靠拢,这让他有种隔岸观火的感觉。 纪律归纪律,这么大规模的调整干部,怎么可能没有猫腻?比如这些常委们,总有那么两三个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就是在平时,区、县或者局委办有缺时,他们还想一试身手,更别说现在的大好形势了。这就好比是大坝开闸放水,一波接着一波的大鲤鱼顺流而下,捕鱼人只需布好网就可网到鱼,无论是大鱼小鱼,多少总会有些收获! 但无论是干部调整,或者是下网捕鱼,总是要有个尊卑先后,大家只等着董书记把他的意思表达以后,有秩序的切蛋糕了。 董胜利却一反常态,并没有急于推荐人选,而是看了看宋远平: “宋市长,你也给大家讲几句吧?” 在讲话上,宋远平的水平并不亚于董胜利,他也想借此机会和大家多了解一下,作为市长,最重要的是要和大家融为一体,这样也便于工作上的沟通协调。 “那好,既然董书记让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我水平有限,如果有哪句话说的不恰当,请大家多多包涵。干部调整是为了适应各区、县的发展要求,优化领导结构、提升整体工作效率,这才是调整干部的真正目的。在干部调整过程中,大家要对被推荐人深入的了解和慎重的考虑,筛选出一批德才兼备,有担当,有能力的干部,为各区、县的持续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当然了,我们在座的各位不在调整名单之中,但我们仍要不断的提高自身素质和思想认识,增强责任感和使命感,要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要勇于担当,以良好的作风和形象,带领广大领导干部共同奋斗。以上我说这些是官面上的话,大家早就耳熟能详了,下面,我只要求一点,那就是在选拔干部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要出于公心,要慎之又慎,我们不仅是在选拔干部,我们要对得起黄州市五百多万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信任,对得起国家和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利,我们每推荐一名干部,肩上就多了一份沉甸甸责任。希望大家能协同共进,为完成我们神圣的使命而努力奋斗。我就说这么多了,有不到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董胜利带头鼓起了掌: “早听说宋市长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今天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那么,我们就按照宋市长提出的这些要求,研究一下需要调整的各区、县,各局委办领导干部。我作为班长,先给大家带个头,至于我推荐的人选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到最后表决的时候大家投票决定。台前县的县长柳清源同志大家应该熟悉吧?” 李红兵第一个响应: “我对柳清源同志还是了解一二的,清源同志工作上兢兢业业,生活上简朴简单。这些年,台前县的发展离不开清源同志的辛勤努力,在招商引资上,清源四处奔走,还亲自拜访东部省份的大企业家们,介绍他们本地的优势和潜力,用真诚和热情打动他们。在他的努力下,一个个项目落地生根,为他们当地带来了新的活力和机遇。” 董胜利很满意的冲着李红兵点点头: “看来李副书记对清源同志还真是了解。这几年台前县发展的很快,清源同志功不可没。我看也不让他动地方了,就让他在台前县当班长,原来的县委书记孟阔成同志到市发改委任主任。另外呢,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同志快到退休年龄了,这几年思想上也有点跟不上时代变化了。我的意思,让井生同志到市政协任个副主席,这样做也算是对他这些年辛勤工作的认可。至于通山县县委书记一职,让江东区区长贺万发同志接任。贺万发同志我也就不用过多介绍了,咱们在座的大家除了宋市长,应该对他都很熟悉。江东区这两年发展太快了,你们看那一栋栋的高楼大厦,那宽阔的马路,那长江两岸如花园般的绿化工程,这些都是他的一滴汗,一滴血换回来的,这样的同志该提拔就要提拔嘛,我们要肯定下面的同志所做出的努力,要让他们感受到咱们市委、市政府的关怀,要以他为榜样,激发全市各区、县领导干部们的干劲和闯劲。我呢,也就推荐这两个人选,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把那些勇于担当,敢拼搏,有智慧,有能力的同志发掘出来,大家一块讨论讨论吧!” 终于轮到其他的常委们了,高学伟象征性的推让了一下: “宋市长,您有没有推荐人选?” 宋远平微微一笑: “我倒是想推荐个人选,可我刚来咱市政府工作没几天,对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不推荐了!” 宋远平的表态还是让常委们觉得有些意外,这次推荐不比平时的干部调整,虽然全市有十六个区、县,几十个局委办,但除了各局委办,每年区、县干部调整也就是那三五个,还不够人家董书记自己玩儿呢?现在有机会不趁机拉拢一些基层领导干部,那过了这个村,可真就没这个店了? 高学伟就等着宋远平这句话呢,他马上接过话茬: “既然宋市长这么客气,那我有两个人选拿出来大家议一议,第一个人选是咱们市财政局副局长王长林同志。” 常委们有人就不太乐意了,首先,组织部长秦玉洁心里就不舒服。 组织部长是协助市委完成干部调整工作的,如果较起真来,董书记推荐结束,接下来应该是市长宋远平,既然宋市长不想插手组织工作,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专职副书记李红兵了,李红兵推荐完以后,还有纪委书记郭开来,再就是轮到她这个组织部长了,除了宋市长,这中间还隔了三个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高学伟挤在前面? 秦玉洁别看是位女同志,论能力、论脾气,她一点也不输男同志,是黄州市赫赫有名的“铁娘子”。秦玉洁不光业务能力强,而且作风泼辣,敢作敢为,她从街道组织委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和彪悍的工作作风,二十年如一日,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黄州市市委组织部长。这中间有她的辛勤努力,也有她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脾气,更重要的是,她背后站着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不用说出来,市委、市政府大多数同志都知道是谁,所以在工作中,就连董胜利都要看她点面子! 正当高学伟以为自己推荐的人选也会像董书记那样稳稳当当的通过,没想到秦玉洁突然来了一句: “高副市长,据我所知,这个王长林生活腐化,人品低下,听说他还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人不撤职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上推荐名单?” 常委们又一次惊住了? 看来,今天这个常委会暗藏凶险,注定不会平静了! 第24章 遇袭 秦玉洁这么不给面子,这是高学伟万万没想到的,大家都是同事,为什么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吹毛求疵呢? 面对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高学伟虽然有点发怵,但他仍然十分不快,如果第一个人选就被毙了,那下面这个人选也就不用再提了。 他眼睛的余光四下扫了扫,常委们表情各异,有人表现出怜悯的意思,有人则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有人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秦玉洁,他们似乎在拭目以待,猜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究竟谁胜谁负? 无论哪一种表情,都不是他高学伟能够接受的,他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用得着别人的怜悯吗?而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更激起了他的愤怒,他的内心犹如烧开了的油锅,已经到了临界点,遇火就要燃烧! 这些天也他妈怪了,在单位上班受宋远平的气,回到家老婆又和自己干仗,这常委会上的第一炮还他妈是个哑炮,全世界好像都不能容他了?既然诸事不顺,豁出去这个常务副市长不干又能怎么样? 终于,汹涌澎湃的怒火逐渐战胜了他仅存的理智,他冷冷的反问道: “秦部长,请不要随意诬蔑一名好干部,说话要有根有据,长林同志怎么就腐化了?你又听谁说他乱搞男女关系了?” 秦玉洁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盯着高学伟,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头即将出击的母豹: “我诬蔑他?高副市长,你大概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咱们黄州市近三百个正处级,上千个副处级,哪个我不了解?有人举报王长林在金州市有两套房子,黄州市有四套房子,还有,他们单位有两个已婚女性长期和他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王长林也分别为她们又是买车又是买房的。我请问高副市长,他王长林的工资不比你的高吧,哪来那么多钱挥霍?而你高副市长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要提拔王长林?” 秦玉洁不愧是有名的铁娘子,一出手就是杀招,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气势! 常委们全都愣住了,这瓜吃的也太劲爆了,提拔干部竟然意外揪出个大贪官? 秦玉洁绝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她既然敢当着全体常委们说出王长林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那一定是掌握了翔实证据。那这样一来,高副市长不仅不能提拔王长林,反而把王长林给害了,而且,如果高副市长不能解释提拔王长林的理由,那他自己也有和被推荐人同流合污的嫌疑。 高学伟被这一记重锤砸懵了,他这才意识到冲动带来的后果是多么棘手?王长林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心里清楚,他只是抱有侥幸心理,毕竟要提拔调整的干部太多,一部分臭鱼烂虾鱼目混珠也在所难免,错就错在他不该这么心急,更不该和这位敢把天戳个窟窿的秦玉洁掰手腕。 空调的出风口嘶嘶的冒着凉气,而高学伟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学伟碰上了硬茬,骑虎难下了? 高学伟不敢和秦玉洁对视,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董胜利。 董胜利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作为班长,也只有他才能出面调停了。 他皱了皱眉头: “秦部长,高副市长,你们俩也别杠着了,现在咱们要讨论的是干部调整问题,而不是反腐。我并不是说反腐不重要,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顺序,要有头有尾,要做到被调整的干部各司其职,无缝衔接,然后才能做其他工作。王长林的事情郭书记你记录一下,由你们纪委跟进调查!” 他又批评高学伟: “高副市长,推荐人选一定要谨慎,不能想到谁就是谁?不对被推荐人负责任,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就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不负责任,要切记呀!”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想起来胡忠良,底气一下子没那么足了: “今天先这样吧,回去以后大家要认真反思,究竟我们所要推荐的人选是否合乎上级要求的条件?距离下个月6号还有十来天,月底咱们腾出一天时间,专门讨论干部调整问题,二号之前,把筛选出的调整干部名单递交到省委组织部,由省委领导和省委组织部研究做最后决定,散会吧!” 这下子可坏了醋了,常委们心目中的人选还没机会说出来,就被他高学伟一个人给搅黄了,等到下次常委会议,谁也不敢说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发生。 这边散了会刚回到办公室,刘秘书拿着一份报纸递给董胜利: “老板,又出事了,您看省报上的这篇新闻报道?” 董胜利接过报纸,只看了看题目,脸上就变了色,匆匆浏览了一下内容,他“啪”的一下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 “马上让宋市长到我办公室!” 宋远平下了电梯,刚要回到西楼自己的办公室,刘秘书打来了电话,说董书记有事儿找他。宋元平以为是干部调整的事情,挂断电话,赶忙又去了董胜利的办公室。 董胜利脸若寒霜,他没有客套,拿起报纸递给宋远平: “宋市长,你看看今天的省报。” 宋远平很纳闷,他接过报纸,一个醒目的标题出现在视野里,《黄州市某派出所故意干扰洗浴城,香港老板楚健雄撤资卷铺盖走人。》,文章言辞犀利,把黄州警方、环保、街道消防,包括市委、市政府都批评了一遍,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执法乱象,黄州市委市政府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再看看记者署名,“周静雅”,宋远平有些生气了,发表这样敏感的新闻报道,她竟然不和自己说一声? “我上午急着去省里开会,没来得及看报纸,你怎么也不知道这件事呢?太不像话了,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黄州市?我们好不容易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这么一来,谁还敢来我们黄州市投资啊?” 宋远平也是紧皱眉头: “影响太恶劣了,这几个部门配合默契,轮番去人家洗浴城找茬,他们这就是滥用职权。既然已经上了省报,估计省委领导也看到了这篇报道,我们要积极拿出应对措施,尽快查出真相,公开处理背后的始作俑者,尽全力挽回我们黄州市的声誉!” 董胜利吐出一口烟雾,弹了弹烟灰: “宋市长,你是“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件事情就由你全面负责,不管涉及到谁,绝不能手软!” 丁宏斌和刘建民正在开香槟庆祝,这些天的生意明显要比以前好的太多了,甚至比刚开业的时候还要兴旺。看来,做生意也离不开官方的支持,这不,自己的姐姐一出马,那个香港人就没生意可做了。 刘建民得意洋洋: “宏斌,生意要这样发展下去,到了年底,咱们三个每人弄个三两百万是不成问题了。对了,你告诉姐姐,让她不能手软,要乘胜追击,要彻底把这个香港人撵出咱们黄州市,一家独大才能挣大钱嘛!” “没问题。你没看见吗?派出所的,环保局的,街道消防,他们走马灯似的去串门儿,哈哈……,哎呀,真是大快人心呐!” “这就好,这就好,如果真能把他撵走,那他的地盘就是咱的,到时候咱一分钱不用花,连装修都不用再装修了,到时候咱俩一个人看着一个店,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大把大把的钱等着咱去赚呐!” 两个人正得意的打着如意算盘,办公室的门啪的被踢开了,丁佩佩一脸怒容的进了办公室: “宏彬,建民,都是你们俩把我轰上去的,你们俩看看,这报纸上都是写的啥?” 丁佩佩随手把报纸扔在桌子上。 丁宏彬拿起报纸瞅了一眼,醒目的标题让他胆战心惊: “姐,这是谁搞的?” “那上面不是有署名吗?省报的女记者周静雅!” “周静雅?她是省报的记者,怎么来咱们黄州蹦哒了?” 丁佩佩又是嫉妒又是恼火,她曾几次主动和宋远平打招呼,宋远平总是冷冰冰的。有一次她发现一个女孩经常去找宋远平,后来一打听,原来那个女孩就是周静雅,而这个周静雅正是发表这篇报道的省报记者。怪不得宋远平对自己没那么热乎,原来他是心里有人了?真是的,老牛吃嫩草,他宋远平也下得去手? “我告诉你们俩,市委董书记已经发火了,以后官面上的人,你们俩就别再指望我了,也没人敢替你们出头了。我听说,宋市长主抓这件事,听说他要彻查幕后主使人,万一要查到我头上,这就是个大麻烦!” 刘建民在一旁拱火: “这件事坏事都坏在这个周静雅身上,她就是多管闲事儿,如果不是这篇报道,不出半个月,这个香港人就得滚出咱黄州市。不行,咱们必须得出这口气,就是他妈的关门歇业,也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丁宏彬更是咬牙切齿: “他妈的,我到境外找人,弄死她!” 丁佩佩怒道: “你们俩还不消停是吧?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我才刚当上办公室主任,以后还有上升的空间,如果因为这件事我被追究责任,你们俩谁负得起责任?” 丁宏斌不服气: “姐,咱这是一年盈利几百万的生意,被她毁了,连个屁也不敢放吗?” 刘建民也说: “就是,您是没看到这几天的营业额,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姐,您就是不干这个办公室主任,后半辈子也不用发愁。您掂量掂量,到底哪头偷轻哪头重?” 丁佩佩“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不管哪头轻哪头重,你们就是杀了这个周静雅,这生意不是还干不成吗?马上就要惹火烧身了,醒醒吧你们俩?” 丁佩佩摔门而去,丁宏彬和刘建民相对无语。良久,刘建民无力的走进隔壁的休息室,躺在床上发呆。 丁宏彬拿起报纸也进了休息室: “建民哥,咱就这样算了?” “咱姐都没办法了,我有啥招?” “建民哥,她没办法咱想办法呀?咱这生意投进去了几百万,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万打了水漂吧?” 刘建民手里盘着珠串,没说话。 丁宏彬红着眼睛,几把撕碎报纸: “他妈的,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人废了她!” 刘建民翻了个身,脸上满是阴险的笑。 宋远平回到办公室,张小宇忙着给他沏茶,宋远平说: “先别忙小宇,你马上给公安局宋局长打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小宇答应一声,赶紧找宋光荣的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很不凑巧,宋光荣到省厅开会了,说是两天的会议,后天才能赶回黄州市。 宋远平看看表,该下班了,想着后天就后天,也不在于这一时,就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上午,宋远平约见了机械厂的两个负责人谈话,三个人沟通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那就是放弃原来的重组计划,厂区暂定为商业开发,要先进行论证,再拿出可行性报告,然后交到市政府党组会议上讨论。 下午,青穃区区长王东亮主动来汇报工作,汇报结束,刚把他送出门,望山县县长曾全福又来拜访了,谈话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曾全福走了以后,宋远平感觉有些疲惫,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小宇不忍打扰他,默默的坐在旁边守候着,一直到下班,张小宇这才把他叫醒,又是一天过去了。 回到家,儿子已经让周静雅接回家了,宋远平既温暖又感觉内疚,决定晚上叫上周静雅,三个人上街吃顿好的。两个人通了电话,周静雅很高兴,说晚上回来的早一点,不耽误三个人聚餐。 夜幕降临,周静雅开着车兴冲冲的到了市政府大门口,犹豫了一下,她又打了把方向,她想去“黄海洗浴广场”看一看,自己的这篇新闻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 到了“黄海洗浴广场”,周静雅下了车,关上车门,一眼望过去,夜幕下的广场仿佛被施了魔法,陡然间就热闹了起来。 璀璨的灯光如繁星般洒落,照亮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玻璃门处,客人们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广场的空地上,几个孩子嬉笑玩耍,追逐着五彩斑斓的泡泡,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不远处,卖小吃的摊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人们纷纷驻足品尝。烤串的滋滋声,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欢笑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平静了近一周的“黄海洗浴广场”,终于又有了新的活力。 周静雅很欣慰,看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估计市委市政府已经向那几个单位施加了压力,没有人再来找麻烦了!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不能耽误和宋远平的聚餐。这么多天来,周静雅把所有心思几乎都花在宋远平身上了,她不愿放弃每一次接近宋远平的机会。这次聚餐很重要,这表示宋远平已经真正接纳了自己。 不远处走过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长头发,长着一张长长的驴脸,长发遮挡着脸部,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另一个矮矮胖胖的,二十岁左右,长得倒是很精神,眼窝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右边脸上还有一片胎记,那胎记约铜钱大小,显得和脸部极不协调。 长驴脸的脸部被他的长发遮挡了大半个,他很绅士的问了一句: “你好美女,你是不是姓周啊?” 周静雅隐约从那他那长发遮盖的眼睛处看到了凶光,她赶紧去拉车门。 长发青年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扎在周静雅左肩上。 周静雅惨叫一声,感觉肩膀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还没容她叫出第二声,那长发青年又是一刀扎过来,这一刀扎在了周静雅腹部,周静雅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长发青年和矮个子撒腿就跑,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25章 生死劫 此时的宋远平心急如焚,他接连给周静雅打了十几个电话,每次都能打通,可就是没人接听? 小晨阳在一旁催促着: “爸爸,阿姨怎么还不来呀?我都饿了,你再给她打电话呀爸爸。” 宋远平于是又一次拨打周静雅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难道是她忘记拿手机了?可已经过了饭点了,人总该来了,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宋远平越琢磨越紧张,可在这并不算熟悉的城市里,好像除了报警,也没别的办法了?转念又一想,万一报警弄出乌龙事件呢?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焦急中,他忽然想到了宋光荣,便马上给远在金州的宋光荣打去了电话。 宋光荣以为他打电话是为了中仓县的事情,就笑着安慰他说: “领导,您别着急,我专门派了刑警大队田副大队长带了六个同志去了中仓县,相信很快…… 宋远平急切的打断他的话: “光荣同志,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中仓县的事情,是为了省报记者周静雅同志。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快一个小时了,打了十几次电话她都不接,我怀疑她出了什么事儿?我在黄州没有熟人,也只能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人了!” 宋光荣当即重视起来: “您先别急着领导,我马上打电话让治安支队刘支队派人去找,最好您能提供周记者的电话号码,这样他们可以利用技侦手段进行定位,会更方便找到她。” 宋远平赶忙提供了周静雅的手机号码,又嘱咐道: “光荣同志,让他们别把动静闹的太大,万一她没出什么事,影响不好。” 宋光荣答应一声: “知道了,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宋远平心里闹腾的慌,他不时走向门口向远处张望,希望周静雅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接电话,更希望她能突然出现在面前。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希望也在一点点的破灭,宋远平忍不住又一次拨打电话,周静雅的手机竟然接通了? 他激动的手都是颤抖的,可电话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什么人?” 宋远平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是她朋友,你怎么拿着她的手机?她人哪?” “我是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急救科,你的朋友被人拿刀捅了,现在生命垂危,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过来看看吧!” 宋远平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栽倒。几秒钟后,他赶紧拨打唐玉国的电话,让他火速把车开到家门口。 唐玉国就住在市政府大院单身宿舍,距政府大院停车场仅仅几十米远,这样安排是为了更方便、更快捷的为宋远平服务。 宋远平已经等不及了,他拉着小晨阳的手,连门都顾不上锁,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赶往停车场。 跑了有几十米,唐玉国也开着车过来了,宋远平只说了一句话: “快快,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 唐玉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从宋远平焦急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十万火急! 市政府距第二人民医院并不远,也就两公里左右,唐玉国连闯了几个红灯,在车流中左冲右突,仅用时几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宋远平匆匆交待: “玉国,你照顾晨阳,在医院附近给他买点饭吃。” 他又是小跑着奔向抢救室。 可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当他急匆匆的推开抢救室的门时,被里面的医生给轰了出来: “你是干嘛的?这是抢救室,不是你家厨房,谁让你进来的?” 宋远平赶忙解释: “医生,我朋友受了伤,我想看一眼。” “你的朋友?你看起来也没那么老呀,还有这么大岁数的朋友?” 宋远平这才知道来错地方了: “医生,我朋友被人用刀捅伤了,请您告诉我,创伤性急救在哪里?” 医生冷冷的: “大厅里有导医台,你自己问去。” 宋远平只好又去了导医台,导医台的工作人员倒是很有礼貌,还专门派了个女孩把他领到了抢救室外面,并嘱咐他安心等着,手术完成后再和医生交流。 他不安的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担忧无限的拉长。看着玻璃窗上“抢救室”三个血红的大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笑靥,那明媚的笑容曾如阳光般温暖着他的世界,此刻,只能在回忆里追寻了。 终于,他屁股上好像着了火,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在门外来回的踱步。 抢救室的门紧闭着,仿佛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他目光紧盯着那扇门,渴望着它能快点打开,带来她平安的消息。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上天不要夺走她,夺走还没来得及品尝的幸福爱情。恐惧如影随形,他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那无尽的担忧和恐惧在心中不断的蔓延。 十几分钟后,宋光荣打来了电话: “领导,周静雅同志已经有消息了,根据定位显示,她应该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我们的人正赶往医院,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宋远平叹了口气: “不要让他们来了,我就在第二人民医院里,静雅被歹徒捅伤了,正在抢救。” 宋光荣紧张起来: “有生命危险吗?” 宋远平却突然发火了: “宋局长,我对黄州市现在的治安状况非常失望,省报你看了没有?前些天你们春晓路派出所几名民警一天几趟的骚扰人家洗浴广场,把人家港商逼的走投无路,省报还大篇幅报道了派出所几个民警的无耻行为。现在,周静雅同志又遭遇了袭击,生死未卜,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再这样下去,谁还敢来黄州市投资?” 宋光荣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说: “周静雅同志我也认识,去年她还来市公安局采访过我,她出了事我也很难过。昨天的省报我也认真看了,是周记者的手笔,我也认真反思了,昨天上午,我已经勒令桃园区公安分局,严肃处理涉及黄海洗浴的那几名民警。昨天下午分局汇报说,涉事民警已经有两个人被停职,其中,一个叫王志国的副所长被通报批评,并免去副所长职务。至于周记者被袭击这件事,我认为,或许和她写的那篇报导有关系。” “你的会议开完了吗?” “会议结束了,本来我打算明天一早再回黄州的,现在周记者出了事,我马上就动身回黄州,回去后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成立“4.26专案组”,争取尽快抓获歹徒!” “宋局长,我不想听你的承诺,我只想尽快看到结果。中仓县那件事和周静雅同志遇袭案,你们公安局要在一个月内调查清楚,尽快抓获嫌疑人!”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又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想对宋光荣发火,可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那股怒火,他现在的心情犹如吹得鼓胀的气球,只需轻轻一戳就要爆裂。他有些失态了,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寂寞、孤独。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又过去了,宋远平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那股担忧的情绪在不断的加剧着,蔓延着,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四五个医生和护士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医生,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出手术室,汗水湿透了他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上。连续数小时的高度专注与紧张操作,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 “医生,周静雅同志脱离危险了吗?” 宋远平顾不上客套,紧张的问道。 “你是她的家属?” 宋远平干脆自报家门: “我是咱们黄州市的市长,我叫宋远平,这个受伤的女孩是我的朋友。” 医生吓了一跳,他露出笑脸,赶忙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 “噢,原来您是宋市长,您好您好,让您久等了。手术做的还算顺利,这位女同志被刺了两刀,其中左肩一刀,腹部一刀。左肩那一刀伤口还不算太深,主要是腹部那一刀太狠了,差点要了她的命。刀刃从肠道和脾脏之间穿了过去,只差零点零几毫米就要伤到脾脏了,万幸啊,真是万幸啊!” 宋远平只觉得一块千斤巨石落了地,一身的轻松,世界仿佛又绚丽多彩起来,他赶忙道谢: “谢谢你医生,感谢你们挽救了她的生命,你们几位辛苦了!” 医生客气道: “您不用客气首长,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责任和义务。”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摇摇头: “首长,因为手术需要,我们给她用了麻药,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今天观察一晚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天她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您可以明天再来看她。” “那好吧,再次向你们表示感谢!”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唐玉国和小晨阳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他敲了敲车窗,唐玉国赶忙打开车门: “领导,事情办完了?” “我是来看周记者的,她被歹徒捅了两刀,手术刚结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啊?凶手也太歹毒了,周记者一个年轻女孩,他们竟然动刀?还好周记者福大命大,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吗?” “周记者还没醒过来,我估计就算是醒过来,她也不会知道歹徒是谁?行了,破案是公安局的事情,先不说这件事了,已经夜里一点了,咱回家。” “您还没吃饭吧?这条街上有个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要不,您多少吃点儿?” “不吃了,我一点也不饿,回家吧!” 次日一早,宋远平把小晨阳交代给唐玉国,打电话让王德昌又派了一辆车,他早饭都没顾上吃,驱车直奔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昨天那名医生和六七个领导模样的人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权力这东西简直是无往不利,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见缝插针的曲意逢迎。面对高高在上的领导,普通人心中往往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敬畏,这是一种掺杂着不安与尊崇的情绪,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们的言行。当权力的威严如巨塔般矗立在眼前时,普通人会不自觉的敛声屏气,说话时再三斟词酌句,生怕稍有不慎,便触怒那高高在上的权威。他们往往眼神中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仿佛在面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谨慎。他们又像是在钢丝上行走,唯恐一步踩空。为了能在权力的笼罩下求得一丝安稳,他们挤出谄媚的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试图以此换得权利方的一丝青睐。他们放下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卑微的迎合着权利的喜好,如同随风摇曳的小草,在权力的风暴中努力寻找着生存的缝隙。这种曲意逢迎并非出于普通人的真心,而是一种无奈的生存策略,是在强大的权力面前,普通人无力反抗的妥协。 宋远平让司机停下车,把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等着他。 刚下车,那名医生连忙和站在前面的一个秃顶男低语了一句什么,秃顶男赶紧迎了过去: “首长您好,我是二院的院长常继平,今天一大早张医生说您今天要来看病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宋远平很反感他们这种前呼后拥的行为,可他不能发火,人家昨天才救了周静雅的命,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他和常院长握了握手: “你好常院长,很感谢你们医院拯救了我朋友的生命,不过,医院这么忙,不能因为我来医院了,就耽误大家的正常工作。你们各忙各的,让昨天那位医生陪着我就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常院长脸上有明显失望的神色,但他不敢违抗市长的命令,只好笑着说: “那行,陈医生,那你就陪着首长去看看病人吧!” 周静雅的意识从混沌中渐渐苏醒,仿佛从漫长的黑暗隧道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眼皮沉重如山,努力了好几次才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影逐渐的变得清晰,视线还是有些朦胧,像是隔着一层纱。身体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般,沉重而无力,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疲惫与虚弱,微微一动,便牵出一阵的酸痛,喉咙干涩的难受,仿佛要冒出火来,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她思维还很迟缓,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片段,意识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徘徊,她不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慢慢的,随着感官意识的逐渐恢复,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钻进鼻腔,仪器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这时,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昨天经历了那场恐怖的生死劫,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悄然涌上心头,同时,也带着对事件发生的迷茫与不安。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宋远平微笑着走进病房: “静雅,你感觉怎么样?” 第26章 风暴前夕 周静雅看到宋远平的那一刻,听着他温柔的问候声,心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难以言说的委屈,有恐惧,有痛苦,还有深深的感动,这一刻,她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微微颤抖的嘴唇,似乎想要诉说心中的千言万语,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她声音微弱: “远平,你来了。” 宋远平轻轻握着周静雅的手,声音轻柔的像是羽毛: “静雅,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淌,流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周静雅终于哭出声音: ”远平,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嘛,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你安心养伤,我已经给公安局宋局长打过电话了,相信歹徒很快就能缉拿归案。” 周静雅脸上尽是恐惧: “那两个人好吓人,特别是那个长头发男人,他刚走到我跟前,我就觉得他身上带着那股冰凉、阴森的气息,那种气息说不上来,就像……,像来自地狱。” 宋远平安慰她: “你别怕,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你。” 周静雅言不由衷: “你工作忙,有医院照顾着我就行了,我能扛得住。” “别说傻话了,你伤的这么重,我怎么会放心?晨阳也想你,等他放了学,我带着他一起过来看你。” 周静雅眼泪流的更欢了: “远平,我现在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陈医生不得不插话道: “首长,病人失血过多,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康复,她需要静养休息,您看…… 宋远平点点头: “陈医生,我工作忙,静雅就拜托你们照顾她了,我代表静雅和她的家属向你们表示感谢。” 陈医生表态道: “您放心首长,我们医院专门派了三个护士24小时轮班照顾病人,保证她很快就能康复。” 宋远平松开周静雅的手: “静雅,你好好休息,下班后我再来看你。” 周静雅吃力的点了点头,露出了笑脸。 上班后,宋远平第一时间向董胜利汇报了周静雅遇袭的事情,董胜利大为吃惊: “什么?会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他们这是公然向咱们市委市政府挑衅。远平同志,你马上通知公安局,让他们尽快成立专案组,要不惜代价,尽全力破案!” “我昨天已经通知宋局长了,估计他现在已经回到了黄州。” 董胜利烦躁的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这些天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一个比一个有影响力,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看了看宋远平: “自从成立了这个综合小组,事情反倒是越来越麻烦了?远平同志,我看,这个小组也没存在的价值了,还是解散了吧!” “解散了?” 宋远平简直气乐了: “董书记,这个小组是在您的要求下成立的,还通过常委会正式讨论过,这才半个月不到您又要撤销了?作为政府机关,做什么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只凭心血来潮,您说呢?” 董胜利沉下脸: “我这是为你好,周记者被歹徒袭击,你作为综合小组的组长,难道没一点责任吗?” 宋远平有些明白了,或许是综合小组触动了他董胜利的部分利益,也或许他被某件事情所牵连,这才利用周静雅被袭一事要求解散综合小组。 其实这个小组自成立以来,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两个副组长也并不积极,这其间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倒是打过两回电话,说有需要他随叫随到,宣传部长毛朝阳更过分,问都没问过,好像小组和他没任何关系? 但宋远平也不是泥捏的,董胜利想把责任强加给他,他怎么会吃这个亏: “董书记,综合小组是解决社会问题的,不是预防突发事件的,我一个市长,总不能领着两个副组长到街上执勤吧?还有,您指派的副组长毛朝阳从没过问过小组的事情,我这个小组长基本就是个光杆司令!” 董胜利也知道,周记者这件事人家宋远平确实没什么责任,预防犯罪是公安局要做的事情,利用这件事强制解散小组是有些太牵强,可他有他的苦衷。 昨天晚上,他亲自给胡忠良打去电话,问起了老师们欠薪的问题。胡忠良不敢隐瞒这位老上级,承认有这件事,并如实向他汇报了欠薪问题并未解决。这让董胜利大为恼火,同时,他也在深深的担忧着。他知道宋远平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瞒过一时,瞒不了长久,一旦谎言被戳穿,宋远平肯定会揪着不放,那么胡忠良就危险了。 要知道,胡忠良所犯的错误多了去了,不仅仅只是欠薪这么简单,什么新县城开发,什么买官卖官,什么私卖国有土地和国有资产,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够他胡忠良喝一壶的。这样一来,胡忠良倒台了,势必会牵扯到他董胜利,那么唯一的办法是解散综合小组,尽量削弱宋远平的权力,这样做会拖些日子,能拖到自己退休更好,他胡忠良出了事情,自己也退休了,上面总不会拿一个退休的干部追责吧?这才是他董胜利想要急于解散综合小组的真正目的。 他又深深的感到懊悔,平时对胡忠良太过于放纵了,中仓县不是没人来市委反映过问题,可胡忠良是他董胜利一手提拔的,他不想看着他被处分,换句话说,胡忠良倒台丢人的是他董胜利,为了面子,也为了能熬到体面退休,所以才遮遮掩掩的。 他也曾狠狠的批评过胡忠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想把他撤换掉?可自己亲手提拔了他,再亲手撤了他,一样会给世人落下笑柄?他心里那个懊丧,以前的举棋不定,造成现在问题越来越棘手了,那么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解散综合小组,让宋远平安安生生待在黄州市,手伸不了那么长,事情就能慢慢拖过去。第二,低下头向宋远平妥协,这个选择更让他难以接受,他堂堂一个市委书记,退休前被市长拿捏了,以后怎么见人? 两权相害取其轻,第一个选择较为合适,但现在看来,这个综合小组成立起来很容易,想要解散就难了,人家宋远平不同意,自己还真不能用强硬手段。 办公室里多少有些火药味,董胜利苦思冥想着该如何让宋远平让步?而宋远平则稳如泰山,他要见招拆招,总之,这个综合小组无论如何也不能解散。 办公室里一阵沉寂,两个人像比赛抽烟似的,屋里烟雾缭绕的。 正当此时,董胜利的手机响了,一看手机,是胡忠良打来的,董胜利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可宋远平就在旁边,他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了? 宋远平看出来他有些为难,就主动告辞: “董书记,要是不方便,我先回去,下午咱们再谈也行。” “噢,不好意思了远平,我老家的电话,你先回去也行,下午我给你打电话。” 宋远平走了,董胜利接通了电话: “又有什么事儿?” 胡忠良吞吞吐吐的: “老领导,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情,您一定得帮忙!” “说吧,什么事?” “我们中仓县的企业家曹献森您知道吧?” “知道。” “曹献森不光为我们中仓县的经济做出过巨大贡献,他还是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可今天早上,他被市局的人堵到被窝里给抓了?不光他被抓了,听说他的儿子曹老六也被他们抓了?老领导,市局的人没和我们县委、县政府打个招呼就抓人,这情理上有些说不通吧?” “他们为什么要抓人,你知道原因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不过,曹献森身份特殊,不管怎么说,他们抓人之前应该先打个招呼吧?” “曹献森是搞企业的,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利益关系吧?” 胡忠良一口否定: “老领导,您是了解我的,我知道我平时做事情太过于高调,难免会被人所诟病,也有人打我的小报告,甚至写我的检举信,告状信,可我确实清清白白的,我从不和什么企业家们有任何私人方面的来往?可是,曹献森是我们县比较有威望的企业家,做过不少的公益事业,比如捐了一所希望小学,还为三个小学捐赠了几十台电脑,去年渡口镇水灾他还捐款一百万元,您说他出了事情,我们县委、县政府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董胜利沉默了许久: “忠良,我觉得这个事情你还是不插手为好。这两年多来,不管是真是假,你的举报信、告状信市委、市纪委已经收到十几封了,我是厚着脸皮替你打掩护、开脱,弄得我好像和你同流合污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也不年轻了,要学会爱惜羽毛,不涉及你的事情,你尽量离远点,万一惹火烧身,我是真没办法替你说话了。至于曹献森这件事情,既然市局没通过你们政府就抓了人,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你就别再管了!” “可是老领导,他出了事情我们不管,别的企业家会寒了心的,我们有愧于他呀?” 董胜利有些火气大了: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您说实话,是不是你拿了人家的好处?” 胡忠良死不承认: “没有,老领导,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有拿他的好处,我是出于影响才向您求情的!” “我告诉你忠良,宋市长已经盯上你了,你现在自身难保,还在想着保人家?另外我告诉你,欠老师们那些钱,你就是回家把锅砸了也得马上把钱补上去,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摘帽子吧!” 胡忠良哭穷: “可是老领导,那可是两个多亿呀,我往哪儿凑钱去呀?” 董胜利气的直拍桌子: “你混蛋,你有胆量把这些钱挪用了,就没办法把窟窿填上了?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两个多亿能难为住你?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多的我也不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出了问题,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老领导,老领导,您再帮帮我呀老领导…… 董胜利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对胡忠良没什么信心了,此时他所要想的,是如何尽可能的撇清他和胡忠良的关系。 与此同时,宋光荣也急匆匆的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宋远平热情的让了座,张小宇给他们两个人沏了茶,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办公室。 “光荣同志,昨天我说那些话有点过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宋远平很客气的说。 宋光荣脸上有些愧色: “您别这样说领导,我理解您的心情,是我们公安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些天咱们黄州市的治安状况确实是令人堪忧。刚才我已经部署了工作,加强了对社会治安方面的巡查巡访。另外呢,中仓县已经有了消息,曹献森父子的犯罪问题基本调查结束了,他们不光涉嫌对您的谋杀,还涉嫌重大的经济犯罪,今天早上我已经命令抓人了,估计中午前会押解回黄州!” 宋远平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喜色: “好好,光荣同志你辛苦了,远在中仓县的同志们也辛苦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给省领导,下一步,该调查胡忠良的问题了。” 宋光荣又说: “局里已经正式成立了“4.28专案组”,我亲任组长,您放心领导,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嗯嗯,看来王主任还是了解你的,你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宋光荣把时间看得很宝贵,他看看腕表: “领导,那我可就告辞了,局里事情很多,特别是周记者这件事情,我要亲自督战。” 宋远平心里的怨气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宋光荣的佩服了。他一直把宋光荣送到电梯口,这才挥手告别。 回到办公室,宋远平给省委郑时淼书记打去了电话,把两赴中仓县的所见所闻,以及县委书记胡忠良独断专行,欺上瞒下,阴谋迫害外资企业老板,两年多不给老师们发工资的事情,详细的向郑书记汇报了一遍。 郑书记明确表态,一周内会让省纪委派调查组到中仓县,详细调查胡忠良违法乱纪、涉嫌犯罪的事实。 末了,郑书记关切的问: “远平啊,你在黄州市干的还适应吧?” 宋远平态度恭敬: “谢谢领导的关心,工作上还算顺利。” “嗯嗯,你在农业厅磨砺了八年,也应该沉稳多了,我相信你会和董书记配合好的。如今的发展形势复杂多变,挑战与机遇并存,你仍要不断的磨砺自己,提升领导能力和决策水平。要敢于担当,勇于创新,在面对问题时,要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在磨砺中成长,在实践中进步,我是看好你的!” 能得到郑书记的肯定,宋远平心里有一股激情在熊熊燃烧着,他坚定的回答: “请书记放心,您的嘱托我牢记在心,我必以无畏之勇气,坚定之信念,带领全市干部群众奋勇向前,在困难与挑战中磨砺自己,以忠诚和担当践行使命,不辜负您的信任和期望,不辜负黄州市五百多万人民群众的重托!” 郑书记笑着说: “好啊,每一句都是那么铿锵有力,还是那么高调,不过,我还真喜欢你这个高调的性格。我再嘱咐你两句,如果工作上和董书记意见相左,要冷静思考问题,你们董书记毕竟再有一年就要退休了,要多沟通,多谅解,这样才能体现出心胸宽广,才能走得更远,站的更高嘛!” 宋元平和郑书记在愉快的交流着,而远在中仓县的胡忠良正惴惴不安地在办公室抽着烟。 董书记无情的挂断了电话,这让他心里感觉没底儿了?他像是身在半空,脚下踩着云彩,而此处没地方可以抓挠,这种失重的感觉让他胆战心惊。 从董书记的话语里,他知道老师们工资的事情是瞒不过去了。曹献森是死是活他已经无能为力了,火烧眉毛的是这两个多亿的工资款,这笔款子该怎么去解决呢? 第27章 较量 周静雅遭遇袭击差点遇害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黄州市的大街小巷,到了第三天上午,省报的高副主编也听到了消息,便打电话向周静雅核实情况。 周静雅还很虚弱,电话里说不清楚,高副主编却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出了些意思。他很愧疚,结合坊间传言以及周静雅发表的那篇报道,不难看出,周静雅的遇袭就是有人蓄意报复。 高副主编愤怒了,先不说高静雅是报社里的优秀记者,她出了事,报社有义务替她发声,关键高静雅的那次采访任务是他高副主编安排的,他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朗朗乾坤,法治社会,而黄州市却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这次竟然还想要人命?是社会乱象所导致的,还是政府不作为留下的隐患?下黑手的人如此的胆大妄为,究竟有何背景? 高副主编又派了两名记者,到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对周静雅遇袭的情况作详细了解。 周静雅还是太虚弱,张医生只允许谈话半个小时,并且分为上午和下午两个时段进行。两名记者历时两天,分四次和周静雅进行了谈话,从周静雅第一次到“黄海洗浴广场”的采访详情,到遇袭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综合整理成了一篇社会报道。 次日上午,一篇名为《黄州乱象何时休?》的报道刊登在省报第二版面《社会与法制》专栏,报道占据了大半个版面,深刻揭露了黄州市各强权部门、职能部门存在的不作为、乱作为现象,并毫不留情的批评当地政府对强权部门管理不力,也使得社会公平正义受到严重挑战,这种局面如果持续下去,必将引发更多的社会矛盾和不稳定因素,严重影响当地的和谐发展。 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先后做出批示,要求省纪委深切关注黄州市存在的社会乱象,并以此为契机,对全省各地市级政府展开巡查工作,对巡查中出现的问题及时纠正、严肃处理。 省报作为全省政治政策导向的风向标,自然也是全省各级政府部门领导们首要关注的新闻媒体,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黄州市便又一次陷入了舆论的风暴旋涡之中。 负面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省报上,这让董胜利承受了前所未有过的巨大压力。有新闻媒体的监督,有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批示,如果再不拿出点手段,恐怕这一关很难过去了。 十点整,黄州市市委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董胜利再没有了以前的内敛、沉稳,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和一脸的愤怒。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同志们,省报第二版面的《社会与法治》那篇报道大家都看了吧?这已经是半个月内我们黄州市第二次登上了省报,我感觉我这个市委书记已经抬不起头了,你们诸位脸上发烧了没有?省报记者的正常工作在我们辖区内接连受阻,这次竟然还差点丢了性命?同志们,这一事件让我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痛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一直强调要打造法制社会,文明城市,可现在的情况却与我们所想要的背道而驰,这件事情严重挑战了我们政府当前的治理能力和城市形象,也挑战了我们黄州市市委市政府的尊严。我要求市纪委、市公安局马上介入,要彻查此事,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必须要给周记者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给上级领导们一个交代。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行凶者绳之以法,要让大家看到我们维护法治尊严,保证公民安全的态度和决心!”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的紧张,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各常委们面色阴沉,满心惶恐。 纪委书记罗永泰随之发言: “省报上不但批评了我们黄州市的社会乱象,也批评了我们政府存在的不足之处。作为纪委书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的政府往往是后知后觉,省报记者已经详细分析表达了某些事件牵连着当地政府某位官员,而我们还尚在懵懂之中?开会之前,省纪委书记秦峰同志作出重要指示,也转达了省委郑书记和省长陆季良同志的批示,要求市纪委立即行动起来,对那些敢于触犯法律红线,违背党纪党规的领导干部绝不姑息迁就,要深入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要以铁的纪律,钢的决心,严肃查处这些违法乱纪行为!” 宋远平微微皱着眉头,对于董胜利和罗永泰的讲话,他感觉力度还是不够,多少有点敷衍的感觉。 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轻咳了一声: “同志们,我们所要面对的问题远远比刚才董书记和罗书记所讲的还要严重。我们不仅要对下级干部们进行思想教育和纪律约束,还要认真自查自纠。要想真正做个清官,就是要严以律己,要时时刻刻牢记自身所担负的责任与使命,要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精神牢记于心中,要真正做到清正廉洁,就要正人先正己。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手握重权,在黄州市这个地面上,我们虽不能呼风唤雨,但我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或许能改变普通人的政治命运和生活命运。就不说我们黄州市,先聊一聊下面的区、县情况,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区、县从上到下都离不开人情世故,关系走动。除了各行各业的资本商人,再有就是几个有头有脸的干部们处于区、县行政与经济领域的统治地位。一个县城有几十万人口,但是真正有权有势的,就是那几个人,这几个人控制着两三百个科级以上官员的政治命运。可以说这些区、县的一举一动,风云变幻,都在这几个人手里操纵着。他们主宰着一个现成的财富流动和政治局势。哪里该拆迁?哪里该修路?谁能包揽到政府工程?甚至谁家的孩子能够特招进入县城重点中学上学?都是这些官员决定的。二是商人,这类商人大多资本雄厚,人脉广泛,对县域经济、政治和社会治理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些商人一般涉足房地产,酒店及旅游开发,当地矿产或者特色产业等等,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承接政府的各类大型项目,包括道路、桥梁、公园、广场等基础实施建设项目,通过赚政府的钱来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三是江湖人士,这类人群不一定是黑社会,但他们一定是地方势力,这是因为县城的经济空间很小,需要这种人站出来平衡各方关系。这种权利生态可以说关系远远大于规则,靠的是裙带关系和朋友关系,可以说关系决定成败。至于规则能力、才华水平等,一切都要靠后,你的能力所体现的不在于收入相差几百块钱,而在于你认识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有多少各行各业的渠道?能为多少事开方便之门?在灰色地带,又能如何游刃有余?” 宋远平的一番话,震碎了常委们的三观,也让董胜利极为的不满,他冷着脸批评道: “宋市长,你的意思是黄州市领导下的各区、县政府都是腐败无能,靠的全是利益关系了?说来说去,也只有你来黄州市有点晚,其他常委们都是老干部了,那就你一个人清白呗?” 宋远平没打算和董胜利抬杠,他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提醒在座的每一位常委们对当下黄州市的官场乱象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认知。 面对董胜利的咄咄逼人,他只是淡淡一笑: “董书记,您这句话就有点严重了,我只是在提醒大家,我们黄州市之所以会连续两次上了省报,并且全都是负面新闻,这和我们党委、政府用人不当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马上就要进行全市干部调整工作了,在干部调整中,要让同志们明白,不能把下雨的权利交给一个卖伞的人,不然的话,就不会有晴天。” 毛朝阳在一边拱火道: “宋市长,我怎么听出来您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呢?要说我不应该和您抬这个杠,我就是有点儿听着不太顺耳,下面的区、县干部都是在座的诸位讨论提拔上来的,那我们是不是都有责任呐?秦部长,对于刚才宋市长的长篇大论,您怎么看呢?” 毛朝阳这一招实在是毒辣,他不光把常委们都拉到了宋远平的对立面,更是把火苗引向了素有“铁娘子”之称的秦玉洁。 也就是从现在开始,这个善于挑拨离间的毛朝阳,被宋远平第一个列到了对手的名单上。 秦玉洁的回答却让在座的各位常委们大跌眼镜,更是让毛朝阳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毛部长,你有话就直来直去的说,你这样指名道姓的是故意让我和宋市长产生误会呀?我虽然是组织部长,但我的工作是配合市委以及在座的常委们对组织关系的宏观调整,并没有直接权利升迁或调动任何一位区、县干部,我希望在讨论问题时,你毛部长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铁娘子就是铁娘子,一出招就是辣招,一剑封喉。毛朝阳被怼得直翻的白眼儿,连辩解的后路都被她给堵死了。 常委们没人敢招惹这位铁娘子,董胜利只好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怎么每次开会都要这样剑拔弩张的?像什么样子嘛?咱们今天讨论的主题,是如何尽快消除周记者遇袭带来的不良影响,你们不要岔开话题好不好?说到周记者,有件事我要问一问宋市长?” 宋远平一愣? “怎么了董书记?” “我听说这位周记者天天往你家跑,有这回事吗?” 常委们来了精神,他们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这个老牛要吃嫩草的桃色新闻。 宋远平坦然承认: “是有这回事,我和周记者是朋友,我们之间相互欣赏,无话不谈,作为朋友,我们正常的接触碍不了谁的事儿吧?” 董胜利一副批评的语气: “你这样说不对吧宋市长?如果你是一般群众,我这个书记管不了你,可你是政府干部,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黄州市政府的脸面,影响着下面大大小小的干部们。你说你们是一般朋友,谁能给你证明?你们都干了什么,又有谁能知道?” 宋远平肺都气炸了! 如果董胜利能在私下的场合和自己心平气和的交谈,怎么说都无所谓,可现在是什么场合?这就是故意找自己的难堪,挑自己的毛病。反过来说,就算是自己承认和周静雅是男女朋友,男未婚女未嫁,违反了哪一条党性原则?你董胜利管的未免太宽了吧?这就是故意的挑刺,想尽办法要对自己进行打压。 宋远平真有点闹不明白了,自己和董胜利之间并未发生过真正的矛盾,也从未在公共场合顶撞过董胜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宋远平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口干舌燥,那一股股的郁闷和憋屈让他感觉心口发疼。 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对方的嚣张气焰,低头妥协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抬头是一棍,低头还是一棍,那就干脆拿出在东玉县工作时的态度,该高调高调,该张扬张扬,只要坦坦荡荡做人,不违法,不犯错误,就敢和你这个书记较个高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以挑衅的语气说: “董书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就算是我和周记者在谈恋爱,那也是我的正当权利,任何人无权干涉。如果你心里不舒服,可以向省委反映问题。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周静雅同志就是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董胜利勃然大怒,从干市长起,到现在的市委书记,他整整主政了黄州市七年,当了书记以后,期间有两位市长和他搭过班,一位是正常调动,一位是病退,还从未有过市长这样敢顶撞过他,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宋市长,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人家周记者才多大年纪?你这样做有伤风化,你也不怕落下口实,不怕老百姓骂你仗着自己是市长老牛吃嫩草?” 宋远平毫不示弱,他也“啪”的拍了下桌子: “董书记,咱们党章中有哪一条说男女年龄有差距就不能谈恋爱了?我和周记者是真心相爱,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所做的事情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违规违法,别人想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包括你董书记,谁也无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董胜利怒目圆睁,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的青紫,突然,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第28章 政治新格局 董胜利的突然昏迷,让众常委们惊慌失措,顿时,会议室里乱了套,焦急的呼喊声和椅子被挪来挪去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 李红兵不懂装懂的去掐董胜利的人中,郭开来提醒说: “李书记,你先别忙着掐人中,董书记这个样子像是心脏病发作,你还是试试人工呼吸吧?” “啊?什么?” 李红兵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掐人中可以应付,人工呼吸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让他嘴对嘴吹气,他想想就觉得膈应。 罗永泰挤到前面,试探了一下董胜利的鼻息: “看起来好像还有呼吸?听说突然昏倒的人救人是黄金十分钟,还是快点打120吧!” 宋远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十分被动。 董胜利的昏迷和刚才那几句抬杠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敏感的觉得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再看向董胜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似乎是命在旦夕了? 情况危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才是第一位。 他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推开几个手忙脚乱的常委们,一伸手扶住董胜利的肩部,让他不至于从椅子上摔下来,嘴里急切的呼喊着: “快点打120,大家帮帮忙,把董书记抬到电梯上,快快!” 郭开来连忙阻止: “宋市长,先不要动董书记,看他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心脏病犯了,让刘秘书来会议室,他应该知道董书记是什么病。” 会议室里乱哄哄的,大家手足无措,只有郭开来和秦玉洁还算冷静,郭开来吩咐人去喊刘秘书,秦玉洁拨打了急救电话。 刘秘书并没有远离,此时,他就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 作为董胜利的专职秘书,他对领导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既贴心又周密。工作上,刘秘书总是提前来到办公室,为董书记准备好当天所需的文件和资料,确保领导一上班就能高效的开展工作。生活中,刘秘书也时刻关注着董书记的需求,领导困了,累了,刘秘书会适时的送上一杯热茶,让领导能够稍作放松。董书记遇到一些生活上的小困扰时,刘秘书也会想尽办法帮忙解决,用自己的细心和耐心为领导营造一个舒适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不过,出于会议安全考虑,会议室的隔音效果做的特别好,刘秘书只能隐约听到似乎有争吵声?几分钟后,争吵声小了很多,接着,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刘秘书,哎呀,快快,你快点,董书记突然昏过去了,你过去看看他是怎么了?” 田水多腿脚利嗦,他第一个开的门,见刘秘书就站在门外,他语无伦次的催促道。 刘秘书慌忙跑进会议室,见董胜利双眼紧闭,脸色青紫,脸上、脖子上都在冒着虚汗,衬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小药瓶里倒出来几粒药丸,把药丸喂进董胜利嘴里,又喂了一点水,这才松了口气。 “董书记是不是有心脏病?” 郭开来问道。 “是有心脏病,我们领导不能大喜大悲,不能过于激动,这两年他心态保持的很好,没怎么犯过病。不过,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还是每天都备有药品。” 毛朝阳夸赞道: “还是刘秘书心细如发,也是董书记慧眼识珠,不然的话,今天可真就麻烦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宋远平,引得常委们纷纷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宋远平表情很尴尬,心里也很无奈,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孤独感,这种感觉让人气馁、让人绝望,内心的高傲和自尊一丝丝的被抽将出来,像是要把他掏空,揉碎。董胜利的心脏病犯的太是时候了,早不犯晚不犯,和自己杠了几句就犯病了?好在董胜利没什么大碍,如果因此一命呜呼,那自己还不成了罪魁祸首? 董胜利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皮很吃力地往上抬了抬,又无力的闭上眼睛,接着,他像是十年都没呼吸过一样,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声,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肚子里那口浊气缓缓吐出,他又昏睡了过去。 “董书记没事儿了,哎呀我的天,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董书记是吉人天相吧?真是福大命大,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啊!” 毛朝阳一副激动的样子,夸张的用手揩了揩并没有一点点眼泪的眼角,又偷眼看看刘秘书。 大家有些看不惯了,有人露出嘲讽的笑容,有人别过脸,不想看到他那副奴才样,秦玉洁更是“啍”了一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等救护车去了。 宋远平对毛朝阳种人见怪不怪,官场上卑躬屈膝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学历不高,业务能力一塌糊涂,但他们却有着精湛的拍马艺术。他们善于在合适的场合做出合适的动作,说出让人呕吐的语言,他们的所作所为普通人是做不出来的。这项技术不但要脸皮够厚,还要精准把握稍纵即逝的难得时机,其专业功底并非一蹴而就,虽然用不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想要做到集脸皮厚、说话艺术和选择时机于一身的至高境界,也不太容易。 终于,刺耳的警报器呜咽着传到了会议室里,几分钟以后,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拿着担架涌进了会议室里。 一名医生翻了翻董胜利的眼皮,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下: “谁给病人服过药了?” 刘秘书回答道: “是我,我给领导喂了几粒速效救心丸。” 医生没再问什么,几名白大褂小心翼翼的把董胜利挪到担架上。大家想过去帮忙,却又无处着手,笨拙的动作显得碍手碍脚的。众人只好看着白大褂们把董书记抬走了,又是几分钟过后,救护车呜咽呜咽的又开走了。 董胜利被救护车拉走了,会议室里,宋远平就是无可争议的领导。他没心情再开什么会议了,刚要宣布散会,毛朝阳连个招呼都没打,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了? 宋远平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个毛朝阳太过分了,怎么说自己也是黄州市的二把手,他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以后在市政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常委们如果也效仿他的行为,那自己还不如趁早滚蛋的好。 “毛部长,会议还没有结束,谁让你走了?” 毛朝阳扭头一笑,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 “宋市长,这种情况,这会议还有开下去的必要吗?” 宋远平一股火气直窜到喉咙口,他眼睛血红,像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声音里带着杀气: “你给我站住,董书记不在,作为市委副书记,我一样可以主持会议,在我没有宣布散会之前,你就不能离开会议室!” 这几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带着冰凉的寒气。 屋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十几度,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常委们各怀心思,有人被宋远平的威严震慑到了,有人则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也有人希望毛朝阳一硬到底,不要屈服于宋远平。李红兵就是其中一个,他就希望毛朝阳和宋远平能撕破脸皮,自己也好坐山观虎斗。 纪委书记郭开来第一个又坐回了座位上,以实际行动无声地支持着宋远平。 郭开来在常委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其一,郭开来不苟言笑,多年的纪委工作使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其二,近年来国家很注重纪律工作,纪委不但可以监督、矫正、处理下级政府官员,对同级别官员也有监督职权,因此,纪委书记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在政府的实际权限,已超越了市委专职副书记和市政府常务副市长。 有了郭开来这个领头羊,其他常委们也有序的坐回各自的座位上,只有毛朝阳尴尬的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整个人就这样木化了! 宋远平继续加压,这种人要斗就要下死手,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个会议室里的老大。 “毛部长,如果你不能遵守组织纪律,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马上向省委汇报,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态度,我虽然管不了,但有人能管得了,不相信你尽管可以试试看!” 众目睽睽之下,毛朝阳还想找回点面子,他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董书记病情这么严重,我想去看看他,这有错吗?” 宋远平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董书记不是你毛部长一个人的书记,也不是只有你毛部长一个人关心他,如果你仍然一意孤行,那你出去吧!” 毛朝阳进退两难,他急需找一个台阶下,他看了看李红兵,希望他能说上两句化解自己的尴尬。李红兵却“恰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没搭理他。 还是郭开来说了几句: “毛部长,董书记突发心脏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你就是去了医院,能帮上忙吗?你就别在门口杵着了,快坐下开会吧!” 李红兵这才搭茬: “是啊毛部长,董书记虽然病倒了,可工作还得继续下去,你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毛朝阳搭了个梯子,他也顺势就坡下驴,回到了座位上,但为了多少找回点面子,他还是响响的叹了口气,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远平凛冽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 “同志们,董书记突发疾病我是有责任的,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不过,我也请大家记住,我们的党委不是为某一个人服务的,是为广大人民群众和我们黄州市千千万万个党员干部们服务的。我知道,个别同志对我有意见,甚至挖苦心思、千方百计的想设计我、刁难我,那么今天我就把话挑明;我宋远平自参加工作以来,历经了近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从没有怕过谁,也不惧任何挑战,如果大家能积极配合我的工作,我真诚的谢谢大家,反之,有谁想故意吹毛求疵、破坏、挑拨我和同志们的正常工作关系,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就算是豁出去我这个市长不干,也要和你掰一掰手腕。我就说这么多了,其他同志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畅所欲言!” 郭开来轻咳了一下: “咳咳,同志们,在工作中,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矛盾正常,没有矛盾才是不正常的。但是有一点,不能把矛盾上升为对立面,更不能因为工作中产生了矛盾就因噎废食,不愿积极面对矛盾产生的后果?我们的党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在大是大非面前,服从领导是每个党员干部的基本素质,是所有人应该遵循的规则之一。当然了,并不是说领导的决策就一定是正确的,有了不同意见,心平气和的与领导沟通解决,这样既体现了对领导的尊重,也对需要解决的事项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所以说,态度决定着成败,而非意气用事!” 郭开来的话看似中肯,却明显有批评的意思。尽管毛朝阳有些不舒服,但如果宋远平和郭开来强强联手,那他毛朝阳绝无还手之力,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会议室里再没人发言了,宋远平宣布散会。 下午,宋远平去医院探望了董胜利,意想不到的是,董胜利的病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后续治疗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医生介绍说,董书记的心脏负荷超重,不适合再回市委工作了。 董胜利倒是很乐观,对宋远平的探望表示衷心的感谢,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未产生过任何矛盾?临走前,宋远平从董胜利自然流露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似乎有种解脱的洒然和愉悦? 董胜利确实解脱了,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下,早退休要比到了年龄退休更为稳妥,他反倒是为这次病发感到十分庆幸。黄州市的局势越来越复杂,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处处暗藏着凶险的漩涡,这些漩涡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随时准备吞噬失败者的躯体,此时远离政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二天,宋远平亲赴省城,向郑书记和陆省长如实汇报了董胜利的病情,并解释了昨天上午常委会议中发生的一切。 郑书记没说什么,只嘱咐他要尽力稳定黄州局势,保障市委、市政府日常工作正常进行,如期完成省委交付的各项工作任务。具体市委书记一职该如何安排,郑书记只字不提。 省委如何表态,常委们还闷在葫芦里,但董胜利的身体状况大家心里清楚,显而易见,黄州市新的政治格局又要形成了! 第29章 初见未来丈母娘 晴空如洗絮云悠,惠风拂柳弄轻柔。日照山川添翠色,气爽神清初夏留。 这是两天后黄州市一个普通的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湛蓝的天空上,雪白的云朵棉絮般缓缓飘荡。黄州市,这座美丽的城市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新一轮的权力搏杀即将开始。 董胜利提前退休是心有不甘的,本来嘛,承载着黄州市历史命运的这条大船,他董胜利才是掌舵人,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把握大船前进的方向。况且,他还有两个心目中的人选未能如愿提拔,如果自己提前出局,宋远平会不会给这个面子也未可知?直到昨天的常委会议,看到了宋远平那冰冷如刀的眼神,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半生的官场生涯,终于让他遇到了真正的敌手。 宋远平是一头独狼,是头刚强不屈、坚韧不拔的战狼,一旦猎物露出破绽,便会显露他潜在的狼性,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对手的喉咙,这种嗜血啖肉的气势让人不由胆寒,不可战胜。 反观他自己,不能说风烛残年,却已近暮年,更为糟糕的是,他还有数年的心脏病史。近几天,他常常提不起精神,大脑也老是跟不上趟,总是丢东忘西的,身体机能也在一天天的退化。这种疲态,犹如一架年久失修的破旧牛车,再也经不起大的颠簸,一碰就会散架。 这种状态和一个正值壮年的同事拼个你死我活,力量值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当然了,作为颇有资历的市委书记,省委或许会照顾他,象征性的拉个偏架,让他输的不至于那么难看,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更何况,万事并不是绝对的,宋远平蛰伏了整整八年之久,突然又被省委重用了,上面会没人支持吗? 如此局势,不是伤筋动骨、两败俱伤,就是被他宋远平挑于马下,落荒而逃。既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急流勇退,这样既保住了脸面,也显得自己大度! 董胜利倒是想明白了,恋恋不舍的卸下了担子,他是撇了个干净,却给黄州市未来的政治格局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也给常委们平添了无限的遐想和担忧。 那么接下来,只看省委会如何安排了?是空降一位市委书记来主持黄州市接下来的工作,还是顺位提拔宋远平接任书记一职?反正无论怎样安排,市委书记一职是不能久拖的,他直接关系着各区、县,市级各局、委、办一千多名处级干部的工作调整,没有了书记这个火车头,市委工作将会是一盘散沙,也会因此影响整个山南省区、县干部调整工作的正常进度。 还有,董书记原定5月6日要把需调整的干部名单上报到省委,今天已经是4月25日了,明天就是董书记原定召开常委会议的日子,时间紧迫,宋远平作为黄州市的二把手,是否会接过董书记的接力棒,按时召开这次极为重要的人事调整会议?如果会议的日期没有变动,他会不会沿用原来的人选推荐办法? 宋远平也没想到,整件事竟然会以这种戏剧性的结果收场? 本来他是不想参与人事调整工作的,也在常委会上明确表过态,可董胜利却不按常理出牌,虚晃一枪,人家隐退了? 宋远平博览群书,又在基层拼打了多年,对权力有着深层次的理解。纵观上下五千年,权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色,却能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又仿佛一只大手,掌控着时代的风云变幻,深刻影响着人类历史的发展轨迹。 它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使官员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在它的诱惑下折戟沉沙,又有多少人在权力的舞台上粉墨登场,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权力更迭的人生大戏。 只有身居高位的政府大员,才能真正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真正含义。权力大了,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更多了,比如黄州市将要面临的干部调整工作,总会有三两个常委以为这是块巨大的蛋糕,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大家平均分配,利益均摊。他们没想到的是,如果推荐的人选出了问题呢?作为推荐人,是不是要负起失察的责任?更有甚者,某些人借调整干部之机大发不义之财,什么房产、钱财、古董、美女,统统来者不拒,既丧失了党性原则,又亲手为自己掘了坟墓,而他们自己却抱着侥幸心理,妄图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对于干部调整工作,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目前为止,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等待省委作出相应安排。郑书记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市委书记一职不能老挂着。在宋远平看来,他到黄州市工作不过才半个月,对黄州的方方面面了解的远远不够,省委不会考虑自己,那么,从省委下派干部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大早,宋远平抛开心里的杂念,把小晨阳托付给了唐玉国,坐上王德昌派的小车,又到医院看望周静雅去了。 到了周静雅的病房外,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还留了个几公分的缝隙,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数落着周静雅: “我早就对你说过,太过于敏感的报道会给你造成危险,可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应验了吧?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周静雅辩解的声音: “妈,您又来了?我是《社会与法治》专版的责任记者,我的任务就是揭露社会的不正之风,有题材、有事例,有现实教育意义,我总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不去采访吧?”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你倒是有良心,可你差点丢了命!要是你真不在了,丢下我们俩老家伙可怎么活呀?你能不能听话点?你说话呀…… 病房里又传出低低的呜咽声,周静雅无奈的声音: “好了妈,我听您的还不行吗?您总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您这是在影响我的人生,影响我的信仰!” “好你个死妮子,我这是为你好,这么小的事情你都不想答应,我和你爸没少顺着你吧?你说你这个猪脑子,榆木疙瘩,你办了多少件蠢事啊你?前些年你要死要活的喜欢上了个中年大叔,我和你爸不同意,你就和我们冷战?我问你,要是见了面,我和你爸该怎么称呼他?是叫他大兄弟,还是叫他大侄子?” 不用说,这个女人一定是周静雅的母亲了。宋远平耳朵一阵阵的发烫,他正想转身离开,周静雅的话又让他感动了。 “妈,您和我爸已经同意我们俩的事儿了,怎么现在还唠叨这件事?我再说一遍,我周静雅生是他宋远平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谁都别想拆散我们!”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甚至可以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接着,又是周静雅妈妈唠叨个不停。 “你呀你呀,你这丫头就是鬼迷了心窍了,不对,是那个宋远平迷了你的心窍。你老实说丫头,是不是因为他是市长,你才粘着他不放?” 病房里又是一阵静默,应该是周静雅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 …… “好了,过去就过去了,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宝贝疙瘩,由着你行了吧?不过,工作上的事情你一定要听妈的,等你伤好了,咱去找找你们单位领导,换个文艺类版面,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好好好,换版面就换版面,谁让您是我妈呢…… 人家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如今,轮到宋远平这个老女婿见丈母娘了? 宋远平从来都是无欲无求,坦坦荡荡,没主动惹过事儿,也从没怕过事儿,可现在,他心里紧张的要命,心脏像擂鼓似的“咚咚”的急速跳动着,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的抖动个不停。他真想一走了之,可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你干嘛呢?一个大男人偷听我们娘俩说话,丢不丢人呐?” 一个五十多岁的富态女人瞪着眼睛,一阵的输出! “您好阿……,阿姨,我是……,阿姨,我是静雅的朋友,我叫宋远平!” 宋远平鼻尖上冒着汗,他把心一横,自报了家门。 “你就是宋远平啊?我和静雅刚才聊你,你都听见了吧?” 病床上的周静雅也歉意的打着招呼: “远平,你可别介意,我妈就是那脾气,她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对谁都那样。” 宋远平口是心非: “我哪会介意,阿姨是你的妈妈,也就是我的长辈,阿姨,谢谢您来看静雅。” 周静雅妈妈没给宋远平留面子,她冷着脸: “你倒是不客气,我还用得着你谢呀?静雅是我闺女,我来看她天经地义!” 宋远平僵住了,任他有再高的情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周静雅气的心口疼: “妈,您回家行吗?我身体还在恢复中,您是不是非要看到我伤口感染才高兴啊?我求您了妈,您走吧!” “我走,我走,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周静雅妈妈瞪了周远平一眼,进了病房: “我也没说啥呀?静雅,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非要把你妈轰走才舒服啊?” 周静雅别过脸,一声不吭。 周静雅妈妈叹了口气,只好拿起包包出了病房: “远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是我不会说话。可你要明白,天下父母没有不替儿女操心的,我和老周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俩盼望着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别人都是嫌贫爱富,盼着能让自己的儿女们攀上高枝,可我们老两口不这么想,我们只想让我女儿过上平平淡淡幸福的小日子,什么权贵人家,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过眼烟云。既然静雅非你不嫁,我不阻拦,我只求你能好好对待静雅!” 周静雅妈妈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她别过身子抹了抹眼泪,提着包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远平怔在了病房门口。 周静雅的妈妈表面上尖酸刻薄,实际却在用这副面孔想要拆散宋远平和周静雅。就像她后来说的那样,天下的父母永远都在替自己的儿女操着心。他们有他们的道理,有他们的思想,也许他们思想老旧,秉承着老一辈的封建传统,可这并不是他们的错,相较而言,他们要比一般嫌贫爱富那些父母要强上太多。 此刻的宋远平内心复杂无比,离开周静雅,那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可周静雅妈妈的态度还是让宋远平有些踌躇。 “远平,你怎么不进来呀?” “来了,我这就进屋。” “你别担心远平,我妈拗不过我,她现在对你还不太了解,接触时间长了,她就会接受你的!” 宋远平勉强挤出笑容: “你还不了解我嘛静雅,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只要阿姨的心不是铁做的,早晚我会把它融化成甜丝丝的!” 周静雅拉着宋远平的手,满心欢喜: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咱们俩一起加油。对了远平,我听说你们市委董书记因病退居二线了,是真的吗?” “怪不得是省报记者,你消息挺灵通的嘛,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吗?你们董书记就住在二院,二院的院长手眼通天,他对黄州现在的局势了解的一清二楚,我能不知道吗?” 宋远平叹气道: “这些人不好好干自己的本职工作,有点时间就四处打探消息,老想着升官发财。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四处钻营,妄想投机取巧,要我说,这些蝇营狗苟破坏了正常的组织程序,助长了歪风邪气,就不能重用!” 周静雅柔声说: “你呀,走到哪都要得罪人,时间长了还不成了个孤家寡人?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的体制就是这个样子,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要过于苛求,为人处事要多少包容一些,过于较真不但同事们反感,下级恨你,上级也不一定会欣赏你。” 宋远平松开周静雅的手: “那你呢?你明知道那两篇报道会对你不利,为什么还要发表出去?”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工作职责就是要对社会上的不公平、不公正进行揭露曝光!” “这不就得了?作为市长,我的责任比你的责任更大。要想体现公平公正,那就不能你云我云,放任官场中的污垢肆意生长。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就要坚持原则。如果让我主持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工作,我就要废除推荐制,这样的制度明显不公平,它代表不了人民群众的心声。这里面存在着诸多方面的弊端,比如人情世故,上下级打招呼暗示,隐藏在暗处的无耻交易,都在影响着组织程序的健康发展。” 周静雅咯咯的笑着: “看你那认真的样子,怪不得你有着“黑脸包公”的雅号,你要是瞪起眼呐,一定会很吓人!要不,你瞪起眼让我看看,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宋远平配合着瞪起眼睛,那样子滑稽可笑,哪有一丁点凶恶,反倒是怪怪的? “咯咯……,咯咯咯,行了行了,你笑死我了,哎哟,我不能笑了,伤口疼,咯咯……,哈哈……,哈哈哈…… 正当两个人柔情蜜意的谈笑的时候,宋远平的手机响了,省委组织部来电话了! 第30章 预谋 打来电话的是省委组织部部长古大海,他语气十分客气: “远平同志,在黄州市工作还习惯吧?” 宋远平语气恭敬: “谢谢领导的关怀,基本上还算习惯吧!” “那就行,你们市委董书记昨天专门给郑书记打了电话,口头请求辞职,郑书记也做了挽留。但董书记去意已决,再加上他有心脏病,也确实不适合再主持工作了,省委郑书记的意思,让你下午赶到金州,郑书记和陆省长想和你聊聊你们黄州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事情有些紧急,你安排一下赶快来省城吧!” “那好,我安排一下,争取上午就赶过去。” 古部长笑着说: “那当然好了,郑书记就是欣赏你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那就这样吧,咱们金州见!”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有些歉意的说: “不能陪你了静雅,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说郑书记紧急召见,我得赶紧回市政府安排一下。” 周静雅倒是很想得开: “你该忙忙去吧,工作要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医生护士们都很负责任。远平,从省城回来先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 宋远平心里热热的,他很想亲吻周静雅的脸颊,来一个浪漫的离别仪式,但他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挥挥手离开了。 到了市政府,也基本到了上班时间,宋远平让秘书张小宇分别给高学伟和周景瑜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两个人先后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 宋远平说明了要去省城开会,并布置了一天的工作任务,说万一今天回不来,让他们暂时主持市政府的工作。 宋远平匆匆走了,高学伟又是嫉妒又是郁闷,他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无聊的翻看着手机,他忽然看到了丁佩佩的名字,脑海里浮想联翩,丁佩佩那风骚迷人的身体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生活不如意,来点儿催情剂,他把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给丁佩佩打去了电话。 接通电话,丁佩佩风骚的声音传了过来: “高大市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丁主任,你现在忙不忙?要是不忙到我办公室聊聊呗!” “聊聊就聊聊,谁怕谁?你等着,我马上到!” 丁佩佩好像是云淡风轻,其实她心里空落落的。 董胜利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生命中的贵人,现在董胜利突然要退居二线了,她的靠山也随之轰然倒塌。面对风云莫测的黄州局势,她感觉有些茫然,不知路在何方?同时,周静雅遇袭一事市公安局一直在追查着,大有不弄个水落石出就绝不收兵的势头。照这样查下去,不出一周,就要把她牵连进去,这就更让她惶恐不安,她急需攀附一位新的靠山,来化解她目前的危机。 宋远平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是指望不上了。市纪委书记郭开来更像是一尊瘟神,她看着就发怵,也就更不敢接近他。而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是个比泥鳅都要滑溜的老滑头,得了便宜,他也不一定会办实事,那这个便宜就不能给他。市政法委书记罗永泰脾气耿直,作风正派,和这种人更挂不上钩。 丁佩佩掰着白嫩的指头来回的数了几遍,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佬好像都不太合适?而那些勉强挤进常委班子的几位她又看不上眼,好像没有可以攀附的对象?这让丁佩佩有种红颜难逢知己的酸楚感觉。 高学伟突然打来电话,这让她顿感找到了救星,瘸子里面挑将军,有总比没有要好,关键时刻,高学伟凭借他常务副市长的身份,总能多多少少帮自己说上几句话。 有了这个念头,丁佩佩从小坤包里拿出口红,细细的涂抹本就妖艳性感的红唇,还拿出眉笔瞄了瞄她柳叶般的细长眉毛,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摆出妖娆的姿势自我欣赏,这才信心十足的出了办公室。 丁佩佩的到来让高学伟眼前一亮,他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迈着轻盈而带着韵律的步伐走来,宛如一只优雅又魅惑的小猫咪。修身的青绿色长裙紧紧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每一步都尽显她无尽的柔美风情。领口处微微露出雪白的锁骨,锁骨再往下看过去,是那幽深的沟壑,那是让人流鼻血的诱人陷阱,引人遐想。她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在裸露着的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烈焰般的红唇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神秘又迷人的光芒,仿佛藏着无数个令人沉醉的夜晚,只需妩媚的一眼,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欢迎欢迎,丁主任,你不愧是咱们市委大院的一朵烈焰玫瑰,简直是光彩照人呐!” 高学伟紧盯着丁佩佩的胸部挪不开眼睛,嘴里不停的夸赞着丁佩佩长得漂亮。 丁佩佩眼里却尽是忧伤: “长得漂亮顶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女人嘛,早晚也会人老珠黄,到了那个时候,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嫌弃。” 高学伟连忙让座,又起身替丁佩佩冲咖啡: “丁主任也就30来岁吧?放眼咱们市委市政府,有几个人能进步这么快?你这么年轻能当上市委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怎么今天这么忧伤?” 说着话,他把沏好的咖啡递给丁佩佩。 丁佩佩柔若无骨的两只小手轻轻包裹住高学伟伸来的那只手,还故意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高学伟心里一颤,一种蚀骨撩人的情愫迅速占领了他的大脑,他真想一把抱住丁佩佩,在她丰满性感的唇上狠命的亲吻。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轻轻抽出了手。 丁佩佩低头呷了口咖啡: “别说我了,董书记退居二线了,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以我的看法,宋市长才刚来黄州不久,对市委工作还不熟悉,省里肯定不会提拔他干书记。他要不干书记,我这个常务副市长也挪不了窝,还是静等省委安排吧!” 丁佩佩轻声叹息,长长的睫毛微微耷拉着: “你们男人呀,就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我就不相信你高市长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呀佩佩,别说我了,咱们整个市委市政府没有人不会有想法的,可想想有什么用?董书记还是太怯战了,他宋远平有什么可怕的,这才两个回合他就败下阵了?要说我不能这么说董书记,他是我的老上级,对我也非常关心,可他这一走,市委群龙无首,市政府宋远平又是老大,这以后的天下呀,很难说了!” “你刚才还说省里不会提拔他宋远平,怎么他就是老大了?” 高学伟摆出智者的表情: “我给你分析一下,省里就算是派下来一个书记,你得记住什么叫先入为主?宋远平虽然来的时间短一些,可他毕竟已经占山为王,新来的书记就更摸不着大小头了?短时间内,他宋远平可不就是老大吗?” 丁佩佩屁股稍稍挪了挪,距离高学伟的身体更近了,一股幽香窜进高学伟的鼻腔,那丝丝的幽香有法国香水催情的香味,也有女人特有的体香。 高学伟意乱情迷,某个部位蠢蠢欲动,脑海中瞬间幻想出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那你呢?你算老几呀?” 丁佩佩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挑逗似的看着高学伟。 高学伟身上发热,嘴巴也不流利了: “我……,那个……,佩佩,今天怎么这么热呀?这才是初夏,到了六月该怎么过?” 高学伟的答非所问让丁佩佩心里窃喜。 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些臭男人们表面上道貌岸然,脑子里整天想着那些龌龊事。他们根本经不起女人的挑逗,嘴里又是道德、又是作风的夸夸其谈,其实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 丁佩佩又向高学伟挪了挪,两个人的肌肤几乎贴在了一起。 高学位心痒难耐,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丹田处爬动着,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他憋足了干劲,正要上下其手,办公室的门却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高学伟连忙坐直了身体,丁佩佩也和高学伟拉开了距离,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秀发。 “请进吧!” 高学伟懊恼的端起了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以缓解内心里的那股躁动。 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笑吟吟的进了办公室: “呦呵,丁主任可是稀客呀,我没打扰你们吧?” 丁佩佩妩媚的一笑: “我是什么稀客,您这市委的大书记不也来市政府了吗?我在办公室闲的无聊,找高市长随便聊聊。李书记,你们要是有事你们谈着,我就先走了!” 李红兵偷偷窥视了一下丁佩佩的胸部,色眯眯的笑着说: “你别走呀丁主任,我也就是来随便聊聊,你这一走,剩我们俩大男人多没意思?” 高学伟忙起身替李红兵倒了杯茶: “李书记喝茶。” 李红兵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还是你高市长高风亮节,这沏茶倒水的活也舍不得让秘书忙活,我以后得多多向你学习呀!” 李红兵一语双关,那意思是说;你高市长把秘书支开了,你就可以和这位丁主任无所顾忌了,你们那点儿事儿我清楚! 论官场阅历和临场应变能力,李红兵还是和高学伟差那么一截,高学伟开着玩笑: “李书记,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让吴秘书买咖啡去了。丁主任大驾光临,人家难得来我这里一趟,咖啡刚好用完了,总得拿出点东西来招待她吧!” 丁佩佩却没那么好惹,她本来对李红兵就不怎么感冒: “哟哟,我说李大书记,你这是话里有话呀?得了,我走了,省的让人说闲话!” 李红兵连忙赔不是: “佩佩,你别急嘛佩佩,你看你这,我也没说啥呀?我就是说高市长心疼他的秘书,我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我哪句话说的过分,我收回行不行?” 李红兵和丁佩佩这样你来我往的,反倒是越描越黑,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高学伟连忙扯开话题: “算了李书记,你和佩佩都是市委口的,她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呀?李书记,你来我这里不只是找我聊天的吧?” 李红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了看丁佩佩: “反正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我刚才听说宋市长到省里开会了?” 高学伟点点头: “他是去省里开会了,刚走还没多大一会儿。” “省里会不会提拔宋市长,让他接任书记呀?” 高学伟淡淡一笑: “谁干书记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他宋远平心狠手辣,他要是干了书记,咱们在座的谁会有好日子过?” 高学伟趁机挑唆道: “李书记,除了宋市长,你是最有资格接任书记的,咱们山南省就有这个先例。比如说铜山市的市委书记黄林森,他就是从副书记的位置上直接提拔为书记的,我看呐,你得主动去争取!” 李红兵摇摇头: “省里要有这个意思,开会为什么只让他宋远平一个人去?行了,咱先别谈谁能当上咱们黄州市的一把手,我今天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他说着话又看了看丁佩佩。 丁佩佩厌恶地站了起来: “行了,有事你们两位领导谈吧,我先走了!” 李红兵趁势抓住丁佩佩的小手,疙疙瘩瘩的脸上挤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看你佩佩,你又着急了?你等我把话说完呗!” 丁佩佩甩开李红兵的手,又坐了下来: “两位领导谈的都是大事情,我不是碍你们的事儿吗?” “不不不不不…… 李红兵嘴里连续蹦出几个“不”字,又接着说: “我干脆把话挑明,人事调整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我手里有人想要动动位子,他们想要进步,咱们做领导的当然要支持。我记得上次开会时,你高市长也有人选要推荐。丁主任呢,你虽然没有推荐权,但只要咱们抱成团,你有什么困难我和高市长尽力帮你解决,人多力量大嘛,他们吃肉,还不能让咱们喝点汤?” 丁佩佩脸上一喜,瞌睡了,有人给个枕头,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现在的情况是量大于质就行,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大权在握的专职副书记,一个是市政府仅次于宋远平的常务副市长,有了他们的强强联手,自己就相对安全多了,最主要的一点,再不用挖空心思的抱大腿了,也保住了自己的“纯洁”。 高学伟也明显来了兴趣: “我看行,不过有一点,你是市委口的,你说话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可就不行了?宋远平是我的直接领导,作为他手下的兵,我总不能明着和他杠上吧?” 李红兵挺直了腰杆,他又是先瞄了一眼丁佩佩,然后似乎成竹在胸的说: “高市长,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31章 意外履新 高学伟追问道: “李书记,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你说一下嘛,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李红兵有机会在美女面前卖弄才华,很有些飘飘然: “这很简单,明天的会议上,你有人选就大大方方推荐,我这边就给予赞同支持。只要秦玉洁那个母夜叉不搅和,其他常委也会给面子,他们也要推荐人选,也需要咱们的支持嘛!这样一来,宋远平也就不好说啥了。我推荐人选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助力,咱们俩相互呼应,配合的天衣无缝,到时候皆大欢喜!” 高学伟不以为然,常委们一个比一个猴精,人家谁看不出来你玩的什么把戏?这不是什么上上之策。再者说,自己是市政府的人,和市委口的专职副书记打外援,显得吃相太难看了,宋市长会怎么想?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干活,他要是想使绊子,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还有,提起上次和秦玉洁过招,他直到现在还心里发毛。这个秦部长哪是什么铁娘子,简直就是个刺猬,那满身的尖刺让人望而生畏,一碰就扎手。上次交锋被她搞得灰头土脸的,王长林不但没上名单,还因此被纪委双规了,自己这才是,作了个揖放了仨屁~好心办成了坏事。 高学伟越想越气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和李红兵合作绝不是明智之举,憋了半天就憋了个谁都能想到的笨办法,遇到这样的猪队友,这小船早晚还不得翻到阴沟里去? 李红兵还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 “我这个办法还行吧?只要咱们俩拧成一股绳,以后在常委会议上,别人就不敢轻看咱们俩,人嘛,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会有进步的希望。” 高学伟敷衍道: “李书记说的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 “你还考虑个啥呀?明天就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等你想明白了,黄瓜菜都凉了!” 高学伟还是敷衍: “我明白,不过,宋市长走的时候说过,他明天能不能回黄州还两说,先等等他的消息吧!” 李红兵能做到副书记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高学伟没什么诚意。 “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高市长,咱俩都忙,我就先回市委了,什么时候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行行李书记,这两天忙完了给你打电话,不再聊会儿了?” “不聊了,告辞!” 他又以领导的口吻说: “丁主任,你也别坐着了,办公室工作那么忙,走吧?” 丁佩佩眼见两个人结盟失败,一颗火热的心变的拔凉拔凉的,她默不作声,站起来就走。 高学伟也懊丧,你说男有情女有意,好事就要成了,结果眼睁睁被李红兵给搅和黄了。 送走了两个人,他心有不甘,给丁佩佩发了个微信: 晚上有没有时间? 丁佩佩立马回复: 有时间,你选地方。 高学伟一阵狂喜,颤抖着手指回复道: 我在乐平区有套房子,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丁佩佩: 讨厌,干嘛让人家去你房子里?是不是有所图谋? 高学伟: 盛情邀约,敬请光临。 丁佩佩: 我是不是羊入虎口? 高学伟: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乃一绅士,只想博红颜一笑。 丁佩佩: 想偷腥,又想装绅士,高大市长,你可真够虚伪的。不过,我答应了,晚上见。 高学伟急切的想拥有美人,丁佩佩只想抱大腿,两个人各取所需,一个畸形的男女勾当,没绕什么弯子就达成了。 省城金州,省委书记郑时淼的办公室里,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正稳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三位领导虽然已经上了点年纪,但他们宛如三根擎天巨柱,三足鼎立,稳稳的把控着山南省的局势。岁月在他们的面容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却也赋予了他们深邃的智慧和沉稳的力量,他们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整个山南省的经济发展和政治平衡! 面对着高级领导的威严和那种让人胆寒的强大气场,宋远平忐忑不安,不由有些紧张。 郑时淼和陆季良坐在一侧,宋远平和古大海坐在另一侧,郑时淼微笑着说: “远平同志,今天把你叫过来,是因为你们董书记因病不能再主持市委的工作了。那么他这一撂挑子,就直接影响着你们黄州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这项工作刻不容缓,咱们山南省各地市已经在着手进行了,你们黄州市也不能落后。我和陆省长、古部长昨天晚上已经统一了意见,刚才我们还在召开省委常委会议,目的就是研究你们黄州市书记人选,也基本达成了共识。” 郑书记说到这里顿了顿,这可能是大人物们所表现出的沉稳,他们往往在紧要的关头给你留下一个遐想的空间,让你不由自主的重视起来。 古部长微笑着冲宋远平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的陆省长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宋远平。 宋远平更紧张了,虽然他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这个市委书记的职位不会轮到自己,但他还是急切的想知道,省里会派谁来和自己搭班子?这毕竟直接影响着以后两个人工作上的衔接与合作。 “经过慎重考虑,也通过了省委常委会议,省委决定让你接任这个市委书记!” 郑书记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宣布道。 郑书记的话在宋远平听来简直是石破天惊,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领导,您说的意思……,让我接任市委书记一职?” 郑书记郑重地点点头: “你没听错,让你接任书记,我们省委是做了充分考虑的。你们黄州市太需要一剂猛药了,近两年来,黄州的政府风气是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近一周时间里,省报竟然连续刊登了黄州市的两件性质恶劣的事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的董书记在党风廉政教育工作中没有发挥他的实际作用,没有足够重视对下面各党政部门的严格约束,导致社会风气越来越混乱,党员干部思想动摇严重。省委是了解你的,让你担任黄州市市委书记,是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你能把东玉县治理好,同样也有能力把黄州市治理好!” 宋远平既是惊喜,又是担忧。省委能这么信任他,那这是他宋远平的荣幸,可自己才刚调到黄州市仅半个月时间,对黄州市各方面了解的还远远不够,人事关系也较生疏。先抛开这些不说,市委常委们各占山头,他们一个比一个资格老,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服气吗? 陆省长接过了话茬: “远平同志,看你这意思,是不是思想上有压力呀?” 宋远平实话实说: “感谢领导们信任我,说实话,我还真是有些压力。对于市政府,我是有把握管理好的,也有信心把我们黄州市建设的更美好。可我资历尚浅,我们的市委常委们都比我资格要老,我恐怕会辜负领导们的信任!” 陆省长笑着说: “你这个小宋啊,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怕你们黄州那帮子常委们不服气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昨天我和郑书记、古部长已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了,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干,不要怕得罪他们,一切都有省委、省政府替你撑腰。干工作嘛,哪能不得罪人?你要把在东玉县干工作的那股韧劲儿,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拿出来,只要你走得正,站得直,省委、省政府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郑书记收起笑容,又极为严肃的说: “省委把黄州市交给你,就是对你的充分信任,相信你有能力、也有决心把黄州市管理好。鉴于你们黄州市的特殊情况,你们可以推迟一周时间上报区、县干部调整名单。还有一点,这项工作结束以后,你要大力整顿你们黄州各级政府风气,要把政府形象维护好,增强人民群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要让人民群众真正相信人民政府为人民。那么,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谈话进行到这里,宋远平已经轻松多了,有了书记、省长的明确表态,他心里也有底了。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领导,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我接任了书记,市长一职由谁来接任?” 郑书记脸上又恢复了微笑: “这个我们省委也已经研究过了,为了稳定你们黄州市的局势,尽量不动摇人心,省委决定让你们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同志接任你的职务!” 宋远平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谁来接任高学伟同志的职务呢?” 郑书记哈哈大笑: “你这个小宋啊,看来不交代个清楚你还会没完没了,那我就都告诉你,至于高学伟同志留下的空缺,省里派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任他的职务。说到这里,我还要多交代你一句,齐琼同志是位女同志,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你这个书记要多关心她、照顾她,这个任务可就单独交给你了?” 宋远平站了起来,一个立正,声音清脆响亮: “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好了,你坐下,我还要交待你几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谈话,宋远平已经完全没有了拘束感,他犹如一头喂不饱的虎羔子,静等着三位领导为他输送营养。 “省委放权让你放心大胆的干,并不是把黄州市所有的党政大权都交给你了,工作中你不但要挤出时间指导政府工作,还要注意和政府方面的配合。有些同志说基层党政不和是当下的正常现象,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对,这只能说明书记和市长没有足够的思想认识,缺乏正常的沟通。就拿我和老陆来说吧,我们俩搭班也有四五年了,这中间不能说没有摩擦,但沟通以后也就相互理解了。所以说,沟通是语言的金桥,是情感与思想相互交融的润滑剂,良好的沟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变冷漠为热忱,它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和谐,从而使工作更加的顺畅。” 宋远平频频点头,他不得不佩服,领导就是领导,交谈中,就把很平常的语言化为艺术。这是领导在工作中总结出的经验,也是他们在无数风雨洗礼、艰难险阻中磨砺出来的宝贵财富。领导们凭借这样的能力,巧妙的编织起团结奋进的纽带,让每一次交流都成为凝聚力量的关键所在,使工作向着目标稳步迈进。 郑书记看了看腕表: “老陆,古部长,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有?” 陆季良像是换了个人,他显得极其严肃,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平静中透着犀利。 “我最后再说两句,远平同志,省委领导们都这么信任你,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自己,要千万记住,为官者当清正廉明,以廉为基,方得民心!” 宋远平点了点头,他眼眶有些红润,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向领导们表达,但他知道,领导们的时间是宝贵的,不能都浪费在华丽的语言上。 他郑重的表态道: “请领导们放心,我绝不会给党和政府抹黑。廉政是我心中永不磨灭的灯塔,我会把廉洁自律贯穿始终,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领导对我的信任!” “那古部长,你还有什么想要对远平同志说的吗?” 古部长温和的笑了笑: “我就不说了,我的任务繁重,要办理远平同志的任命手续和任命文件,另外还有高学伟同志,齐琼同志,他们这几套手续下来,我得忙一天。反正明天我还要到黄州市宣布他们的任命,到时候再说吧!” 宋远平不由插话道: “这么急切吗?您要是工作太忙,缓几天不行吗?” 郑书记又接过话茬: “特事特办嘛,什么叫做高效工作?不同的时局和不同的环境,就要适应不同的工作节奏,现在是非常时刻,省委不把你的书记位置落实,你怎么行使职权?只能让古书记受累了!” 谈话终于结束了,宋远平没感觉到一点点的疲惫。 站在新的起点,宋远平的心情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从市长到市委书记,这不仅是职位的更迭,更是责任的升华,也有面对未来重重挑战的凝重。 新的角色赋予了他更大的权力,他深知,即将开始的区、县干部调整将是一场硬仗,这预示着未来的官场之路布满荆棘。他多少有点紧张,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冲动,他渴望在黄州市这片热土书写更辉煌的篇章。 当天下午,他没有停留,和几位领导打过招呼以后,就又返回了黄州市。 当黄远平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市政府时,高学伟有些吃惊?他不只是吃惊,还从心里感到深深地佩服。这位宋市长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四十多岁的人了,每次去金州开会都能当天返回,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按说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宋远平从省里开会回来,常委们应该来打个招呼,探询一下省里都有什么安排?但他们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各忙各的工作,没有人表现出格外的热情。 宋远平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他将要升任书记这件事连他自己都像做梦似的,更别说常委们了,这种反应也属正常。 和高学伟打了招呼,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宋远平热情的邀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谈话。 谈话刚进行了没多久,高学伟就差点儿被惊掉了下巴? 第32章 龙虎斗 “宋市长,您说什么?省里让您……,让您接任书记?” “很意外吧,郑书记亲自向我宣布时,我也很意外,我甚至觉得我是在做梦?可事实就是事实,领导这么信任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扛起这重担了!” 高学伟既是震惊,又是嫉妒,像是吃了二月的青桃子,酸溜溜的还带有丝丝的苦涩。 特别是宋远平还摆出一副强扭巴捏才勉强接受书记职务的样子,这更让他心里不平衡,浑身刺挠般的不舒服。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宋远平到底有哪一点特别之处,省委放着大把老资格的同志不用,偏偏会这么看重他?反观自己,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在黄州工作了这么多年,这常务副市长也干了快四年了,省里为什么就不能照顾照顾自己呢? 尽管有千般的无奈,万般的不服气,人家宋远平是妥妥的一把手了,他以前是人家的兵,现在就更没资格和人家抗衡了! 他只能摆出一副笑脸: “宋市长……,您看,我这样称呼您习惯了,以后该称呼您宋书记了,宋书记,您接任书记是众望所归,祝贺,祝贺呀!” 宋远平笑眯眯的注视着高学伟,又接着说道: “你先别忙着祝贺我,省里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我接了书记,这市长的职务也得有人补缺!” 高学伟一想,是啊,他宋远平接任了书记,他这市长的位置不就空缺出来了吗?那么,省委会让谁接任这个市长呢? 他忽然感觉心脏像是失了速,大脑一阵眩晕,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几乎要攥出了血丝,省里不会让自己接任市长吧? 宋远平语气平缓: “省里的意思是,让你接任市长,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任你的常务副市长职务。” 宋远平话音刚落,一阵狂喜涌上高学伟的心头,他近乎有股范进中举般的感觉,整个人犹如飘上了云端,那股喜悦,那股激动,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高市长,以后你就要主政市政府了,而我则要担负起市委的工作职责。明天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要来宣布咱们三个的正式任命文件,不管怎么说,他代表的是省委,咱们还是要提前安排一下。你负责组织市政府的同志们,再通知一下人大、政协的领导们,让他们明天十点前到政府大院集合,我到市委那边看看。还有,你这边安排好以后,到我办公室等着我,咱们开个会!” “好好好,宋书记,一切听从您的安排,我这就让王主任通知其他几个党组成员。” 高学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此刻,宋远平一点也不让人讨厌了,反倒是有点慈祥的味道? 不行,用“慈祥”来形容宋远平为时过早,人家才43岁,而高学伟47岁,比宋远平还要大上4岁,如此,还是用“和善”更为恰当些。反正不管怎么形容,宋远平在他高学伟眼里有了质的改变,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眼,帅气,这和几分钟前有着巨大的心理反差。 宋远平怀揣着一丝紧张与期待,和秘书张小宇一起,表情凝重的迈进市委办公大楼。 省委组织部没有作出正式宣布之前,他宋远平还不能算是市委书记,他来市委也只是想亲自安排一下明天的接待工作。当然了,他完全可以让秘书小宇打电话给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让她来组织这项工作。之所以要亲自来市委,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试探一下市委一帮人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也只有在组织部宣布任命之前,才能更清晰、更直观地看穿他们的本来面目,在以后的工作中,谁可以放心使用,谁应该提防着点,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按说,这样做显得多少有点阴险,时间才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嘛!但非正常时刻,就要拿出非正常的策略,时间不等人,大量工作等着他做出安排,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快速、准确地分辨出谁能为我所用。 这幢庄重的大楼是那么的让人神往,一种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每一道走廊,每一个办公室,都像是承载着责任的脉络,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在弥漫着使命的气息,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将成为黄州市发展脉搏的重要把控者,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整个黄州区域经济的走向和城市的发展,他的心跳也因肩负着重大使命而微微加速。 他没有乘坐电梯,从一楼到七楼,他步履缓慢而坚定,所到之处,市委机关的大小领导们和一般工作人员们都纷纷和他打招呼,恭恭敬敬向他问好,向他微笑。他也频频挥着手,微笑着向大家问好,亲切地和大家聊天,气氛非常的融洽。 终于到了七楼,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有些加速,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已不算年轻了。四十多岁虽然正值中年,但和十几年前那种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远不能比拟了。 他站在楼梯口稍稍喘息了一下,向书记办公室走去。 “哎呦,宋市长,您这么快就从省城回来了?” 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正好迎面走过来,他表情极为夸张,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我这一心的事儿,咱们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又迫在眉睫,我哪有心情在金州待着呀?” “也是啊,董书记退居二线了,这黄州市的大事小事还真要指望着您了?不过,您要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市委了呢?” “我过来安排一下工作!” 听到这句话,李红兵气不忿了,脸色也变了,他心里犹如一万个羊驼奔腾而过,暗地里问候了宋远平祖宗十八代。 你宋远平虽然是市长,还兼着市委副书记不假,可我李红兵才是市委专职副书记,董书记走了,市委这一亩三分地暂时应该我说了算,你大模大样指手画脚的,手伸的太长了吧? “李副书记,你通知一下办公室丁佩佩同志,让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些事情安排一下!” 宋远平从李红兵那铁青着脸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心里有怨气,但他还是大咧咧的吩咐道。 李红兵更气了,这种语气就好像他才是市委书记一样?再说了,就算是书记又怎么样,谁上面还没个领导照应着? 他表情淡漠,语气冰冷: “对不起了宋市长,我还有事情要忙,您不是带着秘书吗?您让他去通知佩佩同志吧!” “张秘书第一次到市委办公大楼,他对环境还不太熟悉,我看,还是麻烦你李副书记吧!” “不熟悉您就让他熟悉一下呗?宋市长,我可是市委专职副书记,我有我的职权范围,您不能把我看做您的秘书吧?” 李红兵头脑一热,摆出了斗鸡的架势! 宋远平也严肃起来: “李副书记,要是董书记给你安排工作,你会不会听?” 李红兵冷笑: “这您就说对了宋市长,我的工作就是紧密配合董书记的工作,他说的话我当然要听了?可您宋市长是政府口的,您手下有好几个副市长,有事情可以安排高副市长他们去办,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为您服务吧?” “那我要是告诉你,明天省委就会来宣布我来接替董书记的工作,你会听从我的安排吗?” 李红兵先是一愣?接着又呵呵的笑了: “呵呵……,哎呀我的宋市长,您是咱黄州市的二把手,省里要是真任命您接任书记,那也没啥奇怪的。不过呢,明天再说明天,今天就是今天,我这个人多少有点一根筋,该我干的活,我一定不会推脱,不该我干的活,您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去干!” 李红兵被宋远平几句话刺激的昏了头,嚣张的态度表露无疑,只差没有爆粗口了! 宋远平还要再说些什么,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 “哎哟我的天,我没看错吧?是您呀宋市长?听说您今天上午到省里开会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远平伸手和他握了握: “黄州距金州不是太远,一个来回累不着人。” 毛朝阳见李红兵脸色难看,猜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怎么愉快,就又拱火道: “宋市长,您可是市委的稀客,怎么想起来市委了?” 宋远平反问: “毛部长,我虽然是市长,但我还兼着市委副书记,我就不能来市委看看了?” “您这话说的,您是我们领导,您能来市委,我们当然要举双手欢迎了?我的意思是,您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紧要的工作要安排吧?” “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没啥工作要安排的。” 宋远平暗自冷笑,这毛朝阳仗着董胜利的势力,变着法的和自己作对,现在董胜利已经倒台了,他仍不知进退,说话还是大大咧咧,阴阳怪气的,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董胜利也要提拔,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红兵和毛朝阳虽然智商不怎么够看,但他们明里暗里和自己唱反调,仍然是自己的绊脚石,要想真正在市委立住脚,眼前这两个人是最大的障碍,一定要找机会狠狠敲打敲打他们。 李红兵也和毛朝阳握了一下手,嘲讽的口吻说: “宋市长说要来市委安排什么工作,这不,还吩咐我去通知丁主任到他办公室?首先,宋市长的办公室在市政府,我就不明白了,打个电话就能办的事情,偏偏跑过来让我再去通知,这不是故意把我当秘书使唤吗?” 宋远平忍着不说话,看他还会怎么表演。 “我呢,是真抽不出时间服侍领导,这两天把我忙的呀,那是脚后跟打屁股~两脚不沾地,你说董书记走了,这市委又一大摊子事儿?宋市长,毛部长,我是真没工夫陪你们啰嗦了,要不你们俩先谈,我到三楼看看去!” 宋远平还没说啥呢,毛朝阳连忙拦住李红兵: “您先别走李书记,我这里有个文件需要您签下字。” “哦?什么文件?” “是这样的,我们宣传部有几个下属部门正副职需要做一下调整,这是名单,您看一下。” 李红兵偷眼看看宋远平,趁此机会拿腔捏调的: “一般的工作调整是必要的,你们宣传部一定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工作岗位上。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不过呢,公事就是公事,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调整干部要光明磊落,可不准有猫腻哦?” “李书记,您这话说的,咱们俩共事多少年了,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干宣传部长也三年多了,虽不敢说两袖清风,谁说过我一个不字啊?我敢说我坦坦荡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红兵哈哈大笑,那笑声异常的刺耳,昭示着自己的权力,也释放着他心里的怨气和不满。 “我当然相信你了毛部长,这字我签了!” 两个人该说说该笑笑,似乎旁边站着的宋远平就是空气? 真是啥人找啥人,屎盆找尿盆,宋远平看着他们小丑般的表演,内心一阵阵的感到恶心。 他不想让两个小丑耽误自己的时间,于是径直走向书记办公室。他来过董胜利的办公室,知道对门就是秘书长办公室,他要看一看,这个甜水多田秘书长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田水多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他只是探头向外边看了看,并没有走出办公室。现在的局势云山雾罩,如此的不明朗,谁也不能预测将来会怎么样? 先说这个宋远平,八年前,其威名响彻了山南省大小官场,他就是一只下山猛虎,似乎能踏碎一切阻碍,让那些腐败官员们闻之色变。八年后的今天,尽管他蛰伏了多年,也磨下了太多的棱棱角角,但在田水多眼里,他平静的外表下面,却隐藏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令人胆寒的正气。 也许,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宋远平刚来黄州不久,省委不可能考虑让他接任书记,可田水多却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省委不会刚派过来一个新市长,紧接着又要派下来一个新书记,这样绝不利于黄州市的政局稳定。只有两个可能,要不,省委把李红兵这个副书记扶正,再不然,就是提拔宋远平担任书记一职,这样的话,高学伟就占便宜了,他的常务副市长也就有希望转正了。 这就是田水多的政治智慧和远见卓识,身在官场,怕的不是没有后台,而是缺乏超强的判断能力和适应能力,田水多能从办公室主任迅速成长为市委秘书长,自然有他的官场法宝!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了。宋远平虽然有勇有谋,而李红兵也不是善茬,他不仅是大权在握的市委专职副书记,省里某位要员也在为他撑腰,他们龙虎相争,必有一伤,田水多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露面?在这么重要的政府部门工作,一定要沉稳低调,要冷静判断事物,要学会远离是非,要擦亮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不慎,或许就会被卷进凶险无比的政治旋涡之中,再也难以翻身! 书记办公室的门紧锁着,秘书长办公室的门也紧闭着,张小宇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等宋远平吩咐,走过去敲了敲门。 田水多不敢躲了,连忙打开房门,一副惊喜的样子: “原来是宋市长?您好您好,宋市长,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我可是有失远迎了!” 宋远平也客气道: “水多同志,是我提前没打个招呼,这也不能全怪你。麻烦你通知一下纪委郭书记,组织部秦部长和统战部方部长,高副市长就不用通知了,我已经和他打了招呼,咱们几个开个会!” 田水多暗自吃惊,看来自己的预感要应验了? 宋远平这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可以表明,他已经得到省委的大力支持,就要升任书记了! 第33章 倒戈 按说,宋远平是没有权利召集这几位市委常委开会的,更何况,这几位常委个个都是排名较靠前,手握重权的市委常委。 按照分工,党委和政府各司其职,常委会是书记领导下的权力中枢组织,也只有书记才有权力召集常委会议。宋远平作为市长,他的管理权限也仅限于各副市长、各区、县及各市局级单位领导。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种情况例外,比如书记因病或突发意外,不能正常主持工作,省委下了正式文件,委托市长暂时主持市委工作。否则,市长就不能以开会的名义召集常委们。 但今夕不比往日,时势造英雄,谁都不敢说他宋远平真就不能接任书记? 这几位常委也很给面子,准时准点的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这就是他们与毛朝阳和李红兵之间的差距。毛与李的智商与肚量确实不敢恭维,说他们目光短浅也并没有委屈他们,在他们的浅意识里,大树底下好乘凉,这片大树荫不光能让他们呼风唤雨,还能遮风挡雨,这种意识造就了他们的狂傲,从而使他们不把宋远平放在眼里,但他们忽略了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也给他们的仕途之路埋下了伏笔。 宋远平没有一点架子,亲自到办公室门外迎接每一个常委,寒暄中,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热情。 常委陆续到齐了,把办公室的小客厅围坐的满满当当的,秘书张小宇也忙的够呛,不时的给各常委们端茶倒水,沏咖啡。 宋远平居中而坐,他轻轻咳嗽了一下,进入了正题: “各位同志,各位前辈,非常感谢你们能来捧场。本来呢,我这个市长是没有权力召集大家过来开会的,但由于明天咱们山南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要来黄州宣布几个任命文件,市委李副书记忙于其他事项,又抽不出时间,所以,我不得不厚着脸皮把大家召集过来,咱们共同议一议,明天以什么规格接待古部长一行?另外,我事先给大家通个气,今天上午我到省里开会了,会议很简单,结局也让我很意外,省委郑书记亲自向我宣布,让我接任黄州市市委书记一职。说实话,我很忐忑,内心也很紧张,我深知这份责任有多么重大,唯恐辜负了省委对我的重托!” 宋远平这番话,犹如巨石投湖,泛起层层涟漪。 田水多和高学伟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另外几位常委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虽然他们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省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提拔宋市长的决定,仍然让他们深感意外。还有一点让他们不能理解,这样的会议缺少了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和宣传部长毛朝阳两个主要常委,也让他们觉得怪怪的。 宋远平微笑着看向高学伟: “还有,郑书记也向我透露了对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同志的任命,他将接任我市长的职务,主持市政府工作。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喜事向大家透露一下,省里将派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替高学伟同志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为我们黄州市市政府注入了新的活力。这充分体现了省委、省政府对我们黄州市工作的大力支持。明天上午,省委组织部古部长将亲赴咱们黄州,宣布这一任命决定!” 这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接连抛出,让常委们不淡定了。 喜事不喜事的,对于常委们来说掀不起什么波澜,只能说省委对黄州市的局势格外的关心,简直是面面俱到,就连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也一并补全了。 常委们心里酸酸的,宋远平担任书记,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可高学伟却趁机捡了个大便宜,这让众人有些不服气?但省委的任命岂是儿戏,常委们也只好拿出点态度,于是纷纷鼓掌,向宋远平和高学伟表示祝贺。 宋远平见大家情绪不怎么高涨,待掌声停顿,他又站起身来向大家深鞠一躬: “各位同仁,吾深知责任之重大,吾将以群众为本,以诸位同仁为桨,齐心推动黄州市之舟劈波斩浪,砥砺前行。吾虽任新职,但仍为公仆也,望大家同舟共济,不负省委之重托,不负百姓之重望乎!” 大家刚要鼓掌,秦玉洁笑着调侃道: “宋市长,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称呼您宋书记了,我看您还说点大白话吧,您这套“之乎者也”让我晕头转向,搞得好像康熙上朝一样,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一阵的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纪委书记郭开来也笑了,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秦部长说的对,宋书记,您是大学时代的高材生,随口就能恰如其分的“之乎者也”,我们可不行,我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粗,您这一拽文,我也觉得别扭的慌,这样说话好像是有摩托不骑去骑牛,是有点吃力!” 大家笑的更欢快了,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 其实宋远平这几句话引经据典,没有什么可笑之处,经过郭开来和秦玉洁这么一调侃,就显得可笑多了。 宋远平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表示自己这番讲话效果显着,已经成功达到目的。 “那好,咱就聊点大白话。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外号叫“黑脸包公”,其实我没那么难相处,也不是见谁都要黑着脸。我非常愿意和大家成为朋友,也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作领导!” 办公室里的氛围更加的热烈,大家纷纷鼓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当然了,中央、省委早就三令五申,严禁各级党委政府私立小山头,坚决抵制抱团取暖、拉帮结派的不正之风,我这样要求大家是为了工作上沟通更为便捷,相互交流更为顺畅!” 秦玉洁心里憋不住话,首先提到了个敏感的话题: “宋书记,省委信任您,我们同样也拥待您,我只想知道,即将进行的干部调整工作,您心里有什么打算?” 宋远平微微一笑: “秦部长,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正想和大家讨论这个问题。大家都是咱们黄州市党委、政府的中坚力量,每个人都承担着极其重要的责任和义务,我们更有责任把干部调整工作公平公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干部调整工作直接关乎着我们黄州市各级政府的稳定发展,那么,怎么才能体现公平公正呢?” 说着,宋远平把目光移向了秦玉洁: “玉洁同志,作为干部调整的排头兵,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还不怎么成熟,我倒是想听听您是怎么想的?” 秦玉洁又把球踢了回来。 “那我就谈谈我的想法。我觉得呀,以前由常委推荐干部的办法隐藏着很多的弊端,很难体现出公平公正。我认为,要想真正提拔好的领导干部,就要用笨办法,要从广大人民群众着手,从广大基层干部着手。举个例子吧,处级干部由乡镇一级干部以无记名投票方式产生,乡镇级干部由村组干部以无记名投票方式产生,这样做就完全杜绝了暗箱操作,才能公平公正地选拔出真正的好领导,好干部!” 郭开来有些担忧: “办法是挺好,不过,这就要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组织部可就没闲下来的时候了?” 方行舟接话说: “我们是干部调整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我们不能怕麻烦。每一个区、县领导干部都关乎着当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只有得到群众们的赞同,才算是选拔出了好的领导干部。当然了,宋书记的办法笨是笨了点,程序也更为复杂一点,但这种土办法恰恰最能体现出公平公正。” “我们组织部不怕麻烦!” 秦玉洁接过话茬说。 “一年365天,我们组织部的工作大都是一杯茶,两根烟,三张报纸看半天,把人闲的都发霉了,我早想轰轰烈烈的干一场了。说句心里话,宋书记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以前的干部调整时,我也曾向董书记提过这方面的建议,但董书记并没有采纳。从我开始干这个部长,几年来,我老是觉得憋屈,甚至有了辞职的想法,现在好了,有宋书记您的支持,我们组织部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秦玉洁的积极表态,让宋远平深感欣慰。本来他认为,这个土办法提出来,常委会议上不一定能顺利通过,那么现在看来,基本上可以行得通。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学伟却持反对态度: “秦部长刚开始那番话明显是自我批评,这种态度值得赞赏,但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秦部长的说法是错误和片面的,我们的政府部门及公职人员,绝大多数都在兢兢业业履行职责,在积极推动政策实施、社会发展、民生改善等一系列工作。同样,市委组织部也不应该被无端抹黑,我记得有一次常委会议上秦部长曾经说过,说咱们黄州市近三百个正处级,一千多个副处级你都了然于胸?这说明你是付出了太多的汗水和心血的。所以说,我们应该以客观,公正,积极的态度来看待每一个政府部门的工作和贡献。另外,干部调整工作也并不是只有我们黄州市在进行,咱们山南省十三个地市都在做这项工作。别人还是沿用以前常委推荐的办法,如果我们黄州反其道而行之,下面的干部会不会闹情绪?如果不能按期完成这项工作,谁来负这个责任?再者说,老办法土办法为什么会称之为“老”称之为“土”呢?说明这些老土办法已经过时了,根本不适合新时代的发展需求,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工作进度。所以,我不赞同以投票选举的办法来调整干部!” 高学伟这些话无疑是枚深水炸弹,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和震惊? 他高学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长,他这番言论无疑得罪了即将升任书记的宋远平,也顺便和秦玉洁撕破了脸皮。大家也知道,高学伟和秦玉洁曾产生过矛盾,他所推荐的人选王长林也因为那天的事情而被组织上调查。但这并不能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能有所缓和,刚才宋远平透露了高学伟要担任市的消息,人家秦玉洁也还表示了祝贺。而现在,高学伟完全把退路堵死了,和秦玉洁的关系算是水火不容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玉洁早就沉下脸了,她耐心的等高学伟絮絮叨叨的说完这番话,立马反击: “请问高市长,《组织法》于1982年12月10日公布施实以来,你了解的有多少?还有,《选举法》自1979年7月4日颁布以来,你又了解的有多少?” 高学伟哪会了解这两项法典?急切中,他以领导者的身份反驳道: “秦部长,请你注意你的态度和问话方式。我只知道大家都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这和你提到的这两项法典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如果你们非要沿用以前的老土办法,出了问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高学伟的临阵倒戈让宋远平十分的失望。 也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表态说一切听从宋书记安排,这才屁大点功夫就又变卦了?一定是有人知道他将要升任市长的消息,从中进行了挑拨。宋远平很快就想到了董胜利,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董胜利能主动隐退,他就更不可能主动来趟这趟浑水。除了他,也只有李红兵和毛朝阳了,难道他们这么快就结盟了? 眼看局势僵持着,一时半会儿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宋远平决定散会,等过了明天,自己的职务正式明确以后,要正式召开全体常委会议,好好研究下一步的干部调整工作。 他并没有气馁,在他看来,这项工作本就不会风平浪静,有人跳出来阻拦也是正常的,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也必须有人主动来创造,他心里慢慢形成了一个计划。 “行了,关于干部调整的事情,今天咱就先不讨论了,说说明天的接待工作。高市长,我让你安排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吧?” “我已经让王主任挨个通知一遍了,除了市委口,其余三大班子领导都会在十点前集合。” “那行,明天上午你们几位来的早一点,就定在九点半吧,在市委大院集合。田秘书长,市委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安排一下。我估计除了省委组织部古部长,省里还会来几个其他领导,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送走了几个常委们,宋远平有些闷闷不乐。 如果只是干部调整工作的不协调,这倒没什么,各人的看法不同嘛,有意见也算是正常,总会有办法让高学伟妥协的。他所担心的是,如果以后的工作中,高学伟仍不能融洽的配合工作,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正在一个人抽着闷烟,张小宇进来汇报道: “领导,市公安局宋局长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赶快让他进来!” 宋光荣进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两个人握了一下手,还没等坐下他就开始了汇报: “宋市长,周记者遇袭一事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案子有些棘手!” “哦?怎么就棘手了?你详细说说看!” 第34章 投名状 “领导,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我早就动手抓人了,可这个案子太过于复杂,还牵扯到了咱们黄州市一位重要人物。” 宋远平表情凝重: “牵扯到谁了?” “丁主任。” “你说清楚一点宋局长,牵扯到哪个丁主任了?” “是咱们黄州市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 “她不就是个处级干部嘛,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中仓县的胡忠良和她一样的级别,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配合调查?” “领导,她和胡忠良情况不一样,胡忠良充其量也就是个外围诸侯,而丁佩佩,那可是胜过皇亲国戚呀?在咱们黄州市,她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她也不是随便就能动的女人!” “不是,这云山雾罩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宋光荣笑了: “领导,看来您是真不了解丁佩佩和董书记的关系,这么给您说吧,他们俩的关系很微妙,具体微妙到哪种程度,我就不说了,您理解就行了。” 宋远平有些上火了: “我不管他和董书记是什么样的关系,别说董书记已经退居二线了,就算他现在仍然主持着市委工作,只要她丁佩佩涉嫌违法犯罪,你们公安局就没必要顾忌她的身份。宋局,你们该抓人抓人,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宋光荣微笑着解释: “领导,按照组织程序,我们公安局是不能动手抓她的。丁佩佩可是妥妥的正处级,就算是抛开她和董书记的关系,那也得先走纪委这道程序,再说了,她也只是干扰了我们正常办案,还上升不到犯罪的程度。” 宋远平拍了拍脑袋: “你别说,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虽然暂时不能对丁佩佩采取措施,那袭击周记者的那两个人呢?他们总能抓吧?” “如果从法律上说,抓他们的理由是够充分了,只是从政治角度来看,我现在还不能动他们。这个案子说句不夸张的,在咱们黄州市也算是大案子了,我要是请示省厅,他们肯定不批准,我要是不请示就去抓人,案子还没审完,也许我就该走人了?就算是有材料,我也不敢上报检察院,人家丁佩佩手长的很呐!” “我知道事情有些复杂,你先坐宋局长,小宇,沏点茶!” 宋远平冷静了一下头脑,又问道: “宋局长,这个丁佩佩和凶手是什么关系?” “凶手和丁佩佩没啥关系,但他们和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有关系。经过我们缜密的侦查,两个凶手是东南亚一带的职业杀手,应该是丁宏斌雇佣的!” “那么,丁宏斌为什么要伤害周记者?” 宋光荣拿出香烟递给宋远平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 “这是一宗报复性伤害案件。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和一个叫刘建民的合伙在春晓路开了个“皇上皇娱乐广场”,一个叫楚健雄的香港人在昌盛路开了个“黄海洗浴娱乐广场”,两家生意上起了冲突。黄海洗浴装修豪华,地理位置优越,开业以后把皇上皇的生意都争走了。丁宏斌没生意可做,就让丁佩佩想办法,丁佩佩利用她当时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找关系让官面上的人到黄海洗浴找茬,黄海洗浴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宋远平听明白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咱们好好捋一捋;周记者因为这件事情写了篇报道支持黄海洗浴,也批评了某些政府部门的违规执法乱象,由此引起了省委和市委的高度重视,而丁佩佩也因此不敢再搞黄海洗浴。丁宏斌生意上受了损失,从而便恨上了周记者,这才联系了境外犯罪分子加害周记者,是这样吧?” 宋光荣点点头: “基本是这个情况。” “要我说,这个香港人搞洗浴就好好搞他的洗浴呗,怎么还要加上“娱乐”两个字?这不是超范围经营吗?” 宋光荣笑而不语。 “还有,什么皇上皇,他们的业务估计就见不得人,你们去检查过没有?” “这个…… “我就知道,把一个经营场所名字搞的这么稀里古怪的,他们还能干什么好事情?还有这个什么“黄海洗浴娱乐广场”,洗澡就是洗澡,为什么要加上“娱乐”两个字?这不分明是一条龙服务吗?客人们先洗澡,那后边都是什么节目啊?我看呐,这个案子之所以会形成,你们公安局多少也有点责任,像这样藏污纳垢的经营场所,早就该打击了!” 宋光荣无力的辩解: “他们门头上的大招牌是“黄海洗浴娱乐广场”,可他们的营业执照上署名是“黄海洗浴广场”,业务范围只有洗浴,这里面…… “不用说了,这里边还会牵扯到其他部门,比如说工商、税务、消防监督部门,如果这几个部门核查的严格一点,他们就不会这么顺利的开门营业,这就叫违规增加经营项目嘛!所以呀,还是郑书记说的对,我们黄州市确实该大力整顿了,我们的政府部门仍然隐藏着一些违规违纪的公职人员,他们拿了人家的好处,就违规操作,大开绿灯,放纵一些本来达不到开业条件的企业违规经营,为社会带来了安全隐患。宋局长,这个案子不能松懈,一般的治安整顿也要加强。你们抽出一部分警力,针对“黄赌毒”来一次声势浩大的百日治安大会战,就以“百日行动”为代号,彻底来一个大扫除!” 宋光荣连忙站起来,他目光坚定地敬了一个礼: “是,我马上回局里布置!” “唉唉?宋局长,你先别那么急着走嘛,马上要下班了,明天再布置也不晚,我还想和你研究一下周记者的案子。” 宋光荣只好又坐了下来: “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是想问你,明知道凶手是谁,还不能抓人了?” “领导,人早晚是要抓的,只不过不能急于一时。等什么时候把黄州的局势理顺了,这个案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否则,各方面阻力太大了!” 宋远平眉头紧锁,对宋光荣很有些不满: “宋局长,你要是说丁佩佩暂时不能动,这我能理解,怎么那两个凶手还要再等?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万一犯罪分子跑了怎么办?要是你真觉得难办,干脆把案子交给省厅不就完了?” 宋光荣只好耐心解释: “不是我胆小怕事,就算是把案子交到省厅,他们也不会马上去抓人。算了,我干脆给您交个底吧,其实我们可以抓人,但如果证据不够充分,丁主任为了不牵扯到她,还是会动用一切关系找人把他们捞出来。为了把证据夯实,形成有效的证据链,我们刑侦支队动用了二十多个精兵强将,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专门侦查这个案子。要做就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不给他们缝隙可钻,不过呢,这就需要时间了。” 宋远平这才真正明白,人家宋局长为了这个案子费尽心思,是下了大力气的。人家也并不是怕事,只有把案子办成铁案,才能堵住上面的嘴! 宋远平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自我解嘲: “你看宋局长,我这个外行简直就是瞎指挥,是我的不对!” 宋远平没有以势压人,说错话能马上自我批评,这种度量和坦诚让宋光荣很受感动: “您言重了领导,是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说心里话,每一次和您谈话我都受益匪浅,这和向董书记汇报工作完全是两个感觉。提到董书记,有些话我不该说,我是真憋不住,您刚才布置的那个“百日行动”很有必要,其实我们公安局也早就想大干一场了。可那个时候,董书记的意思主要是维稳,他说我们公安局弄的动静太大,会吓跑一些投资商,说我们黄州市要营造一个和谐稳定的政商环境。当时我也据理力争,要想和谐稳定,只有下大力气搞好社会治安,这才叫和谐社会。董书记有他的看法,说和谐代表着什么?总不能是警车每天在大街上哇哇的叫,警察不是抓这个就是抓那个,说这会引起社会恐慌?反正不管怎么说,胳膊哪能拗得过大腿?他不让我们干的事情,我们就不干呗!” 宋远平点点头,他深深地抽了口烟,若有所思。 某些领导并不是不想做实事,也并不是说对于维稳工作不够重视,而是他们的思想上出现了偏差,把本应该先做的事情本末倒置了。他们固执的认为,只要在他所管辖的区域内没有发生大的治安案件,那就是社会稳定,国泰民安。岂不知,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凶险正在一点点的积蓄力量,一旦大面积爆发,其引起的社会危害将难以遏制。也只有未雨绸缪,下狠手清理那些藏污纳垢的场所,从根本上转变干部们的思想作风,坚决遏制尸位素餐、懒政怠政的干部工作态度,才能真正做到风清气正,社会才能和谐稳定,健康发展! “领导,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这就回局里了?” 宋光荣见宋远平有些疲惫,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既客气又真诚地说: “光荣,以后你不用一句一个领导的,论岁数你比我要大几岁,论职务咱们都是同事,以后非官方场合,咱们俩随便点,就相互喊名字吧!” 宋光荣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领导就是领导,称呼领导的名字就是对领导的不尊重,我不能犯这个错误。” 宋远平故意皱了皱眉头,做出生气的样子: “这样的话,以后你就别单独向我汇报工作了,免得让人误解咱们俩拉帮结派!” 宋光荣只好妥协: “好吧领导……,不是,我是真习惯了,远……,远平同志,我听您的就是了。” “把您字也要省略掉!” “您这…… “哈哈,哈哈哈…… 宋远平哈哈大笑,亲热的握住宋光荣的手: “我不难为你了光荣,你只要记住,我这个人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和我共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你比我大,我叫你光荣,我比你职位高一点,你叫我远平同志或者是宋市长都行,这样咱们俩就扯平了,你认为怎么样?” 宋光荣被宋远平的真诚和热情打动了: “那我就听你的远平同志,唉呀……,我怎么还是觉得别扭呢?” “以后适应了就行了,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 宋光荣踌躇满志的走了,宋远平看看时间该下班了,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准备去医院陪陪周静雅,张小宇又汇报: “领导,市委的田秘书长来向您汇报工作。” 宋远平只好放下手里拿着的公文包: “让他进来吧!” 田水多有些紧张,他尽量调动脸部肌肉组织,使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显得很真诚: “领导,要占用您的下班时间了,不好意思。” 宋远平客气道: “没关系,在东玉县工作的时候,我就已经养成习惯了,有时候一忙就是一整天,加班到夜里八九点很正常,你快坐田秘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水多欲言又止,从兜里掏出烟恭恭敬敬的递过去一支: “您抽烟领导。” 他又赶紧拿出打火机替宋远平点上,然后,脸上的微笑又变成了忧郁,眉头也皱了起来。 “田秘书长,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别再掖着藏着了,瞧你这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苦着一张脸?” 田水多闷闷的抽着烟,嘴角动了动,好像鼓足了勇气: “领导,真是人心难测呀?以前董书记在的时候,李副书记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董书记才走了几天,李副书记就无缘无故找我的麻烦,您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现实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宋远平的表情。 宋远平为官多年,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其实这个田水多是借着和李红兵的矛盾,递投名状来了! 官场上有很多这样的官油子,一旦前主子退休了或者是调动了,那么他们就要积极攀附另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导,以继续巩固他的身份地位和再次获得升迁的机会。 递投名状有多种方法,也有多种途径。比如,直截了当的向新主子表达忠心,或者是借主子和他人之间的矛盾,表现出和新主子同仇敌忾的态度,以获得新主子的同情和信任,以便主子能更快的接纳他。 还有一种途径,通过上级领导或深得领导信任的同事从中撮合,自己寻机表达忠诚。 田水多明知道宋远平在市委和李红兵产生了矛盾,借汇报工作之名,一见面就先表现出了自己对李红兵的不满,想从心理上先入为主,让宋远平不自觉的和他拉近了距离,这种小儿科游戏宋远平一眼就能看穿。 宋远平对田水多了解的并不多,但他很善于观察,从田水多闪烁的目光可以看的出来,这个人刁钻圆滑,心机很深。 从长远来看,对于田水多这种人,只要不影响以后的工作布局,就没必要戳穿他的意图。田水多在黄州官场上混迹多年,从基层到市委,再从市委到社会上的角角落落,各个阶层都有他的人脉关系,只要能利用得当,反而会解决很多复杂的问题。 这里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想要递投名状,就要拿出一定的诚意,这就要看田水多能提供什么样的重要信息了?如果只透露出他和李红兵之间的矛盾,这就是投机取巧,还远远不够! 宋远平不动声色,故意的板着脸: “田秘书长,如果你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尽量替你解决,你们个人的矛盾就没必要和我说了,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第35章 青江阁茶楼 田水多一迭声的说: “有有,领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您汇报!” 他从宋远平冷淡的表情看的出来,如果不拿出点真东西,今天这一趟真就白来了。 “领导,您离开市委以后,李红兵鬼鬼祟祟的去了丁主任的办公室,不清楚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也就十几分钟后,他下楼了,我就想和丁主任谈谈,刚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她在和谁通着电话,嘴里说晚上怎么怎么样?还说要是听她的话,今天晚上就给他?我没听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最后她挂电话时说了句;我的高大市长,你考虑好再说,晚上我等你的电话!” 田水多汇报这个情况虽然如雾里看花,但这里面会不会关联着高学伟刚才的态度?那么,丁佩佩要给高学伟什么,以至于高学伟突然就反水了? “老田,你在市委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丁佩佩和高市长平时关系怎么样?” 田水多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从“田秘书长”到“老田”的称呼微妙转变,已经说明自己提供的情报得到了宋书记的认可,想要进一步加深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度,那就继续加油吧! “领导,咱们黄州市委、市政府所有领导,以及十几个市委常委,没有我不了解的。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很复杂,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斗胆邀请您吃个便饭,好好给您透个底,您意下如何?” 宋远平急需田水多这样的百事通,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两眼一抹黑只能处于挨打的劣势。工作中也是这样,想要一帆风顺的开展工作,就要摸清楚那些身处重要岗位的各领导们的脾气秉性,优点缺点,兴趣爱好,以及他们的软肋,也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老田,你先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再说。” “好好好,那我先出去,您打完电话我再进来。” “你不用出去老田,也就是一般的电话。” 田水多心里更高兴了,连打电话都不避着自己了,这说明宋书记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宋远平先给唐玉国打了个电话,让他照顾小晨阳,又给周静雅打了电话,告诉她有点事情要处理,会晚一点去医院。 安排好一切,他这才说: “老田,你准备去哪里谈?” “有点远,不过,那地方很僻静,没人会打扰。” “你会开车吗?” 田水多尴尬的挠挠头: “领导,我啥都学会了,就是没学会开车?” “你去安排一辆车,不要司机,我亲自开车!” “好嘞,您稍等领导,我安排司机把车子开到市委大院外面,我在外面等您,这样行不行?” “可以,你去安排吧!” 田水多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十分钟,他打来电话,说车子开到了市委大院外面的一个报亭旁边,已经把司机打发走了。 宋远平挂断电话,急匆匆的走向电梯。 田水多找的这个地方确实够隐秘的,在他的指路下,轿车出了市区,一直开到了江边,顺着沿江大道向北走了约两公里,车子又向东拐进了一条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又走了约一百多米,一个古色古香的“青江阁茶楼”出现了。 这座建筑宛如一位沉默的古稀老者,静静的矗立着。青灰色的瓦片层层叠叠,在晚霞的照耀下更显得古朴典雅,每一片瓦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大门是朱红色的,厚重而庄严,门上镶嵌着一排排金黄色的圆钉,默默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建筑的墙面上已经斑驳陆离,岁月的风雨在其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茶楼大门处站着两个身着古装的高挑迎宾美女,见来了客人,两人微微躬身致礼: “欢迎二位老板光临!” 田水多只是微微一笑,大踏步进了茶楼。 从外面看,这个茶楼门面并不怎么大,进了大门以后,宋远平暗自吃了一惊? 这样的面积绝不能称之为“茶楼”,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小有规模的建筑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假山座落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水池里,数百条水线在高压水泵的带动下高高的喷射而起,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洒下一层层均匀而细腻的水雾,走近水池,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曲折,小路旁翠竹摇曳,各种珍贵植物错落有致的分散在小路两侧。沿着石板小路走了几十米,又进入一个幽静的雕花长廊里,长廊整个是木制的,弯弯曲曲的,围栏上攀附着翠绿的藤蔓,点缀着数不清的不知名的各色花朵。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巧的石拱桥,桥下流水潺潺,水中锦鲤嬉戏,这样闹中取静的场所,简直可以比拟古代皇帝的后花园了。 走过花香四溢的长廊,眼前出现了一座两层古式小楼,小楼的门楣上挂着一个黑底白字的匾额,上书“望江楼”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应该和门脸上的招牌出自一人之手,其笔法沉稳大气,古朴凝重,尽显华夏文化的博大精深。走进小楼,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雕花的门窗透进柔和的光线,映照在木质的桌椅上。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朴的字画,角落摆放着两个一米多高的青花大瓷瓶。天花板是木质的,土黄色的横梁上挂着数盏古式宫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室内并没有摆放餐桌,一名身着太监一样服饰的中年人带领着几名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的向两个人俯首问好。 田水多仍旧只是笑了笑,一句话没说,继续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沿用仿古布置以外,结构并不复杂,最大的特点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流水声。 进了饭店,两个人并没有怎么交流,直到上了楼,田水多才堆着笑脸向宋远平介绍: “领导,这个小楼没什么特别之处,它最大的亮点就是一眼就可以看到青江美丽的风景,如果起了风,长江水流湍急,会涌起阵阵浪花,在楼上就能隐隐听到江水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说着,他推开两扇雕花窗户,向远处望过去。 宋远平也走过去看向远处,果然,从楼上看过去,美丽的清江好像近在眼前,那雾蒙蒙的江面上,两条小棚船上的男女在忙碌的撒网收网,那江畔青绿色的垂柳枝条摇动,江边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那马路边的香樟树,就连那沿江而下的青石阶梯也能影影绰绰的看得到。 宋远平不由感叹道: “看来,这个老板一定不会是普通人,这么大的饭店占地不会少于三十亩,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建饭店,要花上不少钱吧?” “这地方以前是清末一个朝廷大员的府邸,当年黄州还是山南省的首府,这名大员就是山南省的二品巡抚。据说这个巡抚预谋反叛大清,一家老小被同治皇帝押解到京城斩首了。不过,坊间传闻那当然是不可信了,历史上也根本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只说明这个巡抚运气不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同治皇帝治了罪?从此,他这个巡抚府邸就再没人打理了。解放以后,这个庄园还被列入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一直都由市文物局和市政府双重管理。也就是在五年前吧,市政府撤销了保护级别,准备开放当做公园供市民们游玩。也就是在那一年,咱们黄州突然来了个挺神密的投资商,以2.3亿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地方,半年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了“青江阁茶楼。” 宋远平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胡闹吗?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能这么草率的被改造成茶楼呢?” 田水多赶忙解释道: “虽然这地方以前是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其实也就是个空园子。除了这些建筑,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清政府搜寻的一无所有了,就是多少有点小东西,也在文革时被打砸了。所以,当时市政府为了减少管理开支,就撤销了文物保护级别,准备划给园林局当作休闲公园对外开放。” 宋远平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道: “老田,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冷冷清清的?” “哦,他们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一般的客人他们不接待。” “会员制不应该有张卡吗?从进门到现在,我怎么没看到有人问你要卡呀?” 田水多脸上有些微红,他尴尬的笑了笑: “我是市委的大管家,杂七杂八的事情特别多,这样和他们打交道也就多了点,这里边上到经理,下到一般的服务人员,他们都认识我,也就是说,我这张脸就代表了他们这里的vip卡。” 宋远平慢慢沉下了脸: “说说吧老田,经常来这里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 田水多紧张了,他简直想狠狠的抽自己这张臭嘴?这挑来挑去,挑到这么个地方,这不是找自己的难堪吗?可是领导既然问了,也不敢不如实回答呀? “你说呀老田,难道吃个饭还会有什么猫腻吗?” “哦,您相信我领导,真没什么猫腻,经常来这里消费的有个别的政府部门领导,有黄州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大佬,还有,茶楼老板会不定时的邀请一些外省外市的各界名流来这里聚餐!” 宋远平更显得严肃: “我说呢,这一路走过来,这么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的没几个客人,原来,能到这种地方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 “您说的对,普通人就是愿意花钱,也买不到这里的vip卡。” 这时,几名身着古装的小伙子和两名女服务员上了楼,小伙子们端着几样精品小菜,女服务员端着精品茶具,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菜品和茶具摆好,小伙子们下楼了,两名漂亮的女服务员为两个人倒上茶水,分别站在了宋远平和田水多身边等着伺候。 “你们都走吧,有需要我再喊你们!” 宋远平眉头紧锁,浑身上下带着股瘆人的凉气,这个节骨眼上,田水多哪敢让她们服务? 宋远平关上窗户,冷着一张脸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 “老田,我们是党员干部,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能带着头到这种地方来消费呢?中央、省委政府三令五申,不准党员干部违规到私人性质的企业吃拿卡要,你这张vip卡没花钱吧?” 田水多一张微胖的脸涨得通红,坑坑唧唧的不敢回答。 “我们的党员干部往往以贪污腐败为分水岭,以为自己多少拿了点儿好处不算犯错误,这是极为危险的一个思想误区。从少拿一点,到多拿一点,再到贪得无厌,小错就会铸成大错,小便宜慢慢就变成了贪污受贿,很多触犯法律的党员干部,就是从小错一点点铸成了大错,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渊!” 田水多低垂着脑袋,不敢正眼看宋远平,他积极的认错: “对不起领导,通过您的批评教育,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我会加强廉政思想认识,自觉、自洁、自律、自省,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我马上就把vip卡还给他们!” 宋远平缓和了一下语气: “老田呐,我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回去以后就把我今天说的话全都忘了?我告诉你,我这人不喜欢絮絮叨叨,除了工作会议上我会讲一些廉政教育的话题,工作以外,我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同事或者下属这样说话。我是不想让一名好的领导干部最后啷当入狱,光明的前途从此化为泡影,只能在监狱里悔过自省。所以呀,我希望你从内心里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当你看到别人因为违法犯罪而被组织上处理时,你就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了!” 田水多只觉得一阵寒意笼罩了全身,就连屁股沟都是凉凉的。他没想到宋远平的眼光这么毒辣,竟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理活动?那么,以前替人办事收受过的那些好处该怎么办?如果和盘托出,这位“黑脸包公”会放过自己吗?假如不实话实说,被他宋书记给查了出来,那结果只会更惨,中仓县的胡忠良不就是例子吗?我操,这该怎么办呢? 宋远平见田水多惶恐不安,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那么,恩威并施才会让一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下属不敢再耍阴阳手段,甘于俯首称臣。如今的社会物欲横流,花花世界让很多领导干部禁不住各种各样的诱惑,从而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中间并不能一竿子全都打死,情节较轻微的,能主动交出违法所得,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适当以行政处罚为手段,迫使他们改过自新,仍然可以使用。当然了,情节较重的,那是不能留情面的,这样的毒瘤一旦不能及时拔除,危害将更大。 “行了老田,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人无完人嘛,是人总会犯错误的。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关键是能不能及时悔改?能不能坦诚的向组织上交代问题?” 田水多不敢再接话了,宋书记的话题太过于敏感了,如果现在就把老底兜出来,那自己岂不是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就算是实话实说也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聊这个了,你和我详细讲一下丁佩佩和李红兵这两个人,他们都有些什么背景?” 宋远平终于放过了田水多,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领导,我先和您详细说一下丁主任这个人。丁主任并不是咱们黄州市人,她是平山市灵县一个很普通的农村人,但是,她的经历却并不普通!” (因工关系,只能晚上加班写作,敬请亲爱的读友谅解,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理解!) 第36章 丁佩佩的神秘交易 田水多滔滔不绝的讲述了丁佩佩传奇般的履历。 丁佩佩出生在灵县大山深处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山村地处灵山脚下,因村子地势低洼,又因为吴姓居多,村子按照地理位置和姓氏起名吴家凹。 吴家凹虽然称之为凹,面积却不小,村里五十多户人家居住凌乱,分散在山凹处的各个自然凸起的石坡上,村长开个会就要跑上半天,早上六点去喊人,到十点能集中起来就算不错了! 吴家凹村只有三户外姓人家,一户姓简,一户姓李,还有一户就是丁佩佩一家人。 这三户人家,姓李的条件一般,在村子里属中下等户。丁佩佩家就更不行了,父亲丁老根是家里的独子,无兄无妹,打小还是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正常,另一条腿细的像麻杆一样,走个路还需要拐杖辅助,完全没有劳动能力。十五岁那年,丁佩佩的爷爷奶奶因病又先后去世,只剩下丁老根一个人孤苦伶仃。 经过几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凄惨生活,十九岁那年,丁老根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坚强的意志力,自学了无线电修理技术,这才算是有了个生活技能,勉强可以糊口度日。丁老根虽然残疾,但他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细皮白肉的,到了23岁那年,他终于积攒了两千块钱,经人介绍娶了邻村丁佩佩的妈妈赵香菊,一年后,丁佩佩呱呱坠地,这个家才真正像是一个家了。 丁佩佩从小天资聪慧,长相甜美,小嘴还“叭叭”的能说会道,一颦一笑都让人疼爱。村里人都说这个丁佩佩长大以后不得了,一定能当演员,还是那种浪的不得了的大牌国际明星。第二年,丁佩佩就又多了个弟弟,就是丁宏斌。丁宏斌的出生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丁老根本来就不怎么挣钱,又添了一口人,就更加难以维持生活了。为了养活一家四口,丁老根拄着拐杖走街串巷的给人修理电器,不幸的是,有一回给外村一户人家修理电器回家太晚了,山路又不好走,失足摔下了山崖,一命呜呼! 父亲没了,母亲单薄的身子咬牙扛起了生活的重担,这种情况下,丁佩佩受尽了村里人的白眼,就连一向喜欢喊她“小仙女”的邻居黑嫂也冷漠多了,丁佩佩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只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关心着她,支持着她,在丁佩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很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村子里另外一家单门独户,简家的老二简明轩。 简家虽然也是外来户,但他家的条件就好的太多了,简明轩的老爸简从业是灵县小通河镇党委副书记,由于他人缘好,又在当地干出了一些成绩,很有希望再进一步,有可能会提拔为镇长或者是镇里一把手。 家里没有了父亲这个顶梁柱,丁佩佩深知母亲供她们姐弟读书有多不容易,每当看到母亲那已经佝偻的腰身和疲惫凄凉的眼神,她内心就酸楚无比,她决心好好学习,长大后来回报母亲。高三那年,她本来很有希望考上心仪的大学,可一直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的母亲却经受不住生活的压力,在一天夜里突然出走,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为了弟弟丁宏斌,丁佩佩忍痛辍了学,到县城打工维持弟弟的学业。可是丁宏斌却不争气,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在丁佩佩苦口婆心的劝慰下,他勉强读了高中。到了高三那一年,他连个三流大学都没能考上,丁佩佩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也就是那一年,简明轩的老爸升任了镇党委书记,成了大权在握的镇一把手。那个时候国家人才奇缺,对公务员招录条件也很放松,简明轩本来是有希望通过父亲的关系到政府机关谋个职务的,可他心里深深的爱着丁佩佩,下决心要把这个名额让给心爱的人。简明轩的老爸老妈当然不同意他这个决定,但简明轩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软的不行,就以绝食相要挟,要求老爸走关系把丁佩佩弄进政府机关工作。 老爸无奈,总不能眼看着宝贝儿子饿死吧?于是就花钱托关系把丁佩佩弄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当了个一般科员。 为了报答简明轩,第二年,丁佩佩嫁给了简明轩,两个人过起了你恩我爱的幸福小生活。 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一旦生活有了质的改变,就渴望拥有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丁佩佩就是这样,自从进了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以后,两年多她的职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其实这也很正常,你没有为政府做出什么突出贡献,没被提拔也理所应当。再者说了,你也才刚刚入职两年,还没有到提拔的条件。 但丁佩佩不这么想,她那初入职场的兴奋劲早就过去了,想尽办法想要谋得升迁的机会。机会也很快就来了,当年的下半年,简明轩的老爸由于政绩突出,县委主要领导也很欣赏他,准备把他提拔为灵县副县长,也基本通过县市两级组织部考察了,只等着到县政府赴任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简明轩的老爸兴冲冲的准备赴任时,一场意外的车祸却突然夺去了他的生命。自此以后,丁佩佩非但没有了升迁的机会,还处处受到单位同事们的排挤。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丁佩佩长得太漂亮,女同事们嫉妒,暗地里乱嚼舌头根子。男同事们想占个小便宜,丁佩佩却一个都看不上眼?这样一来二去,丁佩佩的人缘越来越差,几乎就要被挤出县政府办公室了? 正当丁佩佩以为自己早晚会丢掉饭碗,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之时,她却又迎来了新的机会。 有那么一天,时任黄州市市长的董胜利带领着几个心腹到灵县调研工作,考察完临走之时,在县政府无意中看见了丁佩佩,顿时便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 二十多岁的丁佩佩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荷花仙子,她的美是那种超凡脱俗般的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是一种灵魂深处的芬芳,让人不敢亵渎,为之迷恋。 当然了,丁佩佩是不是想让董胜利“亵渎”自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反正,她在董胜利临走之前,就很及时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不知道当时董胜利是怎么想的,反正一周后,丁佩佩因祸得福,不但没有被单位同事们排挤走,反而被市里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了一个科室的副科长,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冬去春来,丁佩佩在董胜利的关照下官运亨通,从一开始的副科长调整为科长,又从科长调整为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后来,董胜利又升任黄州市市委书记,更是权倾一时,丁佩佩也随着董胜利的职务调整,顺利的调到了市委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自从调到了市委,丁佩佩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和简明轩离了婚,丁佩佩也因为离婚这件事没少挨骂。有人说她就是一只骚狐狸精,靠自己的美色抱着董胜利的大腿一步步高升。有人说她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女人,如果不是简明轩把自己的机会让给她,她现在还在山上割猪草呢。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骂她,丁佩佩的生活在一天天的发生着变化,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就连弟弟丁宏斌的房子车子都是她给买的。不仅如此,丁宏斌还靠着她的人脉关系挣的盆满钵满,提前迈入了小康生活。 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出了董胜利和丁佩佩之间的不正当关系,特别是董胜利升任市委书记以后,丁佩佩随之就调到了市委任办公室副主任,一周前更是把她调整为了办公室主任,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田水多接连喝了两杯茶,把丁佩佩的事情给扒了个干净。 宋远平听的聚精会神,等田水多说完,他看了看腕表,已经接近夜里八点了。 天完全黑了,一弯月牙的光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也照在宋远平疑重的脸庞。 “这么说这个丁佩佩工作能力一般,靠的就是乱搞男女关系才上的位?这样的人只会搞乱政府的正常工作,比如他和高副市长之间的神秘交易,她要给高副市长什么东西呢?” 田水多嘴角上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领导,女人要给男人东西,那就不是一般的东西。您想啊,她丁佩佩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而男人最看重她的又是什么?” 宋远平已经猜到了高副市长想要丁佩佩的什么东西?但他不说,他不愿意这些肮脏的词语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我说老田,你就别让我猜谜语了,这屋里也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 田水多先是呵呵的笑,然后朝着宋远平伸长了脑袋: “这还用说,她所拥有的东西高副市长都有,她所拥有的权力高副市长也拥有。这就很简单了,咱们的高副市长最看重的当然是她丁佩佩的美色了!” 宋远平又想明白了一点,按照田水多的话,丁佩佩曾说过高学伟必须要听她的,她才会给高学伟什么什么?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丁佩佩要求高学伟在会上和自己唱反调,牵制自己的工作,然后她才会让高学伟得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丁佩佩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为达目的不惜贡献自己的身体,利用美色把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俗话说红颜祸水,高学伟一旦拜倒在丁佩佩的石榴裙下,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学伟了,会被丁佩佩牵着鼻子走。 宋远平有了个粗略的计划,要尽量多的搜集他们偷情的证据,暗查两个人任职期间是否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只有手握他们龌龊勾当的把柄,才能在关键时刻将之一击即溃。 有了这个念头,那就需要有人协助,眼前这个田水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务之急,要让他真正和自己统一战线才行! 于是他转变了话题: “今天的会议你一直没说话,老田,你对将来的干部调整工作是怎么看的?” “那……,我就实话实说?” 宋远平注视着田水多,语气严厉起来: “我说老田,你要真想配合好我的工作,在我面前就要坦坦荡荡,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说话方式,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这下子让田水多的小心脏“咚咚”的直打鼓。我的乖乖,这个宋书记眼里真是不揉沙子,在他面前说话必须得“嘎嘣脆”,不然的话,很难进入他的阵营。 那么,既然是来递投名状的,人家宋书记也由“田秘书长”改为了“老田”,那自己就必须拿出诚心,就给他来个“嘎嘣脆”! “领导,我认为您提出的那个选举方案确实行不通。可能我这样说您心里会不高兴?但你想啊,全省十三个地市都是沿用的推荐办法来调整干部,如果只有咱们黄州别出心裁,这不仅会拖了省委的后腿,更会让其他地市领导对您有看法,认为您这是在出风头,在突出个人形象。当然了,您这个方案也会有人支持,但您别忘了,一旦每个区、县调整工作都有了阻力,下面的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假如您有了想要提拔的人选,那该怎么办?也用选举的办法吗?实行推荐干部的方法虽然有弊端,但这些您完全大可以放心,您别忘了,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虎将在替您冲锋陷阵!” 田水多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嘛,推荐的干部还是要经过市委组织部考察,考察后还要经过省委组织部把关,然后公示,最后还要经过人大代表表决通过,这些层层关卡在努力筛选着高质量的领导干部,这其中最关键的就在于组织部了。只要组织部按照组织原则认真考察被推荐人选,那就不会出问题。 很多事情都要在实践中成熟,盲目的按照自己的思路来确定干部调整方案确实是有弊端,如果各个区、县都闹腾起来,那么这项工作还真难推进下去! “老田,我这个人有话都摆在桌面上,只要我认可你了,那么以后你就不用和我客客气气的。我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政府,为了广大人民群众,我们的工作大可以让任何人来挑毛病。我的意思是,跟着我干就别想着发财致富,我把诚心交给你,你也必须要把真心交给我。工作中我们互相配合,有困难就要一起上,争取尽快的完成干部调整工作!” 宋远平这番表态,就算是完全接纳了田水多,接下来,只看田水多会怎么表态了。 田水多被宋远平的话彻底打动了,他放下心中最后的防线,表态道: “以前我只知道您铁面无私,您还有个雅号叫“黑脸包公”,但那也只不过都是传言,说句实话,这些传言我只能信一半。现在我真正弄明白了,您坦坦荡荡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对于您,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从今天起,我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田,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是我来黄州工作以后第四个交心的人了,今天这顿饭没白吃!” 说到这里,宋远平眉头又皱了皱: “老黄,俗话说正人先正己,咱们做领导的只有自己干干净净,才能要求下级干部廉洁自律。吃过饭你和茶楼经理算一下账,这几年除了公务接待,私人消费你该拿钱拿钱,能做到吗?” “您放心领导,跟着您干我心里踏实,吃过饭我会认认真真地和茶楼经理算一下账,除了公务接待,该多少我补多少!” 宋远平又看了一下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要不今天先这样吧!” 田水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宋远平: “领导,这是书记办公室的钥匙,明天您先到办公室看看,如果需要重新装修,我就安排人再装修一遍,不装修的话,哪一点您看着不顺眼,我安排人稍微做一下改动,您先把钥匙收好。” 宋远平笑笑: “老田你有心了,明天我看看再说吧!”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等到了前台,宋远平问道: “你们算账要多长时间?” 田水多看看收银台几位收银小姐,鼓起勇气说: “我估计时间不会短,要不您先走吧老板,一会儿我让茶楼的人开车送我回去。” 宋远平不得不佩服田水多这人够滑溜,趁着现在的场合,开始叫自己老板了! 老板就老板吧,自己是书记,田水多是秘书长,他是为自己服务的,这样的关系叫老板会更为融洽一点。 “那好,我就先走一步了!” 宋远平刚要走,一个身材消瘦,戴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急步走了过来: “老板请留步,我等您多时了,请问,能不能赏光喝杯茶?” 第37章 正式任命 中年人一身精致裁剪的高档西服,举手投足间尽显涵养,嘴角带着礼貌又自信的微笑。 宋远平认真打量了他一下,并不觉得面熟: “请问这位同志,你是和我说话吗?” 中年人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伸出手: “冒昧了宋老板,能见到您非常荣幸!” 宋远平疑惑了,两个人素未谋面,他竟然知道自己姓宋?但人家既然伸出手了,也不能没礼貌,只好和中年人握了下手。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咱们两个认识吗?” 一旁的田水多赶忙介绍道: “老板,这位就是“青江阁茶楼”的老板杜国梁杜先生!” 宋远平明白了,一定是来之前田水多就向这位杜老板透露了自己要来茶楼的消息。不过,这也不能怪田水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秉性原则,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原则性强加在田水多身上。 于是他婉拒道: “不好意思了杜老板,我从不在私下场合和任何企业老板打交道,请杜老板见谅!” 杜国梁有些呆住了,脸上也有些变了色。这是他第一次被厅级领导拒绝邀请,一时间,他感觉受到了侮辱,语气也变了。 “宋书记,我知道您为官正直,我只是想正式认识您一下,您真就不赏脸吗?” 宋远平不想得罪任何人,但想要坚持原则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些代价包括牺牲身边人的某些利益,得罪身边的朋友、亲戚、同事,和私下想和自己结交的商界大咖等等。随着职务越来越高,既定的原则就不能有所改变,原则不是神,而是心中的一个坚定,一个信念! 不管眼前这位杜国梁有多大的能量,他仍断然拒绝: “杜老板,咱们俩已经算是认识了,至于喝茶就不必了,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远平没有再客气,自顾自的走向停车场,驱车而去。 田水多尴尬的说: “对不起了杜老板,我们宋书记有他自己的原则,以前我对他了解的还是不太到位,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杜国梁冷峻的眸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释放出森森寒意,他干笑道: “好好好,很好,你们的宋书记有点骨气。田秘书长,请你转告宋书记,他有他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愿意和我合作,大家都是朋友,不愿意和我合作,那他就是我杜国梁的敌人!” 田水多笑着摇摇头: “我是不会替你传这个话的,你要真是这个想法,你可以亲自去告诉他。” 杜国梁冷下脸: “怎么着田秘书长,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我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我谁也不想和他作对,我只想安安生生的干到退休,安享晚年。” 杜国梁没想到田水多会是这个态度?他皱了皱眉头,面容依旧冷淡,但语气已经软了几分: “老田,你认为你上的了岸吗?我实话告诉你,董雪峰已经组织人开始写宋远平的检举材料了,他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田水多依然不为所动,不过,对于杜国梁说的这些话,他还是有些吃惊: “董书记的事情我太了解了,他主动退居二线就是在避开宋书记的锋芒,他会纵容董雪峰写宋书记的材料?这不可能吧?” 杜国梁冷笑道: “董胜利老了,他早就没什么斗志了,但董雪峰还年轻,他怎么会看着他老爸被人家欺负?老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和你说的够明白了,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你自己选择吧!” 田水多表情平静,从包里找出那张vip卡放在收银台上: “用不着选择了,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谁也不想得罪,你们呢,谁也别逼我表态。这是我的vip卡,我现在退给你们,希望你们把这几年我用于私人消费的款项列出来,我另外付款给你们。” 杜国梁的表情逐渐僵硬,他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着: “你这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吗?你可要想好了老田,黄州市那么多人想攀附我,我都没给他们机会,如果你要是踏出这一步,再想要回头可就晚了?” 田水多摸了摸已经快要秃顶的脑袋,脸上露出苦笑: “人家说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走错路了,不想再陷得那么深,啥都别再说了,算账吧!” 杜国梁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儒雅的样子,他脸色铁青,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嘴角微微下翘,眼眸中满是狰狞危险的寒光: “你田水多玩的够精啊?老主子这才刚下台,你就迫不及待抱住了新主子的大腿?咱们走着瞧,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宋远平赶到医院已经快九点了,他一眼看见周静雅正躺在床上呆呆的发着愣。 “对不起了静雅,我和田秘书长谈了点事情,来晚了。” 周静雅见宋远平来了,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美丽的眼睛笑的像是夜空中皎洁的弯月: “远平,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的同事们等你好长时间,才刚走没一会儿!” “他们等我干嘛?” “还能干嘛,采访你呗!” 宋远平把公文包放在小柜子上,拿个凳子坐在床边: “你知道我不爱和记者接触,怎么还让他们来病房等我?” 周静雅笑道: “看把你给得瑟的,人家是来看我的,我告诉他们你要来陪我,他们就想着顺便采访一下你。我说的再清楚一点,他们是顺便,顺便知道了吧?” “好好,算我自作多情了,咱不提这个了,你晚上吃饭了吗?” “早就吃过了,远平,你要升官了,为啥不和我说一声?” 宋远平不以为然: “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嘛!” 周静雅蹙着眉,佯装生气: “我是你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把我放在心上,就不要瞒我任何事情!” 宋远平对这位年轻女友的撒娇实在没什么辙,只好笑着敷衍: “我听你的,以后我就是上个大号也向你汇报,这总行了吧?” 周静雅又被逗乐了: “你呀,也算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宋远平又正经道: “我要接任书记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静雅撇了撇嘴: “你别忘了我是干嘛的,我的同事们今天下午就要编辑你的职务变动情况,明天还要在时政新闻版面上发出来!” “是吗?你们省报记者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那当然了,别说你们市级领导职务变动了,就连省级领导职务的变动,省委宣传部也要首先通知我们省报,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大家第一时间知道,省领导和各地市领导们谁来谁走,谁上谁下,怎么样,我们省报牛逼吧?” “是挺牛逼的,对了静雅,既然你们记者有那么多获得信息的渠道,那你替我查一下,市西郊的“青江阁茶楼”老板杜国梁是干什么的?他有什么背景?” 周静雅眉梢又荡起了笑意: “我们是记者,又不是百事通,你以为我们能上天入地呀?” “我就是随口一问。静雅,今天感觉怎么样……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半,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如蝉翼的白云像是被随意涂抹在画布上,慵懒地缓缓飘动。市委大楼前,两旁苍劲的松柏像整齐列队的卫士,翠绿挺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知从哪里飞来两只喜鹊,它们嬉戏着,辗转腾挪在几颗松柏间卖力地鸣唱,给肃穆的大院凭添了几多喜庆。 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省委组织部组织干部处处长汤劲松,省委副书记夏墨林,以及前来履职的齐琼和一众随行人员们,一共九辆轿车,拖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驶进了黄州市市委大院。 古大海表情严肃,认真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深吸一口气,把身子移到了车门处。司机麻利的替领导打开车门,古大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车,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宋远平和高学伟早就率众等候多时了,省里的车子还没停稳,两个人就带领众常委们匆忙迎了过去,其他级别低的领导们很自觉的站在原地没动。 官场上阶层分明,上级领导来访时,只有匹配的主要相关领导才有资格和上级领导谈话,下级领导们要等上级领导谈话结束以后,原地等待上级领导过来礼节性握手。一些级别低的,甚至和领导握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有幸近距离领略大领导的风采。 古大海露出亲切的笑容,他大步向前,有力地握住宋远平的手,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远平同志,齐琼同志我可是给你送来了,你不要忘了郑书记对你的嘱托,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放心领导,齐琼同志要是受了一点委屈,您就拿我是问!” 古大海温和的笑了笑,然后纠正道: “你可别弄混了远平,如果齐琼同志受了委屈,是郑书记要找你的麻烦,可不是我,哈哈…… 一旁站着的高学伟被两个人的交谈惊到了! 省委郑书记竟然把新来的常务副市长托付给宋远平,而不是自己这个市长,可见郑书记对宋远平有多么信任了?那么,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他们两个党政联手,还有自己唱的戏吗? 齐琼拢了拢秀发,也走过来和宋远平亲切的握手: “久闻宋书记的鼎鼎大名,以后在您麾下工作,请多多关照!” 宋远平客气道: “齐市长你客气了,现在叫我书记还为时过早,不过,郑书记既然开了尊口,我可不敢不当回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吱一声就行,我一定鼎力相助!” 古大海又轻轻拍了拍宋远平的肩膀,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又走向高学伟。和高学伟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他又依次和等候着的其他市领导们握手。 宋远平又微笑着迎向省委副书记夏墨林。 夏墨林的态度却不怎么友好,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说是微笑吧,却像是苦丧着一张脸?说他没笑吧,他嘴角微微勾起,眉梢也向下耷拉着,也像是在笑?这副表情太让人费解,也不知道这种古怪的表情他究竟是怎么练成的,是独门功夫,还是天生就是这副德性? 夏墨林轻轻握了下宋远平的手,像是怕他有传染病似的,赶紧又抽回了手。 他只是淡淡说了句: “远平同志,要好好干,千万别辜负了省委对你的信任!” 然后,他径直绕过宋远平,又和高学伟交谈起来。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这位夏副书记淡漠的表情和极不友好的语气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这就让人奇怪了?自己和他并不熟悉,甚至从没有单独和他交流过,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时也很少见过面。仔细想想,这期间和他也并没产生过什么过节,那他为什么要用这副态度对自己呢? 宋远平又回头看过去,夏墨林分明是在对着高学伟笑,那笑容看起来还挺亲切?看来,他不是不会笑,完全是在针对自己。 现场的氛围既热烈,又显得极为的古怪,省领导和市领导们各怀心思,显然成了两个阵营。 市委大会议室里,一众领导们按照铭牌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台下熙熙攘攘的坐着几十位四大班子正副领导们。 台下的领导们纷纷交头接耳,他们在猜测省委领导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大部分领导并不知道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但省委组织部领导和主抓人事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亲临黄州,这么大的阵仗,或许他们今天就是要来宣布黄州市市委书记人选的!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大家请静一静,会议现在正式开始。同志们,首先,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委领导,省委副书记夏墨林同志!” 台下的领导们卯足了劲儿,掌声极为的热烈。 “请大家热烈欢迎省委组织领导,部长古大海同志!” 于是,大家又鼓掌。 “请大家热烈欢迎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 介绍了一遍省里来的领导们,宋远平也不啰嗦: “下面,请省委组织部古部长给大家做指示,大家欢迎!” 古部长向台下点头示意: “谢谢大家的热情,由于时间关系,我就拣重点说几句。大家也知道,咱们黄州市原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居二线了。准确来说,董书记请求提前退休。经过省委慎重考虑,同意了董胜利同志的请求。那么,市委作为党和国家的重要组织机构,书记一职不能长时间空缺,更何况,马上面临着全市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就更没时间拖延。基于此,经过省委研究,又经过常委会议表决通过,特任命原黄州市市长宋远平同志担任黄州市市委书记职务!”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这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大部分领导感到惊愕和难以置信,甚至忘记了鼓掌?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宋远平接任书记一职?按照常理来说,宋远平干市长也才过半个月左右,市政府的工作他还没闹明白,怎么有资格接任书记职务? 会议室里的氛围多少有点尴尬,直到古部长率先鼓起了掌,大家这才如梦初醒,也纷纷鼓掌。反正服气不服气的也就这样了,省委的正式任命下来了,谁有胆子与之抗衡? 古部长紧接着又宣布了省委组织部的下一个任命文件! 第38章 上阵父子兵 古大海对高学伟的任命宣布,又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宋远平调任黄江市政府市长之前,大家都风传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即将接任市长,有人甚至私下说,原李市长的调离就是董胜利在替高学伟清理障碍。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宋远平的横插一杆,打碎了高学伟的黄粱美梦。世事难料,这兜了一个大圈子,高学伟竟然咸鱼翻身,出人意料的被省委任命为市长! 省委这样的安排,台下的领导们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既然宋远平升任了书记,那就应该从省里空降一位市长,这样才有利于党政之间的工作协调,其理由如下;如果从省里空降一个市长,那么由于新市长对黄州市政治资源的匮乏,和对新环境的适应缓冲期,会更利于宋远平掌控大局,从而实现一个阶段内的政局稳定。反之,高学伟在黄州市为官多年,其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加之宋远平和他搭班子时两个人合作并不愉快,如果他从中使绊子,那么市委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这就是最大的弊端。 也有人持另一种看法。 董胜利已经隐居幕后,而宋远平只能算是省里安排的救火队长。他本来对黄州市政局不太熟络,在调配干部时难免会造成困扰,省里提拔他只因为他有个外号叫“黑脸包公”,是相信他会公平公正的选拔干部。如果再空降个市长,那么两个主要领导都是两眼一抹黑,接下来的工作就更难开展。说白了,省里提拔宋远平为书记,还不如提拔高学伟主持市委工作,毕竟高学伟更了解黄州市当地的政治格局,也会更利于开展干部调整工作。 理解省委如此安排真正意义的,也大有人在,大部分市委常委们还是深谙省委的意图。能当上市委常委,其政治智慧就要比下面的领导干部高上一筹。从古至今,维持大局稳定才是首选之一,在紧急时刻做出非常之举,也是上级领导们无奈的选择,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能尽量做到平衡,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宣布齐琼的任命时,大家并没有感到意外。人家是省派干部,省派干部就是皇差,接替高学伟任常务副市长理所当然。 会议结束以后,已经快中午了,省里一行人婉拒了宋远平和高学伟的挽留,中午饭都没吃,就又返回了省城金州。 吃过午饭,所有人都以为宋远平要召开全体常委会议,毕竟嘛,升任了黄州市一把手,这三把火烧不烧的,总要开个会,在会上讲几句以安定人心。 但宋远平并没有急于召集会议,而是把王德昌和田水多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召集常委会议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他才刚刚接任书记,开会前一定要做好周密谨慎的安排,要做到有能力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常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主政市委首先就要把自己相信的人安排到重要的岗位,这并不是在打压异己,而是有些重要部门的领导不一定会和自己一心,使用起来就不会那么顺手,这直接影响到工作顺利与否。首先,第一个要剔除的就是丁佩佩,她能联合高学委给自己使绊子,那以后的工作中她依然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王德昌很兴奋,也很激动,有一种老树发新芽的振奋感! 市委不缺知识型人才,什么本科、硕士、甚至于博士等等,这些高学历人才济济一堂,一抓一大把。而现在的领导们尤其喜欢优先使用年轻人,他们朝气蓬勃,视野开阔,就连走路都带着风。况且,国家也在提倡干部年轻化,比如丁佩佩,她就是年轻人中的杰出代表,能帮助宋书记更快的融入到工作当中。 而自己,年轻时的精力和锐气早就被岁月消耗的所剩无几,已然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虽然对宋书记敬佩有加,有种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奈何能力有限,只能仰望着市委大楼暗自神伤。 正当他感叹着自己老不中用之际,张秘书打电话说宋书记召见,这让他仿佛在黑暗中看了曙光,精神为之一振。以他的阅历,这个时候得到书记的召见,闭上眼睛也能猜个大概,宋书记一定是让自己去市委帮忙的。 宋远平没作什么铺垫,他喜欢的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老田,德昌,这么急把你们两个喊过来,是想提前和你们商量一下,即将进行的干部调整工作该如何开展?还有一件事,我想让德昌来市委帮忙!” 田水多喜形于色: “好好好,简直太好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我就可以找老王商量着办了。我说德昌老弟,以后咱俩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欢迎你来市委工作!” 王德昌激动的无以言表,他先是使劲和田水多握了握手,以示庆贺,又庄重地向宋远平躬身致谢: “感谢领导的提携,德昌一定努力工作,不负领导厚爱!” 田水多提醒道: “现在私底下谁还称领导呀?咱也得赶赶时髦叫老板!” 他又看向宋远平: “我说的没错吧老板?” 宋远平无奈的苦笑: “私底下我就不说啥了,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就一个称呼嘛,公共场合注意点就行。” 田水多得瑟起来: “看见了吗老王,这就叫人老心不老,老家伙是个宝。他们年轻人能做到的,咱俩老家伙照样能做到,还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宋远平轻轻敲了敲办公桌: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德昌,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干的挺顺手的,要不,你来市委还负责办公室?” “行是行,那丁主任……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在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进行之前,市委内部调整就要先行一步。我看,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是时候让她动动地方了!” 田水多接茬道: “您说的对,是该让丁佩佩挪挪窝了,别的咱先不说,就凭她和高副市长的关系就不能留她,不然的话,市委还不得让他们两个搅和的乱了套!” 宋远平又接着说: “这件事先不用急,我是这样想的,今天周五,干脆到下周一再召开常委会议,这期间让那些牛鬼蛇神们跳个够,他们越沉不住气,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田水多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眼里满是忧虑: “拖这么长时间能行吗?我听说铜山市、中祥市,还有富阳市的干部调整工作已经进行大半了,其他地市也在如火如荼的开展工作,咱们要是拖了省委的后腿,会让领导失望的?” 宋远平坦然一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省委郑书记知道咱们黄州的情况,特意放宽了时间。先不说这个,老田,昨天我走了以后,你和那个杜国梁都说了些什么?” 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田水多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他嘴角微微抖动,心里堵的慌。 “老板,昨天晚上您不停的看表,我想着您有急事,有些话没来得及和您说…… “我没有怪你,你就说你们俩都谈了些什么?” “他让我转告您,说既然你们成不了朋友,那就要成为敌人。后来我退卡的时候也把杜国梁得罪了,从昨天晚上起,我也成了他名单上的敌人!” 宋远平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过,田水多的表现还是让他很满意。 田水多能狠下心割舍既得利益,这就是思想上的极大跨越,清与浊往往就在心念一闪之间。但这一念之差极难抉择,有太多贪污腐败的官员不是不想收手,他们是舍不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奢靡生活,从而不能悬崖勒马,最终坠入深渊毁了自己! 宋远平语气平缓,不疾不徐,恰到好处的疏离: “杜国梁如此的嚣张跋扈,背后是什么人在替他撑腰?” 田水多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脸上有不安的神色: “听说他背后的人能量巨大,不过,今年二月份已经病退了!” “是省里的某位领导?” “具体是什么级别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的身份挺神秘的,应该比省部级还要再高一些!” 宋远平顿觉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他呼吸都显得粗重多了,原本微蹙的眉头,此刻更是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就是一座山,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在下级眼里,领导是难以撼动的巨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威严,何况人家已经站在了云端之上? 他又看了看田水多,忽然间他几乎想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人家田水多已经年近六十的岁数了,他在自己的感召下毅然决然的和杜国梁决裂了,自己这算什么?反倒是先胆怯了?这还是人人谈“宋”色变的“黑脸包公”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宋远平深邃的眼眸寒光乍现,强大的气场如同风暴中心,这种气势让人胆寒,让人敬畏,仿佛他就是众生之王! “老田,我不管他杜国梁背后的靠山有多大的能量,只要他敢在黄州做出违法勾当,我就要依法依规处理他。他不是想找我的麻烦吗?让他只管放马过来吧,我还就不信了,他背后的领导真就纵容他胡作非为?” 田水多和王德昌战战兢兢的,两人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坐姿,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瞧你们俩这表情,是让杜国梁吓到了吗?” 王德昌嘟囔道: “我不怕什么杜国梁,我倒是被您给吓住了!” 宋远平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 “哎呀,你这个德昌同志,半天不说一句话,这憋出一句话还是我的错了?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就是要这个态度,只要循规蹈矩的工作,谁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田水多倒是没笑,他看看王德昌,又看看宋远平,终于,他爆了个大雷: “老板,既然把话都挑明了,那我就豁出去了,就算是别人骂我不仁不义,有些事情我也必须让您知道;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要指使人写检举信告您,另外,他还暗地里替杜国梁圈地!” “是嘛,他董胜利看着道貌岸然,原来也是明里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这叫什么?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还是暗渡陈仓?一个人干不过,把儿子也捎带上,好一个上阵父子兵,他要告我些什么?” 宋远平看上去依然风轻云淡,但心里却已经怒火中烧! “具体他想告您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消息绝对可靠,这是杜国梁亲口对我说的!” “这么说,写检举信是董胜利的主意了?” “应该不会是董胜利的主意,听杜国梁的意思,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宋远平苦涩地一笑: “想告就让他告去吧,我宋远平身正不怕影子歪。八年前我在东玉县工作的时候,省里市里收到举报我的材料能装一麻袋,省里还勒令市纪委查了我两个多月,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老田,这件事情先撂一边,你说一下董雪峰替杜国梁圈地这件事!” 田水多咽了咽口水,嘴唇有些发干: “这件事就复杂多了,据我了解,还牵扯到了鲁副市长!” 宋远平不由一怔,几个副市长里面,还就对鲁长风有好印象,难道他也被拉下水了? 田水多又咽了咽口水,嘴里嘟囔着: “这鬼天气,你说该下雨他也不下雨,让人身上燥的慌!” 宋远平尴尬地拍拍脑袋: “真是不好意思了两位,这还忘了沏茶了?我让小宇过来。小宇……,小宇……,小宇人呢?” 他随手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过去: “你干嘛去了小宇?” 张小宇支支吾吾的: “玉国的女朋友来了,我替他去接晨阳放学,路上……,路上……,领导,我马上就回去了!” “事情凑这么巧,我怎么就不知道玉国交女朋友了?还有,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咳咳……,我算是服了,这几天出鬼了,怎么一个个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 宋远平火气大了,召集两个信得过的人开个小会,竟然连茶都没人沏?不管你张小宇出去干嘛了,总得先打个招呼吧? 自从来到黄州工作这些天,宋远平几乎就没顺心过,现在连身边的人也开始掖着藏着了?他越想越气,没等张小宇解释,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 张小宇从没见过宋远平发这么大脾气,他不敢再隐瞒: “领导,车子被人家给撞了,我刚打电话报过警,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回去!” “啊…… 宋远平吓了一跳,一连声的问道: “晨阳受伤了吗?你呢,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第39章 嚣张的霸道车 听到宋远平急切又关切的声音,张小宇又感动了,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哭腔: “我们俩都没事儿,就是车子的两个后尾灯都被撞碎了,后备箱也撞瘪了,其他没啥事。”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虚惊了一场,但还是让宋远平警惕起来,他马上就联想到是不是杜国梁开始报复了?转念又一想,杜国梁能做这么大的生意,身后又有那么硬的靠山,他真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吗? 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快成了惊弓之鸟了,只凭臆断是站不住脚的,这万一就是个普通的交通事故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安慰张小宇: “只要你们两个人没事就行,小宇,打电话让玉国把晨阳接回来,你配合交警处理交通事故!” 得知儿子和秘书都没受伤,宋远平长吁了一口气。 人在紧张的状态下猛的一放松,一切事物就又美好起来。 想想这么多年了,这一路走过来真是不容易。在东玉县从干县长开始,他所面对的都是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下级们除了对他敬畏有加,就是百般讨好他,妄想攀附他,借助他的权力谋取这样那样的好处。但他坚持自己的原则,从没让任何人得偿所愿。后来他又干了书记,曾经在干部大会上公开说过;无论是谁,个人的事情别来找我,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也别来找我,违反组织原则的事情更不要找我。 于是,就真没人敢来找他了,他也因此成了个孤家寡人,就是在工作单位,下属和同事们见了他也只是点点头,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滋味真的让人受不了,他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他曾经疑惑过、纠结过、彷徨过,他真是不明白,这些人难道非要凭着讲人情、拉关系来达成自己的愿望,就不能凭个人的努力工作改变自己的前程吗? 到了省农业厅以后,这种现象少多了,能在省级单位工作的干部们素质高了太多,他们就是对你心存不满,也不会当面表达出来。但宋远平仍然感到空虚、寂寞、压抑,总是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每当想要找人诉说心里话时,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他只能改变自己的工作方法,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尽量满足同事和下级的某些要求。人总是要改变的,社会这个大环境就是个无形的大染缸,同时,也在磨砺着每一个人的意志。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由青涩变为成熟,又由成熟变得稍有些刁钻、圆滑,他一点点在适应着这个人情社会。但有一点他没有变,那就是绝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绝不能突破自己内心里制定的个人原则,在此框架下,他允许在一定范围内做少许的变通。 “老板,是不是张秘书出了什么事?” 田水多关切地问。 “是出了点小事情,他开车和别人撞车了,不过人没受伤。” “车子撞了就撞了呗,人只要没事就行,要不然先让张秘书回来,我派人过去问问?” “他是车子的驾驶员,他能离开现场吗?” 田水多挑了挑眉毛,语气平稳,一副百事通的样子: “只要是没伤到人,一般的交通事故交警可以用快捷程序来处理,这是个小事情,我打个电话让车队派人去处理一下就行!” 宋远平也急于知道这场交通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也就同意让田水多派人处理交通事故。 田水多先是给张小宇打电话问清楚了他所处的位置,又打电话派人前去交接处理。 等田水多安排好了这一切,宋远平又接上了前面的话题: “你刚才说董雪峰替杜国梁圈地,都在什么位置?” “老板,有些事情我并不是十分清楚,我知道个大概,乐平区金昌路青年广场有二十多亩地,他现在正在操作中。” 宋远平揉揉太阳穴,他想起来了,去第二人民医院看望周静雅就经过青年广场。广场面积不算太大,但那地方南临凤凰湖,北邻金昌大道,东西两侧高楼林立,大部分都是写字楼,是黄州市的金融中心,又被黄州当地人称为“小香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二十多亩土地虽然不算多,但那地方是公共用地,是供市民们工作之余休闲的地方,如果改变了用途,金昌路就没什么休闲去处了,鲁副市长同意给他了?” “这我不知道,您可以问一下鲁副市长,他主抓土地管理,城市建设,还主管着园林局,他是最清楚这件事的!” “你说董雪峰圈地的事情牵扯到了鲁副市长,就是指的金昌路这块地吧?” 田水多卷起舌头润了润口腔,把自己所知道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还不止是这一块地,文香区的“锦绣花园”项目占地一百五十七亩,这块地也是董雪峰一手促成的,当时的成交价格一亩地还不到一百二十万,这个价格明显就偏低,这里面鲁副市长拿没拿好处,他自己心里清楚!” 宋远平不由又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可这两件事直接关系到鲁长风的政治命运,他甚至会因为这些事丢官罢职。说的再严重一点,鲁长风或许会因为这两块地进了监狱?田水多明知道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他肯定不会说谎! 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德昌说: “其实文香区那块地卖那么便宜,很多人都有疑虑。明面上看,所有的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也经过了正式的竞拍程序,但可笑的是,主持竞拍和参与竞拍的几家公司业务来往极其频繁,还有传言说这几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虽然这些传言有一点夸大,但每亩价值一百五十万左右的土地拍卖了一百一十七万就成交了,这一百多亩地的差价就达到了五千多万,谁敢说这里面没有猫腻?” “锦绣花园项目杜雪峰有没有参与开发?” 田水多又接话道: “他还没那个实力开发,说白了,他就是个掮客,通过他的人脉关系伙同某位政府领导把那些开发商们看中的地块想方设法以低价成交,他们从中吃口扣!” 宋远平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有些领导干部禁不住外界的诱惑被董雪峰这样的人拉下水。我就不明白了,国家对我们这些干部够大方了,什么基本工资,职务津贴,交通补贴,通讯补贴等等。除了这些五花八门的各种补贴,住房方面还有住房补贴或是周转住房安排,一日三餐有餐费补贴。医疗保障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大病小病国家全包圆了,有这么多的福利待遇还不够吗?怎么就是不知足呢?” 两个人又沉默了,王德昌平时对自己要求严格,内心坦荡,表情没什么变化,田水多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他咽了咽唾沫,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现在追查这些事情还不是时候,等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市委要下大力气整顿政府风气,深挖细刨,从重、从快、从严处理一批违法乱纪的领导干部。下面,谈谈干部调整工作,老田,说一下你的看法!” 田水多猛然打了个臆症,他赶忙坐直了身子: “其实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先提个初步设想,供您参考。全市十六个区、县,一千多名处级干部,要在短时间内全部考核一遍也不现实。我看咱就随大流,对于拟提拔干部,市委常委先进行推荐,市委组织部派人下去考核,等这批干部安排挺当,把剩下的干部按照任期的长短划分成两大类,任期长的,各区、县对调一下,任期短的能留任就留任,没必要再折腾了!” 宋远平又看了看王德昌: “德昌同志,该你了,谈一下你的看法!” “我是这样想的,十六个区、县经济条件相差悬殊,干部们大都想去条件相对优越的区、县任职,这就会使某些想走捷径的干部通过一些不正当渠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干部调整工作开始以前,就要先堵住这个漏洞,让这部分干部无缝可钻。比如制定出严格有效的措施,以严厉的手段扼制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越是贫困落后的区、县,就越要派一些有能力、肯吃苦的同志担任领导,通过这些同志们的努力工作、正确引导,来达到当地经济水平稳步提高的目的。” 宋远平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的好德昌同志,这才叫做取长补短,好钢就是要用到刀刃上嘛。这项工作既复杂又艰巨,要想把所有合适的人选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要经过我们的组织部门严格细致地做工作。” 他看了一眼腕表: “该下班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后天星期天就不要休息了。老田,到时候你负责通知组织部秦部长和纪委郭书记到我办公室开会。德昌同志,你负责通知高市长!” 王德昌一愣: “老板,这么重要的会议,您有必要通知他吗?” 宋远平扬起嘴角呵呵一笑,他胸有成竹: “当然有必要了,咱们大礼不能越人嘛。我们做事情要光明磊落,没必要掖着藏着,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第一,通过会议可以提前弄清楚他都有什么目的?周一开常委会时才能从容应对。第二,后天这个会议要尽量拉长时间,上午结束以后下午还要继续,隔开他和丁佩佩、李红兵和毛朝阳之间的联系,让他们没时间想什么阴招破坏正常的干部调整工作。等周一开常委会,当天制定好各项规章制度,以最大限度限制他们从中作梗!” 田水多摸了摸半秃的头顶,眯缝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笑着说: “还是您这招高明。我是不得不佩服呀,您考虑事情这么全面,李红兵这帮人遇到您算是倒了霉了,您就是他们的尅星!” 宋远平挪了挪屁股,又换了个坐姿。 他不想让手下人养成拍马溜须的坏毛病,皱眉批评道: “你呀老田,老毛病又犯了不是?你说这些话可是有拍马的嫌疑呀?不过话说回来,什么尅星不尅星的,咱们大家都是为国家办事儿,为政府工作,只要李红兵他们做事别太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想和他们过不去!” 田水多低眉骚眼的: “我明白了,您这么大度,希望他们这帮人能被您感化。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了?” “老田,我批评你两句,你不高兴了?” 田水多连忙露出笑脸: “哪有哪有,我没那么小气,您可千万别误会!” 宋远平语重心长地说: “老田呐,我看咱俩得好好交交心了,你比我岁数大多了,有些大道理你比我还要懂的多,我就不再讲了。我这个人脾气直,有口无心,要是有哪句话说错了你可以当面提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虽然咱们俩是上下级关系,但咱们还是同事,同事之间就要相互尊重,你没必要对我卑躬屈膝的。我希望咱们之间能以诚挚的态度交流,可以吗老田?” 田水多眼圈红了,他近乎哽咽着说: “谢谢您老板,能遇到您这么通情达理的领导我三生有幸,啥都不说了,您看我以后的表现就行了!” “唉唉?还有一点,你和德昌同志都比我岁数大,以后和我说话把“您”字去掉,我听着别扭,不然我还是要批评你们!” 王德昌也深受感动,抢先回答道: “知道了,谢谢您老板!” “嗯嗯?” “不是……,嗐,这猛然改口还真不太习惯,谢谢你老板!” 三个人哈哈大笑。 田水多和王德昌前脚刚走,张小宇后脚就回来了,小晨阳小尾巴一样紧跟着也进了办公室。 “不是让玉国去接晨阳了吗?怎么晨阳还是跟着你?” “噢,玉国好不容易才和女朋友见上一面,我就没打扰他。” 宋远平仔细检查小晨阳,见他确实没有受伤,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是谁撞了你的车子?” 张小宇紧张劲还没过去,他喘着粗气: “太嚣张了,他们太嚣张了。当时车流量很大,我们从学府路刚拐进政通路,一辆丰田霸道从后面就撞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稳住方向,想靠边检查车子,没想到那辆车又加大油门撞过来?我把握不住方向,车被撞上了隔离带,晨阳当时都吓哭了,我也紧张的不得了。本想着是后面的车出故障了,我赶紧下车去抱晨阳,哪知道那辆车又一次撞过来?我不敢再耽误了,拼着命把晨阳抱下车,躲的远远的,那辆车司机还冲我笑笑,比了个中指,车都没停就跑了!” 宋远平气的脸色发白: “太嚣张了,简直是目无王法,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当时我只顾着护住晨阳了,心里紧张的要死,没来得及看他的车牌号码。” “你受伤了没有?” “没……,没有。” 宋远平见张小宇吞吞吐吐的,走过去围着他转了个圈,仔细一看,他的手还在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受伤就是受伤了,干嘛要瞒着我?” 张小宇眼圈红了: “当时太紧张了,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破了点皮,我怕您担心,我……,我…… “别说了,马上给玉国打电话,让他陪着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就是破了点皮,没……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好,我打,我打。” 宋远平越想越气,一个电话打给了宋光荣! 第40章 连锁反应 接连打了两次电话,宋光荣的手机都是占线的状态,宋远平无奈挂了电话,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从政近二十年以来,因为他的铁面无私得罪了太多人,在东玉县工作时,还曾荣登山南省被举报次数最多的“光荣榜”,也多亏省委领导明察秋毫,把他调离了东玉县这个“大火坑”。可那时候讲究的是“文斗”,他从没受过拳拳到肉的人身攻击。现在好了,职务是越来越高了,却接连不断的被人暗算。在中仓县差点被泥头车干下悬崖,紧接着又在县城挨了一顿胖揍。今天这场车祸虽然他不在车上,但霸道车目标很明确,应该知道这辆车是他的专车,就是奔着他去的。 大白天他们是不敢闹出人命的,可司机敢这么嚣张,除了有警告的意思,很明显,幕后主使人正式向他发出了挑战! 那么,会是谁明知道是市委书记的专车还敢这么嚣张呢?是李红兵?还是毛朝阳?再或者是丁佩佩?应该都不至于,何况他们也根本没这个胆子。总不会是高学伟,和他的关系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想过来想过去,也只有那个杜国梁嫌疑最大了! 宋远平心里很乱,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他真等不及了,准备亲自到公安局找宋光荣。 正焦急间,宋光荣终于回电话了: “对不起了领导,刚才我正在电话听取案情汇报,没能及时接听您的电话,您有什么指示?” 宋远平把撞车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并着重提到自己的秘书张小宇也因此受了点小伤。 宋光荣感觉到事态严重,他略一思索: “领导,这并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越野车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看来,这应该是一起有针对性的报复行为,张秘书记下越野车的牌照号码了吗?” “当时张秘书只顾着保护我儿子了,没看到车牌号码。” 宋光荣沉吟片刻: “大白天的他们都敢行凶,我估计车牌应该是个套牌。领导,我马上安排人去调查这件事,有消息我会及时反馈给您。” 为了让宋光荣安排工作时能有个大致的方向,宋远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和杜囯梁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告诉了他。 宋光荣吃了一惊: “领导,这个杜国梁可是不简单,他的背景极其的复杂,背后站着的人物省里领导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听他的指示。所以,您得提前有个思想准备,这个案子比周记者的案子还要棘手!” “这么说今天的车祸是杜国梁一手安排的了?” “我可不敢随便这样说,案子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不过,您是咱黄州一把手,就算是您工作中得罪了某些权贵,他们想要动您也得掂量掂量!” 宋光荣的话又一次证明了杜国梁的背景之强大。 宋远平心跳急剧加速,犹如掉进一个巨大的黑洞,这黑洞深不见底,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凄凉、恐惧、和绝望。在他的脑海里,杜国梁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在面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能想象到此刻杜国梁那狼一般恶毒的眼神,像是在无情的嘲笑着他,毫不怜悯的吞噬他、咀嚼他。他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仍然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宋远平握着手机足足沉默了一分钟,这看似短短的一分钟,却像是经过了半个世纪,悲壮和豪迈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猛然迸发出来。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凶险,他要越过这座高山,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斩断这只搅乱黄州市公平正义的魔掌! “光荣同志,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他杜国梁操纵的,他势力这么大,你还敢往下查吗?” 宋光荣貌似轻松的一笑: “领导,您可别小看我,七年前我在通山县干局长的时候,可是亲自下过一线的,那次也真够凶险的,我差点儿就把命弄丢了。那年通山县有个黑恶势力,参与违法犯罪的就有六十几个人,他们勒索、绑架、强奸、杀人,这帮人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为了彻底铲除这帮黑恶势力,我亲自布置了抓捕工作。当时由于要抓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的警力明显不足,没办法,我就亲赴现场指挥督战。抓捕现场在通山县县城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两幢三层楼房,有几百平米简易厂房,有一堆堆的板材,还有十几辆轿车、货车、面包车,反正情况非常复杂,这帮人还安排的有放哨的,我们刚刚开始行动,放哨的就通风报信了。那帮人知道被抓住就要把牢底坐穿,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他们鱼死网破,不要命的拒捕。眼看着有几个歹徒就要冲出院子,我也参战了,结果遭遇了三个人的围攻,其中有两个人手里拿着凶器,混战中,我背部、肩部、腹部都中了刀,后来才知道一共被捅了九刀,这九刀捅过来,那可是要我的命的?可我还是制服了其中的两个,最后把这个团伙主要成员一网打尽。抓捕行动结束以后,我就松了劲,这一松劲就昏迷过去了,整整住了三个月的医院。也因为这次行动,我荣立了个人二等功,这才有机会升任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您说领导,我死都不怕,还怕查这个案子吗?” 宋远平听得热血沸腾,也被宋光荣无畏的勇气所感动: “光荣同志,这个案子你尽管往下查,我认为,杜国梁背后的领导一定是被他蒙蔽了,等一切真像大白,领导是不会袒护他这种人的。如果他真要维护杜国梁,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哪怕我这个书记不干,也不会让你这个局长受迫害!” 宋光荣也被宋远平掷地有声的话语感动了,电话彼端的宋远平已然不是他的领导了,而是浴血奋战的战友。此时无声胜有声,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为铲除这颗毒瘤而坚定地努力着。 也就是这天下午,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的审查工作已经结束,他被正式移交给检察院等待批捕。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在家静养的董胜利也得到了消息,他心里一沉,神情黯淡下来。 老伴儿许韵秋仪给他沏了杯茶水端过来,手里还拿着药: “老董,你该吃药了!” 董胜利接过药含进嘴里,用茶水冲了冲: ”该来的还是来了,胡忠良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已经被移交到检察院等待批捕了!” 许韵秋一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慌。 董胜利疑惑的看了看她: “老许,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他自己吃,你慌个什么呀?” “我……,我……,老董,我有一件事还瞒着你。” 董胜利心里一咯噔: “你瞒我什么了?不会和胡忠良有关系吧?” “你身体不好,我说出来你可千万别着急,那个……,这件事和忠良是有点关联,不知道忠良这一出事,会不会牵扯到你?“ 董胜利马上就变了脸色: “胡忠良给你什么好处了?” “两年前咱儿子不是办了个公司吗?当时还有三十万的缺口,我让你帮忙你也不帮,我……,没办法,就给忠良打了个电话。” 董胜利脸色苍白,他“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 “我说老许,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老婆子,我早就和你说过,不准你私下收任何人的钱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非把我害死才高兴是不是?” 许韵秋也顾不上地上的碎杯子了,拍打着董胜利的后背: “老董,你可不敢生这么大的气,你先冷静冷静,咱好好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噢?” 董胜利咳嗽了一下,脸色又变成了铁青色: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能冷静下来吗?我为什么要退下来,还不是不想卷进去吗?你呀你呀,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伸手了,这三十万会毁了我的!” 许韵秋吓的直哆嗦,她轻声替自己辩解: “当初你要是给儿子安排个好工作,他用得着开公司吗?” “你放屁,我怎么没给他安排了?他连高中都没毕业,一般的工作他又不愿意去,政府工作就那么好安排呀?你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要是带头违反组织纪律,违规给他安排进政府工作,别人还不得背后骂我呀?” 许韵秋不服气: “人家比你级别低多了,照样把儿女安排的挺挺当当的,你的意思,官越大越不好使了?” 董胜利气的直翻白眼: “你这就是谬论,我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干出被人捣脊梁骨的事情?” “你就知道清高、廉洁,你也不看看,你的下级过的是啥日子,咱家过的又是啥日子?” 董胜利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老伴怒目而视: “我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要保姆咱家里有保姆,出门还有小车坐,哪一点比别人差了?” 许韵秋还是小声嘟囔着: “你就别说了,又不是你挣的钱,是雪峰他…… 董胜利瞪着眼珠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还有脸提他?你们俩合着伙败坏我的名声,我都退休了还不能安宁,你们想让我死是吧?你们……,我心口……,疼…… 董胜利愤怒之下,憋出了满脑袋的汗,他眼睛直直的瞪着老伴,身体慢慢的歪向一旁。 许韵秋被吓哭了,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大声呼唤保姆,保姆慌慌张张的跑进客厅: “怎么了这是?” “香兰,快打120,快快!” 保姆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许韵秋腾出一只手,笨拙的找出董雪峰的电话,颤颤巍巍的打了过去。 董雪峰正在公司和杜国梁谈青年广场那块地的事情,接到老妈的电话,生意也顾不上谈了,几句话简单说明情况,就火急火燎的开上车往家里赶。 到家一看,老爸已经昏过去了,看样子好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董雪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急救电话,接线员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救护车走了还没一公里,就被密密麻麻的车流堵在路上动弹不得。一直堵了十几分钟,警报拉的震天响,这才缓缓向前移动,半个小时后,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 救护车刚一停稳,从车上下来几个医生护士,为首的医生一看董胜利的情况万分危急,也顾不上仔细检查了,几个人赶紧用担架把他抬上救护车。 许韵秋心里那个悔呀,真不该和老董犟嘴,本来就是自己的错,搞成这个样子全是自己造成的,她抹着眼泪也跟着上了救护车,董雪峰开着车跟在后面。 到了大街上,车流量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增大了,向前方看过去,道路上成了车的海洋,什么小轿车、商务车、面包车、越野车、垃圾清运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边,救护车没走多远就又被堵住了。 董胜利的病情不容乐观,从上了救护车,医生就解开他的领口,和护士轮番交叉按压他的胸部,又采取各种措施想挽救他。但由于来时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抢救效果并不明显。董胜利气若游丝,脸色在一点点变紫变黑,眼看着就要回天无力了! 许韵秋在车上一直哭个不停,她打自己的脸,拽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做着各种懊悔的动作,旁边的护士拉都拉不住。 董雪峰知道老爸的命危在旦夕,他眼睛都红了,干脆下了车,跑到救护车前面疏通道路。可车流量实在太大了,哪怕他挨个拍打车主们的车窗,把嗓子都喊哑了,奈何这些车子避无可避,就是想让道也动弹不了,救护车行驶的速度依然缓慢。 幸好,红绿灯旁边来了两个执勤交警,董雪峰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跑过去说明情况。 交警一听救护车上拉的是董书记,哪敢怠慢,先打电话给指挥中心说明情况,让技术人员把通往人民医院的信号灯一直保持绿灯,又紧急疏散车辆,救护车终于提上了速度,不到十分钟,救护车驶进了市人民医院。 医院里的心脏病权威专家早就等候多时了。 为首一名六旬左右的专家检查了一下董胜利的情况,只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请节哀,董书记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人已经不行了!” 董雪峰红着眼睛吼道: “你是专家,你就不能说救不了,快安排手术,快点呀?” 专家只是摇头: “请您冷静,我们是医生,能救我们一定会救,可董书记已经不行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不要说这些废话,你们都没抢救怎么知道人就不行了呢?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求您了医生,求您救救我爸吧,啊…… 许韵秋哪经得起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也昏过去了,医院里大呼小叫,一片的忙乱…… 第41章 通山县考察 第二天早晨,依然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宋远平心情很好,他特意打电话让唐玉国早一点过来接他,吃过饭四个人一起去看周静雅。 早餐吃的很愉快,唐玉国和张小宇时不时的说个小笑话逗小晨阳,小晨阳乐的前仰后合,包子馅挂在嘴角也想不起擦去。 宋远平催促他们: “你们吃饭吧,别只顾着乐了,一会儿饭全凉了!” 他刚吃了半个包子,田水多打来了电话,他声音透着悲凉: “老板,董书记没了!” 宋远平以为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老田,董书记怎么了?” “昨天下午,董书记突发心脏病,没能抢救过来,病逝了!” 宋远平沉默了! 他没有因为董胜利的死亡而显得兴奋,心情反倒是很沉重。回顾和他相处的日子,虽然产生过隔阂,他也曾打压过自己,可那都是在常委会上吹胡子瞪眼,不像某些人那样背后下黑手。还有,董雪峰举报自己为什么要瞒着董胜利偷偷进行?这说明他并不赞同董雪峰这种下三滥的做法。既然人都已经没了,任何不愉快都已经烟消云散。作为德高望重的前任市委书记,市委,市政府应该给予他充分的尊重,该有的悼念仪式也要隆重进行。 “董书记的遗体在医院,还是在殡仪馆?” “按照他们老家的风俗,昨天晚上已经运回家了。” “运回老家了吗?” “没有,董书记住在江东区辰元路“江苑小墅”的小别墅区。” “那好,你马上通知各市委常委和四大班子领导成员,九点之前到市委大院集合,董书记走了,大家再最后看他一眼,抚慰一下家属!” “老板,董雪峰说了,他的意思是,是…… “你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董雪峰让我给你捎句话,说谁都可以悼念董书记,就是不欢迎你!” 宋远平又沉默了,他忽然觉得很愧疚,如果不是上次和董书记杠了几句,他也不至于提前退休,或许也不会导致他今天的死亡,基于这个前提,董雪峰恨自己并不意外。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万一到时候他当众羞辱自己几句,人家死了爹,总不能在悼念仪式上和他吵架吧? 虽然不去了,悼念仪式依然要继续下去,并且规格也不能降下来,他又交待道: “老田,悼念仪式我就不参加了,由高市长、郭书记和你负责主持仪式。刚才我说的规格不变,时间不变,四大班子领导九点前准时到市委大院集合,你通知下去吧!” 宋远平没心情吃饭了,唐玉国和张小宇知道老板心情不太好,也都不动筷子了。 小晨阳很懂事,把剩下的小半个包子拿在手里: “爸爸,您去上班吧,我让玉国叔叔送我上学。” 宋远平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好的,今天小晨阳是司令员,我们都是你的兵,听你指挥,我和小宇上班去!” 到了市委,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让他诧异的是,市委大院里已经来了不少的领导干部们,看来,董胜利主政黄州这么多年,还是很有威望的。 大家见宋书记来了,纷纷围拢过来打招呼,纪委书记郭开来也走了过来: “宋书记好!”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宋远平叹气道: “想不到董书记会走的这么突然,世事难料啊?” 郭开来也叹气: “董书记今年才五十九岁,本来提前退休想过个舒心日子,可惜呀,这说没人就没了,我看还是因为中仓县的胡忠良。胡忠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他马上要被批捕了,董书记面子上就挂不住了?不值呀,还是太过于看重名声,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能监督他胡忠良一辈子吗?” “老领导们都是从困难时期熬过来的,他们不忘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思想,讲原则,守纪律,党性强,把脸面看的比生命都重要,个别老领导甚至把他提拔的干部当做亲儿子一样来对待,干部一旦出了一点问题,老领导就扛不过去了,心里那股滋味就别提了,抓肝挠肺的难受!” 郭开来对董胜利的评价也比较中肯: “董书记就是老一辈传统思想的典型代表,工作方法守旧,开拓意识淡薄,当然了,他优点也很明显,说话做事光明磊落,组织原则性还是挺强的。” 高学伟这时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宋书记,郭书记,你们来的挺早的嘛!” 宋远平和他握了一下手: “我也是刚到,高市长,今天董书记的悼念仪式我就不去了,一会儿你和郭书记、田秘书长商量一下,仪式怎么安排你们定!” 高学伟吃了一惊,郭开来也很诧异? “您是市委一把手,您不去董书记的家属会怎么想?” 郭开来首先就想不通,他认为这是宋书记还没忘记他和董书记之间的隔阂。 高学伟也说: “是啊宋书记,您不去我们几个去算怎么回事?不管您以前和董书记之间有多不愉快,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以大局为重,这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掉链子!” 宋远平觉得又是尴尬又是无奈,长叹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误会我了,我和董书记之间并没什么隔阂。工作嘛,观点不一致很正常,那天他犯病我还亲自去医院看望了他,他对我也表示了感谢,关键是他儿子董雪峰不欢迎我?他还特意让田秘书长捎了话,他这个态度,你们说我怎么去?” 郭开来气愤地说: “这个董雪峰太小肚鸡肠了,你说工作是工作,怎么能把工作中的不协调当作私人恩怨来处理呢?既然他董雪峰不欢迎您,那我也不去了,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丢人!” 宋远平不想让郭开来也卷进这场纷争: “郭书记,你可不能不去,董雪峰只针对我一个,对你们没什么意见。不管怎么说,董书记在任上操劳了大半辈子,我们市委、市政府不能忘了他所做的贡献。今天除了我,你们四大班子领导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命令,也是政治任务。高市长,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和郭书记、田秘书长商量着来吧!” 高学伟试探着说: “他一个孩子没什么格局,您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要不然,我打电话做做董雪峰的思想工作?” “算了,我就不去了,就是他勉强同意,也是别别扭扭的,大家都来了,你们安排吧,我先上楼了!” 刚走进市委大楼,田水多迎了过来: “老板,通山县有你的一封信,我给你捎过来了。” 宋远平接过信一看,信封上除了“宋远平亲启”五个字以外,下面还缀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通山县五家集乡三郎村一组吴怀中”。 宋远平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起来了,吴怀中是自己大学时的体育老师,按年龄,应该已经该退休了。两个人并没有过书信往来,他怎么想起给自己写信了呢? “老板,董书记的悼念仪式您参加吗?” “哦,我不去了。我还没和你说呢,我已经和高市长、郭书记交待过了,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们三个主持就行!” 田水多早就料到宋远平不会参加仪式,谁愿意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行,等仪式结束以后,我再向你做详细的汇报!” “嗯嗯,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快过去吧!” 到了办公室,宋远平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远平,偶观新闻,获悉你已任黄州之尊,为师深感欣慰,在此深以为贺。寒来暑往,日月如梭,此数年来不闻你之音讯,亦未通书,甚为念之。奈何山高路远,极为不便,唯空留奢望也。吾已退休两年余,今蜗居家乡,虽其状甚苦,庐舍陋敝,然家乡气息浓厚,风景秀丽,为师甚为惬意。然家乡乃穷乡僻壤,无一规整之学府,校舍难以遮体,道路崎岖难行。感慨之余,唯尽绵薄之力,方能安心。虽修缮部分屋舍,奈何校舍颇广,且周围五村之子弟皆来吾校攻读,此危房诸多,恐遭天祸,危学生性命矣。为师资俸微薄,已尽数捐之。然杯水车薪,吾心忧之如焚。汝有大才,为师望汝能助之,以改家乡之旧貌,若能成此,古载千秋,亦为师之幸也! 宋远平逐行逐字的看过书信,不由哑然失笑。 这位吴老师粗眉大眼,大鼻头,厚嘴唇,说话瓮声瓮气,一副憨厚老实相。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长得个子还挺高,大约不低于一米九。他往男老师们跟前一站,就像是一尊黑铁塔,如果站在女老师们面前,那就更夸张了,他就成了一览众山小了。 吴老师本来只负责教体育,并不涉及别的学科,但他却对文言文非常的痴迷。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喜欢和同学们说文言文,吃饭和大家打招呼也说文言文,进了厕所大便忘带手纸了,找老师们借手纸也说文言文,就连学校开会轮到他发言也是文言文。他无时无刻都钻在文言文里,就连校长都认为他不该教体育,应该去中文系任教,可真要是把他安排在中文系,他又胜任不了? 为了显示他的斯文,他还特意配了副眼镜,虽然眼镜度数不是太高,但天长日久的,本来不近视的眼睛也有点近视了,到后来眼镜还真摘不下去了? 宋远平从上大学起,一直是班里的课代表,对体育并不感兴趣,平时也很少和这位吴老师交往,他怎么就想起来给自己写信呢?况且自己刚当上书记,他的信就来了,应该是看到那则新闻就开始写信了吧? 宋远平感叹吴老师为家乡分忧的赤诚之心,也感叹邮局的工作效率,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从收信、分拣、到投递到黄州市市委呢? 他把那封信随意的扔进了抽屉里,刚要锁上抽屉,又把信拿了出来。吴老师这么急切的和自己联系,或许村里的学校真不能将就了。学生们读书是大事情,改善师资环境也是自己的职责之一。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市长了,也没那么容易调动大笔资金,但自己有权指导市政府工作的,名义上仍然领导着市政府。如果修个路盖个学校需要的资金量不是太大,想办法也要解决。今天不用去董书记家,刚好又是周六,干脆就到通山县走一趟,实地考察一下! 宋远平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有了这个打算,他马上让秘书打电话给张小宇和王德昌。学校距市委挺近的,张小宇送晨阳上学早就回来了,那帮悼念董书记的领导们还没走,他们四个倒是先出发了! 车子驶出了市委大院,王德昌问道: “老板,你是领导,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不去,别的领导会不会对你有看法呀?”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能去,这其中的原因你应该明白!” “是董雪峰的问题吧?” 宋远平皱眉道: “别讨论这个话题了,我心里烦,德昌,你去过通山县没有?” 王德昌笑了: “我只知道跟着你跑,还没问咱们去哪呢?哎呀,要说这通山县呐,咱们市委和市政府加一块,没人会比我更了解!” “哦?难道你是通山县人?” “我和公安局宋局长都是通山县老秀才乡人,我们俩村子……,我好像和你说过这些事儿吧?” “有十来天了,你和宋局长在我办公室里还斗过嘴!” “老板,这次去通山县我可真得好好感谢你。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太忙了,忙的我放个屁的功夫都没有?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还回不了一趟家,就盼着过节假日了。特别是到了年关,这老婆儿子热炕头,三十亩地一头牛,那真叫作舒坦,在老家待那么几天,还真不想回来上班了?” 宋远平笑道: “你说这话就有点太夸张了,你说你工作忙我相信,你老家有那么多地让你耕吗?” “我就是打个比喻。不过呀,我们老秀才乡在我们通山县来说,土地算是最多的了,我们傻大张村一口人就种了三亩多将近四亩地,我家现在还有两口人的地种。听说以前我们村有个姓尚的大地主,这方圆五六个村子的土地他买的差不多了,这些村子和我们村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家的佃户。解放后经过土改,他家的土地大都分给了别的村子,不过,我们村还是占了大便宜。” “五家集乡三郎村距离你们村远不远?” “挺远的,五家集乡在县南,我们老秀才乡在县北。三郎村我不是太了解,不过我知道五家集乡人多地少,那地方挺穷的,他们一口人也就种个三四分地,又没有工业企业,全县十二个乡镇,五家集应该是最穷的了。” 宋远平又问唐玉国: “你那个导航显示,通山县五家集乡距离咱们黄州有多远?” “一百一十二公里。” “你加快点速度玉国,咱们当天去还要当天回来,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召开。” “知道了老板,马上就要上高速了,等上了高速,车速就能提上来了!” 王德昌有些好奇: “老板,你这火急火燎的,去通山县干嘛呀?” “怎么说呢?是公事,也算是私事。我大学时候的一个体育老师给我写了封信,说他们那里太穷了,学校破破烂烂的,路又崎岖难行。我过去看看,要是需要的资金量不是太大,那就拨点款让他们把学校修一修,把通往学校的路也修一修,学生们上个学不容易,他们可是咱们祖国的未来!” 王德昌见缝插针: “那干脆把我们傻大张村的学校也修一修呗?我每次回老家,我们村长都要到我家拜访我,这困难、那不容易的说上一大堆,还着重提到过我们村的学校?你说我也是个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从没有替家乡办过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我这心里有愧呀!” 第42章 唐僧肉 宋远平笑着说: “你呀德昌,一听说给别的村小学改善条件你就眼红,你这是搭顺风车呀!” “老板,王老师是你的体育老师,我现在是你的随从,你不能厚此薄彼吧?” “你去过你们村小学吗?” “去过,我们村长只要听说我回老家了,那一定会到我家哭穷,每次都要提到学校的事情,我要是不到学校看看,他背后还不得骂我呀?村里的学校条件确实差,教室还是八十年代修的房子,到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年了,风吹日晒的,房顶这里不漏那里漏。村里虽然三两年也修整一下,也就是哪里漏雨就修哪里,没有钱整体翻修。教室里的课桌和凳子也是那个年代配置的,学生们调皮,有些课桌断了腿,老师们就用铁丝捆扎一下凑合着用,凳子腿松动了,有学生就拿着凳子腿相互打闹着玩,实在没办法修了,老师就鼓励学生把自己家的凳子搬过来用。这种情况我看着心酸,去年我还捐了五千块钱,虽然钱不多,心里总算能踏实点!” “照你这么说,通山县的教育条件普遍都很差了?” “也不能说普遍,大前年省里给通山县拨付了两个亿的专项教育资金,就是用来改善农村教学环境的。可是风传说县里只拨付给各乡镇一个亿,另外一个亿用来美化玉柳河了?而各乡镇领导们也动起了歪心思,村干部们积极的,和乡镇领导关系好的,就能多拿走点钱,不积极的,和领导关系一般的,给的钱还不够修房顶的。像我们老秀才乡,一共也就翻修了两所学校,不知道乡里都把钱花哪去了?” 宋远平眉头紧锁,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一直以来,国家非常重视农村教育,从中央到省市,不遗余力地帮助基层改善教育条件,可就是有个别的县乡领导把上面拨付的教育专款当作了唐僧肉,他们层层克扣,县里拿大头,乡镇拿小头,到了村里就剩不了几个子了。 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乡镇干部们挖空心思,事先翻修几所学校,搜肠刮肚的蒙混过关。上级主抓教育的领导也有责任,检查工作往往不够认真细致,提线木偶似的跟随乡镇领导到已经安排好的路线马马虎虎走个过场,这种走马观花的工作方式非常普遍。 而个别县级领导更为过分,他们为了突出个人政绩,也为了能捞到好处,把上面拨付的专项款大量截流,以美化城市建设为名巧立项目,他们暗中官商勾结,收受贿赂、工程款回扣。项目落地了,腰包也鼓起来了,名利双收。 改革开放以来,各地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建设也日新月异,这是国家崛起的良好现象,同时,也为个别腐败分子提供了温床。他们借机大拆大建,一些本不该立项的项目硬起手腕也要立项,不该拆迁的哪怕引起干群矛盾也要拆迁,其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近年来,国家加大了反腐力度,每年落马的官员数不胜数,但仍有人顶风作案,火中取栗,反腐工作任重而道远。 车子在飞速行驶着,宋远平收回思绪: “德昌,你给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打电话,让他和县长陈全贵到五家集乡三郎村等着咱们!” “好,我马上通知他。” 王德昌明白,老板这是要给通山县领导们动手术了。 唐玉国知道宋远平急于赶到通山县,他把车子开到了一百三十迈,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到了通山县收费站。 下了高速,按照导航线路,车子沿着一条不怎么宽的柏油路一路向北,期间走了二十多公里的盘山路,又沿着一条破破烂烂、弯弯曲曲的碎石和黄土结合的路面颠簸了五六公里,终于,前面就是三郎村了,此时已经十点多了。 王德昌早就被颠的受不了了,他也顾不上宋远平着急不着急了,让唐玉国停下车,跑了十几米,在一棵小树旁边呜哇呜哇地吐了个七荤八素,脸都吐的发白了,扶着小树踉跄了一下,呼哧呼哧地直喘。 宋远平又乐了: “我早说过让你多锻炼锻炼,你就是不听,你这身体呀,我看爬个小山都够呛。” 王德昌拍打着胸口,皱了皱眉头: “也不是我身体不好,我是晕车。哎呀我的妈,我就怕遇到这样的烂路,每次回老家,我宁愿让司机多跑十几公里,也不敢走这种烂路。” “行了行了,快上车,人家县领导们等着呢!” 宋远平大老远的看见村口停了五六辆轿车,看来,通山县的领导们已经到了。 王德昌只好苦逼着脸,捂着肚子又上了车。 张小宇很贴心地从包里拿出几张抽纸: “王主任,擦擦吧,你嘴角还有沫呢。” 王德昌连声感谢,又是苦着脸嘟囔: “哎呦我的妈,要命要命,我剩半条命了!” 几分钟后,车子驶进了三郎村。车子刚一停稳,县委书记方井生和县长陈全贵就笑着迎了过来。 方井生年近六十,他中等身材,身体偏瘦,身着一件淡灰色长袖衫衣,领口处隐约能看到淡淡的汗渍,脚上穿着双半新的杂牌运动鞋,显得很朴素。他头发已经全白了,看起来和他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称。他肤色稍黑,额头上有明显的抬头纹,脸上的皱纹更是纵横交错,像是一幅极复杂的通山县交通地图。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近视眼镜,深邃的眼神透过镜片尽显疲惫,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陈全贵就富态多了,他方头大耳,寸发,弥勒佛般的大脸盘子笑的甚是灿烂,高高凸起的大肚子像是怀了八个月的身孕,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方井生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宋书记您好,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下乡了,欢迎您来我们通山县指导工作!” 宋远平表情淡漠: “不来不行啊,我的大学老师写信说三郎村的学校破败不堪,都要危及学生的生命安全了,我哪能坐的住?” 方井生表情一滞: “对不起了宋书记,是我们政府没把工作做好,我们愧对了三郎村的父老乡亲们。”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把工作落实到位!” 方井生没话说了,表情却是很委屈。 陈全贵也赶紧过来握手,他积极表态: “您放心宋书记,学校的事情我亲自安排,也就最多两个月吧,就会让三郎村的学生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学习!” “这件事先不提了,一会儿咱们看完学校专门开个短会讨论一下。你们谁知道村里的吴怀中老师在哪住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举手说: “首长,我是三郎村的村长,我领您去。” 宋远平在一众县领导们的簇拥下,边走边四处打量。 这个隐藏在大山褶皱里的村子,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四处看过去,一片灰暗的色调笼罩着整个村庄。一座座砖混结构的小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有些还有个小院子,有的连个院墙都没有,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了。偶尔能看到某幢房顶的茅草在微风中瑟瑟发抖,给村子平添了几多贫困与凄凉。村子四周,群山如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环抱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山上树木稀疏,仿佛是大自然在这片土地上吝啬地留下的些许点缀。那些矮小的树木在山风的吹拂下,艰难的摇曳着,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艰辛与无奈。 到了吴怀中家,他老伴说吴怀中去学校了,宋远平客气了几句,一行人又赶往学校。 一进学校大门,有两个人正坐在大门一侧聊天。宋远平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手里拿着个收音机的高个子黑老头就是吴怀中。 吴怀中也认出了宋远平,他一脸的惊讶? “你可是远平?” 宋远平笑着和他握手: “吴老师,我是宋远平,收到您的信我没敢耽搁,刚好今天是周六,我就来了!” 吴怀中感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 “哎呀远平,汝闻吾所求,即速来助,热忱之心,吾深为感之。汝之善举,若暖阳之照寒室,清风之拂弱柳,为师铭记于心,谢矣,谢矣!” 一众领导们面面相觑,要不是宋远平称高个子老头吴老师,都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宋远平也不敢和他多交流,生怕他的之乎者也没完没了,马上进入正题: “吴老师,感谢的话您就不用说了,我过去看看校舍,争取早一点拿出个方案来。” “汝先请,汝先请。” 正如吴怀中信里说的那样,一间间教室如一个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中摇摇欲坠。墙体斑驳陆离,裂痕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大块大块的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砖石。屋顶的瓦片七零八落,门窗也早已变形,窗户上的玻璃所剩无几,有人用纸箱片、三合板勉强遮挡着。随手掀开纸箱片,教室里光线昏暗,黑板上残留的字迹模糊不清。 宋远平看的心凉,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读书学习,这些官老爷们就不知道吗? “方书记,主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来了没有?” “来了,县政府三个副县长都来了。” 宋远平冷着脸: “让他站到前面!” 一个和陈全贵体态差不多的县领导战战兢兢的走到宋远平面前,肥胖的脸颊溢出亮晶晶的汗水。 “您好宋……,宋书记,我分管教……,教育工作。” “贵姓啊?” “我姓张,我叫张玉生。” “张副县长,大前年,也就是一一年,也是你分管的教育工作吗?” “我就是一一年调到通山县工作的,那个时候就开始分管教育工作。” 宋远平冷笑: “呵呵,那我问你,我倒是听说一一年省里拨付了两个亿的教育专项资金,那些钱你都用到哪了?” 张玉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支支吾吾: “那……,那笔钱都……,都平均分配到各乡镇修建学……,学校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果查出来你说谎,你要负全部责任!” 宋远平逼视着张玉生,一字一顿地说。 张玉生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他求助的目光看向县长陈全贵。 陈全贵眼见张玉生顶不住了,只好过来解围: “宋书记,那笔钱县府给各乡镇拨付了一个亿,剩下的一个亿用来治理玉柳河了。” “是吗陈县长?你知道什么是专项资金吧?省里拨付的资金是用来改善农村学校条件的,你们违规截留拿来治理河道?你们当领导的睁大眼睛看看,学校成什么样子了?用这笔钱的时候,你们亏心不亏心?如果你们的儿女在这样的学校上学,你们会怎么想?” 陈全贵早已经想好了托词,他娓娓道来: “宋书记,我知道我们不该截留这笔资金,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呀?玉柳河从我们县城中心穿流而过,历年来,只要是一下大雨,河堤就承受不住压力,半个县城都被河水淹了。我们只好想方设法筹措资金加高河堤,毕竟,县城有一万多户居民,近五万活生生的生命,一旦大水淹城,后果不堪设想。一一年刚好省里拨付了一笔钱,我们就用了一部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请您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宋远庭根本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但一时间也难辨真假,于是他又问: “这一个亿咱先不说,你们分配到各乡镇那些钱款都用来修学校了吗?” “据我所知,大部分资金都用来修缮学校了。” 宋远平眼中厉色一闪: “陈县长,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这三郎村的学校就修成这个样子?” 面对宋远平的咄咄逼人,陈全贵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硬着头皮做最后的辩解: “我知道我们县府也有责任,对这笔资金的用途没有监管到位。可毕竟是僧多粥少,一个亿的资金看起来不少,平均分配到各个乡镇也就所剩无几了,乡镇又过了一遍手,这就导致有些村子翻新了校舍,有些村子资金量就不足了。” 宋远平听出点意思了,看来这笔资金的猫腻多了。时间关系,只能先稳住他们,等过两天再杀个回马枪。 第43章 土特产 宋远平又想起村头的这条碎石黄土路。 从下高速起,有二十多公里的盘山柏油路,再往北通往三郎村就是这条近六公里的碎石黄土路了。这一路走过来,大约有三个较大的岔路口,说明这条路至少连接着四个村子,也是这些村子通往县城和高速路唯一的公路。 要想富,先修路,山区的农民富不起来,和这样的烂路有着莫大的关系。山区赖以生存的土地本来就少的可怜,农民们种点经济作物运输困难,像这样的碎石路面,如果拉点瓜果蔬菜,到了县城都要破了相,其价格要大打折扣,直接影响到农民的收入。 村村通工程是个全国性的惠民工程,所需的资金由中央、省、市按比例筹措。为了高标准高质量地完成村村通工程,中央细化了分工,省级政府负责统筹推进,市级政府负责区域内施工监督与验收,县级公路局负责勘测施工。目标也很明确,县、乡、村公路覆盖率要达到百分之百,路基夯实度、路面厚度和宽度,不同级别的路面都有严格的质量标准。通山县公路覆盖率这么低,一方面是因为山多水多,要遇山挖山,遇水架桥,工程量要比平原地区大太多,消耗资金量也大。另一方面,县里很可能挪用了一部分资金。 还没等宋远平说到修路,吴怀中先等不及了: “远平,汝等多议,吾校之营建,今若何?” 宋远平笑着说: “您别着急吴老师,已经安排好了,张县长承诺两个月内让学生们在新教室里学习。” 吴怀中乐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 “如此甚好,吾心慰之,谢矣,谢矣。” 县领导们对吴怀中的文言文很不感冒,觉得他就是故意卖弄,听着也觉得刺耳。 吴怀中这还没完呢: “吾已明之,此土石路,汝之何为?” 宋远平很有点耐心: “您就是不问,我也正要说这条路呢!” 张全贵一听还要再修路,立马就不淡定了。 这条路就是按照三级标准来修,也不是百八十万能完工的。虽然不用挖山,但这近六公里路就要经过两条河流,其中一条河还挺宽,仅仅这两座桥工程造价都够盖个学校了。 宋远平见张全贵面露难色,知道他是怕出钱: “张县长,你用不着紧张,你们县政府的任务是抓紧把学校盖好,三郎村这几公里土石路我们市里出钱修!” 张全贵被看穿了心思,脸都红了,赶紧又表态: “感谢领导理解我们县政府的难处。市里出钱为我们修路,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干脆,施工我们全包了!” “也行,你们县政府搭把手也能加快工程进度。不过,现在的路面太窄了,宽度最多不超过六米。既然要修,就要修的像个样子,我看路面宽度翻倍,加宽到十二米。还有,你们的前期工作不能马虎,勘测、预算要精确。预算出来以后上报到市里,我负责协调拨款,争取尽快施工,最好能和学校一起完工!” “没问题,这两项工作我亲自来抓,保证高标准高质量按时完成任务!” 宋远平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吴老师,方书记,张县长,各位同僚,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今天就这样安排,等这两项工程完工,我亲自来剪彩!” 张全贵油光的胖脸尽显真诚,他一把握住宋远平的手: “宋书记,您不能就这样走了,您风尘仆仆的一百多公里赶过来,怎么说也得吃过饭再走。那个谁?邱主任,你快点打电话安排,宋书记时间紧!” 宋远平想抽回手,张全贵紧紧握住就是不松手? 宋远平不爽了: “张县长,你真要留我吃饭吗?” “您就别客气了宋书记,我们不超规格接待!” “那行,既然你这么热心,我还真就不走了。不过,要是明天的常委会议耽搁了,我可是拿你是问?” “明天是周日呀宋书记?” “今天还是周六呢,我不是也来你们通山县了吗?” 张全贵只好松开手: “那好吧宋书记,我今天就失礼了,祝您一路顺风。” 宋远平偶然瞥了一眼方井生,只见他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不由有些奇怪,他怎么就甘心让张全贵抢了风头?难道真像董胜利以前说的那样,方井生快到退休年龄了,对张全贵放任自流了?表面看上去,他和张全贵很和谐,但他脸上的落寞难以掩饰,也有少许的无奈。 宋远平决定和他聊几句: “方书记,你今天可是不怎么活跃啊?” “您布置的都是政府工作,我插不上话。” 宋远平拍拍他的手背: “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到一个教室门口,和众人拉开了点距离: “方书记,董书记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有人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 “是吗?那你今天怎么没去黄州?” 方井生不卑不亢: “那您呢?您不是也来通山县了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去了他们欢迎,我去了有人会甩脸色,所以我今天才来通山!” “宋书记,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宋远平轻叹一声: “开常委会的时候董书记曾经提到过你,他的意思是你快到退休年龄了,想让你去市政协任个副职。后来常委们之间闹了点意见,这件事就搁置了。我今天对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看你们张县长的?” 方井生沉吟了一下: “本来不应该背后议论同志的,可有些话窝在心里还真是憋屈。就像您说的那样,反正快要退休了,我也不怕得罪人了。张县长是土生土长的通山县人,从政以来,他从来没离开过通山县。他的关系网无孔不入,从县到乡,甚至是从乡到村,上上下下都有他的人,可以说,他只要是跺跺脚,通山县就得颤三颤。据说上次调整干部,市委想让他去太平区当书记他都不愿意走?要知道,区委书记官面上统称处级,实际级别要比县委书记还要高上半格,他为什么不想升迁?是他故土难离?我看未必吧?实话告诉您宋书记,我这个书记也就是个摆设,通山县真正的当家人是人家张县长!” 宋远平总算是明白方井生为什么让着张全贵了。 一个土生土长的县长,占据着地利人和的优势,只要他有想法,完全有能力架空书记。这种现象很可怕,一旦让他掌握了党政大权,就会有更多的领导干部依附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什么组织权、财政权,他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谢谢你方书记,你能实话实说,是需要点勇气的。张宝贵这种行为,已经渗透了各个职能部门,直接影响到组织权和行政权的公平公正,也和中央不准党员干部拉帮派、立山头的禁令背道而驰,看来,通山县要下大功夫整顿了!” 方井生脸上一喜: “您真要整顿通山县?” “不光是通山县,其他区、县只要发现有这个苗头,都要整顿。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也是省委交待下的工作。目前来看,中仓县和你们通山县是重灾区,这需要一些时间,回去以后我就把这项工作提上日程,干部调整工作要做,干部作风也要抓!” 张全贵挺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在不远徘徊,他不时向宋远平两个人瞄上一眼,眼神里全是戒备! “方书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坚持一下,市委会把组织权限还给你的!” 方井生重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王德昌满脸的疑虑: “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打蛇要打七寸,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有他们哭的时候!” “那,我们大傻张村的学校…… “又着急了不是?我没忘了你们大傻张。三郎村的修路工程和建校工程只是个开始,将来全市十六个区、县,只要农村学校有危房的,都要重新翻修。村村通工程也一样,凡是不通公路的村庄,都要统筹安排铺设新的公路!” 王德昌担忧道: “这么多的工程,钱从哪里来?” “村村通工程和农村学校危房改造工程是国家的大事,也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你不是说省里拨付的资金是唐僧肉吗?村村通工程也是大同小异,总有人认为那是一大块肥肉,滋滋的冒油,你割一块,我割一块,吃的那个香啊?下一步,市纪委就要加大力度专门调查这两项资金的流向,谁吃的就让他吐出来,用于其他项目就让他追回来,追不回来就罢了他的官,真不行就让他进监狱,我就不信这路铺不了,学校建不成?” 王德昌却并不乐观: “切开的西瓜吃到肚子里还能复原吗?难呐!” 宋远平批评道: “工作嘛,不能死脑筋,更不能有畏难情绪,要灵活处理各种矛盾。比如中仓县的曹献森,他几十亿的资产都是怎么来的?他靠的是巧取豪夺,靠的是卑鄙无耻的手段侵吞了国家和集体的财产。既然这些财产都是国家和人民的,那就不能和他客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该收缴的资产就要收缴,然后从这些资产里补足修路和建校缺的这部分资金。当然了,这需要政府各部门之间密切配合。总之,没条件就创造条件,有困难克服困难,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这时,王德昌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没说几句又挂了: “老板,宋光荣的弟弟宋光辉打来的电话,他说想见你一面,给你带了点土特产!” “你怎么没说过光荣有个弟弟?” 王德昌解释道: “那天我们俩没聊几句话你就岔开话题了,没过两天你又去市委了,我就再没机会提到过他弟弟。” “他是干啥的?” “他是个科级干部,现在的职务是通山县百家寨乡党委副书记!” 宋远平为难了? 既然这个宋光辉想见自己,还带了什么土特产,那一定是有求于自己。关键是,这些人嘴里不一定有实话,他们所说的土特产往往会夹带“私货”,这些“私货”绝对沾不得,一不小心就会掉沟里去。特别是还面临着区、县干部调整,这个节骨眼上就更应该提高警惕。可如果不见他,宋光荣的面子上又过不去? “老板,你的意思是…… “小宇,我听听你的建议,你说我见还是不见?” 宋远平左右为难,干脆把难题甩给秘书,让他来替自己拿主意。 张小宇心里很受用,这说明老板对自己重视,他略一思索,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观点,如果宋局长想让您帮他弟弟,他一定会提前和您打招呼,不打招呼就说明他不想让您为难。我看,不管他弟弟是什么目的,您只有见了他才会知道,如果他要求太过分,您该拒绝就拒绝,然后打电话让宋局长知道这件事,宋局长通情达理,他会理解您的!” “那行,咱就这么办。德昌,宋光辉在哪呢?” “他在收费站等着咱们。” 说话间,收费站到了,一个中年人站在一辆灰色的广本轿车旁边东张西望的,他身旁还放着个蛇皮袋,蛇皮袋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一些土特产。 见宋远平的车来了,他拿起蛇皮袋,小跑着迎了过来: “宋……,宋书记您好,我是宋光荣的弟弟宋……,宋光辉,打扰您了。” 宋远平打量了他一下,眉目间确实和宋光荣有些相似。 他微微一笑: “你好光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远平那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让宋光辉很紧张,他虽然在努力为自己加油打气,可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没……,没啥事,我听我哥说您吃住都在……,都在市委大院里,我弄了点土特产,您带回去尝……,尝尝。” “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给我送土特产?” 宋光辉被宋远平一句话噎住了,他吭哧了半天,还是没勇气说出目的: “您别误……,误会宋书记,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您尝尝……,尝尝我们当地的土特产。这袋子里有……,有杜平里的金皮山药,有叉子沟的脆……,脆皮山梨,要不,我给您放后备箱里?” 宋远平连连拒绝: “别别,光辉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回去,我们还要赶路,再见了!” 眼看车窗在徐徐升起,车轮也开始转动了,宋光辉张了张嘴,再没说一句话,他呆呆的看着车尾发愣,怅然若失。 一直到车子进了收费站,看不到车的影子了,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个大笨蛋,胆小鬼,人家还会吃了你呀,准备的礼物愣是没胆子送给人家?” 他从蛇皮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也是鼓鼓囊囊的,他把塑料袋扔在后座位上,随手把装有土特产的蛇皮袋扔下了高速路! 第44章 犟种 黄州市乐平区“天府家园”,丁佩佩的家里。 高学伟贪婪的享受着这美妙的女人,良久,他终于完成了耕耘,大汗淋漓的躺在席梦思床上调息。 丁佩佩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娇声娇气的说: “老高,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我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不能吃完一抹嘴啥都忘了?” “高学伟点着了烟,吐了个烟圈: “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也过不了你这道关卡。” “你现在想当英雄还为时过早,等什么时候把宋远平摆平了,那才能称作英雄!”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和宋远平也没闹过什么矛盾,为什么非要和他作对?” 丁佩佩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 “他现在是书记,谁愿意得罪他?可我要是不想点办法,过不了这个星期,他就会把我踢出市委!” “他为什么要调走你?” “你傻呀?你在市政府工作了那么多年,不明白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你是说宋远平先把你调走,再把王德昌调到市委坐你的位子?” 丁佩佩顺势摸了摸高学伟的脑袋: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高学伟也坐了起来,他抚弄着丁佩佩亮黑的秀发,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我和他对着干,和调不调走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他只要提出要调整我的工作,你就马上表示不同意,只要你能牵制住他,李红兵和毛朝阳就会在一旁敲边鼓,这样的话他就不能硬来,我也就不用走了!” 高学伟长叹了一声: “董书记退休的还是早了点,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你看田水多,这家伙精的跟个猴似的,董书记前脚刚走,他马上就又抱住了宋远平的粗腿,这种人就是骑墙派,当初就不应该提拔他,到现在他倒成了宋远平的得力干将?” “董书记有董书记的考虑方法,不把他提拔为秘书长,我怎么能干办公室主任?董书记是让他给我腾位子!”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推荐你任市委副秘书长,反正副秘书长多一个少一个没那么要紧,你觉得怎么样?” “算了,副秘书长不还是这个级别,用得着折腾吗?” 高学伟有些想不明白了: “既然宋远平看不上你,你调走就调走呗,为什么还要在他手下干活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走。” 高学伟深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 “能帮我一定会帮你,可我总不能处处和他作对,这样做就太明显了吧?” 丁佩佩不屑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见漂亮女人你们荷尔蒙一个比一个旺盛,一听说要和一把手玩政治,又一个比一个怂包?党政不和是常有的现象,以前董书记不也和宋远平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再说了,他宋远平把董书记逼死了,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正在想办法搞他,他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董雪峰的幕后金主是个大人物,他上面的靠山吓死个人?只要能把宋远平搞下台,你这个市长就有机会爬上去了,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可不能忘了我?我负责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你就给我弄个秘书长干干!” 高学伟震惊于这个女人的贪得无厌,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想着要当秘书长了? 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 “我能干个市长就算是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当上书记呀?李红兵和宋远平对着干那是他有这个想法。其实那天他去办公室找我,说什么我们两个强强联手?他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就是想让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他上面有人,出了事有人护着他,我呢?要真是搞不过宋远平,我这个市长的位子暖不热就得滚蛋!” 丁佩佩马上就变了脸,她柳眉倒竖,高耸的胸部随着她粗重的喘息微微抖动着: “高学伟,你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你马上给我滚,算我丁佩佩瞎了眼,把一个缩头乌龟当做了下山猛虎。穿上衣服赶紧滚蛋,我看不上你这样窝囊的男人!” 高学伟看着丁佩佩丰满迷人的身躯和娇美的脸蛋,哪里会舍得走? “你看你看,这说着说着你就又急了,我也没说不帮你呀佩佩?我是说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先把利害关系搞清楚。你好好想一想,李红兵有靠山不假,可他宋远平更不好惹,他为什么能当上一把手?省委郑书记一直在支持着他。既然你不想走,我豁出去和他撕破脸皮也要保住你。明天就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我先撕开个口子,让李红兵和毛朝阳轮番上阵。至于别的事情,我看咱还是认命吧!” 丁佩佩又换成了一副笑脸,她一颗一颗的替高学伟扣好扣子: “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我听你的,你只要能保住我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就行。” 太阳不知不觉中在一点点的西移,阳光不怎么刺眼,远处有一股股的乌云逐渐压将过来,天好像是又要变了。 回到黄州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几个人饥肠辘辘,宋远平索性大方了一回,在距离第二人民医院不远的“楼上楼”要了几个招牌菜。 店是二十年的老店,厨师的手艺也没说的,几个菜做的色香味俱佳。可王德昌眼瞅着美味佳肴就是难以下咽,这一路的颠簸让他胃部极不适应。 宋远平让张小宇到药房给他买了几片缓解晕车的药片,吃过药又缓了好大一会儿,王德昌才有了点精神: “老板,这样的业务我是真不敢跟着你去了,再这样折腾两回,我这半条命说不定也保不住了?” 宋远平笑着说: “好好,你这个状况别说你难受了,我看着也不舒服,下回就不派你的差了。现在好点儿了吗?要是好点就吃吧,这么好的菜别浪费了!” 张小宇和唐玉国胃口很好,两个人就着大米饭大口朵颐,吃的那个香。 这一趟通山县之行也算是不虚此行,总的来说,吴老师期盼的事情有了着落,也顺带着了解了许多基层的真实情况。但是接下来的工作还在排着长龙,让人头昏脑胀的,根本没有缓劲儿的时候。中仓县教师工资的问题不能再拖了,而干部调整工作也近在眼前。还有,市委、市政府内部调整也刻不容缓,干部作风整顿也排着号,机械厂刚有点眉目的解决方案也等着落实……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件事情都好像迫在眉睫。宋远平拍拍发胀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今天是周六,明天还要开会,答应周静雅陪她一天的计划也缩短为几个小时,他觉得很对不起周静雅。 几个人吃过饭,宋远平让张小宇先把自己送到医院,在医院里的小超市买了点水果,他脚步匆匆的奔向住院部。 周静雅无聊地刷着视频,见宋远平来了,丢下手机,向宋远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远平,你说过陪我一天的,这缩水也太严重了吧?” “突发状况,我也是没办法。今天早上本来说吃过饭就过来陪你,可田书记突然没了?我心情不好,就到通山县转了一圈。” “董书记没了?” “是啊,听说是突发心脏病,没抢救回来。” “这么突然吗?那你还去通山?怎么说董书记也是老领导了,你就应该到人家家里慰问一下家属!” “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不欢迎我,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跑过去看他的白眼吧?” 周静雅娇嗔道: “你这人,心情不好怎么不来陪我?我服了你了,你呀,工作永远都是第一位!” 宋远平只能呵呵地笑,他绕过这个话题: “这两天恢复的怎么样?还行吧?” “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只要能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医生说再住半个月就可以出院静养了!” 这个消息让宋远平从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了一丝慰籍: “真的呀?我以为你伤的这么重,最少也要住两三个月才能痊愈呢?等你出了院,我叫上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周静雅却没那么兴奋,她深情的看着宋远平: “庆祝不庆祝的无所谓,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看你这表情,这么正式吗?” “当然正式了?我今年都三十了,你也四十三了,我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不然的话,再过几年想要个孩子也成大龄产妇了?” 说完这句话,周静雅的两颊红的像三月的桃子,她害羞的捂着脸,从指缝间看向宋远平。 宋远平逗她: “等不及想要嫁人了?” “人家和你说正事儿,你别嘻嘻哈哈的行不行?” “好好好,我正式,我正式。结婚是件大事儿,你和你爸妈商量过没有?” “商量过,我爸妈说让我自己做主,只要你有时间,什么时候结婚他们都同意!” “这样啊?按照现在的工作形式,我估计这三个月我都不会有时间。要不然,咱就等到国庆日再办吧?” 周静雅拉着宋远平的手,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我听你的。” 宋远平的心情更激动。 十年了,他一个人孤独的工作、休息,单位和家一条线。每当看到街上的行人成双成对的相互依偎,和公园里那些少男少女们亲昵的接吻、拥抱,他内心那股骚动就如火焰般炽热。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对灯发呆。他不是没想过再娶一个,可他心里害怕,他怕儿子和后妈不能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他怕这个后妈不能像亲妈那样对待儿子。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无尽的孤独和落寞,以及工作的压力让他极为疲惫。而今天,他终于等来了美丽温柔的周静雅。周静雅善解人意,对自己爱的这么真诚,自己的老婆没了九年,她整整等了自己九年,有几个女孩能做到这一点? 他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周静雅,再也忍不住内心那股冲动的情愫,在她嫩白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周静雅像是触了电一般,她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伸出胳膊搂住宋远平的脖子,热烈而柔软的唇吻向了宋远平。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是狂野的,温润的唇相互交织在一起,牙齿都要磕出火花。他的手轻轻箍住她的腰,将她缓缓按向自己,她的发丝在两人的脸庞间飞舞。他们的吻如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激烈的纠缠,贪婪的索取,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激情在唇齿间持续燃烧。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两个人甜蜜的像是要窒息一般,久久不肯松开彼此。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惊扰了这对甜蜜的恋人。宋远平没接,但对方像是不把他们拆开心有不甘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拨打。 宋远平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周静雅。 电话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 “远平老弟,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李秘书长,你的声音我要是听不出来,那还不得挨你的批评?” “我现在就批评你。我能叫你老弟,你就不能叫我声哥哥呀?凭咱俩的关系,你就不能别那么客气?” 宋远平打着哈哈: “领导就是领导,再客气也得分出尊卑嘛!” “你这个人呐,改不了你那个犟种脾气。行了,叫哥不叫哥就随你吧,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帮哥哥一个忙。” “你说李秘书长,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 “哈哈……,哎呀我的老弟,你这句话我爱听,这说明你还是把我当哥哥了。言归正传,我有个表弟叫林栓成,他在逸山县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工作上兢兢业业,人品就更没说的了,上上下下对他是一致的好评,要是评分的话,给个九分不过分。这马上要干部调整了,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输通输通关系,给他调换个位置。你说我要是不帮忙吧?我们俩是亲老表,他是我二姑的儿子。没办法,这忙我不能不帮。我这思来想去呀,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是你了?长话短说,你帮哥哥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置,他要求不高,副区长,副县长都可以!” 李伯山看似轻松的呵呵一笑,却让宋远平挠了头。 通常来说,县委办公室主任级别可以提为副处,有些地方还是正科。而副主任差别就大了,别看只分个正副,副主任就只能是副科级。这样从副科提到副处,那就是隔了两个级别,这就说不过去了。 “老弟,你可别说你办不到?你们黄州五百多万人口,九个县,七个区,给他调个副处级不算为难你吧?” 李伯山见宋远平迟迟没有回复,又焦急地催促道。 “李秘书长,从副科级到副处级相差了两级,我是真不好办。再说了,调整干部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市委有这么多常委,确定好名单以后还要交到省委组织部审核。还有,我们的组织部秦部长工作特别认真,她这一关也不好过。就算是我同意,省里和秦部长这两关怎么过?” “远平老弟,省里这一关你就别管了,我来疏通关系。至于你们的秦部长,我就不信你这个书记管不了你们的组织部长?你就别蒙老哥了!” 宋远平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多了,可他仍然坚持原则: “如果你表弟做出了什么重大突出贡献,那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他,只凭口碑让我越级提拔,我真做不到!” 第45章 桃色新闻 宋远平决绝的语气让李伯山深感失望。他知道,依靠宋远平走小路是没戏了,便由原来的热情似火变为了淡漠,耐着性子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找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让宋远平心情烦躁起来,刚才的那股激情也因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周静雅了解他,知道有人打了人情招呼,而他又不愿违反原则,便安慰他: “你不用愁眉苦脸的,人情社会嘛,谁不求人办个事?这种情况避免不了,你要是觉得闹心,干脆把手机关了!” 宋远平不这样想。 身处重要的领导岗位,省委在时刻的关注着他,如果贸然关了手机,万一省委有什么指示,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以前在东玉县和省农业厅工作的时候,只要面临着人事调整,他一样有过这种烦躁,但绝没有这么困扰过。这或许和年龄有关系,缺少了年轻时那种坚定和无畏的勇气。 年轻时的宋远平有股虎劲,他怀揣着国家和人民赋予他的神圣使命,对所有企图说人情走捷径的上下级官员们只有两个硬邦邦的字,“不行”。当这两个字从嘴里迸发出时,他并没有任何的负疚感和困扰感。而现在,官儿做的越大,越有心理压力,所谓高处不胜寒代表着多重含义,人情压力是最突出的一种直观表现。每当换届的时候,有关系的就直接打招呼,没关系的关系托关系也要找上门来,他们以各种借口送来五花八门的礼品。比如本来不是中秋节,某人却送来一个外包装巨大的月饼盒,送礼人嘴里说是某某本土厂家生产的月饼,别看个子大,其实很便宜之类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然后丢下月饼盒就跑。其实送礼人和收礼人都心知肚明,这哪里是月饼,里面或是钞票,或是价格不菲的翡翠玉器,再或者是金条金佛之类的黄金制品。也有人更大胆,仗着和他关系熟络,直接送来一个密码箱,这种情况数不胜数。当然了,无论是谁送来的东西,他是绝不会接受的,黑着脸一概退回。 周静雅试着和他商量: “远平,我那帮同事听说我男朋友是曾经名振山南的“黑脸包公”,他们想采访你,能不能给个面子啊?” 他更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知道我不爱和这些记者们打交道,还是算了吧!”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是记者吗?你不是也把我追到手了嘛!” 宋远平看着周静雅嗫嚅了良久,竟无言以对…… 少倾,他搪塞道: “咳咳,那个……,这几天我真抽不出时间,等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说吧!” 周静雅拢了拢秀发,她嘴角微扬,浅浅一笑: “你这是找借口,现在才是采访的最佳时机。他们想知道,你主政下的黄州市,干部调整都有哪些备选方案?” 宋远平眉头紧锁: “静雅,咱能不能不提采访的事儿?” 周静雅锲而不舍: “你要知道,身为黄州市一把手,你是避免不了和媒体打交道的?” 宋远平扛不住了,为了不让她扫兴,他只能妥协: “好吧,我要是不同意采访,耳朵都能让你说的长茧子?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告诉你同事,不能占用我的工作时间,明天上午下班后,我在办公室接受他们的采访!” 周静雅得意的笑了,露出些许洁白的牙齿: “我就说嘛,我是谁?我可是你宋大书记的女朋友,你能不给我面子?” 宋远平刚要接话,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蹦出三个字,“刘承义”。 刘承义是宋远平在省农业厅工作时的同事。宋远平在省农业厅工作了八年都没动地方,刘承义比他还牛,从大学毕业就进了农业厅,磕磕绊绊混了二十多年,勉强混了个副厅,是厅里元老级的人物。 两个人工作上衔接良好,私底下也无话不谈,算是志同道合,也算是“臭味相投”。 “老刘你好,这么多天不见,工作还顺利吧?” 宋远平接通电话,中规中矩的打招呼。 刘承义打着哈哈: “我的领导,你不在农业厅工作,我好像没了主心骨,老是找不着方向?” “行了老刘,咱俩这关系,少玩点花的吧!” “呵呵……,在你面前我这大刀耍不起来,那我就直话直说呗,你们市委还缺人吗?” 刘承义又是个说客。 宋远平很无奈,他干脆把话挑明: “说实话,现在政府单位机构臃肿,超编现象普遍存在,我正考虑出台一项措施,在全市范围内裁减靠人情关系挤进政府的工作人员。” 刘承义有些落寞,但他仍然笑着说: “得了,我这个闭门羹吃的嘎嘣脆,那就不谈这个了。领导,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农业厅指导指导工作,长时间见不到你,我还真有点想。” “你这话可是言不由衷啊?年前开总结会的时候我还批评过你,你会想我?” 刘承义像是对宋远平的敬畏,又像是在调侃: “要是别人批评我,我当然不服气,你把我拿捏的死死的,我哪敢不服?行了宋书记,我知道你这人是个工作狂,星期天也总不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热切盼望领导能到省农业厅指导工作,再见!” 周静雅在一旁笑: “我就说让你关上手机吧?你就是不听,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这手机可不敢关,万一省领导找我有事情,那还不坏了醋?” “所以说嘛,这就是你和人家董书记的不同之处。人家董书记一到这个时候,你就别想打通他的手机,他怎么就不怕省领导打电话呢?” 宋远平正色道: “我是觉得吧,领导和同事们有些需求,能帮的也可以帮,前提是绝不能违反原则。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只有让所有人知道我的态度,他们也就不会从我这里走捷径了!” 两个人正在探讨为官之道,手机又响了。 周静雅捂着嘴咯咯地笑: “看见了吧远平,人家是组团儿来的。我看呀,你就别硬撑着了,要是不关机,你这手机一准能打到发烫!” 宋远平苦笑着瞄了一眼手机,见没有标注姓名,把心一横,手机关机了。 周静雅看着一脸苦逼的宋远平,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咯咯……,哈哈哈……,不服不行了吧远平?这就叫作物极必反,原则是原则,策略是策略,再大的领导也有无奈的时候…… 宋远平给周静雅削了个苹果,切成块状递给她。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夜里近九点,才打电话让唐玉国接他回市政府。 车子拐过政府办公大楼,有两个人影正在家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宋远平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之前,注定是不能安稳了! 那两个人见有车停在门口,赶忙围拢过来。 宋远平这才看清楚,这两个人都是以前东玉县的老同事,他们一个是当时的东玉县县委副书记邹礼文,一个是当时的县长谢永年。 宋远平在东玉县工作时,这两人不遗余力地替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在他被市纪委调查时,也是他们顶着压力站出来为他澄清事实。 宋远平赶紧下车和他们握手,谢永年很激动: “宋书记您好,我们俩今天没白来,总算是等到您了!给您打电话您也没接,我以为您不想见我们呢?” 宋远平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都怪我,我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你。在这之前我接连接了两个电话,都是人情电话,我心里烦,干脆就关机了!” 宋远平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谢永年更激动了,他也有样学样,把另一只手覆盖在宋远平的手背上,两双手相互交叠,紧紧握在一起。 “领导,您别怪我们唐突,当时您没接电话,我都要走了,礼文说可能您在市委加班?我就想着不能到单位打扰您,打听到您在市委办公大楼后面的常委楼住着,我们俩就找到这里了!” 宋远平感慨道: “一晃八年过去了,见到你们俩我很高兴,大家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屋吧!” 宋远平又和邹礼文握了握手,打开门进了屋。 唐玉国很有眼力见,停好车子,他也进了屋,忙着给众人沏茶倒水。 宋远平掏出烟给两个人每人递了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火: “这八年过去了,除了我在省农业厅工作时咱们通过两次电话,这中间也没联系过,你们俩工作还顺利吧?” 谢永年叹气道: “您走了以后,我接任了东玉县县委书记,礼文被调整到了金昌县,职务没变,还是副书记。这之后又被调整到靖远县,不干副书记了,又把他调整为常务副县长了?” 宋远平静等下文,他知道,谢永年还有话要说。 “我就不明白了,和礼文一样级别的领导们早就正处的正处,副厅的副厅,怎么就轮不到礼文?礼文哪一点比他们差了?组织上是把礼文忘了,还是挑柿子,只拣软的捏?” 宋远平凝视着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干部,不禁有些心酸。 谢永年头发已经花白,他微黑的脸庞过早的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老人斑,一双锐利的眼睛也稍有些浑浊,眼角处的鱼尾纹像是刀刻般呈扇形扩展开来。此刻,他虽然很气愤,却没有了以前的中气。 宋远平耐心的等他发完牢骚,这才问邹礼文: “老李,我曾经翻阅过十六个区、县副处级以上领导名册,怎么没见你的名字?” 邹礼文苦笑着说: “我两年前调到了市建委,也算是进了一步。” 谢永年眼睛一瞪,急头白脸地截过话头: “这也算是进步?这和当年宋书记被调整到省农业厅有什么区别?” 宋远平喝了口茶,探寻的口吻: “老李,我给你物色了个穷地方,如果让你到通山县干县长,你愿意去吗?” 邹礼文眼前一亮,很快,他眼神又黯淡下来: “谢谢宋书记的好意,我今年都五十三了,精力也不行了,就在建委熬着吧!” “那不行,宋书记给你机会你就要把握住。你要是当逃兵,我第一个看不起你!” 谢永年一双老眼紧盯着皱礼文,一副你不干我就和你没完的架势。 “别说了老谢,我干!” 邹礼文昂起头,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坚定,眼睛里还有泪光隐隐涌动。 “宋书记,以前在您手下工作,我心里特别踏实,现在您是黄州市市委书记,我还是您手下的兵。请您放心,我邹礼文不会给您脸上抹黑!” 宋远平哈哈大笑: “好样的礼文同志,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不要求你大搞经济发展,也不要你搞什么城镇建设。你先把乡村学校建设抓好,把村村通工程做好。到了通山县不要着急,市里拨付一部分资金你先干着,剩下的部分我还有安排。等这两项工作完成了,你的政绩也就出来了,资格也够了,只要我还主持工作,我让你接任书记继续扎根通山县!” 邹礼文听的热血沸腾,眼底冒出一团火焰,他几乎等不及要去完成他的丰功伟业了。 谢永年更为激动,好像他才是被重用的人,两只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宋书记是了解礼文的,绝不会把人才埋没掉,礼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又叮嘱邹礼文: “礼文,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可千万别让人家说你是靠关系走后门提拔上来的!” 邹礼文磨拳擦掌: “宋书记不是让我扎根通山县吗?我把家搬过去,不干出个样子我就不离开通山!” 等两个人高兴了一阵子,宋远平又看向谢永年: “谢书记,干部花名册上好像也没你的名字,你是提前退休了吗?” 谢永年爽朗地笑道: “我嘛,我都退休两年多了。老了,身体也不行喽,这全身上下没一个好用的零件,别看我人模狗样的,其实我心里明白,活不了几天了!” 宋远平心里一沉: “你可别吓我谢书记?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有病?” 谢永年无所谓的态度: “人嘛,从呱呱坠地那一天起,就等着躺下的那一天了。我是想明白了,人这辈子不能贪心,有的人活了一辈子,糊糊糊涂涂的,到死都不知道为啥活着?只要我活的有意义,给这个社会多少做出点贡献,那我就知足了!” 谢永年性格耿直,想的通透,宋远平不由肃然起敬。 他肚子里“咕噜”一声,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便后知后觉的问道: “咱们光顾着说话了,你们俩还没吃饭吧?”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邹学礼说: “我们俩吃过了。本来我不想来打扰您,可谢书记吹胡子瞪眼的,不来他要和我急?这一来就耽误您吃饭了,真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走!” 宋远平赶紧拦住: “见到你们我心里高兴,今天晚上你们就别走了,楼上有住的地方,陪我喝点!” 两个人只好又坐下来。 宋远平吩咐唐玉国,让他到街上买几样熟食,三个人又唠起了嗑。 邹学礼精神振奋,他活跃多了,兴致勃勃的说: “两位领导,台前县县长李清源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他被老婆捉了奸,这几天闹的满城风雨的!” 第46章 请了个保姆 宋远平有些吃惊: “台前县的县长李清源?常委会上董书记推荐的拟提拔人选名单就有他的名字,怎么就爆出这么个丑闻?” 谢永年皱起了眉头: “这当干部啊,一旦对金钱有了欲望,往往就会成为腐败的导火索。而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往往会成为违法违纪的催化剂。作为一个党员干部,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宋远平刨根问底。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邹礼文喝了口水,这才又接着说: “听说和他有这种关系的女人名叫何玉凤,她是前台县交通局的一个科室干部,人长的挺水灵。这个女人平时就很风骚,是个招蜂引蝶的主,不光科室有个别男同事爱占她便宜,连局领导见了她也要多看上几眼。有阵子何玉凤和她老公闹矛盾,她一气之下住到单位不回家了?这也给单位男同事制造了机会,夜里总有人找她“斗地主”。有一次李清源去她们单位检查工作,何玉凤就有了想法,她主动献殷勤,李清源当时就走不动道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过电,没几天,李清源就把她金屋藏娇了。” “你看你看,李清源如果不是县长,这个何玉凤能主动接近他吗?这就是现在的社会现象,一个不甘寂寞想要吃嫩草,一个想要抱紧领导的大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谢永年拍了一下桌子,气愤的说。 宋远平笑了,这个老谢臭脾气还是没改,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邹礼文和谢永年关系很铁,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理睬他,继续说: “后来,在李清源的提拔下,仅两年时间何玉凤就晋升为交通局的副局长。两个人做出这样的丑事儿,纸是包不住火的,何玉凤单位的同事最先知道了他俩的秘密,一时间谣言满天飞,没过几天,何玉凤的老公也知道了这件事儿,鼻子都气歪了。何玉凤的老公在县地税局工作,比她小两岁,人长的也帅气,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你说头上顶着这么高一个绿帽子,他哪受得了?可是想离婚,财产还得分给老婆一半?想出这口气吧,他又不敢得罪李清源?于是他写了两封举报信,偷偷寄给了县纪委。这不是可笑吗?县纪委哪管得了县长的事儿?” 宋远平也听不下去了,他笑道: “这个何玉凤的老公也够窝囊的,县纪委只有监督县政府的职责,并没有约束李清源的权力,为什么他就不能把举报信寄到市纪委呢?” “这还用说嘛,老婆出了轨,他是怕丢人呗!” 谢永年接茬说。 宋远平不这么认为: “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捂又捂不住,还怕什么丢人呐?只能说他写个举报信不过是做做样子,表明自己像个男人,并没有真想举报李清源!” 谢永年催促道: “礼文,你接着说,李清源怎么被老婆堵屋里了?” 邹礼文笑了,这位老搭档平时不喜欢听这种男女之间的稀罕事儿,今天改兴趣了? “这封举报信没起什么作用,石沉大海了,人家李清源照样和他老婆玩儿游戏。何玉凤的老公郁闷,有一次他和朋友喝酒,喝着喝着上了头,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他朋友知道他为什么哭,就是不好意思戳破这层窗户纸?就问他:“你这好好的哭个啥?”他也不避讳了,把何玉凤和李清源有一腿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朋友就给他出主意:“你惹不起李清源,有人惹得起。”他就问:“谁惹得起?”他朋友说:“李清源的老婆就惹得起,你把他俩的丑事告诉他老婆,你看他老婆怎么收拾李清源?”他思来想去,觉得老婆不能白让他李清源睡了,就算是给他加了点佐料。这以后他就想方设法接近李清源的老婆,瞅准机会,把何玉凤和李清源的丑事儿全抖出来了。李清源的老婆生性泼辣,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清源之所以能当上县长,她娘家帮了不少的忙…… “这都是什么社会风气?一个体制外的商人,有了点儿钱居然能操纵组织工作?我都觉得脸红啊我?” 谢永年又嘟囔道。 一连被打断了三次,邹礼文也不理他了,继续说: “她娘家在金州是做大生意的,据说身家过亿,她当年嫁给李清源属于下嫁。也因此,李清源不敢惹他老婆。人都说灯下黑,这两年她一直都有点纳闷儿,李清源老是说工作太忙,有时候一两天也不回家过夜。你说一个小小的县城,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又不是出差,单位离家又不远,怎么非要在县政府过夜呢?她怀疑是怀疑过,就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不是何玉凤的老公和她说起这件事,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于是,她就跟踪李清源到了一个小区,具体是几号楼哪个房间,这我不知道,反正听说他老婆很有点耐心。她一直在房间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约摸着两个人该那啥了,她几脚就把门给踹开了。进了屋,他老婆的眼睛都直了,两个人一丝不挂的抱在一起,白晃晃的一片,她似乎还听见何云凤还在哼哼唧唧的?他老婆瞬间炸了毛了,上去就挠李清源的脸,挠了几下他脸上有了血痕,又揪着何玉凤的头发,把她揪出了房间,又是扯头发又是抓脸的。这件事过去半个多月了,何玉凤和李清源两个人双双在打着离婚官司,你们说,这是不是个大新闻?” 邹礼文讲的绘声绘色,好像他全程都在现场似的? 宋远平有些疑惑了,邹礼文描述的疑点重重,漏洞百出。首先,李清源身份特殊,不可能和老婆打离婚官司,假如真要离婚,也是偷偷摸摸的离。还有,这房间难道就没安装防盗门?就算是没安装,普通的房门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踹开?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但他知道,邹礼文不是会摆龙门阵的人,也不会撒谎,反正这种风流事儿只要露了馅,闲的蛋疼的吃瓜群众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劲爆的素材,难免会出现各种版本。 谢永年又感慨道: “所以说呀,李清源这样的人都能凭着老丈人的关系一步步升迁,而礼文同志作风正派,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却一直得不到组织上的青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某些领导把公权力当作了敛财的工具,违规操作,量财而行,谁给的好处多他就提拔谁!” 宋远平也皱起了眉头: “这不仅仅只是干部调整中出现的问题,权力滥用也不容忽视。为什么李清源一个县长两年之内就能把一个交通局科室干部提拔为副局长?这就是权力滥用的一个典型案例。权利滥用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其根源往往深植于体制、文化和个人行为等多个层面。我们需要深入分析和理解权力滥用的成因,从根本上采取措施,防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其次,权力滥用问题的存在,往往与监督机制的不完善有关。在一些情况下,监督机构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充分发挥作用,导致权力滥用行为得以滋生和蔓延。”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 “因此,加强监督机制的建设,提高监督的有效性,是防止权力滥用的重要途径。这就体现了市委、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工作的重要性。” 谢永年捋了捋满头的白发,浑浊的眼眸看着宋远平: “宋书记,和您合作了几年,对于您我还是了解的。我知道,您不止是纸上谈兵,对于李清源这样的干部,您准备怎么处理他?” 宋远平说: “作风问题不会只有他李清源一个人,这是个统筹工作。明天的市委常委会议,不光要讨论全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方案,还要着重布置整顿政府风气。市委将要求市纪委对全市各区、县科级以上干部来个大摸底,像李清源这样的问题干部,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唐玉国买了几样小菜,用盘子盛好端上桌子。宋远平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酒,三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外面不时响起了雷声,接着,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天果然变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远平起床准备喊两个人吃早餐,却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 宋书记,知道您工作繁忙,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来拜访。 宋远平拿着纸条笑了笑,心里暖暖的。这两个人怕给自己招麻烦,知道会留他们吃早餐,竟然不声不响的溜了? 他去儿子的卧室看看,儿子只盖了半边身子,睡的正香。他不忍叫醒儿子,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发呆。 儿子是接过来了,可仍没有时间亲自照顾他,幸好他懂事,从没有抱怨过什么。 再想想唐玉国,又要服务自己,又要接送儿子,自己这不也是公权私用吗?不能这样下去了,该找个全职保姆了! 外面有人敲门,宋远平走过去打开房门。 昨夜的雨洗刷了整个城市,绿化树上还挂着水滴,台阶旁花架上的各色花朵在雨水的浇灌下娇艳欲滴,一阵微风吹过,空气微凉,让人心旷神怡。 唐玉国站在台阶上,脸上带着微笑,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什么包子、油条、豆浆、八宝粥,热腾腾地冒着饭香,把袋子撑的鼓鼓囊囊的。 “老板,这是给您和晨阳捎的早餐,你们趁热吃吧!” “晨阳还没起床,先放到茶几上吧。玉国,今天你没出车任务,我给你派个活;你替我物色个保姆,条件是要会做饭,要有责任心,腿脚要勤快,最好是农村人,以后晨阳也要让她负责接送!” 唐玉国眼前一亮: “我刚好有个人选,我女朋友吴倩倩在一个酱菜厂打工,您看她行不行?” 宋远平笑道: “我还没顾上说你呢?你小子谈了女朋友,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唐玉国挠了挠头: “我们确定关系还没几天呢,就是那天……,那天我让张秘书替我接晨阳,我们俩才确定了关系。说起那件事儿,我到现在还很愧疚。” “算了,已经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你女朋友是什么地方的人?” “她也是中仓县人,我们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 “既然是你女朋友,那我就更放心了。你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就辞职,先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唐玉国面露喜色,兴冲冲的刚要打电话,宋远平又说: “关于工资待遇,你女朋友有没有要求?” “给您家当保姆,她还会有什么要求?我把她喊过来,您先看看她合不合适再说。” 唐玉国打了个电话,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吴倩倩打电话说到了市委大门口,让唐玉国过去接一下。 唐玉国兴奋的说: “老板,倩倩来了,我到大门口接她!” 几分钟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吴倩倩披肩发,有着一张圆圆的脸,眼睛清澈的像山涧里的溪流,透着真诚和朴实。 她穿着朴素的衣衫,没有华丽的装饰,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清新脱俗,就像田野里盛开的小花,默默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淳朴之美。此时,她站在客厅,手指不自觉地搅着衣角,脸颊微微泛红,就像天边的晚霞悄悄爬上了脸庞。 宋远平很满意,他看的出来,吴倩倩是那种淳朴勤劳的农村姑娘。 “你好倩倩同志,听玉国说你在酱菜厂工作,你愿不愿意来我这里帮忙啊?” 吴倩倩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她心目中大领导的目光,声音小的像是蚊子: “首长,只要您不嫌弃俺是农村人,俺愿意。” 宋远平爽朗的大笑: “倩倩同志,我也是农村人走出来的,我就喜欢和农村人打交道。那倩倩同志,工资待遇方面,你有什么要求?” 吴倩倩偷偷瞄一眼宋远平,又迅速低下头: “俺没啥要求,在您这儿工作有吃的有住的,您给多少算多少。” “你在酱菜厂工作一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一千八。” 宋远平心里有了底: “那行,我一个月给你两千。你的工作职责呢,除了周六周日,一日三餐都可以到市委小食堂打饭。另外,周一到周五你还要接送晨阳上下学,晨阳的学校距离市委很近,步行也不需要多长时间。至于住宿,晨阳和我住二楼,一楼也有两个房间,你随便选一间住就行。今天先让玉国领着你熟悉一下环境,周一我让小宇给你办一下手续,以后你出入市委也就方便了!” 吴倩倩脸上一喜,但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她双脚不安地挪动着: “那俺今天算是上班了?” “今天就算上班,酱菜厂的工作你辞了没有?” “俺来的慌张,还没来得及和厂里说呢?” “一会儿让玉国陪着你去厂里辞职,顺带着把你常用的东西捎过来!” 吃过饭,宋远平走向市委办公大楼。他知道,今天的碰头会议将是一场硬仗,决定着明天的常委会是否顺利! 第47章 碰头会 秘书张小宇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职责。 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宋远平的工作生活,凡是他力所能及的,不用宋远平吩咐,他几乎面面俱到,大小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他还非常勤奋,今天一大早,他知道领导要在办公室开会,吃过早饭,就匆匆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来了。 他轻手轻脚打开领导办公室的门,打开灯,柔和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房间。他先走到窗前,利落的拉开窗帘,让清晨那略显朦胧的阳光透进来,接着拿起抹布,仔细擦拭着办公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桌上的文件不太规整,他按照文件的日期仔细排好序,然后码放整齐。 对于电脑键盘,他更是小心翼翼清理了缝隙里的灰尘,清洁好电脑屏幕。忙完了这些,他又开始拖地,整个办公室的地面被他拖得一尘不染,连平时容易被忽略的墙角都干干净净的。清理书架时,他按照类别将书籍重新归位。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喘着气,看着整洁的办公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扭头看看客厅的沙发,他又皱起了眉头,洁白的沙发罩动了点位置,略显歪斜,看着有些别扭,他又走过去挨个的摆弄。 宋远平见办公室的门开着,知道是张小宇来打扫卫生了,走进办公室,他正在仔细的抻弄着沙发罩。 “小宇,沙发看着挺规整的,用不着再摆弄了!” “您来了老板,您先坐,我给你沏杯茶去。” “别忙了小宇,你给田秘书长打个电话,问问他我让他通知的人他通知到了没有?” 张小宇嘴里答应着,抻好最后一块儿沙发罩,拿起手机打给了田水多。 宋远平也没闲着,他亲自给高学伟打去电话,让他八点半准时到书记办公室开会。 张小宇挂断了电话,向宋远平汇报道: “田秘书长说,他昨天下午都已经通知到了,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行,一会儿我们几个开会,你负责会议记录!” 张小宇点点头,接着,犹犹豫豫的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你还有事吗小宇?” “昨天我和龚秘书在一块吃饭,期间他多喝了点酒,和我说了不少关于您的话题,我想,有必要汇报给您?”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两天外面很多谣言对您很不利,说个别领导认为您的低调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您就是个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政治混子。” 宋远平并没有感到吃惊,他表情平静,又问道: “他还说了什么?” “下面的话就更难听了!” “有多难听?” “他们说您就是借着下乡为名到下面寻花问柳,说周记者就是您耍了手段,威逼利诱才弄到手的?” “他一个秘书敢当着你的面儿说我的坏话?” “龚秘书没别的意思,我们俩关系挺好的。他的意思是让您提防着点儿,有人想要往您身上泼脏水!” “龚秘书的领导是谁?” “是政法委书记罗永泰。” 宋远平没再说什么。 官场上就是这样,你当了一把手,有意无意的就影响到了别人的既得利益。这些人就会针对你,眼红嫉妒你。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抹黑你、栽赃你,以各种方法让你的工作陷入被动,从精神层面对你进行打击,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经历宋远平八年前就体会到过,相较而言,这次似乎更凶猛一些。虽然是谣言,但是口口相传,时间长了就真假难辨了,看来某些人是等不及要让自己出丑了! 田水多不紧不慢的迈着四方步,笑吟吟的进了办公室: “哎呦,老板来的挺早,我还想着我是第一位呢?” 宋远平热情的让座: “快坐吧老田,小宇,你给我们沏点茶。” 田水多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里笑着说: “你昨天去了通山县,这一来一回二百多公里,人困马乏的,我就没敢打扰你!” 宋远平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他侧过脸说: “昨天刚好我的两个老同事去我家了,我们一直聊到夜里十二点多,也就没给你打电话。老田,昨天的悼念仪式没出什么意外吧?” “仪式倒是没出啥意外,不过,这个董雪峰真够嚣张的,当着那么多常委的面还嚣张的说要和你干到底?” 宋远平笑了笑: “有杜国梁替他撑腰,他能没底气吗?我估计,他们弄的那个举报信现在已经到了省委,也许明天一上班,省委就会给我打电话!” 田水多有些紧张: “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相信上级组织不会冤枉我。不过,这期间要有个澄清的过程,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省委会派调查组来调查我。毕竟是有人举报了嘛,并且这个人还有那么硬的后台,省委没个态度也不行。” 田水多松了口气: “说的也是,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他们搞这些阴谋诡计,只会过早的把他们卑鄙无耻的面目暴露出来,也恰恰印证了你的清白。” 宋远平点点头: “所以说,我不怕他们告我的黑状,他们越是折腾个没完,就越容易露出破绽,真正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高学伟也来到了办公室。 几个人还没顾上寒暄呢,组织部长秦玉洁和纪委书记郭开来一前一后的也来了! 宋远平微笑着把他们让到客厅的沙发上。 等大家一一落座,宋远平逐渐收起了笑容: “同志们,今天是周日,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了。没办法,有太多的事情亟待解决,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上午咱们着重商量两件事情,第一,关系到咱们的纪委工作。我昨天去了一趟通山县,在工作中发现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直接牵扯到基层教育和村村通工作的顺利开展,有个别人把上面拨下来用于改善农村教学条件,和用于村村通工程的款项当做了唐僧肉,截流的截流,挥霍的挥霍,问题相当严重。那么我认为,这些问题不会只发生在通山县,这就需要咱们市纪委认真履行工作职责了。第二件事就是全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今天咱们几位先制定好工作方案,明天召开全体市委常委会议时,咱们大家心里有个数…… 高学伟表面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不淡定了? 宋远平只谈干部调整和纪律整顿工作,却只字不提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调整?他这是玩儿的哪一招?难道他要维持原来的格局不变?还是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 张小宇一边作会议记录,一边忙里偷闲的给大家沏茶,他一杯一杯的把茶水放在各位常委面前,这才又回到座位上紧张的做着会议记录。 宋远平吹了吹茶水,待水温能入口了,喝了一口: “郭书记,将要进行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由我们市委主导,组织部配合。你们纪委抓好全市各县、区纪律整顿工作,这样既可以互不影响,需要时又能相互协作!” 郭开来深深地吸了口烟,他表情凝重: “宋书记,各位常委,这几年我们市纪委并没有认真履行工作职责,以至于各区、县政府领导中浮现出许多歪风邪气,甚至是频频出现了违法乱纪、贪污腐败的行为,这和我们市纪委监督松散、放任自流的懒散工作作风有直接关系。作为市纪委书记,我深感愧疚。当然了,这里面有深层次的因素在干扰、影响着我们纪委工作正常开展。至于个中原因,在这里我不想多说了。对于宋书记的工作布置,我只说几句话;我们纪委会坚决配合宋书记的工作,以百分百的努力,万分严谨的态度,来圆满完成宋书记交代给我们的工作任务,让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违规违纪、作风腐败的各级政府官员无处遁形!” 郭开来的话让现场的众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秦玉洁第一个鼓起了掌: “好样的郭书记,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怂包。我也是这个态度,对于干部调整工作,我完全拥护宋书记的观点,无论宋书记如何安排,我都会积极配合。我也不怕诸位说我拍马屁,我认为宋书记有很多闪光点,他敢于直面问题,不畏强权,顶着压力维护公平正义。他上任短短的时间,两下中仓县为群众解决问题,昨天又去了一趟通山县,这种不辞劳苦,亲赴基层深入了解人民群众疾苦的高尚品格,值得我们所有党员干部学习,我们黄州市缺的就是这样的领导!” 两位重量级市委常委的发言,让高学伟压力倍增。 一旁坐着的市委秘书长田水多虽然还没有表态,但他知道,田水多和宋远平现在是穿着一条裤子。宋远平说东,他绝不会往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和人家宋书记斗法? 宋远平并没有因为秦玉洁的崇拜和至高的评价而沾沾自喜,他反而觉得如芒在背,脸都有点发烫了。 秦玉洁不愧是“铁娘子”,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她爱憎分明,看不惯了撸起袖子就干,佩服人家就直截了当的写在脸上,至于别人会怎么想,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田水多干咳了两声: “咳咳,秦部长快人快语,中肯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我深有同感。董书记在的时候,讲究的是组织团结和社会稳定,对于政风政纪无暇顾及,以至于某些区、县领导思想意识堕落,部分领导干部甚至脱离了政纪法纪的监管,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这种情况非常…… “够了田秘书长,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高学伟拍了一下桌子,厉声打断了田水多: “董书记尸骨未寒,你就急不可耐地污蔑他的清白,你就是典型的墙头草,两面派,对得起他对你的提拔吗?董书记讲团结、讲稳定,领导干部和谐共处,人民群众安定幸福,这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他工作上有疏忽的地方,也轮不到你田秘书长指手画脚!” 高学伟终于逮住了一个软柿子,拍桌子瞪眼的对田水多劈头盖脸一阵怼。 田水多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高学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继而,他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对高学伟不利,他这是借题发挥,拿自己当垫背的了? 如果说董胜利还在的时候,田水多不会和高学伟撕破脸皮。两个人都是董胜利的心腹,再怎么不和也不能窝里斗。而现在,董胜利没了,田水多又深受宋远平的影响,加之高学伟当着几个常委的面像训孩子似的训斥他,这让他脸都没地方搁了? 田水多目光一冷,犀利地反问: “高市长,你的意思,只要领导干部和谐,社会秩序稳定,就皆大欢喜了?你听好了高市长,我没有否定董书记做出的贡献,我只是指出了他工作中存在的不足之处。一个班长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但对政府官员缺乏正确的思想引导,对可能出现的社会乱象不及时加以制止,他就应该负一定的领导责任!” 秦玉洁也在一旁帮腔: “田秘书长说的有道理。董书记工作勤恳,作风正派,但这只能说他是一个清廉的领导,不能说他的领导方向就一定是正确的。如今全省、全国都在狠抓干部风气,反腐力度一再加强。而我们黄州却一派歌舞升平,这和当前的形势格格不入。难道说我们黄州市各级领导干部就真的那么自觉,一个比一个清廉?我看不会吧?宋书记去了两趟中仓县,中仓县就有人被揪出来了。又去了趟通山县,通山县还是有人在作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董书记对反腐工作不够重视,从而造成个别领导干部钻了空子,趁机浑水摸鱼,田秘书长并没有冤枉他!” 郭开来想笑,看看铁青着脸的高学伟,没好意思。自己这个纪委书记还没插上话呢,她这个组织部长倒是一马当先的谈起了反腐?当然了,没人和她抬杠,前些天还双规了个胡忠良,马上就要判了,谁能说黄州没有腐败分子? 高学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对这位女汉子一点办法没有?讲道理,人家没说董书记别的,就是抓住反腐问题不松口?讲职权,自己虽然是市长,人家秦玉洁背后有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你还真弄不过人家?一拍屁股走人?那更是无能的表现。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高学伟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他考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不由得垂头丧气,他简直怀疑宋远平就是在故意整他? 宋远平见高学伟被孽的灰头土脸的,这才出来打圆场: “对于反腐工作,秦部长和田秘书长还是很有积极性的。不过,大家各有各的分工,郭书记是抓纪律工作的,这方面还是让他多操点心吧!下面,大家讨论一下今天的核心问题,干部调整工作!” 一听说要讨论干部调整,高学伟不得不振作起精神。 已经输了一局了,下面这一局不能再输了,至少不能输的这么惨不忍睹。因为这一局,直接关系到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调整的成与败! 第48章 老婆与情人 宋远平又接着说: “高市长,关于干部调整工作,你是怎么想的?” “上次开会时我已经表明态度了,咱们黄州同样归山南省管辖,不能标新立异出这个风头,别的地市是怎么搞的,咱们黄州市就怎么搞!” 他又补充道: “反正不管以任何形式调整干部,我坚决反对沿用以前那种老土办法!” 宋远平又看向秦玉洁: “干部调整工作,秦部长是最有发言权的,秦部长,谈谈你的看法吧!” “我刚才已经说了,对于您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我无条件配合您的工作。” 秦玉洁仍然是刚才的态度,这也表明了她坚决支持上次会议时宋远平所提出的干部调整方案。 秦玉洁的多次表态,让宋远平很欣慰,也很感动。但秦玉洁越是这样坚定地支持他,反倒让他不能轻易接受,这反而会给人一种事先已经密谋好的假象?不说田水多,高学伟和郭开来就会有这种疑惑。 他只好违心地说: “玉洁同志,你是市委常委,是组织工作的直接负责人,你能支持我的工作,我当然高兴。但是,干部调整工作是责任与组织性相结合的、极其严谨严肃的工作,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有义务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共同制定一个较为完善合理的工作方案。所以秦部长,你也应该谈一下你自己的看法。” 秦玉洁虽然说话直爽,敢做敢为,但她并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相反,多年的组织工作不光成就了她慧眼识珠的本领,也让她在工作中更为谨慎、缜密。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多次表达对宋远平的支持,显然有点过火了。 “那好,那我就谈谈我的一点看法。我们不是不能沿用干部推荐的办法,但是,要完善领导责任制。也就是说,谁推荐的干部,谁就要对其负起责任。如果被推荐干部在任期内出了问题,那推荐人是要被追责的。也只有这样,才会保证被推荐干部是经过领导们认真考量的。还有,无论是哪一位领导推荐的干部,如果我们组织部考核不过关,我希望市委能给我一票否决权!” 秦玉洁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宋远平的心窝里了,毕竟,如果废弃了干部推荐权,那他自己也就没办法推荐人选了,相中的人才也只能凭运气了。 郭开来也郑重的点了点头,这表明,他非常认可秦玉洁的这种看法。 田水多更没啥可说的了,他也就是个打酱油的。本来,这么高规格的会议,如果不是宋远平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他是无权参加的。 高学伟本以为这个议题很敏感,本就是两极化,一定会你来我往的大战三百回合,不到白热化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没想到这个“铁娘子”竟然来了这么一招?既没有得罪宋远平,也没有刻意的来挤兑自己,这让他大感意外? 宋远平心里有了底,他微笑着看向高学伟: “高市长,秦部长的这个方案你认为怎么样?” 高学伟没有回答宋远平,而是看向了秦玉洁: “秦部长,你的意思还是沿用领导推荐制?” 秦玉洁表情淡漠: “宋书记要求大家都拿出点建议,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建议。我首先声明,我这个建议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我们组织部必须要拥有一票否决权!” 郭开来说: “我认为秦部长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作为领导,可以推荐干部人才,但组织部是专门考核干部的,也只有经过他们认真、直观的考核,才能为我们遴选出优质的干部。如果组织部那里都过不了关,说明这个干部不适合提拔!” 宋远平接茬说: “我认为秦部长所提出的这两点都很有必要。我们做领导的都是普通人,不是火眼金睛,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人的表面。人心隔肚皮,有些干部隐藏的很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工作上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可真正提拔上来以后,他们是不是我们预想的那样,会兢兢业业的工作?会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如果工作中出现了重大问题,甚至是违法犯罪行为,那么推荐他的领导是不是应该负责任?所以说,组织部的考核工作尤为重要,给他们一票否决权也并不过分。而我们做为推荐人才的领导,也要为自己加上个框框,有了约束我们的制度,才会促使我们更加认真、严谨的推荐我们心目中的干部人选!” 话说到这里,基本没人有异议了。 高学伟不想让会议这么平静,不搞出点浪花,他觉得没办法和丁佩佩交代,但他确实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想要从鸡蛋里挑骨头,鸡蛋里必须要有骨头才可以挑? 那么现在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议题,市委、市政府机关干部内部工作调整。 宋远平却只字不提机关内部工作调整方案,而是让大家研究一下,该如何制定干部调整领导推荐责任制?这样,大家你一个提议,他一个想法,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宋远平看看腕表: “已经中午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时间关系,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研究。工作嘛,不能有头无尾,干脆就占用大家一天时间,下午咱们继续开会。今大家多辛苦一点儿,明天开常委会就会轻松一些。我宣布一下组织纪律,下午两点整,所有同志不得请假,不得迟到,散会吧!” 高学伟傻眼了? 本来他想下午和丁佩佩“玩玩游戏”,再腾出时间和毛朝阳、李红兵他们商议一下,如何应付机关内部调整工作,可现在看来,人家宋远平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 如果不来开会,那就是违反了组织纪律,更重要的是,机关干部内部调整他就没了发言权,那就更不能不来了? 他心里着急,于是和宋远平商量: “宋书记,我有点急事,下午必须要去办,会议能不能改到明天?” 宋远平知道他想玩点花花肠子,哪会给他机会? “高市长,纪律是纪律,但还是要以人为本。要是你办的事情涉及到婚丧嫁娶,那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能不讲一点儿人情世故。可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我看,下午这个会议你还是别耽误!” 高学伟想搞点特殊: “我好歹也是市长,我就不能有这点权力?” “你的权力是组织和人民赋予你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有事,就影响到整个集体的工作。如果你真有急事,那你下午的会议可以不参加!” 高学伟没辙了,会议当然是要参加的,人家书记有权确定会议时间,你就是再不服气,胳膊也拗不过大腿。 高学伟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秦玉洁不满地说: “大家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一个市长的觉悟?他有事,谁没事啊?如果都像他这样,还要什么组织纪律性?” 郭开来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田水多说: “作为一个领导,如果把私人的事情放在前面,把工作放在后面,那就是有私心,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 宋远平说: “时间才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嘛!行了行了,大家别再讨论了,都回家吃饭吧,下午的会议要准时参加!” 高学伟苦逼着一张脸回到了家,老婆脸上贴着厚厚的一层面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高学伟吓了一跳? 那面膜黑乎乎的贴满了她整张脸,只留下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你他妈的跟个鬼似的,出来吓人呐?” 老婆很委屈: “你这人神经病吧?你不让我打牌,我就不去打牌了,贴个面膜你还大惊小怪的,我怎么着你才会满意?” “你怎么着我也不会满意。你说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他妈臭美啥呀你?赶紧去给我洗掉,快去!” 老婆委屈的眼泪流下来了,把那面膜给冲的一片一片的,更显得难看了,关键是她还犟着不动地方? “你聋了?我让你去洗掉你听见没有?” 高学伟瞪着眼珠子,嘶声怒吼道。 老婆还是站着没动,她怯怯的声音问: “你告诉我老高,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高学伟心里一慌,以为老婆发现了什么? 他有点心虚了: “你这老娘们,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啊?我也快五十岁的人了,我还外遇个屁呀?有哪个姑娘会看上我?” “反正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回家不说了,回家就甩着一张驴脸。” 高学伟是真不想在家待了,他现在看到这个黄脸婆心里就有气,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气? 他干脆转身就要走,老婆走过来拉住他: “你别走老高,昨天一天都没见你人影,今天是周日,你就不能在家陪陪我吗?” 老婆脸上的面膜整块整块的脱落了,那紫黑色的物质像是杂面馍馍被和成了浆糊,反正怎么看怎么恶心? “你你……,你离我远点,从今天起,我不回家住了!” 高学伟像避瘟神似的,差点儿把老婆推倒。 “你别走老高,你回来…… ,老高…… 高学伟来到街上,四处看过去,街上的车辆少了很多,人行道上有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行人,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慢慢走过他身边,女人攀着男人的胳膊,边走边笑着,两个人很幸福的样子。 他忽然感觉有些凄凉,难道真要和老婆离婚吗? 想想年轻的时候,和老婆也曾恩爱过,随着职务的升迁,那种男欢女爱也少了很多激情。一方面是忙于工作了,另一方面,职位越高,机关里的女人就越漂亮,好像女人的容貌和职业必须要对等似的?每当回到家想起男女间那点事儿,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单位那些娇艳欲滴的女孩们,也因此慢慢对老婆失去了兴趣。 几年前,他忍不住冲动,也曾撩了一个女人,那次他终于尝到了老婆以外女人的滋味,那种滋味如此的美妙,让他魂不守舍,欲罢不能。和女人的关系持续了近半年,那女人调到外地工作了,留给他无限的眷恋和回忆。这些年他虽然寂寞难耐,但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他也升任了副市长,为了前途,他把精力全用在了工作上,没想过要出轨。直到这次丁佩佩主动投怀送抱,又唤醒了他忍耐已久的那股冲动。 他知道丁佩佩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丁佩佩和董胜利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之所以要和她有这层关系,是内心那种渴望和冲动,以及这女人身上那股妖媚劲儿让他身不由己的想要占有她。可这种事情是不能长久的,一旦被人发现,将会成为对手的把柄,早晚会栽在女人的肚皮上。董胜利在的时候,不就是被这个女人玩的团团转吗?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分手前就得好好把握机会,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行的话就当机立断的分手。 看看没地方可去,他想到街上随便吃点东西,不耽误下午开会。他随手拨打丁佩佩的电话,想和丁佩佩聊聊天,以此寻找点慰籍。 电话响了几遍没人接,他不禁疑惑起来?今天是周日,又不是工作日,她在忙什么呢?于是又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越没人接他就越想探寻她的秘密,于是就又接着打。 终于,电话接通了,丁佩佩似乎有明显的喘息声: “是高市长啊?您好高市长,找我有事吗?” 丁佩佩的这副语气更让高学伟怀疑了? 前两天她可不是这种语气,接通电话总是娇声娇气的,还总带着挑逗的意味,难道他身边有别的男人?而且她喘息声这么重,该不是做了什么双人运动吧? “佩佩,你在家吗?” “嗯……,在家,您有事儿尽管吩咐,我听着呢!” “也没啥事儿,那个……,明天再说吧!” “那好,我挂了!”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高学伟隐隐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呀佩佩…… 卧槽!这女人玩的太花了吧?我这边挖空心思的替她办事儿,她倒好,和别的野男人打起扑克了? 高学伟越想越气,为了不至于冤枉她,他决定亲自过去看看,究竟这个女人在玩什么花样?他在街上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向丁佩佩居住的“天府家园”驶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天府家园”,高学伟付了车费,熟门熟路的找到d幢楼,乘电梯直达十二楼。 到了丁佩佩的家门口,高学伟“啪啪啪”的开始敲门,敲了好大一会儿,门开了一半: “谁呀?人家睡午觉呢?” 丁佩佩穿着睡衣,雪白的胸部还没顾得上遮挡严实,头发也散乱着。 “高……,高市长?” 一看敲门的是高学伟,惊得她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的就想关上房门? 高学伟手疾眼快,一伸手推住房门,一只脚也抵住门板,脸上布满寒霜: “丁主任,我有事和你商量,能让我进屋喝杯茶吗?” 高学伟说着,探头往屋里张望? “别……,不好意思高市长,我有点不方便,有事儿明天再谈好吗?” 丁佩佩堵在门口,就是不让高学伟进屋。 高学伟心里暗骂,这女人就是个谁都能上的“婊子”,“公交车”,这样的话,就不值得傻乎乎地替她得罪人。 “那好丁主任,既然你不太方便,以后再说吧!” 高学伟转身就走,丁佩佩扶着门框呆若木鸡? 第49章 被污蔑 吃过午饭,宋远平来到办公室,张小宇动作麻利地沏了茶水,宋远平喝着茶,脑子也闲不下来。 他回顾着上午高学伟所表现出的态度,评估下午的会议会和他出现哪方面的分歧。 一杯茶还没喝完,他的手机响了,看看号码并不熟悉,他以为又是哪个领导或者某个熟人打来的人情电话。 “请问你是哪位?” “你好宋书记,我是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昨天下午我们监察室接到了针对你的一封举报信,请你下午来我们纪委说明一下情况。” 宋远平脸色变了。 不用说,这封举报信一定出自杜国梁之手,让宋远平担忧的是,昨天才到的举报信,下午就要求自己去说明情况,这不应该会是省纪委的本意。 省纪委要想约谈某位地市级一二把手,必须要先请示省委,省委同意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根据以往和纪委打交道的经验,省委不会因为一封举报信就同意约谈市领导,就是有必要约谈,也要先给被举报人打电话通个气儿,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能说杜国梁背后的人物手眼通天,省委也无力抗衡。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人家都已经出手了,早一点面对才能早一点解决问题。宋远平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一件事,自己去了省委,下午的会议就不能如期进行,这就给高学伟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人算不如天算,一封举报信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无奈,宋远平只好让秘书通知取消下午的会议,他和唐玉国驱车赶往省城金州。 会议突然被取消,这让其他四个常委百思不得其解?上午宋书记还严令不准缺席下午的会议,还因此和高学伟闹了点不愉快,下午他就毫无征兆的取消了会议,这种情况非常少见,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临时取消了会议呢? 秦玉洁既感到突然,又觉得这件事发生的非常蹊跷,她意识到宋书记应该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于是,她第一个打电话给宋远平,询问取消会议的原因。 宋远平没瞒她,把举报信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玉洁忿忿不平: “想做个清官、好官真是太难了,处处都有人下绊子,明里暗里的有人和您过不去。省纪委也是,昨天才接到举报材料,今天就要求您去纪委涚明情况,这不是助长歪风邪气的滋生吗?” 宋远平很坦然: “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纪委调查,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下午的会议也就泡汤了。” 秦玉洁替他鸣不平: “您都被纪委调查了,还管他什么会议不会议的,耽误了工作也不是您的错…… 秦玉洁挂了电话,郭开来、田水多也相继打来电话了解情况,得知会议取消是因为一封针对他的举报信,也纷纷替他鸣冤叫屈。 高学伟接到通知也深感意外,他很快意识到,宋远平是遇到某种阻力了?既然会议取消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与宋远平相处,是积极配合他的工作,还是利用自身的实力,尽量争取自己的利益? 一路上,宋远平的心情跌宕起伏,他大致可以猜到,这封举报信和杜国粱脱不了干系,也只有他背后站着的人物,才有实力迫使省纪委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八年前,宋远平没少有和省纪委打交道,那个时候的纪委领导对他很客气,对他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只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了,如今省纪委领导已经换了两届了,现在的纪委领导秉性如何?会怎样看待这封举报信?一切都是未知数。 到了省纪委,已经近下午四点了,宋远平熟门熟路的找到纪检监察二室,敲了敲门,一个男人浑厚声音: “请进!” 今天是星期天,诺大的监察二室只有两个人值班,显得空空荡荡,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襟危坐,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放着一叠稿纸和一支笔,应该是谈话记录的工作人员,看来,这个喝茶的秃顶男应该就是二室的主任周青了。 秃顶男见宋远平来了,站起来和他握了一下手: “你好远平同志,我是监察二室的主任周青,中午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远平同志一路上辛苦了!” 宋远平苦笑了笑: “你们省纪委紧急召见,我不得不推掉一个重要会议,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周青显得很不好意思: “远平同志,给你打电话实在是迫不得已,上面要求我们纪委今天下午必须约谈你,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宋远平态度谦恭: “没事周主任,既然是上面的意思,我能理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宋远平: “远平同志,这是一封针对你的举报信,上面列举了你的三大问题。今天中午,我们纪委领导还接到了上级纪委的电话,要求我们省纪委对举报材料做出详细核实,据此来看,上级纪委已经先一步知道了举报信的内容。我们纪委感觉事情重大,于是请示了省委领导,领导也只能同意纪委和你谈话,并特批让你亲自看一看举报信的内容。” 宋远平接过举报信,展开信纸看了起来。只看了半页,他就被举报人卑鄙无耻的诬蔑气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举报信一共有三页,上面详细叙述了宋远平近期所犯的“累累恶行”,大致内容分为三部分;一,宋远平借下乡调研工作为名,暗示当地政府领导对其行贿,数额达八十余万元。二,在明知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身患严重心脏病的前提下,宋远平故意用恶毒的言语对他进行攻击,致使董胜利同志反应激烈,由此病发身故。三,宋远平利用职权协迫性侵女下属,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就是受害人之一。 这三项罪状,只有第二条勉强能搭上一点点边,所述内容还不全是真实的,第一条和第三条则完全是凭空捏造。 宋远平以前就没少吃这种亏,所以,下乡工作的时候他非常注意自身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哪件事能做,哪件事不能做,没想到举报人抓不到把柄,竟然以“莫须有”的罪名来编排他?要是这样的话,他就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躺在家里也照样会被人挑毛病,泼脏水。 特别是举报材料提到的第三条,宋远平自从到黄州工作以来,一共只和丁佩佩见过三次面,每次见面都是例行公事,并且有两次接触都有其他人在场,这种情况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两个人仅有的一次单独接触,也是在办公室,接触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对丁佩佩实施性侵? 宋远平按耐住内心的激愤,探寻省委的态度: “周主任,请问,省委相信举报材料的真实性吗?” 周青给宋远平倒了杯水: “远平同志,我实话告诉你,如果省委相信举报材的真实性,就不会让我们纪委把你叫过来谈话,更不会同意让你看这封举报信内容!” “那么,你们纪委想让我解释什么呢?” 周青叹了口气: “远平同志,举报材料不仅仅只有这一份,举报人一共寄来两份举报信,另一份是专门佐证这封举报信的事实性。其中有你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受贿金额和行贿人本人的详细情况。董书记的事情就不说了,事件是发生在常委会议期间,很多人都知道。而第三条就严重多了,不仅有受害人丁佩佩的证言证词,并且她本人也愿意亲自当面对质。所以,上面有理有据,责令我们纪委从重从快处理此事。” 宋远平沉不住气了。 这样凭空捏造事实,污蔑政府领导干部,而上面竟然轻易就相信了?这简直是可笑至极。其实上面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其谎言便不攻自破。自己满打满算到黄州市工作二十天不到,各区、县领导和自己并不熟悉,他们有那么大的胆量,一见面就敢贿赂自己吗?而丁佩佩在市委工作,自己在市政府工作,两个人本来就很少有交集的机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可以对她实施性侵害呢?更让宋远平生气是,这个丁佩佩本来和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联合别人设计陷害自己呢?还竟然敢当面和自己对质? 宋远平眼珠子都红了,他以前没少受别人的诬陷,但从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凭空捏造事实,而且性质这么的严重,丁佩佩的行为比写举报信人的行为更为恶劣,这简直就是要把他置于死地? 宋远平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气,他颤抖着声音说: “周主任,举报我的这三条罪状,第二条咱们暂且不说,我也不想过多解释,在场的常委们都知道真实情况,第一条和第三条完全是对我的污蔑。首先说第一条,来黄州工作之前,我并不认识我下乡调研的这两个县的领导,而且我也没有和任何当地领导单独约见过,举报人怎么就污蔑说我收了他们八十多万的贿赂呢?第三条,丁佩佩的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诬蔑了,她已经构成了诬陷罪。她不是说敢和我当面对质吗?那正好,我要求现在就把丁佩佩叫到省纪委,我们当面对质,我看她怎么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周青不急不躁,他舒缓了一下眉头,微笑着说: “远平同志,我刚才已经说了,省委主要领导并不相信举报材料的真实性,他相信你的人品,我们省纪委也不相信你会有这种行为。但既然这封举报信上面已经关注了,那我们只能按照指示办事。省委的意思是,和你谈过话以后,省委和省纪委要成立联合调查组,兵分三路对举报的这三件事情进行详细调查了解,如果你确实做出了第一条和第三条所述的内容,那我们省纪委只能依法依规办事。但如果你是被人污蔑的,我们也绝不会让你平白的蒙冤受屈,我们省纪委一定会严肃追查到底!” “那黄州下面的工作,是否还由我主持?” “这个我还没有得到上面的指示。这样吧,你先稍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领导是什么意思!” 周青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他说: “我们领导也不知道省委会怎么安排,他说谈话结束后让你回去等省委的安排。” “那周主任,现在算谈话结束了吗?” 宋远平心情很不好,他语气生硬。他知道,既然上面已经插手了,那自己很可能会被停职,任何一个被无辜冤枉的人,都会有这种情绪。 周青安慰他道: “远平同志,你先不要着急,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省纪委绝不会凭空冤枉任何一个好的领导干部,我们一定会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查,尽快弄清楚事实真相。这样吧,谈话就算结束了,你回黄州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宋远平被省纪委约谈的消息就传遍了市委,间隔不到半个小时,又从市委传到了市政府。有人还添油加醋,从一般的谈话内容又被传为省纪委要调查他,甚至说他所犯的错误不仅仅只有这三条,简直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一时间,各种版本的谣言满天飞。 宋远平并没有被这些谣言吓倒,他依然照常上班,在省委没有做出让他停职的决定之前,按照工作部署,周一的常委会议也照常进行。 周一上午,常委会议一开始就透着诡异,常委们表情各异,虽然没有人交头接耳,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有人表示愤慨,有人表现出同情,也有人对宋远平是蔑视的,甚至有嘲笑的意味。 宋远平只是布置了一些简单的日常工作,对于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他没有提及,市委,市政府机关内部人事调整也没有涉及到,会议草草的就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随手拿出来一本工作日志。他从没有记录的习惯,但是今天,他却想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记录下来,可他脑子里乱纷纷的,思维难以集中,老是开小车,手里端着的茶杯水都要凉了,他也忘记喝了。 田水多面色凝重地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 “老板,你不能这样被动地挨打,他们能举报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是n多次,要想办法反击,这样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宋远平心情很复杂。 这件事情连上层都关注到了,如果轻举妄动,反倒会急中出错,给对手留出更多的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任何办法,耐心等待省纪委的调查结果。他始终坚信,黑暗总会过去,光明也总会到来。 第50章 调查组在行动 丁佩佩周一没上班,周二上午也没上班,直到周二下午省委、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黄州市纪检委,她才敢到市委办公室抛头露面。 丁佩佩这两天憔悴了很多,她眼底微微泛黑,清秀的脸颊没了往日的红晕,显得苍白无力。她并没有因为宋远平被上级组织调查而表现出一点点的兴奋,反而一副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联合调查组的到来,让她承受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高学伟也没有落井下石,他在市长办公会上一再强调,在宋书记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准以任何形式讨论、散布对宋书记的调查内容。只要宋书记没有被上级组织停职,市政府依然要积极配合完成市委安排的各项工作任务。 联合调查组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其中,省委派来了副秘书长蔡廷舟任组长,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为副组长。省纪委派来了纪委副书记张珂,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副主任史高原,以及纪检二室的六名工作人员,其阵容之强大,震动了整个市委和市政府。 这么强大的阵容,那些屑小之徒哪里肯错过污蔑、诋毁、造谣宋远平的机会,不到傍晚,临近的几个地市已经有领导知道了宋远平被联合调查组调查的消息。照这样的传播速度,很快,整个山南省范围内就会都知道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组织调查+大众舆论”毁了宋远平。 这种情况下,“铁娘子”秦玉洁也坐不住了,她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 “宋书记,都火烧屁股了,您就任由他们诬蔑您?” 宋远平反倒是很镇定,他心平气和的说: “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他们只靠凭空捏造是站不住脚的。玉洁同志,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工作上的支持,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个忙?” “您说宋书记,只要我能帮到您,我一定全力以赴!” “不管联合调查组将来会给出什么样的调查结果,我希望你依然像以前那样,顶住各方面压力,认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万一我被调离或被隔离审查,请你一定想办法把市建委的邹礼文同志调整到通山县任职。通山县问题很多,需要一个自我要求严格,干净干事,责任心强的干部来清理这个烂摊子。邹礼文同志我了解,他有能力,有担当,敢于碰硬,是个不二人选!” 宋远平的这番话,让秦玉洁深受感动,她似乎又看到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那种让人敬佩的“不为小家,只为大家”的高尚品格。 联合调查组已经入驻市委,他却并不关心该如何尽快使自己解套,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念念不忘自己的工作职责。如今的社会到处充斥着铜臭味,人们疯狂的追逐着财富、权利,而宋远平这种人的出现,无疑给这个复杂的社会注入了一股希望的清流。 宋远平又接着说: “现在,某些人正以各种方法混淆视听,迷惑调查组的调查方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结果。调查组为了便于工作,按照常规,我估计调查组会先让我停职,而干部调整工作也不能因此搁置下来,所以,我也只能请你帮忙了!” 秦玉洁明白这个组织程序,她知道,既然省委、省纪委如此的大动干戈,宋远平很有可能会被停职。 她没说话,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内心里,她不忍看着这位心目中的好领导被人家任意诬蔑而无动于衷,她很想找到调查组替宋远平鸣冤叫屈。但她深知自己这种行为无疑是螳臂挡车,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等待调查组的调查结果了。 果然,第二天上午,宋远平就接到了调查组“关于暂时停止宋远平同志市委书记职务,配合上级组织调查”的正式文件,关于举报信上列举的这三件事,从周三上午正式展开调查工作。 宋远平自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有了长时间休息的机会,但讽刺的是,这个休息的机会竟然是因为被上级纪检部门调查得来的。 既然不用工作了,他干脆给司机和秘书放了假,把晨阳交给保姆,自己一个人到医院陪伴周静雅去了。 调查组连夜召开了会议,并特地邀请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参加了会议。会议要求郭开来协调市纪委工作人员,配合省调查组进行工作。 当天晚上,调查组进行了工作分工,调查组一共分成了四个调查小组。 第一小组由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任小组长,联合市纪委派出的三名工作人员,一共六个调查组成员,到中仓县调查了解宋远平在中仓县工作中,有没有举报信中所说的索贿受贿行为。 第二小组由省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为小组长,联合市纪委派出的三名工作人员,也是六个调查组成员,到通山县了解宋元平在通山县工作时发生的事情。 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副主任史高原任第三小组的小组长,联合市纪委两名工作人员,一共五个调查组成员,到市政府调查宋远平在工作中都做了哪些工作?工作期间有没有做违法违纪的事情? 省委副秘书长蔡廷舟则亲任第四小组组长,调查丁佩佩被宋远平性侵的事情。由于事情太过于机密,蔡廷舟没有让市纪委介入调查。 省纪委亲自到中仓县调查宋远平的事情,这让中仓县这个小小的县城掀起了惊天的波涛,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县领导们此刻慌乱成一团。 本来县委书记胡忠良被省纪委带走就已经引起了轰动,这件事情才刚刚过去,竟然又牵扯到了市委书记宋远平?而宋远平涉及到的事情又一次牵扯到了中仓县,倘若这一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真要是哪位县府官员牵扯其中,那岂不是从上到下都要查个遍了? 紧张归紧张,这些县一级的官员们没有人敢和省里来的调查组扯谎。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工作,宋远平两赴中仓县都是为了解决群众被乡干部欺压,和教师工资拖欠的问题,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也就是说,告他索贿受贿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政治迫害。 为了进一步了解事实真相,周青又来到黄州市第三看守所,他要亲自询问原县委书记胡忠良,看他和宋远平之间有没有索贿受贿的现象。 胡忠良曾经笔挺的脊背如今已被绝望压弯,头发凌乱的贴在头皮上,乱糟糟的,仿佛失去了生命力,往日的油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油腻与灰尘混杂的晦暗。 他双眼深陷于眼窝之中,眼神空洞而呆滞,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惶恐与懊悔,随即又被无尽的消沉所淹没。他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早已没了曾经穿着高档衬衫的整洁与精致。领口敞开着,露出瘦骨嶙峋的脖颈,脸上胡茬肆意生长,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不堪,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静静的坐在周青对面,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那因违法犯罪而崩塌的世界里,曾经的意气风发、风光无限早已化作泡影,只剩下如今这副令人唏嘘的萎靡之态。 “胡忠良,我是省纪委第二监察室主任周青,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周青目光凌厉,他没有做任何的铺垫,直接问道。 “您都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我有问必答。” 胡忠良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挂着的眼屎,尽量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 “宋远平到中仓县督查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暗地里给他行过贿?” 胡忠良摇摇头: “做的亏心事多了,我倒是想破财免灾,可宋远平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就不给我私下接触的机会。说实话,在他面前,我总是惴惴不安,我知道他早晚会把我送进监狱,不过,真被他弄进来了,我倒没有恨他。人嘛,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来买单,栽到他“铁面包公”的手里,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你真没给他送过钱?” “送过就是送过,没送过就是没送过,我巴不得他宋远平出点事呢,为什么还要替他瞒着?” “可是有一封举报信上说,你曾经多次送给宋远平钱物,总价值超过了八十万,这你怎么解释?” 胡忠良突然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还用我解释吗?肯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他呗!我身在看守所,举报人一定认为我恨死宋远平了,而你们纪委也一定会找我来核实情况,这样一来,我正好可以污蔑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他们想错了,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不会再昧着良心把宋远平也牵扯进来。再说了,这种事是经不起推敲的,我们俩从没有单独见过面,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给他送钱,说谎又有什么意思呢?” “胡忠良,你是因为宋远平才被送进了看守所的,你难道真就不恨他吗?” “我恨他,我怎么会不恨他?可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只凭栽赃陷害,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纪委非让我说出一个我最痛恨的人,那就是黄州原市委书记董胜利!” 周青吃了一惊: “听说你从政以后,一直都是董胜利在帮你,这个县委书记的职务就是他提拔的,你怎么会恨他呢?” 胡忠良吞咽了下口水,伸出一只手: “能给支烟抽吗?” 周青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想了想,干脆把一盒烟都递了过去,又把打火机也递过去。 胡忠良接过烟,说了声谢谢,他点着烟,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又说: “我下面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们纪委能不能按照揭发他人,算作立功表现?” “这要看你揭发的人是谁?你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周青没有立刻承诺他。 “那好,反正有些事儿闷在心里也是负担,我都说了,能减轻点罪行更好,减不了也没关系,算我赠送给你们纪委的礼物。不瞒你说,我被省纪委带走以后,并没有如实交代所有问题。后来我又被移交给市纪委审查,这期间我千方百计的托人捎话给董胜利,让他想办法来救我,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办的吗?他要求公检法从重从快处理我,这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呀?再后来,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来看过我几次,最后那次他说董胜利因为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了,我心里高兴,死的好,他这是遭了报应!” “市委副书记李红兵?” 周青更加吃惊了: “胡忠良,我们纪委现在调查的就是宋书记是否遭人诬陷?你可要考虑清楚,不要随便诬蔑上级领导,不然的话,你就是诬陷罪,法院量刑时是要加上去的?” 胡忠良吐了个烟圈,显得异常镇定: “我没说瞎话,李红兵一共来看过我三次,其中有一次他曾经说过让我趁机给宋远平上点佐料,说要不是宋远平死咬着不放,我也不会进去。我当时没同意,也没敢拒绝,我外面还有家人,我怕拒绝他会让家里人也跟着受连累。可我也不敢随便诬蔑宋远平,以我现在的情况,最多也就判我二十年,就算到了那时候我已经七老八十了,总还有出去的希望?可一旦再加上个诬陷罪,那可真要把牢底坐穿了!” 周青又问道: “胡忠良,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你为什么要把李红兵供出来?就不怕他报复你?” “我不是想立功嘛!”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把他供出来,非要等到现在?” “以前是以前,我刚进来时万念俱灰,真想一头碰死,根本就没想着立功赎罪,再加上我恨董胜利,不想帮他们陷害宋远平。现在董胜利已经死了,我就算是做个好事,让你们再揪出来一个腐败分子!” 周青摇了摇头: “如果李红兵只是鼓动你,让你陷害宋书记,我们纪委恐怕只能对他进行纪律处分,这和腐败沾不上边。” 第51章 调查组在行动 ,二 胡忠良又深深吸了几口烟,灰白色的烟头忽明忽暗,他晦暗的脸庞也随之变换不定,良久,他加重语气道: “我在省纪委被审查时,曾经提到过董胜利的老婆以儿子开公司为由借了我三十万。你们也知道,她话说的很轻巧,这笔钱是借款,以后有钱还会还给我,其实是有借无还,我也没想着要回来。可没想到,董胜利的老婆借钱的第二天,李红兵也张口借钱?他胃口比董胜利老婆的胃口还要大,一张口就是五十万?现在我算是一无所有了,钱款都被纪委冻结了,可那时候我有的是钱,我家里放的现钞就有三百多万。借就借吧,明知道借了不还也得给呀?人家是抓组织的副书记,不能为了这点钱让人家不高兴不是?所以,我给他打了个对折,我以经济困难为由,给了他二十五万,您说他这算不算是腐败?” 周青微蹙着眉头: “他给你打了借条没有?” 胡忠良一副欠揍的表情: “您这话说的,他就是打借条,我敢收吗?” “你借给他这笔钱,有没有别人在场?” 胡忠良又苦笑着说: “当然没有别人在场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还钱,有人在场那不就多了个人证吗?” “除了你借给他这二十五万,据你所知,他还有没有这种类似的索贿行为?” “我是知道一点,不过,我可不敢乱说,说错了,我不是还得负法律责任吗?” 胡忠良把剩下的烟头随便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紧接着又点着了下一根。 他的表情很是无所谓,但周青却看出来了,他这是在等自己的态度。这样的话,就要重视起来,说不定他接下来提供的线索极具价值?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周青耐心的解释道: “你不清楚的事情只能叫做提供线索,不形成检举材料,也就不存在诬陷他人。如果经过我们纪委查实,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纪委工作有重大帮助,我们同样可以认定你积极配合纪委工作,等你的案子开庭以后,纪委可以作为立功表现提请法院减轻你的刑罚。道理我给你讲清楚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说不说是你的自由,我们不强迫你。” 有了周青的表态,胡忠良没有了顾虑,他毫不犹豫: “李红兵每逢干部调整,就找个宾馆住在外面,他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钱方便。他收钱的次数多了,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相互都知道点内幕消息,反正小偷遇见贼~谁都不说谁,只要能进步,花点钱也值得。” 胡忠良越说越精神,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干什么不需要投资啊?做生意需要投资,谈女朋友需要投资,种庄稼也需要投资,这当官同样也得投资。大家花钱买了仕途,等手里的权力大了,就可以找机会把花出去的钱再捞回来,名利双收…… 周青摆了摆手: “胡忠良,你打住打住,我是让你提供线索的,不是让你向我介绍“官场经”的。你详细说一下,李红兵通常在黄州哪个宾馆收受贿赂?这些行贿的政府领导干部都有谁?” 胡忠良略微沉吟一下: “我刚才可是说了,我这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还需要你们纪委去核实!” “知道了,你只管说吧!” “我给李红兵送那二十五万是在黄州市望山区农业路“紫云宾馆”,我们中仓县倒是没几个人给他上过供,我听说外区、县的领导干部们没少挖空心思给他送钱,这其中有;锦澜县副县长霍发祥,瑞泽县县长吕太祥,通山县县长陈全贵,还有…… 与此同时,省委副秘书长蔡廷舟、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一名叫沈国庆的工作人员,也对丁佩佩进行了问询。 蔡廷舟是省委书记郑时淼亲自点的将。 对于宋远平,郑书记还是很看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宋远平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但上面有指示,省委也只能按照指示工作。为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也为了证明他没有看错人,他脑子里过虑了n多遍,把曾经主持过纪委工作的蔡廷舟派到黄州主持这次调查工作。蔡廷舟临走前,郑书记一再嘱咐,要求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查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尽可能多的固定证据。如果宋远平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就依法处理,反之,如果他是被诬蔑的,不管是谁,都要一查到底,挖出始作俑者,从重从快严厉打击。除此之外,还要大张旗鼓的替宋远平恢复名誉,省委决不能让一位好的领导被人无故迫害! 此时,丁佩佩苍白的脸上满是凄然。她眼睛空洞无神,两只手不安的相互交叠在一起,姿势久了,就拢一拢耳边的秀发,或是整理一下本就端庄的衣衫。从上午十点起开始谈话,她就一直低着头,时而沉默不语,时而低声抽泣,问的急了,她就只有寥寥的七个字,“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国庆有些焦急了: “丁佩佩,你这个态度怎么能解决问题?如果你仍然不愿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默认你诬陷了宋远平同志!” 这几句话很有分量,丁佩佩不得不做出回应: “我又没有举报宋书记,怎么能说是我诬陷他?” 蔡廷舟顿时心里就有了底,丁佩佩的话已经证明宋远平并没有对她实施过侵害。那么,检举他索贿受贿也一定是无中生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基本上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写的举报材料? 沈国庆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循循善诱: “佩佩同志,既然举报信不是你写的,那为什么举报材料里说你是被宋远平同志协迫的?还说你愿意亲自和宋远平同志当面对质,那么,对于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 丁佩佩无言以对,沉思良久,她只能极力周旋: “举报信里要说我杀了人,我就真杀了人吗?你们纪委有本事就去找写举报信的人,我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别拿我一个女人说事儿!” 蔡廷舟怒了,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丁佩佩,你不是谁手里的工具,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是党和国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领导干部,纪委的同志问你话,你就是这个态度吗?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举报材料为什么只提到你,没有提别人?你把话说清楚点,你到底是谁手里的工具?” 丁佩佩身子一抖,眼里明显有惊惧之色,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刚才只是打个比喻,宋书记没有侵犯过我,我也确实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领导,我自认为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党政规章制度,你们当领导的也不能违规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有点头晕,我现在能走了吗?” 蔡廷舟和沈国庆对视了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只能暂时结束谈话: “佩佩同志,既然你身体不太舒服,你当然可以走。不过,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好好想一想,故意隐瞒真相、欺骗组织对你没什么好处,一旦我们查实这封举报信你明知道是谁写的,却故意隐瞒包庇,那你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这期间如果你能想起些什么,可以随时和我们调查组联系!” 丁佩佩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她张了张嘴,却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让她忌惮的事情,又闭上了嘴巴。她低垂着头,眼睛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一声不吭的走出了问询室。 位于江东区沿江大道东侧的“青江阁茶楼”院子里的“望江楼”上,杜国梁一脸的意气风发。他推开窗户凭窗远眺,不远处的江面上依然是那几只小舟在撒网捕鱼,江面上雾气蒙蒙,渔家女纤瘦的身影若隐若现,青江对岸山峦起伏,绿意盎然,好一幅山水画卷。 一阵微风吹来,杜国梁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这风吹的有一股青江水的味道,新鲜呐,哈哈…… 坐在桌子旁边的董雪峰讨好地说: “还是杜先生会享受生活,连这风的滋味都能品尝出来,我可是真羡慕啊!” 杜国梁回到桌子旁又坐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雪峰,青年广场那块地有眉目了吗?” 董雪峰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算是白跑了这么多天。一提到青年广场的地皮,鲁长风就百般的推诿,他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肯松口?没办法,人走茶凉,我爸不再了,这些官老爷见了我也就是打哈哈,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儿?特别是鲁长风,嘴里一套心里又是一套,他和我不在一个频道上,倒是挺尊重宋远平的?” 杜国梁“腾”地站了起来,他语调极为缓慢,眼中毒蛇一样的光芒冰寒乍现: “好一个鲁长风,我早就说过,非友即敌,既然他这么不识抬举,那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山南省,我说句话还是顶用的!” 董雪峰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的说: “杜先生,省委调查组还在黄州,我看,咱们还是暂避其锋芒才对。” 杜国梁呵呵一笑,像是换了一个面具: “我还没那么傻,调查组还能逗留多长时间?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他们什么时候走,鲁长风什么时候倒台,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杜国梁的手心!” 他又接着说: “既然提到了省委调查组,那就要说说这个丁佩佩,她是怎么和省纪委说的?” “丁佩佩说她自始至终都没提您一个字,不过,调查组逼的太紧,她不得不说明宋远平并没有性侵过她!” 杜国梁顿时变了脸色,他有些乱了阵脚: “丁佩佩可是这次事件的主角人物,她要是反了水,那些索贿的事就更禁不起调查,这样的话,宋远平不就没事了?不光是如此,省委早晚会查到咱们两个头上,到时候谁都难逃干系。雪峰,你不是说丁佩佩恨死宋远平了吗?怎么她还会临阵退缩呢?” 董雪峰支支吾吾的: “这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连一个回合都扛不住?杜先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站起来,又走到窗边,江面上的小船已经不见了,他突然面露狰狞: “雪峰,咱们要想挽回颓势,只有孤独一掷。我看,干脆把丁佩佩这娘们做了,只要她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省委也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董雪峰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 “您先别急着杜先生,虽然丁佩佩放过了宋远平,但调查组一时半会查不出来是谁写的举报材料,咱们还有时间补救。要不然,让李天生出国算了,省委找不到写举报信的人,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呀你呀!” 杜国梁很无奈,也非常的生气,他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董雪峰: “我早说过找个三陪女会更稳妥,你偏偏相信丁佩佩?现在她把事情办砸了,你又不敢斩草除根?说来说去,我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好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李天生的事情还是你来办,要是再出了岔子,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董雪峰心里不服气,嘴里一点也不敢犟: “事情办砸了,我知道是我的责任,您放心杜先生,李天生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要是再出了问题,不用您动手,我自己跳进青江里喂鱼!” 医院里,宋远平笨手笨脚的替周静雅剥了一个桔子。 周静雅接过桔子,掰了一半又递给宋远平: “你这心事重重的,是因为调查组的事心烦吧?” 宋远平苦笑了笑: “不愧是省报记者,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吃桔子吧,天大的事情也有过去的时候。” 周静雅几口把桔子吞进肚子里: “没了,说说吧,这个丁佩佩为什么要诬蔑你?” “你呀,哪有一点淑女的形象?吃个桔子狼吞虎咽的,我再给你剥一个!” 周静雅撒娇道: “宋远平,不许你打岔!不对呀宋远平,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怎么提到丁佩佩你脸都红了呢?” 宋远平又拿起一个桔子剥起了皮: “要是连你也不信任我,那我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周静雅掩口咯咯的笑: “这么大个人了,还开不起玩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不行?对了,我妈早上打电话了,她说明天上午和我爸一块来看我,你想想该怎么接待他们二老?” 宋远平对老太太有些忌惮,马上苦瓜着脸: “明天我能不能请假?” “不能!” 周静雅一把夺过桔子,丢进嘴里一颗: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何况你一个大男人?好了远平,我妈没你想的那么不好相处,她早想通了,不然也不会和我爸一块过来。告诉你,我爸是专门过来相女婿的!” “是……,是嘛,我还真有点……,呵呵,我还真有点紧张,明天你多打掩护,千万别让我出丑。” 宋远平结结巴巴的,惹的周静雅又是银玲般的一阵笑。 第52章 调查组再行动,三 市委书记宋远平被人举报,并被省委停了职,这让黄州市政坛一时间群龙无首,某些人于是便蠢蠢欲动。 作为黄州市二把手,市长高学伟并没有趁机夺权,也没有过多干涉市委的工作,他很少去市委,只在市政府兢兢业业巩固着自己的地盘。 这样一来,李红兵作为专职副书记便如鱼得水,这两天他在市委颐指气使,以市委老大自居。通过深入分析当下的局势,他认为这封举报信磨刀霍霍,大有一举将宋远平置于死地的架势。这其中的三条罪状,只要做实第一和第三条任何一条,宋远平便难逃罢官的命运,市委书记这个肥缺就又有了空档。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靠着上面某位领导的支持,李红兵野心勃勃,开始暗地里觊觎市委书记的职位。 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李红兵的办公室。 李红兵满面春风: “朝阳啊,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谈谈呢!” 毛朝阳笑嘻嘻的: “李书记,你这可是要苦尽甘来了?宋远平眼看着撑不了几天了,看这个架势,不出半个月,他就得滚出市委!” 李红兵呵呵的笑: “这件事情还要看省委调查的结果才能下定论。朝阳,对于省委调查组,生活上一定要照顾周到,我让你办的事,你都办好了吗?” “完全按照你的嘱咐安排好了。蔡秘书长他们一日三餐不让咱们常委陪着,我觉得吧,可能常委陪着说话不方便,所以,我就安排了宣传部两位副部长和办公室几个同志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 李红兵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你要记住朝阳,对待调查组的领导们不能太过于热情,但也不能太冷淡,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尺度。” “李书记,我以前在江东区委办公室工作过四年,对于搞接待,我还是有丰富经验的,我不敢说我会做的天衣无缝,反正最起码安排的滴水不漏,这点你就放心吧!” 李红兵得意洋洋: “朝阳啊,你发现了没有,这两天宋远平灰溜溜的,连市委都不敢来了,听说他在医院守着那个年轻女人玩扑克,他可是没斗志喽!” “如今四面楚歌,他哪儿还有以前的八面威风?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我想,他现在心里还在颤抖着吧?” “嗯嗯,倒是高市长这个人让人一眼看不透啊?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老是缩在市政府不出来,他这种情况三曲六折呀?” 毛朝阳连忙附和道: “我也觉得高学伟这几天不太对劲?按说宋远平被调查了,正是他发力的时候,可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是想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入主市委,还是根本没打算趟这趟浑水?” 李红兵立在窗户旁边,他偶然向下看了一眼,忽然看见副市长鲁长风正行色匆匆地向西楼走去。 “朝阳,你过来看一下,这都马上要下班了,鲁长风这是干嘛去了?” 毛朝阳走到窗边向下面看了一眼,他故作聪明: “你看他倭腰塌背的,他这是背上包袱喽!” “说的也对,他和宋远平关系处的挺好,一直是他宋远平的马前卒,如今宋远平要倒台了,他当然直不起腰了!” 毛朝阳嘿嘿的冷笑: “这就是当舔狗的下场!” 李红兵又做出智者的样子,谈起官场经验: “对待这种人要攥在手心里,不能捏的太紧,也不能放的太松。捏太紧容易捏死,需要用人的时候就没人可用了。放的太松容易让他感觉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好像谁离开了他就玩不转似的?” 毛朝阳看着市委大院走动的各色人等,极尽奉承道: “站在这六楼往下看过去,这市委大院就像是一个点兵场,随你点拨调用,这是不是就叫做居高临下?” “我呀,在市委工作这几年了,今天才发现楼下这群鸽子看着还有点顺眼。” “也是啊,大院里这些人有人和稀泥,有人站在干滩上,反正他们看着一个比一个精明,殊不知,他们最终还得选择站队!” 李红兵一番的指点江山: “三国演义开篇就讲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鲁长风这个人咱们就不讲了,丁佩佩这个女人可是要提防着点?据我所知,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犯了点事儿,而他犯的这些事和宋远平的女朋友有直接的关系。丁佩佩急着把宋远平赶走,以此来保护她弟弟,可好像宋远平这个萝卜,一时半会儿还拔不了?现在有人给了她拔萝卜的机会,她却又犹豫着不想拔了?所以呀,这个女人心眼多着呢,不能把她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他接着又说: “咱们再把话说到调查组上,对于蔡廷舟这个人,咱们绝不能搞小动作。他这个人心思缜密,你只要稍稍在他面前玩点小花样,他就会看得出来。 明面上咱们要一视同仁,百分百的公事公办,暗地里咱们要对他多加逢迎照顾。蔡廷舟对黄州没有一丝一毫的利害关系,所有的调查工作全在他的个人观点,咱们要想方设法去影响他的观点。这种人一旦看法形成,他就会一是一、二是二的向省委郑书记汇报,只要他在宋远平的名字上轻轻打个叉,那他宋远平就彻底完蛋了!” 毛朝阳点点头,两个人达成了某种默契,会心地一笑! 调查组入驻黄州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虽然已经查明举报信中的第一条和第三条内容完全是杜撰,但没有找到写举报信的人,仍然让调查组心有不甘。为了给省委一个圆满的交代,组长蔡廷舟决定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做分别谈话。 在谈话之前,他认真考虑了周青反馈回来的信息,他决定先和李红兵谈话,尽可能的了解这个李红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红兵表现的很坦然,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蔡廷舟先表示感谢: “来黄州工作这些天,你们黄州市委为我们调查组生活、工作方面安排的面面俱到,让你李副书记费心了!” 李红兵满脸堆笑: “哪里哪里,蔡秘书长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市委应该做的嘛!” “我今天让你来,是想和你聊聊远平同志这个人。” “哦,那您说。” “李副书记,你认为远平同志在市长、市委书记的任上表现如何?” “怎么说呢?先不说这封举报信吧,他来黄州上任没几天就勾搭上了一个省报女记者。人家女记者三十岁不到,他都四十多岁了,首先,他的生活作风就很让人怀疑?” “听说宋书记的爱人早就没了,认识这个女记者也是偶然邂逅,只要人家女孩子同意,他谈个恋爱不过分吧?” 李红兵暗道糟了,看来这个蔡廷舟有袒护宋远平的意思?可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就难了? 他只有硬撑下来: “谈恋爱当然不过分了,可他是市委书记,是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虽然他这不是包二奶,可他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女朋友,难免会让人家风言风语的。我说这些只是个人观点,代表不了人民群众,您问我,我也就实话实说。” “李副书记,你和宋书记之间没闹过矛盾吧?” “天天在一起工作,哪能没点矛盾呐?也就是上牙磕下牙的小问题。” 蔡廷舟面无表情: “我希望你在谈话中不要带个人感情色彩。” 李红兵赶忙否认: “没有没有,宋书记来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上任后,我们也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我不像其他几位市领导,在有些利益上跟他有平分秋色的矛盾。所以,我不会带任何感情色彩!” “董书记生前和宋书记之间有矛盾吗?” 这个问题让李红兵纠结了,他不知道蔡廷舟问这些到底有何意义?再看看蔡廷舟那睿智的目光,他心里打着小鼓,只好据实回答。 “宋书记和董书记是有一些矛盾,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省委应该了解一些。具体他们谁对谁错,我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矛盾。严格来说,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是事后七零八爪听到的。” “针对宋书记这封匿名举报信,你有什么看法?” 蔡挺舟又把话题引到了举报信上面。 “我认为无风不起浪。先不说第一条和第三条,这第二条算是最轻的,从这上面就可以说明,宋书记在工作上确实存在一些偏激行为。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观点,很多干部都是这样认为的。当然了,下面的一般干部不太了解我们黄州市委工作的全貌,在反映问题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和出入,不过,他们的意见也有一定的合理性。我想,宋书记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深刻的反省。现在上级调查组来了,一定会帮助宋书记完成这个反省行为!” 李红兵不想失去打击宋远平的机会,他践行着自己和毛朝阳说过的那些话,急切地表达自己对宋远平的看法。 蔡廷舟淡淡一笑: “你怎么就认为下面的干部会对宋书记有意见呢?” 没等李红兵回答,蔡廷舟又接着说: “据中仓县和通山县反馈回来的消息称,这两个地方的干部群众对宋书记赞赏有加,只差没有给他送锦旗了?李副书记,这好像和你刚才谈的出入很大呀?” “这个嘛……,那个…… 李红兵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蔡廷舟了? 还好,蔡廷舟再一次把话题绕回到那封举报信: “从写举报信人的口气来看,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来他对黄州市市委、市政府大小事情都非常清楚,你觉得他会是一般干部吗?” 李红兵又缓过劲来: “我个人认为,这封举报信肯定不是市委常委所写。我逐一分析过,也不像是市政府几个副市长所写,所以,我敢肯定,这封举报信并不是黄州市高层领导所为!” 蔡廷舟边问问题,边注意观察李红兵的表情。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他心口不一,像是隐瞒着什么? “这几天我和宾馆的工作人员、当地市民、出租车司机、还有一些做生意的摊贩闲聊过,看来宋远平同志在老百姓心目中口碑很不错嘛!” 李红兵不以为然: “ 宋书记到任以来,的确是抓过几件实事,这是一般领导上任后都要烧的三把火。赢得老百姓的几声叫好这个不难,考察干部也不能只看这一点。当然了,我和蔡秘书长说这些有点班门弄斧了!” 说完这些,他的神情稍微放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难以觉察的微笑。 蔡廷舟又试探着说: “你们市委该有个思想准备了。我不是只找你一个人谈话,我准备和你们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谈过话以后,从中分析出你们的倾向,提出对立意见,再据实向省委反映情况,由省委最终形成对宋远平同志的处理决定。” 李红兵脸上露出了喜色: “好好,我相信省委领导一定会明断是非!” 此时,“皇上皇娱乐广场”,丁宏斌的办公室里,丁佩佩满脸焦急: “宏斌,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你赶紧走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丁宏斌一脸的倔强: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 “我的傻兄弟,你走了还能给咱家留一条根,你就别再管我了,我反正就这样了!” 丁宏斌恨的咬牙切齿: “他妈的,都是这个宋远平惹的祸,我一定要找机会做了他这个王八蛋!” 丁佩佩泪流满面,他伏在丁宏斌的肩头上嚎啕大哭,此时,她心里那个懊悔呀。 丁宏斌被丁佩佩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也为她的悲伤感染的泪流不止。他胸中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他伸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 “妈的,我现在就去找宋远平,我他妈宰了他!” “不要,你不能去!” 丁佩佩伸手抱住了弟弟: “这一切不能怪宋远平,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你是糊涂了吧?” 丁宏斌一把推开丁佩佩: “如果不是他宋远平,董胜利会死吗?你的日子不还是过的好好的?如果不是他,咱这“皇上皇”会成这个样子吗?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听“啪”的一声,丁佩佩一个耳光扇在丁宏斌脸上: “你还提董胜利?你把你姐姐当成什么了?是谁都可以玩弄的妓女,还是放荡不羁的烂婊子?你觉得我还不够耻辱吗?我付出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谁呀?” 丁佩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悲伤、无奈、委屈,她有太多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像要爆炸似的。 良久,她擦了擦眼泪: “直到今天我终想明白了,董胜利玩弄了我,他死了,他儿子董雪峰还在利用我?就因为我没有污蔑宋远平,他背后的人就想要除掉我,我一直都是被人玩弄的工具,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宏斌,你听姐姐的话走吧,先躲过这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这期间,如果姐姐出了事,你不准替姐姐报仇!” 第5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丁宏斌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抱着丁佩佩的腿痛哭流涕: “姐,你别撵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我求求你了姐,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丁佩佩疼爱的看着丁宏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此刻,她虽有千言万语,可总觉得说出来是多余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弯腰把丁宏斌扶起来: “你不想走也行,可你必须替姐姐完成一个心愿。我打听到咱妈的消息了,听说她一直住在万城市,这是地址,你替我跑一趟,马上端午节了,我想和妈一起吃个粽子。” 丁佩佩从包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丁宏斌。 丁宏斌接过纸条,上面写了个粗略的地址,看地址的名称,应该是万城市乡下某一个村庄的名子。 “姐,她都不要咱俩了,你还找她干嘛呀?” 丁宏斌皱着眉头埋怨道。 “她是被生活所逼迫,不得不离开咱们,也许她心里比咱俩还要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理解了她当初的不易。不管怎么说,她是生咱养咱的亲妈,咱姐弟俩欠她的!” 丁宏斌倔强的别过脸: “你能想得通,我想不通。她狠心撇下咱俩一个人走了,她是解脱了,可她替咱俩想过没有?你本来可以考上大学的,如果不是她…… “别说那么多了,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不听?” 丁佩佩擦了把眼泪,尽量使自己严厉起来。 丁宏斌不忍拒绝姐姐的要求,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我听你的姐,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建民呢宏斌,我怎么没看见他?” 丁佩佩直到现在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别提他了,生意好做,伙计难搁,咱这生意半死不活的,人家另谋出路去了!” “你们俩那么好的朋友,他有好生意,为什么不拉着你一起做?” 丁宏斌垂头丧气: “自从省里的调查组来了以后,他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可能是怕连累到他吧?” 丁宏斌的话让丁佩佩倍感凄凉。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本想着以自己的影响力能让弟弟光宗耀祖,在人前能抬得起头来。可现实是残酷的,只要势局对你有一点点的不利,那些攀高枝的人便会躲瘟疫一样,马上逃得无影无踪,把人间的世态炎凉演绎的淋漓尽致。 “宏斌,我让你今天就走,不管能不能找到咱妈,我不准你再回黄州市,黄州再没有可眷恋的地方了!” 丁佩佩眼里的绝望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愤恨,她下定决心,要和某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此后的两天里,远赴中仓县和通山县的周青与贺先知两个调查小组,一前一后赶回了黄州,蔡廷舟和黄州市主要领导谈话也接近了尾声。 通过十多天的详细调查证实,宋远平自从到黄州市工作以来,作风正派,工作中以身作则,勤奋努力,举报信中所提到的索贿受贿、性侵女下属的几条罪状完全是子虚乌有,至此,基本可以结案了。 蔡廷舟向郑书记详细汇报了对宋远平的调查结果,并提到黄州市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有可能涉及贪腐犯罪,请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郑时淼书记指示;由蔡廷舟主持召开会议,对宋远平同志被诬蔑一事公开做出说明,并恢复其市委书记职务。省监察委主任贺先知、省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仍留在黄州,对李红兵涉腐案展开秘密调查。 今天是周六,也是周静雅出院的大好日子。 这些天周静雅心情愉悦,可以说,近十年来,周静雅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自打父母来医院看望周静雅,宋远平一直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什么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甚至是未来几天的旅行攻略,他都安排的无微不至。 经过这几天对宋远平的了解,周静雅的老妈越看这个宋远平越觉得顺眼,好像他和女儿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没那么明显了?宋远平做起事情很认真,使他看起来稳重、成熟、与睿智集于一身。他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对周静雅的关心,对两位老人的热心,以及对于生活琐事的细心。 也许是个人魅力征服了周静雅的老妈,总之,宋远平只要稍微离开一会儿,她就要问老头子: “远平呢?他去哪了?” 或者是: “咱家远平又干啥去了?” 爱屋及乌,受老伴的影响,老周见到宋远平也是眉开眼笑,和宋远平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一家人其乐融融。在这样的氛围下,周静雅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今天上午,医生给周静雅做了个全面的检查,认为她已经完全康复,达到了出院的条件! 唯一让宋远平惴惴不安的是,他和周静雅一直没有和周静雅的父母说起过小晨阳。两个人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出院前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宋远平正要打电话叫个出租车,秘书张小宇、司机唐玉国、以及保姆吴倩倩和儿子晨阳,四个人兴高采烈的突然出现在病房外面? 宋远平提着一兜东西正好走出病房: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 唐玉国笑吟吟的: “倩倩打电话说晨阳想静雅了,您又不在家,倩倩也不知道静雅住的病房在哪?我就领着他们来了!” “那你呢小宇?你怎么也来了?” 张小宇脸上笑着,眼眶却有些微红: “这么多天没见您了,我担心您,早就想看看您,可去了您家几次,您都在医院里,刚好玉国打电话说要来医院,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周静雅听到几个人说话,也从病房里走出来,见到他们几个高兴坏了,她一把拉住晨阳的小手: “晨阳,好儿子,你可想死我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晨阳一把抱住周静雅的腰,小脑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他稚嫩的、低低的、又饱含深情的声音: “妈……,妈妈,我想你,妈妈,我想你……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 晨阳几句妈妈,把周静雅喊的泪流满面,她低下身子紧紧搂住晨阳舍不得撒手。 周静雅的老妈刚好走出病房,眼前这一幕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这是…… 周静雅坚定的声音说: “妈,这是我和远平的孩子,是我们俩的亲儿子!” 宋远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周静雅的妈妈是否会接受眼前的事实? “是吗?快过来,让姥姥好好看看我的外孙子。” 周静雅的妈妈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脸慈祥,慈爱地拉着晨阳的小手: “我的外孙长得好帅气哟,今年上的几年级呀…… 晨阳乖巧的,有些羞涩的小声回答: “姥姥,我上三年级。” 病房里站着的老周心情激动,他一时得不到亲近晨阳的机会,只是抹了抹有点老眼昏花的眼睛,那眼角,有些湿湿的、涩涩的东西! 宋远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两位老人是善良的,包容的,初次见面,他们已经把晨阳当做了亲外孙。 周日下午,宋远平接到了省委副秘书长、调查组组长蔡廷舟打来的电话,让他周一上午到市委小会议室开会。 挂断电话,宋远平情绪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事情总算要有个结果了。 在党的领导下,任何想无故造谣、污蔑一身清白的干部行为,都将是徒劳无功,相反,这些想陷害他的人,终将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一上午,宋远平,这个曾被一封举报信闹的沸沸扬扬的市委书记,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市委大院。金色的阳光努力穿透云层笼罩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稳健。 大门口的警卫人员身姿挺拔,向首长抬手敬礼,眼神中除了尊重,又多了几分崇拜。宋远平微微点头回应,目光中透着历经风雨后的平和。 走进市委大楼,原本低声交谈的工作人员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的聚焦过来! 大厅里,市长高学伟,组织部长秦玉洁,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副市长鲁长风等几位市委常委早已恭候多时。 高学伟曾经的怀疑与疏离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笑容和热情的握手: “你好宋书记,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宋远平也报以微笑: “这些天我没能来市委工作,你这个市委副书记可是替我操碎了心呐,感谢感谢!” 高学伟连忙谦虚道: “哪里哪里,您不在市委,这些天市委的工作一直是郭书记和秦部长在操持着,我可不能夺他们俩的功劳,哈哈……,哈哈哈…… 高学伟一反常态的热情让宋远平犯起了嘀咕,一旁的秦玉洁也大感意外?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不是一路上的人,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郭开来也走过来握手: “宋书记,这些天你是轻松了,我们几个可就没了主心骨了?您回来的好,再大的乌云都遮不住阳光,歪嘴王八早晚得被剁吧剁吧下了锅!” 宋远平轻轻拍了拍郭开来的肩膀: “都过去了,咱们大家还有太多的工作要做!” 他的声音坚定而豁达,仿佛那段黑暗的诬蔑经历只是一道浅浅的沟坎,如今已然迈过,唯有向前的决心。 秦玉洁催促着说: “大家别耽误事了,调查组领导还在会议室等着呢,宋书记,咱们一块上去吧!” 会议室里,蔡廷舟居中而坐,市委副书记李红兵、市委宣传部部长毛朝阳、市委统战部部长方行舟、市委秘书长田水多、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以及钟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等一众常委们分坐两旁。 让宋远平吃惊的是,丁佩佩竟然也在会议桌的后排就坐?她不施粉黛,柳眉微蹙,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宋远平走过去和蔡廷舟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两句,坐在了他的右手旁边。 蔡廷舟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世界。随后,他双手自然的垂放在会议桌两侧,强大的气场使他不怒自威,让原本的些许嘈杂声瞬间归于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讲话! “同志们,我受省委领导的委托,携省监察委领导和纪委一干同志,到黄州市调查宋远平同志被检举的事件。经过同志们一个阶段的努力,到今天,终于有了初步结果!” 蔡廷舟没有一句开场白,直接切入了正题。 与会者的神情更加专注,他们身体前倾,全神贯注的聆听领导的讲话。手中的笔随时准备记录重要指示,不敢有丝毫懈怠。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仿佛也在遵循着这严肃会议的节奏。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紧张且正式的气息,唯有蔡廷舟严肃的话语声在会议室有条不紊的回荡。 “可悲可恨呐同志们,某些别有用心之徒选择性地妄想诬陷我们的一位好领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这封举报信完全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举报信中有两条非常令人气愤,这是要把宋书记置于死地呀同志们!写信人胆大妄为,肆意污蔑领导干部,完全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但是他们忘了,我们的党绝不会随意处理一位好的领导干部!” 蔡廷舟一开始就用了“别有用心之徒”,显然已经对这封举报信定了性。紧接着又用了“胆大妄为”,说明调查组不会轻易放过写举报信的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丁佩佩的头垂得更低了。李红兵暗地里和毛朝阳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分明透露出惊慌。 “遵照省委领导的指示,为了严肃严谨地处理举报信事件,省委专门成立了由省监察委领导、省纪检监察二室领导及监察二室多位工作人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我们联合调查组又联合黄州市纪委,分成了四个调查小组,兵分四路,沿着宋书记曾经工作过的路线,展开周密细致的调查走访工作。经过我们调查组四个小组十几天的调查走访,又找到几位关键的证人谈了话,得出了正式结论;宋远平同志与举报信中所涉及的内容毫无瓜葛,举报信完全就是杜撰的。那么我现在代表省委、省纪委宣布;从今天起,恢复宋远平同志黄州市市委书记的职务!” 蔡廷舟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而李红兵和毛朝阳的脸色则变得铁青,他们暗自祈祷,希望这件事能划上句号,省委千万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待掌声稀落下来,蔡廷舟话锋一转: “宋远平同志被污蔑陷害这件事并不简单,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阴谋迫害活动。省委要求我们调查组继续留在黄州做进一步深入调查工作。那么今天,咱们暂且不提宋书记这件事,先说个小插曲。黄州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同志强烈要求列席参加这次会议,她说有件事要在常委会议上当面说出来。经过我们调查组研究,同意了她的请求。丁佩佩同志,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讲了!” 第54章 红颜祸水 丁佩佩缓缓站了起来,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和脸上悲凉的表情让人倍感怜悯。 她目光冷漠的环视一下会场,语气缓慢且异常坚定: “各位领导、各位常委你们好,开会前,我请求蔡秘书长允许我参加了这次会议,在此我深表感谢。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当着调查组领导的面,当着所有常委的面,揭发、举报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帮助调查组揪出这些卑鄙无耻的官员,让大家真正认识他们隐藏着的丑恶嘴脸!” 会议室里顿时就炸了窝,常委们纷纷以惊愕、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丁佩佩。 李红兵和毛朝阳更是惊慌失措,他们生怕丁佩佩把自己牵扯进来,用近乎乞求的目光向丁佩佩传达着信号,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此刻,就连坐在蔡廷舟右手边的高学伟,也不禁觉得心惊胆战。 他和丁佩佩曾经有过两次鱼水之欢,在身体得到愉悦的同时,他思想上也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深知自己的行为无疑是枚定时炸弹,不知道这枚炸弹会在某一时刻爆炸? 此时此刻,这个被市委、市政府多数领导认定为“公交车”的女人,要舍身爆雷了! “在此之前,我想认真地介绍一下我自己。” 丁佩佩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毫不在意领导们和常委们异样的目光。 “我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里,我爸爸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也俗称为“瘸子”,他很早就掉在山崖下摔死了。妈妈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不告而别,留下我和弟弟孤苦伶仃,艰难生活。从妈妈走的那一天起,我所有的认知情感,意志,性格,世界观,价值观,以及心理状态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我父母赋予了我一张漂亮的皮囊,我发誓要利用我的美貌,以卑劣的手段走向仕途之路,来改变我和弟弟的命运。也许大家会嘲笑我,背地里骂我是婊子,我也风言风语听说过有人给我起了个“公交车”的外号,我并不觉得可耻,对这些我早已经麻木了。外面开放社会的各种冲击波不时与我相对封闭的意识相碰撞,促使生存在夹缝中的我不顾一切,以各种卑劣的手段匍匐在男人的世界里奋力挣扎,期望在利益重新分配时能分到一杯羹。” 丁佩佩身姿婀娜的宛如暗夜中盛开的罂粟,精致的面容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然而,在这副美丽的躯壳之下,却深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黝黑泥沼,在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个个躁动不安男人们的灵魂。 “每当我看到周围人的欢声笑语时,我觉得那些笑容都是对我的嘲讽,我脑海里会不断勾列出他们落魄的样子。我深知我的美貌就是无可匹敌的武器,在这种黑暗的心理驱使下,我准备将其化作伤人的利刃,去刺向每一个挡住我通往幸福与荣耀道路的人!” 会议室里静的可怕,丁佩佩在努力诉说着她自己的卑鄙无耻和阴暗的心理,可此时,所有人都知道,她如此的坦白后面,即将引爆一个足以震撼整个黄州市的惊天大雷。 “直到昨天,我认真回顾了我这些年的人生之路,我忽然意识到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值得。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绞尽脑汁获得我想要的生活,却都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想再过这种毫无尊严的、屈辱的生活,我也不想再昧着良心,和那些表面上是人、背地里是畜牲的杂种沆瀣一气,我要把我所知道的秘密都公之于众。在这之前,请允许我真诚地对宋书记说声对不起!” 她满怀愧疚、深深地对宋远平鞠了个躬,又接着说: “宋书记被人无故诬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可以说,我亲自参与了这场对宋书记的阴谋迫害活动!”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常委们议论纷纷,看来,丁佩佩并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她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某些人一起陪葬了! 李红兵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心里清楚,丁佩佩接下来要揭发的人,其中有一个必定是他李红兵。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试图劝导丁佩佩: “丁主任,你是不是精神上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或者家庭有了什么矛盾难以解决?你大可以和大家说嘛,大家都是同事,会帮助你的,何必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 丁佩佩凄楚地仰天大笑,那傲然的胸部随着笑声颤颤巍巍的,旋即,她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李红兵: “李书记,我的困难多了,你都能帮我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是个单身女人,你可以在我寂寞时帮我暖被窝。半个月前你还和我说过,宋书记倒台以后,你有把握取而代之,说只要我跟了你,田秘书长的位子就是我的,那你什么时候兑现呢?”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你这个疯女人,就因为前些天我批评过你,你就怀恨在心。大家千万别听她的一派胡言,她疯了,她完全疯了…… 李红兵语无伦次,他涨红着脸无力的呵斥着丁佩佩,苍白的为自己辩解: “前些天她曾经向我汇报说,宋书记确实纠缠过她,当时我就狠狠批评了她,哪知道她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大家可不要偏听偏信呐?” 还没容蔡廷舟说话,宋远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李副书记,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曾经纠缠过丁主任,那好,你说说我是哪一天,在什么地方纠缠过她?” “您误会我了宋书记,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是丁佩佩向我汇报说您曾经纠缠过她,我还批评了她呀?” 李红兵惊慌失措,竟然随便找个理由想替自己辩解,哪知道无意中又惹到了宋远平,他只能将谎言进行到底。 宋远平又看向丁佩佩: “丁主任,我希望你能当面向大家解释清楚,我和你有没有什么瓜葛?” 丁佩佩没有回答宋远平,而是拿着手机走向会议桌。她把手机放在会议桌上,调到录音设备上,打开录音: “也许在大家的眼里,我是个风流成性的放荡女人,对于这一点我不想反驳,可我也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你们大家好好听听这段录音吧!” 录音一开始是沙沙的一段杂音,十几秒后,是李红兵龌龊的声音: “佩佩,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每当我回到家面对我家里那个黄脸婆时,我脑子里装的全都是你,你都快把我想死了,来,让我亲一个!” 紧接着,是丁佩佩厌恶的怒斥声音: “你给我滚开,李红兵,你把我丁佩佩当什么人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我希望你自重一点!” 下面又是李红兵的声音: “呵呵……,丁佩佩,你这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了吗?省里的调查组就是来收拾宋远平的,他马上就要倒台了,他出了事,谁才最有实力接任市委书记?是不是我李红兵?你想开点吧佩佩,董胜利那个半大老头子你都不嫌弃,我年轻力壮的总比他要强吧?只要你跟了我,等我干了一把手,市委秘书长就是你的!” 丁佩佩惊慌的声音: “快松开你的脏手,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喊人了?” “来吧佩佩,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就给我一次吧?佩佩,只要你能从了我,我和我家那黄脸婆离婚行不行?” 录音放到这里,丁佩佩拿起手机,关上了录音。 李红兵绝望的嘶吼着: “假的,你这录音是合成的,你别想诬陷我。蔡秘书长,我冤枉啊,大家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婊子,我……,我是被这女人陷害了…… 常委们早就忘了会议纪律,等到录音一结束,他们一个个吃瓜的表情跃然脸上。 蔡廷舟怒喝一声: “李红兵,你别再狡辩了,有话到纪委再说吧!” 李红兵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眼里全是绝望,像是被施了魔咒,浑身哆嗦个不停。 从会议室外涌进来几位调查组工作人员,推推搡搡的把李红兵带出了会议室。 “丁主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蔡廷舟问道。 “蔡组长,我刚才说了,我要把我所知道的秘密全部公之于众。” 丁佩佩脸上带着瘆人的微笑,目光慢慢移向毛朝阳。她的笑在毛朝阳看来犹如一把带着血滴、锋利的刀子,一点点的,慢慢扎向他的胸膛。 “毛部长,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是让我把你抖出来呢?还是你自己把问题说清楚,你自己选择吧!” 毛朝阳的大脑轰然一声,犹如一方巨石压在他身上,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有了李红兵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和丁佩佩当面对质,他在努力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自己所做的肮脏事情他当然知道。 他曾经把宣传部当做了他的后宫,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除此之外,他还利用宣传部内部人事调整之机,按照职务的高低,部门的肥瘦划出等级,分门别类的大肆收受贿赂,干了四年多的宣传部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收了多少钱? 还有,丁佩佩那迷人的身姿就曾经把他迷得颠三倒四的,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他还念念不忘的想把她搞到手,而丁佩佩也真被他糟蹋了。 毛朝阳是董胜利身边的红人,由于害怕董胜利知道他和丁佩佩的丑事,会失去他的信任,毛朝阳还单独把丁佩佩约到过他的一个秘密据点,在这个肮脏而神秘的房间里,他用强硬手段玷污了丁佩佩。 事后,为了长时间占有她,李红兵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房间里的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下面那一层空间很大,里面摞着满满当当的未拆过封的百元钞票,上面那一格则是琳琅满目的珍奇异宝。他先从下面那层拿出十捆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又从上层挑出一只据他说价值百万的翡翠手镯送给她,以表对她的忠心,丁佩佩也由此掌握了他大量秘密。 得到了丁佩佩,他常常沾沾自喜,丁佩佩那美妙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可让他生气的是,丁佩佩借助董胜利的势力巧妙的和他周旋,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占到便宜。从开始到现在,他只享受过有限的几次欢愉。寂寞时他饥渴难耐,便继续威逼利诱那些有些姿色的女下属,和她们享鱼水之欢,然后再和丁佩佩做一下比较。他迷恋于这种奢靡荒淫的生活之中,常常不能自持。 这些偷腥行为他也一直在瞒着李红兵,他不敢让李红兵知道自己曾经染指过丁佩佩,有时候还故意在李红兵面前贬低丁佩佩,骂她是“公交车”,是婊子,以此来糊弄李红兵。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红颜祸水”这个名词起的极富有哲理性,当一个人被“红颜”所困扰时,“祸水”就会不期而至,他像个泥人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蔡廷舟冷冷的问道: “毛部长,丁主任说的都是事实吗?” 毛朝阳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他答非所问: “蔡秘书长,我有些内急,我要去卫生间!” 说完,他不等蔡廷舟允许,蹒跚着向会议室外走去。 蔡廷舟见毛朝阳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他有些不放心,便给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周青使了个眼色。 周青微微点头,跟着毛朝阳走向卫生间。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李红兵和毛朝阳接连被丁佩佩扒拉了出来,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蔡廷舟觉得,丁佩佩一个弱女子能当众揪出这些蛀虫固然让人佩服,但这种方法并不妥当。调查组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弄清楚宋远平被诬陷的事实,而并不是反腐。在没有得到省委领导的明确指示之前,不宜完全揭开这个盖子。 为了控制目前的状况,他只能先用缓兵之计: “丁主任,感谢你勇敢的揭露了这两个腐败分子。接下来,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调查组的工作,到市纪委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讲出来,同时,把你自己的问题也说清楚!” 蔡廷舟向门外等候着的调查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 两名工作人员走进会议室,一左一右立在丁佩佩两边,要把她请出会议室。 丁佩佩平静地说: “请蔡组长再给我点时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还要检举最后一个人!” 听到丁佩佩这句话,高学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和刚才毛朝阳一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我要检举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他指使人写了宋书记的检举信。” 丁佩佩平静如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丰满性感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些许笑意。 高学伟高悬的心又缓缓落进了肚子里。 宋远平被诬陷一事,他只是听说过,并不知情。既然丁佩佩要举报的人还是牵扯到这封举报信,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把自己说出来,这让他对丁佩佩既感激,又心生怜悯。 丁佩佩把话都讲出来了。蔡廷舟没办法再阻拦,他也只能示意丁佩佩继续往下说。 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丁佩佩,他们都想知道,究竟谁才是陷害宋远平的幕后主使人? 突然,周青气喘吁吁,一脸惊恐的跑进了会议室: “蔡秘书长,大事不好了,毛朝阳跳楼自杀了!” 第55章 省委会议小插曲 会议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常委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既好色又贪财的宣传部长,竟然会跳楼自杀? 蔡廷舟脸上瞬间凝固,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嘴角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证实他已经死了吗?” 周青哭丧着脸: “他是头朝地摔下去的,脑浆都出来了,没救了!” “你一直跟着他,怎么还会让他跳了楼呢?” “我是跟着他的,可他一进卫生间就迅速把门反锁上了。我也知道他可能有自杀的倾向,就拼命的撞门,门是被我撞开了,可已经晚了,他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下去了!” 后排坐着的丁佩佩,复杂的表情涌出了一丝愧疚。 她是痛恨这些人渣,但她只想把他们全都送进监狱,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并没有想着要闹出人命,这突然的变故让她茫然不知所措? “卫生间的窗户一般都很小的,他怎么会钻出去呢?” 蔡廷舟已经慌了神,他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是在问周青,还是在自言自语? 宋远平提醒他道: “蔡秘书长,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冷静,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调查毛朝阳为什么会自杀,而是要暂时封锁他自杀的消息。我的建议是;你马上回省里,向省委如实汇报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根据省委指示,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蔡廷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长长叹了口气: “也只能先这样了。远平同志,黄州市就正式交给你了,我们调查组马上就回省里。同志们,在这件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大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防止民间以讹传讹,避免引起社会恐慌!” 宋远平既然已经恢复了职务,那么作为市委一把手,他也做出了相应的指示: “同志们,毛朝阳同志的自杀很意外,也非常突然,这样的结果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在座的各位常委有责任、也有义务积极配合调查组管好自己的嘴,努力维护社会秩序,维持社会稳定。希望大家各司其职,以正常的心态,保持政府的日常工作状态!” 他顿了顿,又吩咐道: “郭书记,请你马上给公安局领导打电话,让他们立即派人过来勘察事故现场!” 郭开来答应一声,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去了。 蔡挺舟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丁佩佩,生怕再出现类似事件,于是找了个借口: “佩佩同志,你揭发了李红兵,毛朝阳同志也因此自杀了,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省里吧!” 丁佩佩没有说话,她其实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还有一个最让她痛恨的人没有落网,她实在是不甘心?现在的情况确实复杂,她也的确很危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宋远平被诬蔑一事一波三折,特别是毛朝阳的突然自杀,给本就复杂的事件蒙上了更多的阴影,也让黄州的政治局势暗流涌动,凶险无比。 此时的山南省委也为黄州发生的事情大伤脑筋。 本来嘛,派出调查组是为了应付上级某位领导的指示,也是为了还宋远平一个清白,谁也没想到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样一来,宋远平虽然已经证实是被人污蔑的,也有办法向上面交差了,但黄州市委副书记被审查了,宣传部长又跳楼自杀,这下面的工作就更为复杂,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省委来做善后工作! 当天下午,在听取了蔡廷舟的详细汇报以后,省委书记郑时淼不得不召开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对涉及此事的调查组负责人该如何处理,以及对黄州市下一步的工作部署。 省委小会议室里,白炽灯把会议室里照得一片通明。省委书记郑时淼居中而坐,他眉头紧锁,使他的眉头形成了深深的川字纹。他的目光看似很淡定的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实则早已焦虑不堪,思绪像是被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着。 省长陆季良,省委副书记夏墨林,省纪委书记秦峰,常务副省长赵存志,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省委宣传部长汤钰山,副省长刘怀洲,省委统战部长王相平,省政法委书记耿秋雨,省委秘书长王和平,省军区政委葛解放,金州市市委书记齐明等省委常委们,依次分坐在会议桌两侧。 郑书记无意识的轻咬一下嘴角,往日洪亮有力的声音此刻也变得低沉沙哑: “同志们,就在今天下午,前往黄州市针对宋远平同志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调查组所有成员也已经赶回来了。据蔡副秘书长汇报,宋远平同志的确是遭人诬陷,目前已经恢复了他的职务。另外,还有两件事要告诉大家,第一件事,黄州市市委副书记李红兵同志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已经被省纪委隔离审查!” 省委组成调查组深入下级政府调查,揪出一两个违法乱纪的官员很正常,大部分常委并没有显得多么吃惊。而坐在郑书记右手边的夏墨林,脸上却微微变了色。 而接下来的话,让郑书记话语间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疲惫与忧虑的颤音: “第二件事是个更坏的消息,就在今天上午,黄州市宣传部长毛朝阳同志,在开会期间突然跳楼自杀了!” 郑书记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嘈杂声。 这个消息无疑是枚重磅炸弹,让所有常委们为之震惊。如果说在调查期间落马一两位官员,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开会期间有常委跳了楼,那就要追究调查组领导的责任了。 郑书记眼神中透露出对此次事件的凝重思考,他仿佛看到了隐藏在这件事情背的凶险危机。而他,正站在这复杂局势的漩涡中心,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与压力,极力在这迷雾中探寻着正确的工作方向。 他先看向纪委书记秦峰: “秦书记,你们纪委要加紧对李红兵的审查工作,如果他真有问题,省委还要尽快安排其他同志接替他的工作!” 秦峰点头道: “会议结束以后,我亲自和他谈话,争取三天内有个大致结果,先给出个结论,不影响省委的统筹工作部署!” 郑书记又扫视了一下众常委们: “毛朝阳同志的自杀虽然是个意外,但调查组没有采取有效措施,致使被调查人跳楼自杀,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今天的会议一共有两个议题,第一个议题,我们省委该如何追究调查组领导的责任?第二个议题,黄州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已经落后了其他地市近二十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省委要紧急拟订出接替毛朝阳同志的人选。不管出了多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的正常进行。下面,大家针对这两个议题议一议吧!” 夏墨林首先发言,他显得十分严肃: “调查组在此次事件中处事不力,是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但是,我认为宋远平同志已经不适合在黄州市主持工作了。其原因有二;第一,事情是因他而起,现在闹出了人命,一定会引起其他常委们对他的排斥情绪。第二,宋远平同志工作方法简单粗暴,缺乏应急处置能力,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没有做出提前预判,这样的领导能力确实令人堪忧。” 郑书记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其他常委们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也沉默不语。 宋远平是古大海看中的人才,他喜欢宋远平耿直爽朗的性格,更欣赏他敢于碰硬、不畏强权的“黑脸包公”的倔强劲。宋远平能这么快从市长升任市委书记,一方面是郑书记对他的重用,另一方面,也离不开古大海的推波助澜。 此时,他看出来夏墨林居心叵测,这是把调查组的责任一股脑的全推给了宋远平。 古大海不容别人轻易对宋远平做出不公平的定论,毫不客气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夏副书记,你这话有些偏题了吧?我们所要讨论的是针对调查组领导的处理,和拟定出接任毛朝阳的人选,这和宋远平同志没多大瓜葛吧?” 夏墨林对于李红兵被隔离审查十分的不满,他现在只想把水搅浑,至于会是什么结果,他想走一步看一步。 他淡淡的一笑: “古部长,你我观点不同,我和你的看法截然相反。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是他宋远平,黄州市会出这么多的事情吗?当然了,这里面也不全是宋远平同志的错,可黄州市情况这么复杂,黄州的领导们对宋远平同志多有抱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开展。所以我认为,省委应该考虑撤换掉宋远平同志!” 郑书记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冷的注视着夏墨林: “夏副书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调查组已经说明了情况,远平同志明明是被人陷害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罪魁祸首呢?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黄州市的领导们会对远平同志心生不满呐?是有谁给你打过小报告吗?” 省委一把手的怒斥,让夏墨林扛不住了,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的: “您误会了郑书记,我没别的意思,我这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了黄州市接下来的工作更顺畅一些。” 郑书记神色更加严峻: “同志们,我在此要严肃的强调一点;基层的同志身处一线,他们面临着各种各样复杂且艰巨的任务,他们是政策落实的关键力量,不容轻视和怠慢,更不容轻易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在制定战略规划、布局、以及开展各项工作监督与指导时,必须尊重他们的付出与努力,尊重他们所面临的实际情况。我们要深入了解地市工作的局限性与特殊性,在不了解事实真相之前,我们要坚决杜绝形式主义与官僚作风,决不允许轻易对下面的同志做出负面评判!” 省长陆季良捋了捋花白的头发,语调也极其严肃: “我认为,既然调查组对远平同志的举报信已经做了落实,那么我们就应该对他给予充分的信任。我相信,对于接下来的工作,远平同志一定会不负众望,力挽狂澜。我也希望,我们省委不要过多干预他的工作,要信任,就要给他权利,要让他充分发挥出他的智慧与魄力,圆满完成省委交给他的各项工作任务!” 有了陆省长的明确表态,郑书记感觉轻松多了,他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他轻咳了几声,依然显得很严峻: “咳咳……,我和陆省长的看法一致。我们省委不光要让远平同志继续坚守在黄州工作,还要给予他充分的权利。古部长,散会后你打电话给远平同志,让他不要有任何顾忌,区、县干部调整方案由他拟定,黄州市所有常委都要积极配合他的工作。你可以明确告诉他,让他在会上明示,如果有谁不听他的调动,省委的板子就要落在谁的屁股上!” 夏墨林颓然的低下了头,这才叫做不自量力,傻里吧唧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难堪。 郑书记又接着说: “下面继续讨论刚才所说的两个议题…… 虽然蔡廷舟和宋远平接连下达了命令,要求市委、市政府各领导严密封锁毛朝阳跳楼的负面消息,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当天晚上,这件事已经发酵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传遍了黄州市的大街小巷。 周静雅的调职手续已经顺利办妥,她现在的正式职务是“山南日报社驻黄州市记者站站长”,这也算是省报高副主编对她的一个补偿。 周静雅老爸老妈都很传统,出院的当天,他们没地方住,周静雅的老妈执拗着非要继续住在宾馆里。第二天,哪怕宋远平穷尽了诚意,周静雅磨破了嘴皮,两个人说破了大天,周静雅的老妈也不允许一家人住在宋远平家里。在老妈强烈的要求下,高静雅不得已在市委西边的一个居民区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简简单单的,总算是有了个临时小窝。 安顿下来以后,周静雅的老爸老妈又有了新的计划。为了宝贝女儿,他们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和省城的房子都卖掉,在黄州市买个像样的房子,永远在黄州市安家落户。 这两天宋远平太忙了,一方面,他要派人安抚毛朝阳的家属。毕竟人家死了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死的,死者为大,市委该拿出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另一方面,他还必须每天晚上到周静雅家里拜访一下,以免在他父母面前失了礼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古大海几乎每天都要打几个电话,督促他尽快完成区、县干部调整工作。 古大海每一次打来电话都十分的焦急,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郑书记的指示,恨不得亲自过来督导工作。这种情况下,宋远平实在是没有理由推脱了,他决定,周三上午正式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方案! 第56章 风不平,浪不静 自从李红兵被省纪委隔离审查,毛朝阳跳楼自杀以后,市委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局面,相反,极大震慑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市委常委们。 周三一上班,省纪委秦书记就亲自打来了电话,给宋远平带来了一个利好消息;丁佩佩积极配合省纪委工作,不光揭发了李红兵任副书记时的贪污腐败行为,还从根到梢把毛朝阳生前的所作所为扒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为了减轻罪责,也主动揭发了李红兵…… 这个消息让宋远平士气大振,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利用李红兵、毛朝阳为反面教材,狠狠抓一抓干部风气了! 宋远平认为,狠抓干部风气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还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圆满完成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在此之前,必须要先完成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工作的调整。为了让常委们服服帖帖的按照自己的思路配合工作,他决定要实现权力集中。为此,他准备趁热打铁,不光在上午的常委会议上严肃干部风纪,还要亮出省委特赐的“尚方宝剑”。 常委会议定在了上午九点钟,开会前,田水多兴冲冲的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报到来了。 秘书张小宇见老板的智囊来了,忙不迭的沏茶倒水,宋远平也极为热情的让座。 这么多天没有向领导汇报过工作,田水多显得有些生份,也有些拘谨。 他讪讪的笑着: “宋书记您好,这些天我也没主动和您联系过,您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宋远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觉得应该时不时的替田水多紧紧弦,以免这位八面玲珑的秘书长思想上开小车,便故意开玩笑: “自从省委调查组来了以后,我这个办公室一直冷冷清清的。都说人走茶凉,我人还没走呢,这茶就已经凉了?你说老田,我能没点想法?” 田水多一怔,以为宋远平对他不满,连忙解释道: “按照省委调查组制定的条条框框,我是不能私下和您接触的,这点请您见谅。” 宋远平瞄一眼田水多的表情,见他一如既往的真诚,便挑起眉毛,呵呵的笑着说: “你呀老田,我好歹也在体制内混了快二十年了,调查组是怎么工作的我还能不了解?行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一口一个您了,在我面前用不着客气。说吧老田,找我什么事儿?” 田水多心里一暖,也就不再客气了: “李红兵被省纪委隔离审查了,毛朝阳又跳楼自杀了,咱们市委一下子少了两个常委,你是怎么打算的?” 宋远平稍一沉吟: “我看,还是让省委拿主意吧,稀的稠的都让咱们包圆了,省委领导会有想法的!” 田水多有些黯然: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 “怎么着老田,你是不是想挪挪地方?” 宋远平见田水多打不起精神,以为他想趁机上位?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我想举荐一个人,这个人搞宣传工作绝对是把好手!” 宋远平没表示反对,也没说同意,他笑了笑: “我倒是想卖你个人情,不过,你现在提这个有点为时过早,开完会你再考虑考虑,要是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会向省委提出你推荐的人选。” 田水多是个老油条了,马上明白了宋远平的意思: “也行,等开会你划上杠杠以后,我再做决定。”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点,两个人结束了聊天,田水多为了避嫌,先一步去了会议室。 对于这些例行的常委会议,宋远平驾轻就熟,他漫不经心的喝完最后一杯茶,这才步履坚定地走向小会议室。 常委们都已经到齐了,高学伟一反往日的傲慢态度,显得非常活跃,此时,他正在和郭开来聊的热乎: “我觉得吧,毛部长死的有点蹊跷?这丁主任也没说啥嘛,他到底是在怕啥呢?” 郭开来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却仍然选择自杀,那说明有比让他死更让他害怕的事情在挟迫着他。总之,他还是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所以呀,千万别做亏心事,不然的话,不光自己丢了命,还让子孙后代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秦玉洁在一旁冷笑道: “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他们不光一心向“钱”看,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能不出事吗?我看不光毛朝阳是这种人,说不定咱常委班子还有人偷偷觊觎某个女人的身子呢!” 这天聊的,秦玉洁一插话,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聊死了,反正高学伟就感觉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像是隔着衣服被秦玉洁看了个通透。 高学伟灰溜溜的退出了“群聊”,秦玉洁却刹不住车了,她一脸鄙夷的说: “远的咱先不说,就比如咱们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她的雅号为什么叫“公交车”?还不是有点势力的谁都能试试“公交车”的“性能”嘛。女人一旦不能自爱,那就彻底把自己毁了,可毁了自己,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吗?话说回来了,她这“公交车”一般的小市民能上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丁佩佩的事情只是存在于政府角落里的一个缩影,我们的政府还有很多个“丁佩佩”,她们扰乱了正常的组织程序,破坏了社会秩序,违背了公序良俗。我们的党政机关是为国家、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权利机构,不应该是藏污纳垢的场所。所以说,咱们黄州大小行政单位是到了该整顿的时候了,而我们在座的各位,有义务配合市委清除这些害群之马!” “好,说的好,我们市委不光要做好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还要严肃风纪,进一步加强纪律工作,督促所有党员干部,抛却一切私心杂念,回到正常的工作轨道上来!” 宋远平在门外就听到了几个人的谈话,当听到秦玉洁慷慨陈词时,他也听的热血沸腾,直到她结束了发言,这才走进了会议室。 宋远平接着说: “大家没忘记“黄州市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吧?小组到现在依然没有解散,我们要充分利用小组的专业优势,继续让它发挥自身优势,统筹解决各项工作难点和热点!” 见宋远平进了会议室,高学伟赶紧站了起来,热情的打招呼: “宋书记好,宋书记,我刚才还和同志们聊您呢,这才是说曹操~曹操到,哈哈…… 高学伟这番话过于夸张,开会嘛,二把手和一把手打不打招呼根本就无所谓,他这番热情简直有拍马的嫌疑。 宋远平也呵呵笑着回应: “我可不敢自比曹操,曹操逐鹿中原,统一北方,政治成就远非我所能及。他不光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其文学贡献也载入史册,《让县自明本志令》就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他的文章简洁明快,气势磅礴,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乃是三国时期无出其右的枭雄!” 众常委们于是纷纷鼓掌,秦玉洁竖起大拇指: “早就听说宋书记是大才子,今天真让我见识到了,有时间得多向您请教。” 鲁长风也笑着说: “宋书记,您干脆再来个典故让大家学习学习!” 宋远平一扫往日的阴霾,他逐渐收起笑容: “今天的常委会议非常重要,典故呢,我就不再说了,以后有时间大家共同探讨,现在请各位正式一点,咱们今天的会议就算是开始了!” 他目光凌厉的扫视了一遍众常委们: “同志们,周一会议上毛部长纵身一跃,打乱了我们正常工作计划,也为他不光彩的人生划上了可耻的句号!” 宋远平这几句话一针见血,毫不隐晦批评的语气。这让众常委们不淡定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书记会严厉斥责一位已经自杀的同事?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省纪委通过和丁主任的谈话,已经了解到毛朝阳生前所做出的种种令人不耻的行为。据丁主任说,毛朝阳自担任市委宣传部长以来,以卑劣手段强行和本单位多名女下属发生男女关系。借人事调整之机,利用职权,大肆收受下级干部贿赂,其收受的财物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会议室里一阵的寂静,除了宋远平激愤的声音以外,静的连常委们粗重的喘息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不能说毛朝阳死有余辜,但我可以说,这种领导干部败坏了党风,污染了社会风气,严重亵渎了党和政府的形象,给国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他就是不自杀,也逃避不了法律的制裁!” 宋远平一字一顿,每句话都讲的铿锵有力,他的讲话既感染了在场的所有常委,也让他们感受到了“腐败不除,愧对青天”的强烈责任感! “同志们,我们每次开会几乎都要提及反腐工作,但仍然有人不顾党纪国法的严肃性,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身在悬崖而不知勒马,现实令人痛心呐同志们!在日常工作中,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诱惑,我们作为领导,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往往是堕落的开端。一个红包,一段宴请,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对权力的觊觎和对公正的破坏。从一些反面案例来看,有不少曾经有抱负、有能力的干部,就是因为没能坚守廉政底线,在欲望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最终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也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更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我们再回到现实中来,如果说毛朝阳的腐败令人痛恨,那么接下来,我再讲一下我们的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李红兵和毛朝阳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证实我所言非虚,我提个人,中仓县的胡忠良大家都知道吧?据胡忠良揭发,每当到了干部调整的时候,就是他李红兵大肆敛财的时候。他不仅在家里收受贿赂,还在望山区农业路的一个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专门用于接待行贿人。这种贪婪成性的人,早就该被清理出干部队伍了。所以说,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要加强自我约束,要以这些案例为鉴,警钟长鸣啊同志们!” 对于宋远平的讲话,常委们并没有人觉得大惊小怪。反腐倡廉一直在进行着,大小会议也离不开反腐,时间长了,反而让人麻木了?对于李红兵的所作所为,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同在市委工作,谁还不知道点谁的底细?常委们都知道李红兵上面有人,董胜利在的时候又不对他加以约束,致使他胆子越来越大,无所顾忌,竟然明目张胆的向有需求的领导干部伸手索贿。 接下来,宋远平传达了省委领导指示,并明确表示,所有市委常委、市委、市政府党组成员,都必须与市委统一思想,在以后的工作中,凡涉及人事工作的,市委书记有监督权、审核权和一票否决权。此外,为了加快干部调整工作步伐,推荐出符合干部任用标准的高质量人才,市委组织部也同样拥有一票否决制。除上述两条,在推荐干部时,实行推荐人责任制。也就是说,每一位常委推荐的干部都将和常委捆绑在一起,一旦被推荐干部通过组织部考核上了岗,任期内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推荐人要负连带责任。 宋远平这番操作让在座的某些常委极为的不满。 这样一来,宋远平等于操纵了所有的人事大权,就连一直支持宋远平的秦玉洁,也拥有了一票否决权。 更让某些常委生气的是,这个推荐责任制很明显是把每个常委都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那这样的话,推荐干部将只有存在的风险,而无利可图。 高学伟率先沉不住气了: “宋书记,您划了这么多的条条杠杠,那干脆就不要实行常委推荐制。在推荐干部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谁都不愿意看到被推荐人犯了什么错误?假如一个干部在任期出现了问题,就要追究推荐人的责任,那我倒想问问,李红兵是谁推荐的?他的推荐人是否该负起责任?毛朝阳又是谁推荐的?推荐人是否也该负责任?” 宋远平并没有感到意外,你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有意见也很正常。 那么接下来,只能用非正常的手段来控制局面了。 第57章 后盾的力量 宋远平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高市长,你还有什么疑问,干脆就一块提出来吧!” 高学伟试图煽动大家的情绪,他极力鼓动道: “其他的我没什么意见,唯有您制定的干部推荐责任制,这一条我认为不妥。我觉得市委无论制定什么样的约束性规章制度,都应该由在座的常委举手表决、或是投票表决才能够决定。您这样张口就来,这还叫常委会议吗?常委们不就成了摆设了吗?” 宋远平仍是不急不躁,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说完了吗高市长?” 高学伟摆出一副斗鸡的架势,毫不示弱: “我说完了,宋书记,我所说的有没有道理,咱们俩谁说了都不算,可以让咱们在座的常委们评判一下嘛!”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我说了。” 宋远平仍然是微笑着: “刚才开会时,我已经口头传达了省委主要领导的重要指示。高市长,我请你认认真真的听清楚,是省委“重要领导”的“重要指示”!” 宋远平有省委替他撑腰,说话的语气十分强硬。他不光是说给高学伟一个人听的,他要让所有常委都明白,谁才是今天的话事人。当然了,不能说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也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对于宋远平的态度,高学伟是嗤之以鼻的。心里不舒服可以和宋远平杠上几句,“省委主要领导”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起的?哪怕是背后嚼舌头也不行,闹不好自己的前程就因为几句操蛋话混没影了? 宋远平不是嫩秧子,用不着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有时候你就是要拿出二百五的憨逼样子,让所有人都明白,不怕被误伤,你就过来试试? “省委“主要领导”明确指示,对于不能积极配合我的工作的所有常委,以及各部门所有领导…… 宋远平又一次刹了车: “高市长请你注意,省委“重要领导”所指出的所有常委和各部门领导,其中就包括你高市长。如果有人不听从我的工作安排,省委将以不服从组织领导工作安排给予严厉纪律处分。你如果认为我是扯虎皮做大旗,那你大可以试试就会知道后果?高市长,希望你下次开会时一定要认真听清楚,我在会上都说了些什么?不要在开会时思想上开了小车!” 宋远平一直都是似笑非笑,但他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充满了森森的杀意。 高学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宋远平怼的体无完肤,那个窝囊劲就别提了? 想要反驳回去,可人家宋远平手握着“省委领导”这副钢铁般的盾牌,攻击宋远平就等于是攻击了省委领导,再加上高学伟口才一般,尽管脑门子上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却硬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有个别想替高学委帮腔助阵的常委,此刻也不禁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黄州市近日祸事频出,一汪清水被搅动的浑浊不堪,致使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迟迟不能顺利开展,省委为此一定是大为光火。省委领导为了黄州市能尽快的、顺利的开展工作,口头政令也是迫不得已。 那么既然有了省委领导的重要指示,下级政府就要无条件服从。如果有谁胆敢在刀尖上跳舞,那无疑是玩火自焚。 高学伟一开始没觉得有多严重,他不是没有认真听宋远平的讲话,他只是认为宋远平借省委领导的指示假传圣旨,以此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和宋远平对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宋远平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的踱步,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高学伟的肩膀: “在座的各位都是咱们黄州市的顶梁柱,大家厅级的厅级,副厅级的副厅级,一个个身处高位,那么就要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要有服从领导的意识。在大是大非面前,组织纪律是坚不可摧的最后一堵铜墙铁壁。宋市长,这方面我希望你多向丁佩佩同志学习!” 宋远平突然扯上了丁佩佩,让高学伟一头的雾水?同时,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宋书记,您说清楚点,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远平压低了声音,近似耳语般的轻声说: “高市长,有时候清楚不了糊涂了。丁佩佩同志虽然身在省纪委,但人家知错能改,她主动配合省纪委工作,把所有她所涉及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你有没有兴趣猜一猜,丁主任都会交代些什么呢?” 高学伟心头一震,顿觉脊背上凉飕飕的,他嘴巴像是被缝上了丝线一样,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虽然他暂时弄不清丁佩佩究竟都交代了些什么?但她万一说出了两个人的苟且之事,值此省委盛怒之下,那自己这个市长也就干到头了。而这件事宋远平肯定知根知底,如果他当众把事情讲出来,那自己总不能学毛朝阳吧?真到了那一步,吃什么都不香了? 宋远平又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他抬高了声音: “宋市长,对于干部工作调整方案,你还有什么宝贵意见要提出来吗?” 看着宋远平那嘴角微微翘起的笑意,高学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人家宋远平能这么快升迁到书记的位置上,靠的不是运气,人家靠的是实力。和他斗智斗勇,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既然他没有和自己翻脸的意思,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么,只有老老实实配合他的工作,也许在他的斡旋之下,自己方能安然无恙。 此刻,他只能俯首称臣了,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恐慌,声音还有些许颤抖: “宋书记,我刚才认真考虑了许久,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我觉得您刚才提出的干部推荐责任制很有必要!” 我操,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高学伟出人意料的表态,让众常委们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巴?难道高市长被宋书记施了什么魔法?刚才他还一个不服,两个不忿的,宋书记和他耳语了几句,他立马就乖乖就范了,这是什么鬼操作? 高学伟虽然服服帖帖的败下阵来,宋远平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有高学伟这种想法的常委不仅仅他一个,只有从思想上解决根本问题,接下来的工作才能够畅通无阻。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然后面带微笑扫视了一下常委们,显得十分真诚: “同志们,也许大家会认为我独断专行,有意想把控人事大权?但大家认真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没有约束大家行为的规章制度,市委岂不成了一盘散沙?那省委交给我们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说到干部推荐责任制,我还想和大家多聊几句,我认为制定这个制度非常有必要。首先,我们大家所看到的、已经出了问题的干部就有咱们市委原副书记李红兵,其次是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再加上一个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除了这些市直干部,中仓县出了个胡忠良,通山县县长陈全贵马上也要被双规,还有,台前县县长李清源被他老婆当场捉了奸。同志们,这么多的问题干部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领导在推荐干部的时候并没有尽到责任,我说句更难听点,这些推荐人是否得了被推荐人某种好处也未可知?所以说,我制定这个规章制度目的,是为了要求大家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掺杂个人感情和任何权钱交易。从侧面来讲,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没有这道政令约束,你们推荐的干部将来出了问题,到时候你们会追悔莫及!” 大道理常委们当然明白,这种程序式的讲话他们不关心,他们所要关心的是,自身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 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开来弹了弹烟灰,轻咳了两声: “咳咳……,同志们,作为市纪委书记,我认为干部选拔改革与纪委工作息息相关,为此,我也想讲上几句。我个人认为,宋书记所提到的干部推荐责任制意义非凡。领导干部作为事业的引领者与推动者,其素质与能力直接关乎工作成效与组织命运。推荐者肩负着为组织选拔优秀人才的重任,建立责任制可以有效避免推荐过程中的随意性与主观性,防止因私人关系、利益勾结而推荐不称职的干部。这一制度促使推荐者秉持公正、客观、负责的态度,深入考察干部德、能、勤、绩、廉等多方面表现,精准筛选出德才兼备者。也只有这样,才能提升干部队伍整体素质,保障各项事业在贤能干部带领下蓬勃发展!” 郭开来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喝了口茶,他又把话题扯向了反腐: “关于反腐工作,我还想多说两句。反腐工作至关重要,它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基石,是保障国家长治久安的关键。腐败行为如蛀虫般侵蚀着公共资源,破坏了社会信任体系,阻碍了经济健康发展,使民众利益受损,社会矛盾加剧。坚决反腐能够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确保权力不被某些腐败分子滥用,使其真正为人民服务。反腐工作也可以增强政府公信力,激发社会活力与创造力,为国家可持续发展筑牢根基。” 郭开来是个大烟囱,此时,他耐不住邻座方行舟吞云吐雾的吸引,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老方,借一支烟抽。” 方行舟呵呵一笑: “你烟又抽完了?你记住老郭,加上这一支,你一共欠我五支了,记得还我哦?” 郭开来夺过方行舟递来的香烟,急不可耐的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两股灰白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间缓缓喷了出来,还真像两个烟囱。 正当大家以为他结束发言时,他却又有了精神: “同志们,对于宋书记,我想要说的更多,由于时间关系呢,我只简单表个态。宋书记来黄州时间不长,但在他有限的工作日子里,不管是对干部调整工作或是反腐工作,他都非常认真负责。包括这次我们市纪委进行中的全市范围内反腐工作,也是宋书记亲自安排布置的。我这个人脾气有点倔,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夸过哪一位领导干部?但今天我必须破个例,我们纪委坚决拥护宋书记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如果说高学伟的讲话是不得已而为之,郭开来的发言则说的都是心里话。 作为市纪委书记,郭开来讲话非常严谨,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绝不掺杂半点水分。也许是职业造就的性格,他常常黑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他二两豆腐钱似的,以至于他略微有些黑的脸庞显得更加严肃。从面相和职业来看,他更适合叫做“黑脸包公”。他所主持的工作会议,除了对某人提出批评,还从没有表扬过任何人,而今天,他确实为宋远平破了先例。 德高望重、又极具权威的纪委书记郭开来的讲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既然三位大佬达成了统一意见,就等于这个方案实质上已经通过。其他常委就是心存不满,也难以改变事实。大势所趋,只有顺应主流,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最佳之策,会场上再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 局势已经得到全面的控制,宋远平心里有了底,准备开始他第一步的工作计划。 天气有些闷热,才刚进五月份,小会议室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同志们,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被省纪委留置了,已经不能正常工作,而办公室的工作恰恰至关重要。因此我决定,她的职务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同志接任,请同志们举手进行表决!” 正常的机关内部工作调整就更没有人说什么了,更别说书记亲自点的将?于是大家纷纷举手,宋远平粗略看看,没有人持反对意见,特别是高学伟,他是第一个举手的人。 事情办的出奇的顺利,王德昌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正式调整为市委办公室主任。 王德昌被调整走了,市政府办公室又缺了个主任。高学伟一直得不到机会安插自己的人,这下子顺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便趁机提出了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接任人选。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宋远平很照顾他的面子,他也第一个举手表示同意。其他常委仍然没有人持反对态度,两个主任顺利调整完毕。 宋远平又详细布置了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任务。为了加快工作进度,经过常委们研究,成立了“干部调整专项工作小组”,宋远平亲任组长,秦玉洁为副组长,高学伟、郭开来、田水多为工作小组成员。会议还划分了区域包干制度,每一个成员必须承包两个以上区、县干部调整任务。 至此,拖拖拉拉近一个月都没有开展的干部调整工作,到今天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58章 一波三折 市委常委会召开后的第二天,宋远平本就不是太平静的生活,就更加热闹了。 早上还没起床,手机铃声就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他的大学同学,市委党校教务处处长丁原打来了电话,不用说,肯定是有求于宋远平。 丁原是个知识型人才,对于马克思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深入的研究,他的职称比他的职务更要光鲜,现在已经是资深教授级别了。 丁原不光是宋远平的大学同学,两个人还都是平山市贡山县人。上大学时,丁原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条件稍好一些,而宋远平缺吃少穿的,是学生里面的“贫困户”,丁原没少接济他。大二下半年,正值秋收之际,姐姐要忙家里的农活,还要照顾多病的老父亲,没来得及给宋远平送生活费。宋远平兜里只剩了九块钱,每顿饭只敢买一个馒头,白菜萝卜都吃不起了。后来九块钱吃馒头也吃完了,又羞于向同学们张口借钱,硬生生喝了几天白开水充饥,几天后,挺精神的小伙子饿的头晕眼花,一张脸成了菜青色。 丁原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是不是病了?宋远平还嘴硬,说他这是为了补课熬夜熬的。后来丁原逼着他去校医务室让校医看看,他这才说了实话。丁原二话没说,慷慨解囊,借给他二十块钱,又把家里做的香喷喷的瓜豆酱给他弄了一大瓶,他这才坚持到姐姐给他送来生活费。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宋远平穿了数年的棉袄历经几度寒冬,外面那层袄面惨不忍睹,大洞摞着小洞,小洞又连着大洞,补都没办法补了,就连里面的棉花也变成了土灰色,硬邦邦的,上课时,他冻的牙齿直打架。丁原有两件棉袄,硬是塞给他一件,他这才勉强熬过了那个冬天。 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困境如荆棘丛生,施于援手则暖人肺腑。锦上添花虽显华丽,不过是在已有的富足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而已。雪中送炭则弥足珍贵,它是黑暗中划破寒夜的火柴,是饥寒交迫时送上的一碗热粥。于困厄之际,那一份真挚的援助,更传递了珍贵友谊的温度。 每每想到丁原对他的无私帮助,宋远平常常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也由此深刻理解了,世间最珍贵的友谊并非源于辉煌时的前呼后拥,而是落魄时的不离不弃。 毕业以后,宋远平姐姐出嫁和他自己结婚,丁原都给他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所以说,两个人是同学+朋友的关系。 丁原在单位朝九晚五工作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从党校调出来,有人去了某市政府工作,有人去下面的县干上了副职,他们算是真正迈进了干部行列。丁原看人家混得风生水起的,有些眼红,就有了调职的打算。想要真正融入官场,绝非是件容易事,只凭学历、能力和资历是远远不够的,没有伯乐牵线搭桥,就算是进了政府也只能干个虚职。丁原扒拉来扒拉去,也只有自己的同学+朋友宋远平能帮上忙了?丁原知道宋远平是个犟驴子,违反原则的事情很难从他这里行的通,可除了他,丁原的朋友圈没人有这个能力。 中国人讲究的是人情世故,宋远平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也需要人情往来。他明知道丁原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情理上,他抹不开面子,道义上,大学时代人家没少帮他。可一想到组织原则性,他就又犯了难? 丁原一开始并没提到工作的事情,他笑着说: “远平,听说你现在是黄州一把手了,恭喜恭喜!” 宋远平苦笑道: “老同学,你只知道我当了市委一把手,难道你就没听说我前些天被人举报了?” “举报?” 丁原的语气有些诧异: “你这样清高的人还会有人举报你?” 宋远平叹气道: “所以说官场深似海,一旦踏进去,到处都是大浪暗礁,跟本左右不了自己的方向,一不小心就会翻了船。丁原,我倒是很羡慕你,你在党校工作算是选对了路,咱俩比较起来,还是你活的轻松!” 丁原也是个直脾气,宋远平的话让他听起来很不舒服,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 “你是说风凉话吧远平?我熬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副处,这也让你羡慕?” “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只看到我有多光鲜了,哪会知道我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 丁原轻蔑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宋大书记,你就别在我这里诉苦了,你当然经历过风雨了,上大学时你还吃不饱穿不暖呢,这我能不知道?” 宋远平握着手机的微微颤抖着,丁原的话揭开了这尘封二十多年的心酸往事,也让他对丁原充满了愧疚感。 “我还没有说啥呢,你就想把我拒之千里之外?算了,这世界上总有人会过河拆桥,我这一介书生就不打扰了!” 丁原的语气越来越刻薄。 宋远平的心揪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位老同学理解他? 吭吭哧哧了半天,他还是委婉的说: “丁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丁原哪会听得进去?他继续发着牢骚: “行了远平,我又不傻,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怕我给你添麻烦吗?我算是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人呐,永远不要相信什么友情,那就是个狗屁!”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原,我从没忘记大学时你对我的帮助,你误解我了…… 丁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什么误解不误解的?我知道你宋远平清高,你是党和人民的好领导,算我高攀不起行了吧?再见!” “丁原,你听我解释,丁原,丁原…… 电话里一片忙音,宋远平拿着手机呆呆地发愣? 这个电话接的,丁原还没有提出要求就又把电话给挂断了?看来他的态度很明确,以后怕是要和宋远平绝交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难道是我错了?宋远平痛苦的纠结着,到底应不应该帮他呢? 其实这种情况他已经提前想到过,可人情这东西实在是无解,要不你就妥协,要不你就坚持原则,否则一旦松了口,下面的事情就会更难办。 宋远平闷闷不乐的起了床,洗漱完毕,吴倩倩已经把早餐端上了餐桌,她转过身,又忙着喊晨阳起床去了。 宋远平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早餐,没有一点胃口。 等吴倩倩把晨阳喊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来到客厅,宋远平还没有吃一口饭。 “您怎么了首长,是不是早餐不合您的胃口啊?” “我想问你个问题。” “您问吧!” “倩倩,假如你的朋友让你办一件违反你原则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我一个小保姆,谁会托我办事啊?” “我是说假如。比如说你一个最好的朋友找你借钱,而你又没钱,可你又不想让他失望,你会怎么办?” 吴倩倩拢了拢秀发,稍一沉思: “如果是我最好的朋友,哪怕是我借钱也要帮他,人这辈子谁还没个难处?常言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宋远平无语了。 本来想从保姆这里找到一点启发,或者能寻求点安慰,可实际情况远不是这样,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自己相悖? 吴倩倩眨了眨眼睛,她突然醒悟似的说: “首长,我想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了。是不是您的朋友求您办事儿,而您既不想违反原则,又不想把您的朋友得罪了,所以您才会烦恼啊?” 宋远平眼前一亮: “对对,你说的对倩倩,就是你说的那样。早上我接了个电话,确实是有位朋友托我办件事儿,我觉得有些为难,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吧,只要他有真本事,您就量才而用呗?” “量才而用?” 宋远平若有所思,他不禁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也是啊?我还真是一根筋,别人推荐的干部就一定是好干部吗?来找我的人也并不都是些窝囊废,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经得起考验的,有些甚至是业务精英,从中挑选一些德才兼备的干部没什么不好!” 吴倩倩掩着嘴笑: “首长,您别想那么多了,饭都快凉了?” “不想了不想了,吃饭!” 饭还没来得及吃完,手机又响了,宋远平一看手机,不由傻了眼,姐姐也来掺和了? “姐,你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姐姐像是有些为难: “远平啊,昨天晚上咱三官乡的赵乡长来咱家了,还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他还说让我问你好…… 宋远平连忙打断了她: “姐,你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呢?再说了,咱们贡山县归平山市管,我在黄州上班,这八竿子都打不着,他找到你又能办什么事呢?” 姐姐很委屈的语气: “我告诉你远平,人家也没说让你办什么事儿,人家每年都到咱家好几趟,每一次都带好多东西。一开始我是不打算要的,可人家非要把东西留下,我也没办法呀?” “姐,他们为什么会给你送东西,你心里不清楚吗?不就是因为我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他想争取一些项目。现在又是黄州市市委书记,他又想凭着我的关系调动工作。昨天晚上他都拿了什么东西,你一件一件拆开看看?” 姐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连忙应道: “你先别挂电话,我把这些东西都拆开看看。” 宋元平有些上头了,千算万算,老家没有算在内? 这位张乡长算计的太精明了,自以为凭借老家的关系行贿就能让他宋远平间接影响到他的前程,简直是无孔不入的水银,有一点点缝隙就要渗透进去,千方百计的想拉上关系,为他们的仕途之路增加筹码。可现在的官场风气就是这样,不正之风很难遏制,这就是人情社会的弊端。 间隔了两分钟不到,只听姐姐惊叫一声: “哎呀远平,还真让你猜到了,有个包装盒里装的全都是钱,这该怎么办呀?” 宋远平一阵的头大,他语气十分严厉: “还能怎么办?你马上把这些钱,连同那些礼物一件不少的全部还给他,要快!”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把东西退给他!” 宋远平又嘱咐道: “关键是那些钱,你千万不要忘了还给他!” 姐姐匆忙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宋远平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容他缓过劲儿来,电话又响了。 看了看手机,还好,这个电话是秦玉洁打来的: “宋书记您好,您吃过早饭了吗?” “噢,是秦部长啊?我正要找你商量个事呢?” “那您先说宋书记。” “咱们市建委的邹礼文同志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通山县的县长陈全贵问题很严重,我估计他这次过不了市纪委这一关,我的意思,把礼文同志调整到通山县任县长,你认为他行不行?” 秦玉洁笑了: “我不是说过嘛,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您说他行,那他就是行!” “你别打哈哈玉洁同志,干部调整工作是严谨的,你们组织部对下面的干部更了解,我想先看看你的意见。” “我还真了解礼文同志,以他的能力,在建委工作确实是大材小用了,要我说,让他干个书记也不算为过!” 宋远平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那好玉洁同志,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了,你把礼文同志列入第一批干部考察名单,要尽快派人对他进行考察!” 秦玉洁一面答应着,一面又有些着急地说: “我也有点事要向您当面汇报,您能马上来市委吗?” 宋远平顿觉心里一慌: “这么着急吗?” “是有些着急,要不然,我现在去您家也行?” “那就不用了,我马上就去办公室!” 还不到上班时间,市委大院冷冷清清的,宋远平匆匆来到办公室,秦玉洁已经在办公室外面等着了。 进了办公室,秦玉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按照干部工作调整,凡是今年干满了五年的区、县级一把手,都要和其他区、县一把手对调,这样就有人欢喜有人愁,铜山县的县委书记马友仁就很不愿意离开铜山。 黄州市全境以山多水多,资源丰富着称,其中金矿、锡矿、锰矿、铬矿等贵金属矿撑起了黄州经济的半边天。铜山县之所以叫做“铜山”县,就是因县域内的“铜山”而得名。铜山盛产铜矿,并且体量非常庞大,据省勘测院勘探测明,其铜矿可连续开采两百年而不枯竭,是铜山县革开放以来的经济支柱。靠着铜山的铜矿开采,铜山县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县域gdp在全市十六个县区连年排在前三。铜山县县城也因此大放异彩,高楼林立,道路宽阔,大型商超、购物广场、各种商务中心应运而生,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也有些区、县情况大为不同,比如金昌县。金昌县听上去很大气,其实和“金”毫无半点瓜葛。山倒是不少,水资源也很丰富,不过,这些看上去连绵几十里、上百里的秃山,不仅没有任何矿产资源,就连种点绿化树都很难成活。如果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也有发展的盼头,可让人挠头的是,金昌县除了那些秃山清水,要啥没啥,工业也极不发达,整个县域连个像样的企业都没有。由于税收少的可怜,县财政经常入不敷出,县领导有心干点事业,往往会被有限的财政收入所扼制,说金昌是“穷山恶水”,一点也不冤枉。 昨天下午,根据市委的安排,组织部把铜山县县委书记马友仁和金昌县的县委书记扬佑军进行了对调。马友仁得到消息,组织部还没谈话,他就扬言;如果把他调到金昌工作,那他就辞职不干了!” 第59章 三进通山县 秦玉洁据实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本以为宋远平会大发脾气,但出乎秦玉洁的预料,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宋远平大学毕业就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知道基层干部注重的是实打实的利益。他们关心的是工作单位的肥与瘦,领导区域范围内有没有可持续发展空间?做出点政绩上级领导能否看的到,听的见?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他们都要精打细算,一旦与期望值悬殊太大,就要闹点意见来宣泄情绪。至于马友仁拿辞职来要挟市委,完全就是扯蛋,他只不过想赖在铜山县不走而已。 宋远平深入浅出的分析马友仁不想挪窝的原因: “马友仁闹点情绪也很正常,他们富裕一些的区县想干点政绩很容易,人家家底丰厚,随便拿出点钱搞几个项目就能为自己增光添彩。出了成绩,上面的领导就会把他们视为能干事、肯干事的事业型人才,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能人”,到了换届的时候,升迁调动就首先会考虑到他们。而那些身处贫困地区的区、县领导想要干点事情确实很难,政府没钱,资金得不到落实,再好的项目也难以为继,辛辛苦苦干了几年想弄出点名堂,结果总是铩羽而归?这就让上面的领导轻看几分,会认为他们是尸位素餐、是只会喊口号,不能干实事的无能之辈。” 秦玉洁点点头表示认同,她仍担忧地说: “话虽然这样说,可如果都像马友仁这样,发展迟缓的区县领导都争着想到富裕一些的地方工作,而富裕地区的领导干部又不想到贫困的区县任职?这样一来,下面的工作还不得抓瞎呀?” 宋远平对人事工作有丰富的经验,张嘴就来: “秦部长,这就需要我们多动脑子了,比如干部们的级别待遇、提级升迁条件。愿意到困难地区任职的干部,我们可以在组织政策上给予倾斜,干满一届的正职领导干部,由市委、市委组织部优先向省委推荐提级升迁。副职干满任期的,经市委组织部考核过关,可酌情升为正职。对于不愿对调到贫困地区的正副职领导干部,我们绝不能迁就,市委,市委组织部要联合出台硬性规定,五年任期一到,统一到市级各局、委、办坐冷板凳!” 秦玉洁点头笑道: “还是您的办法多,有些领导干部确实安逸惯了,他们安于现状,思想意识深植享乐主义,这种情况很危险,是应该给他们敲敲警钟了!” 宋远平稍稍沉吟了一下,便做出了工作部署: “秦部长,干部调整工作不能因为个别区县领导有抱怨情绪而拖了后腿,你们组织部今天就开个部务会议,出台相应的干部使用规则,形成文件,马上下发到各区县!” “好的,我马上让办公室刘主任通知开会。” “秦部长,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还有点问题需要请示您,如果出台了这样的措施,那昨天的会议上,常委推荐的干部人选,是不是也纳入干部使用规则之内?” 宋远平霸气侧漏,语气极其严肃: “这与干部使用规则并无冲突,常委们所推荐的人选也要纳入干部使用规则之内。如果有常委不服气,你可以使用你们市委组织部的一票否决权给予否决,组织就要有组织的严肃性,不管是谁,所有领导干部一律平等对待!” 谈话进行到这里,市委办公大楼已经陆续有人来上班了。特别是七楼,七楼有好几个办公室都是围绕着市委书记工作的,他们可不敢偷懒,基本会提前二十分钟来上班。 作为宋远平的贴身秘书,张小宇深知这些天领导会很忙,他在市委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走,他刚进了书记办公室,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前后脚也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郭开来来不及寒暄,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宋远平: “宋书记,您亲自抓的通山县三郎小学学校筹建出了点问题,昨天有人寄来了一封关于通山县林业局强买农民山林的举报材料,您看一下。” 宋远平接过信封,拆开信封粗略看了一遍内容,眉头倾刻间便皱了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某些人为了敛财,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山里的老百姓种点树容易吗?他们当官的竟然巧立名目,强行贱卖人家的固有林产,这简直是违法犯罪!” 郭开来显然也很气愤: “本来我想派几个人到通山县了解一下情况,要狠狠打击他们这种歪风邪气。后来想着这个学校的筹建是您亲自抓的扶贫助学项目,我认为还是让您亲自处理比较合适?” 宋远平略一沉吟: “这样吧郭书记,咱们俩亲自到通山县走一趟,如果举报材料反映属实,你们市纪委要从重从严严肃处理,我倒要看看,这些官老爷除了欺压百姓,每天都在干什么?”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就走,查明情况现场处理,时间上赶得紧一些,咱们上午去下午还要回来!” “这么急?用不用让办公室准备一下?” “到基层工作要轻车简行,让办公室主任德昌同志一起去,通知市委党校的丁原同志,让他也下去见识见识!” 郭开来有些纳闷,王德昌是市委办公室主任,让他陪同是应该的,可是让一个党校教务处领导也过去,这就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宋远平看出来郭开来心存疑惑,他爽朗的一笑: “通山县是个穷县,历经这么多的领导干部,都没能改变通山县的贫困面貌。而丁原同志不光精通党史,了解时事政治,他对县域经济发展也有独到的眼光。我想让他过去看看,围绕通山县的特殊地貌,拿出一个统筹的、可持续性发展的经济改革方案,使通山县的人民群众及早解脱贫困!” “您是想让丁原同志去通山县主持工作吧?” 秦玉洁一语道破了宋远平心里的想法。 宋远平大大方方的承认: “只要他有这个工作能力,好钢就是要用在刀刃上嘛!不过,通山县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这要看能不能留住他了?如果他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畏艰苦,踏实工作,让他配合礼文同志主持通山县的工作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市委党校,刚到单位上班的丁原突然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让他马上到市委,跟随市委书记宋远平到通山县调研工作。 不用说,这个通知是宋远平授意的。这让他既感到兴奋,又为早上的事情感到后悔,还是错怪宋远平了。 作为市委书记,宋书记必须要以身作则,如果他不能秉公领导干部调整工作,那其他市委领导也会上行下效,有禁不止,有令不行,这也是市委领导工作的难点之一。而自己也太过于莽撞了,竟然以大学时曾经帮助过他作为道德绑架的筹码,这不应该是一位正直干部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自身既得利益受到损害时,就会把过错归咎于他人身上,而不会替别人着想。一旦事情本身发生了质的变化,那么主观看法就又是另一回事。此时的丁原不仅为早上的事情后悔不已,他更不想让宋远平为了自己的仕途而违反了组织原则。 纠结了良久,他还是给宋远平打来了电话: “远平,早上的事情全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让我去通山是什么意思,我真诚的谢谢你。可我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我就不陪你去通山县了!” “你理解错了丁原,我让你去通山县考察工作光明磊落,又不是偷偷摸摸的?通山县是咱们山南省省级贫困县,既没有大型工业企业,又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他们急需改变落后贫穷的面貌,而你又想施展抱负,这既是你自己的机会,也是通山县几十万父老乡亲们的机会。我说这些不是处于私人感情,而是完全出于工作的需要。你要是怕困难,不敢接受挑战,那你就不要来,要是有志气,有决心,你就和我一起到通山县看看!” 宋远平和丁原二十多年的关系了,既是同学又是朋友,当然了解他是怎么想的。至于他去不去通山县,宋远平决定,让他自己拿主意。 电话里传来丁原粗重的喘息声,他明显很激动: “啥都不说了老同学,跟着你干我心里踏实,等着我,二十分钟内我赶到市委!” 说是轻车简行,除了宋远平、郭开来、王德昌、丁原、秘书张小宇、司机唐玉国,办公室还是派了几名同志陪同。如果需要跑腿的工作,总不能让领导们去办吧?这一来二去的,还是组成了个小型车队。 宋远平特意邀请丁原上了自己的专车,秘书张小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后排有宋远平、王德昌、丁元三个人,五个人把这小车挤得满满当当的,气氛倒是很热烈。 一行四辆车前后排列着队形,一起向通山县进发。 王德昌一上车就苦丧着一张脸: “宋书记,您这是非要把我这半条命给折腾没了呀?” 宋远平笑道: “你就别抱怨了德昌,这要是比起来当年红军战士们翻雪山,过草地,要比那个滋味强上一百倍了,你呀,就权当是忆苦思甜吧!” 丁原也和王德昌很熟络,王德昌曾在市委党校进修过,算上这层关系,两个人也算是师生,丁原打趣道: “你呀德昌,你这就叫做生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都想和市委领导套近乎,他们人托人,关系托关系,只想和领导有一面之交。你倒好,天天和宋书记在一起工作,反倒是叫起苦来了?” 王德昌脸上的表情极其滑稽,眉头是皱着的,可脸上却又带着微笑,他双手合十: “我错了,我向二位领导检讨,这回哪怕是把我肠子颠出来,我也不叫一声苦!” 丁原被他这种复杂的表情逗乐了: “你呀德昌,你这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也不知道你这表情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宋远平只是笑,没有接他们的话茬。 王德昌受不了丁原这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岔开话题: “丁教授,算我求你了,你给我留点面子吧?你不是和宋书记是老同学嘛,说说你们俩上大学时候的趣事呗?” 丁原知道自己这张嘴不饶人,也明白王德昌这脸上是挂不住了,于是转移话题: “我和宋书记是大学同学,我们俩一个脾气倔强,一个只认死理儿,我们是张飞遇李逵~谁都不说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老想着能有机会和远平一起工作?可命运使然,宋书记一毕业就进了政府,我呢,本来学的是经济,这阴差阳错的把我调到了市委党校工作?说实话,市委党校就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我从经济专业转型为思想政治教育专业,虽然职称有了,职务上组织也没亏待我,可看看远平现在,我还是眼红嫉妒恨呐!” 王德昌听的津津有味: “反正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给我上了一节党课,继续聊呗…… 十点多,车队到了通山县收费站,出了收费站,王德昌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想起上次自己那个糗样,他就觉得心惊肉跳的,如果那条烂路没有按照宋远平的要求去修整,那这次免不了还要遭罪。 走了二十多公里的盘山公路,车队又来到了那条破破烂烂、弯弯曲曲的碎石和黄土结合的路面。路面看来已经修整过了,表面大部分是煤渣和碎石,应该是先用铲车推平,然后还用压路机压了压,但远没有达到宋远平要求的条件。 宋远平脸沉似水: “你们看见了没有,这条路二十天前我已经协调高市长打来了足额工程款,可路修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就弄这些烂煤渣和碎石子来糊弄我们?” 王德昌叹气道: “这个陈全贵胆子也太大了,您亲自监督的项目他都敢伸手,还有什么钱他不敢拿的?看来市纪这次对他的审查,还真没有冤枉他!” 宋远平眼眸中闪现出一抹冰冷的寒光: “不止是陈全贵一个人的错,工程干成这个样子,县委书记方井生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全贵已经被市纪委双规审查了,他方井生就不能监督着把这条路修好,把学校盖好吗?还有,县纪委就是个摆设。从这封举报材料的内容可以看出来,举报人先到县纪委进行了实名举报,如果县纪委处理不了,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向市委汇报呢?是害怕张玉生会报复,还是他们官官相护,故意包庇张玉生呢?” 丁原听得一头雾水: “宋书记,你说的这个张玉山我倒是有些印象,他是通山县的副县长吧?” 宋远平缓和了一下口气: “张玉山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点皮毛,因为当时我正在接受省委调查组对我的调查。具体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张全贵这家伙很聪明,他知道市委早晚会启动对他的调查程序,为了丢卒保车,他就找了个垫背的,给市委打了个报告,说主抓教育工作的副县长张玉生工作不力,致使教育工作严重滞后,请求市委对他进行严肃处理。市纪委接到市委的指示,通过相应的党纪政纪处分程序进行了调查核实,查出他确实有违规违纪的行为,便通过市委,建议相关部门依法依规启动了对他的罢免程序,罢免了他的副县长职务。后来市委组织部请示了省委,又把他安排到通山县林业局工作,他现在是林业局的副局长,郭书记给我的这封举报信就是举报的张玉生。” 丁原总算了解了张玉生的情况,他极其犀利的语气说: “这样看来,张全贵和张玉生本就是一丘之貉,市纪委还是太宽容了,对待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要在精神上彻底压倒他…… 几个人说着话,车队已经驶进了三郎村。 第60章 三进通山县 二 通山县县委、县政府一众大小领导们得到市里的通知,已经等候在村口了,县委书记方井生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宋远平的车子刚停稳,方井生脸上堆满了笑容,急步走过去打开了车门: “宋书记您好,欢迎欢迎,欢迎您再次莅临我们通山县,您一路上辛苦了!” 宋远平表情冷淡,他敷衍的和方井生握了下手: “我倒是不想辛苦,可我不跑一趟不行啊?郭书记一大早就给我送去了一封从你们通山县寄过去的举报信,有个叫乔老旺的农民举报你们通山县林业局低价强行购买农民的山林,没办法,我只好和郭书记过来了解情况了?” “哦?竟然有这回事?” 方井生目露寒光,扫视着在场的官员: “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吗?” 县委办公室主任贾国强小心翼翼的说: “我多少知道点情况。听说林业局收购农民的山林是为了在建的三郎村小学?” “放屁!” 宋远平勃然大怒: “建小学可以到市场上购买木料,怎么能强行购买农民的山林呢?” 宋远平看着一个个膘肥体壮、面露惊恐的通山县干部们,一股股怒火直往上窜: “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你们哪一个的行头千八百的下不来吧?老百姓辛辛苦苦干出点产业容易吗?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方井生尴尬的立在一旁,一张脸涨得通红。 今天来的太唐突了,以往接待领导时穿的那套旧衣服也忘了穿了,辛苦树立数年的朴素形象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一个学校能用多少木料?况且,刚砍下的树不经过晾晒能用于建房吗?不用说大家心里也清楚,那些被你们砍伐的木材走小路了吧?” 宋远平目光如刀,严厉的扫视着众县府官员们! “举报材料着重提到山林是林业局副局长张玉生批准砍伐的,一会儿大家陪我走一趟,我看看他张玉生是不是妈生爹养的,这么没人性!” 方井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探寻着说: “宋书记,既然是张玉生批准的,要不然,把张玉生叫过来让他当面向您汇报?” “这件事情我还要找到当事人先核实一下。方书记,谈谈这条路吧,县长张长贵已经被市纪委双规了,我安排的工程,你作为县委书记为什么就不能分担一些呢?” 方井生苦逼着脸辩解道: “张县长出事了,这县委、县政府都要我一个人操弄,我实在是忙不过来,就把工程交给县交通局施工了。工程干成这个样子我是有责任的,我诚恳向您检讨。” “要说忙我比你更忙,我不是也抽出时间来你们通山县了吗?作为县里的主要领导,为民造福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拿忙来搪塞我!” 宋远平越说越气: “看看这条路让你们修的?我要求路面加宽到十米,这一路上我看了,你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路面宽度来敷衍我?这还不说,铺路所需的材料就只是弄点烂煤渣、碎石子来应付一下,作为通山县的父母官,你亏心不亏心呐?” 此时的方井生被宋远平骂得无地自容,他抽搐着嘴角,张了几次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万没想到,宋远平会如此的不给面子? 他暗自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只想着市委面临着干部调整工作,任务繁重,宋远平不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通山监督工程,等过了这阵子随便铺点柏油,糊弄一下也就行了,可没想到他真这么较真? “我问你方书记,市里拨过来的二百六十万修路款,你们都弄到哪儿去了?” 宋远平不依不饶,又追问起那笔修路的款项。 “那笔修路的钱我们县委用到……,那笔钱拨付到葛庄镇贺庄村希望工程上了。” 宋元平一眼看出来方井生是在撒谎,他不露声色: “方书记,专款专用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宋书记,贺庄村小学的情况和三郎村学校不相上下,我是摁住这头,又翘起了那头?我实在是没办法均衡,请您理解。” 方井生憋了半天,抹着汗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这件事和举报信的事一会儿再说,既然大家已经到了三郎村,咱们大家都过去看看,张县长曾经大包大揽的学校建成什么样子了!” 宋远平不再理睬方井生,和郭开来、丁原一起,径直走向村里的小学校。 路被修了成那个样子,这让宋远平心里没有了底,他急于到现场看一看,学校的情况是不是会更糟糕? 大老远的,宋远平就看到了学校热火朝天的工地场面,三郎村的几位老人坐在小凳子上正聊的热乎,其中就有他的体育老师吴怀中。 吴怀中见来了一群领导模样的人,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揉揉已经昏花的眼睛: “吾呀?来者远平否?” 宋远平微笑着和他握手: “吴老师,我怎么觉得您这文言文有点变味了呢?” 吴怀中摇头笑道: “吾退休归里,始觉世殊事异。而市廛,欲购蔬果,与人言价,仍不自觉“此果价欲几何?”贩夫茫然,先生乃悟,遂改白话相论。然文言文之韵仍时存于心,常于闲暇余吟诵古文,若有客至,亦能白话相杂也。述其情状,谈古论今甚是快哉,吾心慰之。” 宋远平心里说,这也算是他口中的白话?也不知道他老伴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他不敢往下聊了: “吴老师,您老先坐着,我找施工队问问情况。” 吴怀中有些失望: “君先忙,且勿念。” 施工队的负责人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很有眼力见,他发现来了一群当官模样的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迎了过来。 一旁站着的村长也很麻利,小跑着跟上去介绍: “首长,这位是施工队的刘队长。刘队长,这位是咱黄州市市委宋书记。” 刘队长常年奔走于黄州各地搞建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面前站着的是这辈子难得一见的市委书记,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犹豫着,该不该和这位大人物握手? 宋远平却平易近人,他微笑着伸出手: “刘队长你好,介绍一下施工情况吧!” 刘队长怯怯地触碰了一下宋远平白皙柔软的手: “首长,按照张县长的施工安排,工程进展顺利,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量,只要资金能保证跟上,再有一个半月一定能完工!” “这项工程总造价预算一共多少钱?” “一共两百二十多万。” 宋远平大致看看工程效果图,新学校共有两座教学楼,一座两层,一座三层,另有一排平房,应该是教师宿舍,还有餐厅、杂物室、门卫室,还包括气派的大门。 “工程款到位了没有?” “据说工程款早就到位了,专款专用,由县财政局监督使用。县政府派的有工程监理,我们施工队凭监理签字的工程量,每十天到县财政局领取相应的部分工程款,目前为止,结款还算顺利。” 宋远平不由感叹道: “张全贵是有点可惜了。都说贪官不理政务,一门心思的想捞钱?现在看来,犯了错误的官员并不是不干事,相反,他们把上面交办的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而个别领导很善于伪装,看似挺朴素一个人,每天也是风风火火,忙的陀螺一样?可他却老是干打雷不下雨,妄想着欺上瞒下,欲盖弥彰?在我看来,这种人比起张全贵更让人可恨!” 方井生听的心惊肉跳,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涌向头顶。他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郭开来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方井生胆战心惊。 郭开来乜了方井生一眼: “张全贵为什么能隐藏这么深,直到现在才被我们纪委审查?究其原因,有人明知道他有问题,却并不想让他过早地暴露出来,因为他们所考虑的是如何官官相护,这也是他们在为自己留后路!” 五月的太阳已经相当有威力了,此时已近正午,施工队在挥汗如雨的劳作着,宋远平则顶着烈日开现场会。他不说离开,所有官员只能站在太阳下,任凭炙热的阳光暴晒。 郭开来还没完: “从法律角度,一旦这些贪官相互揭发,那么绝大多数贪官只有死路一条,万一以后他们自己也暴露了,同样会是这样的下场。有关历史上的腐败,以及反腐败问题,还有一段令人发指的讨论。” 说到了历史,就等于说到了丁原的强项,他不肯错过在宋远平面前表现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抢过了话题。 “从古至今,反贪污腐败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南北朝时期的权臣苏绰和皇帝宇文泰的对话就很有教育意义,也可以说,宇文泰听从了苏绰的馊主意,从侧面纵容了腐败的发生。他们有这样一段对话,宇文泰问:国何以立?苏绰答:居官。宇文泰问:如何居官?苏绰答:用贪官和反贪官。宇文泰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贪官?苏绰说:你要想让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那么多钱给他们,那你就只能给他们权,让他们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这样贪官不就得到好处了吗?宇文泰问:贪官用我给的权得到了好处,他们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苏绰答:他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了他们权,所以,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必须要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你要知道,人人都想做皇帝,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你的皇权?宇文泰恍然大悟,接着不解的问道:既然用了贪官,为何还要反贪?苏绰答:这就是权术的精髓所在,要用贪官,就必须反贪,只有这样才能蒙蔽大众,才能巩固政权。宇文泰听后,兴奋不已的说:爱卿快说说其中的奥秘。苏绰答: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其一,天下贪官无处不在,而你不怕他们贪,怕的是他们不听话,以反贪为名,除掉不听话的官员,保留听话的官员,这样既可以除掉异己,又可以得到民众对你的拥戴。其二,只要有官吏贪腐,他们的把柄就在你手上,如果他们敢背叛你,你就以贪腐为名灭了他们,而贪官怕你除掉他,就只能乖乖听你的话。所以,贪官和反贪必须相辅相成,因而,反贪是你用来驾驭贪官的不二法宝。宇文泰哈哈大笑:那我岂不是高枕无忧了?苏绰摇头:不然,你用了贪官招惹民愤怎么办?宇文泰瞪圆了眼睛:有何妙计可除此患?苏绰答:你可以高举反贪大旗,抓一些过于嚣张跋扈之徒,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官污吏替你背锅,唯有如此,才可实现长治久安!” 故事讲完了,宋远平嘴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丁原解开几颗纽扣,胸口处的汗珠化作了细小的水线,又沿着皮肤流将下来。 他不顾烈日暴晒,很认真地问宋远平: “宋书记,听了这段故事,你有何感想?” 宋远平对南北朝时期并不陌生,他娓娓道来: “我和你的看法有所不同,我认为,宇文泰并非你说的那样纵容腐败,相反,他嫉恶如仇,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宇文泰能文能武,一生征战无数,如潼关之战,沙苑之战,邙山之战等,长期的军旅生涯使他的身体和精神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严重损害了他的身心健康。宇文泰在掌握西魏朝政期间,进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改革,包括建立六官制、恢复均田制、创立府兵制等。这些改革措施的制定和推行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心血,长期的政务压力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总之,宇文泰既是带兵打仗的国之栋梁,又是海纳百川的伟大政治家!” 丁原开玩笑道: “宋书记,政治上你比我还要了解,你就应该去党校给咱黄州的干部们讲讲课!” 郭开来用手徒劳地扇着空气,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 “宋书记,差不多了吧?我都晒出油了?” 宋远平见郭开来的衬衣都被汗水浸湿了,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 “哎哟,马上十二点了?村长同志,麻烦你把乔老旺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村长为难地说: “乔老旺不在家。”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他…… 宋远平目光一凌: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村长见宋远平发了脾气,哪里还敢隐瞒: “乔老旺被林业派出所抓走好几天了,他爹乔纪章去派出所要了几次人,派出所硬是不放人…… “你们…… 宋远平气的说话都是颤抖的,他怒视着方井生: “方书记,你们不光强买人家的山林,还要把人抓起来,这就是你领导下的通山县,你们都干了什么呀?” 第61章 三进通山县 三 从宋远平进了三郎村,当着市、县两级官员的面,方井生挨了他两次批评,这让方井生脸上挂不住了。 方井生已经年近六十的人了,虽然政绩平平,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资格够老,他算是黄州市辖区处级干部中屈指可数的元老级人物之一。宋远平没来黄州工作以前,他去市里开会,几乎没有人称呼他职务,就连市委书记董胜利都叫他老方,以示对他的尊重。 可现在无端替张玉生背了锅,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还偏偏没理由顶撞宋远平,他不禁大为恼火: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张玉生不想着矫枉过正、吸取教训,这种人留着还有啥用?我现在就让办公室下个文,把他一撸到底!” 郭开来淡淡一笑: “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县委不能现在就把他免了职。不如直接去林业局,当着张玉生的面问个明白,如果村长同志说的都是事实,再按照纪律处分条例处理他。” 接着,郭开来又严肃警告在场的官员们: “我提前声明,路上你们不准向张玉生通风报信,如果谁违反了保密条例,我们市纪委要请你去纪委喝茶!” 市委来了四辆车,县里大小领导一共八辆车,十二辆车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路尘土飞扬,浩浩荡荡驶向通山县城。 县林业局四楼,张玉生的办公室里,副局长张玉生,县林业局办公室主任王福顺,林政股股长吴长胜,三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炸金花。 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凉拌牛肉,一盘油炸花生米,几瓶啤酒。地板上放着几个空啤酒瓶,三个人一边大呼小叫的玩着扑克,一边喝着啤酒。 张玉生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扑克牌,拿起两张百元大钞丢在茶几中央: “我加注二百,王主任,林股长,你们两个有胆子跟吗?” 吴长胜看了看底牌,一脸沮丧,嘴里骂骂咧咧: “我操,今天真他娘的邪门,每次都是一手烂牌?不跟了,我都输了两千多了!” 王福顺拿起面前的扑克牌研究了一下,呵呵笑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下四百块,踢了!” 张玉生“啪”的把牌摔在茶几上: “哈哈,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看清楚了王主任,我这可是一对老k?” 王福顺苦笑着把扑克牌扔在茶几上: “张局长,我一对十,您打牌前是不是烧了香啊?” 张玉生哈哈大笑: “我可是十七年的老党员,从不相信迷信,不好意思王主任,又让你赞助了!” 王福顺也笑着说: “张局长,这几天您时来运转,每次打牌都是您赢?今天又是个大胜仗,这堆票子少说也有小五千了吧?” 张玉生毫不矜持,大大咧咧的谈起了官场经: “这就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我是真没想到,我这个副县长的官帽子这么快就被宋远平这个王八蛋给踢飞了?这炸金花呀,跟混官场一样,主要看手气好不好?拿到你手里什么样的牌,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你要是拿了一手烂牌,那就只有一个字,“输”!” 王福顺仰头灌了一口啤酒,又伸手捏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哎呀,可不是嘛,您刚被罢了官,心里一定是憋屈的慌?可您得想开一点,张全贵张县长一个月前来县林业局检查工作,训我跟训孙子一样?可您再看看现在,他蹲在市纪委的小黑屋里反省呢!” 张玉生也仰头灌了一口啤酒,他抹了抹嘴角: “嗯嗯,还是王主任说的对,要是和张县长比起来,我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咱们接着来,这次我还是二百!” 吴长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牌,丢在桌上四百: “这一把我不和你们打黑,我来明的。” 王福顺喝了两瓶啤酒,有些微醺,凑近扑克看了看: “这把我就不跟了。” 他又接着说: “张局长,我觉得您没什么亏的,您虽然官帽子没了,可实惠多了呀?” “这倒也是。” 张玉生吐了个烟圈: “一个月前我来找你们打牌,十块二十块我都不敢下注,现在呢?一百二百我心里都不慌。我这是丢了官帽子,进了金银窝,太值了!” 吴长胜不甘落后,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您这话说的不假,按照您现在的收入,恐怕比市委宋书记收入还要高吧?” 张玉生咧嘴笑道: “他宋远平一个月才能挣几个子啊?我大概给你们算一下,他现在的职务工资大概是三千多点,级别工资按不同级别在八级至十三级间确定,一般也就是一千五左右,两项加在一起才不到五千块钱。再加上工龄工资,奖励工资,绩效考核奖励,各种补助,这一年下来,每个月平均,他超不了七千块钱。他这点工资,我捣腾两个月就轻松挣到了,你说我现在怎么算?那我不是可以做省长了吗?他宋远平现在就是把他的市委书记官帽放在我这里,我都不正眼看上一眼,我一脚都给他踢飞了!” 王福顺抬手看了看腕表,他提醒道: “张局长,已经中午了,要不,咱们吃过饭再玩?” 张玉生赌性正浓,他哪里肯罢手: “这有酒有肉的,边玩边吃多有意思,咱们接着来!”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吴长胜一惊: “先别出声,是不是公安局的人来抓赌了?” 张玉生满不在乎: “我虽然不干副县长了,可也没人敢到我这里来抓赌,王主任,你去把门打开!” 王福顺打开房间的门,门外站着乔老旺的爹乔纪章。 乔纪章秃着半个脑袋,一只手拿着个长柄旱烟袋,布满皱纹的脸上怨气十足。 “又是你这个老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了嘛,要想让派出所把你儿子放回去,你得让你儿子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林业局的工作!” 没等乔纪章进屋,王福顺就出言威胁道。 乔纪章一把推开屋门,气冲冲地说: “你们当官的还讲不讲理了?你们强行霸占了我家的林产,还要逼着我儿子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比土匪都土匪,你们就是吃人不吐血的妖精鬼怪。今天你们要是还不放人,我就死在你们的办公室!” 张玉生“啪”的拍了一下茶几,盛气凌人的吼道: “老头,你喊什么喊?你儿子破坏学校危房改造工程,这可是市委宋书记亲自抓的重点工程,你儿子吃了豹子胆,竟然敢阻扰我们砍树?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你那片林子砍完了,你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放回去。别在这闹了老头,再敢闹腾把你也抓起来!” 乔纪章嘴里嘟囔着: “宋书记,宋书记,啥子狗日的书记?就会欺负我们穷人,操他老妈,狗日的昏官,早晚也会被大汽车撞死!” 王福顺警告他: “你这糟老头子,胆子倒是不小,你敢诅咒宋书记,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你抓,你现在就抓,你不抓你是乌龟王八蛋!” 乔纪章一副拼命的架势,手里的旱烟袋指着王二福。 王福顺哪会和一个农村老头拼命?他只好解释道: “乔老汉,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儿子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要是把他放出来,他拿铁锨打伐木工人,万一闹出了人命你能担得起呀?”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们今天要是不放人,县里不管,我就到市里告你们去!” 王福顺趁机拱火: “你这个老乔,我就说你是老糊涂了吧?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别说县上管不了这摊子事儿,你就是到了市里,市里也没人敢管,就是到了省里,你还能把宋书记告倒?听我一句劝吧老乔,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你好好想想,这破教室白天漏风,晚上漏月亮,一到下雨天外边不下了,屋里还下着雨,你能忍心让你的孙子在那样的教室里上课吗?” 张玉生听的不耐烦了: “哎哎?我说王主任,你和一个老不死的讲那么多干嘛,他有本事让他告去呗?来来来,咱们继续玩儿!” 王福顺也不管乔纪章了,他坐下继续玩牌。 发完了扑克牌,张玉生把几张钞票摔在茶几中间: “涨水了涨水了,这次我是暗牌,我加注四百块!” 乔纪章气得直跺脚: “你们都是国家干部,放着正事不干聚众赌博,也不怕上头的大官儿查你们?” 三个人忙着炸金花,根本没人理睬他。 “你们不放人是吧?不放人咱就在这办公室里耗着,我今天就住这里不走了!” 乔纪章见没人搭理他,蹲在角落里抽起了旱烟袋。 正当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毫无征兆的推开了,宋远平携一众领导们鱼贯而入。 张玉山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拿着扑克牌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您好宋……,宋书记,方书记,你们这是…… 宋远平看着杯盘狼藉的办公室,火气更大了: “你们在干什么?张玉生,你身为林业局领导,竟然聚众赌博,你是屡教不改呀?你自己说,按照党员干部处分条例,该怎么处理你?” 张玉生无力的辩解着: “您听我解释宋书记,已经下班了,我和同事们闲得无聊,就是随便玩一玩。” “有这么玩的吗?” 宋远平黑着一张脸,转过身问郭开来: “郭书记,像张副局长这种情况,你们市纪委应该怎样处理他?” 郭开来极为严肃冷峻: “张玉生身为林业局领导,本应以身作则,为下属树立良好榜样,为全县林业工作尽心竭力。可你们却聚众赌博,罔顾党纪国法,严重破坏了党和政府形象。按照党员干部纪律处分条例,立即停止张玉生的工作,避免其在调查期间形成干扰。调查结束后,可移交当地纪检监察部门或公安机关,由专业部门按照党纪国法进行深入调查处理!” 张玉生见宋远平和郭开来要动真格,神色慌张,嘴唇也打起了哆嗦: “宋书记,郭书记,是我一时糊涂,我认错,请你们高抬贵手,结我一次机会吧?” “看看你们几个把办公室闹腾的,乌烟瘴气,一塌糊涂,这还像个办公场所吗?” “我改正,我坚决改正。” 宋远平斜愣着身坐在沙发上,他目光如电: “告诉你张玉生,我和你们通山县一帮领导们就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老实告诉我,乔老旺家承包的山林是经过你的批准采伐的吗?” “是,是经过我批准的。” “你让人砍伐了这些山林,干什么用?” “ 按照您的指示,改造三郎学校危房校舍。” “你说的是实话吗?” “是实话。” 宋远平冷着脸,他又一次确认: “砍这些树真的是为了改造三郎学校的危房?” “我真没敢撒谎。” 张玉生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依然嘴硬。 宋远平不再和他绕弯子了,他脸色一寒: “张玉生,我再三给你机会,你仍不知悔改,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强买人家农民的山林了?我们已经去了三郎学校,施工队用的木材都是市场上的老木料,你老实说,你砍伐这些山林干什么用了?” 一旁蹲着的乔纪章立马站了起来: “王主任,王骗子,你不是说市里的宋书记要给孩子们盖学校才砍我的树吗?可宋书记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宋远平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温和地说: “您别着急大叔,您就是乔纪章同志吧?” “我是乔纪章,刚才他们还撒谎,说是你下的命令要砍我的树?这群孙子,吃人饭不拉人屎,没一个好东西!” “您有话慢慢说,咱一笔一笔把这账算清楚。” 乔纪章吧唧了一下旱烟袋,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十五年前,我跟儿子承包了一片荒山,我们父子俩起五更睡半夜,那才叫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好不容易在荒山上种满了树啊?可山上的土质太差,乱石又多,光往山上挑水浇树,就把我的膀子给磨毁了?这树种了死,死了又种,十几年才多少保留了点木材,我们自己家盖房子都没舍得砍一棵呀?可是一星期前,这位王主任带了一帮子人,还拿着砍伐证,说是您下的命令,要给孩子们盖校舍?还说我要是不让砍,就是破坏学校危房改造工程,还说我犯罪?” “按照你们的山林估值,市场价能估到多少钱?” “这几百亩山林,就是再少,也不能少于三十万吧?” “林业局一共给了你们多少钱?” ”这帮孙子坏透了,他们给我的钱,连承包荒山的费用都不够,总共分两次给我家送来两万块钱。两万块呀宋书记,他们这是喝我的血呀!” 宋远平看向张玉生,他目光如刀: “张副局长,你当过副县长,你应该知道党纪国法的严肃性,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无权强买强卖,随意砍伐老百姓承包的山林!” 张玉生倒是不紧张了,他不紧不慢的狡辩: “宋书记,有些事情您根本就不知道,您别光听他的一面之词啊?这片山林不属于个人,属于三郎村村委会!” 第62章 三进通山县 四 一旁的乔纪章急眼了,他佝偻着腰凑近张玉生,缺了门牙的嘴巴喷着唾沫星子: “你龟儿子胡扯八道,咱当着市里的大官把事情说清楚,谁扯谎天打五雷轰?当时这几百亩荒山五块钱一亩都没人要,村长还急着花钱,就找到我家,说套子山三百五十五亩荒山五块钱一亩,小阳山一百二十四亩杂林十二块钱一亩,先交五千块钱,免五年的承包款。我和村里签的有合同,这方圆几十里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我承包了几百亩荒山,怎么就成村里的了?” 宋远平厉声喝问: “你说话张玉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玉生心里发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合同我亲自调阅了,这份合同上根本没盖村委会的公章。这没有盖公章,很明显违反了合同法,所以我说,这山林归属权仍然属于村里。” 乔纪章气哼哼的从兜里掏出几张叠在一起,已经有些发黄的稿纸递给宋远平: “他说合同没有盖公章,你瞧瞧我这份合同上盖没盖公章?不光有合同,有公章,还有一份什么附加协议,这份协议上写的很清楚,我先交五千块钱,村里给我免五年的承包款。我怕他们捣蛋,一直没敢把我这份合同拿出来!” 宋远平展开稿纸看了看,合同上标注的很清楚,哪座山有多少亩荒山,多少钱一亩,哪座山有多少亩杂林,又是多少钱一亩,承包年限与总承包款项、各自应尽的义务等等都罗列的很详细,合同签订的日期盖着村委会的公章。 另外还有一份乔纪章和村里单独签的协议,上面写明乔纪章交给村委的五千块钱,用于抵交五年的承包款。 宋远平看完合同,冷冷的注视着张玉生: “张玉生,你说,你看到的那份合同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是村长拿给我的合同。” 宋远平冷笑一声: “好你个张玉生,到现在你还想让别人替你背锅?那好,我不会让你蒙冤受屈,你也别想在我面前使障眼法,你打电话让三郎村的村长拿上合同马上过来!” 这一刻,张玉生算是彻底傻眼了? 村长一共保存了两份合同,其中有一份是十几年前签的真实合同,而另一份合同是见不得光的?那份合同是他吩咐村长伪造的,如果村长来了,只会让他更加的难堪! 此时,他紧张的情绪如密集的鼓点,狠狠撞击着胸腔,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这细微的动作会将此刻的紧张泄露无遗。不断蔓延的恐惧如冰冷的蛇在心底蜿蜒爬行,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你倒是打电话呀?” 宋远平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沉着脸催促着他。 “我……,我…… “你在撒谎是吗?” 张玉生真不敢让宋远平知道假合同的事情,否则事情的严重程度他哪能承担的起? 权衡之下,他不再提合同的事情,试图混淆视听: “对不起宋书记,刚才我确实没说实话,我有错我承担,我诚恳接受您的批评,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 乔纪章早已按捺不住,他那带着老茧的、骷髅般的食指戳着张玉山的眉头: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俺老百姓的父母官呀?你还没看到他们砍林时候的野蛮劲儿,那简直是座山雕派来的土匪呀?我儿子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七手八脚就把我儿子给拖走了?这一关就是三天四夜,我来林业局要了几回人,到现在他们还是不愿意放人!” 听到这里,郭开来怒发冲冠,他也发了脾气,他“啪”的拍了一下茶几,茶几上的杯子都被震的跳了起来。 “好你个张玉山,你身为领导干部,怎么能这么干呢?你这不是欺负农民老实吗?不管这荒山的归属权属于谁,你都没有权利乱砍乱伐吧?还有,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抓人的?你们干了坏事就不能让人家说吗?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林业派出所放人呐!” 方井生也是加枪带棒的: “张玉生啊张玉生,你可算是给咱通山县长脸了?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不知道悬崖勒马呢?你一错再错,毫无底线,通山县有你这号干部,我都觉得耻辱啊!” “都别说了,马上去林业派出所放人!” 宋远平不想看这些蝇营狗苟们表演,下完命令,他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林业派出所和林业局只是一墙之隔,派出所的值班领导见这么多的大领导组团来了,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张玉生来不及解释,慌慌张张的吩咐值班领导马上把乔老旺放出来。 宋远平却不同意,他要亲自跟值班领导一起去看看,乔老旺到底处于什么情况? 值班领导不敢违逆,到值班室拿了一串钥匙,走到一间低矮的小平房前打开了门锁。 小屋子里阴暗潮湿,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乔老旺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屋角里。 “谁允许你们捆人的?” 宋远平怒视着值班领导,真想狠狠的踹他两脚。 值班领导看看一旁站着的张玉生,没敢说话。 “还不快去把他解开!” 值班领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的替乔老旺解绳子。 绳子解开了,乔老旺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脸上有一片片的淤青,脚踝处和裸露的胳膊上也有淤青,上唇处和嘴角还有明显的血痕。 乔纪章拉着儿子的手,一边哭一边说; “老旺,你快跪下来谢谢市里来的大官,是他救了你,要不是他,也不知道人家啥时候才会放了你,跪下来呀?” 乔老旺膝盖一屈就要跪下来,宋远平赶紧扶住他: “你受委屈了老旺同志。对于你的遭遇,我作为市委书记深感愧疚,我代表政府向你道歉。你放心,你们受的损失,林业局会加赔偿还给你们,你所遭受的罪,造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跑不了!” 方井生也走过去表示慰问: “老旺同志你受苦了,你们家山林被砍一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积极处理,该赔偿的赔偿,该追责的追责,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虽然方井生言辞诚恳,但好像这爷俩只相信宋远平和郭开来?对于方井生的表态,乔老旺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向宋远平表示感谢。 宋远平白了张玉生一眼: “张玉生,你砍的那些木料都弄到哪儿去了?” “是这样子的宋书记,本来我们想砍点树用于学校的危房改建,后来才知道工程队已经把木料备齐了?可树已经砍了,不能白白的浪费掉吧?我就想着把木料卖掉,改善一下我们局里的办公条件!” “胆大妄为!” 宋远平在基层工作时,没少和这些贪官们斗智斗勇,但他还从没有见过像张玉生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官? “张玉生,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错误吗?” “知道知道,第一,我不该下令随便抓人,第二,作为局领导,我不该聚众赌博。” 张玉生试图蒙混过关。 “你可真会避重就轻啊张玉生?你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现在罗列你四条罪状,第一,你强行砍伐农民的树木,已经涉嫌侵犯农民的产权,这就已经违反了法律。第二,农民在保护自己产权利益时,你随意下令抓人捆人,还指使林业派出所殴打产权人,已经构成了伤害罪。第三,你身为林业局领导,不认真工作,不光把机关办公室闹得乌烟瘴气,还聚众赌博,违反了治安条例,也违反了党和政府对干部的要求。第四,你打着危房改造的旗号,欺上瞒下,乱砍乱伐,倒卖木材,又构成了破坏森林资源罪!” 宋远平罗列的这几条罪状如一阵狂风骤雨,让张玉生避无可避,狼狈不堪。他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也希望宋远平处理他时能下手轻一点! 郭书记,张玉生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了!” 各司其职,既然市纪委书记在场,宋远平不再过问,把任务交给郭开来处理。 郭开来长长叹了口气: “同志们,今天的现场会让我心情沉重。乔老旺一家的遭遇绝非个例,通山县还有多少家庭遭受某人的迫害还很难说?大家看到了没有,乔老旺家的山林不光被张玉生以非法手段强行低价购买,人也被打成这个样子?不用说,打人者也是受张玉生的指使。上梁不正下梁歪呀同志们,一个领导眼里如果只看到利益,而不能严以律己,那一个单位也将被他带到死胡同里。这种人是党和人民群众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 郭开来最后这句“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说的斩钉截铁,让张玉生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算是完蛋了? 此时,他脸色苍白,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肥胖的身体,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通山县的大小官员们也被郭开来最后这句话震撼到了,他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似乎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市领导看穿他们的心理。 宋远平和乔老旺、乔纪章又分别握了手: “纪章同志、老旺同志,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爷儿俩先回家吧。这件事处理完以后,我亲自安排人把你们的经济损失送过去。还有,不要气馁,树还要继续种,回去后把你们的林地好好整理整理,等过几天我替你们请个农业专家,看能不能转型栽些果树,经济林能更快见到效益!” 乔老旺喜形于色: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找个专家还是小菜一碟,快回去忙吧!” 两个人千恩万谢,怀着激动的心情挥手告别。 接下来的环节更为严厉,郭开来先是宣布市纪委对张玉生进行双规,接着又表示,市纪委将派巡查组对通山县各政府单位、职能部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巡查工作。 一石激起千层浪,经宋远平同意,市纪委以张玉生的问题为契机,展开了全市范围内的整风纠风工作行动。 而干部调整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半个月后,经市委常委会议研究,报请省委同意,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同志因身体原因,不再适合担任领导工作,提前退居二线。市建委主任邹礼文同志调任通山县任县委书记,市委党校教务处主任丁原同志调任通山县任县长。至此,通山县来了个大换血! 五月的月底,天空湛蓝如洗,洁白的云朵慵懒的一朵朵、一片片点缀在天空中,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向大地,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黄州市委大院,这个黄州市的政治权力中枢,也焕发出夏日的勃勃生机。 上午九点钟,市委大门口整齐排列着六辆轿车。 车上坐着市委书记宋远平,组织部长秦玉洁、副部长邝喜林、办公室主任王德昌,纪委书记郭开来,以及宋远平邀请的省农业厅果树类专家,和市委办公室四名工作人员,第三次赶赴通山县。 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在宋远平的亲自安排下,邹礼文和丁原今天正式到通山县上任。黄州市的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一个县的正副职同一天上任,这既是个隆重的日子,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体现出市委的重视,宋远平不辞辛苦,要亲自把这两名爱将送到通山县上任! 这次去通山和前两次去通山的心情大为不同,一路上,宋远平显得格外兴奋,时不时的和秘书司机们开开玩笑。 陪同他的王德昌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老板,你对咱们的国粹京剧有没有研究?” “我呀,不能说有研究,平时也能哼上几句。” 王德昌提议: “反正时间还早,咱俩配合着唱一段京剧,我先来一段,你接着来下一段,咱凑合凑合就到通山县了!” 宋远平笑着点点头: “我可是五音不全,一会儿我唱的时候,你们千万别笑岔气儿了?” “有那么夸张吗?” “夸不夸张的咱先不说,你先来一段我听听?” 王德昌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有模有样哼起了京剧《沙家浜》中刁德一的唱段: “舍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身救人不慌张!” 宋远平听着听着,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代,一股热血自周身扩散开来,他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这难得的轻松时刻,接着下一段唱了起来: “参谋长你莫要把我夸奖,舍己救人我哪里敢当?开个茶馆,我为了品尝,江湖义气我哪敢忘…… 宋远平一心忙于工作,对京剧根本不了解。再加上他五音不全,天生就是一副破锣嗓子,一开口就把“沙家浜”唱的惨不忍睹,不仅唱跑了调,还把原词改的乱七八糟。 王德昌先是低着头,咬着嘴唇偷笑,后来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再后来,他的笑容一下子生动起来,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张小宇一边捂着嘴“嗤嗤”的偷笑,一边叮嘱唐玉国: “你好好开车,你可不准乐,首长的安全要紧!” 唐玉国哪能忍得了?他呲牙咧嘴的忍俊不禁: “嗯嗯,呵呵……,我知道了,呵呵…… 还好,宋远平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唱下去了: “我唱的还行吧德昌?” “啊?哦,呵呵,那个……,可能咱俩唱的版本不太一样,我总觉得多了点啥?还又少了点啥?呵呵,哈哈……,我是真闹不清楚?哈哈……,哈哈哈…… 王德昌越说越可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宋远平乐呵呵的说: “就我这破锣嗓子,哪配得上咱这国粹呀?这一路上不来点生猛的也太难熬了,我这几句京剧下来,你们大家精神了,也都乐坏了吧?” 第63章 突发事件 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车队平稳到达了通山县。 就职典礼非常隆重,邹礼文作为新任通山县县委书记,第一个做了就职发言,他表示,县委书记作为一线总指挥,将带领全县党员干部,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上级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做到廉洁自律,廉洁从政,廉洁用权、廉洁修身。坚决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为建设更加美好的通山县而努力奋斗! 丁原表示;通山县资源贫乏,经济基础薄弱,在未来的几年里,他将配合县委统筹工作部署,结合通山县的自然条件,努力完成经济结构调整,通山县整体经济要在三年内上一个台阶,摘掉省级贫困县的帽子。五年内,整体经济要翻两番,各项经济指标要挤在十六个区县中的前十名。 市委组织部长秦玉洁随后也做了讲话,她对邹礼文和丁原寄予了厚望,对通山县未来的发展前景充满了憧憬。 在宋远平看来,邹礼文的讲话中规中矩,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但他政治思想坚定,心胸广阔,又有一腔干事业的热血,相信在未来五年的任期里,他领导下的通山县政治格局不会发生变化。 丁原的讲话则比较务实。一个领导干部的优劣,不在于牛逼吹的有多大,而在于肯不肯动脑子,能不能吃苦。以丁原的经济头脑和对通山县的实地考察评估,相信三年内摆脱贫困面貌应该不成问题。 郭开来时刻不忘纪律工作,他先是对邹礼文和丁原的正式赴任表示祝贺,又谆谆教导;全县领导干部要以张全贵、张玉生为鉴,洁身自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坚守廉洁底线,共筑清风正气。 会议的最后,宋远平做压轴讲话。大家都以为宋书记的讲话非常重要,没有个把钟头结束不了?宋远平却只用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讲话,最后,他用八个字进行了总结,“不看表态,只重结果”。 这八个字看似简单,却是对邹礼文和丁原的鞭策,也更能体现出他对邹礼文和丁原这一任期的殷切期望。 会后,众人在县委餐厅吃了顿简单的公务餐。吃过饭,宋远平让秦玉洁和郭开来先行一步,他和王德昌、省农业厅专家又一次去了三郎村。 可不巧的是,刚和乔老旺父子俩见了面,秘书长田水多就打来了电话: “老板,出大事了!”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 “又怎么了?” “秀云区大洼乡小李村一个妇女喝农药自杀了!” “你说详细一点。” “起因是她家的庄稼打了农药后全都枯萎了,妇女一时想不开,趁她老公不备,一气之下偷偷喝了农药。她家里上有小、下有老,她这一死,全村人都惊动了。他老公领着他老娘和年幼的一双儿女,拉着死去的老婆,到区政府讨要说法。村里大部分村民用了同一个品牌的农药,无一例外,打了这种农药的庄稼也都枯萎了,村里有两百多人声援那个妇女的老公,区政府的大门都被村民们开着农用车围堵了。老板,咱们市委要尽快拿出解决方案,不然的话,下一步他们可能会围堵市委大院?” 宋远平眉头紧锁: “你先别着急,大洼乡有多少村子用了这种农药?” “秀云区是黄州市下辖的最偏远的一个区,农业人口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中大洼乡全乡十四个行政村,二十一个自然村,都是用的这种农药,凡是打过农药的庄稼,无一例外都有枯萎的现象!” “其他乡镇还有没有用这种农药的?” “还在统计当中,应该还有,并且还不在少数!” “这件事高市长知道吗?” “这是突发事件,十点左右,村民们围堵的区政府,我估计,区政府应该报告了市政府,高市长可能知道了?” 越是在紧急状态下,头脑就越要冷静,宋远平稍一沉吟,马上做出工作部署: “郭书记和秦部长已经在回黄州的路上了。你先行一步,到区政府了解详细情况,千万不要和村民们激化矛盾。等秦部长和郭书记回去以后,你们和高市长成立一个应急小组,商量着先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我马上就回黄州!”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来时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 他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农业厅的专家仍留在通山,帮助乔老旺勘测荒山的土质,自己火急火燎的又返回了黄州。 秀云区区政府大门口,人越聚越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远比田水多汇报的人数多十倍还要多。大约有两千多农民把区政府围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仅是这些人,四面八方还不时有农用车满载着农民往区政府方向赶过来,区政府大门前宽阔的马路也被随意停放的农用车搞瘫痪了。 尽管区公安局动用了防爆、治安、两个大队的全部警力,就连各派出所也倾巢出动维护治安,却是螳臂挡车,仍然挡不住汹涌的人潮。 分管农业的副市长魏二河,接到秀云区区长岳仁达的汇报以后,心里那个懊悔劲儿就别提了! 农药是黄州市“众鑫农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乐农”牌喷雾型杀虫药水,别名“杀光光”,号称只要是害虫就能有效灭除。其实“众鑫科技”是几个“官二代”参股的“玩儿票”性质的小型私营企业。其中黄州市人大副主任刘丰收的儿子刘畅,黄州市检察院检察长周克昌的侄子周建勇,以及省委副书记夏墨林的儿子夏玉龙都是“众鑫科技”的股东。 “众鑫科技”的股东们一个个神通广大,他们仗着“老头子们”权力的加持,以强行摊派、利润分成的方式渗透政府官员,由政府花大价钱购买他们生产的农药,以“助农”的名义免费发放给基层政府,再由基层政府免费发放给当地农民,从中赚取巨额差价。 用这种方式,这几年“众鑫科技”发展迅猛,由最初的年产值不足一千万,到现在产值迅速翻了几十番,除去各项成本,每年的纯利润达到了近两个亿,三个人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这些农药是他们通过关系在别的农药厂整批购买的半成品,灌装以后贴上商标,就成了“众鑫科技”的产品了。灌装别人的产品既省时又省心,还省了研发费用。 然而,这么便捷的赚钱方式,作为众鑫科技的董事长夏玉龙却仍不知足。 玩了几年的农药,连药性都没有弄懂过,他就自认为是农药方面的“专家”了?在他看来,生产农药哪用得着什么狗屁科技?只要毒性够强,什么虫杀不死?他还觉得挺遗憾,这些年白白给别的农药厂做了嫁衣,如果自己生产,那每年的效益还要再翻一番! 有了这个打算,他马上召集其他两个股东开会。 听了夏玉龙的荒唐设想,刘畅和周建勇不仅不加以阻止,还为一本万利的利润欢呼雀跃。有钱不赚王八蛋,真金白银谁不喜欢?管他娘的科技不科技,只要农药能把虫杀死,把钱挣到手里就是本事。 三个人一拍即合,根本就没聘用专业科研人员,用特殊渠道购买了大量“毒鼠强”添加在已经稀释过几十倍的农药里,这样,一款号称“新型高效”的农药隆重上市了。 一周前,夏玉龙和周建勇来到市政府,提出要和魏二河“合作”,由魏二河牵头,组织召开“黄州市助农工作专项会议”,市政府出资,以“助农”的名义拨专款购买“众鑫公司”生产的新型农药“乐农”,所得的利润以“介绍费”的方式返还给魏二河高额回扣。 本来魏二河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可这些天他刚好急用钱。女儿在英国留学,每个月吃喝拉撒要几万块,儿子也嚷嚷着要结婚,他自己存的钱和老婆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依然是捉襟见肘?借钱吧,显得自己这个副市长太窝囊,也张不开嘴?思来想去,他决定铤而走险,同意和夏玉龙合作。 魏二河混迹官场多年,深知涉农工作并非小事,万一农药效果不理想,老百姓会背地里骂娘,高市长那里也不好交代?为了减小风险,他要求先搞一批试试,如果有点效果,再打报告给高市长,以助农的方式大批量购进。 夏玉龙对自己的产品信心满满,马上同意了魏二河的要求,先给了他一批试验用的农药。魏二河就把这批农药批给了土地最多的秀山区,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一时糊涂占这个便宜。为了弄清楚有多少农民用了这个农药,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秀云区政府。 这一去,他回不来了,也根本就不敢走了,他吓的腿都软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高招来处理这场危机! 高学伟接到魏二河磕磕巴巴的汇报,也感到事态严重,他马上召开市政府紧急党组会议,研究应对之策。 处理突发事件是他这个市长应负的责任,但事情还不明朗,他不想冒险亲自指挥。他整个脑细胞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几经考虑,他马上派副市长鲁长风、市政府应急办主任邓佑军,和市政府副秘书长罗永德,连同副市长魏二河,组成市政府临时应急指挥小组,由鲁长风担任组长,赶往秀山区政府现场指挥。 鲁长风明知道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可胳膊哪能拗的过大腿?你敢不接任务,人家高学伟往上面打个报告,说你危急时刻不听组织调动,临阵退缩,上面还不得处理你? 临上车前,他的秘书小陈还抱怨: “老板,高市长这就是明着挤兑您,组长听着好听,肩负的责任也最大。四个副市长,他凭什么让您当组长?” 鲁长风苦笑道: “我早知道高学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市长主持工作的时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他是市政府当家人,动不动就是组织原则性,你要是不听他的指挥,他背地里给你使绊子?搞来搞去,你还是搞不过他?算了,听天由命吧!” 等三辆车一前一后到了秀山区区政府附近,再往前面,宽阔的马路已经被农民们横七竖八的农用车堵死了。 鲁长风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场面,不由得暗自心惊,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邓佑军也被这个场面吓住了,他赶紧下车,紧走几步来到鲁长风的车旁: “鲁市长,这么多人,咱们连区政府都进不去,该怎么处理呀?” 鲁长风也下了车: “你先别急邓主任,我给区长岳仁达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应一下咱们。” 岳仁达接了电话,说区政府有个后门,让他们稍等会儿,他马上派人来联络。 几分钟后,来了两个区政府干部,两个人领着几位市政府领导徒步绕了一大圈,从一个低矮的后门进了区政府。 副市长魏二河、秀云区区委书记朱培学、区长岳仁达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魏二河苦逼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发着呆,朱培学和岳仁达赶紧迎上来握手。 朱培学一脸的紧张,还得堆起笑脸,表情看起来既滑稽又无奈: “鲁市长好,邓主任您辛苦了!” 鲁长风眉头紧锁,没怎么客套: “怎么聚了这么多的人?” “我也是了解了个大概,据说是大洼乡小李村一个妇女喝农药自杀了!” “是因为农药的事儿?” “是因为农药的事。听说这个农妇家里一共七口人,分了不到五亩地,全都打了一种叫“乐农”的农药。打完农药没几个小时全枯萎了?她一时想不开,就喝农药自杀了!” “照你这么说,外面这么多人全都打了这种药吗?” “据我们区政府初步了解,全区十三个乡镇,有九个乡镇用了这种农药,凡是打过农药的庄稼,基本都枯萎了。农民们半年的收成眼看要绝收,他们能不急眼吗?” 面对这么严重的事故,鲁长风忧心忡忡: “你们区政府了解过没有,这种农药是哪个厂生产的?又是谁负责推广的?为什么别的区县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唯独你们秀云区各乡镇都用了这种农药呢?” 朱培学看了看岳仁达: “岳区长,这个问题你比我清楚,你解释一下吧!” 岳仁达皱着眉头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主抓农业的是熊光祖熊副区长。可他今天不在区政府,听说他去扬桥镇了?” 眼见岳仁达想推脱责任,鲁长风急眼了: “你听说?岳区长,副区长干什么去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领导的区政府工作?” 岳仁达心里委屈,可他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鲁长风倒不是有意批评岳仁达,关键事态紧急,而农药事件或许只有熊光祖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他偏偏没在区政府,这怎么不让人恼火? “魏市长,高市长让咱们几个成立临时指挥小组,我任组长。对于这么严重的涉农事故,你是怎么考虑的?” 进了区政府到现在,魏二河一直心事重重,一言不发,这让鲁长风感到很奇怪。 “我现在心里很乱,脑子都要炸了,你们几个看着处理吧,我不参加意见。” 鲁长风着急了: “魏市长,你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你不参加意见,这事情怎么处理?” 一旁站着的区公安局局长梁成忠心急火燎: “各位领导,现在情况紧急,一部分农民已经开始冲击区政府大院了,赶紧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问题吧?” 鲁长风咬了咬牙: “走,咱们大家一起到大门口看看去!” 朱培学连忙阻止: “鲁市长、魏市长,你们俩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和岳区长去。农民们正在气头上,他们情绪激动,已经难以控制,万一他们冲进区政府,谁也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意外?” 鲁长风一把推开朱培学: “我鲁长风没那么怕死,人家农民都死了人了,咱们这些当领导的一个个装缩头乌龟?你们谁不愿意去就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第64章 力挽狂澜 鲁长风几句话说的几个市、区领导们面红耳赤。 朱培学拍领导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他心里憋屈的慌,也不敢再阻拦了,干脆缩在领导们后面打酱油。 区政府大门口,曾经以其伸展与收缩间彰显着秩序与威严的伸缩门,此刻像是一位被彻底击垮的巨人,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一侧的门体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扭曲变形,像是在痛苦挣扎中拗断了自己的肢体。原本光洁的金属表面被划出道道伤痕,那是群众愤怒之下,用各种器物留下的印记。油漆剥落之处,露出斑驳的金属原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就连门柱也未能幸免,有的地方被撞得凹进去,往日的挺拔不复存在。整个伸缩门横七竖八的瘫倒在尘埃中,尽显落魄与凄凉。曾经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狼藉,看上去触目惊心! 愤怒的人群犹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动,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激愤,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呐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大海激起了惊涛,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一些人挥舞着手臂奋力向前拥挤着,试图冲破以防暴大队、冶安大队和值勤保安们筑起的最后屏障。 警察和保安们满脸紧张,他们用身体死死抵住冲在前面的人潮,手臂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让人群冷静,却瞬间被嘈杂声淹没。人群中不断有人往前涌动,推搡着前面的人,后排的人甚至踮起脚尖往里面扔石块。场面混乱不堪,仿佛一场即将失控的风暴,随时可能将区政府大院卷入无尽的喧嚣与动荡之中。 如此严峻的时刻,包括鲁长风在内的市领导和区领导们顿觉一阵心慌,脸色大变。 “区政府有没有扩音器?” 岳仁达一迭声的: “有有有,陶主任,赶紧跑步把综治办的扩音器拿来一个,快点快点!” 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老陶顾不上有哮喘病了,拖着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小跑着拿扩音器去了。 不到两分钟,陶主任喘着粗气又“扭”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手执扩音器,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 眼看着警察和保安们要拦不住了,鲁长风不顾危险,疾步走向人群,他打开扩音器,大声喊道: “父老乡亲们,大家先冷静冷静听我说,我是黄州市副市长鲁长风,我是特地从市政府赶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扩音器的声音盖过了现场嘈杂的声音。激愤的人群一听鲁长风是市政府副市长,场面暂时缓解了一点,警察和保安们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一个粗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大声说: “我们村有人因为劣质农药打坏了庄稼,喝药自杀了,你们当官的准备怎么处理?” 焦急中,鲁长风急中生智,现编现卖: “这位大哥,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请你们相信我,我也是山村长大的孩子,我的爹娘也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你们冲击了区政府,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的苦衷,你们用了无良商家生产的假农药,毁了你们辛辛苦苦打理的庄稼,我和你们一样的心痛,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中年人听的不耐烦了: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要的是处理结果!” 鲁长风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对面的人群更近了,几乎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处理结果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不是也要和你们大家商量吗?如果你们现在冲进来,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问题仍然处理不了。你们要是相信我,请给我一点时间,也给大家一个理性沟通的机会。乡亲们可以选出几个代表,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你们大家放心,你们所受的经济损失,我保证政府会一分不少的赔偿给你们!” 眼看着局势得以缓解,突然,后面却有个憨憨的粗噪门大声的呼喊: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他是市长,和区政府当官的孙子们一个德行,他们官官相护,就是来蒙骗大家的。大家一起往里冲,替春枝她娘报仇,砸烂区政府,打烂这些干部们的狗头,往里冲啊!”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关键时刻,那名中年汉子大声喝骂: “都他娘的安静!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的砸烂区政府,砸烂区政府有什么好处?不还是没人赔给你们钱吗?李卫国、李卫民、李卫安,李庆山,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去区政府谈判,要是谈不成,咱们再和他们鱼死网破也不迟!”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还别说,这个中年汉子一句话就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从人群里挤出来四个人,连同这个汉子一共五个人,挤到了鲁长风的对面。 “把他们几个放进来!” 鲁长风吩咐道。 警察和保安们给几个人让出了道,几个人毫无惧色,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鲁长风毫无一点市长的架子,赶紧和以中年汉子为首的几个农民代表一一握手。 握过手,中年汉子很有点权威性,他嘱咐大门口的乡亲们先把区政府大门让出来,一切等谈判结束以后再说。 区政府小会议室里,市、区两级领导们和农民代表们相对而坐,鲁长风脸含微笑: “对面的同志们,请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好吗?” 中年汉子说: “我叫李庆余,是秀云区大洼乡小李村的村长。” 他指着一个岁数稍大些的中年人说: “这位是我堂哥李庆山。” 其中一个小伙子主动介绍起剩下的三个人: “我也姓李,我叫李卫安,他叫李卫国,另一位叫李卫泰,我们三个是亲兄弟,我还有个三哥叫李卫民,死的那个妇女就是我三嫂。我三哥一家上有老下有小,老的都快七十了,小的刚上幼儿园,我三哥还有心脏病,以后他这个家该咋活呀?我看着揪心呐!” 李庆余眼圈也红了: “你们当领导的看见了没有,他们哥四个一个叫国,一个叫泰,一个叫民,一个叫安,这寓意起的多好啊?可这能算是国泰民安吗?政府出于好意,给我们农民发放了免费的农药,政府的经是好经,却让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他们哥几个都是我们本家兄弟,我们都是一个族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先不说我们的庄稼损失,卫民媳妇因为这事儿自杀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鲁长风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只能以谈判的角度来看问题。一切还只能在框框里谈,出了这个界限,就算自己代表市政府答应下来,以后再有这种事该怎么处理? “庆余同志,你们认为这件事怎么处理才算满意?” 他只能以退为进。 “我们来区政府以前已经商量过了,庄稼损失可以听政府的,卫民媳妇的死不能轻飘飘的就算了,政府拿出来三百万,我们就不追究了!” 鲁长风暗自松了口气,三百万对农民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但对于政府而言,只不过是一项计划开支而已。 目前除了要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还要想办法解决农民们庄稼赔偿问题。对于如此紧张的局势来说,只有掌握谈判的节奏,才能化险为夷。 他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赔偿方案: “庆余同志,按说,你们要的也不算多,生命是无价的嘛,别说是三百万了,就是三千万也买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可你们想过没有?按照你刚才说的,你们庄稼的损失政府说了算,如果政府按照每亩五百块钱一亩赔偿给你们,那么,假如损失一万亩的话,那一共才五百万元?你想一想,乡亲们大张旗鼓的来给你们助威,他们会答应吗?你们合适了,他们不合适,他们心里一定别扭?我觉得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把庄稼的赔偿款往上提一提,把卫民媳妇的赔偿款稍微往下降一降,这样大家也都能接受,你们看,我说这个方案你们能不能接受?” 李卫安抢先说道: “你先说个数字,我嫂子的事儿到底能赔多少钱?其他的等一会儿再说!” 鲁长风脑子里有了个大概赔偿方案: “对于你嫂子的死,我代表市政府深表遗憾。但是,各地区有各地区的非正常死亡赔偿标准,如果超出标准太多,政府也为难?可如果赔偿的少了,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政府拿出来一百万…… “不行!” 李卫安想也没想就打断了鲁长风: “你们政府就没一点诚意,还假惺惺的表示遗憾?要是你家死了人,拿一百万出来你愿意吗?和你们政府谈判就是瞎耽误工夫,你别蒙我们农民了,我们不谈了。庆余哥,庆山哥,咱们走!” 鲁长风连忙站起来解释: “卫安同志,你先别着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等我说明白以后,你要还是不同意,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李庆余好歹是个村干部,见的世面多一些,他连忙摁着李卫安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你呀卫安,你就是个属气油的,碰到火星就着,人家鲁市长话都没说完,你站起来就要走?你要真走了,难道你还真敢砸了区政府?” 鲁长风微笑着摆摆手: “这也不能全怪卫安同志,是我没把话说明白。我的意思是,区政府先拿出来一百万,之后我再号召我们市政府、区政府所有同志们再捐款一百万,一共两百万。卫安同志,你们兄弟三个商量一下,这个数字能不能接受?” 李卫安脸上一喜: “你说话算数?” 鲁长风郑重的点点头: “我是副市长,也是处理这件事的领导小组长,我说话当然算数了。如果捐不够这一百万,差多少我个人补多少,一定让你们拿走两百万!” 李卫安看看李庆余: “庆余哥,那你看…… 李庆余早就和李家四兄弟商量好了,他们的底线是;李家老三媳妇的死亡赔偿金不能低于一百五十万,受药害的庄稼赔偿金每亩不能低于八百块。现在比预想的多争取了五十万,他们当然同意了! 李庆余当即表态: “两百万就两百万。接下来说说庄稼赔偿的问题吧!” 鲁长风步步为营: “这个庄稼赔偿问题就复杂多了,牵扯了秀云区一共九个乡镇,你们做得了主吗?” 李庆余一拍胸脯: “实话告诉你领导,外面这几千号人都是我李庆余组织的。只要政府能赔偿到位,我只须一句话,保证十分钟之内,所有人全部撤走!” 鲁长风心里有了底: “那好,咱接着谈,这些受了药害的庄稼,你们一亩地想要多少赔偿金?” 李庆余心里早就有了谱,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们原来想着一亩地按照两千块赔偿,这不是商量着嘛,你也说个数吧?” 鲁长风笑道: “李村长,你想为大家多争取点赔偿款,这我能理解,可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我看,不论是什么农作物,一亩地一律按照一千块钱的赔偿标准,区政府和你们各个乡镇政府直接对接,由乡镇政府核实受损庄稼的亩数,赔偿款也由乡镇政府统一发放!” 李庆余没有马上答应,他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李庆山: “庆山哥,你也有发言权,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也不说,好歹也说句话呗?” 李庆山有些腼腆,强扭巴捏说了句: “我认为人家当官的给的不少了,我同意。” 李庆余没啥可说的了,他又提了另外一个要求: “既然庆山哥都同意了,我也同意。不过,咱们谈的赔偿标准用不用写个协议呀?” 鲁长风沉吟了一下: “这样吧,写协议只面对你们这几个人,我看还是让市政府和区政府出一个联合通告,把赔偿标准全部列在上面,让所有受损失的百姓们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鲁长风做出了承诺,李庆余和李家三兄弟心里更踏实了。这样一来,市政府和区政府再想反悔也不行了?这充分说明,人家这位鲁市长办事光明磊落,值得信赖,是真心为老百姓办实事的领导。 本来剑拔弩张的谈判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市领导和区领导们,以及小李村的五个李氏家族成员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等一行人走到区政府大门口,那些农民们还真听李庆余的,他们规规矩矩的把区政府大门口让了出来,大门前的道路也渐渐能缓慢通车了。 鲁长风不由暗自感慨,群众的力量坚不可摧。不外乎有人把人民群众形容为水,把政府形容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事件处理的不能让人民群众满意,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打砸政府事件! 毋庸置疑,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谈判案例,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秀云区农民的质朴和善良。他们并没有要挟政府拿出巨额赔偿,能挽回相应的损失,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高学伟恰到好处的打来了电话。 第65章 大佬的能量 市政府领导小组、及所有区政府大小领导干部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遇到,不夸张地说,大多数领导干部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几个市里来的领导和区领导仍惊魂未定,热烈讨论着刚才惊悚的场景。 鲁长风走了几步,随手接通了高学伟打来的电话: “你好高市长,请问,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没有没有,长风啊,你还好吧?处置事件时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高学伟的声音既紧张,又像是对鲁长风的关切,鲁长风面露鄙夷之色。 事件完全得到了掌控,危机解除了,作为市长的高学伟才姗姗来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领导,把他弄到战场上,他肯定是最怂包的一个! 鲁长风不善于玩弄权术,还是据实汇报说: “事件处理的很顺利,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咱们的群众还是很讲道理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和市委田秘书长、市委组织部秦部长,市纪委郭书记在路上,马上就到秀云区政府了,咱们见了面再谈!” 鲁长风颓然挂断了电话,一脸的黯然。 罗永德没注意鲁长风的脸色,他捋了捋有些卷曲的半秃顶发际,走过来讪笑着说: “看来高市长操碎了心,他是不是要来了?” 高学委主持市政府工作以后,罗永德和新任的、同样有些秃顶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曹永刚像两条流口水的哈巴狗一样,每天跟在高学伟的屁股后巧言令色、溜须拍马,把高学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比伺候他们的亲爹都要用心。高学伟春风得意,也投桃报李,常给他们安排些油水肥厚的工作任务,让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按说秀云区出了这么严重的群体性事件,身为市长的高学伟应该亲自坐镇协调处理。即使他不想承担风险,也应该派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加入小组,怎么轮也轮不到副秘书长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小组? 鲁长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罗永德就是高学伟安插在小组的眼线,他根据现场情况,随时替高学伟反馈情报。高学伟评估风险以后,再决定来不来现场! 官场上永远不缺这种哈巴狗,他们没有大的志向,只想吃点主子丢给他们的骨头。 鲁长风不愿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他微微一笑: “不光高市长要来,市委田秘书长、市委组织部秦部长和市纪委郭书记也要来。刚才我个人作主定下了赔偿方案,正好向他们汇报一下!” 罗永德生就一副舔狗相,又趁机为鲁长风唱赞歌: “鲁市长,您这次可是立大功了?刚才那个阵势把我紧张的呀?您看,我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是真怕那帮泥腿子冲进来抡锄头?” 鲁长风没接罗永德的话茬,他觉得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唾沫星子。 看着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拆卸着被农民们损坏的伸缩门,鲁长风满心惆怅。 高学伟交代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本来可以率队返回市政府交差了,可高学伟他们又要来区政府视察工作,鲁长风也只能干等着了? 岳仁达一直忐忑不安,又听说纪委书记郭开来也要过来,他更觉得胆战心惊? 他深知郭开来的脾气,这家伙表面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他一旦叫起真来,那张本来就黑的脸就更黑了,像是刚烧过的锅底似的。在黄州市,只要有郭开来在场,就必须要牵扯到纪律工作,他一张嘴就是这违规那违纪的,一旦落在他的手里,那还有个好? 岳仁达也是市政府下派的干部,以前没少和鲁长风打交道,加之鲁长风性格温和,又比较厚道,目前来看,只能求鲁长风替他美言几句了。 岳仁达脸上堆满笑容: “鲁市长,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区政府处置不力,一会儿郭书记他们来了…… 鲁长风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无能为力,他委婉地说: “岳区长,现在还远没到追责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因为假农药的事情死了一个人,具体有多少庄稼受损,目前还没有统计结果?这么严重的涉农事件,不是追究几个责任人就能结束的?这件事已经涉嫌刑事犯罪,包括市政府、区政府、农药制造商、分销商在内,都有人捆绑在这个利益链条上,我估计公安局也会介入调查,只能等调查结果了!” “公安局也要介入?” 一旁的魏二河刚刚缓和的心情又收紧了? “刚才不是已经和农民们协调好了吗?何必那么麻烦,还要惊动公安局呢?” 鲁长风两手一摊: “老魏,我只负责安抚群众情绪,协调各项赔偿事宜,具体后续工作该怎么安排,咱们俩谁说了都不算,要听高市长和郭书记他们的!” 这时,旁边的罗永德眼底透出兴奋的光芒: “来了,高市长来了!” 罗永德像是见了娘家人一样,小跑着去迎接高学伟。 四辆轿车一前一后,平稳的开进了区政府大院。 高学伟和田水多走在前面,秦玉洁和郭开来并排走在后面,几个人神色各异。 高学伟一下车就满面春风,眉梢都带着笑意。田水多很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他稍稍和高学伟拉开一点距离,以示尊卑之分。 按照常委顺序排列,郭开来应该和高学伟一起走在前面的,因为论级别,他们同样都是正厅级。但在实际操作中,市长主抓市政府全面工作,而市纪委书记则只负责纪律工作,一定程度上,还要配合市政府工作,这就造成了市长要比市纪委书记级别高的假象。 郭开来对高学伟的人品不怎么感冒,在他的印象里,高学伟生性多疑,且没有主心骨,当天确定了的事情,或许次日他就变了卦? 郭开来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也不想让大家误解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就故意慢了半拍,让田水多先走一步,他和秦玉洁走在了后面。 此时的郭开来面沉似水,他敏感的意识到,秀云区农药事件并不只是简单的农药事故,很有可能存在政府官员与农药商内外勾结,以看似合法的巧妙手段窃取政府财产,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秦玉洁也显得很严肃,她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对于组织工作,秦玉洁相当老辣,不夸张的说,黄州市副处级以上干部谁行谁不行,她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秀云区政府几名主要领导,有一半她都没看好?只不过,以前的组织部是在董胜利的领导下工作,秦玉洁拥有的组织权限微乎其微,用董胜利的话说,一切工作都要向市委靠拢。 田水多则一直笑呵呵的,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以说,这四个市领导里面,只有他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高学伟大老远的就向鲁长风伸出了手: “鲁副市长,听说你面对几千个愤怒的群众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从容应对,力挽狂澜。对此,我谨代表市政府对你表示感谢,你辛苦了!” 鲁长风让高学伟的不吝赞词夸的不好意思了: “高市长太夸张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镇定?当时我紧张的扩音器都拿不稳了,我真怕群众们不听我的?他们要是冲进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家见老婆了?” “你看你看,谦虚了不是鲁市长?要不是你沉着冷静,巧妙周旋,不定得出多大的乱子呢?啥都别说了,今天的功劳少说也有你的一半!” 高学伟故作大度地把功劳许给了鲁长风一半。 在他看来,运筹帷幄的是他高学伟,鲁长风只不过是他派遣的一员大将而已。 “高市长,你来的正好,我向你汇报一下今天和群众们商定的赔偿细节。” 鲁长风早料到高学伟会这样表态,他没想着大功独揽,把话题引向了赔偿款。 “不用汇报了鲁市长,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来是给区政府提两个条件的。” 高学伟收起笑脸,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岳区长,你们区政府是怎么搞的?上级党委政府这么重视三农工作,你们竟敢拿假农药来糊弄老百姓?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理你?” “您批评的队领导,是我没有把工作做到位,熊副区长下发农药的时候,我就应该过问的,可是我大意了?我向您检讨,向组织检讨。” 岳仁达是个老江湖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顶撞高市长,要拿出诚恳的态度,一边认错,一边替自己推脱责任,只有让高市长心情舒畅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这么说,区里下发农药的事情你不知道?” “领导,我可不是有意推脱责任?农业这一块一直是熊副区长主抓,他不向我汇报,我也从不干涉他的工作。” 高学伟表情缓和了: “熊光祖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看到他?” “熊副区长去杨桥镇了。” “他是躲起来了吧?” “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办公室陶主任说的。” 见成功的把高学伟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熊光祖身上,岳仁达知道自己的功课起了作用,心里暗自得意。 “我不管他熊光祖是躲了还是真有工作要做?既然他负责农业工作,这件事情就要追究他的责任。他回来后你负责转告他,让他明天上午到市政府报到,我要严肃处理他!” “好的领导,您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 高学伟又接着说: “我告诉你岳区长,农药事件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完全是你们秀云区政府的责任,你们区政府别想让市政府替你们擦屁股?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赔偿款、包括那个农村妇女的死亡赔偿金,由你们区政府完全负责。第二,区政府马上成立农药事件善后工作小组,对那些受药害较严重的各乡镇种植大户上门进行安抚。还有,你们区政府要引以为戒,要全力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特别对于三农工作,要细致,细致,再细致,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 岳仁达垂手而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他才不在乎赔多少钱,区政府出点血算什么?只要不挨板子,赔再多的钱是国家出的,又不是拿自己家的? 做完了指示,高学伟笑呵呵的看向鲁长风: “鲁市长,大家都在市政府等着你呢?为了奖励你这个大功臣,晚上我个人掏腰包,咱们去“春晖楼”庆功!” 这就完了? 鲁长风一脸木讷? 怎么说也是引起了几千群众骚动的大事件,就这么让区政府拿点儿钱就算了? 郭开来的脸上像是下了一层霜,他轻咳了一声: “高市长,假农药事件引起了一名农村妇女死亡,并有可能造成几万亩农田的重大损失?我认为应该成立个调查组,详细调查引起此次事件的原因,严肃追究责任人!” 高学伟不以为然: “郭书记,我知道你工作认真,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我觉得,社会稳定才是我们市委、市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事情既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该赔偿的赔偿了,该安抚的安抚了,要追责,熊光祖明天就会被我追责,我看,就不要大张旗鼓的自找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自找麻烦?” 郭开来气乐了: “农药是谁生产的?谁是中间商?又是谁拿着国家的钱购买的?这么大的事件,如果不搞个明白,群众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我们官官相护,甚至是官商勾结?作为政府领导,我们不能认为老百姓拿到钱了,就相安无事了?要彻查此事,还人民群众一个公道,也让那些吃里爬外、伸黑手、拿黑钱的个别干部承担责任,以警示更多的党员干部!” 高学伟却不急不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郭书记,你有话慢慢说嘛,你看你又急了?你这一急,脸都憋出黑补丁了?” 说着话,他拉着郭开来的手走了几步,和众人拉开了点距离,小声说: “郭书记,不是我不想让你查,是上面有指示。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你亲自给上面的领导打电话!” “你说清楚高市长,谁不想让我查了?” “这种事情能说的太清楚吗?你要真想知道,你打电话问问省委夏副书记吧!” 夏副书记?夏副书记不就是省委副书记夏墨林吗? 郭开来心里一沉,脸上微微变色,感觉压力山大! 假农药事件性质恶劣,影响巨大,凡是知道这件事的领导干部都急着撇清关系,谁敢轻易染指?关键时刻,一个省委副书记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出面打招呼,说明假农药事件一定和他有所关联?这样看来,单靠市纪委的力量,很难和一个省委副书记抗衡。 郭开来不敢做主了,他决定先和宋远平商量一下,看他会是什么意见。 高学伟以为吓到了郭开来,套着近乎说: “老郭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面的领导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惹火烧身呢?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上上下下有个交代算了!” “这样的话,我怎么和宋书记交代?” 高学伟呵呵笑道: “你真以为宋书记有个“黑脸包公”的雅号,就真会一条道走到黑呀?你放心郭书记,你是市纪委书记,只要你不同意成立调查组,宋书记也不会非要找这个麻烦?行了郭书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晚上我给鲁副市长搞个庆功宴,你郭书记必须去捧场!” 第66章 茶楼密谋 宋远平一路上没少打电话,当他得知已经有几千个群众围堵秀云区政府时,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马上打电话给宋光荣,让他调集大批警力,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等他心急火燎地回到了黄州,田水多一行人也刚好到了秀云区政府。田水多汇报说,事件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在鲁副市长的努力协调下,围堵区政府的群众都已经散了。 宋远平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他顾不上鞍马劳累,让田水多通知小组的人下班前必须赶回市委,要加班开会,研究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布置善后工作。 近两小时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田水多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市委,办公室通知的常委们也陆续来到了小会议室。 魏二河作为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也被通知参加会议。 高学伟一扫往日的阴霾,像是打了胜仗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夸夸其谈: “宋书记,我接到你的指示以后,马上就成立了“事件紧急处置小组”,由我亲任组长,长风同志任副组长,我亲自带队,赶赴秀云区政府督导各部门控制事态的发展。事件能这么快得到解决,也算我用对了人,长风同志以其高度的责任感和超强的临场发挥能力,临危不乱,用真诚和温情打动了群众代表,最终,群众代表接受了长风同志提出的赔偿方案。此事件能化险为夷,长风同志功不可没!” 坐在高学伟下首的鲁长风鼻子都气歪了? 这位高市长真够厚颜无耻的,明明他亲口说的让自己任组长,怎么他又成组长了?还有,他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他亲自带队指挥?这人的脸皮够厚,堪比八达岭长城了! 宋远平在市政府工作时,对鲁长风印象很好,但后来知道了鲁长风替董雪峰圈地,好感又大打折扣。不过,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人家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力挽狂澜,该表扬还是要表扬的。 宋远平微笑着说: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做为一名党员干部,在面临危险和困难时,我们更应该义无反顾地冲锋在第一线。此次事件中,长风同志不惧险阻,圆满完成了组织交派的任务,很好地诠释了在危险来临时,我们的党员干部应具备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常委们热烈地鼓掌,纷纷向鲁长风投以敬重的目光。 “对长风同志作出的贡献,我深表赞扬,但是,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宋远平猛然收起笑容,发际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浓眉下一双星目尽显凌厉: “大家不要以为事件平息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要认真思考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群体性事件?” 会议室里一下子肃静了,静的落针可闻,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的凝重起来。 魏二河脸色发白,他双手下意识地揪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早已汗湿一片,那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攀爬,恰似他此刻紊乱的心绪。他眼神空洞,往昔的自信与威严碎落一地,只剩无尽的懊恼与恐惧。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衣服的前襟,嘴唇抖个不停,喉咙里像是哽着千言万语,却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脑袋也耷拉下来。 宋远平已不是刚刚入主市委时的宋远平了,他拿下胡忠良,挤走董胜利,又降服了高学伟。举报信事件他不仅毫发无损,还更奠定了他书记的地位,如今的他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强大的气场令人噤若寒蝉,心生敬畏。 “同志们,此次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如果不能彻底根除顽疾,此类事件还有可能会出现。对于引起此事件的原因,我想大家心里有数,在如此高压政策之下,仍有个别人不肯收手,利用自己的职权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可耻勾当,把国家的财产当作可以任意提取的私人金库。我就不明白了同志们,国家待我们不薄了,还要索取多少才会满足?” 魏二河更害怕了,满是对未来仕途阴霾密布的忧惧,不知道能否逃过一劫? 高学伟的兴奋劲被宋远平一番话打进了闷罐子里,他有些不服气,于是硬着头皮说: “宋书记,请你不要扩大腐败的概念嘛,农药事件只是药商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政府扯不上什么关系。” 郭开来敲了敲桌子,他语气强硬: “药商的行为固然可恨,但我们政府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漠视人民的疾苦,不顾人民的死活,怎么不是腐败?还要怎么样才算是腐败?” 高学伟已然刹不住车了: “腐败是一个定义明确的概念,而且是一种罪行的界定,郭书记,随意扩大腐败的概念,这恐怕不太好吧?” 秦玉洁早看着高学伟不顺眼,也加入战团: “高市长,腐败不腐败的咱先不说,刚才你向宋书记汇报工作时,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明明是鲁副市长控制事件以后咱们才赶过去的,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高学伟的谎言被秦玉洁当场揭穿,顿时恼羞成怒: “秦部长,你可以阐述你的个人观点,但请注意你的措辞?我说的很清楚,一直在表达对鲁副市长的敬意,你别一上来就抠住字眼不放!” 郭开来说: “谁去的早谁去的晚无所谓,只要认可鲁市长的努力就行。我看,咱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追究责任人的问题吧!” 魏二河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脸委屈地表示: “郭书记,你们左一个贪腐,右一个追究的?我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这批农药是我同意购进以后分发给秀云区政府的。为百姓减负、替百姓分忧是我们政府的职责和义务,我又不是农业专家,我哪会知道农药质量不行?你们要是追着不放,想追究,想处理,冲着我来不就行了?” 宋远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斥: “太不像话了吧?我请问诸位,这是市委在开常委会议呀?还是农贸市场吵架?减轻农民负担,加强对农民扶持的力度,这是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不是我们黄州市心血来潮。有困难就克服困难,有??碍就排除??碍,总之,对于破坏三农工作,以权谋私,损害农民和国家的利益就是不行。我不管你们谁在认真工作,谁在推诿责任,谁出了问题,谁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宋远平发了火,众人都哑了火,宋远平接着说: “此次群体性事件反映出我们在基层的信息沟通,以及民生保障等多方面的严重不足。工作的疏忽大意、对民意的漠视,让政群矛盾不断累积,直至爆发。如何亡羊补牢,重塑政府公信力,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宋远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目光移向郭开来: “郭书记,你们市纪委联合市公安局、市工商局、市质检局,马上成立农药事件联合专项调查组,对此次事件进行彻查。不管查到谁头上,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决不姑息迁就。如果遇到阻力,你汇报给市委,我宋远平替你撑腰!” 魏二河仿佛被抽去了脊骨,整个人陷进椅背里。 四周的人声渐次消散,可魏二河恍然不知?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宋远平虽然没点他的名字,但他字字如刀,仍在耳畔嗡嗡作响。 呆愣了半晌,他拿起手机,打给了夏玉龙。 “青江阁茶楼”,宋远平曾经和田水多喝过茶的“望江楼”二楼,夏玉龙、刘畅、周建勇三个人,正在密谋着如何避重就轻解决这次危机。 谈着谈着,周建勇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 “玉龙,我今天右眼一直在跳,这他妈可不是好征兆,不会真翻车吧?” 夏玉龙吐了个烟圈,很自负的表情: “你想多了建勇,我爸已经给高学伟打过招呼了,我就不信市里敢动咱们!” “也是,魏二河拿了咱们的好处,就算是高学伟阳奉阴违,魏二河也会死保咱们。” 刘畅年龄最小,胆子也最小,他惶惶不安: “玉龙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爸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狗腿,我该怎么办呀?” 夏玉龙乜了他一眼: “你小子这就怕了?你就让他打呗,你可是老刘唯一的宝贝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舍得揍你?” “你是不知道我爸的脾气?他要是发起火来,搂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去年我领了个小妞在家里玩双人游戏,也该我倒霉,我爸手机忘家里了?他回家拿手机,那个妞搞的动静太大了,被我爸听见了,那小妞走了以后,他用皮带给我上了刑,我的妈,那次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刘畅心有余悸的样子。 夏玉龙和周建勇哈哈大笑,周建勇搂住他的肩膀,笑着挤兑他: “看不出来呀哥们?就你这身子骨,一阵风就能把你吹二里地。你在外面玩还不过瘾,还把小妞弄到家里搞飞机?你爸揍你是心疼你,怕你得了花柳病断子绝孙!” 夏玉龙嘲讽道: “我说刘畅,你这样瞒着你爸有啥好处?钱没少挣,大把的钱存进银行不敢花,买个车子还是辆二十几万的破大众,你窝心不窝心呀?” 刘畅苦逼着脸: “我哪敢说出来?我爸早就警告过我,说我要是敢打着他的旗号做生意,他就…… “他就打断你的腿是不是?张嘴你爸闭嘴你爸,你又不是刚断奶的孩子,你爸能监督你一辈子?以后别提你爸了,我他妈心里烦!” 周建勇见不得刘畅这个窝囊劲,对着他就是一梭子。 夏玉龙他们三个臭味相投,除了一起做生意捞钱,还一起吃喝嫖赌、形影不离,他们最爱去的就是“青江阁茶楼”。只要肯花钱,“青江阁茶楼”能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茶楼不仅供应各类高档茶点,还高薪聘请多位高级别厨师,什么粤菜、湘菜、鲁菜、川菜、豫菜、徽菜、闽菜、苏菜等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水陆空各种野味应有尽有。除了吃的,还有赌的。茶楼最北侧有个三层楼房,楼房经过改建装修,可提供麻将、赌博机、百家乐、牌九、各类扑克游戏,只要你想赌,玩什么有什么。 当然了,这不是最吸引他们的节目,让他们流连忘返的是茶楼养的几十个极品小姐。这些小姐们个个肤白貌美,细腰大长腿,她们还多才多艺,其中一个叫兰兰的女人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兰兰不光能歌善舞,还会弹吉他、拉二胡,夏玉龙每次来“青江阁”,都要和兰兰来个“鸳鸯戏水”。 夏玉龙今天心情不是太好,加之周建勇又和刘畅抬了几句杠,夏玉龙决定及时调剂一下氛围,于是吩咐刘畅: “算了算了,农药刚出了问题,你们俩还有心思窝里斗?刘畅,你下楼喊几个妞玩玩,老子得泄泄火气!” 刘畅刚下楼,夏玉龙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魏二河,夏玉龙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好魏市长。” “小夏,我想和你谈谈。” 魏二河开门见山。 “电话里不能说吗?”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说个地方,咱们见面谈。” “我在“青江阁”的“望江楼”,你过来吧!” 挂断了电话,周建勇见夏玉龙脸色不是太好,知道可能农药的事情出了岔子: “是魏二河?” 夏玉龙叹气道: “魏二河好歹也是个副市长,出点事儿就吓尿了,这种人能干成什么大事儿?” “你的意思是,魏二河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魏二河就是一个窝囊废,他要是能顶的住,还会给我打电话?他妈的接钱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风险,钱哪有那么好挣?建勇,一会儿他来了,你给他上点眼药!” 周建勇连连摇头: “我可降不住他,别说我了,我叔也得给他面子。” 夏玉龙拉下了脸: “我一直认为你挺聪明的,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他魏二河接了咱的钱,就得替咱卖命。他是个软蛋,你要是不吓唬吓唬他,万一他撂了,那咱们全都得完蛋!” 周建勇只能点头答应。 屋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刘畅兴冲冲地领着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上了楼。 女人们一个个前凸后翘,妩媚动人,其中就有兰兰。 兰兰身着一袭奶白色真丝连衣裙,如春日流云般轻柔的贴合着她的身形。裙摆灵动垂坠,随着步伐泛起细腻褶皱。纤细白嫩的锁骨间,一枚祖母绿宝石项链散发温润幽光,与耳畔小巧珍珠耳钉相映成趣,举手投足间尽显典雅。腰间一条玄色皮质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为这温婉穿搭添了几分利落飒爽。脚下米色的小羊皮高跟鞋,轻踏间优雅从容。她一头浓密卷发,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宛如古典油画中走出的缪斯,美得不落凡尘。 兰兰毫不做作,一上楼便偎依在夏玉龙肩旁: “龙哥,你可想死妹妹了,今天想怎么玩儿?” 夏玉龙顿觉骨头都酥了,但魏二河马上就来了,他是真没时间玩。他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塞进兰兰的小坤包: “今天有正经事要办,你先走,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到时候再说!” 兰兰眉开眼笑,“吧唧”在夏玉龙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先忙龙哥,妹妹随叫随到!” 兰兰识趣的下了楼,刘畅没头没脑地嚷嚷着: “这是干嘛呀?兰兰本来都有主了,是我硬把她拉过来的,怎么就让她走了呢?” 周建勇没好气地说: “刘畅,就你这智商?到街上练摊都得饿死,我他妈……,我啥都不想说了,和你说话太他妈费脑细胞!” 第67章 望江楼上 刘畅脸上挂不住了,委屈的看向夏玉龙: “玉龙哥,你来评评理,我跑上跑下的忙乎,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建勇哥他…… 刘畅唠叨个没完没了,夏玉龙耳朵里犹如一千只苍蝇在嗡嗡作响,他脸色一沉: “刘畅,我知道你爸为啥老想揍你了,我他妈都想灌你一盆马桶水?我警告你刘畅,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楼上碍手碍脚?楼下几个娘们缺个鸭子,你找她们玩去!” 刘畅不怎么屌周建勇,但夏玉龙他可惹不起?不光惹不起,夏玉龙的话在他面前就是圣旨,刘畅一点不敢忤逆。 夏玉龙表面上看似嘻嘻哈哈,不拘小节,其实这孙子心狠手辣。谁要是无意中得罪了他,那可就惹了大麻烦了?轻则挨顿拳脚,赏几个大耳刮子,真要是惹火了他,他只需一个电话,就有人替他出手,那些倒霉蛋们不是少了三两根手指,就是被挑断脚筋,落下个终身残疾。由于他出手太过于狠毒,加之他皮肤白,山南省认识他的官二代、富二代们根据他的肤色,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山南白面狼”。 刘畅挨了骂,还得堆起笑脸,低声下气地讨好他: “呵呵……,玉龙哥,我这就滚,我在楼下等着,你啥时候气顺了给我打电话!” 刘畅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刚好遇到了魏二河: “这么巧魏市长,这”青江阁茶楼”还就“望江楼”环境优雅,您可真会找地方!” 魏二河没心思客套: “刘畅,小夏呢?” “他在楼上看江景呢。” 魏二河没废什么话,直接上了二楼。 夏玉龙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见脚步声,知道是魏二河来了,他站起身握手: “魏市长你好,我和建勇等你多时了。” 魏二河垂头丧气: “我刚开完会,来不及喘口气就赶来了。”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还非要当面谈?” “唉,一言难尽!刚才宋书记在常委会上含沙射影,郭开来和他一唱一和。宋书记还让郭开来牵头成立了几个单位组成的“联合专项调查组”,看来,我这次是撇不干净了。” 魏二河长吁短叹。 夏玉龙故作轻松: “魏市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种事我经历的太多了,省里哪年不派几十个这调查组那巡查组的?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嘛?这个时候你一定得沉住气,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自己先自乱阵脚,你不是亮出屁股让人家打吗?” “我不亮屁股还能怎么办?人家矛头直指着我,我能躲到哪里去?” “我的魏大市长,我不是让你躲?市里组成的调查组只有权利调查处级以下的小虾米,你是副市长,他们有这个权限吗?我们的农药厂各种许可证和资质证明都有,他们了不起以质量不合格的名义罚我们几个钱,让我们停业整顿,你还用怕成这个样子?” “你别宽我的心了小夏,郭开来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你还是让你家老爷子想想办法,要不然,调查组把我逼到墙角,我可真扛不住?” 魏二河哪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调查组只须顺藤摸瓜,不出一周就会查出农药厂的猫腻,这样拔出萝卜带出泥,早晚他收回扣的事儿也会败露,他可不想有那一天。 夏玉龙沉下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市长?你是在威胁我吗?” 说着,夏玉龙冲周建勇使了个眼色。 周建勇也沉下了脸: “魏市长,你这就不地道了?生意嘛,就是要风险共担,你不能吃饱喝足了,把麻烦都甩给我们吧?” 魏二河威胁道: “你们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水淹火烤谁都蹦哒不出来。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是出了事,你们谁都好不了!” 周建勇哈哈大笑,他戏谑地说: “姜还是老的辣,算你魏市长有手段。不过,就算你想让我们跟着你陪葬,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老婆和你儿子吧?你老婆叫郑春莉,在市国税局上班,上下班开一辆福特,她最大的爱好是每逢周一周三到“肤美美”做美容。你儿子叫魏君瀚,今年二十六岁,十一要结婚了。你儿子没和你们住在一起,他一个人住在南山区“春府佳苑”小区,喜欢早上跑步,晚上陪女朋友逛街…… “别说了,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魏二河彻底蔫巴了?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吗?如果老婆和唯一的儿子出了事,那还不如拿自己的命换他们平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体验了一路坎坷、酸甜苦辣,也享受了权力带来的乐趣和人世间的美好,真到了哪一天自己扛不住了,弄几片药一吃,闭上眼有什么可遗憾的? 夏玉龙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威胁: “你误会了魏市长。为了以后我们再次合作,我让我的朋友们和你的老婆儿子认识认识。世事无常嘛,万一他们需要帮助,作为朋友兼合作伙伴,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魏二河被人家拿住了命脉,只能忍气吞声。 夏玉龙一脸阴险的注视着魏二河: “魏市长,虽然有我家老爷子出面打招呼,可有些事难免会有所疏漏?农药事件闹腾的动静太大,我不得不有所防备,真要是上面查到你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魏二河木讷的点点头: “只要你们不动我老婆和我儿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牵扯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夏玉龙得意地笑笑: “这就对了嘛魏市长,你还是挺仗义的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这“青江阁茶楼”美女如云,年份美酒、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为了加深我们之间的友谊,今天我请客,咱们大家来个左拥右抱、不醉不归!” 魏二河凄然一笑: “在你看来,这“青江阁茶楼”是人间仙境?可是对我来说,这地方就是个笼子。一旦进了笼子里,就只能任人宰割,哪怕侥幸逃出笼子,身上的毛也会让人拔光。” 周建勇呵呵笑道: “呵呵……,市长就是市长,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打个比喻都这么形象。不过,魏市长你太多虑了,没人想拔你的毛?只要咱们精诚合作,所有牛鬼蛇神都得给咱们让路!” 魏二河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他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腿肚子打着哆嗦,脑袋发烫,一颗心跳的厉害,瞬间有股人魂分离的感觉? 他再也没有一丝精力支撑下去了,含糊不清地说: “你们……,继续玩,我……,就先走一步了。” “建勇,你送送魏市长!” 夏玉龙撇了撇嘴,屁股都懒得挪动一下。 一个废弃马前卒而已,他没心思再费力劳神的应酬。 夏日的夜幕,宛如一幅静谧而灵动的织锦,徐徐在天边铺展。晚霞的余晖恋恋不舍地从西山隐去,只留下几缕缥缈的金光,给归巢的鸟儿勾勒出梦幻的金边。微风轻拂,燥热被一点点驱散,携来草木的清香与馥郁的花香。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夜市的热闹在街角沸腾,烤串的滋滋声,摊主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交织成烟火气十足的市井乐章。 这样的夏夜包裹着白日未尽的活力与夜的温柔,藏着生活琐碎里的诗意,让人沉醉不知归处,盼且时光慵懒。 宋远平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常委楼。 常委会议结束以后,他又把郭开来叫到办公室,两个人围绕着农药事件一直谈到天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客厅里的灯亮着,吴倩倩和儿子没在客厅,宋远平担心儿子,刚要打电话,周静雅笑吟吟的从厨房走进了客厅。 夜晚映衬下的赵静雅实在是太美了。她肌肤胜雪,细腻的找不出一丝瑕疵,在灯光轻拂下,泛着羊脂玉般温润的光泽。一双眼恰似幽潭藏着碎星,眼波流动间潋滟生情,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勾人心魄。她鼻梁高挺笔直,线条优美,宛若雪岭孤峰,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清冷卓然之气。性感的嘴唇不点而朱,仿若春日枝头最娇艳的樱桃,微嘟的唇峰透着几分俏皮,唇角轻扬时,酒窝浅现,甜度瞬间满溢。 她一袭修身的露肩连衣裙,紧裹玲珑曲线。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裙摆自此处如瀑布般散开,更衬得臀线紧实上翘,双腿笔直修长。她裙摆轻摇,带出万种风情,恰似风中摇曳的花枝,每一步都踏出无尽魅惑,周身散发的气场既勾人绮思,又有着不容亵渎的高雅,令人移不开眼睛。 “咯咯……,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你发什么愣呢远平?” 周静雅轻启朱唇,一双美目顾盼间荡漾着妩媚。 “你别动静雅,让我好好欣赏欣赏你,以前……,我总感觉你没这么漂亮?” 周静雅娇嗔地举着小粉拳,冲过来捶打宋远平: “好哇,你这个负心汉?人家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都没认真看过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 宋远平趁机一把抱住她,在她嫩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多想了静雅,我可不是傻子?家里有个天仙样的美女,丢了大西瓜、捡了小芝麻的蠢事我才不会干呢!” “宋远平,你敢把我比喻成大西瓜?看我不掐你!” 周静雅白嫩的小手伸进宋远平腰间,轻轻地揉动着。 月色如水,轻柔地透过纱窗,在室内的地面上铺上一层银霜。两个人四目相对,柔情蜜意,瞬间,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宋元平微微抬手,手指轻触她的脸颊,似是要确认眼前人并非幻觉?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带着眷恋与疼惜。而后,那只手缓缓划至她脑后,稍稍用力将她拉近,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温热的气息相互萦绕。片刻,他微微偏头,双唇吻向她的唇瓣。 起初,像蝴蝶轻落花瓣般小心翼翼,浅尝辄止的轻吻里饱含深情与克制。待她微微仰首,轻启朱唇,似是无声的邀约,他便再难自制,骤然加深了吻,炙热且缠绵。这吻带着多日疏离的思念,朝朝暮暮的爱意。他的唇辗转掠夺,她亦热烈回应。两个人唇齿相依,舌尖缱绻交融,时间仿若停滞,整个世界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紊乱的心跳,以及这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了,他却仍然紧紧拥着她纤细的腰肢,她埋首于他颈间,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像抱住了一生的安稳。 他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摩挲着她的发丝,仿佛要用怀抱,为她筑起爱的堡垒,守护此刻这满室的旖旎。 周静雅率先打破这令人心醉的静谧,眼眸里还氤氲着水汽,嘴角却含着一抹甜笑,轻声嗔怪道: “你这家伙,吻起来这么霸道,差点把我憋死?” 宋远平轻笑: “还不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一碰到你,就恨不得把我一颗心都融进嘴里,让你彻彻底底知道我有多爱你。” 周静雅脸颊绯红,把脸埋进他的臂窝,闷声道: “啍,你就会这几句甜言蜜语,不过……,我喜欢听。” 末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羞意尽显。 他手臂收的更紧,喟叹般低语: “和你在一块儿,我感觉每分每秒都嫌不够。刚才那一瞬间我就在想,要是能永远这么抱着你、吻着你,和你天荒地老该多好?” 周静雅在他怀里闷声道: “这还不好办,咱俩结了婚,不就不用分开了吗?” “有点儿太仓促了吧?” 周静雅嗔怒道: “你这个大坏蛋,上次你都答应了,我也告诉我爸妈了,你让我怎么和他们解释?说你不想结婚了?还是我配不上你这个大书记?” 宋远平举手投降: “我听你的,原计划不变,咱们10月1日结婚!” “咱就这样定下了,你可不许再耍赖?” “知道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行了吧?” 周静雅慵懒的依偎在他的胸膛,胸前那两颗饱满的、柔软的凸起让宋远平血脉喷张,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变化? “静雅,我还没问你呢,倩倩和晨阳哪去了?” “倩倩和晨阳在玉国的宿舍呢,他们俩说了,晚上十一点才回来。” 说完,周静雅微红的脸颊显得更红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别让他们回来这么晚,晨阳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 宋远平听出来周静雅是什么意思了?可他尊重周静雅,想把那美妙留在最后,不想在婚前突破这最后一道防线。 “我走还不行吗?” 周静雅热脸贴了冷屁股,心情黯然,她作势要走? “别走静雅,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你…… 周静雅又笑了,她温柔的凝视着宋远平,呢喃道: “今晚……,我都给你。” 这一刻,宋远平每一寸肌肤都是炙热的,雄性荷尔蒙一股股冲撞着他的身体,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抱起周静雅发狂般冲向二楼的卧室。 卧室里,周静雅娇躯微颤,她羞涩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幸福时刻的降临。 宋远平喘着粗气,疯狂撕扯着她的衣服,此刻,他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攻城掠地,肆意挥洒着自己那股久违的、原始的欲望。 一阵阵娇喘过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宋远平满头大汗,内心无比感慨,时隔近十年了,他终于又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68章 挣扎 时光如梭,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省委副书记夏墨林这些天常常心神不宁,举手投足间再无往日的稳重与睿智,以至于工作中老是出岔子。 譬如,今天上午,万城市新任市长李良白找他汇报工作,他竟然两次把李良白的姓氏搞错了?一会儿称李良白张市长,一会儿又称他王市长,搞的李良白很尴尬。 他还握住李良白的手说: “王市长,我相信你能和你们的书记刘诚同志搭好班子,希望你继续努力工作,把春江市建设的更加美好!” 李良白都懵逼了? 姓氏称呼错误可以理解,毕竟两个人又不是太熟悉,李良白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拜码头的。可他不仅把姓氏搞混了,连他是哪个市的市长也被这夏副书记张冠李戴了?准确地说,是“李冠王戴”了。 对此,谈话中李良白还不好意思加以更正,以免让领导觉得难堪。 临走前,李良白心有不甘,为了不白跑这一趟,他只好委婉地又一次自报家门: “领导,您百忙中接见了我,我李良白万分感谢。我一定谨遵您的教导,紧密配合市委,全身心融入工作中,为万城经济发展和四百万人民群众的和谐幸福而鞠躬尽瘁!” 夏墨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弄混了,不由叹道: “不好意思了良白同志,你看我这脑子?不行了,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这老家伙该让贤啰!” 李良白走后,夏墨林吩咐常秘书,除了省委书记郑时淼有事召见,不见任何人!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夏墨林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平日沉稳威严的面庞此刻满是阴霾与憔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一下又一下,仿佛那单调的敲击声能赶走这令人烦闷的无解局势。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雨,窗外的阳光不见了,室内光线暗了下来,一如他此刻的心绪,坠入了无光的深潭。每每想起儿子,愤怒、无奈与焦虑便如潮水般轮番冲击着他。夏玉龙平日的所作所为让他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为了儿子能逃过一次次的法律制裁,他不得不四处托关系,低声下气向各权力机关求情。每次替儿子补完窟窿,他都要和儿子进行一次长谈,希望儿子悬崖勒马、知错能改,却没想到是纵容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听说儿子的“众鑫公司”生产的农药又在黄州出了大事故,不仅毁了几万亩庄稼,还因此令一位妇女自杀?他赶紧给高学伟打电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他帮忙平息事态的发展。可他今天一早就接到高学伟的电话,说宋远平已经让市纪委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要严肃追究此事,凡是利益链条所及任何人,谁都要追责。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比以往任何一件事都要棘手。夏墨林深知儿子这次犯的错误有多严重,高学伟的电话如同重锤般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间。一方面,作为一位父亲,对儿子有着本能的关爱与期望,他的内心在不断为儿子寻找开脱的理由。但另一方面,作为省委副书记,他清楚地明白法律的无情与威严。此刻,他的内心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泥沼,找不到方向,只能在焦虑与不安中苦苦挣扎。而那未知的结果,却像一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将他的内心世界彻底击垮。 常秘书轻轻推门,鬼魅般进了办公室: “老板,玉龙来了?” “让他滚,我不想见他!” 夏墨林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他咆哮着说。 “玉龙毕竟是您的血脉,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您还是见见他吧?” ”你出去告诉他,就说我夏墨林以后没这个儿子了,他是死是活,别再找我!” “哟哟,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老爷子?” 夏玉龙大摇大摆的进了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你给我滚夏玉龙,你这个鳖羔子玩意儿,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他妈保证不会掉一滴眼泪!” 夏墨林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作为一个省委领导,他很注意自身形象,从没有说过粗话,更别说骂人了。可是现在,他忍无可忍,把满腔怒火全发泄了出来。 “你还知道我姓夏呀?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对于夏墨林的暴怒,夏玉龙不屑一顾,他不但毫无惧色,还出言挑衅。 “我他妈砸死你!” 夏墨林颤抖着手,举起手里的茶杯砸向夏玉龙。 夏玉龙一偏头躲了过去,茶杯重重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地面上满是泡开的茶叶和四溢的茶水。 “您消消气老板,急也没用,您先让玉龙把话说完。” 常秘书赶紧拉住夏墨林,轻声劝慰道。 夏玉龙像没事人一样: “老爷子,事情既然出来了,咱就慢慢解决,你发这么大的火有个屁用?我找你是想让你给宋远平打个招呼,这孙子他妈太难缠了,昨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一听是我,一个字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你以为我是省委一把手呀,谁都得听我的?” “老爷子,你是省委副书记,他宋远平就是再牛逼,也得多少给你点面子吧?” “我他妈面子早就用光了,不都是因为你吗?睁开你这双狗眼看看,我夏墨林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都没脸在省委机关混下去了我!” “别说那些废话,这个电话你到底打不打?” 看着夏玉龙那嚣张的样子,夏墨林气的腿肚子直打哆嗦,他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笔筒又砸了过去: “咱俩谁是老子?我他妈的打死你龟儿子!” 让夏墨林没想到是,夏玉龙这次竟然没躲? 还好,笔筒是塑料制成的,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但笔筒砸在夏玉龙额头上,一瞬间,他额头上就起了个包。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也别看着我不顺眼,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判我个死刑更好,省得你心里烦!” 夏玉龙轻蔑的一笑,站起来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 夏墨林像是斗败的公鸡,吼叫声也软绵绵的: “你这个混蛋败家玩意儿,现在还没到自首的时候。罢了罢了,谁让我养了个这么不争气的混蛋儿子呢?宋远平号称“黑脸包公”,我也没把握他会不会看我的面子,要不然我早给他打电话了?你等着,我问问公安厅陈厅长,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夏墨林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判刑,无奈,他打给了省公安厅厅长陈同春。 陈同春很客气: “夏书记好!夏书记,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指示啊?” 夏墨林放下身段,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陈厅长,我还真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 “夏书记太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而为!” “是这样的陈厅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给我捅了个天大的窟窿。他不是经营一个小公司嘛,他们公司生产的农药在黄州出了点问题,现在黄州市委一直追着不放,我想问问你,这件事有多严重?” 陈厅长沉吟了一下: “农药出了问题应该找工商局和质监局,这牵扯不到刑事案件吧?” 夏墨林叹气道: “关键是因为农药质量不过关,损失了几万亩的庄稼,还有一名妇女因为想不开自杀了?黄州市委宋书记因此专门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要严肃追究责任人。陈厅长,我想让你给黄州市公安局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不要插手此事!” 陈厅长为难了: “这样不太好吧夏书记?虽然我是省厅厅长,可是下边的市局配合市委工作是分内之事,我也不好插手干预呀?” 夏墨林只好退而求其次: “这样吧陈厅长,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先给黄州市局打个招呼,让他们该怎么调查怎么调查,只要先别动我儿子,给我点时间,这总可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厅长不能不给夏墨林面子,他只有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黄州市,宋远平的办公室里,宋光荣挂断了电话,脸上凝聚着一团怒气: “岂有此理,夏墨林身为省委领导,国家干部,竟然出手干预我们市公安局正常办案,他还有没有一点党性?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你的意思,这个夏玉龙暂时还动不得了?” 宋远平若有所思的问道。 “刚才这个电话是我们省厅陈厅长打来的,他说省委夏副书记给他打电话,想让我们市局网开一面,放他儿子一马?宋书记,我豁出去了,陈厅长可以放弃原则,我不行,宋书记,我听你一句话,你说夏玉龙我们抓还是不抓?” 宋远平稍一沉思: “那就先不抓!”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现在抓他还为时过早。这些天我收集了点夏玉龙的资料,夏玉龙不仅仅是经济犯罪,他还牵扯到多宗刑事案件。夏玉龙心狠手辣,动辄重伤他人,他犯的案子多了,听说他网罗了二三十个社会闲散人员,专门替他收拾疑难杂症。比如谁不听他的话了?或者是谁和他搞对立了?再或者有人涉及到他的经济利益,他就会派人把人家往死里整。这其中有人被砍断了几根手指,有人被挑断了脚筋,这是极其严重的违法犯罪活动。我看,你们公安局还要深入侦查,把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搞清楚,要抓人,就要来个证据确凿,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他夏墨林还怎么张嘴袒护他儿子?” 宋光荣有些脸红: “宋书记,作为一个市公安局长,我觉得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夏玉龙之所以敢如此猖狂,除了他老爸的包庇行为以外,我们市公安局投鼠忌器,也过于瞻前顾后了!” 宋远平挑眉一笑: “这也不能全怪你,领导的话,下边的干部还是要听的,组织原则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嘛。强攻不行,我们就给他来个迂回战,要多动脑筋,任何违法犯罪分子都有他的软肋,只要我们擒住他的软肋死抓不放,他就难逃法网!” 宋光荣吐了个眼圈,眼神充满了坚定: “宋书记,这个案子我们公安局决不会放手。就按照你说的,给他来个障眼法,表面上放出风,就说农药事件属于经济纠纷,我们市公安局不再参与办案,暗中派几个人缜密侦查,等收集了足够的材料证据,一举拔掉这颗毒瘤!” 宋远平又想起来周静雅遇袭的案子: “宋局,静雅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周记者的案子已经侦察完毕,犯罪分子一共两个人,他们是东南亚人。” “噢?谁是指使人?” “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 “他为什么要伤害静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香港人搞了个洗浴中心,而丁宏斌开了个夜总会,他们俩经营的项目本风马牛不相及,香港人和他还不在一条街上搞经营?可丁宏斌认为香港人争了他们的生意,就唆使他姐姐丁佩佩找香港人的麻烦,丁佩佩利用职权,给那些强权部门打招呼,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公安局个别害群之马,他们轮番找香港人的麻烦。那些天香港人焦头烂额的,后来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找了省报一个副主编?这位副主编挺有点正义感的,就让周记者深入了解事情的真相。后来周记者围绕这件事写了一篇新闻报道,不也上了省报了吗?这篇报道刊登出来以后,没人再敢找香港人麻烦了,也因此,丁宏斌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就起了报复之心。他雇佣东南亚人试图谋害周记者,也是周记者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 宋远平感慨道: “先不说这个案子的恶劣性质,就说丁佩佩他们姐弟俩吧。外人都说丁佩佩是个风流女人,为了往上爬,不惜用身体换来升迁的机会,她被纪委双规是罪有应得?可我通过田秘书长的叙述,对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觉得丁佩佩作为一个女人,也够不容易的了。他父亲早亡,母亲丢下她和弟弟远走他乡,她和丁宏斌相依为命,一路坎坷,在世俗的白眼和嘲讽中艰难苟活。而现在,她身陷囹圄,弟弟丁宏斌又触犯了法律,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个人间悲剧!” 宋光荣点点头道: “悲剧也罢,喜剧也罢,任何人都不得僭越法律,法不容情,他们兄妹俩做了犯法的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宋书记,还有一件事,那个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的嫌疑人也找到了,通过审讯,他是受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所指使,目前证据确凿,下一步,我们市公安局要对董雪峰采取行动!” 第69章 命案突发 听到这个调查结果,宋远平不禁有些吃惊? 董胜利在政治上斗不过宋远平,为了爱惜羽毛,不得不选择提前退休来保全面子。再后来,他的提前离世和宋远平虽有一定的关系,但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因此,董雪峰写举报信抹黑宋远平,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还远没有到生死博弈的地步?而现在,董雪峰竟然是制造交通事故的幕后黑手,这让宋远平大感意外? 他追问道: “除了董雪峰,有没有其他人参与此次车祸事件?” 宋光荣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又抽出两根烟,递给宋远平一根,自己又点燃了一根: “司机只承认受董雪峰指使,只字没有提到杜国梁。” 宋远平若有所思: “你认为,这场预谋中的车祸杜国梁参与了没有?” 宋光荣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想看着董胜利父子俩太惨了,想找出一个帮凶,尽量减轻董雪峰的罪责?” “有一点,但不全是。董胜利的死我心有愧疚,但他的死并不是我想看到的,董雪峰也不应该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据此我认为,并非是董雪峰想下此黑手,一定有杜国梁在其背后推波助澜!” 虽然宋光荣已证实车祸背后主使人是董雪峰,但宋远平却仍存恻隐之心,他固执地认为,董雪峰虽然难辞其咎,但杜国梁才是幕后真凶。 宋光荣干了几十年公安工作,对于《刑事侦查》和《犯罪学》他研究的滚瓜烂熟,他才是专业的。 宋光荣分析说: “我们公安局办案只注重证据。主观上说,杜国梁虽然和你闹了点不愉快,还不至于到见血那一步,顶多在政治上和你角力。客观上看,杜国梁背后的大佬也不会允许他胡作非为。毕竟,杜国梁能得到他的庇护,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而这位大佬身居高位,其政治身份不容亵渎,杜国梁纵然有心对你不利,没有背后人允许,他不敢动你。综上所述,杜国梁和这件事没有关联,你必须要接受现实!” 宋远平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决定: “不谈杜国梁了,说说董雪峰。车子虽然受损了,但当时小宇和我儿子都没什么大碍,如果我代表我儿子,和小宇都出具一份谅解书,能否减轻董雪峰的罪责?” 宋光荣先是大感不解,继而,不禁肃然起敬: “理论上说,出具谅解书可以减轻董雪峰的罪责,在量刑时,法院会充分考虑的。不过宋书记,董雪峰想要加害你,你反而以德报怨替他写谅解书,这样做真的值吗?” “没什么值不值的,董书记的死我有一定的责任,写份谅解书,我们算是扯平了!” 宋远平坦然微笑。 宋光荣也笑着说: “宋书记,都说你是“黑脸包公”,在我看来,你可是脸黑心热呀?董雪峰一直在我们公安局的监控范围之内,随时可以对他进行抓捕,你想写谅解书现在就可以写,但愿董雪峰能理解你这片苦心!” 宋远平轻轻摇了摇头: “董雪峰还涉嫌倒卖国有土地,我这份谅解书也救不了他,希望他进了监狱以后,能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揭发杜国梁的罪行,立功赎罪,真正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宋光荣沉默了。 宋远平多次提到杜国梁,认为他才是祸国殃民的元凶。但在宋光荣看来,公安局虽然掌握了部分证据,证明杜国梁以非法手段,利用个别唯利是图的政府官员内外勾结,靠土地开发和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国有资产积垒了大量财富,但想要短时间把他缉拿归案,站在他背后的神秘大佬就是极为棘手的绊脚石。 近一个月了,丁宏斌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并没有听丁佩佩的嘱咐逃离黄州,而是冒险东躲西藏,试图报复宋远平。 临近中午,阳光已经完全被黑压压的的乌云遮住了,乌云层层堆叠,压低了天际线,让整个世界仿若陷入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轻纱缓缓遮蔽。 米粒大小的雨点纷纷扬扬落将下来,雨点越来越稠密,终于,天空像是被戳了个窟窿,大雨倾盆而下,雨幕笼罩了整个繁忙热闹的黄州市。 丁宏斌没带雨具,他戴着一顶黑蓝色的棒球帽,一身灰黑色的破旧工作服,由于长时间没理过发,头发乱糟糟的遮挡在棒球帽下面,他眼窝深陷,上唇处、下巴上胡子拉碴,一副落魄的样子。 此时,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厢式货车,身形一闪,走进一个小巷。拐了几个巷口,又返身折回大街上,随后,他冒雨走进了一个招牌上挂着“歌声嘹亮”的ktv。 他一身的水气,双眸警觉地观察着前厅的动静。 白天不是ktv的营业时间,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个服务生的人影都见不到,特别静,静的让人心慌。 丁宏斌来之前已经和刘建民提前约好了,要在ktv密谈,而刘建民却像是失了约,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丁宏斌掏出湿漉漉的手机,想要给刘建民打电话,楼梯突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刘建明鬼魅般的身影出现了。 他面带微笑,却并不怎么热情: “你来了宏斌,咱俩到二楼谈吧!” 丁宏斌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 “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进了包厢,刘建民这才露出惊讶的样子。 “我姐出事了,我所有的钱也都投入了夜总会,现在我几乎身无分文,混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可奇怪的?” 刘建民随手在饮水机上接了杯纯净水递给丁宏斌: “夜总会我也投入了将近三百万,我的损失不比你损失小。人嘛,总是起起落落的,跌倒了再爬起来,咱们还年轻,年轻不就是资本吗?” 丁宏斌面无表情: “你能爬起来,我是爬不起来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想干点事业也没钱投资,我这辈子算他妈完蛋了!” 刘建民坐直身体,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这个ktv是我一个朋友的,我现在也是临时落脚,多少有点股份。你要是不嫌弃,我和朋友说点好话,你留在ktv当个保安队长吧?” 丁宏斌漠然摇摇头: “我来找你不是向你要饭的,黑道上你不是有人吗?你帮帮我,在黑市上替我买把枪,我要做了宋远平!” “什么?做了宋远平?你脑子出毛病了吧?” 刘建民蓦然变了色。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 “我帮不了你!” 刘建民果断拒绝。 “你真不愿意帮我?” “你醒醒吧宏斌,你姐出了事和人家宋远平有什么关系?她那是自作自受!” “你他妈混蛋!” 丁宏斌勃然大怒。 “我姐没出事以前,你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叫的亲热,她这才刚出了事,你就六亲不认了?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刘建民呵呵冷笑着: “宏斌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姐没出事前是帮助过咱们,可你别忘了,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再说了,夜总会她是入了干股的?她一分钱不花白拿红利,这种好事往哪找去?她不该出点力吗?” 刘宏斌哑口无言,良久,他慢慢冷静下来。 想起以前自己找杀手对付周静雅,而刘建民并没有刻意阻拦,言语中还充满了怂恿的意味?现在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刘建民却站在干滩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冲动之下干出的荒唐事,没有人会替自己买单,就连眼前这个一直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刘建民,也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算我求你了建民哥,我出五万,你替我买把枪!” 丁宏斌依然没有放下报仇的执拗,他开始低声下气的求刘建民帮忙。 “你找我要是只为了这件事,那你走吧,这个忙我不能帮,我也没有这个渠道!” 刘建民再一次冷冰冰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点小忙你也不愿意帮?” 刘建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递了过去: “你不是一心想着报仇吗?买枪我帮不上忙,这把水果刀你拿去,免费。” 丁宏斌愣愣的接过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眼睛红了,一股怒火自周身扩散开来。他感到莫大的屈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经的好兄弟竟然把他像条狗一样打发?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阵阵的怒火一股股闷在五脏六腑,让他无处发泄? 突然,他一刀扎在刘建民的肚子上。 刘建民啊的一声惨叫,他想到了一百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丁宏斌竟然把刀尖对准了自己?那刀身入肉的疼痛感让他惊惧不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丁宏斌又是一刀,捅进了他的右肩膀上。 此时的丁宏斌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宛若扭曲着的、爬在皮肤上的毒蛇。他双眼瞪得极大,眼白布满血丝,红得几欲滴血。他脸颊的肌肉剧烈抽搐,嘴角不受控制的歪斜,露出紧咬的牙齿,牙缝间发出沉闷的“咯咯”声音,整个人犹如一头发狂前的困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狰狞。 刘建民挨了两刀,才想起要逃跑,他奋力一把推开丁宏斌,卯足了劲儿冲出包厢。 丁宏斌随后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滴着鲜血的水果刀,早就忘了仇人宋远平。此时他所要做的,就是杀了这个一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居心叵测的“好兄弟”刘建民。 刘建民跌跌撞撞地跑下二楼,奋力推开屋门,冲进茫茫的雨雾之中。 丁宏斌杀心已起,哪里会让他逃走?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追上刘建民,狠狠一刀捅进他的后心。 刘建民闷哼一声,一头栽进水雾中,整张脸全无血色,他微弱着声音求饶: “宏……,宏斌兄弟,你饶……,饶了我……,饶了我,我还有两……,两百万,我都给你,你是我兄…… “知道我是你兄弟了?” 丁宏斌不为所动,又是一刀捅进刘建民胸部: “老子求你不行,非要走到这一步,你他妈自找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中雨,可雨却越下越大,完全超出了中雨的范畴,阵阵雨柱肆虐。在瓢泼的大雨中,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丁宏斌一个人站在雨幕中狂笑,而刘建民呈“大”字形平躺在马路上,他双目圆睁,分明透露着惊恐和不甘。 临近下班,江东区文华路派出所走进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青年浑身透湿,头戴一顶黑蓝色棒球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长二十多公分的水果刀。他面色平静,把水果刀放在值班警官的办公桌上,说自己杀人了,地点是在…… 宋光荣正在亲自部署对董雪峰和丁宏斌的抓捕工作,文华路派出所打来电话汇报说,丁宏斌在文华路一家ktv门口杀了人,已经投案自首。 宋光荣大惊,同时,也深深地懊悔,没想到迟了一步,竟然又酿出了人命案? 他来不及布置工作,和两名副局长,以及刑警支队几名经验丰富的警察,冒雨赶赴文华路派出所! 丁宏斌被临时关押在文华路派出所的一个问讯室里。 此时,派出所还没有来得及给他换上干衣服,他浑身依旧湿漉漉的,棒球帽已经被人摘去,被铐在问讯室一个专用的铁架子上,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嘴角竟然还有微笑。 宋光荣在值班领导带领下进了问讯室,他走到丁宏斌跟前,厉声喝问: “你叫丁宏斌?” 丁宏斌睁开眼睛: “既然知道我叫丁宏斌,还他妈多此一问?” “丁宏斌,你给我老实一点,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我是来自首的,不是被你们抓到的,你们就这个态度对我?” 宋光荣冷笑道: “丁宏斌,你以为你不自首就能跑得了吗?你指使人意图谋杀省报周记者,早在我们的监控之内了!” 丁宏斌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监控之内!你们公安局布置的那么严密,不还是让我杀了人吗?是你们警察太草包,还是我丁宏斌运气太好?” 站在一旁的刑警大队几个警察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他们早已对丁宏斌实施了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控,丁宏斌狡兔三窟,仍逃不过警官们的紧密追踪。可唯独今天打了个愣神,丁宏斌就没影了?当时,两名监视他的警官,一个内急去了卫生间,另一个突然接了个电话,也就是十几秒的恍惚,丁宏斌就脱离了视线! “你不要狂妄丁宏斌,是我们警察疏漏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终究会为你犯下的罪恶承担责任!” 宋光荣一声令下: “把丁宏斌押回市公安局,对他进行突审,有了大概结果,再把他送到看守所!” 第70章 案中大案 几名刑警冒着大雨把丁宏斌押解回市公安局。 负责对他进行突审的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大队长伍勇。 伍勇四十多岁的年龄,岁月在他脸上雕琢出坚毅的轮廓,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深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破案经历。那过早斑白的两鬓,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峻的光,宛如他二十余载警察生涯的霜雪勋章。 伍勇是一位坚韧不拔的老刑警,初出茅庐时,伍勇就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最初接手的是一些街头盗窃小案,为了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整日蹲守在人流如潮的火车站、汽车站、轮渡码头,从人群流动微妙差异中揪出犯罪分子。几年下来,他只需和那些小偷打个照面,就知道这家伙是惯犯还是新手,连支队的老警察都暗赞这小子眼睛太“毒”。 随着案子越来越棘手,枪林弹雨、生死一线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围剿毒贩窝点时,毒贩负隅顽抗,火力凶猛,他冒险在一线亲自指挥布局,瞅准时机,孤身突进,一招制敌成功破局,他也挨了一枪,差点丢了命。去年冬天,在抓捕一名残暴的杀人犯时,又是他第一个冲上去将歹徒制服。这一次,他右胳膊被歹徒砍伤,伤口深达骨处,养了三个多月才痊愈。一次次英勇作战,让他多次负伤,他身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伤疤触目惊心,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黑暗,受害者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撼了他的心灵,也正因如此,守护光明的信念坚如磐石。审讯室里,再狡黠的罪犯在他攻心话术与如山铁证下都无所遁形。岁月流转,石勇从热血刑警成了刑侦支队的定海神针,麾下警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是他办公室彻夜无眠的灯光,以及那颗为正义燃尽半生,永不倦怠的赤子之心。他用智慧与果敢,在罪案阴霾里硬生生撕开一道道正义曙光。 大要案大队三号审讯室里,石勇事先找了身干净的衣服,让手下给丁宏斌打开手铐,换上干衣服。丁宏斌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也不觉尴尬,把身上的湿衣服扒了个精光,从容不迫地穿上了干衣服。 “谢了这位警官!” 他还微笑着道了谢。 “谢啥谢?丁宏斌,咱们谁都是妈生爹养的,在法院判决以前,你只是个犯罪嫌疑人,除了失去自由,你同样享有一定范围内的人权!” 伍勇虽然表情严肃,但说话的语气很真诚。 “你比你们局长宋光荣强多了,宋光荣黑着一张老脸只会吓唬人,没一点人情味。” 丁宏斌竟然有些感动。 “你认识我们局长?” “你别忘了我是谁?我姐丁佩佩曾经是市委办公室主任,她出事前可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我认识个公安局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虽然认识他,可你对他了解的还不足。我们局长很有人情味的,只不过你当时刚杀了人,作为局领导,他总不能和你嘻嘻哈哈的吧?” 伍勇让人重新把丁宏斌上了铐子,从烟盒中抽出两根烟,递过去一根,又亲自为他打着了火。随后,他示意案卷记录员准备做审讯记录。 “丁宏斌,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伍勇,是黄州市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队长。” 丁宏斌没答他的茬,只顾着埋头抽烟。 “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你杀人是有原因的。怎么样丁宏斌,缓过劲儿了吧?要是缓过劲儿,咱俩聊聊?” 丁宏斌贪婪的抽着香烟,一股股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口腔与鼻孔中喷将出来。 他无所谓地回答: “都到了这个程度,我没存什么幻想,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没啥可隐瞒的。” “你杀的这个人是谁?” “他叫刘建勇,是铜山县三道岗乡十里湾村人,以前和我搭伙做过生意。” “既然是生意合作伙伴,你为什么要杀他?” 丁宏斌竖起眉毛,“呸”的啐了口涶沫: “这孙子就是个人渣,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他妈的一肚子坏水。我和他合伙开了个夜总会,投资了将近七百万,经理和会计都是他的人,这里面他吞了多少钱我不知道?后来我们经营不善,夜总会倒闭了,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偷偷的溜了?这倒也没什么,溜就溜了吧,反正夜总会也没有了,钱也赔光了,找到他还能怎么着?这些天我手里没钱了,就想着让他攒助点,我就想方设法和他联系上了。今天刚一见面,这小子就出言不逊,竟然敢骂我姐?” 他说着,狠狠把烟头扔在地上,似乎那烟头就是刘建民,让他心情极为不爽。 伍勇又递给他一根烟,仍然替他点上。 丁宏斌满意的咂咂嘴,又狠狠抽了一口,才接着说: ”他骂我、奚落我都没什么,就是不能说我姐一个不字。我和我姐相依为命二十多年,我连一句重话都没和她说过,他凭什么骂我姐?我们俩因此吵了几句,反正我是觉得他活的不耐烦了?他随手拿起一把水刀,把刀硬塞到我手里,请求我把他干掉?我操,我活了二十多岁,这半辈子都没见过提出这样奇葩要求的人?我一想,干脆答应他的要求吧,就动了刀子。后来他又后悔了,想跑?我这个人有个脾气,那就是答应别人的请求,就一定要办到。我就追他,他跑了没多远就被我追上了,我又给他补了几刀,总算是成就了他的心愿!” 负责记录的女警员捂着嘴偷笑,伍勇瞪了她一眼,女警员憋着笑,赶紧正襟危坐。 “丁宏斌,作为一个男人,你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你刚才也说了,反正都到这个程度了,我问啥你说啥?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呀?” “我说的全是实话,我真没有骗你,人我都已经杀了,我为啥要撒谎?” “你说刘建民把刀递到你手里,请求你杀他的?” “对呀?所以说嘛,我从没见过有人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请求?警官同志,虽然我这不算是助人为乐,但我总算是帮了朋友最后一个忙!” 女警员又想笑,看看一脸认真的领导,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脸上红扑扑的。 “我问你个题外话吧?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你想问啥就敞开着问吧警官,我还是那句话,我都这个样子了,早晚也是吃枪子,没啥可隐瞒的!” “丁宏斌,你认识省报女记者周静雅吗?” 丁宏斌一脸的怨毒: “扒了她的皮,我认识她的骨头。要不是她瞎搅和,我的夜总会能倒闭吗?” “两个月前,周静雅被人捅了几刀,差点丧命,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我知道,我他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她让我不好过,我就要了她的小命。这女人真他妈命硬,竟然又被抢救回来了?” 张宏斌一脸懊恼的样子。 “这件事你没有说谎。我实话告诉你丁宏斌,你找的那两个杀手我们已经抓到了,正在看守所里关押着呢。咱们再绕回来,你说实话,你找刘建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些天手头不太宽裕,就是想找他借几个钱花!” 伍勇随手掐灭烟头,皱起了眉头: “你要真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得告诉你,进了看守所你就会多受罪了!” 丁宏斌心里一慌,脸上的不屑变成了紧张: “难道你们还要刑讯逼供?我可是听说过,警察刑讯逼供可是违法的?” 伍勇冷冷一笑: “你放心丁宏斌,我们办案警察从来不用非法手段审讯犯罪嫌疑人。可如果把你送进看守所,那可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杀人放火,盗窃强奸,还有更为奇葩的,有几个抠脚大汉专门猥亵男青年,他们要是对你有兴趣,那你可就有一段传奇经历了?” “你说我是有人权的?我不想去看守所,你们就把我关在这里好了,我不想死之前再遭受乱七八糟的侮辱!” 丁宏斌被吓得脸都白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伍勇见有戏了,又继续攻心道: “丁宏斌,蝼蚁尚且贪生,你何必一个劲儿的想着等死呢?虽然你杀了人,那只不过是激情杀人,是有原因的?不到法院判决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人真想死。丁宏斌也一样,冷静过后,刚才那股视死如归的劲头已荡然无存。他嘴里说的轻松,其实心里怕的要命,伍勇这几句话正戳中他的要害。 ”你的意思,我不一定会判死刑?” “当然了,我没骗你,法院量刑时会考虑各种因素,比如犯罪嫌疑人做案动机?是否配合公安部门交代问题?以及是否有立功表现等等,最后综合评判量刑标准。” “什么叫做立功表现?” 丁宏斌动心了,开始为了活命做初步打算。 “立功表现就是主动揭发、检举他人犯罪,如果揭发的犯罪嫌疑人做了大案子,那就是重大立功表现,最起码免了你的死罪。反之,你对抗审讯,楜弄办案人员,是要按照抗拒从严来处理的!” 丁宏斌激动地把手铐磕的“铛铛”响: “我检举,我揭发,再给我一支烟抽!” 伍勇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点着了火,丁宏斌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我检举的这个人来头可是不小?就看你们公安局有没有级别抓他了?” 伍勇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心情,故作轻松地说: “不管我们有没有权限抓人,只要经过我们调查核实,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你就算立了功。把你移送检察院时,我们会把你的立功材料一并移交到检察院,检察院会根据你的配合程度及立功的大小,提请法院对你减轻处罚。” “我想立大功!” 丁宏斌露出渴望的眼神。 “处于这个地步,谁都想立大功,这要看你检举的事情大小了?” 伍勇继续吊他的胃口。 丁宏斌既紧张又兴奋,他戴着手铐的手上下抖动着,以示自己所说的重要性: “当然是大事情了!比我犯的事情要大的多得多,他们一次就杀了三个人,这算不算是大事情?” 此话一出,连负责记录的女警员都惊呆了? 伍勇更是心跳加速,他的手都有些抖动了: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保你不会判死刑!” “我说,我都说!” 刘宏斌激动的吞咽着口水,嘴角流着涎水: “清江阁茶楼”手下的马仔,曾经在中秋之夜活埋了三个人,地点就在江东区北部青江江畔,清江大桥二桥桥北两百米处,你们可以派人去挖,我保你们一挖一个准!” 伍勇惊的目瞪口呆,少顷,又喜不自胜,万万没想到,审讯丁宏斌竟然审出了惊爆眼球的案中大案? 他不由想起来两年前中秋节夜黄州“宏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失踪案。当时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黄州市,有人说这三个人贪污了公司巨额土地储备金,已经逃亡到了国外。也有人猜测说他们躲到了茫茫大山深处,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过起了一夫二妻的潇洒生活,美着呢。“宏升公司”为了辟谣,特地在省报和《黄州日报》发表声明,公司经济未受损失,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是“非正常失踪”,至此,此案才真正被重视起来。 由于案情特别重大,而“宏升公司”又是山南省排名靠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但黄州市委很重视,也同时惊动了省公安厅,就连前省委书记乔长富都做了重要批示,要求黄州市公安局尽快侦破此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令人遗憾的是,尽管黄州市刑侦支队动用了大批警力,省厅也派来经验老道的刑事专家指导工作,历时三个月,却仍未能侦破此案。后来,省厅专家工作繁忙,不得不先行撤回省厅。面对社会舆论和省市两级领导施压,市公安局不敢有丝毫懈怠,又组织几十名专案组成员多方侦查,又是三个月过后,依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时间久了,省市领导渐渐淡忘了此案,市局也因为其他案件缠身,不得已解散了专案组,从此,这个轰动一时的案件就成了悬案。 此案未能及时破获,市局领导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局长宋光荣,只要有大案要案发生,他都要顺带着提到失踪案,可见他心有不甘。 由于案情特别重大,伍勇不敢有丝毫耽搁,马上停止对丁宏斌的审讯工作,第一时间打电话汇报给了局长宋光荣。 宋光荣听完伍勇的汇报,也马上联想到了两年前中秋夜“宏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公关部女业务员失踪案,他立即赶到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三号审讯室,亲自对丁宏斌进行审讯。 丁宏斌为了立功,也为了苟活下半辈子,把所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 第70章 茶楼杀机 2011年的黄州,是李市长调到黄州市主持市政府工作的第二个年头。 在他的努力运作下,黄州市出台了各项大搞建设的优惠政策,这一年,黄州也掀起了大搞建设的热潮,全国各地的大小开发商们蜂拥而至,他们要在黄州市这个热火朝天的城市大开发中分到一杯羹。 同时,为了争抢土地储备资源,进一步抢占黄州市房地产市场,一些开发商搞阴谋、玩套路、吃人血馒头的各种阴险剧情也纷纷拉开了序幕。 七月份,市政府发布了一批土地挂牌拍卖信息,其中有南山区编号为(2011)hn066一块七十六点六亩的商住用建设性土地,有文香区编号为(2011)hw067二十三点二亩、hw068三十七点三九亩、以及hw069一百五十七亩共三块商住用建设性土地,有江东区(2011)hj070以及hj071两块地,共九十八点八五亩商住建设性土地,这六块商住性质的土地要在中秋节次日挂牌拍卖。 杜国梁变魔术似的,一个月内成立了三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分别注册在黄州市的文香区、祥云市的正新区和万城市的城东新区。 杜国梁对那些边角地看不上眼,他所要开发的项目必须是地理位置优越、周边居民有一定购买力、以及房产升值空间大的地块。市政府此次发布的拍卖信息,他瞄上了南山区编号为hn066,和文香区编号为hw069这两块土地。 成立了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后,他便以文香区这家公司为据点,对那些有意竞拍的对手或威胁,或亮出身份,或许以丰厚报酬,以种种手段逼对手就范,让他们退出竞拍。做生意是为了挣钱发财,不是为了卖命,大部分公司惹不起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杜国梁,忍气吞声退出了竞拍。 但唯独一家公司软硬不吃,无论杜国梁使用什么手段,人家坚持要参与竞拍,这家公司就是“宏升公司”。 “宏升公司”的老板牛启旺是山南省十大名星企业家,也是山南省企业家协会副会长,他开发的项目新颖独特,功能齐全。人们买房子不仅为了改变居住环境,更多的是为下一代着想,牛启旺开发的项目就很有吸引力,他不光在项目周围规划有大型商超、休闲娱乐圈,还通过和政府协调建有学校、幼儿园等基础教育场所。如果达不到这个条件,那就在学校附近开发项目,两者都不能实现,他会放弃项目开发。 有了种种便民措施的保障,他开发的项目往往一开始发售就被抢购一空,他的公司也由此成为山南省房企名牌企业。为了更为便捷地开发项目,他在全省各地市都成立了分公司,开发的商住性质的项目在山南省各地市遍地开花。 有了财富就有了名气,有了名气也就带动了人脉关系,他人脉极其广泛,上至省委省政府,下至各地市政府主要领导,他都能说的上话。加之这几年国家大搞建设,牛启旺也因此备受尊崇,他在山南省混的如鱼得水,各地市领导皆把他奉为财神,都想请他到他们的辖区开发优质项目,以扩展城市版图,加快城改步伐。 牛启旺曾数次到黄州考察过市场,对市政府挂牌的文香区hw069这块土地印象深刻。hw069紧临黄州市第一高级中学,这个地段交通便利,当地居民购买力强,加上“黄州一中”这个金名片,只要项目落地,完全不愁销路。 由此,他给黄州分公司总经理黄泽生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拿下编号为hw069这块地。 然而,杜国梁也对这块地虎视眈眈,他深知最大的对手就是“宏升公司”,为了能顺利拿到地,他派文香公司老总徐德才数次和“宏升公司”沟通,可余德用尽浑身解数想让宏升公司退出,均以失败告终。 中秋节将近,杜国梁决定亲自出马,他要亲自啃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晚上,他让徐德才给宏升分公司老总黄泽生打电话,说要亲自和黄泽生面谈这块地。 虽然老板下了死命令,但黄泽生深知杜囯梁的手段,他不敢不前去赴约,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两个女公关赶往“青江阁”茶楼。 这两个女公关一个姓杨,叫杨美娜,一个姓余,叫余洁,她们两个是公司的红人,也是公司的“业务精英”。 分公司在黄州布局的大大小小项目,她们凭借风姿绰绝的相貌和出色的“人肉”公关能力,令政府各职能部门某些手握重权的“猎手”垂涎欲滴,毫无意外地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于是,各种复杂手续往往大开绿灯,为分公司辉煌业绩立下了汗马功劳。 月色惨淡,如一层病怏怏的薄纱,无力地打在这栋古老建筑之上。它像一尊从岁月幽潭中缓缓浮起的巨兽,静静蛰伏在暗夜的怀抱中。庞大的轮廓在微光中剪出锯齿般的暗影,直刺墨色苍穹。 今晚的“青江阁茶楼”和往日大为不同,茶楼正门紧闭,门前没有一丝光亮,高悬的门匾摇摇欲坠,仿若在幽暗中挣扎扭动的灵魂。周围死寂一片,唯有夜枭凄厉啼叫,偶尔打破这浓稠如墨的寂静,令人周身汗毛直立,仿若这古刹瞬间被唤醒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恶意,死死攥住每一丝胆敢靠近的生灵! 三个人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杨美娜瞬间胆怯了: “黄总,怎么今晚这“青江阁茶楼”这么吓人?” 余洁拽着黄泽生的胳膊直打哆嗦: “黄总,咱回去吧,我心里害怕。” 黄泽生长叹一声: “你们以为我想来呀?可不来不行,人家杜先生说过的话,谁敢不当回事?别怕,咱们进去敷衍一下,谈不成马上就回去。” 杨美娜嘟着嘴: “咱们是来谈业务的,不是来卖命的,这里阴森森的,我真怕把命丢了?” 黄泽生笑道: “看把你吓得美娜,不就是个谈判吗?谈不成他杜国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好了,我打电话让他们开门!” 几分钟后,正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院内昏黄的灯光在狭仄廊道里晃悠,映出两个如煞神般的汉子。 为首的那位身形魁梧壮硕,满脸横肉肆意堆叠,一道狰狞伤疤从眉梢直灌下巴,在微光下泛着紫红的光,他双目深陷,幽暗中迸射寒光,死死锁住门外的三人,恰似恶狼盯紧猎物,那瞳仁里藏着凶悍,似乎能瞬间将人碾碎。 身旁那位稍显消瘦,肌肉紧绷如蓄满力量的猎豹。他乱发如一蓬蓬蒿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愈发显得眼神癫狂,那迫不及待想茹毛饮血的焦躁从周身散发。 这两个壮汉的出现,连黄泽生都有些胆怯了。 那名身形消瘦的汉子低沉着声音: “黄总,二位美女,杜先生有请!” “好好,二位辛苦了。” 黄泽生忐忑不安的堆满笑脸,领着两个女人,跟在两个汉子身后向大院深处走去。 两个汉子在一幢两层小楼前驻足,还是那个瘦汉子说: “杜先生在二楼,你们自己上去吧!” 推开房门,房间极大,脚下是厚厚的织锦地毯,一座木梯旋转而上,昏暗的光线从雕花镂空的壁灯中艰难渗出,极力勾勒出屋内奢华的轮廓。 上了二楼,门是开着的,屋内是成套的酸枝木座椅,杜国梁一个人悠闲的喝着茶。 他面前的桌子上点着两支蜡烛,头顶的水晶吊灯未亮,偶尔捕捉到一丝微光,便在刹那间折射出几点清冷,微弱的烛光散乱的打在杜国梁脸上,更显得他神秘而冷酷。 此刻,杜国梁似笑非笑,只是自顾自的喝茶,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杜先生您好,今晚能得到您的召见,黄某受宠若惊,打扰了!” 黄泽生满脸堆笑,举手投足间显得毕恭毕敬。 “随便做吧!” 杜国梁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不冷不热地说。 三个人无比拘谨地坐下了半个屁股,杜国梁又喝了口茶,语气冰冷: “你们宏升公司很不给面子,合作不行,抽成不行,给笔钱也不行?你们是准备和我杜国梁死磕了?” 黄泽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解释: “没有没有,杜先生,我们宏生分公司能在黄州地面上生存,全仗杜先生给面子!” 杜国梁只是喝茶,对这种场面上的话他不屑一顾。 黄泽生只能又解释道: “杜先生,有些事儿不是我这个总经理能做主的。我们的牛老板给我们分公司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分公司不惜代价拿下文香区069号土地。杜先生,吃别人的饭,听别人的话,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杜国梁阴沉着脸: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问你,这次竞柏土地,你们老板让谁负责竞标?” “我负责。”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和我合作?” “我……,杜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我不是不想和您合作,可我们老板待我不薄,我不能背信弃义,不然的话,我会在房企界落下个万人唾骂?以后谁还会…… “怕得罪你老板,就不怕得罪了我杜国梁?” 杜国梁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眸中带着森森杀气! “杜先生,我知道您是位光明磊落的商界名人,您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的。” 黄泽生极尽阿谀奉承,希望杜国梁能良心发现。 杜国梁摆摆手,示意不想听下去了: “你们走吧,你黄泽生有情有义,我不为难你,以后有机会咱们会合作的!” 黄泽生惊喜交加,他连连道谢: “感谢杜先生深明大义,黄某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您有用到黄某的地方,黄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国梁脸上浮出了笑意,那笑容高深莫测: “放心黄总,我一定有用到你的时候,送客!” 门外进来一个年愈六旬的老者,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 果然,一直到中秋节上午,杜国梁没派人骚扰过“宏升公司”,也没给黄泽生打过电话,这件事表面上看风平浪静,黄泽生也放下了警惕。 晚上,杜国梁的手下却突然打电话,说杜先生邀请他到“青江阁茶楼”赏月,还特别叮嘱,让上次那两个美女陪同? 黄泽生本来想和家人摆家宴庆祝中秋节的,但杜国梁相请,他哪敢拒绝?迫于无奈,他只好打电话让杨美娜和余洁赶回分公司,三个人又一次去了“青江阁茶楼”。 这次和上次几乎如出一辙,整个茶楼不仅毫无生气,似乎还充满了杀气?但有了杜国梁上次的承诺,三个人没觉察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中秋夜,墨兰的苍穹仿佛一块巨大的绸缎被撕开一道口子,皎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那月光又似是一匹无垠的素锦,从天际直铺展到人间,远处,山峦蒙着一层薄纱般的光晕,连绵起伏的轮廓在月色轻拂下朦胧而庄严。 迎接他们的仍是上次那两名壮汉,只不过,这次他们好像热情多了,两个人还不时挤出一丝笑容,以示友好。 那名瘦些的汉子还主动和黄泽生攀谈起来: “黄总,今天我们杜老板高兴,他特地让我们关了茶楼,邀请你一起到“望江楼”赏月。望江楼可是个好地方,大老远的就能看到江景,那小风一吹,呼呼的,连江面上的湿气都能吹到二楼上!” 黄泽生兴致勃勃: “是吗?那可太谢谢杜老板了,也谢谢二位大老远来迎接我们。有时间你们二位到我们分公司喝茶,我一定让二位乘兴而去,满意而归!” 那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插了一句: “黄老板,这月色美景一年就这么一回,你可要好好欣赏啊?说不定今年能欣赏到这么美妙的月亮,明年这个时候就不一定了?” 黄泽生心里一紧,他顿感这院子里阴森恐怖起来? 瘦子狠狠瞪了魁梧汉子一眼,连忙打掩护: “程彪兄弟不会说话,你别在意啊黄总?他的意思是,明年的今天不一定是阴是晴,看不到月亮也很正常嘛!” 程彪又接话说: “对对,张哥说的对,我的意思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我这人是个粗人,你要让我打打杀杀,那我是行家里手,论说话我不行了?黄总,你可千万别在意!” “闭上你的臭嘴行吗?” 那位被称为张哥的瘦汉子目露凶光,一双眼眸刀子般盯着身材魁梧的汉子。 黄泽生顿感不妙,连忙找借口要回去: “两位大哥,我差点忘了,我老爸老妈叮嘱我晚上一定要回家团圆。我老爸老妈今年都八十多岁的高龄了,我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请二位转告杜先生,我这就先回去了,等日后我专程再来赔罪。” 张哥撕下伪装,冷冷的瞥了一眼黄泽生: “别说你老爸老妈了?就是你爷爷奶奶在家等着你,你也得先见过杜先生再走。别啰嗦了黄总,走吧?” 天空中,皎洁的月光附近,突然有一朵黑云飘浮,一丝凉意覆盖了整个大院。 第71章 长剑出鞘 黄泽生再回头看时,正门“吱吱嘎嘎”的一阵呻吟声,已经被程彪插上了门栓。 “两位老弟,你们出来混讲究的是道义,我们三个和二位无冤无仇,你们何必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呢?” 黄泽生赔着笑脸,试图说服两个汉子放过他们。 张哥“唰”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七寸长的匕首: “黄泽生,你再他妈啰嗦,老子给你们放放血!” 两个女人一看这个阵势,早吓的花容失色,两个人浑身颤栗,哆嗦个不停。 余洁胆子最小,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掐住,只能挤出破碎的呜咽,两股间一股湿热顺着大腿两侧流了下来,小便吓的失禁了。 黄泽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见过凶险的场面,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两位大哥,只要你们放过我们三个,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万,再每人送给你们一套房子,求二位放过我们。” 程彪性格急躁,他脸上长长的疤痕狰狞地抽搐着,一脚踢在黄泽生腿肚子上: “你他妈想啥呢?放过你们?放过你们我俩完蛋了,快走,不然有你受的!” 杨美娜突然跪了下来,抱住张哥的腿苦苦哀求: “大哥,我还年轻,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样都行!” 张哥早已经不耐烦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在杨美娜嫩白的脸颊处比划着: “我数三个数,你再不起来我划了你的脸,一、二,三,…… 三字刚喊出口,杨美娜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哥目露凶光,晃悠着匕首威胁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敢再说一个字,我就给他放血,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看着张哥手里寒光逼人的匕首,三个人谁都不敢再耍心眼,只能乖乖听话了。 两个人并没把他们三个押送到上次那座两层小楼,而是推推搡搡的,把他们弄到了一个堆满破烂东西的杂物间。 还没容三个人看清楚屋里的环境,外面突然又闯进来三个面目狰狞的汉子。 五个人没废什么话,七手八脚把黄泽生他们三个捆的结结实实,又用破毛巾塞住他们的嘴巴,蒙上眼睛,紧接着,五个人又连拖带拽的把三个人弄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丁宏斌每年过中秋节都要到“青江阁茶楼”。 能在“青江阁茶楼”这样高档的地方消费,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当然了,更吸引他的,是茶楼那些一掐一股水的女人们。 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不愿让姐姐去,他想让姐姐保持女人应有的尊严与矜持。 刘建民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去这么高档的地方消费,没人见证还有什么意思? 不巧的是,刘建民头一天和老婆一起回老家了,说好中秋节一定赶回黄州,可一直到晚上,他也没能赶回来。 丁宏斌等不及了,被体内翻涌的荷尔蒙驱使着,一个人驾车驶向了“青江阁茶楼”。 他一路走,一路盘算着今晚该和哪一个小妞“打扑克”?可当他一路急驰赶到茶楼时,不禁大失所望! 茶楼的正门紧闭,往日的辉煌被孤寂的夜色笼罩着,只有一辆面包车孤零零的停靠在正门的一侧。 他刚准备再找个地方娱乐,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一身黑衣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见有辆车停在路边,低声嘀咕了一下,其中一个瘦子走了过来: “这位老板,今晚茶楼不营业,你请回吧!” 丁宏斌不甘心: “哥们,我可是茶楼的常客,你问问你们杜老板,看他认不认识我丁宏斌?” 瘦汉子耐住性子解释: “不好意思了老板,我们茶楼中秋节放假,不接待任何客人,您还是请回吧!” “雯雯在不在茶楼?” “今天是中秋节,所有员工都放假了,没人值班。” 丁宏斌无奈,只好准备调头回去。 哪知道,门口的程彪却跑了过来,他张口就骂: “你他妈啰嗦啥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丁宏斌仗着丁佩佩的势力,早就在黄州横着走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冷不丁一耳光扇在程彪脸上: “孙子,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敢骂我?老子一个电话就能灭了你!” 程彪更不是吃亏的人,他捂着发热的脸颊,目露凶光,暴跳如雷,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丁宏斌的左脸上。 丁宏斌哪会是他的对手,被程彪一拳揍了狗啃屎。 程彪还要再踢几脚,被张哥一个耳光扇老实了: “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不消停?给我滚!” 程彪再凶悍,也惧怕张哥,悻悻然看了一眼丁宏斌,捂着脸又走回门口。 “对不起了兄弟,今天我们茶楼不方便,明天我让这小子给你赔礼道歉。兄弟,听老哥一句劝,今晚上在这里闹事吃亏的是你,你回去吧!” 张哥有急事在身,不想把事情闹大,再次劝慰丁宏斌。 丁宏斌还想装逼,可看着门口程彪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再没了装逼的勇气。 为了多少找回点面子,临走前他撂下句狠话: “今天晚上的事老子记下了,放心,咱们有时间玩!” 他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挂上挡疾驰而去。 走了不到一百米,丁宏斌偶然看了下后视镜,月光下,只见几个人推搡着另外几个人往面包车上弄,那被推搡的几个人明显是被绑着的,头上似乎还被蒙上了黑布? 丁宏斌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他们这是要干嘛? 前面就是沿江大道了,丁宏斌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把车子开到沿江大道西侧,又往南走了不到两百米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那辆面包车也上了沿江大道,他们一路向北,急驰而去! 丁宏斌迅速调转车头,悄悄尾随过去。 一路上,他不敢太接近面包车,一直和前车保持一百多米的距离。走了约五公里左右,过了青江二桥,又走了大约两百米左右,前面的面包车向左拐驶离了主路,慢慢消失在夜幕中的青江大堤。 丁宏斌把车停靠在路边,徒步寻找面包车的踪迹。 夜晚的江水在银白色的月色下泛着微光,无声的流淌向无尽的远方。江风轻拂,带着一丝丝的凉意,细长的柳枝条在微风中婀娜摇曳。远处江面上,几点渔火忽明忽暗,像是夜空中遗落的星辰,为这寂寥的江夜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丁宏斌沿着江畔悄声前行,脚下的砂石发出轻微的摩挲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抬头仰望,墨蓝的苍穹中,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江畔的一切笼罩在这如梦如幻的银纱之中。 面包车停放在一片芦苇荡附近,寻着面包车再往前走,只听见一声声“唔唔”的、似乎是从鼻孔中发出的声音,还有铁锹铲动土堆碎石的声音。 丁宏斌心跳加速,他倚仗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掩护,一点点向附近移动,慢慢的,能听见几个人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声音说: “张哥,这两个女人又白又水灵,太可惜了,要不,咱哥几个先玩玩再动手吧?” “不行,想玩咱们茶楼有的是女人,别耽误事了!” 张哥的语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是程彪的声音: “这两个娘们比咱茶楼的头牌小妞还要正点,就这样活埋了,真他妈的浪废!” 张哥闷声喝斥: “都别说话了,老板的命令谁敢违抗?特别是你程彪,你多次违反规矩,再敢有下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江风呜咽,轻拂着芦苇荡,那芦苇荡似乎也在悲鸣? 丁宏斌吓尿了,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有人会被活埋? 他屏住呼吸,轻轻脱下皮鞋,支棱着耳朵一步一停,直到移过面包车,这才敢加快脚步。等走到自己的车旁,他整个人几乎虚脱了?歇了几分钟,他再也不敢久留,惊魂未定地驱车赶回市区。 时隔近三年,这件尘封已久的三人同时失踪案件,终于被丁宏斌的交代撕开了口子。 从时间上推算,案发时的2011年的中秋节,是2011年的9月12日。 宋光荣大概了解了案情,不敢贻误战机,回到办公室,他马上召集刑侦支队支队长林海涛,主抓刑事案件的副局长齐佑民,以及大要案大队长伍勇,开紧急案情分析会议。 通过几个人周密研判和细致分析,结合丁宏斌提供的线索,得出统一结论;既然人是在“青江阁茶楼”被强行拉到青江二桥附近活埋的,那这个案子和杜国梁脱不了干系! 齐佑民快到退休年龄了,但他满头花白的头发不仅没压垮他的腰身,反而看起来更显得老成持重,余威不减。 他扶了扶近视眼镜,第一个提出自己的看法: “同志们,杜国梁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财力雄厚,背景强大,人脉关系极其广泛,说黑白通吃并不为过。加之他还养了数十个心狠手辣的社会闲散人员,想要动他,就要先斩断他的爪牙,通过审讯工作获得证据,才能让他伏法!” 刑侦支队长林海涛正值壮年,他沉稳内敛,目光如隼,只是长年累月的久经风雨,让他略显得有些沧桑感。 此时,他弹了弹烟灰,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案子已经快过去三年了,三年来我们刑侦支队一直没放弃查找线索。既然这次有了重大线索,我们公安局更应该沉得住气。我认为,一开始不宜大张旗鼓,要先松后紧,步步为营,等掌握了足够证据,再抓捕杜国梁!” 宋光荣微笑着看向伍勇: “伍大队,你的看法呢?” 伍勇微微一笑: “我同意两位领导的看法,煮熟的鸭子是飞不了,但也要谨防犯罪分子闻风而逃。我的意见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先密捕杜国梁的左膀右臂程虎和张哥,从他们嘴里套出线索,抽丝剥茧,将杜国梁的爪牙一网打尽,然后再着手挖出尸体。犯罪分子都关进看守所里,咱们没了后顾之忧,再稳扎稳打,固定证据,有了足够的证据,再抓捕杜国梁!” 宋光荣点点头: “伍大队说的头头是道,那这个案子就由你负责吧!” 伍勇一个立正: “保证完成任务!” 宋光荣眼神示意伍勇坐下,他扫视了一下大家: “我现在布置工作,首先,我要强调一下工作纪律;由于案件特别重大,在座的各位一定要注意保密,包括我在内,谁泄了密,就要严肃追究谁的责任。除了咱们四位,所有参与案件的同志要吃住在局里。这个案件发生在9月12日,那就定为9.12专案,今天就正式成立专案组,由我担任组长,伍勇同志担任副组长,所有专案组成员由伍勇同志挑选。林支队,你要大力支持伍大队工作,不管他挑到谁,你都要无条件放行!” 林海涛笑着说: “放心吧宋局,伍大队也是我们刑侦大队的人,他的工作我当然要支持。哪怕他挑上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兵,听他的指挥调遣!” 宋光荣正色道: “那可不行,你也有任务。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既涉嫌多宗经济案件,又涉嫌蓄意谋杀宋书记,你负责他的案件,马上对他进行抓捕!” 滂沱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停了下来,经过大雨的洗涤,天空显得更蓝了,那天边漂浮的云朵也愈发的白。 市公安局大院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弥漫了整个空间,一辆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警灯闪烁,整装待发,一个个刑警表情严肃,整齐划一地排列在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 随着公安局长宋光荣的一声令下,众刑警们跑步上了警车。一时间,警笛声大作,一辆辆警车如离弦之箭呼啸而出,将街道映照的一片斑驳,正义之剑,终于出鞘了! 此时,宋远平正在办公室和秦玉洁、郭开来讨论常务副市长齐琼推荐的干部人选。 齐琼初来乍到,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不到,按说没什么熟悉的干部可以推荐。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齐琼不仅推荐了所要提拔的干部人选,还一次性推荐了两位人选?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位干部人选并不是在常委会议上提出的,而是分别给宋远平、高学伟、秦玉洁、郭开来打了招呼,按照干部调整工作程序和组织程序,也不算出格。 第72章 真人不露相 齐琼推荐的干部,一个是东玉县副县长朱竞辉,拟提拔岗位是东玉县县长。一个是太平区区长蔡长海,拟提拔岗位是太平区区委书记。 总的来说,两个人也就是挪了位置不挪窝。 对于东玉县县长朱竞辉,宋远平不熟悉,太平区区长蔡长海倒是见过几次面,印象最深的是那次青年社区处理群众吃水问题,蔡长海就在现场。 宋远平很注重秦玉洁的意见,他喝了口水,问道: “秦部长,你是咱黄州的老组织了,对于齐副市长推荐的这两个人选,你怎么看?” 秦玉洁快人快语: “朱竞辉能力一般,思想意识落后,副县长他还干不好呢,让他掌舵东玉县县政府,我看够呛?至于蔡长海嘛,他在太平区干部圈里很有人缘,口碑还行,最大的优点是善于搞平衡。人无完人嘛,蔡长海同样也有缺点,搞经济发展和城区建设就不是他的强项。他在太平区干了四年区长,太平区整体经济在黄州七个区里老是垫底。不过,他这样的人恰恰可以做统筹工作,如果把他提拔为区委书记,能更好地推动党建工作,也能更好地融洽党政间的合作与协调!” “咳咳,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能提拔!” 郭开来不喜欢绕弯子,马上提出异议: “区长提拔为区委书记是要做出一定成绩的。蔡长海干了四年区长,太平区一直原地踏步,经济增长迟缓,人民群众幸福指数偏低,各项惠民政策不能及时得到落实。就比如青年社区群众吃水问题,一拖就是几年?这就说明很多问题,不光经济止步不前,群众的基础生活都难以保证,做为区长,他不该负责任吗?所以,我不赞同提拔他!” 秦玉洁爽朗地一笑: “郭书记真是一针见血、直击问题所在。提不提拔蔡长海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毕竟提拔了他,区委书记还要另行安排?这是项统筹工作,还是让宋书记拿主意吧!” 秦玉洁不愿为别人的事和郭开来产生矛盾,她一推二六五,把球踢给了宋远平。 宋远平呵呵笑道: “你们二位谁说的都有道理,但唯独没有想到齐副市长的感受?在齐副市长正式履职之前,省委郑书记和陆省长特意交待过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齐副市长。两位省领导的谆谆嘱托,我看,咱们还是要给面子的。这样吧,朱竞辉能力一般,就让他到市局委办随便任个职务,不能让他一个人影响一个县域的经济发展。蔡长海呢,就让他任太平区区委书记,给他一年考核期,能干好,就让他继续干下去,干不好,也把他塞到市里某个局委办,你们二位考虑一下!” 宋远平的变通,无疑是最大限度给了两个人面子,也表示了对两个人意见的尊重。这样一来,郭开来和秦玉洁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郭开来率先表态: “我同意宋书记的安排。朱竞辉这个人我了解,他不光能力不行,小毛病也不少,我们纪委就收到过两封针对他的举报材料,等干部调整工作结束,我准备派人去核实一下。至于蔡长海,这个人虽然圆滑一点,总算是能中规中矩的工作,给他一次机会也行!” 秦玉洁微微一笑: “我听两位领导的安排,不过,我和郭书记唱红脸,宋书记,这个黑脸你来唱!” 宋远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都说你秦部长没啥心眼,我看未必?你和齐副市长都是女同志,你为什么不唱黑脸?” “谁让你是一把手呢?再说了,你负责冲锋,我和郭书记负责垫后,分工明确嘛!” 秦玉洁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吃过午饭,下午一上班,宋远平就亲自打电话给齐琼,让她来自己办公室谈话。 齐琼虽已人到中年,但保养的很好,不了解她的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和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样楚楚动人。 她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套装,修身的版型,衬托出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更加的性感挺拔。 她的面庞线条柔美却不失坚毅,眉如远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双眸明亮有神,流转间透着洞察秋毫的敏锐,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亲和与自信。及肩的短发干练有型,发尾微微内扣,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摆动,散发出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 此时的齐琼,举手投足间既有久居高位者的威严,又不失女性的雍容华贵。 宋远平亲切地和她握手: “你好齐副市长,你来黄州工作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忙于工作,没能照顾好你,今天让你过来,是向你道歉的。” 齐琼嫣然一笑: “宋书记太客气了,能在你麾下当差是我的运气,至于道歉嘛,我可是不敢当!” “齐副市长,快坐快坐!” 宋远平表现出格外的热情,齐琼倒是有些拘谨了。 张小宇麻利地沏好茶水,关上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齐副市长,你提出的那两个人选,我和郭书记、秦部长认真研究了一下,可能达不到你的期待了?” 齐琼微斜着身子,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宋远平,她嘴角上翘,笑声温软: “咯咯……,宋书记,你这样客气,我可真受不了?你就直说吧,什么结果?” “经我们研究,朱竞辉同志工作能力一般,我的意思是让他到市里某个局再夯实一下工作经历。蔡长海同志呢,善于沟通协调,有较强的语言表达能力,政治思想过硬,经我们研究,就按你的想法,让他任太平区的区委书记!” “那到底是经你们研究啊?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咯咯,……,哈哈哈…… 齐琼看着一脸认真的宋远平,觉得他太可爱了,不由笑起来没完没了。 “咳咳,那个,齐副市长,有那么好笑吗?” 宋远平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齐琼,心里不爽。 “噢,不是,对不起,呵呵……,我不是有意的。” 齐琼呵呵笑着试图解释? “让你过来也没别的事,这两位同志先这样定了,你要是忙,可以回去工作了!” “这就要撵我走?” 齐琼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还有事吗齐副市长?” “那我可就真走了?你可不要后悔?” 宋远平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个秀色可餐的齐副市长竟然会这么刁蛮? 他不由火气大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 “一会儿我就打电话汇报给郑书记和陆省长,就说你不但不帮我,还欺负我!” 齐琼忍着笑意,故作认真地说。 宋远平气乐了: “好啊?你现在打,看郑书记和陆省长会怎么说?” 齐琼见宋远平来真的了,不由得慌了: “宋书记,我听说你是个爱开玩笑的领导,怎么今天就开不起玩笑了?” 宋远平余怒未消: “工作的时候说点笑话不是不可以,但不能过线,我这个人平时很认真的!” “算了宋书记,是我的错,我郑重向您道歉。没想到我开个玩笑,您就发这么大的火?是我对您不太了解,也许我来黄州工作是错误的!” 齐琼把称呼也改了,一双秀目委屈巴巴的。 宋远平感觉自己过分了,也非常懊悔,不应该对一个女同志发这么大的火?怎么就不能对女同志多一些包容呢? 齐琼站了起来: “打扰了宋书记,告辞!” 宋远平一声叹息: “齐副市长,刚才是我冲动了,如果给你造成了伤害,我给你道歉!” 齐琼停下了脚步: “我也有责任,这个玩笑开的是有些过火了。” “这算是原谅我了?” 齐琼脸上又有了笑意: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又不是你的错?宋书记,让我喝完这杯茶再走行吗?” 宋远平为了活跃气氛,主动开起了玩笑: “我不批准,什么时候这壶茶喝完才能走!” 齐琼“噗嗤”笑出声来: “宋书记,还说你平时很认真?你净骗我!” 宋远平正色道: “对于朱竞辉同志的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齐琼微笑道: “其实,我和这个朱竞辉并不熟悉,严格来说,我们两个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啊?” 宋远平大惑不解: “那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要推荐朱竞辉的?” “宋书记,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可不准又生气?” “你说,我没那么小气!” “我就是想试试咱们市委对干部调整工作的真实态度。据我了解,其他地市都没有咱们黄州市要求严格,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咱们黄州市的政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那蔡长海呢?你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齐琼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回答: “蔡区长我还是了解的,他以前是我爸的勤务兵…… “打住打住,我没听错吧?蔡长海是你爸的勤务兵?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宋远平感觉这个齐副市长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先是省委郑书记亲自打招呼要求照顾她,现在又爆了这么大个雷?那齐琼的老爸,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大领导? “宋书记,你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我说个人你应该知道,东海省前省委书记齐光明你听说过吧?” 齐琼的话让宋远平惊的目瞪口呆? 大名鼎鼎的齐光明,有谁不认识?关于他的传奇经历,搜寻搜寻能装几箩筐。 1937年,日寇的铁蹄践踏中华大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年仅十六岁的齐光明发誓要保家卫国,赶走日寇。那一年,家乡来了一支人民的队伍,齐光明在家人的支持下,毅然投身革命队伍,成为八路军中的一员小兵,就此开启了他波澜壮阔的军旅旅程。 初入部队,枪比人高的齐光明被编入后勤运输队,负责为前线运送给养、弹药和前线急需的军用物资。 山路崎岖,敌军封锁线密织如网,每一次任务都是生死考验。一次运粮途中,偶遇敌机轰炸,身边数位战友瞬间倒下了,战士们的鲜血溅了齐光明满脸满身。但他咬着牙,带着满腔的仇恨,在硝烟中扛起未被炸烂的粮袋,与幸存的战友相互扶持,硬是闯出一条血路,按时将物资送达前线。 数年后,因为作战英勇,头脑灵活,齐光明被选拔进入侦察连。他深入敌后,乔装当地百姓,凭借对当地口音和地形的熟悉,多次巧妙获取关键情报。有一回,他扮作货郎混入敌占县城,接近敌军作战参谋部时,却不慎被汉奸盯上。紧急时刻,他佯装不懂事的乡下小伙子,用暗语向街边潜伏着的同志们示警,而后借故挑起街头混乱,在人群掩护下侥幸脱险,情报也随之送出。 靠着这得来不易的情报,我方占了先机,赢得了这场关键战役。此后,在一场场浴血奋战中,他不畏牺牲,表现得英勇果敢,深得部队领导喜爱。在一次次的提拔中,到了三年内战,他已经是正师级干部。解放后,由于他战功卓着,又被提拔为正军级,此后的数年,他一直在西南边陲担任司令员一职。 改革的春风吹满地,中央主要领导南巡讲话后,和平建设和搞活经济的号角吹响,齐光明没有停下脚步,在党中央的委派下,他脱下戎装,到东海省担任省长,几年后,由于成绩突出,又升任省委书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还没有枪高的小兵一步步成长为备受敬重的中央领导干部。如今,他虽已退居幕后,却仍然时刻关注着国家大事,为祖国的繁荣建设鞠躬尽瘁。 宋远平已经大致猜到齐琼的真实身份了: “齐副市长,我听说齐老一生育有两儿两女,你不会是齐老的女儿吧?” 齐琼优雅的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算你猜对了,我是家里的幺女,前些年在东海工作。东海经济发达,条件优越,我爸为了锻炼我,逼着我到山南省工作,还不让我留在省里?说下面的地市更能锻炼人,这不,我就来黄州工作了?” 宋远平饶有兴趣的问道: “山南省有十三个地市,你怎么想到来黄州工作了?” “还不是因为你?” “什么……,你……,齐副市长,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宋远平吓了一跳,脸上有紧张之色! “咯咯…… 齐琼掩口而笑: “看把你吓的,我话还没说完呢?当时,山南省十三个地市郑书记和陆省长让我随便挑,我挑来挑去,没觉得哪个地方更合适?后来还是郑书记说,你是山南省有名的“黑脸包公”,想要多磨历应该跟着你干。陆省长也在一边鼓动,说跟着你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不就是冲你来的吗?” 宋远平偷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又接着开玩笑说: ”齐副市长,看来,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第73章 送礼送几何 齐琼明媚的一笑: “你高抬我了宋书记,我可不是什么真人?我老爸很早就立下了规矩,不准我们兄妹几个透露出他的身份,更不准打着他的旗号做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 宋远平不禁肃然起敬,由衷地赞叹道: “齐老戎马半生,又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几度操劳,却依然能保持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优良传统。他这种只为大家、不为小家的高尚品质,永远是我们这一代人学习的榜样!” 齐琼眉头微蹙,幽幽地说: “你说我爸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可我家一帮亲戚都说他太古板,是几百年一遇的老古董!” 宋远平闻言笑了: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你们家亲戚想让你爸帮忙安排工作,你爸没让他们如愿吧?” 齐琼凝眉道: “他们不但要工作,还有人要官当的,我爸和他们讲道理,可亲戚们不理解?特别是我老舅,因为我爸没替他儿子安排工作,他逢人就说我爸当了大官就忘本了,连亲戚都不要了,还说我爸是假清高,就是做样子的?” 宋远平叹息道: “到了你爸这个级别,遇到的事情更难处理,维护了原则,得罪了亲戚朋友,可放弃了原则,几十年的清廉也就崩塌了?” 齐琼苦笑着摇头: “其实,我也觉得我爸是有点过分了?我大哥出生时我爸在前线打仗,那个时候战火纷飞,我哥没能上学,解放后,街道把他安排到机械厂工作,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临退休前才勉强混了个车间主任。我二哥头脑灵活,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这些年倒是挣了点家当。我姐和我大哥一样,初中都没毕业?好在她长的漂亮,嫁了个做大生意的老板。我们兄妹四个,只有我考上了大学,凭自己的能力进了政府工作。这么多年了,我爸从没为我的前途打过招呼,还不让我在发达省份工作,说富裕的地方容易让人产生惰性?” 宋远平敏感地、选择性的听齐琼说她姐嫁了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后面她都说了些什么,宋远平一句都没听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杜国梁?杜国梁背后的人物高深莫测,莫非他就是齐琼的姐夫? 带着这个疑惑,他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齐副市长,我冒昧问一下,你姐夫在哪个城市做生意?” “他就在黄州做生意。” “那他姓什么?” 齐琼抿嘴笑道: “怎么了宋书记,你这是查户口呀?”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宋远平搪塞道。 齐琼不知道宋远平是怎么想的,她很爽快地说: “这有啥不方便说的?我姐夫姓杜,叫杜国梁。他不光经营房地产生意,还弄了个茶楼。我之所以选择来黄州工作,一方面是和个你这个“包公”学习为官之道,另一方面,也能和我姐距离更近一些,身边能有个亲人陪着,心里才会更踏实嘛!” 宋远平心里一凉,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合,这个阴险狡诈的杜国梁真就是齐琼的姐夫?那这样的话,也就能理解鲁长风为什么担着风险也要卖力替他拿地了。 齐琼没注意到宋远平细微的表情变化,微笑着说: “宋书记,今天我不光自报家门,还把我的老底都透露给你了,这已经违反了我爸定下的规矩,我可不敢再深聊下去了?” 宋远平有些心不在焉,勉强挤出点笑容: “齐副市长,这壶茶还没喝完呢,你就准备要走啊?” 齐琼优雅的一笑: “宋书记,说到茶我得给你提点意见。你们男同志喜欢喝茶,我们女同志喜欢喝咖啡,你不能只考虑你们男同志的喜好,也得替我们女同志多考虑考虑,下次召见,请给我准备点咖啡!” “放心吧齐副市长,下次你再来我办公室,我不光给你准备咖啡,还给你准备饮料。” 齐琼走了,宋远平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齐琼来黄州工作,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齐老的意思呢?如果真是齐老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小女儿和大女婿相互帮衬,那杜国梁有齐老在背后撑腰,谁还能动得了他? 正在郁闷间,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打来了电话,宋远平赶紧提起精神,接通了电话: “您好古部长。” “你好远平,这么长时间没给你打过电话了,黄州的一切都还顺利吧?” 宋远平据实汇报: “怎么说呢古部长?我们黄州干部调整工作是摸着石头过河~磕磕绊绊的,其他方面有张有驰,有些问题确实很难处理。” “是吗?那你说说看,哪方面问题让你为难了?” 宋远平趁机把农药的事儿汇报给了古大海。 古大海听了半天无语,良久,他才表态道: “这件事省委已经知道了。郑书记曾委婉地提醒过夏副书记,没想到他还是插手干预了这件事?人哪,最怕的就是管不住子女,还糊里糊涂地替子女脱罪?” “那郑书记是什么意思?” “看事态的发展吧!如果夏副书记陷的太深,郑书记就不会再给他留面子了,中央也不会容忍他一错再错。这件事先不提了远平,我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下午郑书记和我聊了你们黄州班子的完善问题,他的意思是,你们缺的这两名常委,让春江市发改委主任吴伯钧同志给你打下手,任市委副书记。至于宣传部长的空缺,你们市委自行推荐人选,省里无条件支持,这样安排你没意见吧?” 古大海把真实意图说给宋远平,并征求他的意见。 宋远平心里暗笑,有意见能怎么样,有意见也得保留,你还能不服从上级党委的安排? 他嘴里笑着说: “感谢领导替我们黄州市委分忧,这些天市委的事情堆成堆,摞成摞,把我忙得灰头土脸的,我正想打报告请求省委支援呢,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呐!” 古大海一锤定音: “那行,最多一周时间,我把人给你送过去。那个宣传部长的人选你们也尽快报过来,我这边也好早一天走组织程序。” “感谢感谢,我明天上午就开会研究这件事。古部长,我还有件事情想求您帮忙?” “你先说远平,什么事?” 古大海稳如老狗,在情况未明确之前,他绝不会许口愿。 “我们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估计还要一个月才能完成,郑书记面前您可得替我说几句话呀?” 古大海笑道: “郑书记不是说了嘛,你们黄州情况复杂,可以延缓半个月时间完成,其他地市也正在扫尾,郑书记不会揪住你们黄州不放!” 宋远平刚想和古大海说再见,忽然又想起齐琼?于是,他又趁机打听齐琼的底细: “古部长,你们省委给我派这个常务副市长,来头可不小啊?” 古大海反问道: “这么说,你知道齐琼同志的真实身份了?” “是她主动说出来的。” 古大海呵呵笑道: “你可不要往别处想远平,齐琼别看是位女同志,人家靠的是自身的努力,从没拿她老爸的招牌要求过什么?这次把她派到黄州并不是省委的意思,是她自己要求去的。你呢,也别有什么思想负担,更不能保守,她跟着你就是想多学一些行政管理经验,你把她当做普通干部就行了。” 宋远平故作为难: “您说的轻巧古部长,她这样的身份我可不敢呼来喝去的?万一我哪方面没对住她,她在齐老面前告我一状,我哪扛得住?” 古大海听出点味道了: “你可不是会玩心眼的人远平,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我想问一下,齐琼的姐夫也在黄州做生意,省委知道吗?” 果然,古大海语气变的低沉起来: “你说的是杜国梁吧?” “我说的就是他!” “据我所知,不光黄州有杜国梁的生意,铜山、金沙、祥云、万城都有他的生意。除了咱们山南省,他在其他省份也开发过房地产,做过矿产生意。总之,他的生意遍布四五个省份,除了倒卖土地,开发房地产,就是玩矿产,他玩儿的就是暴利行业,这几年他捞了太多的财富。” “他玩儿的这些项目大都是靠非法手段,借助齐老的名望敛财,齐老难道没听到一点风声?” 宋远平疑惑道。 “太确切的消息我还没有,只听说过齐老曾经插手他大女儿的婚姻,让他女儿和杜国梁离婚,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行为不端吧?” “那咱省委是什么态度?” 宋远平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别逼我表态,我也代表不了省委的态度,我还有点事,不和你聊了,再见!” 古大海老谋深算,郑书记不表态,他就不会表态,见宋远平不依不饶,只好逃之夭夭。 宋远平只舀了半瓢水,不由闷闷不乐。 而比他更为忧心忡忡的大有人在,比如秀云区主抓农业的副区长熊光祖,他的日子更难过。 自从出了农药事件以后,第二天他被叫到市政府,被高学伟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光挨了骂,市纪委还揪着他不放,要求他就此事件做出解释,并做出深刻检讨,等待市纪委的进一步处理。 更让他坐卧不安的是,市委主导的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调整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未来的前途就成了未知数,很大概率要被降级,或被停职? 可他只能打掉牙咽肚里,副市长魏二河他惹不起,卖假药的众鑫公司他更惹不起,明知道责任重大,却只能一个人扛,这让他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其他三个副区长和别的区对调的对调,升迁的升迁,只有他被市委组织部一直挂着,既不给他明确对口调动单位,又不明确他的职务?他是真急了,万般无奈,他决定挺而走险,死马当活马医,拿钱开路! 对于送多少钱?送给谁?他和老婆意见不一。 吃过午饭,老婆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好好商量商量。 他老婆赵霞长相一般,但她学历高,又能说会道,机智如她。和熊光祖结婚以后,她凭借出众的才华和三寸不烂之舌,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了公务员。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她也混得顺风顺水,成了政府干部,在黄州市南山区任区妇联副主席。 赵霞在南山区工作了十几年,深谙做官之道,熊光祖能当上秀云区的副区长,离不开赵霞给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因为农药事件,赵霞这些天也是吃嘛嘛不香,老公的前途无时无刻都在牵扯着她的神经。 此时,赵霞正在深入剖析送礼的诀窍: “按照你的级别和事件的大小,送礼要送的恰到好处,送的太多人家不一定敢收,太少人家又看不上,我看,就送给他五十万吧!” 熊光祖被农药事件搞的焦头烂额,胡子拉碴的,挺壮实的一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此刻,他就像迷路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那这些钱送给谁合适?” “市委一把手才是决定你命运的人,就送给宋书记吧!” “送给他不妥吧?我听说宋书记铁面无私,他会收黑钱?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人是会变的,你刚当上区领导时,满嘴的党性原则,动不动就是规章制度,现在呢?经你手搞的几个项目,不也是雁过拔毛吗?” 赵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怎么能和宋书记比?” 熊光祖仍不放心: “宋书记是出了名的“黑脸包公”,听说直到现在,他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一直住在市政府常委楼里,有钱谁愿意住在政府大院里?多不方便哪?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会收黑钱的人?” 赵霞不厌其烦的引经据典: “你呀老熊,怪不得老是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了解当官的诀窍,财不外露不知道吗?我们南山区区委书记全国胜,人家有钱没有?可你看人家穿的,走到大街上像个农民工,人家配的有专车,还坚持骑自行车上下班?人生如戏,全在演技,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你看到的和想到的并不是一回事。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先少拿点试试宋书记的反应,他要是没冲你发脾气,那接下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你说明白点老婆,少拿点是多少?” 熊光祖已经没了主见,只知道问老婆了。 “马上就是宋书记的生日了,你就以送生日礼物为名,先拿两万试试他的态度!” 熊光祖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太也厉害了吧老婆?你是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的?” 赵霞得意地一笑: “要想官运亨通,就要多了解上级领导们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和他们的生日,这样才能见风使舵、因地制宜,根据他们的喜好想方设法来打通关节。这种操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谁像你这么愚钝,只知道对领导阿谀奉承,不懂怎样把握时机?” 熊光祖顿觉眼前一亮,忧郁的心情豁然开朗。 第74章 投石问路 两个人统一了思想,并商定沿用老办法,用茶叶罐装两万块钱鱼目混珠,先来个投石问路,再根据实际效果增加数额。 下午,熊光祖回到单位,已经没心思上班了。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抽着烟,想着心事,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被他一个人搞的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 回顾往昔,他忽然觉得有无尽的留恋和懊悔。 刚来秀云区政府工作时,他是那么的青涩,像是一个刚成型的桃子,充满了朝气和向往,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干劲。入党宣誓词时,他热血沸腾,那庄严肃穆的场景,时隔十几年仍记忆犹新,他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为无产阶级革命而奋斗终生了? 由于他工作踏实认真,政治思想纯洁,区领导有意识地加大对他的培养,他也从一般的科室办事员,到科室领导,再到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主任,主抓农业的副区长,步步高升。 随着手里的权力一点点增大,他这个桃子也由青涩变为成熟,直至这几年熟透了,也烂透了。从开始担任农业农村局创业创新科副科长起,熊光祖开始收求他办事人的好处,什么高档茶叶,名烟名酒,宴请吃喝。 后来,随着国家对农村补贴力度的加大,熊光祖也由副科长升迁为科长,手里的权力也随之水涨船高,随便抓个项目,动辄几十万几百万。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便把目光移向国家的补贴资金,送礼的级别也升级了,茶叶盒“调包”成了一沓沓的现金。 坐上了副区长的宝座之后,熊光祖有了项目把控权,胃口也越来越大,小小的茶叶盒远远不能令他满足,他家的两室一厅也换成了四室两厅,后来又住进了文香区“锦绣花园”中的别墅区,可谓是春风得意,财源广进。 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他有时也担惊受怕,唯恐东窗事发,落下个啷当入狱?可害怕归害怕,一旦有人拎着包给他送钱,他又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再一次伸出黑手,成为金钱的奴隶。 在这种纠结与欲望的复杂心情中,他逐渐迷失了自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有时候他也深感无奈。 比如这次的农药事件,他就觉得很委屈。市政府主抓农业的副市长,自己的顶头上司分派的任务,他推的了吗?此次的农药推广任务,人家魏二河吃肉,他只是喝点汤,怎么板子依然打在他身上呢?他由此觉得自己太委屈,还是有冤不能申的那种。 不知道坐了多久,大约快下班了,一直没人来打扰他。他想安静的想心事,又想让办公室热闹起来,这是两种不同心境的矛盾交织。自从农药事件以后,他的会议明显减少了,有时,区主要领导甚至故意不让办公室通知他?他所领导的下属单位领导,也尽量和他撇清关系,如果无意中看到他,宁肯多走几步绕道,也不愿和他打个招呼,他似乎成了个累赘,被所有人抛弃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他心里叹息着,幻想着自己能安然过关,甚至幻想着宋书记收下钱后对他殷切关怀,欣赏有加,还要提拔他当区委书记?真要当上区委书记,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这些势力小人们该仰望自己了吧? 这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在熊光祖听上去却如雷贯耳,条件反射般的打了寒颤! “熊区长,你在办公室吗?” 听声音是区办公室陶主任,熊光祖应了一声: “是陶主任呐?我在,陶主任你进来吧!” 陶主任推门而入,一张胖脸上笑吟吟的: “熊区长,市纪委来了电话通知,让你去一趟市纪委。” 熊光祖心里一惊,不由变了脸色: “陶主任,你们办公室啥时候接到通知的?” 陶主任笑意中带着凝重: “刚接到的通知,我怕那几个小子办事不劳靠,万一忘了通知你,耽误事儿不就惹了大麻烦了?这不,我放下电话一刻都没敢停,马上就来通知你了!” 陶主任脸上的笑容,在熊光祖看来,有看笑话的嫌疑? 农药事件过后,陶主任对熊光祖退避三舍,唯恐和他扯上一点关系。可只要是市纪委有事找熊光祖,他总是亲自跑过来告知,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不是故意看他的笑话吗? 熊光祖纠结了? 市纪委虽然打过几次电话,真正让他去纪委喝茶也是农药事件后的第三天。那次市纪委没提别的,只围绕农药事件问了几个问题,并让他针对这次事故认真反省,还要求他写份检讨书。可这次他却敏感的意识到,此次去市纪委凶多吉少,或许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本来和老婆都已经商量好了,晚上拜访宋书记的,主要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可现在看来,不光官帽子有可能不保,连纪委这一关都不定能过得去? “熊区长,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办公室了?市人事局领导有事找我,不能老晾着人家。” “噢,那你忙吧陶主任,我马上去市纪委。” 陶主任走后,熊光祖忙不迭的给老婆赵霞打电话,把纪委要约谈他的的事情和赵霞说了。 赵霞一听也感觉大事不妙,被纪委请去喝茶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这第二次约谈和二进宫没什么两样,一定是凶险之极。 斟酌再三,赵霞说: “老熊,市纪委你千万不能去,为今之计,你只有装病了,是福是祸,只有过了今晚才能够知道。你马上就回家,如果市纪委再通知你,你就说你感冒了,发烧的厉害,哪儿都去不了,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拜望宋书记!” 有了赵霞这个智囊出主意,熊光祖暂时稳住了阵脚。他做贼似的悄悄走出办公室,趁人不注意,开上车就溜回家了。 赵霞也匆匆地从南山区政府赶了回来,老公情况危急,她哪还有心思上班? 两个人一见面,赵霞就说出了另一个方案: “老熊,市纪委这么急着找你,我想,他们一定是抓住了你的把柄?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认为还是改变原计划,就别再试探宋书记了?上次那个姓刘的不是给你送了五十万吗?干脆,咱们今天晚上就赌一把,成与不成只看老天爷安排了!”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熊光祖还是有些担心。 “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宋书记抓全面工作,市纪委也得听他的调遣。只要宋书记说你没事,你就一定会没事。所以,只有拿下他,才能保你的平安。” “要不然,咱们找高市长试试吧?他比较好说话,据我所知,岳区长就没少给他送钱?” “你怎么还看不清形势呢?你知道郭开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吧?他要是盯上你,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也得割下你二两肉,高学伟根本就降不了他,唯一能降住他的,只有宋书记!” 赵霞被熊光祖前怕狼后怕虎的这股怂劲儿,惹得一肚子火,她不由瞪起了眼睛。 到了这一步,熊光祖也不再犹豫了: “那行,我听你的老婆,晚上咱俩一起去!” 两个看似聪明的人,终于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熊光祖从储藏室拎出一只黑色的密码箱,两个人趁着夜色直奔市政府。到了市政府大门口,看着巍峨壮观的大门和一脸严肃的武警战士,熊光祖又有些胆怯了。 “老婆,咱和宋书记平日并无交往,这夜晚突然造访,人家别再把咱俩轰出去?” “干啥没有第一次,瞧你那怂样?你平时不是挺能叨叨的嘛?今天晚上嘴皮子利索点,别显得太窝囊,人家大领导就看不起三脚还跺不出一个屁的下属!” “我心跳的厉害,你等等,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就要面见市委一把手了,熊光祖的紧张心情可想而知。 “别再等了,再等人家睡觉了,门都叫不开?” 赵霞催促道。 熊光祖只好硬着头皮,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兔子,忐忑不安的拿出工作证,并说明是找宋书记汇报工作的,顺利通过了门岗。 忙了一天的宋远平刚吃过晚饭,保姆吴倩倩收拾了碗筷,端到厨房洗涮,儿子晨阳也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宋远平抬起疲惫的身躯,正想要去二楼休息,这时,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他打开门一看,认识,这不就是前些天被卷入农药事件旋涡中心的云秀区副区长熊光祖吗?他身旁还站着一名中年妇女,不用说,她应该是熊光祖的爱人了。 熊光祖堆起笑脸,小心翼翼地问好: “宋书记您好,我们俩夜晚来访,打扰您了!” “哦,是熊副区长啊?有什么事白天不能到我办公室谈,非要晚上来家里呀?” 宋远平对这个熊光祖不怎么感冒,并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 也许这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说是太让人下不来台了?但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 熊光祖带着老婆这么晚来访,一定目的不纯,更何况他因为农药事件正在接受市纪委的调查,宋远平就更不想和熊光祖扯上任何的瓜葛。 “宋书记,我知道您白天工作忙,所以没敢打扰您,您能让我们俩进屋再谈吗?” 熊光祖鼓起勇气,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宋书记,我家老熊只是想向您汇报汇报工作,没别的意思?” 赵霞也在一旁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远平也只能让两个人进屋了。 倩倩听到来了客人,放下手里的活出来沏茶。 宋远平摆摆手说: “外边有我呢倩倩,你还去厨房忙吧!” 这看似简单的两句话,却让赵霞和熊光祖心里窃喜。 宋书记不让保姆服务,说明他给两个人留了足够的空间,或许,今天晚上有希望拿下他。 “宋书记,前些天因为农药的事儿把我搞得身心俱疲,我没能抽出时间来向您汇报工作。这几天那件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专程来向您汇报工作来了。” 熊光祖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观察宋远平的脸色。 “你们俩坐吧,别老站着。” 宋远平答非所问,也并没有沏茶倒水的意思。当然了,作为高了几个级别的领导,他也不可能低三下四的反过来服务他们。 见宋远平没搭茬的意思,两个人不由又紧张起来。 赵霞连忙替老公打圆场: “宋书记,老熊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上面的领导有责任也往他身上推,您要是听到关于对他不利的消息,希望您能谅解?” “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宋远平直来直去。 “那个……,宋书记,今天市纪委又给我打电话了,因为农药的事情郭书记一直抓住不放?我知道我有责任,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让我一个人担责,我想,…… “纪委的事情由纪委来处理。光祖同志,你是一名党员,也是国家干部,你要相信组织,相信纪委能公平公正地处理此事。我只管组织工作,不插手纪委的工作,所以呢,有什么事情你去市纪委解释清楚就行了!” 宋远平站了起来,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熊光祖和赵霞心凉了,此时此刻,他们仍然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妄图让宋远平帮他们一把? 赵霞走到门外,把那只黑色的密码箱提进了屋里。 宋远平刚才开门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只密码箱,他没有说话,静等两个人小丑般的表演。 “宋书记,听说您的生日快到了,也不知道送给您点啥合适,这是我和老熊的一点点心意,请您一定要要收下。” 赵霞轻轻的把密码箱放在茶几旁,此刻,她远比熊光远还紧张,因为,宋书记是否能像她想像的那样装腔作势的批评他们几句,然后半推半就的收下密码箱,仍是个未知数? 此时此刻,决定熊光祖命运的时刻到了! 转眸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掠过了宋远平阴沉的脸庞,那表情分明是厌恶和愤怒。顿时,她沮丧到了极点,她知道,今天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或许要让她后悔终生。 “你们俩好大的胆子!” 果然,宋远平发飙了! 第75章 扑朔迷离的谋杀 宋远平怒斥道: “我当干部当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妻俩敢明目张胆的结伴向领导行贿的?好一个夫妻档,你们要是把这些小心思用到工作上,会走到这一步吗?” 熊光祖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像是过了一列火车,咣咣咣的响个不停,他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错了宋书记,我不是人,我辜负了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熊光祖,你给我站起来!” 宋远平冷着脸喝斥: “我和你并不熟悉,也谈不上什么信任,我所面对的是黄州市一千多个处级干部。谁努力工作,心向百姓,谁就会得到市委信任。反之,谁想耍心眼,走捷径,妄想以卑劣手段收买上级领导,谁就会被组织淘汰!” 熊光祖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的他面红耳赤,心如死灰,腿肚子一直抖个不停。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子不光没得到预期的效果,还又加了一条贿赂领导的罪名?这他妈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 赵霞也是一脸的无地自容,自以为很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意是自己出的,祸是自己闯的,她不想眼睁睁看着熊光祖多了个行贿的罪名? 赵霞咬了咬牙,决定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 “宋书记,这都怪我,我出的馊主意,是我怂恿老熊这么做的,要处理您处理我吧,我甘愿接受组织任何纪律处分!” 熊光祖暗自长叹,后悔不该让老婆参与进来。 真刀真枪面前,老婆的果敢睿智荡然无存,简直是愚蠢至极?她的骚操作看似有情有义,却把两个人都陷进去了?这下麻烦大了,连个打后援的都没有了,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赵霞能主动承担责任,且表现的非常懊悔,宋远平火气消了不少,语气也没那么严厉了: “瞅瞅你们两个人,一个个哪像个党员干部?一个不认真反思自己所犯的错误,迷途知返,挖空心思想逃避责任?一个怂恿自己的丈夫向上级领导行贿,回头路都被堵死了,你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此时,任赵霞伶牙俐齿、死蛤蟆能说出尿来,在事实面前,她也只能垂下脑袋挨训。 “如果你们真心悔过,愿意改过自新,我可以给你们个机会!” 宋远平出乎意料地表态道。 两个人同时眼前一亮,眼神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熊光祖可怜巴巴的表态: “宋书记,我们真心悔过,再不敢干这样的糊涂事了!” “我听郭书记说,你不怎么配合纪委工作?” “宋书记,市纪委的同志问我啥,我回答啥,我该说的都说了,没隐瞒啥呀?” 熊光祖极力辩解。 “熊副区长,在假农药事件中,你们的利益链市纪委已经查清楚了,如果你还试图隐瞒,那这个机会你可就要错过了?” 熊光祖知道大势已去,他唯一寄希望于宋远平给的是什么的机会了? “事已至此,我愿意向市纪委坦白,宋书记您刚才说的…… “只要你能主动配合市纪委,把假农药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你们两个向我行贿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全当你们俩没来过我家,行贿罪的罪名就一笔勾销了,这算不算是个机会?” “谢谢宋书记,感谢您给我们机会,我明天就去纪委坦白!” 熊光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不管怎么说,纪委已经掌握了农药事件中的奥秘,这等于宋书记白送给他们一个机会。 回去的路上,赵霞无比担忧的埋怨道: “老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要向市纪委坦白呀?” “不坦白还能怎么样?我看宋书记够意思了,我要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到最后再加上个负隅顽抗,那不还得从重处理吗?” “我看市纪委未必掌握了证据,宋书记万一是诈你呢?” 赵霞依然心存侥幸。 “你呀,女人就是女人,关键时候脑子就糊涂了?纪委是干嘛的,人家是专业的。说实话吧,“众鑫公司”的事早晚也藏不住,以前纪委睁只眼闭只眼,那是没认真查,他们只要查,就一定会查出问题。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省里都非常关注,你以为这件事会稀里糊涂过去呀?” “可是别人都还在硬扛着,如果你先把问题交代了,人家会放过你吗?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你就成了罪魁祸首,你想没想过这个后果?” 熊光祖长叹一声: “我怎么没想过?可你看到宋书记的眼神了吗?他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像是能戳透我这小心脏?看着就让是我胆寒。如果我现在不积极交代问题,等以后什么都水落石出了,他会轻饶了我?我看呐,后果同样严重!” 赵霞嘟囔着说: “人家上面都有人罩着,随便出来说句话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像你,出点事只能一个人扛,还得替别人当靶子?” 后面出现了一辆越野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熊光祖的车,在如水的车流中,并不怎么显眼。 熊光祖撇撇嘴: “人家都有个好老丈人,俗话说,丈人出马,一个顶俩,谁让我娶了你呢?” 赵霞没心思开玩笑,她心事重重地问道: “行了老熊,别说没用的了,你明天准备坦白到什么程度?” “一开始多坦白点小问题,要是真扛不住了……,唉,你别问了,我心里乱,到时候再说!” “你傻呀?” 赵霞一声惊叫: “你要是啥都说了,让我们娘俩还怎么活?” 前面一拐弯就要回到“锦绣花园”了,熊光祖把车子开到最右侧那条行车道,后面那辆越野车一打转向灯,也驶进最右侧那条车道,两车间的距离也拉近了。 “宋书记不是说了嘛,不追究你的责任,你的工资还养活不了你们娘俩?”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愚的人?我听人家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交代的问题越多,你就…… 后面的那辆越野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尾随在车尾了,此时突然加速,只听“咚”的一声响,撞在了熊光祖的车尾灯处! “怎么搞的?后面有车撞咱车上了?” 赵霞惊慌的嚷嚷着。 熊光祖一打方向,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他走下车,准备查看车子受损情况。 从越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打扮的都很奇怪,他们一高一矮,各自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大晚上的也不怕看不清路况,竟然都戴了个墨镜?看上去跟香港黑社会似的。 其中的高个子瘦脸长发,说话还挺有礼貌,他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了大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这样吧,咱们也别麻烦交警了,把车挪到“锦绣花园”前面的中通路上,我给您转五千块钱,咱私了算了?” 熊光祖看看只有车灯裂了,受损也不算严重,加之心情烦躁,也就同意了年轻人的提议。 两辆车一前一后拐上了中通路上,熊光祖的车停靠在了路边,后面那辆越野车却刚好和熊光祖的车错了大半个车身,有意无意的占了大半个行车道。 那长发瘦脸的年轻人先下了车,矮些的年轻人没下车,车子也没熄火,似乎急着走的样子? 熊光祖把手机微信调到了收款码上,拿着手机下了车。 “不好意思了大哥,你看这事儿闹的?啥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来,我给你扫钱!” 年轻人说着,很自然的靠近了熊光祖。 熊光祖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手机往前伸了伸,示意年轻人快点扫码。 突然,年轻人右手多了一把匕首,只是一瞬间,那把匕首就刺进熊光祖的胸膛。 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熊光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又挨了一刀,这一刀扎的更狠,仍然是扎在心窝处。 随后,瘦脸长发年轻人几步跑向越野车,越野车的轮胎发出“吱吱”的尖厉摩擦声,随即,车子便消失的纷乱的夜幕之中。 赵霞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关注两个人的扫码行为,可当她听到汽车轮胎发出的摩擦声,又看到那辆越野车疯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摇开车窗,探出头向后看了看,发现熊光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一声尖叫,感觉浑身瘫软,几乎要晕厥过去? 等她踉踉跄跄的走下车,扑到了熊光祖的身旁时,熊光祖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这是……,这是谋……,杀…… 说完这几个字,他两眼直瞪瞪的望向寂寥的夜空,已然没了气息。 “光祖,光祖你撑住,你撑住呀……,光祖…… 赵霞强忍悲伤,哆哆嗦嗦的拨打了110和120……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刚刚躺在床上的宋远平吓了一跳,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电话是宋光荣打来的: “宋书记,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刚刚被人谋杀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熊光祖刚才还来过我家?” “消息很确切,我们公安局大要案大队的干警已经在案发现场了!据熊区长的爱人赵霞同志说,凶手故意制造了交通事故,以此为借口接近熊区长,然后突然袭击杀害了熊区长!” 宋远平一股无名火直窜胸膛,一拳狠狠击打在床头上。 万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虽然熊光祖犯了错误,但追究他责任的应该是市纪委,是国家执法机关。 那么,为什么他刚有坦白的倾向,就会遭人谋杀呢?会是什么人要谋害他呢?既然他牵扯到“众鑫公司”,那是不是“众鑫公司”派人下的毒手呢?杜国梁和这个案子有没有瓜葛?这两大利益集团是否有某种纽带关系?熊光祖被谋杀了,那么下一个会轮到谁?主抓农业工作的副市长魏二河会不会也有危险? 这一个个的疑问堆满了宋远平的大脑,他再也坐不住了,马上给王德昌打去电话,让他立即通知各市委常委,以及市公安局局长宋光荣,召开紧急会议! 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被谋杀的消息,比假农药事件更让人震惊,小会议室的气氛凝重而沉闷,常委们一个比一个严肃。 宋远平眉头紧皱,脸上阴沉的能拧出水来。他的心情比现场任何人都要沉重,毕竟,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和熊光祖谈过话。 他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了吧?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同志,在一个多小时前突然被人谋杀了。熊光祖同志生前卷入了假农药事件,市纪委正在对他进行调查。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被人谋杀,这究竟在预示着什么呢?”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个咳嗽声都没有,也许熊光祖的死深深地刺激了他们。 一个政府干部就这样被人当街谋杀,谁还有安全感? “熊光祖的死我们市委有责任,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有责任!” 此话一出,众常委们都露出惊愕之色? 高学伟终于忍不住接话道: “宋书记,熊副区长的死发生的太突然,我们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但我认为,他的死不一定会和假农药事件扯上关系?还有,他的死和市委没有必然联系,和宋书记更没半毛钱关系。谋杀案往往掺杂着多种因素,比如仇杀,情杀,债务纠纷,利益纠葛等等,只有案子彻底查清楚了,侦破了,才能盖棺定论!” 宋远平沉声道: “我的话不光高市长没听明白,大家可能都不太明白。我开诚布公地说,今天晚上,也就是熊副区长遇害一个多小时前,他和他爱人还去过我家!” 宋远平最后这句话让大家更吃惊了?熊光祖死前为什么要和老婆去宋远平家呢?是汇报工作,还是有什么秘密交易? “我知道大家会有疑问,所以,这就是我今天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熊光祖同志正在接受市纪委的调查,主要是调查他在假农药事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许他藏着太多的秘密,或者是担心他自己的仕途会受到影响?基于各种原因,他找我是想让我替他说句好话!” 宋远平有意隐去了熊光祖夫妻俩向他行贿的事情,他不想让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再多背一个耻辱的骂名。 郭开来接过话茬说: “宋书记说的没错,我们市纪委今天下午才通知他,让他明天上午到市纪委说明问题,没想到,他晚上就被人谋杀了?” “这件事就太巧合了,市纪委今天通知他,让他明天到纪委说明问题,而他恰恰就在今天晚上被人谋杀了?所以我说,他的死和假农药事件有着必然的联系!” 第76章 三英战吕布 宋远平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同志们,为什么我说熊副区长的死我也有责任?是因为在农药事件善后工作布置时,我仍存有顾虑,没有向省委说明情况,以至于调查组不能放开手脚,反而让犯罪分子更为嚣张跋扈!” 郭开来忽地站了起来: “宋书记,要说责任,我这个调查组组长更有责任,是我顾虑太多,没能硬着手腕办案!” 宋远平摇头道: “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市级纪委的权限,你没必要自责。我明天上午一早就给省委郑委书记打电话,请求省纪委介入调查!” 高学伟不淡定了,他马上提出反对: “宋书记,市委已经成立了农药事件专项调查组,有必要再惊动省纪委吗?省纪委介入不是什么好事,不管他们的调查结果如何,都说明市委市政府办事不力,这是给咱们自己脸上抹黑!” 常委会上从未发表过意见的齐琼却持支持态度: “农药事件不光牵扯到区一级政府干部,我们市政府主抓农业工作的某位领导也有责任。而市级纪委对市一级政府领导只负有监督责任,没有调查权限,难免会束手束脚。我认为,让省纪委介入,才能为深受药害的农民和枉死的熊副区长讨回公道!” 高学伟泠笑道: “齐副市长,高书记,二位别嫌我说话难听,省纪委如果介入调查,打的不只是你宋书记和你齐副市长的脸,而是打了咱们所有常委们的脸!” 他不光妄想煽动常委们的情绪,激动之下,为了加重语气,竟然把矛头对准了市纪委: “我真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农药事件,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这样的话,咱们市纪委还能干些什么?只是个摆设吗?” 郭开来无端躺枪,顿时就黑了脸,刚要提枪上马,齐琼已经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高市长,省纪委的职责就是监督、约束和调查下一级政府官员违规违纪行为,让他们介入再正常不过了,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或者,你在担心什么?” 高学伟不光被齐琼看穿了心思,还被当众说穿,顿时脸红脖子粗,近乎吼叫着说: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齐副市长,我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这样说话,是对我的极不尊重,请你发表意见时注意措辞!” 郭开来早已经忍无可忍,“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面前的茶杯震的几乎跳了起来。 他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高市长,你说话时注意措辞了吗?我们市纪委怎么就成了摆设了?明说吧高市长,如果我这个摆设有权限调查市级领导,我早就动手了,可能某个位高权重的市领导也早就成了阶下囚了!” 常委们谁都了解郭开来的脾气,知道他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平时轻易没人敢招惹他。但此刻,他又是拍桌子,又是训孩子似的怒斥高学伟,还是让大家目瞪口呆? 高学伟懵逼了? 其实他刚才脱口而出,只不过想表达自己的不满,等话说出口时,他就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 他是市长,是市政府说一不二的领导人,如果败给了郭开来,那以后就不用在黄州混了。 “郭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怀疑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郭开来料定他会这样说,早在这个节口等着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高市长都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好好好,郭书记,我不和你斗嘴,宋书记不是想让省纪委介入吗?那就让省纪委好好查一查。我高学伟走的正,站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就走着瞧,看谁是人,谁是鬼!” 高学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跳舞,勉强说了几句违心的话撑场面,便把目光移向宋远平,希望他能救场! 宋远平冷着脸,看看郭开来,又看看高学伟: “高市长,你们两个说完了吗?你们是市委常委,是国家高级干部,你们还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吗?特别是你高市长,让省纪委介入调查很正常一件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呢?” 这下好了,三英战吕布,高学伟等来的是宋远平更严厉的批评,虽然他把郭开来也捎带上了,可矛头却是对着高学伟的。 高学伟完全处于下风,他涨红着脸,还想再支愣几下,宋远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我不管谁怎么想,省纪委一定要介入调查。不光要调查农药事件涉案人,我还要请求省纪委对所有市委、市政府领导过一遍筛子。腐败不除,黄州不宁!” 宋远平眼神如刀,语气坚定。此刻,会议室里杀气森然,常委们不禁心跳加速,他们真正见识到了宋远平的“黑脸”! 宋远平喝了口水,又把目光移向宋光荣: “宋局长,熊副区长遇害一案你们公安局要尽快侦破。散会后你先不要走,你和郭书记留下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案情!” 宋光荣点点头: “我也正想向你汇报工作!” 宋远平扫视了一下常委们: “自从我主持市委工作以来,咱们黄州就从没有平静过,其主要原因,还是咱们这帮人不能严格约束自己。没有严厉的奖惩处罚措施,就没有风清气正的工作氛围,就不能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以后,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组织纪律,一概从重从严处理。今天就到这里了,散会!” 宋远平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郭开来和宋光荣紧随其后,三个人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郭书记,宋局长,你们两个随便坐!” 宋远平抽出来三根烟: “来,抽支烟打打气!” 郭开来接过香烟,笑着说: “大家都说我黑起脸来六亲不认,我看呐,和你比起来我就小巫见大巫啰!” “工作嘛,该认真就要认真,不然不就乱了套了嘛!” “你今天晚上一发脾气,明天你再看看,常委们一准一个比一个老实。看来,不给他们戴上紧箍咒,确实镇不住他们!” 郭开来由衷地说。 “不是他们,而是个别常委,有时候为了牵制一两个人,不得不让大家一起受到制约。就比如高学伟,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他仍然不知道进退?农药事件不让省纪委介入,魏二河是省管干部,市纪委还怎么查下去?我这个人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冷血,人无完人嘛,只要知错能改,国家培养一名高级干部不容易,我不会下死手。可一旦超越了底线,那就法不容情了!” 第77章 调查组再驻黄州 郭开来说: “宋书记,按照你的思路,如果省委派来了调查组,咱们市委成立的专项联合调查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宋远平微微一笑: “瓜是瓜,豆是豆,我之所以要请求省委派调查组来黄州,是为了解决你们市纪委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这两个调查组所承担着不同的调查任务!” 郭开来又问道: “真要让省委调查组把所有市委常委都过一遍筛子?” 宋远平笑道: “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省委调查组怎么工作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市委无权干涉,不这样说,怎么对高学伟展开调查?” 郭开来和宋光荣都吃了一惊,郭开来随即又问道: “宋书记,难道,你真要对高市长下手?” 宋远平沉声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想对谁动手。可因为农药事件,导致熊副区长被人谋杀,性质如此严重,而高市长仍不能顾全大局,一再反对省委成立调查组进驻黄州,这就说明,他高市长或许也是农药利益链条上的受益人?作为市政府的掌舵人,高市长的种种行为已经涉嫌违纪违法,我们绝不能一味地心慈手软,是到了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郭开来点头道: “是不能姑息养奸,我们有一部分干部确实毛病不少,比如鲁副市长,前几年经他的手挂牌出让的土地,就有很大的问题!” 宋远平点头道: “所以,现在让省委介入是最佳时机!” 然后又转头问宋光荣: “宋局长,我总觉得熊副区长遇害案,和周记者遇袭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或者说,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伙人所为?” 宋光荣也有些困惑: “我也有这种感觉,杀害熊副区长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而袭击周记者的也是两个凶手,同样也是年轻人,而且也是一高一矮。更为巧合的是,其中一个凶手也是长发长脸?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已经被我们警方控制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他们是黄州本地人吗?” 宋光荣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中国人,是越南人,一个叫阮继良,一个叫阮同力。阮继良长发,长脸,眼窝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右脸颊上有一片紫红色胎记,会说普通话,出手狠毒。阮同力没什么明显特征,他身材矮胖,性格孤僻狡诈,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两个人都是国际职业杀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长发年轻人是双胞胎?” 郭开来突发奇想,插话道。 “这个很难说,据赵霞提供的线索说,当时两个杀手都戴着墨镜,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唯一的特征是,长发年轻人也是长脸!” “这个案子直接关乎农药事件的调查,宋局长,你认为,这个案子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宋远平开始向宋光荣施压。 宋光荣皱了皱眉头: “我可不敢立军令状,不过,一个月应该能侦破此案!” “不行!” 宋远平严肃地说: ”熊副区长被当街杀害,闹得人心惶惶,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也破坏了我们刚刚好转的投资环境。市委只能给你们公安局半个月时间,不管你们公安局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破案!” 宋光荣被逼到了墙角,无奈,他只好表态: “好吧宋书记,我们公安局会集中局里精锐力量,尽最大努力侦破此案。如果半个月内破不了案,我宋光荣引咎辞职!” 次日,在黄州市市委书记宋远平的一再请求下,省委书记郑时淼、省纪委书记秦峰和省长陆季良开了个专项会议。 郑时淼眉头紧锁,语气异常的沉重: “黄州引发的农药事件又扩大化了,二位已经听说了吧?某些人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竟然不惜杀人灭口?这些人仗着省里某位领导的撑腰,根本不把法制放在眼里,而黄州市委又不能越权处理?这样一来,形势愈发严竣,省委是到了决择的时候了!” 陆季良目光一凛: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我看,不管这些人有多硬的后台,只要能查实他们的犯罪证据,再硬的后台也大不过法律。要出手咱们就下重手,咱就来他个一锅端,免得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郑时淼又接着说: “黄州市的问题多了,不光农药事件难以查实,如果深究下来,黄州的政治格局也必将会被打乱。因为,市政府有可能会引起塌方式的腐败窝案!” “那也要深究!” 陆季良喷出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一下: “咳咳,既然远平同志不惧自揭伤疤,敢于刮毒疗伤,咱们省委就要大力支持。咱们国家不缺人才,缺的是真正敢于和腐败分子作斗争的铁血干部,只有用雷霆手段严厉打击腐败分子,才能让正直的干部看到希望。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其他地市领导干部们看看,咱们省委有决心、也有恒心和腐败分子作斗争!” 郑时淼深有同感,他把目光移向纪委书记秦峰: “秦书记,根据远平同志反馈的情况,黄州市情况极为糟糕。黄州市副市长魏二河在农药事件中有可能涉嫌渎职犯罪。副市长鲁长风从一一年至一三年,有协助开发商违规拿地、收受回扣的重大嫌疑。而市长高学伟也涉嫌收受下级官员行贿,及与黄州原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关系暧昧的生活作风问题。如此一来,整个黄州市政府领导们,没几个是干净的。这么大的窝案,我看,就别让其他人挂帅了,你亲自操刀,到黄州主持调查工作吧!” 秦峰点头答应,又请示道: “关于黄州市的农药事件,我们省纪委是否亲自介入?” “我看没这个必要!” 接着,郑时淼一边分析情况,一边给秦峰打气: “黄州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同志还是值得信赖的。你们去了黄州以后,按照市纪委的调查线索,深挖细刨,找出魏二河的犯罪证据,顺藤摸瓜,先把魏二问控制住,然后集中精力,彻查鲁长风和高学伟的问题。这是个极复杂的工作,鲁长风和高学伟绝不会束手待毙,你们省纪委要有耐心,有恒心。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更何况这些情况是远平同志亲自提供的!” “我看呐,咱们还是沿用老办法,成立个联合调查组,这样更有威慑力,也加强了工作力量!” 陆季良提议道。 “让省监察委介入调查,让省纪委主持工作。两个单位本来就是一个系统,这样工作上取长补短,密不透风,更容易协调。成立联合调查组还有个好处,秦峰同志事情多,万一有别的案件要接,或者是要去中央开会,也能随时抽出身!” 陆季良的想法和郑时淼不谋而合,郑时淼立马同意: “那就让秦书记任组长,省监察委贺先知同志任副组长。你们调查组要明确主要任务,那就是针对黄州市市政府几名主要领导进行调查,至于其他问题,他们市纪委就可以解决!” 三个省委大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由省纪委牵头,再次成立调查组,针对农药事件涉及到的黄州市副市长魏二河,以及涉及到违规出让国有土地的副市长鲁长风,和丁佩佩有不正当关系的市长高学伟立案调查! 这样,省纪委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将又一次进驻黄州市。 此次的调查组换汤不换药,唯一不同的是,此次调查组提高了一个规格,由省纪委书记秦峰亲任组长,省委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和省纪委副书记张珂任副组长。其中,省纪委监督检查室主任李兆民,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副主任史高原,审查调查室副主任孙从一,以及三个科室的十二个级别不一的大小纪检干部,也被派往黄州市协助调查工作。 省委派出如此高规格的调查组,可以说在黄州历史上是绝无仅有、史无前例的,也说明了省委对力除腐败的决心。 省委调查组组长秦峰来黄州之前明确表示;省委调查组的到来,不影响黄州市委、市政府日常工作,不准市委、市政府兴师动众的迎接、招待,调查组不在市委或市政府办公,还特别说明,调查组到达黄州的当天,除了和市委书记宋远平及市纪委书记郭开来面谈相关事宜以外,任何人不接到通知,不得打听、打扰调查组日常工作。 虽然省委调查组并未说明此行的目的,但一道道禁令像是一声声炸雷,响彻在市委、市政府各领导干部们耳畔,大部分领导干部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特别是市长高学伟和副市长魏二河,两个人敏感的意识到,省委调查组磨刀霍霍,似是直指市政府,他们的末日要到了! 而倍受争议的鲁长风却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有些兴奋,好像调查组的到来,正是他所期望似的? 第78章 暴风雨前奏 省委纪委书记秦峰身材魁梧,剑眉星目,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精神抖擞,说话声若洪钟,走路昂首阔步,自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自信! 秦峰是黄土岗市冠中县人,他官场阅历极为丰富。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到了黄土岗市冠中县黄庄乡办公室任办事员,三年后,原副主任调到县城农经办工作,他文化程度高,被乡里提拔为副主任,成了个小小的,比芝麻粒还小的干部,也从此踏入了官场。又是三年后,他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踏实肯干的工作作风,被乡领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两年后又升任副乡长。此后,他像是开了挂似的,三两年一个台阶,从副乡长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又从办公室主任升至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从大学毕业开始算起,他只用了十七年时间,就当上了正处级的县委书记,成了权倾一时的一方大佬,那时他才三十九岁。 在县委书记的任上摸爬滚打干了四年,由于他敢于创新,勇于开拓,政绩卓然,省里又把他提拔为黄土岗市主抓城建工作的副市长,那一年,他又成了黄土岗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在副市长的任上干了四年,一个偶然的贪腐案件,让省纪委看到了他干纪委工作的潜质。 那是黄土岗市城建局局长赵占魁涉嫌贪污腐败案件。当时城建局有人举报赵占魁虚构项目立项,伙同城建局财务科科长钱少东私吞虚构项目立项款八十多万元。由于城建局归秦峰领导,市纪委领导就把案件的情况转给了秦峰。秦峰看了材料以后,把赵占魁叫到办公室谈心。谈着谈着,赵占魁被秦峰字字珠玑感动的热泪盈眶,后来干脆就嚎啕大哭,哭的涕泪横流。次日,赵占魁便主动到市纪委说明情况,坦白了伙同局财务科科长钱少东贪污虚构立项款的事实。 这件事被当时的市纪委书记当做廉洁教育案例广为宣传,省纪委领导们也知道了此事,对秦峰的说服教育工作甚感兴趣。此后,当时的省纪委主要领导念念不忘秦峰,终于,一把手决定把这个难得的纪委人才抢到纪委工作。经过一把手多方斡旋,最终说服了省委领导,把秦峰调到了省纪委工作,任省纪委副书记! 省纪委不比政府部门,虽然手握生杀大权,但升迁之路却并不宽广,好在秦峰很满意自己的新工作,并不在乎仕途之路。 工作以后,秦峰充分展现出了他的纪委工作潜能,领导交办的任务,他无一例外完成的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期间,秦峰曾经主持过前省发改委副主任杨成林受贿案,前春江市市长张瑞平贪污受贿案,前万城市市委副书记李德山贪腐窝案等等,这些案件每一个案例都影响巨大,意义深远,秦峰也由此成为了省纪委有名的“铁臂书记”。 七年后,老书记退休了,秦峰也终于从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升任了省纪委一把手。省里的大佬们每每谈及秦峰的仕途之路,纷纷眼红耳热,认为他这是迂回战术,或者是歪打正着?反正看似秦峰一直委屈了七年,实则比在政府工作进步还要快的多。因为,人家秦峰已经是妥妥的副部级领导了,如果他仍在政府工作,短短的七年时间,他能升任省部级领导? 秦峰和宋远平并不熟悉,但他早就听说过宋远平是多年来人人皆知的“黑脸包公”,对他的官风事迹很是敬佩。加之省委书记郑时淼和省长陆季良对宋远平也是欣赏有加,这就更加深了他对宋远平的良好印象。 谈话是在市委招待所进行的,氛围很是轻松。 待工作人员沏过茶水,秦峰挥手让大部分调查组工作人员退出房间,屋里只留下调查组副组长贺先知、纪委副书记张珂、以及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宋远平和郭开来五个人。 秦峰面带微笑说: “远平同志,开来同志,此次调查组进驻黄州,可是要动一次大手术的,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我看,调查结束以后,或许你们黄州就要重新组阁了?” 宋远平身体微微前倾,以示对领导的尊重: “秦书记,创口感染的太厉害,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如果不忍痛加以切除,就会烂到根上,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秦峰点点头,几句客套话过后,他话锋一转: “宋书记,接下来就要进入实质问题了,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你和高市长,鲁副市长,以及魏副市长是否闹过什么矛盾?” 宋远平很理解秦峰为什么要这样问。 从省纪委的角度考虑,虽然有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要严肃处理此次被调查的领导干部,但调查组不能只凭宋远平的一面之词看问题,在此情况下,省纪委要先了解清楚领导们之间的关系,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宋远平据实回答: “我和魏副市长关系一般,并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但他是主抓农业的副市长,此次农药事件的发生他难辞其咎。鲁副市长更不用说了,某些方面我还挺佩服他,比如上次农民们堵了秀云区区政府的大门,多亏了鲁副市长沉着冷静,冒险和群众面对面交流,又及时和群众代表积极沟通,才避免了更大的危机。但佩服是一码事,其违规违纪的行为又是另外一码事。据我了解,他利用主抓土地管理的便利违规暗箱操作,以低于市场正常价格违法出让国有土地,致使国家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他有没有从中获得利益,需要你们省委调查组调查落实。至于高市长,我们俩是产生过矛盾,不过,都是因为工作。他和市委原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同志关系暧昧,作风上存在问题。具体经济方面,我来的时间短,了解的不是太清楚,仍需要你们调查组调查落实!” “宋书记,这么说,你向省委反映的问题都是事实了?” 秦峰加重语气问道。 “副市长魏二河的问题您可以向郭书记了解。鲁长风副市长的问题可以查一下最近几年黄州市国有土地出让存根。至于高市长的问题,我想,前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已经交代了吧?” 秦峰又看向郭开来: “郭书记,农药事件你们纪委调查的怎么样了?” 郭开来皱眉道: “农药是众鑫公司生产的,法人代表叫夏玉龙,他是省委夏墨林副书记的公子。另外两个股东来头也不小,他们一个叫刘畅,是我们黄州人大副主任刘丰收的儿子。一个叫周建勇,是我们黄州检察院检察长周克昌的侄子!” 秦峰黑着脸插话道: “大家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领导干部的子女,他们打着父辈的旗号胡作非为、招摇撞骗,组建空壳公司空手套白狼,强行摊派销售任务,为他们的非法经营行为创造巨额利益。而我们的少数干部为利益所驱使,不顾国家蒙受巨额损失,农民庄稼受损严重,利欲熏心、为虎作伥,简直黑了心肠嘛。这其中也可能有人是被夏玉龙他们三个威胁,不得不上了贼船,但他们忘记了自己是国家干部,是人民群众的父母官,而不是某一个领导的傀儡!” 郭开来又接着说: “您说的不错秦书记,据我们市纪委调查,夏玉龙利用他老爸的权势,强行向全省各地市、区、县摊派任务,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而刘畅和周建勇则利用刘丰收和周克昌的权势,在黄州各区、县销售他们的产品,同样获得了较为丰厚的利润。一开始他们采取灌装其他农药厂生产的半成品,贴上他们的商标出售,以谋取利益。后来,也就是秀云区发生的农药事件,他们为了获得更大利益,竟然用毒鼠强勾兑极少量农药,配置出了一款名为“乐农”的假农药,致使一名农村妇女因庄稼受损严重而服药自杀。据我们调查组了解,这名妇女自杀喝的农药,就是这种“乐农”。我们请教了农业方面的专家,据专家称,这种农药不仅严重损害庄稼的正常生长系统,因为农药残留时间太长,还严重威胁到土地土壤的循环耕种!” “郭书记,你拣重点说,在此次农药事件中,都有哪些领导干部获得了好处?” 秦峰越听越气,他等不及要知道都是什么人参与了此事。 “至于销售环节,众鑫公司采取回扣的方式对各级政府官员进行腐蚀拉拢,级别高的多拿点,级别低的少拿点。其实说白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政府先行出资购买他们的产品,然后再以“助农”的名义分配给各区、县的农民们。这次农药事件,上至市政府主抓农业的领导,下至区政府、乡镇政府,都有人被腐蚀拉拢。截至这个月底,我们调查组已经查明;市政府副市长魏二河,秀云区政府副区长熊光祖,以及秀云区涉及到农药事件的九个乡镇主抓农业的副镇、乡长们,共十一人参与了农药事件,他们都是农药利益链条上的受益人!” 秦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暗无天日,简直是暗无天日。这个众鑫公司能量如此之巨大,省委夏副书记起到了关键作用。看来,省委也该适时揪出这些腐化堕落的高级蛀虫了!” 第79章 约谈 秦峰当即表示,会尽快向省委主要领导反映夏墨林存在的违规违纪行为。 接下来,秦峰立即召集其他调查组领导们开会,宋远平识相的要告辞: “秦书记,你们调查组有大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了!” 秦峰微笑着说: “你可不能走宋书记,一会儿布置工作时,你还有任务。” “您就不怕我泄密?” 宋远平开玩笑地说。 “我们省委调查组是应你的要求来黄州的,你宋书记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秦峰也开玩地微笑回应道。 郭开来说: “来之前我就想到了,我和宋书记是有来无回,肯定要接任务,还真让我猜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任务,下午,我们调查组几个领导要分别和高市长、鲁副市长及魏副市长谈话,你们俩负责配合调查组其他同志们,逐一和市委、市政府其他不相干的领导分别谈话,以减轻高市长他们的紧张情绪!” “有这个必要吗?” 宋远平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必要了,纪委工作是个既要有耐心、又要细心的工作。为了防止被调查人闻风而逃,或是心理压力过大而自杀,第一次谈话时,被谈话人不能过于紧张,以免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这就像古代被判决斩刑的人有人陪刑一样,有人陪着被调查,他们的心理就会得到一些平衡,从而避免意外的发生!” “活到老学到老,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宋远平由衷的说道。 “这就是外行和内行的区别。职责不同分工就不同,而每一项工作都要有其专业的特色和工作方法,你好好学吧宋书记,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秦峰笑着说。 调查组的领导们陆续进了会议室,会议也正式开始了。 会上,秦峰广泛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决定先逐一与需调查的几位市政府领导谈话,给他们坦白的机会。秦峰做了分工安排,由他亲自和高学伟谈话,贺先知、张珂分别与鲁长风、魏二河谈话,根据谈话结果来决定调查组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自从省委调查组进驻黄州以后,高学伟就从没有安心吃过一顿饭。调查组只召见了宋远平和郭开来,而他这个市长却没被召见,这就更说明调查组此行是冲着市政府来的,而他,也可能被列在省委调查组的名单上。 上午,高学伟试图找个理由拜访秦峰,以期望从谈话中获知一丝蛛丝马迹。但秦峰并没有给面子,说该见面的时候会见面的,让他等通知就行。 没能达成目的,高学伟更是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工作,他吩咐秘书不见任何人,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揣摩调查组会以何种方式展开工作,以及,自己哪方面还存在漏洞,需要做补救措施。 一个上午时间,他每想到一个工程方面或是人事方面可能出现问题的权钱交易,就赶紧打电话和当事人联系,紧急商量好攻守同盟。临近十一点,电话打了几个小时,仍有一件事情让他放心不下,那就是两年前小清河清淤绿化硬化改造工程。他接连给承包商崔和平打了五个电话,崔和平就是不接电话,这让他心急火燎,中午吃饭都没了胃口。 高学伟虽然扎根山南省二十余载,但他老家并不是山南省,而是大西北西陕省。高学伟是正经的红二代,父亲高志远曾是名老红军干部,在部队立下过赫赫战功,高志远转业后,在西陕省民政厅担任副厅长。 母亲许二妞和父亲在部队认识,当时她在部队医院工作,曾是一名普通护士,父亲转业前,她也一步步成长为军区医院的副政委,和高志远结婚后,许二妞也转业了,被分配到西陕省的老家怀志市卫生局担任副局长。 虽然父母都是高干,但少年时的高学伟并没有依附在父母为他搭建的温馨小窝而踌躇不前,他怀着满腔热血,以坚定的理想信念和父母优良的血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京城一所名校。毕业后,当时国家人才奇缺,加之父母都是高干,他很顺利的步入了仕途,后来几经辗转,作为高知干部,被交流到山南省工作。 工作之初,他和所有热血青年一样,怀揣着远大的理想,以百倍的热忱投入到工作当中,得到了上级领导的信任和提拔。寒来暑往,日月如梭,七年前,父亲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复发,不治而亡。而母亲因为忧伤过度,也在两年前离世,高学伟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也因此,思想上发生了动摇,从一名具有高尚品格的干部,逐渐堕落为既喜欢金钱、又喜欢美女的贪官。 吃过午饭,高学伟特地回了一趟家,他要和老婆来一次长谈,以防止他万一出现了意外,不能和老婆做什么交代。 高学伟的老婆叫宋春香,比高学伟小三岁。 宋春香的父母亲也都是干部,父亲当年是黄州商业局一名副局长,母亲是黄州市六中的政教处主任,可以说,宋春香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嫁给了高学伟以后,两个人感情还挺好,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但好景不长,有一次宋春香和闺蜜出去玩,意外迷上了打麻将,此后,她基本没去单位上过班,除了麻将还是麻将,有时候连饭也懒得做,高学伟只能对付着在单位吃饭。这些年,两个人的感情每况愈下,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闹的不可开交。 高学伟的父母病逝以后,高学伟仕途进步缓慢,老婆又只知道打牌,这更让高学伟感叹命运的不公,也由此加大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沟壑。 高学伟曾几度提出离婚,但宋春香并不答应,说高学伟只要敢和她离婚,她就要向市纪委或省纪委反映高学伟曾经做过的那些丑事,让高学伟身败名裂。而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是颠倒过来了?这几天,宋春香张口闭口的就是要离婚,反而让高学伟愈加的感到困扰和迷茫。 现在的局势太不明朗,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处?是进监狱,或是只是受到点政纪处分,不得而知?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考虑儿子的前途,如果现在离了婚,儿子该怎么办? 宋春香今天并没有出去打麻将,好像专等着高学伟和她回来摊牌?她脸若寒霜,侧身躺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 高学伟看了宋春香一眼,没说话,他走进卧室,从保险柜里取出几张银行卡,又走进客厅: “这几张卡上一共有两百三十万,密码是儿子的生日。保险柜里还有一百多万现金,这几张卡以后你就保存着吧,保险柜的密码是…… “你别和我说这些。” 宋春香语气冰冷。 “我就问你,你离不离婚?” “我就不明白了,前些天我要和你离婚,而你却不同意?现在我不想离婚,你却偏要离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高学伟愤愤然道。 “我怎么想的你看不出来吗?省纪委已经进驻到黄州市了,你还能蹦哒几天呀?我和你离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儿子的前途,我不想让儿子有一个贪污犯的爸爸,这个理由不行吗?” “离了婚我还是儿子的爸爸,这能改变什么?” “离了婚我和儿子就会离开黄州,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从此后咱们就再无瓜葛。高学伟,平心而论,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有没有责任?” “我有责任?你疯了吧宋春香?你自从嫁给我以后上过几天班?有了儿子以后,你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 宋春香呵呵的冷笑: “高学伟,你说瞎话也不怕被雷劈死?儿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你管过几天?他从入托到大学毕业,不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吗?” “我不明白了,为什么前些天你不和我离婚,非要拖到今天?” “因为前些天省纪委调查组没有来,现在他们来了!” “你就认定我一定会出事?” 听到老婆对他如此的没有信心,高学伟不禁心灰意冷。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高市长,连我这个女人都感觉到了,你这个大市长竟然没感觉?” “省委调查组又不是没来过,我不是照样安然无恙吗?” “我的高大市长,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你就还沉浸在自己的睡梦里做梦吧,什么时候戴上手铐你也就清醒了!” 听到“手铐”两个字,高学伟只觉得心惊肉跳,嘴角也跟着抽搐起来: “我要是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何必这样幸灾乐祸?” “我这不叫幸灾乐祸,我只恨自己没能嫁一个好老公,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些和你离婚?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这还不是都怪你,你要是不打麻将,好好和我过日子,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高学伟明显有些心虚,但他仍然叫嚣着,把自己的过错一股脑的强行推到宋春香身上。 “你大概是忘了吧高大市长,我从什么时候才和你闹情绪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打麻将的?” 高学伟突然就蔫了? 在他的印象里,宋春香和他闹矛盾的那一天,是他在逸山县担任副县长时收到下属向他行贿的第一笔赃款。那天,当他兴奋的把两万元钱拿出来炫耀时,宋春香却并没表现出一丝的高兴,反而要求他尽快把钱退给人家。而高学伟却抱着侥幸的心理,坚决不同意退钱,他还解释说,之所以收这些钱是为了让宋春香和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再收几笔钱够买套别墅,从此就不再干这种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宋春香苦口婆心的劝他,见他仍然执迷不悟,她只好妥协了,表示高学伟只要能收手,如果执意要买别墅,她可以找娘家借钱来完成他的心愿! 但高学伟已经钻到钱眼里拔不出来了,无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以后的几个月里,宋春香多次和他提到这些钱,让他尽快把收到的那些赃钱还给人家,但高学伟依然我行我素,非但没有把钱退还给人家,反而又接连收了几笔赃款,从此,他踏上了贪腐道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自从他升任黄州市副市长以来,他更加的变本加厉,不仅收钱,还收女人。他瞒着宋春香几次出轨女下属,还和一名离异的漂亮女下属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丑事儿天衣无缝?岂料,麻雀飞过还有影子,何况他一个大活人呢?其实宋春香早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并多次提醒他洁身自好。但高学伟早已经忘了初心,他被金钱和美女迷得颠三倒四,已经离不开那种欲仙欲死的糜烂生活。也就是从那时候,宋春香彻底死了心,她学会了打牌,两个人几乎过着分居的日子,除了一纸结婚证还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外,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周一我去民政局等你,我希望你不要失约!” 宋春香面无表情的说了最后一句话,拎着坤包出门了。 此时的高学伟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他浑身虚脱的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悔恨,他恨不当初,好好的日子就这样被他亲手毁掉了。 下午,高学伟就接到了调查组的电话通知,说是调查组领导秦峰要亲自和他谈话。 到了这一步,高学伟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是死是活已不在他掌握之内,现在所要做的,是如何与周峰周旋了? 第80章 十六字真言 秦峰对高学伟很客气,他挥手让秘书退下,连个做记录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留下,办公室里只有秦峰和高学伟两个人。 秦峰见高学伟很是拘谨,便亲自给高学伟泡了杯茶,还把茶杯递到他的面前,放在桌子上: “高市长,今天也就是和你随便聊聊,你没必要紧张。” 高学伟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说着: “不紧张,不紧张,我哪会紧张啊?我早就想和秦书记您见一面了,今天能有这个机会和您谈话,我感到万分的荣幸!” “嗯嗯,我就说嘛,你高市长阅历丰富,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呀?” “您高抬了秦书记,跟您比,我就算没见过世面了,以后我得多向您学习些工作经验,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秦峰哈哈大笑: “高市长,工作哪有什么经验可谈呐,不外乎就十六个字,高市长你要是想听的话,咱俩就随便探讨探讨?” 高学伟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向前探着半个身子: “那就劳您示下,学伟必洗耳恭听!” “牢记使命,不忘初心,认真工作,清白做人。” 秦峰一边不经意般观察着高学伟脸上的表情,一边极为认真的说出了这十六字真言。 高学伟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有些慌乱了: “多谢秦书记指教,我一定会把这十六个字奉为我的工作格言,回去后把它写到纸上装裱起来,挂到墙上,以提示我每天应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这几句工作格言是要记到心里的,而不是挂在墙上!” 秦峰虽然脸上仍然挂着笑,但他的语气却逐渐严肃起来。 “对对,是应该记在心里。和您谈话我还是有些紧张,有时候难免词不达意,请您谅解。” 高学伟刚刚端起茶杯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茶水差点洒了出来,他慌乱地解释道。 “好了,刚才只不过是热热身,咱们言归正传!” 秦风收起笑脸,正襟危坐: “省委这次派调查组下来呢,主要是针对你们黄州市市委、市政府各领导干部做一个工作谈话。当然了,既然是调查组,还是要问一些问题的,希望你高市长能如实回答我提出来的问题!” “您放心秦书记,我一定会如实回答问题。” 秦峰点点头道: “早在三年前的十月份,省纪委就收到关于你们黄州市在调整干部时,个别市领导存在收受贿赂的举报材料,其中提到了你高市长,你能解释一下吗?” “提到我了?” 高学伟故作惊讶? “秦书记,三年前我才刚刚当上常务副市长,换句话说,我还没站稳脚跟,哪里有能力提拔干部?再说了,当时董书记一个人把控着干部调整工作,我就是想插手,也没机会呀?” 秦峰从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两支烟,递给高学伟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他深深地抽了一口,这才说: “省纪委还是相信下面的同志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才问你这个问题。” 高学伟暗自吁了口粗气,可还没容他点上香烟,秦峰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你在担任逸山县县长、县委书记时,有人向你行贿过吗?” 这句话问的虽然尖锐,但秦峰没有指出都有谁向高学伟行贿过,而是让他自己斟酌,很显然,秦峰给高学伟留有余地。 高学伟却再也镇定不下来了,他敏感的意识到,省纪委或许早已经掌握了他受贿的大量事实,只所以到现在才和他算总账,是因为前几年黄州局势动荡,不是算账的时候。 “高市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请你如实回答!” 秦峰催促道。 “有过!” 高学伟不得不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坦白: “我担任逸山县县长时,正值中秋节来临,县工商局副局长刘三群曾以“过节费”的名义给过我五千块钱,他解释说县领导人人有份,我一时糊涂收下了。我担任县委书记时,前程镇党委书记王运凯过年时曾送给过我一万元拜年礼金,我当时就推拒了,可他临走前把那些钱又偷偷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我一懒散,也忘了把钱退给他了?除了这两笔钱,我再没收过任何人的钱物。” 高学伟的坦白与解释非常牵强,且坦白的金额只能算是违纪违规,还构不上受贿,很明显,他是在避重就轻。 秦峰却并没有发火,反而微笑着说: “高市长,你能主动坦白问题,说明你还有悔过之心,这就很好嘛。说实话,三百六十行,唯有当干部不在行内,这是为什么呢?表面上看,干部是所有人都要羡慕、尊重的职业,实则不然,因为当干部比任何职业风险都要高,它随时在考验着人的意志力和抵御诱惑力的决心和衡心,一旦不能坚守防线,被人拉拢腐蚀,其结局是悲惨的,可耻的,不光余生要背上骂名,连最亲近的人也会受到连累。所以,我们的干部不在三百六十行之内,其风险也远大于其他行业。” 秦峰说到这里,把抽剩下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根点上,然后突然问道: “高市长,你和你们原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是什么关系?” 高学伟被秦峰东一榔头西一斧的搞懵逼了?他完全被带入了秦峰谈话的节奏,已经没有了充裕的时间来考虑问题。 “我……,我和丁主任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 高学伟不想被秦峰任意拿捏,矢口否认有暧昧关系。 “不对吧?” 秦峰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高市长,我希望你能认真配合我们纪委工作,如实坦白你和丁佩佩的关系!” “丁主任在市委工作,我在市政府工作,我们俩平时很少有交集的机会,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 高学伟很委屈的样子,极力为自己争辩。 “你和丁佩佩真没什么?” “没什么!” 高学伟语气坚定。 “那这件事先不提。高市长,下一个问题你要认真想一想再回答;你担任黄州市常务副市长之前,是主抓水利工作的,在改造市中心小清水河时,你们市政府是如何进行招标工作的?” 高学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秦书记好像能看透他高学伟的心肺? 他忙了一个上午,唯一没能联系上承包小清河项目工程的老板崔和平,而秦书记恰恰就拿这个项目开刀?难道是崔和平举报了自己,这才不接自己的电话?或者是秦书记误打误撞,刚好提到了这个项目? 不对,小清河项目是收回扣最多的一个大型绿化、硬化改造项目,无风不起浪,秦书记绝不会漫无目的的提到这个项目,或许崔和平真就举报了自己。 高学伟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个不停,嘴角也泛出了唾液,像是得了癫痫病一样。 “高市长,还没想起来吗?用不用我提示你一下?” 秦峰催促道。 “秦书记,这个工程已经过去几年了,我还真有点忘了?” 高学伟依然不肯就范,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苦笑道。 “你认识崔和平吗?” 秦峰一语中的。 高学伟像是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已经坐不直身子,似乎就要瘫倒下去? “高市长,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委员会工作条例》,省纪委在党纪审查工作中依规依纪对你采取谈话措施,这个阶段就是为了了解情况,核实问题,同时呢,也是对你的教育提醒。我不得不提醒你,希望你能牢牢抓住这次谈话机会,不要等到省纪委采取更严厉措施,到了那个时候,性质可就要变了?” 秦峰忽然间沉下了脸,郑重地表态道。 高学伟暗自长叹一声。 交代怎么样?不交代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坦白交代也许能少判两年,可如果一五一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也许罪行更大一些? 高学伟沉默了良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没有勇气坦白一切。 最终,他摇了摇头: “秦书记,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们省纪委掌握了什么详实材料,你们尽管调查吧!” 秦峰语气中肯: “高市长,我们省纪委不会冤枉任何一位正直的干部,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污腐败分子。调查是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我希望你不要离开黄州市,静等省委调查组的调查结果!” “那好秦书记,您还有什么要问的问题吗?” 高学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没什么可问的了,你这些天没休息好吧?我看你的脸色都变了,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你可以先回家休息,有什么事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组再联系你。” 另一个房间里,贺先知和鲁长风的谈话却出乎了贺先知的意料之外? 鲁长风不仅没有任何的怯场,反而侃侃而谈,说出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幕后交易! 鲁长风自从调任黄州市任副市长以来,工作勤恳努力,生活作风端正,从没想过要占公家的一丝一毫便宜。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便是他挥之不去的阴霾。 在鲁长风调任黄州市工作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董雪峰便不期而至,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第81章 初露端倪 董雪峰慵懒的斜靠在鲁长风办公室会客厅的沙发上,眼神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他双腿随意的交叠着,点燃的香烟斜斜的叼在嘴角。 “鲁市长,你来黄州工作也几个月了,我从没让你帮过我什么忙,今天有件事我得求你。” 副市长鲁长风就坐在他的对面,表情略显凝重: “雪峰,你好像找错人了吧?有什么事你爸不能解决,还非得来找我呀?” “有些事我爸不方便出面,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说说,你究竟想让我帮什么忙?” 董雪峰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茶几上写下011三个数字: “把这块土地的价格下降30%,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 鲁长风断然拒绝: “雪峰,那块地已经挂牌公告了,公告期间随意调整土地价格是不允许的,请你理解。” 董雪峰撇了撇嘴: “什么公告不公告的,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也是个聪明人,当干部也不是谁的祖父事业,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少年,谁也说不了?早点替自己想好后路,退休以后过上体面的生活不行吗?非得讲什么政策呀,公告呀,那些不现实!” 鲁长风笑了笑: “在我看来,体面和财富的多少没有关系。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不违反国家制定的政策,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工作,退休以后老百姓看得起就叫体面。对不起了雪峰,这件事我真不能给你办,我也没这个权利。” 董雪峰歪着头看着鲁长风,嘴角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平淡,却冷得像是裹了一层薄冰: “鲁市长真是咱们黄州市廉洁奉公的楷模呀?市委不给你发个奖状,我第一个就不同意。鲁市长,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深,但我可以多少透露给你点秘密;调低这块土地价格不是我董雪峰的意思,是杜先生的意思!” “哪个杜先生?” “鲁市长,你来黄州几个月了,没听说过杜国梁杜先生?” 鲁长风吃了一惊。 他当然听说过杜国梁,知道这个杜国梁能量巨大,别说市里的领导们了,就是省委主要领导也要给他面子。他的生意曾经遍布全国各省市,直到最近几年,他才逐渐收拢生意,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山南省,而黄州市,正是他商业版图的主战场。 “鲁市长,用不用他亲自给你打个电话?” 鲁长风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袭遍全身,但他仍然咬咬牙拒绝道: “我是政府领导,是国家公职人员,不是生意人。你也不用让他给我打电话,就是打了这个电话,我也不会帮这个忙!” 董雪峰忽地站了起来: “鲁市长,我再问你一遍,你真就不给杜先生面子?” 鲁长风语气坚定: “我不能拿着国家的土地和杜国梁做任何私人交易,对不起了雪峰,这个面子我不能给他!” “那好,咱们走着瞧!” 董雪峰摔门而去。 “那后来呢?这块土地到底降价了没有?” 贺先知听得惊心动魄的,不由追问道。 鲁长风苦笑着点点头: “我这里说不通,人家还有别的渠道。杜国梁倒是没给我打电话,但是一周后,我就接到了去中央党校学习的通知。我一去就是三个月,回来以后,那块儿土地早已经完成竞拍了,就像董雪峰说的那样,整体降价了30%。” “是谁允许这样操作的?” “据市土地局陈局长说,调整价格是高副市长决定的。” “是高学伟?” 鲁长风又点点头。 “你才是主抓土地工作的副市长,高学伟这样违规操作,不是已经越权了吗?” “贺组长,您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是权?上级领导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处于我这个位置,我的权力是上级领导给我的,他们想拿去随时都可以拿去,也可以随时再还给我。所以呀,越权不越权不是我说了算的,是上级领导说了算!” 鲁长风忿忿然。 贺先知肃然道: “看来,你还是有些情绪呀鲁副市长?权力不是你所解释的那样,权力是国家、党和人民赋予的,不是哪个领导赋予的?权力集中在组织层面,是为了便捷、合理地调节干部们的工作。即便是某位领导越过组织玩弄权术,那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鲁长风反问道: “贺组长,我不想和您抬杠,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 “杜国梁在黄州钻营了五年之久,为什么就没有人出手制止他的非法经营行为呢?” 贺先知长叹一声: “省里不是没有觉察他这种违法经营行为,也知道有个别人在利用职权帮他违规操作,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不过,请你放心鲁副市长,党和国家绝不会允许这些蛀虫们逍遥法外。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次省委有目的、有决心、也有充分的准备,要花大力气肃清方方面面的毒瘤,我们省委调查组也不会只轻飘飘地走个过场。鲁副市长,你要相信我们调查组,相信我们的党和国家会不遗余力地重拳治理贪污腐败,打击违法犯罪分子!” 鲁长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蓄满了笑意。 “这调查来调查去的,竟然调查出来一个清官?看来,你们的宋书记对你还是有些成见呐?” 贺先知感叹道。 “这不能怪宋书记。宋书记脾气耿直,作风正派,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而我呢,这几年一路风风雨,一路坎坷,有太多同事不明真相在背后议论我,可我有苦说不出,被宋书记误解也正常。” 贺先知微笑着说: “鲁副市长,你能这样考虑问题就行,这至少说明宋书记是一名清官。他能处处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不怕得罪人,不怕和那些权贵们结怨,这也说明他有足够的勇气,有过人的魄力,有无畏的担当。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你会更感觉到踏实。” “您还有问题要问吗?”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鲁长风站起身问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我看呐,今天咱俩都加加班,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我呢,也有办法如实向省委反映调查结果!” “那好吧贺组长,你问我答,我一定知无不言。” 鲁长风又重新坐下来,静等着贺先知多方面的提问。 “鲁副市长,自那次董雪峰被你拒绝以后,他有没有再向你提出过什么非分要求?” “提过,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这可能就是掮客的执着。那是一一年,董雪峰又要求我配合他中标文香区一块一百多亩的土地,用于开发房地产项目,我还是没有答应他。也就是当月,我又一次被莫名其妙地通知到省委党校学习?当时我都气乐了,我是真闹不明白,党校是个严肃的地方,这有点儿事情就把我弄到党校去,党校到底是提高我们干部们知识与觉悟的地方,还是省委的收容所?回来以后还是和上次一样,一百多亩土地,国家损失了几千万,而我们的高副市长竟然又一次越权签了字?” 贺先知越听越感到震惊,他眉头紧锁: “看来,你们这位高市长问题不小啊?他这种越权行为,以前的董书记就不知道吗?” “我也不是泥捏的,他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越权,我当然要汇报给市委了?董书记也知道了这个情况,当时他是发了火,还表示一定要追责。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板子举得高高的,又轻飘飘的落下了?我仔细想想,这一定是杜国梁在背后发力!” “这么说,你和高市长一定产生过矛盾吧?” “那倒没有,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我不是本地人,我不想和当地领导干部们产生纠葛,而高市长也从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表面上看,我们俩的关系还挺融洽,如果不是董书记出了事,高市长还催促我,让我把金昌路青年广场那块地给杜国梁。其实那块地无论是董雪峰拿到,或者是杜国梁拿到,都是换汤不换药,高市长心里有谱,他就是揣着明摆装糊涂。” 贺先知又问道: “照你这么说,高市长除了肆意操控国有土地价格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违纪违法的行为?” 鲁长风正色道: “我是主抓城建工作的,具体别的事情我了解的并不多。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不管我对高市长印象怎么样,工作上是否和谐,我不能恶意诋毁别人。” 贺先知也感觉自己问的有些都过界了,他尴尬地笑着说: “那好吧鲁副市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今天谈话先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咱们以后再聊!” 高学伟满腹心事的走出办公室,秘书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办?高学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秘书先下班了。 好巧不巧的,他迎头碰上了正要下班的魏二河: “老魏,能聊聊吗?” 魏二河一脸的疲态: “您有事吗高市长?” “你就说你有没有时间吧?” 魏二河苦逼着脸: “时间有的是,我就怕在这个敏感时期,会被人家说三道四?” “我有个僻静的地方,江东区有个“清江阁茶楼”,你有没有兴趣到那地方喝喝茶?” 魏二河一听“清江阁茶楼”,脸色大变,像是见了鬼似的: “您别和我提清江阁,那地方我不去,太他妈邪乎了!” 高学伟不由分说,他拉着魏二河的手就走: “那就来我办公室谈!” 魏二河叹了口气,只好随着高学伟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这是怎么了魏市长,无精打采的?” 高学伟亲自替魏二河沏了杯茶,随口问道。 第82章 步步深入 魏二河摇头叹息道: “还不是因为众鑫公司搞出来的麻烦事儿?市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还没调查结束,省里又急不可耐地斜插一杠,他们也搞了个调查组?刚才我被省委调查组叫去谈话了,我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任人宰割了!” 高学伟苦笑道: “老魏呀,你就别长吁短叹的了?咱们两个人是同病相怜,不光你被约谈了,就连我也被省委调查组秦组长叫去谈话了!” “有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看来,这次省委调查组要来真的了,他们想把黄州这池水抽干,把咱们这些虾米小鱼的都捞出来晾晒晾晒了!” 高学伟心事重重的叹气道。 魏二河先是一愣,忽然间又失控似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那就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反正我魏二河烂命一条,想拿去就让他们拿去,有什么了不起?查这个查那个,搞得跟真的似的,他们只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他们去动动杜国梁啊?” “你把杜国梁也说出去了?” 高学伟瞪着眼睛质问道。 “高市长,就咱们这样的吨位,还能扛到什么时候?” “我说老魏,你这样就太不讲究了吧?人家杜国梁又没掺和你们的农药事件,你何必要把他牵扯进去?你就不怕他对你动手?” 魏二河幽怨地说: “横竖都难逃一劫,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讲究的?我就是要把这池清水搅浑,虽然调查组看不上我这只臭鱼,但人家杜国梁可是一艘无可匹敌的巨无霸?如果连他都顶不住,那我就学人家毛朝阳,纵身一跃,了无牵挂!” 高学伟心里一凉,顿时有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老魏,现在事情还没恶化到那个程度,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你非要走这一步?” 魏二河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叹息: “我现在是身不由己。姓夏的杂种把我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家人调查的清清楚楚,他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还有退路吗?我这叫做扯虎皮拉大旗,只能借助杜先生的势力挣扎几下,能挺过去更好,我就亲自向杜先生赔罪,挺不过去嘛…… 魏二河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眼眸中流露出悔恨、绝望的神色,眼圈儿也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就算是死,总得拉个垫背的吧?” 高学伟趁机鼓动道。 “自己做错了事,我还能怨谁去呀?” “你怎么还不明白呀老魏?如果宋书记不在省委那里给你上眼药,省委会派调查组来黄州吗?换句话说,市委搞的什么联合调查组,是无权调查你这个级别领导的,你老魏能出事吗?” 魏二河心里明白,高学伟这是想让自己和宋远平死磕,他坐山观虎斗,到最后得了个渔翁之利,不能当他的马前卒!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狡诈的市政府掌舵者,魏二河立马想起了夏玉龙那阴险毒辣的面孔,两者之间在脑海中不停的轮番交错,让他头痛欲裂,怒火中烧。他妈的,一个个都把他魏二河当作了憨逼,他们怎么能知道,他魏二河也曾有过鸿鹄之志,如果能正经八百工作,或许也能一飞冲天。只恨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走了歪路,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们利用了。 可后悔还有什么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既然不让你好过,你就要以牙还牙,我要是你,我就和他宋远平来个鱼死网破!” 高学伟继续拱火。 魏二河看穿了高学伟的不怀好意,不愿和他再聊下去: “自从出了农药事件以后,我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我这颗脑袋老是开小差,一天到晚嗡嗡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谈吧!” 魏二河站起来告辞。 高学伟不甘心,依然不厌其烦的鼓动: “我说老魏,你既然敢拿杜先生替你挡刀,怎么就不敢惹他宋远平呢?难道他有三头六臂呀?” 魏二河连连摆手: “高市长,您说的意思我真听不明白,我先回家了!” 高学伟望着渐去渐远的魏二河,忽然就有了主意。 既然他魏二河能让杜先生替他挡刀,自己为什么不能呢?干脆先把魏二河卖了,自己趁机和杜先生捆在一起,到了关键时刻,杜先生不想救都不行! 说干就干,他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杜国梁的电话。 宋远平按照秦峰的嘱托,筛选了市委、市政府几名中层干部分别作了谈话。 当然了,谈话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并没有涉及到过于敏感的话题,因此,谈话内容也没必要记录。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和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维成谈话时,他却无意中爆出了个猛料,说在一次办公会议上,办公室财务科长莫笑笑偷偷抱怨高市长的秘书使用大量假发票入账。莫笑笑怕担责任,又惹不起人家刘秘书,搞得她左右为难,一天到晚老是神经兮兮的。 几张假发票看似问题不大,但却引起了宋远平的高度重视,他马上让李维成通知莫笑笑,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谈话。 莫笑笑今年春天才正式接管财务工作。她正值青春靓丽的年龄,能说会道,人缘也很好,工作上勤勤恳恳,无可挑剔,就是有一样,胆子特别小,怕得罪领导,又怕工作中出了岔子担责任,可怕啥来啥,高学伟的秘书刘存志就给她出了不少难题。 宋远平怕莫笑笑一个人过于拘谨,就特意让李维成留下来陪着,以减轻莫笑笑的紧张感。 秘书张小宇给大家沏了茶水,刚要回避,宋远平招呼道: “小宇,你就不要出去了,留下来负责做记录工作。” 张小宇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匆匆拿出稿纸和笔,做好谈话前记录的准备。 “笑笑同志,我听维成同志说,高市长的秘书刘存志同志曾经在你们财务科报过假发票,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宋远平没废话,单刀直入。 莫笑笑纤细的手指相互交叉在一起,她不安地偷偷瞄了一眼宋远平,娓娓道来: “那是二月份的一天,刘秘书拿过来一大叠各种发票让我们财务科报销。由于金额太大,我们的张会计也发觉发票不太正规,就把发票拿给我让我过目。我仔细看了看,发现绝大多数发票有问题?我当时就懵了?我以前是干出纳的,遇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秘书很不耐烦的样子,说他忙的很,高市长还要去区里调研工作,没时间浪费在我们财务科。我壮着胆子指出发票不是太正规,要请示领导才能入账?刘秘书当场就发飙了,说他只需一句话,我就得从财务科滚蛋。我惹不起他,只好违心地同意把那些假发票入了账!” “那些假发票加一块儿,总共有多少钱?” “大概……,加一块一共有十二三万吧?时间长了,具体数字记不太清楚,反正不低于十二万!” “这么多?” 宋远平惊愕道。 “还远不止这些,刘秘书每个月至少报五六次账,每次报账都不低于五万块钱,最多的一次,应该是二十六万六千四。” “这么大的金额,不会是刘秘书一个人的日常花销吧?” 宋远平又问道。 “这些我没敢问,反正各种名目的报账票据都有,听刘秘书话里话外的意思,大部分票据都和高市长有所关联。”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们财务科少数几个人知道以外,我从没敢说出去过,我怕高市长会给我小鞋穿。” 宋远平沉下了脸: “你太糊涂了笑笑同志,你们财务科是服务、监督市政府财务运行的唯一部门,如果不能及时把发现的问题如实反映给领导,那国家蒙受的损失怎么算?你作为科室领导,该怎么处理你?” 莫笑笑被宋远平严厉的批评吓的花容失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要认为这是个小问题,一个月就是几十万的财务损失,一年又是多少?这是个惊人的、庞大的数字,是市政府少数领导干部贪污腐败的证据。你回去以后,马上把这些有问题的票据整理出来,算一下总额一共有多少,明天一早汇报给我!” 莫笑笑更紧张了,她结结巴巴的说: “那,……,那万一刘秘书和高市长知道我,……我整他们的材料,他,……他们…… 宋远平鼓励她道: “笑笑同志,你不要有什么顾虑,高市长已经被省委调查组约谈了,他有很多问题需要向调查组解释清楚,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次他十有八九要落马。不过,在整理这些票据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要秘密进行!” 有了宋远平鼓励,莫笑笑多少有了点勇气,她先是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又用近乎蚊子似的声音哀求道: “首长,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我犯下的错误了,您……,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要看你接下来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了?如果完成的好,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仍是畏首畏尾,那你这个科长就不合格!” 为了能得到高学伟更为确切的贪污腐败证据,宋远平只得紧绷着脸继续对莫笑笑施压。 莫笑笑一只手捂住胸口,像是害怕那颗小心脏跳出胸腔,一只手打着手势加重语气表态: “您放心首长,我不光把今年刘秘书报销过的所有票据整理一遍,还会把近三年来高市长通过他的秘书报销的所有账目都重新过一遍筛子,把任何有嫌疑的票据筛选出来列表呈给您。” 宋远平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李维成: “你们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不是叫杨运昌?” 李维成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们的主任是叫杨运昌,他是高学伟的姨表弟。” 宋远平冷笑道: “好一个举贤不避亲呐,高市长还真把市政府当做他的一亩三分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都往重要部门安插?” “不光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他表亲,市政府小车队队长、后勤处副处长也都是高市长的亲戚。” 李维成又据实汇报说。 听到这里,宋远平的表情更为凝重,他话中有话: “既然他高市长这么多的耳目,那笑笑同志的工作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了。李主任,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你要好好配合笑笑同志的工作,想办法避开他所有的耳目,保证笑笑同志的安全!” “您放心宋书记,哪怕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让他的爪牙骚扰到笑笑同志分毫!” 李维成精神大振,连“爪牙”这个非常忌讳的词语他都用上了。他知道宋书记是什么意思,只要扳倒了高学伟和杨运昌,自己这个副主任就有望扶正了。 果然,宋远平又接着说: “我们要趁着这个重要线索,把所有和高市长牵扯不清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清除出干部队伍,市政府不该是这个样子!” 第83章 重拳出击 次日上午,莫笑笑像是做贼似的,躲躲闪闪的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此时也只不过八九点钟,还并不算热,可莫笑笑依然把自己搞得香汗淋漓。 宋远平比昨天和蔼多了,他亲切的和莫笑笑握了握手: “笑笑同志,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我就是专程来给您送这些问题票据的。” 说着,莫笑笑从坤包里拿出来厚厚的一叠票据和两张财务科专用稿纸。 “这些票据是我熬了一个通宵,从历年来的账簿中甄别出来的。我专门造了册子,表格中列出的数字已经和票据一一核对过,还编上了编号,请您过目。” 宋远平接过票据和稿纸,点头笑着说: “辛苦你了笑笑同志,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小宇,你给笑笑同志沏杯咖啡,让她提提神!” 莫笑笑连连摆手: “不用了首长,我站着就行,您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给您解释清楚。” “那就辛苦你了。” 宋远平把票据放在一边,仔细审阅莫笑笑列出的表格。 看着看着,宋远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越看越感觉到心惊,那一串串令人触目惊心的冰冷的数字,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毒蛇,呲牙咧嘴的吐着信子。稿纸的最后,莫笑笑还细心的写上了问题票据的总额,一共五百五十九万三千三百二十六元六角。 宋远平强压怒火,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 “笑笑同志,你做得很好,很值得表扬。但有一点我要交代你,在以后的工作中,无论你面对的是谁,级别有多高,都要一视同仁。要把好咱们黄州市政府的财务工作,收紧钱袋子,不给这些贪污腐败分子有机可乘!” “我明白首长,以后我一定兢兢业业工作,认真履行我的职责,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 莫笑笑得到了宋远平的表扬,喜不自胜,赶紧表态道。 宋远平还是笑呵呵地说: “笑笑同志,你熬了一个通宵,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辛苦你了。这次你能紧密配合组织工作,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给你记上一功。只要你能坚定不移地管理好财务工作,领导是会看到眼里的,你先回去忙吧!” 莫笑笑走后,宋远平拿起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急匆匆地赶往市委招待所。 此时,秦峰正在主持调查组工作研讨会议。 会上,贺先知、张珂,分别汇报了与鲁长风、魏二河谈话的大致内容。 秦峰沉思片刻,一脸从容地说道: “要让问题干部老实实坦白并不容易。大家不要灰心,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只要他们犯了错误,就一定会追踪到蛛丝马迹。大家要相信,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有经验的猎人!” “秦书记,那今天还用不用约谈他们?” 张珂请示道。 “约谈只是一个表象,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寻找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接下来的工作我们分组来完成。贺主任,你领一个组,还负责调查高学伟。不要急于求成,咱们有的是时间,不达目的咱们绝不收兵。张副书记,你领一个组,仍然负责调查魏二河。虽然魏二河牵扯到农药事件,看似有迹可循,但他既然和杜国梁有所交集,那就不能轻视。你的任务最繁重,也最复杂。调查中要注意保密,要随时固定证据,要想方设法弄清楚他和杜国梁之间是否真正存在利益关系!” 周秘书走过来,扶在秦峰耳边轻声说: “老板,宋书记有事要见您,我该怎么安排?” 秦峰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让宋书记在我办公室里稍等一会儿,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周秘书转身出去了,秦峰接着布置工作: “兆民同志,周主任,你们两个负责配合张副书记的工作,给他打好下手,安排两名同志随时掌控魏二河的一举一动,继续深入调查他的违纪违法行为!” 李兆民点点头: “散会后我马上安排检查室两位同事,对魏二河实施监控。” 周青胸有成竹地说: “我已经安排几名同志展开对魏二河的调查工作了!” 秦峰满意地点头笑道: “周主任不愧是咱们省纪委的急先锋,事事都想到了前面,大家要多向周主任学习。” 贺先知也笑着说: “怪不得我想让周主任到我们监察委工作,你秦书记老是舍不得呢?原来他是你们省纪委的先锋大将啊?” 秦峰乐呵呵地笑道: “你这就见外了贺主任,省纪委和省监察委本就是一家,你可不能动心思抢我的左膀右臂?” “不抢不抢,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哈哈哈…… 开了几句玩笑,秦峰又继续安排工作: “史副主任,孙副主任,你们俩配合贺主任的工作。还是我刚才要求的,要严密监控高学伟,防止他狗急跳墙,顶不住压力而仓皇出逃。要多方面入手,调查他是否有渎职侵占、收受贿赂及其他违纪违法行为!” 安排好了必要的工作,秦峰这才宣布散会。 宋远平正焦躁不安的在秦峰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不时的走到门口,迫切想见到秦峰! 焦虑之中,秦峰一脸笑意地回来了: “不好意思了宋书记,我刚才开了个会,让你久等了!” 心里就算是再着急,表面上也要客套几句,宋远平紧走几步,和秦峰握手: “这么早就召开会议,秦书记您真是老骥伏枥呀!” 秦峰握着宋远平的手,使劲地摇了摇: “我们纪委工作就是这个样子,随时随地要弓弦拉满,要见缝插针,不然的话,就给某些人留下喘息的机会了,那我们以前的准备工作不就白费了吗?” 宋远平松开手,从包里拿出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 “秦书记,您可是给我派了个好活呀?在和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维成同志的谈话中,我无意中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这是我从市政府财务科莫科长那里弄到的一些票据,您看一看。” 秦峰接过票据粗略翻了翻,他没有金融工作的经验,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当他拿起那两张稿纸细细审阅后,脸上变了色: “宋书记,这后面总额五百多万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代表着有人利用手里的职权,肆无忌惮地把黑手伸进了市政府行政支出,把国家的钱,当成了他自己的私人小金库。” “你说明白一点宋书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峰皱着眉头问道。 “这厚厚的一叠发票全部都有问题,而这表格上列的和这些发票完全对照。这些假发票,是三年来高市长指使他的秘书刘存志,多次套取政府财政的证据!” “这……,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秦峰愤怒地,狠狠的拍了一下办公桌: “在我们致力于为百姓谋福祉,为城市谋发展的征程中,竟有高学伟这样贪婪的领导干部,恬不知耻地伸出他的脏手黑手?他背离了初心,陷入了贪污腐败的泥沼,看看这位高市长干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嘛!他可曾想过,这些钱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是国家对我们的信任与托付。他贪婪吞噬的是民众对政府的信任,破坏的是我们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公信力,损害的是城市发展的根基。我们的职责重于泰山,是为人民服务,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而不是为自己谋取私利。我和高学伟谈过话,在谈话过程中,高学伟并没有深刻反省,痛改前非,而是在腐败道路上越走越远,这种人必将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必须用在正道上,谁敢触碰这根红线,谁就是与人民为敌,与党和国家为敌!” 秦峰暴怒之下,脸都红了,此刻,他一腔怒火无法发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俨然没有了沉稳威严的省纪委书记样子。 宋远平由衷说道: “秦书记,在改革开放过程中,难免会有样的蛀虫趁机搩取国家的资金,来满足自己的私欲,高学伟只是其中一例,我们的纪委工作,任重道远呐!” “周秘书,周秘书!” 秦峰盛怒之下,顾不上和宋远平多聊了,他狂躁地喊道。 周秘书赶忙推门而入: “领导。” “马上把张副书记喊过来!” “好好好。” 秦峰的脸铁青的吓人,周秘书答应一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小跑着喊张珂去了。 “您这是要动手了吗?” 宋远平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种人还留着他过年吗?” 秦峰语气生硬。 “秦书记,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宋远平看不到秦峰的好脸色,心里憋屈,要起身告辞。 秦峰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冲动了,赶忙缓和了脸色: “宋书记,我这可不是对你,干纪委工作把我这个人都干傻了,脾气也变得又臭又硬,你可不要有别的想法呀?” “哪里哪里,我是觉得您工作这么忙,我不好再打搅了?” 宋远平见秦峰态度诚恳,感觉自己小肚鸡肠了,便笑着说。 “你不介意就行,宋书记,我还真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秦书记,有话您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这时,张珂气喘吁吁的,擦着额头上的汗跑了过来: “秦书记,这么着急喊我,有什么事吗?” “张书记,你通知办公室,让他们马上出个手续传真过来,今天就双规高学伟!” “这么急吗?” 秦峰把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递给张珂: “这是宋书记送来的票据,这些票涉及总额五百多万,是高学伟贪污腐败的有力铁证!” 张珂一拍大腿,兴奋地说: “太好了,这下咱们调查组省事了,我马上打电话安排!” 秦峰微笑着看向宋远平: “宋书记,咱俩聊聊吧!” 第84章 高学伟被双规 秦峰摘下眼镜,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软布,一边细细地擦拭着眼镜,一边说了个让宋远平极为震惊的话题: “宋书记,从今年春天起,我一直在找我的接班人,可人才虽多,却没有我相中的千里马?就在刚才我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省纪委呀?” 宋远平一愣: “我这边的工作刚刚有点起色,为什么要到省纪委工作?”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有干纪委工作的潜质。” 秦峰笑眯眯地说。 宋远平随即笑道: “秦书记,这省纪委责任重大,我怕自己能力有限,不敢吃你们这碗饭呐!” “俗话说,谦虚使人进步,但过分谦虚就是虚伪的表现了?” 秦峰话语中虽有批评的意味,但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赞许和欣赏。 “那我就斗胆向您打听一下,让我去省纪委工作,是您和上级纪委的意思,还是省委的意思?” “这和上级纪委没什么关系,和省委也没关系。上级纪委早就有把我调过去的打算,可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我的工作,又有几个案子压在我手里?这样,上级纪委着急,我也着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呐?” 秦峰眼睛里流露出期盼,可宋远平却并不感兴趣: “感谢领导能这么信任我。但人各有志,我自认为没那两把刷子能领导省纪委,能把我们黄州治理好,我就感觉压力山大,所以,只能让秦书记失望了!” 秦峰却并没有气馁,而是罗列了宋远平到省纪委工作以后的种种好处: “宋书记,你先不要这么急着回绝我嘛,你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再回复我。你要明白,到省纪委工作你可就是妥妥的副部级了,也是正儿八经的省委常委了,这个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哟?” 有那么一刻,秦峰的话确实让宋远平有些心动了。 但他志不在此,他没忘记郑书记和陆省长的谆谆教导。两位领导对他抱以极大的期望,倘若丢下黄州这个摊子,无疑会让领导们失望,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只想攀高枝,而根本无心工作? 他曾立志要把黄州治理的繁荣昌盛,以延续自己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时的宏图大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离开黄州,就要离开刚调到黄州工作不久的周静雅。要知道,她的父母为了追随女儿,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她父母会怎么想?不光这些,这期间还要给儿子转学、重新安置学校。 综合方方面面的各种原因,留在黄州是最正确的选择。 考虑了良久,他还是委婉的拒绝了秦峰的好意: “秦书记,我来黄州工作时,郑书记曾嘱托过我几句话,他说;廉以立身,勤以尽职,公心为政,厚德载物。“廉”字我就不再多说了,我不敢说两袖清风,但我能以身作则,牢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思想,以贫为乐,以贪为耻。我也对得起这个“勤”字,自我参加工作以来,我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党和国家对我不薄,我时刻鞭策自己要努力工作,要勤政为民,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对我的信任。对于这个“公字”嘛,我认为我还有些许欠缺,我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公平公正。而“厚德载物”就包含的更为广泛了,如果我丢下黄州的工作不管不顾,那就违背了我的初心,也让黄州的老百姓们寒心!” “说的好!” 秦峰不由得鼓起了掌,紧接着,他不厌其烦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宋书记果然是个有血、有肉、有骨、有情、有大义的性情中人。但唯有一点,你理解的还不太到位,如今我们的国家反腐形势十分严峻,纪委工作亟待充实力量,你要开阔思想,站在更高处看工作。你把黄州治理的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个城市,如果到省纪委工作,那面对的将是一个更大的舞台。以你的人品人格、及无畏的勇气和担当,来领导省纪委工作,将会做出更大的社会贡献。我明着和你说吧宋书记,让你到省纪委工作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上级纪委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省委是怎么考虑的,我也从没有问过?所以,今天咱们之间的沟通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同意到省纪委工作,上级纪委和省委你不必担心,我会做好说服工作,办好一切组织手续,如果你仍然坚持留在黄州,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宋远平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见秦书记工作繁忙,他不便再打扰了,于是起身告辞。 第二天上午,高学伟刚刚来到市政府上班,纪委副书记张珂突然领着省纪委的几名工作人员,把他堵在了办公室。高学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珂就拿出了一份“决定对黄州市市长高学伟同志进行双规”的决定书。 高学伟被双规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黄州市的各级政府,同时,杜国梁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青江阁茶楼的“望江楼”上,杜国梁“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他妈的,调查组动手真快呀,竟然不给我留下一点反应的时间?这个高学伟,这不是明着把我架到火上烤吗?” 站在一旁躬身伺候着的“军师”刘松吾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您先别着急杜先生,他刚刚被双规,没那么快都撂出来。我马上安排人和省纪委老方接个头,先探一探他的口气!” “也好,你马上安排人去办,还有一件事也要抓紧办!” “什么事啊杜先生?” “魏二河竟然敢打着我的旗号,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然的话,他高学伟会有样学样吗?魏二河自作聪明,想拿我当挡箭牌,他妈的虎嘴拔牙,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刘,你马上找几个境外的“老越”把他办了!” 杜国梁眼露凶光,恶狠狠的叫嚣道。 “形势这么危急,现在办这件事不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他也不想想后果?他妈的敢让我吃瘪,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魏二河是黄州市副市长,是妥妥的国家高级干部,何况省委调查组也正在调查他?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省委调查组一定会把矛头对准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惹火烧身呐?” 刘松吾无不担心地说。 “他妈的,几个小屁孩弄了个破农药厂,搞来搞去把火引到我身上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搞不了魏二河,就把那个夏玉龙给我抓过来,我要看看他夏玉龙都给魏二河喂了什么迷魂药?” “可夏玉龙是省委夏副书记的儿子,动他还不如动魏二河呢?” 杜国梁正在气头上,以前的老成持重早已经没了影踪: “这个不能动,那个也不能动,那到底谁能动?” “杜先生,您先消消气,动谁都不如结盟更稳妥。治标须治本,省委调查组是省里派来的,而夏玉龙的老爸夏墨林好歹也是省委副书记,他要是说句话,总比和他死磕要强得多。依我看,您还是给夏墨林打个电话吧?” 杜国梁冷笑道: “打电话也行,不过不是我打,而是夏玉龙来打这个电话!” “您的意思是?” “以前风平浪静的黄州,现在被他夏玉龙的农药事件搞得翻天覆地,魏二河又因为农药事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这罪魁祸首当然是他夏玉龙了?你马上让人把夏玉龙弄过来,我要和他亲自谈一谈!” “我知道了杜先生,那老方我还用不用和他打招呼了?” “先把夏玉龙弄过来再说!” “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办。” 刘松吾不敢怠慢,马上组织人手去抓夏玉龙。 杜国梁冷静下来,他想了想,随手拨通了齐琼的电话。 齐琼对她这个姐夫很不感冒,也支持姐姐齐蓉和他离婚。无奈齐蓉老是瞻前顾后,说舍不得一儿一女,不想离了婚以后让儿女们有爹没了妈,有妈又没了爹?但齐琼心里非常明白,姐姐是舍不得杜国梁的亿万身家,舍不得体面奢侈的富豪生活。 虽然不想和杜国梁产生任何层面上的交集,但看在姐姐的面上,齐琼还是接听了电话: “你有事吗老杜?” “你看你看,打个电话你老是老杜老杜的?我可是你姐夫,咱们正经是一家人,看着你姐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对我尊重些?” 杜国梁知道这个小姨子看不起他,但关键时刻,他还是离不开齐家人的帮忙,只好厚着脸皮说些违心话讨齐琼的欢心。 齐琼对杜国梁的坏印象早已经根深蒂固,她冷冷的道: “有事就说事,别说那么多废话,说吧,你找我干嘛?” “听说高学伟被双规了?” “那是省委调查组的事,我无权过问。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可就挂了?” “别挂别挂,齐琼,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齐琼鼻子里“哼”了一声: “何止是讨厌,我都替我姐姐不值?一个人要是不走正道,再有钱也会让人看不起!” “我知道你和咱爸都嫌我一身的铜臭味儿,对我有很大的偏见。其实人离了钱能行吗?我这样辛苦拼打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的一双儿女活的比别人更有尊严?当今这个社会,那就是活脱脱的弱肉强食。这个钱我不挣别人也会挣,我不拿别人也会拿走?都是一家人,我和你姐过得好一些不行吗?难道非得贫困潦倒,才会让你看得起?” 杜国梁又用起了攻心术,他百般为自己的违法行为抵赖。 “你说完了吗?” 齐琼眼见的不耐烦了。 “其实,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恭喜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说的不对吗齐副市长?高学伟被双规了,那下一步他就会被免职。你是黄州市的常务副市长,这市长的宝座,不就轮到你坐了吗?” 第85章 姐妹反目 齐琼早就不耐烦了,也没工夫听杜国梁拍马屁: “如果你打电话是只为了恭喜我,那我只能呵呵了。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三、二,…… “别挂别挂,齐琼,我有事,我真有事要求你!” 杜国梁没能达成目的,哪能轻易让齐琼挂断电话? “有事还那么多废话?” “呵呵……,那个,齐琼,你给咱爸打个电话呗?省委调查组三天两头的到黄州折腾,搞得鸡飞狗跳的,多影响我的生意呀?” “老杜,你是喝多了,还是睡迷糊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爸干涉地方政务?” 齐琼撂下几句冷冰冰的话,随手挂了电话。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万一我出了事儿,你姐她……,齐琼?齐琼……,嘿,拽什么拽,不吭不哈就把我的电话给挂了?” 杜国梁正在生着闷气,刘松吾一脸惊慌的上了楼: “不好了杜先生,张玉森和程彪不见了?” “什么?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不是还在茶楼吗?” 刘松吾皱着眉头说: “昨天晚上,张玉森说今天上午要去市二院看望他一个生病的道上朋友?这些天风声太紧,我不放心张玉森一个人去医院,就让程彪陪着他一起去。我以为他们已经回来了?哪知道我找人找不到,打电话也没人接?杜先生,他们会不会被警方抓走了?” 杜国梁感觉到一阵的心慌,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程彪是个三句话到不了头就要动手的莽撞人,但张玉森阴险狡猾,小心谨慎。除非公安局早就设好了套让他们往里钻,不然的话,他们两个绝没那么容易被抓到?这样看来,公安局一定掌握了重要线索,要动手了! 杜国梁越想越怕,再也顾不上找夏玉龙的麻烦了,他赶忙吩咐刘松吾: “老刘,你马上召集公司中层开会,告诉大家,外面情况太复杂,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私自离开茶楼,就是亲爹亲妈死了也不准出去!” “好好,这件事交给我办,我马上召集大家开会。” 刘松吾又急匆匆的下了楼。 形势如此严峻,只凭他杜国梁积攒的人脉,是无法度过眼前的危机的,目前来看,也只有把老岳父搬出来压阵了? 可这老头也不好对付! 这些年老岳父不光对他杜国梁越来越冷淡,就连老婆齐蓉说句话也不怎么顶用了。要想让他帮忙摆脱危机,除了让齐琼出面以外,恐怕没人能够说得动他。 思虑再三,杜国梁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只好又拿起了手机,要厚着脸皮求齐琼帮忙。 齐琼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见杜国梁又一次打来了电话,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刚才杜国梁电话里提到了高学伟,她就敏感的意识到,杜国梁或许有把柄落在高学伟手里?想到这里,齐琼警惕起来,她决定不接杜国梁的电话。 可杜国梁已经把齐琼当作了救命稻草,危急时刻,他哪里会轻言放弃? 手机一遍遍的响个不停,齐琼只好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老杜,你还有完没完?” 杜国梁厚着脸皮说: “齐琼,这么多年来,我很少求你吧?我希望你看在你姐的面子上,就帮我说句好话吧?” “杜老板,违反原则的事情我不会干,我爸也不会同意帮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齐琼干脆连老杜都不喊了,直接喊杜国梁为杜老板。 杜国梁哪还顾得上纠结这些,依然苦苦哀求: “你和齐蓉是亲姐妹,难道你忍心看着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不看你姐面子,还有你外甥、外甥女呢?难道你连他们也不管了吗?” “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儿,需要我爸出面帮忙?” “这个……,这个嘛…… “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说我说。” 杜国梁避重就轻: “前几年我在黄州搞开发,高学伟曾经给我弄了几块地。按照我们做生意的规矩,我付给了他一定数额的回扣,他要是万一把我供出来,我不就成了行贿罪了?所以…… 齐琼早猜到杜囯梁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丑恶勾当,现在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耻辱,也替姐姐感到悲哀。 她打断杜国梁,厉声拒绝了他的请求: “杜国梁,你自己干的肮脏事你自己解决,我帮不了你,我也决不会让我爸帮你!” “你真就见死不救吗?” 齐琼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字: “再见!” 杜国梁恼羞成怒,他“啪”的把手机摔在地上: “他妈的,我还就不信了,你齐琼能眼睁睁看着你姐守活寡?” 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他犹如一条困在陷阱里的恶狼,狂暴的嚎叫着: “齐琼,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我他妈先把你给办了!” 齐琼刚批阅了文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市委办公室打电话通知说,宋书记要求十点钟开常委会,所有常委不得缺席。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齐琼喝了杯咖啡,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老板椅上假寐。 这时,外面响起了“咔咔”高跟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紧接着,是秘书朱贵愚的说话声: “这位同志,齐市长正在休息,请您不要打扰她!” “滚开,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什么齐市长不齐市长的,她是我妹妹!” 一个女人尖着嗓子,趾高气扬的叫骂着。 齐琼听声音就知道是姐姐来了,长叹一声,喊道: “贵愚,让她进来!” 齐蓉一进办公室,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就又换成了悲凄: “小琼,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亲姐呀?呜呜……,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没少背着你去玩,我才比你大三岁呀…… 齐蓉一边哭着,一边打起了感情牌: “你小时候又那么胖,把我给压的呀,……,呜呜,……呜呜呜……,你爱吃的零食,呜呜……,我舍不得吃,都给你攒着,呜呜,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呜呜…… ,呜呜呜…… 齐琼看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姐姐,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不管怎么说,她和自己是一母同胞所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两个人小的时候确实感情很深。可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果不能坚定立场,不光自己会犯错误,一向刚直的老爸也颜面无光。 齐琼走过去,轻轻搂住姐姐的肩膀,柔声说: “我的好姐姐,你好糊涂啊?杜国梁干的那都是犯法的事儿,早晚也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和他离婚,别被他连累了?” 齐蓉擦了擦眼泪: “你说的轻松,儿子女儿都上大学了,这个时候离婚算什么?小琼,姐从来没求过你,你帮你姐夫这一回,好好和咱爸谈谈,只要国梁过了这一关,我啥生意都不让他做了,这样行不行?” 齐琼只能耐心解释: “我的姐呀,我不是不帮你,可法不容情?任何人犯了错误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特别是咱们这样的家庭,就更不能搞特殊。咱爸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高级领导,他把名誉视为生命,咱可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抬不起头!” “名誉?名誉比我们一家人的生命还重要吗?小琼,你这样的态度太让我伤心了,还说什么我家的事叫作乱七八糟?” 她委屈巴巴地苦笑道: “也是,咱爸是人人敬仰的大领导,总是把原则挂在嘴上。而你呢,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市长了,你官帽子一戴,人五人六的,哪还会想起你苦命的姐?算了,也该他杜国梁自作自受,谁让他遇上个没本事的老婆呢?” 齐蓉表情悲愤,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 齐琼苦笑了笑: “姐,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了?咱爸几年前就提出让你离婚,可你听过吗?你要是听咱爸的,会走到这一步吗?” 齐蓉火气大了,她尖着嗓子厉声斥责: “你个死妮子,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你这样的,张嘴闭嘴就让我离婚的?我知道你和爸看不起我,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亲戚。以后咱各走各的路,我没你这个妹妹,也没那个势利眼的爹!” 齐蓉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筒,“啪”的摔在地上: “这叫摔杯断义!” 说完,转过身扬长而去! 一直不敢出声的朱贵愚赶紧出去找来簸箕和扫帚,他先把滚出老远的几支笔捡起来,又细心的把笔筒残骸扫进簸箕。 “让你见笑了朱秘书。我这个姐姐呀,从来都是以她自己为中心,一旦达不成她的意愿,那人家说翻脸就翻脸!” 齐琼苦笑道。 朱贵愚生怕言多必失,只是连连点头,不敢接话。 齐琼长叹一声,拿起手机准备给老爸打电话。 “领导,宋书记召集的常委会议是十点整,只剩三分钟了?” 朱贵愚提醒道。 “哎呀?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把会议的事儿给忘了?” 齐琼赶紧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第86章 政治新气象 市委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高学伟被省纪委双规的阴影,像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各常委们心头。 一个深耕官场多年、根深蒂固的市长,在省委调查组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显得那么渺小,甚至是不堪一击?这不得不让常委们认真审视自己的工作态度,往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而纪委书记郭开来却显得很兴奋,粗重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掩饰不住地笑意荡漾开来。 鲁长风也一扫往日的阴霾,好像省委调查组的到来,是专门为他洗去尘埃似的? 他春风满面,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和坐在他一侧的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聊天: “老耿,你说宋书记这个时候召集会议,是督促干部调整工作呢,还是要布置什么新的任务?” 耿大伟是常委中唯一一个气定神闲的市委常委,省委调查组搞的动静再大,也搞不到他头上。只要平时开会不迟到,会上少发言,没人能拿他开刀。 他意味深长地说: “干部调整工作不能马虎,该紧弦的时候就是要紧一紧弦。但我认为,现在市委主要精力应该放在配合省委调查组方面。省委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是准备把咱们黄州整个过一遍筛子,高市长是第一个撞到刀刃上的市领导。擦亮眼睛等着看吧,要不了多长时间,还有人要落马!” 听到耿大伟谈及反腐,鲁长风微微侧身,显得更兴奋了: “我一直牢记着宋书记的一句话,那就是腐败不除,黄州不宁。只有不贪不腐,认真工作,自身硬气了,才能挺直腰杆干工作,您说我这话对不对?” 耿大伟笑着说: “老鲁,省委调查组这么兴师动众的,大家一个个压力山大,我怎么感觉你像没事人似的?“ “干嘛要绷着呀?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得正,站得直,大浪淘沙,凡是经过组织考验的同志,一定都是好干部!” “怪不得这两天你老是乐呵呵的,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看来省委调查组的到来,你非但不反感,反而正合你鲁市长心意嘛?” 耿大伟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从口鼻间喷出浓浓的烟雾,显得很是惬意。 “我乐了吗?” “你让大家瞧瞧,你嘴巴都咧到裤腰上了?哈哈…… 鲁长风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他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压在我心口的这块巨石终搬开了,我得谢谢省委,谢谢省委调查的领导们!” “谁给你心口压上石头了?” 耿大伟也知道一些高学伟和鲁长风以前的渊源,他仍旧明知故问,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就不便明说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鲁长风及时刹车,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想翻旧黄历。 “同志们都挺准时的嘛!” 宋远平脚步匆匆地进了会议室,一脸笑意地和大家打招呼。 “宋书记好。” “宋书记,您来的也不晚!” “宋书记…… 大家纷纷回应,再没人敢轻视这位出手狠辣的市委书记了。 宋远平笑眯眯地环视了一下常委们: “现在还不到开会时间,咱们大家先随便聊几句。秦部长,铜山县的县委书记马友仁同志去金昌县上任了吗?” 提到马友仁,秦玉洁脸色便阴沉下来: “杨佑军同志急着到铜山县赴任,可马佑仁就是赖着不挪窝?我已经亲自打电话通知他了,这个月二十号前再不到金昌赴任,我就把他塞到市老干部局!” 郭开来气愤的道: “这个马友仁,下面的同志们要都像他这样挑肥拣瘦,那干部调整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方行舟也参与了讨论: “对于这种不听组织调配的干部,组织部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咱们市委呢,也不能只打雷不下雨,该动真格的时候,就绝不能只做做样子!” “马友仁只考虑个人得失,不服从组织分配,他根本就没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秦部长,你也不用等到二十号了,今天就把他安排到市老干部局工作。至于职务嘛?他既然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没资格占据重要岗位,给他个副局长。如果仍然不听组织分配,那就让他提前退休!” 宋远平一锤定音,真就把马友仁扔到了边缘局委办坐冷板凳?不光如此,连个正职都不让他干,只给了个有职无权的副职就轻飘飘的打发了? 常委们暗暗咋舌,看来宋书记言出必行,在他手下工作,像马友仁这类好高骛远的干部,以后不踮着脚尖走路都不行! “齐副市长还没到吗?” 宋远平又扫视了一遍常委们,唯独没看到齐琼? “噢,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问过德昌同志了,他说齐副市长有客人,可能会耽误一会儿?” 田水多赶忙回答。 宋远平看了看腕表,随即又沉下了脸: “我曾经在常委会议上说过,无论是谁,都要严格遵守组织纪律。现在是十点零一分,齐副市长没有按时参加会议,已经迟到了。田秘书长,你通知财务科,扣发齐副市长这个月的奖金!” 常委们更是面面相觑,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就不能有效约束党员干部们的日常行为,就等于放纵大家的懒散工作作风。要想干出点成绩,首先就要加强自我约束,提高我们自身的思想认识,只有我们的领导干部以身作则、勤奋努力了,才有资格教育下级政府领导干部,才能刹住日常工作中存在的不正之风!” 宋远平目光如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声贯耳! “不好意思了各位,刚才我姐找我有点事情商量,我这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抱歉!” 宋远平刚刚宣布完对齐琼的处罚决定,齐琼下一秒就气喘吁吁的走进了会议室。 她额头上香汗淋漓,脸上红扑扑的,很明显,她应该是跑步过来的。 常委们默不作声,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宋远平会如何处理? 宋远平微微一笑: “齐副市长,由于你没能按时参加会议,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已经做出处理决定,散会后让田秘书长通知财务科,扣发你当月奖金,你不会有意见吧?” “没意见,迟到了当然要受罚,我服从您的处理决定!” 齐琼没有表现出一点抵触情绪,脸上笑意未减。 常委们一个个惊愕不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挨骂要站直,挨打要立正吗? “那好,请齐副市长入座,会议现在正式开始!” 宋远平很满意齐琼的配合,他又一次扫视了众常委们: “同志们,到今天为止,咱们市委、市政府简直是七零八落,一个个占据着重要岗位的领导干部相继落马。那么今天,咱们有必要好好唠唠腐败这件事了。腐败就好比是庄稼地里的杂草,你要是不想方设法除掉它,它就会疯狂生长,把那些好苗子的养分都给抢光了?我们的个别领导干部没想着认真工作,那是各种的吃拿卡要,把项目当成了自家的提款机。他们以为自己是孙悟空,能在自己的水帘洞里为所欲为,可结果呢?党纪国法这“如来神掌”一掌下来,他们马上就现了原形,被压在五行山下动弹不得。作为人民的公仆,大家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那些形形色色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要知道,我们头上可是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脚下踩着法律的红线,一旦越过雷池,那可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反贪污腐败,就得有那种秋风扫落叶的劲头,不给贪污腐败分子以喘息的机会。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组织的监督是严格的,我们要时刻警醒自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提到反腐工作,咱们有太多的例子可以借鉴,比如刚刚落马的市政府高市长。高市长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可他偏偏利用职务之便,在国有土地上大做文章,把公权力当成了私人的交易砝码。他虽然满足了一时的私欲,但后果是严重的,省委调查组一查,他那些小九九全被曝光,不仅要丢了乌纱帽,恐怕还得去牢里好好反省。黄州市绝不是腐败分子的乐园,也绝不允许有腐败的毒瘤存在,我们要像啄木鸟一样,把那些藏在树干里的害虫都捉出来,要让每一个干部都知道,廉洁从政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必须坚守的底线!” 宋远平稍作停顿,喝了口水,然后又接着说: “省委调查组此次来咱们黄州,是抱着彻底铲除腐败、扭转不正之风的目的,十天八天,调查组是不会走的。在此期间,大家要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有线索就提供线索,没线索就尽量给调查组提供方便之门,让他们能感受到我们黄州市领导干部们的真诚和热情。反腐工作咱先说到这里是,下面我要和大家说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也让大家放松放松心情。昨天下午省委来电话了,省委补充给咱们的干部力量,明天上午提前到位,春江市发改委主任吴伯均同志接任咱们黄州市市委副书记一职!” 还没容大家反应过来,宋远平又抛出了一个大家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根据省委安排,市委宣传部空缺的职务,由咱们市委常委研究后上报给省委!” 两个重要市委常委职位即将产生,势必会撬动黄州市的政治平衡,而新一轮的权力角逐,又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第87章 部长之争 常委们各怀各的心思,只有郭开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吴伯钧的到来,才是打破政治平衡的导火索。 既然会议主题已经明确,那么下一步,就是研究宣传部长一职由谁接任才合适。 一直没怎么发过言的中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内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出风头,却又跃跃欲试。 在所有市委常委中,韩爱国算是垫底的那种,在众多常委大佬中,他的影响微不足道。也因此,一般的常委会议上,他从不多说一句话,这既是一种深沉和隐忍,也是在危机四伏的政治旋涡中力求自保的不二法宝。 能坐在市委常委的宝座上,他自知得来不易,他巧妙地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对所有常委们都笑脸相对,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 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一个区代表不了什么,他渴望进步,渴望像董胜利、宋远平那样,领导一个有着几百万人口的城市,在常委会议上呼风唤雨,在多方势力博弈中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他甚至多次在梦中梦到黄州市六百万人民群众微笑着向他致敬、招手、送鲜花,梦到自己坐在主席台上,低头俯视台下一千多位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对他虔诚地仰望,热烈的拥戴。 常言说乱世出英雄,越是暗流涌动的政治局势,越能造就英雄。今天的黄州市,是数十年来最不平静的城市,也是最有可能改变政治局势的最佳时机。想要再上一个台阶,只凭一个人孤军奋战,机会实在太过于渺茫。唯有抓住时机,扶持出几个得力的助手抱团取暖,才能在纷繁复杂的官场中站稳脚跟,才能在未知的仕途上越走越远。这并不需要刀光剑影,血染沙场,要的是超人的政治智慧和无畏的勇气,以及必不可少的运气加持。 韩爱国就是在这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和无限遐想中,第一次鼓起勇气发表了他的长篇大论。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加重他的语气: “宋书记,各位前辈,对于市委宣传部长的人选,我想和大家说一下我的个人愚见!” 韩爱国已近五十,那厚厚的深度近视眼镜片后面,隐藏着他充满智慧和阅历的眼眸,他张口就把同事们称为前辈,这种低姿态拿捏的已经够谦逊了。 常委们并没有被他这种低姿态的称呼感到惊讶,他们感到不解的是,自从他韩爱囯担任市委常委以来,从没有人见过他在常委会议上第一个表过态?今天,是什么原因让他勇气爆棚,想要急切地发表自己的感想呢? 韩爱国内心是紧张的,但他依然暗暗鼓励着自己,尽量做到语气不急不缓,吐字清晰: “宣传部长在党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中扮演关键角色,那么也因此,宣传部长一职必须要具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在思想上、行动上与党中央、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能从政治角度分析和处理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中的各种复杂问题。我不得不说,以前的宣传部就像一个“江湖大会”,没有统一的思想,没有可圈可点的成绩,在毛朝阳的领导下,宣传部又像在玩过山车?他们只追求惊险刺激的低俗乐趣,追求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而把自己真正的政治任务和日常工作抛于脑后。基于此我认为,在推选宣传部长人选时,一定要严格把关,把真正有能力、有文化、有思想、有魄力、有担当、能紧密配合市委工作的人选选拔出来!” 韩爱国的发言在常委们看来平平无奇、不咸不淡,他似乎想努力表达与众不同的观点,但让人遗憾的是,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却并没有突出中心? 在宋远平看来,常委会议就是在不断探讨和竞争中,以取得更为优质的会议结果。既然韩爱国的发言积极向上,那作为会议的主导者,就要表态支持。 他于是以欣赏的语气说: “韩书记说的对,宣传部是我们党和政府的喉舌,其担负着引导社会舆论,加强领导干部思想认识,积极推动文化建设的主要任务。那么既然韩书记能积极发言表态,对于宣传工作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我看这个宣传部长人选,你可以第一个来推荐!” 常委们瞬间就明白了,这位表面上看起来蔫里巴唧的韩爱国,其隐忍不发、心思缜密,一旦有了机会,便能紧紧抓住,在众多大佬中脱颖而出。 秦玉洁紧随宋远平的脚步,马上表示支持: “韩书记,既然宋书记让你推荐人选,那你就别客气了?” 韩爱国心里窃喜,他真没想到,成功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见宋远平对他点头微笑,他更是充满了信心: “既然宋书记和秦部长对我这么支持,那我就提出一个人选供大家讨论。我觉得,宣传部副部长陈仲伦同志就可以胜任部长一职。仲伦同志在宣传部工作多年,他熟悉党的方针政策,思想觉悟高,工作能力强,生活作风端正。在毛朝阳主持工作期间,仲伦同志因为不屑与毛朝阳为伍,而一直被迫坐冷板凳。但仲伦同志并未气馁,他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以无畏的工作精神,努力践行着党的路线方针!” 韩爱国的推荐人选和政法委书记罗永泰不谋而合,唯一让罗永泰不爽的是,让韩爱国占了先机。这样一来,陈仲伦如果当选了组织部长,他只会对韩爱国感恩戴德,而忽略了他罗永泰。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是个别心理阴暗的政客惯用的做法,罗永泰当即表示反对: “陈仲伦同志我也熟悉,我认为,他并不像爱国同志说的那样坐了什么冷板凳?据我了解,陈仲伦恰恰是毛朝阳一手提拔上来的。我希望爱国同志在推荐人选时要实事求是,毕竟宣传部长一职不是什么科级处级干部,而是实打实的市委常委,是把控着党委政府喉舌的重要领导!” 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那些不愿让韩爱国出风头的常委们,也纷纷把矛头对准了他。 耿大伟也罕见地表示反对: “要真如罗书记说的那样,我也认为陈仲伦同志不适合担任部长一职。宋书记曾经说过,我们在推荐干部人选的时候,不能只凭感情用事,要多方面考量被推荐人的综合能力与道德水准,还有,大家不要忘了宋书记提出的干部推荐责任制。爱国同志,你也不要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假如你推荐的人选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在常委会议上向来说一不二的郭开来也持反对意见: “大家所看到的陈仲伦只是表象,作为一个纪委领导,陈仲伦有没有经济问题,尚在了解当中,但早在两年前,就有人举报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其中有广电局一个姓方的女科长,有黄州电视台一个姓蒋的女主持人,据举报人提供的材料显示,她们两个和陈仲伦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所以我认为,这样生活糜烂的人没资格担任宣传部主要领导!” 与其说罗永泰和耿大伟的表态只是打打酱油而已,郭开来的表态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韩爱国的组团计划被击的粉碎。 会场上有了短暂的宁静,韩爱国也从喜悦的虚幻梦境中被拉回冷酷的现实,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无力地蜷缩在座椅中,眼眸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看着韩爱国那无助的眼神,宋远平不由有了怜悯之心,他微笑着鼓励韩爱国: “韩书记,你不要有了一点挫折就气馁嘛?当下的社会环境物欲横流,难免会有个别领导干部思想不够坚定,不能把持自己的方向,以至于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毕竟你韩书记又不是火眼金睛,偶尔看错了一个人也在情理之中,你完全没必要因噎废食嘛。反过来说,我们大多数领导干部还是能保持清白之身的,就比如在座的各位,大家经受住了重重考验,给各级领导干部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形像。韩书记,你能积极为国家推荐人才,这种工作态度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你还有备选人才的话,完全可以再推荐一个嘛!” 对于宋远平的宽容,韩爱国当然万分感激,但此时的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已经没有了发言时慷慨激昂的斗志。 韩爱国能走到今天,也是经过了社会的多次鞭打,体验了太多的官场险恶,不然他也不会隐忍至今。而今天,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也为他的急功近利付出了惨痛代价,毕竟,他隐藏多年的实力在这次没有硝烟的较量中暴露无疑,这让他懊悔不已! 踌躇了良久,他还是放弃了宋远平的好意: “谢谢您宋书记,我没别的推荐人选了。刚才让大家见笑了,只怪我对陈仲伦了解的不够深入,差点把一个有问题的干部推荐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我跟大家学学经验,大家继续吧!” 宋远平忽然想起来田水多曾经说过有人选想要推荐,于是又看向田水多: “田秘书长,你有没有人选想要推荐?” 第88章 取舍之间 田水多知道宋远平这是在给他机会,可看着一个个贪赃枉法的高官相继落入法网,他只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的胆寒。 省委调查组的到来,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而他就是游历在巨网边缘的一条鱼,他只想着如何远离这张巨网,逃出生天,至于谁上谁下?那是别人的事情,他哪还有心情理会? 他一贯温和的笑脸,此刻更显得春风化雨: “非常感谢宋书记给我这个机会,不过,这仓促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推荐谁合适?这话说回来,咱市委也确实是该输送一些新鲜血液了。有句名言说的就很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咱们黄州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大家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谁手里有优秀的储备干部,就别藏着掖着了?” 在所有市委常委里边,田水多是最后一个搭上末班车的,大家对他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已经快要退休的人了,他凭什么还能挤进市委常委?这当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凭的是前任主子的提拔,是如今宋书记对他的袒护,没有这两个人保驾护航,像他这种墙头草,估计早被这些常委们乱拳打死了? 在宋远平的内心深处,是想过要包庇田水多。人无完人嘛,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谁敢说不犯一点错误?就凭他毅然和杜国梁彻底断了交集,就充分说明田水多认识到了之前的错误! 可现在田水多已经有了怯意,以后的工作中,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为自己赴汤蹈火吗? 虽然常委们对这块肥肉垂涎三尺,但有了韩爱国的前车之鉴,大家谨慎多了。毕竟不是提拔处级干部,而是在推荐一名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如果贸然提出人选,不仅会让宋书记反感,还会让其他常委们同仇敌忾。为了替别人铺路搭桥而赌上自己的政治命运,怎么算都是赔本买卖,会场上又是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人都哑巴了一样? 秦玉洁见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讳莫如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不由笑着揶揄道: “大家这是干嘛呢?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又要冷场了?那行,你们要是不想说话,那就接着深沉,我可是有人选要推荐!” 郭开来也感觉气氛不怎么活跃,便笑着打趣: “秦部长,田秘书长刚放了个哑炮,你不会也学他吧?” 秦玉洁大大咧咧: “人家田秘书长那是发扬风格,你就是把肉喂他嘴里他都不嚼?我不一样,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哎哟,咯咯……,我说错话了吧?咯咯……,不好意思了田秘书长,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田水多被秦玉洁的“葵花点穴手”搞的哭笑不得,还不能让大家说自己小气,只好故作大度: “我可不是发扬风格,也不是放哑炮,我是真没有准备,总不能随便拉一个人头凑数吧?秦部长,你也没必要热身了,有人选就赶紧拿出来吧?” 秦玉洁一点也不客气: “我看,青榕区区长王东亮同志就是一把好手。年前的述职报告会上,我听过他的演讲,也深入了解过他的人品,他就有能力接任这个宣传部长的职务!” 在所有市委常委中,秦玉洁的威信仅次于郭开来,何况人家又是主抓人事工作的组织部长? 大家以为她推荐的人选一定没人反对,但令人诧异的是,罗永泰却依旧没给她面子。 虽然他依然风轻云淡,但语气中却明显透露出不友善: “秦部长,我觉得吧,各有各的专业特长,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去做才合适!” “罗书记,请你说明白点,我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玉洁不乐意了,她总感觉罗永泰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天下无敌似的,谁提出人选他就把矛头对准谁?刚拆了韩爱国的台,又要上赶着给自己使绊子? 罗永泰撩起眼皮,斜睨着秦玉洁,质疑的语气说: “东亮同志主抓区政府经济建设工作,对宣传业务一窍不通,你让他管理专业性那么复杂的宣传部,有些赶鸭子上架了吧?” “罗书记,你这话说的,谁天生是做宣传材料的?换句话说,你罗书记生下来就是做市委常委的材料吗?我们作为党的领导干部,无论放在任何工作岗位,都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 秦玉洁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几句话把罗永泰噎的直翻白眼。 “秦部长你……,你太霸道了吧你?咳咳咳,……,宣传部有专业的人才你不用,你还要强词夺理?咳咳……,我看这根本不是公平推荐,这就叫一言堂!” 冲动之下,罗永泰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就连“一言堂”这个极为敏感的贬义词都用上了。 宋远平眼见两个人又要开撕,不由得憋了一肚子火! 每次开常委会,总有个别常委有意无意地制造麻烦,搞点小插曲,这不能简单看作是内讧,这就是对他宋远平的不尊重,是对他宋远平的挑衅、示威! 宋远平语气中自带着威严,不需要发怒,足以令人敬畏: “同志们,我刚来市委工作时,东亮同志曾经向我汇报过工作,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东亮同志胸怀宽广,政治立场坚定,有着卓越的领导才能和高度的责任感,其严谨务实的工作态度,清正廉洁的职业操守,以及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堪称广大领导干部们的楷模。也可以说,东亮同志是当今社会不可多得的一股清流。如果这么好的干部还有人看不上,那谁还有资格胜任宣传部长一职?” 宋远平冷冷的瞥了一眼罗永泰,直接进入表决环节: “下面,同意王东亮同志担任宣传部长的常委请举手!” 宋远平率先举起了手,并又一次看向罗永泰。 罗永泰本能躲闪着宋远平投过来的目光,那张油腻的胖脸沉默地往后仰了仰,嘴角一阵抽搐,内心拔凉拔凉的。 秦玉洁以为宋远平此举是替她站台?眼眸中充满了感激,于是,紧随其后第二个举起了手。 既然一把手明确表示支持,常委们当然也要随波逐流,郭开来、方行舟、鲁长风、田水多、耿大伟、韩爱国、齐琼也纷纷举起了手,唯有罗永泰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有些呆住了? 宋远平乘胜追击,马上就宣布最终结果,他一字一顿,有意给罗永泰留下反应时间: “同志们,根据组织程序,王东亮同志所得的票数…… 罗永泰长长叹了口气,终于,他还是缓缓举起了手。 这一刻,罗永泰眼眸低垂,整个人萎靡不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光发丝间的白发多了,眼角的鱼尾纹也似乎更深了? 对于财富,可有,可无,可去,可留,取舍之间便是人性。而权力,似乎更有魔力,若不能放手,终将会留下遗憾! 从此刻起,宋远平才真正算得上是黄州市的掌舵人,他再一次郑重宣布: “同志们,根据组织程序和重大事务表决应遵循的法定规则,本次常委会议应到十一人,实到九人,符合法定程序,我宣布,王东亮同志满票通过表决!” 散会后,齐琼马不停蹄地去了宋远平的办公室,但她还是慢了一步,秦玉洁和郭开来已经在宋远平的办公室里坐着了。 “哟,齐副市长啊?你可是稀客呀?来来来,快坐快坐!” 宋远平笑呵呵的站起来迎接,他殷勤的把齐琼让到沙发上,又赶紧吩咐小宇沏咖啡: “齐副市长,我记得上次你来我办公室的时候说过,说你们女同志不喜欢喝茶,要我准备咖啡?你看,我可是专门准备了巴西产的阿拉比卡和罗巴斯塔!” 秦玉洁笑着打趣道: “咱们宋书记就是偏心,以前我来您办公室汇报工作,您也从没让我喝过咖啡呀?” 宋远平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秦部长要提意见,谁让你在我心目中是个女汉子呢?所以呀,你的待遇还是喝茶合适,哈哈……,哈哈哈…… 于是,大家也跟着笑。 齐琼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随便那么一说,谁知道您宋书记真就这么客气?” 宋远平又接着开玩笑: “刚才我在会上扣了你的奖金,你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宋书记,我可没这个意思,我要是没这个度量,那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就白干了!” “我就说嘛,你齐副市长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郭开来和秦玉洁知道,齐琼这么着急来找宋书记,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汇报,于是,两个人先后站了起来。 郭开来先提出告辞: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齐副市长,秦部长,你们三个慢慢聊着,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玉洁也微笑着说: “我也有事情要处理。齐副市长,你要是心里不舒坦,这个月的奖金你就找宋书记要,谁让他这么不通人情呢?咯咯…… “这多不好意思,我这一来,你们就要走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宋书记随便聊聊。” 齐琼一时间难以自圆其说,只能红着脸解释道。 “那你们就随便聊着呗,我们两个先走了!” 秦玉洁打着哈哈,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齐副市长,你不会是专门来我办公室里喝咖啡的吧?” 宋远平依旧微笑着说。 “怎么说呢?有件事情确实很棘手,其实,本来我想先和我爸打个电话谈谈的,后来我感觉有些不妥?这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先和您谈谈比较合适。” “是吗?那就谢谢齐副市长这么信任我了,你说吧,是什么事情这么棘手啊?” 齐琼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脸上尽是忧郁之色: “开会前,杜国梁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提出了个非分要求,想让我和我爸说说,让省委调查组尽早撤回省里,我断然拒绝,后来,我姐又亲自来找我谈话,我还是没同意,她一气之下把我的笔筒都摔了,还说是“摔杯断义”?我心里很矛盾,我知道杜国梁干了很多违法犯罪的勾当,一面是姐妹之情,一面又是党纪国法,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你为什么不先征求齐老的意见,而是来找我呢?” 宋远平不解的问道。 “宋书记,我说句实话,经过这些天我对您的了解,在我心目中,您和我爸同样都是铁面无私。我爸岁数大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有高血压,心脏也不是太好,他这种情况,哪还经得起打击?” 宋远平严肃起来: “昨天我和公安局宋局长通过电话,他刚好要向我汇报工作,我们俩在电话里谈了很长时间。据宋局长说,杜国梁不但涉嫌巨额经济犯罪,还涉嫌多宗谋杀案,也就是说,杜国梁已经罪无可赦。齐副市长,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你还是和齐老慢慢谈,齐老是个老革命了,他胸怀坦荡,深明大义,绝不会袒护杜国梁,也不会因此把他自己的身体搞垮。” 齐琼越听越心惊? 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姐夫不光涉嫌经济犯罪,竟然还敢杀人?而且是多宗谋杀案? “不行,我要马上给我姐打电话,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姐再和他杜国梁生活在一起了!” 齐琼心情沉重,她顾不得避讳宋远平,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要拨打齐蓉的电话。 “你现在需要冷静齐副市长。其实你对杜国梁还是不太了解,杜国梁心胸狭窄,动不动就要下黑手。我在市政府工作时就因为不愿和他同流合污,他就派出杀手想要对我不利?你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没给你姐面子,万一他起了歹心,那你可就危险了?我看你还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替你姐考虑!” “我是他杜国梁的小姨子,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爸还在那站着呢?难道他真敢下手?” 齐琼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野兽面前,你就不能把它当做人来对待,你还是赶紧把这件事汇报给齐老比较妥当!” 齐琼已经是六神无主,她木讷的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第89章 从人到魔的蜕变 杜国梁凭栏远眺,望着远处滚滚的青江江面,想着此刻的处境,不由思绪万千。 杜国梁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一个小村庄,之所以叫做小村庄,是因为这个村子总共也才三十多户人家。这个屁大的小村子叫做前柳岗村,谁要是攒的屁多了,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那屁还不一定能放得完。 小村子处于丘陵地带,属于那种五升打一斗的贫瘠白土黄沙地。那个年代的中国处于计划经济时代,工农业生产效率低下,群众生活条件艰苦。特别是农村,全国大多数农民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时,一日三餐还能吃到个杂面窝窝头,一旦遇到干旱天气,农田减产,那农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很大一部分家庭甚至连粗茶淡饭都难以裹腹,杜国梁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小时候的杜国梁生的眉清目秀,像个银娃娃似的,那圆圆的小脸儿微微一笑,屋里的苍蝇也能被他吸引过来。一家人为了他的茁壮成长,勒紧本就瘦骨嶙峋的细腰,把一袋子高粱,半袋子玉米换了一斗小麦,磨些白面面,隔几日蒸俩白馒头让他增加营养。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刚刚开始,当地政府为了宣传计划生育政策,还特地发行了多种版本的海报。凑巧的是,一次父亲背着他到县城扯布匹,正好遇到县里的计划生育专干,那位干部见杜国梁生的齿白唇红,眉清目秀,一幅富态相,于是就和他父亲商量,以八毛钱的代价为他临摹了一幅画像用于海报模本。 后来这幅画像一路辗转,偶然又被市里的计划生育专干看上,计划生育专干大手一挥,又把这幅画像批量印刷,发行在全市各区县的城市农村,杜国梁也由此得了个外号,“八毛”。 杜国梁小时候是个勤劳善良的孩子,他九岁时就能帮妈妈烧灶台,十二岁时就拿上镰刀挥汗如雨的在田地里割麦子,炙热的阳光把他烤得黝黑黝黑的,他也从来不叫一声苦。杜国梁不光勤劳能干,脑子还特别好使,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上了高中,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排在年级前三名。人的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高三那年,正当杜国梁雄心勃勃的冲刺高考时,杜国梁的父亲却因为拿不出每个月二十块钱的生活费,他抹着眼泪,背着他心爱的课本和唯一的小说《三国演义》被迫辍学了。 杜国梁的性格也就是在辍学那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怨恨社会的不公,埋怨父母的无能,又嫉妒其他生活条件优越的学生们。他暗暗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过上自己想要的富豪生活。村里的刘二孬家里不是很富裕吗?将来他要甩刘二孬十条街。杜拴柱的老婆不是村花吗?将来他娶的媳妇,一定要像电影里的演员那样,在全村,全公社,甚至全县都得称为大美人。 抱着这种超越一切人生活的美好梦想,他想尽办法从母亲那里弄了几十块钱,跑到县城批发来瓜子到街上去卖。可是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才仅仅挣了不到五十块钱?这样的挣钱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想要的日子呢? 他觉得生意做的还是太小,要想挣大钱,必须要大投入。抱着这样的思想,他恳求爹娘多拿点钱让他做生意。 他爹叹着气说: “国梁,咱别老想着做生意了,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你和我妈种了几十年的地,不还是这么穷吗?要想改变贫穷面貌就要做生意,只有钱生钱,才能发家致富!” 杜国梁试图给他老爸老妈洗脑,迫切希望他老爸老妈能给他拿出一笔钱做本钱。 “你想要多少钱?” “两千,两千不多吧?” 杜国梁的老爸被这巨额的数字吓坏了,儿子胆子可真不小,一张嘴就是两千块钱?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 “咳咳……,我的老天爷?两千?咱家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我往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咳……,就是把我和你妈都卖了,加一起,咳咳……,也不值两百块!” 杜国梁执拗地埋怨道: “你们不让我上学,又不让我做生意,你们把我所有的前程都耽误了,我恨你们!” 杜国梁的老妈实在心疼儿子,她颤颤巍巍地从腰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手绢,一点一点的展开手绢,那手绢一层层包裹着一叠十块、五块、一块,还有五角、两角、一角的零碎钞票。 她往手指上吐了点唾沫,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末了她说: “我这里还有六十三块七毛钱,这是我省吃俭用半年攒下来的,你看看做啥生意合适?” 老妈那肮脏的数钱动作和她那卑微的笑脸,让杜国梁再也受不了了,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铁青,怒声吼道: “我不要你的臭钱,你这些钱我看着恶心,快拿开!” “你这鳖羔子,你是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杜国梁的老爸气坏了,他伸手从屁股下面拿起小凳子,“啪”的砸在杜国梁的胳膊上。 “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不想活了,你打,你打呀…… 杜国梁一只手捂着胳膊,把脑袋抵在老爸的胸口,嘴里嚷嚷着让他继续打。 “我打你又怎么样?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八九岁,白养你了?你学会骂你娘了你?” 老爸高举着凳子,却再没有舍得落下来,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经过这场风波,杜国梁对这个家彻底死心了,望着家徒四壁的茅草庵,他真想一走了之。 这样的生活条件,别说娶个大美女了,邻居家的“麻子妹妹”也不一定想嫁给他?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挣快钱呢?他终日躺在床上想心事,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他批发的瓜子被屋里的耗子给吃的满地碎屑,他也顾不上管了。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起初他看着整天躺在床上不想干活的杜国梁还只是摇头叹息,两天过后,他终于不能忍受,牛眼睛一瞪,拿起扫帚就往杜国梁身上招呼。杜国梁捂着屁股像弹簧似的跳了起来,父亲的扫帚在他脊梁上“噼啪”的揍了几下,他顾头不顾腚,捂着脑袋冲出摇摇欲坠的茅草房,这一走就是十一年,直到娶了齐蓉,才风光无限地回家显摆了几天。 一个人想要出人头地很难,但想要学坏那就太容易了。杜国梁兜里揣着不到八十块钱闯社会,他逛录像厅,下小馆子,和县城那些地痞流氓小混混们赌博摇骰子,不到三天时间,他兜里的钱恰好剩下了八毛。 秋日的风本该是惬意的,可杜国梁迎风而立,那风儿拂在他身上,却让他满腹惆怅。夜色渐浓,绵绵的秋雨不期而至,街头的灯光在细雨中变得朦胧。落魄的杜国梁孤独地坐在公园的破烂长椅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透露出内心的焦虑与无助。 雨滴轻轻落在他的肩头,打湿了他破旧的衣衫。他不禁想起曾经的梦想和希望,那些美好的憧憬如今已变得遥不可及,他感到自己仿佛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他望着远方水雾中的灯火珊阑,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一无所有,饥肠辘辘,只有心中那份无尽的惆怅和孤独。 “杜国梁?我操,我没看错吧,你他妈是杜国梁?” 正在懊恼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夸张地在他一侧炸响。 “钱瑞?这么巧吗?” 他的高中同学钱瑞正嬉皮笑脸的打量着他。 “杜国梁,你这四大才子之一怎么混成这个逼样了?” 又矮又胖的钱瑞收起雨伞,任那淅沥的秋雨打在他的身上。 “你有个好爹,你就是不上学你爸也能给你安排个好工作,我呢?要是靠我那泥腿子爹,我还不得长在庄稼地里呀?” 钱瑞甩了甩他过耳的长发,不屑地说: “你以为我爸是县长啊?一个乡里的干事而已。再说了,就是能安排工作又怎么样?一个月挣那几百块钱够干啥呀?” 他又压低声音说: “我现在干的买卖比上班轻松多了,还来钱快,你瞧我身上穿的?这可是进口的毛料!” 杜国梁顿时来了兴趣,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什么买卖这么挣钱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抢劫了?” “杜国梁,你小子不愧是大才子,算你猜对了!” “你……,你……,钱瑞,你不是骗我的吧?” 杜国梁一脸的惊愕,内心恐惧不安,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让他瑟瑟发抖。 “小声点,你他妈发什么神经?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杜国梁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跳作一团的胸口: “我说呢,你家条件那么好,才不会去干犯法的事儿呢?” 钱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装出大款的样子: “八毛,别傻呆呆的淋着了?跟我走,我领你吃饭去!” 杜国梁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他走了。 街角的一个小饭馆里,杜国梁狼吞虎咽地,大口朵颐那刚刚端上来的热腾腾的青椒炒肉丝和醋溜莲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感谢的话: “你真够意思钱瑞,等我发了财,我一定回请你。” 小小的馆子里,其他三两张桌子是空着的,饭馆老板坐在柜台里打着瞌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吹天日地的吹着牛逼。 钱瑞又一次压低声音说: “看你这落魄的样子,一定是没钱了吧?” 杜国梁红着脸说: “我兜里还剩八毛。” “我操,你怎么老爱和八毛干上啊?我看呐,以后你这外号得改一改了,改成“拔毛”! “拔谁的毛?” “反正不是拔我的毛?你先吃,一会儿我告诉你。” 此时的钱瑞显得神秘兮兮的,他看着杜国良一个人吃,自己叼了个烟卷抽了起来。 第90章 初入歧途 杜国梁吃饱喝足,钱瑞结了账,两个人走出了饭馆。 “这么晚了,你还回家吗?” “我爹揍了我一顿,我和他闹僵了,我以后再不回家了。” 杜国梁一脸郁闷地说。 “你爹为什么要揍你?” 钱瑞打破砂锅~问到底。 提起这件丢人的事,杜国良尴尬的挠挠头: “我想做点大生意,就是手里没有本钱,我就问我爹要,我爹不给我,还揍了我一顿!” 钱瑞讥笑道: “我说拔毛,小生意你弄明白了吗?还做大生意?你就是个死脑筋,你爸揍你一点也不冤。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找门路!” “这不太方便吧?” 钱瑞得意地笑着说: “有啥不方便的,我家好几间房呢,我自己有个卧室!” 杜国梁骨子里还残存着令人可怜的自尊心,他不想寄人篱下?可囊中羞涩,连两块钱的干店都住不起,如果不跟着钱瑞走,恐怕今夜要露宿街头了? 无奈,他只能点头同意。 钱瑞的家庭并没有杜国梁想象的那么富裕,条件很一般。 钱瑞家是一个小院子,正屋是三间瓦房,坐东朝西也有两间小瓦房,一共五间房子。 一进正房就是客厅,西边的套间就是钱瑞的房间了。 让杜国梁没想到的是,钱瑞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岁数也不大,约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白小三,他和你情况差不多,也是和他老爸老妈闹翻了,没地方去,我就让他住我家了!” 钱瑞没等杜国梁问,就主动解释道。 钱瑞的卧室也不大,除了这张木床,贴床还放置着一张两个抽屉的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画着大红牡丹花的茶瓶,牙膏、牙刷、茶杯等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几本摞在一起的画册特别显眼,最上面那本画册尤其让人挪不开眼睛。只见封面上一个妖艳的女郎两眼媚笑,穿着三点式的泳装,裸露着雪白的大半个胸部,做出性感妖娆的姿势。 杜国梁正是青春涌动的热血少年,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血脉喷张,身体的某个敏感部位便悄然有了反应。 “这娘们儿带劲吧?你瞧这脸蛋,这奶子,这小蛮腰,这大长腿,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一天得折腾她八回!” 钱瑞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睛里透露出淫邪的光芒。 杜国梁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画报上移开: “钱瑞,你不是说给我找门路吗?你告诉我,什么好门路?” “我操,你让我喘口气儿行不行?你就这么急着发财吗?” 杜国梁愤愤然道: “不是我着急,我已经和我爹闹翻了?如果我还是两手空空的回到前柳洼村,街坊邻居一定会笑话我,也会笑话我爹我娘?我想早点发财回家光宗耀祖,让那些庄稼汉们看看,我杜国梁不是他们那些土包子能比的!” “李小子行,有点雄心壮志。想发财还不容易,你先跟我来,我有好东西让你开开眼!” 钱瑞一只手搭在杜国梁肩膀上,亲热地拥着他来到东屋的门前。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一辆大半新的“本田125”摩托车威风八面地出现在眼前。 “我操,这不是本田125吗?你从哪儿搞来的这辆洋玩意儿?” 杜国梁吃惊地瞪大眼睛,他不禁啧啧称赞,两只手贪婪的抚摸着这辆让人垂涎的摩托车。 “你别问我那么多,我就问你,你想不想也搞一辆?” 钱瑞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国梁,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当然想了,怎么搞?” 钱瑞没说话,走到屋角,从屋角的一个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你什么意思?” 杜国梁陡然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胆子还想发大财?我告诉你,这把刀就是挣钱的法宝!” 钱瑞得意地拿着砍刀,还一脸张狂的伸出舌头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舔了舔。 “你……,你真是干抢劫的?” 杜国梁结结巴巴的问。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想发财就是要心狠手辣,不然,天上会掉馅儿饼吗?” “钱瑞,我宁肯沿街要饭,这种犯法的事儿我不干!” 此时的杜国梁还未泯灭良心,他只想靠着自己的努力,用自己聪明的大脑去挣大钱,不想做这些违法犯罪的勾当。 “你真不干?” “哪怕还让我去卖瓜子,犯法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杜国梁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好吧,算我看错你了,你还回家种你那二亩地去吧!” 钱瑞悻悻然又把刀放回了工具箱,一脸漠然地关上了房门。 杜国梁扭头就走,钱瑞也没拦着,只是嘿嘿的冷笑。 老天爷似乎也在和他作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县城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那昏黄的路灯被这雨夜压迫的有气无力,微弱的灯光在勉强支撑着。街道两旁的居民们大都已经熄了灯,让这空旷的雨夜显得更加寂静。 杜国梁落寞地孤身行走在夜雨之中,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那衣服紧贴在皮肤上,不光身上寒冷,连心里也凉透了。 前面路边有家商铺,商铺外面搭了几块石棉瓦,杜国梁蹒跚着走过去,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这唯一能遮风避雨的石棉瓦下。 望着寂寥的天空,听着哗哗的雨声,杜国梁哭了,他真正感受到了离开亲人的无助和悲凉,此刻,他不禁想起了爹娘。 杜国良并不是家里的独苗,他还有个妹妹叫杜芳华。和他比起来,妹妹杜芳华受的罪就太多了,小学只上了三年就被迫辍学,小小年纪就跟着爹娘到地里干农活,给家里的几只羊割草,挑水做饭,洗衣扫地,样样都离不开她。家里的条件虽然很困难,可他杜国梁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除了家里无力供他上大学之外,爹和娘把他视为家里的宝贝,几乎事事都顺着他,尽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自己这一走就是几天,爹会怎么样了呢?他是不是在疯狂地寻找着自己?娘呢?她会不会把眼睛也哭瞎?难道他杜国良真要在这这贫穷的农村扎根? 想着想着,杜国梁的眼皮沉重了,他斜斜的倚靠在商铺的墙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睡着了,梦里,妹妹杜芳华小跑着迎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哭喊: “哥,你可回来了?咱妈她……,她上吊自杀了!” 杜国梁心里一沉: “不会吧?你可不要骗我芳华,咱妈还没享过福,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 “我没骗你,咱妈找你找了几天,她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她一遍遍的喊你的名字,谁劝她都不听?咱爸和她吵了一架,她一生气就上吊了!” “妈……,我对不起您呀妈,我杜国梁不是人,我是畜牲,我的妈呀,您怎么不等等我呀…… 杜国梁想要飞奔着推开房门,可无论他多么急切,那两只脚好像总是在原地踏步?无奈,他只好一步步走到小茅屋前。 妹妹替他推开屋门,只见母亲吊在屋里的房梁上,奇怪的是,她的脸上竟然还透着笑意? 此情此景,他不禁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怎么还不把妈弄下来呀…… 话未落音,爹走过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这个畜牲,你还知道回来呀?是你把你妈害死了,是你把你妈害死了,……… 雨渐渐小了,几声不分时节的鸡啼惊醒了睡梦中的杜国梁,他揉揉满是泪痕的眼睛,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做了个梦。 他感觉身上有些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烫的厉害。他知道,自己这是感冒了。他艰难地从兜里摸出那仅剩的八毛钱,那些零碎毛票也已经湿透了,他们相互粘连在一起,也像是生病了似的。 “天呐,难道真就不给我条生路吗?我不服,我不服啊…… 杜国梁像是一条受伤了的狼,沉沉的夜幕中,回荡着他悲惨的、凄厉的嚎声。 好容易捱到天亮,店铺的门吱吱扭扭的打开了。 杜国梁做贼似的赶紧跑开,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这不是国良吗?昨天在哪儿瞄了一夜呀?” 钱瑞和昨天在他家里睡觉的那个叫白小三的青年,好巧不巧的迎面走了过来。 杜国梁扭头就走。 钱瑞紧走几步拦住他: “我知道你没钱吃饭了,好歹咱们同学一场,早餐我请。” “我不饿。” 杜国梁摇头道。 “看来昨天的青椒炒肉丝没白吃,对了,还有一盘醋溜莲藕?” “我有钱会还给你的。” 钱瑞一双小眯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看你这话说的,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还没那么小气。国梁,我知道你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可你要明白,要想做大事就要经得起大风大浪。你别以为我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这叫杀富济贫。那些富人们强取豪夺,坑害百姓,双手沾满了咱们穷人的鲜血,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说不好听的,我这叫抢截,说好听点的,我这叫为民除害!” 白小三瘦瘦的身材,他两只眼睛出奇的大,前额也向前突出着,像是一只大马猴。 他很不耐烦地说: “钱瑞,你说那么多干嘛?这小白脸儿哪适合干咱这行啊?吃饭去,别瞎耽误功夫了!” 钱瑞没搭理他,仍然纠缠着杜国梁: “国梁,你不是想光宗耀祖吗?不找点事儿干,什么时候才能发家致富?这样吧,你也别急着答复我,先一起吃个早饭,啥时候你想通了,去我家找我!” 想起昨夜的噩梦,再想起渺茫的前途,杜国梁暗自咬牙,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我先跟着你们干几天,要是不适应,你们不能缠着我不放?” 钱瑞大喜过望,他乐呵呵的承诺: “这就对了国梁,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明白。你放心,我只让你当军师,不让你动武。咱们先磨合几天试试,你要是真不适应,我和小三不会缠着你不放!” 于是,从这天起,杜国梁正式加入了这个犯罪团伙。 第91章 惊天大骗局 人的欲望和贪婪程度决定着一个人的行事风格。 钱瑞和白小三对于小富即安的现状就很满足。在他们看来,用抢来的物品换成钞票,吃吃喝喝,打打麻将,玩玩儿小妮儿,那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他们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和远大的理想,更没想过能成为一代枭雄。 杜国梁跟着他们干了半个月缺德事,脑细胞熬死了几千个,胆战心惊、拼死拼活也不过弄了一千多块钱。看着他们手里攥着那一点点钱得意忘形的样子,杜国梁失望了,他暗自叹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白小三今年二十一岁,钱瑞二十岁,杜国梁时年十九岁,他们三人中,杜国梁年龄最小,但他却是最有野心的一个。 在他刚有了萌生退意之时,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来了。 鏚县县城有一个叫成泽荣的大老板,他专做走私生意。九十年代初期,我国的科技领域远跟不上经济发展的脚步,彩电、bb机、进口摩托车、进口汽车等科技含量较高的商品成了国内的抢手货。成泽荣混迹走私圈多年,他抓住商机,利用早已经成熟的网络关系,从香港走私过来三百台十八寸彩电和上千部汉显bb机。 这些紧俏的商品一转手就能挣大钱,但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为了尽快把这些商品脱手,成泽荣在县城和市里的商圈频繁活动,联系销售业务。这个消息被经营电器生意的白小三的表叔马承义无意中透露给了白小三。 当天晚上,三个人吃饭的时候,白小三说起了这件事: “今天下午听我表叔说,咱鏚县有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叫成泽荣,人家老牛逼了,他一次性从香港弄来三百台十八寸日立彩电和一千多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这些东西可都是紧俏货!” 钱瑞叹气道: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咱不是没那个本事吗?” 白小三嘟囔道: “我家到现在还是一台十四寸的国产黑白电视机,还老是出毛病?你要是拍它几下,还能对付着看点雪花剧,你要是不搭理它,它就罢工?我爷爷说了,我们家那台电视是“拍打”牌的。” 听到这个消息,杜国梁叼着烟卷半天没吭声,他饭也不吃了,把筷子撂在桌子上想心事。 钱瑞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一抹嘴: “别眼红人家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几趟活,不定哪次逮着个大的?咱也能换台大彩电。” 白小三瞅了一眼杜国梁,耍起了小聪明: “钱瑞,你晚上睡觉别老把你的腿压到我肚子上,昨天晚上我差点没背过气?” “你觉得不舒服回你家睡去,挤成这个样子我还没说啥呢,你倒是抱怨上了?” “我也没说啥,你看我瘦的跟麻杆似的,怕你把我压出毛病?不行的话,让国梁打个地铺?” 杜国梁听明白了,这小子是千方百计的想打压自己?他没接话,他要看看钱瑞是什么态度。 “要打地铺也是你打,人家国梁是客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屁话?” 钱瑞看看杜国梁的表情,装出义正言辞的样子说。 “那下次搬东西的时候让国梁来搬,他个子比我还高,凭什么只负责望风?” 杜国梁不紧不慢地说: “有力吃力,无力吃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白小三儿虽然有些愚笨,但他还是领悟了杜国梁的意思: “那你是说我笨了?” 杜国梁不想和他斗嘴,他所答非所问: “昨天咱们搞了人家几十条香烟,差点被抓到?既然搞大的搞小的都是一样冒风险,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搞他成泽荣呢?” “你想啥呢杜国梁?两瓶马尿你就喝晕乎了?” 白小三揶揄道。 杜国梁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妄,他脸上挂着一丝阴险: “咱们三个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混吃等死的小混混。既然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遗臭万年。这样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钱没挣到,早晚也会被抓进局子里。有胆量就弄票大的,只要能端了成泽荣,咱后半辈子就是大爷!” 钱瑞大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咱们搞他个三五十台大彩电,卖出去变现?” “要搞就来个连窝端!” 杜国梁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 “哈哈……,哈哈哈……,哎呀钱瑞,你这个同学是属牛的吧?这家伙就是个吹牛大王!” 白小三轻蔑的嘲弄道。 钱瑞瞪了白小三一眼: “你闹啥闹小三?你先听国梁把话说完行不行?” 他又堆起笑脸问杜国梁: “国梁,这么大一批货,就是搞到手,变现也是个麻烦事啊?” “白小三的表叔不是做电器生意的嘛,可以拉他入伙,货弄到手以后让他负责出货,咱们四个人按照比例分成。” “太好了国梁,我就说我没看错你吧?你就是咱们的诸葛孔明,只要这一票咱们能干成功,以后我和小三都听你的!” 巨大的财富仿佛唾手可得,钱瑞乐不可支,两只小眯眯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杜国梁疯了,你也疯了?” 白小三感到不可思议: “这可是几百万的货,咱鏚县一年也不定能有这么多收入,就凭咱们三个能吃得下?” “能不能吃得下,问问你表叔不就知道了?” 杜国梁早就看着这个白小三不顺眼,他语气冰冷地说。 “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白小三受不了杜国梁那嘲弄的眼神,瞪着眼睛威胁道。 “小三,你要是再这样对国梁?我就对你不客气!” 钱瑞别看长得又矮又胖,但他瞪起眼来也很吓人。 白小三没少在钱瑞家蹭吃蹭喝,讲武力值又不是人家钱瑞的对手,白小三只能忍气吞声。 “国梁,你有没有个完整的计划?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家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好嘞,结账走人!” 钱瑞兴冲冲的去结了账。 白小三怯怯地说: “玉凤还在舞厅等着我呢?要不然,你们俩先回家商量,我去舞厅玩一会儿?” 还没等钱瑞说话,杜国梁冷冷地说: “干大事情就不能儿女情长。你别去舞厅,咱们商量好以后,你和你表叔约个地方咱们见一面,成与不成就看你表叔了!” “国梁说的对,只要挣了大钱,什么玉凤啊?玉花啊?漂亮姑娘多的是,马上回家!” 钱瑞已经被那笔巨大的财富撩拨的心潮澎湃,对杜国梁简直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三个人回到家里,白小三坐在高腿凳子上,钱瑞和杜国梁坐在床上,钱瑞催促着说: “国梁,快说说你的计划。” “这批货价值几百万,数量也太多,咱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蛮干,我想过了,就给他来个空手套白狼。想干成这单生意,就一定要先说服小三的表叔!” 钱瑞很有眼力见的抽出香烟递给杜国良一支,然后又亲自给他打着火: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不管这些商品有多紧俏,都是拿来卖的。先让小三的表叔和成泽荣联系,就说广州有个大老板能全部吃下这批货。只要成泽荣上了钩,下边的事情由我来办!” ”人家陈泽荣那么大的老板,能相信咱们三个毛头小子吗?” 钱瑞忧心忡忡地说。 “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相信咱们。从明天起,咱们三个就要分工合作,以后你们俩别再叫我杜国梁,我是广州电器大老板李万豪的二公子李承龙。我的身份只能你们两个知道,就连小三的表叔也不能透露给他!” 杜国梁酷爱读三国,那本《三国演义》他读了不下十遍,他除了佩服曹操的阴险狡诈以外,更喜欢足智多谋的诸葛孔明。诸葛孔明羽扇轻摇,便能掌控乾坤万象,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三分。隆中一对,勾勒蜀汉宏图伟业。他是智慧的化身,是杜国梁顶礼膜拜的偶像。 这次脑洞大开的疯狂行为更像是在赌博。 其实杜国梁并没有完整的行动计划,他只不过是借鉴《三国演义》中诸葛孔明《草船借箭》的环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不能以障眼法成功骗到成泽荣,他心里完全没底?至于他为什么要改名字,那也是障眼法中最重要的一环,他要把自己包装成做电器生意大老板的儿子,以便更好地迷惑成泽荣。 所有的步骤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能寄希望于临场发挥。 杜国梁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贫困潦倒的日子,他急切地想要改变现状。与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如放手一搏,这就是杜国梁当时的心理写照。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但也不能说没有例外?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创造奇迹,有太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很显然,这其中也夹杂着侥幸成分。 窝了一肚子气的白小三,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 “杜国梁,就你这身破行头,人家不把你当成叫花子就不错了,还想冒充人家大老板的儿子?真他妈让人笑掉大牙!” 杜国梁不紧不慢地说: “所以,咱们剩下的这些钱就别再乱花了,明天上午我要去市里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钱瑞大力支持,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国梁,演戏就要演的逼真一点儿,没几件像样的行头怎么能行?我这里还剩下一千多块钱,你拿七百买衣服用!” “我不同意,钱是咱们三个的,凭啥只给杜国梁买衣服?” 白小三当即反对。 钱瑞已经被杜国梁疯狂的计划深深折服了,他不容白小三反驳,厉声呵斥道: “你他妈傻逼呀白小三?这件事你能办好不能?你要能办好,我和国梁陪着你演戏?” “那你给我留五十块钱行不?我还得去舞厅玩呢?” 白小三心有不甘,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 “一分钱也不给你留,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滚蛋!” 白小三三番五次违逆钱瑞的意思,令钱瑞大发脾气。 这下白小三老实了,他眼睁睁看着钱瑞掏出一沓钱,很大方地数出七百,交给了杜国梁。 次日一大早,钱瑞拒绝白小三的一再恳求,只和杜国梁两个人,乘公共汽车去了市里最大的商场。杜国梁先是咬牙花四百六购置了一套高级西服,又花了一百八十八买了双闪着光亮的高档皮鞋。走出商场时,他又花了十五块钱买了副浅色太阳镜。 高档西服穿在身上,高级皮鞋套在脚上,浅色太阳镜一戴,杜国梁从一个邋遢的农村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派头十足的富家二公子。 一场并未经过精心策划的惊天大骗局,就此展开了。 第92章 环环相扣 当天下午,三个人在钱瑞的卧室进行了一次密谋。 杜国梁说: “要想弄到这批货,第一步,必须要让小三的表叔相信我是广州电器大老板的儿子,这就需要你们两个配合好我演戏了。” 白小三撇撇嘴: “杜国梁,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容易?我表叔干了几十年的生意,老谋深算,猴精猴精的,他哪有那么好骗?” 杜国梁用巨额的财富来刺激他们两个: “事在人为嘛。我算过这笔账,这三百台大彩电市价不低于一百万,一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市价也卖四百万,总价五百万的货,打个对折也还有两百五十万。只要能干成这笔生意,四个人每人能分七十多万。小三,你表叔会错过白挣七十万的大生意?你们好好想想,恐怕咱们几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钱瑞被杜国梁这些话引诱的眼睛都红了,他连连附和: “国梁说得对,我爸一个月工资三百二十七,他这工资还算高的,有的同事一个月才拿两百多块钱。要是这样算起来,七十多万,我爸的工资我们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两百年才能挣到。” 白小三也被惊到了: “真能挣这么多钱?” 杜国梁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这还是按照市价打了对折算的,你有把握说服你表叔吗?” “有有有,我有把握!” 白小三完全转变了态度,他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小三,你来说一说,你表叔要是问起来,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我的?你会怎么说?” “我就说我和钱瑞偶然在街上碰到了你,咱们三个人臭味相投,这不就认识了吗?” 白小三说的煞有其事,然后自鸣得意的看着杜国梁乐。 “你这样说不靠谱,你表叔也不会相信!” “那我该怎么说?” “你去过广州吗?” 白小三沮丧地说: “我连咱春阳市里都没去过,别说广州了!” “你呢钱瑞?” 钱瑞摇了摇头: “我最远去过咱们春阳市,再远一点我就没去过了!” 杜国梁鼓励他们两个: “广州我也没去过。不过,我看过一本杂志,杂志上说广州是全国最大的电器集散中心,每天的交易额几千万几个亿都不在话下。去没去过广州没什么要紧的,只要按你们照我说的去做,这单生意咱就能干成!” “你别卖关子了国梁,你就说下一步怎么做就完了?” 白小三开始着急了,他生怕错过这个挣大钱的机会。 “小三,你办事不够谨慎,说话容易露馅。我看,还是让钱瑞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我能行吗?我根本就不认识小三表叔?” 钱瑞无不担忧地说。 “你们两个听我的安排,这单生意咱们一定能搞成!” 杜国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片段,这些片段像过电影似的,一幕一幕聚拢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他滔滔不绝地向两个人面授机宜…… 第二天一大早,白三小和钱瑞便去了马承义家里。 马承义五十多岁的年龄,他身材精瘦,刁钻、圆滑,几十年的商海浮沉,让他愈发的深沉、老练。与人谈生意时,嘴角常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让人难以琢磨。 马承义对白小三这个表侄子没什么好印象。 这小子小学都没毕业,整日和一帮混混们在街上游荡。听说他盗窃、抢劫,混歌厅、找妓女、打麻将、玩仙人跳,年轻轻的还叫过寡妇的门?反正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有他的份儿,马承义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白小三。 白小三知道这个表叔看不起他,一进屋就赶紧掏出烟: “表叔,来抽一支,我这可是红塔山!” 马承义伸手接过香烟: “这小伙子是谁呀?” “这是我朋友钱瑞,他爹在乡政府上班,还是个干部呢!” 一听是干部子弟,马承义脸上露出了笑容。 九十年代人们思想守旧,社会地位阶层分明。乡干部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在常人眼里,他们仍然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 “钱瑞,你们还没吃饭吧?咱一块到街上吃早餐,我请客!” 马承义显得很热情。 “饭就不吃了,我听小三说你是做电器生意的?” “哦,我是倒腾点儿电器卖,这两年行情好,多少挣了点。” “刚好上个月我去广州,认识了一个姓李的大老板,他也是专门做电器生意的。今天来找你,是给你一个挣大钱的机会,不知道你马老板有没有兴趣?” 钱瑞按照杜国梁教给他的话术,一步步引诱马承义上钩。 “我去过几次广州,从广州进过货。广州的市场大得很,人家大老板能看上咱做小生意的?” 马承义一听说广州的大老板,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他不相信这么好的事儿能轮到他? 钱瑞拿腔捏调,做足了干部子弟的姿态: “不管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只要能搞到货,能挣到钱就行。人家李老板广州那边缺货,要是咱这边有货源,那可就挣大发了!” “走私货源行不行?” 马承义终于禁不住诱惑,他急切地想分到一杯羹。 “太巧了,李老板专门做的就是走私生意。他在广州有四个商行,每天能销上千台彩电,几千台通信设备,真要是能搞到货?那你以后在咱鏚县就是这个!” 钱瑞说着,还冲马承义比了个大拇指。 “我没那么多的本钱,你问问李老板,我只拿佣金行不行?” “李老板在咱们县城“第一楼”住着,具体这单生意该怎么做,你还是亲自和他谈吧!” “李老板在咱们撼县?” “这几天不是缺货嘛,生意不忙,他儿子就来咱鏚县玩了!” 马承义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切地问道: “那就麻烦你了钱瑞,我现在就想见一下李公子!” “这一大早的,不太好吧?” 钱瑞欲擒故纵。 “没什么不好的,他家商行不是缺货吗?我这边有货源!” “好吧,谁让我和小三是哥们儿呢?我现在就领你去见他!” 杜国梁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说服钱瑞,以每天三十元的高价在“第一楼”开了间客房,此刻,他正躺在那宽大的弹簧床上,脑子里一遍遍复述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他不是不紧张,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他就把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把自己深陷进角色,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自己是广州大老板李万豪的二公子。 外面传来敲门声,杜国梁知道,应该是马承义到了? 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对自己现在的形象很满意,这才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房门。 “马老板,这位就是李老板的二公子李承龙,李公子,这位是马老板,我铁哥们小三的表叔!” 钱瑞分别作了介绍,便赶紧闪到了一边。 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妈的,生怕一句话说漏了嘴,这活干的一点也不轻松! 相对而言,杜国梁就显得轻松多了,他表现出老板公子应有的矜持和礼貌,笑着说: “欢迎欢迎,马老板请坐。” 马承义一听杜国粱的口音不禁疑惑大增: “李公子不是广东人吗?怎么也说咱们鏚县话?” 杜国梁早就想到了这个环节,他微微一笑: “马老板可真会开玩笑,在广州做生意就一定会是广州人吗?我是咱隔壁通县人,这次回通县,顺便来鏚县看看钱瑞!” 几句话打消了马承义的疑虑,他赶紧套近乎: “李公子,你的名字里有个“承”字,我的名字里面恰巧也有个“承”字,咱们两个有缘分呐!” 杜国梁也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笑着说: “还真是?认识马老板我很高兴,以后有机会咱们合作!” “干嘛以后啊?我听说你们广州那边缺货,我这边刚好有货源,咱们现在就能合作!” 马承义已经急不可待,马上提出合作的愿望,他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发大财机会。 杜国梁故意夸大进货量,以显示自己的实力: “你这边有货源?那太好了,我爸正联系香港那边的生意伙伴,让他们组织一千台十八寸日立牌彩电,两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你这边能弄到多少?” 马承义完全被杜国梁富家公子那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人家不愧是大老板,张嘴就是几千台几千台的,活该自己发大财,有了这个大好机遇。 他连忙堆起笑脸说: “我们鏚县有个做电器生意的老板叫成泽荣,他正好有一三百台十八寸日立彩电,一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要出手!” 杜国梁马上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演戏: “这两种货很畅销,他怎么不在你们鏚县当地卖出去呢?” “我们鏚县是个小县城,没人有那么大的胃口,就连春阳市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吃的下?如果几十台几十台的分销出去,又是个漫长的过程,这其中承担的风险一点也不小!” 杜国梁又继续下套: “实话告诉你马老板,我们商行做的是走私电器,如果是正统货,咱这生意还是谈不成!” 马承义一拍大腿: “巧了,成泽荣做的也是走私生意。李公子,这单生意成不成,只看你能不能做主了?” 第93章 正面交锋 杜国梁少年老成,把牛皮吹的哐哐响: “马老板,你别看我在家排行老二,我十五岁就在英国留过学,十七岁又在德国深造过两年,回国后,我爸就把家族生意交给我打理了。你别说几百万的生意了?上个月在广州,我谈成过三千八百万的大买卖!” 马承义被三千八百万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感觉有点玄乎: “啊?三……,三千八百万?你这么年轻,你爸可真敢放手?” 杜国梁很不耐烦的样子: “马老板,你要是相信我,咱就好好聊聊,你要是觉得不靠谱,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杜国梁这招诱敌深入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马承义愈发相信杜国梁有实力,马上献媚道: “李公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公子年轻有为,是个干大事的人!” 杜国梁趁热打铁: “家里生意实在是太忙,这次回通县我爸只给我两天时间,我明天上午就回通县了,后天坐飞机返回广州,马老板你看…… 一听杜国梁明天就要走,马承义慌了: “别急着走啊李公子?咱鏚县有货,何必再从香港组织货源呢?这人工费用,物流费用,再加上一路承担的风险,怎么算还是在鏚县拿货划算是吧?” 杜国梁故作沉吟,白小三在一旁急的直想骂娘? 他觉得杜国梁这小子太能装逼了,万一表叔扭头走了,花这么大的成本就全打水漂了? 还好,杜国梁终于吐口了: “马老板,这批货不是你的,你有把握促成交易吗?” 马承义眼珠转了转: “有把握,成老板正急着要出货呢,你可以趁机压低点价格。不过,你能给我多少提成呢?” “你想要多少?” 杜囯粱含糊其辞,准备随机应变。 马承义伸出两根手指: “这么大的生意,给我二十万不多吧?” 杜国梁微微一笑: “表面上看,我们做这种生意很挣钱,其实风险也很大。马老板,你不用投资一分钱,张嘴就是二十万,这也太多了吧?” “你能出多少?” 杜国梁装出什么都懂的样子,瞎蒙着说: “马老板,我这边给你多少不重要,成老板能给你多少才是重中之重。我可以给你十万,你要是觉得行,咱就继续谈,不行,咱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马承义心里窃喜。 别说十万了,就算是只给他五万,他也蹦着高的干。 杜国梁也算是蒙对了,作为中间人,马承义两边拔毛,这单生意如果成了,成老板少说也得给他个十万八万的,一分钱不用投资,三两天挣了小二十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往哪找去? 他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你放心李公子,这单生意我保证促成,你就瞧好吧!” 杜国梁嘴里说的轻松,其实他心里紧张的要命。毕竟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穿帮的可能性就越大,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反过来催促马承义: “马老板,我什么时候能和成老板面谈?” 马承义想了想: “成老板中午应酬太多,晚上……,呵呵,晚上他应酬更多。要不然,明天上午吧?” “晚上他还有啥应酬?” 杜国梁不解地问? “这个嘛……,呵呵,李公子,有些事儿我不好明讲,反正成老板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有钱人不都这样嘛!” 杜国梁别看聪明,他是初出茅庐,对男女之间的事儿不怎么明白,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 钱瑞生怕马承义看出破绽,连忙解释道: “马老板,李公子只学做生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从不关心,咱只谈生意,你就说成老板什么时候能来就行了?” 马承义一锤定音: “就定在明天上午,放心吧,我们俩很熟的,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来见李公子!” 马承义走了以后,钱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上再没有一丝力气。他不是什么大土匪,撑死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郊幼儿园,面对这么大的骗局,他紧张的要命,心里直突突。 他狠狠抽了两口烟,以压制那颗紊乱的心情: “我的妈呀,这要是穿了帮?咱仨谁也跑不了!” 杜国梁若无其事的宽慰他: “你怕啥,这不是挺顺利的嘛,你就安心等着数票子吧!” “国梁,咱原来不是这样计划的?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让马老板参一股的吗?” 钱瑞不解的问。 “这就叫随机应变,马老板只要十万,四个人变成三个人,咱们三个分的更多,这不好吗?” 白小三可不管亲戚不亲戚的,他举双手赞成: “好好好,当然好了,马承义从没正眼看过我,等咱们挣了钱,看他还狗眼看人低!” “那下一步咋操作?” 钱瑞又问。 “老样子,随机应变!” “这……,做这么大的局,只凭随机应变?” 钱瑞更加不淡定了,他觉得杜国梁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样风险就太大了? 杜国梁胸有成竹: “放心吧钱瑞,我有百分百把握拿下这批货。你们两个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隐蔽的货仓,最好是在县郊,越隐蔽越好。另外,找几辆中型货车随时待命,等着拉货就行了!” 钱瑞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就算是弄到了货,那谁负责出货呢?” “你这担心就多余了,有好东西还怕卖不出去?” 白小三插话道: “国梁,汉显bb机我可以不要,你给我留一台彩电,我家那台黑白电视早就该扔了!” 杜国梁笑着说: “看见了没有,东西都是畅销货,只要便宜,根本不愁销路!” 钱瑞却又提出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我手里只剩三百多块钱了,运费和仓储费怎么办?” 杜国梁两手一摊: “我只出智,不出力!” 钱瑞把牙一咬: “妈的,真不行再搞一把,后塘有个卖棺材的,晚上弄了他!” 杜国梁连忙阻止: “抢棺材铺?咱做这么大的买卖,你抢棺材铺多不吉利?别动歪心思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白小三脑子突然就开了窍: “摩托车卖了不就有钱了?” 钱瑞勃然大怒: “你他妈疯了?我那辆摩托车车我爸都不让骑,你让卖了?把你小子卖了也不能卖摩托车!” 杜国梁笑了笑,转身坐在弹簧床上: “几百万的货我保证能弄到,要是因为千八百的运费仓储费耽误了大事?就不能怨我了!” 钱瑞和白小三大眼瞪小眼,末了,钱瑞割肉似的嘟囔道: “你放心吧国梁,明天钱一定到位,你干好你的事就行了!” 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转眼已经入夜。 秋高气爽,夜朗星稀,寂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月中的桂花树依稀可见,桂花树旁嫦娥翩翩起舞,分外妖娆。一阵微风吹过,那月中的桂花树也似在摇摆,嫦娥附身抱起玉兔,隐在光华之中。 杜囯梁推开窗户,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欣赏着这迷人心醉的夜空,不禁满心惆怅。 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骗局能否为他赢来泼天的富贵,不得而知?明天,也是最后的角逐机会了,这场博弈是生是死,是升华还是下地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杜国梁再也没有了睡意,他拿起那本研究了多次的杂志,又一次细细品读起来。他要把那篇杂志的内容读的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以应对明天成泽荣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马承义果然和成泽荣一起来到了第一楼。 马承义虽然电器生意做的挺红火,但和成泽荣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马承义只在鏚县叫得响,出了鏚县,没人认识他,但成泽荣别说在鏚县了,在整个春阳市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成泽荣五年前也是做电器生意的,偶然和一位从香港回老家探亲的电器商行老板结识了,两个人一拍即合,香港老板负责组织货源,成泽荣负责在大陆销售。五年时间,成泽荣便积攒了数千万的家产,一跃成为整个春阳市家喻户晓的大老板。 走私生意虽然挣钱,但其承担的风险也很大。特别是这两年,国家加大了打击走私犯罪的力度,成泽荣就因此被抄了两次货。还好,他人脉关系极广,最终躲过了牢狱之灾。 这批货算是他的收山之作了,他想干完这档生意就洗手不干,转做他行。可由于货量太大,一时间无法出手?正当他想到广州找市场的时候,和他有生意往来的电器老板马承义突然就找上门了。通过马承义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成泽荣决定会一会这个广州电器大老板的二公子。 杜国梁对成泽荣的到来早有准备,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副少年得志的派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公子的风范。 成泽荣也是老奸巨猾,不露声色的试探杜国梁,他先是客套了几句,话锋一转: “李公子,听承义老弟说你很有实力,在广州有四家商行,这四家都设在广州哪个区呀?”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杜国梁对答如流: “我们总公司在广州一共有两家电器商行,两家通信设备公司。两个电器商行一个在番禺易发商场,另一个在丰宁电器批发市场,这个市场位于白云区增搓路433号,主要经营电视音响,家电一类。至于两个通信公司,一个在广州电子城,位于文化公园正门西侧。我们经营的有大哥大、传真机、电话机、对讲机、bb机等通讯设备系列。另一个在东山区大沙头海印电器城!” 成泽荣点头笑道: “看来李公子确实是有实力。李公子,我打听一下,荔湾区西堤二马路“广州电子城”的邱老板和黄老板你认识吗?” 杜国梁摇头道: “我们不在一个市场,我还真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位老板?我前几年在英国、德国分别留过学,去年下半年才真正管理家族生意。你要不相信的话,我给你个号码,你给我爸打电话行不行?” 这下成泽荣尴尬了? 如果核实的太过认真,眼前这位李公子肯定会生气,没看见他的脸上已经变了色吗? 再仔细观察,杜国梁度翩翩,年轻老成,一副富家公子的派头,又加上他神情自然,几个电器商场和通讯市场的地址信口拈来,哪有一点造假的样子? “成老板,我看这样吧,你这批货如果真想卖到广州,那就等后天我回广州以后咱们再联系,这样你不就踏实了嘛!” 杜国梁以退为进,见招拆招,静等成泽荣回应。 成泽荣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赶忙笑着说: “见笑了李公子。这么一大单生意我确实心里不踏实,你千万不要在意。听承义说李公子能一次性吃下我这三百台彩电和一千台bb机,那么价钱怎么说呢?” 距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杜国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以市场价打了一个对折,又向下压了几百块,大致报了两个数字: “彩电一千五一台,bb机一千八一台,这个价钱还合适吧?” 成泽荣已经变了脸色: “李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一行并不熟悉呀?” 第94章 脚底抹油 钱瑞心里一紧,他悄悄向房门靠近,以便随时逃脱。 白小三也预感到了不妙,他紧张的看着杜国梁和成泽荣,也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杜国梁沉着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点着香烟,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还吐了个烟圈,然后才笑着说: “成老板,此话怎讲啊?” “成泽荣沉下脸: “李公子,我这日立彩电拉到广州,每台最少能卖两千五到两千七,你给我一千五?bb机每台能卖两千八到三千左右,你才给我一千八?这个价格我还要赔钱,你让我喝西北风啊?” 杜国梁稳如老狗,他不紧不慢地说: “成老板,广州距离鏚县六七百公里,其中产生的物流费用,装卸车成本,回广州以后的批发运营成本,仓储费用、以及查缉风险,可都是我们要承担的?这林林总总加一起都是成本,所以,我说的价格已经不算低了!” 成泽荣缓和了脸色,但仍然不满杜国梁说的价格: “李公子,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你也不能砍这么狠吧?彩电你最起码给我两千三一台,bb机两千六一台,行的话咱就成交,不行,那咱各走各的!” 杜国梁故作沉吟,良久,他似乎很不情愿地说: “彩电可以按照你说的价格,bb机最近行情不太好,我最多出两千五,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杜国粱说的价格和成泽荣所期望的价格还是有一点距离,但这批货如果拉到广州卖的话,确实又增加了未知的风险。 成泽荣急于出货,于是点头同意: “李公子滴水不漏,果然是生意世家。这批货我给你了,货款什么时候结清呢?” “老规矩,货到付款。” “那好,李公子人生地不熟,我给你安排货车去!” 杜国梁摇头道: “就不麻烦成老板了,我在鏚县有个专做物流的朋友,你说个地址,我们去提货就行了。” 成泽荣正好乐得清闲,于是就坡下驴: “也行,让马老板领着你们去提货吧,他知道我的货仓位置,我就在货仓等着你们。” 送走了成泽荣,马承义掂记着他的佣金,堆着笑脸说: “李公子,我那笔佣金什么时候给我呀?”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货到广州以后,成老板的货款和你的佣金一分不少全部结清。” “你的意思,我还要跟着你们跑一趟广州?” “你不想去广州也行,要是相信我的话,佣金我给你汇过来。” 马承义有些犹豫了? 金秋十月,家里生意这么忙,往返一趟广州少说也得两天时间,这得耽误多少生意? 钱瑞接话道: “马老板,你放心,不就十万块钱嘛?我给你担保!” 马承义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同意: “那什么时候去提货呢?” “就定在下午两点吧,到时候我会让小三联系你。” 马承义又客套了几句,也离开了第一楼! 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杜国梁又做了最后的安排: “钱瑞,你一会儿到街上租一辆私家轿车,多出点钱租辆好一点的,让轿车十二点停在“第一楼”停车场待命,货拉走后我要缠着成泽荣,给货车争取时间!” “那货卸了以后,咱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杜国梁郑重地说: “你把货仓的地址说给我,等我摆脱了成泽荣,咱们就在货仓见面。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回家了,货拉到仓库以后,吃住都要在货仓,什么时候联系到买家,咱们就算发财了!” 钱瑞和白小三击掌庆祝,转念间,钱瑞又苦逼着脸说: “就算是挣到了钱,以后这鏚县还怎么待下去?” 杜国梁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这破鏚县有什么可留恋的?大男人四海为家,按照成泽荣说的出货价格,这批货到手以后能卖三百一十九万,就算是到手三百万,咱们三个人每人一百万,有了这么一大笔巨款,咱们在哪儿不是过神仙日子啊?” 白小三尤其显得兴奋: “国梁说的对,这一百万咱们一辈子也花不完,我以后就在春阳买套房子,再不回鏚县了!” 杜国梁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钱瑞,货车安排好了吗?” “一大早就安排好了!” “在哪找的车?” 钱瑞得意的笑着说: “我知道你在怕啥,你不就是怕成泽荣认识咱们本地的货车司机吗?也该咱们发财,我早上去南关货场找车,刚好有两辆外地牌照的大货车,我就出高价让他们待命,定钱我都给他们了。国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这算不算堵住了个大窟窿?” 杜国梁满意的点点头: “干得好,你确实堵住了个大窟窿,不然的话,成泽荣会利用货车司机提供的线索找到货仓位置。这下好了,只要给咱们十天时间,这批货就能卖出去!” 白小三插话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不是也忽悠我表叔了吗?” 钱瑞笑道: “你可算是把你表叔忽悠的不轻?我估计呀,以后他就是成泽荣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杜国梁吩咐道: “你们两个先别高兴的太早,钱瑞,你的任务最重,赶紧到街上租车,租好车到货场把那两辆货车也带过来等着!” 钱瑞答应一声,匆匆下楼,去街上寻找合适的目标。 十一点左右,钱瑞完成了任务,又兴冲冲地上了楼。 骗局已到了收尾阶段,每一秒钟都显得那么难熬。 三个人早上就没吃饭,中午也没心情吃饭了。他们既焦虑又兴奋,还很紧张,其中夹杂着骗局即将成功的巨大喜悦,各种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终于熬到了下午一点多,马承义提前来到了“第一楼”! 马承义和杜国梁寒暄了几句,几个人上了早已停在“第一楼”停车场待命的轿车,两辆货车紧随其后,向成泽荣的货仓驶去。 让杜国梁更为高兴的是,成泽荣的货仓在县城北郊,紧邻省道,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给杜国梁逃跑创造了有利条件。 成泽荣从上午回去以后,一直等在货仓,他也很紧张,怕杜国梁言而无信,说好的成交价格发生变动?又怕他在广州组织了货源,不要他这批货了? 直到看见两辆货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货仓前,他才终于放心。 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经过清点货物,又查验了货品质量,八九个装卸工开始装车了。 杜国梁一眼看见货仓门口的一张木桌上放着一把链子锁,他心里暗喜,他知道,这把链子锁应该是用来锁仓库大门的,他悄悄拿起链子锁,扔在门后。 装完车已经是三点多了,钱瑞和白小三分别坐在两辆货车上,货车打着了火,徐徐开动,马承义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成泽荣见货车已经开走了,也准备上他那辆桑塔纳跟上去,杜国梁却并不着急,指着仓库角落那一摞摞纸箱问道: “成老板,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电器?” 成泽荣叹气道: “这些都是前几年从香港运过来的录音机,这两年录音机行情不是太好,价格跌的太快,还剩下这六百台没有处理掉!” 杜国梁漫不经心地说: “内地比不得广州,这要是在广州,别说六百台了,就算是六千台、六万台也早就销完了!” 成泽荣眼前一亮: “李公子,你能不能帮忙把我这些录音机弄到广州卖掉?” 杜国梁大包大揽: “百货中百客,广州的市场包罗万象,有卖的就有买的。只要价格便宜,没有卖不动的货。等一周以后吧,到时候你把货发到广州,我替你处理掉!” 成泽荣大喜,他紧紧握住杜国梁的手说道: “哎呀,那就太谢谢李公子了。我要不是金盆洗手,以后咱们肯定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可惜了,没能早一点儿遇到你!” 杜国梁也笑着说: “看来成老板是挣到大钱了,这就洗手不干了?” “钱挣多少才算是多呀?和你李公子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但在我们鏚县,我成泽荣好歹也算是先富起来那部分人了!” 杜国梁少年老成,诡计多端,为了拖的时间更长一些,他走到角落那些箱子前面,随手搬下来一个箱子: “这些录音机是老款的吧?” “这是大前年从香港拉回来的货,款式也不算太老。” “能打开看看吗?” 成泽荣迟疑了? 两辆货车已经走了这么久,万一要是走错路怎么办?那可是价值三百多万的货品呐? 杜国梁也觉得时间拖得够长了,于是笑着说: “要不然这样吧成老板,你从广州回来以后发两件样品到广州,我看完货咱们再定价格!” “好好好,李公子,那我马上锁上门,咱们一起赶路吧!” 杜国梁一边答应着,一边匆匆迈出了仓库大门。 他上了车,吩咐轿车司机: “师傅,我有急事要处理,你全速行驶,把车开到西郊五里桥,到地方我给你两百块!” 司机一听两百块?他乐不可支的发动了车子,油门一踩,那辆轿车就像离弦之箭,分分钟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成泽荣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把链子锁,锁上仓库的大门,转头一看,杜国梁早已经走了? 他顿感不妙,一拍大腿说: “我操,这李公子怎么跑这么快?这小子不是来骗货的吧?” 第95章 命运之神 钱瑞找的这个仓库很偏僻,他指挥着两大货车过了五里桥,又向西沿着一条宽不足四米的柏油路行驶了近两公里,直接开进了一个破败的大院子里。 院子很大,背靠鏚县很有名气的一条大河“老娘河”,“老娘河”宽约二百米左右,河水波涛汹涌,水流湍急,如果想要过河,必须还要回到五里桥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条路其实是条断头路,如果成泽荣万一追过来,他们想逃都无处可逃。 杜国梁看着这个院子的地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计划还得往前提,万一成则荣找到这里,跑都没地方跑? 轿车司机拿到钱,轻轻松松在院子里掉转车头,一溜烟又返回了鏚县县城。 两个货车司机却傻了眼? 院子原来是个木枓加工厂,里面杂乱不堪,到处堆满了废旧木头以及木头的边角料,两辆大大货车根本无法掉头?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货车司机不乐意了,他找到钱瑞和钱瑞理论: “老板,你让我们把货车开到院子里,这根本就没办法掉头,你让我们怎么出去呀?” 钱瑞尴尬的挠挠头: “你先别着急司机大哥,我是没办法,李公子一定有办法!” “有办法更好,不然的话,我们两辆车耽误一天你们必须付给我们六百块钱的误工费!” “我操,你是属河马的,嘴这么大?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啊?” 钱瑞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又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张嘴就骂。 “五百没给你多要,我们是贷款买的车,每天还要付利息的?” 络腮胡子没有妥协的意思。 杜国梁刚去撒了泡尿,回来一看两个人正在嚷嚷,他却并没有急着过去劝劝架,而是走到所谓的仓库里去看了看。 只见院子里唯一的三间房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没办法卸货?看着静静停在院子里的两辆大货车,他有了主意。 他走过去,递给两个司机每人一根烟,笑着说: “两位大哥不要动气嘛,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不就是想多挣几个钱吗?就按你们说的办,我们每天付给你们六百块,还管吃管喝,车上的货也别卸,我们还要把货在运出去。你们安心的等消息,什么时候货再发出去,还用你们的车,这样你们又能挣一笔车费,二位觉得怎么样?” 络腮胡子眼看车子无法掉头,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个破地方,也只能点头同意。 杜国梁又说: “我有个条件,两位司机大哥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不能出院子。因为我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发,你们也要随时待命!” 络腮胡子点点头: “放心吧老板,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可转悠的。” 钱瑞把杜国梁拉到一边,低声说: “一天六百,还要管吃管喝,咱哪有那么多的钱呐?” “吃饭钱你都没有了吗?” “这点钱还是有的。” “这不就行了吗?货卖出去才给他们钱,你发什么愁啊?” 钱瑞一拍大腿: “还真是的,你看我这脑子笨的?国梁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等这批货卖出去以后,你拿大头,我和白小三拿小头。” 杜国梁哪会相信钱瑞的鬼话?他知道这家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豪爽的说: “这你就见外了钱瑞。我要是不遇到你,说不定到现在我还露宿街头呢?还按照原来咱们说的办,这笔钱三个人平分!” “不能平分。” 钱瑞见白小三也找地方撒尿去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既然以后咱们不能再回金鏚县了,那就要指望这笔钱过下半辈子了?白小三这家伙没出什么力,等这批货出手以后,给他个十万八万的就够意思了,剩下不管多少,咱们两个人平分!” 杜国梁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一伸手: “你手里还剩多少钱?再给我一些,我要出去找买家。这批货太扎手了,得赶紧卖出去!” 钱瑞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我这辆摩托车卖了三千五,这杂七杂八的花了一些,大概还剩两千来块钱,给你一千吧?” “一千就够用了。” 杜国梁极为严肃地说: “钱瑞,是死是活就看这关键的最后一步了,这个档口千万不能出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咱们三个全都得完蛋!” 钱瑞连连点头: “你放心国梁,你说啥我们听啥,你就是主心骨。白小三敢说个不字,我他妈灭了他!” “你告诉白小三,不准他出这个院子。要买东西你出去买,不要和任何人接触,买完东西赶紧回来。夜长梦多,我这一出去不找到买家我是不会回来的,一周之内咱这批货就一定要出手!” 白天杜国梁不敢出去,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才徒步走到五里桥附近,拦下一辆面包车,搭乘面包车到了县城。下了面包车,他又在县城拦了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连夜又开往省城。 其中的艰辛过程就不细说了,反正杜国梁还是以李承龙的身份,以别人欠他的货款他扣押了别人一批货为由,赢得了一个姓姚的电器大老板的信任,最终,这批货以二百八十万成交。 回到鏚县已经是第五天的晚上了,钱瑞和白小三一听找到了买家,高兴的手舞足蹈。 钱瑞问: “国梁,你辛苦了,这批货卖了多少钱?” “二百八十万。” 白小三说: “不是说这批货值三百多万吗?怎么才卖二百多万?” 钱瑞一瞪眼: “二百八十万已经不少了,你他妈的还不知足啊?你出去试试,看你能卖一百万不能?” “可……,可本来这批货值那么多钱吗?” 白小三依然嘟囔着道。 杜国梁火气大了,这小子分明是在怀疑自己偷吃了: “钱瑞,你们两个也别吵了,我知道小三是什么意思?反正钱也没给我,还是货到付款,到时候给多给少,你们负责交易!” 钱瑞慌神了,生意是杜国梁谈成的,他们两个怎么能交易? 他一脚踢在白小三大腿上: “国梁在外边辛辛苦苦跑了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买家,你他妈这说的是人话吗?” 白小三也被吓到了? 杜国梁要是不愿意交易,那这批货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了,换不成钱不一样白瞎吗? 这小子赶紧给杜国梁赔不是,他一边轻轻扇着自己的脸,一边道歉: “对不起了国梁,我是瞎扯淡,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 杜国梁冷冷地说: “你也别说对不起了,要想卖了这批货,就得把这院子里收拾干净,不然货车没办法调头?你去把这乱七八糟的木材和边角料全都搬到院墙边摞起来!” “什么?这么多木料,我一个人都搬到什么时候了?” 杜国梁轻蔑地冷笑道: “这我管不着,天亮之前,这两辆货车一定要开出鏚县!” 钱瑞恶狠狠地扬起了巴掌: “你他妈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干活?” 白小三没打算偷懒,可一个人哪能挪得动那些木头?况且,还有那么多的边角料? 他瞅瞅还在扬着巴掌的钱瑞,突然跪在地上乞求道: “国梁,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木料确实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搬不动,我求求你了国梁,以后你说啥我听啥行吗?” 杜国梁也没打算让他一个人搬,他只不过是想出这口恶气而已。不管怎么说,赶紧把这批货处理掉才是最要紧的! 他吩咐白小三: “去把那两个货车司机叫过来,告诉他们,一个人给他们五百块,让他们过来帮忙!” 白小三再也不敢违抗杜国梁的指令,他赶紧小跑着去喊两个货车司机。 络腮胡子一听每个人给五百,顿时就来了精神,他喊上另一个司机,五个人抬的抬扛的扛,终于在十二点前把院子里的木料全挨着院墙摞了起来。 后半夜一点多,两辆货车在钱瑞的指挥下,在院子里调了头,轰隆隆的驶出了院子。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凌晨五点多钟,两辆货车进了省城。 九点多,杜国梁和姚老板一起验了货,卸车的时候,每卸下五十台,就挑一台拆开验货。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一点多,满满的两车货才算卸完。 姚老板也很够意思,把早就准备好的货款当面付清。 三个大号密码箱装着整整的二百八十万,那红彤彤的钞票让人眼花缭乱,迷人眼睛。 钱瑞那起两捆钞票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发财了,发大财了,哈哈……,哈哈哈……,哎呀,没想到我钱瑞也有这一天?国梁,你就是我的神,是我的偶像!” 白小三看着这一摞摞的钞票,眼睛都红了: “马成义,看你以后还敢小看我?老子比你还有钱!” 分赃的时候,钱瑞很够意思,他大手一挥,分给杜国梁一百万,剩下的他和白小三平分。至于马承义,也活该他倒霉了,钱瑞不是不想给承诺过的十万块钱,而是不敢在鏚县露面了。 这以后,三个人一路南下,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涯。 几天后,途经山南省乐云市,三个人住了几天,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杜国梁起了个大早,抛下钱瑞和白小三,连个纸条都没留下,一个人继续南下。 钱瑞对杜国梁的不告而别并不感到奇怪,也没有表现出愤怒,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以杜国梁超人的智商和让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他要干的是轰轰烈烈大事情,不可能带着两个土老冒闯世界。特别是白小三这个傻逼,这种队友只配和街上的小混混玩泥巴,人家杜国梁哪会让他拖累着?退一步说,就算是杜国梁强扭八捏让他们跟着混,钱瑞心里也不踏实,万一有一天杜国梁有了想法,那还不得把他和白小三吃的毛都不剩? 杜国梁本来就看不上钱瑞和白小三,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要胆量没胆量,要武力没武力,论智商,钱瑞不超过110,白小三就更差了,80都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智商只能在春阳市混,出了春阳地界,早晚会被饿死。 几天后,杜国梁辗转来到祖国边陲的一个小城德吉市,他要在德吉躲上一阵子,除了修身养性,主要是为了避风头。 然而,就是在这个美丽的南方边陲小城,在一次闲逛时,他偶遇了美丽纯朴的姑娘齐蓉。 这以后,杜国梁费尽心思,以他的青春帅气和甜言蜜语,以及一掷千金的豪气,很快俘获了齐蓉的芳心。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流水潺潺的小桥边,他又得知齐蓉老爸是大名鼎鼎的军区司令员,这更让他觉得命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他?从此,他开始了漫长的爱情旅程,用近十年的时间,把美丽的齐蓉和岳父齐光明的权力,一起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