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纨绔娇宠世子妃》 第1章 楔子 “任务完成!”女人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边说边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小臣,走了。” 空荡荡的楼层,此刻只剩下一男一女伫立在原地。夜色如墨般浓重,窗外寒风呼啸,房间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地上零零散散的堆着几具散发着腥臭味的尸体。 “好嘞!”韩臣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却又面色如常。 女人身姿窈窕,肤白貌美,可谓是个极品。可惜,谁让她挡了自己的路了呢—— 想到这,韩臣一手缓缓向下,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装着一把漆黑冰冷的枪支。他慢慢的把枪抽了出来,对准了女人的背影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而后便是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你——”女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他,眸中全然是惊诧。 “抱歉。”男人踱步过去,嘴上道歉,面色却如常,“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女人眉峰微蹙,神色闪过一丝震惊,很快便恢复了原状。她动了动手腕,趁自己还有一点力气,飞快从腰间抄起枪支朝着韩臣扣下扳机。 韩臣满眼悲痛欲绝地望着她,酝酿许久的虚情假意不曾开口,便听到另一声枪响。 他不可置信的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一颗子弹没入腹部,伤口处此刻正在往外涓涓地冒血。 他看向那双已经脱力的双手,已经面色平静如常,阖上双目的女人,只觉得青筋直跳…… “你……疯子……喂……呼叫总部,我是……”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女人闭上双眼,意识五感逐渐模糊…… “小姐……小姐……”一道焦急迫切的声音响起。 榻上的女人幽幽转醒,她睁眼便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站在榻前焦急的呼喊着,心中疑惑,却没有急着开口。 “呜呜呜,小姐,您终于醒了……”小丫鬟一边撇着嘴哭,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小姐……您饿不饿啊?相爷让人守着院子外面,奴婢……” 相爷?奴婢?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沈云舒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只是淡淡的开口,“嗯。你去拿些吃食过来。” “是,小姐。” 眼见丫鬟离去,沈云舒掀开被子一角,想要起身瞧瞧。脑袋却瞬间剧烈的疼痛,待这阵痛过去,脑海中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沈云舒双眸微眯,缓缓分析着脑海中的记忆。 这副躯壳的原主也叫沈云舒,只是比她小上几岁。 前些日子,番邦使臣前来纳贡。将贵女都安排在一处别院中,沈云舒一个庶女,与一群官家嫡女自是说不上话的,便兀自在一旁角安安静静看着莲花池中的莲花。 只是不知何时有人站在她身后,她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下水。 沈云舒双手双脚在水里扑腾,一瞬间,水迅速的漫进她的口鼻眼睛里。 “啊——救命……唔……救命……”她大声呼救,岸上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后,齐齐选择冷眼旁观。沈云舒冷不丁地被迫呛下一口水,再次高声呼救,“救命——我……我不会水……” 第2章 搭救 “别管她,刚说到哪里了?”岸上一位贵女拉着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衣裙贵女的手臂,眸中闪过厌恶的神色。 那贵女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名唤陈千雅。被她拉着手的则是丞相嫡女沈云冉,也是沈云舒同父异母的长姐。 “这不好吧,二妹妹她不会水,来人……”沈云冉咬着唇,一副担忧纠结的神色,“若是……” “冉冉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身旁其他人附和着道,“你这妹妹总装成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谁知道私下里个嚣张跋扈的?还敢欺负冉冉……” “这里毕竟是宫里,若是出了人命……” “罢了罢了,等一等让人捞她上来。”陈千雅再次开口,“先让她吃些苦头再说。” “噗通……”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只瞧见原是在水里的沈云舒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放肆,何人如此……”陈千雅正欲发作,心中暗暗思虑: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自把那贱人捞上来!这样嚣张跋扈又表里不一的人就该让她在水里淹死! 想到这,她看着那道抱着沈云舒的高大身姿,伸手指着那人怒气冲冲地开口道,“谁准你……” 陈千雅刚开口, 触及男人笑吟吟的眸子,瞬间噤了声。 她双颊泛起红晕,原是嚣张跋扈的声音瞬间变得娇滴滴的,“户部尚书嫡女陈千雅见过世子爷——” 整个大楚,能让人尊称一声世子爷的也只有谢慕言了。 倒不是他谢慕言有什么丰功伟绩,只因为他父亲谢景昱手握兵权,在许多年前曾替先帝拼死征战打江山。 若是将谢景昱比作在傲立于风雪中,不惧严寒的松柏,那谢慕言便是棵被荫蔽保护,细心照料却还是长歪了的歪脖子树。 谢慕言随了父母,身材高挑,模样标致。只是他不喜舞文弄墨,也不爱舞刀弄枪,整日里除了斗鸡遛鸟便是四处看热闹。 谢景昱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被娇惯成了这副模样! 于是乎,他先是好言相劝,也曾试图自己教他些刀枪斧钺,亦或是棍棒剑术。可谢慕言每每练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弃了剑,丢了枪,耸耸肩说自己已经会了,用不着练了。 这时,谢景昱便抄起一把剑 对着谢慕言杀了过去。不消三个回合,谢慕言便被打的弃了剑四处逃窜…… 气的谢景昱连连骂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后来,京中大变,先帝的兄长试图谋反,被镇压下去后,满门抄斩。 此事过后,谢景昱也放弃了好好教育谢慕言的想法,只让他好自为之…… 他觉得,只要谢慕言不去谋反谋逆,自己应是能保得住他的。 “哦。”世子爷谢慕言闻言挑了挑眉,像是带着一丝玩味似的,在面前女人含羞带怯的目光中,勾了勾唇角道,“不认识。” “你!”陈千雅见状瞬间羞红了脸,却不敢发作,红着脸看着男人,娇嗔道:“世子爷可真会说笑。” 谢慕言抱着刚在水中苦苦挣扎的沈云舒上岸,闻言,他唇边笑意更甚。他目不斜视的抬眸扫视着人群,确认了目标,正准备把人放下,却倏地听到一声尖嗓子叫喊声—— 第3章 红木匣子 沈云舒被捞上来后便昏迷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她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闺阁内。 “茉莉……”沈云舒挣扎着起身,失重感袭来,她一个猛子直接栽倒在地上。 无人应声。 沈云舒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无力,双目晕眩,整个大脑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在地上躺了约莫一刻钟,缓缓伸手用力抓着床榻边,慢慢借力起身,却又栽倒在榻上。 “茉莉……茉莉……”她嗓音嘶哑,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可却始终没有人应答。 沈云舒双目通红,死死盯着破旧被子上的祥云纹。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像是累了,缓缓阖上了双眼。这一闭上双眼,就再也没醒来过。 沈云舒看到这,只觉得心头一窒。 她暗暗在心中立誓:沈云舒,往日你所受的那些苦难,我定会替你一笔一笔讨回来! “小姐……”茉莉红着眼端着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粥走了进来,“小姐,他们欺人太甚!” “嗯?”沈云舒蹙眉看着她端着的碗,脑海中闪过一些属于原主零零散散的片段,心下了然。 “拿过来吧,有总比没有好。”沈云舒淡淡开口,目光微冷的看向门口的人影,“怎么回事?” “小姐……”茉莉看着小姐的表情,觉得有些陌生,明明是一个人,怎么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老爷说您在皇宫里落水出丑惹人笑话,让大夫人派人看着您,不准您出去。”茉莉忿忿不平的说着,“小姐刚退了热,奴婢刚去了厨房,想着替您多拿些吃食。” “那老嬷嬷说,这个点了,厨房里什么吃食都没有了。” “奴婢当了支素银簪子,换了二两银子。抓了治伤寒的药,只剩下几个铜板。” “奴婢没办法了,只得把那几个铜板塞给了老嬷嬷。老嬷嬷收了铜板,却说:二小姐大病初愈,应当吃些清淡的。然后顺手拿了一碗稀粥打发了奴婢……” 说到这,茉莉眼眶泛红,“可奴婢亲眼所见她熬了一锅浓稠的粥……” 听到这,沈云舒微冷的眸光泛着寒意,正欲开口,便又听见茉莉开口道,“小姐,您快喝了吧!有总比没有好。” “哎!”沈云舒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神色纠结的看着茉莉。半晌,她才缓缓接过那碗稀粥一饮而尽。 …… 入夜,星光灿烂。沈云舒翻来覆去的躺在榻上,毫无困意。 她索性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循着记忆从破破烂烂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布满灰尘,平平无奇的红木匣子。 她拿出红木匣子,放在桌上,自己托着腮坐在桌边,静静的发呆。 不一会儿,她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黄铜制的钥匙,朝着红木匣子的锁眼上试。 哎哟,行得通。 她暗自在心中窃喜。 “啪嗒!”一声,红木匣子开了。 沈云舒不知怎么想的,抬头环顾了四周。见四下无人,她才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红木匣子。 第4章 沈探花与医女 嗯?沈云舒很疑惑。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里面只有一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 难道是放在了香囊里? 她抿着唇,神色凝重的打开香囊。意料之外的,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张和一块雕刻成鱼形的玉佩。 沈云舒看着这两样东西,心中的疑惑与不解在此刻到达了巅峰。 这纸都泛黄了,上面一片空白。鱼形玉佩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看了半晌,依旧是一头雾水。 这是沈云舒的娘亲留给她的,还说什么待到山穷水尽时,再打开。 又看了一会,沈云舒实在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便又把东西收了回去,躺回榻上,继续思索着日后该如何是好? 丞相与其夫人秦氏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结为夫妻后,次年诞下一女。可好景不长,丞相那时还不是丞相,只是个小小的探花郎。 沈探花那会年轻气盛,刚正不阿。中了探花后一时风光无限,朝中不少人想要拉拢他,但他不知为何,全都将其拒之于门外。 有些被拒之门外的官员大臣怀恨在心,几人联合上书弹劾他。皇帝束手无策,将其派到一处不算太远的县城去当县令。 那年县城闹瘟疫,他便让妻女留在了京中。一连几个月,瘟疫爆发逐渐严重。就在沈探花束手无策之时,县城里来了一个医女。 据说正是那医女在那待了一段时日,抑制了瘟疫的蔓延,在次月便完全控制住了瘟疫。 再后来,京中与各地开始爆发瘟疫。沈探花见状连忙上书,将那医女抑制控制瘟疫的法子告知皇帝。 待瘟疫再次平息已是五个月之后,皇帝念其有功,将其又调回京城。彼时医女已有四个月的身孕,是沈探花的。沈探花斟酌再三,最终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回京的路。 沈探花回京后像是突然开了窍,八面玲珑,地位也从一个小小的县令直直往上升。只待临门一脚便坐上丞相之位时,一个女婴被丢在沈府门前…… 再后来,那个弃婴便被沈探花给收留了,沈府也多了个二小姐。 因为这事,沈探花被人参了一本。但他依旧如愿以偿的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沈云舒知晓,自己从来不被沈探花所喜。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她也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各个版本拼凑到一块,马马虎虎知道这些。 戌日—— “这几副——还有那边那副——都拿着——”沈云舒神情淡淡的指挥着茉莉,茉莉则是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家小姐绣好了的绣品。 “茉莉,你偷偷藏好些,偷偷带到绣楼或者集市上卖掉,换些银子回来。”沈云舒看着茉莉正在整理的动作,开口吩咐道,“若是银子够多,你便去把昨日当掉的簪子赎回来吧。” 茉莉闻言,眼眶又是通红,“小姐……” “去吧。”沈云舒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茉莉自小与她的娘亲相依为命,后来她的娘亲病逝,她甘愿为奴为婢,只为换些银两替自己的娘亲买一副薄皮棺材。 而那支素银簪子则是她娘亲,最后弥留之际给她的。 第5章 父亲让你去书房 原主内向腼腆不爱出门,整日闷在房中刺绣。 十几年如一日的刺绣,她的绣艺便是绣的再差,那也是上乘的,不比外面顶好的绣娘绣的差。 几块绣着鸳鸯的红色绣布卖了五两银子,茉莉赎回了素银簪子,还余下二两银子和一些铜板。 沈云舒虽是名义上的二小姐,但除了一些过时的衣物首饰外,并无其他的银钱。因此一旦有什么头疼脑热,亦或者需要用到钱财的地方,便格外发愁。 秦氏当家,明面上对她是什么都给,但实际上都是拿些过了季过了时的衣物东西来打发她。毕竟她这个二小姐在她看来,可有可无,来历不明,沈府让她住了这么多年,都是格外开恩的了。 这些衣物于沈云舒而言,便如鸡肋。自己用不上,又不能拿出去变卖换些银钱。若是拿出去变卖,恐会遭人口舌。 所以就算那些东西放在屋子里面放烂掉,沈云舒也不敢拿出去变卖。 眼见绣布有门路,沈云舒心中大喜过望。虽然她不会绣,但原主会啊!寻着记忆里的步骤,加之原本的沈云舒十几年如一日的绣,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因此她很快便上了手。 茉莉一早拿着卖绣布的银钱去给沈云舒抓药,这时还没回来。 眼见晌午,沈云舒还在房中埋头苦干,房门却被敲响,不等她开口,门外的不速之客便推门而入。 “沈云舒——”来人气势汹汹的大喊,“还不快出来!” 沈云舒闻言蹙了蹙眉,缓缓放下手中的绣花针,隔着屏风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是三小姐沈云芸和她的丫鬟冬冬。 沈云芸也是庶出,为邱姨娘所出。 沈云芸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她仗着原主没人撑腰,没少欺负原主。原主内向懦弱,不敢反抗。 “哪里的狗跑来乱叫?”沈云舒冷着眸子,缓缓踱步从屏风里出去。 “放肆,沈云舒!”冬冬闻言柳眉倒竖,双目瞪得挺大。 只可惜沈云舒看都没看一眼。走到整个房中,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面带嘲讽的看着沈云芸。 “放肆!本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沈云舒突然侧眸,眼中噙满了寒冷,周身威压瞬间倾囊而出,“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谁给你的胆子和权利直呼本小姐的名讳?” 冬冬吓得瞬间噤声,原本想要说的话此刻都凝结在了喉间,不敢吱声了。 沈云芸也被惊到了,半晌回过神来,一张原本只算得上清秀的小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我给的!” 沈云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倏地嘴角勾出一抹带着嘲讽的笑,没说话。 沈云芸看着她这张脸,这副表情就觉得厌烦,明明是个没人要的,被人丢下的,怎的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还赖在沈府不走,平白让她这个二小姐变成三小姐! 她越想越气,正欲开口,便被沈云舒给打断了: “三妹妹若无旁事,便可以回去了。”她语气平平淡淡,倒显的沈云芸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沈云芸气结,半晌才冷哼了一声开口,“父亲让你去书房。” 说完,又再次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第6章 搬出院子 沈云芸走后,沈云舒闻言眸色暗了暗,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沈父要她去书房见他? 他这么多年对原主都不管不问的,怎么突然要她过去?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在沈云书的记忆,找不到任何关于沈父的东西。只知道他叫沈鸣晏,官拜一品丞相。余下关于他的,只有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 沈云舒起身,大致整理了一下衣裙,踱步便朝着主院的方向走。 沈云舒的院子比较偏僻,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主院。 此刻几近晌午,主院的下人来来往往的也不少。她走过去,还没进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拦她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沈云舒打量着他,瞧见他的衣着与其他的下人衣服不同,心下明了。 沈云舒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沈云舒。只不过他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没有在沈府见到过这个容貌惊人却又清冷的女子。 “沈云舒。”沈云舒神色自若,淡淡开口。 “二小姐?”男人惊讶,面前的人穿着打扮都是中规中矩,但她的容貌气质却是上佳。 “小的是沈一,老爷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沈一笑盈盈的开口,言语行为都标准的让人挑不出错,“您跟小的来。” “有劳。”沈云舒点了点头道,沈一领着他便朝着书房走了。 沈一一边带路一边在心中暗暗思虑,如此气度,这二小姐并非池中之物啊…… 不知路过多少个亭台楼阁,拐了多少个弯,终于到了。 “老爷,二小姐来了。”沈一敲了敲门道。 “进来。”门内响起一道略显威严的声音。 沈云舒一进门,便瞧见一个身着官服略显高大的背影。 “好了,沈一,你先下去吧。”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沈一说了声是,便转身关了门出去了。 “坐吧。”沈鸣晏转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严厉的眸子淡淡扫了沈云舒一眼,伸手指了指书桌一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沈云舒没说话,走到一旁坐下,平淡的看着沈鸣晏。 她在观察他,他也在打量她。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直到四目相对,目光相接。 一个不怒自威,一个平淡如水。 “你是沈云舒?”沈鸣晏拧着眉,有些不可置信的试探着问。 “是我。”沈云舒淡淡开口,也学着他问,“你是沈鸣晏?” “怎么?连声父亲都不会叫吗?”沈鸣晏皱着眉道。 “父亲……”沈云舒平淡开口,像是不熟悉这个词,不自在的继续开口,“父亲让我前来,所谓何事?” 沈云舒的语气算不得友好。 一时间,书房里仿若空气凝结,落针可闻。 “怎么?没事就不能让你过来了?”沈鸣晏的语气也算不得多好。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庶女能见的。”沈云舒面带嘲讽的看着她,言语中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沈鸣晏没接话,沈云舒瞧见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再次抬头,冷厉的眸子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回去收拾收拾,从那个院子里搬出来……” 第7章 另一个红木匣子 直到沈云舒回到了自己的偏僻小院子,她依旧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她缓缓踱步进房间,边走边细细打量着院中的布景和设施。 院中杂草横生,细看其中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路上铺垫的青砖也爬满了青苔,青砖两侧的杂草倒是没有多少。 破旧又荒凉。 沈云舒正欲踏步向前,倏地从一侧跳出来一只癞蛤蟆。 叽叽叽叽声又响起,沈云舒循着声音抬头,猝不及防瞧见房檐上有东西落到了她的发髻上。 哦!是个燕子窝。 四目相对,沈云舒淡漠的眉梢逐渐拧作一团…… 看来是该考虑一下。 一炷香前—— 沈府主院书房。 “父亲这是何意?”沈云舒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极淡,她抬手从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口。 “落月阁已经让人打理了出来,你收拾一下,择日便搬进去。”沈鸣晏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允她拒绝的意味,安之若素道。 沈云舒没接话,沈鸣晏也不急,端坐在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随手撂下喝尽了的茶盏,没说什么,起身扬长而去。 “本相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后……”沈鸣晏还在喋喋不休,后面的话沈云舒就没听到了。 沈云舒想到这,暗暗在心中思虑。 这么多年,他对她都不管不顾,如今这么做,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罢了罢了,先想办法解决温饱再说。 “茉莉,去打水来。”沈云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黄的,白的,黑的…… 这该死的燕子!沈云舒在心里暗暗骂道。 沐浴完毕后,茉莉在给她擦头发。 只擦了个半干,沈云舒挥了挥手,示意她停下。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绣布,让她拿出去卖掉,顺带吃个晌午饭再回来。 “这……”茉莉神色纠结。 “给本小姐也带一份回来。”沈云舒像是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淡淡开口。 这下茉莉没再纠结,点了点头,拿了绣布便出去了。 借着由头打发了茉莉出去,沈云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眸色渐暗。 她起身,拿起那个红木匣子又放下。 房中的陈设不多,她一眼就看了个大概。 顿了顿,她把衣袖往上捋了捋,开始四下翻找。 榻下,枕头底,绣架里,花瓶里……总之能翻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她累了,毫无形象地躺在榻上。心想:“这副躯壳实在是太弱了,才找了多久?就累成这样?” 想着想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定定的看着房梁。 找都找了,那要不再找找? 费了好大力气,她终于能瞧见房梁上了。好嘛,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她泄气了,垂头丧气的下去了,却没曾想,一只脚踩空,直直摔了下去。 “哎呦——”沈云舒忍不住叫喊了一声,好在此处偏僻,无人发觉。 待她缓缓爬起身,又摔回原地,她疑惑不解,回头一看,自己脚的地方摔出了一个窟窿。 从窟窿里拔出脚,沈云舒捏了几下。还好,没伤到骨头。她看着这满屋狼藉,轻轻叹了一口气,猝不及防在窟窿里看到了另一个红木匣子。 第8章 被跟踪 她喜上眉梢,拿起那个红木匣子就和另一个暂时先藏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把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各自放回原处,只是地板上的那个窟窿,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沈云舒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轻手轻脚地阖上房门,自己悄悄拿出了那两个红木匣子打开了。 原先的那个红木匣子,百合香囊里面泛黄的纸张与鱼形玉佩都还在。 她屏住呼吸,却发现上面打不开,像是需要什么东西放进去。 沈云舒顿了顿,拿起一旁的鱼形玉佩便放了进去——果然,大小合适,匣子开了…… —— 茉莉回来了,给她带了份桂花糕。 “小姐,别的吃食奴婢怕引人注目,便没有带……”茉莉目光怯怯的看着沈云舒,解释道。 “无妨,你把这个窟窿补一下。”沈云舒面不改色道,“方才本小姐拿东西,有些沉,掉地上了,然后……” 沈云舒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说话方式,说茉莉与她生活了十几年,沈云舒只怕以她的了解,会看出些什么。 茉莉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银子和桂花糕放到桌上,“小姐,今日的绣布多卖了一两。有一家绣楼今个还问奴婢,这绣娘可否愿意来我们这?月银好商量……” 说完,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沈云舒,像是好奇她会怎么说。 沈云舒摇了摇头,没说去还是不去,只淡淡开口道“这家绣楼最近别去了。” 茉莉点了点头,转身想办法修窟窿去了。只不过,她也不会。 茉莉挖了院子里的土,填到了窟窿里,上面盖了一小块和窟窿差不多大的木板,压实。 第二日沈云舒便看到了好多蚂蚁和土,她让茉莉收拾一下,自己刚走到门前,便闻到一股恶臭。 沈云舒瞬间抬手捂住鼻子,看着屋檐下地上密密麻麻的秽物,她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索性退回房间,翻了窗子出去。 早在昨日见了沈鸣晏之后,看守她的人便都撤了出去。 沈云舒绕到后门,此时天色还早,她给看守后门的护卫塞了几块铜板,那护卫便开了门。 出了沈府,沈云舒悠哉悠哉的随意的转悠了几圈,便朝着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她不知听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她多年杀手的经验告诉她,她被人盯上了。 左弯右绕一大圈,直到她确认安全后,沈云舒又绕回了热闹的集市。虽然此刻天色早,但也算是人满为患。 她逛了好一会儿,手里多了几个热肉包子。直到累了,沈云舒也再次回到了沈府后面。 塞了个热肉包子给看守的护卫,那护卫小哥连连道谢……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一处别院—— “主子!小的险些被发现了……”那暗卫神色惶恐不安,“便先回来了,兄长他还在跟着。” “哦?哦!”那位主子像是刚睡醒,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浓浓倦意,懒懒散散的开口,“你自行去领罚,那边暂且让卯四去盯着。” “近来生意如何?”男人侧躺在榻上,阖上双眸,衣襟微开,露出大片的肌肤,慵懒的不成样子,“那几个可叛徒招了?” “生意一切如常。”暗卫垂头道,“不曾。”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片刻后,他倏地睁开双目,眸子清明无半分倦意—— 第9章 茉莉被打 再三考虑,沈云舒还是点了头。 下人动作很快,沈云舒的东西也不多,只不到半个时辰便搬完了。 落月阁中—— 沈鸣晏看着沈云舒的一堆东西忍不住蹙眉,“怎么搬些破——”像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他话锋一转,对着沈云舒疑惑道,“你就这么点东西?” 沈云舒随意地扫了眼,冷冷淡淡的嗯了声。 “沈一。”沈鸣晏一手背在身后,不以为意地朝着沈云舒道,“她需要什么,你尽快去准备。” 沈云舒侧眸,目光淡淡地看了眼沈一后便收回。 沈鸣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沈一笑眯眯的朝着沈云舒点头躬身,顿了顿,也跟着沈鸣晏出去了。 离落月阁远了些,沈鸣似是晏漫不经心的开口,“沈一啊!你觉得,本相的这个二小姐如何?” “这……小的怎可妄自议论主子?”沈一闻言愣了一瞬,立马垂下头,毕恭毕敬的道。 “呵呵!”沈鸣晏笑了两声,没再深究这个问题,若有所思的,“让人盯好她,若有异常,随时禀报我。” “是,老爷。”沈一垂着头应声。 “她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都尽量办好。” “是。” 待二人离去后,沈云舒淡淡扫了眼房内的一群等着她吩咐的下人,冷冷开口,“都下去吧。” “是。”众人异口同声道。 茉莉也点了点头,出去了。 沈云舒看着人都出去了,从绣架绣品里掏出两个红木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她换了,换成了几块绣的还不错的绣品。 至于里面的东西嘛…… 沈云舒刚再次藏好,门外便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李嬷嬷,小姐刚歇下了。”茉莉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要不您待会再过来?” 啪地一声响起—— 茉莉惊呼,“你!” “你个小贱蹄子敢拦我?若不是夫人让我过来,你当我愿意来?呸!”那声音嚣张跋扈极了,边说还边啐了一口。 “我去你的……”李嬷嬷还欲破口大骂,倏地,房门开了。 门内走出一个清冷绝艳的少女。 她皮肤白皙细腻,淡扫蛾眉,一双柳叶眼眸光平静的看着他们,泛着几分冷意,绛唇不点而红,三千青丝仅用一根雕着兰花的木簪子挽住。 不施粉黛,却美得让人无法忘却。 少女穿着略显破旧的月白色衣裙,衣裙破旧却难掩其绝色,气质出尘。 李嬷嬷正好奇着来人是谁? 忽然那少女便开了口,只是嗓音淡淡,带着几分冷意,“谁动的手?” “小姐……”茉莉捂着红肿的脸哽咽着,闻言更是眼眶红红的看着沈云舒。 小姐?她?! 李嬷嬷震惊,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恭恭敬敬的躬身,“奴婢参见二小姐……” “谁动的手?”沈云舒没理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茉莉抽噎地伸手指着李嬷嬷,“是,李嬷嬷……” 说完还飞快的瞄了眼李嬷嬷的神色。 李嬷嬷笑盈盈的脸色瞬间僵了僵,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奴婢只是替您调教调教丫鬟,免得她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您……” “是吗?”沈云舒一字一顿的,还没说完,李嬷嬷就连忙接口道,“是……是的。” 哼,我可是夫人的人,她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也敢动我?她敢吗? 想到这,她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第10章 杀鸡儆猴 “本小姐让你起来了吗?”沈云舒寒声道。 “这……”李嬷嬷正欲开口,忽的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她脸上吃痛,惊呼一声,“哎呦……” “望小姐恕罪……李嬷嬷她不是有心的……您别……”一旁随她一起来的小丫鬟适时的出声劝阻。 沈云舒侧眸冷冷的瞧她,随口道,“什么时候一个下人也能左右主子的想法了?” “还是想让本小姐告诉沈——”沈云舒眸子暗了暗,顿了一下,重新开口道,“还是说,你们想让本小姐去告诉爹爹,这府里的下人才是主子?” “奴……奴婢不敢。”那小丫鬟顿时六神无主,小脸苍白。她只是想替李嬷嬷说好话,以为这位小姐是个不受宠的,好拿捏,谁曾想…… “掌嘴二十。”沈云舒扬了扬下巴,“李嬷嬷是吧?本小姐给你一个补过的机会,动手吧。” “是。”李嬷嬷笑的僵硬,下手却不敢放轻,只得在心里暗骂沈云舒。 …… “……一十八,一十九,二十。” 李嬷嬷打完停了下来,面上挂着讨好的笑,“二小姐,您看——” 她此刻全然没了那副嚣张跋扈,自然也清楚,这二小姐不是她能够拿捏的。 沈云舒指尖轻敲了几下桌面,漫不经心的,“李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禀二小姐,是夫人让奴婢带着调教好的丫鬟前来,让您挑几个好贴身侍奉着。”李嬷嬷诚惶诚恐道。 沈云舒没说话,一时间,整个落月阁陷入无端的寂静。 李嬷嬷觉得这落月阁有些闷热,她躬身伸手擦了擦汗,心中忐忑不安,“二小姐,您看……” “那两个穿白衣服留下。”沈云舒随手一指,那两个丫鬟还算老实。 李嬷嬷松了口气,连忙道,“那就不多打扰二小姐了……” 沈云舒挥了挥手,李嬷嬷与其他小丫鬟见状行了礼就匆忙走了。 一时安静无话,沈云舒不开口,其他三人也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指尖无意敲了敲桌子,随口道,“名字?” “奴婢红花。” “奴婢紫棠。” “呵!”沈云舒轻笑一声,随意敲打了几句后便让茉莉带人下去了。 定远侯府—— “侯爷,状况如何?”女人衣着华服,因着容貌惊人,即便是鬓发间珠翠满头点缀,倒也不显得难看。 谢侯爷谢景昱摇了摇头,面色难看,“是他们做好了的局。” “这……”谢侯爷夫人崔氏闻言,眼眶泛红,几近落泪,“慕言不会答应的……” 没等谢景昱开口,崔棋哭哭啼啼道: “他到底要如何?” “阿昱你替他征战多年。最后天下太平了,他倒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虎符交了出去,只做了个没什么实权的侯爷,他还设计我儿……” “夫人……哎……”谢景昱开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得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我还是商讨一下如何让慕言……” “阿昱,你!”崔棋气结,双目通红的看着他。 谢景昱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安慰道,“夫人莫气,如此也并非全然是坏处。慕言日后大可远离朝堂纷争,做一辈子的闲散侯爷。” 第11章 塑料姐妹来挑衅 “夫人以为如何?”谢景昱边说边拉着崔棋坐下。 崔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沈府—— 一切皆在沈云舒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秦氏这几日送了些金银财宝与绫罗绸缎,除了那日送来的两个丫鬟,隔了两日又让人带了几个老嬷嬷与粗使丫鬟。 说是二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免得在外让人轻看了丞相府。 尽管还不清楚沈鸣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云舒也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两日后,这天,落月阁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沈云舒!沈云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云芸的叫喊声在门外响起,“呸!你个奴婢也配拦本小姐?还不快……” “哎!云芸,别着急,先让这丫鬟进去禀报一声。”沈云冉柔柔弱弱的嗓音响起,“你我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沈云芸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待茉莉请二人进去后,沈云冉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落月阁的布景与陈设,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死死攥住,握紧…… 落月阁正如其名,一进门的萧墙上便可瞧见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中。圆月左侧用墨笔描了随风飘扬,影影绰绰的柳树。月隐于柳树后,与婆娑的树影齐齐倒映在水面上。 右侧题字: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洋洋洒洒大字,飘逸俊秀。 沈云冉认出了字迹,呼吸一窒,继而心中燃起重重怒火。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强压下心中嫉妒的怒火,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踱步向前。 走过萧墙,进了门,瞧见阁内的陈设与布局,面色瞬间僵硬,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又缓和了几分。 “来人!看茶。”沈云舒靠坐在主位上,姿态慵懒又随意,纤纤玉指勾着耳边的一缕鬓发,她眸光清冷平静,没什么情绪,淡淡一扫二人后收回。不动声色的将二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明人不说暗话,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沈云芸刚坐下,瞬间又跳起来,恼怒道,“你当我愿意来?还不是……” “云芸!”沈云冉一个眼刀看过去,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云芸,怎么能这么说呢?”沈云冉笑意盈盈的打着圆场,边说边瞧向沈云舒,“我们三人毕竟是姐妹啊!你说是不是?” 沈云芸闻言冷哼一声,沈云舒指尖勾着发尾把玩,头也不抬的,仿佛她沈云冉不过只是个跳梁小丑。 沈云冉落在椅背上的手渐渐收紧,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云舒,今日我与云芸,只为两件事前来……” “一是来瞧瞧你住的习惯否?”沈云冉说到这,倏地捂嘴笑道,“毕竟云舒之前住的……嗯……实在是……” “啊!不好意思啊云舒!我直言直语惯了,你不会介意的吧?”沈云冉勾着唇笑意真了几分。 她没想到,沈云舒竟是丝毫面子都不给她。 “说完了?”沈云舒不耐烦的开口,“门在那,自己滚。” 第12章 暗算 “我和大姐姐好心来瞧你,你竟敢……”沈云芸再次暴起,勃然大怒道,“你真是不识好歹!果真是个……” “云芸……”沈云冉再次好声好气的劝道,“云舒她只是开玩笑,别当真……” 说完,她再次侧眸看向沈云舒,瞧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二来是父亲让我二人前来送请柬……” “太子殿下半月后在东宫过生辰,邀了不少京中的官家公子贵女……”沈云冉边说边死死看着沈云舒,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父亲担心你会不适,让我二人届时多多照看着你……” 只怕照看是假,监视是真。 沈云舒没说话,勾着发丝把玩的指尖顿了顿,却依旧没抬头,心中暗道:这才几日就坐不住了? 沈云冉说完,顿了顿,眸中似是带着期盼地望向沈云舒,等着沈云舒接茬。沈云舒却不语,只静静等着她下文。 二人一时间无话,沈云芸倒先坐不住了,起身便欲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回去了……”沈云冉缓缓起身向外走,却不知为何她的发髻却突然松开了,青丝如瀑落下。 沈云冉似是没想到,面上惊慌道,“云舒,长姐我可否借用一下你的梳妆台……” 不等她回答,沈云冉便自顾自的道,“那长姐便先谢过你了……” 说完,自己踱步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动作熟练的仿佛像是自己的房间一样。 “小姐,这……”茉莉神色纠结的看向沈云舒,沈云舒朝着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淡淡起身也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走过去。 沈云冉手忙脚乱的梳着发,抬眸瞧上铜镜,身后倏地出现惊艳又清冷的面庞,一时间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再次笑吟吟的开口道,“我可能要慢些……云舒怎么了……” 沈云舒没说话,只是目光冷冷淡淡,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铜镜里的沈云冉。 沈云冉抿唇,心中惊的漏了一拍,继而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勉强维持着那副柔柔弱弱的笑意,忐忑不安的询问,“云……云舒?怎么了吗?” 沈云舒没回答她,依旧是那副不带丝毫情绪的目光看着铜镜里的人。沈云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沈云舒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手上速度加快。然后快速起身,心神不宁的朝着沈云舒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匆匆离去。 “嗤……”沈云舒转身,看着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面色倨傲又不屑。 待脚步声离远,沈云舒吩咐茉莉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姐。”茉莉恭恭敬敬的道。 沈云舒神色淡漠,缓缓坐在梳妆镜前沉思。 半炷香后,她忽的起身,翻找整个房间。 半炷香后,沈云舒在自己的床榻下面的死角里,摸出来三个看起来破旧破旧的人偶娃娃。 三个娃娃做的精致,只是它们的身体上分别扎着几根银针。 沈云舒盯着娃娃,倏地勾唇笑了,只是那笑意浅浅,不达眼底…… 第13章 反击 就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 她唇角半勾,眸光泛着冷意。 当晚,沈云舒趁着夜色,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便潜进了沈云冉的房间。 “娘,你说这法子行得通吗?”沈云冉压低了声音,忐忑不安的开口,“不会被那贱人发现吧?” “发现了又能如何?”另一道微微低哑磁性的女声响起,沈云舒藏在外室,躲在幕帘后,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反正有邱琳琳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女儿,若是被发现,便直接推到她身上。” 沈云冉点了点头。 “好好准备着,待太子生辰之时……”那妇人眸光流转,看向沈云冉,“冉儿定要将太子妃之位收入囊中。” 沈云舒听了个大概,那妇人应当便是当家主母秦氏了。 秦氏走后,沈云冉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沈云舒躲在暗处,浓重夜色里,她细细的听着沈云冉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倏地响起一阵布谷鸟的叫声。 沈云舒等的昏昏欲睡,榻上的人却翻身坐起,从柜里掏出一件黑色长袍披在身上,急匆匆的奔着偏门而去。 见状,沈云舒缓缓从暗处出来,大致看了一下位置,选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了的地方。 待藏好那些个东西,沈云舒左右环顾,直接一个侧身翻出了窗子,落在一旁的草地上。 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却不料听到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裕王殿下……”女声娇媚,听起来夹带着几分缠绵与思切。 沈云舒闻言挑眉,眸光流转,轻手轻脚的绕过去,只瞧见镂空的拱形圆窗,两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窗内的是沈云冉,窗外的人则不知道是何人。不过听见沈云冉唤他裕王殿下,想必便是那人无疑了…… 她没兴趣听别人墙角,转身离去,却倏地火光四起,远处有人高喊,“走水了!” “快来!大小姐的院子走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小姐还在里面!” 沈云舒见状,连忙拔腿就跑,朝着自己的院子飞奔。 她换下夜行衣,只着里衣躺在榻上。 一炷香后,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逐渐变小,继而沈鸣晏的声音响起: “云冉呢?” “找到了吗?” “你们快……” “爹爹!”沈云冉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在这。” 不等沈鸣晏开口,沈云冉继续说道,“女儿方才觉得有些饿了,便去了小厨房瞧瞧……” “没事就好。”沈鸣晏仿佛是松了口气,吩咐下人收拾,让人瞧瞧起火的原因。 沈云舒双目微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穿衣下楼。 沈鸣晏,沈云冉,沈云芸,秦氏,邱姨娘,不错,来的还挺齐…… 下人进去整理东西,连带着沈一也进去了。只是不多会儿,沈一便再次出来了,他表情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沈一神情纠结,仿佛在考虑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沈鸣晏有些倦了,语气也添了几分不耐烦。 “下人在大小姐的房内发现了一点东西……”沈一边说边瞟了眼沈云冉,见对方面色焦急,沈一心中暗暗思虑,到底说不说? 第14章 闹剧 沈云冉见沈一这么吞吞吐吐的,心中顿时慌了,难道是自己与裕王殿下往来的书信被看到了?怎么办?若是被爹爹和娘亲知道了…… 沈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向前走了几步,覆在沈鸣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沈云舒瞧见,沈鸣晏原本困倦的面色瞬间精神了,他胸前起伏不定,像是气急了,不可置信般的看向了沈云冉。 “此话当真?”沈鸣晏深深的呼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沈一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小的怎敢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 “孽女!”沈鸣晏闻言气的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其他人还在一旁。 沈云冉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才察觉到不对,若只是书信往来,爹爹怎可能如此勃然大怒? “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秦氏虽然不解,但依旧强装着温婉的笑意出来打圆场,“您这么说,云冉该多伤心啊……” 邱姨娘与沈云芸本来都打算离开了,但一瞧这架势,又留在了原地。 邱姨娘踱步上前,站在沈鸣晏一侧,伸手去轻抚他的胸口,柔若无骨的道,“老爷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沈鸣晏闻言,原本怒气冲冲的面庞瞬间舒缓了几分,伸手去握住邱姨娘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秦氏在一旁正满头雾水,见二人如此郎情妾意,瞬间心中燃起怒火,面孔狰狞地道,“老爷,若无旁事,妾身便先带着云冉回去了。” “慢着。”沈鸣晏闻言原本降下去的怒火又被重新点燃,“沈一,去让下人先下去。” 沈一闻言点头说是。 待一众丫鬟奴才都走了,沈鸣晏才再次开口道,“走吧,进去瞧瞧。” “爹爹,这里面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进去做甚?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沈云冉倏地开口,心不在焉的劝道,“您明日还得上早朝呢。” 她边说边想:若是被他们看到那些往来的书信…… 沈鸣晏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她是在心虚,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会这么阻拦他们进去? “让开。”沈鸣晏冷厉道。 “爹爹!”沈云冉神色焦急。 “听不到本相的话?”沈鸣晏侧眸去看一旁满腔怒火的秦氏,似乎是在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云冉。”秦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怀疑道,“你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沈云冉无奈,只得缓缓走过去。 沈鸣晏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向里面走去。 见状,邱姨娘和沈云芸连忙跟上。 沈云舒伫立在一旁,唇角半勾,漫不经心的敛眸,神色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轻飘飘的扫视了一眼沈云冉母女,也不紧不慢的跟上。 秦氏把沈云冉拉到一边,低声询问,可沈云冉只是摇头,其余的闭口不谈。 她无可奈何,只得拉着沈云冉跟上。 刚踏上二楼,便听到了邱姨娘那略显夸张又娇滴滴的声音,“呀!老爷,她怎么能这么做?” “若是只有妾身那便算了,老爷您是他的爹爹,她怎可……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云芸与她情同姐妹,她……” 说到这,邱姨娘像是难过抽噎,一双剪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泛着泪花。 “便是云舒与她不和,她也不能做出如此之事啊……” 说着说着,她便一下扑到了沈鸣晏怀里呜咽着。 第15章 找到几只巫蛊娃娃 “嗯?”谢慕言一手撑着脑袋,懒懒散散地侧卧在软榻上,见来人挑了挑眉,面带疑惑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本该在别处盯梢的暗卫,“事情办的如何?” “按您的吩咐,一切顺利。”暗卫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道,“属下回来时,听到沈府那边火光冲天,走近一瞧,原是那沈大小姐的院子走水了。不仅如此,属下在那附近发现了裕王的马。” “哦?裕王?”谢慕言说这话时尾音上扬,言语中难掩好奇与惊讶,“可有瞧见他在那附近做什么?” 暗卫摇了摇头,“没看见。” “若无旁事禀告,便下去吧。”谢慕言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那沈府火灭了之后,并没有人伤亡。”那暗卫一字一顿,说的极其清楚,“相爷让人瞧瞧怎么起的火,谁知下人却在沈家大小姐的卧房里找到了几只巫蛊娃娃。” 榻上之人没什么情绪,淡淡哦了声,嗓音淡然,又夹带着几分倦意,“就这些?” 暗卫垂着头,思索了下又继续开口道,“沈鸣晏的那个二小姐前几日搬进了靠主院近的落月阁,属下等人不好下手……” “不着急动手,尔等先勘察下沈府周围是否有裕王的人?”谢慕言眯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无事便下去吧。” “是。” 裕王萧晟,乃是皇上第三子。其母是当今贵妃曲安安,曲家不算位高,但依旧不容小觑。 在一众皇子里,萧晟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太子争锋的皇子。 只可惜他志不在皇位,一心只读圣贤书。 沈府?裕王?难道他们私底下有往来?可在朝堂上,裕王与沈相从始至终都是不对付?那个所谓的二小姐搬进落月阁,莫不是沈鸣晏与旁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一转眼便到了太子生辰那日。 沈府的几人,除却邱姨娘外,其余人皆坐上马车,踏上去东宫的路。 沈鸣晏与秦氏共乘一辆马车,沈云冉,沈云舒与沈云芸共乘一辆。 沈云舒一上车便倚靠在一旁,闭目小憩。 沈云芸见状,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坐到一旁,侧眸看向纱帘外的风景。 沈云冉自从那日走水后,几人在她的房内发现了巫蛊娃娃,便一直被关禁闭关到现在,。若不是今日太子生辰,隐隐有风声透露,说太子要在宴上挑选心仪的贵女为太子妃,只怕她此刻还是被关在那间幽暗的暗室里。 她不明白,明明这东西是她亲手放到了沈云舒的房内,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内?出现了也罢,她心中暗自庆幸,好在不是那些往来的书信…… 沈云冉边想着,边不动声色的撇了眼沈云芸和沈云舒。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沈云芸察觉到了目光,转过脸去瞧她,阴阳怪气道,“你还是安静些吧,若是被爹爹知道了……” 说完,她上下打量了眼沈云冉,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云冉面色一僵,苍白无力的试图解释,“我……” 没人理她,沈云冉垂头小声抽泣着…… 第16章 巧遇 马车行驶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东宫。 沈鸣晏一下马车,便被一众文官大臣簇拥着朝里走去。 秦氏随着一群官家夫人走向内室,沈云冉与沈云芸见状,连忙跟着过去了。 沈云舒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离着秦氏他们约莫几步之遥,跟随着她们进了后面的院子后,便独自随便走走停停逛一逛了。 支开茉莉,她随意兜兜转转了几圈,沈云舒大致知道了摸清了这东宫的布局,用她原来专业一点的话来讲,叫作踩点。 她摸透了方向,正准备回去,却倏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沈云舒有些好奇,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瞧见一个不起眼的草丛,于是便猫着身子躲进一旁的草丛里,却冷不丁撞到了一个有些坚硬又温热的东西。她刚开口轻轻“嘶”了一声,猝不及防的便被人捂住了嘴。正在她思索该如何时,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男人嗓音喑哑又低沉,“嘘!我可以松手,你别出声。” 闻言,沈云舒眨了眨眼眼睛,迟疑了几秒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呼——”离得近,沈云舒能听的见对方轻轻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源和若有若无飘来淡淡的龙涎香味。 男人松开了手,沈云舒朝着一旁移了一点,静听里面的动静,正好奇里面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时,一道比起方才更为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嗯——呃啊——”女声响起,沈云舒瞬间觉得脑门划过几条黑线,她一向清冷自持,淡漠又淡定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她耳垂处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你他。妈的声音小点,别被人听到了……”男声随之响起,像是压抑的痛苦,又像是欲仙欲死般的欢愉。 沈云舒咬着唇,缓缓朝着外面踱步准备离开,一个不察被身后的人一拉,再次落入一个充斥着龙涎香味的怀抱,“敢问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 沈云舒不答,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她眸光冷冷,手臂瞬间用力,一个肘击撞击重重地撞向了男人,对方吃痛,松开了手,沈云舒扭头便转身就跑了。 身后的男人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道身影,,直至她消失不见。 正当男人准备也离开时,他掸了掸衣服,试图掸去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垂眸, 瞧见了地上掉落的一个香囊。月白色打底,上面用了白线与银线绣了个惟妙惟肖的百合花。 男人伸手捡起了香囊,将其塞进了自己的衣内。 男人出了草丛,看着那书阁内正在天雷勾地火,沉溺其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野鸳鸯,眸色微深。 他顿了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火折子,打开,然后随手丢到一旁的草里。 火苗舔舐着外面的一切,待外面的火苗吞噬完那些整齐又杂乱的杂草。继而便如同疯了一般,乘着风飘向一旁的建筑。 星星点点的火种,此刻也隐隐有了吞噬掉一切的感觉。 第17章 暗流涌动 大火连绵,火舌几下触摸试探,继而瞬间攀上书阁的窗沿。散发着墨香的书,重金修建的书阁,此刻在这场大火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来人啊!快来人啊,走水了!” 几声高声呼喊,将不少人的好奇心都引了过去。 待一众下人急速奔走,极力救火,终于抢下了一小部分,在场不乏有识货之人,一眼便瞧见留下的不过是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太子闻声赶来,已是晚了。 他面色铁青,显然是气的不轻,但又像是尚存一丝理智,招呼着众人回到了宴席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纷纷献礼,太子萧衍点头道谢。 奇珍异宝,古籍墨宝,棋盘书画,大大小小的东西数不胜数。 萧衍似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兴致平平,却依旧笑着道谢。 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待人献礼即将完毕,与太子对了个眼色,小太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便让事先准备好的舞姬献舞。 只是舞姬刚跳了个开头,便有人嚷嚷着不过瘾,说是这些平日里都见过,不新奇。 萧衍闻言挑眉,似是对那人的话感兴趣,饶有兴致的问他,“那依久衡兄之见……” “那自然是美人美曲相伴……”何久衡边说边用他那略带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坐在后面的贵女们。 文臣中不乏有人蹙眉,大多的贵女都将面庞掩在团扇后,不知是羞涩还是厌恶。少部分的仰着头跃跃欲试,心中想着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入了太子的眼,日后岂不是…… “这……不妥吧……”萧衍面上挂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嗤!”一声轻笑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是谢侯爷家的谢斐。 谢斐,字慕言。 谢斐一袭红色烫金劲装,前胸后背处皆绣着展翅翱翔的雄鹰,袖口处则绣着祥云纹,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墨发高高束起,脚踩玄色短靴。他神色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唇角噙着一抹倨傲又轻蔑的笑。在一众着宽袍素色衣衫正襟危坐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少年桀骜不驯,俊逸非凡,只一笑便夺得了在场绝大多数女子的芳心。 “不知——慕言兄有何见解?”萧衍闻声笑眯眯地看向谢慕言,手中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地逐渐收紧,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咳!”谢景昱轻咳了一声,一双算不上温和的眸光直直射向谢慕言,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见解嘛——”谢慕言自然是看到了谢景昱的眼刀,眉宇间的桀骜瞬间敛了几分,讲话却拉长了尾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引得谢景昱又是一个眼刀射过去,他才不情不愿的说了句,“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嘛,今日乃是殿下生辰,我等客随主便即可。” 说完,还状若无意般瞥了眼何久衡。 谢景昱收回眼神,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心中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时,另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皇上驾到——” 众人一惊,一个个的连忙起身要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驾到——” 声音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的两道身影也是一前一后。 “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沈云舒躲在人群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众人行礼。 她行礼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沈云舒装作不经意间抬头,寻着目光出瞧过去,只瞧见那位皇帝陛下此刻正眯着眼睛,冷峻的目光打量着她。 第18章 争奇斗艳1 沈云舒皱着眉,率先收回了目光。 太子起身让位,又连忙让人又添了一张桌子。皇上与皇后并肩坐在主位上,萧衍则起身坐在一侧。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太子生辰,尔等权做家宴,不必拘泥于礼节。”皇上笑的温和又慈爱的,言语中随意。可席间众人心中却比方才更加忐忑,这要是一句话说不好…… “是,臣等遵旨。”众文臣武将异口同声道。 再次酒过三巡,众人轻轻搁下酒盏,临近的几人推杯换盏,低声闲聊。 沈云舒身旁是两个不太熟悉的女子,一个女子举止温柔优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好动,只一会便让婢女过来问她好几次了,“这位姐姐,你那碟子白玉玲珑卷吃吗?若是不吃,妹妹愿意用紫玉糕点和西湖醋鱼来换……” 沈云舒看着少女撇着嘴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我好想吃那个呀”的模样看着她,一时有些于心不忍。便让茉莉端了过去,至于她要拿给她那两道菜就没要了。 少女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白玉玲珑卷到手,侧脸朝着沈云舒甜甜一笑,学着翩翩公子般的拱手作揖,沈云舒神色不变,朝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诸位——”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声音响起,沈云舒抬眼望去,是皇上突然开了口说话。 “今日乃是太子生辰,朕与皇后有意在诸位贵女中,为太子挑选他心仪的女子为太子妃。” 此话一出,众人如同沸水入了油锅,一时四处迸溅。 顺理成章的,一些贵女跃跃欲试的想示好。,却又顾忌着要矜持,又不敢率先出头。 “不知,哪位贵女愿意先开始呢?”皇后坐在主位上,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几个贵女面面相觑,沈云舒另一旁那位温柔娴静又优雅的女子起身走到殿前空位上,盈盈一拜道,“小女夏清婉,愿意做那个抛砖引玉之人。” “夏清婉?”皇后笑着重复了一句,迟疑中又带着几分笃定,“姑娘可是夏太傅家中的孙女?” 夏清婉点了点头,笑意浅浅,“正是。” 夏太傅夏淼乃是二朝太傅,便先皇在世,也要尊称他一声老师。他也是当今皇帝与太子的老师,只不过在前些日子里因身子不爽利,告假回了家,这太傅的位子便一直空了出来。 没再过多寒暄,夏清婉让人取了琴来,她优雅地端坐在琴前,双手覆在琴弦之上。夏清婉抬眸朝着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她倏地笑了,温婉可人。 —— 片刻后,一曲毕。 殿内响起掌声,久久不散。 “小女献丑了。”夏清婉起身,微微拱手行礼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一位——” 沈云舒看的有些百无聊赖,只觉得有些百无聊赖的。 弹琴,作画,刺绣…… 看了好一会儿,无一例外的,各位贵女心照不宣地挑选了这些。 俗套,真俗套。 真在她昏昏欲睡,准备着俯下身子躲在人群后面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女也愿献上一曲——” 是沈云冉。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缓缓踱步到空旷处道。 沈云舒来了兴致,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9章 争奇斗艳2 一人奉上古琴,沈云冉接过,坐在原地开始弹奏起来。 众人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弹琴”的模样。 沈云冉也不恼,抬手先试了个音。 不同于夏清婉弹奏的带着苍凉,悲痛欲绝的曲子,也不同于其他贵女中规中矩的曲子。沈云冉弹奏的曲子铿锵有力,仿若在那开始的一瞬间便将人拉到了战场上。 众人沉溺其中,就连夏清婉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只有沈云舒依旧是神情淡淡的模样。 不——还有一人。 沈云舒抬眸望去,那道红色的身影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情绪很淡,一双墨染般的瞳仁在她望向他时,猛的侧眸看向了她。 二人四目相对,虽离得远,但沈云舒依旧能瞧见他嘴角噙着的笑,他挑逗似的向她挑了挑眉,倒是有几分二世祖,混不吝的模样。 沈云舒瞬间觉得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她眸光深了一瞬,继而做不经意状移开眼。 “啪嗒——”的一声轻响,很轻,但沈云舒依旧听的一清二楚。 她侧眸去看,瞧见那个方才同她交换菜品的少女一手掂着一枝桃枝,闲庭信步地走了上去。 少女朝着众人扬了扬手中的桃枝,那张瞧着讨人喜爱的小脸笑意瞬间收起,转瞬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肃杀之气。 此刻,少女手中的桃枝便是利剑。 她向后迈了一步,接着一个侧翻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手腕上使了巧劲,翻转,桃枝上的花瓣散落,似点点繁星自星空落下,又似蝴蝶纷纷…… 众人再次一怔,继而满堂响起掌声,久久不散。 意料之外的,沈云冉弹奏的古琴曲与那少女的舞剑相辅相成,非但不违和,反倒是在场众人看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 待沈云冉停下弹奏,那少女也在原地站定。 “方月七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少女微微垂着头,腰身却不弯,随意地拱了拱手道。 “不知,令尊是……”皇后那双瞧起来温婉温柔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家父方洵,祖父方志远。”方月七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道。 方志远是前朝的护国大将军,方洵则是现如今的骠骑大将军。 原本边疆动乱,匈奴屡屡犯我大楚。那时方洵年幼,还不曾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定安侯谢景昱功高盖主,先帝不敢让他去镇守边关,能用的上的也就只有护国大将军方志远了,虽然比不上定安侯,但胜在其比定安侯要好掌控的多。 护国大将军刚启程不到三日,定安侯谢景昱便跑去了皇宫。先帝刚下早朝,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是惶恐不安,却又不敢喜形于色。于是放低了姿态,旁敲侧击的询问他来的目的。 谢景昱那会也就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啪地一声,直接把兵符拍到桌上,说要交出兵符。 先帝怕是个陷阱,先是推脱了一番,说什么大楚不能没有他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之类的……谢景昱听的烦了,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先帝眼见谢景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只得收了兵符。 待谢景昱走了之后,他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方志远领命带兵去了边疆,大破匈奴,打的匈奴不敢来犯。 第20章 挖坑 大破匈奴后,方志远方老将军驻守着边关数十年,在第十一年的时候,他准备着班师回朝。 恰逢京中大变,先帝的皇兄端王爷带着他的铁甲卫起兵造反。 端王分外带着一小队人马藏匿进皇宫,趁先帝不备时,直接刀架颈侧,试图效仿前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定安侯谢景昱带着军中之人,如今的骠骑大将军方洵带着几个骁勇善战,铁骨铮铮的方家君和姗姗来迟的禁卫军直直杀上勤政殿。 那年方洵不过将将弱冠之年,年轻气盛,见端王挟持着先帝,搭弓弩箭,一箭射穿了端王臂膀上的甲胃。 端王吃痛,架在先帝颈侧的刀松了松,被谢景昱一剑封喉,后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禁卫军剁成了肉泥。 史官称其为勤政殿兵变。 勤政殿兵变半月后,方志远风尘仆仆地从封地赶到了京城。 先帝设宴招待,顺势封了他的官。 再后来,方志远留在了京城,其子方洵启程,远赴边疆。 “好!好!不愧是方家的子女,如今也有你父亲,祖父的样子了。”皇帝哈哈大笑一声,继而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月……月七呐,方老将军可还安好?” “回禀皇上,托皇上的福,祖父一切安好。”方月七恭恭敬敬拱手的道。 “哦?托朕的福?何以见得?”皇帝眼底闪过一缕几不可察的精光,面上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 “月七常听祖父曰:吾皇勤勉于政,洪福齐天,他爱国如家,爱民如子。所以大楚才能如此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方月七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声音穿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有如此一位贤明的君主,乃是我等为人臣为人子之幸事也——” 话落,方才还算安静的殿内瞬间犹如落针可闻。众人顿了一瞬,继而齐齐开口,“皇上洪福齐天!大楚繁荣昌盛!” “皇上洪福齐天!大楚繁荣昌盛!” “皇上洪福齐天!大楚繁荣昌盛!” …… “哈哈哈哈——”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却兀自笑了起来,“朕哪有如此贤明,将军实在是谬赞了。” 一旁的太子连忙接话,“将军怎会是谬赞?父皇!我等为人臣,为人子的皆是以您为榜样!” 方月七没有说话,拱手行了个礼,继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众大臣终于不发愣了,争先恐后的表忠心。 沈云舒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谄媚,蓦然察觉到有道灼灼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抬眼不冷不淡的看了过去,是个生面孔。 生面孔一袭淡蓝色绣着兰花的缎衣,腰系蓝色宫绦,面如冠玉,模样与上头的皇上有几分相似。 沈云舒随意扫视了一下便收回眼,垂眸暗暗思虑着那人是谁? 正当她还不曾想起来那人是谁,一道慵懒又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萧伯伯可是问可还有贵女不曾上来?慕言记得丞相家中有三位小姐,方才慕言只瞧见沈大小姐与沈三小姐,还不曾见过那位传闻中的二小姐……” 话语掷地有声,听在沈云舒耳中却仿若死神高举着镰刀在向她索命,她不明白,谢斐三十七度的嘴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如坠冰窟的话。 她有些忿忿不平的抬头,面上情绪很淡,瞧见谢慕言一副抱着手臂看好戏的模样,沈云舒淡漠的眼底压住几分不悦。 第21章 化解 什么问哪位贵女不曾上来?朕刚刚说话了?皇帝顿了一下,默默在心里想着,谢家与沈家…… “沈二小姐?”皇帝迟疑一瞬,似是没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直至皇后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嗐,瞧朕这记性,哪位是沈二小姐?今日可……” 沈云舒无法,只得起身缓步走到殿中央,学着方才那些女子的样子盈盈一拜,“臣女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帝神色和蔼,却在瞧见她相貌的一瞬间,眸间划过一道惊艳,嗓音温和,“不知沈二小姐可要古琴还是……” 沈二小姐,沈二小姐,听起来是和蔼可亲,可在场不少人都听出其中的不亲近之意。 也是,她沈云舒不过一介孤女,若不是她侥幸入了丞相府,只怕未必能活的到今时今日。 沈云舒缓缓起了身,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会什么? 跳舞?她的四肢僵硬地像是假的一样。 弹琴?只怕弹棉花都比她弹的好听。好吧,这些她都不会。 自己穿来之前,就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杀\/手。沈云舒想,我会杀\/\/人,会各种各样的一击毙命的手法。难不成我需要现场表演一下,杀几个人助助兴? 杀完我能活着离开东宫吗?不能吧。 沈云舒想到这面色僵了一瞬,只是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沈相突然起身打圆场: “还望皇上恕罪!小女学艺不精,恐扫了陛下兴致!”沈相毕恭毕敬的起身垂首道。 “沈二小姐便是学艺不精也无妨,萧伯伯最是宽宏大量了,定不会治你的罪的。”谢慕言笑的清新俊逸,看向沈云舒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沈云舒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沈相与谢慕言,不语。 “皇上,既然沈二小姐学艺不精,那便让她下去吧。”皇后也在一旁柔声劝道。 “也罢,既然如此,那便下去吧。”皇帝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回到座位上。 沈云舒颔首,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一轮酒过三巡,站定在一旁的冷公公附在皇上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皇上又客气寒暄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了。 皇上走了,皇后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太子萧衍瞧了瞧天色,又瞧着喝的醉醺醺的一些大臣,连忙让人搀扶着他们回府。 “皇上口谕,传沈相,太子,兵部尚书,谢侯爷速去勤政殿!钦此!”冷公公那公鸭嗓一出,不少人的酒意皆是醒了大半。 众人见状,虽是好奇,但不少人选择起身回府。 沈云舒起身伸了个懒腰,见众人走的差不多了,也缓缓朝门外走去。 “沈二小姐,请留步!”温润的嗓音响起,沈云舒往外出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身回眸。 话音刚落,还未走完的一众世家公子与贵女皆是伸长了脖子,齐刷刷地朝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沈云冉原本已是要迈出去的步子,瞬间又收了回来,小脸怒气冲冲的瞧着那边的二人。 来人是方才那位穿着淡蓝色宽袖衣袍的男子 。男子见她停了下了,连忙快步走上前,微微躬身作揖,微微笑道,“在下萧晟,见过沈二小姐。” 此话一出,沈云舒双目微眯,迟疑的看着他…… 第22章 半月村与难民 良州刺史来信: 西南有蛮夷,恰逢大旱,颗粒无收,难民偷渡进入大楚边界。 良州位于大楚边界,虽不富饶,但温饱之下任有富余。 良州边界靠海有一不起眼的小村,名唤半月村。半月村村民于三月前见到难民,那些个难民皮肤黝黑,面貌獐头鼠目,百拙千丑,胜在在数量不多,只有十余人。 见其可怜,半月村村民留了难民在村中住了一段时间。 难民刚住进半月村的前几日,这些难民还是一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模样,村民给予了他们食物与住处,难民对于帮助了他们的村民表示了感恩与感谢。 可前些日子,那些难民丑态毕露,打伤了不少村民,强抢其食物,烧毁其家园,踩踏良田,奸\/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下官得知此事,连忙派人前去强行拿下那些难民,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半月村的村民死伤大半,幼女稚子几近全部死亡。那群丧心病狂的畜牲居然、居然把那些孩童丢在水中、推入火堆,拔了舌头,看幼童痛哭流涕而感到痛快。 是下官办事不利,只拿下了五只畜牲!余下的被他跑了! 还请皇上速速派人前来,下官已然写了信,告知周边的其他二州三郡此事。 此事下官甘愿受罚,但求皇上明察,这等贼人败类是如何进的大楚?边疆…… 言尽于此,点到为止。 落款是良州刺史的名字。 冷公公的话音刚落,皇上淡淡扫视了一圈,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谢景昱,沈鸣晏与萧衍身上,几近平淡地开口道,“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谢景昱没说话,太子垂头似是在冥思苦想,只有沈鸣晏踱步向前走了几步。 皇帝看向他,以为他要开口,却瞧见他摇了摇头,又走了回去…… 落月阁—— “二妹妹!你和裕王是什么关系?” 沈云舒回到沈府,刚刚坐下,板凳还没有捂热,便被这一道带着怒气与质问的声音惊扰,原本就不太美好的心情此刻更加阴郁了几分。 “二妹妹,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与裕王二人孤男寡女的,也都还不曾嫁娶,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万不能让这些见不得人,捕风捉影的小事情毁了你的名节……”沈云冉是孤身前来,刚见到沈云舒那副悠哉悠哉,神色平淡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言论也逐渐口不择言。 “茉莉!去给她请个大夫!银钱从父亲那出。”沈云舒从头到尾若无其事地吹了吹茶盏里飘浮不定的茶叶,小小地抿了一口,言语中带着几丝满足,“嗯!好茶!” 茉莉领了命,连忙出去,却被沈云冉一手拦下。 “你!你才有病!”沈云冉气的胸前起伏不定,却又不敢说什么,毕竟她与裕王的关系不可让旁人知晓。 沈云冉顿了下,继而眼眶微红道,“好妹妹,那裕王同你说了些什么?能否告知与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金发簪—— “一点小心意,那就劳烦二妹妹——” 第23章 好狗不挡道 “没什么关系。”沈云舒掀了掀眼皮,瞧见那支价值不菲的簪子,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倒是大姐姐你,眼睛红成这样……不知晓的说我欺负你,知晓的若是误以为——” 沈云舒意有所指,却点到为止。 沈云冉闻言心中一怔,蓦然想到了什么,她迟疑了几秒,还是将那支簪子放在了桌子上。 好似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着她,沈云冉地快速离开了。 沈云冉走后,沈云舒放下茶盏,轻轻的舒了口气,一手撑着小脸阖眼沉思…… 半个时辰前,东宫—— “在下萧晟,见过沈二小姐。”萧晟拱手道。 沈云舒瞧他一副清风明月,翩翩君子的模样,心中存疑,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屈身行礼,轻轻开口,“见过裕王殿下?” 嗓音像是疑问,却又带着几分笃定。 “嗯。”萧晟抿唇轻笑,他生的还不错。不同于谢慕言的嚣张肆意与桀骜不驯,也不似萧衍那般倨傲,冷酷无情,萧晟则是一副彬彬有礼,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模样。 正人君子朝她笑了笑,嗓音温润,“沈二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云舒似是有些乏了,她半眯着眼睛,闻声只是蹙着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另一道张狂的声音从萧晟身后传来: “好狗不挡道,让开!”是谢慕言。 沈云舒闻声侧眸,见来人是谢慕言,神色淡淡中闪过一丝厌恶,抬脚往一旁站了站,冷眼旁观。 别说挡路了,一旁的空地上,便是十个纨绔并排撒泼打滚也走得开。 萧晟神色不变,反倒是笑盈盈的侧过身子,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谢慕言。 谢慕言被他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也没放过他眸中的一丝阴鸷,笑着插科打诨道,“裕王殿下怎么如此盯着本世子瞧,莫不是——” 他顿了顿,眼中划过一缕狡黠,继而又道,“裕王殿下有龙阳之好?哎呀!只可惜了,本世子不好龙阳,亦不是断袖。殿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他声音没有刻意收敛,话音刚落,零零散散还未走开的人见几人站在一起,一时也停下脚步,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 其中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似是都在说,裕王殿下是断袖? 裕王殿下还爱慕谢小世子? 裕王殿下被拒绝了? 殿内流动的空气瞬间凝结,沈云舒离得近,虽然看不见萧晟的表情,但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瞧见谢慕言那副“老子就胡搅蛮缠怎么滴!有本事你来揍我啊!”样子,张狂又嚣张跋扈。 沈云舒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焦灼,此刻若不是在大殿上,只怕他二人此刻已然开始动手了。 许久,沈云舒才听见萧晟掷地有声又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呵呵!谢世子真会说笑!” 谢慕言倏地垂眸,一手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灰尘,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走了!”便扬长而去。 “世子爷,等等我呀!” “还有我!还有我!” …… 一阵风跑了过去,是同谢慕言走得近的一些纨绔子弟。 半晌,萧晟才整理好表情仪态,再次彬彬有礼的对着沈云舒道,“沈二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24章 教习嬷嬷 “裕王殿下,你我之间并无私交。更何况男女有别……若无别事,”沈云舒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冷冷道,“告辞。” 说完,她便扬长而去,不再瞧身后之人作何反应。 —— “小姐小姐!”沈云舒撑着手昏昏欲睡,闻声瞬间惊醒,双眼泛着寒意。 “小……小姐?怎么了?”茉莉去厨房拿了碟桂花糕,刚进门便看见沈云舒一脸淡漠,双眸浸满了寒意,冷冷的看着她。 “无事。你喊什么?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沈云舒敛了敛眸,嗓音淡淡的带着几分威压。 “奴婢方才去厨房拿桂花糕,无意中听见几个嬷嬷在聊大少爷的事情。”茉莉端着桂花糕轻轻放在桌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眸里满是好奇,“奴婢听了几句,说是大少爷递的家书今日已经到了,此刻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哦。”沈云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挥手打发茉莉去沏壶热茶,自己则拿了块桂花糕轻抿了一小口。 大少爷名唤沈淮,字羡之。为主母秦氏所出,年长沈云冉三岁,与谢慕言同岁,只是比谢慕言先出生了三个月,因此二人常常会被拿出来做比较。 沈淮是个奇才,他三岁识字,六岁时便可出口成章,七岁被翰林院的张老收做关门弟子,在翰林院呆了三年,便与张老出门云游历练,迄今为止,只在十四岁时回过一趟家。 之后便云游至今。人虽不回京,但书信却是从来不少的。每每逢年过节的家书,遇上了什么惊奇或是收益匪浅的时刻也是会写上一封让信鸽送回京城。 沈云舒垂眸,鸦羽般的长睫落下阴影,盖在眼睑上,她舌尖抵着上颚化开桂花糕,甜丝丝的。 “小姐!老爷请了两个教习嬷嬷,说要您从头开始学礼仪,学古琴,学煮茶,学刺绣……”茉莉这次声音收敛了几分,轻轻放下茶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道,“那几个嬷嬷现下已然到了阁外,小姐可要让她们先进来?” 沈云舒放下已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开口,“嗯。” “奴婢木槿,见过二小姐。” “奴婢木棉,见过二小姐。” 沈云舒抬眼凝视着二人,和她意料中的不同,两个嬷嬷年纪并不是很大,瞧起来只有四十多岁。 木棉稍稍瘦些,垂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木槿比起木棉稍稍胖些,她则是微微低了点头。 见状,沈云舒再次拿起那块已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那两个老嬷嬷见沈云舒不曾说话,也不敢抬头,毕竟二人刚来沈府,一时半刻还不曾摸透这位二小姐的脾气。 沈云舒吃的很慢,这个时空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说夜晚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也就只有夫妻之间探讨如何培育下一代了。 从酉时三刻到戌时三刻,整整一个时辰。沈云舒磨磨蹭蹭的连吃带喝的才过了半个时辰,剩下的半个时辰她无事,索性拿着小绣框绣香囊,这一绣便又是半个时辰。 或是因为有事情做,时间过的很快。待她顺手放下小绣框侧着头去看窗外时,才发现外面天色沉沉如徽墨,繁星点点闪耀其中。 “起来吧。”沈云舒起身,踱步走到窗边。她抱着手臂,一边臂膀懒懒的倚靠在窗沿上,平视着窗外的景色。 第25章 背主暗卫 夜色如墨,凉风习习—— 昏暗阴冷潮湿又带着铁锈味的暗室里,分散地点着几支蜡烛,偶尔有人走过,烛火随风摇曳生姿,最后落幕归于寂静。 “人已经到了?”懒散地高坐在座椅上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开口,说完又不耐烦的看了下下面跪在地上,被绑住了双手双脚不得动弹的烦人,“啧,嘴这么硬!还不招?没给他们喂点盐水么?” “已经喂了?”男子半眯着眼睛,眸子里的不耐烦瞬间消失,继而全是玩味与看好戏,“那就说说城西的那家包子铺吧!” “是。”暗卫毕恭毕敬的点头,“据属下调查,城西的包子铺共有十三家,其中有一家名叫陈记包子的包子铺,里面只有有一老板娘和一个五岁半的小姑娘……” 话音未落,那方才一副慷慨赴死的人,瞬间睁开眼睛,满脸惊恐道,“我招!我招!” “他们不招我招!世子爷!属下求您看在属下以往多年替您办事的情面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属下不求您能饶属下一死,只求您能放过那母子俩,事是我做的,与她们母子无关!” 往日,他也是谢斐暗地里的一把刀,因此他也清楚谢斐的手段。 可如今这把刀背了主,联合他人试图弑主,就算他招了,也无法免除一死。 “聒噪!”世子爷谢斐从腰间取了把匕首丢在朱漆案桌上,眉峰微拧,眸光冷冷的射向那个暗卫,“哼!替本世子办事?你倒是敢说!” “太子?裕王?还是……”谢斐顿了顿,眸色幽深,嗓音沉沉的开口,“那位?” 那暗卫闻声一怔,突然间觉得后背发冷,瞳孔瞬间放大。他原本想要开口,可瞧着谢斐那双眸子,仿若被人掐住了喉咙,瞬间噤声,发不出半个音节。 沉闷,有节奏地敲桌面的声音响起,几个背主的暗卫都好奇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窗外月光照了进来,清清冷冷地照在他们的身上。而谢斐此刻却像是隐藏在了暗处,只留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此刻昏暗的环境下,越发显得白皙,引人瞩目。 半晌,那名暗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禀世子,是……” 时间转瞬即逝,一转眼便过了十日。 那两个教习嬷嬷在沈府教了沈云舒十日,越发觉得沈云舒是个可造之材。原本二人觉得,这沈二小姐深居简出,从不露面,是因为她长得奇丑无比,可这和她们听到的传闻完全不同。 沈二小姐的脾气冷是冷了点,可这也比其他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不骄不躁的。 这沈二小姐一瞧,便知道她从未正儿八经地学过这些。可二人教了三日,便惊觉这二小姐学得真快。 达不到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尤其是那手绣艺,只怕是十个京城贵女里挑不出第二个比她绣的好了的。 “两位嬷嬷瞧着不像是寻常的教习嬷嬷啊……”沈云舒端起茶盏,一手微微拿起茶盖浮了浮茶盏中水面上的茶叶,轻轻的抿了淡茶道。 第26章 过往1 “奴婢二人原是宫里的嬷嬷。”木槿小心翼翼地飞快瞥了一眼沈云舒,“因到了年岁,便自己请了命离宫。” 闻言,沈云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晌,她像是考虑了许久,才开口询问,“二位嬷嬷可愿跟着本小姐?” “不必急着回绝我,你二人可以考虑几日,再做打算。” 听到这,木棉不动声色地蹭了蹭木槿的手臂,木槿原本要回绝的话瞬间收了回去,只低低说了声是。 “下去吧。”沈云舒随意地挥了挥手道。 二人下去以后,茉莉也放下了头上的碗,她耸了耸酸痛的肩颈,轻轻道,“小姐,我给您揉揉肩吧。” 沈云舒掀了掀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小姐,这个力度怎么样?”茉莉问。 “可以。”沈云舒舒服的闭上了眼睛,随口道,“你想问什么?说吧。” 这小丫头,那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 “嘿嘿!小姐真聪明,奴婢就知道瞒不过您!”茉莉嬉皮笑脸的,手上力度却拿捏的刚刚好,“小姐,您为什么要这两个嬷嬷跟着您?是人手不够吗?” “奴婢听木棉嬷嬷和木槿嬷嬷说,您是二小姐,那奴婢就是您身边的大丫鬟!大丫鬟也要练一练言行举止,免得给您丢人!可奴婢学了这几日,只觉得有点难……”说到这,茉莉觉得有些难为情,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小姐,您学的这么快!是有什么诀窍吗?” 沈云舒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开口,“这两个嬷嬷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深宫里谋算,陷害,诡计,可不少。她二人能存活至今,见识与见解一定远非你我所能比拟,若这二人跟在本小姐身边……” 茉莉有些懵懵懂懂的,愣神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心中震撼,“小姐……” “你好厉害哦!” 沈云舒轻笑了两声,没说话,倒是茉莉觉得惊奇,这是她这段时间来,头一次见到沈云舒展开笑颜。 女子眯着眼睛,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小姐,那……有没有什么诀窍呀?”茉莉笑嘻嘻的问。 “没有。”沈云舒道,笑意瞬间收了回去,“慢慢练吧。” 哪有什么诀窍?沈云舒在心中暗暗回想着。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后来十五岁时被人领养进了组织。在组织里,她见到了几百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训练了几个月之后,他们统统被丢到了荒岛上。负责训练他们的人说,能在荒岛上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继续留在组织里。 很幸运,她沈云舒活了下来。可迎接她的,是更为残酷的训练和事实。 在荒岛上,沈云舒结识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姐姐。她们一起活了下来,进了同一个训练场,甚至连着二人的宿舍都是同一个。 她们几乎是朝夕相处。 那个姐姐比她早来了半年,对她很照顾。沈云舒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她便去问了她,姐姐闻言忽的便黯然伤神,却还是告诉了她: “我原本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可我母亲因为赌\/钱在外欠了债,她不敢告诉家里人,就偷偷的借了贷……” “父亲是一名教师,收入也够一家人开销的,只是这个前提在于母亲她不赌……” “后来,母亲还不上钱,那帮人找到了家里。父亲试图帮母亲还上钱,可那帮人是放高\/利\/\/贷的,利滚利滚利,根本还不上。” 第27章 过往2 “因为还不上钱,他们打起了我和妹妹的主意。父亲为了保住我和妹妹,被那帮人渣活生生的打\/\/残了双腿。母亲见势头不对,直接跑了,后来——”姐姐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起来。 沈云舒听着听着觉得难受,心疼她,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姐姐的后背,柔声安慰她,“姐姐,别说了……” 姐姐摇了摇头,长长地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和妹妹被带回了那个赌\/\/场,赌\/\/场老大看起来很凶神恶煞。我和妹妹分开了,后来我再也没见到妹妹了……” “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在赌\/场里,他们没有杀我,但我弄丢了妹妹。我拼命的找啊!可我再也没能见到她了——” “她死了!” “我想方设法地逃了出去,回了家。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多年的积蓄替母亲还了一部分的债,没钱给自己治腿了。我四处举报这伙人,举报这些违法行为,举报这条黑色产业,可我证据不足,没能让他们进去,反倒是打草惊蛇了。” “他们再次找到了我家,在我知道我可能没有办法把他们送进去的时候,于是我卖了房子,托人把父亲送回乡下老家。偷偷摸摸把一部分钱打进了姑姑的银行账户,希望她能看在这笔钱的份上,能替我好好照顾父亲。” “没办法!我只能跑!先自保,再想办法报复那群人渣。再后来,我就阴差阳错的进了组织……” “我想,若是我不能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那我就想办法自己报仇!” 姐姐整理了一下情绪,抬眼看向正在安慰自己的少女,倏地笑了。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沈云舒的脸,“云舒,你很像她!” “啊?”沈云舒眨巴着眼睛,微微歪着头,有些疑惑的问,“姐姐,我像谁?” “我妹妹。”姐姐笑着看着沈云舒,看着看着目光就放空了,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发誓,“妹妹,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尽管姐姐不是很强,但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好!姐姐保护我!”沈云舒握住了她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慰道。 又是几番训练,几番历练,次次不同,次次铤而走险,几近丧命。 前后历经三年,那时沈云舒已经十八岁了,快十九岁了。多年的训练与残酷的磨炼使她变得越来越强,她的能力被组织里的头领看中,于是决定重点培养她。 最后一次训练长达半年,这是他们进了组织之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训练了这么久,沈云舒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各位!这将是你们的最后一次历练!”负责培养训练她们的人说道,“这次之后,你们将正式成为ek的一员。” 众人欢呼,她们磨难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但是!”负责人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欢呼声,“人数有限,ek目前只需要三名候选人!” “各位准候选人们,请开始你们的历练吧!” 一众人等闻言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 第28章 过往3 一分钟过去了,眼见她们不动手,负责人面无表情地从腰间取出一把枪,手起刀落随便对着一个人便开枪了。 “既然你们不愿意动手,那我就先开这个头!若是再过了一分钟你们还是不动手,那么……” 房间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继而喧闹了起来,这是一场生死局,不先动手,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昔日好友倒戈相向,往日被制止,不准打杀的死对头在今日也被允许动手了。 沈云舒不明白,为什么ek培养了那么多的人,耗费如此多的财力和物力,却让她们即将在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前,相互猎杀对方。 沈云舒是被重点培养的,各项能力也是ek里数一数二的,她丝毫不慌,抄起腰间和腿间的蝴蝶刀就杀进了人群。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只有冷兵器的战争。 血流了一地,满地倒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沈云舒也杀红了眼,只剩下十个人了。可这时,一旁的几个人对上了眼,相互点了点头。齐齐拿着手里的武器朝着沈云舒的背后和侧面袭去,沈云舒躲开了侧面和前面,却没躲开了后面,正当她感叹自己学艺不精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嗯……嗤……”一声闷哼,沈云舒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往日温柔可人的面庞勃然变色。她缓缓转过头,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挡在她身后,是姐姐!她的心脏处被一把刀贯穿了! 沈云舒瞬间暴怒,怒目切齿。细看,她紧紧握着蝴蝶刀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记不清其他人是怎么死的了…… 她只记得,那天原本要留下三个人的,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了。 “姐姐!姐姐!”沈云舒失魂落魄地丢了蝴蝶刀,从满地的尸\/体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那道身影再也不会安慰她,保护她了,再也不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别怕,有姐姐在! 姐姐永远的离开她了。 她享受过的温情,家的感觉和被关心的感觉,随着姐姐的离开一起离开了。 沈云舒进了ek,成为赫赫有名的杀\/手。她像是疯了,什么东西,不论好坏都拼命地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爬上了杀\/手榜上的第一名。 ek的shu,出道一年,从无败绩。 第二年,沈云舒替她报了仇。沈云舒想方设法收集了一部分证据,将事情捅到了警察那里。 那些个人渣开设赌\/场,出\/千,设套让人往里钻,搞高\/利\/贷,还涉嫌人口\/买\/卖,侵\/犯\/和强\/奸\/\/未成年…… 警方早就盯上了这伙人,只是迟迟没有证据。所以,警方想尽办法让人卧底进去,搜集证据。 终于,卧底的警察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伙人居然和金三角那里的人有联系。 交易当天,那些人\/渣被抓了!缉毒警和警察局盯了他们这么久,终于将这群人一网打尽了! 罪恶终将被绳之以法! 数罪并罚,主谋判了死刑,从犯助纣为虐,多为死缓…… “姐姐,我替你报仇了!” 第29章 沈淮 翌日清晨—— 窗外阵阵响起的声音吵醒了沈云舒,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起身,侧眸便看见茉莉已经穿戴整齐的给她端水洗漱了。 “今天怎么这么吵?眼下几更了?”或许是因为没睡好,沈云舒微微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迷茫与不耐烦。 “小姐,一个时辰前大少爷回来了。老爷说让人好好准备早膳,这不,大家都在准备着呢。因此难免吵闹了些……”茉莉放下了手上的水盆,倒了杯茶递到沈云舒手里,“方才卯时刚打了更,如今已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了。” “哦。”沈云舒接过温热的茶,一饮而尽,原本涣散惺忪的睡眼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脑子也渐渐清明,“罢了,你去拿些吃食过来吧。” 茉莉却摇了摇头,“半刻钟前,沈管家差人来说,待小姐您醒了后,去主院用早膳。” “若是本小姐没醒呢?”沈云舒懒懒散散的靠在床榻边说道。 “那侍从道,老爷吩咐了辰时用早膳,小姐只要在辰时到了主院便好。” 沈云舒点了点头,呵欠连天,放下了喝的干干净净的茶盏,一手拽着锦被又钻了进去,声音闷闷的,“本小姐再睡会,卯时四刻喊我。” “是,小姐!”茉莉毕恭毕敬道,说完她便下去了。 —— 待沈云舒到了主院,人已经都齐了。 沈鸣晏坐在主位上,他的左侧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右侧是秦氏。 男子长相与沈鸣晏有六成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面庞俊逸又硬朗,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男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沈云舒,眼中惊艳的神色一闪而过,和善的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沈云舒也回之,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云舒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想必这就是沈淮了。 “父亲!”沈云舒瞧见沈鸣晏也看向了她,神情不冷不淡的,“秦夫人,邱姨娘。” “嗯。”沈鸣晏与秦氏轻轻嗯了声便没说话了,邱姨娘邱琳琳笑的千娇百媚开口,“云舒来了,快坐下,就等你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看了眼座位,秦氏右侧是邱姨娘。邱姨娘的右侧没有座位。 沈淮的左侧是沈云冉,沈云冉左侧的座位空着,空着的座位左侧则是沈云芸。 沈云舒了然,踱步便朝着沈云冉和沈云芸中间的位置上走了过去。 待沈云舒入座,沈鸣晏笑呵呵的便开口了,他拉着沈淮站起来,对着沈氏三姐妹道,“这是你们的兄长,沈淮……” 听着他有些糟糕的自我介绍,沈云舒抿了抿唇,等着他的下文。 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沈淮也有样学样的笑呵呵挨个问了个遍,“父亲!” 沈鸣晏点了点头,“哎!” “母亲。” 秦氏也点了点头,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一副温婉的当家主母模样,“嗯。” “邱姨娘。” “哎!”邱琳琳比起先前故作淡定的二人,倒显得激动多了。 说完,沈淮就坐下了。 “淮儿,你此番回京是打算长久的待在这里了?”沈鸣晏给沈淮夹了块鸡腿,百般满意的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 “谢谢父亲。”沈淮面上笑意盈盈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摇了摇头说道,“孩儿此番回来待半月,半月后随着先生一齐周游……” 沈鸣晏面上瞬间冷了几分,没睡话。 邱姨娘见状,连忙打圆场,“哎呦老爷!这淮儿难得回家一趟,大家怎么都不动筷子啊?” 沈云舒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邱琳琳和秦氏,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难怪秦氏虽然贵为主母,却没有邱姨娘受宠…… 第30章 沈云舒与方月七 “后日便是你的生辰,届时为父替你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如何?”沈鸣晏道。 “我……孩儿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沈淮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沈鸣晏点了点头,眸光晦涩不明的瞥了眼沈淮,没说话。 早在沈淮递家书时,沈鸣晏便提前吩咐了秦氏,让她早点准备。 “不能办的太大,至少不能办的比太子大,毕竟前些日子太子生辰才刚过。” “也不能办的太小,免得让人轻看了淮儿!” 张老回了京,前日清晨便上了早朝,还被皇帝亲自召见了呢。据说二人当日在御书房待了一个上午,虽然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晌午时,皇帝还留了张老在宫里吃饭呢! 张老回来了,那同张老一起周游的弟子应当也回京了。沈淮的名字,对于与他同龄的人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 生辰宴当天—— 昨日派了请柬,今日来的人几乎是满满当当的。 沈鸣晏官居一品,来的人自然不是官员大臣武将,就是非富即贵家中经商厉害的小官。 尽管大楚重农抑商,但谁人会把送上门来的钱财拒之门外呢? 沈淮跟在沈鸣晏身边,左右逢源。 沈云舒待在落月阁中静静等着晌午吃饭,却被人敲响了门。 门外的方月七内心纠结又疑惑不解,自己为何不去前厅等候开宴,反而跑到落月阁来?难道是因为那日的“赠卷”之恩? 咦!好奇怪!方月七摇了摇头,挥散了脑子里的想法。 “小姐!方老将军家的方小姐来了。”茉莉在门口轻轻敲着门道。 “请她进来吧。”沈云舒又拿了只茶盏放在对面。 见方月七进来了,她起身,二人行了个对礼。 “请——”沈云舒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方月七坐下。方月七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在她对面坐下了。 “茉莉,你先下去吧。”沈云舒淡淡开口道。 见状,方月七也缓了缓,示意她的侍女小花也出去。 “沈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方月七笑眯眯的看着沈云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的弯弯,又漂亮又可爱。 沈云舒点了点头,给她倒了一盏清茶,又指了指桌上的糕点,“请随意。” “嗯嗯!”方月七边点头边拿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瞬间眯起了眼睛,“姐姐,你这的绿豆糕好好吃啊!我怎么觉得这绿豆糕和集市上卖的有所不同?” “是有所不同。”沈云舒看着她双颊鼓鼓,一副小仓鼠的样子,眉宇之间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若是觉得好吃,宴会过后可以来拿些回去。” 方月七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姐姐,你叫我月七就好!” “那月七,你是自己来的?”沈云舒好奇道。 “不是,我和祖父一起来的。”说到这,方月七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大公鸡,垂下了头,“祖父说,我也该嫁人了,要替我寻个好夫家。” 沈云舒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说,沈大公子回京过生辰,沈府必定人满为患。他让我一起来瞧瞧,不然就不让我再吃糕点了!”方月七有些委屈巴巴地忿忿不平道。 沈云舒没说话,伸手把茶水朝她的方向推了推,只道,“那一会,你同我一块过去?” 第31章 不速之客,擅闯闺阁 和沈云舒预想的没什么差别,前厅确实是人满为患,方月七小心翼翼的跟在沈云舒后面,二人座位相邻。 沈云舒百无聊赖的等着宴会开席,偶尔和一旁的方月七聊上几句。 “诶,我的手帕呢?”方月七说着说着,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帕不见了,她急得满头大汗,这若是被外男捡到…… 沈云舒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别急,我陪你一块找。” 方月七感激的点了点头,见状沈云舒也起身回了落月阁,或许是不小心吃东西时放在桌上了呢? 回到落月阁,茉莉在院子里找,沈云舒径直的进了房间里寻找。果不其然,放着吃食与茶盏的桌子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方白色的手帕。 沈云舒在心里地暗暗松了口气,拿起手帕便要回前厅,冷不丁的瞧见榻边的纱幔在轻轻晃动着。 她眸色暗了暗,伸手取下鬓边的一只莲花发簪,轻轻推开了门出去。 “茉莉,把这帕子拿去给方小姐。”沈云舒吩咐道,“我等等就过去。”她边说,边指了指自己微微凌乱的发鬓。 “是,小姐。” 沈云舒走向梳妆台,端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整理着自己的鬓发。她抬眼左右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美貌,实则是在试试自己能否在铜镜的倒影里,瞧见那个不速之客。 果然,月白色的床幔上端有一抹黑色。 “阁下不请自来,又擅闯闺阁……”沈云舒顿了顿,藏在袖中的匕首瞬间滑落到手上,“可并非君子所为。” 床幔动了,一个黑影从上面翻了下来,直直落在她身后。 沈云舒立马站起身,手中的匕首杀向来人。可惜,慢了一步,被那个黑衣人人一手握住了手腕。 她使劲挣扎,双手却被钳制着更紧了。 她面上愠怒,怒道,“放肆!你是何人?” “呵呵……”耳后传来轻笑声,“放肆?吾便是放肆了,你又能拿吾如何?” 沈云舒愣了一下,男子调戏的声音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背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熏香味,有点好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你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发呆走神呢?”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呵气如兰,见面前女子的耳朵和脖颈瞬间染上绯色,他轻轻啧了一声,“小美人……” 沈云舒恼怒,抬脚便踢向男子的膝盖。男子一时不察,被她踢中了膝盖。疼痛袭来,男子松了松握住她的手,被她挣脱了。 “哼,登徒子!该死!”沈云舒冷冷道,活动几下自己的手腕,一个跨步朝黑衣人攻了过去。 登徒子谢某人:“你这美人下手可真重……哎!” 匕首划过他的肩膀,直直捅向他的心脏。谢斐惊了一瞬,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瞬间从腰间拔出一把稍长一些的匕首,挡住她的匕首。 却没曾想到,她只是虚晃一枪,一刀直接扎进他的腰间。 出手快!准!狠! 谢斐不敢大意,见她用的杀招基本都是一招致命,他无法破解,只能连连闪躲。 几次闪躲,却扯到了他腰间的刀伤。 他轻嘶了一声,继而将手中的匕首朝她丢过去。沈云舒无法硬接,只得向一旁闪躲。 第32章 他怎么会缺席? 她闪躲后,正欲再次杀过去,给他一点颜色瞧瞧,那登徒子却又丢出一把暗器。担心暗器上有毒,沈云舒再次躲闪。 等她躲完这些兵暗器,定睛一看,窗户开着,窗外的风灌了进来,那登徒子不见了,只留下隐隐约约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小美人,哥哥下次再陪你玩!” “哼!”沈云舒撂下沾着血的匕首,找出自己不常用的手帕,将那些个暗器与那把稍长一些的匕首包了起来。 她瞧了瞧自己的衣裙,虽然没有受伤,但此刻月白色的莲花衣裙上血迹斑驳,是没法穿了。 沈云舒连忙换上了另一套,收拾好便匆匆朝着前厅赶过去。 还好赶上了,此刻沈鸣晏正在向来访的官员大臣介绍沈淮。 在场的不少人精,一个个趁机溜须拍马屁。 “久仰沈公子大名!” “早就听说丞相家中有个冠绝京城的大公子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是就是,我原以为书中自有颜如玉只是他人杜撰。今日得见沈公子,方知古人诚不欺我啊!” 而一些年纪稍大些的大臣则是问起了嫁娶之事。 “老朽记得,沈家的公子与谢侯爷家的世子是同岁。不知沈公子可有心上人?” 此话一出,原本端着架子的其他老官员也坐不住了,连忙说出自己家的女儿,孙女。 这若是将女儿或者孙女嫁了过去,那不就和丞相府搭上线了?日后家中若有男子走仕途,再有沈丞相相助,那岂不是宛若探囊取物! 方月七在一旁戳了戳沈云舒,凑近了些,相互咬耳朵道,“姐姐你瞧他们,哈哈哈,方才还端着架子呢,此刻便如此……” 话还没说完,方月七就笑不出来,因为她边笑边看着那群人,就突然看到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哦!那是她的祖父!是他那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依然气势不减当年的祖父! 沈云舒看着她宛若调色盘一般变化的面庞,瞬间忍俊不禁的笑了。 待他们寒暄了好一会儿,人群散开,方月七终于吃到了今天宴上的第一盘菜。 “姐姐——”沈云舒神情淡淡的盯着面前的饭菜发呆,心中暗暗猜测那个黑衣人来落月阁的目的,听到声音她没抬头,只道,“你想吃那个自己拿,不必问我。” “姐姐你是不舒服吗?”方月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不吃啊?” 沈云舒摇了摇头,“方才你来之前,我吃了许多的桂花糕和茶,此刻还有些饱。” 那这满桌的珍馐美味—— “那……我拿咯!”方月七笑吟吟的道。 沈云舒点了点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她感觉到有目光在她身上,她抬眸,冷冷的看了过去,“沈云冉?” 沈云舒有些疑惑,沈云冉见沈云舒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紧张了一瞬,继而露出一个百般无害的小白花笑容,和善的朝着沈云舒笑了笑。 沈云舒懒得理她,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群。好巧不巧,就对上了一双炙热的双眼,是萧晟! 嗯? 沈云舒心道,这两人今天怎么回事?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云舒侧眸,瞧见了谢景昱,却没瞧见谢慕言。 照沈云舒听到的关于谢慕言的传闻来说,这种热闹的场合,他怎么会缺席? 第33章 暗害 “月七,你知道谢……”沈云舒话到嘴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拐了个弯道,“你知道谢斐与沈淮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方月七咽下一口鱼肉,“姐姐是关心兄长吗?” 沈云舒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哎!他们的恩怨好像是从小就有了!”方月七眨巴着眼睛,脸颊处泛起绯红,笑嘻嘻的说着,“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纨绔子弟。若是沈公子是书香门第中的佼佼者,那谢小世子便是给自家门楣抹黑的……” “他二人一个若是天,那另一个则是地的,总是免不了要被人拿出来对比。这时间一久,二人之间便结下了梁子。”方月七歪了歪头,指了指对面的谢景昱,“你瞧,谢侯爷家中只有谢侯爷来了,侯爷夫人与小世子都没来。” 话音刚落,谢景昱的目光就朝着二人的方向射了过来。方月七连忙收回了手,面上挂上了一丝歉意,轻轻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蔫吧。沈云舒则是朝着谢景昱颔首示意。 那人为什么要躲在落月阁?他在躲人?他是囚犯?不对啊!近来京中也不曾有犯人越狱的传闻!难道……一个不大可能又很接近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形成,莫非阁中有他要找的东西? 那两个红木匣子! 也不对啊!那红木匣子里的东西她看过,一非价值连城,二也不是什么难见到的珍稀之物…… 宴会一结束,沈云舒便匆匆起身回落月阁,却突然听到有人高声惊呼: “来人!快去请大夫!”说话的人是沈淮 他皱着眉看着倒在一旁的女子。 “去请大夫!长丰你速去请太医!”说话的人是太子,倒地不起的是方月七,方老将军还在这儿呢。他见状也是紧张的,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但面上却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条理有序的安排着一切,“劳烦相爷让人看住进出沈府的前门与后门,别让那凶手逃之夭夭……” 不等他说时,沈鸣晏就意识到了不对,便已让人立刻去看住前后的门。 他看着方月七倒地前的样子,眉心直跳,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他一时半刻又没想起来哪里熟悉了。 沈云舒原本要离去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待在方月七身边一起等着大夫和太医。 “怎么回事?”沈云舒低声询问着小花,小花摇了摇头,“方才小姐说热,我见她面色通红,恐怕是……” 小花顿了顿,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样,悄悄覆在沈云舒耳边道,“饭菜里有东西。” “事发突然,我担心小姐失态,就先出手打昏了她。” 小花比方月七要年长四岁,是方洵在战场上救下的遗孤,给她取名为方桃,自小培养,让她做了方月七的贴身侍女。 很快,大夫先来了。 那大夫那见过这架势,进门便要跪下,被萧衍拦住了,“不必跪了,快瞧瞧她!” “是……是!”那大夫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刚要伸手,却被小花给拦住了。 “太子殿下,能否先屏退众人。”小花话是朝着萧衍说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方志远。 方志远了然,开口道,“鸣晏啊!让人备个房间吧。” 顿了顿,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的看向萧衍,“太子殿下没问题吧?” 萧衍摇了摇头。 第34章 假山惊现尸体 萧衍心道,他怎么会有问题? 连父皇都要敬方老将军三分,更别提他了。这如今萧家的皇位坐的稳当,还不是多亏了方老将军和他的儿子。 落月阁—— “这……”那大夫隔着丝帕替方月七把完脉,神色有些纠结的环顾了下四周站立的人。 “但说无妨。”方志远挥了挥手示意他说。 “媚药。”大夫说完了半句之后,支支吾吾道,“只要……” 他话没说完,但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了。 方志远,谢景昱,沈鸣晏和萧衍,萧晟神色尴尬的面面相觑,见状,谢景昱与萧衍,萧晟三人连忙退了出去。 沈鸣晏也想走,可人到底是在沈府出事的,他走得开,但走不脱啊! 沈云舒握着方月七的另一只手,闻言神色不变,淡淡开口道,“先生可有别的法子?” “还有一法子,只不过嘛……”大夫欲言又止,“要将人放置在满是冷水的浴桶之中,用冷水泡上几个时辰,冰水也好,草民再在水中加入一些可以缓解的药物,只是这样的话,小姐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方志远咬了咬牙,道,“云舒丫头,劳烦你替我照看一下月七。” 沈云舒点了点头,“自然。”顿了顿,她又道,“还望方老将军尽快查出是何人下的药,对外宣称是别的药物……” 沈云舒一边说着,一边冷冷的看向那个诊脉的大夫,“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那便除之而后快!”方志远瞬间明白了沈云舒是什么意思,毕竟这药,说出去不仅不光彩,而且对方月七的名声会有所打击。 那大夫闻言耸了下脖子,后背直冒冷汗。 沈鸣晏没说话,只静静站在一旁看二人谈论,心中却在暗暗思虑着。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蒙汗药!”沈鸣晏突然开口,“方老将军,您觉得这套说辞如何?”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您,给方家一个交代!” 方志远叹了口长气,挥了挥手示意,沈鸣晏便下去操办了。 小花和茉莉在准备水,那大夫在写药方。 方月七还在死死握着沈云舒的手,不肯撒开。 方志远倒是好奇,月七这丫头自小便没了母亲,所以被他们惯坏了,性子娇纵又好动,因此京中鲜少有贵女与她交好的。若要真算的上的,也就只有夏太傅家的嫡孙女夏清婉和沈相家的云舒丫头。 “小姐——小姐——”茉莉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惊恐。 “老将军,沈二小姐——”小花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目光冷冷,不带丝毫情绪的看了眼大夫。 那大夫会意,连忙将写好的药方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告退,边走还边说,“草民今日前来,只是替一位小姐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 方志远点了点头,“你走吧,让方才那位腰间挂着白玉玉佩的人给你银子。” 是沈鸣晏!沈云舒在心里默默想着。 待人走远后,小花确定了一下没有隔墙有耳,这才慢慢的开口道,“方老将军,沈二小姐,后面假山的里面有具尸体。” 一语惊起四座。沈云舒神色瞬间变得冷厉又严肃,“怎么回事?” 方志远没说话,皱了皱眉看向了小花,“什么尸体?你说清楚些!” “是!方老将军。”小花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第35章 猜忌 夜幕降临,沈云舒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的。 几个时辰前,方月七解了药效后,红着脸对她道了谢,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将军府。 沈云舒小憩了一会,便按耐不住心思,跑去找出红木匣子,确认了里面的东西还在,一颗不上不下悬挂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尽管她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否真的冲着这里面的东西来的,但除了这匣子里的东西,似乎她也没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想到这,沈云舒还是再次看了一遍,再三确定了下没什么问题,重新找了个地方藏好。 而几个时辰前在假山里发现的尸体,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主母秦氏让李嬷嬷送过来的丫鬟。 死的是那个叫红花,而和她情同姐妹的紫棠却不知所踪。 沈云舒原以为,这两人不是秦氏的人便是沈云冉的人,可现如今红花的死和紫棠的下落不明,又让她觉得仿佛落入了棋盘里,自己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沈云舒坐在窗户前,沉着眸子看着窗外白日里的那座假山。她忍不住大胆猜测,那个登徒子当时跳出去的窗户后面便是假山。难道是那个登徒子见色起意杀了红花?然后嫁祸给自己? 真是恶毒! 夜半月深,星星也呼朋引伴的出去散步了。 而与此同时的京城西郊—— “主子,红花死了。”一人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定睛一看,不是紫棠又是谁? “那你……可曾看见是谁动的手?”被称作主子的男子只留了个背影给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闷,紫棠明白,他应该是又戴上了那块面具。 紫棠摇了摇头,“属下二人当时看见一个黑衣人,从那沈二小姐闺阁的窗户里翻出来,应该是受了伤,属下有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紫棠仔仔细细的回想着,“可那人出手太快,直接从袖中飞出一把剑,红花被刺中心口,当场毙命。” “属下与之交手,却也险些丧命。”说到这,紫棠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那个让她痴迷,魂牵梦绕的男子,“主子,属下大胆猜测,会不会是江湖之人?那剑法不像是您那种翩翩君子的打法,反倒像是亡命之徒那般毫无章法。” “属下不敢恋战,便先行逃了回来。” “也罢,你便先在此处养伤吧。”背影男随口道,“沈府那可还有我们的人?让他们好生盯着。” “是。” 沈府—— 此刻夜深了,整个府上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隐隐约约能瞧见主院还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夫人难道不该给本相一个解释吗?”沈鸣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尽量缓和的问着枕边人。 枕侧的秦氏没说话,方才听起来平稳的呼吸声也渐渐停了。好半晌,秦氏沙哑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响起,听起来竟有几分悲凉沧桑之感,“相爷又要什么解释?” 沈鸣晏闻言,原本还算平稳缓和的语气不免焦急了几分,“方才淮儿的生辰宴,夫人可在?” 秦氏轻轻的嗯了一声。儿子的生辰宴,她一个做娘的怎么会不在。 “那方家的嫡女席间中药之事,夫人应也知晓。” “相爷有话直言,不必拐弯抹角的。”秦氏闭着眼,心中一片荒凉。尽管夫妻二人同床共枕二十余载,但早已是同床异梦,名存实亡。 第36章 庸医孙灏 方老将军家的…… 秦氏在心里暗暗想着,虽然麻烦是麻烦了些,但终归只是一些蒙汗药。谁知道是不是方家没教好她,让她大庭广众之下多喝了酒,怕她失态,这才让人打昏了她,装模作样的请个大夫,然后以此来嫁祸抹黑沈家。 想到这,秦氏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相爷,方家那丫头不过是中了点蒙汗药,兴许压根根本不是蒙汗药,只是那丫头多喝了两杯。” “再者说了,怎么宴席上那么多人都没事,只有他方家的丫头出事了……”秦氏说着说着便冷哼了一声,不屑的开口,“别是瞧着我家淮儿刚回京,一时风头无两,所以故意闹这一出,试图想让我的淮儿名声受损。” 秦氏在嫁给沈鸣晏之前,她的父兄也都是文官。文臣武将,自古以来都是相互看彼此不顺眼的。 “呵呵。”沈鸣晏不由得冷嘲了两声。 秦氏听出了他的不友好之意,突然噤了声。 “方家那丫头并非是被人下了蒙汗药……”沈鸣晏难得对她耐得下性子,“而是催\/情\/散。” “什么?”秦氏闻言瞬间从榻上坐起,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呆滞,继而下意识的便开口,“老爷,不是我。” 秦氏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若是涉及到那东西,只怕是有人试图让方家的丫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坏了名声。 而方家的丫头在沈府误食出了事,沈家多年经营的声名便会立刻崩塌,到时云冉和淮儿嫁娶都会成了问题。此刻方志远再闹起来, 跑到皇帝面前去搬弄是非…… “最好真的不是你,若被本相查出来……哼!”沈鸣晏冷冷道,说完直接掀开被子起身穿衣。 秦氏面如土色,“老爷,你怎么会如此想我?你我夫妻而二十余载……” “怎么,夫人是忘了沈淮是怎么怀上的吗?”沈鸣晏冷冷丢下这句话,摔门而出。 秦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柔意轻轻泛起,她起身站到窗边,瞧见远处的小院灯光亮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启禀将军,查到了。这女子家原是京城城东的,只是几年前她家里人搬离了京城,而后来再发现这名女子的踪迹便是在京城的人伢子行。”一名身着布衣的士兵单膝跪地,毕恭毕敬的垂头道。 “只有这些?”威严又冷厉的声音传来,布衣士兵点了点头,“只有这些。” “你先下去吧。”方志远低头看了看自己青筋突兀,布满厚茧的双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手紧紧的握成拳,眸光逐渐变得坚定不移。 “叩——叩叩——叩——”的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暗处突然闪出一道黑色身影,黑色身影一手撑在地上,单膝跪地。 “去查清楚。”方志远看着窗外,开口道。 黑色身影颔首,起身融入夜色之中。 定远侯府—— “啧啧啧,小言言,你这可是阴沟里翻船了!” “闭嘴,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小慕言。”谢慕言疼的频频蹙眉,嘴上还是不饶人,“孙灏你行不行啊?庸医!不行我自己来。” “我!独……孙灏!怎么可能会是庸医……”孙灏一手给他往腰上倒着金疮药,一手不耐烦的拍开谢斐挥过来的手,“嘘嘘嘘,你声音小点,别让人听到了。” 第37章 暗处听戏 “嗤,独孙灏,你这名字挺……”谢慕言刚要调侃一下,就被“独孙灏”给打断了,“去去去!” “所以你查到了?”孙灏面色凝重,“恐怕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谢慕言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 说着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倒是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咦——”孙灏撇嘴看着他,无语道,“你一脸荡漾的笑的真恶心……” 须臾之间,谢慕言收起了笑意,一个肘击捣在他腰间。 “卧……” “你他么谋杀啊!”孙灏痛苦的哀嚎道。 “你快点!本世子还要去东宫呢!”谢慕言不耐烦的道。 “嗯?”孙灏顿了几秒,下意识的问,“去哪干嘛?有消息了?” 谢慕言挑了挑眉,一副老生在在的模样,没说话。 …… 沈府。 思前想后,沈云舒还是换上了夜行衣,一个助跑翻出了后院的围墙。 “陈将军!” 沈云舒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她连忙躲到暗处。 “宋将军!别来无恙啊!”陈玉树笑呵呵的和他插科打诨道。 二人原是战场上的兄弟。这几年边疆总打胜仗,二人年纪大了,便退了下来。 一个做了巡城的官员,另一个则是跟了太子。 “你们几个,先去那边看看。”宋临风吩咐着手下的士兵去远处巡逻,此刻,这偌大的街道上便只有几个人而已。 “宋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陈玉树伸手指了指一旁,示意二人过去。 “请吧。”宋临风道。 “临风啊!昔日一别,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恍如隔世啊!”陈玉树笑呵呵的追忆往昔。 “是啊!真是恍如隔世!”宋临风笑意很淡,“方才,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人了!” “哈哈哈哈哈!”陈玉树笑道,“你这家伙……” 沈云舒藏在暗处,连呼吸也放的很轻,这二人相互称将军,想必武功不会弱。 除非万不得已,自己不能过多暴露。 “那个人……”宋临风刚要开口,便被陈玉树打断了,“哎!临风,那人是太子要的人!” “那奴才背叛了太子,太子着急拿他处置呢!”陈玉树笑眯眯的细细盯着宋临风,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宋临风神色纠结,像是在做什么苦大仇深的题目一样。 就在宋临风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时,手中纸张的触感让他一顿,他低头一看,陈玉树笑眯眯把一打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 “你!”宋临风皱眉,正想要推脱,却被陈玉树一把又按了回去。 “听说临风兄最近为了子澜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这点银两,权当请临风兄喝酒了。”陈玉树笑着看着宋临风的眼睛,见他眸中的纠结逐渐消逝,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那小弟便不打扰临风兄巡城了!” “嗯。” “我们走!” 宋临风伫立在原地,看着昔日好友的背影,总觉得万分陌生。 沈云舒能听得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继而冷声开口,“都看到了?出来吧。” 沈云舒一顿,漆黑的瞳孔更加幽深,她握了握袖间的匕首,正在迟疑着要不要出去。 “宋将军!” 方才离去巡查的士兵又回来了,只是这会儿的士兵并没有方才的恭恭敬敬的,反倒是宋临风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 第38章 唇语 “宋将军确定了?”其中一位士兵冷冷的看向宋临风手上的银票。 “嗯。”宋临风叹了口气,“确定了。” “那宋将军便和咱家走一趟吧。”那士兵伸出手,却做兰花指状,边说边用食指指着宋临风。 “是。”宋临风攥着银票的双手死死收紧,垂头道。 待几人全部离去,又过了半炷香后,沈云舒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去哪?她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可这…… 那人自称咱家?莫不是个太监?太子的人?可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应该不是。难不成是皇帝的人?皇宫……只怕不好进…… 东宫—— “砰”的一声轻响,一道黑色的身影踏上了东宫的一处房顶。 沈云舒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东宫实在是太大了,她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走的便慢了些。 又走了一会,她远远瞧见远处有点点荧光。 下了房顶,她跳过围墙,看到一座小楼。 小楼数八层,灯火通明,八窗玲珑,天光云影。小楼门前一湾流水,几株柳树,甚是幽静偏僻。 小楼正门处有二人把守,沈云舒见状,在暗处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门。 后门也有二人把守,但一侧却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松树。 她凝神片刻,计上心头。 “啧,好一个声东击西!”谢慕言一身夜行衣在小楼偏僻处看着沈云舒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暗道。 沈云舒借着侍卫跑向一旁查看时,连忙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松树上。 虽然听的不真切,但好在沈云舒学过唇语,连看带听接着猜,勉强能看懂他们在说什么。 “招不招?你他\/妈\/的!东西呢?放哪了?”太子怒道。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男子,男子手脚被束缚着,沈云舒隔得远看的不真切,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东西呢?嗯?”太子怒发冲冠,可跪在原地的男子却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嘴里还塞着东西呢,怎么说啊!沈云舒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太子殿下,属下听说他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子!”一旁的陈玉树突然开口道,“十六岁,可正是好年纪啊!” 跪在地上垂着头的男子瞬间抬头看向陈玉树,挣扎着想要起身。 “殿下,他若是不招,便可将他妹子丢给那城西边的乞丐。”陈玉树眯着眼睛看着那男子道。 城西边的乞丐,多为好色懒散,奸懒馋滑之辈! 太子朝着一旁的人看了过去,便有一小斯上去把他塞住嘴的布条给扯了出来。 “陈玉树,你个只会欺负弱小的狗东西!”男子忿忿不平的高声骂道,“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妹子,就想着弄死别人的妹子!你个阴沟里的臭虫,害群之马,下三滥的玩意……” “所以,你是不打算要你妹妹了?”太子撂下这句话,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便听见男子大声喊道,“我招!我招!” 沈云舒看着那男子滔滔不绝的的开口替自己开脱。 第39章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殿下,那藏书阁不是我烧的!”男子辩解道。 “不是你烧的,那你跑什么?”萧衍整个脸部绷紧,眼泛冷光的问,“本宫让你看着藏书阁!你就是这么看的!” “殿下!我……”男子哑口无言,他怎么看的? 藏书阁如此庄重安宁的地方,他竟在此处行如此苟\/且之事! “李文,本宫且问你,那女子是何人?”萧衍强压下心底的怒意,“若是敢诓骗本宫,本宫定教你与你妹子尝尝慎刑司的味道!” 慎刑司条条手段刑罚极其严厉残忍。便是再嘴硬的人,进了慎刑司也得乖乖的吐出来。 更有甚者曾言:进了慎刑司的人,多半是出不来的。 “属下不知。”李文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情绪,“我原以为那女子是太子您府上的丫鬟,这才……” 太子闻言沉默不语,只冷冷的看着李文。陈玉树则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来人!先把人带下去。”太子吩咐道,待人都下去了,太子对着一旁的陈玉树道,“把那厮带到慎刑司去,严刑拷打一番。陈将军,你去盯着!” “是!殿下!”陈玉树拱手道。 陈玉树说完便出去了,沈云舒藏在松树里,眼尖看到一旁有黑影闪烁,心道,“有意思!” 小楼内,太子还在和心腹商讨—— “先生,您瞧,如今这藏宝图丢了,该如何是好?”太子烦躁不安地问。 被称作先生的人站立在萧衍一侧,手执一把折扇,轻轻的扇在胸前,“殿下莫慌,不论那份藏宝图落入谁的手中,殿下让人只需盯好,等待时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先生的意思是?”萧衍不解,露出疑惑的神色,侧眸去看先生,目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间顿悟。 藏宝图? 沈云舒心头升起疑云,觉得接下来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绕过了守卫的视线,偷偷溜了。 只是刚出了东宫没多远,沈云舒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手分别握紧袖中和腰间的匕首,径直朝着一旁的小巷子里掠过去。 真是贼心不死! 谢慕言戴着一个黑色与红色交缠的半面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鹰眼和光洁的额头,余下的面庞则全是遮盖在面具之下。 “人呢?”谢慕言偷偷跟在沈云舒身后,今天见她钻进了小巷子,自己也跟上了,谁曾想刚一进来就发现人不见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眉峰紧蹙,连忙闪神要退出去,脖颈间却抵上一道冰凉。 “别动!”沈云舒压低了几分声音,她将匕首横在他喉间,“我警告你,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壮士手下饶命啊!”谢慕言闻言突然哭嚎起来,沈云舒站在他背后,自然瞧不见他面上戏谑的神色,“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和几岁幼童要养……” “关我何事?”沈云舒冷冷道,“我给你三秒,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往前跑,若是被我抓到了……我就杀了你。” “是是是,壮士!”谢慕言藏在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今夜我也不曾见过壮士……” “三……一……”沈云舒随口道,握着匕首的手瞬间朝着谢慕言的喉间贴过去。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第40章 他没想跑 巧了!他也没想跑。 “壮士!你这数的不对啊!”谢慕言一个闪身向一侧闪过去,堪堪避开了那一刀,嘴里还在插科打诨,“看来壮士是舍不得我走啊!” 沈云舒闻言,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抄出腰间的匕首便朝着那男子攻了过去,今夜,他必须死在这儿! 眼见沈云舒动了杀意,谢慕言也收起了笑意,眸光深深。他丝毫不敢怠慢,一手拿剑连忙格挡住她的杀招,而后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挡?真当她的刀这么好挡的吗? 沈云舒在心中暗暗冷笑道。 沈云舒掩盖在面具下的嘴角半勾,漫不经心的敛眸,眸色瞬冷,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她一脚从围墙上借力,整个身体瞬间腾空,手握着两把稍稍长些的匕首,右手伸出,而左手则掩在背后,直直的朝着谢慕言的双肩刺过去。 如她所想,谢慕言果不其然拿剑挡住她握着匕首的右手,刚要顺着方向刺向沈云舒的右肩,却冷不丁被她左手上的匕首刺中了手腕。 “靠!”谢慕言吃痛,低声咒骂一声,握着剑的右手一松,剑瞬间掉落,他用脚一踢,左手连忙去接住。他用剑挑开她的匕首,血瞬间迸发出来,整个小巷子里瞬间弥漫着浓郁又血腥的铁锈味。 谢慕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他双足一顿,身轻如燕,腾空跃起,一霎时便拔高数尺,轻飘飘地落在墙头之上,稳稳而立。 他怔怔的凝视着沈云舒,对方轻轻的掀了掀眼皮,冷漠的瞥了一眼谢慕言,见他突然眯着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深沉的目光里带上一丝玩味。 沈云舒挑衅的冲他挑了挑眉,握着两把匕首的素手随意的摊了摊,挑衅的意味十足。 谢慕言看着她握刀的姿势与动作与记忆里的人影重叠,瞬间不恼了,调笑道,“小美人,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一见面就这么的……热情!想必是早已对我情根深种了!” “只不过嘛,你这美人恩,今日我是无福消受了。” “下次再见!我就不让着你了!”说完,谢慕言从怀中掏出一物,拉开拉环,咻的一声响起,管中的东西瞬间飞向夜空,而后爆发出一簇绚丽的烟火。而后,他轻点足尖,瞬间消失在了浓浓的夜空中。 “卑鄙!无耻!”沈云舒面色难看,在心中暗骂道,接着朝着沈府的方向连忙跑。 她不会轻功,不会长剑,但近战非一般人能比,身法诡异难辨,让人摸不着头脑。 烟花一开,藏匿在附近的人和东宫的人都朝着这个方向赶来,她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待她重新回到沈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换下夜行衣,躺在榻上,脑中翻来覆去的全是今晚的所见所闻。 藏宝图? 哪里的藏宝图?太子提到藏书阁,可藏书阁不是在他生辰那日便被烧毁了?太子还提到,那跪在地上的男子当日在守着藏书阁,可那日,她分明只见到…… 奥…… 藏书阁被烧毁了,不是那人又会是谁?白日里怎么可能会点烛火? 沈云舒冥思苦想,倏地脑海里灵光一现。那个人…… 当日不仅她观赏了那场活\/春\/\/宫,可还有一个男子。莫非,是他? 第41章 查寻 可她当日分明闻到一股子龙涎香的味道,照理来说,龙涎香的产量极少,不是只能皇帝用么? 皇帝当日来的迟,还是同皇后一起来的。太子也是在起火之后,才匆匆赶到了藏书阁。 一时间,沈云舒只觉得自己置身于迷雾之中,她所知道的这些消息,少之又少。把他们串联到一起,也觉得扑朔迷离。 “小姐!您醒了吗?”茉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云舒闻声瞬间惊起,听到门外的声音是茉莉,她又缓缓的躺了回去,一手扯过薄被盖上头顶,“嗯。进来。” “小姐,快别睡了!”茉莉催促道,“主院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沈云舒眯着眼睛,嗓音里全是倦意,她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卯时了?” “小姐,已经卯时四刻了。”茉莉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昨日放将军家小姐中药的事情,罪魁祸首找到了。” “哦。”沈云舒懒懒的开口,终于起身洗漱擦脸了。 待她到了主院时,远远看见院子里站了好些人,还有一些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父亲。”沈云舒淡淡开口,打了个招呼,她下巴微微抬着,眉目间波澜不惊。不等沈鸣晏开口,便兀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嗯。”沈鸣晏应了声,目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当日尔等可有看到其他闲杂人等进过膳房?” 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丫鬟瑟缩着肩,胆怯的朝着沈云舒的方向看过去。 在场不少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朝着她看过去。 沈云舒端坐在椅子上,在面对来着众人探究,打量的目光,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她素手微抬,接过茉莉递过来的茶盏,淡淡撇去浮沫,轻轻吹了吹,轻抿一口,不冷不淡的开口,“都哑巴了?若是不愿说,那便都别说了。” 沈云舒语调不高,眼皮轻掀,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那个小丫鬟,瞳仁如墨,平白让人生出一种不由自主想要跪地膜拜,向她俯首称臣的冲动。 整个院内瞬间寂静—— 半晌,沈鸣晏失神般的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的,“若是不愿说……那便全拔了舌头,以背主的名义发卖出去。” 以背主的名义发卖出去,这是丞相府,只怕以后没人敢用她们了。 那群人慌了,争先恐后的开口: “相爷,奴婢昨日见到过二小姐身边的茉莉在膳房,拿了桂花糕和一壶茶。” “大小姐身边的月亮也来过,奴才瞧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三小姐身边的冬冬……” “还有大少爷……也来过……”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二三的男孩,这话刚出口,便被秦氏一个眼刀射过去,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沈鸣晏眉峰紧皱,低声道,“秦氏,琳琳,你们先下去。” “沈一,你带这群奴才下去,让人好生盯着。” “是,老爷。”沈一垂头道。 “老爷!” “老爷~” 秦氏和邱姨娘同时开口,一个急声厉色,一个曲调婉转。一个眸中闪着怒火像威胁,一个则是在撒娇。 “都下去。”沈鸣晏冷冷看过去,曲琳琳撇着嘴娇俏的点了点头,而秦氏神色倨傲,冷冷的看着沈鸣晏。 第42章 替死鬼 “桂花糕和茶我也用了。”不等沈鸣晏开口,沈云舒先发制人,淡淡开口。 言下之意,我也吃了,我怎么没事? 沈鸣晏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父亲,我……”沈淮刚开口就被沈鸣晏打断,“淮儿不必说了。” “是。”沈淮颔首道。 是啊,他一个刚回京城的人,连人都认不清,又怎会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下催\/情\/药。 不等沈云芸开口,沈鸣晏又道,“云芸一向乖巧懂事,怎会去残害她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眸,目光冷冷的看着沈云冉,其中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沈云冉小脸瞬间苍白,顶着众人如同凌迟般的目光缓缓开口,“月亮她……她就是去替我取些吃的……” 她讲话支支吾吾的,不止沈云舒,沈鸣晏和沈淮看出了不对劲,就连沈云芸都看出来了。 沈云芸站在一旁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的看着沈云冉苍白的辩解。 “爹爹……”沈云冉对上沈鸣晏冷漠的,仿佛洞察了一切都目光,心中一窒,瞬间心虚的移开脸。却恰好对上沈云舒那双如墨般的瞳孔,四目相对,她仿佛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一般,在沈云舒面前浑身赤\/裸。 沈云冉更紧张了,直接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支支吾吾的开口,却突然被人打断—— “相爷,这件事情是奴婢做的。” 闻声,沈云冉循着声音的来处,侧脸去看,只瞧见月亮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 “你与那方家小姐有仇?还是云冉与她有仇?”沈鸣晏没说话,这次开口的是沈淮。 他挑着眉,打量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心中划过一丝赞许,就这种小把戏,在场除了沈云芸,哪个不是人精?哪个看不出来? 月亮摇了摇头,“都不是。” “二小姐?她算什么二小姐!她沈云舒不过一介孤女!占了沈府二小姐的名头不谈!还住进了落月阁!”月亮忿忿不平的说着,眼中逐渐浮起阴鸷与不甘,“我家大小姐乃是夫人亲生,她为何住不得落月阁?只能挤在一处小院子里!更别提相爷您让人给她的珠宝绸缎,美玉银票……” 沈云舒闻言冷笑,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眸中扫过沈云冉和沈云芸,将二人的情绪与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相爷!我只是替我家小姐鸣不平,想给她沈云舒一点教训罢了!”月亮的声音还在继续,“至于那药,我原本只是下在沈云舒的饭食里 谁知道她居然和方家小姐换了饭食……” 然后方月七就中了药,替沈云舒背了锅。 一时间,整个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哼!”沈云舒冷笑一声,眸色骤冷,侧眸看向沈鸣晏,“父亲,若无旁事,我便先回去了。” 见沈鸣晏点了点头,沈云舒径直起身,朝着落月阁走去。 至于沈鸣晏怎么处置沈云冉和月亮,不用看她也知道。 即使大家都知道是沈云冉做的,是沈云冉授意的,那又如何?自然是全部推到月亮身上!一个低贱的奴婢,哪比得上多年教养的贵女? 牺牲一个奴婢,换取不与将军府交恶。 保住一个沈云冉,日后不论她嫁到哪家,都可以替他沈府联络大臣。 第43章 琉璃坊 至于沈云冉为何加害自己,嫉妒自己是真是假谁清楚,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沈云冉最重要的是怕她把自己和裕王的事情抖出去。 回到落月阁,沈云舒推开门,便瞧见那方小红桌上放着一张纸,纸张压在茶壶下。 “茉莉,你去膳房拿碟桂花糕过来。”沈云舒吩咐道,“顺带再拿些吃食过来。” “是,小姐。” 沈云舒亲启—— 沈云舒刚支开茉莉,拿起那张,不,那封信封便看见这五个大字跃然纸上。 她如墨般的瞳孔深了深,揭开漆印,将里面的纸张拿了出来。 “若想要东西,今晚戌时三刻城南琉璃坊天字间见。” 洋洋洒洒的字迹工整又整齐,如铁画银钩般。 东西……莫非是…… 沈云舒顿了顿,在原本藏着红色匣子的地方翻找,果不其然,里面的红色匣子早已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叁。 戌时三刻,城南的琉璃坊三号天字间! 红匣子里的东西早就被她取出来,她桃李代僵,随便画了点东西放在里面。 去?还是不去? “小姐——”茉莉端着桂花糕回来了。 “小姐,大小姐又被禁足了。”茉莉一放下东西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老爷罚她抄写经书,还让膳房这月不准给她荤食……” “月亮被打了二十大板,这会儿正被老爷和大少爷带着前往将军军府呢!” “嗯。”沈云舒拿起一个水晶小笼包开始细嚼慢咽,“那两个嬷嬷呢?” “还在府里。” “你先下去吧。”沈云舒挥了挥手道。 没离开,那就是还在考虑。 一日无事,很快,时间到了戌时。 沈云舒换了夜行衣,蒙上了面纱,多带了几把匕首,背着一个包袱,便踏着夜色直奔城南的琉璃坊去。 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城南。 只是在看到琉璃坊的招牌时,沈云舒不由得拧着眉,嘴角抽了抽。 呃……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吧。 她有些不确定,看了几眼门口正在招揽客人的老鸨,又看了看招牌,嗯,应该是这了。 沈云舒寻了半天,没看到僻静的地方。闭着眼睛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准备,思索再三,猫进了一个茅厕,在里面匆匆换了件男装。 换完,她又从地上抓起一把干燥的泥土在手里搓了搓,丢掉泥土,深吸了一口气,将粘在手上的灰尘抹在了脸上。 她生的白净,尽管不施粉黛,但皮肤这么白皙细嫩,那些个老鸨估计一眼就看得出来。 将包袱藏好,她揣了几张银票和银子在身上。放开手脚,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哟,小公子,奴家瞧您面生,您是头一次来吧。” 还没走到门前,一位站在门前的漂亮的姑娘便朝着她摇曳生姿走了过来,声音娇滴滴的,姑娘与她四目相对,眼尾的胭脂带着薄粉,似是要与她眉目传情。 “小娘子,这外头天冷,你陪本公子进去玩玩?”沈云舒学着谢慕言的样子勾唇笑,她一把把那姑娘拉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捏着姑娘的下巴,“若是冻到小娘子了,只怕本公子会心疼死了……” 原本冷傲黝黑的眸子,此刻沾染上几分不羁与风流,瞧着柔情又深情。 第44章 湘湘姑娘谈琉璃 那姑娘顺势倚在沈云舒怀里,笑的娇俏。心中暗暗惊叹,好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刚涉世的小姑娘了,不然就这公子这几句话,早就沦陷了。 “公子随奴家来。”那姑娘从她怀里出来,一手拉着沈云舒的宽袖,莲步轻移,带着她往里走。 “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啊?”沈云舒任由她拉着自己,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周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靠近着姑娘,悄悄附在她耳边道,“本公子要去三号天字间,劳烦姑娘去通报一声。” “奴家湘湘。”湘湘闻言掩唇眸笑道,心中明了,一个不小心被衣裙绊了一下,侧身摔倒沈云舒怀里了,小声的说,“公子且随奴家来……” “甯姨,就这位公子……”湘湘带着沈云舒来到僻静处,对着一个满脸脂粉,看不清年岁的女子道。 甯姨整个人笑眯眯地看她,像是饿狼在盯着一块味道极其鲜美的肉。 沈云舒勾着唇笑,见状,笑意更甚了,她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轻轻塞到甯姨手里,对着甯姨眨了眨眼道,她压着嗓子说话,倒有几分低哑磁性,“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甯姨伸手摸了摸沈云舒的脸,调戏般的说,“那你可要等着姐姐哦。” 沈云舒笑着看着她,也伸手拍了拍甯姨的手背,却没说话。 甯姨走后,湘湘朝着沈云舒行了个礼,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那公子先等着甯姨,奴家便先下去了。” “慢着!”沈云舒叫住了她,在她要离开时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轻笑道,“湘湘姑娘,你在这陪本公子一起等等那位甯姨吧。” 像是询问,可沈云舒的语气是不允她拒绝的。 “这……”湘湘神色焦急又纠结,沈云舒从袖中摸出两锭银两,硬塞塞进湘湘手里,“你只需陪本公子聊聊便可。” 沈云舒瞧着方才那位甯姨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不对劲,她觉得,方才若不是湘湘不在场,只怕她就不只是被摸下脸那么简单了。 “好。”湘湘抿了一下如樱桃般的红唇,心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小心翼翼地将银子分开藏好,“公子想聊些什么?” “湘湘姑娘可知道这儿名字为什么琉璃坊吗?”沈云舒也不知聊什么,只得没话找话说。 “回公子,因为这儿的头一个头牌名唤琉璃。”湘湘垂睫掩住情绪,她沉默片刻,轻轻开口道。 “原来如此。”沈云舒随意的挑了挑眉,一副明了的模样,“那琉璃现如今……” 湘湘摇了摇头,“下落不明。” 顿了顿,她似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奴家听有些姑娘说,琉璃姑娘的年纪大的很,现如今估摸着也应该三四十了。” 和她们的娘亲差不多大—— 心里这么想的,可湘湘却并没有开口。 “琉璃姑娘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认真调\/教,培养的花魁。她身材火辣,容貌惊人。更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据说当时不少的贵家公子豪掷千金只为夺得美人一笑,博取美人一曲。可不知为何,琉璃姑娘却在风头正盛时,突然消失匿迹,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了。” 沈云舒来了兴致,深情又多情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和几分好奇,尾音带着磁性上扬,“突然消失了?” 湘湘点了点头,又补充道,“直至如今,还不曾有琉璃姑娘的消息。” 第45章 为本王所用 沈云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二人谈话间,甯姨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小公子随我来吧。”甯姨一边笑呵呵的对着沈云舒道,另一边用眼睛狠狠的剜了湘湘一眼。 湘湘低头不语,沈云舒却瞧见她的身子轻轻颤了两下。 收回目光,沈云舒同甯姨上了楼。 “小公子进去吧~奴家在外面等着您哦~”甯姨娇媚一笑,染着朱红色的蔻丹指甲轻轻划过沈云舒的锁骨前,暗示的意味十足。 沈云舒抓住了那只即将要往下滑的手,调笑道,“真不乖!那你可要等着本公子——” 甯姨老脸一红,低眉颔首。 沈云舒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她素手微抬,轻轻叩门,听到门内响起声音,她忍不住抓了抓袖中的匕首,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二小姐不必紧张……”声音温润儒雅,听在沈云舒耳中却觉得如临大敌,“本王也只是想约佳人一聚。” 声音很熟悉,他自称本王……沈云舒忍不住蹙眉,这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味。 她轻踱莲步,朝着一侧靠边走过去。隔着纱帘,沈云舒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披散着墨发的男子端坐在桌前,举手投足间尽显飘若游云,矫若惊龙之态。 掀开纱帘,一张熟悉的脸闯入她的视线。 裕王萧晟! “请——”萧晟看她一袭男子装扮,眸中浅淡的笑意里闪过几缕惊诧,骨节分明手指,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端着一盏茶放到对面。 沈云舒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泰然自若的在他对面坐下,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裕王殿下。”她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如炬看着他。 “沈二小姐,请。”萧晟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冲她扬了扬,然后一饮而尽。 见沈云舒没动,萧晟也不恼,仍旧是笑的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沉默半晌,沈云舒率先开口: “裕王殿下何意?” “本王无意。”萧晟淡笑道,“本王说了,本王只想约佳人一聚。” “在下与裕王殿下往日并无交集,何谈一聚?”沈云舒面上不悦,眸中隐隐约约闪烁着怒火。 “沈二小姐,你猜,本王若是此刻让人在外面喊一声,丞相家沈二小姐逛青\/楼……”萧晟定定的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二小姐以为如何?” “哼!”沈云舒冷笑一声,“卑鄙。” “卑鄙又如何?只要本王能达成目的!” “罢了,明人不说暗话。”萧晟收起了那副翩翩君子模样,一双潋滟的丹凤眼此刻布满野心勃勃和势在必得,“沈二小姐,本王要你为本王所用。” 沈云舒不语,微微低头看向面前的茶盏。 白玉茶盏。杯外雕刻精美细腻,杯内用绿色的笔墨画出一支杨柳。杨柳翠绿,枝条随风自由飘荡。杯里盛满了茶水,茶水滚烫。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那支杨柳枝,看似自由随风飘荡,实际却只能依靠在主枝干上,如若她不挣脱束缚,那等待她的便只有枯萎凋谢,亦或是被人摘下。 “本王倒好奇,那红匣子里装的是何物?不如……”萧晟见她不语,突然出声提醒道。 “裕王殿下总得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吧。”沈云舒端坐在桌前,一只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第46章 奇怪的人 “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沈云舒冷着眸看向他,微微挑了挑眉,“殿下要我为殿下所用,殿下的条件呢?” 倏地,沈云舒一手轻轻握拳,指节重重敲在桌上,“亦或者说,替殿下办事,我能得到些什么?” 萧晟眸中划过一丝震惊,试探着开口,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道,“沈二小姐,你的东西可还在本王手上呢……” “殿下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沈云舒淡淡开口,“只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殿下如此缺钱财,还跑来偷我一个弱女子的钱财……” “那想必是殿下的俸禄不够用了,殿下不必如此,待我回去之后便告知父亲,让他上书启奏皇上,让皇上给殿下加些俸禄。” “放肆!”萧晟闻言心中一慌,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冷开口道,“你竟敢干政!” 沈云舒闻言暗道不好,怎么忘了这一茬。 没等萧晟再开口,沈云舒打断了他,“殿下慎言,本小姐何时干政了?本小姐不过是在担心殿下……” 这房内此刻只有沈云舒与萧晟二人,刚才的话,也只有他二人听到了。 “呵!本王倒是没想到,沈二小姐倒是牙尖嘴利。”萧晟冷笑一声,他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屏风里走出几个暗卫。 “沈二小姐,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沈云舒垂睫,掩盖住眸中狡黠的神色,顿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殿下要我如何为你所用?” “此事不急,本王需要时自会让人去请你沈二小姐!”说到请字时,萧晟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沈云舒迟疑片刻,“那我的东西……” “来人,把沈二小姐的东西拿给她。”萧晟心情大好,又倒了杯茶缓缓入口。 沈云舒接过那暗卫递过来的红匣子,掂量了两下,却没有打开。 “沈二小姐不打开看看?”萧晟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若是丢了什么……” “不必,告辞。”沈云舒藏好红匣子,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去。”沈云舒走后,萧晟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好不容易出了琉璃坊,沈云舒换回衣服,刚欲踏上回沈府的路,便听到后面有整齐的脚步声。 她眸色微深,捏着鼻子又……算了!她出了茅厕,绕到琉璃坊的后面,却瞧见处处灯火通明的后院,有一处院门里面却没有亮灯,她走近了几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门锁。 脚步声逼近,沈云舒无法,一个纵身跃进院子里。 和她想的不一样,院子里并没有那么荒凉。院里种了桃树,还有一些菜和花。只是她刚一进去就被人发现了,那人将一把断剑横在她颈侧,目露凶光,却没说话。 “无意打扰,只是外面……”沈云舒说着说着倏地噤声了,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离她特别近。 “妈\/的!被她跑了!” “行了行了,赶紧找找,说不定还没跑远。” 两道声音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可沈云舒却没敢动,那人的断剑离她的咽喉越发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剑身冰凉的触感。 “放了我,我带你出去。”沈云舒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坚定的道。 那人摇了摇头,将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你!” 还没说完,沈云舒也听到了脚步声,是那两个去而复返的人。 第47章 不说话的疯子 待那二人再次离开后,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断剑,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跟过来。 沈云舒后退了几步,想着趁他不注意时直接跑。 谁曾想她刚退了两步,那人便在须臾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那把断剑再次横在她喉间,双眸仿佛浸漫了寒霜。 四目相对,沈云舒像是从他眼里读懂了一些情绪,若是不去,那便去死吧! 这是他为何不说话? 心中存疑,沈云舒没说话,静观其变。那把断剑就这么一直横在她的脖颈处,他走一步,她也跟着就两步,直到走到他住的房门口。沈云舒这才发现,原来他的院子是点了一支蜡烛,只不过那地方应是一片书房。 尽管烛光微弱渺小,却依旧没有熄灭。随风摇晃,仔仔细细的照亮那一小片天地。 除却书房,其余地方一片漆黑。沈云舒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她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冷汗直流。她眸光冷冷的带着丝丝怯意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沈云舒觉得,如若自己踏进这片小小的天地,便同进入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于她而言,这与坠入水中无异,窒息,冰冷,带着仅存的一丝求生意志,最后濒死。 沈云舒攥紧拳头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垂睫,像是在考虑,是否要直接动手。 尽管她知道,他可能没有什么胜算…… 好在,那人并没有让她进房内,只是抵着她来到了书房案桌前,收了剑,取了案桌上一张泛了黄的纸张。 沈云舒接过纸张,借着朦胧的夜色和微弱的烛光,她一眼便看到十四个苍劲有力,如铁画银钩般的大字跃然于纸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不解,蹙着眉侧眸去男人。 男人努了努嘴,冲她扬了扬下巴 不知为何?沈云舒在他的动作里读懂了一些情绪,斟酌再三,她试探着开口,“阁下的字真是如鸿鹄纷飞,邈邈翩翩!” 怕他不信,她又添了一句,“你看!这春风得意四字,写的走笔龙蛇的……” 男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半晌他才随意的挥了挥手,见状,沈云舒放下纸张,翻墙离去。 只是刚离开没几步,她便听到了院里传来了几近癫狂的嘶哑声。 真是个疯子,她摇了摇头,在心里这么想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云舒小心翼翼的揣着着红木匣子,一路狂奔,刚翻进沈府的后门,进了落月阁,就听见这一声打更声。 时间刚过卯时,还好还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换上衣裙躺在榻上,刚闭眼,意料之中的敲门声便响起。 “小姐,该起了!”茉莉的声音响起,“木槿嬷嬷和木棉嬷嬷也来了。” 沈云舒闻言没搭腔,等了片刻才故作困倦懒懒的声音道,“进来。” “见过二小姐。”木棉和木槿异口同声道。 “二位嬷嬷不必多礼。”沈云舒没什么情绪,伸手扶住了他们,“不知二位嬷嬷前来,是……”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木棉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木槿了然,也点了点头。 “木槿愿跟随二小姐。” “木棉也愿跟随二小姐。”木棉道。 沈云舒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情绪,“那二位嬷嬷先去准备着吧,两天时间可够?” “奴婢谢二小姐。”二人道,说完转身离开。 她们还要去辞行。 第48章 莫名赐婚 没用两日,翌日,木槿和木棉便回了沈府。 二人之前的处境尴尬。 从宫中带出的细软首饰不敢太过招摇的拿出来用,再者多有登记。有些不能拿出来的东西,也用不了,有一些银子但又用不了多久。 因是服侍过太后的婢女,小门小户的官家要么是不敢用她们,其他官员家的小姐,他们的教养嬷嬷基本上打小就跟在她们身边了。 二人虽然在别处招揽了个教习的活计,但也没有什么人去,因此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沈云舒的邀请,恰好解了二人的燃眉之急。 收揽了二人,沈云舒告知了沈鸣晏一声。沈鸣晏也没说什么,只让她自己拿主意便好。 沈云舒很高兴,但心中的愉悦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道圣旨给打断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沈家之女沈云舒,才貌双全,德才兼备,因此,特封其为长宁郡主,赏黄金百两,赐良田千亩。钦此——” 沈云舒跪在地上,尽管不明白这皇帝老头是什么意思,但依旧规规矩矩的谢礼领旨了。 “臣女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慢着,沈二小姐,还有一道。”老太监李末笑道,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宣布了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朕旨意,今定远侯嫡长子谢斐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出类拔萃。长宁郡主沈云舒,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才貌双全。今日,朕特意替二人指婚,于二月之内成婚。钦此——” “沈二小姐,来领旨啊!”李末笑嘻嘻的道,但听在沈云舒耳中,无异于阎罗索命。 “臣女领旨。”沈云舒道,顿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听起来像是咬着牙说的,“臣女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云舒接过圣旨,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一旁。 “既然圣旨已经送到,那咱家就不叨扰了。”李末恭恭敬敬的对着沈鸣晏行了个礼,又朝着沈云舒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转身便要走了。 沈云舒侧眸,便瞧见木槿嬷嬷朝她点了点头,沈云舒不解。木槿嬷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继而绕过了众人,悄悄的朝着李末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云舒回到落月阁,木槿嬷嬷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也到了。 木槿嬷嬷缓了口气,匆匆的行了个礼便开口道: “小姐,这宫中的太监嬷嬷最是势力。”木槿说着说着,便看到沈云舒朝她摇了摇头。 “是我的疏忽,原是忘了这回事了。”沈云舒垂睫,木槿看着她,也不忍心训教她了。到底才刚刚及笄,接到圣旨,能在殿上保持规矩,不喜不悲的,倒是孺子可教也。 “无妨,小姐。我刚替您问到了些。”木槿朝着沈云舒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您这嫁过去,便是正妃。” “这样啊!你们先下去吧。”沈云舒叹了口气,轻轻道。 等到房内只剩下她一人,沈云舒也没什么仪态,随意的躺回了榻上。 沈家庶女,谢家嫡子。本是不相配的,皇帝这一先册封,她一个无功无过的小小孤女摇身一变,变成了千户侯。 庶女配不上嫡子,可千户侯沈云舒配定安侯的嫡子却是绰绰有余。 “哎!”沈云舒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只怕日后便没什么太平日子了。 第49章 请帖 “小姐,谢侯爷家的公子又让人送了请帖。”茉莉举着手里的黑色烫金请帖,歪了歪脑袋道,“这次是还回绝掉吗?” 这是谢斐第三次让人送来的请帖。 “这次又是去哪里?”沈云舒拧着眉问。 这个谢斐!前两次递来的的请帖不是去游湖便是划船。她会水,可原主不会,自然得推掉。 “谢公子请帖上说是,约您明日去潇湘馆听戏。”茉莉一脸姨母笑,揶揄道,“您去不去啊?” 迟疑片刻,沈云舒还是点了点头,让人去回了谢斐。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时间很快,眨眼间便到了次日。 沈云舒身着一袭青色的流仙裙,外罩石青水墨纹大袖衣。三千青丝用一支刻丝蝴蝶衔珠的银簪子随意挽住,淡扫蛾眉,红唇轻点,眉目如画。 潇湘馆—— 沈云舒进了二楼的包间,掩上门,一抬眼便瞧见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 看到他,沈云舒着着实实的被惊艳了一把。 桌边的男子一身白色窄袖踏雪浪袍,白线掺着银线在前后各绣着白色的鹤,墨发用一根玉簪挽的整整齐齐,腰系一条黑色系带,系带下细细地垂着一块雕刻精美的玉。脚踩玄色绣着黑色鹰爪的靴子。 张扬,盛气凌人。 却又更衬得他唇红齿白,英气逼人。 “谢公子。”沈云舒道。 闻言,谢斐收回往下看的目光,一双鹰眼冷峻的直直射向她,看见来人,才缓和了几分眸色,唇边勾起一抹戏谑,“沈二小姐,请——”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沈云舒也没扭捏,大大方方的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好!好!好!”突然,楼下传来阵阵骚动,沈云舒轻轻抿了口茶,垂眼向下看。 “今儿讲的是《梁祝》。”像是看出了沈云舒的疑惑,谢斐神色恹恹的看着下面的人群,骨节分明的指尖向一个方向指着,嘴上漫不经心道,“沈二小姐,你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云舒看清了方向。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梁山伯道。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 “谢公子觉得如何?”沈云舒不解,这出戏在后世早就人口相传,她自然不觉得稀奇。 谢斐却摇了摇头,“不懂。” “吾曾多次观赏这出《梁祝》,但总是有些不解?” “哦?”沈云舒起了兴致,收回眸子去看他,“谢公子花名在外,还不懂这些?” 谢斐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却不恼,笑着道,“沈二小姐不信?” 沈云舒摇了摇头,没说话,兴致缺缺的侧眸去看戏了。 谢斐抬眸看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收回眼,拿起一旁的茶盏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 看她一副看似认真却懒懒散散的模样,起了逗弄的心思。 “沈二小姐。”谢斐道。 沈云舒没答,侧眸去看他,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挑了挑眉,眸光冷冷。 谢斐见状,只觉得自己被她刺到的肩膀和腰间还在隐隐作痛,他舌尖顶了顶上颚,泄气道,“汝可要用些糕点?” “不必。”沈云舒摇了摇头道。 第50章 无意窥见 眼见事情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谢斐放下茶盏,随口道,“快午时了,不知沈二小姐可否赏脸,与本世子一同用个午膳?” “嗯。”沈云舒淡淡开口道,“在这?” “去醉仙楼。”谢慕言笑呵呵的,“本世子从你回了帖之时,便早早的定了包间。” 沈云舒心中忍俊不禁,面上却不显丝毫,她侧眸看着谢斐,觉得他若是有尾巴,只怕此刻早已翘到天上去了。 满脸都是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样子。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它在整个大楚都是赫赫有名的酒楼。 醉仙楼不仅价格不菲,并且极其难预约,一般去里面用膳的多半非富即贵。 二人入座,相对无言。 房内安静,一旁的桌上点着熏香,沈云舒仔细辨认了下,是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 “客官,您瞧这道……”上菜的小二刚一开口,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 “不必多言,你先下去吧。”沈云舒挥了挥手道。 “是。”小二恭恭敬敬道,他转身离开,还不忘替二人关上房门。 “沈二小姐可是觉得这菜不合口味?”谢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云舒摇了摇头,“并非,只是我不久前才用过早膳,此刻还不饿。” 谢斐见状,心中了然。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完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既然沈二小姐不饿,那就由本世子代劳了。” 沈云舒没说话,只等着他把饭菜缓缓的用了一部分,她才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沈云舒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她拿起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又端起一旁的茶盏漱口,转头吐水时却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二人靠的近,几乎是依偎在了一起。 沈云舒轻轻掀开遮挡着的帘子一角,悄悄的朝着那个方向看。 二人胆子着实大,这虽算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可那二人的帘子不曾遮挡,从沈云舒的方向朝那边看,恰好能瞧见那二人的所有动作。 那男子坐在椅子上,女子则是坐在男子腿上。女子白皙娇嫩的双手紧紧的搂着男子的脖颈,二人同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亲\/吻…… 那女子她认得,是她那本该在沈府禁足的嫡姐沈云冉。 男子离得远,虽只有一个轮廓,可她前些日子还见过,是裕王萧晟。 沈云舒正欲收回眼,却倏地听见几声调侃: 是谢斐。 “啧啧啧——”谢斐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也好奇的看着她瞧得方向,将那不知何时何地亲\/吻的二人动作尽收眼底,也将她偷看的模样看了个十成十。 “想不到沈二小姐看着冷冷清清的,谁知晓背后却爱看他人行如此之事——”谢斐眼中全是调侃和戏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淡笑。 沈云舒摇了摇头,没搭话,收回目光,面上不喜不悲,“谢世子果然不负纨绔之名。” “切。”谢斐朝她白了个眼,侧眸去继续瞧着远处二人亲\/吻的难舍难分。 “啧啧啧,这都行!” “沈二小姐,你也来瞧瞧,回头你我也试试!” “沈二小姐……”谢斐喋喋不休地说道,势有一副不气死人不罢休的架势。 “闭嘴!”沈云舒面色铁青,言语不悦,“你看就看,乱说什么!” 第51章 父子分歧 回了沈府,沈云舒远远便听见争执声,她脚步顿了顿,听到了几句。 “爹爹,这朝堂之事,孩儿实在是不想沾染半分。”说这话的是沈淮,他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 “为何?你跟随张老十余载,如今回了京城,何不跟在为父身边做个官,尽享荣华富贵!”沈鸣晏也劝道,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莫不是这些年读书读傻了。 听到这,沈云舒轻叹一声,踱步便回了落月阁。 沈云舒觉得,沈鸣晏之所以能做到丞相的位置,一是因为他沈鸣晏只归属,听从于皇帝,二是因为沈淮虽是文采过人,但其却不沾染朝堂半分,故因此才不忌惮他沈家。 沈淮早在十年前便以文采名冠京城,不仅令其他官员大臣家的孩子黯然失色,就连太子皇子在他面前都要低上一头。 这样的人才,皇帝若不能将其握在手中,为他所用,那便只能将其除之而后快。 而张老,恰恰就能保得住沈淮。 “难道父亲您做官就只是为了享尽荣华富贵吗?”沈淮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鸣晏,他不明白,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是这么想的,“你……” “罢了,为父先给你几日考虑,过几日再谈。”沈鸣晏回避了他的目光,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沈淮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后颈,神色颓废的出了主院。 只是他刚出了主院,抬眼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沈淮眉峰拧的更深了几分,似是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云冉妹妹?” 沈云冉偷偷摸摸的出的沈府,刚回来就被沈淮看见了,闻言,她连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可惜了,沈淮并没有看懂她的意思,声音不小的说,“你不是该待在自己的院子吗?怎么……” “沈云冉!”还不等沈淮说完,便有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沈云冉面如土色的缓缓转头,心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 沈云舒站在落月阁的二楼窗边,素手捧着一杯茶,眸光冷冷,不动声色的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晚膳间,不出她所料,茉莉跑过来告诉她,沈云冉又被禁足了,这次多加了好些人看管。 刚动筷,木槿嬷嬷便从外面进来了,告诉了沈云舒一个在人意料之中,却又让人忍不住挑眉的事情。 原来沈云冉和沈云芸被太子邀请去东宫。 或许是皇后觉得太子此举不妥,便以诗会的名义再次邀请了各位官家小姐与贵公子前去皇宫小聚。 “明日?”沈云舒头也没抬,随口一问。 “是,小姐。”木槿道。 “这……”沈云舒刚想开口,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示意几日下去。 沈云舒原是想问,她已与谢斐有了婚约,为何还要前去?可皇后怎么可能漏掉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谢斐! 想到这,沈云舒脑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 少年生的英俊矜傲,虽然眉目算不上温和,但一身盛气凌人的少年气,轻狂不羁,意气风发。 一口一个沈二小姐,听着倒是规矩,可其他的话便算不得规矩了。 定远侯府—— “今日见得如何?”谢景昱拦住了刚用过晚膳正准备回房的谢斐,在谢侯爷夫人好奇的目光中询问道。 “嗯。”谢斐一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你这混小子!”谢景昱一巴掌拍在谢斐的后脑勺上,怒道,“嗯什么?” “又不由得我做主!”谢斐摊了摊手道,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第52章 赠簪定情 “臣沈鸣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鸣晏垂首跪在御书房,恭恭敬敬道。 皇上见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一手毛笔饱蘸徽墨,低头在奏折上不急不缓的书写,。纸张和墨笔相触,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沈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皇上头也不抬道。 “是,皇上。” 沈鸣晏起了身,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侧。 “沈爱卿何故行如此大礼?”皇帝道。 “臣恳请陛下准许吾儿沈淮留在京城。”沈鸣晏再次垂首道。 “沈爱卿此话何意?沈淮若要留在京城,便留在京城,为何要朕准许?”皇帝眸光晦暗不明,声音却是少见的疑惑不解。 “回皇上,淮儿不愿留在京中,只想与张老再次云游。”沈鸣晏叹了口气,看上去又几分落寞,“臣已前去见过张老,可张老告诉臣,此事他不做主,全由着淮儿自行决定。” “臣想着他出学游历多年,若是能入朝为官,与臣一起为君分忧,为民造福,岂不是美事?” 沈鸣晏说完,嘴角扯起一抹笑,飞快的瞥了眼皇帝,连忙收回眼。 “哎……”皇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也罢,朕考虑考虑。”皇帝揉了揉眉心,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沈鸣晏见状,连忙行礼告退。 “陛下可是为此事头疼?”太监李末见皇帝的动作,连忙躬身上前询问。 “你以为该如何?”萧皇帝垂眸看了看奏折,漫不经心的开口问。 “奴才不敢妄议朝政。”李末见状连忙低头道。 “无妨,朕准你此次议论。”萧皇帝道,他没抬头,皱着眉看着奏折。 “那不妨给沈大公子赐婚?”李末想了想说,“还是让沈大公子参加此次的官试?” 前些日子,皇帝还曾说某些文官仗着自己的资历老,瞎摆谱,不干事实。 干脆增加书院的官试,多招些新鲜的血脉。 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李末不敢说出口。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 李末噤声,皇帝却道,“末公公,让人去皇后那瞧瞧,太子选的如何?可有中意的人选?” “是,皇上。” 李末到的时候,众公子和小姐的诗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他悄悄避开人群,对着皇后曲氏行礼询问。 皇后摆了摆手,似是觉得不耐烦,“夏太傅家中的夏清婉,方将军家的方月七,还有沈相家中的沈云冉。” 末公公颔首,表示明白,继而转身回了御书房了。 “沈二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哈哈!”谢斐看着面前冷着脸没什么情绪的女子,嬉皮笑脸的道。 “谢世子。”沈云冉淡淡开口,目光平静如水。 诗会在御花园,此刻早已结束,二人离人群稍远了些。 “沈二小姐,此簪赠你。”谢斐将一支发簪强硬地塞到沈云舒手里,他侧了侧眼,看着她发间的莲花形发簪,语气却很欠,“收好了,这可是本世子送你的!” 沈云舒垂眸看着手中的发簪,是一支金累丝衔珠蝶形簪。 她抬眸,神色自若,却看见他耳边缠绕着淡淡的绯色,起了逗弄的心思,“谢世子,你很热吗?” “不啊!沈二小姐何出此言?”谢斐收回眼,嘴角噙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耳朵……”沈云舒刚开口,谢斐却突然转身离开了,“本世子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沈二小姐,我们下次见。” 话毕,匆匆离去,沈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倒觉得有几分熟悉。 第53章 深虑 “沈家的嫡女沈云冉?”皇帝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的开口,“沈丞相家中的?” “是。”李末躬身垂首道。 “让人跑一趟翊坤宫。”皇上搁下笔,浑身卸力地懒懒躺在龙椅上,“告诉皇后,沈家的女儿,坐不得也不可坐太子妃之位。” 皇帝萧霁生的一双丹凤眼,威严之中带着几分俊俏,即便是快要不惑之年,依旧是风雅万千,年龄反倒是给他添上了几分魅力与稳重。 他看着面前的案桌,堆得满满登登的奏折,脑中思绪万千,往事如流水般浮现在眼前: 先帝无能,被外戚扶上皇位。虽贵为皇帝,但形同虚设。不过一介傀儡皇帝。直到后来勤政殿事变,尽管事情平息,可先帝依旧担惊受怕。 当时的萧霁,当时的他在干什么?哦,他在想着如何篡位! 当时的太子无能,整个朝中能与他一争高下的也只有一个先帝的兄长端王。 端王谋反,被方将军与谢景昱联手杀死。 他萧霁弑\/父,嫁祸给了太子。然后借着如今皇后的娘家与贵妃的娘家,再加上自己手中的人马,直接登上了皇位! 萧霁登上皇位,先削了一些不服管教,倚老卖老的官员大臣。听话,赏!不听话,则除之后快! 他杀鸡儆猴,收拢了不少人心。 就连贵妃与皇后的娘亲,以前辅佐他上位的“功臣”,也是能杀则杀,能收权则收权,不能杀不能收权那便则打压。 萧霁一手放在龙椅上轻轻起落,不急不缓的。 太子可借东风起势,但这东风却不能太盛,不可功高盖主。 沈家已经有了沈鸣晏,若是沈淮入朝为官,那他沈家女则万万不能成为太子妃。否则会功高盖主,再次出现外戚干政! 方家镇守边关多年,护国为民有功。那日太子生辰宴,也瞧得见方月七是个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女子。 至于夏清婉嘛,夏老太傅的孙女,规矩礼仪,相貌言谈举止应都是上乘。只是夏家多为文臣, 若是战乱,还是武将更胜一筹。但夏老太傅桃李满天下,这朝中许多大臣家的公子都是夏太傅的学生。 如此看来,那方家的女儿则是最好的人选。 “末公公,让皇后让人探探太子的口风。”想到这,萧霁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多了几分笃定。 “是。”李末点头哈腰道。 “你跑一趟,去沈府让沈丞相前来觐见。” “是,陛下。” 半个时辰后—— 御书房。 “沈相可知半月村之事?”萧霁说完,微抬双手,执起桌上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继而吹了吹,轻呷一口,“沈相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半月村的事情耽搁了数日,众文臣武将有说劝告他们,也有说直接武力镇压,更有甚者言,先好言相劝,若是尔等不肯听,那便除之后快。 萧霁也是这么想的,可沈相却道,这些个獐头鼠目之辈来自西南方向的南蛮之地,对其动武,将其杀之,除之。若是被好事之人大肆宣扬,挑起两国之间发动战争,百姓必然颠沛流离,民不聊生。到时大楚忙着与那南蛮之辈战斗战争,他国亦或者与其他国联合攻进大楚。那大楚则是腹背受敌,难办! 沈鸣晏主张劝降。 第54章 成婚 多番讨论,最后还是定了沈淮去解决。 保险起见,萧霁让张老,谢景昱与其同行,以防万一。 对此,谢景昱没什么意见,只回了萧霁,说要等谢斐与沈云舒大婚后再动身。 皇帝允了,说要他们尽快准备。 二人婚事提前了。 沈云舒对此倒是兴致淡淡,比起被沈鸣晏随便嫁给一个庶子做妻,或者被送给别家嫡子做妾,嫁给谢斐已然是不错的选择。 抛开谢斐是个纨绔子弟,大字不识来讲。至少谢斐的容貌是数一数二的,定安侯与定安侯夫人感情极好,定安侯不纳妾,也是京中独一无二的。 定安侯府前去沈府下聘,古玩,字画,珠宝,美玉,珍奇,黄金百斤,白银万两……诸如此类,多的数不过来。 沈云舒让木槿和木棉嬷嬷记着数,否则让人钻了空子。 沈云冉艳羡的目光,秦氏不屑却又双眼泛着精光。秋姨娘生了病没出现,沈云芸瞧见,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沈鸣晏则是接下了这堆东西,笑吟吟地和谢景昱“寒暄叙旧”。 心中暗道,难怪皇帝急着要削他的权……定安侯多年不征战,家中也无人在商,只食俸禄,却能拿出这么多的钱财。 不说钱财,只那些古玩字画,单单拿出来一幅一件便价值连城……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时间仓促,但礼不可废。 定安侯府—— 成亲当晚,沈云舒盖着红盖头端坐在谢斐房中,茉莉站立在她一侧。 “小姐,您饿不饿啊!”茉莉怕她睡着了,时不时的和她说话。 一大早上,沈云舒便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一直到现在,除了早上吃了几口绿豆糕,其余时间滴水不进,粒米未食,此刻怕是早已饥肠辘辘。 “嗯。”沈云舒淡淡开口,说话有虚,“何时了?” “戌时四刻了,小姐。”茉莉迟疑了一下,缓缓道。 “嗯。”沈云舒声音很轻,不知是饿的还是在紧张。 啪嗒—— 推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身红色喜袍的谢斐。不同于以往的窄袖束腰尽显身材伟岸,今日的他,着红色的宽袍大袖,什么绣着鸳鸯与并蒂莲。 男子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发髻端端正正的束着,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着。 “东西放桌上,你俩先下去。”谢斐扬了扬下巴,对着身后的小厮和茉莉说道。 “小姐……”茉莉有些纠结,轻轻开口。 沈云舒伸手拍了拍茉莉的手背,“下去吧。” 待茉莉和那小厮都下去了,谢斐方才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掀开沈云舒头上的红盖头。恰好她抬眸,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抬眸,一个垂眸,四目相对,目光相接,沈云舒明显在谢斐眼中捕捉到一抹惊艳。 “谢公子。”沈云舒不喜不悲地看着谢斐那双含羞却又不闪躲的鹰眸,轻轻的开口道。 “怎么还叫谢公子?这么生疏!”谢斐唇角一挑,勾起一抹标志性的,带着戏谑,挑逗意味的邪笑,漏出两颗小虎牙,俊俏又邪气,“饿了么?本世子让人煮了碗鸡丝粥,先吃些垫着,免得一会饿……” 沈云舒只当没听见他话里的隐喻,她表情淡淡,语气也淡淡的,“先喝酒。” 谢斐点了点头,倒了两杯酒拿了过来,将一只递到沈云舒手中,二人臂膀交缠,一饮而尽…… 第55章 翌日清晨 是夜。 圆月高悬,星光灿烂。 窗外月光如白霜,洒落地面,房内床榻轻晃片刻,而后二人交颈而眠,耳鬓厮磨。 一晌贪欢。 翌日清晨—— 沈云舒是饿醒的,她躺在榻上,身上只着里衣。锦被下,男子紧紧抱着她,炽热的体温传到她身上,沈云舒只觉得面上一热。 她不习惯与他人一块睡。这个新得的夫君,她或许要好些时间才能习惯。 轻手轻脚的起身,沈云舒一手撑着床榻,刚要起来。却被身后一股大力一扯,再次落入一个炽热温暖的怀抱。 “放手。”沈云舒没敢回头,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畔都有些热意。 “唔,别动。”或是因为睡得迟了些,谢斐原本清朗的少年嗓音变得低沉,带着几分喑哑,“嘘,别吵……” 男女力量悬殊,沈云舒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 二人离得极近,沈云舒几乎是被他揽进了怀中,她甚至可以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和淡淡的皂荚味。挣扎间,感觉到了什么东西隐隐有昂首挺胸之势。沈云舒僵了一瞬,没敢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被这气氛感染,沈云舒原本觉得饿,此刻也浑然不觉,只觉得有些倦意和困意袭来,也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缓缓睁开眼,是感到了有人在把玩着她的头发。 不痛,但能感觉到有轻轻的拉拽感。 谢斐像是没注意到她已经悠悠转醒了,一手捻起她耳畔的一簇发丝,轻轻缠在了自己的手腕,松松垮垮的,足足缠了四圈。 “好玩吗?”沈云舒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冷不淡的开口。 寂静无声的房内,沈云舒突然开口,倒是把谢斐吓了一跳。 沈云舒看见谢斐垂下的,如鸦羽般的眼睫,在他的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 “还可以。”谢斐头也不抬,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动作,鼻尖飘来若有若无的,身旁人身上的香味,唇角轻扬,他松开了把玩着她的发丝的手,倏地抬头,嬉皮笑脸地看向沈云舒,“沈二……啊!不是!该改口了!娘子……” 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说到娘子二字时,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两个字被他说的缠绵悱恻的,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意味。 沈云舒收回手,闻言没什么情绪的扫了谢斐一眼,接着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轻轻的开口,“该起了。” 见她这幅与平常无异的冷冷清清模样,谢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不平地朝着沈云舒冷哼了一声,抓过一旁昨日早已备好衣袍,大步流星地下了床,飞快的跑进屏风后面穿衣。 沈云舒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也不琢磨,自顾自的穿好衣裳准备去前厅。 早在她出嫁前的前几日,邱姨娘自告奋勇地跑过来告诉她一些规矩和礼仪,连着木槿和木棉嬷嬷也告诉了她一些。 无非是早起敬茶之类的,亦或者什么和谢侯爷夫人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沈云舒和谢斐姗姗来迟到了前厅时,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她抿了抿唇,尽管神色淡淡,但心中依旧是带着几分紧张,这比她前世出任务都要让人紧张和惧怕。 谢斐在一旁,抱着手臂,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跟在她后面。 第56章 奉茶与早膳 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落在一旁的小树上,二人走着走着,快进了前厅时,谢斐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和她并肩。 意料之外的,二人并没有见到谢侯爷和谢侯爷夫人。 沈云舒有些懵,难道因为他二人来的迟了,所以谢侯爷和侯爷夫人生气了? 她抿着唇,正不知该如何时,却听见身旁人淡淡开口,“陈四叔,他俩人呢?” 说这话的人,谢斐抱着手臂,懒懒散散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对着一旁的人说道,“出去了?” 陈四笑呵呵地朝着沈云舒点了点头,“侯爷和夫人半炷香前回来了,这会儿正收拾着。” 说完,陈四便朝着二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不多会,鱼跃涌入般的从门外进来了一众婢女小厮,无一不是手里拿着餐盘食盒,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摆在前厅一旁的桌上。 茉莉跟在沈云舒身后,好奇的左右打量着他们的动作,直到他们放好了东西,刚要退下,便有两道并肩身影从门外走进。 男子与女子衣着同是花青色,上面都绣着祥云纹,不同的是,一个衣着宽袖锦衣长袍,一个宽袖衣裙,外罩同色的大袖衫…… 男子身材高大,面色冷硬,但他看向身旁的女子时,则是满目柔情,嘴角上扬,冷硬的面庞也柔和了几分。 茉莉觉得,这应该就是那什么刚什么柔了吧。 女子捂唇,笑的眉眼弯弯,一双漂亮水汪汪的杏眼,满眼都是面前的男子。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茉莉正疑惑来人是谁,便见一群曾来得及退下的婢女小厮齐刷刷的叫着侯爷好,夫人好。 谢景昱嘴角噙着笑,轻轻嗯了声,“夫人,我就说这支好看吧……” 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朝着一旁看过去,还朝着那个方向笑了笑,谢景昱有些不悦,拧着眉也看过去。 女子一袭鹅黄色的衣裙,神情淡淡的。模样生的倒是标致,只是嘛,没夫人漂亮! 谢景昱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这谁?哦对!那小子的娘子。 想到这,谢景昱严肃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见谢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一旁,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顾忌着夫人还在一旁,还是忍下了。 待二人在主位上,沈云舒问了好,奉了茶后,谢夫人便笑吟吟地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玉镯套在了沈云舒手上。 四人齐齐坐在桌前用膳,气氛倒是有几分古怪。 谢斐旁若无人的大口往嘴里塞着东西,如饿狼猛虎般的大快朵颐,气的谢景昱在桌底一脚踹了过去。 夫人如此温婉,怎的生出了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孩子?便是随了他,他也不曾像他这般如饿死鬼般的饿狼扑食。 谢斐似是早有防备,轻轻收回腿便躲开了。 沈云舒缓缓用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氛围比沈府要好的多了。 用完了膳,谢夫人还想拉着她说些什么,却被谢景昱先一步拉走了。 “夫人走啦,人家小两口正浓情蜜意着呢,别打扰人家。” “切。”谢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不屑的发出了一声。 心道,什么打扰人家?是怕人家打扰你们吧。 他摇了摇头,唇边又挂起那像是招牌式的笑容,对着沈云舒扬了扬下巴,“三日后回门,明日你同我先去一趟皇宫。” 第57章 御花园莲花池 第二天,沈云舒和谢斐早早地便起床收拾,面见圣上,不可失了礼数。 二人沿路进了殿中,沈云舒倒是觉得好奇,时不时的装作不经意般的打量一眼。 比起殿外古色古香让人惊奇的建筑,殿内的陈设和构造才是更让人大为吃惊。 雕梁画栋的金龙盘柱,价值连城的各种摆设物件……沈云舒瞧着这些,心中暗暗惊叹。 面见皇帝萧霁,沈云舒除了开口和皇帝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连连充做背景板。 只有谢斐口中的好话像是滔滔不绝的江水般,虽是阿谀奉承,但不明显,哄得皇帝连连开怀大笑。 没多会,沈云舒见状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徒留谢斐和萧霁在殿内。 沈云舒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神色恹恹的,小太监极有眼色的献媚开口,“那处便是御花园,世子妃若觉得在此等候无趣,可去那亭中小憩片刻。” 说罢,那小太监还伸手指了指方向。 沈云舒幽深的瞳仁不咸不淡的扫了说话的小太监一眼,似是看出了那小太监的意图。 那小太监只觉得浑身发毛,心中暗暗思虑,这世子妃的气场怎的比起陛下也不遑多让? “世……世子妃……”小太监紧张开口,被这目光盯着,他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直直的跪下去。 沈云舒收回眼,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方才所指的方向,“带路。” “是。”小太监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带路。 几经周折,转了几个小圈,沈云舒抬眼便瞧见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坐落在御花园一角,她踱步站进亭子里,俯瞰风景,正在眼前的便是一池荷花池映入眼帘。 夏日炎炎,日头正晒。 炽热的阳光打在荷花上,将洁白无瑕的荷花更衬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余下的绿色的荷叶,半开未开的花苞,莲子,就连那半池的水和半池的淤泥则都成为了它的陪衬。 “小宁子!小宁子!不好了……”一旁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宫女,急切的开口道,“殿下他……” “放肆!”小太监小宁子见状连忙怒斥道,“见到世子妃为何不行礼?” 沈云舒收回眸子,眼皮轻掀,冷冷淡淡的扫了一眼对方,那小宫女连忙跪地垂下头,战战兢兢的问好行礼。 “起来吧。”沈云舒漫不经心的道,一双漆黑的瞳孔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那小宫女,“小宁子?” “奴才在。”那小太监见状连忙垂头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毕恭毕敬的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若有旁事便先去吧。”沈云舒边说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小宫女,她语调不高,听起来又并非刻意强调,却又隐含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质疑的力量,“你,让人送壶茶过来。” “是。”小宫女悄悄松了口气,垂首道。 顷刻间,二人便都出了亭子。 沈云舒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坐得端正,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池中之物,面上神情淡淡。 微风拂面,亭子阻隔了外头毒辣的太阳光。 这个时辰,整个御花园都静悄悄的。沈云舒不由得也放松了心情,她觉得此刻,这些天紧绷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倏地,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第58章 水中救人 声音带着几分稚嫩,听起来又像是碎碎念: “切!就这还想拦住本宫……” 还挺得意。 沈云舒听力很好,闻声倒对这小孩起了几分好奇。 “这花开的真好,摘一朵拿去送给母后,她一定会喜欢的。”小小的人,笃定的话语,说的奶声奶气的讨人喜欢。 脚步声很轻,沈云舒听在耳中,只觉得那人的下盘有点低,不太稳。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待人走的近了些,沈云舒打眼一看,果不其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 这个年纪,还自称本宫。那孩童的衣着华丽不菲,而且还是是黄色的,沈云舒大胆猜测,应该是某位小皇子。 这个年纪…… 沈云舒脑子飞快闪过一些,是闲暇时木槿嬷嬷和木棉嬷嬷给她讲的。 皇帝有四子,太子萧衍,裕王萧晟,除去还有一个神龙不见尾的皇子萧澈,便只剩下一位小皇子萧清。 远远的看过去,这孩童的年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便是萧清了。 萧清生母是贤妃。贤妃貌美,性子温和又温柔,多年盛宠不衰,也是整个后宫中唯一一个能与嚣张跋扈的曲贵妃平分盛宠的女子。 扑通—— 沈云舒正想着,倏地听到一声重物落水声。 不会是……不好! “来人啊!救命啊!”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沈云舒连忙跑出亭子,只看见一只手和半个脑袋。 那半个脑袋时而浮出水面呼救,时而又沉溺水中。 沈云舒心中一紧,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她抿了抿唇,还是纵身跳入了荷花池…… 半柱香后—— 沈云舒满身狼狈的瘫坐在亭子里,原本漂亮得体的衣裙此刻黑一块白一块的,连着脸上也沾着淤泥,发丝微微凌乱,头上一边束发的发钗也不知丢到了哪里。 萧清也没好到哪里,黄色的衣袍湿淋淋的,除了手腕处的衣袖只是湿了,余下的几乎全都粘上了淤泥。他一边咳,一边大口吐着水,毫无形象的坐在她一旁。 “你是哪个宫的?” 沈云舒正蹙着眉看着自己的衣裙,闻言掀了掀眼皮,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萧清。 “你怎么不说话?你救了本宫,本宫让母后……”萧清努了努嘴,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衣袍,这要是被母后知道了,定是又多派暗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了。 “不必!”沈云舒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 “殿下若是真想感谢与我,便不要同他人言,今日是我救得你。”沈云舒嗓音冷冷淡淡的,幽深的眸子此刻晦暗不明。 萧清点了点头,“很好,本宫也恰有此意。” 说罢,萧清注意到了什么,再次开口,“你呆在此处不要动,本宫让人给你送件衣裙过来。” 萧清见这人救下自己之后,不躬身行礼,也不献媚讨好,对自己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其身份应该不容小觑。 “多谢殿下。”沈云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口道。 “你是……”萧清好奇她的身份,正欲再次开口,却倏地想到了什么,瞬间噤声。 只是目光仍旧好奇的,时不时打量着沈云舒。 第59章 废弃宫殿与质子1 换好了衣裙,沈云舒再次回到了殿门前。 约摸等了半刻钟,殿门才打开。 谢斐笑吟吟地眸子在看到沈云舒地瞬间,唇角舒展开来,再次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吊儿郎当的笑。 “娘子,久等了。”谢斐嘴上说的像是带着歉意,可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戏谑模样。 “萧伯伯赏了一堆东西,说是为祝愿你我新婚……”谢斐目光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沈云舒的衣裙上。他眸光深了一瞬,踱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状似无意般的开口问道,“娘子这衣裙真漂亮!只是比起来时的,终归是差一些。” “是吗?”沈云舒将他的动作和目光尽收眼底,漫不经心的开口,“方才茶盏倒了,脏了衣裙,穿不得了。” 谢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道,“娘子是第一次来皇宫吧?” 不等沈云舒开口,谢斐又道,“本世子带你去逛一逛那御花园?喏,就在那处。”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没等沈云舒开口拒绝,就拉着她的手腕径直向御花园的方向走过去。 沈云舒没说话,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 意料之中的,一眼便再次看到荷花池。 御花园很大,太阳很晒。沈云舒走着走着,垂眸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腕,耳边是谢斐喋喋不休的话语。 “那是玉兰……” “那边那个是海棠……” “那红的是芍药,粉的是牡丹,那侧离得远的未开的是梅花园,那池中的是荷花……” 沈云舒闻言只觉得眉峰在隐隐跳动着,她抿了抿唇,轻轻应了声。 “乏了?”见她神情恹恹,谢斐停下了脚步,挑着眉,看似关切地看着沈云舒。 沈云舒目光平淡地看着他,迟疑了半晌,点了点头。 二人在一侧空荡的小亭子里坐下,远处的一座殿里走出来两个人,看起来戾气很重。 沈云舒好奇道,“那处是?” 皇宫各处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唯独那处宫殿破败不堪,残垣断壁的,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 “那处啊?”谢斐抱着手臂,懒懒散散的倚在亭子边,闻言头也不转的开口,“不知。” 语气很笃定。 沈云舒神色淡淡地看着那座废弃的宫殿,尽管心中好奇,却也没再说什么。 谢斐垂下眼,如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叫甚么名字本世子倒是不知,只是据说那里以往是给他国前来大楚的质子居住的。” “质子?”沈云舒不解, 谢斐嗯了声,侧过脸看向一旁,没再说话了。 二人歇了一小会儿便离了皇宫。 “世子妃看看,可还有其他要备上的?”木棉嬷嬷恭恭敬敬地道。 明日回门,沈云舒在让人准备东西。 谢斐一回到侯府,看见“好友”在家中等着自己,随口敷衍了沈云舒几句便匆匆出去了。 “就这些吧。”沈云舒闻言,轻轻的掀了掀眼皮,接着收回眼,表情淡淡道,“木槿呢?” “回世子妃,木槿担心您从宫里回来会饿,这会儿在小厨房里正让人给您做些吃食呢。”木棉面带微笑道,“您有要事,我去叫她?” “无妨。”沈云舒素手轻抬,指尖在这金丝楠木的桌上有节奏的,不急不缓的轻瞧着,半晌,才平淡开口问道,“不知,木棉嬷嬷您,是何时入的宫?” 第60章 废弃宫殿与质子2 “这……”木棉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奴婢是七岁时入的宫。” 没等沈云舒开口,她又补了一句,“奴才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只在几月前才得了允许,这才出了宫。” 沈云舒睨了她一眼,“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太后……”木棉欲言又止,沈云舒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几个月前太后病逝,二人侍奉太后多年,皇帝念二人有功,二人见状,便提了要离宫,皇帝准了…… “奴婢见过世子妃。”木槿嬷嬷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女婢,几人躬身行礼,木槿让几个小女婢把东西放下,便让几人离去。 “这是红豆糯米团子和金瓜粥。”木槿嬷嬷笑吟吟的看着沈云舒,这段时间,她已经差不多记住了二小姐的饮食习惯,“茶还有些烫,待世子妃您用过早膳之后,茶就温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纤纤玉手拿起漆筷夹了一块红豆糯米团子,闻起来有浓郁的红豆,糯米和红枣的香味。她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香甜绵软,糯叽叽的。 再配上一口甜甜的金瓜粥…… 嗯!当真不错! “木槿嬷嬷……”沈云舒咽下一口粥,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本世子妃想听听宫中的事情……” 木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又很快被一缕精光代替,“不知世子妃想听哪些?宫中的秘事多的很,奴婢只怕是一时半刻讲不完……” “无妨。”沈云舒顺势放下筷子,眸色晦暗不明的瞥了木槿嬷嬷一眼,随口道,“本世子妃今日在宫中瞧见了一处宫殿……” “殿外的墙不仅瞧着断壁残垣,年久失修,灰扑扑的,蛛网结织,更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殿外的地上也是荒草丛生,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 “世子只道是以往他国质子居住之所,可本世子妃却是不解……” “即是他国质子居住之所,为何如此破败不堪,年久失修?更何况墙外还有烈火焚烧之像……” 沈云舒淡淡开口,木槿和木棉听在二中都是大惊失色。 二人内心惶惶不安,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是马上就要炸开了一般。 沈云舒不露声色的将二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却明了,自己怕是问了个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这……” “这……你……” 木棉与木槿二人面面相觑,就连木槿一向笑吟吟地面上也带上了纠结与忐忑不安。 “世子妃,此事……”木棉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请恕……” “也罢!此事奴婢告诉您!”木槿一咬牙,出声打断了木棉的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世子妃不可于其他人言明。” “这是自然。”沈云舒目光冷冷,淡漠开口,吃了一半的早膳也丢在了一边,双手端着茶盏,脊背直直的端坐在椅子上。 “事情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那时各国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不少百姓因多年战争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当时是先帝在政,身边无人可用。 大楚重文轻武,大安则恰恰相反。 故因此,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安便连连进犯,攻打大楚。 文臣上不了战场,武将又连连败退…… 第61章 废弃宫殿与质子3 就在先帝与大楚诸位文臣武将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之时,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剑客横空出世。 少年不仅博古通今,通晓兵法,而且剑术精湛,用兵如神。 短短一个月,带着三万大军和八千轻骑,直接歼灭了大安十万大军。不仅收回了大楚被大安夺去的城池,还接连攻下几城,直打的大安将领连连败退,最后心甘情愿地送上了降书,表示不再犯。 割城池,每年送数不清的美人,美酒,奇珍异宝,金银玉石。最后大安送了一名皇子前来大楚做质子,战事才终于平息。 少年剑客被封了将军,官拜一品。 先帝有意收敛他,想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与他。 可少年将军却是轻轻挥了挥手拒绝了先帝,说自己已然娶妻,心中也装不下他人。 先帝试图威胁,强制让那少年将军强娶她的女儿。 少年将军冷笑道,“陛下不妨试试!” “本将军也好奇,究竟是我先娶了妾?还是大楚先灭国?” 先帝无计可施,也奈何不得他,只得作罢。 这少年将军也并非旁人,正是如今的定安侯,谢景昱。 沈云舒闻言挑了挑眉,心中肃然起敬。 大安送过来的质子,在大安并不受宠。 据当时的暗卫来报,那前来大楚的质子是大安的七皇子。 大安的七皇子生母不过是一名洒扫的宫女,只因身段好,样貌惊人,故被大安的皇帝宠幸。 直至生下了七皇子,那宫女不知是因为身子骨弱,还是遭人暗害,所以没保住性命,丢下这七皇子便撒手人寰。 七皇子没了娘亲,又不受宠,所以在大安常常被人欺负。又因生了一副好相貌,遭人嫉妒,因此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 七皇子被人送来当质子时年仅七岁。 七岁的孩童,快到了大楚的京城时,又遭遇了土匪抢劫,险些丧命。好在上天垂怜,被前去寻找的人发现受伤晕倒在荒郊野外。 几番救治,终于捡回来一条命,只是自那以后,他的身子骨一直就挺弱。 听到这,沈云舒轻轻“啧”了一声,心中暗暗感叹。 木槿嬷嬷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 七皇子在大楚生活了十二年,昨年的一场莫名大火,灼烧了整个宫殿。 宫人急忙救火,可最后该烧的,不该烧的,都烧了。 “嬷嬷的意思是?”沈云舒闻言惊诧了一瞬,很快恢复原状,冷冷淡淡的开口。 木槿嬷嬷没说话,一只手横在喉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云舒瞬间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开口终结了这个话题,“这些东西撤下去吧。” “对了,嬷嬷,下次大安前来大楚纳贡是何时?”似是想到了什么,沈云舒抿了一口茶道。 “回世子妃,若按照以往的时间来算,那便是两月之后了。”木槿嬷嬷神色凝重几分,却也没再说什么,拿了东西便转身下去了。 沈云舒挥了挥手,示意茉莉和木棉也下去。 待整个房内只剩下沈云舒一人,她才堪堪放松了下来。 大安两月后前来纳贡,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七皇子命丧火场。 若不能妥善解决,只怕大安若是借此事发挥,会对大楚不利。 第62章 回门 昱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是沈云舒回门的日子。 二人还未到到沈府门前,远远便瞧见沈一等候在沈府门前。 “奴才见过世子爷,世子妃。”见二人下了马车,沈一连忙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好。 “起来吧。”谢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路。 沈云舒一脸淡漠的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了主院,抬眼便看见沈鸣晏端坐在主院的主位上,手中执着一盏茶,正缓缓的吹拂着茶面。 主位下面的位置也坐了人,沈云舒定睛一看,这府中的主子能来的都来了。 不等他人先开口,谢斐率先向前走了两步,行了个拱手礼,笑嘻嘻的开口,“谢斐见过岳丈大人!” 沈云舒慢了他一步,也行了个标志性的礼,“爹爹。” “好!好!好!”沈鸣晏笑的宛若一个笑面老虎,缓缓起身去扶谢斐,同时不忘对着沈云舒和谢斐道,“贤婿不必多礼。” “云舒来了呀,快坐快坐。”邱姨娘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笑吟吟的看着沈云舒,伸手招呼着她坐下。 “邱姨娘。”沈云舒朝她点了点头,面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笑意,笑意很淡,带着淡淡的疏离。 说罢,谢斐也在同沈鸣晏客套寒暄,相互夸了几句,直夸的对方心花怒放。 沈云舒见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两人是真能夸大其词。 一旁的充当空气的其余人,几乎是都在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纨绔,这嘴皮子真是厉害! 真是完全没遗传到定安侯的大马金刀和单刀直入。 待二人坐下,又聊了许多句。沈云舒端坐在椅子上,谢斐则坐在她身旁。 沈云舒百无聊赖的听着他们寒暄客套,眸光划过众人的面上。 沈云冉心不在焉的,沈云芸也是一脸烦躁。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像大学生早起上早八,怨气比鬼都重。 沈淮和秦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沈鸣晏和邱姨娘一直是笑吟吟的。 沈云舒想,秦氏脸色难看,或是因为自己被轻视。 谢斐还没必要将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放在眼里。 秦氏家中其父官阶最高,也不过是一个三品。她的兄长更不成气候,非但够不着三品官阶,就连人品都堪忧。 而沈云舒自己,问了邱姨娘,却对他这个当家主母丝毫置之不理,视若无睹,她自觉被人轻视,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多时,几人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谢斐和沈云舒没有多留,随意寒暄了几句便离了沈府。 马车上—— “时辰还早,本世子带你去逛一逛?”谢斐倚在车边,抱着手臂挑着眉看着一旁正襟危坐,一脸冷漠的沈云舒。 沈云舒闻言抬眼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马车外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您瞧瞧!您瞧瞧!还挺好看?哈哈哈,小姐,我这的布匹乃是这京中最流行的花色,自然是上乘!” “我看看……哎,就这个。” “小姐您生的跟个面人似的,这桃红色啊最衬您了!哎呀呀呀,来来来,这位小公子你瞧瞧,是不是特别漂亮?” “各位观众老爷,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今儿个是我们七喜班头一次来京城表演,各位观众老爷可瞧好了!” “哎呦呦!这么厉害啊!” 第63章 醉仙楼何公子强抢民女 酉时。 天色傍晚。 落日余晖撒在灰色的路上,也照映在身旁之人的面颊上,耳畔轻轻划过微风,带着大片的热浪与丝丝缕缕的凉爽。 谢斐与沈云舒并排在这长街上逛了半个时辰了。 沈云舒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谢斐笑吟吟的勾着唇,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糖葫芦。那双以往布满冷淡的双眸,此刻沾染上几分满足,就连她的嘴角也轻轻上扬了几分。 这副模样在谢斐看来,倒是稀奇。 离得近,二人索性去了醉仙楼。 此刻虽非晚膳之时,但依旧是人满为患。 “谢公子,请跟我来。”一名小厮打扮的替二人引路。 三人穿过前堂,小厮领着二人往后面走。 前楼有人吵吵嚷嚷的,沈云舒只听的断断续续的几句。 “何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孙女吧……” 说话者是一老朽,看着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正跪在地上,神色哀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哀求着。 “老头,我家公子看上你孙女,乃是她走了狗屎运了,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在那老朽对面的是一小厮,叉着腰嚣张跋扈的,“再说了,我家公子不是给了你银钱?你又何必跑到这醉仙楼来?莫不是想敲诈,诓骗我家公子?” “什么银钱?你家公子分明是强抢民女!咳咳!”那老头说到这,收了眼泪,双目愤怒,犹如烈火灼烧,“各位官家老爷小姐看看啊!他何公子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乃皇帝老爷脚下,便出了这样的事,若叫他人知晓,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何公子藐视皇帝老爷?他又将这大楚的律法放在何处?” “好一个贼喊追贼的老头!我家公子何时强抢民女?你这老头,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小厮也怒了,口不择言道,“好啊!你不是说我家公子强抢民女吗?你去报官啊!” “你这老头,贼喊捉贼,还凭空污人清白,真真叫你走在这路上被马车撞死!” 说罢,那小厮冷哼一声,转身便要回厢房。 老头起身欲伸手抓他,谁曾想一个踉跄,一把摔在地上,枯瘦如柴的手扯到了那小厮的裤子。 沈云舒快走出前楼了,听到吵闹声,回一下头,打眼便看见那小厮的裤子如瀑布般滑落。 接着,一双光溜溜的,白皙瘦瘦的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云舒一怔,继而双眼一黑,鼻息传来淡淡的檀香味,身旁的男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双眼。 “看什么?” 是谢斐。 沈云舒眨了眨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划在他的掌心。 谢斐鼻尖是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心中升起异样,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松手。”沈云舒说罢,便要去拉他的手。 谢斐任她拉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脸淡漠的表情。 “小二,带路。”沈云舒回过神,忽视他的表情,神色自若的吩咐小二。 小二却没动,面色纠结的转过脸去看着谢斐,见谢斐朝他扬了扬下巴,便再次开口道,“二位请跟我来。” 沈云舒心中正记挂着一旁的老头和那小厮,自然没瞧见谢斐与那小二的动作。 “你先下去,还是老样子。”谢斐抱着手臂,神色倨傲,“对了,先温壶酒上来。” 说罢,他又看了眼沈云舒,又道,“再上壶热茶。” 桌上事先准备的茶水已经冷了。 第64章 可怜那老头? “娘子怎么心不在焉的?”谢斐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嘴上却装作不明,“这茶冷了,等一等。” 沈云舒闻言瞥了一眼谢斐,伸手拿茶盏的手顿了一瞬,继而淡定从容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了一口,接着冲着谢斐挑了挑眉。 “娘子可是担心那老头?”谢斐试探着开口,对面的女子没说话,就连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谢斐却没放过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就在谢斐正欲开口时,那小二再次推门而入。 “谢公子,您的酒和茶。”小二端着东西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饭菜请稍后,小的给您先拿了几道小菜下酒。” “嗯。”被人打断,谢斐神色不悦,看到小二要出去,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慢着,方才那闹事的老头如何了?” 沈云舒闻言,也侧眸去看小二,眸色幽深。 两道目光同时袭来,小二惊了,心中止不住的打鼓,险些跪下去,“回公子,那老头被书童叫人打了,方才还不曾停手,小的眼见老头进气少出气多,恐生事端,让人拦了那书童。” 谢斐听罢,挥了挥手,那小二明了,躬身后离去。 他侧眸,见她神色恹恹,百无聊赖的模样,也没开口,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小抿一口,转过脸去看一旁院外的竹子。 竹子郁郁葱葱,落霞余晖撒在竹子上。忽而起微风,竹影婆娑,竹叶轻轻摇晃。 景美,可人更美。 人更美…… 这个想法一出,谢斐忽的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他方才,脑中全然是沈云舒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模样。 冷淡,对世事都漫不经心。 咽下口中酒,谢斐又抿了一口。喝完,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一杯,一饮而尽,再三杯,一饮而尽。 倒第四杯时,谢斐抬眸悄悄看了眼沈云舒,见她也在看着他,倏地勾唇笑了,“怎么?迷恋上本世子了?” 沈云舒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嗤……哈哈哈哈哈……”谢斐大笑,嘴上戏谑道,“羞什么?本世子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娘子迷恋我也是情理之中。” 沈云舒只觉得额角直跳,蹙着眉,一手拿了个空茶盏,直直朝着谢斐丢了过去。 “哎呦……”谢斐一边唉声叹气的,一边轻而易举的接住了沈云舒丢过来的茶盏,“小心点,别手滑砸到了自己。” 沈云舒见她得心应手的接住了茶盏,故而心中惊觉,这一手,他应该没看出什么出来吧…… 不过看他这架势,就算不是精通武艺,应该也是个个中高手。 沈云舒想到这,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侧过头看向另一边。 谢斐见状,也不恼,笑吟吟的开口道,“娘子方才可是担心那老头?” 沈云舒闻言,眸光冷淡的看着他。 谢斐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娘子若是觉得那老头可怜,那……” “不是。”沈云舒突然开口道,嗓音冷淡,“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嗯?”谢斐挑了挑眉,这与他想的倒是不同。 他还以为,沈云舒是觉得那老头可怜,会开口说想帮一帮他…… “我只是觉得有趣。”沈云舒自顾自的说着,目光却与谢斐四目相对。 第65章 他只当自己是病了 “哪里有趣了?”谢斐又抿了一口,懒懒散散的倚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附和着她的话。 “那老头在撒谎,那小厮瞧着懵懂无知,只怕也非完全清白。”沈云舒只道了几句,便闭口不言。 谢斐不解,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没开口。 直待二人回了定安侯府—— 沈云舒回了卧房,谢斐则去了书房。 “查的如何了?”谢慕言喝的有些多了,耳边脖颈和脸颊处都泛起红晕,他侧躺在书房的小榻上,一手撑着头,一身酒气的问。 “回世子爷,那何府前日确实多了一女子,在何公子身旁侍奉着,只是女子瞧着并非不情愿?”暗卫跪在脚边,恭恭敬敬的垂头道,“属下捉了个何家的下人询问,只说这女子原是来何家做事,后来不知为何却在何公子身边侍奉。” “属下还在那老头的家中发现了银钱,一百两。” 谢斐听罢,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这何公子并非旁人,正是当日太子生辰宴上言语不当的何久衡。 他父亲不过一介五品官员,在朝都排不上名号。他自己一非权贵,二无官职。他何久衡靠着拍太子马屁,尽管他人不耻如此行径,他依旧不为所动。 不过这沈云舒倒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 谢斐想到这,微醉的眸子半眯了起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也回了卧房。 此刻夜色将沉,微风中带着丝丝闷热。谢斐吹着风,醉意散了几分,走到房门口却看见一个丫鬟守在门前。 是茉莉。 “世子爷。”茉莉行礼道。 谢斐睨了她一眼,轻轻嗯了声,伸手便推门。 茉莉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但谢斐已经进去,茉莉抿了抿唇,继续站在了门口当雕像。 谢斐刚进门,便听到沈云舒的声音。 “出去守着,这不需要你。” 隔着屏风,谢斐看着屏风里缓缓升起的雾气和窈窕的人影。 谢斐倏地感到自己口干舌燥,他喉结未动,止步在原地,没有再向前。 沈云舒正说着话,却没听见茉莉的声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脚步声不对。 她急声高呼,“何人竟敢闯进定安侯府?你……” “是本世子。”谢斐转身拿了自己的衣物,懒懒散散的道。 沈云舒正准备穿衣的动作一顿,心中一紧,面上飘来两朵红云,道,“你先出去。” 谢斐闻言,那衣物的手一顿,装作没听到,调戏道,“怎么?你想和本王一起洗?” “闭嘴。”沈云舒上辈子到现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荤话,一张小脸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却羞得通红。 “哈哈哈……”谢斐大笑,没再说什么拿了衣物便出去了。 谢斐再出现在卧房已是一炷香之后了。 彼时他弃了那身窄袖的衣袍,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漏出大片胸前的肌肤,白皙细腻,身材不错。 应是刚沐浴过,墨发湿漉漉的。一双看起来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的鹰眸,此刻也少了几分杀气,但也不温和。 谢斐推开门,便瞧见沈云舒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往头发上细细的涂抹着桂花油。见他进来,她也只是微微侧眸瞥了一眼便收回。 “你先下去吧。”谢斐看着站立在沈云舒身旁的茉莉,不悦道。 谢斐心中情绪翻涌,自己却不知为何如此,他想了想,只当自己是病了。 第66章 赴宴夏府飞花宴 翌日。 沈云舒和谢斐起身时,便瞧见有人早已在二人院子里候着了。 谢慕言定睛一看,是谢景昱身边的人。 那人看到了谢慕言和沈云舒出来,连忙问好后便开始诉说来意。 原是半月村的事情催得紧,谢景昱今日便要出发了。 谢慕言听罢,没多说什么,只大步流星的朝着主院走去。 沈云舒见状,也连忙跟上。 半炷香后,谢景昱带着包袱,背着一把剑便离了定安侯府。 半月村的事,有些棘手。恐得一月才能归家。 晌午过后,沈云舒百无聊赖的在院中看着竹影。 正愣神,忽听见茉莉拿着东西朝她走过来。 “世子妃。”茉莉一脸惊讶又愉悦的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熟悉的东西。 “请帖?”沈云舒疑惑的道,“何人拿来的?” “嗯嗯。”茉莉激动的连忙点头,小姐这么厉害的吗?搁这么远都能看得到,“那人说是夏家的,不过守门的大哥说那是夏太傅家的。” 夏太傅家的?夏淼?夏清婉? 奇怪了,自己与夏清婉并无私交,更别提夏淼了。 夏老太傅,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难道是给谢斐的? 沈云舒满腹狐疑的从茉莉手中接过请帖,缓缓打开。 居然真是给自己的! 夏清婉举办了一场飞花宴,就在两日后,她邀请了京中许多贵女与贵公子前去,意为吟诗作对…… 而这封请帖是她单给自己的,上面也有提到过谢斐,只不过是一笔带过。 也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如何吟诗作对?舞文弄墨? 夏太傅家中的嫡女,不可拂了她的面子。 “茉莉,让人去回了夏小姐。”沈云舒搁下请帖,淡声道。 茉莉颔首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沈云舒打了个呵欠,漂亮又淡漠的小脸此刻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她素手微抬,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盏时却瞧见一道欣长,高大威猛的影子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待人影走到面前,沈云舒才有些不情愿的起身行礼,嗓音和面上一样冷冷的,“见过世子爷。” “不必多礼。”谢斐随便的摆了摆手,掀起一旁的衣袍在她对面坐下。 沈云舒刚坐下,便听见谢斐开口问她方才请帖的事情,她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如实说了。 谢斐听完却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飞花宴?吟诗作对? 他哪会这些? 想到这,谢斐轻咳了两声,意有所指的道,“两日后本世子有事,便不陪你去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没说话。 可出行当日,沈云舒刚收拾好准备前往夏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懒懒散散的靠在了马车里。 “世子不是不去?”沈云舒抿了抿唇,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 她打量着谢斐的穿着,他依旧是着一袭劲装,不过今日却是黑色的。衣上绣着暗纹,给人一眼便觉得此人华贵,配上那双冷峻又让人望而生畏的鹰眼,宽肩细腰,长腿微曲着,着实是让沈云舒惊艳了一小把。 “咳,京中近来盗匪猖獗,本世子勉强同意替你保驾护航了。”谢斐面不改色的胡扯。 这里可是京城诶! 在天子脚下诶! 盗匪猖獗? 此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是会让人笑死了。 那皇帝随随便便派个人前去剿匪,何须一个时辰? 只怕不需半个时辰便能将那盗匪窝搅个天翻地覆的。 第67章 飞花宴1 到底,谢斐还是去了。 尽管夏淼也让人给他递了一封请帖。 夏府—— 门庭若市。 夏淼乃是二朝太傅,其影响力自然不必多说。而他偏爱其孙女夏清婉,夏清婉也并无婚配,若是能娶得夏清婉,那便可得到夏淼的鼎力相助。 刚进了夏府没多久,谢斐便说人有三急。 沈云舒拧着眉冲着他挥了挥手,抬脚便朝着小厮带路的地方走。 “沈二小姐……” 沈云舒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人喊她,只是这称呼…… “啊,不对,是世子妃。”声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来人却是个不速之客。 沈云舒心中厌烦,却仍旧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裕王殿下。” “呵。世子妃不必多礼。”萧晟轻笑出声,一副儒雅又彬彬有礼的模样。 说罢,他没再说什么,转身便从沈云舒身边掠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开口: “戌时三刻老地方见。” 沈云舒闻言脚步一顿,黝黑的瞳仁更深了几分。 “姐姐你也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方月七突然窜到沈云舒的背后,正准备拍一拍沈云舒的后背,却被她一手抓住了。 见来人是方月七,沈云舒面色缓和了几分,一双柳叶眼带着几分笑意,唇角微微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清婉姐姐正忙,我领你过去吧。”方月七笑嘻嘻的说。 二人到了席位上坐定,夏清婉状若无意的朝着二人方向看了一眼。 沈云舒察觉到目光,冷眼回视,却在触及对方的目光时敛了几分。 夏清婉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沈云舒也颔首示意。 不多时,谢斐便形色匆匆回来了。 方月七见状,很有眼色的让了位置,只是还恋恋不舍的说一会宴会散场了之后再…… “娘子以往可有参加过此等飞花令?”谢斐打断了方月七的话,泛着冷意的眸子轻飘飘的瞟了一眼方月七,方月七瞬间噤声,委委屈屈的看了眼沈云舒便离开了。 沈云舒神色不悦的瞪了眼谢斐,嗓音冷冷淡淡,“不曾。” 飞花令。她不会作诗,还不会背诗吗? 谢斐看她神情淡淡,也不知她到底是胜券在握,还是惊涛骇浪藏于心,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了。 “见过太傅……” “晚生何久风见过太傅……”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沈云舒寻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只瞧见原本在招呼客人的夏清婉此刻站在一名老者身旁。 老者一袭红衣,鹤发中夹杂着几缕青丝,眉宇间是扑面而来的儒雅,气质温润如君子。 “见过太傅。”谢斐也起身恭恭敬敬的弯腰行拱手礼。 “嗯。”夏太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沈云舒身上。 沈云舒此刻也是站起身,有模有样的学着,“见过太傅。” 夏太傅却不语,只定定的看了她几眼,很快便走到主位上转定,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始寒暄。 来人多是夏太傅的学生,有的见到夏淼,脑中瞬间想起被他支配的恐惧感,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于是乎,主位上的夏淼夏太傅站着,主位下的人也不敢坐下。 大楚律法严明。 抛开夏淼是太傅,单单他的年纪也是老者。 尊师重道。尊老爱幼。 再者说,一群人都站着,唯你一人坐下,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了。 第68章 飞花宴2 好在夏淼没站多久,随意说了几句便坐下了。 不多时,飞花令正式开始—— “那老夫便先抛砖引玉了……”夏淼抿了口茶便缓缓开口,“看取莲花净 应知不染心。” 说罢,他目光一扫后收回,眸子中带着几分期许,淡淡的看向谢斐。 沈云舒注意到目光,也偏过脸去看他。 却只看到他吊儿郎当,毫无形象的倚在椅背上,一手端着酒盏,另一只手则是懒懒散散的垂在一侧的扶手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却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和让人望而却步的感觉。 夏淼眸中添了几分失望的神色,收回眼,此刻萧晟早已站了起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嗯。”夏淼望着他,赞许地颔首。 “好!好!好!”裕王萧晟身旁的何久风适时的拍手鼓掌,阿谀奉承的好话说了满满一箩筐。 沈云舒嘴角抽了抽,总觉着这人在哪里见到过。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斐不知何时放下了酒盏,倾身附在她耳边,“这何久风与那日的何久衡乃是一家。” 难怪眉眼之间有三分相像。 沈云舒淡漠地点了点头,谢斐附在她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何久风乃是何家当家主母所出,是嫡出。而这何久衡则是何家一位姨娘所出,为庶出。这二人除了长得相像,就连言语之行也大差不差。” “倒也是。”沈云舒回想了一下何久衡的言行举止,确实与现在的何久风相差无几。 只不过一个奉承太子萧衍,另一个则是奉承裕王萧晟。 太子与裕王不对付,只是面上瞧着相安无事。 “呃……咳……”夏太傅倏地咳了几声,眸光不经意的看向谢斐,却与沈云舒四目相对。 谢斐闻声,没什么情绪,抬眼睨了他一眼,冷着脸坐了回去。 沈云舒也收回眼,垂眸端坐在一旁,长睫落下打在眼下,看起来像是恹恹欲睡。 她一手端着茶盏下的小托盘,另一只手则是拿着茶盖拂了拂茶面,不曾入口,动作缓缓,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斐尽管还是那副懒懒散散,没规矩的样子,但却没再附在沈云舒耳边说话。 夏淼看着二人,心中竟莫名觉得二人相配。 —— 太子不甘落后,在裕王说完之后也匆匆起身开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夏太傅闻言也颔首,却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接连有不少人作诗,可却没有比太子与裕王作的好了。 沈云舒看了好半会,只觉得百无聊赖。只是座上的目光一直装作不经意似的掠过她,沈云舒倒是对着夏家小姐多了几分不悦与诧异。 一次两次可以是无意,可这席间大半时间,她的目光将近全程落在她身上。 “等等有好戏看了。”谢斐见她兴味索然,压低了声音,嘴角轻扯的不屑开口。 闻言,沈云舒挑了挑眉,没说话。 今日这场飞花宴,京中大半的贵女几乎都来了。 沈府的沈云冉和沈云芸也都来了。 沈云舒看着沈云冉那副宛若望夫石的模样,又抬眼望了眼萧晟,却不想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萧晟看似谦逊温和的眸子里,沈云舒却在其中看出了些丝毫不加掩饰的野心。 沈云舒收回眼,另一道恶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过去,只瞧见沈云冉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食入腹的模样。 第69章 百合花香囊丢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吟诗作对的心思也散了几分,但念及这里是夏府,也没人敢放肆。 夏淼从头到尾,状似不经意的,轻飘飘的目光掠过谢慕言。 而坐在夏淼身旁的夏清婉却还是那样,偷看一眼沈云舒,然后连忙收回目光。 沈云舒只觉得夏清婉打量她的目光有些熟悉,可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推杯换盏间,不少人打算向夏淼告别,却倏地被一道女高音惊吓住,瞬间酒醒了大半。 “啊!救命啊!殿……快点来人啊!”沈云冉哭唧唧的高声呼救,目光刚移到萧晟的面上,目及对方警告的目光,瞬间改口,“这……这……快来人啊!救命啊!” 沈云舒看着她想上蹿下跳却又顾忌着形象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侧眸看见一旁的贵女用手帕掩唇,她也有样学样的蹙着眉掩唇。 她收回眼,再定睛一看,原是一条红白黑三种花色的蛇盘上了沈云冉的肩膀上。 这种蛇民间又称屋龙,常常盘踞在房檐亦或是房顶上。 人群之中有人看了看沈云冉坐的位置,猜想应是从房檐上掉了下来的。 沈云冉被吓哭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还不忘含情脉脉的看向萧晟的方向。有人反应了过来,连忙让人上前去把蛇捉下来丢掉。 沈云冉胸前起伏不定,尽管已经收住了哭声,可抽噎一时半刻却不曾停下,不少同她交好的贵女趁机上前安慰她。 谢慕言见众人的目光都被沈云冉吸引了过去,放下手中的酒盏,一双眸子已然泛起了丝丝醉意,却出人意料的起身对着夏淼行了个礼。 沈云舒见状也随着谢慕言离开了。 马车上,沈云舒侧眸望着一旁的谢慕言。 谢慕言不知是醉了还是倦了,懒懒的倚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似是察觉到了目光,他慵懒的开口,嗓音中带了几分醉意,“想问什么便问,无需……” 沈云舒闻言,凝着他的目光沉沉,顿了顿,才收回眼,仿若是在看风景一般,半晌才轻轻开口道,“没什么可问的。” 话毕,整个车厢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和车夫挥鞭的声音在源源不断的响起。 谢慕言却瞬间睁开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而再次阖目小憩。 二人各怀心事,就这么一道回了定安侯府。 沈云舒刚下了马车,谢慕言便让人驾着马车离去了。 “世子妃,这……”茉莉在一旁满面愁容,欲言又止。 “无妨。”沈云舒摇了摇头,莲步款款地回了院子。 匆匆用完了晚膳,沈云舒换好了夜行衣,带着上次的男装,又塞了些银子和银票,只待更声一响,便避开定安侯府的侍卫。 太子生辰宴上,她丢了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若只是个香囊不打紧,可那里面装着一块羊皮卷。 羊皮卷上无字,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羊皮卷上一定藏着秘密。 她在想办法解开那羊皮卷上的秘密,可她还未想到办法,那香囊便丢了。 直到那日裕王萧晟拿走了那空空如也的红匣子,而她去往琉璃坊,在琉璃坊房内闻到的那股龙涎香味,与那日在东宫后面的藏书阁外闻到的味道如出一辙。 若是没猜错,那百合花香囊便是落入了萧晟的手中。 沈云舒阖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再次睁开眼时,原本眸中的不安,胆怯,此刻全然被冷漠与孤傲替代。 第70章 相互试探 深夜。 夜色浓重,天空宛若被浓墨渲染。城外林中清风拂面,时不时还响着几声蝉鸣与鸟叫声。鲜少有几条同翠绿的竹子竹叶,颜色相近的蛇盘在竹子上。借着微弱的萤火之光,沈云舒清楚的看到他们竖着的瞳孔和此刻正在“嘶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在这寂静的林中,倒让人觉着骨寒毛竖的。 今夜星光微弱,月色也掩盖在浓墨重彩之后。 琉璃坊—— “沈二小姐还真是守时。”萧晟早已候在房内,他端坐着,依旧是笑的儒雅俊逸,“请。”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个方向。 沈云舒进了门,踱步至他指的方向坐下,开门见山道,“何必拐弯抹角,殿下大可直言。” “那好!本王便依你所言。”萧晟唇角勾起的淡笑深邃了几分,眸中的野心也是丝毫不掩饰,“定安侯手中有一羊皮卷地图,相传乃是多年前他征战沙场从他国的将领手中夺来的。” “羊皮卷?”沈云舒将信将疑的开口,像是在喃喃自语。 “定安侯近日离了京,这崔侯爷夫人与谢斐也不足为惧。”萧晟边说着,边悄悄打量着沈云舒的表情。 “本王要你将这羊皮卷拿来。” 沈云舒端坐在萧晟对面,指尖无意识的,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 半晌,她才冷声道,“可以。” 萧晟大喜过望,却在听到沈云舒下半句话时,笑意僵硬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生辰那日,裕王殿下捡到了我的香囊,总该归还于我吧。” 说罢,沈云舒冷冷的目光射向萧晟,萧晟也不怵她,对上她冷冷的目光,嗓音中不自知的带上了几分杀意,心中暗暗想着,“难不成被她发觉了?还是看到了?” 若是如此,那便留她不得了。 想到这,萧晟目光幽深,嘴角含笑,清润的嗓音好奇道,“沈二小姐是如何得知……” 沈云舒却是摇了摇头,“方才得知。” 萧晟表情一滞,继而冷笑了两声,“沈二小姐果然聪慧。” 说罢,他拍了拍手,从一侧的屏风内走出一个暗卫。 萧晟在暗卫耳旁耳语了几句,暗卫躬身行礼,接着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沈云舒眼皮轻掀,冷漠地觑了萧晟一眼,那处变不惊的模样让萧晟生出一种错觉,便是此刻,他在这里杀了她,她也只会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萧晟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他藏在云锦宽袍下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与唇角一同微微上扬,口中试探着问,“沈二小姐这么淡定,就不怕一会不能活着从这儿出去?” “你敢吗?”沈云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眸中闪过一丝冷嘲热讽。 萧晟定定的望着她,没回答,心中却也如明镜。 敢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就算他惹得起沈云舒,但他惹不起沈鸣晏。就算沈鸣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定安侯府可不是吃素的。 尽管谢慕言没什么本事,草包,酒囊饭袋一个,除了面皮长得还算能看,余下的都算不上什么。但谢景昱可是个难缠的…… 沈云舒出了事情,若是被查到他萧晟的头上,不说别的,光是父皇的怒火他都承受不起。届时别提太子之位了,只怕是连个闲散王爷都做不安稳。 只要太子无大过,那他的太子之位便是稳当的。日后登基皇位,便彷若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那日后在父皇眼中心中,更无他萧晟的位置。 想到这,萧晟轻笑出声,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本宫不过是同沈二小姐开个玩笑,你我又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沈云舒倒茶,眼中的野心与阴鸷此刻全然被温和的笑意替代。 沈云舒接过了茶水,放在手边,却没喝。 萧晟和煦的笑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门外“叩叩叩”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第71章 相互试探2 敲门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那个出去的暗卫。 沈云舒见他刚进来,便毕恭毕敬的从怀中的袖袋里拿出一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 月白色打底,用白线掺着银线绣了百合花。 “喏。”萧晟没接过那个百合花香囊,只努了努嘴巴,暗卫瞬间明了,垂着头朝着沈云舒的方向走了几步,双手捧着那个百合花香囊递给沈云舒。 沈云舒没伸手,淡淡扫了一眼便朝着萧晟看过去,意有所指道,“这百合香囊绣工真烂!裕王殿下以为呢?” 萧晟却摇了摇头,笑道,“本王倒是不明这些。” “殿下若是如此,那便没意思了。”沈云舒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晟,“那羊皮卷……” “沈二小姐,这香囊应是取错了。”萧晟闻言,桃花大眼微眯,对着那暗卫使了个眼色。 “是属下失职。”暗卫垂头躬身,拱手道,“属下这就回去重新取来。” 说罢,不等沈云舒和萧晟开口,便自顾自的扭头便出门。 那暗卫与萧晟二人眸光流转,自然没逃过沈云舒的眼睛。她对这些小把戏嗤之以鼻,见怪不怪的同时端起了方才萧晟倒的一杯茶。 如此风月场所的吃食,沈云舒是不太敢吃的。 一来是这种场所,好多都是会在吃食和酒中加上些助\/兴的药物。 二来是对面坐着的人,她不敢大意。 喉间干涩,泛着丝丝缕缕的疼痛感。 不过见萧晟也喝了茶,沈云舒也没再想什么,也端起手旁的清茶,一饮而尽。 茶香四溢,一开盖的瞬间,整个房内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茶香味浓重,却不刺鼻,清香,沁人心脾。 萧晟见她一饮而尽,嘴角笑意更甚抬手又给沈云舒倒了一杯,“此乃西域之地差人送来的茶,沈二小姐觉得如何?” “不错。”沈云舒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 “来人!此茶拿些过来,本王要送给沈二小姐!” 沈云舒刚要推脱几句,那暗卫再次回来了。 这次倒是真的。 沈云舒接过那百合花香囊,随意地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顺眼又看了绣花的细节,果不其然,是她丢的那个,没错。 “多谢。”沈云舒随口道,起身欲离开,却听见萧晟开口询问道,“沈二小姐不打开瞧瞧?” “一块手帕有什么好瞧的。”沈云舒不屑的开口,心中却兀自猜想着。 他这么问,难道是他根本就没打开过这香囊?莫非里面的东西也没看到?沈云舒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乱想的。 那日拿回的红木匣子,在回去的路上,沈云舒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红木匣子。 红木匣子的里面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开,并且仔细翻找过。 可香囊狭小,容不下别的物质。 沈云舒当时使劲塞了好久,也只塞进去一小块羊皮卷和手帕。 沈云舒确定了,拿好了东西准备出去了,却被人伸手拦了下来。 “羊皮卷……”萧晟笑着,半眯着眼睛看着她,“沈二小姐可别忘了。” 沈云舒迟疑了几下,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第72章 诡异男子 沈云舒刚出了琉璃坊,往着定安侯府方向走去。 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云舒心中警铃大作,莫不是他萧晟出尔反尔……想到这,路过竹林时,借着月光,沈云舒看见了自己脚下多了半道影子。 不好—— 沈云舒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一个侧身躲过了身后之人的刀。继而瞬间接住袖中滑出两把匕首,侧身一跃朝着身后之人袭去。 而身后之人足尖一点,堪堪绕过了她。抬刀一扬,打开了她袭来的匕首,一把断刀瞬间抵在她的咽喉间。 “怎么是你?”沈云舒看见来人的,收了匕首,拧着眉不悦问。 来人正是住在琉璃坊后院的那个疯子。他衣着依旧是破旧不堪,算得上是蓬头垢面。男子一双鹰眼泛着冷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手压着一把断刀抵在她的咽喉前。 沈云舒抬眸与他对视,二人目光相接,沈云舒竟从他眸中看出一丝挣扎。 这一双眼睛和这抵在她咽喉的断刀,心中一怔,莫名的生出几分熟悉来。 沈云舒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抬手用匕首挑开了他的断刀,厉声道,“你怎么在这?” 男人一言不发,冷冽的眸子中寒意淡了几分,收了刀,转过身,足尖一点,朝着远处自己居住的地方掠过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沈云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 沈云舒摇了摇头,收回匕首,却倏地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声,还不曾退步闪开,瞬间再次觉着脖颈间一冷,她垂眸瞟了眼,借着月光勉强辨认,是一把匕首,和她常用的差不多。身后却响起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想活命就别乱动!” 沈云舒试图拿匕首的动作被他看穿,男声低沉催促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快点!” 说罢,又动了动贴紧在她咽喉的武器。 沈云舒闻言,眸光冷沉,没动。 “快点!”抵在她喉间的匕首更近了,沈云舒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痛,鼻尖除了清新的竹香,又飘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沈云舒垂眸沉思,顿了几秒,将手中的匕首和百合花香囊都朝着远处丢了过去。 “你!”男声带着几分愠怒,接着几声响起,沈云舒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但面前的一幕却让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身后抵着她的匕首收了回去,一道欣长高大的身影从他身后缓缓走过去。沈云舒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月光落在他脸上,倒显得他整个脸诡异又可怖。 他面上有妆,苍白到可怖,看上去毫无生机。唇上染着红色唇脂,薄唇轻抿,面上与脖颈处的皮肤一样苍白到可怖。一袭白色宽袖长袍,腰系银色绣着祥云纹的腰封,一头银丝如白雪,柔顺的如同瀑布垂下,其中一缕银色的发丝却用红色的丝带低垂地绑着。 男子捡起那百合花香囊,打开看了里面一眼,收到了自己的里衣里。 男子转身,目光冷冷的看了沈云舒幽深的瞳孔,开口道,“东西先借与我,你的穴道一刻钟后便会解开。” 说罢,他环顾了四周,看到一旁吐着蛇信子的蛇,又在沈云舒身旁撒下了一些面粉一样的东西。 “这是防蛇的。”男子开口道,但沈云舒却没看到他的嘴唇动,她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腹语? 不对,他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沈云舒心中疑惑,但她却开不了口。 突然,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男子从腰间取下一块成色温润的白色圆形镂空的玉佩挂到了她脖子上,“有事拿着这块玉佩来寻我,只要不伤及旁人性命,我自会帮你。” 话毕,他便从着她身旁匆匆离去。 第73章 熏香被人动了手脚 一刻钟后—— 沈云舒揉了揉有些麻木的手臂,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在林中穿梭。 在她离开后,从暗处闪出两个人影。 “去查一下,方才那个白衣的面具男是何人?”谢慕言冷冷的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道。 “是,世子爷。”暗卫拱手道。 待沈云舒回到了定安侯,确定了房内无人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换上衣裙,接着静悄悄的躺回了榻上。 盖好了被子,她一伸手,却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沈云舒一怔,心中仿佛有个小人在打鼓。 “娘子方才去哪里了?”谢慕言的声音听起来低哑,带着满满的倦意。 “出恭。”房内黑暗,沈云舒面不红心跳的扯了个谎。 “哦。”谢慕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多会儿,身旁便响起有节奏的呼吸声。 沈云舒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也转过身去,却丝毫没有睡意。 望着窗外洒落的月光,她心中思绪万千—— 那白发男子是何人?为何要抢夺她的东西?难道那羊皮卷里藏着什么秘密? 若是藏着秘密,那裕王要她去偷定安侯府的那块羊皮卷也解释得通了。 定安侯府不似沈府,她能自由进出。 定安侯以往杀伐决断,尽管他已经离京,但放在定安侯府的侍卫应当不少。暗处的暗卫,若非必要时刻,她不想和他们对上手。 毕竟除了她所学的那些杀\/人技和鬼魅莫测的身法,在如今的这个时代是不够看的。点穴,轻功……这些她是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在冷兵器的时代,他们用剑,刀,长枪,她用匕首,在一定的程度上是比较吃亏的。 明面上不好闯的话,那就趁着人少的时候去!想着想着,她的脑中飞快出现一个计划。 三日后,定安侯府夫人崔棋有一闺中好友的孙儿要办满月宴,特意邀了几个好友前去。 崔棋一定会前去,到时只需支开谢慕言,她悄悄溜进去找便可。 沈云舒思来想去,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多半在藏书房。 想到这,她躁动不安的心脏安稳了几分,很快便沉沉睡去。 倏地,一只手抚上了沈云舒的脸。 是谢慕言,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双鹰眼杀气腾腾,抚摸着她的脸的手也移到了沈云舒的颈间。 指下是柔软的触感,指尖不断收紧。只要他再使些力道,她便不会再存活在这世上。 对!对!再使些力道她便不会再存活在这世上。就像那些个侮辱他的人一样,永远消失在世上。 谢慕言心中暗暗想着,指尖的力道不断收紧,躺着的可人儿却丝毫没有要清醒的痕迹。 谢慕言的目光呆滞,杀气腾腾的眼中怒火翻涌。 这时,窗外响起几声鸟叫声。谢慕言理智回巢,正准备收回手,却倏地感觉到手臂吃痛。 “嘶!” 不知何时,从沈云舒的袖带里钻出了一只圆脑袋的小青蛇。 “艹”谢慕言没忍住,低声暗骂。 他松开了手,一手提溜着小青蛇的七寸,把她从窗外丢了出去。 谢慕言看着房内升起的熏香,从中取出,凑近鼻尖细嗅,心中暗暗想到了什么。 一个呼吸间,他直接薅起香炉内未燃尽的香,捻灭,收了起来。 该死!他竟然没察觉到,这熏香被人动了手脚。 第74章 书房 翌日—— “怎么回事?”沈云舒照着铜镜,看着自己脖颈上的勒痕蹙着眉,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慕言懒懒散散的瘫在一旁的躺椅上,闻言掀了掀眼皮,起身从一旁捻起东西,朝着沈云舒的方向丢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沈云舒没伸手接住,任由那东西丢在她一旁的桌上。 沈云舒垂眸一看,是一条青色的小蛇。 “嗯?”沈云舒见状,蹙着的眉缓和了几分,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了戳那条小蛇。 小蛇见状,用头蹭了蹭沈云舒的指尖,像是在撒娇。 “昨夜,她爬到你脖颈那盘起来了。”谢慕言闭着眼睛,从沈云舒的方向看过去,他撇着嘴像是在愤愤不平,“本世子拿开它,它咬了我。” 他这……是撒娇?还是兴师问罪? 很诡异,沈云舒脑中突然出现这个念头。 她舔了舔唇,嗓音有些干硬,不自然的转回头,喃喃道,“抱歉。” 谢慕言没说话,沈云舒也没再开口,只伸手逗弄着小蛇。 这小蛇是沈云舒在那片竹林里发现的。就在她解了穴的那一刻钟之后,她看到一旁的蛇窝里有一只很小的青蛇被其他的蛇缠住,撕咬,但它却没有任由蛇群撕咬它,则是逮到哪条蛇便朝着它的致命方向咬。 沈云舒觉得有意思,就带了它回来。昨夜急匆匆的,把它装在了袖袋里,回了定安侯府便解了衣睡着,忘记了它。 “世子。”沈云舒似是想到什么,怔怔地看着指尖的小青蛇一点一点的往她的手腕处爬,凉丝丝的,有些冰。 “嗯。”谢慕言喉间带着磁性的发出一声。 “回门那日,父亲拿了些书让我带回来。”沈云舒回过神,那小蛇已经盘在她手腕处了,蛇信子正轻轻的伸出,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放书房吧。”谢慕言随口道,说完他睁开了眼,“出了门瞧见那棵梅花树,那便是我的书房。” “这……恐有不妥……”沈云舒面上冷冷淡淡,说出的话却像是显得极其纠结。 谢慕言不耐烦道,“愿意放哪就放哪。” 半晌后,谢慕言起身,出了门。 沈云舒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不急不慢的从一旁的奁里取出几本书籍,轻轻的拿在手上。 待下人通报谢慕言出了府,沈云舒这才缓缓殿外朝着书房走过去。 意料之外的,书房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杂乱不堪,反倒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笔墨纸砚安安静静的排放在朱漆案桌上,只是镇纸下压着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不堪入目。 四周的陈设错落有致,上面摆放着的花瓶器具只看一眼便惊觉价值连城。 案桌左侧摆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沈云舒刚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淡雅又带着几分清苦的香味,味道不重,很好闻。 她在书房内踱步,直到站在案桌前,瞥见窗外那支未开的梅花枝,方才惊觉,原是梅花香。 沈云舒随便看了几眼,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案桌一旁的架子上。担心外面有人盯着,她没多作停留,一个侧眸,看清了镇纸下的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边看着一边读了出来。 说完,沈云舒自己也忍不住的挑了挑眉,这字可真……一言难尽。她仔细辨认了半天,勉勉强强的认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闪过那个疯子写的。 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十四个大字。 莫非这句诗在这京城广泛流传? 第75章 钱庄存银 沈云舒摇了摇头,没多想,转身出了书房,回了院子。 见她回了院子,茉莉走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沈云舒闻声,没什么情绪的道,“你先下去吧。”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脑海中全然是方才方才茉莉所说的话。 太子有意迎娶方家大小姐方月七,只待这几日,圣旨应该就去宣了。 方家替皇上卖命,太子迎娶方家的女儿为太子妃,不失为一种笼络和牵制。 而皇族一直以来对定安侯百般提防,甚至一度削了定安侯的权还不满。 沈云舒以为,这次半月村之事若是处理不当,那便会是一个导火索。 想到这,沈云舒打开了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奁,从中寻了几件易携带的价值不菲的东西,贴身携带在身上。 又拿了一些能存在钱庄里的东西,把他们装好,让人准备好马车,她直接带去存在钱庄里。 定安侯府的马车太过张扬,沈云舒眼见快到了钱庄时,让车夫停在一旁等候,只道自己要去逛一逛,茉莉与她同行。 快到钱庄门口时,沈云舒又让茉莉去远处的酒楼那先去定个二楼包厢,说一会儿去看戏。 茉莉不疑有他,从沈云舒手中接过钱袋便径直去了酒楼。 沈云舒则是绕了一圈,走到了钱庄的后门,悄悄地去把钱存了。 “这位小……夫人,敢问您的名讳是……”那登记的伙计是新来的,看到沈云舒的面庞只觉得这姑娘年纪这么小,可却是财大气粗的。 只道那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抬头询问,却瞧见沈云舒的鬓发,发觉自己相差了,连忙改口。 “云舒。”沈云舒冷冷道,“还需几时?”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伙计连说了两句,一手从一旁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上面大大的刻画了一个竹子。 沈云舒伸手接过,却听那伙计又道,“夫人,凭此玉佩,无论在何处,只要看到上面与我们钱庄一样字眼的钱庄,都可以进去取出钱财。” 沈云舒点了点头,将玉佩握在手中,继而玉佩顺着宽阔的衣袖滑入袖中的袖袋中。 出了钱庄,沈云舒又绕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的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沈云舒刚踏进门,便瞧见一双不想看见的人。 沈云冉和萧晟。 萧晟一副表面君子,儒雅模样,沈云冉则是全副武装的,只穿着一件不起眼的侍从男装。一张漂亮柔弱的小脸未施粉黛,长发盘起,挽成男子的发髻。 沈云冉站在萧晟一步之外,垂着头,生怕被人瞧见。 沈云舒见状,倒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嫡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嫡女,若是心属裕王,大可以让沈鸣晏从中做主,让皇帝赐婚,风风光光的大嫁给萧晟。 如今她行如此之事,连同沈云舒与谢慕言那日窥见,二人在醉仙楼瞧见二人困在一方桌椅前亲密…… 想到这,沈云舒又看了眼那畏畏缩缩躲在萧晟身后的沈云冉,哪有在她面前嚣张跋扈的神色? 沈云舒淡淡收回眼,萧晟似是也发现了她,侧过头,笑意温柔的看着沈云舒道,“沈……世子妃。” 沈云舒颔首行礼,只道,“见过裕王殿下。” 说完,沈云舒正欲莲步轻移,却又听见裕王的声音响起,“世子妃是来寻谢世子的吗?” 第76章 潇湘馆听霸王别姬 闻言,沈云舒正欲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他,神色中隐隐带了几分不爽,“裕王殿下何意?” “喏。”萧晟伸手指了指二楼的一个房间,像是很无辜的开口,“世子妃何必对本王如此针锋相对,你我……” “殿下慎言。”沈云舒冷冷开口打断了他,忽略掉沈云冉那想要生吞了自己的眼神,直接转身便走。 上了二楼,沈云舒远远便瞧见茉莉站在门口等候。 “世子妃,您来了。”茉莉行礼道。 “今儿排的是出什么戏?”沈云舒推开门,走在一旁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回世子妃,是出《霸王别姬》。”茉莉站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沈云舒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忍不住惊奇,这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东西与她原本的世界相同。 沈云舒来的迟了些,此刻一楼圆台处的楚霸王和虞姬已经到了四面楚歌声了。 “妃子!四面尽是楚国歌声,定是刘邦得了楚地,孤大势去矣。” “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并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一阵锣鼓棒子声过后,沈云舒也懒懒的倚在窗户边,垂眸漫不经心的看着下面的一出戏,只是偶尔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让人觉得烦躁。 “七妹妹,你瞧这戏如何?” “你喜欢就好。”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话语中却带着几分暗示,“再过几日,父皇便替你我赐婚。” “本宫与父皇说过了,妹妹年纪还小,待你行过及笄礼过后,你我再正式完婚。” “嗯,那月七便再次先谢过太子哥哥。” 月七?太子?皇上赐婚? 沈云舒听的真切,闻言一下子分辨出二人身份,方月七,太子萧衍。 一会倒是热闹了。 沈云舒默默的在心里想着,她眸中划过一丝狡黠,伸出食指靠在唇边,对着茉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 茉莉明了,点了点头,没说话,方才隔壁的话语,茉莉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尽管不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小姐……啊不,世子妃发话,自然是要听从的,毕竟世子妃的话,准没错。 沈云舒见她点头,垂下眸,再次看向圆台上的二人,那婉转的念白和曲调还在继续—— “……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孤日后,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哎呀!” “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听到这,沈云舒竟从中听出一股浓烈的不舍与悲凉之意。 一阵杂乱的呼喊声响起—— 虞姬: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项羽:妃子…不…不…不可寻此短见哪! 虞姬: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项羽:千万不可—— 虞姬:大王,汉兵他…他…杀进来了! 项羽:在哪里……啊呀! 叹息声落下,虞姬拔剑自刎。 楚霸王项羽怎甘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最终也拔剑自刎于乌江。 沈云舒听到这,不免也摇了摇头,替这楚霸王惋惜。 她素手轻抬,端起一杯茶移至唇边,刚喝了一口,却听见了隔壁的包厢内响起了太子的声音—— 听的人酸掉牙。 茉莉站在一旁,嘴角抽抽,不敢发出声音。 也不知这太子从哪看来的画本子,话说的真腻歪人。 第77章 听隔壁呼唤好妹妹 不知过了多久,人逐渐散去。 隔壁的太子和方月七却不曾离去。 沈云舒与茉莉待在房内,正准备离去,房门却冷不丁的被人敲响。 沈云舒朝着茉莉使了个眼色,茉莉明了,走到门前边开门边低声开口道,“何人……”敲门? 茉莉只说了前两个字,后两个字瞬间哑火在喉间。 被谢慕言一双冷厉的眸子睨着,茉莉有些慌乱害怕,低声行礼道,“见过世子……” “外面守着去。”谢慕言挥了挥手,示意她闭嘴出去。 茉莉回眸看了眼沈云舒,见她也轻轻颔首,只道了句,“是。”便出去了。 门口也站着一黑衣男子,男子身材高大,面色却冷寒,见到茉莉从里面出来,也只是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接着便淡淡收回眼,继续平视远方。 茉莉也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房内—— 谢慕言刚进门,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沈云舒快步走到他面前,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安静,自己冷冷淡淡的声音放的极轻,“隔墙有耳。” 谢慕言闻言,倏地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标志性的笑意,声音丝毫不收敛的开口道,“娘子……唔唔……唔……” 谢慕言瞪大了双眼,他被眼前的女子的动作震惊到了。 沈云舒见他开口,眼疾手快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面色凝重地,冲他摇了摇头,不曾发出声音,哑口道,“安静。” 沈云舒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做,但一想到自己在这听了好一会的墙角,若是被隔壁的的人听到…… 谢慕言瞪大的双眼只维持了一瞬,继而飞快的恢复原状,他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像只小狐狸。 沈云舒见状,像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正准备收回手,掌心却传来湿润温热的柔软触感。 这回震惊的人变成了沈云舒。 他他他!他! 他舌\/尖\/探了出去,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舔舐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打在了沈云舒的掌心,湿热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窒,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破土而出。 她的心脏跳的飞快,沈云舒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听到的心跳声,是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跳出胸腔跑出来了。 沈云舒瞬间收回手,似是有怒气,眼眸中闪烁着怒火,气冲冲的瞪了一眼谢慕言,自己抱着手臂又站回了窗边 谢慕言看着她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忍俊不禁。他极力掩饰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唇,没说话,偏过头侧过脸去,却瞧见她耳畔和脖颈处爬上的一团团绯云。 谢慕言长了张口,踱步走到沈云舒身旁,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隔壁太子的诉衷肠。 一时间哑口无言。 谢慕言索性坐在了沈云舒方才喝茶的对面,兴致勃勃的听着隔壁一口一个月七妹妹,一口一个好妹妹…… 沈云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敛了敛面上带着的丝丝缕缕的愠怒,恢复如常。 她瞥了眼谢慕言,见他听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自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嘶!”沈云舒吃痛,忍住条件反射,强制住自己不反手去把谢慕言揍一顿,眸光幽深,泛着寒意地看着谢慕言,好似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第78章 别碰我的缰绳 二人正僵持,沈云舒忽然听到门外守着的人发出几声,接着便消失了。 沈云舒一顿,正欲起身前去查看,却又听见隔壁响起了敲门声,起身的动作又坐了回去。 “皇兄,你可在里面?”说话的人是裕王,沈云舒听到这,倒也不着急着走了,也坐在了谢慕言对面,听着隔壁几人唇枪舌战。 一会裕王暗暗嘲讽太子不务正业,跑来如此场所,此行为有碍观瞻,失德,配不上太子之位。 一会裕王又暗戳戳的讽刺太子,说他不曾与方家姑娘提亲,订婚,便带着方家姑娘来这。二人独处一室,对方家姑娘名声不好。 只是说的隐晦了些,但太子与裕王,隔壁偷听的二人也听明白了。 太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笼,被人搅了好事,此刻正烦闷,裕王又上来触他霉头,便也没好气的。 摆出兄长的架势,训斥了他半晌。 裕王躬身低垂着头,掩下眸中神色。 萧衍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是怕了自己,扬着下巴,越发侈侈不休。 却不曾注意到,一旁方月七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了又变。 半晌,沈云舒听到方月七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月七就先回去了。” 说罢,又听到那边的萧衍挽留的话语和萧晟也要告辞的话。 接着便是开门声和几声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沈云舒想着等上一会再出去,却看上对面的男子伸了个懒腰,起身便要离去。 见沈云舒不动,谢慕言还挑起一边的眉毛,疑惑的瞥了她一眼,“不走?” “走吧。”沈云舒拧着眉道。 她该不会要和她一起回去吧? 想到这,沈云舒伸手拽了拽谢慕言的衣袖,“不回府?方才我让府上车夫在一处等我……” 二人此刻已经走向出了潇湘馆,眼见方向不对,沈云舒连忙开口道。 “后日许夫人的孙子满月,汝与吾挑几身成衣去。”谢慕言侧脸垂眸,目光落在沈云舒抓在他衣袖的纤纤玉手上。 沈云舒闻言,轻轻的“哦”了一声,察觉的他的目光,也顺着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讪讪地松开。 谢慕言见状,一手扯过她要收回去的手,轻轻握在手中。 啧,果然同他想的一般柔软。 沈云舒被他带着往前走,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心升起异样的情绪。她蓄力试着抽回,没成功,便没再挣扎,任由着他牵着往前走。 没多久,谢慕言带着她拐进了一个有些窄的巷子里,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立着两个人。 沈云舒定睛一看,女子是茉莉,男子身穿黑色的守卫衣装,莫不是谢慕言的人? “你驾车,你和他一起。”谢慕言对着那侍卫和茉莉道。 说完,又转脸看向一旁的马车夫,随口吩咐道,“你去回了等在那的车夫,你二人先回去。” “是,世子爷。”马车夫恭恭敬敬的道,说完还悄咪咪的瞄了眼沈云舒,心道,这世子妃可真真是个美人啊!就是有点冷。 “去成衣铺子,城南那家。”谢慕言一上马车,就毫无形象的依靠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懒懒散散的开口道。 “是,世子爷。”马车外的男子毕恭毕敬的道,说完,还不忘吩咐一旁的茉莉,“你往一边坐,别碰我的缰绳。” 第79章 水蓝色对襟窄袖长衫 “呦,世子爷,您可算是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二人刚一进门,便听见一道略显的粗犷声音从里面传来。 谢慕言闻言,邪魅一笑,“怎么,段公子是一日不见本世子,便如隔三秋了吗?” “去……那看看?”男子声音粗犷,长相却都是偏向女相,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勾人得很。细长的柳叶眉,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的。站在谢慕言身侧,恰好比谢慕言低半个头。 男子刚走到门前,似是要破口大骂时瞧见了谢慕言身旁的沈云舒,眼中泛起意味不明的精光,话到嘴边瞬间咽了下去,连忙改口。 谢慕言没注意到段青衣的异常,自顾自的抬步跨过门槛,朝他摆了摆手,“你这可有当下时兴的成衣?” “那自然是有的,我这可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只是不知世子爷要什么样式的?”段青衣正想着八卦几句,猝不及防的被人打断,也歇了探究的心思,只跟在谢慕言和沈云舒的一旁,边走边说道,“当下时兴的有……” “哎……不必讲,带本世子与世子妃一同去瞧瞧。”谢慕言长身玉立地站在那,神色懒懒,似是有几分倦了,他说着说着便慵懒的打了个呵欠。 “二位请随我来。”段青衣也大致猜到了沈云舒的身份,闻言也只是朝着沈云舒善意的点了点头。 段青衣一手伸出,示意二人上楼。 “你们都先下去。”一到二楼,段青衣便屏蔽左右,自己走到一旁挂起的成衣旁,开始滔滔不绝的夸赞这件成衣。 “世子爷,您瞧这件,可是昨日才到的顶好的。” “这清水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这衣袖和领口处都用那湛蓝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纹……” “嗯……是还不错。”谢慕言瘫坐在椅子上,长腿自然的曲起抱着手臂,闻言掀了掀眼皮,随口道,“娘子以为呢?” 沈云舒昨夜没睡好,此刻正打着瞌睡,神色有些怔怔的,闻言却也是冷冷的睨了一眼那衣袍,只道,“可还有别的?” 段青衣闻言笑道,“有有有,您等着。” 说罢,便从一旁又划拉出几件,开始再次夸夸其谈。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秀眉逐渐蹙起,就连一旁昏昏欲睡的谢慕言也道,“你……真没品!” “我没品?!”段青衣闻言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自己整个人险些跳起来与他争论,破口大骂,却又顾忌着什么,面色难看又不敢发作,只冷了几分道,“世子爷真是说笑了,若是在下都没品,那这世上便再无有品之人了。” 谢慕言闻言摇了摇头,起身拿了那件最开始的水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一旁,掂了掂手上的衣裤,“哪间?” 沈云舒刚进门便发现这间成衣铺子有许多关上门却不曾落锁的房间,如今谢慕言这一问,恰好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段青衣随手一指,“都可以。” 谢慕言点了点头,又从一旁也拿了件女子的衣裙塞到了沈云舒手上。不等沈云舒开口,他率先扬了扬下巴道,“去那试。” 沈云舒看了眼手上的衣裙,和谢慕言的那件水蓝色对襟窄袖长衫颜色相同,连着上面绣着的祥云纹都相差无几。 沈云舒抿了抿唇,没说话,径直的走了过去换上。 第80章 许馨之 待二人出来时,段青衣着实是被惊艳了一把。 男子长身玉立,女子立于男子身侧,显得她整个人小巧玲珑。二人身上穿着水蓝色的衣裙和衣袍,袖口和领口皆绣着祥云纹,男子桀骜慵懒,嘴角总是恰到好处的挂着一抹淡笑,女子则端庄淡雅,看着情绪淡漠,没什么表情。二人站在一块一冷一热,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真真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还算不错。”谢慕言从一旁掏出一个钱袋,随手一丢,那钱袋便直直地落在了段青衣的怀中。 段青衣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原本铁青的面色瞬间喜笑颜开,好听话那是毫不吝啬地一麻袋一麻袋,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 “那边那件湘妃色的宽袖长袍和大袖衫长裙也一并包起来。”谢慕言随意扫了一眼,随口道,说完便又折返回房间换下对襟窄袖长袍。 回来时,那件湘妃色的衣袍和长裙都已包好了。 段青衣又得了一袋银子,加上几时前,一共得了两袋银子,他笑嘻嘻的送着谢慕言和沈云舒出了门,转身却一脸严肃地对着其他的下人道,“行了,让人把牌子收起来吧。” 相对无言,二人一道回了定安侯府。 匆匆用了午膳,沈云舒回了卧房,谢慕言则是去了书房。 沈云舒端正地躺在榻上,困意来袭,她微微眯着眼睛,那只小青蛇被她放在了房内的一株绿植上了。 正当她快睡着时,房门倏地被人推开了。 沈云舒瞬间惊醒,一手条件反射的去摸枕头下的匕首,抬眼看见来人时,也收回手,只蹙着眉道,“你怎么……” “这也是本世子的卧房。”谢慕言一字一顿道。 沈云舒闻言,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往里躺了躺,很快便入梦中会周公了。 旭日东升,月色消逝,接踵而来的便是温暖又带着丝丝凉意的日光。 定安侯府的院子很大,尽管嫁过来已经好些日子了,沈云舒依旧没走完过整个院子。 光阴如快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 时间转瞬即逝。 定安侯府早早的就收到了那许夫人的请帖,谢慕言也收到了许夫人的儿子送来的请帖。 崔棋与那许夫人许馨之乃是闺中密友。而谢斐谢慕言则是与许夫人的儿子徐擎苍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友。 崔棋,沈云舒与谢慕言,三人乘二辆马车前往徐府。 而徐大人从职领侍卫大臣,也是正一品。 徐府宾客如云。 “阿棋,你可算是来了。”三人刚下马车,便听到一声惊呼。 下一刻,一身着华贵锦袍的妇人便迎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接握住了站在最前面的崔棋的双手。 “阿馨。”崔棋也眉目含着喜色,笑盈盈的反握住那妇人的双手。 谢慕言见状,也十分规矩的叫了声许姨。 沈云舒颔首道,也跟着叫了声许姨。 许馨之闻言只笑呵呵地,打量了沈云舒一眼后道,“哎呦,你孩子可真标致啊!哈哈哈哈。” 沈云舒没接话,只是面带善意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谢慕言倒是得意洋洋了起来,一手拉过沈云舒的手。 崔棋见状连连捂嘴笑,许馨之却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又不是夸你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罢了罢了,你且去吧,擎苍在里面等你呢。” 许馨之,说完便又拉着崔棋进去了。 第81章 非善类的宋依依 “擎苍!”刚进了后院没多久,谢慕言瞧见一道人影,松开了握住了沈云舒的手。他绕到了徐擎苍的身后,倏地拍在了他的后肩上。 “哎呦!慕言兄,你可吓死我了。”徐擎苍捂着胸口,面上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真是要多虚假有多虚假。 “行了行了,那什么,你……呃恭喜啊!”谢慕言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这位想必就是嫂夫人了吧。”徐擎苍话锋一转,突然发问。 不等谢慕言开口,徐擎苍又道,“早就听闻嫂夫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沈云舒。 沈云舒蹙着眉,隐隐从中听出几分不友好,阴阳怪气的意味。 “你小子,行了昂。这马屁拍的……”谢慕言笑着同他插科打诨。 “姐姐,你也来了啊……”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沈云舒抬眼一瞧,竟是沈云冉。 “见过徐公子,见过谢世子。”沈云冉和她身旁的沈云芸,还有其他几个女子异口同声道。 其中一个女子不屑地上下打量了沈云舒几眼,莞尔一笑,朝着徐擎苍的方向跑了过去,“相公~前厅来了好些人呢,娘让你快些过去。” “嗯。”徐擎苍笑着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转脸对着谢慕言与沈云舒道,“见笑了,这是贱内宋依依。” “依依见过世子爷,见过……世子妃。”宋依依说着说着,也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沈云舒。 “不必多礼。”谢慕言眸子微眯,不怒自威的扫过徐擎苍夫妇,鼻腔里冷哼一声,“既然前厅忙,那擎苍便先去忙吧。” 沈云舒唇角半勾起一抹冷笑,不屑的扫了眼宋依依,却也没说什么。 徐擎苍闻言,微微颔首低眉,“先失陪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徐擎苍走了没多久,便有一小厮跑了过来,说是徐擎苍有要事相商,还请世子爷前去。 谢慕言不疑有他,只附在沈云舒耳边道,“小心些。” 沈云舒神色莫名,闻言也只是右边的眉峰微挑,不耐烦的道,“知道了。” 谢慕言撇了撇嘴,看了看她,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她这娘子的武功,一定吃不了亏。 至于这京中贵女的小把戏,想必更是难不倒他。 他可是听说了,当日沈府替沈淮的接风洗尘的宴上,那沈云冉下的药原是在沈云舒盘中,但最后落入了方月七口中…… 想到这,谢慕言原本心中升起的丝丝缕缕担心瞬间消失不见。 “我让人备了些茶点,诸位请随我前来。”宋依依笑吟吟的看着沈云舒,眸中笑意算不上和善,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世子妃也一并过来吧。” 世子妃三个字,她还特意咬重了些。 沈云舒没什么情绪,颔首道,“有劳。” 几人路过穿山游廊,走过中间的屏风,紫檀木为框,内镶一漆条,上嵌饰文木,玉,石,象牙等,勾出一副蟾宫折桂图。又走过一片形态各异,奇形怪状的假山,终于到了宋依依所说的地方了。 一个坐落在院中两棵长得极其茂盛的柳树下的亭子。远远望去,只瞧见亭子站立着几个婢女,她们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和清茶果茶。 第82章 下马威 几人坐下用了些茶点,沈云舒倒也不拘束,除了偶尔听她们聊些,基本上都不开口。 听她们聊当下京中流行的衣服款式,珠钗发式,说哪个戏班子当下时兴,说着说着便聊到京中哪家公子英魂无双……说到高兴害羞之处,几人免不了掩面遮笑。诸如此类的话题。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带头的宋依依像是才看到沈云舒一般,夸张做作的捂嘴嗤笑道,“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世子妃还在这儿了呢……” 一旁应和她的几人也仿若刚看到她,“是啊,我等竟还忘了长宁郡主还在这里呢!” 几人说到长宁郡主四字,暗戳戳的使劲,言语中带着嘲讽,仿佛这样子就可以把沈云舒咬出个洞来,亦或是像以往一样,让她觉得难堪羞耻的红着脸逃离。 沈云舒冷笑道,“是啊,尔等见到长宁郡主还不知行礼,莫不是想以下犯上!” 她轻飘飘的掀了掀眼皮,一扫过众人,居高临下的姿态,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威仪与威压,人群中有几个胆小的咽了咽口水,闻言立马就要上前行礼了,却被一旁胆子大的给拦住了。 不等旁人开口,沈云芸率先开口骂道,“我呸!还长宁郡主!你这郡主又无功绩,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是啊是啊。” “就是就是,还险些被她骗了。” “嗤……”沈云舒唇角冷冷的勾出一个弧度来,即使面对一旁贵女众多的讨伐声,依旧是不卑不亢地端坐在石凳上,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你笑什么啊?怎么,你心虚了?我就……”其中一位贵女见状,连忙开口嘲讽道。 “本郡主不过是在可怜尔等罢了。”沈云舒冷淡的目光扫过一众人,眼中的冷意和嘲讽清晰可见,“尔等不过是无品阶之人,我沈云舒便是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诸位如此所言,是觉得皇上有失公允?是觉得当今皇上是昏君?还是说,你们诸位中有人想要谋权篡位?” 这三顶帽子直接扣了下来,众贵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好些个都连说不敢,连忙躬身行礼。 宋依依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却又很快敛起,“云舒妹妹不过是与大家讲个笑话,大家……” 触及沈云舒冷厉的目光,宋依依立刻噤声。 沈云舒懒懒的掀起眼皮,不带丝毫情绪的睨了她一眼,宋依依心头一麻,继而感到有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后背往上爬,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半晌,沈云冉和沈云芸见势头不妙,连忙悄悄地拽了拽宋依依的袖子,宋依依心有不甘的咬了咬下唇,盈盈一拜道,“宋依依见过长宁郡主。” “嗯……”沈云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迟迟没有下文,一干人等躬身行礼僵在原地不敢动,倒有几分被教养嬷嬷训斥的感觉。 “见过世子妃。”不知何时,木槿嬷嬷走了过来,板板正正,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到躬身行礼僵在原地的众位贵女,疑惑道,“这些是?” “以下犯上。”沈云舒言简意赅。 目及木槿嬷嬷的目光,沈云舒读懂了一二。这毕竟在人家地盘,不好做的太过,只懒懒的开口道,“起来吧。” 第83章 回府 众人起身没多久,一旁便洋洋洒洒的走过来一干人,打头的二人正是谢慕言和徐擎苍。 几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眼尖,瞧见不远处沈云舒的衣裙和谢慕言的衣袍有些许相像,笑着戏谑道,“呦慕言兄,怎的穿的这么……骚气……” “哎哎哎,就是就是。也不知是谁说,不喜水蓝偏爱朱砂,如今啊……啧啧啧!” “谁知道啊!慕言兄如今可是美人在怀,岂是我等能比的?” 几人调侃玩笑中,便来到了小亭不远处。 沈云舒很清楚的听到了谢慕言道,“那自然是尔等比不了的……” “咳咳。”闻言,沈云舒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继而被呛得咳了几声。 “依依,我来了。”徐擎苍满面春风的看着人群中的宋依依。 宋依依见状,只觉得方才在沈云舒那所受到的屈辱瞬间消失殆尽,她得意洋洋的朝着沈云舒的方向看了一眼,提着裙边,小心翼翼的快步走了过去,在走到徐擎苍身旁时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继而扬着下巴骄傲地站在徐擎苍身旁。 沈云舒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顿了顿又看见徐擎苍附在宋依依耳边说了几句,宋依依点了点头,又开口招呼诸位贵女同去前厅。 沈云舒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间,手中捧着一盏茶,此刻正垂着眸看着盏中浮浮沉沉的茶叶,若有所思。 这幅景象落在谢慕言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他看她垂眸看着手中茶盏一言不发,以为她是被几人孤立,瞧着一群人都要离去了,谢慕言悄悄的对着一旁的木槿嬷嬷和茉莉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先过去。 二人不疑有他,前脚刚走,谢慕言后脚就绕到了沈云舒的后背,一手刚要拍上去,便被沈云舒给握住了,条件反射的,沈云舒差点要给他一个过肩摔了。 “你干什么?”沈云舒看着他绕到了自己的身后,只觉得这人生的一副衣冠楚楚,明眸皓齿的模样,不知脑中整日在想些什么事情。 “无事。”谢慕言使劲抽回了手,心想自己还是得再加强训练啊!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耸了耸肩道,谢慕言抿了抿唇,“人都走了,你我再不去,前厅怕是便没有你我的位置了……” “嗯。”沈云舒点了点头,没拆穿他,只道,“走吧。” 席间过了一半,沈云舒看着身旁之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仍然不改其色时,只暗暗感叹他酒量真好。 她咽下最后一口松鼠桂鱼,搁下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半晌,不知如何闷得头顶全是薄汗,却只伸手拉了拉谢慕言的衣袖。 谢慕言咽下最后一口酒,看她这副神色,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仍旧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在她那温热的呼吸和淡淡的馨香传入耳边和鼻尖时,心中一顿,原本心中所想的一片混乱,最后只胡乱的点了几下头,只说了句知道了。 沈云舒装作一副难受又困倦的模样回了定安侯府,又让定安侯府府中的大夫前来号了个脉。 “世子妃,您这身子应是年幼之时落水受了风寒,这些年又不曾好好调养,这才落下了病根……”那大夫约摸五十余岁,那嘴巴碎的不得了,“这病根一落下,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需得慢慢养,子嗣方面,也不可……” 第84章 狭路相逢 送走了大夫,沈云舒便躺在榻上小憩。刚闭目不久,门外小厮来报,说侯爷夫人与世子爷在徐府被强留下了,怕是要晚些归,此刻让人前来通报。 夜色渐沉,白日余晖落霞此刻皆已消失殆尽,只余下未散的热意与燥意,窗外树上的蝉鸣声却依旧聒噪,似是也在不满这夏日的炎热,叫喊着在抗议呢…… 又等了几刻,沈云舒估摸着时间,刚要起身,便听见门外有骚动声。 “怎么回事?”沈云舒眸光幽深,面色苍白又严厉,瞧着有些骇人。 茉莉刚要推开门,就被门内沈云舒的神色吓了一跳,“世……世子妃?” 沈云舒闻言敛了几分情绪,只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回世子妃,是侯爷夫人和世子爷回来了。”木槿嬷嬷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半躬着身子在门前,“您可是要过去瞧瞧?” 沈云舒摇了摇头,伸手拢了拢披在自己肩上的外袍,淡漠开口,“若有人来问,便说本世子妃已经睡下了。” “是。”木槿嬷嬷垂首道。 茉莉有些一知半解,小姐怎么比起几个月前变化了好多,可她就是小姐啊! 沈云舒再次躺回榻上,不消片刻,门外便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世子妃呢?”谢慕言说话的嗓音有些拉长,似是喝了好些酒,讲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的。 “回世子,世子妃她……”木槿说了几句,半晌,沈云舒便听到了谢慕言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沈云舒换好衣服,为了防止穿帮,她还多加了一件斗篷。在这夏夜里,热的她满头大汗。 她避开定安侯府的守卫,悄悄的出了定安侯府。 掐算好守卫换班的时间,沈云舒又偷偷溜了进去,直奔定安侯谢景昱的书房。 和谢慕言的书房不同,这里不没有什么熏香的味道,只有一股子书籍的味道掺杂着丝丝雨后泥土味。 沈云舒没敢点蜡烛,也不敢开窗,只是借着透过窗格的稀疏月光来辨别。 “笃……笃……笃……”的脚步踏在瓦片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云舒幽暗的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她环顾四周,在一旁的暗处隐藏着身形。 扑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在了书房外的草地上,沈云舒屏气凝神,又拽了拽斗篷,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倏地,窗外翻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着那道身影,沈云舒嘴角抽了抽,谁大晚上穿一身白出门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还是想让别人看见他直接被他吓死吗? 白色身影进了书房,停在原地片刻,沈云舒正疑惑,难道他还有同伙? 下一秒—— “刚刚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守卫兵的声音响起,沈云舒瞬间明了,这家伙难道是在躲人? “什么东西啊?我看你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去去去,去你的,你才老眼昏花!” 几人推脱言语间走远,片刻后,那道白色身影动了,就在沈云舒以为他是要出去了时,她瞧见一双手从斗篷里伸了出来,他的手非常白皙,白皙到近乎透明,手背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紧接着,那人便也开始在书房里蹑手蹑脚的翻找起来。 难道这人也是冲着羊皮卷来的? 沈云舒看着他翻找的动作,只觉得这人应该没少翻东西,动作这么娴熟。一边翻找完,一边又把东西放回了原处。 第85章 争夺 就在沈云舒正暗暗思虑中,又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门开了的声音。 这年头,偷东西都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真嚣张! 来人一袭黑色夜行衣,身材高大,面上戴着一个搞怪的面具,一进来看见那道白影就直接一把短刃丢了过去。 白影察觉到了,堪堪一退,躲开了,短刃直接擦着他的斗篷旁过去,险些划掉了他的斗篷。 二人对面,氛围焦灼,沈云舒只觉得二人之间的大战仿佛要一触即发。 果然不出她所料,二人瞬间打了起来,黑衣人持短剑,白影则是赤手空拳。 二人你来我往的缠斗了几十个来回,白影只有衣服被黑衣人划了几处,黑衣人也挨了几拳。 谁也没有占上风,谁也没有落下。 沈云舒凝着眸子,继续看着白影与黑衣人打斗。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刻出手还为时过早,便又屏气凝视着二人,看着二人拳脚相向。 又等了半炷香,白影与黑衣人站立在了原地,月光婆娑,沈云舒隐藏的角度恰好能看清二人的动作。 黑衣人一只手在身后摸索,沈云舒眼尖,瞧见他从后腰那取出一个小坛子,接着伸手从坛子里掏出了一只正在蠕动着的小白虫子。 白影也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纸包,他一手将里面的粉末抓在手中,接着瞬间朝着黑衣人的方向丢撒了过去。 黑衣人也不甘落后,一手将手中正在蠕动的小白虫子朝着白影的方向丢了过去。 沈云舒清楚的看到听到,黑衣人在接触到了那堆白色粉末的瞬间,整个人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而白影在那只小白虫子落到身上时也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黑衣人僵硬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而白影在闷哼了那一声之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沈云舒抿着唇,正考虑着要不要收渔翁之利,却看见那原本倒在地上的白影又再次站了起来,他极其嫌弃的用两只手指捏住那只小白虫子,轻轻随手一甩,丢到了一旁,恰好落在了沈云舒的脚边。 沈云舒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一旁的黑衣人此刻的眸中也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可是蛊……”黑衣人不可置信的道。 这黑衣人的声音听在沈云舒耳中,倒有几分熟悉。 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那白影起身,没理会黑衣人,只上前了几步,在黑衣人的身上点了几处,那黑衣人瞬间更僵硬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点穴的手法和动作,沈云舒心中有人影暗暗与这白影重叠,不会是…… 白影忽视掉黑衣人想要杀人的样子,径直的越过了他,再次继续翻找着。 书桌下,椅子底,书里……就连这房梁上他也跳上去看了看,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看见那黑衣人目光落在了一旁价值不菲的大花瓶上,见白影看了过去,黑衣人立刻便收回了眼神,装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白影见状,也悄悄轻轻的踱步过去,侧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花瓶里,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块灰扑扑的展开的东西。 第86章 谪仙般的白影 黑衣人伫立在原地,倏地看见一旁藏在暗处有影子动了动,他唇角半勾起上扬弧度,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沈云舒握着匕首冲了上去,左手的匕首直接刺进白影的后背,右手握着的匕首则是绕到白影身前被他挡住了。 “什么?”白影眸中闪过不可置信,连忙侧身抵挡,可惜他慢了一步,沈云舒左手中的匕首已经近乎全部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白影暴起,快速拔出匕首,感受到了后背处的隐隐作痛,白影垂眸看了眼双手上的血液,蓝色的瞳孔瞬间染上血丝。他也不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立马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软剑,直接朝着沈云舒的头上砍去。 一个匕首,一个长剑,本该赢了沈云舒的白影,此刻却被沈云舒打的连连败退。就在沈云舒一个箭步马上要冲上去补一刀时,一旁站定的黑衣人动了。 三人瞬间扭打在一块,原本就要定了胜负的战局,此刻不分上下。 沈云舒心中恼怒,手中的力气也用了十成十,她双目不断地扫视着双方的动作,试图在二人的动作里找到漏洞。 可不等她找到漏洞,“咔嚓——”的一声响起,原本待在一旁的花瓶此刻四分五裂。满地的花瓶碎片中,漏出一块深色的绢布。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白影率先冲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块绢布,连带着碎在绢布上的花瓶碎片也直接死死的抓入了手中,接着他便直接从窗户翻出了书房,三下五除二的直接跃上了房顶。 沈云舒暗骂了几句,也翻出了窗外,朝着白影的方向追了出去。 “快去,跟上他!”黑衣人扯下面上的滑稽面具,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 “是,世子爷。”谢慕言身后瞬间蹿出两个戴着半面面具的暗卫,躬身行礼后便要朝着沈云舒的方向追过去。 “十一呢?”谢慕言指尖随意敲了敲手中的面具,冷着脸道,“让他跟好那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小心些,别让他发觉了。” “务必要找到他的落脚点。”谢慕言吩咐道。 “是!” 城外。 九里亭—— 沈云舒一路狂奔,紧赶慢赶的总算跟上了。 方才打斗与混战中,她看见了他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 白发,蓝瞳。 沈云舒也看到了他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庞,她大胆猜想,那白生生的,不似活物的面庞,莫不是假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更是为了趁他受了伤时拿回被他一并拿走的那块羊皮卷。 趁他病,要他命。 只是为何那个黑衣人不追出来?难道他不是为了羊皮卷来的? 那白影到了九里亭后,不知因为什么,竟把面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沈云舒早已藏在了暗处,她耳朵尖,听到不远处有人正往这地方过来。 离得不算远,沈云舒恰好能看见九里亭里白影动作。他摘下了面具,沈云舒不由得惊叹造物主的偏心,这幅面貌,放在整个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这面皮长得为何与裕王和太子也几分相像?沈云舒蹙着眉疑惑不解,但白影身上并没有前二者身上的盛气凌人和野心勃勃。反倒是像个只可远观的谪仙,仙气飘飘的。 前提是要忽略他正在流血的双目,鼻孔和唇角…… 第87章 入乡随俗的羞怯 慌忙之中回了定安侯府,沈云舒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方才在九里亭看到的惊恐的一幕——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房门便被人打开,沈云舒条件反射的要拿起枕下的匕首,却在听见来人熟悉的脚步声,她心中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呼吸平稳,阖目假寐。 鼻尖传来皂荚味混着淡淡的檀香味,接着身上盖着的锦被被人拉开一角,一个温热的躯体钻了进来。 离得近,男人动作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侧,沈云舒不由得僵直了身子,却在下一秒听到一声轻笑,“怎么出汗了?” 话音未落,沈云舒便感到额头上有指尖压着手帕轻轻划过,带走了几颗汗珠。 好在他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多久,整个房内便归于寂静。 翌日。 朝霞落入房内。 沈云舒睁开眼,身旁的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她起身穿衣,刚一转身,看见一个只在寝衣外罩了件外袍的男子,男子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桌前,对着面前的膳食大快朵颐。 “感觉如何?”谢慕言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侧眸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冲她挑了挑眉。 “什么?”沈云舒顿了一下,秀眉蹙起,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昨日率先离席,遂及点了点头,“好些了。” “嗯。”谢慕言含糊不清的开口,带他咽下碗中最后一口的粥,清了清嗓子,“娘说让你用过早膳后过去一趟。” “知道了。”沈云舒抿了抿唇,有些猜不透崔棋让她前去做什么?难道是请安? 她走到屏风后换衣裙,却看见谢慕言的晦暗不明的带着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沈云舒疑惑低头,下一秒瞬间捂住自己的胸前,快步走开。昨夜穿好的里衣不知何时散开了,堪堪盖住肚子,露出了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就连胸前旖旎风光也露了一部分。尽管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她入乡随俗,被人这么赤裸裸地盯着,竟也生出几分羞怯的心思和想法…… …… “见过……”沈云舒进了院子,一眼便瞧见在院中浇花的崔棋,她走上前,伸手躬身,正欲盈盈一拜时,却被人忽的叫停。 “不必多礼,云舒你先坐吧。”崔棋拿着水舀子,一小勺一小勺的浇着面前的月季。 夏日炎炎,此刻时节正适合月季生长。 “这如何使得?”沈云舒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却飞快的镇定了下来,这场景她在脑中过了许多遍了,木槿嬷嬷早在教习她时也多加提点过。 想到这,沈云舒开口道,“我帮你一块浇吧……” 说罢,便要拿起一旁的水舀子上前,却被崔棋伸手拦住,崔棋笑吟吟的向她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就浇完了。” 边说着,崔棋将手中的水倒完,把水舀子递给一旁的婢女,自己则是接过手帕擦了擦手。看着一旁站立的沈云舒,她笑的很和蔼可亲,伸手想去拉沈云舒,还未触及,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着收回了手,“云舒,你跟我过来。” “嗯。”沈云舒点头道,看到了她的动作,沈云舒也没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跟在了崔棋的后面。 “阿彩,让他们先下去吧。”崔棋边说,边朝着一旁的婢女阿彩使了个眼色。 待书房里洒扫的人都下去了,几人这才进入。 第88章 京城的铺子 进了书房,崔棋便打发阿彩和茉莉二人出去看着,自己则是和沈云舒待在了书房里。 “不知,娘叫我前来,所为何事?”她自小就是孤儿,没体验过有爹有娘的生活,仅有的一些温暖便是那姐姐了。来了这大楚,尽管有沈鸣晏这个名义上的爹爹,可她依旧没有感受过什么家的感觉。 崔棋笑了笑,却没说话。 这里是谢景昱的书房,沈云舒昨夜还悄悄来过,这里并没有昨夜打斗的痕迹,难道是被发觉了?尽管她脑中想法活络,可她面上却依旧是不变的淡定表情。 崔棋从一旁的案桌上拿起几个看起来有些旧的账本,轻轻放到了她的手上,“这是京中城南那的几个铺子里的账本,城南锦绣城,城南的兰陵阁……” “为娘考虑了一番,只给你一个镯子,未免有些寒酸了。这几个铺子你且拿去,先练练手,待日后清楚熟悉一段时间后,再接手其他的。” 沈云舒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这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铺子,每月光流水便不菲。这样的铺子,给她拿来练手?清楚熟悉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接手其他的? “这如何使得?”沈云舒面露难色,纠结地看着崔棋。 崔棋却摆手道,“哎——如何使不得?你一日是我定安侯府的世子妃!便是我儿的妻!便我的儿媳!我既要将这些东西赠你,便是使不得也得使得!” 顿了顿,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笑意也敛了几分,“莫不是你爹爹不曾让人教过你识字?” 不等沈云舒开口,她又在心中暗暗骂道,“沈鸣晏这老顽固,早些年坚持那劳什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罢了,怎的如今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学些?” 想到这,崔棋又劝,“若是不识字也不打紧,娘请京城最好的先生来教你,待你学会了再接手也可。” “万不可听那些个男子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一句分明断章取义的话,还被这些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们定义推崇……” 说着说着,她越发激动,直到想起沈云舒还在一侧时,崔棋神色尴尬了几分,方才大梦初醒,准备开口再说几句缓解气氛的话语时,却被沈云舒率先一步开口了,“云舒知道了,一切皆听娘的安排。” 崔棋看着沈云舒的模样,越看越喜欢。她早些年便想要个女儿,可不知为何,一连几个大夫都说怀的是女儿,就连她也以为是女儿时,却生下了个男子。 若是男子如他父亲那般文韬武略也罢,可那是丝毫不沾边。学文那是三天两头便偷跑出去,书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斗鸡,遛鸟,喝花酒。便是学武,也就勉勉强强的学会了一点自保的三脚猫功夫。 可不知为何,自己一瞧见这个冷冷清清的,长相面貌却很漂亮的姑娘心生好感,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 “那先生……” “明日。”沈云舒点了点头,她本想着拒绝掉,可沈鸣晏并没有让人给她请过先生,若是她贸然说自己会,恐会让人起疑。 “也好。”崔棋点了点头,指了指沈云舒怀中的账本,“那这些你先拿回去?” 沈云舒却摇了摇头,“待云舒学会时便要再来麻烦娘了——” 第89章 广袖菡萏流仙裙 “嗯。” 在崔棋笑吟吟的目光中,沈云舒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有了解过,大楚现如今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 尽管如此,可多数农人靠天吃饭,远不及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崔棋原是崔家不受宠的庶女,但她有头脑,有手段,不像这个时代如同菟丝花的多数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搏得一处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自那日以后,沈云舒便过上了认字,学字,日日看账本等朝九晚五的日子。 一连半月,沈云舒勉强习得了这朝代的大多数的字体,便学着这个时代的拨算盘和计数。 期间,崔棋也曾前来瞧过她,与她说了些相关的事宜。顺带有意要教她习得一些武功,就算练不成当世大侠,也定要有自保能力。 沈云舒都一一答应了,毕竟就算她会这些,也要有一个好掩盖的借口。 一月后,沈云舒正式前往几个铺子,正式上手。 练武,学字的整个期间,沈云舒都没怎么见到过谢慕言。 崔棋似是看懂了她的疑惑,只道,“这小子自打束发之岁时,我与他爹爹便管教不得,各种法子用尽了,也毫无起色。哎!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云舒啊,他若是找你要银钱,万不可给他。” 看着崔棋语重心长的模样,沈云舒点了点头。 谢慕言的纨绔在京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斗鸡遛狗喝花酒,文不成武不就。崔棋如此说,应是担心他酿成大祸。 “这枚令牌可要收好了,锦绣城和兰陵阁的掌柜的,一见这令牌便明了。”崔棋看着已经学的有模有样的沈云舒,满含笑意的双眸中布满了欣慰与赞许,“若你有任何的事情,也可尽管吩咐他们。” “是。”沈云舒颔首道。 …… “近来你们阁中有何时兴的衣裙,尽管拿出来让本小姐瞧瞧!”趁着傍晚人少,沈云舒早早的用过了膳食,便过来锦绣城瞧瞧了。 “这位小姐,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一位看着半老徐娘的女子走了过来,衣着颜色和款式都很普通,但上面的绣艺却不普通,“您跟我来,当下还不曾时兴这广袖菡萏掐腰的流仙裙,只是嘛……” 说罢,她笑呵呵的从一旁推出几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套湘妃色的流仙裙了。 裙体是粉色的,是普通的粉色流仙裙。外面的广袖是滑滑的薄纱,袖口处和后背都绣上了争前恐后开放的菡萏。 “就只是这样?”沈云舒冷着脸倨傲的扬了扬下巴,装作不耐烦的模样。 一个侧眸却看见那人笑着冲她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说完,她推了推架子,落日的余晖透过打开的窗子洒落在那广袖菡萏的流仙裙上,竟为它添上了几分光芒,不知情的,还以为有人将荡漾的水波穿在的身上。 “如何?”那人望见沈云舒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明知故问道,“只待过段时日,便可风靡整个京城。” “还算不错。”沈云舒淡淡开口,扫视一圈后又道,“不过,你就不怕我是那边的?” 那女人倏地笑的更欢了,她摇了摇头,“这料子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到得了京城的。” 第90章 掌柜今舟 是啊!这料子看着便难得,更别提裁剪绣花和缝制了。若是现去定制跟风,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花出去的时间和银钱根本收不回,若是强行降低价,那则会连成本都收不回。 沈云舒也想到这一茬,她挑了挑眉,眸光流转,“你们掌柜的呢?” 那女子闻言笑意淡了淡,面色倒是严肃了几分,眼中闪过几丝打量和探究,“您找我们掌柜的可是有事?” 沈云舒没多说什么,流转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逐渐平静,平淡无波。她没有回答,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雕刻着月季花的令牌,随手放在桌上。 那女子见到令牌,瞬间敛起笑意,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锦绣城掌柜今舟见过老大。” 听到称呼,沈云舒心思活络,面上却是不显分毫,老大? “嗯。”她不冷不热的道,似是随口问的一般,“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今舟道,“小的原是要回去的,只是念及明日要推出的新的衣裙款式,担心出什么差池,便想着过来再看看。” 沈云舒点了点头,目光转了转,落在一旁方才的裙子上,“是这件?” “嗯。”今舟点了点头。 “那你方才想要卖给我?”沈云舒不解道。 “方才看您一进来,周身的气度不凡,想着买给您……”今舟看了沈云舒一眼,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是。”今舟点了点头,“我觉得您若是穿上这件衣裙,那便是仙衣配美人。” “凭您的样貌与周身的气度,这衣裙非但不会喧宾夺主,反倒是会沦为您的配角,让您的相貌更加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若是有您穿着,别说在那些个官家大臣的小姐中了,便是走在路上,也定会有人打听这衣裙的。” 闻言,沈云舒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语。 安静了好半晌,她才淡淡开口,“这衣裙你们备了多少件?” 今舟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了,“原计划是备上百件,尽管我们锦绣城家大业大,可这衣裙耗时耗力又耗钱财……” 话没说完,但二人皆已明了。 “现如今做好的有多少件?” “十件。”今舟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的得明日看看结果再做,只是时间要晚些……” “不必做了。”沈云舒看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的今舟,屏退了茉莉和木槿,示意今舟靠过来。 今舟不知所措的靠了过去,却见沈云舒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今舟原本茫然不解,整个人的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紧接着,沈云舒的话像是一束阳光落在了迷雾中,原本的迷雾在须臾间散开,使她茅塞顿开,就连迷茫迷惑的眸子瞬间清明。 “好!”今舟听完了沈云舒的计划和想法,几乎是在沈云舒话音刚落,她便点头表示可行且跃跃欲试。 见她神色如此激动,沈云舒看了眼窗外的神色,情绪淡淡的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且等我几日。” 说完,见今舟点了点头,沈云舒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又道,“今年的账本,你且交给我。” “是!”今舟恭恭敬敬的道,“您稍等片刻。” 原以为还要好说歹说,或是威逼利诱磨一会的沈云舒,见状也道,“天色完了,你快些。” “您可要过来瞧瞧?”今舟上了几节楼梯,倏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扭过头对着沈云舒道。 “也好,你带路。”沈云舒起身,招呼茉莉和木槿进来。让木槿守在了门前,自己则是让茉莉跟着自己和今舟去瞧瞧。 第91章 布料被截 沈云舒拿了账本回到定安侯府,意料之外的,竟然见到了久久未归的谢慕言。 “可曾用过晚膳?”见她进了房门,刚沐浴过,此刻正懒散躺在一旁小软榻上的谢慕言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我娘可是给了你几间铺子?” 沈云舒关了门,闻言嗯了声,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桂花油,轻轻的慢条斯理地涂在发尾,头也不回的冷冷道,“怎么了?” “无事。”谢慕言侧躺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动作,“本世子只是随口问问。” 沈云舒没接话,好半晌,整个房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这房中熏的是什么香?”沈云舒盖好放着桂花油的瓷盒,觉得有几分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又觉得心烦意乱,头晕目眩的。 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直接一饮而尽,试图借此来提神。 “檀香,一些助眠的。”谢慕言也像是困倦了,垂着眼皮昏昏欲睡,“夏季蚊虫多,还加了一味可以驱赶蚊虫的。” 沈云舒摇了摇头,起身脱了外袍,正欲吹灭烛火,却被人叫停住了。 谢慕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是很疲劳,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起身站到沈云舒身旁,离得近,沈云舒甚至能看见他眼下的黑雾。 “留一盏。”谢慕言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榻。 沈云舒困意更甚了,她又打了个呵欠,眼底弥漫着一层雾气,也没再说什么,兀自上榻,谁知头刚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一旁的谢慕言侧眸看着她的睡颜,神色不明…… 翌日。 一大早上的宁静,被一个消息打破。 “世子妃,今掌柜差人来说,有批料子在来京路上被城外的劫匪抢走了。”茉莉焦急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正悠哉悠哉喝粥的沈云舒身上。 她不明白,怎么出了这个事情,世子妃还能如此不慌不忙的喝粥。 “人可走了?”半晌,沈云舒搁下碗,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淡淡开口。 “方才离去了,世子妃……”茉莉还欲说些什么,却看见沈云舒将一只手伸出,示意她安静,茉莉瞬间噤声。 “料子让今掌柜重新购入一批,这次走其他的官道。”沈云舒手中捧着茶盏,掀开茶盖浮了浮上面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越快越好。” “是,世子妃。”茉莉被她这不急不躁的态度感染,心中的焦急焦躁缓解了几分,“奴婢这就去。” “嗯。”沈云舒顿了顿,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罢了,让车夫准备下,本世子妃亲自去一趟。” 茉莉恭恭敬敬地颔首,转身小跑出去了。 沈云舒则是从一旁拿了个有四层的食盒,只有最上面一层装了满满当当的精致糕点,其他下面几层塞满了银票。 锦绣城交到了她沈云舒的手中,崔棋便不再管了。日后不论锦绣城是赚的盆满钵满还是穷困潦倒,都与她崔棋无关了。 锦绣城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铺子,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败落。可说到底,到底败不败落,还在掌握在掌权者的手中。 …… “是,我明白了。”今舟听了沈云舒一席话,也见她拿来的银票,心中也明了该如何做了。 第92章 天阙台 “那些个流仙裙不必着急,下个月月中之前做出来便好。”沈云舒看着绣娘们精妙绝伦的绣工,忍不住赞赏的点了点头,声音又多了几分肯定,“这些个绣娘绣的倒是不错。” 在锦绣城留了一个时辰,沈云便回去了。 认真来说,是她让驱车的车夫与茉莉先回去了,自己则是借口留在锦绣城。 在锦绣城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沈云舒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绕开了人群,找地方换上了一袭男子的装束,卸掉了面上的胭脂水粉,拆掉了盘着的妇人发髻,三千青丝便如同瀑布般垂下。她拿着一只发冠将头发整体盘束成一个男子发髻,也插了一根与发冠同套的发簪。又将脸,脖子与手臂,手腕和手都涂黑了些,照了照铜镜,确定了没有破绽,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穿着男子的宽袖长袍,配上面上一副淡漠的表情,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秀高冷贵公子范。宽袖长袍中藏着两把匕首,衣袍宽大,便连着大腿边上和绣靴里也藏着几把短剑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京城繁荣,但依旧也不乏有沿街乞讨的乞讨者与贫困流浪之人。 沈云舒早就打探过了,京中某些地方,有些人收了银钱,可供你驱策,替你办事。 左弯右绕的,她在偏僻处行走,越走越偏僻,不知走了多久,发觉越发荒无人烟时,一座看上去便古老神秘的古建筑府邸出现在她面前。 古建筑碧瓦朱檐,古朴中带着雅致,雅致又不失美感。 若不是府邸前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天阙台”的字样,她还以为是自己来错了地方。 天阙阁。号称整个大楚最神秘的门派组织了。他们收钱办事,不论对错黑白,也不管是非曲直,只遵循一个拿钱办事。 沈云舒向前踱了几步,抬手正欲敲门,门便自己开了。 与她意料的相同,里面果然也是一样的古建筑摆设,但比起外面的绿植环绕,里面倒显得没什么生气。 夏日炎炎,可这院中不仅没有什么阳光照射,反而还弥漫着丝丝雾气。雾气泛着冷意,冷意中又无生气,沈云舒隐隐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的起立了。 “这位姑娘,径直走即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声音听不出年纪,但却带着几分沧桑感和沙哑。 沈云舒站在原地,冷冷地拧着眉,正纠结要不要继续向前走时,方才进来时的门瞬间合上了。 “草!”沈云舒见状连忙转过身去开门,门却纹丝不动。 门是石的。石头雕刻的,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扯,怎么拉,怎么拽,那石门依旧是打不开。 半晌,那声音也响起来,让她向前走。 沈云舒没动,垂眸静静考虑。 管他是人是鬼,若是装神弄鬼…… 想到这,沈云舒也不再纠结,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过去。 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开着门的大厅。 大厅内摆放着不知是什么东西,奇形怪状…… 第93章 勿多生事端 走近一看…… 哦,原是个人。 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殿内,一人跪坐在几尊神像面前。 那人坐着的身形佝偻,着一袭黑色衣袍,看不清身材。他垂着头,一双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雪白的锦布。在他的右手边有一只通体发黑,雕刻着奇怪金文的小瓦罐,沈云舒走近了几步,闻到了一股子腥气恶臭却又混着香味的奇怪气味,下意识的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阁下便是云阙台的幕后之人?”沈云舒站在殿外,一双平淡如水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探究。 “呵呵呵呵呵……”那人闻言倏地从嗓间发出怪异的笑声,半晌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怪笑着。 “小老儿可算不上。”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停了笑,抬头侧眸看向沈云舒。 二人对视,目光相接,刹那间,沈云舒忽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老头的眼睛浑浊,可他一抬眼,见到沈云舒的瞬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沈云舒心中一惊,面上丝毫不显,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自顾自的开口,“江湖传言,云阙台向来拿钱办事,不知尔等可以做到何等程度,若是……” 话语点到为止,二人也都明白。 老头干枯满是皱纹的脸上连着脸皮都是向下垂着的,听到拿钱办事几个字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直接笑出了声,可嘴角却是向下垂着的,“那是自然。” “只要……姑娘你给得起酬金!”老头上了年纪,看着不面善,嘴上絮絮叨叨的,“便是朝堂之事,我等也可替你办妥。” 沈云舒闻言若有所思,她摆了摆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直接朝着那老头的方向丢了过去。 老头没接,小包裹径直的,稳稳当当落在他方才桌上那块锦布的上方。 “朝堂之事便不必了,我只要你替我查一个人的踪迹。”沈云舒淡淡开口,“男子,银发,蓝眸。” “此人近日频频出现在京城……” “哦?银发蓝眸?”老头重复起了她的话,说完回头又看了眼那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只要他的踪迹?”不要人? “半个月后,我会再过来。”沈云舒没回答他,说完便兀自离去了。 老头站在原地,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心中起了心思。 他转身,抱起一旁桌上的瓦罐,打开盖子,一只深灰色的毛毛虫扑腾着翅膀从里面飞了出来,就在那恶心虫子朝着沈云舒的方向飞了过去,马上就要落在沈云舒肩上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子打落了。 老头站在原地,原本呲着大牙乐的表情瞬间僵住,顾不上心疼,他连忙垂首跪倒在地,胆寒惧怕地原地结巴,“主……主人……” “勿多生事端。”清朗的男声传到耳边,老头不敢抬头,垂着的眼下出现一双用金线绣的,极其漂亮的黑色靴子,“这里,就你一个?” “是。”老头忙不迭的点头如波浪,“他们几个都出去了。” “方才那人要做的什么?”男子绕有兴致的坐在殿内的椅子上,一副好奇模样。 待听完老头的阐述,男子已面上闪过几丝不理解,但尊重的样子,“多拖些时日。” 老头不明所以,但依旧是颔首躬身。 第94章 本世子貌赛潘安 时间还早,沈云舒去了趟兰陵阁。 这个点的兰陵阁人满为患,多是女子前来买胭脂水粉。 沈云舒与兰陵阁的掌柜的对了些账本,又匆匆拿了些账本,才回了定安侯府。 意料之外的,谢慕言在房内正等着她。他张开了双臂,几个人正在给他量尺寸。 “过几日便是他国朝臣前来大楚纳贡之时,你快些过来量下尺寸。”见到沈云舒抱着一堆账本过来,他挑了挑眉,对着一旁量尺寸的绣娘懒洋洋的道,“哦,花纹样式让世子妃挑吧。” 说罢,自己耸了耸肩,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沈云舒一知半解,也站直张开双臂让绣娘量着尺寸,待她看清了绣娘衣裙上的标识,微微拧着眉冷声道,“尔等是哪家铺子的绣娘?” 一个绣娘报了名字,闻言,沈云舒拧着的眉更深了,心中不悦,却又不好驳了谢慕言的面子,只道,“速度些,样式便按照方才世子与本我身上的,至于花纹……” 沈云舒顿了顿,看着她们带过来的一堆料子,目光落到了一个不算夺目,喧宾夺主的颜色。她正欲开口,脑中却倏地闪过某人恣意张扬的模样,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挑了个最打眼,最是难驾驭但却最明亮鲜艳的颜色。 “就那个。”沈云舒指着那匹明亮鲜艳的红色布料道,“男子那件绣鹰,女子那件便绣上祥云纹。” 几人领了命,连连点头称好,却有一人开口道,“世子妃,方才世子爷要两件绣上一样的。” 量完了尺寸,沈云舒正准备着让茉莉送走绣娘,侧眸却看见角落里一匹很素净布料。 沈云舒走了过去,抱起那匹素白色的布料,细细看来,倒也没那么素净,也并非是纯白色的,还隐隐发着光,想必是织布时,在里面掺了些银线。 “绣上竹子,要雅致些。”沈云舒想了想,指了指那匹略显素净的布料道,“方才那件也照做。” 待几人离去,沈云舒抱着账本去了书房。 意料之外的,谢慕言竟然也在书房之中。 二人打了个照面,随意寒暄了几句,便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书房外,烈日当空,连着扑在面上殿外风都是热的。书房内却是凉风习习,房内有一小口,上面有一盖子。打开了盖子,从地底往上升起徐徐的寒意。 谢慕言懒洋洋的捧着书,目光落在上面,思绪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沈云舒占据了那张朱漆案桌,边看边写了一会,倏地听到微重平缓的呼吸声,忍不住侧眸,却看见原本还在看着书的谢慕言已经睡着了,原本捧在手里的书也空空如也。她起身,一眼便看见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本草纲目》,唇角半勾。 没说话,沈云舒捡起了那边《本草纲目》,正准备放回书架上,原本小憩的男人此刻却醒了,威严的眸子此刻正戏谑的打量着她。 察觉到目光,沈云舒放书的手一顿,垂眸看向谢慕言,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想方设法接近本世子?”谢慕言被她垂眸看着,丝毫不慌,他抱着手臂,带着磁性的声音懒洋洋的开口,“本世子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毕竟本世子貌赛潘安,你配不上!” “???”沈云舒闻言,嘴角抽了抽,“你病了?” 第95章 里间亲密 …… “怎么?你……” 沈云舒深深的舒了口气,无视掉了谢慕言喋喋不休的话,将书丢到了他的手边,转身回了桌前,继续对着账本。 见状,谢慕言也没再说什么了,又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边的《本草纲目》,接着撂在了一旁,起身走向了书房的里间。 沈云舒闻声看了一眼便收回,她上次来时便瞧见了,书房的里间有一张小床。 不知又过了多久,沈云舒看完了账本,她起身,伸了伸懒腰,从一旁的小盒子里取出小青蛇,将它放在了朱漆案桌上。 小青蛇似是还未睡醒,它眨巴着竖着的有些迷茫的瞳仁,歪了歪头,接着用脑袋蹭了蹭沈云舒的手腕。沈云舒觉得有些凉,也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沈云舒分辨出,那是谢慕言身边的暗卫。 顿了顿,沈云舒还是起身去里间,想着叫醒谢慕言。 “谢……世子——”沈云舒看着男人安静如画的睡颜,轻轻开口道。 男人没应声,沈云舒又喊了两句,谢慕言还是没动没应声。 她向前走了两步,试图伸手去推一推他,手腕猝不及防却被他抓住,顷刻间,沈云舒便倒在了男人胸前,男人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禁锢在她腰上。 沈云舒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和白皙俊秀的面庞,鬼使神差的,沈云舒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面庞。男人无动于衷,就连着呼吸的动作也没变。 沈云舒收回手,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不点而红的薄唇上,眸光晦暗不明,又伸出大拇指,微凉的指尖划过男人的薄唇。 谢慕言瞬间睁开眼,与她对视,沈云舒率先移开眼。 被当事人抓包,她还是有些心虚。面上神色不变,只是耳畔处多了几分绯色。 “你偷亲本世子?”谢慕言笑的很大声,禁锢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松开,你的人在外面。”沈云舒看着他道,除了成亲那日,二人鲜少有离得这么近的时刻,太近了,反倒是多了几分暧昧。 “嗯。”谢慕言漫不经心的松开手,看着她慌忙起身的瞬间,唇角半勾,手上一个巧劲,看着沈云舒没有支撑点,骤不及防再次落到了他的怀里。 “投怀送抱?可惜……”谢慕言看着她迷茫慌张的神色出现了半秒,接着面上出现愠怒,他仿若看不见,“算了,本世子勉强便遂了你的愿吧。” “什么?”沈云舒一时不解,却在下一秒瞪大了双眼。 谢慕言那张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与她的呼吸交缠,唇间的柔软仿佛在提醒她,此刻发生了什么。 “你……”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谢慕言便已经离开了她的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戏谑,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再来。”谢慕言倏地开口,继而一个侧身,一把压下她。 “什么?不……唔……”沈云舒未说完的只言片语全部都被他吞下,二人唇齿相碰,相接,你来我往的。呼吸也相融,不分彼此…… 鼻息间是他身上的檀香味,淡淡的,混杂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气味,说不上来的味道,倒也不难闻。 第96章 谢景昱回京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沈云舒一手捏住谢慕言腰间的软肉,谢慕言吃痛,松开了她。 二人不曾多言,一前一后的出了书房。 “见过世子爷,世子妃。”门外的暗卫见到二人推门出来,连忙躬身行礼,“世子爷,侯爷回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谢慕言闻言随意的摆了摆手,目光紧紧追随着一旁抱着账本离去的沈云舒。 沈云舒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抱着账本自己回了房。 片刻后—— 主院。 “夫人,可有想为夫啊……”男人怀中紧拥着女子,不算温和的面庞此刻却笑的一副不值钱模样。 谢慕言一进门便看见二人抱在一起的模样,听到谢景昱的话,他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模样,对着谢景昱阴阳怪气的开口,“爹爹~你可有想我啊~” “没有。”谢景昱冷冷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若无要事,你便先离开吧。”说完,又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垂眸看向崔棋。 谢慕言看着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二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扭头就走了。 “主子,我等找到他的踪迹了。” 刚出院门,暗一便过来禀报。 “哪里?”谢慕言侧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凝重。 “城南琉璃坊。”暗一垂头道。 “琉璃坊……”谢慕言顺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微眯着的双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盯好了,若有一丝风吹草动即刻过来禀报本世子。” “对了,顺带把消息散出去……”谢慕言朝他走近了几步,低语几句,暗一领了命便出去了。 与此同时的皇宫内—— 一少年与一老者皆立于御书房内。 皇帝居高临下的坐在案桌前,见到来人连忙起身。 “见过陛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张老不必多礼,此番劳您舟车劳顿,来人……”皇帝萧霁上前扶住张老,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张老随意挥了挥手,自己坐到了一旁,“不必。” “老朽说完便走。”不拖泥带水的,他直接开口,“明川啊!你也过去吧。” 张老眼神示意萧霁坐回去,萧霁颔首,边走过去边道,“沈公子也坐吧,来人!看茶!” “定安侯呢?”萧霁看着几个小太监上了茶,凤眼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回禀皇上,定安侯受了些伤,便先回府上了,想必要晚些前来觐见。”不等张老开口,沈淮率先恭恭敬敬的开口。 张老渴急了,捧着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听见沈淮的话,意味不明的朝着他看了一眼,却也没开口反驳。 “可有什么大碍?来人!宣太医前去定安侯府……”萧霁连忙让人请太医瞧瞧谢景昱,面上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实则心中巴不得他早些死\/掉,“事情办的如何了?” 这次沈淮没在说话了,只笑吟吟的看向了张老。 皇帝见状,也把目光落在了张老身上。 张老被二人注视着,依旧是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沈淮尊师重道,更何况这张老在此处,这事也轮不到他插嘴。 好半晌,张老的目光落在皇帝和沈淮脸上,二人脸上却丝毫没有急切的神色。 “还算妥当。”张老缓缓吐出几个字。 看见皇帝听的云里雾里的模样,沈淮看了眼张老,见他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便开口解释道…… 第97章 送几人上路 “陛下,那几人已经……”沈淮目光灼灼,伸手比在自己的喉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霁见状意外的挑了挑眉,他以为,依照着张老与沈淮的性子,怎么也要对那几人劝说一番,怎的…… “那几个形似獐头鼠目之辈,不知悔改,便是我等过去之时,还大言不惭:我杀的,如何?尔等黄口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沈淮掷地有声,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定安侯闻言,直接解了剑,赤手空拳将几人打的头破血流,连连跪地求饶。” “几人嚣张至极,毫无悔改之意,我等原是要将这几人带回京,可那几个百拙千丑之辈竟生了逃跑的意思。” “逃跑途中,路经一农户家中。不知因何故开罪了那几人,一家五口次日便全部葬身火海,可怜那农户的儿女,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沈淮深深的叹了口气,“良州那处距离京城山高路远,谢侯爷恐生事端,便提前送他们上路了。” 萧霁颔首,不语。 张老却倏地开口,“老朽当日已与良州当地的县令官员再三嘱咐,让汝等将此事压下去。” 萧霁再次颔首,“朕已知晓,来人,赏……” 沈淮听完躬身行礼,叩谢皇恩后,便告退转身离去了。 “若无旁事,老朽便也离去了。”张老随口道。 “张老……”萧霁张了张口,却顿住了,,“嗯,先生慢走。” 片刻后,又过了好半晌,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 “皇上,是否传膳?”李末站在一旁,关切地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萧霁嗯了声,又道,“半柱香后让沈鸣晏来见朕。” 李末领命出去了,萧霁坐在案桌前,目光面前一大堆未批的奏折,伸手拿起笔,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沉沉,又缓缓放下笔,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罢,若是没别的法子,让人代替也未尝不可。”萧霁靠在椅背上,心思却是活络的。 夏夜。 微风徐徐,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随着最后一片晚霞消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仿佛是一块块试图晕染却依旧化不开的浓墨。 浓重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可城南琉璃坊却是灯火通明。 “你的条件?”一道声音打破了房内的平静。 二楼包厢内,两名男子对坐对弈。他们面前摆放着棋盘,棋盘上却并无什么厮杀之意,黑白棋子都像是随意摆放着的。 两名男子皆着一袭白衣。不同的是,一人白衣上带着精致的刺绣,另一人则是完全素白的衣衫,衣衫外还罩了件让人看不清身形黑色连帽斗篷。 “呵。”白衣男子闻声轻笑,一手执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本王要的,你可未必给得起。” 黑斗篷男子神色动作不变,黑子落在棋盘上,不动声色地顺势吃了一片白子,“王爷真是好大的口气。” 白衣男子没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而后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要输了……” 第9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呵呵……”黑斗篷男子低低的笑了两声,随手丢下一颗棋,原本白子独大的局势瞬间扭转,“王爷何必心急,时辰还早呢……” …… “如何?”谢慕言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他坐在桌前饮酒,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柔弱无骨的依靠在他身旁。 “一切如您所想,只是接下来……”暗二好奇的看过去,欲言又止。 “照旧。”谢慕言轻描淡写道,一手扳过身旁女子的脸,像是好奇似的,挑着眉左右看。 暗二见状,连忙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见房内无旁人,谢慕言松开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手,一脸嫌弃的道,“真丑。” “哎……你……”被甩开的女子愤愤不平的反驳,开口却是浑厚的男声,侧头看见谢慕言冷冷清清抛过来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罢了,你有眼疾,我不与你计较。” 谢慕言仿若未闻,侧着头抬眼看向窗外那轮明月,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似是喝的不尽兴,他一手拿着酒壶,仰起头,喉结微动,便喝了半壶。 烫酒入喉的瞬间,谢慕言只觉得腹中,喉中火辣辣的,大脑清明了一瞬,接着便是大批杂乱的记忆与篇章毫无顺序出现在面前,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手腕处一个浅浅的印子,沉默不语。 “嘭!”天空一声巨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嘭!嘭!嘭!嘭!”又是几道烟火升空。 “得手了?”女装男子走了过来,惊喜中带着疑惑的问,“这么快?” 谢慕言打了个呵欠,长臂一伸,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走了。” 女装男子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揽上了谢慕言的手臂,皱着眉,目光从谢慕言的脸上掠过,“你这张脸还真是看不习惯。” 谢慕言勾了勾唇,“看不惯你便自个挖眼睛吧。” “哎你……” …… 沈云舒寻着烟火升起的地方逼近,她早早得了消息,现在过来碰碰运气,却猝不及防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慕言?!他怎么也在这?他身旁的人…… 沈云舒再定睛一看,原是她看错了,两人分明长得不一样。只是二人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有几分相似,周身凌冽如剑锋出鞘的气质却是与谢慕言完全不同。 再瞧那男子身旁的女子,骨架大,走路怎的也…… 哦,原也是个男子。 沈云舒正欲收回眼,那男子却是察觉到了目光,不带丝毫温度的目光冷冷地朝她射了过来,沈云舒也不慌不忙的平静看过去。一个面若寒潭,一个平静无波,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沈云舒心中竟莫名升起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怎么回事? 想法生出的下一秒,沈云舒下意识蹙起了眉,率先收回了眼,抬步便朝着烟火上升的地方飞奔而去。 “操!被人看到了!还不快去!”不等那男子开口,他身旁的女装男子便先跳脚了,“别被人抢先了……” “不急!”男子却是摇了摇头,一张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面若寒蝉,缓缓吐出几个字,“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那女装男子嘴快地接上了下半句,面带疑惑,却在触及男子意有所指的目光时,瞬间明了。 第99章 留个全尸 “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快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 沈云舒赶到时,便看见有几个暗卫打扮的人围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看着瘦弱,与那几人对手却不落下风。 “哼!那就试试看好了!”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沈云舒纵身躲在一旁,等着看几人谁能活下来。便是活下来了,打斗如此之久,体力消失殆尽,她直接抢便可。 想到这,她眸光暗了暗,百无聊赖地看着几人打斗。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云舒连忙侧身躲开。瞬间从腰间抽出长剑,一把朝着自己方才藏身的地上刺过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兵器相碰,擦出几丝小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沈云舒下巴微抬,眉目间波澜不惊,她提着长剑对着那人,微风拂过,长发微扬,她带着面纱遮挡着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看似含情但情绪又不达眼底的柳叶眼,此刻正冷冷地打量着来人。 来人身着一袭玄色直襟长袍,腰束同色系的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着一只品质极佳的羊脂玉,墨发用一根黑色丝带随意的绑着。看似随意,可他浑身气质极冷,冷淡中却又带着几分孤傲,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眸幽深更是深不见底。 他握着长剑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长剑一横,远远比在沈云舒的脖颈处。 沈云舒率先动了,提着长剑便朝着男子刺了过去,却听见一声低沉不屑的声音,“不自量力。” “……”沈云舒冷哼一声,一个箭步腾空而起,飞身一跃,直接朝着男子的手腕处刺。 男子举剑,意欲挑开,却没想到沈云舒快到抵达他手腕处的剑转了个弯,直攻他下盘。 “你……!”男子眉峰蹙起,眸中划过震惊,连连后退避让,却仍是被斩下了一片衣角。 沈云舒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一旁便传来另一道声音: “妈的,快追啊!” “别让那小子跑远了。” 闻言,沈云舒收了剑,没再管那男子是何反应,直接朝着几人的方向追赶过去。 男子垂眸,目光不悦地看向了自己残缺了一块的衣襟,顿了顿,捡起地上的衣角回了客栈。 …… “跟丢了?”男子慵懒地靠着椅背,指骨一下一下的,十分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就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几名暗卫单膝下跪在地上,垂着头,心中慌张的如同一只小鹿在乱撞,又像是死囚犯满心煎熬地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你说,办事不力,该如何罚呢?”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询问商量的语气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反倒像是一张催命符。 “都不说?那……”男子冷着眼看着脚边不远处,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几名暗卫,嘴角勾起一模冷笑,“念在尔等跟随本王多年,暗二,留他们个全尸。” “是!”男子身旁的男子躬身行礼道 第100章 拿回羊皮卷 月朗星稀,柔和的月华洒落在娟娟流淌地小河上,河水里倒映着两道身影。 二人持剑对立,女子握剑微微侧身,男子胸前不断起伏,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手臂处此刻正不停地流血。 “东西留下,我可以放你走。”沈云舒冷冷的看着他,月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光。 “休想!”男子死死的咬着牙,用尽全力的吐出几个字,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百合花香囊,吃力的朝着远处丢去。 沈云舒看到那上面熟悉的图案,心中了然,收了剑,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沈云舒轻轻叹了口气,侧身一躲。下一秒,方才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剑鞘里的剑瞬间抽出,一把刺穿了男子的左肩,迅速抽出。 男子吃痛,却一声不吭,只恶狠狠地道,“给我等着!” 说罢,足尖一点,离去了,几个呼吸间便看不见了。 沈云舒捡起掉落在一旁草地上的香囊,打开一看,意料之外的,里面居然有两张羊皮卷! …… 回了定安侯府,已是寅时了。 沈云舒深深的吸了口气,悄悄的进了房门,她定睛往床榻上一看,松了口气。 她没点烛火,只借着月光,换了衣裙。又从香囊里取出那两块羊皮卷,聚精会神的看着。 羊皮卷呈深棕色,上有黑色的线纵横交错,偶尔有几处画上一些奇怪的小符号。 沈云舒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重新找了两个香囊,将那两块羊皮卷分开放在了不同的香囊里,环视了四周,寻了不同的地方藏了起来,方才安心睡下。 翌日。 清晨,沈云舒半梦半醒间听见房内有咀嚼食物和碗筷杯碟碰撞声音,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可依旧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等了几刻,缓缓睁眼起身,侧眸便看见谢慕言漫不经心的拿着一块糕点在吃。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也没转头,仍是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看向窗外的花花草草。 沈云舒耸了耸肩,又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屏风后。 “嗯。”谢慕言看着她走了过来,侧头看向她,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一会儿去听戏?” 沈云舒在他对面坐下,闻言顿了顿,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 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奔波于锦绣坊的事情,也是该放松放松了。 二人一齐用过了早膳,谢慕言道时辰还早,他先去换身衣袍。 沈云舒应了声好,自己便又去了书房。 …… 医书,医书,怎么还是医书…… 沈云舒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本关于这地方的朝代兴亡的书籍。 看了半天,她泄气的把书放回了原处。 近乎半个时辰,她看着书上一堆对这个朝代的溢美之词,毫无一丝对她有用的讯息。 那东西遭到那么多人抢夺,到底是有什么秘密? 沈云舒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朝着另一个书架上开始翻找着。 奇怪,谢慕言他一个纨绔子弟,不精通医术,又不当大夫的,怎的藏了这么多医书?一些是市面上常见的,还有一些是晦涩难懂的,更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只是上面的图片能勉强辨别。 第101章 避火图 咦…… 沈云舒找着找着,看到一本被压在最低边的薄薄的小册子。她秀眉微蹙,轻手轻脚的从里面将它取了出来。 意料之外的,小册子上竟没有布满灰尘,反倒是干干净净的,好似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 倏地,门外响起敲门声。 “走了,娘子。”谢慕言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哦。”沈云舒应了声,正欲开口说话,门却被人推开了,她匆忙转身,慌乱间小册子掉落在地上。 门外的谢慕言见状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你在看这个啊……” 他一副意料之外的语气和表情,轻笑着缓步过去,伸手捡起地上的小册子,姿态随意地站在沈云舒身侧,嘴角噙着的笑意更甚,“好看吗?” 沈云舒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的,心中爬满疑云,却还是如实说道,“还没来得及看,它就掉了……” “无妨,拿去看。”谢慕言一副“我都懂”的样子,笑道,“你我看完再去也无妨。” 他说着说着,特地在“你我”二字上咬重了语气。 说完,便直接把小册塞到了沈云舒的手中,又握着她的肩,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坐下。 谢慕言漫不经心的握着,手下的触感不同于他,是有些柔软且硌手的。鼻息处传来淡淡的馨香,他的思绪也不由得飘远,甚至是有些心猿意马。他垂眸看着她翻开册子的动作,唇角勾起的笑意更甚了几分。 “这?!” 她打开小册子的瞬间,先是震惊,忍不住的发出一声,便立刻噤声。 沈云舒原本白皙的脖颈处与耳尖此刻都爬满了绯色,只是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又瞬间合上了。整个人心中原本的疑惑全被羞耻与震惊代替,心乱如麻,大脑也瞬间空白了一瞬,继而便是—— “怎么是这个东西?” “他在书房里放这个?上面没落灰,想必他看了许多遍……” 想到这,沈云舒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尽管她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可心中早已七上八下的了。 偏偏这会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鼻尖传来淡淡的檀香味,男子带着磁性的低哑声音也在耳畔响起,“这珍藏版的避火图,如何?” 沈云舒没搭话,越发觉得自己热得慌,不必照铜镜,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想必如同那煮熟了的虾子一般,从头到脚红了个遍。 “娘子为何不说话?是不好看吗?”谢慕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越发放肆,一手搂着沈云舒的肩,迫使她整个人几乎靠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往上推了推,一双含情的眉目便与他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慕言从她眼中中看到了羞怯与躲闪的意味,他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微微倾身,一个湿热的吻落在沈云舒唇上。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谢慕言收回手,转身出了门,临出门前还不忘补充道,“娘子,为夫先去马车里。你可不要让为夫久等啊!” 说罢,哈哈大笑地离去了。 第102章 书院藏书与书香阁 沈云舒捂着唇,面上的红晕还未曾散去,听到这话,又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等了片刻,她才起身,随手将小册子丢回远处,出了书房与谢慕言直奔听戏的地方。 …… 沈云舒侧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下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今个儿倒是听不明白究竟是在唱些什么。 她收回眼,坐在她对面的谢慕言抱着手臂,从方才进了门时,便一直紧紧盯着她瞧。 “盯着我作甚?”沈云舒板着小脸,拧着眉不悦道,边说也冷冷地看着他。 谢慕言却是挑了挑眉,抱着手臂的双手松开,随意的搭在椅背上,长腿交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闻言,望着沈云舒的眼中促狭清晰可见,“娘子如此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沈云舒闻声抿了抿唇,目光再次落在窗外楼下的戏台之上,心却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 戏落。 散场。 二人出了潇湘馆,坐上了马车,却不是回定安侯府。 “这不是回府的路?”沈云舒掀开竹帘一角,微微侧头向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在快速的向后倒,树木郁郁葱葱,蝉鸣阵阵,偶有几只鸟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声响彻穿过整个林子里。 “嗯,过会儿你便知晓了。”谢慕言倚靠在一旁,闻言也只是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说完便再次闭目养神了,“时辰还早,娘子不妨先闭目养神歇一会。” 沈云舒闻言放下了竹帘,端坐靠在马车的另一旁,也闭上了眼睛。 只是马车行驶在管道上,尽管行驶的再平稳,也有些子颠簸,更何况“嘚嘚嗒嗒”的马蹄声时不时传入耳中,更让她难以入眠。 马车内点了熏香,沈云舒不懂香,却又觉得香气扑鼻,从中闻到一股类似竹子淡雅的清香,香味丝丝入扣的,极其好闻。 沈云舒阖目,鼻息处是丝丝缕缕的香气,脑海中却是一堆关于那羊皮卷的问题。目前为止,她想的再多,都还不曾被证实。 问人是不大可能的了,此物遭到多人疯抢,也定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若是如此,那便只能去翻翻古籍,看看可有与其相关的。 京中书籍多的,除去书院藏书与书香阁,便只有各大世家家中了……只不过上述这些,风险太大,耗时费力。 定安侯府的书房,一个是谢景昱的,另一个是谢慕言的。前者的书房她没由头,没允许也无法进去,后者的书房便是进去了,怕是也找不到什么有用处的东西了。 想到这,沈云舒原本打消的念头再次在心中缓缓升起。 书院藏书之地与书香阁非她一女子所能进去的,白日进不去,夜间看守之人想必也不会少。既然如此,那就先耽搁些时日,待她摸清楚了那些守卫轮班的时间,再做具体,甚至更周密的计划。 想到这,沈云舒深深的舒了口气,正欲睁眼,却觉得自己眼皮沉沉,脑子也开始混沌了起来,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 待她再次醒来之时,是被谢慕言给叫醒的。 沈云舒睁眼,恰好对上一双略带戏谑的眸子。她睡过去了,不知怎的,自己竟枕着谢慕言的腿入睡的。 倒是奇了怪了。 沈云舒淡定的起身,或是因为压着了一只手睡着的,此刻那只手已然是麻了。她撑起身子,那只麻木的手却按到了一处…… 第103章 遇袭 沈云舒没感觉到,却听见谢慕言轻轻的“嘶”了一声。 带着疑惑与不解,她垂眼看下去时,目光所到之处,沈云舒只觉得手写像是被烫到,心中一顿,淡定的收回手,缓缓起身掀开竹帘,心不在焉道,“世子说的便是这儿?” 谢慕言没说话,沈云舒也没回头,只是又探头探脑地好奇望着。 她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可她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并没有任何湖泊与河落。 就在她刚要放下竹帘之时,耳畔倏地响起谢慕言的声音,“你且回去,待到了时辰之后回来。” “是。”马车外响起一道略显沉闷的男声,接着便是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沈云舒心中不解,她秀眉微蹙,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下一刻,她掀起竹帘的手便一齐落入一只温热,带着薄茧的手中。她抬头,原本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的谢慕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手轻轻握着她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则是虚虚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耳畔气息湿热,带着磁性的气音,“娘子觉得如何?” 沈云舒垂下头,脑中思绪翻涌,心头的小鹿仿佛是在快速的撞击着鼓面,不然怎的,她的心跳的竟如此之快…… “哈哈哈哈哈哈走吧,下去看看。”谢慕言松开了手,大笑了几声后,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后,便首先下去了。 沈云舒“哦”了一声,脚步顿了顿,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后,这才缓缓的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此处竟不全是竹林,另一侧有一瀑布,瀑布自上而下飞落,声势浩大,看着这一幕,沈云舒脑中全然只剩下了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了。 瀑布落下的不远处,伫立着一座青瓦搭建的小院子。院子外种植着几株梅花,外圈还围着一圈篱笆。 “这是……” “过去看看。”不等沈云舒说完,谢慕言便对着她扬了扬下巴,指挥道。 沈云舒没多想,跟在他身后侧两步远的地方,莲步慢移。 走到小院门前,才看清,原来院子里还种植着一些小菜,只是此处却并没有旁人生活过的痕迹。 谢慕言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随手便打开了房门,引得沈云舒一阵驻目。 “你……”沈云舒看着他自来熟的模样,忍不住的蹙眉,“怎可如此……” “不妥……” 沈云舒表情淡漠,一边随口道,一边跟在谢慕言的身后也进去了。 “我的。”谢慕言轻笑,唇角半勾,似是担心沈云舒没听懂,又缓缓解释道,“此处,乃是本世子从旁人手中买来的。” “哦。”沈云舒挑了挑眉,依旧是一副情绪淡淡的模样。 她心中了然,环顾四周,状若无意的打量着这几间小青瓦房。 麻雀虽小,但胜在五脏俱全。 “世子好雅兴。”沈云舒顿了半晌,才轻轻开口道。 “自……”然。 然字还不曾出口,便有一只箭羽穿过薄纸窗,直直射向沈云舒的方向。 沈云舒听到声音,下意识的便要躲开,倏地目光却看见谢慕言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原本要躲开动作一顿,手腕上的玉镯适时地掉在了地上,沈云舒“咦~”了一声后,便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玉镯了。 第104章 暗室 谢慕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诧,微微侧过身,利箭扎破窗户纸,擦过他的衣角,只听见“铮”的一声,箭头没入远处木桌的桌腿,只余下一簇白色的羽毛在外面。 “什么声音?”沈云舒捡起地上的玉镯,轻轻套在手上,抬眼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那是……” 沈云舒颦眉,美目中划过不解,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望向谢慕言。而后者却只是笑意敛了几分,食指附在沈云舒的唇边,轻轻的摇了摇头。 顿了顿,谢慕言收回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沈云舒点了点头,跟着他朝着里间走了几步。 只见谢慕言走到内室的屏风里,转了一圈一旁的摆件,轻微的响声过后,床的右侧突然空出了一块,从外向里看去,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 沈云舒见到那暗室出现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进去。”谢慕言无声的朝她做了个嘴型,说完自己便先进去了。 沈云舒站在原地没动,袖袋里探头探脑的跑出来一物,此刻正缓缓的在她的袖子里,贴着她的手腕缓缓的爬行。 “啧——” 很轻的声音响起,沈云舒抬眸,却见谢慕言正朝她招手,示意她快进来,他则是朝着一旁挪了挪,示意一旁还有空。 迟疑了几秒,沈云舒倏地听见外面越发逼近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句碎语: “他奶\/奶\/……的,跟了那么久,总算是让我等等到机会了!” “不是说了不要射箭!不要射箭!这下好了,打草惊蛇了……殿下发话了,要活的!要活的!要是死了,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着?”说话那人恨铁不成钢似的,不知是那什么东西,敲上了身旁人的脑袋。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难道是已经死了?” “快进去看看!” “你!你!还有你也去!” …… 没等听完,沈云舒不再犹豫,跨步过去,与谢慕言一同挤在了狭小的暗室。 待沈云舒进来,看见谢慕言触碰了几下身旁的石壁,暗室的门便关上了。原本只是有些阴暗的暗室,随着关上的门一同消失的,是几丝明媚的阳光。 漆黑偪仄的空间,视觉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嗅觉与听觉就变得格外清晰。二人靠的极近,连带着身旁之人身上的熏香味传到鼻息时,都比平时的要更加浓郁。窸窸窣窣的动作声音也听的一清二楚。 “人呢?分明见到他们进来了!” “老大,那里有窗户,他们会不会是……”跳下去了…… 话音未落,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子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忍耐着些什么,缓和了几息,无奈又无语道,“你是想说他们会不会是跳下去了?” 男子乖巧的点了点头,一脸期待求夸的的样子看向老大。 一片死静…… 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一阵爆笑。 “这底下瀑布,那么高……”一旁的人向前走了几步,“水流又激进,人若是掉下去了,不死也伤……” “那二人又不是如你一般,当真蠢笨到如此境界,自个儿跳下去找死吗?” “可是房内别无他物……”乖巧男子好奇发问,“那二人还能是仙人,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这……” 第105章 庖厨之术 老大闻言顿了顿,又环视了四周,半晌,才咬着牙开口,“你们几个,去下游看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几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几个,再去外面搜一搜……” 指挥吆喝的声音逐渐远离,那些人像是出去了。 半晌后,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 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谢慕言与沈云舒挤在暗室里,像是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有开口说要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沈云舒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约莫过了一分钟,房内又响起惊呼声,细细听来,是那个老大。 “哈哈,你们跑不掉了……” “……” “老大,你在跟谁说话?这还有旁人吗?” “……”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下一瞬,门外响起惊呼声—— “快追!快!那里的两个人是不是……” 一句话,宛若平静的湖面丢进了一颗小石子。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愣着干什么!快去追!” 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过后,整个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平静。 暗室内二人伫立暗室,沈云舒闻声大概猜到了怎么一回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左手倏地被温热包围。 谢慕言一手握着沈云舒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过,力道很轻,有点痒。 他说,别着急。 他说,等一等。 沈云舒心道,这地方空气不流通,再待一会儿,怕不是要被闷死。 想到这,她也轻轻挣开,指尖在谢慕言的手心微动,只写下一字,闷。 写完,她收回手,却听见谢慕言的呼吸声顿了一瞬,接着听见他鼻尖发出一声,像是在笑。 正疑惑着,沈云舒突然落入一个温热坚硬的怀抱,她双手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方才写的什么?”男子轻轻的气音与呼吸一起打在耳畔,沈云舒觉得耳畔与脸颊都隐隐发烫。 这样的气氛,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少有些暧昧。 沈云舒没说话,脑中思绪万千。 谢慕言却又在她耳畔轻轻道,“是觉得有些闷?” “无妨,本世子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你渡气。” ?渡气?是她理解的那个渡气吗? 闻言,沈云舒瞬间面色通红,只是这一片漆黑,看不见罢了。 “娘子大可放宽心,本世子定不会叫你在此处香消玉殒……” 说完,他自己还低低的笑了两声。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过了多久,暗室的门终于开了。 二人出了暗室,沈云舒坐在了木桌前,谢慕言则是懒洋洋的侧躺在一旁的床上。 “何时了?” “不知。”沈云舒淡淡开口道,她刚伸手准备拿起桌上的茶杯倒茶,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把茶杯放了回去,“马车走了,你我如何回府?” 二人来之时,乃是乘坐马车行了一个时辰,若是只靠走回去…… 谢慕言没说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咕咕……”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 “饿了?”谢慕言闻声瞬间起身,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没有。”沈云舒面不红心不跳道,自己说完也把头转向了一旁。 “呵呵呵呵……”谢慕言忍俊不禁道,“那本世子饿了,不知娘子可懂庖厨之术?” 第106章 味道不错 半个时辰后—— 沈云舒看着桌子上盘子里黑一块白一块的,气味难闻的东西陷入了沉思,谢慕言坐在她对面,神色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沈云舒抿着唇,脑海中闪过某人半个时辰前信誓旦旦的模样—— “好吧,既然娘子不懂庖厨之术,那为夫就勉为其难的……”谢慕言挑着眉,笑的得意洋洋的,看起来有几分胜券在握,“便宜你一下吧。” 说罢,便自顾自的朝着外面走过去,沈云舒看着他极其生疏的动作,张了张口又合上,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不洗洗?” 在看到谢慕言把从地里挖出菜,直接放在灶锅旁的木盆里,又直接打开了锅盖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闻言,谢慕言正准备倒菜的动作一顿,沈云舒清楚的看到他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下一刻他便替自己找补道,“当然要洗,本世子刚要洗,恰好被你先说了。” “……” 见状,沈云舒无奈的点了点头,只留下一句“我出去逛逛”便出去了。 她在四周逛了好一会儿,除了没看见马车外,还发现地上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 沈云舒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抬头时看见了许多淡灰色的烟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还没踏进小院子,便看见整个院子被浓烟包围。 她脚步一顿,刚准备冲进去看看,一道欣长的身影便捂着脸跑了出来。 “咳咳咳……呛死了!”谢慕言直接一鼓作气跑到瀑布旁,远离正在冒烟的院子。 “什么破柴光起烟不着火……”谢慕言面上带着愠怒,愤愤不平的,“还好沈云舒不在这,不然……” 他边说着边转身,猝不及防对着沈云舒冷冷清清的眼和一言难尽的表情,剩下要说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谢慕言面上闪过尴尬神色,又瞬间恢复往常的模样,拧着眉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等沈云舒说话,他又道,“你且再去逛会,到时本世子会叫你的。” 见沈云舒没反应,他又扬了扬下巴催促道,“去吧。” 沈云舒无奈,又折返回去。这次没有看到那大朵大朵的灰云,也放心了几分,轻轻的叹了口气。 定安侯府的世子若是死了,那她这个世子妃日后只怕不会好过。尽管沈云舒不觉得有与没有谢慕言有什么区别,但若是他在此处死了,于她而言,也是件麻烦事。 …… 盯着桌上黑一块白一块,勉强能称作菜的东西看了半晌,沈云舒抬眼便对上了谢慕言的目光。 嗯……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期待? 吃,会死的吧? 沈云舒摇了摇头,伸手把盘子朝着谢慕言的方向推了推,义正辞严的道,“世子辛苦了,您先用吧。” “不不不,为夫可是特地给你做的……”谢慕言也伸手推了回去,理直气壮的,“既是给娘子做的,为夫怎可先用?还是娘子先!” 二人对坐,对峙了许久,都没有先动筷。半晌,谢慕言率先妥协,耸了耸肩无奈道,“那好吧,本王先试试。” 说罢,谢慕言在沈云舒蹙着眉又好奇的目光中,自顾自的夹了一块盘子里的东西放到嘴里。 见他面色与平常无异,甚至又夹了一块塞到了嘴里,“娘子尝尝?丑是丑了些,但味道还算不错。” 沈云舒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这时院中倏地进来一个暗卫打扮的男子。 “见过世子爷……” 第107章 指鹿为马之事 “既然如此,你且在此处守着,本王换身衣衫。”谢慕言伸了个懒腰,边说边朝外走去。 “是,世子爷。”那暗卫拱手道。 房内一片宁静,沈云舒坐在椅子上,暗卫则是伫立在门前,不动如山。 “叫什么名字?”沈云舒冷不丁开口道。 “属下暗二。”暗二连忙躬身行礼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吩咐?”沈云舒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淡漠的开口,“你且尝尝这盘……菜,味道如何。” 她说着说着顿了顿,暗二却是突然单膝跪地,像是有些惶恐,“这……世子妃,此举恐怕不妥。” “怎么?难道我这个世子妃使唤不动你?” 她语调不高,倒像是随口一说,但语气中所隐含的淡淡威仪却让他心头一怔,暗二连忙辩解道,“属下并非此意……” 沈云舒没说话,侧着头,目光冷冷的看着暗二。 暗二垂着头,他能感觉到,沈云舒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却不知为何,让他竟心惊肉跳起来。有一瞬间,暗二甚至是觉得这威压比世子爷还要更甚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暗二败下阵来,起身拿了一旁的筷子走到桌子旁,“那属下便僭越了。” 说罢,他也夹起一块盘子里殿外菜放入口中。下一刻,辛辣,苦涩和咸的味道齐齐迸发在口腔,让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味道如何?”沈云舒看着暗二一副生无可恋却又强装淡然的样子,心中了然了几分,却依旧还是又问了一遍。 “味道……味道……”暗二支支吾吾,不知从何开口,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说?直接说世子妃做的菜难吃,若是被世子爷知晓,只怕是免不了一顿打和罚。可若是让他昧着良心说,昧着良心夸赞,又对不起老天爷和自己的良心。 他暗二可是最不屑,最瞧不上这些拍马屁和指鹿为马的行行径了!!! “嗯……属下觉得,这个味道很特别。”暗二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俗话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今日得尝世子妃做的饭菜,属下只觉得该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呐……” “呵呵。”沈云舒闻言,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弧度,她倒是没想到,谢慕言油嘴滑舌也罢,怎的连着他手底下的人也这副样子。 “嗯,本世子妃也如此觉得。”沈云舒掀了掀眼皮,睨了他一眼,“那既然如此,你便都用了吧。此饭食来之不易,万不可浪费。” “啊?这……”暗二傻眼了,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吃啊…… “怎么?你不愿意?难道是本世子妃……”话音未落,暗二便端起了盘子,开始大快朵颐。 沈云舒一手撑着脸,看着他想吐又拼命忍住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放下吧。” 暗二闻言立马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盘子,他缓和了几瞬,再次站定。 …… “好了,走吧娘子。”谢慕言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是虚虚摆放在自己的胸前,胸前的手中还执着一把折扇,此刻正轻轻摇晃着。 白色宽袖长袍,上锈着栩栩如生的白鹤,尽显其风雅,风雅中又带着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既视感。 第108章 自称殿下的男子 几人驾驶乘坐着马车,到达京城时,已是傍晚时分。 醉仙楼,人满为患。 二人用过了晚膳,正推门回府,便听见一旁有人吵吵嚷嚷的。 “还不跪下?贱东西!”女声盛气凌人,沈云舒打眼看过去,说话的女子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则是拿着鞭子便要朝着她面前垂着头的女子抽去。 “住手!”鞭子挥下去的瞬间,被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男子看着瘦弱不堪,却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她如何你了?你怎能平白无故地打她?”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女子依旧飞扬跋扈的,边说着边用力扯鞭子,却是扯不回来,“放手!” 话音刚落,便听见“咣啷”一声,那女子直接跌倒在地,手里的鞭子却还还死死的抓在手里。 “怎么了?”看的正好奇,谢慕言倏地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道。 沈云舒摇了摇头,只虚虚伸手一指。 “哦?”谢慕言好奇的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处顿了几息,又瞬间收回,“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沈云舒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此处人多,待明日,想必此事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二人下了楼,刚走没几步,便听见从另一侧缓缓走过来一位衣着锦袍,相貌略显阴柔的男子。 “丢人现眼!”男子嫌弃的开口道,“还坐在地上,不知道起来?” 跌倒在地上的女子瞬间红了眼,一张小脸白了几分,闻言踉跄着起身,原本嚣张跋扈的声音在此刻却变得细声细语的,“是,殿下。” “哼!”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他扬着下巴,神色傲慢无礼地上下打量着那个,一开始要被打的女子,“你脏了本宫的衣服,本宫好声好气的让你赔了银钱便无碍……” “你既不肯赔银钱,那本宫让人教训你一下,有何问题?” 闻言,方才那个要被打的女子瞬间抬头,一双杏眼怒目圆睁,“你瞎说,你分明……你分明……” “本宫分明什么?”男子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看着那女子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说辞,他不免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又好了几分,“姑娘,你可别又是一个痴心妄想之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座的男男女女都猜到了几分,这女子应该是想要攀高枝,被拒。然后她死缠烂打,这公子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让人赶了她走,可她依旧死心不改…… “你乱说。”女子闻言怒气更甚,“分明是你贪图美色,让我……” “本宫贪图美色?”男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眉眼中全然是不屑与轻蔑之意,“你当本宫是那些个随随便便之人?” 听到这些,沈云舒好奇的侧眸又看了一眼,收回眼,大步流星的向外走。 “世子爷觉得今日的饭菜如何?”一旁的掌柜拦住了二人的去路,恭恭敬敬的对着谢慕言道。 “尚可。”谢慕言懒洋洋的,目光却落在那个自称殿下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目光,也探究的朝着谢慕言的方向看过去。 第109章 男子生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向谢慕言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纳闷与探究,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男子。 谢慕言眼含笑意地看了过去,虽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轻飘飘一眼,很快收回,敛了笑意,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对那男子厌恶至极又不屑一顾的。 那男子看到谢慕言的神情与目光,自发觉得自己被人轻视,面上探究与好奇神色僵了僵,下一瞬便心生不悦,怒目而视地看着谢慕言。 后者却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大摇大摆的牵着沈云舒回了沈府。男子收回眼,眸光隐隐带着怒气地与身旁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出了醉仙楼,尽管隔得远些,但沈云舒还是能听得到里面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便是像你这样攀高枝的,甚至是妄想攀上我家公子的人多了去了……”最先的女子开始骂骂咧咧的,“你此刻……” “我没有,分明是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如此……” “……” 后面的便听不真切了,二人同行了几步,谢慕言便要回府,沈云舒却让他自行先回去,自己还要去趟锦绣城。 谢慕言随意的点了点头,不语,只自己与暗二回了定安侯府。 “这段时间让人在暗处守着世子妃,若非不得已之时,万不可现身。”谢慕言依靠在颠簸的马车上,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仿若是换了个人,话语之间带着冷寒的肃杀之气,面若寒蝉,“传本世子的令,让暗一速速前来。” “是,世子爷。” 锦绣城—— “今掌柜,你且瞧瞧,这几张如何?”沈云舒缓缓摊开自己带来的纸张,纸张上画着许多款式与图案都各不相同的图画。 “什么?我瞧瞧!”今舟走上前来,目光落到那纸张上,下一瞬便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的夸赞道,“这……我瞧着这图纸上画着的款式与图案都各不相同,原想着放在一起多是会有些违和感……” “哎呀!妙!太妙了!太妙了!”今舟拿起其中一张在手中翻来覆去,欣喜若狂道,“现在倒觉得,哪来的什么违和感?这分明是极好的……” “只是……老大,这上面的刺绣难度极高,只怕……”今舟话锋一转,轻轻凑到沈云舒的耳边同她咬耳朵,“咱这里边的绣娘一时半刻绣不完那么些……” “隔墙有耳。”沈云舒没有顺着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开口。 “瞧我这记性……”今舟边说边拍了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您请跟我来。” 沈云舒不语,跟着她上了楼,走到一处万籁俱寂的,空荡荡的房间里。 “绣娘绣不完并非难事。”沈云舒端起了茶桌上的茶盏,百无聊赖地随意掂了掂手中的茶盏灯“只是要在几日内赶出那么多的衣裙,着实是麻烦些。” 闻言,沈云舒点了点头,端坐在一旁边静静的看着今舟开始讲述。 第110章 布料归还 “掌柜的,先前被山匪截去的那批布料被人送来了。”一位年轻的绣娘敲门,隔着门喋喋不休道,“方才几个人清点了数量,分毫不差。” “送来那匹布料之人现如今还在楼下候着呢,说是要见您,您看……” “知道了。”门外忽的响起声音,今舟吓了一跳。思绪渐渐回笼,这才想起沈云舒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她怔在了原地不知多久,“我这就下去。” 此刻近乎傍晚,锦绣城内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个人还在挑选着新出的衣裙。 今舟出了门,站在楼上,远远地便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一脸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听到脚步声,少年朝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下一瞬便走过去彬彬有礼道,“这位姐姐,不知你家掌柜……” “公子稍等片刻,我家掌柜这就来了。” 少年颔首,又歪着头东张西望。 几息后,今舟看着少年的目光一顿,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明眸皓齿,微微歪着头,一脸好奇地与她对望。 今舟在他的目光中走下楼,莲步轻移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跟我过来。” 鬼使神差的,少年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待二人站定,少年方才微微躬身,极其标准的行了一个礼,声音轻轻柔柔的,,“姐姐,在下郑璟,不知你家掌柜的……” “你运来的布料?”不等他说完,今舟直接打断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便是这儿的掌柜。” “是我。”郑璟点了点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过在下也是受人所托,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慢着。”今舟叫住了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上,“一点小钱,就当是请公子的酒钱了。” 郑璟没推脱,只是咧开了嘴角,笑着朝今舟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便离去了。 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今舟的思绪被拉回半个时辰前—— “今掌柜,你今日晚些回去。”沈云舒执茶盏,轻抿一口,口吻随意的丢下一句让今舟吃惊的话语,“最多再过一个时辰,批丢失的布匹会有人送来。” “啊?”今舟愣了一瞬,似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布匹不是被山匪截去了,送来?难道老大您又买了一批?” 想了想,她摇了摇头,又惊觉不对,心中暗暗思虑,这批布料难寻难买难得,便是重新买,时间也来不及。 沈云舒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轻轻放下茶盏,便离去了。 “来来来!大家伙都先停一停手上的话。”今舟回到了一楼,此刻时辰已晚,原本零零散散的一两个人也早已离去。 几个绣娘闻言搁下绣花针,起身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嘴快的率先开口,“掌柜的,那批布料回来了,我等是否要绣那批延迟卖的流仙裙?” 今舟摇了摇头,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示意众人靠过来…… 第111章 偷跑来大楚 落日余晖随着奔跑的时间流逝而落下帷幕,黑压压的天空却迟迟不见玉盘撒下月华,反倒是空气燥热不堪,惹人厌倦烦闷。 宫墙内—— “什么?他们竟偷偷跑来大楚?” 御书房内,男子高坐于龙椅上,听见面前太监的汇报,怒发冲冠瞬间站起,的一巴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案桌上。 “皇上息怒。”一旁的老太监李末连忙劝道。 “你且跑一趟沈府,让沈鸣晏速速赶来。” “是!” 定安侯府—— “怎么没人?”沈云舒从外回来,心中疑惑。 “世子妃,您回来了。”不等沈云舒多想,木槿嬷嬷便从一旁走了过来,“晚膳已经备好了。” “已经用过了,世子呢?” “世子爷已经回来了,特地吩咐让奴婢在这候着。”木槿一脸笑意,恭恭敬敬的道,“让您回了府之后去见他。” 沈云舒闻言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朝着院子卧房的方向走去。 刚才走了没几步过去,冷不丁听见屋内传来议论声—— “世子爷,这次的人像是冲着您来的,那些人训练有素,一看便是个顶个的行家!”男子前半句说的有些迟疑,但在说到行家的时候,却十分笃定。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沈云舒想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张吃着东西一脸生无可恋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脸庞:谢慕言身旁的暗卫,暗二。 “可查到是何人了?”谢慕言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沈云舒闻声,双眸幽暗,眼中情绪一闪而过。 “是裕王。”暗二低声道,似乎是怕被人听到,可沈云舒依旧是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些个人身上都带着信物,属下一辩便知……” “罢了,你先下去。”谢慕言漫不经心的吩咐道,看到暗二转身的动作,又补了句,“此事……” “此事烂在肚子里。”暗二立马接着话。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云舒抿了抿唇,拉着木槿嬷嬷便闪身躲在一旁的墙后。只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她才缓缓踱步走出来。 沈云舒抬眼看见暗二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思前想后的。她一只只伸出手食指,轻轻比在红唇前,意味不言而喻。 木槿嬷嬷也瞬间明白,点了点头,伸手做了拉链拉死的动作。 她再不济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见过那么多勾心斗角,自然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云舒赞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顿,长长地舒了口气,踱步朝着里面走去。 “见过世子。”沈云舒神色淡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言简意赅道,“不知世子,所谓何事?” “回来了?”谢慕言长腿交叠微曲,抱着手臂像是没骨头一般,懒懒散散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见沈云舒进来,他原本阴郁的心情淡了几分,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倨傲的朝着一旁不远处的桌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喏,去挑。” 沈云舒不明所以,侧眸看过去,只看见桌上整整齐齐排放着几个木质的托盘,每个托盘上各自摆满了各样格式巧夺天工,精美绝伦的步摇,禁步,璎珞,发钗……甚至还有两个托盘上摆满了男子佩戴的发带发冠和宫绦。 她看了一圈,收回眼,心中疑惑,不明白谢慕言何意。 谢慕言挑着眉绕有兴致的看着她,半晌才懒洋洋的开口,“还有那边的衣裙。”顿了顿,又补了句,“若是都不中意,那便都丢了,明日与本世子再去旁处挑。” 第112章 演武场 “哼!怎么又愿意学了?” 侯府后院—— 原本空旷的演武场上两道身影你来我往,话语间,年轻男子手中的剑被年长男子轻轻一压,年轻男子瞬间觉得压力倍增,连忙躲避锋芒扯回剑,他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是止不住的发抖。 “怎么?这就不行了?”谢景昱收了剑,撇着嘴嘲讽道。 “再来!”谢慕言早就收了那副吊儿郎当,懒洋洋的模样,胸前起伏不定,目光如炬地看向谢景昱。 谢景昱摇了摇头,认真打量了一下他这副难得一见的神情,着实是觉得好奇,嘴上却毒舌的很,“路走错了,再用功也是无用,不过是事倍功半罢了。” 谢慕言闻言,心中一怔,刹那间想到了什么,直接丢了剑,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慕言学艺不精,还望父亲指点迷津。” 话音刚落,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二人届时不言语。 谢景昱随手将剑一丢,剑稳稳当当地入了剑鞘。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怎的突然要学武功?你不是一向最不喜舞刀弄枪的?” 谢慕言没接话,谢景昱搁下茶盏,双手随意的放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坐姿随意,微微仰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谢慕言。 “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谢景昱边说边起身要离去,却被谢慕言伸手拦住了,“哎,爹……我说……” 在谢景昱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中,谢慕言还是将那日在城外遇袭之事说了出来。 谢景昱一开始原是高高兴兴的听着,时不时还调侃他几句。在他听到那些个人去而复返多次之时,面色也略微凝重。 “可有查到谁何人?” “这……孩儿让人查了几日,这才能勉强知晓那人是……”谢慕言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就连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 “谁?” “裕王萧晟。” “谁?”谢景昱听到名字愣了一下,接着便挥了挥手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与他有过节?” 谢慕言摇了摇头。 “既无过节,他又为何要袭你?”谢景昱也是颇为不解。 萧晟的大名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不仅因为他是皇子,长相气质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更因为他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人又谦和有礼,待人接物更是让人挑不出错……如此看来,也是个德才兼备之人。 如此虚怀若谷之人,怎会与谢慕言有什么矛盾与冲突? 谢慕言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罢了,为父再让人查查。”谢景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他身上,没说教与不教,只是意有所指道,“只不过,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为父如何教你?” “孩儿这次一定好好学。”谢慕言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一亮,连忙点头激动道,“爹爹,孩儿想学咱家最厉害的剑法!最好是能一击致命的!不用练时辰太久的!不用……” 第113章 请妹妹一同听戏 “你到底学不学?”谢景昱忍无可忍道。 “学学学!我学!” …… “别来无恙啊!妹妹。”沈云冉笑盈盈地走向沈云舒,伸手便要拉她的衣角,却被沈云舒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沈云舒侧身而立,随手掸了掸差点被她碰到的衣角,仿佛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此处没有旁人。” 言下之意,没人看你演那出姐妹情深的大戏。 沈云冉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掩盖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似要发作,下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妹妹近日过得如何?” 沈云舒闻言掀了掀眼皮,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缓缓踱步走向石桌前坐下,素手微抬,拿起一盏茶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沈云冉被忽视了个彻底,但她却也不恼,笑意更甚,“近日潇湘馆里新来了个伶人,其唱功,舞姿都是一绝!” “姐姐我呀,提前在那处弄了个厢房,备上了一桌酒菜。” 沈云冉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云舒的反应,见她反应一成不变,试探着问,“不知妹妹能否赏脸……” “不能!”不等她说完,远远传来洪亮清晰的男声。 “见过世子。”沈云舒看到来人,起身微微躬身,颔首行礼道。 “不必多礼。”谢慕言刚不知从何处来,大步流星的走到沈云舒身旁,直接拎起茶壶灌。 灌了半壶茶,觉得胸腔里燥热之意散了几分,这才半眯着眸子,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位是……”谢慕言收回眼,将手中的剑重重往石桌上一放,一掀衣袍,姿态随意又慵懒地坐在石凳上。 “这位是……”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等沈云舒开口,沈云冉便笑着接过话茬,“小女乃是沈家嫡女,沈云冉。” 她在“嫡女”二字上咬重了几分,却无人理会她。 半晌,谢慕言哦了声,像是刚想起来了这个人似的。 沈云冉心中一喜,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直接被谢慕言接下来的话给噎住了,卡在喉间,动弹不得。 “可曾递了拜帖?”一句话,沈云冉怔愣在了原地,她一时心急,竟忘了此事,“这……” “是我心急了。”沈云冉垂眸片刻,又抬眸与谢慕言对视,“我与妹妹手足情深,原想着妹妹性子孤僻,又不喜与人来往,这才想着请她一同去听戏……” “谁曾想……”沈云冉说到这,倏地停住了话语,只是摇了摇头莞尔一笑,“是我一心念及妹妹,这才心急了些,还望世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着沈云冉的话,谢慕言眉峰紧促,只觉得她说的话,比方才听的学的不曾学会看懂的剑招,更让人不明白,只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他深深的舒了口气,指尖有节奏地落在石桌上,发出几声轻响,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时半刻,沈云冉心中忐忑不安。 “既无拜帖,那你如何进的定安侯府?” 第114章 木槿嬷嬷离府 沈云冉闻言,原本紧绷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强装镇定的笑着解释,“许是因为那看门的小厮觉得我们姐妹二人长得相似,又加之我与他说明了身份,这才没有拦我……” “呵呵……”谢慕言闻声忍不住轻蔑地笑了笑,意味不明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瞬收回眼,起身回了房。 末了,还不忘丢下一句,“出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娘子只需稍等片刻……” 沈云舒冷冷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站立在一侧的沈云冉身上。 沈云冉见状,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既然妹妹如此繁忙,那姐姐便不叨扰了。” 说完,便步履匆匆的离去了。 看着沈云冉匆匆离去的背影,沈云舒垂眼,鸦羽一般的长睫也垂在眼睑上,掩盖住了眸中幽深的神色与暗光。 “奴婢见过世子妃……”木棉倏地从一旁走过来,茉莉紧跟其后,轻手轻脚的附在沈云舒耳畔低语几句,沈云舒闻言秀眉微蹙,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吩咐道,“茉莉,去库房取些银子交于木棉嬷嬷。” 茉莉不明所以,却依旧是点了点头。 “奴婢替木槿先谢过世子妃……”木棉见茉莉已远去,即刻便跪地道,“谢谢世子妃!谢谢世子妃!” “嬷嬷不必多礼。”待她磕了两个头之后,沈云舒才伸手去扶她,嗓音却依旧冷淡,“木槿嬷嬷近日不在本世子妃身边,你且拾掇拾掇,这些个日子便先跟在本世子妃身边。” “是!”木棉喜滋滋的起身,对着她慈祥的笑了笑。 “木槿嬷嬷是何时走的?”沈云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收回眼,百无聊赖的随口问道,“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 “今早寅时左右。”木棉解释道,“木槿原是要知会一声再走,可她听到那消息时便心神不宁的,加之时辰又太早,这才托我务必要向世子妃您解释清楚。” 沈云舒闻言,动作缓慢的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花坛边,此刻正争先恐后地飞向花朵上汲取花蜜的蝴蝶,心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半晌,她才像是大梦初醒,“嗯。” 几声略显嘈杂的声音之后,又落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世子妃,东西来了!”茉莉拿着一只小钱袋,钱袋里塞的鼓鼓囊囊的。 走到沈云舒面前,茉莉纠结的看向沈云舒,见到沈云舒点了点头,她这才把装着银钱的钱袋放到了木棉嬷嬷的手里。 “世子妃大恩,我等没齿难忘!”木棉又是一拜,原先的拘谨与生疏也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沈云舒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吧。 春光和煦,微风不燥。 院内的石桌前的主仆二人,一站一坐。见沈云舒这么吩咐行事,茉莉也不再克制,好奇的八卦着询问木槿嬷嬷的事情。 沈云舒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便把方才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探亲?” “木槿嬷嬷又哪来的亲人?” 第115章 燕枝,胭脂 “这……”木棉眼神闪躲,却对上沈云舒平静探究的目光,她心中的小人斗争了片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解释了起来: “木槿她……有一孙女,名唤木甯,年方二八。因着养在乡下,尽管日子过得贫苦些,可终究还算过得去。” “木甯自幼体弱多病,前些年是木槿的女儿照看的。可前两年,那乡下忽的起了疫病,死了不少人,木槿的女儿也……” 沈云舒看着木棉唉声叹气的模样,也微微蹙眉,嗓音微冷道,“所以木槿嬷嬷是回去祭拜家人?” “并非全然如此。”木棉摇了摇头,“是她孙女木甯。” “木甯幼时与隔壁江家小公子定下了娃娃亲,木槿的女儿死后,眼见木甯无人照看,江家主动提及娃娃亲,后将木甯接去照看了,只待及笄之时二人便完婚。” “可木甯身子弱,来传话的江家小厮只说小姐快不行了……” “想来是木槿要回去见最后一面,顺带着可能要处理一下……” 木棉点到为止,说完便垂下了头,可她言下之意,几人也都明白。 “咳咳……”沈云舒正欲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她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沈云舒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先下去。 “走吧。”谢慕言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二人一道去了城南的成衣铺子。早在昨夜,谢慕言便同她说了此事。 取了衣袍衣裙,却没回府,沈云舒看着外面陌生的风景,一时间心中胡乱猜想着,直到马车停下,谢慕言说了句“到了,下车”,沈云舒这才回过神来,莲步轻移地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侧,沈云舒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燕枝”二字的牌匾。 “进去看看。”谢慕言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微勾,大手牵过她的柔夷,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在手心里轻轻地捏了两下。 沈云舒被他牵着手进了门,一眼便看见房内摆放着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胭脂水粉。 燕枝,胭脂,原来如此。 “小二,将你们店里最贵的胭脂拿出来瞧瞧。”谢慕言一进门走了几步,便松开了牵着沈云舒的手,他虚揽着沈云舒的腰,把她带到一旁的桌椅边坐下。 “好嘞,您稍等。”小二见二人是坐着马车前来,周身气度不凡,衣着不菲,想来定是个出手阔绰的。想到这,小二一边赔着笑,一边点头哈腰的去取了胭脂。 “老爷您看……”小二拿了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木匣子走了过来,刚开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改口,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您看!此乃本店的极品胭脂……” “里面加了珍珠,人参,雪莲……对夫人您是极好的。”小二一边打开木匣子,一边喋喋不休的得意洋洋地介绍着,”目前此物,京中各家铺子,不超过三家有此物!” 沈云舒接过小二递过来了胭脂,放在鼻息不远处轻嗅着,她不懂这些,可这胭脂闻起来的味道倒是特别。 “什么垃圾货色也拿出来以次充好?”谢慕言拧着眉,忍不住破口大骂,“怎么?当本公子是冤大头?” 第116章 瓷盒 “这……”小二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晌,辩解道,“公子,您真是冤枉小人了……” “是吗?”谢慕言双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盯着小二看,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神情。 小二不敢与他对视,心虚的移开眼,听面前的这位公子说完便没再开口,悄悄地瞟过去一眼,恰好与谢慕言四目相对,在他布满笑意的眼中,小二似是看到了浓浓的危险与警告,吓得瞬间低头,只悻悻开口,“公子若是不喜这个味道,小的可给您换一份。” “去吧。”不等谢慕言再发难,沈云舒率先开口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木匣子里的胭脂水粉多半是有问题,要么货不对版,要么以次充好……只是,他是如何得知? 沈云舒兴味索然地看着店内装饰,倏地,她的脑中闪过马车内,卧房内和书房里的熏香,心中暗暗有了想法,就算他不是个中高手,应该也是略懂一二的…… 小二闻言松了口气,提起的心也放下了,捧起木匣子转身跑进去了。 片刻后,沈云舒看见他重新捧了个红色的木头匣子出来,无论是雕刻还是成色,都比方才那个木匣子要精贵细致的多。 “公子,夫人您瞧瞧……”小二假笑着,弯腰谄媚地对着二人说道,“这可是比方才的要更上等……” 沈云舒将他熟练的打开木匣子的动作尽收眼底,谢慕言眼神示意,小二了然,放下匣子,自己站立在了一旁。 沈云舒见状,缓缓伸手取出里面一个小瓷盒。瓷盒拿在手中相当有分量,她没着急着打开,先是左右环顾了一下手中的东西。 这瓷盒是圆形的,通体雪白如玉,目测不过五公分大小。一整个木匣子有七八个小瓷盒,只是颜色大小各不相同,沈云舒看了几下,只能依稀辨得有一个装在长盒里,里面装的东西搁在后世,应当是叫口红纸。她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味道并不浓重,里面的膏体也呈雪色。 “还算看得过去。”谢慕言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随手拿过桌上的茶杯在手中把玩。他长腿微曲,依旧是一袭绛色绣着玄纹的窄袖劲装,腰系黑色腰封,头戴墨色发冠,脚踩玄色锦靴,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淡而不厌的,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子淡漠的疏离感。 小二想到这,也悄悄侧眸瞟了眼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一袭桃红色流仙裙,上面皆是彩绣的并蒂莲纹,外罩石青色弹墨藤纹薄纱大袖衣。青丝束起,梳着一个妇人发髻,鬓发间与脖颈处带着的饰品并不多,却恰到好处,面容俊俏,面色却冷淡,与身旁总是笑吟吟的男子形成对比,便是衬得她仿若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神女。 九天神女——沈云舒看了两眼便放下了,正欲再看看匣子里别的瓷盒时,身旁的男子冷不丁开口: “喜欢?”不等沈云舒开口说些什么,谢慕言率先开口,“小二,这样的脂粉匣子,再拿上几盒,送到外面的马车上……” 第117章 为官不为民做主 二人坐上了马车,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冤屈。 “大人,民女冤枉啊!”女子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着,声音之凄厉,左右不少人忍不住出声替她出声: “大人!这女子如何看也不似他们口中那种人……” “就是!大人还请您明察……” “大人!……” “大人!……” 诸如此类的话语声不绝于耳,高堂上端坐着,带着乌纱帽的大人伸手摸了把额头,再拿下时,手心微微泛着湿润的水光。 他面色严肃,心中却紧张的很,时不时看向身旁的县尉,却见县尉神色为难的摇了摇头。 四周不知为何,安静了一瞬,一句窃窃私语的小话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这种狗官,吃着朝廷饭,处事如此不公,谁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好处……” 说话那人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立马噤声,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 “放肆!”高堂上,那大人一拍惊堂木,怒道。 县尉见状,连忙朝着一旁正指挥着官差拦着人群的朱捕头使了个眼色。 朱捕头瞬间了然,指着方才人群当中骂狗官之人骂骂咧咧道,“又是你!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哼!你们一个个的自诩正义之士,如此喋喋不休地劝说判断……”朱捕头无差别开始骂骂咧咧的,一手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把,另一只手指着人群中方才劝说之人的脑袋,“尔等若是如此正义凛然,怎的不见考取个功名,去金銮殿上捞个一官半职来做上一做?” 说完,朱捕头转头看到县尉的眼神示意,尽管心中不解,却依旧照做了。 “他为官就该为民做主!” “就是就是!” 一声起,不少人出口帮腔附和。 “为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为官又如何?难道他当真受贿了?不准我等好言相劝也罢,就连那替那可怜女子发声都不肯吗?” “就是!贪官!贪官!” “贪官!贪官!贪官!贪官!” 骂声此起彼伏,高堂上的大人和县尉对视了一眼,从中嗅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张灿!李思!汪武……还有你!”朱捕头随手点了一旁的几个人,冷厉出声吩咐道,“方才那几个瞎说八道的都瞧见了吧?” “给我抓起来!” “这几人胡搅蛮缠,扰乱公堂……”朱捕头像是不经意间看向大人,见大人轻轻点了点头,也越发大胆了起来,“抓起来,打他个三十大板!” “是!” 隔着的距离有点远,沈云舒掀开竹帘的一角,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她放下竹帘,却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谢慕言好似如此盯着她看,看了许久了。 “不在看会?”见她难得有感兴趣的事情,谢慕言嘴角噙着笑问。 沈云舒秀眉微蹙,“不是还有旁事?” “不急于一时。” “走吧。”沈云舒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看戏的模样,蹙眉微展,“别误了时辰。” 谢慕言撇了撇嘴,摊了摊手,“走吧。” 说完,他寻了个舒适的角度,懒懒散散的靠在一旁阖目小憩。 第118章 刀法 夜幕降临时分,定安侯府外响起马蹄声,马蹄声安静了几瞬,接着便是哐哐的开门声。 “奴才见过世子爷,见过世子妃!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门刚开,一个小厮立马跑到谢慕言身旁行礼道,“侯爷在书房等您许久了……” 谢慕言眉峰微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 话音刚落,又笑嘻嘻的微微侧着倾身,对着一旁的沈云舒道,“本世子先去一趟,不必等我了。” 沈云舒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莲步轻移回了院子。 翌日。 “怎的这般天色?”沈云舒用过早膳正欲出府,刚推开门,抬眼便瞧见原本还是湛蓝的天空,此刻头顶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乌云。 阴郁的不仅是天空翻腾滚动的云层,还有逐渐稀薄的空气,鸟儿低飞,空气闷热,让人躁动不安。 下一瞬,整个天地间皆是飞沙走石,顷刻间,树叶噼里啪啦连连作响。隔着雨幕,原本面前的半尺景色,此刻也变得朦胧。真真是“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沈云舒又阖上门,几不可查的轻叹一声,对着一旁的茉莉吩咐道,“让车夫先候着,待雨小些再出门。” “是,世子妃。”茉莉虽是不解,却仍旧点头,转身撑着一把伞没入了雨幕。 房内只剩下她一人,沈云舒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一双眸子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谢慕言昨夜一夜未归,今儿个一早在谢景昱出门之后,也出去了。而崔棋,昨夜收到好友书信,信中写到好友身体抱恙,一早上也忙不迭的赶去了。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 沈云舒阖目,默默在心里想着,只可惜……哎……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完全盖住了房内炉中正在燃烧的熏香…… …… 雨落了满地,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雨声渐渐变小,茉莉在门外敲着门呼唤着沈云舒。 “谁!”沈云舒闻声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弹跳站起身,双手摸到腰后,那里放着两把短剑。 腰后放短剑的地方,原是该放刀的,只是沈云舒还没学明白。 “云舒啊!此书赠予你。”崔棋笑吟吟的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放到了沈云舒手中,“此乃我祖传的刀法,这世上唯此一本……” “先祖武功盖世,在江湖上也颇有盛名,乱世之时,先祖曾靠着这刀法替自己砍出了一条血路,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如何使得……”沈云舒闻言,连忙推脱,将原本已经塞到她手中的书籍,又硬塞回崔棋手中,既然是祖传的,为何要传给她?传给她亲儿子谢慕言不好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崔棋笑了,柳叶眉弯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也是笑意慢慢,“你是想说,为何不传给慕言?” 崔棋摇了摇头,“慕言习不得。”顿了顿,他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慕言资质平平,又不肯勤能补拙努力练习……” “直至如今,慕言也只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勉强自保罢了。” 第119章 城外宅子 “世子妃,车夫已在外面候着了。”茉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云舒闻言收回手,淡淡开口,“进来吧。” 沈云舒起身坐回桌边,美目随意扫了几眼窗外。 雨不知停了多久,屋檐下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窗外的树叶和树下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都挂满了雨水,已然是一幅充满生机,朝气蓬勃的画。 …… “不必跟……”眼见马车快到了,沈云舒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又收了回去,她侧眸看向一旁的竹帘,目光一滞,似是想起来了什么。 “这……” “你与我同去便可。”沈云舒看出了茉莉的欲言又止,声音不大,淡然开口道,“让府中的车夫过上两个时辰再来。” “是,世子妃。”茉莉点了点头道。 “拿副绣架到后面二楼去,别让人来打扰。”沈云舒进了锦绣城的,对着一旁的绣娘吩咐道,“你们今掌柜呢?” “掌柜的说有批丝线到了,她去瞧瞧。”一旁的绣娘闻言,连忙接上话茬。 沈云舒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朝着后院一处的小楼走去。 待几人搬了绣架过去,又拿来一小筐的各色丝线,沈云舒这才缓缓坐下,她素手微抬,从筐中取出一色丝线,轻轻一扯,比对着针眼便穿了进去。 “你不必上手,去沏壶茶来。”沈云舒看着一旁伸手要帮忙的茉莉,出口吩咐着。 茉莉闻言动作一顿,“奴婢这就去。” 待茉莉沏好了茶回来,轻轻放在了沈云舒绣架一旁的桌子上,静悄悄的站立在一边。 沈云舒头也不抬的仔细做着手里的活计,二人无言,一时间,房内只有沈云舒动作的沙沙声。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沈云舒将线在绣布上一点点的绣出一个大致轮廓,垂着头,声音冷冷清清的,隐隐似是带着几分驱赶,“前院应该缺人手,你且过去看看。”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别让人来打扰。” “是!”茉莉尽管一头雾水,却仍旧毕恭毕敬的扭头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贴心的关好门。 沈云舒费力的把绣架搬到了一旁的屏风后,几个瞬息后,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对着纸上的图案拿起针线,开始快速的绣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看着绣布上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图案,慢慢悠悠的放下了绣花针,她悄悄下了楼,见四下无人,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去了。 锦绣城地段不算特别好,因此,锦绣城后门那也只是零零散散的住了几户人家。 拐了几个弯,她走到僻静处,换了身衣装,就连面部也做上了伪装。 “就这匹吧。”沈云舒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顺手丢进了一旁店小二的怀中,店小二连忙接住,用手掂了掂,“客官,这匹太过桀骜不驯,要不给您换一匹更好的……” “不必。”沈云舒压低了声音,一个翻身上马,遂及扬长而去。 来到城外的一处看起来年久失修的破旧宅子前,沈云舒下了马,直接开门进去。 宅子里倒是亭台楼阁,水榭莲池,应有尽有。 “那孩子呢?”沈云舒进了门,看见一旁正在除着院子里杂草的奴才,开口道。 “在后院的秋千那。” 沈云舒点了点头,踱步朝着后院走去。 第120章 姐姐,我叫郑蕊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还没进后院,沈云舒便听见孩童歌唱的声音,声音稚嫩又清脆,唱的却是《明日歌》。 沈云舒径直走了过去,看着秋千上的人影,她冷淡开口,“走了。”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闻声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看见来人,她微微侧头倏地对着沈云舒展颜一笑,奶声奶气的开口,“姐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不是,送你回家。” “就要回去了吗?”小女孩撇着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那姐姐日后还会找我玩吗?” 沈云舒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下去,却也一言不发。 “恩人。”站在秋千旁的女子见状立刻便要行跪礼,却被沈云舒一把拦住,“我说过了,你不必如此。” “你先下去吧。”沈云舒又道。 “是。”女子站定,微微躬身。 女子走后,不等沈云舒发话,那小女孩跳下秋千,小跑过去,肉乎乎的手握着沈云舒小腿处的衣袍。 女孩正欲开口,目及沈云舒冷厉的眸光,瞬间噤声,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 沈云舒动作顿了顿,弯下身子,直接单手把她抱起,小女孩只看见沈云舒微微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沈云舒把她抱上了马背上,让她坐好,自己则是翻身上马,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纯银色的面具覆面。 “缰绳,握好。”沈云舒看着坐在马背上,正好奇地左右张望的小孩,见她乖巧的握好了,沈云舒自己一手也握住了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扶住了小孩,防止她掉下去。 “驾!” 随着沈云舒一声令下,骏马飞快的跑了出去。 骏马疾速穿过林子,在颠簸的马背上,小孩原先还是好奇的小脸此刻染上几分紧张与害怕,刚要开口哭,便听见沈云舒冷冷淡淡的声音,“林子里有狼,专吃不听话的,吵闹的小孩子。” 一语出,小孩张大了的嘴巴瞬间闭了起来。尽管嘴巴闭了起来,可她的心思却很活络: 姐姐说了,林子里有狼!呜呜呜呜!狼好可怕的!我不能哭!要是被狼吃掉了,就再也见不到哥哥,爹爹和娘亲了……可是我好想吐啊!好晕啊!好晕啊…… 骏马没有疾驰多久,便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停下。 沈云舒率先下马,一把把那小孩抱了下来,只道,“想吐便吐,吐完了,我便送你上去。” 她原想着,让这小孩自己回去。可这山太高,靠这孩子的脚程,只怕到了明日也回不去家,反倒是误了她的事了。 想到这,沈云舒垂头看了眼正在干呕的小孩,自己拴好了马匹,抱着手臂依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情绪淡淡的看着小孩呕吐。 …… “姐姐,我叫郑蕊……”郑蕊声音奶声奶气的,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她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沈云舒刚走出没两步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了站在窗前的小女孩半晌,又道了句,“日后,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走。” 郑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迟疑的点了点头,“是有坏人吗?那和姐姐走可以吗?” 沈云舒迟疑了几秒,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几个瞬间之后,她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121章 山匪的过往 轰隆隆的雷声在云端此起彼伏地叫嚣着,树梢的风在尽情地舞动,尽管扬起的是热风,可它依然对此乐此不疲。 沈云舒快马加鞭地回了锦绣城,此时天色还早,但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沈云舒看着自己绣了一点的绣架,摇了摇头,踱步坐下。 刚坐下,门便被敲响。 “世子妃,今掌柜回来了。”茉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此刻正在前院……” “进来。”沈云舒头也不抬道,言简意赅,“去添壶茶。” “是。”茉莉走上前拿起茶壶,侧眸一瞥却看见窗户是开的,她“呀”了一声,立刻放下东西走了过去,“雨水都飘进来了……” 茉莉拿了东西出去,还不忘关好门,整个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点点雨水落在屋檐瓦片上的声响。 沈云舒放下手中的绣花针,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继续看着自己绣出的花样。只是她刚绣的入神,便又听见敲门声再次响起: “世子妃!府上的车夫来了。”茉莉在门外轻声道。 “你先下去。”沈云舒蹙着眉,看着手里未绣完的流仙裙,终究还是放下了,起身去了前院。 前院—— “老大!”见到沈云舒莲步轻移过来,今舟连忙放下手中的布料,面带笑意的迎上去。 “嗯。”沈云舒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侧头对着茉莉道,“让人去把后院那件未绣完的流仙裙包起来,一会带回去。” 茉莉点了点头,说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布料可收到了?”沈云舒随着今舟来到了二楼,二人对坐,沈云舒素手执盏茶,轻抿一口,心中却暗暗思虑,“这副身子还是太弱,只是骑马便如此气喘吁吁的体力不支……” 今舟点了点头,笑吟吟的试探着开口,“果真不出您所料,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小的不知,这布料从何而来……” 重新定新的布料,时间来不及。可若是去山匪手中抢夺,却也是毫无胜算。且不论她们手下之人无一人是武功高强的,即便有,也毫无胜算。 前些年,京中一户官家小姐的贴身婢女被掳去了,那官家大怒,觉得此举无异于在他的脸上扇巴掌。于是乎便派了许多人去剿匪,可那山匪似是早早的知道了消息,待剿匪的官队去时,却是人去楼空。见状,那官家人剿匪之人便在山下埋伏着,山上则是派人盯着。 没多久,山匪便回来了,只是人数不多,无一例外,被山下蹲守的剿匪之人剁成了肉\/泥。 再后来,一年之内,剿匪之人断断续续的斩首了几十余人,待到了将近年关才回去。 就在这时,那群山匪回去了。 年后,官家得知此事,命令人再次去剿匪,只道,“此等行不义之事之人,留存在世上也是为祸人间。” 只是这次剿匪,并没有以为那么顺利。那些奉命去的人全部凭空消失了,尸骨无存。 官家不信邪,又派了几批人过去,无一例外,全部都不见了。而那官家全家,上上下下几百人,也在一年后丧命。夜半,一场无名火席卷了整个府,却好巧不巧的,只烧了他一家。 第122章 郑璟郑蕊 沈云舒并没有告诉她,二人陷入静谧。 静默间,今舟看见楼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定睛一看,忽的一拍后脑勺,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悄咪咪的对着沈云舒道,“老大,您瞧下面那个穿绿衫子的男子。” “嗯?”沈云舒垂眸向下看,绿衫子的男子?她扫视了一圈,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影。 男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绿衫子,墨发随意地半扎,披在身后,腰系同色宫绦,胸前的折扇不紧不慢地扇动着。 像是察觉到了目光,男子的目光下一舜便朝着二人的方向看过去,目及熟悉的人影,他面上原本的笑意刹那间变得人畜无害。 今舟唇角勾起了莫名的笑意,沈云舒目光平淡的看了眼便即刻收回,幽深的瞳仁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今舟,脑海中思绪翻涌。 “老大,便是他将那布料送来的。”今舟看着少年明眸皓齿的模样,又补了一句。 沈云舒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没再多言。 半晌,她才喝完那一小盏茶,茉莉也适时的走了过来,“世子妃,东西装好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对着今舟颔首,“告辞。” 今舟连忙回礼,起身相送。 走到一楼时,沈云舒,今舟与茉莉恰好与那青衫男子打了个照面,沈云舒能感觉得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用猜想,也知道是谁。 方才在楼上,她便已想到了此人的身份。 郑璟,那个山匪头头的长子。 山匪头头有一子一女。 长子十七岁,恰好与沈云舒同岁,而其妹郑蕊,今年也不过六岁而已。 前些日子,他们抢了许多货物,其中就包括锦绣城的布料。 得知这个消息后,沈云舒次日便混进了寨子里,摸清了寨子里巡逻人的换班时间。她发现,这个山匪头头极其偏爱他的小女儿郑蕊,于是她直接悄无声息地带走了郑蕊。她将郑蕊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而后又潜入了她父亲的房内,趁其不备,直接拿刀逼迫他。 “东西还回来之后,你女儿也会回来。” 不等他说话,沈云舒直接打晕了他,然后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去。 果不其然,他果真如她想的一般,急得宛若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派出去寻找的人也一无所获,抓走他女儿的人,看手法应该是个老手,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没有办法,对方冲着东西来,他只得让人把最近抢来的货物如数归还,之后他女儿果然被送回来了,只是女儿回来之后闭口不谈抓她走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郑璟此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沈云舒想到这,不免摇了摇头,出了门,她一眼便看见了路边停着的马车,马车上的人影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谢慕言身边的暗二,怎么会在这? “世子妃!” 沈云舒走近后,暗二连忙下车单膝跪地行礼道。 “不必多礼。”沈云舒随意的挥了挥手,上了马车后,随口问道,“怎的是你,车夫呢?” “回世子妃,车夫媳妇要生了,媳妇那边没人能照看着……”暗二垂首,“他着急忙慌,却又惦记着世子妃这边,便拜托属下前来。” 第123章 府中遭窃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挂上了一轮大太阳,阳光毒辣又刺眼。 谢慕言不知何时回来了,沈云舒回了院子,恰好与正要出去的他打了个照面。 男人眼下淡淡的乌青暴露出了他的疲惫,似乎是一夜未眠,有些暴躁地,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却在下一瞬看见她时瞬间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回来了?”他问。 “嗯。”沈云舒轻轻颔首,踱步便要进去,却被谢慕言一手拦住了,“哎~书房暂且别去。” 沈云舒秀眉微蹙,不解。 谢慕言解释道,“书房进了贼人,此刻正在收拾清点。” “那贼人不知偷了何物,走时竟还点了把火,好在火势不大,及时灭掉了。” “那就好……”沈云舒说着说着,倏地目光怔怔地看了他几瞬,下一刻有些急切地轻声开口道,“遭了,账本……” 说完,快速的行了个礼之后,便快步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谢慕言神色了然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冷哼了一声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了。 天晴,阳光照进了屋子里,连带着空气中飘散着的熏香的烟都看的一清二楚。 谢慕言懒懒散散的歪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如何?” “回禀世子爷,已经查到他的具体位置了。”暗二单膝跪地垂首道,“是否需要抓了……” 谢慕言把玩着蛇骨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开口,“不必,只让人盯好他便可。” “是!”暗二说完,正准备下去,便听见谢慕言清朗的声音,“沈云舒……” “也让人一并盯着,记得离得远些。”谢慕言顿了顿,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补了句,“若是被发现了,便立刻撤回。” “是。”暗二一头雾水的颔首道。 凭他们的能力,一个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如何发觉的了他们?他们可是受过最严厉,最残酷的训练的…… 待暗二离去,谢慕言手里的动作停了,他垂首看着自己手中一团的蛇骨,心中晦暗不明。 “把消息透露给他们。”谢慕言冷不丁的开口,可房内除了他以外别无二人,“既然喜欢抢,便让他们抢个够吧。” “是。”不知从何处传来微弱的声音,听起来是沙哑的,仿佛是被人掐着喉咙,声嘶力竭着发出的声音。 蛇骨随意地被谢慕言丢在桌子上,他起身缓缓踱步回了院子。走近院子,远远地便看见书房外乌泱泱的站了许多人。 “见过世子爷。”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谢慕言,率先叫了一声。 下一瞬…… “见过世子爷……” “世子爷安好。” “见过世子爷!”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行礼问好。 “平身。”谢慕言随意的摆了摆手,一旁的一个身影瞬间倏地站到了谢慕言的后侧方,“见过世子爷。” “起来。”谢慕言言简意赅,他无需回头,也知道是谁。 “怎的都在外面侯着,不是说了好好整理清点一下东西?” 人群左右相互对视了一样,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者出声道,“世子妃道,丢了重要的东西,便让奴才先在外侯着。” 老者说一半,藏一半。 话毕,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老者,却是没人开口,都垂下了头。 第124章 难道是御赐之物? “罢了,你们都先下去。”谢慕言打了个哈欠说道。 说完,一群人都走开了,只剩下那老者还站在原地。 “福伯,可还有事?”谢慕言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问,“您何时回来了?可惜晚了些,否则您可一定得喝一杯本世子的喜酒!” “哎呀,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有什么事!”福伯闻言,板着的脸瞬间笑作一团,眼尾处都堆满了褶子,“哈哈,想来是奴才福薄,没……” “哐当——”一声,门内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福伯的话被这声音盖住了,他见谢慕言微微蹙眉,不经意的看了里面一眼,立刻识趣道,“既然世子爷还有事,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谢慕言微微颔首,福伯回之一笑,也转身离去了。 “怎么突然碎了?”茉莉惊奇出声。 沈云舒在另一侧束手束脚的翻找着,却始终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 听到声音,她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茉莉一副惊奇吓了一跳的表情和满地的瓷器碎片。 “哟,怎么回事?”谢慕言挑着眉看向一旁微微倾身,正在翻找东西的沈云舒,“啧。” 沈云舒不明所以,轻轻摇了摇头,“不清楚。” 下一瞬,一只温热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一张帕子落在了她的手心,谢慕言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给她擦起了手。 “多谢世子爷。”沈云舒淡漠的表情微微龟裂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谢慕言唇角勾了勾,“账本找到了?” “没有。” “你先下去。”谢慕言冲着茉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去。 茉莉没动,只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沈云舒,看见沈云舒点了点头,她说了声“是”便出去了。 谢慕言信步走向了那堆碎裂的瓷片,沈云舒见状,察觉不好再继续翻找,便也跟在他身后。 “麻烦……”谢慕言盯着那堆瓷器碎片喃喃自语道。 听到这话,沈云舒的目光这才落在瓷器碎片上,一整个瓷瓶不知何故碎裂,散落了一地,许多碎片届时以白色为底,蓝色的图案,心中活络,“难道是御赐之物??” 只是她不论在现代还是如今这个时代,都没有涉及过这个层面,所以无论任她怎么看,除了觉得价值不菲外也看不出别的东西了。 沈云舒没接话,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谢慕言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蹲下身,随手拿起了一块。 这个角度,沈云舒只能看得见他把碎片拿的近了些,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哼。”谢慕言冷哼了一声,站起身,随手一丢,碎片落进那一堆里面,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这地方全是灰,脏的很。”谢慕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沈云舒,目光中夹杂着几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既是要找东西,让下人来找便可,何须脏了自己的手。” “……” 相对无言,二人只是对视着,目光相接之处,似有火花闪烁。 “是。”沈云舒道。 第125章 厚颜无耻的未见春 还是慢了一步。 沈云舒在卧房内端详着已经绣的差不多的绣架,心中暗暗想着。 尽管事情已经过了好几日,她当日也让人又重新翻找了几遍,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想到这,她不禁摇了摇头,将绣好了的绣布摘了下来,让茉莉送去了锦绣城。再过两日便是他国纳贡之时,不知为何,沈云舒的脑中倏地闪过那日在醉仙楼争论的几人。 几人着装虽与大楚人皆一致,可长相,言行举止却都显得格格不入。 “世子妃,不好了……” 沈云舒正卧在贵妃榻上小憩,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睁开眼睛,“说。” “回世子妃,方才奴婢去了锦绣城送绣布,却见今掌柜扶额叹气,便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那未见春的人又学了去。”茉莉站立在一旁,噘着嘴愤愤不平道,“真是讨人嫌!” 未见春与锦绣城相隔不过两条街, 都是做成衣的,只不过锦绣城要比未见春高出一筹。 锦绣城建立之初,恰逢乱世。待国定,国泰民安,过了几年,未见春便凭空冒了出来。 最开始,锦绣城的掌柜还好奇着,这家叫未见春的铺子会做什么生意买卖,应该是卖些吃食吧,毕竟那铺子附近多的是酒楼客栈,再者便是那铺子原身,也是个酒楼。谁曾想,它开了家成衣铺子。因着是新开,价格又便宜,一开业便抢走了锦绣城许多生意。 后来,人们对新浦子没了好奇心,未见春的价格尽管便宜,但它不论是款式的新鲜程度,还是布料的华丽和舒适度都比不上锦绣城,因此,未见春的生意也渐渐冷了。 锦绣城的生意照旧,还多了一批客人。 再后来,未见春又开始推出它们新做的成衣。尽管颜色不同,但明眼人从部分细节和款式,绣花上都能看得出来,未见春抄了锦绣城的成衣。 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未见春抄的再像,细节和漂亮精致程度都比不上锦绣城的成衣。 未见春停了半年,半年未曾开张。 半年后,未见春还是继续抄。可这次,却是真真实实地抄到了点子上,不说学个八九分,学个六七分是有的。 锦绣城的人不是没有报过官,可尽管闹上了公堂,大楚对于此等行径没有相关律法,就算不情愿,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家铺子的梁子也因此结了下来。 而茉莉所言,今舟所烦忧之事,不过是锦绣城前段时日想要出售,但被沈云舒拦下了的广袖菡萏流仙裙,又被未见春给学了去。 听到这,沈云舒淡漠的表情上双目睁开,露出一双幽深漆黑的瞳仁,她缓缓起身,神色淡定自若,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茉莉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自己周身急躁的心情都缓解了几分,心中暗暗道:不愧是小姐,听到这种消息都能如此气定神闲! 前段时日,今舟掌柜对内说,此等广袖流仙裙要等等,做它的布料和绣花都出了些问题,所以暂时延缓时间出售。 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便被那群厚颜无耻之人给抄了去。 第126章 伪造羊皮卷 沈云舒放下茶盏,随手从一旁的袖袋中摸出一锭银子,随便一丢,银子便落入了茉莉的怀中。 “差个生面孔去未见春,买件他们新出的成衣去。”沈云舒吩咐道。 茉莉不明所以,连忙接住点了点头。 茉莉走后,沈云舒正品茗发呆,一道声音忽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奴才参见世子妃!”门外响起微微粗犷的男声。 突然发出的声音,沈云舒吓了一跳,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微微侧头,“进来说话。” 门没关,屋外的男子进了门,跪地问好。 沈云舒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不冷不热的,“何事?” 来者是看门的小厮,听到这话,连忙从怀中掏出几张烫金的拜帖,恭恭敬敬的弯着身子走过去把拜帖放到沈云舒面前的桌子上,放完赶紧退了回去,垂着头道,“回世子妃,这是这些日子送来的拜帖。” 沈云舒随意打开了几张,无一例外,上面无一例外全都写着沈云冉的名字。 小厮的声音还在继续,“奴才原本是要给您拿过来,可世子爷吩咐,直接丢掉就好……” 但他不敢,战战兢兢的跑过来问了沈云舒的意思。毕竟上一个负责看守门的小厮不知因何缘故被定安侯府赶走了,定安侯府的主子出手大方,给的银钱多,他想长期在这里干。 “您看……”那小厮垂头,不敢抬头看沈云舒。 “可有今日的?”沈云舒不动声色的蹙眉,她还真是贼心不死。 “您手上拿的那封便是了。” 沈云舒掂了掂手上的拜帖,“其他的丢掉吧。”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日后,若她再送来拜帖,交给茉莉便可。” “是。”小厮拿过要丢掉的拜帖,恭恭敬敬的道。 沈云舒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打开的拜帖,与前些日子一样,只说是她二人姊妹情深,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所以宴请她去潇湘馆听戏。 “嘁。”沈云舒不屑的冷哼一声,她估摸着,要宴请她的并非是沈云冉,应该是她背后之人。她背后之人,要么沈鸣晏,要么便是裕王萧晟。而前者要见自己的女儿,无需如此大费周章……那只能是后者,萧晟若是贸然约他,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只能是借助沈云冉之手。 想到这,沈云舒脑中不免又闪过那张羊皮卷。 如今她手中已有两块,尽管她还不知道此物是作何用的,但能引来他人争抢,必然是价值不菲的。沈云舒想到这,眼睛瞬间亮了亮。 裕王此举,应是为了那片藏在定安侯府的羊皮卷。可沈云舒当日答应他,也只是权宜之计。 沈云舒起身,从一旁摸出那两块羊皮卷,又端详了半晌,始终没看出它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云舒想了想,从另一边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罐子。她打开罐子,剥开层层的泥土,从中摸出一张羊皮卷。 这张是她仿造的,沈云舒对比了一下,除了什么丝丝缕缕画的线不同,余下的不论是破旧程度还是那灰扑扑的颜色都相差无几。 嗯,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 收起两张真的,沈云舒将伪造的压在花瓶下,刚藏好坐下,茉莉便回来了。 第127章 赴约 “拿出去处理了。”沈云舒看了一会儿茉莉拿回的衣裙,冷声吩咐道。 果然,与她想的一样。 说完,她又吩咐让人备车。 一炷香后—— 沈云舒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高高挂起的招牌,顿了顿,还是莲步轻移走了进去。 刚进门,柜台小二身旁的女子便走了过来,沈云舒定睛一看,竟是沈云芸身旁的冬冬。 只是冬冬还没近身,便被茉莉伸手给拦了下来,茉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沈云舒一个眼神给劝住了。 “带路。”沈云舒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冬冬,厉声道。 冬冬被沈云舒轻飘飘的一眼看的心中直打鼓,她吓了一跳,极力克制忍不住颤抖的身子,心中大骇,暗暗思索,这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云舒吗?怎会有如此恐怖的气场?她如今已是世子妃,若是记恨小姐以往的所作所为……就算动不了小姐,拿她这个丫鬟出气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冬冬弯着身子在前面垂头带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沈云舒记起她以往的所作所为。 跟着冬冬上楼后左拐右拐的,终于停在了一处门前。 冬冬正欲抬手敲门,又被茉莉给拦下了,冬冬心中惴惴不安,眼中瞬间泛着丝丝缕缕的泪光,可怜巴巴的看向沈云舒。 沈云舒没理会她,刚要抬手敲门,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敲门的手一僵,转而抚了抚自己鬓边簪着的花。 茉莉见状,有些嫌弃的松开了冬冬的手,接着恭恭敬敬的朝着沈云舒点了点头,直接使劲,一把推开。 房间内的交谈声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戛然而止,各种目光看向门口,却看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站在门前。 “哟!这是哪来的妹妹?如此之貌……嗷!你干什么?”轻佻的男声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人一个手肘痛击。 轻佻男子身旁之人眼尖,见到有些眼熟的身影和面庞瞬间正襟危坐,原先因为喝了酒水而觉得闷热的燥意也散了几分,他侧头,附在轻佻男子的耳边道,“你刚回京城有所不知……” “什么?”轻佻男子听完声音忽的拔高,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谢慕言娶妻了?娶妻?怎么可能?定是这小子诓骗他! 举止轻佻的男子回过神来,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沈云舒的身上转了一圈,收回目光,直接一巴掌拍在身旁的人后脑勺上,口中念念有词,“你这家伙,竟看着我多年不回京城,便如此诓骗我……好啊……” 话音未落,轻佻男子便看见沈云冉提起裙摆,举止大方的小跑了过去,接着便是一脸亲切的拉住了沈云舒的手,笑吟吟的说着些什么。 沈云舒没挣扎,任由沈云冉抓着自己的手走到一旁坐下,期间不少人向她问好,她记得不全,也只是冷漠颔首。 沈云舒一坐下,便察觉到了有道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好奇,但她察觉到没有恶意,便也装作没有感觉到。 刚进来时,沈云舒随意的看了一眼,整个房间的布局她基本上便记下了。 虽不知为何来了这么多人,但沈云舒并没有看到裕王夹杂其中,不免心中开始疑惑…… 第128章 慕言来不来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邀约只是沈云冉的意思? “哎呀!官人!”楼下的台上忽的传来声音,沈云舒忽视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看着台上伶人你来我往,耳边却传来沈云冉源源不断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姐姐,尝尝这个!”一道微微响亮又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云舒疑惑的转过头,入目便看见了方月七那张熟悉的面庞。 沈云舒没动,只是眉目间的冷峻柔和了几分,“试试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面前的糕点朝着方月七的方向推了推。 方月七也不拘谨,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沈云舒的身旁,边吃着边与沈云舒嬉眉笑眼的谈笑。 这一幕落在沈云冉眼中,她笑的大方优雅,手中的帕子却搅得死死的,心中暗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这方月七也真是不懂事,看不到大家都不睬沈云舒吗?还巴巴地凑上去…… 想到这,她暗戳戳地朝着一旁的宋依依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瞬间明了,也对着沈云冉使了个眼神表示明白。 沈云舒将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不屑,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几人始终不曾有动作,沈云舒觉得没趣,起身出了门。 “姐姐你去哪?我和你一起……”方月七正欲起身,便被沈云舒按住了肩膀,直直坐下了。 方月七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心中惊奇,她自小习武,就算不能打倒一排子的人,但寻常的武夫也是近不得身的,更别提沈云舒只是个瘦弱的管家小姐了……可她竟能直接将自己按下去! 沈云舒却不知她心中这些想法,只是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见方月七乖巧的点了点头,沈云舒也微微颔首,正欲抬脚出去,却被人伸手拦住了,“哟,世子妃这是要去哪?莫非是对我等约在这听戏喝茶之地有所不满?” 宋依依这一嗓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云舒身上。 沈云舒没说话,只微微侧眸,幽深的眸光随意的打量了宋依依几眼。 轻飘飘的一眼,宋依依便立刻噤声。连带着原本要开口辩解的贵公子和贵女们都立马收了声,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 沈云舒幽深的目光仿佛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她冷冷淡淡的,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众人。不止是宋依依,众人看着这潭波澜不惊的死水里,心底竟生出了几分胆怯与寒意。 “让开。”沈云舒语调不高,听起来也并非强调,平淡的语气中所隐含的淡淡的冰冷的肃杀之气让在座的众人一愣。 这气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的气场? 宋依依一怔,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挑动着,后背发凉,连忙收回了手,让开了挡住的路。 沈云舒收回眼,径直的朝着门外走去。 众人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 “她好嚣张!” “就是就是!” …… “这真是……有几分相像的!”轻佻男子正色了几分,“不过修杰啊,慕言来不来?” “别没大没小的,齐炎彬!”楚修杰闻言皱了皱眉,却还是回答了他,“不知。” 第129章 窥视遇袭 “罢了罢了!他不来,待结束后,本公子去寻他吧。”齐炎彬看着楚修杰的模样,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起身便要出去。 “你干什么去?”楚修杰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刚回京,可别惹是生非。 “小解去。”齐炎彬嘿嘿一笑,一把抢过楚修杰手中的折扇,“怎么?莫非你想与本公子同去?” “快滚。”楚修杰忍无可忍,一把抢回折扇,冷脸道。 “啧啧啧——”齐炎彬摇头晃脑的一副欠揍模样,在身旁其他人看过来之时,俨然是另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出了门,齐炎彬按着小二口中说的方向缓步走过去,眼睛胡乱四散,猝不及防看见楚修杰等人口中的世子妃被人扯进了另一间包厢。 齐炎彬心中暗忖片刻,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那间包厢门前有人在看守着,近不得,齐炎彬假装路过,遭到包厢前的守门人驱逐,他快步离开,走到一旁,借着柱子掩盖着自己的身体,远远的观望着。 方才他走过时,听见里面传来了男声,尽管声音不大,但他总觉得有几分耳熟。便是门前的守卫,齐炎彬也觉得眼熟,不知何时,应当是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只是他想不起来了。 可惜他以往远离京城,这几日才回京,便是知道,也认不全,最多也只觉得眼熟。 那世子妃没待多久,不过一炷香左右便推了门出来。只是她刚走了没几步,那道清冷的目光便直直地朝着齐炎彬藏身的方向射过去。 齐炎彬连忙躲闪,心思却活络起来,她如何得知我在此藏身?应该是碰巧吧。 想到这,他回过神又转脸去看那所谓的世子妃,目光却落了个空,他心中存了侥幸,看吧!就说她是碰巧,实则并没有看到我在此处看着她。 突然间,他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贴上了自己的脖子上,鼻息传来淡淡的馨香,耳边也响起了微冷低哑的女声: “不准动。” 齐炎彬正欲拔剑的动作一顿,心中大骇,她是何时过来的?我竟没有发觉! “是谁……派你来的?”女声还在继续,冰凉的,硬邦邦的东西贴在他的脖子上,齐炎彬此刻觉得有点疼。 “没……没谁。”齐炎彬目视前方,眼珠子轱噜噜地转着,“我什么都没看到,女侠饶命!” “哼!”背后的女声冷哼了一声,齐炎彬正思考着对策,目光倏地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远处,有个身形发髻和衣裙都与那世子妃的相似的女子进到了大家都在的包厢,那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齐炎彬下一瞬肩上一痛,接着便倒地不起,昏了过去。 齐炎彬再醒来时,是被小二给叫醒的。 “公子,您怎的在此处睡下了?”小二一脸关切地问。 齐炎彬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小二的问题,只是伸了伸手臂,一旁的小二极其有眼色的扶着他起来了。 “你先下去吧,此事莫要声张。”齐炎彬在袖中摸了半天,只摸出了几个铜板,直接放在了小二的手心里。 小二接过铜板,瞬间喜笑颜开,“是是是!客官。” 齐炎彬赞许地看着他,抬步便朝着包厢走去。 身后,小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略带嫌弃的看了看手中的铜板,“呸!就这么点?真当打发叫花子呢?” 第130章 童生陈辰 齐炎彬推开包厢门,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慕言兄?”他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落在恣意张狂的红衣男子身上,像是有些不敢认。 男子正同身旁的女子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男子一脸宠溺地垂眸看向身旁女子,女子则是手帕掩唇,唇角半勾。 闻言,“嗯?”男子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继而一脸懒散地眯起了眼睛,对上齐炎彬好奇又不敢认的目光,打量了半晌,唇角勾起,“方才还在同修杰兄聊到你,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坐。”见齐炎彬不动,谢慕言连忙拍了拍自己与楚修杰一旁的座位。 “哦……”齐炎彬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看似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沈云舒坐在一旁,也好奇地打量了齐炎彬几眼,继而收回眼,转身与一旁的方月七攀谈。 “何时回的京城?”谢慕言懒散地依靠在椅背上,藏在长袍下的长腿随意交叠着,露出一双玄色锦靴,嗓音寡淡又带着点点鼻音,“倒不曾听修杰提及过?” 闻声,楚修杰手中正晃动的扇子蓦然停住了,在手心轻敲了一下收起,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昨日才得知。” “前日回的京。”齐炎彬依旧端着一副冷酷表情,“只是不知慕言兄何时娶的妻?我竟连一丝消息都不曾听闻。” 谢慕言摊了摊手,一副无辜模样,“我成婚前,特意提前了一个月派人给你送信。” 说完,他又故作伤心,唉声叹气的,“本世子还以为,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在生气呢……” 楚修杰听到这,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谢慕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又感到小腿处有人敲了两下。 楚修杰不解,谢慕言适时的咳嗽了两声,他瞬间了然,神色纠结了半晌,茶里茶气地开口道,“哎……也罢,是我的错,若是我不让人给你二人送信来此看戏,也不会惹得你二人如此不合,争锋相对……” 沈云舒看似在和方月七谈笑,实则谢慕言那边的谈话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她心中疑惑,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相处? “不是……你们……”齐炎彬正准备辩解,倏地被人打断了谈话。 “见过先生呃……齐少将军”一道有些拘谨的男子端着酒盏走了过来,边说边看了眼谢慕言,说话瞬间变得结结巴巴的,“谢……谢……谢世子……” “哈哈,慕言兄,你这名字改的真妙!”楚修杰轻笑了两声便停下了,他定睛打量着面前的人,面上挂着一副和煦疏离的的淡笑,“你是何人?” “致远书院学生陈辰,见过先生。”陈辰闻言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哪个班的?” “这……”陈辰欲言又止,停顿了几息,“地字班,一个月前考上了秀才。” 童生,秀才,举人。 “地字班秀才陈辰?”楚修杰淡笑道。 “学生在。”陈辰紧张地手心都浸出了汗。 “回去吧。”楚修杰轻轻开口,语气毋庸置疑。 “这……是。”陈辰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陈辰走后,谢慕言漫不经心的对楚修杰相互对了个眼神,见状,楚修杰递了杯酒给他,齐炎彬看着二人的动作,云里雾里的,不知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31章 高谈阔论,无可无不可 几人眼见陈辰转身离去,再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边闲聊的男男女女,有几人相互对了个眼神,却无一人敢率先上前搭话。 沈云舒漫不经心的侧眸目光落在陈辰坐下的方向,意料之外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耳边方月七喋喋不休的谈论声,她正兴高采烈的告诉沈云舒京城哪家酒楼好吃,哪家点心铺子可口,光是最普遍的荷花酥都是精致可人的…… 沈云舒收回眼,轻轻颔首,附和上一句,“醉仙楼的蜜烤乳鸽还算不错……” “是吗?”方月七闻言有些疑惑,醉仙楼她去过好多次,都没有……难道是新菜式…… “明儿就去!”方月七没有过多纠结,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沈云舒面上挂着淡漠疏离的笑,没再说什么,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说话之人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不敢让人听见。 沈云舒素手端起茶杯,移至唇边小口小口地喝,直至喝完时,沈云舒也没有放回茶杯,只是握在手中,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掩盖住了她幽深的目光与思绪翻涌的情绪。她侧着身子,身后之人小声谈话的声音也一字不差的落进了她的耳中: “她……今日没来吗?” “我还以为,这种场合她也会来的!” 沈云舒仔细辨认,听出了这是齐炎彬的声音。 男子说话声音和音调都有刻意压的很低,但听起来又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谁?”谢慕言懒懒的拖着调子,眼中促狭一闪而过。 “你……”齐炎彬吐出了一个字,后面的沈云舒便听不清了。 …… 回府的马车内—— “可有觉得无聊?”谢慕言道。 兴许是因故人在此,他多贪了几杯,故而也醉了几分,此刻懒懒靠在马车车壁上,比以往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多了几分缱绻温柔,“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沈云舒淡淡开口,言语间长睫垂了几分,似是倦意瞬间涌了上来。 “哼哼……”闻言,谢慕言抿唇笑了,唇角半勾,一双素来笑意不打眼底的眸子,此刻也亮晶晶的,笑着笑着,还露出两颗藏在稍微里边一点的尖牙。 “嗤……”沈云舒见状,嘴角几不可查的扬起了一个弧度,她觉得,谢慕言这个样子,像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幼虎在龇牙咧嘴地试图恐吓他人,但却是奶萌奶萌的。 有点可爱。 嗯?可爱? 这个念头一出,沈云舒被自己吓了一跳!微微扬起的弧度也瞬间降下,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欲言又止地望着谢慕言。 谢慕言却感觉到酒气上涌了几分,笑意淡了,嗓间干涸,似乎喉间马上就要喷火了,提起马车内的水壶便仰着头灌入喉中。 沈云舒抿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只看见男人坚毅清晰的下颌,微动的喉结和来不及咽下而顺着嘴角流下的水珠。滚动的水珠顺着落在男人白皙又深深凹陷的锁骨上,接着没入了衣领之中。 “齐小将军与楚学士自幼与本世子交好。”搁下了水壶,谢慕言没由头地解释了一句。 沈云舒挑了挑眉,顿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迟疑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话毕,二人皆不语。一时间,整个马车安静了下来。 第132章 梳发发饰 时间很快,眨眼间便到了各国纳贡之时。 沈云舒原以为这种重要的场合需要早早的过去,谁知谢慕言却说,巳时再动身也不迟,让她慢慢收拾,不急…… 沈云舒闻言又坐回铜镜前,任由崔棋派来的老嬷嬷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描眉勾唇。 老嬷嬷一边画着,一边忍不住开口夸赞,“哎呦,世子妃可真漂亮!” 沈云舒闻声也细细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雅洁如玉,洗净铅华,眉如远山,眸如秋水。如此看,倒也勉强算个美人。 “嬷嬷谬赞了。”沈云舒自谦道。 “哪有……” 嬷嬷说了什么,沈云舒只听了个大概,她方才目光落在铜镜里,恰好与身后的男人四目相对。 二人目光落在一起的那瞬间,沈云舒轻轻扯了扯嘴角,一个略微敷衍的笑挂在嘴边。又对视了几息,谢慕言便收回了目光,垂着头看着手心里正在蠕动的小青蛇一言不发。 沈云舒抿了抿唇,目光像是在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貌,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目光早就偏到身后之人的身上了。 谢慕言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桌子边,方才还在他手心蠕动的小青蛇此刻被他随意的放到了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看似奇形怪状的木头。 沈云舒看着铜镜里的他,指尖飞舞,把那一块木头拆成许多形状各异的小块,拆开后的木块被丢在了桌子上。 谢慕言倏地抬起头,看了铜镜半晌,接着端着一盘糕点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轻笑开口,“时辰还早,娘子先用些绿豆糕垫一垫吧。” “多谢。”沈云舒淡笑着道,垂眸扫了眼他端过来的绿豆糕,没动。 “啧……”谢慕言蓦地发出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勾着唇笑道,“好一个翠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 嬷嬷闻言笑意更深了,一双眼睛笑吟吟的,连带着眼角旁的皱纹都笑作了一团。尽管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小心翼翼地给沈云舒梳着头发。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落下,木梳轻轻穿梭其中,更显长发柔顺,飘飘似仙。 “苏嬷嬷,发钗步摇先别给她簪上,本世子去去就来!”谢慕言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的快步走出去了。 沈云舒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收回眼,便看见苏嬷嬷亮晶晶的,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世子妃可有偏爱的发式?” “没有。”沈云舒顿了顿,想了一下,“嬷嬷您看着梳吧。” 原本这些事情用不着苏嬷嬷来的,只是木槿木棉不在身旁,茉莉又不懂这些…… “好。”苏嬷嬷没多问,说了一句便认真的给她上桂花油了。 茉莉站在一旁看着苏嬷嬷的动作,一边好奇,一边偷偷在心底记下了。 没多久,谢慕言便捧着一盒极其精美的木匣子放到了沈云舒面前。 “一会梳好了发,戴这幅发饰如何?”谢慕言打开了木匣子,眼神示意沈云舒去看。 “哇!” “哇!” 茉莉和苏嬷嬷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惊呼。 沈云舒在看到了一瞬间,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但面色还是冷淡的,“嗯。” 谢慕言点了点头,也坐会桌前,摆弄着那些拆开的小木块。 第133章 太子轩辕天佑 夏日炎炎,阳光毒辣。 树上的蝉鸣就没停止过,小狗也热的躲进树荫里吐着舌头散热,可尽管如此,街道两旁依旧围满了人。 “这就是大安的人啊……” “他们怎么都长得是人高马大的?咿,你看那个大胡子……” “你看看他们带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使者吗?怎么还有那么高的轿子围帘?” 人群中不乏此类窃窃私语,人们看着大安来的人,尽管去年见过,可今年依旧是好奇的很。 “那领头的是何人?看着怎的如此眼熟?”有人问道。 “那是陈玉树陈将军。”身旁人回答道,“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不是……”那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压低了声音,“他不是死了吗?怎么……” “嘘!”身旁男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示意一会再说。 …… 皇宫大殿内—— 男子左手握拳捶地,右手放在左胸前,垂着头单膝跪地字正腔圆道,“臣赫连懿拜见尊贵的大楚陛下。” 萧霁端坐在龙椅上,闻言淡笑着,“平身。” “谢陛下。” 一时无话,沈鸣晏看了眼赫连懿身旁没什么动作的年轻男子,悄悄与萧霁对了个神色,起身客套道: “早闻赫连丞相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如传言般名不虚传!” “哦?”赫连懿惊讶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沈鸣晏。”沈鸣晏还没说完,便被赫连懿打断了。 “沈相……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哈哈哈哈……” “赫连丞相谬赞了。”沈鸣晏听了这话,嘴角礼貌疏离的笑也真诚了几分,话锋一转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此乃我大安国的太子殿下,轩辕天佑。”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了过去。 轩辕天佑不紧不慢的微微弯了弯身子,一样的右手放在左胸前,神情自若的道,“天佑拜见尊贵的陛下。”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萧霁闻言眸中闪过几丝危险,半眯着眼睛,笑的和煦又慈爱,“来人,赐座!” “谢陛下!”赫连懿与轩辕天佑异口同声道。 沈云舒与谢慕言坐在一处,沈云舒听着方才轩辕天佑的名字,总觉得有几分耳熟,又听到他们说自己来自大安,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座被烧毁的废弃的宫殿。 “嗤……”谢慕言冷不丁的发出一声,就在她身边,因此她听的十分清楚。 “这轩辕天佑便是那死了的质子的兄长。”谢慕言突然垂头,靠近她耳边低声的解释了一句。 “那质子叫……” “轩辕筠言。”谢慕言随口丢下一句,而后便缄默不言,懒懒散散地靠在檀木椅子上,薄唇半勾,绕有兴致地看着大殿正中间正在跳舞的宫女,慵懒中又添几分风流不羁。 沈云舒心中猜想被完全证实,她也觉着无趣,神色淡然的看着正前方跳舞的宫女,只期待着这场宴会早日结束。 一舞毕,宫女们陆续下场,飞觥献斝间,酒便饮了大半。 “尊贵的陛下,天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第134章 九公主轩辕绮 “哦?”萧霁单挑着眉看着他谦卑的姿态,半眯着眸子,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轩辕天佑颔首,索性向左侧走了两步,侧站着拍了拍手。 众人疑惑间,却见一少女身着蓝色的外邦衣裙,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肢,以蓝纱蒙面,额头眉宇间点缀着剑锋似的花钿,神情倨傲,扬着下巴走了进来。 少女衣裙上装束了不少铃铛,走起路来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绮儿拜见陛下!”蓝衣少女行着礼垂首道,即使面对他人的重重目光,她也丝毫不畏惧。 “这位是……”萧霁随意扫了一眼问。 “回陛下,这是天佑的九妹,轩辕绮。”轩辕天佑柔和地看着轩辕绮,下一刻却又摇了摇头,一副很头疼的模样,“说起来还真令人头疼。” “原来是大安的九公主啊!哈哈!”萧霁道,“平身。” “谢陛下。”轩辕绮道。 见无人搭茬,轩辕天佑依旧不死心,自顾自地说着,“家妹年幼之时便喜好大楚的风俗民情,早些年便想着来大楚……” “皇兄皇兄,还是绮儿自己说吧!”轩辕绮听他说话便觉得头痛,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早就想来了,可皇兄以我年幼为由,一直阻拦……直到如今。准许我来,还是我央求了许久,皇兄才勉强点头。” 轩辕天佑叹了口气,忍不住扶额,一副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对着上方皇位上的萧霁道,“舍妹不懂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无妨,朕倒是觉得九公主有趣的很。”萧霁也客气道。 轩辕绮闻言“哼”了一声,朝着轩辕天佑扬了扬下巴,扭过头又道,“尊贵的陛下,绮儿难得来此,想着再多体验一下大楚的风土人情。但绮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听到这,萧霁也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左右环顾了几圈,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旁正在饮酒的男子。 “楚大学士。” “臣在。”楚修杰不紧不慢的,微微躬身行礼。 “朕命你这几日,带着九公主好好体验一番大楚的风土人情。”萧霁郑重地吩咐道。 “这……”楚修杰闻言动作顿了顿,连忙颔首道,“臣,遵旨。” “嗯,来人!赐座!”萧霁道。 沈云舒看着落座的轩辕绮,心中渐渐爬满了大片疑云。 正疑惑,沈鸣晏站起身举杯活跃气氛,意为欢迎远道而来的大安太子与九公主。众人举杯饮酒,沈云舒也端起了酒杯,放到嘴边,轻轻碰了碰,没喝。 她放下酒杯,打了个呵欠,谢慕言倏地朝她靠近了些,同她咬耳朵,“娘子可是倦了?” “还好。”沈云舒淡声道。 “时辰还早,怕是还得两个时辰。”谢慕言说话的尾音拉长,整个人懒懒散散的。 此话一出,沈云舒的瞌睡瞬间逝去,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看到沈云舒轻微变化的神情,谢慕言挑了挑眉,笑了两声,身子又转了回去。 第135章 忘忧宫贤妃 “嘶,没事吧?”谢慕言看着沈云舒湿了一块的裙角,吊儿郎当的神色凝重了几分,“苏嬷嬷在外面候着呢,你衣裙湿了,且去让苏嬷嬷替你找身干净的换上。” 沈云舒起身欲走,手腕被谢慕言拉住了,他目光炯炯有神,“殿内无趣,可多待一会儿,但回府时要同本世子一起。” 沈云舒侧眸看着他,他朝着她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抹温柔的光芒。她看着他,心中似有东西要突破重重包围,直冲云霄。 “知道了。”她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淡淡道。 殿外—— “苏嬷嬷……” “呀,世子妃的衣裙怎么湿了一块?”不等沈云舒解释,苏嬷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裙角的湿濡,苏嬷嬷又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子味道,“可是酒洒了?洒了酒,湿了衣裙。” 沈云舒点了点头,“嬷嬷可知,何处可换衣裙?” “世子妃可有带干净的衣裙?”苏嬷嬷问,“若是没有,只能另想他法了。” “没有。”沈云舒摇了摇头,她看着苏嬷嬷有些急切的神色,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思想准备,“世子妃,您跟我来吧。” “带路吧。”沈云舒道。 … 走了一会,沈云舒发觉这个方向分明是进了后宫,这只怕二人还没进去,就被砍成肉泥了。 “世子妃与我去寻夫人。”苏嬷嬷一副笃定的模样,“夫人此刻在忘忧宫与贤妃待在一处,夫人带了备用的衣裙。” 沈云舒轻轻颔首,又道,“如此贸然进去……” 沈云舒言语停顿的时间,苏嬷嬷笑着接了话,“无妨,贤妃与夫人乃是旧识。” 谈话间,苏嬷嬷与一旁的护卫点头示意。不多会儿,二人便到了忘忧宫门前。 “阿云。”苏嬷嬷看着守在门前的云嬷嬷,出声使了个眼色。 云嬷嬷见状冲着另一边的嬷嬷微笑点头示意,又规规矩矩地朝着沈云舒行了个礼,然后才拉着苏嬷嬷向一旁走了几步,二人凑在一起低声轻语。 没多久,沈云舒便看见二人走了回来,云嬷嬷朝着她笑了笑,很淡。 而后云嬷嬷又同身旁一同守在门前的嬷嬷耳语了几句,那嬷嬷听完也点了点头,转身目光中闪过几丝惊讶与惊艳,也行了个礼,嗓音干枯沙哑,“奴婢见过世子妃。” “起来吧。”沈云舒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瞬,很快便移开了。 气氛一下子再次冷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尴尬,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云嬷嬷很快便出来了。 “去吧,夫人已在殿内侯着了。”云嬷嬷道。 “啊?”苏嬷嬷吃惊,她原本想着夫人与世子妃的身形相差无几,是同夫人说一声便可,可如今…… 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踱步便要进去,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贤妃娘娘说了,只准许世子妃一人进去。”云嬷嬷面上挂着浅薄的笑,皮笑肉不笑的。 沈云舒闻声而动,伸手随意整理了两下衣袖与裙摆,幽深的瞳仁闪着淡漠的光芒,莲步轻移,进了殿。 第136章 长相相像 “沈云舒拜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沈云舒进了殿,走了没几步抬眼便看见一容貌姣好的女子坐在高位上,女子身旁坐着的便是崔棋。 “平身。”贤妃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女子,语气平淡,一双眸子里倒是写满了好奇。 沈云舒没多言,站起身子,微微又侧了侧身子,对着崔棋屈身垂首。 “云舒不必多礼。”崔棋笑伸手扶她,让她坐在一旁。 沈云舒不明所以,却还是坐在了崔棋身旁。 “方才还同你婆婆聊到你,这会儿你便来了……”贤妃言语热切了几分,只是声音听起来依旧很轻,像是久病之人。 沈云舒尽管笑意很淡,可她仍乖巧地颔首。 “好啦好啦,先去换衣裙。”崔棋笑着吩咐着一旁捧着东西的宫女,让她带路。 …… 沈云舒跟着两个宫女走了一会,绕到了殿后面的一处房间。 “奴婢来服侍您更衣。”其中宫女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不……”沈云舒扫了一眼那套衣裙,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嗯。” 见状,二人齐齐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给她褪去外袍。 沈云舒环视了一眼四周,看清了房内的摆设与格局,若有所思道,“这个房间……” “回世子妃。”一个嘴快宫女的连忙道,“这个房间,啊不,不止这个房间,这殿后的这一排房间都是空着的。” “哦。”沈云舒淡淡开口。 另一个稍安静些的宫女漫不经心地看了嘴快的宫女一眼,那个嘴快的宫女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房间是空置的,但奴才们每日都有打扫。”嘴快的宫女补充道。 沈云舒不语,目光平淡地看着二人将她湿浸的衣裙褪下并认认真真地叠好,指了指一旁托盘上的衣裙,示意她选。 “那套吧。”沈云舒随手指了一件竹月蓝色的衣裙,她觉得这颜色不会过于喧宾夺主,又与她今日所穿的衣裙颜色相差无几。 …… 再次回到忘忧宫主殿内,沈云舒远远便听见二人谈笑声。 “哟,方才倒是没有细看,这姑娘竟生的如此相貌!”贤妃惊叹道。 沈云舒一进门,便听到这话,正欲开口,便又看见贤妃朝着她身旁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宫女先下去。 “是,娘娘。”二人异口同声道。 沈云舒抿了抿唇,向前走了几步,又听见崔棋有些得意的话语,“那是自然,便宜我家慕言了。” 听着二人如此谈话,沈云舒垂着头,装作不好意思,害羞的模样,心中却在暗暗思虑着:二人如此,想必关系不错。 “那宴会结束需得在过一个时辰,若是不急着回去,先坐下喝口茶歇歇。”崔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便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这……”沈云舒抬眸,对上崔棋笑盈盈的眸子,又看到贤妃善意的对着自己颔首,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是,那云舒便叨扰了。” “无妨,我这宫里冷清,如今你们来,倒也多了几分人气……诶呀!”贤妃淡笑着说着,目光突然怔住了片刻,接着便在崔棋与沈云舒二人的面上来回看着。 “怎么了?”崔棋微微蹙着眉,关切的问,“可是身子不适?来……” 沈云舒闻言,也秀眉微蹙。 “我没事阿棋,只是我突然瞧着,你们婆媳二人长得竟有几分相像。”贤妃在二人疑惑的瞬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连蹙眉和疑惑的表情都十分相似。” “这……”崔棋与沈云舒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好了好了,云舒你也尝尝这茶。”贤妃话题转换的很快,“可是极品。” 第137章 戌时二刻老地方 听着贤妃与崔棋谈论了好一会儿,沈云舒才出了忘忧宫。 估摸着时辰还早,苏嬷嬷陪着沈云舒又逛了会儿御花园。 夏日暑气逼人,烈日当空,晒的人直冒汗。尽管有些许的微风,但依旧是燥热不堪。 沈云舒走了没几步,鼻间飘进几丝淡淡的清香。她侧眸,远远看到了熟悉的亭子和莲花池。 快步走了过去,进了亭子,隔绝了外面毒辣的太阳光。 沈云舒寻了处相对阴凉些的位置,苏嬷嬷见状,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搁在座位上,颔首伸手示意沈云舒坐下。 “多谢。”沈云舒颔首道。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苏嬷嬷震惊了一瞬,很快收拾好情绪,又道,“世子妃是待一会儿再回去吗?” “一刻钟。”沈云舒深深吸了口气,御花园很热,殿内凉快,尽管她不喜那些场合,但以她如今的身份,许多这样的场合是避不开的。 又是微风拂过,荷香又飘进鼻息,沈云舒觉得心身上的疲惫都驱散了几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站起身子,直直地伸了个懒腰。 “走吧。”沈云舒看了眼莲池里的荷花,转身离去。 …… 沈云舒慢慢悠悠的走回去时,宴席刚散,皇帝萧霁也刚走。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最终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前定格。 此刻有人上前与他攀谈,谢慕言勾着唇,漫不经心的拿起酒杯,边喝边与那人交谈。 片刻后,那人便离去了。沈云舒走了几步,坐在了谢慕言身旁。 “回来了?热了吧。”谢慕言一边说着,一边递了杯茶给她。 “多谢世子爷。”沈云舒颔首,淡淡开口。 喝了杯茶,沈云舒感到胸腔处的燥热都散了几分,她侧头问他,“不走吗?” 宴席散了,皇帝走了,太子裕王走了,大安的太子与公主等人方才走了,一些大臣也早已离去。 “一会。”谢慕言打了个呵欠,懒懒的耸了耸肩,眼睛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沈云舒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两个男子靠的极近,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没过多久,那两个男子走了过来,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向她颔首,“嫂嫂。” 沈云舒也点了点头,随意地扯了扯嘴角。 二人也没过多纠结,只是目光同时落到了谢慕言身上。 “慕言。”楚修杰淡声道。 “咳咳,慕言兄……”齐炎彬却是清了清嗓子,拉长了尾音,娇俏的开了口,“帮个忙呗。” “不帮。”谢慕言抬眸,随意的看了眼楚修杰,收回眼,改口道,“什么忙?” “你可知京中何处好玩?何处有意思?”齐炎彬正欲发作,听见谢慕言改口,便立刻说明来意。 “你要约……”谢慕言点到为止,齐炎彬却害羞了,他耳朵染上丝丝绯色,咳了一下,“昂。” “那你……”谢慕言又与楚修杰对了个眼神,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谢慕言点了点头。 “戌时二刻,今晚老地方。”没有过多说明,谢慕言搁下酒杯,懒散开口,“娘子,我们走?” 说罢,看见沈云舒点了点头,谢慕言倏地笑意更甚,整个人看似起来极其温柔和煦。 第138章 夜晚 月色如玉,星光点点。 皇宫各处都掌起了灯,比起白日的燥热,此刻温度降了几分,清风拂面,添了几分凉爽。 翊坤宫—— 脚步声响起,原本懒懒散散靠在贵妃榻的女子,目光瞥见来人,缓缓起身。她素手微抬,身旁的婢女立刻开口屏退了其余人,自己也立刻退到门外。 见四下无人,房内只余二人。曲菀愔焦急的开口道,“哥哥那边如何?” 男子与她眼神交锋几刻,终究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此事颇为棘手,还望娘娘切勿插手。” “后宫虽不比前朝,但娘娘可要千万小心提防有心之人。” “本宫……” “这是将军的意思。”男子像是意料到了她会说什么,出声打断了她,“若无旁事,属下先告退……” “慢着!”曲菀愔伸手拦住了他,目中的担忧光逐渐被恶毒取代,“本宫还有要事要你去办……” 墨色的幕帘落下帷幕,掩盖住部分的罪恶与不堪。 定安侯府—— 沈云舒合上最后一本账本,她刚伸手揉了揉有些酸涩乏累的肩,倏地听到了门外逐渐走进的,有些重的脚步声。沈云舒心中一窒,瞬间站起,快速走到了门边,手中还死死握着两把匕首。 “奴婢参见世子爷。”茉莉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沈云舒眸光一闪,收了匕首坐回原处,皓腕微动,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沈云舒拿起账本又翻了翻,还没翻两页,房门便被推开了。 沈云舒垂着头,鼻间除了烛火燃烧的味道,茶香,又多了丝丝酒气。她看着账本的眸光幽深,顿了顿,开口道,“你来的正好,茶喝完了,再去添一壶。” 谢慕言闻言轻笑出声,他看着沈云舒翻账本的动作一顿,接着疑惑的抬头,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不必多礼。”见她又要起身,谢慕言匆匆开口。 一片静默。 谢慕言也不曾多言,拿了衣袍便匆匆出去了。 “奴婢见过世子妃。”茉莉端着一盘桂花糕放在了沈云舒面前,“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您用些吧。” 沈云舒放下了账本,淡声道,“放那边的小桌上,茶再煮一壶来。” “是。” …… 两刻钟后—— 茉莉小心翼翼的提着一壶热茶,放在了桂花糕的旁边。 “你先下去吧。”沈云舒抬头瞥了一眼,随口道。 “是,世子妃。” 账本她又对了两边,确定无误了后,沈云舒将账本摞到了一起,放到另一边的贵妃榻上,柔夷微抬,倒了杯热茶等它凉。 窗外明月高悬,蝉鸣与蛙叫声齐齐响起,为夏日添了几笔浓墨重彩。 房外炎热,房内却是凉风习习的。 沈云舒观察过有凉风的地方,是一个小洞,洞口不大,打开盖子,从地底往上出凉风。 她倚着靠在榻上,手持一把小扇,轻轻的扇着。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心思却惦记着前些日子与今掌柜商量着的事情,算算日子,应该是这几日了…… 想着想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谢慕言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走了进来。 看到摇曳的烛火,谢慕言又走近了几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吹了吹,却没喝,“娘子还没睡呢。” 第139章 故意抬价 翌日清晨。 沈云舒一早便来到了锦绣城,账本没什么问题,将账本递还给今舟,她去看了眼正在仔细加快进度赶制的成衣,又与绣娘们聊了聊细节部分的处理,惹得那几个绣娘连连称赞。 在锦绣城待了一会,正准备回府,今舟却匆匆赶来。 原来是之前与锦绣城合作的珍珠坊与布料坊突然加价,他们不知从哪知锦绣城换了新的主子,便声称有其他的铺子愿意出高价与他们长期合作,试图想用此方法抬高价格。 沈云舒闻言秀眉微蹙,“非他们不可吗?” 焦急的情绪缓解了几分,今舟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倒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那布料坊算不上最好的,只是多年前,那布料坊的上一任坊主与我有一饭之恩。” 沈云舒点了点头,追问道,“那珍珠坊的呢?” 今舟摇了摇头,“属下不太了解,但有所耳闻,有人传言那地方的人一向看钱财便眼红……” 所以尽管那地方盛产珍珠海味,但依旧鲜少有人敢去。 一片静默,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云舒才沉吟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去布料坊。”沈云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如今的价格是多少?” 今舟报了个数。 沈云舒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今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断断续续说着,“属下知道这个价格高了些……” “依旧是这个价。”沈云舒适时开口,“他们若是图高价,你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属下明白了。”今舟颔首低眉躬身道,她起身,似是有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可属下分身乏术,珍珠坊那边……”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了。”沈云舒顿了顿,又道,“往日是如何与那边的人交涉的?” “啊?”今舟愣了一下,意识到了后连忙回道,“是我们的人去拿的。” “差两个人与我同去。”沈云舒吩咐道。 “是。” 片刻后,两个女子走了过来,沈云舒一见到二人便再次忍不住蹙起了眉。 “每次去那,都是只有这两个女子?” 她看着面前这两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没看出二人有什么武功底子,此行不知会遇上些什么,四个女子同行,便是她沈云舒再能打,也担心防不胜防。 今舟虽不解,却依旧摇了摇头,“不是,以往去那,都是七八个人同去。” “不过这两个女子,是每回都去的,这二人口才好,会说。” 今舟原是想让几个腿脚麻利的男子同行,可她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沈云舒贵为世子妃,又已成婚,所以…… “会说……”沈云舒居高临下的扫了二人一眼,那二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便留一个,另一个换两个男子同去,最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沈云舒走到一旁坐下,今舟极有眼色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是。” 茉莉瞠目结舌,这今掌柜怎么抢了她的活? 不消片刻,便匆匆跑来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看着二人,沈云舒又看似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二人对答如流。 “走吧。”沈云舒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140章 城北珍珠坊 马车行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 一下马车,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腥味。沈云舒闻着这股味道,便觉得很难闻,尽管如此,但她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茉莉则是拿着手帕捂着口鼻,心道,这味道她闻到都觉得有些恶心,更别提世子妃了。 可她转脸一看,沈云舒面色无常,其他的几个人也一样面色无常。 “此处气味确实大了些。”见到茉莉捂着口鼻,一个看起来有些憨憨的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茉莉姑娘若是觉得难以忍受,便先在此处候着吧。” 茉莉摇了摇头,“我没事,一起走吧。” 沈云舒见状也淡声道,“带路。” 此刻已是午后了,许多人家都已用过午膳了。 几人走了一会,拐了几个弯,隔着大老远,随行的那个女子看到远处一个坐在门前的妇人,快步走过去,面上挂着笑,好声好气的说着: “哟陈大娘,您怎么在门口坐着呐?这天这么热……” “你怎么来了?呃……”陈大娘看到那女子,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有些心虚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前两日不是才拿过珍珠去,今日怎的……” “小彩姑娘,不是我们不想做锦绣城的生意,只是近来珍珠产量不好,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 小彩也笑着,只是说出的话对于陈大娘来说,便没那么悦耳,“没事的陈大娘,产量不够无妨,下次补上便可,只是吧……” “只是什么?”陈大娘好奇地问。 “只是这尾金,见不到珍珠,我也没法找我家掌柜的要啊。” “这……”陈大娘面上欲言又止,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半晌,才弱弱的接了一句,“我知道了。” “小彩姑娘您等等,我这就去后院看看。” 陈大娘寻了个由头,没等小彩再开口说什么,直接转身进了后院。 沈云舒轻咳了一声,垂眸与茉莉对了个眼神,茉莉了然,遂即对着小彩和那两个男子道:“你们这盯着,我随主子四处转转。” “是。”几人异口同声道。 眼见二人走远,一个男子啐了一口,有些愤愤不平地道:“他奶奶的,老子憋了一路了,这小娘皮谁啊?” “亏得今掌柜还说让我等听从她的吩咐,她这算什么?什么都不管就算了,把我们丢在这,自己跑去转悠!” “难道是想让我们把事情弄好了,她抢了,然后她再跑去今掌柜那边邀功?我呸!她是没见识过这边的人,还敢乱跑……” “闭嘴!”小彩对沈云舒的身份略有耳闻,闻言连忙厉声打断了他,“徐北,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看她那副样子……” “徐哥,俺看那茉莉姑娘和她身旁的那个女子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懂什么?她们说不定……” “够了!徐北,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待回去了,你自己向今掌柜说。”小彩强压下一股子怒气,冷冷地看着徐北,“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她可不是你我能招惹的起的。” 见小彩真的动了怒,徐北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准备说出口的话也收了回去,只是生气地“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小彩眼尖,一眼瞧见方才离去的陈大娘不知何时回来了,连忙道,“陈大娘,您瞧得如何了?” 第141章 李氏姐弟 二人避开人群走了许久,沈云舒忽然看到在背着山坡处,还有一户人家。她不免有些奇怪,这里人的房屋多半都建造在一起,怎的过了林子,靠近林子深处那处还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处人家? 远远的观察了一会,只看到两个人在进进出出。 一男一女,女孩看起来年纪要稍稍大些,男孩年纪则稍小些,他跟在女孩身后,忙里忙外帮忙递东西,拿东西。 不多时,沈云舒便看到二人走进了侧面的一座小房间,房间是用木板搭建的,从外面看起来,算不上很结实。房间的一侧开有一个小槽子,正在向外流水。 “世子妃,我们过去吗?”茉莉好奇地问,虽然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着,但她想,世子妃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沈云舒摇了摇头,“你回去看看小彩那边如何了。” “您一个人……”茉莉担忧地问。 “无妨。”沈云舒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吧。 “是。” 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沈云舒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若有所思。 半晌后,小院的门便被敲响了。 李阳一脸戒备地透着门缝往外看,这一看,他直接怔愣在了原地,他看到一个气质清冷,面容姣好的女子在敲门。 女子所穿的衣裙布料算不得上乘,鬓发上,脖颈间和手腕上都没有佩戴什么贵重的饰品,可仅仅是头上的白玉簪子和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端庄,大气。 那一瞬间,李阳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两个词。 她容貌清丽,眉目如画。李阳觉得,她若是笑起来,必定是极美的。可偏偏她整个人却是淡漠的,周身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怒自威。 “你是何人?”回过神来,李阳连忙开口道。 这一嗓子,连带着屋内的李乐也怒气冲冲地拿着棍子走了出来,她大声嚷嚷着,“我说了,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就打断了你们的……” “腿……”李乐也看到了门外的女子,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讪讪地放下了棍子,“你是何人,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在下……家母乃是城南收购珍珠的商贩,因为贪玩,所以在下一时迷了路。”沈云舒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走了好久,才方才走到这里……”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姑娘别紧张,我只是想讨碗水喝……” “罢了,你进来吧。”李乐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她看着沈云舒白皙的面庞,讪讪的笑着说,“此处不比京城,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打扰了。”沈云舒微微垂了下头,淡笑道。 …… 与她想的一样,正中间的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两张小板凳。勉强能算作是正厅。 正厅两侧各有一间房,貌似是这二人的卧房。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院子里的东侧貌似是厨房,稍稍大些。 李乐带她来到了正厅,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板凳对着沈云舒道,“姑娘请坐。”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 李阳倚着门框,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然后快速地又看向一旁。 …… “多谢。”沈云舒喝了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李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同她闲聊着。 第142章 价格三倍 沈云舒在交谈中得知,原来二人是姐弟俩,早些年在父母离世时便搬了过来。 二人的父母是此处的渔民。虽然是渔民,可却比其他人家赚的要多,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那时他们李家在这个小村子里扬眉吐气,不少本家都仰仗着他家的鼻息。 可好景不长,李乐与李阳的父母突然病逝了。二人年幼,原本还算富庶的钱财和房产都被本家的族人洗劫一空。他们分割完,看着两个年幼的孩童,竟无一人想要抚养她二人。 族人觉着二人如今年幼,若是待到二人年长之时,担心他们跑回来争抢钱财和房产,便把这姐弟二人赶走了。 二人走投无路,又不敢走的太远,李乐年长些,当时便想起爹爹娘亲还在世时,在靠近海的另一边还有一处住的地方,因此带着年幼的弟弟跑到那里居住,也就是如今的这座院子。 “节哀。”沈云舒看着李乐红着眼眶的模样,尽管心中毫无波澜,但依旧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逝者已逝,想必令尊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难过。” 李乐吸了吸鼻子,深深的呼出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谢谢你。” “尽管我们姐弟现如今住在这里,但这几年靠卖自己养的珍珠过活,生活也算过得去。” “卖自己养的珍珠?”沈云舒佯装好奇,“珍珠不是在河水里?为何还要自己养?” “姑娘有所不知,这珍珠的养法原是我爹娘在世时便教给我们的。”李乐笑着看向她,话却由此止住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识趣地没有多问,随意地问了两句时间,便起身离去。 李乐起身相送,看着沈云舒的背影,李乐倏地想起,她是迷路才来到这里的,好言提醒道,“姑娘向南直行,穿过林子瞧见右手边的石碑左拐走一炷香的时辰,便能看到官道了。” “多谢姑娘。”沈云舒淡笑着道了谢,转身离去。 沈云舒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便看见茉莉急急忙忙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她连忙出声喊住了。 “世子妃,奴婢正要寻你呢。”茉莉小跑过去,深深的呼吸了两下,焦急地说,“不好了,小彩那边陈大娘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继续与我们锦绣城合作……” “边走边说。”沈云舒道。 …… 半炷香后,二人回到了停着马车的地方,小彩等人已经在那边候着了。 “如何了?”尽管沈云舒已经知道了,但她依旧想听听小彩如何说。 小彩摇了摇头,原本还是笑盈盈的面庞,此刻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是遇到了她觉得极其棘手的事情,她看了眼沈云舒淡定的脸,开始娓娓道来…… 沈云舒听完,眸光幽深地看向小彩,若有所思。 与茉莉说的无异,那个陈大娘不肯再与她们锦绣城合作,不再卖给她们珍珠。原因无他,只是有人给他们提高了收购的价格,并且直接一股收购了全村人开出的珍珠。 小彩留了个心眼,她与陈大娘谈论之时,让那个有些憨憨的男子悄悄绕道去后院附近看看。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未见春的掌柜。 现在除非他们出的更高的银子,但未见春出的价,已经是她们原本出的价格的三倍,若是她们再添上几成,应该是可以拿过来的…… 第143章 账本有问题 “应该可以?”沈云舒倏地开口,小彩瞬间噤声,不知她什么意思。 顿了顿,小彩艰难地迎上那道目光,心中忐忑,“应该可以……” 小彩说着说着,声音也逐渐小了,她并不能确定高几成能否拿到手。就算可以拿到手,这件事情也不该是她一个下人能开口过问的。 她逾越了。 一片静默。 在这寂静的气氛中,沈云舒也在考虑着小彩话中的可行性。可只是片刻,这个想法直接被她刷掉了。 顿了顿,沈云舒开口询问道,“城内只有这一处贩卖珍珠?” “当然还有几处,但那几处不是离得远就是价格高的离谱。”徐北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看向沈云舒,心道,切,该和那姓陈的交涉时跑去瞎逛,这会子倒想起来来的目的了……想到这,徐北的目光和语气也越发不善,“姑娘,恕我直言,整个京城也就这里的珍珠价格最低廉了,如今他们不愿卖给我们,不知姑娘你可有对策?” “放肆!”茉莉怒气冲冲地,沈云舒伸了伸手,示意她冷静,别冲动。 “你叫什么名字?”沈云舒轻飘飘的问。 “徐北。”徐北不屑地说。 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善,沈云舒也不恼,只是懒懒的睨了徐北一眼,口吻很淡又很随意,“徐北?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可。”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徐北生气,但又无处可发,只气的冷哼了一声,侧过脸看向一旁。 沈云舒看着他们三人,心中默默记下了。 …… 回了锦绣城,沈云舒便看见今舟早已回来了。 沈云舒正欲挥手遣散众人,却见那三人直接走到了今舟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那个徐北便直接开口谴责她的不是,边说边暗戳戳的瞟几眼沈云舒。 沈云舒心里觉着好笑,嘴角却只是冷冷的扬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她莲步轻移,走到一旁,方才坐下,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就送到了她的手边。 茉莉方才去拿吃食了,递茶的是今舟。她自然而然的动作,引得不少人驻目。 徐北有些傻眼了,掌柜的这恭恭敬敬的端茶倒水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说了?”今舟抿着唇,神色有些紧张地,状似无意般地看了眼沈云舒。可后者神色淡淡,今舟分辨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今舟心中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想来今日过后,不论徐北往日里多么能干,多么手脚勤快老实,想必都是留不得他了。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可徐北偏偏还不曾察觉,他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谴责和忿忿还在继续。 “今掌柜……还真是御下有方。”沈云舒意有所指。 “这……”今舟哑口无言,除非什么杀人放火之事,其余事情,她向来没有过多管束过他们。 “我记得,账本上记着每年花在采购珍珠上的钱财是五百两。”沈云舒没等她解释什么,冷静道。 此话一出,徐北那絮絮叨叨的声音瞬间停住了。沈云舒居高临下的扫过众人的面上,将众人的表情一览无余,心中了然了几分。 “是五百两。”今舟疑惑地看着沈云舒,她此刻有些不明所以,沉思了几息,然后点了点头,“老大,您的意思是这账本是有问题?” 第144章 私吞银两,什么关系 沈云舒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小彩等人,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兴致和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讽,纤纤玉手轻轻地拿起空空如也的茶盏,又重重落下,“我只是好奇,还有三百两跑到哪里去了。” “姑娘在说什么胡话?”小彩笑意不减,但沈云舒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账上记着的一直都是五百两,怎会是三百两?” “今掌柜,小彩姑娘在这锦绣坊待了多久了?”沈云舒轻声道。 今舟不明所以,想了片刻,老老实实地着,“过了霜降后,便有……十个年头了。” “十个年头……”沈云舒声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语,片刻后,她才又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听小彩姑娘说见到了未见春的人,未见春的人把价格提了三倍……” 今舟听完她的话,看着沈云舒欲言又止,沈云舒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可方才,我又得知,价格并没有提三倍,只是在我们出的价格上加了三百两。” “加了三百两,有什么问题吗?”小彩出声反问。 沈云舒没理会她,只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一手捧起茶盏,用茶盖拂了拂上面的浮沫,小口小口地开始抿了起来。 “加了三百两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加了三百两后,价格刚好是五百两。”茉莉见状,连忙接着道,“小彩姑娘,你以往账上记五百两,实际用掉二百两,你作何解释?” “今掌柜,冤枉啊!”小彩脸色微变,立刻跪倒在地,拽着今舟的裙角大声喊道,“今掌柜,你知道的,这采购珍珠的银钱,以往就是五百两,怎么可能是……” “这……”今舟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焦躁,左右为难。 “不知我何时得罪了这位姑娘和茉莉姑娘,你们竟如此冤枉,污蔑我……”小彩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便落下,大声哭喊着的声音,引得店内不少人频频驻足。 “这……小彩,她怎会冤枉你……她……”今舟面上挂着尴尬的笑,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正纠结如何劝说,突然听见茶盏落到桌面上的声音。 “是不是冤枉你,你等上一炷香即可。”沈云舒淡淡开口,说完便拿起一块绿豆糕掰开,小口小口地吃着。 “就是就是!你哭什么?”茉莉扬着下巴,言之凿凿地道,“你这般哭哭啼啼,莫不是做贼心虚?” 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凝重,小彩听到茉莉的话,也不再大声嚎啕,哭诉,只是轻轻的吸着鼻子,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了几下,还带着哭腔开口道,“我没有。今掌柜,我没有私吞钱财……” “我在坊里待了十年了,负责采购珍珠也有五年了。不止是我,上一个,连带着上上一个负责采购珍珠的人走的账,都是五百两。” “就算是我从中私吞三百两,难道上一个,上上一个负责采购的人也私吞了?” 小彩话音极轻,可落在上一个上的字眼却有些重。 沈云舒闻言眸光微动,喝着茶咽下口中的绿豆糕,她冷冷开口,“你和上一个负责采购的是什么关系?” 今舟柔声安慰小彩的声音一顿,继而也目光也逐渐变得冷厉。 第145章 看热闹的人隔绝门外 “是母女。”今舟眉目肃然,语气中隐含几分冷厉,“准确来说,是韩枝收养的她。” 沈云舒淡淡的目光扫了了小彩一眼,不知是因何刺痛了她,小彩立刻开了口: “姑娘,你冤枉我也罢,你又为何要冤枉,抹黑污蔑家母?”她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时不时手帕掩面,“家母已过世好些年了,怎的碍着你了……” 沈云舒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只是指节轻轻叩了两下桌面,淡声道,“今掌柜过来坐吧,时辰还早呢。” 今舟看着沈云舒,她的脸色平静如往日一般,毫无丝毫变化,仿佛刚才的对峙对峙根本不存在一般。 “是。”今舟道。 今舟心中有些忐忑,她纵横这个行业多年,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上至官家小姐夫人,下到平民百姓。心平气和的人也好,喜怒无常的人也罢,她都应付的过来。 可独独像沈云舒这样的人,接触的却是少之又少。她原本想着,一个不受宠的官家小姐,即便是封了郡主,嫁给了世子爷,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可崔夫人居然把铺子都给了她! 今舟原以为,像她沈云舒这样的,就算是管了铺子,也顶多是玩上一段时间,铺子惨淡经营。然后她就撒手回去,做她的世子妃。 谁曾想,这块肥肉,她非但吃下去了,还吃的津津有味。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今舟原本以为多少能摸清一点沈云舒的性格,脾气。可如今,她非但一点都没能摸清沈云舒脾性,竟还有些惧怕她。 不止是她今舟,连带着多年前挖来的老绣娘都惧怕沈云舒,明明在之前还是嚣张跋扈,居功自傲的。 今舟几步走到沈云舒身旁,她看了眼沈云舒桌子旁的另一把座椅,有些拘谨的坐了过去。 “布料那边处理的如何?”沈云舒看着她落座,扬了扬下巴示意,茉莉明了,转身给今舟也添了杯茶。 “已经解决了。”今舟迎着她的目光,“原先的那家有人出价,在我们原本的价格上直接加了三成。” “我原想着,劝说一下,可他们态度坚决,我便重新挑了一家布料坊,价格谈好了,也还是原先的价格。”今舟轻声道。 说完,茉莉恰好端了茶过来。今舟接过茶,目光装作不经意间掠过沈云舒,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沈云舒的神色与眸光平淡,与平日里无异,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布料的品质如何?”沈云舒也捧起茶盏,小口抿着。 “我带了几匹回来,请您过目。”今舟放下茶盏,拍了拍手,下一刻,一旁便走过来两个女子。 她们手中皆捧着几匹绢布,颜色,花纹和织法都各异。二人走到沈云舒面前,微微屈身,站定在了原地。 沈云舒看了几眼,轻轻点了点头,“下去吧。” 今舟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便忽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来人一身侍卫装扮,面容冷峻刚毅,手中还拎着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包。 今舟心中猜到了几分,她左右环顾了四周,眼神示意了左右的人关上门,出去守着。这下,一些假装路过的,想看热闹的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第146章 上好的羊脂玉 门被合上,隔绝掉了一些看热闹的目光。 沈云舒看着来人,冷淡的目光扫过了小彩等人,却见其他人神色自若,只有小彩眼中划过几丝慌张,沈云舒瞬间心中了然。 “属下参见世子妃。”暗六道。 话毕,在场的几人除了今舟,沈云舒与茉莉主仆二人,其余人神态各异。 “世子妃……”小彩看着沈云舒,然后垂着头喃喃自语。 “平身。”沈云舒淡声道,“东西呢?” “在这里。”暗六将手中的布包拿到沈云舒面前,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打开。 “不!”小彩眼疾手快,立马冲上前,伸手便要抢夺,暗六只轻轻一拨,便把小彩拦住了。 “你是世子妃又如何?你又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小彩眼眶又是一红,泪光在她眼眶里凝聚,仿佛下一刻就要潸然落泪。 “你大可在此之后去报官。”沈云舒神色淡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该解释一下,这些多出来的银两。” “本世子妃估算了下你的年纪,你应是及笄之时随着你的养母来的锦绣城,在这学了三年的针线活。在这期间,你虽然没有银子拿,但锦绣城管你吃,喝,住,也不曾亏待过你。” “在你未曾接管采买的事宜前,也不过是一个绣技一般的丫头,那时你那养母负责采买,便悄悄多给你加了几两银子,使得你一个月拿五两银子。”沈云舒语气平缓,说话铿锵有力,“你拿了两年的银子后,你养母突然暴毙身亡。然后你便开始接手采买的事宜。这一接手便是五年,这之后,你每月拿十两银子。” “今掌柜,我说的可有错?”沈云舒突然将目光落到了今舟身上。 “啊?”今舟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沉思了片刻,忙不迭点头,“分毫不差。” “如此算来,你这些年最少拿到七百二十两。”沈云舒停顿了一下,轻声开口道。 此话一出,现场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今舟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惊讶。 沈云舒轻飘飘的看了眼暗六,暗六瞬间明了,她上前去,将那些钱财分成了两份。 待暗六站好,沈云舒这才轻声道,“这左边的一共七百二十两,这右边的刚好一千五百两,小彩姑娘,你作何解释?” 小彩见到这么些钱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眼睛微微发红,“这些钱我早就用掉了,怎么可……”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立刻噤声了,接着瞬间改口,“我没私吞银子……” “小彩,你……”今舟看她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白。 “对啊,你早就用掉了。”沈云舒嗓音,情绪,面色依旧与往常无异,她说完这句话,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从布包里捏出一块玉佩的绳子,随手一丢,乳白色的玉佩直接被丢到了小彩的手心里。 “这是上好的羊脂玉。”不等沈云舒开口,今舟眼尖,直接冷声开口,“你从何处得来的?” “今掌柜,银子是我私吞的,但这玉佩我是真的不知……”小彩闻言直接丢开玉佩,连忙跪地磕头求情。 第147章 傍晚的夕阳西下,落在青瓦屋檐上,停留在廊下片刻后,逐渐没入夜色之中。 沈云舒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闭目小憩,茉莉陪在一旁,满脑子都是方才几人在锦绣坊对峙的画面。 一个半时辰前—— “她请你喝的茶,好喝吗?”沈云舒冷哼了一声,目光瞬间冷冽。 小彩瞬间犹如被人钉在了原地,一张还算秀气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她微微张着嘴巴,瞠目结舌地看向沈云舒。 小彩紧张的率先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沈云舒没有回答她,只是侧眸看向了今舟,口吻随意,“本世子妃有些好奇,小彩姑娘一个负责采买的怎么还是奴籍?” “这……此事说来话长……”今舟听到她的话,只觉得心中瞬间凉了半截,心中暗道不好,奴籍……小彩她做的事情,轻则报官或是赶出去,重则就算是直接被活\/\/活打\/\/死,也是情理之中。 “世子妃。”暗六冷不丁开口。 沈云舒顿了一下,接着轻轻点了点头,“说吧。” “昭顺一十八年,小彩跟随其养母来到锦绣城刚满一载……” 不等暗六说完,今舟打断她开口: “后来她冲撞了贵人,本掌柜意欲那钱财息事宁人。可小彩与韩枝二人拿不出这么些银子,因此这笔银子是本掌柜替她二人出的。事情过后,二人一时无法偿还这一大笔银子,便自愿入了奴籍,在锦绣城为奴为婢。” “今掌柜,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此人如何处理!”沈云舒说完,随手掸了掸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起身,茉莉连忙扶她。 刚要推门离去,沈云舒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半侧着脸,与自己后侧方的暗六对了个眼神,暗六蹙了蹙眉,明白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便朝着身后刚刚才被人扶起来的小彩的方向走过去。 暗六一把推开了小彩身边的女子,用极低的声音对着小彩道,她说完便离开了。 茉莉不解的转身,却看见小彩仿佛被人抽掉了筋骨,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茉莉一怔,连忙转回脸,搀扶着沈云舒出去了。 “吁——” 声音响起,打断了茉莉的回忆。 “启禀世子妃,侯府到了。”暗六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沈云舒在马车停止时便瞬间睁开了眼睛,她正身,整理了一下并不缭乱的衣裙,头发,下了车。 刚迈进了大门,沈云舒看着身旁出来迎接的小厮,淡淡问道,“侯爷夫人可在府中?” “回世子妃,在的。”小厮连忙道。 沈云舒点了点头,吩咐茉莉先回去备好吃食,茶水与沐浴水。 “是。”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 “苏嬷嬷,你去瞧瞧是谁?”崔棋吹拂了一下茶盏,吩咐道。 “是,夫人。”苏嬷嬷转身,刚走了没几步,便恰好对上沈云舒那双淡漠的眸子。 “奴才参见世子妃。”苏嬷嬷行礼道。 “嬷嬷不必多礼。”沈云舒轻轻道,“婆婆已经睡下了吗?” “还没有。”不等苏嬷嬷开口,崔棋带着笑意的声音便传进了沈云舒的耳朵,“是云舒吗?快进来。” “云舒参见……” “不必多礼,快起来坐。”崔棋笑着拦住了她,苏嬷嬷倒了杯茶放在了沈云舒面前。 第148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个时辰了……你是刚回来?还不曾用膳吧?!”崔棋看着沈云舒带着几丝疲惫的面庞,心中了然,瞬间心疼道,“来人——” “不必了婆婆。”沈云舒拦住了她,有些冷淡又疲惫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茉莉已经在房内备上了,云舒只是说几句话便回去。” “嗯,你说。” “锦绣城的掌柜……”沈云舒刚开口,便被崔棋打断了。 “云舒啊!此事不必与我相商,这锦绣城我已交于你,便是你做主。” “这……”沈云舒秀眉微蹙,但见崔棋面色坚决,带着几分不容置喙,便也收回了话,颔首道,“是。” 话毕,空气静默了一瞬,二人抬眼对视,崔棋倏地笑了,“时辰不早了,快去用膳吧。” …… 沈云舒走进院落,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茉莉。 “怎么站在外面?”沈云舒不解地问,“都备好了?” “禀世子妃,都备好了。”茉莉压低了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世子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闻言,沈云舒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屏退了茉莉,进了房内。 “不必多礼。”谢慕言听见脚步声,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便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沈云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一旁的一个架子上,上面已经放好了一盆水。 净了手,拿过一旁的手帕擦干。沈云舒这才落座在谢慕言身边。 刚坐下,一碗清香扑鼻的银耳莲子羹便被人推到了她面前,沈云舒垂眸,鼻息里传入的是丝丝缕缕的甜香味,入目的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大拇指上戴了一只白玉扳指。 “多谢。”沈云舒接过了那碗银耳莲子羹,随意的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她扫了一眼桌子上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正欲大快朵颐,却想起木槿嬷嬷曾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细嚼慢咽”,却又不得不强忍着腹中的饥饿,慢慢吃! 只是她一边细嚼慢咽,眼神却时不时装作不经意间扫过谢慕言。 男人似是方才沐浴过,身着寝衣,披散着墨发,递给她那碗银耳莲子羹后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饮酒。眼眸中蔓延着几分醉意,唇角半勾,面带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炷香后,沈云舒终于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娘子明日可有空闲?”谢慕言冷不丁开口,清朗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醉意,“我……” “明日日中后有要事。”沈云舒言简意赅。 “那明日日升……” 沈云舒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谢慕言闻言,双眸亮晶晶地看向了沈云舒展颜一笑,“那便当你同意了。” 沈云舒望着他如此模样,冷淡的眉眼也融化了几分,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扯起一个弧度。 下一刻,谢慕言的惊叫声便响起在她耳边,“嗷,娘子你笑了!” 一语出,沈云舒那抹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向了谢慕言,“……” 此刻无声胜有声。 “咳咳!”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谢慕言一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两声,掩饰道,“既然如此,那你早些歇息吧。” 他说完,便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去。 第149章 庭院 清脆的鸟啼声此起彼伏,伴着几声蝉鸣声,不免给人平添了几分焦躁。 沐浴着清晨的日光,听着这一声声“小曲”,沈云舒与谢慕言用过早膳后,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定安侯府。 路上,沈云舒几番掀开帘子,只看见一些围墙。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在一处没有牌子的店铺前停下了。 “小心。”谢慕言率先下了马车,极其细心的伸手搀扶着沈云舒下车。 沈云舒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她想避开,可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拒绝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便只得将手交给了他。 下了车,沈云舒看着面前无边无际的院墙,心中暗暗诧异着,此处竟如此大,看起来居然比四五个定安侯府加起来还要大。 “他们人来了?”谢慕言轻轻地拉着沈云舒的手腕,走到门前时,漫不经心的对着一旁看门的小厮问道。 在得到否认的回答后,他又道,“还是老样子,尽快送到包厢里来。” “是,世子爷。”小厮恭恭敬敬的说着,说完,还偷偷打量了一眼谢慕言身旁的女子。 “这里……”沈云舒看着庭院内精致的,琳琅满目的陈设和稀奇难得一见的绿植,忍不住开口道。 “呵!一会儿再告诉你。”谢慕言见她如此表情,难得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不免也高兴了起来,他心中暗道,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待二人进了包厢,谢慕言这才开口告诉她。 此处是以往的一个朝中大臣花费重金建造的地方,只是后来那大臣前两年因为贪污腐化,鱼肉百姓被人检举后斩首示众了。 那大臣死后,不少人眼馋这处庭院,但也有不少人也好奇,这处庭院怎么没被查封。 好奇眼馋之人也不乏有朝中的官员大臣,有人走街串巷,明里暗里的调查了许久,才知道被这处庭院早在大臣斩首的前一年便被人买下了,至于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无人查到,便无从得知了。 那大臣死后没过半年,原本属于私人庭院的这里却直接开放了。与以往极具观赏性的庭院不同,这里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娱乐场所。 看着沈云舒轻轻颔首的动作,谢慕言也笑了笑,只是素来吊儿郎当的笑,此刻却有些走神。 他并没有完全告诉她。 此处是一个娱乐场所,但用销金窟来形容更为贴切。不论身份地位,白日里,五百两银子便可入此门。 不论是美酒,美食,美人……还是投壶射礼,蹴鞠马球,围棋,斗鸡,诸如此类,应有尽有。 但亥时一过……哼…… 想到这,谢慕言回过神,却见原本端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此刻正在房内缓慢地踱步,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到房内摆设的花瓶,书画上。 “喜欢?”谢慕言起身,快步走到她身旁。 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云舒克制住自己想要打出去的拳,只是淡声道,“不喜欢。”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便是门被推开了。 “楚尘见过世子爷,世子妃。”温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楚尘微微躬身行礼。 “绮儿也见过世子爷,世子妃。”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谢慕言看到二人如出一辙的动作,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第150章 投壶1 几人刚坐定,叩门声再次响起。 “进来。”谢慕言朗声道。 话音落,门被推开,一群身材高挑又窈窕,容貌清丽的女子个个手捧着托盘,脚步轻轻的走了进来。 一个女子走到沈云舒身边,轻手轻脚地把托盘里的东西取出,沈云舒端坐着在原地,目光却落在了女子的指节和手上。 白皙且骨节分明,细指优雅,明指俊秀。拿起托盘时的手背青筋暴起,显得力量感十足。女子左手大拇指靠近踝点的位置上,有一丝嫣红,很小的一颗小痣。 女子抬手动作间,沈云舒的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样子多看了两眼。 “你过来。”谢慕言漫不经心的冲着一旁站定的小厮挥了挥手,那小厮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嗯?”谢慕言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靠近些。 小厮半躬着身子,将耳朵靠近了谢慕言。 沈云舒有些好奇的侧过眸,却看见楚修杰与轩辕绮也看了过去。 谢慕言微微靠近了小厮一点,他一手倚着靠在椅子边,另一只手则是挡住了自己说话的口型。说话声音窸窸窣窣的,听不清楚。 对面坐的二人听不清楚,沈云舒听的也不真切。三人只看见那小厮点了点头,带着一众侍女便出去了。 直到吃完了桌上的各类精致又美味食物,那小厮等人也再没回来过了。 除了轩辕绮嫌弃味道淡,喝了两口便放下了,余下三人都喝了几杯茶。片刻后,四人便起身出去了。 沈云舒踱步跟着,只觉得无聊的很。此处虽是她第一次来,但她也能猜到几分他们大致的活动。无非是投壶射礼,围棋之类的…… 果不其然,几人在一处停下。沈云舒看着面前地上摆放着一些大小,高低,花色都相同的矢壶,又微微侧眸,看向一旁装满了羽毛箭的矢壶,勾了勾唇,笑意浅浅。 “这是什么?”轩辕绮看着这一堆看似随意摆放的壶和箭,心中疑惑道。 “回公主,此乃矢壶与羽毛箭……”楚修杰听到她的话,连忙接茬并给她解释玩法。 谢慕言唇角也挂着笑意,也侧俯下身子,靠近了几分沈云舒,“娘子可曾玩过投壶?” “投壶?”沈云舒不知他何意,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一样,轻轻在口中嚼着,笑意微敛,回道,“不曾。” 谢慕言挑了挑眉,笑意敛了几分,开始给她说起了规则。 二人及二人以上,需提前备上投掷物,此处有羽毛箭,便以羽毛箭投掷壶中即可。 游戏开始时,两个投掷者往两个不同的壶中投掷羽毛箭,两个壶的距离应相同,投中目标者得一分,投不中目标者则不得分。 游戏结束时,得分最多的投掷者获胜。 听完,沈云舒轻轻颔首表示明白。谢慕言见她这副样子,竟莫名从中看出几分乖巧之感,全然没有当夜匕首刺向他的锋芒与锐利,他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与自己的形容皆有几分莫名。 “你且再去搬几壶羽毛箭来!”谢慕言看着一旁的几个小厮,吩咐道。 “是,世子爷。”几人异口同声道。 第151章 投壶2 片刻后,几人搬来了几壶羽毛箭。 楚修杰与谢慕言率先垂范,二人先后投掷,意料之中的,楚修杰以三分之差输给了谢慕言。 “承让了。”谢慕言随意地拱了拱手,谦虚道。 …… 伴随着一旁小厮的击锣声,沈云舒和轩辕绮同时向前迈了一步,二人站在同一条白线后,隔着大约一个人的距离。 “公主先请。”沈云舒点头示意,心中却暗暗盘算着中几个不会惹人注目。 轩辕绮点了点头,随手拈起一只羽毛箭,在手心掂了掂,比划了一下方向,只听见“嗖”的一声,羽毛箭疾速的飞了过去。下一刻,“当啷”一声响起,羽毛箭稳稳当当地落入了矢壶中。 “好!”楚修杰怔了一下,率先鼓掌,朗声叫好。 沈云舒也轻轻拍了拍手,面色平淡。她目光划过,恰好看到一旁的谢慕言,他没有拍手鼓掌,也没有夸赞叫好。只是与往日相同的笑意挂在面上,轻轻点了下头。 掌声毕,沈云舒也拿起了一只羽毛箭,她看似随意的瞄准了一处失壶,手腕发力,微微用力,“咣当”一声,羽毛箭擦着矢壶的边,像是失重般的落入了她方才瞄准了的矢壶。 “哇!世子妃也好厉害!”轩辕绮笑开了,拍着手夸赞道。 “公主谬赞了。”沈云舒平淡的面上多了一丝笑意,她伸了伸手,示意轩辕绮继续。 随着二人掷出最后一支羽毛箭,楚修杰与轩辕绮同时屏住了呼吸。二人的比分已经持平,这最后一箭便可定下胜负了。 “咣当!” “当啷!” 两声响起,一只落入矢壶,另一只则是轻轻擦过矢壶的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之后,直接滑到了地上。 “恭喜公主拔得头筹!”楚修杰笑着说道,一边从小厮手中接过礼物,是一只雕刻精致的,图案是玉兰花状的白玉簪。 楚修杰面上挂着淡笑,心中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与大安公主同行,看似是桩美差,可实则……哎!方才谢世子妃与轩辕公主投壶之时,他还在心中暗想,自己从未听说谢世子妃有学过什么武功。且官家小姐多以学习刺绣,琴棋书画为主,纵是投壶为各种场合的活动,可谢世子妃以往的不受宠他也查的一清二楚,自然知晓她不知,何为投壶,如何投壶。这不方才,她得知此玩法,还是慕言告知她的,因此对谢世子妃赢也不抱什么希望。 可若是输得太多,又有损天家威严,他楚修杰与谢慕言又是男子,不好替沈云舒比试,真真是进退两难。 可谢世子妃最开始的一手,他便看出,她多少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就算不是高手,至少过几招应该不是问题。 最后一箭的偏差…… 想到这,楚修杰眸中神色晦暗了几分,他看向了一旁的谢慕言,与谢慕言对上了目光。 谢慕言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很快收回,他转了话题,“楚大学士,我们下一个去哪里啊?” “投壶射礼,投壶射礼。”楚修杰道,“既然投壶已完,接下来便去那里吧!” 说完,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远处矗立着一排排靶子,靶子正中间是红色的,外圈则是蓝色绿色白色依次围成的圈…… 第152章 射礼 染的几色麻绳,用染好了色的麻绳编制成这一个个靶子。 “那是什么?靶子吗?这个我喜欢!”轩辕绮惊喜道,她眼尖,早早地便看见了这些靶子,看起来虽一般,不过总算是她得手的事情。 她极擅长骑射。 “是。”楚修杰笑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手执折扇轻轻扇了几下,眼中几不可察地划出锐利的光芒。 几人快步走了过去,这个时辰虽不早,但也没有多少人敢正大光明地走进来。 尽管京中多的是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之人,可将银子花费在此处,还是得斟酌一二。毕竟若是被死对头或是旁人查出,啧,下场可就不得而知了。 …… 率先拿起弓箭的是谢慕言,他长臂一伸,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微动,捻起一只羽箭,接着羽箭搭上了弦上,他微微用力,羽箭顷刻之间便冲着远处的靶子飞去。 略微沉闷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眼看过去,那只羽箭正中红心,十环。 “哇!”轩辕绮一声惊呼。 楚修杰随即鼓起掌来,连连夸赞。 沈云舒看着谢慕言的动作,暗暗记在心里。 谢慕言闻声转身,冲着沈云舒笑着挑了挑眉,沈云舒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楚修杰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拿起弓箭认真瞄准了靶子。 一箭出,楚修杰看了眼靶子,放下了弓,虽还是笑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沈云舒隐隐能看出他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箭射入蓝色靶中,八环。 轩辕绮尽力收敛了几分笑意,向前走了几步,她拈弓取箭,下巴微抬,动作间,一眼便看出她是个好手。 谢慕言向后退了两步,听见楚修杰一声轻咳后,谢慕言似笑非笑笑着看向楚修杰,接着挑衅似的挑了挑眉,眸中神色带着几分嚣张。 沈云舒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看着谢慕言嚣张的动作,像是在说,“怎么样?哥厉害吧!” 楚修杰见状,眉峰皱起,面带疑惑地看向了谢慕言,谢慕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冲着他摇了摇头。 一声熟悉的沉闷的声音响起,轩辕绮方才拈在手中的箭射了出去,正中红心,十环。 不等其他几人开口说什么,她又拈起几只羽箭,弦上搭弓,又是“嗖——嗖——嗖——”的几声,无一例外,全部命中红心,全部十环。 余下三人顿了几息,接着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连着一旁站着看的小厮也忍不住鼓掌叫好。 “姑娘这箭法,真是神了!” 轩辕绮闻声笑的合不拢嘴,嘴上却谦虚道,“哈哈,不过是练的多了些。” 楚修杰见状,也开口奉承了几句,轩辕绮笑的微仰着头,像只战胜的天鹅,高昂着头,高傲又尊贵。 沈云舒正纠结着,谢慕言一把拉过她的手臂。 “你?!”沈云舒一时不察,被他扯进了怀中。 “握好。”谢慕言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左手拿起一旁的弓,让握住沈云舒用左手握住,而他的手握在她的手上,右手则是拈弓上弦。 “看好,用力,对准靶心。”谢慕言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言简意赅的一字一顿道。 沈云舒一时有些无措,感受到指尖,手上和身后传来的热度,耳畔时不时扑来略微湿热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静气的握着弓箭。 “嗖——”箭羽正中红心! 第153章 谋算 谢慕言松开了手,向一旁走了几步,站在她身侧不远处,冲她笑着点了下头,“你试试?” 沈云舒秀眉微蹙,快速地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弓,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取箭,搭弦,瞄准,一气呵成。 “嗖——” “铮——” 看着远处直接擦过靶边,飞向靶子身后木板的羽箭,沈云舒松了口气,放下了弓。 “嗤。”谢慕言没忍住,调侃道,“娘子真是好箭法。” 沈云舒闻言,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回怼道,“还是世子爷教的好。” 一旁看了半天的楚修杰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淡笑挂在面庞,轩辕绮见状却是笑开了,“哈哈哈哈。” 几人又比了几旬,只待几人散了兴致,这才开始向下一处走去。 时间飞速流逝,用过午膳后,几人便出了这处庭院各奔东西。 “去锦绣坊。”沈云舒吩咐道。 “是。”车夫恭恭敬敬地说着。 沈云舒拿起马车内的茶杯,刚要小抿一口,倏地侧眸看了眼坐在自己一旁的谢慕言,不明白他为何也要跟着一起过来。 谢慕言察觉到目光,笑着侧过脸去看她,“怎么了?” 沈云舒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让他自己开口说回去,嘴上却回答道,“世子爷可要喝一杯?” 说罢,她冲着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茶杯。 “不必了。” 话毕,整个马车内陷入一片静谧。好在路程不是很远,马车很快在锦绣城不远处停下了。 沈云舒刚要下车,却被谢慕言伸手拦住了,他掀起了竹帘的一角后向外看了几眼,放下竹帘后笑意敛了几分,一只眉毛不解的挑了挑,“娘子,这里还有几步路才到锦绣坊。” “嗯。”沈云舒淡淡的回了他一声,伸手推开了他拦住她的手,接着边下马车边吩咐道,“暗二,送世子爷回去吧。” “是。”暗二握着马车的缰绳,闻言微微躬身道。 片刻后,沈云舒进了锦绣坊,马车却依旧停在原地没动。 “主子,我们回去吗?”暗二问道。 “那边可有动作了?”谢慕言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听起来不带丝毫情绪,冷淡又阴恻恻,“城南那边如何?” “回世子爷,那边的人暗中还在调查,但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暗二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把七皇子已死的消息放给了大安,想必此刻轩辕太子等人也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城南那边也与往常无异。” “好。”谢慕言顿了半晌,突然冷不丁的开口,“城南那边让人好生盯着,若是有人……” “哼!那就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是。”暗二毕恭毕敬道。 “那件事情,让人透露出去……务必要让她……”马车内,谢慕言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早就消失殆尽了,一双看起来有些凶狠的鹰眼,此刻也散发着锐利又阴冷的光,“还有,他手上有那东西的消息也散出去。” “具体是……”暗二闻言怔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是轩辕太子,还是裕王和太子?” “全部。”谢慕言言简意赅,“朝中既然要吃肉,那……” “那江湖中人也总可以喝些汤!”暗二瞬间明白了,“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第154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便启程?”今舟看着面前这个美貌惊艳,但总是冷着脸的女子,尽管女子年纪轻轻,但她却丝毫不敢轻看了她。 “小彩人呢?”沈云舒没有回答她,走到一旁坐下,她语气平淡,却隐约能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与寒意,那种上位者的姿态,忍不住让人生出臣服之心。 “小彩关在后院柴房。”今舟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沈云舒的面色变化,“我原想着是让她赔了私扣下的银子,与那人断绝来往后,便赶她出去,可……” 沈云舒轻掀眼皮,冷漠的目光扫射过去,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得今舟越发紧张,她心中暗道,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举手投足怎会有如此威压气场?不是说她只是一个不受宠孤女吗?难道自己被人骗了? 想到这,今舟深深的吸了口气,抛开了支支吾吾,一字一顿的说着,“可她拿不出银子,我问她银子搁在哪里了?她也不说。” “无法,我只得给她上了些私刑。”今舟说到这,忽的开口解释道,“属下知道动用私刑不合规矩,但还请主子放心,我挑的地不好让人瞧,下手也注意着呢,绝对不会留痕迹的。” “无妨。”沈云舒不以为然的随口道,“既然是奴籍,直接打死也无妨。” “是。”今舟心中战战兢兢的,她没想到,这女子小小年纪,心却这么狠,直接打死…… “让人看好了……”沈云舒倏地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今舟,“若是跑了,丢了,那本世子妃只能唯你是问了。” “是。”今舟垂下头道。 敲打完今舟,沈云舒又道,“人都准备好了吗?” 今舟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按照您的要求,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既然准备好了,那便走吧。”沈云舒道,说完便起身出了门,坐上了今舟准备好了的马车。 几人同乘一辆马车,其余人坐在马车外面,只有今舟陪着沈云舒坐在马车车厢内。 一路上,沈云舒将此行的目的和想法与今舟说了清楚,今舟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心中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过了几息,她才颔首开口道,“属下明白了。” 接着,一路无话。 又是大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小渔村的不远处停下了。 “你在这里看好马车,其余人,跟我走。”今舟一下马车,便连忙指挥。她见沈云舒面色无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心中也忐忑不安起来。 “走吧。”沈云舒觑了她一眼,没戳破她的那点小心思。 几人绕着边,从林子里朝着这小渔村的另一面走过去。 今舟跟在沈云舒身后,心中全是她在马车上同她说过的话。 如今这小渔村的珍珠,都被未见春的人用高价购买了。京中虽并非只有此处有珍珠,别处也有,可京中别处的珍珠也是从外地沿海地区购买来的,路途遥远,价格自然是要翻上几翻。 若是品质不错还好,若是品质一般,品质稍差些,那便会赔上不少银子。 而如今沈云舒所说的那些,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155章 议价 几人跟在沈云舒身后,在林中穿梭。 他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在林中的小路上,向北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几间稍稍破旧的房子。 还不曾走到房子附近,沈云舒率先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给余下几人打预防针。 “今掌柜,方才我说的都听清了吗?”沈云舒冷冷道。 “都听清了。”今舟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一会若是谁犯了方才说过的错误,便从这个月的月银里面扣。” “是。”众人异口同声道。 …… 带着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李乐透过门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心中存疑道,“云姑娘?” “是我。”沈云舒淡淡开口,语气却多了几分随性,询问道,“李姑娘可否开开门?” 李乐顿了顿,依旧是开了门,见她身后几人,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狠厉,面上带着防备,“云姑娘可是又……” “非也。”沈云舒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她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满脸戒备的李乐怔愣在了原地,“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同李姑娘商量买卖珍珠的事宜。” 眼见李乐依旧怔愣在原地,沈云舒出声打断了她的出神,“不知我等可否进去详谈?” “奥,对对对,云姑娘请……”李乐回过神来,连忙站到一侧,伸手示意让她进来。 “打扰了。”今舟笑着说道。 与上次不同,正厅多了几个板凳。四方桌子,沈云舒与李乐对坐,今舟坐在二人中间,余下同来的小厮几人被打发到院内,无聊地看着李阳的来来回回动作。 …… 今舟与李乐谈论了许久,沈云舒听了一会,在心里默默敲定了价格,半晌,她冷不丁的开口,提出要看看他们养的珍珠。 “姑娘请!今掌柜也请——”李乐一拍掌,起身率先带着二人进去了院子里的一个房间。 进了房间,李阳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沈云舒,他一手飞快地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一声,冲着几人颔首,便从房间内出去了。 几人都察觉到了李阳的目光,李乐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着房内的各种东西开始介绍。 今舟一边听着李乐的介绍,另一边余光却时不时的扫过沈云舒,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别样的情绪,但很可惜,她的想法落空了。 沈云舒从进了这座房间时便将房内的装饰设施尽收眼底,放着水的水桶,排水的管道,放置河蚌破旧的盆……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带着岁月与时间的经历。 待她看清了,又听李乐讲述,弄懂了这些后,不免惊讶于古人智慧的同时,也庆幸自己跑的这一趟。 又向前走了几步,沈云舒看到了一个稍好些的盆,盆里装了一些颗颗饱满圆润,整齐划一,大小一致的珍珠。 而这盆子的一旁还有另一个稍破旧一些,更大一点的盆,里面装着珍珠则是形态各异,有大有小的。看起来数量上要比第一个盆里的,要多上两三倍。 “这些便是你们养出来?”今舟讶异的问,她觉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价格还是低了些。 “这是多久的产量?”沈云舒淡声问。 “哎,是。”李乐连忙回答道,“三个月。” 沈云舒与今舟同时点了点头,这个时间,产量,还有珍珠的成色,远比之前的那一个珍珠坊要好的多。 第156章 胡扯的说书人 “李姑娘,你每搁三月送过来一趟,每趟给你二百两。”沈云舒沉吟片刻,飞快的便开口道,“每三月若都如此产量,你们送过来,分外再加上十两银子。” “三个月一次,无论大小,都要。” “好!”李乐听到这个价格,欣喜若狂道,“谢谢云姑娘。” 她心中暗暗盘算着,京中收珍珠的不少,但她与李阳二人每每卖出去的,价格连这云姑娘说的一半都没有。如今大赚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可得把握住了。 想到这,她不知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可是送到锦绣城?” “是,届时只需报我的名字便可。”今舟看了眼沈云舒,连忙回道。 几人又攀谈了片刻,商量好了事宜便匆匆回去了。沈云舒也没有在锦绣坊多待,至于小彩的事情,她直接交给了今舟去处理。 沈云舒出了锦绣坊,她走了一会儿,随意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 刚进门,小二瞬间迎了上来,他目光落在沈云舒身上,眼珠子轱辘噜地转了两圈,笑着问,“客官里面请……” 沈云舒听到声音,扫了一眼一旁,看到一个说书打扮的男子正在说书。 “二楼包厢,要视野开阔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银子随手丢给小二,“尽快送些饭食上来,再要一壶好茶。” “嘿嘿,您请!”小二看见银子,原本笑呵呵的眼,瞬间笑成一条缝,伸手引着沈云舒往楼上走。 “诸位,您猜这后来怎么着?”说书人的声音很大,他卖了个关子。见台下众人都摇头,大声嚷着让他别卖关子,他这才咳了一声,开始娓娓道来,“这剑客受了重伤,被人追杀到了悬崖边,追杀他的人使长鞭,一鞭打掉了那剑客的剑,逼迫他说出那最后一幅藏宝图的下落……” 沈云舒坐下,二楼视野果然不错,楼下的人和事都尽收眼底。 “客官,您的茶来了。”小二很快提了一壶热茶走了上来,他半弯着身子放下茶水,“饭食还请稍候片刻。” “下去吧。”沈云舒随意的摆了摆手,小二茶杯里倒了一杯热茶,她却并没有喝,缓缓倾倒,而后又重新倒了一杯。 “剑客佯装害怕,贪生怕死的模样,与那手持长鞭之人周旋,实则却是在打探那藏宝图的用处与地点。” “几番周旋,剑客得知,那藏宝图原是前朝覆灭前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地点,里面埋藏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稀世珍宝。” “江湖传言,里面所藏之物可解世间百毒,可医世间百病。更有甚者言,里面所藏之物可逆转,穿梭世间!” “哇!这么神奇!”有人感叹道。 “骗人的吧!”接着便是许多不信的人反驳。 “就是就是!” “你这人,莫不是说书前喝了两盅?此刻尽说胡话!” “嘿!你们!”说书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拍醒木,他刚想骂出口,不知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始说着,“那持长鞭之人见问不出什么什么,便要杀了他,可这时一个身着道袍的少年人赶跑了持长鞭之人……” 沈云舒原本还是饶有兴致的听着,听到所谓的藏宝,医病解毒便觉得有些胡扯了,当她听到逆转,穿梭时间便更加肯定,这人是在胡扯了。 第157章 打探说书人 “客官,您的饭菜齐了!”小二放下手中最后一盘菜,毕恭毕敬的点头道,“请慢用。”说完便下去了。 “身穿道袍的少年人?剑客?”人群中有人突然出声,发出疑问,“你说的道袍年轻人莫不是江湖人称一卦言凶吉,一卦断生死的清风道长?” “那照你怎么说,那剑客应该就是君淼了?” 说书人意有所指地笑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既然剑客和道袍年轻人已经知道是谁了,那藏宝图会不会也……”台下另一个人突然出声发问。 骂声瞬间停了一瞬,紧接着议论声此起彼伏—— 沈云舒吹了吹茶面漂浮的浮沫,待浮沫散去,她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笑意很浅淡,眼中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心中却暗暗思索着,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搁下茶杯,沈云舒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饭菜,合着楼下略微嘈杂的声音,她像是只听见说书人的说话声。 “剑客被少年道袍人救了,只是连连拱手道谢……” “后来二人发现与彼此脾性相合,便义结金兰……” “今日的故事便到此为止,欲听后事如何,诸位且听下回分解——” 紧接着,说书人一拍醒木,大声道,“告辞!” 有人欲拦他,却终究无济于事。话音刚落,他便拿着自己的家伙事进了后台走了。 沈云舒又吃了一会儿后,她擦了擦嘴巴,刚捧起茶杯准备喝上一口,便看到方才给自己送菜小二走了过来。 小二手里端着一个餐盘,显然是刚送完菜。他一身粗布衣裳,脚踩布鞋,肩膀上搭着一块白布,面上笑嘻嘻的。 “小二!”沈云舒余光扫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过来。”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小二喜笑颜开的,这姑娘出手阔绰,想必是因为今天的菜色不错,要给自己一点赏钱,想到这,他面上的笑更真了几分。 沈云舒没有多说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锭银子在手中把玩着,“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好了,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了。” “好嘞客官!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二向前走了半步,却没敢靠的太近,笑的十分真诚,心中暗想,左右你不知我说的真假,胡说八道也未尝不可…… “我问你,你们这酒楼,是经常有说书人来这里说书吗?”沈云舒问道。 小二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这姑娘会问些不好回答的,让人棘手的问题,谁知却是这么怎么普通的问题,这银子也太好赚了,“是的客官,这是我们酒楼的特色!” “特色?”沈云舒不解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是了!”小二见她疑惑,笑着为她解疑释惑,“小店菜色不仅是一绝,更一绝的便是这说书人。” “故事新颖有趣,惹人喜爱。不说虚的,本店的不少回头客都是冲着那说书来的。” “这说书人家住何处?”沈云舒懒得多费口舌,直奔主题的问。 “这……”小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沈云舒睨了他一眼,黝黑的瞳仁泛着寒光,浑身上下浑然天成的压迫感与杀气自然而然的让小二吓了一跳,但沈云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银子随手一抛,银子瞬间进了他的手中。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松哥他住的不远,出了门向南行几里,看到一处门前种着石榴树的人家便是了。”小二接了钱,立刻把他口中的松哥的底揭了个底朝天,“松哥叫柳明松,自己住南巷,无儿无女无父无母……” 第158章 天桥遇道人 沈云舒挥了挥手,小二毕恭毕敬的下去了。 她估摸着时间,自己一路向南,走一会,回定安侯府的途中顺道路过南巷…… 想到这,她出了酒楼,走了几步便租赁了一匹代步的马车,让车夫给她送到南巷附近的定安侯府。 马车行了一炷香,稳稳的在南巷不远处的一座桥附近停了下来。 收了银子,车夫扬长而去,沈云舒看着面前的这座桥,大概在心里判断了一下位置,过了桥,应该就是南巷了。 “算卦啦!五文一卦!不准不要钱!”吆喝声冲着她响起,沈云舒直接忽视掉,当做没听到。 南巷稍微偏僻些,又是饭点,这桥上也只有懒懒散散的几个人。 “哎,姑娘,算一卦吧……”男子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左右,约摸一米八几,身材削瘦,长发扎成一个发髻,肩上斜挎着一个宽大的靛蓝色布包,身上的道袍宽大又破旧,打了好几个补丁,面貌却是英俊的,剑眉星目,看起来一脸正气凛然,“不准不要钱!” “让开。”沈云舒懒得理他,心中存疑的事情还需解答,便从袖中掏出几块铜板,随手一丢,铜板齐刷刷朝道人身后飞去,全部落在道人摆的摊位上。 “呦呵!”道人惊叹了一声,“姑娘好身手啊!” 沈云舒没回答他,踱步便朝着南巷走。 道人也不再看着她,盘腿坐回摊位上,嘴里百无聊赖的含着一根狗尾巴草,喃喃自语道,“将死之人,借尸还魂……” 沈云舒脚步一顿,眸中杀意翻起,却也仅仅是一瞬。下一瞬,她依旧朝着桥下的南巷走,没有回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我在这等你哦!”道人盘腿坐的腿舒展开来,左腿压在了右腿上,双手撑在后脑勺的地方,整个人懒洋洋把身子靠在身后的桥边,闭目养神。 沈云舒按照那小二说的地方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座门前种植着红石榴树的窄门。 沈云舒左右看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悄悄翻了墙进了院子里。 院子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房子坐北朝南,院子里东面有一座房子,沈云舒想了想,应该是厨房,厨房不远处有柴堆与水井。院子西南角也有一个极小的房间,小房间北面不远处种着一棵桃树,桃树旁种植着一些常见的应季蔬菜。 整个院子里并没有看到有人。沈云舒不敢轻举妄动,啪嗒一声,沈云舒闪身朝着一旁躲了一下,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 是他! 沈云舒隔得远,但依旧辨认出那人是柳明松。 柳明松走了几步,进了厨房,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铁锹,走到了桃树下的不远处。 他观望了一会儿,待眼中纠结的神色变为坚定,他开始动手,用铁锹在桃树一旁的位置挖了个坑。 挖完坑,他快步小跑进房间,从房内取出一个布包。布包是半开着的,里面漏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沈云舒远远看着,像是有五六十两的样子。 正观察着,她看到柳明松将银子用布包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坑里,然后埋上土,最后埋好好不忘踩上几脚。 第159章 卜卦 柳明松藏好了银子后便回到了房内,沈云舒见状,心中已有了猜测,她想了想,还是一个闪身出了院子。 “姑娘!”道人远远的便看到了她,连忙伸手招呼,“姑娘来来来,坐这!” 道人边说着边指着自己对面摆着的一个木质的小板凳,他抬眸笑嘻嘻看着她,见她不为所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拿起小板凳,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才再次放回去。 “你会算什么?”沈云舒抿了抿唇,坐在了道人的对面,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你的口音,听起来不是京中人士?” “姑娘想算什么?”道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姑娘好耳力,道长我呀,是上京寻一位故友。” “不巧的是在下迷路了,盘缠也花完了……” 沈云舒摇了摇头,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想算的,倏地,她想起了他的那句小声呢喃,鬼使神差的开口,“不过我倒是好奇方才你说,“将死之人,借尸还魂”是何意?” “字面意思。”道人扯开了话题,问了沈云舒的八字,“不如我替姑娘看看面相和财运吧。” 沈云舒没说话,只是眼神平淡的看着他。 道人看了半晌,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啧,嘿,哎哟,的词。 沈云舒看着他的目光和动作充满了好奇,心中也在暗暗思索着,难道只是这道士瞎胡说? 不知过了多久,道士咧嘴一笑,抬头将目光迎上了沈云舒。 “姑娘上面应是有哥哥或姐姐的,自小不被家人宠爱,吃了不少苦吧……”道士边说着,边观察着沈云舒的表情。见她收回了朝着他身后远处看去的目光,但她的目光依旧平淡如水,毫无波动。 道士也不气馁,依旧笑呵呵的对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过了几年,姑娘你生活的还不错,就是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溺水身亡?被人伤及要害而亡?” “不对啊,可若是死了,你怎么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虽是说借尸还魂,可也只在古籍上看到过,现在,你……” “难道是我的卦出问题了?不可能啊!”道士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面上闪过一丝沉痛与纠结,“姑娘,铜板你拿走吧。” 沈云舒平淡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听着道士的话,扯了扯嘴角,“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道士面色更加凝重了,他自小学习这些,除去天道难测,怎么会连一个人的过往都算不出?难道她与自己是同门?甚至比自己还厉害? 沈云舒只是看着他,目光如炬,眼中带着疏离与淡漠,淡笑却不语。 道士烦躁地抓耳挠腮,倒不是他算不出,只是他算出来的结果太过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相信。 他闭眼沉思,顿了片刻,忽的瞬间睁开眼睛,手上不知在比划些什么见沈云舒还没有走,斟酌着开口,“姑娘财运没什么好说的,一生富贵……” 道士说着说着,倏忽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开口补了一句,“不对……” “哪里不对?”沈云舒问他。 道士摇了摇头,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天机不可泄露,姑娘往日命途多舛,如今看来,也快苦尽甘来了。” 沈云舒闻言原本还颇有兴趣的眸子瞬间恢复以往的平淡,淡漠的的瞥了他一眼,起身便要走。 “姑娘等等,小道学艺不精,算的不准,这卦金你还是拿回去吧。”道人起身,抓起铜钱便要塞回沈云舒手中。 第160章 少年抢劫 沈云舒摇了摇头,却道,“不必了,虽然你并没有全部算准,不过有一些却是对得上的。这卦金也是你该得的。” “多谢姑娘。”道人笑着将铜钱塞进了自己背着的布包里,“在下名唤风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常在此处摆卦?”沈云舒没有回答他,只是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风清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还是回答了她。 “为何不去向北去去,往人多的地方摆卦摊?”沈云舒问。 “我只摆几日便换个地方,小道喜静,人多吵闹。” “风清。”沈云舒顿了片刻,突然出声喊他。 “啊?”风清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连忙应声,“姑娘可是还有要算的?” 沈云舒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了几句,风清面上闪过几丝纠结,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沈云舒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放到风清的手中,“那就麻烦风道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风清连忙道。 沈云舒颔首,而后便转身离去。 过了桥,再向北走上一小会儿,便能看见定安侯府了。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叫卖声响起,沈云舒买了一串,边吃边朝着僻静处走。 待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沈云舒也刚好吃完了最后一颗糖葫芦。 她耸了耸肩,活动了一下手臂,黝黑的眸子此刻泛着几分冷意,大声喝到:“都跟了一路,还不出来?” 言语间,手中的竹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朝着暗处藏匿之人的方向飞过去。 下一刻,那只竹签被一根木棍打向了一旁,竹签尖锐的一段死死的插入了泥土之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说话的是一个目光锐利的少年。他手拿一根木棍,穿着破旧不堪,但其身材削瘦,五官端正,倒也有几分桀骜不驯之感。 “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沈云舒目光冷厉,袖中的匕首已经快滑到手腕处了,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却一直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闻言不语,脸颊处微微泛红,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后,他才支支吾吾的吐出两个字,“打劫——” “……”无语片刻,沈云舒扭头便走了。 下一瞬,少年破空而起,几步便到了沈云舒身后,一棍便要落在了沈云舒的后背上,却被她闪开了。 沈云舒手中瞬间出现那两把匕首,尽管长短有些吃亏,但沈云舒用惯了的,她把握了两下便瞬间上手了。 少年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云舒的周身气质完全变了样。原是冷傲出尘的气质,此刻全然被冷漠和杀意代替。 可正是少年这一愣神的瞬间,被沈云舒抓住了时机。 她闪到一旁,直接一脚冲着少年的腿骨踹过去,少年瞬间察觉到了,一个侧身侧翻连忙躲闪,却恰好落入沈云舒的圈套。 二人你来我往,只两招,少年便已觉得隐隐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女子出手又狠又毒,动作间能看得出她用的完全是杀招,招招朝着致命处捅。厉害的是,她的速度极快,若是一时不察,慢了一点,只怕…… 沈云舒眸中闪烁着冷意,直接拿右手匕首去刺向少年的脖颈处,见少年如她所料一般,连忙拿起木棍抵挡,沈云舒唇角噙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少年见状暗道不好,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第161章 抢劫少年 沈云舒左手的匕首直接擦着他的脸划了过去,少年吃痛,发出“嘶”的一声,冰凉的触感很快的过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脸已经在往外冒血了,他也自知自己输了。 方才那匕首直接朝他心窝捅,只怕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起了杀意,但没动杀心。 少年心中满是震惊,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可也正是这片刻功夫,沈云舒直接一脚再次踢过去,正中下怀。 少年啊了一声,手中的木棍也握不住了,握在手里,但再也使不出自己所学的武功了。他整个人痛的忍不住哀嚎,直愣愣的向后躺了下去。 沈云舒走了几步,将方才飞过去的匕首收了回来,她冷了一声,一脚踩在少年的胸膛处。她力气不小,少年动弹不得。 沈云舒看着少年挣扎的模样,她半蹲了下来,冷意贴上少年的脸旁,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沈云舒唇角半勾,缓缓吐出两个字,“打劫——” 见少年不为所动,只是呼痛,她觉得没趣,站起身,踹了少年几脚,转身便走了。 定安侯府—— 沈云舒回了府,茉莉远远便朝着她跑了过来,“世子妃,您可算是回来了!” “小厨房已经备好膳食了,若要沐浴还要稍后片刻……” 沈云舒伸了伸手,示意她安静,茉莉点了点头,瞬间噤声,静悄悄地跟在沈云舒身旁,不发出一点声音。 “对了,奴婢忘了说了,木槿嬷嬷在那候着您呢。”茉莉又补了一句,转身朝着小厨房跑去。 “慢着,不必拿晚膳,去沏壶茶来。”沈云舒吩咐道。 “是。” 言语间,沈云舒走进了院子,抬眼便看到了木槿嬷嬷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似是听到了声音,木槿嬷嬷连忙躬身行礼。 “起来吧嬷嬷,进来说话。”边说着,沈云舒一脚踏入了房门。 “是。”木槿嬷嬷道。 夜色不浓,也在逐步降临。院内轻轻摇晃的树叶吹过丝丝缕缕的风,但吹不散燥热的空气。 沈云舒刚坐下,木槿嬷嬷也一脚跨进了门。 刚进门,沈云舒便听见扑通一声,木槿嬷嬷直接跪倒在地,她边磕头边大声说着,声音清晰,“奴婢知错了,还望世子妃惩罚。” “嬷嬷何错之有?”沈云舒扫了眼桌上的茶壶与茶盏,柔夷微动,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小抿了一口,茶有些凉了。 “奴婢错在不与世子妃通报一声,便直接自己跑走了。”木槿也是在庄子里看见木棉时,才想到自己一时心乱如麻,究竟做了一个怎么样糊涂决定。 这若是以往在宫里,怕是早就砍了脑袋了。 想到这,木槿嬷嬷磕头的动作更重了,沈云舒也没叫停,喝了半杯茶才缓缓开口,“行了,别磕了,你孙女可好些了?” “多谢世子妃派了木棉前来,奴婢的孙女已经好多了。”木槿还是垂着头,不敢抬头,眼中泛着泪花,不知是因为感激还是害怕。 “既然如此,那你先下去吧。”沈云舒百无聊赖地说。 “您不罚?”木槿战战兢兢的问。 “嗯?”沈云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顿了几息,这才缓缓开口,“那本世子妃便罚你半年的银两,你可有异议?” “奴婢遵旨。”木槿摇了摇头道。 第162章 侯府遇刺 月朗星稀,微风带着燥意拂面。 沈云舒躺在贵妃榻上,双眸望着窗外明月,心中思虑万千,茉莉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替她扇扇子。 “罢了,你下去吧。”沈云舒淡淡开口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您这是要出去?”茉莉见状,连忙放下扇子,伸手给她整理稍微杂乱的衣裙。 沈云舒摇了摇头,整理好衣裙后,随手提起挂在一旁的剑,走到院子里开始练了起来。 “那奴婢去给您准备沐浴的水。”茉莉见状,躬身颔首道。 “去吧。”沈云舒随口道,她慢慢悠悠的划着剑招。 茉莉却看不太明白,只觉得世子妃像是在胡乱比划,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快步出了院子。 剑不算太重,沈云舒划着划着便试着挽了个剑花。长剑飞舞,带动周身的空气也发出“簌簌”的声音。 沈云舒站定,掂了掂手中的剑器。下一刻,她出剑迅速,方才稀稀拉拉的剑招,此刻凝聚成一团,动作行云流水,剑招出神入化。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簌簌的风声和有节奏的脚步声。 一炷香后,沈云舒停了下来,夏日衣裙虽不算厚重,但在如此的高温下练剑,她早已汗流浃背,此刻她的鬓发间,额头,脖颈和锁骨处都挂满了汗珠,胸前微微起伏,气息微乱,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缓了一小会儿,沈云舒正欲提剑再练,鼻息却传来一股子烟味,让她忍不住蹙眉,她捂着口鼻抬眼,却见不远处火光乍现,有浓烟飘向的夜空中。 沈云舒心中暗道,起火了? 下一刻,嘈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来人呐!快来人呐!走水了!” “快去拿盆子……” “快点快点!” 沈云舒收了剑,正准备去看看,木棉这时却走了过来。见她不紧不慢的步伐,沈云舒心中疑惑,不解的问,“侯府哪里走水了?” “回世子妃,侯府并没有走水了,走水的是靠近侯府的临街那边。”木棉恭恭敬敬的道,“崔夫人已经派了不少下人去救火,唯恐火势蔓延到侯府。” 沈云舒闻言点了点头,收了剑,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息。 “浴汤已备好了。”木棉垂着头道。 “嗯?”沈云舒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的浴汤是什么,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木棉颔首道。 …… 又歇息了片刻,眼见火光渐小,浓烟渐渐变淡,沈云舒起身准备去沐浴,一片寒光却从她侧脸闪了过去。 多年的经验让她瞬间察觉到危险,沈云舒一个箭步立马起身跳到一旁,用力握住手中长剑抵挡在寒光前,兵戈相向,擦出几丝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来人约摸一米八左右,身材相对削瘦,一袭黑衣,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子,蒙着头面,只露出一双极其漂亮,如琉璃般的大眼睛。 “又是你?!”沈云舒冷笑道,手上动作暗暗用力,招招直取男子命门。 男子并没有出声,只是忙不迭的阻挡。 第163章 崔棋的关心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打的难舍难分。 沈云舒此刻右手中只有一把长剑,她左手稍稍放低了些,任由袖袋中的匕首滑下来,衣裙宽大,加之她侧身站立,恰好挡住了她手上的动作。 她目光平淡的看着男子的动作,心中却在暗暗估摸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计算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若是丢掷出去能否得手…… 可男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男子一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处,然后从稍宽些的系带里掏出一物,直接朝着沈云舒的方向丢过去。 白色的东西速度很快,直直地朝着沈云舒的面门飞过来。沈云舒提剑飞快一挑,白色的东西瞬间被剑器斩断,变成两段,散落在一旁。 而男子早趁着她提剑斩断的时间内,足尖轻点,踏风而去了。 沈云舒看着已经消失不见了的背影,握着剑的手缓缓收紧…… “方才那人呢?”谢景昱提剑一跃而下,他眸光严厉,语气也带着几分严肃。 沈云舒指了指方才男子离去的方向,淡声道,“往南边去了。” “好。”谢景昱点了点头,只是足尖轻点,整个人便一跃而起到了围墙之上,须臾间,便看不见人影了。 “云舒,你可有伤到?”一道有些焦急的女声响起,沈云舒抬眼一看,崔棋不知何时到了这边院子。 “婆婆……”沈云舒将剑放到一旁便要行礼,一下子猝不及防地被崔棋挽住了手臂。 沈云舒不解,她垂眸,崔棋抬眸。四目相对,这个角度,她清晰的捕捉到了崔棋眼中的一抹担忧。 “啊?”沈云舒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她心中局促不安,面上表情却是与以往无异,“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崔棋松了一口气,苏嬷嬷在一旁搀扶着她,把她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 片刻无言。 沈云舒看着崔棋的神情恍惚了几息,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苏嬷嬷见状,解释道,“回世子妃,临街走水了,那个黑衣人声东击西,趁着大家伙的注意都在临街时,跑到府中偷盗了侯爷的东西。” “夫人跟在侯爷后面,发觉黑衣人朝着这边院子来了,夫人担心您遇险,便赶紧过来了。” “这会儿瞧见您安然无恙,夫人这才安心。” 话音落下,沈云舒并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庞上,多了几分不同的情绪,她看着崔棋,心中百感交集,此刻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多谢婆婆关心……”沈云舒顿了片刻后,客气道,“多亏了前些日子婆婆您教习的武功,云舒这才能自保……” “你身旁的嬷嬷和婢女呢?”苏嬷嬷突然问道。 崔棋闻言也环顾了四周,忍不住发问,“对啊!你身边的嬷嬷和婢女怎么不在这里守着你?若是……” “方才我练剑,不喜旁人在场,便打发她们下去了。”沈云舒解释道。 崔棋深吸了一口气,颔首道,“既然云舒你没事,那便早些歇息吧。” 她看见黑衣人往这边院子跑时便慌了神,慕言不在,黑衣人若是起了杀心,只怕云舒她…… 想到这里,她顷刻间便心慌,连忙一路小跑的过来了,直到看到她无恙,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下。 第164章 看宝贝 月光微凉,落在竹林旁。 “站住!把东西交出来,本侯可饶你不死!”谢景昱单手持剑,横在了黑衣人的颈侧,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吗?可我若是说不呢?” …… 沈云舒沐浴完,坐到铜镜前擦拭着湿润的长发,身后的屏风里突然闪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沈云舒见怪不怪地透过铜镜瞥了一眼,只见谢慕言穿着宽松的寝衣,腰间系带随意的系着,露出一片有点湿漉漉的胸膛他懒散的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似是察觉到了沈云舒的目光,他也抬眸,嘴角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冲着铜镜内的沈云舒挑了挑眉。 “……”沈云舒见状,正在擦头发的手顿了一瞬,她默默收回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谢慕言看着她的反应撇了撇嘴,他放下茶盏,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又懒洋洋的侧躺到了贵妃榻上。看着沈云舒的动作,随口问道,“方才回来时,听小厮说了盗窃之事,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沈云舒回道。 片刻静默后,沈云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声问道,“世子爷可还有要事?” 谢慕言不可忽视的,又带着好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闻言这才收回目光。他像是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起身伸了伸懒腰,“无事,为夫先睡了,娘子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几个跨步走到床边,撇了鞋子,掀开被子躺进了床榻里边,空出了靠外边的空间。 沈云舒背对着他,听到动静也起身脱了外袍。 谢慕言这时却翻了个身,拍了拍自己身旁空出的位置。 沈云舒闻声侧眸,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手上动作顿了一息,她收回眼,面色不变地挂好外袍,脱了鞋子吹灭了蜡烛。 二人并肩平躺在榻上,黑暗中,沈云舒感觉到他逐渐向靠近自己的身体,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了了起来…… 终于,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 “嗯。”沈云舒冷淡地嗯了一声,双手却死死抓住了身下的薄被。 “诶,你……” “嘘……” 谢慕言一个翻身,一手撑住身体,附在她身上,与她四目相对。他将薄被盖在自己身后,打断了他的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云舒心中紧张的直打鼓,面上却也只是抿了抿唇,神色不自然道,“你干什么?” 谢慕言却勾唇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刻意压低的声音,此刻也故意拉长了尾音,“为夫给你看个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需要吹了蜡烛,黑灯瞎火的还蒙在被子里看? 或是想到了什么,沈云舒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但又强装着镇定开口道,“不看,我乏了,你让开!” 说完,她便伸手去推他。可他却一动也不动的,固执的扳正她,“看完再睡也不迟。” 谢慕言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衣服里翻找,“东西呢?放哪了?” 推搡了他好半天,他纹丝不动。沈云舒看着他翻找东西的地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耳根更烫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要推开他。下一刻,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165章 思索与闲聊 “这就是你说的宝贝?”沈云舒一脸黑线问道。 “对啊!”谢慕言一脸戏谑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沈云舒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伸手推他,把他推到了一旁,“既然看完了,就睡下吧。” 说完,自己转过身,背对着谢慕言闭着双眼睡觉了。 “哎呦,哈哈哈哈……”谢慕言被她推到了一旁,他翻了个身,一只手撑着侧躺着,另一只手将夜明珠放到了一旁,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后背,“娘子!娘子!” 沈云舒没搭理他,听到了也不回头。好在谢慕言只叫了她几声,见她不理她就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沈云舒听着身后绵长又匀称的呼吸声,满脑子都是今日说书人和道士说过的话,尽管今日跑了好几个地方,乏累的很,可她满腹心事,又如何睡得着?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着窗外一轮明月,茫无头绪地思索着:难道自己现在手中的那两幅羊皮卷就是那所谓的藏宝图?那说书人提到的最后一幅藏宝图……那这藏宝图一定不止自己手里这两张? 她对金银财宝,珍稀宝物没什么兴趣,她亦不是中了毒,生了病,至于逆转时空,有点意思,但…… 沈云舒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韩臣的那一枪直接打在自己心口附近,就算万幸大难不死,恐怕也…… 想到这,她觉得,就算回去了,只怕也是个废人了…… “怎么睡着了还唉声叹气的?”一道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沈云舒吓了一个激灵,手已经摸到了枕底,触上冷意时,忽的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她缓缓收回手,闭上眼睛,不做回答。 男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兴奋,“过几日便是端午,娘子若是睡不着,不妨想想到时去哪里玩……” “嗯。”沈云舒轻轻道。 “娘子可是有心事?” 沈云舒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紧接着,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可否与为夫说说?为夫也可替你排解一二?” 沈云舒被他揽进怀中,源源不断的热源从身后传来,她不习惯的挣扎了几下,换来的是男人更加用力的拥抱,男人说话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发顶。 沈云舒沉默片刻,冷不唤他,“世子爷!” “嗯?” “娘子不必那么生疏!你我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叫为夫世子爷……” 谢慕言轻笑着说话,听起来二人的距离离得极近。可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里不带丝毫柔意,全是冰冷。 “莫不是被夺舍了?”沈云舒有些无语道,这家伙一向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如今这番柔情蜜意的,似是有什么企图。 “夺舍?”谢慕言揽着她腰身的手一僵,伪装起来的柔情似水也维持不住了,他锐利的眸子眯了眯,接着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娘子可真会说笑!”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几丝尴尬,沈云舒率先打破了尴尬,“世子爷还得朝里面睡吧,再朝外,怕是你我二人都要掉下去了……” 第166章 当夜不欢而散,接连好几日,谢慕言与沈云舒二人像是相约了似的,前者昼伏夜出,后者昼出夜伏,别说他人,别说二人身边侍奉的人,就连的府中下人都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 “好好清点清点,还剩下多少件?”沈云舒看着自己面前纸张上的图案,忍不住又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在原本的图案上又添了几笔。 “回世子妃,全部都卖出去了。”今舟站立在一旁,毕恭毕敬的道,“因为这次时间赶,制衣繁琐复杂,因此绣娘赶制的这段时间里一共只做了十件。” “原是要按照世子妃您所吩咐的,一件卖几百两,直接卖给京中的贵女和夫人们。但是这十件流仙裙,一挂出去,价格直接被京中的贵女夫人们往上抬了好几倍。” “便是价格出的最低的的,也是有人出了两千两!” 今舟说完,迟迟没有听到沈云舒开口说话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目光悄悄地看过去,却见沈云舒头也不抬的,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张上。 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只余下毛笔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今舟手心都沁出了汗,却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原地。 沈云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一旁恭恭敬敬的今舟,她这才懒懒出声道,“账本。”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连带着往日采购的那些,也一并拿来。” “是。”今舟说完,连忙转身离去,走的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追着她一样。 “这几日盯得如何?”今舟一走,沈云舒再次开口道。 一旁正在扇风的茉莉听到这句话,连忙搁下扇子便要跪她。 “不必跪,就这么说罢。”说完,她伸手将画好图案的纸张揭起,放到一旁,用镇纸压好。 茉莉扇风的扇子放下也不是,拿起来扇又怕扇走了纸张,纸扇在手中握的死死的,垂着头说话也有些慢吞吞的,像是想了许久,“回世子妃的话,她二人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派人去那老家查看又如何?”沈云舒点了点头,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与她说的一样,全部都对得上。”茉莉道。 “嗯。”沈云舒看着茉莉一副腼腆又听话的模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吩咐道,“此事你全当没有发生过,便是有人问起……” “要是有人问起,奴婢便说不知。” 沈云舒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几时了?” “约摸快午时三刻了。”茉莉回道。 这时,今舟拿着三本账本走了进来,递给了沈云舒,“世子妃,采购的各类布料,丝线,珍珠等,都记在左边的两个账本上了。” “这另一本,便是这几个月卖出的衣衫与裙衫价格,以及卖给了谁,入账多少银子,都在这上面了。”今舟说完,将这三本分开放在了沈云舒的一旁,以供她查看。 沈云舒拿起三本账本便走了出去,今舟欲跟上,却被茉莉给拦住了。 “今掌柜留步……”茉莉笑吟吟的从袖中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银子,塞到了今舟的手中。 第167章 游湖 “世子妃方才说了,近日赶制衣裙,辛苦绣娘了,这些银子,权当是世子妃请她们喝杯茶了。”茉莉学着往日木槿的模样,笑盈盈的对着她说。 “那今舟便先替那些绣娘谢过世子妃。”今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这么多银子,若是她,必定死死地捂着!自己留着!干嘛给那些绣娘!自己又不是不给她们发月钱,干嘛要分外再给她们一份? 说完,她便要离去,茉莉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茉莉姑娘可还有别事?”今舟笑着问道。 “当然。”茉莉边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到了今舟手中,“世子妃还说了,请了绣娘们喝茶,又怎么能忘了今掌柜你呢?” “那袋中的银子,恰好分给绣娘每人十两。这里分外的二十两呢,是请今掌柜你喝杯茶的。”茉莉笑呵呵,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子,“毕竟小彩姑娘的事情,还是今掌柜您处理的。世子妃想着,小彩姑娘的事情您都能处理好,那这不过是分发银子的事情,今掌柜您也定能好好的,妥善处理。” 茉莉在好好的,妥善处理几个字上加重了咬字,今舟瞬间了然,心中也不免对沈云舒佩服了几分,她暗自咬着牙,笑着道,“我自然是会好好处理,妥善处理的,定不会辜负世子妃的一番心意。” 茉莉冲她笑了笑,颔首后转身离去了,今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瞬间敛起,眸中森意凛然。 茉莉出了门,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沈云舒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木槿嬷嬷?”茉莉迟疑出声。 “哎,茉莉。”木槿朝她扬了扬手中的账本,解释道,“世子妃方才把这些账本交给我,让我拿着它们与你一道回府。” “世子妃……” “哦,世子在东湖附近包了船,差人来请世子妃同游。”木槿笑的一脸莫测,对着茉莉眨了几下眼睛。 茉莉瞬间了然于心,面上也微微泛红,心中不由自主地替沈云舒高兴,“我们回去吧。” …… 东湖—— 沈云舒坐着府中的马车到了东湖湖边,东湖湖边停着几艘带着棚子的小船,船中无人,谢慕言也不在其中。 她看了看湖边被晒得无精打采的柳树,心中不免也烦躁了起来。这附近有房子,但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却几乎是没有。 微风拂过,风中都带着燥意。沈云舒无奈,只得再次回到了马车上。 驾车的是个小厮,看起来有些面生。 “你是何人?”沈云舒冷淡地问着,她掀开竹帘向一旁看,看见不远处有一处较大的宅子。 “家父在府中驾车,这几日他染了风寒,小的便来替他。”小厮恭恭敬敬道。 “去那边那座宅子。”沈云舒吩咐道。 “是。” 马车停在宅子前,宅前并没有什么牌匾,只是宅子建在树木中,宅前阴凉。 宅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沈云舒定睛一看,是谢慕言身边的人。 “属下参见世子妃。”暗二躬身喊道。 “起来吧。”沈云舒下了马车随口道。 “世子妃请跟属下来,世子爷已经久侯多时了。” 第168章 酒酿丸子 此刻午时,二人用了午膳,沈云舒坐在厅中的椅子上,谢慕言则是懒洋洋地躺在她身旁的另一个贵妃榻上。 沈云舒原以为二人是要去湖面上用膳,游湖赏荷,可这日头毒的很,船舱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蝉鸣和几声蛙叫,几个侍卫和下人也早就退下了。 房内还算阴凉,沈云舒忽觉困意来袭,便直接走回房内榻上闭眼小憩。 谢慕言翻了个身,又躺了片刻,坐起身来,暗二此刻从暗处闪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道,“属下参见世子!” “可是有他的下落了?”谢慕言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扇,漫不经心的问,声音却是压低了,像是怕被人听见,“照理来说,他应该找齐了,你让人盯紧了,若是必要之时……” 谢慕言长睫微抬,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毫不掩饰。就在暗二以为他要说除之后快时,他却倏地笑了,那笑看起来,怎么都有几分阴冷可怕。 寂静无声了几息后,他才敛了神色,懒懒散散的吐出几个字,像是随口一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属下……明白了。”暗二道,顿了顿,他向前走了半步,用更小的声音凑近谢慕言,“半个时辰前,小九飞鸽传书回来,直言他手中只有一半。” “嗯?”他的漫不经心被打破,心中飘起阵阵疑云,“另一半的下落可有查明?” “属下办事不力……”暗二单膝跪地垂首道,“还请世子责罚。” “罢了,你尽快查明。”谢慕言抬眸看向廊外,烈日当空,晒得院中许多蝉吱哇乱叫,让人凭空生出无尽无休的烦躁。 “是。” 与此同时的醉仙楼—— “公主,此处便是京中有名的酒楼。”楚尘彬彬有礼地站在她几步之外,逐一给轩辕绮介绍着醉仙楼的特色吃食。 “嗯,这是什么?”轩辕绮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一碗酒酿丸子,好奇地问,“闻起来好香!” “此乃酒酿丸子。”楚尘淡笑着回答她,“是以糯米粉和上南瓜制成,煮制是加以酒酿与糖,最后煮好盛出上在淋上桂花蜜即可。” “原来如此。”轩辕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倏地侧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尘,开口道,“楚公子也坐下吧一起吃吧,这些东西繁多……” “公主,男女有别……”楚尘眉峰微蹙,刚开口想说些什么,便被轩辕绮给打断了: “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又是男女有别!”轩辕绮气愤地噘着嘴道,“楚公子既然觉的男女有别,那你为何多番与我同行?还是楚公子觉得,与我同座会污了楚公子的名声?” “公主说笑了。”楚尘依旧一副淡笑的温文尔雅模样,闻言面色不曾变化半分,“公主此行来访大楚,是为贵客。在下奉了陛下的口谕,负责公主您的安全与玩乐。至于名声……” 楚尘的话顿了顿,笑着道,“那些于我而言,不过是虚名。在下担心,会污了公主的名声。” “哼!”轩辕绮听了他的话,心中怒火消了几分,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喜欢站,那便一直站着吧。” 她以为她这么说,楚尘会连忙坐下,可他依旧站立在原地,还朝着她微笑颔首示意。 好气! 第169章 鱼窥荷 酉时东湖—— 沈云舒与谢慕言同坐在船舱内,看着水面的荷花,荷叶与莲蓬,看着单只小鱼在水下遥望着水上双宿双飞的两条鱼,看着如同人生一般浮浮沉沉的浮萍,心中不免各自暗忖。 夕阳余晖洒在水面,洒在荷花上,更显着这景极美。 正欣赏美景,闻着淡淡的荷香,谢慕言却突然出声,“喜欢吗?” “多谢世子爷,景色很美。”沈云舒淡声道,她看向一旁的荷花,荷花下围着两条小鱼,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词,鱼窥荷。 “若是喜欢,本世子让人移上几株荷花带回去,让人养在你我的院子里。” “不必了,此花种在此处便好。”沈云舒摇了摇头,拒绝道。 暗二早就换了一身船夫的衣衫,站在船头拿着一只竹竿划水,他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正憋笑憋的正难受,倏地发觉到船身吃水不对,四周的船只不知何时也已静悄悄的朝着自己的这艘靠近了,他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世子快走!”暗二突然出声呼喊道。 只一瞬间,水面和四周的船只里跳出几十个黑衣人,黑衣人直取船顶,几刀就砍断了船顶和船帆。 “谢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不好!”谢慕言一把抄起手边的剑递给沈云舒,他原是想让她用这把剑摘荷花的,可惜了…… “无需惧怕,拿好,若有谁敢上前,娘子直接杀了便好。”此话一出,谢慕言周身吊儿郎当的气度瞬间敛起,他接过暗二递过来的另一把短剑,毫不犹豫的冲着离他们最近的刺客冲了上去。 黑衣人还是不堪,谢慕言手起刀落间,便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黑衣人的尸体落入水中,染红了这一片东湖。 沈云舒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她努力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可面上表情也只是秀眉微蹙。 “嗖——”的一声,一只竹竿擦过沈云舒的耳边而过,细小的竹竿飞速前进,直直扎进了谢慕言一旁的一个刺客心窝,刺客当场毙命。沈云舒只听见“扑通”一声,刺客落入水中,再也上不来了。 尽管谢慕言与暗二二人武功高强,可架不住人多,一旁的小船还在向这里靠拢。挣扎再三,沈云舒还是拔出了剑,担心被看出来些什么,她用着崔棋教给她的一些剑法武学,提剑砍向了黑衣人。 沈云舒对剑不算很熟,但胜在她步伐轻盈,身形走位诡异难测,出手又尽可能的捅命门,所以也不会落入下风。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三人才停止,三人大大小小都受了点伤,鲜血染红了这一片水源,沈云舒累的站不住,她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防止自己劳累瘫软倒在地上。 沈云舒环顾四周,这里早就没有半个时辰前的模样了,洁白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都已染上了杂色。 休息了一炷香时间,三人换了小舟,绕着人群回了宅子。 匆匆换了衣衫,三人连忙驾车赶回了定安侯府。 第170章 中毒 “当真如此?那你们……”谢景昱听到暗二描述的场景,面色严肃地问,“世子呢?世子妃呢?怎么只有你过来?” “回侯爷的话,世子妃被那些黑衣人砍了好几刀,世子着急着给她上药。”暗二垂首,半躬着身子恭恭敬敬道,“属下有检查那些黑衣人,却是一无所获。” “你先下去,处理好自己的伤再去慕言那里。”谢景昱吩咐道。 “是,侯爷。”暗二颔首道。 暗二走后,谢景昱身后的屏风里闪出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谢景昱转身,伸手将女子一把揽到了怀中。 “阿昱,方才暗二说的那些……”崔棋一脸担忧地,指尖却戳了戳谢景昱的胸膛,示意他松开,“不行,得去瞧瞧!方才暗二可有说请了大夫了吗……” 谢景昱却没松开,苍劲有力的长壁微微收紧,语气有些吃味,“瞧什么?那小子又不是个傻的!” “可是……”崔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景昱给打断了。 “别可是了,这个时辰了,你我该睡下了……” …… 与此同时的另一个院子—— “世子爷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伤吧。”沈云舒疼的忍不住蹙着眉,看着眼中闪过跃跃欲试,面上却又满脸担忧的谢慕言,“我自己可以。” “你的伤有两处在后背和后腰处,你如何够得着?”谢慕言认真地问,他手背在身后,却朝着木棉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你去请个大夫来!快去!” 木棉迟疑,站在原处,看向沈云舒,见沈云舒也看向了她,木棉紧张了起来。 终于,沈云舒还是淡淡开口,“去吧。” 木棉如释重负,连忙快步小跑了出去。 见状,谢慕言轻咳了一声,“娘子,走吧。” 沈云舒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莲步轻移进了内室的屏风内。 宽衣解带,沈云舒解开外袍时还好,解到里衣时却直冒冷汗。 有几处伤处她撒了点药粉,但无济于事。 血在慢慢凝固,即使有药粉,血和着药粉黏住了衣衫,沈云舒轻轻撕扯下衣衫,连带着已经结痂的伤口都被重新撕开,血流不止。 “你别动!我来!”谢慕言在一旁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上前,轻手轻脚的替她撕开,接着把帕子打湿,一点一点地给她擦拭着。 右手小臂有两处刀痕,指背也有轻微擦伤此刻也在朝外微微渗血,后背和后腰两处刀痕不算很深,但看起来也吓人。 但这些,都比不上右手手臂偏肩膀处的擦伤让人害怕! “这……”谢慕言替她解了衣衫,只留了小衣和小裤,只一眼,他便有些傻眼了,右手手臂靠近肩膀处的擦伤已经开始发黑了。 沈云舒也蹙眉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她诧异何时多了那么多伤?明明自己都避开了,这手臂上这么大的一块发黑的伤,自己竟也没有发觉…… 很快,谢慕言反应了过来,从一旁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两个白色的丹药递给了沈云舒,“娘子快吃了,免得毒蔓延……” 第171章 上药 沈云舒扫了眼他手中的白色药丸,目光转瞬落在他脸上,“这是什么药?” “不让毒蔓延的。”谢慕言言简意赅,见她犹豫,他直接塞到了她手里,自己转身重新换了一张帕子,给她擦拭那处已经发黑了的擦伤。 打湿了的帕子刚触碰到伤口,沈云舒便忍不住“嘶!”了一声,谢慕言手上动作一顿,拧着眉,力度又放轻了些。 “无妨,快些弄。”沈云舒说完,偏过头,不去看他的动作。 谢慕言也不再缓慢,动作加快,快速清理了肩膀处已经发黑了的伤口,直到伤口渗出的血变成红色了的,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给她肩膀处上好药,包扎好,谢慕言看着水盆里的水,这才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懒洋洋模样,“娘子等着,为夫去换盆水。” “有劳了。”沈云舒转回脸,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片刻后,谢慕言端着水盆进来时,看到沈云舒已经趴在榻上了,谢慕言这时才看清她后背和后腰处的伤口。 后腰处的伤口看起来深,但好在伤口不大,好好清理一下,然后上药便好。只是可能会留疤,但好在伤口不大,若是涂以去疤痕的药物,不说十成十,去个八九分应是可以的。 比起后腰处的,后背处就显得很骇人了。洁白如雪的后背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处伤口是最大的,一道长约摸十公分的伤口横在她的后背上。谢慕言方才帮她褪下衣物时,尽管力度已经很轻了,可伤口里的肉还是黏在了衣衫上。 “忍着点!”谢慕言道。 沈云舒淡漠的点了点头。 谢慕言快速将她的衣衫一扯,下一刻,白色的衣衫上开出点点红梅。 后背伤口处原本的血已经开始结痂,他这一扯,已经结痂的伤口瞬间往外冒血,谢慕言清楚的看到,白色的衣衫的后背伤口处,有几丝肉也被扯了出来。 沈云舒死死咬住了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一炷香后—— 谢慕言清理好了她后背后后腰处的伤后,直接从一旁拿出几个小瓶子。 沈云舒听到小瓷瓶碰撞的声音,她看不清身后人的动作,只得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药粉。”谢慕言神色肃穆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瓷瓶里的药粉一点点倒进沈云舒的后背和后腰处,嘴里还不忘安慰道,“这药有些疼,娘子忍着些。” “无妨。”沈云舒淡声道。 话音刚落,下一刻,后背传来的疼痛险些让她昏厥过去,沈云舒甚至觉得,这痛的程度,堪比伤口上撒盐了。 她冷汗直冒,右臂动不了,但她的左手死死地抓着榻上的软枕,渐渐的,她的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终于,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 谢慕言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探沈云舒的鼻息,“还好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 沈云舒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被子,被子下原本只穿着小衣的她,不知何时又穿上了一件里衣。 她环顾四周,只有微风伴着烛火摇曳,房内空无一人。 第172章 山药红枣糯米粥 房内银霜落了一地,烛火摇曳,香炉中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烟。 右肩附近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她起身,艰难地穿好衣裙,缓缓推开门,走到了院中。 一抬眼,沈云舒便看到谢慕言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独自饮酒。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她,见她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起身便要扶她。 “不必,我自己可以。”沈云舒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他想要搀扶着她的手,问道,“世子可有查出是何人对您动手?” 谢慕言有些气馁地摸了摸后脖颈,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 “那些人身份不明,调查起来需要一段时间。” 沈云舒轻轻颔首,转身便要回房,却被谢慕言一手拦住了。 “嗯?”沈云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厨房灶台上还温着糯米粥,娘子可要用些?”谢慕言问。 从昨日用了午膳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多时辰了,沈云舒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好。” “娘子先坐一会,我去厨房瞧瞧。” “有劳。”沈云舒颔首道,说完便坐到了石桌旁。 月光洒落,替这院中的花花草草都镀上一层银光,石灯矗立左右。 沈云舒等了约摸半炷香左右,便看见谢慕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走近了,沈云舒这才看清他手中托盘里放的什么,一碗糯米粥,四碟小菜,还有两碟糕饼。 “你昏睡过去时,大夫来瞧过了。”谢慕言放下托盘,不急不缓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其他的伤口的地方,为夫已替你处理过了,只是那处……” 谢慕言边说着,边摸了摸自己靠近右肩附近,“应是那人刀剑上淬了毒,不过好在不是剧毒,娘子这段时间静养便好。” “你刚醒,大夫说这两日先吃些清淡的。过几日若是恢复的好,便可沾点荤腥了。” “我知道了。”沈云舒闻着面前食物的香味,越发觉得自己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了。 她先是舀了一小口的糯米粥,接着吃起来的速度便快了起来。可尽管动作快,可仪态依旧是与往日无异。 “糯米粥里面加了红枣?”沈云舒吃着吃着,突然发问道。 “还有山药。”谢慕言补了一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进食的动作,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笑意,嘴角也不知何时扬了上去,“慢慢吃,别噎着了。糯米粥若是不够,厨房还有。” 话音刚落,沈云舒便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瓷碗放下,淡声道,“吃完了。” “就吃这么点?”谢慕言看着桌上几乎一点没动的小菜和糕点,蹙着眉道,“再喝碗粥吧!” “那便有劳世子了。”沈云舒轻轻道。 “无妨,你等着,为夫去去就来。”谢慕言端起碗便朝着厨房走去。 沈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顿了几息,抬手又拿起一块绿豆饼,沈云舒左右环顾了几下,直接两三口吃完了。将近十三个小时没吃东西,一碗糯米粥怎么可能吃饱?可若是狼吞虎咽的,又容易被看出来。 第173章 回想 殊不知,这一切恰好落入谢慕言眼中。他小小地震惊了一下,顿了脚步,接着看她吃完了一个之后,这才踱步走了过去。 谢慕言回厨房顺带换了一个稍稍大些的碗,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思索,若是她吃不完怎么办?他还想着若是她吃不完,那自己可以勉为其难帮她吃掉。 直到看到这一幕—— “这么多?”沈云舒看着谢慕言端过来的碗,忍不住蹙眉问道,“怕是吃不完。” “无妨,为夫勉为其难可以替你吃掉一些。”谢慕言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沈云舒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沈云舒笑了笑,没说话,心中暗自腹诽,“世子有吃人剩饭的嗜好?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专心喝粥吃东西了。 谢慕言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含关切地问,“可是手臂疼痛难忍?为夫可以……” “不是,世子不必担心。”沈云舒咽下口中的粥,“手臂不算很痛,吃饭穿衣这些小事,云舒自己还是可以的。” “就算不行,云舒身边还有茉莉和木槿木棉两位嬷嬷。”沈云舒淡淡道。 谢慕言不做声,原本的笑意更深了,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沈云舒对上他的目光,一个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另一个眼含热切,目光炯炯。 “咕——咕——” 声音响起,沈云舒不再看他,再次喝起了粥。 这次比第一次喝的更慢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才喝完。 见她吃完,谢慕言拿起一旁一块没动的桂花糕,两三口下了肚。 “娘子今日便不要出去了,若是需要什么,让下人和小厮替你去办便好。”谢慕言冷不丁开口,“若是那群黑衣人再度朝着你下手,只怕……” “这段时日,本世子会放出消息,对外声称,世子遇刺,世子妃替世子挡住了几箭,因此受了重伤。” “如何?” 谢慕言点到为止,沈云舒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他的发顶,声音淡然随意,“嗯,知道了。” “右肩附近的伤是何时受的?怎么看起来不像剑伤,也不是刀伤。”谢慕言突然发问。 沈云舒也收回眼看着谢慕言,她淡漠的眼神突然森冷了几分。下一刻,她垂眸回想着,却始终没想起来。 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谁?”谢慕言问。 “不知道。”沈云舒回道。 “过两日便是端午了,可惜了……”谢慕言叹了口气。 沈云舒看了他一眼又移开,她深知他说的是什么,没搭话。 寂静无声的院中,二人对坐,却都一言不发。蝉鸣声稀稀拉拉,其中混着几声蛙鸣,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 “这么快便丑时了。”谢慕言喃喃自语道。 沈云舒借着灯光与月光,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和愁容,鬼使神差地问道,“世子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他真的回答她。 “你想知道吗?”谢慕言忽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起来带着几分邪气,但瞬间,笑意收起,面上一副担忧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也含了几分悲切,“为夫心爱之人受了伤,可为夫却还不知是何人伤的她,故,因此心中烦闷。” 第174章 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沈云舒起了几分兴致,幽深的瞳仁微微转动了几下,眼中划过几丝狡黠,她挑了挑眉问,声音一贯地冷淡,“这倒是头一次听说,既然她受伤了,你怎的不去看望她?” 顿了顿,她又意识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莫不是婆婆她不允?无妨,世子只管去罢,婆婆那边我可替你兜着。” “你!”谢慕言欲言又止,原本笑嘻嘻的面容瞬间僵硬住了,他看着她,清晰捕捉到眼中一抹嘲弄之色,耳垂瞬间红的滴血,他面容无措了片刻,眸光闪过一抹柔意,含情脉脉地看着沈云舒,嘴里小声嘟囔着,“真……” “你说什么?”沈云舒没听清,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淡声道,“若无旁事……” “没什么。”谢慕言面庞早已缓和了过来,他懒洋洋的说着,“娘子可是倦了?” 沈云舒没回答他,她坐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谢慕言看着她呵欠连天,觉得她这模样少见,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晚膳时大夫让抓的药,还在厨房熬着,一会儿喝了再睡。” “明日娘那边我会差人过去说一声,近几日的请安便先停了吧。” “嗯。”沈云舒回了声。 半炷香后,沈云舒喝了药后又躺回了榻上,药汤入口苦涩,她此刻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闭上眼,脑海中思绪翻涌。 那群黑衣人是冲着谁来的?谢慕言?还是我?反正总不可能是暗二吧。 若是冲着谢慕言来的,为何他身上没什么伤?反倒是自己……难道真是冲着我来的? 沈云舒想着想着,越发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冲着自己来的,会是谁呢? 一时间,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人影,每个人影如走马观花一般,一个一个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最后,一道看似温文尔雅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裕王! 药效很快发作,沈云舒睡过去前,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 “我呸!还二小姐!你不过就是个小乞丐!” “就是就是,小乞丐!” “你们看她穿的衣衫,还是前两年的织花缎子……” “这一看就是小乞丐,她的衣衫说不定从哪里捡来的吧!” “你们看沈云冉和沈云芸,和她穿的就不一样!是今年京中最时兴的苏绣的衣裙……” 御花园里,一群约摸十岁上下的孩子指着一个孩子讨论着。他们的言语算不上友好,目光中带着审视,好奇,厌恶,好似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可以随意审判着他人。 沈云舒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睡着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像是上帝视角,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尽管是旁观,可她依旧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小沈云舒的感觉,不堪,无措,害怕,紧张,自卑……各种情绪朝她涌来,她应接不暇,她想出声安慰她,可似乎无人看得到她。 第175章 尊师重道 小女孩垂着头,手指被宽大的袖子遮住。长袖下,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指节,似乎这样,这些让人难堪的话便中伤不到她。她身材瘦小,看起来比沈云冉和沈云芸要低大半个头。 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飞快抬了下头,看到一旁没什么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那边挪。 沈云舒看到了她的动作,因为情绪共通,也明白她的想法,她想去找沈鸣晏,有爹爹在的话,他们会收敛一点的。 治标不治本。 沈云舒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他沈鸣晏若是真对你一视同仁,把你当亲生的女儿养,又怎会让你穿着过了时的衣衫来宫宴,让你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没有七八岁的孩子高大壮实? “小乞丐,你要去哪?”一道尖锐凸出的声音响起,沈云舒定睛看过去,这女孩的眉眼间有几分熟悉。 “我才不是小乞丐!”小沈云舒小声的反驳着。 可这声音落到女孩耳中,却像是赤裸裸的挑衅,女孩柳眉倒竖,撅着小嘴,高声骂道,“你就是小乞丐!你还抢云冉和云芸妹妹的爹爹!你分明就是个野种!” “我不是!”小沈云舒突然抬头,大声又固执的反驳着,“爹爹说了,我姓沈,沈府就是我的家!” “所以你就是承认你抢了云冉和云芸的爹爹咯?”女孩眉宇间得意洋洋,像是打了胜仗。 周围人发出哄堂大笑,小沈云舒却红了眼眶,固执的反驳,“我没有!你说谎!我这就去告诉爹爹,你们……” “快拦住她!”女孩像是被踩到了痛点,高声叫喊。 几个人围住了小沈云舒,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直接摔倒在地上,痛感来袭,疼的她眼眶越发红,但她并没有哭,眼眶里续满了的泪水,但固执的没有落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微微低沉的男声响起,人群中自动闪出了一条路。 “见过世子爷!” “见过世子爷!” “见过世子爷!” 问好声此起彼伏,小沈云舒看到几个男子走了过来。 左边男子一袭水蓝色衣袍,腰间宫绦系的微微松,宫绦处挂着一块白玉,一副儒雅的模样。 右边男子一袭黑衣劲装,面貌坚毅。 二人中间则站着一个男子,男子一袭红衣,红衣上用金线绣了松树,一脸倨傲,方才的话便是他说的。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倒在地上?”红衣男子问道。 小沈云舒没说话,心中却在暗想,世子爷?世子爷是谁?难道是定安侯府的谢斐? “莫不是在欺负人?这么多人都没一个人上去扶一下吗”谢斐身旁的黑衣男子疑惑道。 小沈云舒借机站了起来,向后推了几步。 “欺负人?此乃内廷,怎可行如此之事?”儒雅的男子开口后,立马旁边有人上去恭恭敬敬的问好。 “楚公子——” 楚尘笑着示意,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本公子记得,夏老夫子曾言,要尊师重道,友爱同学,在场诸位都学到哪里去了?” 第176章 扣掉品行分 夏老夫子是当朝太傅,其严厉程度可想而知。而楚尘与谢慕言,都是夏老夫子面前的红人,若是他们告了状…… 几人对了个眼色,其中一男子上前笑道。 “没有没有,楚公子,我们只是同沈二小姐聊天!谁曾想她自己不小心,就摔到地上去了。” “是啊是啊!我们刚想扶她,世子爷和其他两位公子便过来了。”方才气焰嚣张的的女子此刻瞬间变得温柔娴静,沈云舒细细打量着她,方才想起这女子的名字,宋依依。 “难道世子爷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来冤枉我们吗?不会的!世子爷不是那样的人!”另一个男子开口附和道。 沈云舒闻声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谢斐见状,戏谑的目光在男子面上扫了一圈后转了个弯,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直直的朝着沈云舒看了过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是吗?” 小沈云舒吸着鼻子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斐神色疑惑的看着她,心中暗自腹诽:这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欺负了还是没有被欺负?快点头啊!这样我去找夫子,让夫子扣掉他们的品行分…… 沈云舒在一旁看着这副场景,这场面让她觉得身临其境又熟悉,可她又不能参与其中,好似是以往的沈云舒经历过的,可她刚来时脑海中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难道记忆也有延迟性? 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继续看着这场闹剧。她也好奇,这场闹剧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小沈云舒朝着谢斐使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一步。 谢斐不明所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暗暗思索着,若是她小声的,悄悄地同自己说,那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了…… 想到这,谢慕言朝着她挥手,示意她和自己过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挺拔,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偏偏他举手投足间倨傲又矜贵,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和不容忽视的气质。 或是男女有别,又或是他浑身的气度让她觉得害怕,紧张,小沈云舒跟着他走到了一旁,众人能看见他们的动作,但听不清。 二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这个距离离得不远,却也不近。这个距离,小沈云舒能清楚的看见谢慕言微垂着的一只手在不停动作,手中好像是在盘着什么东西。 “多谢世子爷。”小沈云舒壮着胆子抬头看她,与他四目相对,刚好捕捉到了谢慕言眼中的一抹惊艳和诧异。 “不必。”沈云舒回过神,倏地想起了什么,随口安慰道,“他们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本世子。” 小沈云舒点了点头,眼眶依旧是红红的,“多谢。” “那他们……”谢慕言盘东西的手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人。 “……”小沈云舒没说话,似是在害怕,又像是在考虑怎么开口,她顿了几息,一字一顿地说着,“世子爷还是小心些,若是他们也那么对你……” 谢慕言冷笑了一声,一双锐利的鹰眼扫视过众人,清朗的少年声响彻了整个花园,“那本世子倒是要看看,他们谁敢动我!” 一语出,方才还在咄咄逼人的众人瞬间蔫吧了。 第177章 过往, 整个花园内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这……世子爷可莫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就是就是,她这种……” “够了!”楚尘打断了他们的话,向来儒雅随和的眸子中也泛起几分寒意,“是非对错,谢小世子自会判断。” 一旁的齐飞也默默补了一句,“你们这么说,莫不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做贼心虚?”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人见情况不妙,偷偷摸摸的走了。不多会儿,人群散开了。只留小沈云舒和谢慕言等人还留在原地。 小沈云舒朝着几人轻轻颔首,道了句,“多谢。” “沈姑娘不必多礼。”楚尘淡笑着示意。 见状,小沈云舒也没在原地过多的停留,匆匆忙忙又说了句告辞便离去了。 …… 沈云舒看着众人在战战兢兢中回了府,没几日,此事传到了夏老夫子的耳中,故而不少学子贵女因为品行不端等种种原因,被扣掉了品行分。 自那以后,小沈云舒的日子越发难过。他们背地里使绊子,偷偷摸摸的欺负,专挑不好让人瞧见的地方下手。 她告诉了沈鸣晏。最开始,沈鸣晏也好好的安慰她,说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好好找他们算账的。可后来,事情不了了之,沈鸣晏也只是随意的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让她好好想想,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就只欺负你?怎么不欺负你姐姐和妹妹? 小沈云舒心头一滞,呼吸一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沈鸣晏在她年幼之时对她说,“云舒是爹爹的女儿,云舒别听他们瞎说的,他们都是坏人!” 那时她小小的,他高高的把她举起,动作之轻,犹似举起了什么稀世珍宝。 只是,珍宝也总有被不喜的时候。 再后来,种种原因,她不再去女学了。待在府中,府上明里暗里的忽视,排挤,捧高踩低,让她觉得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她去找沈鸣晏,可她连他院子的门都进不去。 紧接着,画面开始快速的移动起来,沈云舒看着这越发快速的画面,她目不暇接。 很快,快速移动的画面停了下来,她好似停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寒冬,夜风凌冽,北风呼啸,冷的刺骨。 沈云舒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北边了坏的窗户用纸糊上了,可纸糊的窗子如何抵得住呼啸而过的北风。 床榻上,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棉被里,沈云舒细细看来,那棉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补丁。 房内没有炉子,没有炭火,纸糊的窗子漏了一个洞,北风顺着洞正往房子里灌。 沈云舒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被子在发抖,准确来说,是被子里的人在发抖。 沈云舒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她转身走了,她想离开沈府,可那座门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吸着她,她不出去。下一刻,场景又开始飞快的闪动。 这是…… 沈云舒看着面前华贵又庄重的摆设,与前面所到之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回禀老爷,查到了。”粗狂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沈云舒倏地察觉到自己的额角直跳,她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甚至有那么一瞬,心跳快的让她觉得心慌。 “她人呢?安置在哪里?”是沈鸣晏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 第178章 “她人呢?可还安好?可有与你一同回京?你将她安置在哪里?”是沈鸣晏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和热切,这一连串的问题,沈云舒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像是窥探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低沉的声音蓦然停住了,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跪在地上的声音,沈云舒察觉到声音越发小了,她贴近了墙壁,竖直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空气静默了几瞬,无人开口。 片刻后,那道低沉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 “人死不能复生,老爷您节哀。”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死了?”沈鸣晏咬牙切齿道,他心里害怕,震惊又安心。 又安静了几瞬,沈云舒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属下去了孙姑娘的老家,多番打听才得知,当年孙姑娘回到了家乡时,路经外郊,被几个山匪瞧上了,孙姑娘宁死不从,一尸两命,被山匪丢到山崖下了。” “后被一采药的游方郎中看见,这才报了案,彼时,孙姑娘的尸首已经开始腐烂了……” “等等!你说一尸两命?”沈鸣晏抓住了重点,他面色严肃地追问道。 “是。” 沈云舒听的有些晕头转向的,她心中暗暗思索着,将他们说的串联起来。 爹爹要接谁回京?还要将那人安置在京中,他这么做难道不担心秦夫人生气吗?那道声音提到孙姑娘,孙姑娘? 沈云舒控制不住地想了好一会儿,她始终不得丝毫头绪。 “可惜了……”说这话的是沈鸣晏,可沈云舒从他的话中并没有听出一丝的惋惜之意。 后面的声音更小了,沈云舒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墙上,可她依旧听不到丝毫的声音,她泄了气,转身便要出去。 刚走了几步,沈云舒便发现自己迈的步子极小,连带着手脚个子都与现在的她不同。她疑惑了几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她动作很轻,但沈云舒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她看了看沈鸣晏桌上自己一刻钟前才端来的热茶和糕点,又端了出去…… 沈云舒端着东西出了院门,她估摸着时辰,想着重新走回去敲门进去,可她却始终走不进那个院子,每当她还差几步就进了院子时,瞬间又回到了原地。 怎么回事? 娘子——娘子—— 空中传来呼唤声,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声音从一开始的极小,到越发的大,最后竟好似是在她耳边响起的,沈云舒双目逐渐迷茫,她踉跄了几步,最后直接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晕了过去。 …… “这药方怎么回事?她怎么还不醒?”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中,沈云舒双眼沉沉,睁不开,她想伸一伸手,可她依旧动不了。 她心中弥漫起巨大恐慌,可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在恐慌过后就立刻镇定冷静了下来,她仔细的听着声音,勉强辨认出来是谢慕言的声音。 他像是和人起了争执,语气询问中又带着几分急切,“没事?没事她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第179章 昏迷三日 “这都是正常反应,本公子方才不是替你这小娘子把了脉了吗?你急什么?”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戏谑中带着调侃,“哎呀呀,你这样子,活像那些个话本戏文里的痴男怨女……” “哎呦!”那人说着说着,突然惊呼一声,“打我干什么?我哪里说错啦?你要不自己去照照铜镜?” 谢慕言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就你这还自称自己医术天下第一,连一个毒都解不了……” 谢慕言话没有完全说完,但一旁的孙灏早已跳起脚来,“呸呸呸!谁说我解不了?分明是她自己身子骨差,解了毒还晕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沈云舒心中震惊,但她此刻却丝毫动弹不得,喉间干痒疼痛,仿佛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试图睁开眼,可非但睁不开,眼皮还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她现在还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 “庸医!”谢慕言漫不经心道,他又何尝不知她的毒已解,只是他不明白,既然毒已解,她为啥还不醒? “哎——你……”孙灏刚要说话,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世子爷!”暗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孙灏瞬间闭嘴,朝着谢慕言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何事?”谢慕言懒洋洋的道。 “人已抓到。”暗二言简意赅。 “审一审,势必要问出他的幕后之人。”谢慕言吩咐道。 “是。”暗二道,他说完,却没有立刻走开,“还有一事!” “说。” “沈相递了拜帖,此刻已在正厅候着了。”暗二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今日巳时侯爷和夫人出门了。” “让人先上壶好茶去,本世子换身衣袍便去。”谢慕言漫不经心道。 “是。” 待暗二走后,孙灏忍不住开口道,“沈相?那小娘子的爹?” 谢慕言没理会他,他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开始慢条斯理的换。 “哎!这都几日了,我还是再把把脉吧。”孙灏边说着,边把一块丝帕盖到了沈云舒的手腕处,开始把脉了。 片刻后,谢慕言换好了衣衫,却没有去正厅,反倒是抱着手臂懒懒散散的倚在一旁看着他。 “恢复的还不错。”孙灏收了帕子起身,午时过后你给他在喂上最后一贴药,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子时之前,她便会醒过来。 谢慕言点了点头,吩咐道,“熬药那边,你去盯着点。” “我不!本公子可是郎中,这种煎药熬药的小活就交给那些个奴才干就好。”孙灏愤愤不平,自己一个郎中,就让他熬个药,简直是大材小用。 谢慕言盯着他看了几瞬,看的孙灏心里直发毛,“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怕你哦!” 他边说着,边悄悄地朝着门口走,想溜走,可谢慕言却是从一旁拎起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随手一丢,布包落进孙灏怀中。 孙灏掂了掂重量,立刻便喜笑颜开,“好嘞世子爷,我这就去熬药!” 说完,他把布包一揣,一溜烟的功夫就跑不见了。 第181章 沈鸣晏献计 “在下才疏学浅,还是诊断不出来世子妃中的是何毒?”张太医神色紧张,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这……”沈鸣晏闻言表情也呆滞住了一瞬,他原以为无非是中毒,随便便能解,可连太医院都解不了,但他瞬间又想到了什么,着急道,“张太医,我随你再去一趟太医院……” 说罢,他对着谢慕言说了几句让他照看好沈云舒的话后便拉着张太医走了。 “药好了,你趁热喂她喝下吧。”沈鸣晏与张太医刚离开,孙灏立刻端着一碗药来了。 “多谢。”谢慕言一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随口道。 孙灏嘿嘿笑了两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半盏茶后,沈云舒躺在榻上,脑海中乱作一团。尽管身体动不了,可周边发生的一切她都是能感知到的。 他?!谢慕言?!怎么用口渡?! 震惊了一会儿,她极力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罢了罢了,喂都喂了,反正自己没醒,就当做不知道! “你醒了?”谢慕言的语气像是疑问,可听起来却又很笃定。 沈云舒没说话,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好像有点知觉了。 谢慕言看着她轻轻颤动的长睫和微弱的呼吸声,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声音,他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 “皇上!臣有一计,定能如皇上所愿。”沈鸣晏跪在地上,言之凿凿道。 “哦?”龙椅上的人被勾得起了几分兴致,但很快,这份兴致又被他烦忧的事情所打断,“沈爱卿,还是替朕好好想想,这七皇子之事该如何……” 沈鸣晏刚要说出来的话,瞬间堵在喉咙,七皇子所居住的宫殿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别说人了,当时的尸体也早就埋下,现如今如何向他们交代? “嗯……”沈鸣晏顿了顿,没说话。 “沈爱卿平身!来人,赐座!”沈鸣晏坐到了一旁,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眼中泛出冷意,“臣以为……”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皇上也点了点头,他沉思了片刻,却也始终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也罢,便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沈鸣晏的意思是,让皇帝先发制人,对着轩辕太子说,七皇子思乡心切,不等禀报皇帝,便自己带了几个护卫出了京,如今还不知七皇子他们有没有回到大安。 若是轩辕太子等人怪罪,便说他们已经在找人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说不定已经到了大安了…… 七皇子已死,届时当然是寻不到的,便找几具身形模样都差不多的尸体充数便好。 反正七皇子离乡多年,被当成质子,想必那一定是不受宠的。那既然如此,就算是拿尸体充数,想必他们也不会深究。 到时皇帝再当个好人,塞些金银特产与美人,以表示皇恩浩荡。 “皇上!微臣现如今有一个可以除掉您心头大患的办法。”沈鸣晏看了看左右,忽的压低声音对着皇上说道。 萧皇帝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第180章 看望 谢慕言来到了正厅,一眼便看到了沈鸣晏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品茗。 谢慕言行了礼,沈鸣晏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直奔主题,开始问起了沈云舒的情况。 “云舒还在昏迷,前些日子……”谢慕言面色凝重,将前几日二人在湖中遇刺之事告诉了他。 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谢慕言故意让人传出去消息,而谢景昱也任由其发展,眼见上门之人越发多了起来,他干脆带着崔棋出门躲清闲,其他的事情便直接丢给了谢慕言。 沈鸣晏闻言,冷哼了一声,一手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桌子,眼中带着严厉看着谢慕言,似乎是在怪罪,谴责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那这批黑衣的幕后之人可有查清?”沈鸣晏顿了顿,忽的开口问他。 谢慕言摇了摇头,只道,“我爹已经去查了,云舒近日还在昏迷,身旁不能缺人照顾……” “怎么?难道定安侯府还缺下人?”沈鸣晏说话和语气都算不上多和气,甚至有些讽刺和咄咄逼人,他心中不屑,嘴上却又道,“若是……” “这便不劳您费心了。云舒是我的娘子,既然她如今卧病在床,我又怎能放心他人照顾?”谢慕言一改往日神情,一番话说的极其诚恳,看着谦逊又彬彬有礼,“您若是来看云舒,她此刻还昏迷着……只怕您……” “无妨,本相自是要见过才能安心。”沈鸣晏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手提药箱的男子。 “这是张太医,是本相特地向皇帝要的。”沈鸣晏眼珠子轱噜噜地转着,谢慕言仔细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只觉得沈鸣晏前来,想必不止是为了看沈云舒。 “慕言贤婿啊!带路吧。”沈鸣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谢慕言笑道,“请——” …… 几人拐了好几道弯,终于进了沈云舒所在的院子。 门前,有两个小厮在守着门,见到谢慕言,二人连忙点头哈腰行礼。 “奴才参见世子爷——”二人异口同声道。 “奴才参见沈丞相——”顿了顿,其中一个人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另一个人见状,也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奴才参见沈丞相——” “嗯,起来吧。”沈鸣晏带着打量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厉声道。 谢慕言挥了挥手,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道,“是,奴才告退。” 谢慕言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沈鸣晏也跟着进去了,张太医站在门口,脚步顿了顿,也进了门。 木槿嬷嬷与茉莉在房中守着,见谢慕言等人前来,连忙便要行礼,冷不丁被谢慕言打断,示意二人噤声,“你二人下去,去瞧瞧世子妃的药好了没。” 木槿嬷嬷和茉莉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也又朝着沈鸣晏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关上门。 沈鸣晏朝着张太医使了个眼色,张太医心中了然,从药箱中掏出一方帕子,盖在了沈云舒的手腕上。 张太医小心翼翼的躬身站在一旁,伸手将手指附在帕子上,开始仔细的把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手移开,轻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留下的虚汗,却没有说什么。 谢慕言将附在沈云舒手上的帕子拿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张太医的医箱上。他伸手指了指门,示意他们出去说。 第182章 醒 …… “你先下去吧。”皇帝萧明川听完沈鸣晏所说的,并没有立刻点头称好,沈鸣晏悄咪咪的装作随意的一眼,便将他眉宇间聚满了的疲惫尽收眼底。 闻言,沈鸣晏也连忙躬身告退。以他多年为官,替皇上分忧解难的经验,此刻也看出皇上的心中在纠结。 沈鸣晏出了御书房,正欲乘马车回沈府,忽的想起了谢慕言,他脚步一顿,踱着的步子转了个弯,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太医从定安侯府回到太医院后,被沈鸣晏吩咐后就早早的就等候在了太医院,他猜不透沈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走,担心因此得罪了沈鸣晏。 见到沈鸣晏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笑的诧媚又带着几分讨好,“沈丞相,您来了——” 他张金在太医院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若是能攀上沈鸣晏,那日后他的官途…… 想到这,张金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不知……” 沈鸣晏伸了伸手,示意他噤声,让他凑了过来。 张金弓着身子凑了过去,沈鸣晏声音极轻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金连连点头称是。 定安侯府—— 沈云舒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意料之外的,谢慕言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懒洋洋的模样,竟一言不发地守在她的床榻边。 “他到底是何居心?”静默的房间内,沈云舒听到声音连忙惊呼出声,谢慕言方才冷不丁的出声,她被吓了一跳。 她到底是何居心? 沈云舒听的云里雾里的,谢慕言却没再开口,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并没有人推门敲门的声音,只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声,沈云舒猜测着应该是谢慕言走到一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突然感觉到应该可以起身时,察觉到手腕处一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手边慢慢悠悠地蠕动着。 沈云舒瞬间睁开双目,缓缓站起身,想甩掉自己手上的东西,却没想到她刚站起身,头重脚轻,眩晕感直袭大脑,她没站住,瞬间一个踉跄跌下了床榻。 “怎么回事?”谢慕言闻声连忙大步流星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伸手扶她。 沈云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只翠绿色圆圆的小头凑了过来,还顺着她的手腕蹭了蹭。 见状,沈云舒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嘶……嘶……”小青发出了两声,吐出冰冷的蛇性子舔了舔她的掌心。 “它倒是个通灵性的!”谢慕言扶着沈云舒坐在床榻边,他伸手便要去摸一摸小青,却被它避开了。 谢慕言倏地笑出了声,一把把小青提溜起来,丢到一旁窗外的树上,转身轻声细语的对着沈云舒道,“娘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目前没有。”沈云舒摇了摇头,道“这一觉睡的着实是很久,感觉腰酸背痛的。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谢慕言懒洋洋的道,说完,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侧眸问她,“娘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第183章 排除 沈云舒用了小半碗的清粥,便没有再吃了。 孙灏坐在一旁,一边给她把脉,一边时不时的观察她的面貌与表情。 “孙大夫,我娘子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可还需要再喝些什么药?孙大夫……”谢慕言面上担忧,嘴上喋喋不休道。 “呃……”孙灏听到他的话,迟疑了几瞬,心中暗自腹诽:孙大夫是叫我?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谢慕言见他这一副有些呆傻痴愣的模样,避开沈云舒,他忍不住一个眼刀子射过去。 “世子妃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孙灏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不善,连忙认真地道,“这几日她喝的药,今夜再喝上一贴。” “晚些我会再写上另一副,世子妃原本就体寒,身子骨弱,又中了毒, 这贴药喝上些时日,会好些。”孙灏收回手,将叠在她手腕上的帕子收回箱子里,起身道,“若无旁事,在下便先回了。” “孙大夫慢走。”谢慕言漫不经心的道,“暗二,你去送送孙大夫。” “是。” …… “娘子可要再睡上一会?”谢慕言关切地问道,他说完,又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此事不知被何人疯传,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此事了。” 沈云舒摇了摇头,“睡了这么久了,也该晒晒太阳了。” 她看着谢慕言带着歉意的目光半晌,鬼使神差的开口安慰道,“无妨,你我同游东湖,便是那日没什么人,却也是认得定安侯府的船只和世子爷的。” “死了那么多人,总是瞒不住的。”沈云舒冷静地道,“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世子爷可知那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吗?” “不知。”谢慕言回答的很快,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回答了很多遍了早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衣服,他们使用的刀剑,连带在他们身上,都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标识和记号。他们所使用的武功绝学,也不过是江湖上最普通的一种。” “所以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末了,谢慕言又补了一句。 “江湖上……”沈云舒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她一双幽深的瞳仁此刻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江湖上最普通的一种……那些人莫不是江湖人?” “江湖人?”谢慕言眼睛亮了亮,被沈云舒这么一点,他像是也想起什么,但下一刻,他亮起的眸子瞬间又恢复了原状,“江湖中最普通的武功,多是人人都会的,别说江湖,就连朝中不少将军,京城的公子,甚至有一些贵家小姐都会的。” “啊?”沈云舒秀眉微蹙,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她伸手拿过一旁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几口,放下茶盏,她像是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那京城,朝中还有江湖中,有哪些能养得起这么些黑衣人?” 此话一出,谢慕言瞬间如临大敌。 如果是按照沈云舒说的这些,不说全部,也得排除掉一大半的人。 沈云舒边说着,边仔细回想,那些黑衣人出手并不是直取命门,反倒像是只想伤他们,没想取了他们的命。 奇怪! 第184章 苏太医 若是没想杀他们,只是想伤了他们,那那群黑衣人图的什么? 难道是想绑了谢慕言人,然后向谢景昱索要金银财宝? 沈云舒想到这,自己心中也觉得未必不可能。 二人谈论了许久,尽管排除了一大部分,可剩下的也不少,他们毫无头绪。 正沉默着,忽的有小厮来通报,说沈府大小姐递了拜帖,奉了沈相的命令,要求见世子妃。 谢慕言看向沈云舒,沈云舒秀眉微蹙,沉思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还是先睡下吧。”谢慕言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示意她睡下。 待沈云舒在床榻上躺好,谢慕言走到一旁,点燃了熏香。沈云舒阖上双眼,鼻息处的香味就更明显了些,是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味道不重,里面似乎有一味是安神的。 谢慕言燃了香便出去了,沈云舒不知是因为嗅着香,还是因为喝了药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手脚发麻,抬不起来,便是自己的意识,也在逐渐的模糊。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门再次被人推开,踉跄的脚步声,杂乱的哭喊声,轻轻的关门声,和谢慕言有些冷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是叫茉莉?”谢慕言冷不丁开口。 一旁的茉莉被点到名字,有些发懵的应了句,“是。世子爷有何吩咐?” “我娘子喜静,如今她昏迷不醒,若是谁在此大喊大叫,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谢慕言漫不经心的吐出这句话,沈云舒听到沈云冉哭的声音瞬间噤住了,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云舒……”沈云冉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应该是坐在她的床榻边,她低声抽噎着,嘴里时不时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 “你我姐妹多年,你怎么就……云舒啊……”沈云冉说着说着,作势又要哭起来,谢慕言打了个呵欠,眼神示意了一下茉莉。 茉莉了然,她点了点头,上前便要伸手去把沈云冉拖出去。 “慢着。”谢慕言冷不丁开口,茉莉伸出去的手又瞬间收回,她眸中带着清澈的疑惑,看到谢慕言又朝自己示意,她忿忿不平的白了沈云冉一眼,又站回了原地。 “沈大小姐既然说是奉了沈相的命令,不知……”谢慕言适时打断了她的哭声,淡声道,“莫不是又寻了太医前来?” “正是!”沈云冉擦了擦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抽噎的动作也瞬间停了,她拍了拍手,一个穿着太医服饰的男子提着药箱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苏太医。”沈云冉仰着头道,“父亲原是想请太医院的陈太医前来,可陈太医前些日子辞了官,回了乡下老家里。 ” “苏太医虽看着年幼,可他是陈太医唯一的弟子,想必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末了,沈云冉又补了一句,“还是让苏太医先把个脉,瞧瞧妹妹如今的症状如何?” “去吧。”谢慕言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谢慕言坐在桌前,手里拎着一壶茶,倒了两杯。 “沈大小姐。”谢慕言懒洋洋的开口,他一手端起茶盏,眼中划过一丝玩味。 “嗯?”沈云冉转头去看他,见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又瞥见他桌上倾了两杯茶,心中不免得意了起来。 第185章 暗恨 她摸了摸自己耳后的长发,又将那一缕长发弄到胸前,垂眸淡笑,双颊微红,再抬眼时,双眸含水,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向谢慕言。 谢慕言见她这副模样,倏地笑出声了,他唇角半勾,露出一颗小虎牙,凌然少年气之中还带着几分邪气,勾人。 沈云冉看地脸颊更红了,她声音也娇滴滴的,“谢公子——”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男子,往日接触的不是是裕王萧晟那种儒雅随和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便是太子萧衍那种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第一不可一世的。 她心中暗自得意,沈云舒!你娘被爹爹挂念又如何?还不是死了!你嫁的再好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曾断气,你的丈夫便如此……呵呵! 不过也是,想来裕王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更别提谢慕言这样的了。 “多谢——”沈云冉刚要开口,伸手去拿桌子上倒好了的另一杯茶时,便被谢慕言一句话打的无地自容。 “哎——”谢慕言先她一步,伸手将两杯茶盏里的茶水都倒了出去,他将一只茶盏倒扣,另一只茶盏倾满了茶水,一饮而尽。 “沈大小姐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与本世子共饮?”谢慕言说着说着便敛起了笑意,一双鹰眼迸发出严厉的光,“沈相在朝堂上辅佐当今圣上,怎的回到家中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 “你!放肆!”沈云冉又羞又恼,这个谢慕言当真是比沈云舒还让人讨厌! “且不说本世子已与你妹妹成婚,恩爱的很,便是本世子不曾有婚配,男女七岁不可同席,便是沈相不曾教你,女学也不曾吗?”谢慕言说完,冷哼了一声,又倒了一杯,“本世子不过是想提醒一下沈大小姐,苏太医把脉,你凑在那里,二人靠的那么近,若是传出些不好的传闻,想必沈相……” 谢慕言点到为止,她看到沈云冉的表情,心中默默的有了几分盘算。 木槿木棉二人站在茉莉身旁,看到沈云冉的动作,心中也是不屑的,就这?还是沈家精心教出的大小姐!在听到谢慕言的这番话后,二人对了个眼神,多年的默契,各自明白了对方心中眼中的意思。 空气静谧了好久,沈云冉眼眶半红,耳朵也有些红,她忍着心中的怒气,款款地,规规矩矩地对着谢慕言行了个礼,“多谢谢公子指点。” “错了。”谢慕言不再看他,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太医的动作。 “多谢谢世子。”沈云冉撇着嘴,几乎是又要抽噎起来了。 可谢慕言只是蹙了蹙眉,木槿极有眼色的对着沈云冉行了个礼,礼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奴婢参见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若是渴了,奴婢带您下去用些茶吧。” “不必了。”沈云冉偏过头去看向苏太医,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堪,咬着牙暗暗发誓,待她日后做了皇后,或是做了王妃,定要让谢慕言与沈云舒为今日对她的折辱付出代价。 “如何了?”谢慕言眼见苏太医收了锦帕,连忙开口问。 苏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下才疏学浅,世子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186章 流言起 送走了苏太医和沈云冉等人,谢慕言松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沈云舒的脸,见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心中也知晓她想必是又睡了过去。 —— 距离苏太医等人问诊后,时间已过了半个月了。沈云舒依旧待在定安侯府,便是连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待着定安侯府,不敢出门。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半月,京中流言乍起,且愈演愈烈。 流言与定安侯府有关,准确来说,是与谢景昱有关。 最开始,流言只是说他不拘小节,用兵如神,武功高强,平定了天下,替如今的皇帝保下了江山。 渐渐的,流言开始越说越离谱,说他贪污军饷,表面上打败了大安的将士,实则背地里拿了两头的银子。更有流言还说,打败大安的并不是谢景昱,而是另一个姓烈的将军,只不过那个将军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谁知道是不是他谢景昱强占了功劳,还将那个将军除之而后快。 再后来,流言越发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有说谢景昱如今的夫人崔棋,原是烈将军的未婚妻子,谢景昱不仅强占了烈将军的功名,还强占了烈将军的妻子…… “难怪他儿子谢斐是那副德行!原来是子承父业啊!” “哈哈哈哈!子承父业!” …… 谢慕言在流言乍起时,察觉到不对,便立刻叫人去查。 可如今半个月过去,不仅查的事情毫无头绪,就连他派去寻找爹娘的人也一样未归。谢慕言看着慌乱又烦躁,连天阙台都找不到的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他想办法制止,打压,可这些谣言不仅制止不下去,打压无法,反而愈演愈烈,不少人信以为真。 私下里,甚至有所谓的知情人爆料,说谢景昱其实早就在暗暗规划着,试图谋权篡位了,毕竟现如今的皇上,还不如谢景昱一个侯爷得民心。 此话一出,尽管议论与流言并没有被制止,可至少明面上提及此事的人是少之又少,毕竟看热闹是一回事。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贴药是最近半月的最后贴了,娘子感觉如何?”谢慕言看着一旁面不改色的喝下一整碗苦药的女子,关切地询问道。 “多谢世子爷关心。”沈云舒放下药碗,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淡声道,“已经好了许多了。” 话毕,二人对坐无言。 沈云舒见他不说话,她侧眸瞥了他一眼,继而收回眼,拿起一旁的几份账本便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窗外明月高悬,谢慕言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起身走到门前,倏地开口,“别看太晚,早些歇息吧。” “是。”沈云舒应了一声,却没抬头,手上执着毛笔正时不时圈圈写写的在账本上画着。 谢慕言回了卧房,躺在榻上,他翻来覆去,可依旧是丝毫睡意都没有,他脑海中思绪万千,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想不通就睡下吧,指不定睡醒了,便有头绪了……” 第187章 逢凶化吉 是啊!说不定明日醒过来,事情便有解决的法子了。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大早上,沈云舒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起来时,看到满院子的人在进进出出。 谢慕言抱着手臂,脸色很差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宽袖衣袍,上面用白线与银线绣了白鹤与祥云纹。 这衣袍,更衬得他身材高大。浅淡了几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和散漫,多了几分冷意与神秘。 “李公公别来无恙啊!”还未走近,沈云舒便听到了谢慕言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强压制住的怒气,可听起来依旧是懒洋洋的。 “谢世子如此说,便是折煞老奴了!”李末笑滋滋的与他客套,他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沈云舒,他连忙笑着打招呼道,“见过世子妃!” “公公不必多礼。”沈云舒淡淡点头,她转头朝着谢慕言垂头,刚要行礼,便被谢慕言一手扶住了,“娘子身子刚好,不必多礼。”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娘子怎的过来了?” 沈云舒淡笑着颔首,忽的开口道,“方才听到外面吵闹,便过来瞧瞧。” 李末心中原本看到沈云舒也是心中疑惑,这外界传言世子妃为救世子爷,情况紧急,便不顾自己的安危,直接用身子挡了毒箭,而后导致自己中毒颇深,险些丧命。多少太医,京中大夫去替她诊治,可依旧是无计可施。 见她走路过来,还不需要人搀扶,哪里像是一个刚醒过来之人!李末心中暗暗想着,可看到沈云舒削瘦的身材,苍白的面庞与嘴唇,倒也像是一个久病之人。 “哟!那老奴这可就罪过了!”李末面上带着歉意,他摸着拂尘,冲着沈云舒笑着道,“瞧我这记性,倒忘了世子妃还病着!” “小尘子,小思子,你们两个给我盯紧了,让这群人手上动作轻些,小心仔细着些!”李末转头朝着两个小太监指示道。 他说完,又再次转过头,关切地询问着谢慕言与沈云舒二人,“那世子妃的毒可解了?如今身子如何?” “哎!可惜前些日子陈太医辞了官回老家去了,不然定能治好世子妃您的。” “我娘子如今,身子亏空的厉害。”谢慕言搭茬,一脸惋惜,“是啊!若不是陈太医辞了官,他定能治好我娘子的。” “前些日子派人去寻,可惜,陈太医已经故去了。”说着说着,谢慕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怜我娘子如今也是靠着参片灵芝之类的补药维持生命,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若是……” “哎……”谢慕言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可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云舒抿了抿唇,也瞬间了然,她垂下了头,小声地说道,“若是我逝去……” “呸呸呸!”不等谢慕言开口,李末瞬间打断了他们的话,“世子妃如今已经醒了,那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世子爷,世子妃不必担心,世子妃吉人自有天相,自然定能逢凶化吉。” 第188章 落灰的木盒子 “那就借李公公的吉言了。”沈云舒听着笑道。 “公公……奴才参见世子爷,参见世子妃。”方才那个名字叫小尘子和小思子的太监齐齐走了过来,二人异口同声道。 谢慕言冷冷的瞟了二人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威压。 那两个小太监佝偻着身子行礼,谢慕言与沈云舒一直没发话,二人也不敢起身。 眼见气氛越发尴尬,谢慕言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眼中泛着寒意,嘴角挂着冷笑,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个搜查的人。 沈云舒察觉到气氛奇怪,淡声道,“平身。” “谢世子妃。”二人异口同声道。 话毕,小思子和小尘子战战兢兢的看着谢慕言一眼,害怕的朝着李末的方向靠拢了一点,小尘子尖声尖气的压低了声音,“李公公,我等在谢侯爷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 声音越说越轻,沈云舒离得虽近,却也只听到了一部分。 沈云舒眸子半眯,恰好对上李公公意有所指的眼神,她心中存疑,顿了几息,忽的意识到不对。 “慢着!”谢慕言也意识到了不对,他出声打断三人将要离去的步伐,“公公这是要去哪啊?” “还望世子海涵,小尘子和小思子在谢侯爷的书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匣子。”李末笑着道,“不如世子爷,世子妃与我等一块瞧瞧去?” “走吧。”谢慕言倏地咳了一声,看了眼沈云舒,一手搀扶着她,示意她一块过去。 沈云舒不语,颔首嗯了声。 几人踱步走了过去,一路上,沈云舒回想着方才自己看到的这些,心中似想到了什么,瞬间喜忧参半。 这上府搜东西,若是搜出来什么东西,只怕以谋反论罪抄九族。 他们此番来势汹汹,开始胸有成竹,怕是早就…… “这个?”谢慕言率先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一个木盒,木盒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上面还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像是很多年都不曾打开过。 “是吗?”李末转头看向两个小太监,小尘子点了点头,回道,“是这个。” 谢慕言拧着眉,左右看了看,似是在回想着,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李末催促道,“世子怎么不打开?莫不是里面……” “李公公急什么?”谢慕言讥讽道,“难不成李公公觉着这盒子还能飞了不成?” “世子说笑了。”李末皮笑肉不笑,“老奴这不是还得回去向皇上交差嘛……” 谢慕言抿着唇,看着一旁的侍卫,示意他把刀给自己。 那侍卫是李公公带来的,见状,侍卫神色慌乱的看了一眼李公公,见李公公点头,他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佩刀双手递给谢慕言。 只听到“咔嚓!”一声,谢慕言抄起刀,手起刀落,一下砍断了木盒子上的锁。 锁开了,谢慕言却没有急着去看木盒子里的东西,他将盒子丢到一旁桌子上,懒洋洋的道,“公公请吧。” 李末闻言,笑着颔首,轻轻走了过去。 沈云舒站在原地,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谢慕言,收到对方安抚的眼神,她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也总算落下了。 第189章 明黄色衣袍 “这……”李末打开了木盒子,意料之外,里面并不是他所预想的东西。 木盒子里空空如也。 “公公既然查过了这间房,那便离开吧。”谢慕言漫不经心道,“本世子还得早些让人打扫,若是让我爹爹知晓,哎……” “还望侯爷与世子莫要怪罪,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李公公面上犯难,他在皇上面前当了那么久的差,这件事他却是一知半解,尽管知道皇上早有动谢侯爷的心思,光靠流言也是万万不可的,即便是朝着有人弹劾谢侯爷,他若是搜出来了东西还好,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只怕回去了,皇上会大发雷霆,一不小心,皇上与谢侯爷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会直接崩塌。 如今皇帝收了谢侯爷的兵权多年,可军中依然有不少人爱戴,敬重谢景昱,不听虎符而听谢景昱的。 若是谢景昱一反……麻烦! 可皇上既然让他来搜查,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谢慕言笑了笑,却没说话。 “属下参见世子爷,参见世子妃,参见里公公。”书房外,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叩首道。 “平身。”谢慕言挥了挥手道,他闲庭信步地走了过去,一把搀扶住要倒不倒的沈云舒,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飘至他的鼻息,谢慕言只觉得自己体内暴戾的因子也被压制了一二,他笑了笑,随口道,“你们搜查的也差不多了,若是搜不到什么东西,那便早些离去吧。” “是。”李公公摸着浮尘颔首道。 “属下在世子爷的书房旁的另一个也搜查到了几个锁着的木盒子。”那侍卫见谢慕言搀扶着沈云舒便要走,连忙开口道,“属下等人没有钥匙打不开……” 另一个书房?沈云舒听到这句话,心中疑惑瞬间拉满,那旁边的书房?她记得是崔棋的! “那些东西放的太久,钥匙早就不知丢到了何处?尔等直接用刀砍断了锁便可。”谢慕言丢下了这句,接着垂首,声音缓和了几分,“娘子,我们走……” “还请世子爷,世子妃留步。”侍卫打断了他们,言之凿凿道,“我等直接用刀砍断了,在里面发现了一块形似虎符的玉佩!” “嗯?”谢慕言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听到玉佩二字,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下,漫不经心地对着沈云舒解释道,“想来是我娘刻给我爹的定情信物吧。” 声音不小,在场的众人几乎都能听得到。 “世子就不好奇还有什么吗?”那侍卫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我娘的东西,无非是些珠花胭脂水粉,再者便是我爹爹赠予她,亦或是她赠予我爹爹的定情信物。”谢慕言摇了摇头,一副“废话,我爹我娘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吗?”的笃定模样。 “非也!”侍卫摇了摇头,“这虎符玉佩下,压着一件明黄色的衣袍!” 明黄色,非皇亲国戚不可用。 一语出,惊四座。 谢慕言搀扶着沈云舒走出去的脚步倏地顿住了,这件事他也没想到。 “带路。”回过神来,他立刻吩咐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明黄色衣袍?” 第190章 五爪金龙 天空灰蒙蒙的,闷热的很。 厅内,一旁站立的丫鬟小厮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出了一点声音惹到了那两位主子。 “都下去吧。”沈云舒侧眸环视四周,淡声吩咐道。 众人瞬间如释重负,异口同声的回了句是便转身离去了。 待房内只剩二人,沈云舒缓缓舒了一口气,将面前的茶盏朝着男人的方向推了过去。 人散去时,谢慕言瞬间低头垂眸,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察觉出了他的烦躁与不安。 “你派出去的人依旧找不到吗?”沈云舒淡声询问。 谢慕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谢慕言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话毕,整个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 沈云舒看着他像是落寞的神情,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可愣是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怎么安慰?她想了许久,最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相对无言。 沈云舒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思绪翻涌—— 半个时辰前—— “这明黄色的衣袍上怎么还绣着……?”小尘子眼尖,一看盒子打开,立马便要说出口,只是察觉到了师傅里公公的目光,他的声音立刻顿住了。 李公公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这绣的什么?” 盒子又被李公公眼疾手快的合上了,谢慕言和沈云舒只是瞟了一眼,便都瞬间默不作声了。 下一刻,谢慕言满眼通红,一把扯过李公公,将他手中的木盒子抢了过来,他直接打开,里面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的衣袍瞬间映入眼帘,他拿着木盒子的手微微抖了几下,声音小的像是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李公公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把木盒子拿了回来,一旁的小尘子连忙接过,阴阳怪气道,“可拿好了,这私藏龙袍可是大罪。若是弄丢了,也是同罪。” 李公公带着太监走了,可那些侍卫却把整个定安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进不出,若是有人来送什么东西,也只能送到门前,待守卫头子搜查完,才能进去。 等出去时,还得搜一遍身。 …… “在门外守着的人是谁?”谢慕言终于开了口,只是素来清朗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云舒摇了摇头,“只知道姓陈,那些个看守的人都叫他陈将军。” “陈将军……”谢慕言垂眸,细细碎碎地说着这几个字,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一扫落寞,眼眸中锋芒毕露。紧接着,他伸手拉过沈云舒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放,沈云舒不明所以,只是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神情平淡的看着他。 “……” 二人依旧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谢慕言才再次开口,“这几日的账本就莫要让人去送了。” “为何?”沈云舒问道。 谢慕言摇了摇头,只道,“饿吗?” “嗯。”沈云舒抿了抿唇,心中自忖,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传膳。”谢慕言笑着开了口。 “是,世子爷。” 用膳时,一个小厮轻手轻脚布菜时,总是时不时朝着谢慕言的方向看过去。谢慕言发觉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突然叫暗二去抓蛐蛐。 第191章 李公公 沈云舒闻言正在喝粥的动作一顿,她状似无意的瞥了谢慕言一眼,继而又收回目光,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好好瞧瞧,这时候的蛐蛐总是不少的。”谢慕言谈笑间,夹了块芙蓉糕放在沈云舒面前的盘中,“林叔,前些日子定的那些东西,让人提前去催一催,免得误了时辰。” “是,世子爷。” 早膳晚了半个多时辰 ,吃完后,都已是巳时了。 沈云舒回了院子书房,却见茉莉和木槿嬷嬷二人在打扫。 “木棉呢?”沈云舒随口问了一句。 “木棉在打扫卧房,世子妃要见她?奴婢这就……”木槿说着说着便要放下东西去喊木棉,却被沈云舒拦住了。 “不必。”沈云舒扫了一眼书房,这二人动作挺快的,书房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茉莉,你去沏壶茶来。” “是。”茉莉拿走了擦东西的帕子,端着方才用来清洗帕子的脏水盆。 沈云舒坐在了书房案桌前,木槿嬷嬷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一旁,正笑着等她发话。 支开了茉莉,这世子妃多半有什么东西要问她,想到这,她手心不断冒汗,心中也紧张了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沈云舒忽的开口问她,“嬷嬷,你与李公公可算相熟?” 木槿一时半刻不懂她的意图,她点了点头,“还算相熟。” 一个在如今皇上面前当差,另一个在先太后的身旁当差,如何能不识得? “那……”沈云舒斟酌着开口,她顿了一会,心中的想法抛到了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 木槿也看她这副欲言又止模样,也不知从何说起,“虽识得,却不算相熟。” 沈云舒对上她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皇上并非先皇后所出,而是一个身份不算尊贵的女子所出。那女子的身份卑微,在生下皇上之后,便不得先皇的宠,后来在宫里被人欺凌,郁郁寡欢。而她在去世之后,先皇将如今的皇上放在了贵妃的名下,交由贵妃所养。” “贵妃娘家还算不错,她长得貌美,说话也柔声柔气的。只可惜,贵妃身子虚弱,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但多年盛宠。皇上一直在她宫里住了几年,直到他十三四岁被封了王爷,有了自己的宫殿,才从宫中搬离。” “李公公也就是那会被先皇派了过去,跟在了皇上身边,这一跟就是三四十年。” “这李公公也没什么特别的。” 沈云舒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听,可木槿的声音就此停住了。沈云舒疑惑的看向了她,木槿面带歉意的笑了笑,说自己只知道这些,这三四十年,李公公就一直陪着皇上从王爷坐上了皇位,其中纵然有诸多事情,尤岂是她木槿一个外人能知道。 也是。 沈云舒想着想着,缓缓吐出了几口气,吩咐了几句最近若是要出门小心一些,亦或是关于账本和采买的事宜之类的。 见木槿点了点头,茉莉也将茶送了进来。沈云舒便让二人下去,自己待在书房里将剩下的账本看完。 第192章 未命名草稿 沈云舒看了一会儿便看完了,眼见时间还早,她起身朝着书架上抽了几本搁置在了角落里,有些落灰的书。 她吹了吹书面上的灰尘,随手打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愣了几瞬,眨了眨眼睛,刚要继续看,外面突然安静的有点诡异,紧接着,她又听见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沈云舒推开门,见丫鬟小厮几个几个的站在一起,围成一团小声的在说些什么。 她猜到了几分,冷漠的目光一扫,厉声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事做了么?” 一群丫鬟小厮瞬间惊慌失措,一个个的说完话便作鸟兽般散去。 沈云舒莲步轻移,刚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旁一间原本打开了的房间突然上了锁,门外还站着几个人在守着门。 她看了几眼,心中默默记下,谢慕言却从她身后突然冒了出来,沈云舒一个侧身,躲过了他伸出的手。 “什么东西?”沈云舒看着他手中拿着的瓦罐,瓦罐里放着差不多大小的两个蛐蛐,秀眉微蹙,“你拿它做甚?” “斗蛐蛐,玩过吗?”谢慕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恣意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朝着一旁的石桌上走,“娘子来,你挑一个。” “不挑。”沈云舒任由他拉着自己,闻言直接拒绝道,“你自己玩。” 说罢,她扭头便要走,却被谢慕言一把拉住,“哎呦!那娘子说一个!” “……”沈云舒挑了挑眉,没说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娘子挑一个你觉得能赢的。”谢慕言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笑的神秘莫测,轻轻凑到沈云舒耳畔说了几句。 沈云舒耳畔瞬间染上绯色,她眼中带着几分羞意,“你!” “反正我不挑!”临了,她又补了句。 谢慕言见她这副模样,心跳漏了一拍,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越发灼烁,冲着她轻笑着说道,“挑一个!” 四下无人,沈云舒摇了摇头,起身扭头便要走。谢慕言倏地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却又惦记着她身上的伤,不敢太过用力。 “娘子,别乱动。”谢慕言缓缓收紧了臂弯,沈云舒被他钳制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干什么?”离得太近了,沈云舒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前呼吸的起伏,臂弯手上的温度和打在她发顶的呼吸。 “你!唔……”沈云舒正准备说些什么,猝不及防的便失了自己的城门。 呼吸交缠,耳鬓厮磨。身旁静悄悄的,只余下几声蝉鸣和风飘过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津液交换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 不知过了多久,谢慕言才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沈云舒偏过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谢慕言却是一脸春色,喜笑颜开的。 “别走啊!娘子!”谢慕言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连忙伸手去拉,却被她直接甩开。 谢慕言边叫喊着,一边又看了眼瓦罐里的蛐蛐,终究还是阖上了罐子,大步流星的朝着沈云舒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93章 谢景昱入天牢 时间匆匆,白驹过隙,一眨眼间,便又到了端午时节。 尽管定安侯府依旧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但好在外面的东西能进来,这节过得也还过得去。 沈云舒与谢慕言辰时才吃了粽子,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厮,小厮兴高采烈的说侯爷夫人回来了。 “去看看。”谢慕言与沈云舒对了个眼神,刚要起身出门,崔棋便到了门前。 “不必多礼。”不等沈云舒和谢慕言出声,崔棋便吩咐道,“都先下去,苏嬷嬷你先去外面守着。” “是,夫人。”苏嬷嬷颔首道。 …… “快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崔棋刚坐下,便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道。 “我爹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谢慕言也问她。 “你爹进宫了。”崔棋一脸凝重,“你二人可还安好?” 崔棋边说着,一边朝着沈云舒看过去,沈云舒点了点头,“一切安好。” 谢慕言又将那几日说了一遍,崔棋原本还算淡定的目光在听完之后瞬间变化,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在桌上的手都抖了几下。 沈云舒见状,倾了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崔棋垂眸,看见推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她抬眸,对上沈云舒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心中的急躁不安也平静了下来。 “那位奉了皇上之命,守在定安侯府前的陈将军,原是你爹在边疆抗战之时提拔的将士。”崔棋平静了下来之后,端起茶盏小口的饮着,她每说一句,便会停下来一会,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那陈将军为人仗义,做事也规矩,人品也还算不错。”崔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就是有时做事死板……” “与陈将军陈玉树同时提拔举荐的,还有一个叫宋临风的……” 沈云舒一副淡淡的模样,脑海中还在快速翻涌,陈玉树?宋临风?那个守城的?然后收了那个姓宋的钱财放人进去的那个? …… 匆匆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定安侯府只进不出,饶恕崔棋担心,却也无计可施。 临近午时,才从皇宫里面传来消息,谢景昱被押进了天牢,且皇帝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 来传话的太监说的抑扬顿挫的,说皇上说了,此事蹊跷,他已派人重新调查,务必要将此事调查清楚,还谢侯爷一个公道。他也不愿相信,谢侯爷会私藏龙袍谋反,定是有人陷害于他。但天子脚下,皇权不容任何人挑衅,亦或是沾染半分,尽管他知道谢侯爷是冤枉的,也不可就此放他回来。 “皇上还说了,若此时有人陷害于谢侯爷,如今他被关押在天牢里,任何人不得见他,那幕后之人定然按耐不住心思。”那太监将皇帝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完,他便离去了。 崔棋趁机让人给那太监塞了一大包银子,只道,“公公此番辛苦了,这一点心意,便权做请公公喝酒了。” “这……这如何使得?”那太监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却立刻把这包银子接了,笑的眉飞色舞,“谢侯爷那边,咱家会多多照看的。” 第194章 怀疑 谢景昱入牢的第三日,守在定安侯府门前的那些人,便全部都被收回了。 崔棋整日忙里忙外的,想方设法的想把谢景昱捞出来时,谢景昱却突然回来了。 弦月挂于半空,窗外蝉鸣混着蛙叫声,直叫的人心烦。 沈云舒躺在榻上,想起白日里谢景昱像是随意似的,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怀疑,探究,目光却又一闪而过,她来不及看清他更深层的情绪,便被崔棋问的话给打断了思路。 “阿昱,你怎么回来了?皇上那边不是不允许探视吗?难道他们已经查明了?” 谢景昱原本冰冷严肃如冰山般的面庞在看到崔棋时,瞬间融化,他脸上笑意浅浅,“是皇上让我回来的,是不准探视,但还没有查明。” “娘子,我们走吧。”谢慕言见状,挽着沈云舒便要离开。 “臭小子!”谢景昱眼中带着几分怒火骂了谢慕言一句,便转脸朝着崔棋仔仔细细的说着了。 “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就这么回去吗?”沈云舒不解道,她属实是猜不透谢慕言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时辰了,当然是回去沐浴后会周公。”谢慕言不以为然,他懒洋洋的耸了耸肩,“既然他人都回来了,就没事了。就算有事,你我留在那里也帮不到什么忙。” 沈云舒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是,便也没再开口了。 一连几日,谢景昱都赋闲家中,皇上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流言蜚语也不知何时停了,尽管私下还有声音,但明面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提及了。 一切都似乎太平常,太安静了。沈云舒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事情不是她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些事情就这么止于水面,那水面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惊涛骇浪呢? 谢景昱当时看她的眼神,看似不经意,沈云舒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难道皇上要开始动定安侯府了?这京中的流言蜚语,又在定安侯府搜到了龙袍,若是皇上借机定他个谋反罪,谢景昱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如今他又回来了!那个眼神,难道是怀疑龙袍是她私藏进去的? 想到这,沈云舒阖上眼,轻轻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思索: 谢景昱怀疑自己藏的龙袍,也不是不可能! 与此同时—— 谢景昱躺在榻上,身旁的崔棋早已熟睡,他抚摸着崔棋的青丝,脑中混乱又清明。 自古文臣武将相互看不对眼,若是沈鸣晏借着她女儿的手,冤枉谢景昱,也不是不可能。她即便是嫁进了定安侯府,再怎么说,到底名字上还挂着个沈,和他们也未必亲近。沈鸣晏与她在不和,毕竟二人是父女,沈鸣晏开口,她沈云舒能不帮吗? 可自己如今并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那放置着龙袍的木盒子,早就沉寂了多年,上面的灰都落了好些层,锁看起来也是好多年之前的,若真是她沈云舒,时间又对不上。 想到这,他忍不住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195章 孩子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崔棋带着倦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景昱闻声垂眸看她,声音柔了几分,“怎么醒了?” “倒是我该问你,阿昱,这其中原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棋坐起了身子,看样子是要仔细的盘问他了,“慕言与云舒说的那些,我都告知于你了,可你还是不愿告诉我,这几日你在皇宫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谢景昱也坐起身子,见她撇着嘴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崔棋的脸,“这么想知道啊?” 崔棋嗯了一声,回道,“当然。” 谢景昱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崔棋红了脸,凑上去亲了一下,“好了,说吧。” 谢景昱勾唇笑了笑,便告诉了他。 那日进宫,皇上他先同他闲聊了一会儿。可谢景昱懒得兜圈子,直接了当的别人提了这件事,皇上是很生气,指着龙袍便问了谢景昱。 “然后呢?”见谢景昱突然不说话,崔棋连忙问他。 “我说不是我的!皇上就说,可这就是在你府上搜到的,那么多太监侍卫都看到了,你说该如何?” “那皇上把臣砍了吧!”谢景昱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皇上恼怒,“谢景昱,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臣不敢。”谢景昱单膝跪地垂手道。 崔棋看着他,满脸都是然后呢?然后呢?的样子,谢景昱也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脸,崔棋哼了一声,“你不愿意说,我还不听了呢!” 说完便扭头自己躺下睡了。 一息。 两息。 三息。 崔棋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对这件事的好奇,起身亲了他一下。 谢景昱看着她的动作,忍俊不禁,“皇上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我就站起来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过了好一阵子,他说,如今毕竟他是君,我是臣,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总得有个交代。” “那臣去天牢待着?”谢景昱说到这,崔棋秀眉微蹙地看着他,“这入天牢原是你自己提的?若是他不同意,执意要砍你……” 谢景昱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二人紧紧相拥。他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前。 正当崔棋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头顶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我手里还有两块免死金牌。” 崔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抽回环抱着谢景昱的手,直接拍在了谢景昱的胸前,嘟囔了一句,“你惯会让人担心。” “是为夫的错。”谢景昱倏地垂下了头,双眸中情绪复杂,“娘子,那个孩子你可有觉得眼熟?” 崔棋想松开,却被他抱的更紧了,她疑惑地说,“眼熟?” 顿了顿,她道,“是有些眼熟,或许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你看我们的慕言不也……” 说着说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长得像慕言?” “是有几分相似。”谢景昱脑海中也想起了那孩子的模样,“那孩子为夫安置在城中的一处宅子里,待那孩子伤好了,若是他一时半刻无处可去,就让他住在那,替我们打扫宅子,我们给他些银两,也算是让他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住处。” 第196章 防备与命令 夜色浓重,似打翻了的墨迹渲染着整个夜空。 谢慕言看着一旁熟睡的女子,轻手轻脚的掀开薄被起了身。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谢慕言刚合上门,床榻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沈云舒早在他掀开被子时,便察觉到了动静,她装作全然不知,在他合上门时,沈云舒瞬间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快步走到了门前。 沈云舒靠在门旁,借着月光,看清了院中的的谢慕言和暗二在说着些什么。或许是因为离得远,尽管她几乎要贴到了门框上,也只是听到零零碎碎的几个词: “逃脱”“没找到”“找到了”“很棘手” “动手!”“不必留活口!” 诸如此类的,沈云舒听着,忽的觉得这所谓的纨绔子弟或许与自己想的并不同。 她心中猜忌,想了许多,但却依旧没有头绪,毕竟只有懒懒散散的几个词,实在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听到外面的声音逐渐变小,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她连忙闪身,又躺回榻上,闭上双眼,却丝毫没有睡意。 很快,沈云舒便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轻手轻脚的走路声,床榻上的薄被被人掀开了一角,男人躺平,小心翼翼的伸手揽她入怀。 一股极淡的香味瞬间传入她的鼻息,清新心脾,这香味还带着几丝淡淡的奶香味,香味散去后,还带着隐隐的清凉,沈云舒借着呼吸细细闻,总觉得像是沉香。 或许是离得太近,沈云舒总觉得闻到了除了沉香外的味道,香味中带着几分苦涩,闻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了。 不多会儿,突然困意来袭,沈云舒睡得便沉了起来。 谢慕言听着她有节奏的呼吸声,环抱着她的手松开了。他起身走到一旁,看着香炉内早已熄灭的熏香,又伸手从一旁取了两支点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点好了的熏香燃起,香气与香烟在屋子里翻腾,飞升,谢慕言又大步流星的走到窗前,又将糊了纸的窗户打开了一点缝。 做完这些之后,在看清床榻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和要醒的迹象,他暗暗松了口气,披上衣袍,拿起鞋子,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了。 出了门,谢慕言走了许久,直到走到了定安侯府一处荒废了许久了的院子,暗二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主子!”暗二单膝跪地道。 “事情办的如何?”谢慕言把玩着手中的蛇骨,漫不经心的面容,漫不经心的语气,此刻却夹杂着几分凝重和认真。 “一切果真如您所计算的一般,分毫不差,如今万事俱备……”暗二一副笃定的模样,好似心中早已预见了未来的胜利。 “好!好!”谢慕言面上难掩喜色,她顿了几息,倏地正色道,“暗二!” “属下在!”暗二说话声音虽不大,但依旧是掷地有声。 “让他们提前集结,准备好,随时听从号令准备动手!”谢慕言厉声道,“对了,那件事迟几日再动手,到时……” “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 “是。” …… 沈云舒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第197章 恩断义绝 沈云舒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榻,早就凉透了。 她起身洗漱后用了早膳,刚歇了会儿,正准备拿着前些日子的账本去锦绣城,却有人登门拜访。 …… 沈云舒静静地坐在桌前,眼神清冷,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对面同样端坐的沈鸣晏。 “父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沈云舒不想同他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周旋,开门见山道,“若无要事,便早些回去吧。” “父亲来看望女儿,如何不算要事?”沈鸣晏闻言皱了皱眉,但沈云舒的言语全在他的意料之内,“云舒啊!你这么说可真令为父伤心呐……” 说着说着,沈鸣晏伸手假意掩面哭泣,实则在观察沈云舒的表情。 沈云舒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伸手倾了两杯茶,一杯推了过去,然后自己端起另一杯,啜茗。 见状,沈鸣晏也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手,他端起茶抿了一口便放下,继而问出了他看似最关心的问题,“云舒啊,为父一听到你醒了的消息,散了早朝便急忙赶来了,你如今毒解得如何了?” 说完,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发现,亦或是落人话柄,“谢景昱回府之时,可有说些什么?” “有劳父亲挂心。”沈云舒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的,看的沈鸣晏心里发毛,“宫中的太医都解不了的毒,这府上又哪能比得过宫中?也只能尽力续着我的命,这下,可是遂了爹爹的愿了?” “这……这从何说来?”沈鸣晏闻言下意识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他抬眼看向沈云舒,一脸的悲痛欲绝,“原来你竟是如此想为父的……” “哎也罢……你如此记恨为父,为父也替你寻遍了京城的名医,今日也带了来,云舒你可要瞧……”他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的,可话音还未落,便被沈云舒用力放下茶杯的声音给打断了。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做戏给谁看?”沈云舒睨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装了这么多年的慈父,您不累吗?” 一语出,整个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景昱和谢慕言躲在暗处听了好一会儿,原以为只能听到二人所谓的父慈子孝,可这沈云舒的话一出,二人相互对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讶异和吃瓜的兴奋。 “此话从何说起啊?”沈鸣晏面上笑意僵硬了一瞬,他也没想到,沈云舒直接和他撕破了脸皮。 “十岁,也该记事了……”沈云舒突然感叹了一句,偷听的谢景昱和谢慕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鸣晏却瞬间明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小声地嘟囔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云舒厉声道,她双眸幽深,瞳仁似是酝酿着情绪,心中情绪翻涌,双手放在桌下,沈鸣晏看不到的角度,她双手颤抖,正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从今往后,你我父女之间,恩断义绝!” “沈相还是莫要前来了,至于你的那两个亲生女儿……”沈云舒说着,特地在亲生两个字上加重了咬字,她顿了一下,喉头似有万根针,“也不必再来。” “你!你!你!”沈鸣晏指着她,气的一连说了几个字,却在目及她的目光时瞬间哑火。 第198章 父子情深 沈鸣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满腔怒火也逐渐冷却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句保重,为父会再来看望你的,便拂袖扬长而去。 沈云舒嘴角嘲讽的勾起一抹笑,她摇了摇头,让人收了茶盏,带着茉莉和账本直奔锦绣城。 眼见马车出了府,谢慕言闲庭信步地回了房,此刻谢景昱这才姗姗来迟。 “走了?”谢慕言倚在桌边的金丝楠木的椅背上,眯着眼睛,打着呵欠,懒散地不成样子,“除却这二人父女关系不好,我倒是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谢景昱一看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抄起桌上一个茶杯,直接便朝着谢慕言丢了过去。 “哟!爹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谢慕言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了朝着自己面门飞过来的茶杯,又道,“莫非这父女二人自知此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看似各奔东西,实则重新寻安全之处……” “你还有脸问我哪来的那么大火气!”谢景昱气冲冲的,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一巴掌拍在谢慕言的后脑勺,听见谢慕言“哎呦”一声,他心中的火气散了几分,踱步在谢慕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不是已经派人盯着了?一会儿来人禀报不就知道了。” 谢慕言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惊讶,自己那么静悄悄的吩咐,就连暗二都不知情,谢景昱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他的人里有谢景昱的人? “炎彬回来了,可有说要在京城待上多久?”谢景昱突然问道,“他驻守那处可还平安?” “只说待上一段日子就回,应是等皇上口谕再启程吧。”谢慕言拿起桌上盘子里的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驻守?爹你问这个干什么?莫不是……” 话未说全,可在场二人都明白言下之意。 莫不是想造反?想当个皇帝?还是想弄个异姓王当一当? “放屁!你小子是欠揍是吧!”谢景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又燃起。 “别别别,爹我错了!别动手!”谢慕言连忙开口劝道,他爹这个暴脾气,也就他娘能管得住。可崔棋一大早上也出去了,谢慕言脑海中瞬间闪出几个字,吾命休矣! 错认得快,可谢景昱这一巴掌可没收回来,像是早就看谢慕言不顺眼了,他又是一巴掌实打实地拍在谢慕言的后脑勺上。 “怎么不躲?”谢景昱收回手,又坐下,严厉的眸子半眯,带着打量和探究,不过只是用了三分力的巴掌,他谢慕言能躲不过去? “躲了,爹您一会更生气,那会儿子恐怕就不止一巴掌了!”谢慕言认真道,“驻守的我是真不知道!您今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谢慕言话锋一转,眼珠子轱噜噜的转了两圈,“爹您怎么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谢景昱摇了摇头,一脸凝重,“今年大安前来,恰好炎彬回京,这事姑且可以算作是凑巧。可宫中那位……又恰好没了……这个节骨眼上,为父又被人栽赃龙袍之事……” 第199章 不透风的墙 “皇上什么也没说,便把为父放了出来……”谢景昱还未说完,这凝重的气氛便被谢慕言打乱: “这事着实蹊跷!若是按照以往皇上对咱府上……不对!是对爹爹您的态度来瞧,这可是除掉您的最好的机会!”谢慕言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很欠揍,“您放心!若是皇上回过神来,要以此为借口砍你头,吾定会收拾细软,带着我娘……还有我娘子一块南下!” “前两日,为父遇到了修杰,恰好又与他闲聊了几句。”意料之外的,谢景昱这次居然没有恼,反倒是极其淡定地看着他道。 谢慕言闻言,隐隐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他疑惑的“啊”了一声,不解的看着谢景昱。 “修杰倒是不错的好孩子,年纪轻轻的便入了翰林院,续写,编写出了许多古籍与现如今的史书和词集。前些日子,他所做的《赏秋集》如今已全部撰写完毕……”谢景昱缓缓道,他看着谢慕言越发龟裂,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中又带着几分苦苦挣扎,“刚好,为父手上恰好便有一本……” 谢景昱深知,谢慕言最多也就看一些关于阵法和排兵布阵之类的兵书,而对于一些文绉绉的词藻,煽情的文字是一窍不通,甚至是反感的很。谢景昱也好奇,谢慕言原先是喜爱看书,不仅看得多,还看的杂。可自从年幼时那次事故后,便再也不喜诗集之类的,一瞧见一听见让他读书练字之类的话诸便说自己头痛的很…… 果不其然,谢慕言闻言瞬间瞪大了双眼,看着谢景昱的目光逐渐幽怨,他顿了几息,这才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凝重的回着他,“爹,我也觉得此事蹊跷,莫不是边疆驻守之地出了问题?” 此话一出,房内瞬间落针可闻。 谢景昱原是心中有几分猜想,可迟迟不敢下定论。他听到谢慕言也这么猜测,他不论怎么想,心中也觉得此十之八九是同他二人所猜想的差不多。 “不过,京城那些流言蜚语,还有搜出龙袍之事,你为何不派人速来禀报?”谢景昱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着谢慕言。 谢慕言眉峰紧蹙,严肃道,“怎么会?这京中流言蜚语刚起时,我便让人去告诉您,可不论是您,还是孩儿派出去的人都迟迟不归。” “孩儿想着,是否是那些人遭遇了不测,因此,孩儿前前后后又派出约摸十余人……” “可奇怪的是,那十余人无一人回来,就连京中流言蜚语,也一直未曾查清是何人散布的,就好似有人在背后替那些个散布流言之人遮挡着。” 谢景昱看着谢慕言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流言蜚语为父会让人去查,至于你派出去的人……”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不论能不能寻到人,你身边之人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谢慕言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询问着谢景昱,“爹,孩儿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寻到你与我娘,你们又是如何得知京中之事?”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景昱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慕言,说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有人告诉为父了。” 第200章 言谈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穿过窗户,轻抚着窗边二人的面颊。 谢慕言伸手取茶杯,动手拿起茶壶倾了两杯茶。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一杯,先递给了谢景昱,待谢景昱接下,他才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慕言啊!你如今既然已经成家,为父觉得,你也该担起一个为人夫的责任了。”谢景昱突然开口道。 谢慕言闻言眉心跳了跳,心中也吓了一跳。这话放在以往,谢景昱是断断不会同他讲的,如今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他暗自腹诽,却没敢说出来,正当他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谢景昱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瞬间闭嘴,“你娘将那几家铺子给了你娘子,听你娘所言,沈云舒做的不错……” “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慕言出声打断了他,他懒散的声音依旧,“无非别辜负了人家,要考取功名之类的话,可是爹,我们家祖上可有出过什么状元,探花,榜眼吗?” 谢景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文不成,你亦可考取武状元。” 这下轮到谢慕言摇头了,“爹,如今朝中将军势力方家为首,其次便是齐家。方家齐家与我定安侯府不过点头之交,可齐家小将军与孩儿自小是一块长大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皇上与各路势力对这定安侯府早就虎视眈眈,我若是此时考取武状元,只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届时,若只是针对我一人还尚可,若是他们将炎彬视为与我一派,那势必会连累他,亦或是整个齐府。”谢慕言说着说着,轻声咳了一声,他唇角半勾,扬起带着几丝尴尬和腼腆的笑,“再者言,爹,就孩儿这三脚猫的功夫,上了擂台,只怕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被人打落了下去,也考取不到武状元啊。” “就算孩儿走了什么狗屎运,亦或是咱家祖坟生了青烟,孩儿侥幸考上了武状元。可入了金銮殿面圣后,皇上他敢让孩儿去驻守边关吗?孩儿守着边关,他能安心吗” 看着谢慕言真诚愚蠢又清晰的目光,听着他有理有据,字字珠玑,条条清晰明了的话语,谢景昱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克制他自己的脾气,没有别的原因,他想了好一会儿,发觉谢慕言是的也没错,只是他所说的这些也的确容易让人火大。 “那你会什么?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谢景昱怒目圆睁盯着谢慕言,他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与谢慕言一块长大的孩子不少,但与他走的近些的,一个楚尘,一个齐飞。谢慕言今年已是弱冠之年,楚尘年长他一岁,而齐飞则是比他要小上一岁。 前者已入翰林院,年纪虽轻,可他官位品级却不轻。后者虽未及弱冠,但也已成名,论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小齐将军”! 谢景昱想到这,看了眼谢慕言便立刻移开眼,瞬间沉默,脑海中却暗暗思索,这孩子不随他会武,武功高强,也不随崔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这…… “嗯嗯。”谢慕言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是啊爹,你怎么知道?” ………… 第201章 闹事 父子间的这场谈话不欢而散,谢景昱回了书房,谢慕言则是还坐在那,他早已收敛了笑意,神色晦暗不明,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夏日天气多变,这才过了没一会儿,天色便又阴沉了下来。 沈云舒坐在椅子上,目光看似是在盯着绣娘们绣着新花样,实则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今早沈鸣晏来时,沈云舒本想直接直接避而不见,可她思前想后,若是直接将他拒之门外,要是被有心之人看见大肆宣传,京中怕是又要传的沸沸扬扬,又会平白生出许多事端来。 沈云舒倒茶后放下茶壶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她迟疑了几息,恐隔墙有耳,便没有说的太仔细,除却恩断义绝,其余凡事一笔带过。左右原主与她和沈鸣晏情谊都淡薄,这恩断义绝,不过是早晚的事。 原本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可如今,这面子上仿若蒙上了一层白纱,薄到近乎透光,此刻只要稍微有一点冲击,这层白纱便会破裂,而后消失殆尽,荡然无存。 至于隔墙有耳……能做到在定安侯府偷听的不多,若是外人,她不清楚,但若是定安侯府之人,那便极有可能是谢景昱与谢慕言。 想到这里,沈云舒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他们这是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沈鸣晏的态度,沈云舒大致能有七八分肯定京中流言与那件龙袍与他脱不掉干系,难道皇上已经准备要对定安侯府下手了?可若是要对定安侯府下手,为何又将谢景昱放了回来?直接想办法让他死在天牢中,对外声称他已招认了,因又觉得愧对于皇上对他的厚爱,他一时想不开,在牢中畏罪自杀,岂不是更好? 倘若这一切真如她所想那般发展,那沈鸣晏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过来看一看她? 咦…… 一想到这,沈云舒瞬间觉得周身一阵恶寒。她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今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唤了声她,沈云舒回过神来,眸中不解的神色一闪而过。 今舟又朝她靠近了几步,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沈云舒闻言,只是懒懒的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说了句知道了便沉默不语。 针线穿过绣布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不太整齐。沈云舒顿了顿,起身冲着今舟扬了扬下巴,今舟恭敬垂头,而后跟在沈云舒身后,同她一起下了楼。 …… “来来来,大家都看看!枉它锦绣城还是个大铺子,居然卖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出来……” 沈云舒下了楼刚走了几步,远远的便看到有一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抱着一件成色和绣技极差的衣裙站在锦绣城楼下,此刻正巧舌如簧,搬口弄舌。 “我这还不曾用力了,它便这么破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料子和绣工都不对,饶是我怎么看,也瞧着不像是锦绣城的衣衫……”人群中,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女子开口辩道。 第202章 此话一出,原本人群中还在嘀咕的人,突然有一人高声道, “就是就是,这锦绣城的衣裙,绣法精妙绝伦,各种图案绣的栩栩如生,一看便知绣娘功底深不可测,并非那些粗制滥造,随意缝制出来糊弄人的衣衫可比的。” 话毕,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啊!你手上这件虽然相似,却是画猫画虎难画骨。” …… 争执声还在继续,但沈云舒准备下楼的脚步顿住了,她站在楼梯上,闻言,幽深的瞳仁冷冷向下看去,打量着那个闹事的女子。 “这些闹事之人,以往是如何处置的?”沈云舒淡漠的开口,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的今舟连忙答道,“以往都是好言相劝,然后让他们走。” “若是他们不依不饶,便直接让人赶出去。” 今舟说完,目光忍不住的在沈云舒和楼下几人的身上打转。 “此人有备而来,但如今真假已辩,你且去盯着,若她依旧是是不依不饶,直接报官。”沈云舒嗓音中带着几分寒意。 今舟望着她挺拔又孤傲的背影,正欲开口,便听到沈云舒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压低了几分,今舟向前走了几步,听见她的话忍不住心脏紧了紧,连连称是。 …… 又盯了几个时辰,沈云舒看着绣娘们绣出的花样雏形,颔首道,“嗯……” 说罢,她素白的柔夷在绣布上指了几处,淡声道,“这几处,还需改一下。” 被指了绣布的绣娘点了点头,拿起剪子针线便要动手,却被沈云舒一手拦住。 沈云舒收回手,迎着绣娘们疑惑的目光道,“午时了,都停手,用膳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异口同声的道了句,“是。” …… 用过了午膳,又待了几个时辰,沈云舒便回了定安侯府。 余晖肆意挥洒夏意,迎面吹着风带着丝丝燥意,沈云舒一踏进房门,凉风习习,她抬眼便瞧见谢慕言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共同捏住一只碗,碗中不知装了些什么,他直接一饮而尽,漫不经心中又透露着几分豪爽。 见她进门走了几步,谢慕言这才掀了掀眼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口道,“回来了?刚好,那碗里是冰镇的酸梅汤,喝些解解暑气吧。” “嗯。”沈云舒轻轻道,却没动,只是走到他身旁坐下,二人相对无言,房内只余下轻微的呼吸声和极轻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慕言看着桌上未曾动过的饭菜,语气有些幽怨,“怎么不说话?本世子等了你那么久,你就只是嗯?!” 此话一出,空气中安静了一瞬,沈云舒闻言忍不住蹙眉,斟酌再三,道了句,“多谢,世子爷。” 谢慕言深深地吸了口气,顿了顿,他朝着桌子上扬着下巴,示意她坐过去,“用晚膳吧。” 沈云舒颔首,坐了过去,没有理会谢慕言,自顾自的先吃上了。 途中,她还听到谢慕言提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第203章 今日寅时京中一驿站遭人放火,抢劫,巧的是那驿站恰好是轩辕太子与大安使臣等众人所歇脚的地方。轩辕太子震怒,直接进宫面见皇上,向皇帝上施压。 皇上原是派了大理寺卿欧阳谨前去探查现场,可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又选了谢景昱前去,让他保护欧阳谨,顺带帮助他查案。 沈云舒咽下口中的饭食,轻轻颔首,没有多问。 谢慕言见她兴致索然,随即又开口换了个话题,谈到前些日子湖上遇刺之事,果不其然,沈云舒动作一顿,抬头开口问了句: “那些人……可有眉目了?” 谢慕言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像是没什么精神,疲惫不堪,他半掀眼皮,目光抬起,恰好落入一双平淡如水的眸光里。 “是谁?”沈云舒一字一顿道。 谢慕言冲她笑了笑,声音很轻,旋即吐出三个字,“沈云冉。” 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对,却始终沉默不语。窗外的蝉鸣越发聒噪,沈云舒垂了眼,长长的眼睫落下,掩盖住了她的情绪,在她的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 半晌,沈云舒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瞳仁微微放大,嘴里所说的话与她想的却毫不相关。 “她与你有私仇?”沈云舒问他。 这话听在谢慕言耳中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突然笑出声,“娘子说笑了!为夫与她又不相熟,何来的私仇。” “那她派人前来刺杀你?” “那为夫有受什么伤吗?”谢慕言反问她,沈云舒眼中震惊一闪而过,却被谢慕言瞬间捕捉到了,他询问道,“你与她不和,此事为夫却是想问娘子,你想如何处理?” 沈云舒面上平淡如水,深深的呼了口气,她的思绪飞快的活跃起来,丞相府嫡女突然死了没了都会引人怀疑,若是突然重伤缺胳膊少腿也不妥…… 正想着,她察觉到谢慕言的目光,男人眼中的心疼与担忧尤为明显,她心头一窒,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席卷,她摇了摇头,不语。 只是摇头?谢慕言心中疑惑,是没想好?还是不动她? “娘子只需……”谢慕言刚开口,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上的话顷刻间拐了个弯,“告诉为夫,余下的……便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沈云舒闻言只是唇角微微上扬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谢慕言也笑了,比起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这笑意中倒像是掺了几分真心。 …… 翌日。 裕王府。 沈云舒坐在软垫上,侧眸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谢慕言,忍不住伸手去扶了一下。 “呵!谢世子与世子妃倒是恩爱。”萧晟突然开口,引得众人连连驻目。 沈云舒淡定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谢慕言打了个呵欠,闻言却是笑道,“哈哈哈,王爷这是羡慕了?” 不等萧晟开口,谢慕言懒洋洋又不着调的声音还在继续,“王爷有何可羡慕的?沈家沈大小姐与你……你这何时向皇上请旨啊……” “谢世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萧晟面色变了又变,一贯儒雅的面具几乎要龟裂。 第204章 池亭赏鱼 “呵呵!”谢慕言不在乎地笑了笑,目光却落在沈云冉身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也都瞧见了沈云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嗤……”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继而这冷嘲声此起彼伏,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也并非完全听不见。 “丢人现眼!”沈云芸低声不屑道。 沈云冉收回眼,面颊与耳畔都染上些许绯色,她心中紧张又激动,却没低头,仍壮着胆子抬头对上众人的目光。 “哎哎哎,你们快看!方才那鱼一跃而起,咬住了荷瓣。”一男子指着荷花池池中还在微微抖动着的荷花,兴奋地说道。 今日聚在一起,原是宋贤以池亭赏鱼的名义邀的,如今此话一出,也是他率先打破了这僵局。 “哪呢?哪呢?”宋贤身旁的女子连忙附和。 沈云舒侧眸看了过去,京中公子贵女众多,饶是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还不能全部认清。 “宋贤,是夏淼夏太傅的得意门生。至于宋贤身旁那位,是他的庶妹宋雅。”谢慕言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朝着她悄悄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笑着告诉她,“虽说是庶妹,可宋贤可宝贝着呢……” 妹控?沈云舒脑中瞬间闪出这个词,目光却也瞬间收回,似是被谢慕言传染,她手帕捂嘴,也打了个呵欠。 萧衍远远地看着二人相互咬耳朵,眼中划过几丝阴狠,他正欲说些什么,一男子忽的端起酒杯上前敬他。众目睽睽之下,萧衍不好拒绝,面上端着一副儒雅模样,没敢轻举妄动,他端起酒杯笑着与面前的男子对酌,那笑意浅浅又温润的模样,瞧上去倒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影子。 “哪来的鱼咬荷?哥哥你惯会哄骗人!”宋雅边哼了一声边坐了回去,撇着嘴,忿忿不平地说着。 宋贤勾唇一笑,放下手中酒盏,“哪有?你且仔细瞧着!” “嗯?”宋雅疑惑一瞬,接着便重重点头嗯了声,扭头仔细盯着了。 身旁几人忍俊不禁,有些个年纪稍大些的贵女多的是掩面嬉笑,似乎是早已习惯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了。 沈云舒百无聊赖的拿起面前的酒盏,酒盏刚放到唇边,便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沈云舒蹙了蹙眉,侧眸看向身旁的男人,谢慕言却冲她勾起一抹笑,眨了眨眼。 迟疑间,男人拿走了她的酒盏,将一旁续满温茶的茶杯塞进了她的手中。而他自己,也撂下了酒杯,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人声嘈杂的庭院里,一声突兀又明显的敲击声引起了沈云舒注意。她寻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瞧见沈云冉还未曾敛起的表情,不甘,愤怒,怨恨…… 沈云冉眼中情绪翻涌,下一刻又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面上神色怔愣了一瞬,似乎是在好奇沈云舒为什么看着她。不过瞬间,好奇被和煦的笑意取代,她又轻轻朝着沈云舒点了点头。 沈云舒淡定的移开眼,目光落到一旁正中间的荷花上,耳畔却响起谢慕言不屑的声音,“他二人倒是般配……” 第205章 爬山虎上现蛇群 沈云舒没搭话。 谢慕言的话语像是洪水被打开了阀门,此刻正滔滔不绝的向外延伸着。 “一个和煦儒雅,不争不抢,另一个温柔娴静,优雅大方……”谢慕言顿了一下,端起酒杯嗅了一下,之后喝了一口,放下了酒杯,他倏尔轻笑了一声,“倒是般配!” 沈云舒不懂他说此番话的用意,便只是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默不作声。 察觉到谢慕言瞥了自己一眼,沈云舒依旧不做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荷花,她的思绪飘远,全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看向远处,越发晦暗不明的目光…… “看什么呢?谢世子!”齐飞不知何时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与谢慕言碰杯,一饮而尽。 “坐。”谢慕言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位置,齐飞也没与他客气,一掀衣袍盘腿在他身旁坐下,顺手拿起他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这……”谢慕言懒洋洋的靠过去,半眯的眸子掩盖住了眼中划过的一抹兴趣,“有心事啊……说说?” “哎!”齐飞叹了口气,酒盏中的酒水映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面庞上的落魄也清晰可见,“前几日,我向她表达了心意……” 说着说着,他便一饮而尽,缄默不言。 谢慕言敛了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却只道,“这酒还不错,多喝些吧。” 尽管环境嘈杂,可二人的谈话声依旧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沈云舒的耳中。不由得她多想,这嘈杂的环境与思绪便一同被一声尖叫打断: “啊!有蛇!”一个贵女抬眼便看到一处墙上的爬山虎黄绿色和紫黑色的小花上,上盘旋着几条蛇,它们此刻正向人群蠕动着,吐着的红色蛇性子,瞧着便骇人。 “嘶嘶嘶”的声音此起彼伏,爬山虎的叶片下,恐还藏有许多,或是在伺机而动,等待适合狩猎撕咬的时机。 此话一出,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中,顷刻间四处便炸起油花。 “快走开点!快!” “快走!” “快快快!” “来人呐!快来人呐!” …… 沈云舒听到了声音,刚起身准备着出去,便瞬间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下一瞬,她便落入一个弥漫着炒熟的果仁的香味,带着丝丝药味的怀抱。 “愣着干什么,快离开这。”谢慕言开口道,话语间,沈云舒嗅到了几丝酒气。 她颔首,从他怀中挣扎出,转头便朝着出口离开,谢慕言侧眸,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动作顿了顿,对着齐飞匆匆丢下一句,“炎彬,还不去?”后,便跟着沈云舒的身后一起离开了。 齐飞闻言顿了顿,顷刻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自己方才看了许多遍的方向瞧了一眼,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别动!”齐飞厉声喝道。 那边座位上刚站起来,正要跑开的女子闻言瞬间立在了原地。下一瞬,冰凉的,滑溜溜的触感滑上了她的脖颈,夏清婉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滞在原地,不敢动弹。 第206章 英雄救美 亭院之中的人都所剩无几,宋贤吩咐了下人保护好人后,便拉着宋雅快步离开了此处。今日池亭赏鱼,本是邀了许多人,可来的多为宋贤的同窗好友,余下的便是京中的公子贵女。尽管其中不乏有人会个一招半式,可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蛇群,也不敢贸然上前。 毕竟英雄救美,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傻子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上去救呢! 傻子齐飞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原本佩着一把长刀。长刀早在自己进门时便卸下了,如今手中无长物,如何…… “别怕,千万别动。”齐飞开口安慰道,他长臂一伸,从靴子左右抽出两把短的匕首,握在手中,“把眼睛闭上。” 夏清婉感受着脖颈后冰凉的触感,她战战兢兢的,几乎要站不稳了,她原本想呼救的,可此刻亭院只余下齐飞,裕王和沈大小姐了。 裕王和沈大小姐已经快出了亭院了,如今还未曾害怕得跑出去的,只有齐飞了。夏清婉一张精致的小脸此刻苍白的毫无血色,听到齐飞的话,她瞬间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听到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夏清婉听到利器划破空气,飞到自己面前的声音,利器割断了什么?腥味在身旁弥漫开来……直到,夏清婉听到嘶嘶嘶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的嘶嘶声振聋发聩。 一阵脚步声响起,夏清婉听到齐飞说了一句,“东西给我。” 不等她反应与多想,一股热源靠近了她。她一个踉跄,被人朝着一旁拉了过去,落入一个带着脂粉香气的怀抱。而那股热源,愈发灼热地朝着她身后掠过。 猝不及防,夏清婉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沈云舒淡漠的表情。不知为何,夏清婉竟从她这没什么情绪的面庞上看出了几丝担忧。 “多谢。”或许是二人靠的太近了,夏清婉不太习惯,她小脸微红地道了谢。 沈云舒颔首示意,“快出去吧。” “那他……”夏清婉顿了顿,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被齐飞打断,“你先离开这儿,再想办法。” 不等夏清婉开口,沈云舒便已拉着她离开。 好在宋府的人来的快,几十个下人不是举着火把,就是向爬山虎墙上,地上撒着驱赶蛇的药粉。 不多会儿,蛇群不敢上前,有一些各自散去。宋贤把人带到一旁,让大夫查看了半天,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齐小将军呢?夏大小姐呢?”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还有谢世子与谢世子妃呢?” 话音刚落,谢慕言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有人刚要上前询问,沈云舒与夏清婉也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谢慕言漫不经心地目光一扫众人,旋即懒洋洋的走到一旁坐下,“这池亭赏鱼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此话一出,原本人声鼎沸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有几个胆大的频频转头侧目看向裕王和宋贤。 “这……”宋贤正欲笑着打圆场,却被萧晟打断,“的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 一片静默。 “是啊!是啊!” “哈哈哈哈……” 谢慕言打了个呵欠,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萧晟笑意浅浅的看着他,眸光却散发着几丝寒意。 第207章 中了毒 二人目光流转的暗地争锋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启禀殿下,齐小将军被蛇咬了……” 来人是萧晟身旁侍奉的人,萧晟闻言脸色大变,语气也有些急切,“来人!快请太医!” “是,殿下。” 话音刚刚,萧晟身边有人立刻跑了出去。 “齐小将军人呢?太医前来还需一会儿,来人!先就近请大夫先过来!”宋贤早早的让人带着宋雅先下去,他擦了擦额角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晕过去了?” 大安太子与使臣等人马上就该回去了,不出意外的话,齐小将军在此之后也应该回边疆驻守,可如今齐小将军被蛇咬了,若是平安无事,他自然也松口气。 可齐飞晕了过去……蛇有毒?想到这,宋贤不免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这…… 心思不正?动机不纯?叛国?谋反?和大安勾结? 宋贤心中焦灼,暗暗思虑对策,面上对比平常,瞧起来却也只是严厉正色了几分。 宋贤正迟疑,却听到谢慕言开口吩咐,“你回去,速速将府上的大夫带过来!越快越好!” “宋公子,仔细吩咐着,莫要让下人走漏了风声。”萧晟也道,“方才去宫中寻太医的,若是有人问起……切记……”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旁的沈云冉身上,又瞬间移开,萧晟朝着谢慕言莞尔笑了笑,这才再次开口,“切记只说谢世子别突然窜出来的蛇咬了,昏了过去,让他们快些过来!” “是,殿下。” …… 待几人都离去后,萧晟冲着谢慕言道,“委屈谢世子多待上一会儿了……” 谢慕言掀了掀眼皮,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侧眸看向方才禀报的人,吩咐道,“带路!” 安静了一瞬,众人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宋贤拿手肘戳了戳下人,那下人这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连忙躬身开口道,“世子爷请——” 谢慕言懒洋洋的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拉着沈云舒走了几步后,倏地顿在原地,他微微侧脸,眸中闪过严厉又讥讽的目光,“太医若来的迟,殿下可要瞧好了,可莫要让大夫也来迟了……” 话毕,也没管其他人的面色,扭头便走。 沈云舒被他拉着走,她感觉的到,有一道灼热又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从她进了宋府时便觉察到了,只是她一装作不经意般的顺着目光看过去,那目光便立刻不见了,仿佛从未曾有过。 沈云舒谢慕言跟着下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 站在门前,谢慕言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 …… 意料之外的,太医迟迟未来,大夫来了几人,却都是推三阻四,一筹莫展,更有甚者直言自己学艺不精,只学了些皮毛,医不好…… 谢慕言没让他们离开,宋贤站在他们身旁,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一丁点的机会。萧晟则是坐在一旁,看似焦急的催促着。 齐炎彬的嘴唇越发变紫,在场几人除却沈云舒,谢慕言与萧晟,余下之人都是蹙着眉一脸惊恐,害怕。 第208章 还有的救 黑幕逐渐降临,夜风来袭,吹散了几丝燥意。 萧晟没有过多停留,太医来了后,在确认过齐炎彬不会就此丧命后,让几个太医留在宋府医治。自己快马加鞭地地回了宫,他还要向皇上禀告此事,以便萧霁可以提前想出对策。 沈云舒与谢慕言待在宋府的房中,相对无言。 因担心走漏了风声,二人便留在了宋府,以便掩人耳目。身旁侍奉的人也被打发了回去,让他们速速取了东西再火速赶回来,也顺带让他们告知谢景昱与崔棋一声,以免二人挂心…… 两个时辰前—— “快让让!快让让!定安侯府的大夫来了!” 谢慕言吹拂着茶面,半挑着眉看向来人,遂即朝着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来人过去瞧瞧。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来人这才收了锦帕起身,男人叹了口气,目光暗淡地看了谢慕言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后,然后摇了摇头。 谢慕言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吧,孙灏刚垂头,还未曾言语,忽的听见茶盏落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孙灏起身,状似不经意间侧眸瞟了一眼便匆匆收回,遂即转身离去。 “来人收拾一下。”宋贤不等谢慕言开口,便开口道。 谢慕言没说话,缓缓起身,他方才似乎是没拿稳,茶盏倒落在桌上,茶水洒了满桌,他伸手像是要拿起茶盏,可不知为何,却拿起了茶托,茶托被他盖在茶盏上面,他愣了愣神,又将茶托拿了下来。 下人收拾好桌子后便退了出去,恰好此时宫中的太医也来了。 太医来了三人,三人刚要行礼,便被谢慕言抬手叫停。 “免了,快去瞧瞧!”说罢,他落手,慵懒的指了指床榻上的齐炎彬。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 三人轮流把脉,前两个太医把完脉后,起身后相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站到了一旁。 最后一个把脉的太医,鬓发近乎全白,其中夹杂着几丝青丝,他的手指修长,枯瘦如柴,上面青筋交错。他伸出手时,整个手还在颤抖着,可当按在齐炎彬手腕处的瞬间,立马又不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沈云舒粗略地估算了下时间,也就三四分钟,下一刻,老太医收回手,将齐炎彬的手轻轻地放了回去。 “李太医,如何?”萧晟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有的救。”李太医从医箱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小拇指指甲盖一半大小的小药丸,递给一旁正在看着的张太医,“给他喂下去。” …… 李太医在确认齐炎彬咽下了之后,走到一旁桌前,从药箱中取出纸墨笔砚,旋即执笔飞快地书写着。 “沙沙”声响了片刻后,他终于放下笔,吩咐道“来人!按次药方去药房抓药,抓到后让人仔细盯着,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谢慕言从李太医那句还有的救时,便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神色严肃地看向李太医,直道李太医给齐炎彬喂下了药丸,又开了药方,他这才敛起神色,侧着眼看向齐炎彬。 第209章 困在梦中 下人抓了药,张太医盯着下人熬,紧赶慢赶的终于趁热端了过来,待齐炎彬用了药,宋贤派人盯着后,谢慕言与沈云舒便随着宋贤去了厢房。 月光微凉,温度却在上升。 沈云舒与谢慕言背对着对方并排躺在榻上,尽管彼此都知晓对方未曾入眠,却都沉默不言。 房内寂静无声,房外的声音除却蝉鸣蛙叫,余下的声音也极轻。 沈云舒睡在里边,她刚阖上眼,便察觉身后男人的动作。 “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谢慕言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为夫去瞧瞧炎彬。” 闻言,沈云舒嗯了声,便不再多言。 “娘子先睡吧,为夫去去就来。”他又道。 沈云舒轻轻嗯了声便和衣而眠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沈云舒甚至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自己周身游走,她试图睁开眼睛起身,可不知为何,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突然闪出白光,沈云舒只觉得白光刺眼,抬手抵挡。 当白光消失,她落手,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昏黄的房间。只一眼,沈云舒便看出房内陈设罗列有些年头了,至少比她如今所待的时代要更久远之前。 房间看起来有人居住过,但此刻房内并没有人,就连房子周围都静悄悄的。 这是哪里?我方才不是在睡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疑问,可房内无人,她试着推开门,只听见“吱”的一声,门被打开,沈云舒心中松了口气,能出去就好!能出去,总比困在别人的房子里要好。 沈云舒推开门走了出去,抬眼便看见四周都是树木丛生,门前过桥,过了桥,他这才发现,原来房子四周挖了一条河,将整个房子围在中间,房子背后是大片竹林。 不知为何,她凭空的竟觉得心发慌。 沈云舒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情绪,拔腿就往房子前面的杨树林跑,大片的竹林,正是蛇群栖息的好地方,如今她身无长物,不敢往后面跑。更何况,这杨树看起来要比竹子少的多,如此,往杨树林的方向跑,应该更容易出的去。 她估摸着时间,跑了大概十多分钟,沈云舒停了下来,慢慢往前走了一会儿,正当她觉得累了,准备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停下歇息片刻,一抬眼又看见了最开始的那个房子。 怎么又回来了? 沈云舒心中卷起疑云,她动作顿了顿,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不要多想。她坐在石头上环顾四周,这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余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般林中多少有些飞禽走兽,可此地非但没有,就连一些蝴蝶毛虫都不见得。 沈云舒抬头看天,湛蓝色的天空暖阳高照,可她背后却觉得发凉。 她坐在石头上待了一会儿,心中纠结,是继续跑,还是回房子里待着?或是去竹林附近看看? 思前想后,她绕过房子,没进竹林。一阵风吹过,竹林打叶声幽幽瑟瑟,清脆悦耳。 对啊!这是梦境,只要醒了就好! 想到这,她顿了顿,直接朝着房子墙壁上撞过去。 意料之中,没有痛感,这房子,竹林,杨树林,小桥和河流在她撞上去的瞬间,消失不见。 第210章 昏睡三日 应该,出去了吧…… 沈云舒看着周遭眼熟的环境,心中迟疑不定。 宋府…… 照理来说,她确实是在宋府,不过她还未曾起榻,如何到了院内? 想到这,她再次朝着一处撞去,被撞到的地方场景瞬间变换,可沈云舒依旧觉得不对劲。 她看着面前变化的场所,顿了顿,幽深的瞳仁微动,沈云舒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既是睡在榻上,那她梦醒起身之时也应该在榻上。 反正也不痛,不然…… 试一试吧! 身旁的景象在她的动作下不断变换,她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有点像行刑的地方,与前面几次不同,这次这地方人声嘈杂,行刑台下聚满了围观的人。 “他害死了那么多人!真是该死!” “就是就是!还好大人将他擒住,再等等,这再过半刻钟便午时了!” 害人?午时?斩首示众? 容不得她多想,台下众人的脸顷刻间龟裂,模糊,显现出诡异的光芒,紧接着便开始逐一融化…… 她的耳边响起的嘈杂的声音在逐渐变小,耳畔安静了几瞬,继而响起熟悉的哭喊声—— “世子妃!世子妃!您醒一醒啊!” 是谁?怎么跑这哭丧?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刻意压着? 沈云舒心中疑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房内陈设令她觉得眼熟,茉莉垂着头伏在她手边,一如未曾那般哭的梨花带雨的。 突然,茉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哭泣的声音逐渐变小,一边抽噎一边抬头看她,见沈云舒睁大了双眼,原本幽深的瞳仁此刻也布满了红血丝。似乎是察觉到了茉莉目光,沈云舒瞳仁微动,看向了她。 二人对视,茉莉吓了一跳,险些落泪。原因无他,往日沈云舒的目光平淡如水,尽管生气,她的眼神依旧平淡无波,好似没有什么能够牵动起她的情绪。 可如今她眼神阴翳凌厉,孤傲的眼底好像没有焦距,瞧着活像是个亡命之徒,骇人又渗的慌。 好在对视只持续了不到三秒,沈云舒便阖上了双眼,正欲开口,又忽觉胸口处发闷,喉头犹如立在刀尖处,其中似有血腥气,她咳了两声,忍着痛意用力咽下喉间腥气秽物。刚一开口,沙哑又微小的声音让她一惊! “怎么回事?”沈云舒阖目,脑海中飞快划过各种想法,自己只是在宋府睡了一觉,怎么一醒反倒是回了定安侯府?喉头不适,难道是夜中受了风寒?可若只是风寒如何会胸闷? 茉莉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她擦着眼泪,尽力噤声,可抽噎声依旧不止,“出事了……” “您已昏睡了三日了……”茉莉说话断断续续的,沈云舒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头大,“莫哭,说重点!” “三日前……” …… 沈云舒阖目听了许久,茉莉终于安静了下来,房内静悄悄的,沈云舒压下心头的讶异与不安,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鸡皮疙瘩瞬间凸起,后背的冷汗,忐忑不安的心,无一不让她觉得紧张,害怕,但多年的从业经验让她在下一刻不得不冷静思考,分析了起来。 半晌,她心中抛出了疑问。 是谁? 第211章 下黑手 三日前—— 宋府。 夜半时分。 白日里的蛇群被下人用火种驱散,齐炎彬中了毒,来的三个太医中有一人可解此毒,因此待齐炎彬服了药后,余下两人因为还要在太医院当值,便先回去了。那个开了药方的老太医便留宿在了宋府,以便观察齐炎彬服药后的恢复情况。 沈云舒用过晚膳后,没过多久便觉得困倦,于是乎,谢慕言与她便早早的躺下了。二人躺下片刻后,谢慕言便出去,只道放心不下齐炎彬,想再去瞧瞧,沈云舒阖目躺在榻上,应了一声后便听到了关门声,待她再醒,便已是三日之后了。 在她昏睡过去的这几日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齐炎彬与谢慕言失踪了。 宋府当夜守在齐炎彬门前的两个小厮在谢慕言进去没多久之后,便被人打昏了过去,碰巧遇到前来查看的太医,这才被叫醒。 二人察觉不对劲,连忙推门进去,一看,瞬间心凉了半截。 原本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齐炎彬,此刻已不见踪影,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是定安侯府的世子谢慕言。这二人不论哪一个,突然消失不见,都令人胆战心惊。小厮与太医不敢托大,连忙让人跑去寻宋贤。 宋贤看完,脸色极差,他也自知这二人的重要性,连忙让下人守好房间,千万不可进去。自己则是乘马车,快速地朝着大理寺奔去。 大理寺卿一连查了两日,愣是毫无头绪,房内有打斗的痕迹,至少有三人在打斗。地上有几滴血,还有轻微粉末,据太医与仵作细查,只是一些蒙汗药掺杂了曼陀罗花粉,可以使人昏迷,产生幻觉。这粉末的比例刚刚好,看得出来,调配此花粉之人是个擅长用毒之人,也可能擅长医术。 因此,大理寺卿初步判断,应该是:谢慕言进了房间没多久,这能让人昏厥,致幻粉末从屋外撒了进来,他与凶手大打出手,或许不敌,被生擒,凶手等人带走了他与齐炎彬,至于这血是谁的,一时之间还无法得知…… 此事非同小可,皇帝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怒,待他平息了怒火,又顾忌着轩辕太子还在京中,连忙吩咐他们封锁好消息,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可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不过半月,京中流言四起,像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传播,众人私下议论纷纷,此事一下子人尽皆知。 谢世子被蛇咬,近乎殒命,就连在他身旁守着的齐炎彬齐小将军都抵挡不住凶手,一时间京中众说纷纭。 也有人猜忌怀疑,世子爷与齐将军被人掳走,那世子妃呢? 可没几日,这个问题便被人解答了。 世子妃当夜在另一个房内小憩,许是凶手趁着谢慕言不在,此刻她身旁无人,便对她下了黑手。 …… 距离沈云舒醒已经过了半月,定安侯府派出去寻找谢慕言的人依旧毫无音讯。 沈云舒接过木槿递过来的汤药碗,苦涩难闻的气味飘入鼻息的瞬间,她忍不住蹙眉,下一刻屏住了呼吸,一饮而尽。 “可有他的消息?”沈云舒搁下汤药碗后问道。 木槿摇了摇头,沈云舒眸光黯淡,“你先下去吧。” “是。”木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第212章 变化 房内静悄悄的,往日的熏香早已燃尽,木槿嬷嬷换上了味道淡雅些的熏香,只是这熏香一换,沈云舒明显察觉到自己入睡,似乎回到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常常难以入眠,夜半惊醒。 尽管已过了半月有余,她仍是不解,自己向来对声音敏感,对入眠的地方极其在意。当夜在宋府,自己为何毫无任何不适?反倒是睡死了过去?难道是哪里有问题? 思前想后,她一时半刻毫无头绪。 几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沈云舒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胸口郁结发闷,咳嗽间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了好一阵。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茉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世子妃,今掌柜拿着锦绣城的账本来了!现在可否要一观?” “进来。”沈云舒收回思绪,淡声道。 “今舟见过世子妃……”今舟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恭敬敬的道。 “嗯。今掌柜坐吧。”沈云舒侧了侧头,示意茉莉倒茶,待茉莉倒完茶后,她又轻轻挥了挥手,茉莉瞬间明了,行礼后便从房内出去了。 “世子妃您看,这是近几日绣娘们赶出来的花样,您瞧瞧可还有需要更改之处?” 今舟收回看着沈云舒的目光,她心中震惊,却也并未多言,她从手中提着的包裹里掏出几大块绣布,递给了沈云舒。 沈云舒接过绣布,缓缓打开,嘴上却道,“近日让你办的事……” “已经在留意着了,这两日城南,城东和城西都有几家要卖出的房屋。”今舟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份京城的地图递给她,沈云舒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地图一看,地图上有几处用朱砂笔勾了起来。 “这家着急脱手,价钱便压的很低,只是有些偏远,近乎在郊外,出城方便,但比不上这几家……”今舟一边说着,一边指了几处。 “这家靠近锦绣坊,这家靠近定安侯府,这家则是靠近琉璃坊……”今舟又指了几家,这几家若是要开铺子,地段好,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沈云舒看了许久,却不曾有只言片语,今舟抿了抿唇,也顿住了。 “这给我。”沈云舒掂了掂手中的地图。 “是。” 又看了会账本和绣娘赶制出来的花样,账本没什么问题,花样也大差不差,只是细节处还需调整,今舟见状,连忙记下需要改动的地方,与沈云舒又确定了几下便告辞了。 待她离去,沈云舒喝了口茶,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喉间腥气翻涌,沈云舒拿起手帕捂在唇边。 几息后,咳嗽平息了下来,沈云舒看着手帕上印出的点点红梅,眸光晦暗不明。 太医,大夫,这半月她看了许多,却诊断出了各种各样的病因,她估摸着,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沈云舒想着想着,走到了铜镜前。从宋府回了定安侯府后,发觉除却自己总觉得浑身冰冷发寒,冒冷汗,时不时咳出血,青丝渐白之外,似乎也并无其他。 喝了许多药,可终究不见丝毫转好。她原先如墨般的长发,已然有半数渐白。沈云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就不胖的身材此时也有些看得见骨头了。 第213章 月坠花折 铜镜中的女子依旧眉目如画,柳叶眉,柳叶眼,面色有些病态的白,薄唇不点而红。 窗外微风拂过,掀起房内还未曾收起的薄纱。 沈云舒鼻息传来阵阵竹香,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倏地半勾,冷笑道,“阁下不请自来,又何必躲藏?” 话音刚落,从她幕后的屏风里闪出一个人影。 泛黄的铜镜中看到了来人的脸,沈云舒忍不住蹙眉道,“是你!” …… 与此同时,京中的一家驿站—— “太子殿下,经属下查明,消息属实。”一人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向桌前端坐着的男子禀报着。 “哦?”座上男子微微挑眉,眸光流转间,他侧头对着怀中妩媚多姿的女子低声笑着耳语,“瑶瑶……” “讨厌!”瑶瑶面红耳赤,染了红蔻丹的指甲在轩辕天佑胸前画了个圈,含羞垂头在他耳边娇嗔道,“那奴家等你……” 轩辕天佑半勾唇角,对着她挑了挑眉。 待瑶瑶走后,轩辕天佑笑意不减,眸中温情瞬间消散,“这么有意思的消息,怎能只有本太子知晓呢?” 轩辕天佑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 “属下这就去办!”暗卫自小跟在他身边,某些时刻,只需一个眼神,便知他所想。 …… “与我合作?就凭你也配?”沈云舒不慌不忙地拉开桌上的锦盒,从中取出一盒敷面的粉,却没打开,只是在手中反复摩挲着,唇角半勾,讥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呵呵!配不配还言之过早!”男子不恼,反而笑着半倾身子,目光在铜镜中与她相撞,却答非所问道,“沈二小姐,这毒侵袭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沈云舒敛了笑,平淡如水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男子仿若未见一般,笑着从白袍袖中掏出一瓷瓶,他端详着手中的瓷瓶,缓缓道,“此药能压制沈二小姐身上的毒,为表诚意……” 瓷瓶在沈云舒面前放下,沈云舒打了个呵欠,白袍男子正等待间,一把小臂长度的刀“咣当”一声被沈云舒拍在梳妆台上。 “你有解药?”沈云舒淡声道。 男子耸了耸肩,走到一旁桌前坐下,语气无奈,“没有,否则本公子也不会为此毒所扰。” 说罢,男子摘下了自己宽大衣袍上的帽子,一头银丝如白雪,柔顺的如同瀑布般垂下,其中一缕银发用红色的丝带绑着,面庞也一如初见时让人一眼惊艳。 沈云舒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又很快收回,她侧眸看向窗外灼热的阳光,默不作声。 “月坠花折,无色无味,中毒者轻则年少白头,寿命锐减,最多活到而立之年……重则行尸走肉几时后,命丧当场!”男子面色严肃道,“此毒在多年前盛行,解毒不易,在下苦苦寻觅多年,却终究还是缺一味药引,一味佐药。” 边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瓷瓶,意思那里面的也是。 沈云舒依旧不语,白发男子叹了口气,“半月之后,在下还会再来,届时还望沈二小姐能……” 他说完,便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沈云舒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心中暗忖。 “世子妃!第二贴药好了!”木槿在门外敲着门道。 第214章 挂画 喝了药,沈云舒挥了挥手,茉莉便下去了,木槿却还留在原处。 “世子妃,您让我留意着京中各处的动向……”木槿不等她开口,连忙道,“皇上今日下了道圣旨……” “给裕王与沈大小姐赐婚了。” “哦。”沈云舒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乏力地伸手揉了揉鬓角,懒洋洋地问道,“如今京中已传遍了?” “是。” “你先下去吧。” 房内寂静无声,沈云舒起身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仔细考虑着。 裕王萧晟与沈云冉的婚事早在意料之内了。 只是白袍男子所说的月坠花折,便是他与她如今身上所中之毒,这段时日里那些太医大夫开的药,也只是用来缓解她的痛楚,并不能解毒。 等等!他也中的这种毒?!莫非他知道这下毒人是谁? 沈云舒脑中思绪瞬间清明,那他所求的,难道是那两张被她藏匿的羊皮卷? 如此说来,他所求便是那两张羊皮卷。难道真如那日说书人所言,是藏宝图?可若是如此,那说书人又是谁的人?他幕后之人又有何居心? 为财?为解毒?还是为了所谓虚无缥缈的穿梭世间? 她摇了摇头,脑海中思绪与疑问乱成一团,仿佛是在整理一团乱糟糟的红绳,她想从红绳的起点开始解,却始终找不到头。 沈云舒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起身出了房门,直奔谢景昱的书房而去。 这段时日,她近乎看遍了谢慕言书房内的藏书,却并没有发现与关于自己所中之毒相似症状的书籍,有的也无非是京中与大楚常见的医书。 不过他在里面掺杂的辟火图倒是都被她找到了,这两幅的程度,相比那日无意中看到的那本,要收敛很多。 谢景昱书房的门前有两个小厮守着,沈云舒与二人打了个照面,便径直进去了。 这些日子,她早已清楚了谢景昱与崔棋的作息,这个时辰,书房内只有她自己,倒是可以安静的看上一会儿。 兵书! 整整一半书房几乎全是与排兵布阵,带兵打仗有关的书籍,余下一半的二分之一是医书,另外二分之一便是杂七杂八的书籍,例如制作胭脂水粉,织布绣花,言行举止与礼仪,大安美食录等等。 这儿的医书晦涩难懂,文字陌生,她挑了几本医书,几本形态各异的字帖,便抱了回去谢慕言的书房里慢慢看。 直至落霞满天,沈云舒才起身耸了耸肩,谁知只是这一个动作,也让她觉得乏累。沈云舒起身站到窗前,眺望着远处。 可她入眼便是那支梅花,这个季节,梅花虽未开,可沈云舒仍觉得那抹苦香飘到了她的鼻尖。 细想她来到这个异世界不到一年,短短的几个月,不是快死了,就是在快死了的路上,哎…… 沈云舒收回目光,正欲踱步推开门出去,她目光落在房内挂画的一旁,忽的呼吸一滞,心中异样,心跳地很快,某一瞬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云舒眼中泛起丝丝湿意,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向前走到了挂画面前,伸手抚上了那幅挂画。 第215章 夺权!争势! 挂画上画的是一女子。 画上女子一袭白衣胜雪,盈盈一握的柳腰处用一根红色的宫绦系着,青丝随意的用一只木簪子挽起,除此之外,那女子身上再无其他配饰。 淡扫娥眉,双瞳剪水,柳叶眉下一双冷淡的柳叶眼,红唇黑发,周身散发着清冷又不沾染凡尘的气质。 沈云舒看了几息,忽的意识到,这挂画昨日之前还没有的,难道…… 她想到这,又认真端详着,目光忽的光到瞥到挂画上女子左侧的题字: 阶前百日红, 照水水芙蓉。 云间望鸳鸯, 树色藏相思。 沈云舒看了许久,又辨认了许久,勉强辩出是谢慕言所写,只是他这画为何会突然挂在这里?难道他平安无事?可若是如此,他为何迟迟不归? 思前想后,沈云舒得出一个结果,难道此事有人在幕后策划?谢慕言的书房凭空多出来的画与题字,应该是二人已然脱困,只是目前因为一些原因还不可露面…… 沈云舒往后退了几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这挂画好似歪了。她踩着凳子想摘下来,以免被明日打扫的下人发觉。 可她的手刚摘下挂画,只听见“哐当”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沈云舒垂头俯视,看见一个薄薄的信封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 她把挂画放在书桌上,捡起信封拿在手中。 沈云舒并没有着急打开,她先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信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在信封的外面并没有任何墨迹和书写的痕迹。 她拂了拂凳子坐下,拆了信封,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蹙眉。 吾妻云舒: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为夫平安,不必挂心。 那夜突生变故,事态紧急,故不曾知会娘子,勿怪。 归期不定,此事莫要声张,勿念。 末尾龙飞凤舞落款二字:谢斐 自始至终,他都未提自己所在何处,亦或是遇到了什么。 沈云舒收了信,将信塞到衣袖中。既然他不愿自己知晓,那自己便当作全然不知吧。她哪里还有空关心别人,如今自个儿都人命危浅了…… 树上的叶子棕了又绿,绿了又黄,黄了又落,落叶归根。 白驹过隙,一晃又是半月。 这半月,派出去搜查找寻的人毫无音讯。大安来的太子等人早在几日前便匆匆回了,说是七皇子回到了大安,如今直接被封了端王,一时风光无两。 听到这个消息,轩辕天佑震惊的失手摔了酒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 难道是父皇还是他们随意拉出来一人,顶替原本老七的位置,想通过假老七的名义来夺权? 他没时间多想,左右来访已多待了几日,轩辕天佑便直接辞行,可他口中的话不仅让皇帝震惊,沈云舒借着木槿的口听到这句话时,也不免疑惑讶异,那轩辕来的质子不是被一把火烧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到轩辕? 夺权!争势! 几乎瞬间,沈云舒的脑海中瞬间蹿出来这几个字。 死人怎么夺权?死人怎么争势?死人当然是替活人争,替活人夺。 第216章 过往渊源 “备车,去益善堂。”沈云舒咳了几声,掩唇的帕子松开,血迹赫然显现于白帕之上。 益善堂是京中最大的医馆,半月前,沈云舒将白发男给她的药拿给了益善堂,让他们查一下里面的成分,如今已过去半月,也该过去瞧瞧了。 益善堂—— 沈云舒进了门,被人引进了问诊间,她整理着衣裙坐下,只待验药的大夫过来。 “如何?”沈云舒戴着面纱,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光。 “无毒。”大夫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须,若有所思道,“这药只是普通的解毒丸,不过嘛,里面的药材年份久远,药效足,效果远超一般的解毒丸。” 沈云舒目光落在那小瓷瓶上,很快收回,她拿回小瓷瓶,放了块银子在桌上。 刚欲离开,那老大夫又缓慢开口,“只是这药丸其中一味,老夫还未曾参透。” 见沈云舒面露疑色,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解毒丸老夫半月前也服了一粒,没有感到不适,反倒是觉得身体比以往要好上许多,精神气也足。” “这精神气一足……” 沈云舒见他喋喋不休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先生既不知那一味药是什么,为何不询问一下他人?” 老大夫摇了摇头,面孔坚定,“半月前你曾同我言,此事莫要让他人知晓……” 沈云舒颔首,道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快要出了益善堂的门时,沈云舒忽的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抓药处又抓了几副安神的药,这才提着药回去。 一路上,她听到许多人在小声议论着沈家之事。沈云舒近几日也听到些,无非是说沈云冉并非秦氏所出,沈云芸才是。 前日,沈鸣晏让人验了,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当夜,在沈鸣晏的几番逼问下,邱姨娘身旁的嬷嬷这才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十八年前,邱姨娘入府。邱姨娘年轻貌美,说话也是吴侬软语的,一时间,沈鸣晏对她极好。 跟在邱姨娘身边的老嬷嬷,看不惯秦氏,并非秦氏是当家主母,只是因为秦氏在邱姨娘进府后便开始百般刁难,折磨,偏偏在沈鸣晏面前又端的一副温婉大方模样。 邱姨娘告知沈鸣晏,可沈鸣晏也只是安慰了几句,之后这些事情便不了了之。 秦氏不知从何处得知邱姨娘告诉了沈鸣晏,对她私下的折磨与刁难越发刁钻,下手极重,又丝毫看不出伤口。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秦氏怀了孩子,对邱姨娘肉体上的折辱也淡了些,邱姨娘与嬷嬷也松了口气。可好景不长,一个半月后的某日,秦氏与沈鸣晏同席对坐,因秦氏怀孕后不喜人多,便只留了邱姨娘在一旁替二人布菜。 秦氏看着邱姨娘布菜,眼中划过一抹不屑,嘴角笑意更深几分,还不忘与沈鸣晏“夸赞”邱姨娘,说邱姨娘她有心,挂念着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担心下人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好,非要自己来亲自照看…… 秦氏得意,全然没有注意到沈鸣晏眸中一闪而过的狠色。 第217章 偷换 那日布菜回去后,邱姨娘感到不适,呕吐连连。嬷嬷见状,连忙请了大夫,大夫来了后,也面带喜色笑着恭喜她有身孕了。 此事很快被秦氏知晓,邱姨娘心中担忧,可秦氏一时间并无动作,非但免了她的请安,还让人仔细照看着邱姨娘。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嬷嬷在邱姨娘枕下发现了一个巫蛊娃娃,当日清晨还是没有的,可她晚上替邱姨娘整理床榻时突然出现。担心有什么问题,嬷嬷连忙将那巫蛊娃娃烧了。 或许是嬷嬷打草惊蛇了,邱姨娘身边总算是消停了一阵,不过她吐的厉害,前前后后喝了不少的安胎药和止吐药,可依旧如常。 直到下半个月,大夫来诊平安脉,说她身子骨弱,温补即可,一些入口的东西要多加注意…… “在下重新开贴安胎药,以往的那贴便不要再喝了。”那大夫蹙着眉,欲言又止半晌后,斟酌着开口道,“此次的药要多熬些时辰,让人好好看着吧。” 邱姨娘当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颔首着道,“多谢。” 又过几日,邱嬷嬷熬药时抓到了一眼生的小丫鬟,口口声声说要帮她看着,却被邱嬷嬷瞧见她偷偷在里面加了东西…… 偏院里,邱姨娘满脸倦意的躺在榻上,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柔柔地问她: “秦氏让你来的?” 小丫鬟哭着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求您别赶奴婢出去,奴婢不是有意要……” “呸!你个小贱蹄子做出这等事情,也敢开口替自己求情?”不等邱姨娘开口,邱嬷嬷便忍不住开口,“你……” “嬷嬷……”邱姨娘喊了她一句,邱嬷嬷的声音立刻止住了。 邱姨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邱嬷嬷自幼带着邱姨娘长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追究了,可这是秦氏的人…… “此次便暂且饶过你,你莫要声张,权当作没被发现,每日照例过去给我下毒,但原本该下进去的东西直接交给邱嬷嬷。”邱姨娘说着说着,忽的一改柔弱,厉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被他人知晓……莫说秦氏,便是我也留你不得……” “多谢邱姨娘,奴婢定当守口如瓶。”小丫鬟磕头道。 药并非见血封喉的毒药,只是会服下后会让腹中孩儿与娘亲争夺养分,若是女子身体康健,自然无害。 可邱姨娘身子骨差的很,若是长时间服用,待到生产之日,要么留子去母,要么一尸两命。就算沈鸣晏疼惜邱姨娘,去子留母,此药也会让她伤了根本,从此与子嗣无缘。 届时只需等上些时日,秦氏便可以无所出为借口,直接赶她出府或是发卖掉。 邱姨娘原以为,如此不让秦氏发觉,便可安稳让孩子降临,可她低估了秦氏想要她死的心。 生产那日,二人恰好待在亭中赏花,可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恶犬,直直扑向了秦氏,好在下人及时前来,秦氏与邱姨娘并没有受伤,只是二人动了胎气,一个足月,一个早产。 亭子离秦氏的院子近,二人便都进了秦氏的院子。 邱嬷嬷也就在那时,偷偷调换了两个孩子包裹着的薄被。 第218章 谈判 沈府嫡女突然变庶女,本就是会变成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若是这嫡女与皇子又有婚约呢…… 沈云舒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想什么?沈府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头痛去吧。 回了定安侯府,沈云舒便直奔自己的院子。 “还是没有消息吗?”沈云舒状似担心的模样,询问着在院子旁浇花的管事。 闻言,那管事放下了手中的水舀,边行礼边摇了摇头。 沈云舒不再言语,踱步往房间走,还未推门,她的动作倏地顿住了,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吩咐茉莉与木槿先下去,待一刻钟后拿些吃食过来。 待二人走远,沈云舒这才推开门,莲步轻移走向桌前坐下。 “沈二小姐可考虑好了?”白发男端坐在沈云舒对面,眸中名为期待的情绪一闪而过,瞬间消逝,他并不觉得她会拒绝,毕竟她体内的毒与他一样,缺了那几味药,是解不掉的,想到这,他心中颇有自信的开了口,“只要你肯将那两张羊皮卷交给我,待我寻到其中几味药引制成解药,必定予尔一份……” “江公子能开出的条件就只有这些吗?”沈云舒淡声开口,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若只有这些,公子还是请回吧。” 话音刚落,江澈瞬间觉得心头一硌,额角青筋直跳,他面上的愠怒之色极淡,但仍然被沈云舒轻而易举的捕捉。 “天下想要这两张羊皮卷之人,可多着呢……”沈云舒眸光淡然,又蕴含着几分野心。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江澈,江澈也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约摸过了几息,一声叹息响起,江澈败下阵来,率先开口,沉声问她,“你的条件!” 沈云舒面上如常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开口,只是默然的看着他。 又是一阵静默,沈云舒半勾着嘴角,这才缓缓开口…… …… “哈哈哈哈哈哈……”江澈笑出了声,但似乎顾忌着什么,刻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他望着沈云舒那一脸淡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戏谑道,“在下以为,沈二小姐瞧着气质清冷出尘,仿若仙女下凡一般,定是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没想到啊!原是在下摸不透美人心。” 沈云舒状若未闻,从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半晌后,她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口道,“余下的条件……” “三日。”江澈听着她说的半截话,开口道,“届时……” 江澈说着说着,便顿住了,他伸出右手,将食指与大拇指的指尖靠在一起,又将它们一同放入口中,轻轻一吹,一声极其像鸟叫声似的口哨声响起。 “一……” “二……” “三……” 话音一落,一只乌鸦落在窗边。 沈云舒不明所以,便也没有出声。 乌鸦在窗边站了几秒,遂即便扑通着翅膀,飞进房间内,又乖巧的站在桌子上。 江澈见状,伸手摸了摸乌鸦的头顶。 “真乖……”江澈摸着乌鸦的小脑袋,道,“三日后,本公子会将地址写在纸上,让它送来。” “有劳。” 第219章 毒药折磨 光阴如流水逝去,转瞬之间便已又过了两个月。 秋日还带着几分热意,沈云舒垂眸看着手边茶盏中的热茶,沐浴着温热的阳光,阖目任由后背靠在椅背上。 解药与谢慕言至今依旧了无音讯,沈府与裕王府的婚事照旧,毕竟君无戏言,只是原本许给沈云冉裕王正妃的位置变成了侧妃。 大楚全国各地开始起疫病,原本只是难受,头昏目眩,渐渐的便开始高热不退,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伴随着严重的咳喘,这些生了疫病之人会在短短几日内丧命。 原派遣齐小将军驻守的北辽边关现如今已岌岌可危,北边大辽早已虎视眈眈,这时间已过两个半月,北辽还未有动静。 皇帝提防定安侯府,即便如今谢慕言下落不明,他也依旧不敢让谢景昱去边关驻守。 天下谁人不知大楚十几年前的定安将军?如今已过去十几载,有些偏远的国家早已不知改朝换代,换了多少位皇帝了?只怕也早不知谢景昱的威名。 靠近北辽的边疆原有齐炎彬驻守,而靠近大安边疆的则是方志远驻守。 方志远与沈鸣晏一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且不说武将本就少之又少,如今的武将,老的老,小的小,能派的上用场的,不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皇帝萧霁将那些所谓他觉得不忠心的,亦或是怀疑的,能放眼皮子底下盯着,便绝不会让他们握住丝毫兵权。 以至于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极少。 外有仇敌虎视眈眈,内有疫病流传颇广。沈云舒隐隐觉得,这大楚要不太平了…… 大敌当前,她能做些什么?沈云舒不免深思,窗外的树木已然悄无声息地挂上几抹黄色,凋落在地上的即便还保留着鲜绿,可根茎早已泛黄枯败腐烂,又如何能维持那一分一毫微不足道的,早晚都会凋落,腐朽的绿意呢? 一副病入膏肓的,犹如行尸走肉般躯壳,如何能做些什么? 沈云舒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泛白的指尖,止不住发抖的双手,走几步便会气喘吁吁的身体,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从未暴露过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未曾与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不是原身。就算茉莉察觉到什么,就算她看出自己的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与以往不同,那又如何?先不说她没有证据,就算有,茉莉是陪嫁的丫头,只要自己想,自己随时可以解决掉她…… …… 思绪越飘越远…… 沈云舒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和想法又乱成一团了,以往从没有这种情况,如今这样,应该也是那毒所致。 罢了罢了! 沈云舒再次阖目,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意志的消沉,对这一切都毫无头绪的颓败感她的心间肆意纵横。 “世子妃睡下了吗?”一道温柔,带着关切询问的女声响起。 “不知。”茉莉与木槿的声音在门外异口同声地响起。 …… 又是几句言语,不知是离得太远,声音太小,还是又毒药发作,沈云舒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220章 你猜 “云舒见过……”沈云舒费力睁开双眼,她试图起身,可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女人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一脸怜惜与心疼地望着沈云舒,伸手拉过沈云舒枯瘦如柴的双手,轻轻握在自己手中,“不必多礼!你如今觉得如何了?” “只怕是时日无多了……”沈云舒一字一顿地道。 崔棋闻言忍不住蹙眉,她试图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自知沈云舒的情况,也无计可施,京城内外已寻遍名医,依旧是一无所获。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崔棋望着沈云舒的侧脸,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她一时半刻竟想不起来像谁。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沈云舒倏地勾唇笑了,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抽了一只出来,而后像是安慰,轻轻的拍了拍崔棋的手。 崔棋看着她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恍惚一瞬。 自沈云舒嫁进定安侯府,嫁给了谢慕言,自己从未见到过她笑起来的模样,虽然以前也没见到过…… 待崔棋回过神,沈云舒早已阖上了双眸,她心中一慌,小心翼翼地将沈云舒的手放回她自己的膝盖上,并伸手探了探沈云舒的鼻息,感受到那丝微弱的呼吸,崔棋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吩咐好下人后,崔棋径直便回到了院子里她在书桌前坐下,提笔便开始书写,待墨迹干透,崔棋将纸张叠好,塞到了信封里…… …… 漆黑的房间内,江澈透过面具,看着面前如今削瘦病态到没有人形,奄奄一息的女人,眸光晦暗。 “啧,真是犟骨头!”他嘀咕了一句,扯过身旁的椅子,靠着沈云舒的椅子旁坐下。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收回手,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一瓷瓶。 江澈打开瓶口的封口,将打开的瓷瓶口放到自己鼻尖嗅了一下,确认是自己常用的药后,才从中倒出一颗放在桌上。 小心翼翼地收好瓷瓶,他半侧着身子,一手微微用力捏住沈云舒的下巴,迫使她原本紧闭的唇微微张开,另一只手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塞了进去。看着她白皙的喉间有东西滑下,江澈这才收回手,端坐好,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定安侯府原是没那么好进,不过谢景昱早已外出,不知身在何处,余下的一些守卫,如何拦得住他? 袅袅的烟雾在房内升腾,扩散,在一阵风拂过后,似是被风挟持,奔赴着去与这场秋日的盛宴相见…… 江澈是被颈间一抹凉意惊醒,他还未曾睁眼,身体动作比想法更快,条件反射摸向腰间的软剑,却摸了个空,瞬间睁开了眼睛。 “醒了?”江澈与她四目相对,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又的笑,原本还算端正的睡姿瞬间懒散,恣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沈云舒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面前男人的动作,说话方式还有那抹戏谑的笑与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她看着他的脸,瞬间回过神,横在江澈颈间的短刃微微用力,语气泛着寒意,“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猜……” 第221章 共识 察觉到颈间寒意更盛,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醒过神来,戏谑消失殆尽,被淡然取代,“不过是一些补药,刚好压制你我身上所中的毒罢了。” “哼。”沈云舒收了短刃,坐了回去,觉得口渴,抬手从桌上拿了一杯茶。 刚要入口,却被江澈拦住,“服用此药半个时辰内不宜用茶。” “你来此所为何事?”沈云舒动作一顿,动作自然地放下了茶杯,随口问道,“是解药有了下落还是……” 江澈摇了摇头,“地图不完整,只能让人先按照已有的方大致向去寻,至于他……” 江澈顿了一下,侧眸看向沈云舒,见她面色无常,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按你所言,在大安暗查之人已见过了,轩辕的七皇子与谢世子长相并不相像。” 沈云舒垂下眼帘,阳光照在她的眼睑上,投下大片阴影。 “不相像么……”沈云舒的声音极轻,似是在碎碎念,顿了几息,她抬眸看向了窗外,语气淡淡,“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不必寻了。” 江澈轻轻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沈云舒也没再开口,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江公子既无旁事,便也早些回去吧。”沈云舒察觉到身体此刻还有些乏力,但已比一炷香前要好的多了,遂即便下了逐客令。 “怎么?你如今不想知道那一味药引是何物了?”江澈突然道。 沈云舒侧眸看向他,没说话,目光平淡。 “你这人可真没劲儿!”江澈撇着嘴嘟囔了一句,紧接着便一个跨步跨过了窗子,随后消失不见,徒留风中飘来声音极轻的,“走了!” 沈云舒见状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这人也不知如何想的,近些日子总跑定安侯府来,难道是还有所图谋?可那两张羊皮卷已然给了他,他又图自己手上何物呢? 晚膳时,崔棋见到沈云舒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不免好奇发问。沈云舒深谙此事不可外扬,于是乎随意搪塞了几句,便问起了大理寺卿等人将那事查的如何了。 崔棋咽下口中的菜,放下了筷子,竟开始呜咽了起来,沈云舒屏退了众下人,朝着崔棋靠近了些,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另一边别扭又生疏地说着安慰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崔棋才平静了下来,眼睛红红地看向沈云舒。 “呃……娘,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沈云舒叫的别扭,说话确实条理清晰,“没有消息就说明世子爷他还活着。” “嗯。”崔棋颔首道,“老天保佑!保佑我的慕言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云舒不免动容,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含着几丝热意,却被她强行按下,“京中近日疫病起,云舒想着先关门,待疫病缓解些时再重新开门……” “如此也好。”崔棋握着她的手,一脸关切地望着她,“你如今身中此毒,不宜过劳,若是缺银子,尽管与为娘说……” 第222章 地点 浓墨泛滥散在夜,因此皎洁的月便成了唯一的亮光。 沈云舒一袭男装穿梭在竹林,她本就生的有几分男相,此番又故意将裸露出的部分皮肤涂灰了几分,贴上假胡子,阔步走路,也足以以假乱真了。 穿过了竹林到达市集,这里倒是远比她想的要热闹,京中虽有疫病,但胜在不多,医师大夫乃至太医又都在研制解决之法,因此一些人也未把此疫病当回事。 市集地处偏南,若再往南行上十几里,便能瞧见琉璃坊了。不过她今夜出行不为别的,只为消遣。 伶乐馆。 顾名思义,一个专门唱戏唱曲的地方。 沈云舒要了个二楼的房间,她坐在窗前,隔着一层帘子向下看,虽然有些听不懂,但好在能解解闷。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沈云舒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压低了声音道,“谁?” “官人,奴家是来送茶点的。”娇滴滴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沈云舒神色缓和了几分,声音依旧极低,随口道,“进来。” 来人一袭蓝衣,身材高大削瘦,身姿却如弱柳扶风般不堪盈盈一握。 这女子以薄纱敷面,隔着面纱看不真切,却也能辩得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他放下东西后却未曾立刻离开,反倒是慢慢吞吞的左顾右盼。 沈云舒睨了那女子一眼,舒了口气,淡声道,“把门关好,坐下一起看会。” 这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话准确无误地传到了那女子的耳中,他几下掩好门,快步走到沈云舒对面坐下,一掀衣裙,大大咧咧地在沈云舒对面坐下了。 “挺巧啊!沈二小姐!”对面的人摘下了面纱,声音不大,却完完全全是个男子的声音。 沈云舒侧眸垂下,看向楼底正唱着曲的伶人,没搭理他。 江澈也不见外,伸手便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便问道,“不过,你是如何看出来是我的?” “本世子妃还未曾在京中见到过有女子身高八尺的。”沈云舒淡声道,“江公子身材虽削瘦,但大多些男子的骨架,比女子宽大些……” 江澈饶有兴趣的颔点头,却没开口。 沈云舒也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楼下,像是被她们吸引了注意力,全然不在意身旁之人。但她自己心中清楚,自己到底在纠结,考虑,瞻前顾后些什么。 楼下是咿咿呀呀的唱曲声,混杂着几声拍手赞叹和议论声。 正当沈云舒脑中思绪凌乱之时,江澈忽的开口道: “南诏,湘西……” “地图不全,所谓藏宝的入口应该在这两处的其中一处……本公子下月便会离京,沈二小姐可要同行?” 此话一出,江澈自己也愣了一下,却在他眨眼间被自己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沈云舒抬眸看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来回敲打,望向江澈的目光却是平淡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晦暗不明。 “下月初五便走,沈二小姐可以先考虑一下。”江澈看出了她的迟疑,遂及撂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第223章 谋划 大安。 端王府—— 夜,玉盘高悬。 陷入黑暗的房间,并没有点蜡烛,只有月光洒落,映照着一地寒霜。 榻上慵懒的斜倚了个男子,身着素色寝衣,外披玄色金线绣竹的宽大袍子,长发微微凌乱,月光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的面庞轮廓棱角分明,双眸闪烁着寒光,只一眼,便让人深感不寒而栗。 “如何?” 榻上男子冷冷地声音响起,暗卫瞬间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道,“回王爷,已全部按照您的吩咐办好,各个地方的势力如今都在往那赶……” “那姓萧的也知晓了?”男声冷淡,不带丝毫情绪。 “是。”暗卫道。 “好生盯着,若是进了那岩洞,直接……”男子说话点到为止,暗卫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留活口。 男人挥了挥手,暗卫便起身要走。 “慢着。”男人冷不丁出声,暗卫动作一顿,正要开口,端王道,“一个月内查清册子上的朝臣,手中经事众多,想必总有那么几件见不得光的……” “是,王爷。”暗卫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起身接过册子拿了便退下了。 私下严查朝臣手中事。这些朝臣中能有几个是完全清正廉洁的?哪个手中没有腌臜事?查之,以把柄挟持,而后嘛…… 翌日。 定安侯府。 沈云舒早膳过后,正倚在榻上晒太阳,忽的却被一阵急呼声打断了这片刻悠哉: “世子妃……世子回来了……夫人要您去躺她那……” 茉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快步走到沈云舒身旁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沈云舒阖着眼,脑海中思绪尽快地活络了起来,谢慕言不是不肯回府?沈云舒原本还猜想,他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是身后之人已经解决了? 沈云舒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人儿病态的有些苍白了面庞,思想挣扎了几瞬,还是伸手轻点半分绯色口脂,仔细涂抹。 站起身,在穿衣镜前又端详了几下,沈云舒这才推开了门,茉莉与木槿嬷嬷早已在门前候着了。 “走吧。”沈云舒瞥了眼木槿刚抱回来的各类账本,对她使了个眼色,木槿连忙颔首,小心翼翼的将账本放到了茉莉手上。 到了崔棋院子,还未曾进门,沈云舒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崔棋身旁侍奉的嬷嬷怎么也在外面? 压下心中疑惑,沈云舒向前踱了几步,木槿却被苏嬷嬷伸手拦下了,“木槿嬷嬷得罪了,只是夫人吩咐了,若世子妃过来了,只准世子妃一人进去。” 木槿看向了沈云舒,却见沈云舒点了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也随着苏嬷嬷等人站到了一旁,守在院中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位置恰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却又丝毫听不清楚,听不真切的。 “云舒见过……”沈云舒进门与崔棋打了个照面刚要行礼便被崔棋拦下了,直言二人之间无需多礼。 沈云舒道了句“礼不可废”,行了礼后这才开口问道,“方才茉莉来报,道慕言回府了……此事是真是假?” 崔棋含笑侧了侧身,从她身后的里间走出一个人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和身材,沈云舒一时半刻竟恍惚了一瞬。 第224章 谢慕言回府? 待沈云舒回过神,“谢慕言”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的桌前,站的不近,却也不远。 “先坐下吧。”崔棋道。 三人坐在圆桌前,刚聊了没几句,“谢慕言”夹了块菜放到了沈云舒的盘中,笑吟吟的看着她道,“娘子,尝尝这个……” 沈云舒看着“谢慕言”的动作和面上的笑意,心中一紧,一抹巨大的恐慌占据了她的心头,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强压下那抹恐慌,面色不变,佯装镇定,语气却带着几分严厉,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定安侯府的世子?” 此话一出,不仅“谢慕言”愣在了原地,就连崔棋的动作与表情也僵住了。 崔棋秀眉紧蹙,又左右打量了“谢慕言”几眼,有些将信将疑地开了口,“怎么会?云舒你瞧她动作与面庞,怎么可能是别人冒充的?” “世子爷最爱惜他的那双手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任凭锁链亦或是其他东西在自己的手上,手腕上留下痕迹?”沈云舒冷静了下来,示意崔棋去看“谢慕言”手腕处的勒痕。 其实也没有什么痕迹,只是“谢慕言”下意识的一缩手,将原本就宽大的衣袖扯下了一些,堪堪盖住手面。 “慕言,你缩手干什么?”崔棋也大致明白了,却依旧佯装不解地问他。 谢慕言往日的吊儿郎当与那股子浑然天成的纨绔气质顷刻间荡然无存,此刻被取代的只有满面慌张与急切,就连掰着手的动作都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童。 谢慕言垂下了头,抽噎了起来,很快,沈云舒与崔棋便看到有大滴的泪水落在了他青色的衣衫上。 崔棋怔住了,与沈云舒对了个眼色,谢慕言性格张扬却不跋扈,行事乖张但不嚣张,极有分寸,但他素日尽爱张扬的红,紫,亦或是沉寂的玄色,黑色,从不喜曾穿过这等清淡素雅之色。 便是衣柜中有那么几件,也不怎么穿出去。 “娘,孩儿才是慕言啊!他冒充了孩儿十几载,难道爹娘一直分辨不出吗?”谢慕言抬起头,一双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此刻正哭哭啼啼的看向自己对面的崔棋与沈云舒。 二人也在瞬间明白了,这个谢慕言并不是她们所熟悉的谢慕言。 眼见二人都不说话,崔棋眸光闪烁,却并没有开口,沈云舒目光平淡,只是抬了抬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手自然交叠,旋即又是平淡如水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说,你继续,我倒要瞧瞧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娘,我真的是慕言啊!你相信我啊!” “我以后再也不逃学了,一定跟着夏夫子好好学君子之道,我肯定好好读书,我再也不贪玩了……我……娘,你说过的,若是我不喜舞文弄墨,你便让我随爹爹学剑法,爹爹的剑法可是天下第一……” “届时,我亦可随爹爹同赴边疆,驻守大楚边关……” 崔棋依旧一言不发,沈云舒屹然,她面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中早已炸开了锅,先不论他是否真的是谢慕言。他为何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再者他若是谢慕言,那先前的谢慕言去哪里了?先前的谢慕言又是谁?自己如今又算什么? 第225章 雨中来客 崔棋连夜让人将谢慕言送出了府,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崔棋也知晓此事必须瞒住,且不论这个谢慕言,那个谢慕言究竟谁是真…… 若是被人瞧见了,单凭谢慕言与定安侯府的一面说辞是难以服众的。抵御北辽边关的驻守将士人手不多,如今齐小将军与谢慕言一齐失踪,若是独有谢慕言此刻回了府…… 所以,不论这谢慕言真假,一律留不得。 次日傍晚。 天色渐暗,浓云裹挟着飞沙在天地间行走。 沈云舒单手支撑着下巴倚在桌前,隔着窗户纸听着外面风声,亦或是飞沙敲打的声音,越发闷热的气氛,让她生出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果不其然,正当她开始用晚膳时,雷声轰鸣,暴雨交加,原本就暗沉的天色此刻已然全部没入黑暗,呼啸而过的风声发出阵阵声音,仿若悲鸣。 用了晚膳,沈云舒回到了书房,准备着再看会账本,谁知刚看了没一会,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好似是有什么人来了。 这种天气,谁会不在家躲雨,跑到定安侯府? 正疑惑,木槿端着热茶走了过来,提及方才的嘈杂声,木槿也没隐瞒,只是顿了几息,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来人姓戚,名叫戚四,原是崔棋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戚四在十九载前因病被崔棋送到了庄子里,让人好生伺候着,可不知为何,在去到庄子里六载后,便倏地消失不见了,崔棋派人寻了几个月,一直了无音讯,便就此放弃了,只当她去了,不曾想今夜竟是戚四来了,已经有人认出来戚四,去禀报崔棋了。 木槿边说着,边给沈云舒倾了杯茶。 沈云舒端起了一杯,放在嘴边吹拂一二,又将茶杯放下,眸光看向一旁已经阖上的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槿极有眼色的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不吱声,侍奉这位主已经好几个月了,木槿也知晓她在想事情。 木槿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思绪也逐渐飘远,这位主尽管瞧着冷淡些,但她既不娇纵又不无理取闹,对待下人是极好的,不随意打骂,给银子又痛快,当真是份好差事。 “你先下去吧。”沈云舒不知何时收回了了眸子,长睫垂下,轻轻抿了口茶,遂及对着正在准备出去的木槿又嘱咐了一句,“戚四那边,你多留心。” “是。” 木槿走后,沈云舒搁下茶杯,又看了会账本,待脑中翻涌的思绪稍作停顿,她这才重新整理思绪。 今夜这人是否与白日里那个自称是“谢慕言”的人是一伙的?若是,他们有什么目的?如若不是,那这个人前来又有何所求? 一时半刻理不清,沈云舒眸光一扫,瞧见一旁不远处的书柜里有几本书像是被人翻动过。 沈云舒心中起疑云,起身查看,不出所料,几本晦涩难懂的医书消失不见了。 这几本医书文字晦涩难辩,沈云舒对着诸国词典看了好几日,才勉强辩得几页,上面无一是用大安的文字写着如何治病救人的…… 大安的文字…… 第226章 沈云舒隐隐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她来不及多想,将账本放到一旁,又飞快地从一旁抽出一张纸,提笔开始簌簌地写下她怀疑的几个点。 大安……谢慕言?谢慕言?戚四…… 迟疑了一瞬,她在第一个谢慕言的名字下面划了道线。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漏掉些什么,可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 白日里那个谢慕言,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难道以往的那个谢慕言是大安的细作?若真如此,那为何他隐姓埋名在定安侯府十几载没有被发觉?他隐姓埋名藏在定安侯府又是所求为何? 此刻她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所到之处皆是疑云重重,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逐渐占据了她的内心。直到沈云舒躺在榻上,不安的情绪也一直在她的心头盘旋,不曾消散半分,沈云舒试图想清楚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试图抽丝剥茧,但她越试图冷静下来,便越发不安,沈云舒隐隐觉得,这定安侯府,怕是待不长久。 沈云舒再次醒来时,已是辰时了。院外的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些,但她听觉极好,窸窸窣窣的声音入耳也觉得吵闹。 “世子妃醒了……”茉莉听到她的声音,领着一众丫鬟,端着水盆等东西走了进来。 待梳妆完毕,沈云舒坐在桌前缓缓地喝着一小碗红豆糯米羹,茉莉屏退了众人,让木棉在门外守着,木槿则是站立在她身侧低声细语地说着又关昨夜那个老嬷嬷的事情。 茉莉一边布菜,一边时不时附和上几句,讲述些昨儿个夜里自己听到的那些。 沈云舒听了个大概,无非是说崔棋如何重视那个老嬷嬷,又是请大夫又是让人好生照料,只是那老嬷嬷昨夜起了高烧,如今还没退。 “夫人可去瞧过了?”沈云舒搁下碗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随口问道。 “昨夜夫人还未睡下时去瞧了眼,吩咐人好生照料着后,待了一刻钟便回房了。”木槿恭恭敬敬道,“今日夫人用了早膳后忽觉乏困,歇息了一会儿又睡下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又吩咐木槿道,“老嬷嬷那让人仔细盯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说。” “是。”木槿颔首道。 温暖的阳光穿梭在山川树木,花草枝叶间,沈云舒坐在书房看着账本,时不时侧目瞧上一眼窗外的景色。 看了一个上午的账本,终于全部看完了。直到用午膳时,沈云舒才听到有关那个老嬷嬷的消息。 “那老嬷嬷是三刻钟前醒的,方才大夫说她发热已然退了。”木槿站在一旁,一字一顿道,“她醒了,就吵着要见夫人。” “夫人没去,只让苏嬷嬷带话过去,让她好生休养,有什么事情,待身子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沈云舒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一会儿午膳过后,你与茉莉随本世子妃出去一趟。”沈云舒蹙起眉头,顿了许久,才搁下碗筷,端起茶杯抿了口,“让人提前备好马车。” 木槿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蹙眉看向一旁的菜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第227章 强行喂药 “嗯。”沈云舒边说着边呷了口茶,而后放下茶杯,随口道,“都撤下吧。” 往返了几个铺子后,沈云舒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身体上,脑袋里的乏累与倦意让她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她阖上双眸,脑中思绪翻涌,让她又毫无睡意。 隔着马车,她还能听到嘈杂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飞快掠过,却无一让她能够记住。倚靠在马车边,她发觉自己开始四肢发冷,手脚发麻,眼皮很重,头脑昏昏沉沉,整个人不仅提不起精神,连丝毫的力气也没有。 “回定安侯府,速度快些。”沈云舒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她双颊泛红,闭着眼睛,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是。” …… 直到重新躺在榻上,沈云舒迷糊中倏地嗅到一股清冽的竹香,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男子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江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从中滑出一个黑漆漆的药丸,他用两个指尖捏住,正要往沈云舒嘴里塞,却被沈云舒伸手打落在地。 沈云舒气息紊乱,柳眉倒竖,双中泛着红血丝,眸光中闪着憎恶,咬牙切齿地道,“这药,吃了会上瘾!” “我没有告诉你吗?或许是忘了吧。”江澈面上挂着笑,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伸手在沈云舒身上的穴道处点了两下,沈云舒便瞬间动弹不得,“不过这药,如今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你!”沈云舒正欲开口,抬眼便瞧见他嚣张恣意的笑,江澈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沈二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罢,他重新捡起地上的药丸,原本黑漆漆的药丸,此刻蒙上了一层白灰,江澈把脏了的药丸在沈云舒衣裙边蹭了蹭,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硬塞塞了进去。 顿了几息,江澈又倒了杯水给她灌了下去,以便方便药物快速融化。 “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养足了气力和精神再说话。”江澈感受着她的眼刀,心虚了几分,话音未落,便一个手刀把她打昏了过去。 只过了几息,沈云舒便陷入了沉睡。 江澈看着面前人儿安静恬美的睡颜,他指尖微动,抚了抚她的眼,脸,而后指腹落到她下巴处,稍稍用力的捏住,她呼吸微弱绵长,长长的眼睫微微抖动着,似是做了什么不安的,可怕的梦。 江澈越看着她,眸光便越深。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好奇,胆怯,情不自禁却又不得不沉迷。 江澈收回手,目光依旧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他眼中划过几丝柔情,却又在转瞬间被冷漠和决然代替。 江澈转身要走,可脚步却顿了顿。终于,他叹了口气,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和一个小瓷瓶,又回头看了看睡得正好的人,紧接着一个箭步越出了窗外,踏风而行离去。 第228章 便依爱卿之言 “云舒醒醒……” 温柔的声音在沈云舒耳畔响起,沈云舒原本还混沌的脑中瞬间清明,紧闭着的双眼也猛的睁开,眸中寒光乍现。 “谁?”沈云舒压低声音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身体的反应极快,伸手便直取说话之人的方向。 目及说话之人关切的面庞,沈云舒原本伸出去的手一下子顿住了,停了几息,她收回手,状似乏累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随口岔开了话题。 “无事,方才为娘听闻几个下人在议论京中的疫病,又听见苏嬷嬷说,你回来时脸色不太好,这不过来瞧瞧……”崔棋原本看到她的动作,目光怔住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瞬她便如往常一般,笑吟吟的道,“你觉得如何?” 沈云舒继续揉着额角躲避着她炽热的目光,嘴上淡淡开口,“无妨。” 片刻静默,沈云舒收回手,扯开了话题,随口问道,“昨夜里那老嬷嬷……” “那老嬷嬷原是在我身边侍奉的,好些年前待在庄子里,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无音讯。”崔棋起身坐到一旁桌子前,下巴微仰,苏嬷嬷便倒了两杯茶,一杯先递给崔棋,另一杯端起递给了沈云舒。 窗外冷风吹过,崔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喝了口热茶后,这才再次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沈云舒面无表情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与木槿说的无异,只是细节处有偏差。她颔首,却在听到崔棋说了句“戚嬷嬷跟着本夫人多年,可吃了不少苦头,当年生慕言时,可是多亏了她……”时,瞬间眯了眯眸子。 崔棋说到这,却忽的顿住了,笑着岔开了话,“哎呦,尽是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云舒饿了吗?” 沈云舒顿了顿,明白她不想继续往下说了,于是装似懵懂地点了点头。 “进来。”崔棋道。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捧着食盒的丫鬟齐齐走了进来…… 御书房—— “北辽与我楚边疆战争不断,战火纷飞,我大楚将士却又连连败退,退守至枫城,百姓也因此流离失所……” “陛下,京中疫病刹时兴起,微臣愚钝,顷刻间怕是研制可完全抑制疫病的药物……” “陛下,京城中以及围绕着京城的各城包括城外,郊外都已寻遍,齐小将军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桌下众大臣的声音一丝不漏地传进了萧霁的耳中,他原本端坐在案桌前执笔,闻言瞬间握紧了手中笔,心中焦躁不安又忐忑,却又不得不强装着镇定。他锐利的眸光一扫众人,却见众人都在低头垂首,只有一人是在平视着他,此刻眸光又恰好与他相望。 谢景昱。 二人眸光相触,交接,又很快移开,萧霁冷厉的目光依旧泛着锋锐的光,搁下笔,靠在龙椅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 “皇上,依微臣之见……”谢景昱拱手,微微曲身,稍稍停顿了几息,看似随口地说出了几个法子。 萧霁沉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那便依爱卿之言。” 第229章 小郡主 秋风起,枯黄落了满地。 原本来势汹汹的疫病,在这半月里被死死压制,克制,并被太医大夫联手逐一击破。 一时间,京中身患疫病之人好了大半,只余下少部分贫苦百姓和流民还未曾全部痊愈。 北疆战事就没有那么好了,虽然依旧因为战事吃紧,但皇帝不知从何寻来一带兵打仗,排兵布阵的好手,故,因此战事不再连连败退,偶尔也有几次能够打的北辽之人哭爹喊娘的。 夜凉如水,沈云舒用过了晚膳,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深思。 这半月发生了许多事,可关于谢景昱和齐炎彬消失之事毫无音讯,就连原本每几日便能收到谢景昱的飞鸽传书,崔棋这半月也不曾见得到一封。 沈云舒隐隐觉得,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前两日戚嬷嬷养好了身子,以多年不见,实在想念夫人的名义见了崔棋,同时也说出来了一个让人十分震惊的秘密。 原来当年的侯爷夫人所出根本就不是世子爷,而是小郡主。 小郡主?! 沈云舒得知这消息时,尽管面上波澜不惊,但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 待她冷静下来,让木槿莫要声张,全装作不知。 若是小郡主,那所谓的世子爷谢慕言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木槿,你可曾有听到那世……”沈云舒顿了顿,换了个更为贴切的称呼,“小郡主如今身处何方?” 木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戚嬷嬷只一个劲地说对不住……” 原来当年孩子出生之时,是戚嬷嬷抱去照看的。因为崔棋不喜人多,当日房内便只有苏嬷嬷,戚嬷嬷,接生婆,和另一个老嬷嬷。 那另一个老嬷嬷和苏嬷嬷来回往返后厨和院子,来回地换热水,而戚嬷嬷与接生婆则是一直在崔棋身旁陪同她说话,让她用力。 孩子刚出了个头时,戚嬷嬷突然觉得腹部绞痛难忍,便全权交由接生婆照看崔棋了,自己先跑了堂茅房。毕竟就算接生婆有异心,那门外还守着许多丫鬟小厮和护院的,那另一个老嬷嬷和苏嬷嬷还时不时往返送热水。 故,因此,她便离去了半刻钟。 半刻钟后,她回到生产的房内,崔棋耗了大半日的气力,此刻已乏累地晕了过去,小世子正躺在薄被上哇哇大哭。戚嬷嬷上前抱起小世子,在怀中拍哄着。但让戚嬷嬷心中警铃大作的是,接生婆也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戚嬷嬷见状,连忙抱紧了小世子,她环顾了四周,见房内四周一如她方才离去时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叫醒接生婆,又让她把崔棋的衣衫整理好,盖好被子,这才叫太医进来给崔棋把脉。 “娘子……”谢景昱想进屋,却被苏嬷嬷端着水盆给拦下了。 苏嬷嬷将水盆递给接生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侯爷止步,夫人吩咐过,她生产之时,莫要让侯爷进入这间屋子。” “这……哎!”谢景昱步伐顿在原地,直到看到了戚嬷嬷手中的孩子,面色才转缓了几分,“这是本侯的孩子?” 戚嬷嬷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倏地被屋内出来的太医打断…… “下官见过定安侯……”那太医刚要行礼跪拜,便被谢景昱一手拉住。 “免了!我娘子如何了?”谢景昱关切地问。 第230章 教书先生与孩童 “回禀侯爷,夫人并无大碍,只是生产之时过于耗费心神与体力,此刻乏累昏睡过去了,只是……” “前些日子,那太医说我娘子体质虚弱……”谢景昱顿了顿,补充道,“可否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 “自然可以开些温补的药方。”那太医把头垂低了些,弯腰拱手,有些颤颤巍巍的,“只是夫人体质虚弱,这一胎生育之后,即使温补,大补,也很难回到从前,日后恐难有孕……” “无妨。”谢景昱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孩子带下去交给乳娘,好生照料着。”谢景昱看了眼戚嬷嬷怀中正在啼哭的孩童,稍稍迟钝了几息,“男子?女子?” “恭喜侯爷喜得世子!”戚嬷嬷垂眼将情绪掩下,她再三斟酌,还是将心中的疑惑与猜忌压下。 “恭喜侯爷喜得世子!” “恭喜侯爷喜得世子!” “恭喜侯爷喜得世子!” …… 一时间,院内外众多下人听到这话,异口同声地争先恐后恭贺了起来,一个个嘴里全是好听话。 谢景昱抬手示意安静,面上表情微凝,眉峰紧蹙了几毫。 很快,不过三息,他便调整好了情绪,让管家给方才恭贺之人,每人加一两月钱。 …… 凌厉的风拍打在窗,呼呼作响。 沈云舒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小口地喝了口便放下了。 木槿说话的声音早已停下,如今房内除却窗外风声和二人极轻的呼吸声外,别无其他的声音。 沈云舒一直是沉默地听着,她面色平常,淡漠的双眸不见半分波澜,平静的注视着眼前摇曳的烛光。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才再次开口问道: “后来呢?” 二十年前,这天下谁人不知定安侯的威名? 大楚赫赫有名的剑客,剑术高超。 战事平静后,有人亲眼目睹定安侯赤红着双眸在深巷中持剑杀了一十几岁的少女,自那之后,人人口中的保护神变成了一个煞神,江湖传言开始从此广泛流传。 流言传播后,变成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波人。 第一波人坚持定安侯谢景昱是个疯子,他草菅人命,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提剑杀了自己? 定安侯在战事平静后便性情不定,竟拔剑杀了一十几岁的少女。莫不是失心疯了?还是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可以随意草菅人命了? 第二波人则是不评价,只听,只观望。 第三波人则是坚信,定安侯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这么做的。毕竟他平定战乱有功,断不会是那暴戾之人! 但后来,议论声却突然消失了,此事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大家对此事都缄默不言。 流言蜚语盛传的那段时间,定安侯府上上下下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谢景昱,会像那个十几岁的少女那般,被直接杀了。 戚嬷嬷亦然害怕被牵连,便将此事瞒下了。而那名接生婆,自然也清楚此事会带来的后果,便也匆匆接了谢景昱的钱财远远的离开了京城。 而戚嬷嬷,差不多又在定安侯府待了一载,四处打探,得知一教书先生家丢了孩童。 第231章 莫要来迟 模样,年纪,连带身体上一些微不可察的小细节,全对上了。 戚嬷嬷越想越心惊,但她心中自知,若是她贸然离去,定会引起怀疑。 于是她左等右等,胆战心惊地熬过了一年,就在她将要向崔棋辞行,却突然病了,这一病,让她越发害怕,可崔棋念在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便差人把她送到了庄子里。 再后来,戚嬷嬷便消失了,了无音讯,直到如今十几年后,又在谢慕言失踪之时,雨夜突然出现,又向崔棋坦言了当年之事。 巧!太巧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推动着一切前进,又像是执棋人在操控着整个棋盘,而棋盘上的棋子大多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想赢,那便只能最先跳出棋盘,拼尽全力成为执棋人。 沈云舒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掉了什么,但她如今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便是今后该何去何从? 木槿下去后,沈云舒端坐着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便瘫在了椅背上。 “想好了吗?”男在她她身后的屏风里长身玉立站着,而后又是一个侧身出了屏风,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一个侧身,避开了沈云舒踹过去的脚,手执折扇格挡住了她挥过来的拳。 “沈二小姐,是我。”江澈笑着道,他挡住了她的拳,左手接过折扇,右手以拳化掌,一把将沈云舒扯到了怀中,双手用力按在她双肩之上,使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沈云舒蹙着眉,饶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男女力量悬殊太大,依旧挣脱不开。 江澈轻笑,放开了手,两步走到她对面坐下,丝毫不见外地取过桌上一个倒扣着的茶杯,替自己倒了杯热茶,缓缓地喝着。 沈云舒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喝茶动作,莫名地有股熟悉感,她拧眉,有些不喜,“你来干什么?” 江澈却没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示意她看面前的烛火。 “呼——” 沈云舒吹灭了烛火,门外下一刻便响起了茉莉的声音。 “世子妃,您……” “不必,我乏了,今夜你守夜,且去偏殿吧。” “这……” “是。” …… 沈云舒敷衍了几句,门外一阵脚步声后,便鸦雀无声。 房内片刻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二人相对无言。 江澈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这幅宁静,“三日后卯时离京,沈二小姐可莫要来迟了。” 说罢,他起身便朝着窗外要走,当真是来去匆匆。 沈云舒没搭话,只是神色淡然地望着他。 江澈却在这时回头看向了沈云舒,眸光相撞,原本已经走到了窗边的江澈又折返回她对面坐下。 “不走?”沈云舒眼神讳莫如深,言语一如往常一般平淡。 江澈摩挲着腰间的暖玉,摇了摇头,眸光幽深,定定地看向一旁的沈云舒,“沈二小姐……” 说完,江澈立刻噤声,饶是他反应再迟钝,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想要说的话的不妥。 第232章 挟持 江澈眉头微蹙,眼神凝重地看着她。 “嗯?”沈云舒不解,秀眉微蹙,半挑着眉看着他。 “无事,走了。”江澈摇了摇头,扭头挥了挥手,侧身一跃翻出了窗子。 “……”沈云舒呼出一口气,“真是莫名其妙……” 秋意浓了几分,曙光穿透云层洒落,窗外微风拂过,细雨绵绵。 一连两日,府上都静悄悄的,崔棋在两日前出去过一趟,她一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紧接着到今日都不曾出来。 期间,沈云舒有敲门去瞧她,崔棋虽也开门同她闲聊,借口只是秋日里困倦乏累,所以不出门。沈云舒看着她勉强挤出的笑容,随口安慰了几句谢慕言定会没事的之类的。 崔棋闻言,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目及沈云舒平淡中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瞬间又将话咽了回去。 “嗯。”终了,崔棋应了一声,又附和着她的话,“会平安归来的。” 这两日,沈云舒去了两次,第一次是随意闲聊了几句,第二次崔棋依旧是欲言又止,沈云舒叹了口气,适时的状似无意般的随口询问她。 可崔棋拧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地开口,“为娘有意收你为义女,不知意下如何?” 沈云舒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说要思虑几日,而后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题。 思虑了大半日,她始终觉得不妥,名义上她是谢慕言的娘子,若是再被崔棋收为义女,外面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她知道崔棋一片苦心,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崔棋待她不错,自己又如何能令她陷入如此境地呢? 夜半时分,沈云舒坐在梳妆台前,估摸着时辰,还差几个时辰便是卯时了,她侧眸看向一旁已经收拾地差不多的兵器衣衫和药物,又看向了镜中自己的打扮,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翌日。 辰时。 “来人呐!快来人呐!” 一声惊呼打破了院中的寂静,伴随着一阵阵的脚步声,嘈杂的议论声,整个定安侯府混乱了起来。 一刻钟后—— 崔棋走进谢慕言与沈云舒的院子里,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这早已人去楼空。 “此事莫要声张。”崔棋叫来了几个府中的暗卫,嗓音颤抖着开始吩咐,“加派人手,在京城附近搜寻。” “昨夜用膳之时还在,怎么几个时辰之后,人就突然不见了……” “应该是外出了。或许云舒是想将京中的铺子再开起来,此刻去外面瞧瞧疫病消散得如何了……”崔棋不断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可当她看到满地狼藉和杂乱无章的脚印时,心直接凉了一半。 暗卫早已领命出去了,此刻房中只余下崔棋和苏嬷嬷二人。 崔棋环视四周,她越是仔细看着,她的双手越是止不住地颤抖,眼眶温热,她眨了眨眼睛,瞬间潸然泪下。 而与此同时的城郊—— “放开她!”男子一袭白衣胜雪,手握折扇,头戴斗篷,整个身体和大半张脸都隐藏在斗篷之下。 “嘁!”一声不屑的轻哼声自他对面响起。 第233章 救我 “你是个什么东西?”白衣斗篷男子对面之人轻蔑地道,他声音冷冷,语气不屑,像是根本就没把白衣斗篷的男子放在眼里,“滚!” 江澈双眼怒睁厉声道,“竖子小儿,休得猖狂!”话毕,他将手中折扇掷出,折扇在空中划了个圈,直直朝着对面之人的面颊袭去。 他对面之人身材欣长,着一袭黑袍宽袖,腰系玄色腰封,腰封上却绣了一朵白色小花,江澈离得远,看不清样式。黑袍男子面覆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别无配饰,便是连佩剑都不曾带上一把。 黑袍男子左臂抱着一个面容清秀,带着几分病态的“男子”。江澈原只是路过,可当他看清黑袍男怀中“男子”的面庞,五官时,瞬间不淡定了。 此人他三日前才见过,正是沈云舒。 “啪嗒——”一声,折扇落到地上。 江澈定睛一看,黑袍面具男不知何时抽出一把短刃,手起刀落间,将折扇毁了个彻底。 “倒是可惜了这幅好扇面……” 不等江澈作出反应,从黑袍面具男身后又闪出一道身影,与那黑袍面具男的装扮不同,来人一袭宽袖青衫,腰配一管长萧,闲庭信步地走向前,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不免让人多看了几眼,只是面容有些……惨不忍睹。 “你先走,我垫后。”青衫男勾唇一笑,扯下腰间长萧横至唇边,便开始吹了起来。 黑袍面具男没有多费口舌,只是冷冷的,居高临下地睨了江澈一眼,抱着怀中人儿向后转身,他腿下用力,足尖轻轻一点,便腾空离去。 “休走!”江澈连忙去追,却被青衫男子用身体拦住。 “让开!”江澈双手握拳,直接抡向青衫男子,后者学着黑袍面具男的动作,向后微微一退,足尖轻点,整个人顷刻间便与江澈拉开了距离,他口中,手中动作不停,聒噪又极为有序的音节从长萧中流淌出。 江澈不与他多作无用之争,直接绕开他向黑袍面具男的方向追去。 奇怪的是,那青衫男并没有拦他,只是自顾自地吹着难听地长箫。 心中疑惑,可他脚下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半分。刚走了没几步,整个人瞬间剧痛难忍,直直地从半空中跌落到地面上。 “啊!啊!”江澈死死咬住牙关,可惨叫声依旧藏不住,一声又一声倾泻出来。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江澈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和心脏都在疯狂地跳动着,争先恐后地要从这副残破的躯壳里分离出来。 “好疼!”他低声喃喃着,这微弱的声音与他止不住的惨叫声形成强烈地反差,江澈试图从地上起来,可他实在是低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疼痛。全身乏累发麻,双手颤抖,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察觉不到这副身体的存在了。 难听的萧声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江澈感觉自己被疼痛和麻痹占据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他试图睁开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一双绣艺复杂,一尘不染的白靴落进他的眼中。 “救我!”江澈死死咬紧牙关,勉强发出两个音节。 第234章 以血入药 箫声还在继续,江澈抓住那一丝清明,死死咬紧牙关,努力吐字清楚,“救我,本王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呵!” 箫声未停,江澈却清楚的听到一声不屑的,从鼻尖里发出的轻音。 正当他近乎昏厥过去之时,一串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箭羽划破长风的声音,箫声蓦然停住了。 “你是何人?”说话之人背上背着箭筒,手持长弓,腰间还别着一把软剑,一袭素白衣衫更显清秀,鬓发梳的整整齐齐,就是那几只珠钗有些喧宾夺主了。 青衫男子将长箫一收,轻蔑地开口,却是朝着还在地面上蜷缩的江澈道,“她不是你可以妄想之人,我劝你还是收收心思。” “此次便先放过你,若是下次……哼!” 青衫男说完,脚下疾步,快到生出残影,渐渐的,江澈与那后来的女子便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属下来迟了!”女子见状,连忙单膝跪地垂首道。 江澈闭着双眼喘着粗气,痛感散去了几分,但他依旧使不上丝毫的力气,连着说话都觉得吃力,“方才之事,你……” 话还未曾说完,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女子拧着眉,壮着胆子抬眼看向已经昏过去的江澈,心头瞬间一震,“这!” 她顿了三息,果断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两粒小药丸塞进江澈的口中,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分,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 半刻钟后,她看着江澈褪去苍白,逐渐红润的面庞,心中悬着的刀子也终于放下了…… …… 黑袍面具男垂眼看着怀中昏睡着的人儿,低声喃喃道,“很痛吗?” 说罢,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眸中划过一丝懊悔,抱着她疾步朝着自己如今的住处掠去。 一刻钟后—— “还没醒?”青衫男缓缓地扇着扇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软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哟!月坠花折啊!可惜了……” “解药呢?”黑袍男急切地道,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半垂下眼,掩盖住眼中情绪,握着沈云舒的一只手放至脸颊旁,嘴上话语却是硬邦邦的,“给她。” “没有。”青衫男摊了摊手,折扇不急不缓地扇动着,“最后一味不是被你吃了?” “没有那几味药引,谈何配置解药?” “难道本王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么?”黑袍男面色难看,那股自责的情绪在他的心头笼罩,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其余的情绪拆之入腹。 “我手中还有些年份颇久的药材,将其制成解毒丸应该可以压制着些……”青衫男看着黑袍男的动作和表情,欲言又止了几瞬,还是补了一句,“只是这治标不治本,能缓解,但疼痛依旧在的。” “本王知晓,若是要解了此蛊毒,需得那几味解药。”黑袍男眉峰紧蹙,但下一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开口,“本王当年服过月坠花折的解药,若是将本王的血入药,是否能让药物的药性发挥最大?” 第235章 诊治 “啊?”青衫男闻言愣住了一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怔愣在了原地,迟迟不开口。 “说话!”黑袍男催促他,“行不行?” “行!但是……”青衫男这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支支吾吾地开口,“但若是长期如此,在她未曾服下解药之前,若是用了用你的血制成压制的药,一旦离了你的血,蛊毒会以最快的速度侵袭她的五脏六腑,不出三日,便会……” 他没有说出那个字,只是右手横在脖颈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黑袍男随意地扫了一眼他的动作,面色如常,他缓缓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沈云舒的脸颊,迟迟不语。 就在青衫男觉得他马上要否决他自己方才说的话时,黑袍男终于开口了,“拿容器来。” “哎呦!”青衫男没动,试图劝他,“老皇帝已经疯疯癫癫的了,只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朝中太子一脉我等除了一部分,如今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你……” “除去这些,西楚也是外忧内患,你当真能视若无睹……” “不过是放些血,本王又不是死了!”黑袍男冷哼了一声,“快去拿容器来。” “哎……”青衫男眼见劝不了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极其不情愿的缓慢移动去拿容器。 伴随着关门声响起,黑袍男收回的手又放下,轻轻抚摸着沈云舒的脸颊。 榻上女子虽是男子装扮,沾了几丝假胡子又未施粉黛,或许是她自己也清楚,凭自己的身材和长相扮成男子多有纰漏,于是她干脆扮成一少年,若非他对她极其熟悉,怕是也会被她骗过去。 黑袍男左右端详着她,盯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上手将她的假胡子撕扯了下来,樱唇泛着薄粉,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所以有些皱巴巴的。 黑袍盯着她,顿了几息,似是自己在脑中做足了思想,他伸手一揽,将桌子上已经温了些的清水茶杯拿了过来。 他指尖轻沾水面,而后将指腹上的水珠点到了她的粉唇,晕染开来。可身下之人昏迷之中像是还有意识,竟伸出舌头卷着水珠,将湿意咽了下去。 指腹下软滑温热的触感让他瞬间气息紊乱,他又沾取几滴水,按照方才的样式轻点唇瓣,一如方才,水珠无一落入了沈云舒的口中。 黑袍男快速将水一饮而尽,搁下水杯,刚俯下身子,门瞬间被人推开。 “呐!”青衫男拿着小瓷碗和一把小刀走了进来,不情愿的搁在了桌子上,嘴里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小瓷碗上的划痕,装到划痕处即可。” 黑袍男被人搅了好事,心中不悦,口中温水瞬间咽了下去,冷淡地道,“本王知晓。” “切记,不可过量!”青衫男又提醒了一句,“若是多了,她这身子骨可未必扛得住。” “啰嗦!” “哎……你!”青衫男话语一滞,却不恼,勾着唇笑着调侃,“你说她要是醒了,瞧见你……可就有意思了!” “很闲?”黑袍男走到桌前,刚掀起衣袖,闻言忍不住道,“昨夜阿巳又寻来几个病人,你既然闲着,便去诊治了吧!” 第236章 萧筠言 疼!好疼! 沈云舒意识回笼的瞬间,痛感如约而至,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忽的被人用手捂住了双目。 “谁?”沈云舒顷刻间身体做出反应,试图一手拍开那人的手腕,然后立刻挣扎起身反抗。 可对方似乎是对她极其熟悉,连带她试图挣扎反应的动作,都被他逐一接下,有条不紊,不见丝毫慌乱,只听见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沈云舒察觉到身体几处被人用力点了几下,原本还绷紧的身体瞬间瘫软,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声在她耳畔流淌,嗓音语气却是清清冷冷的,声音极轻,喃喃自语一般,吐字却是字字清晰,“你所中蛊毒并非一时半刻可解,刚服了药压制下去,大夫特地交代最好多休养几日。” 一语落,房内即刻陷入死寂。静悄悄的,沈云舒甚至能听见男人浅浅的呼吸声。 她眼前一片漆黑,因此耳边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楚。 陌生的环境和不熟悉的人让她心中产生一丝慌张,尤其是对方只是轻轻几下,自己便瞬间动弹不得,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足以任人宰割,毫无反手之力,让她更加紧张。 她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和慌乱,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往常一样平淡,“你是谁?这是哪里?” 黑袍男察觉到她的慌张和不安,起身给她拢了拢锦被,而后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却迟迟不开口。 听着身旁不大的动静,男人又迟迟不搭话,沈云舒愈发慌张和不安,她在心中一遍遍梳理思绪,努力聚拢着思绪回想自己昏迷前所见到的…… 她原本躺在榻上,准备听着打更声后直接走掉,可打更声响了后,房内的窗框也极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她原以为是江澈估摸着时辰,过来催促她,便也不曾设防。谁曾想,她刚把窗户刚打开一条缝,一只羽箭从窗外射了进来,她的身体刹那间做出反应,连忙侧身躲闪,紧接着便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而后自己向后躺去,没有知觉,人事不省…… “小生萧筠言,京城人士。”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沈云舒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姓萧?萧可是国姓,难道他与皇上裕王太子等人有关系? 不等她继续思虑,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好解了她心中的疑惑。 “祖上曾出过大官,因得先帝赏识,又立过大功,所以被赐姓萧姓……”男人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点到为止,“可惜后来犯了事……” 顿了顿,他似是意识到了话题偏了,连忙补了一句,“小生是在城外杨树林中发现姑娘昏厥,担心姑娘在外被野兽啃食,便冒昧将姑娘带了回来,还望姑娘莫要怪罪小生擅作主张……” “多谢。”沈云舒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额角处皮肤下似是有东西在爬行着,她说完便死死咬着牙,不再吭声。 “那既然如此,姑娘便先歇息吧。”萧筠言彬彬有礼道,“明日清晨再来看姑娘。” 第237章 信鸽 明日清晨…… 难道现在是晚上? 病痛没有减缓,反而愈演愈烈,沈云舒脑中正回想着男人的话,试图从中寻出不合理之处,可不论过去了多久,她痛感倍增的脑中仍旧处于一片混乱,思绪也随之打断。 紧接着,浓重的,熟悉的,又带着几分甜意的气味在鼻息游荡,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发生都悄无声息的,萧筠言坐在檐下的竹椅上,隔着窗子听着她极有节奏的呼吸声,他敛下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茶盏。 不等他多想,“嗖——”的一声响起,萧筠言回过神,举起茶杯,漫不经心地一饮而尽。 “属下参见王爷!”院中有一身着黑衣之人单膝跪在地上,直到听到男人清清冷冷的一句“说!”,这才躬身垂首道,字字清晰地禀告他,“回禀王爷,人手已然集结完毕,是否趁其不备,直接攻城?”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而他,也只是垂首跪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等着男人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竹桌上,一壶冒着热气的热茶也逐渐变温,萧筠言喝到口中却也觉得有些冷了。 “不必,让他们先想办法混进城,而后随时等本王指令。”萧筠言说着说着,忽的听到房内倏忽响起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说话之人像是陷入了梦魇,只说了一两句便不再出声。萧筠言的脑海中却突然闪出一道身影,他冷笑了两声,眸光冷冷,语气不屑,“哼,将他还存活的消息透给萧晟和萧衍,行踪和身份也一并……” “属下斗胆,大皇子那边该如何……”黑衣人颔首后,顿了几息,不知想到了什么,犯起了难,在心中做足了心理准备,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三日前,属下等人在大皇子一处私宅外,拦截了几只飞往西楚的信鸽……” “信呢?拿过来。”萧筠言半眯着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黑衣人起身,从胸前衣领中掏出几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萧筠言。 萧筠言接过纸张,看似随意地扫了一遍,面色与方才无异,“将这几张信塞回去,让信鸽送回去。待信鸽将信送至西楚,不论送给何人,让人盯好他。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 黑衣人离去后,整个院内又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风拂过,带着丝丝入骨凉意,卷起一地枯黄,跑过檐下,带动着铁马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到声音,萧筠言搁下已经冷的茶水,起身又折返房内,替她掖好了被子,坐在床榻旁的小凳上,目光复杂的看着沈云舒因痛苦而皱着眉的小脸,忍不住探上她的脸,抚平了她的眉,指尖顺着鼻梁下滑,滑至唇角两侧后,又轻轻捏了捏她两侧唇角处的双颊。指尖下撇的触感过于柔软,萧筠言收回手,大拇指指腹又摩挲了几下她的唇,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手。 第238章 着实不妥 “萧……筠言?”沈云舒看着面前原本面色淡漠,却在听到她声音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莞尔一笑,显得整个人和煦温润又人畜无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云舒脑海中瞬间闪出这句,尽管有些落俗,可男子周身不凡的气度与傲人的容貌完全担得住这句。 “小生在此。”萧筠言从一旁的桌前起身,快步到了榻前,看着沈云舒素净,未施粉黛,却依然惊艳的小脸,脸上划过几丝涩然,结结巴巴地开口,“多有冒昧,还请姑娘见谅!在下还不曾请教姑娘芳名……” “沈云舒。”沈云舒淡声道,话音落下,挣扎着起身。 这才,萧筠言并没有拦着她,只是垂首低声喃喃重复了两句,“沈云舒……沈云舒……” “诶,姑娘……”萧筠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侧眸抬眼便看到了沈云舒的动作,连忙快步向前,三两步走到了榻边,欲伸手阻止,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瞧见沈云舒要掀开锦被,大喊了一句“哎呦,姑娘等等……” 话语间,沈云舒已然掀开了锦被,却不想他突然大叫起来,刹时双手直取萧筠言的命门,可男人不知怎么想的,大喊之后极快地转了身,将后背对着她。 沈云舒费力地一手掐住他的后脖颈,用力向下按,萧筠言被迫垂下头颅,弯下腰,无法起身,就连想要轻轻抬起头都特别艰难。 沈云舒另一只手则是以一个类似擒拿的手势,反转且死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一脚刚抬起,瞬间意识到不对,准备收回,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萧筠言猝不及防被她一脚踹在腿弯,还不等做出反应,便被踹倒在地,紧接着后背被她压住,整个人瞬间便动弹不得。 “嗯……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萧筠言单膝跪在地上,因这突如其来痛苦,面上霎时间面目狰狞了几息,而后恢复如常,看起来只是微微蹙眉。 “……”沈云舒瞬间收回手和腿,她方才为了压制住萧筠言,一只脚踹完他的腿弯处后,直接压在了他的后背上,她瞥了眼自己方才用力握着的地方,那两处已然泛起大片薄红,瞧着像是被人用力过猛掐了好久。 沈云舒抿着唇,脑海中正想着如何解释这件事时,萧筠言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手腕却下意识的转动着,沈云舒不免多看了两眼。 “姑娘……哎呀!”萧筠言刚转过身的瞬间,目光似是被什么东西灼烧到了,顿然再次转过了身,“对不起!对不起!小生并非有意……” 沈云舒脑中思绪被他一句话打断,面色不悦,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后背。 “沈姑娘还是将衣衫披上吧,莫要着凉了……”萧筠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地开口,“小生……小生这就去门外候着……” 沈云舒看着他爬满绯云的耳朵和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衣衫,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 许是自己觉得夜里热,便起身将外袍褪去,只合着里衣睡去,方才起身还不曾着外袍,若是以这个时代的人目光来看,着实不妥。 第239章 两锭银子 沈云舒当日便要离去,可谁曾想萧筠言这书生竟固执地很,非要让她在那再待上几日再走,顾名思义,为了让她的身体得到更好的休息。 期间,沈云舒亦是将他的话套了个遍,得知此处再行个几十里便到京城,她心中不免升起疑云,难道自己昏过去只是意外?可若是意外,为何自己会听到极有节奏地敲击声?若是被人绑走,自己又为何会在荒郊野外?还被萧筠言带了回来…… 难道…… 沈云舒心中升起一个莫名的想法,旋即自己摇了摇头,若真如她所想一般,那此人的心思非同一般的重! 罢了,左右不过就这两日,待自己服完最后一贴药,便溜之大吉! 不等她多想,敲门声如约而至。 随着敲门声落下,紧接着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沈姑娘,小生来给你送药!” “进来。”沈云舒垂眸敛下眼中情绪,正思忖着该如何逃脱,男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的桌前坐下。 “沈姑娘,这是最后一贴药了……”萧筠言在她对面坐下,开口却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 沈云舒闻言,缓慢地掀起眼皮,她平淡的眸光对上男人那双情绪复杂的眸子,竟顿了几息,继而再次垂眸,看向瓷碗中黑乎乎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汤。 沈云舒没接话,伸手要取瓷碗,却被男人伸手拦下,用力握在手中,嗓音缱绻缠绵,带着几分特有的南方嗓音,吴侬软语的,颇有几分勾人心弦的意味,“沈姑娘……” 沈云舒一时不察,一手竟被他握在手中,沈云舒刚要用力甩开,目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虽有几处带着薄茧,但几处指节都泛着点点极淡的绯红…… 读书人啊…… 沈云舒心中暗自想着。 科考在即,若是手断了,还如何提笔?何况这几日还是他照顾自己。 想到这,沈云舒强压下想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悦,冷冷道:“放开!” “小生冒犯了……多有得罪……”萧筠言松开手的瞬间又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开口,“并非有意的……姑娘……沈姑娘……” 见他一副想要解释,却语无伦次的模样,沈云舒面上不悦散了几分,唇边划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敛起,她一鼓作气地喝了药,放下瓷碗,与萧筠言目光相撞,却没开口。 “嗯。”沈云舒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模样,随口道,“无妨。” “哦?无妨?呵呵!好一个无妨!”萧筠言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沈姑娘方才喝下的,是最后一贴药了……” “你要走了吗?”他眼中依恋与不舍在此刻续满,还是笑着的,但笑意看起来有些牵强。 沈云舒没有回答他,她环顾四周后起身,从一旁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物,放在桌子上,推到萧筠言面前。 “你救了我,这些日子也是你在照顾我。”沈云舒沉着开口,面色平淡,“这两锭银子虽不多,但足够支撑到你科考完。” 萧筠言没接,抿着唇,眸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却是没有落下来。 沈云舒却是迷茫得很,不过几日,这人难不成照顾自己,还因此生情? 想到这,她终究还是动了怜悯之心,又取出一锭银子放了过去了。 第240章 打尖 当天夜里,沈云舒整理好包袱,在桌上留下几锭银子后,也没和萧筠言打声招呼,默不作声地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夜色浓重,她紧赶慢赶不曾停歇,一路南下,终于,在天刚蒙蒙亮时抵达镇上的客栈。 沈云舒原本计划着与江澈汇合,同去地图上藏宝之处找寻解药。但江澈却道,在此之前,要先去一趟苗疆取些东西,之后再动身去南诏。 “这么早啊客官,不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眼珠子轱辘噜地转了两圈,精明的目光在面前之人的衣衫上,手上,脸上仔细打量着,紧接着笑吟吟地开口,“客官,本店的八宝鸭和卤水牛肉可是一绝……您……” 沈云舒头戴帷帽,手上戴着玄色绣金丝手套,将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打尖。备两碟小菜,一碗清粥。” 她停顿了一下,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又将腰间挎着的葫芦放在柜台上,“再给我装些干粮和水,找匹马。” “客官,您这……”店小二眼眼神飘忽,面色为难,支支吾吾的,“客官,并非小店没有马,只是……” 说着说着,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一咬牙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客官若是买马,这些银子是不够的。小的见客官风尘仆仆,定是要赶路的,小店的马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小二边说着,边朝着沈云舒挤眉弄眼。 沈云舒顿了几息,领会到了几分,心想左右已经到了镇上,待自己用了早膳再寻去寻觅适合的马匹也不迟,于是她伸手摩挲着柜台上的银子,一把拿了回来,见小二并没有拦着,亦或是有不悦的神色,心中瞬间了然了。 放好银锭子,她又从袖中掏几块碎银子和几枚铜板,一同再次放到了柜台上,道,“也罢。那两碟小菜给我换成八宝鸭,卤水牛肉,余下再添四个热菜,清粥照旧,晚些上。” “好嘞客官,您稍后,小的立马给您上菜!”店小二看到碎银子和铜板瞬间喜笑颜开,此刻趁着店里没人,他贼眉鼠眼地环视四周,连忙将那些个碎银子和铜板拿下,悄悄分成两份,一份入了账本左右,另一份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他自以为无人发觉,沈云舒却不动声色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见他放好了衣襟里的东西后,又抚摸了两下自己胸前藏着钱财的地方,之后放下手,拿起葫芦朝着后厨走去,路过沈云舒身旁之时还献媚地笑着,“客官稍后!” “饭菜晚些不要紧,先沏壶热茶来,干粮和水也尽快弄好。”沈云舒淡声说着,眸光隔着帷帽将店小二打量了个遍,终了,心中默默想着:罢了罢了,只要不耽误自己的事,就算这店小二贪了整家店都与自己无关。 “嗯嗯。”店小二点着头,笑着道,“好嘞客官!” 小二步入后厨,不多会儿,后厨开始热闹了起来,沈云舒赶了一夜的路,却没有丝毫睡意。 这一路上,她也在反复地问自己,自己做出的选择,这么南下,是否是正确的? 第241章 中年大汉 可她思来想去,如果,假设,假如的例子举了许多,原本还混乱烦躁的心也逐渐清明,沈云舒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客官,您的水和干粮!”店小二笑吟吟地拿着东西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葫芦和仔细包好的干粮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沈云舒无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可门外倏地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祥和: “小二,上一壶温酒,两碟小菜,越快越好。” 沈云舒听着声音熟悉,她隔着帷帽抬眸扫了一眼,猝不及防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背上背一个包袱,手持长剑,身着一袭白衫,朴素至极,可其腰间系着的腰封却是用银线绣了不知名的花纹,墨发挽起,似是察觉到了沈云舒的目光,他眉眼弯弯,朝着沈云舒莞尔一笑。 沈云舒收回目光,心跳不停,仿若擂鼓,她伸手沏了杯茶,又将帷帽掀开一角,一饮而尽。 茶虽次,可胜在是热乎的,沈云舒赶了一夜的路,此刻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疲惫也驱散了几分。 她顿了一息,开始倾下第二杯。男人搁下一锭银子在柜台,大步流星地向她身旁的桌子边走了过去。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店小二收了银子,面上的笑意瞬间变得喜笑颜开,飞快地跑到了后厨,似乎是生怕男人反悔,他心中暗自想着:花一锭银子,却只要一壶温酒,两碟小菜,此刻店家还未起,那这余下的钱……便全是自己的了。 男人搁下长剑,从袖中掏出一把写着“谨言慎行”四个大字的折扇,折扇上白纸黑字,他将折扇展开,轻扇了两下,忽的停住了动作,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好巧……” 沈云舒没搭话,楼上的一间客房的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材壮硕,人高马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尽管如此,他下楼时瞧见楼下只有二人,又侧过脸看了看天色,步伐沉重,噼里啪啦地走了下来。 那大汉瞧着年近中年,他眉宇间透着傲慢,刚拉开椅子坐下翘着脚,用力拍着桌子,扯着嗓子喊叫道: “小二!小二!店小二!你他娘的还不……” “客官客官,小的在这呢~”店小二弓着身子,双手作揖,赔着笑好声好气的道,“客官,您要些什么?” “不是说在你们这儿住一夜,第二天早膳不要钱吗!就这不要钱的早膳先给我来三份!”大汉边说着,边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店小二,见他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还没动弹,瞬间语气不善,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客官您稍候……”店小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没动,他扯下肩上的擦桌布,搁在手里攥着,欲言又止地,“只是小店有规矩,一人只供一份早膳……您看……” “嗯?”大汉闻言不悦地发出一声,他凌厉的眉一挑,双目被眉压着,却并不妨碍他骇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嘴角僵硬地扯起一半,半歪着嘴,看着店小二。 “不不不,小的这就给您去拿……”店小二依旧是笑着的,可沈云舒却瞧见他转过身时,脸上快速划过的一丝气愤。 可这丝气愤很快一闪而过,沈云舒收回目光,仿若不曾看到这场闹剧。 第242章 至于尾巴,甩掉就好 那店小二走了没多久,沈云舒和邻桌萧筠言的吃食便上了。 大汉看着沈云舒面前带着油水的膳食,不由得舔了舔唇,吞咽了一口口水。 待他转脸看到萧筠言面前的膳食,眼中划过一丝嫌弃,白粥还将就,这白水煮菜叶子……咦,这人还吃的有滋有味……看他瘦骨嶙峋,又穿一身白……大汉心中揣测着,顿了几息,又在心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男子应该也是个穷苦人家,没见过什么好的吃食吧……哎,也是个可怜人呐…… 不等大汉再想下去,店小二身后跟着两人向他走了过来。三人手中都端着一份托盘,大汉又咽了咽口水,仔细打量着三人手中的托盘上放着的东西,不免让他心中布满怒火。 “汝等何意?”大汉气愤地便要跳起,却硬生生地被自己压下了,只因他闻声侧眸,一转眼瞧见二楼上又走下来两个风韵犹存,半老徐娘的女子,他收回眼,却依旧是气焰嚣张,“当打发要饭的?” 托盘中的三份早膳,是一份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白粥,碗底甚至清晰可见几粒米,姑且勉强能算作是白粥吧。白粥旁放着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碟子,碟子里装着几根小咸菜,咸菜碟旁便是另一个小碟子,小碟子放着两个和咸菜碟差不多大小,看着便极其粗糙的窝头。 “不不不,客官……”店小二挥了挥手,示意那二人放下托盘快走,满脸歉意对着那大汉笑了笑,“这都是掌柜的定下的,我等也……无计可施啊!” “哼!”大汉一拍桌子,面色含着愠怒,却不知为何没发作,只先让那小二先下去了。 沈云舒许久未曾进食,早已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的了,如今这满桌子的饭食摆在面前,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摘了帷帽,大快朵颐了起来。 在店小二离开后,那要了三份早膳的大汉却并没有着急开始用膳,反倒是环顾四周,用眼睛时不时瞟向楼上,楼下,和窗外后厨。 沈云舒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道,就算已经快出了京城,不过此地卧虎藏龙,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客栈,她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早点吃完好上路吧…… 至于尾巴……甩掉就好。 心中做好打算,沈云舒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便吃的饱饱的,她看着桌上剩下的饭菜,顿了顿,叫来店小二要来荷叶,油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好,拿好自己的东西后,又向店小二仔细打探了路,这才找到官道,开始继续赶路。 她沿着官道走,要去几里开外的镇上买上匹快马和一份详细的地图,若是赶巧,还能换些碎银子和铜板。毕竟身上只装着银票和银锭子还是太招摇,倘若与人起了冲突,动了手,何时丢了也难以觉察! 这么一想,还是换成碎银子和铜板,在身上躲藏几处,方为稳妥之策。 萧筠言慢条斯理的将饭食吃完后从店内离开,听着手下的报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似平日一般的愉悦的笑,倨傲又冷漠的情绪中还夹杂着几丝意味不明,看着垂首的男人是愈发胆战心惊。 “去好生盯着,若有任何变故,速来报告。”说罢,萧筠言敛了笑,接过手下手里的缰绳,而后只是一个呼吸间,便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东西,扬长而去。 第243章 黑色高头骏马 破晓时分,沈云舒终于走完了官道,踏上了这片用砖瓦堆积的土地。 鸿鹭镇。 伴随着鸡叫声,出摊子的小贩逐渐多了起来,沈云舒走在路上,远远地便听到了好几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只要三文钱一个!” “豆浆!豆浆!豆腐脑!” “馄饨!馄饨!皮薄馅多汤还好喝!快来尝一尝!” …… “来个包子。”沈云舒一边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递过去,一边向卖包子的小商贩打听位置。 “马车行?你沿着这条路再走一会,看见那个酒楼了吗?到那直接向西,再走几步,就能看见了。”商贩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用油纸半包好,小心翼翼的递给沈云舒,“来,您的包子,小心烫。” 沈云舒接过,滚烫的热意袭在指尖,她颔首道,“多谢。” 沿着路直走,看到酒楼后向西,也就是右拐,再走几步就看到了…… 沈云舒默默心中记下,可她刚走到酒楼附近,忽闻破风之声朝着自己侧方袭来,她帷帽下眸光微闪,顷刻间蹲下身,假意系自己的袜带。 只一瞬,破风之声快速从她头顶划过,沈云舒磨蹭了几下才站起来,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向前走。 四周懒懒散散的人步伐依旧,似乎无人发觉方才的不同。 沈云舒的心瞬间悬起来了,她闲庭信步地慢慢走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掀开帷帽一角,小口小口地吃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 “公子是要买马?还是马车?” 还没走进马车行,马车行门口正在擦拭着马车的小厮远远地便朝着沈云舒小跑了过去,“公子……” 沈云舒抬了抬手,示意他噤声,自己则是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先看看,若有什么不明之处……” “小的就在这,您只管说一声就好。”小厮笑盈盈的接着她的话,拿着抹布走过去继续擦着马车。 沈云舒没有多言,微微颔首,抬眼便看到这马车行门外那块牌匾,牌匾上方方正正地刻着两个字: 伯乐。 院中停放着几匹高头骏马,沈云舒一靠近它们,原本还在吃着草的骏马刹那间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目光齐齐朝着沈云舒看了过来。沈云舒没有再走近,只是站在原地继续观察着毛发,体型,四肢…… 正当她心中若有所思之时,从小东身后的堂内又走出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头。 老头衣衫鬓发整齐,沈云舒听着他走路的声音,察觉到这老头是个练家子。 “小东,那位小公子是……” “噢,陈叔,那位公子来看马……”小东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丝毫没停顿,“这辆快擦完了,黑风他们的草料也喂了……” “行,擦完这辆还有一辆,擦完去吃点东西……”陈叔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小东随口说了两句便直直朝着沈云舒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嘞。” “那匹,什么价?”沈云舒看着老头,一只手指向一旁刚吃完草,此刻鼻子正在喘气的黑色高头骏马。 第244章 还算温顺 老头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笑呵呵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呵呵,小公子好眼光!”被称作陈叔的老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沈云舒的衣衫,心中的暗想笃定了几分。 沈云舒听着他好一番王婆卖瓜般的言论,装作不耐烦地开口,“二十两。” “公子说笑了,二十两哪能买的到这上等马?”陈叔面色微变,不过很快地被他调整了过来,他心中暗自生疑,他连他进马的价格都猜的大差不差的……难道是西街那边的车马行的人? “但凭公子随便去附近几个车马行打听打听,哪家的上等马价格这个钱?若是有,在下愿在这个价格上,再多加五两大肆收购……”尽管心思活络,可他嘴上依旧笑着喋喋不休…… 沈云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近日官府在严查外邦……” 沈云舒点到为止,目光却落在一旁正在吃草,四肢高大修长的马匹上,语气笃定了几分,“二十七两,本公子最多可以出到这个价,就当……”她顿了顿,补充道,“是和陈叔交个朋友。” 西楚与各国往来各种贸易,其中不乏有外邦的马贩子往西楚运来许多杂交配种的马匹,这些马匹四肢发达,能行千里,尽管体型高大,但它们脾性怪异,暴躁易怒又难以驯服,就算是被驯服,驯化了,马匹的主人一旦松懈,它们便会伺机而动…… 因此,常常会有人从马匹上掉落而被践踏而死,也有因为马匹突然疯癫冲向人群,人群躲避不及,死伤无数…… 诸如此类的事情极多,官府查来查去,又派出人专门驯服这些难训的畜生,可终究一无所获,官府只得作罢,试图从源头上遏制住,便开始向各个地方散发告示,不得有任何人贩卖外邦的马匹和牲畜活物,若是发现了,不论轻重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更甚之后则是要面临着牢狱之灾。 沈云舒虽算不上了解马,但她先前曾听方月七提到过,有留心一二,自然也分辨的出其中细微差别之处。 听着他半带威胁的话,陈叔笑意不减,眼神却也是没有方才那般温和了,“哈哈哈,公子好眼光,只是二十七两着实是太少……” 此话一出,沈云舒心中舒了口气,果不其然,让她猜对了。 “三十两。”沈云舒掷地有声,言语间,闲庭信步地朝着马匹的方向走过去,伸手从一旁抽了几棵长长的草喂到马匹面前。 那马匹刚吃了些,此刻鼻子正喘着气,冷冷的斜了沈云舒一眼,淡定扭过头去。 “成交!”陈叔闻言立刻开口,似乎是怕沈云舒反悔了一般,“公子面前这匹还算温顺,若瞧上了,便直接牵走吧。” “鞍鞯,辔头,长鞭。”沈云舒丢下一句话,搁下长草,随手从一旁抽出一只鞭子,直接用力一鞭子抽在那马匹的身上。 那马匹莫名挨了一鞭,竟也不恼,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沈云舒,似是有些委屈。 “这都有!”陈叔转头吩咐道,“小东,去拿鞍鞯,辔头和长鞭。” 第245章 仔细 沈云舒没有多做停留,让人安好鞍鞯辔头,搁下三十两便跨上马,扬长而去。 在客栈里遇到的萧筠言,让她心中的怀疑拉满。自己紧赶慢赶了一夜才到的客栈,他萧筠言在不到一刻钟后就赶来了,若只是凑巧也罢!若是居心叵测…… 罢了,自己现在纵马走官道,过了官道便沿着崎岖小路走,多拐几次,或许进度会慢些,但定能甩掉尾巴。 沈云舒单手握紧缰绳,双腿夹紧,另一只手从胸膛处掏出一卷东西,缓缓打开看了几眼,在确定了方向无误后,卷好简陋的地图,再次塞回衣襟中,双手握好缰绳,马不停蹄的南下。 按着这个速度,天黑前她便能直达下个镇子,休整一夜,翌日出发,若是一直如此,半月内便可到南疆。 有了计划,沈云舒的动作也越发快速,只是她一路上越走越奇怪,每每在客栈歇脚,她总能听见有跑江湖之人高谈阔论,但无一例外,她总能听见一些关于南诏之事,七嘴八舌的,说的一个比一个玄乎。 只是在她听来,好似与当日在酒楼听的所差无几。 不同的是,那说书人说的是前朝覆灭之地,而这些跑江湖的却说是南诏。 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可解百毒之物,医百病,穿梭时空,甚至长生不老…… 不说其他,光是金银财宝便可引得许多人前仆后继,便是为其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 来财客栈。 “小二,喂好我的马。”沈云舒随意吃了些东西,搁了铜板在桌子上,转身上了二楼休息了。 这几日长途跋涉,连夜奔波,终于到了这来财客栈,客栈距离南疆只有几里,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待明日用了早膳,再去往南疆,届时在约好的地方停留几日,只待江澈前来。 是也。 她只给了江澈一份羊皮卷,另一份则还在自己手里。 江澈虽说要带着她同去,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江澈与她非亲非故,凭什么帮她? 沈云舒进了房间放下东西,四周看了几遍,锁好门窗,又确定了几遍,这才缓缓坐下喝了几口茶,舒缓紧张的情绪。 也就一杯茶的功夫,她搁下茶杯耸了耸肩,开始宽衣解带。 房内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蓄满了热水,这是她刚一进客栈便吩咐了小二准备的,此刻刚刚好。 房内点着熏香,虽然廉价,但好在味道不重,清新的很。 身体泡在温热的水源里,缓解了沈云舒多日日奔波的紧绷和乏累,木桶旁放了些皂荚,以供她洗浴。 沈云舒没有多泡,只是快速的洗完,然后安静地坐在铜镜前不急不缓地擦着长发。 镜中人长发已及腰,原本就不胖的身材如今也有些削瘦,五官没什么变化,依旧漂亮地不像话,只是眼下的黑眼圈,眼中的血丝暴露出了她的疲惫。 擦至长发半干,沈云舒将手中湿漉的帕子放到一边,又从一旁取下一块干的帕子,垫在枕头上。 她看了几眼镜中人,思索再三,还是将自己裸露的皮肤涂黑了些,粘好假胡子,把长剑放在榻边,匕首藏在枕下,仔细裹好胸前起服,穿了里衣和中衣,盖好了被子,这才放心睡去。 第246章 客栈又遇 翌日。 一大清早,沈云舒便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她整理好衣衫,睡眼惺忪地下了楼。 这客栈包含早膳,沈云舒刚下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他面上带笑,伸手引着沈云舒坐下,客气道,“客官稍后,早膳这就来了。” 沈云舒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那店小二见状,见她不多问,冲她笑了笑后,扭头便走了。 沈云舒抱着手臂,慵懒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多日奔波,又做男子装束,担心会穿帮,所以原先木槿与木棉嬷嬷二人刻意教习的女子礼仪全被她丢到脑后去了。 她半阖着双眼,面朝向窗外,一副困倦疲惫的模样。看似倦意正浓昏昏欲睡,可沈云舒却将楼下众人的争执声听的清清楚楚。 两队人起冲突,可吵了许久,双方似是顾忌什么,都不曾抄家伙,只是站着,坐着,指指点点的争吵。 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他们争执所为何事,还不等沈云舒仔细梳理,店小二端着早膳走了过来,“客官慢用。” 沈云舒刚要再次颔首,窗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端起粥碗,吹拂两下,刚要送入口,窗外来人的声音不由得让她心头一怔。 是他! 她半垂着眼喝粥,心思活络之时,身旁的凳子已被人拉开。 “小二,要一份和她一样的。”男声温润磁性,举手投足间气质出尘,可说话语气听起来却是让人不置可否。 “好嘞,公子稍等。”店小二顿了顿,毕恭毕敬地从男子手中接过银子,喜笑颜开的走开了。 “好巧。”男子轻笑开口,仿佛在此与她相遇真的只是巧合。 沈云舒鼻息发出一声冷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你……”男子见她只是一如往常般地用膳,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的动作,刚要开口,男子倏忽顿在了原地,他目光微动,又一扫,察觉不少人虽是在看着两波起冲突的人的热闹,可也有不少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戒备心十足。 “客官,您的饭菜!”店小二动作很快,端过来笑吟吟地说了了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巧么?”沈云舒声音压的极低,刚好落入萧筠言的耳中。 “自然。”萧筠言端起粥碗,勾唇笑道,“古人言,萍水相逢即是缘。那日一别之后,小生想着趁着时间还早,不妨去外祖家中拜访,谁曾想竟在客栈又遇到了……” “想来你我之间当真是有缘!” 沈云舒闻言忍不住蹙眉,心中暗道这人胡言乱语,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呵呵。”她干笑两声,用完膳便转身上楼,不再多言。 萧筠言说话间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客栈内不少人都听到了,闻言有几人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他的防备之心也淡了几分。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们镖局就是垃圾!”被骂了许久的一伙人终于忍不下去,伸着大拇指,然后将大拇指倒下,又颠了两下,对着对面同样脸红脖子粗的壮汉骂道,“还你们当家的!老子管你是当家的还是少当家,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第247章 官话说的不错 “你他妈的!愣着干什么!给我打!”骂人厉害那伙人,原本还算收敛的脾气,此刻仿若一只烟头丢进了春天里的杨絮堆里,瞬间火焰升腾,暴跳如雷。 萧筠言听着这场闹剧,眉峰紧蹙,他快速吃完饭食,便也上了店小二安排好了的房间,连着赶了几夜的路,他也该睡下了。 沈云舒坐在房中桌前,静静地听着客栈内外的声音,她改了主意,原本要在这客栈待到午时再前往苗疆与江澈碰头。 可原本早被她甩掉的萧筠言,如今突然出现在此,她恐生变故,还是待萧筠言探亲先走之后,自己再换客栈。 若是再跟着,无论他存的什么心思,都留他不得了! 想到这,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饮了杯茶,收好重要的东西后,下楼又续了些银子,吩咐小二多留意一下,这才出了客栈,翻身上马,朝着南边去。 或许是多年留下的习惯,她准备先去探探路,免得到时分不清方向。 沈云舒在离镇子不远时,便下了马牵着它走。一路上,不少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她,沈云舒带着帷帽穿过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她抿了抿唇,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实则心中暗暗将路线和位置都记了下来。 “呵呵……好喝!” 沈云舒牵着马溜了一圈,在途经一处没有名字的院子时,忽的听到喜悦的声音。 她闻言侧眸,只看见一衣着破破烂烂的老头,他手里握着个酒壶,从院中出来,继而一屁股坐在大门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又扬起酒壶 狂饮了一口。 只一眼,沈云舒收回目光,刚迈步想要继续往前走,猝不及防的却被人叫停。 “哎,那个牵马的小女啊,你等下!”老头不知何时将手中的酒壶搂在怀里,他后背倚靠在门槛上,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不知是因为舒服还是阳光过于刺眼,他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开口说,“前面不能走了,绕路吧。” 沈云舒闻言脚步一顿,帷帽下面色微变,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微微暴起,那素来冷静自持,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几丝疑惑不解。 眼见沈云舒顿在原地,老头撇嘴笑了笑,继而娓娓道来:“前些日子,这附近死人了……” 老头顿了顿,砸吧了两下嘴,伸手指了指沈云舒前方的方向,口音是浓重的方言夹杂着几句官话,“就在那儿不远,县太爷可派了不少人盯着,一有人过去就抓起来,直接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关大牢里去。” 沈云舒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一下,心中存疑,却依旧牵着马匹向那老头坐着的地方走了几步,待站定,她松开握紧的缰绳,对着老头微微倾身,双手作揖,同时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煦,“敢问老先生,可否细说?” “哎呦!”老头嘿嘿一笑,半眯着的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努力睁开看向沈云舒,语气十分笃定,“你这小姑娘官话说的不错!京城来的?” 沈云舒没否认,起身站定,“还请老先生赐教!” 第248章 秋露居 “前几日那户死了男人,听见街坊邻居说,死的可惨了……” “身上好多地方被刀砍得不成样子,没一块好肉,有人说当天夜里听到小两口吵架,就猜测是那死人的娘子杀了他……” 老头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将酒壶端起,又豪饮了一口,喝完又咂吧了一下嘴,这才再次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县太爷听说这事,直接派人把这男人的娘子捉拿回去,严加审问了几次却无所获,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她关进大牢,只待有了证据之后再行发落!” 老头说到这儿就没有再往下说了,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沈云舒一脸防备的模样,抱着酒壶嘿嘿一笑,“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来,应该也能看得见,路上没几个人吧?” 沈云舒心中防备散了几分,她伸手从腰封里取出一碎银子塞到了老头手中,“多谢老先生提醒!这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就当做是请你喝杯薄酒!” “哎!”这银子还没完全递到老头手中,就被他推了回去,“小老儿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无功不受禄!” 说完,他冲着沈云舒摆摆手,示意她离开吧。 沈云舒心中的防备已然放下了一半,她再次将银子递了过去,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一点心意,还望老先生收下,在下也想向老先生打听些事情!” 小老头这次没有推脱,银子虚虚的握在手中,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意,“什么?” “老先生可知此地的秋露居在何处?可否指点路线?”沈云舒恭恭敬敬地道。 “嗯?”小老头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沈云舒不明所以,他指自己身后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身后就是…… “瞧了!小老儿身后就是!你退回去,再走那儿绕一圈,就能看到这正门了。”小老头打了个呵欠,又补充了一句,“衣衫是像了,可此地哪有男子带帷帽?便是有,带帷帽的也不会穿劲装……” 话没说完,他就打起了呼噜,沈云舒闻言一愣,心中瞬间茅塞顿开,见状又一微微倾身作揖,然后牵着马转身离去。 若这老头身后便是,那此处应是秋露居的后门……这老头什么身份?方才拎着酒壶堂而皇之地从后门出来,喝完之后又抱着酒壶靠在门槛处,说这附近有命案,可他自己又毫无防备的直接睡着了…… 沈云舒心思活络,边走边在心中暗暗自想,难道他是个绝世高手?还是说他说谎骗了自己?难道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命案?可这条路上确实也没什么人…… 她的脑海中思绪飞舞,不同的想法碰撞着,她牵着马拐了弯儿,踏到上大街上,随便凑到了茶摊上买了碗热茶,直接端着茶碗坐到脏兮兮的板凳上,小口小口的吹拂着,没有喝。 在她一旁的茶桌四周坐着两个壮汉,茶小二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同他们二人攀谈着。 “听二位客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啊。”茶小二笑吟吟的询问,那二人不动声色的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人收回目光,脸上笑意满满,敷衍道,“自然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第249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沈云舒吹了好一会儿,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可令他她心中疑惑的是,这二人对话中也提到了秋露居,难道这秋露居是什么秘密据点?那这两个人…… “二位客官也是听说了这秋露居的秋露白这几日便要开坛,前来品尝一二?”茶小二说话嗓音很大,沈云舒听了个清清楚楚,眼中那几丝危险散了几分,她端坐着,漫不经心的边喝边听着。 “哈哈哈,自然。”一个大汉喝了口热茶,也笑着同茶小二说着,“老子对秋露居的秋露可是早有耳闻,垂涎已久,只可惜秋露居每年只卖那么几坛,前两年来迟了,今年可不得早点来……” “是的是的。”茶小二点头应和,转身走回炭火边继续烧水,“这秋露居的秋露白每年可是供不应求……” 沈云舒听到这,也是听了个大概,心中暗自思索,如此说来,这秋露居是个比较有名酒肆,但这几日因为秋露白开坛,客人爆满,若是过几日呢…… 思索间,沈云舒茶碗中的茶水已然喝完了,她放下了几个铜板,牵着马便朝着方才听到的秋露居位置慢慢走过去。 走了约摸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沈云舒远远便望见一家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门框上的牌匾却是金丝楠木制成的,上面的字是金色的,草书连贯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地挥洒着豪情与不拘,龙飞凤舞,遒劲有力,这秋露居三字便高存其上。 意料之外的,这秋露居开着门。沈云舒进去时装似不经意般随意一扫,这一楼的客桌并没有坐满,只零零散散几个人分散地坐在桌前。 “小二,烧刀子,女儿红,各沽半斤,秋露白和桑落各一壶……” 沈云舒闲庭信步走到柜台前,她音量不大,掷地有声。 店小二从沈云舒踏进店的一瞬间,便早已将她打量了便,闻言先点点头,继而一脸笑意中带着几分歉意,“客官,烧刀子,女儿红和桑落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这秋露白……您需得等上几日,待开坛……” “那就先要烧刀子,女儿红和桑落。”说完,沈云舒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靠近柜台,尽可能的小声道,“带话给老赵,黑云压城城欲摧!” 话音未落,沈云舒便从袖中掏出银子放进柜台,速度很快,一旁的几个酒客来不及看清,银子便已进了柜台。 店小二看到她靠近的动作不明所以,脸上疑惑地看着她,闻言垂眸,眉宇间不解瞬间散开,他拿起银子收了起来,呵呵一笑,“客官稍等片刻,酒水马上就来。” 说罢,沈云舒瞧见他眼眸微动,似是环顾了四周,而后一下将柜台上一枚光滑圆润,中间几处镂空,几处线条流畅,雕刻着兔子的玉佩收进袖中,朝着沈云舒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沈云舒刚坐下,从后面又走出另一个脸生的小二站在柜台前守着。 “兄弟,你也是为了秋露白来的?”沈云舒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时,身旁一个醉汉忽的朝她开口。 第250章 酒坛藏字 沈云舒迟疑了一息,没答应他,只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那你还得等几日啊!”醉汉眯了眯眼,见她颔首,随口说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言。 醉汉对面的男子忍不住白了醉汉一眼,忍不住催促道,“你喝酒就喝酒,怎么那么多话?你都喝了一夜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喝完!” “哎呀!”醉汉小声嘟囔了一句,沈云舒并没有听清。 又等了约摸不到半盏茶的时候,原先出去的小二手中拎着三个酒坛,一个大点,另外两个则是要小上一些,都用绳子绑好了。 “客官,您的酒,拿好。”店小二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酒,紧接着笑着将东西递给她,而后转身又回到了柜台前。 沈云舒也并未多言,只是接过东西后转身离去。 待她牵着马走到无人之处,这才停下,看着手中的三壶酒。酒坛上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打开塞子的瞬间,酒香扑鼻。待她分别饮了几口,依旧不曾发觉有何不同之处,亦不曾知晓店小二递给自己酒时,垂眸看向酒坛一眼,究竟是有何处蹊跷。 林间静悄悄的,偶尔几缕微风拂过,卷起地上落叶翩翩起舞。 沈云舒看着景色,手中的酒坛起起落落,不多会儿就被她喝完了。她没发现什么线索,丢下酒坛准备再回秋露居,只是刚走了没几步,沈云舒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三步并做两步的又走了回去,一把捞起地上的酒坛。 她翻来覆去又端详了几下,甚至连着坛底也看了,并没有任何线索和指示。沈云舒指尖在坛身上下快速滑动,最后摸了摸上面贴着的红纸,红纸上写着一个黑色的“酒”字。待指腹触摸到红纸上,她似是不确定般的又抚摸了几下没有贴红纸的坛身,察觉红纸下的触感不同,她没有多想,飞快又仔细小心地揭下红纸…… 她眼睫微颤,垂眼看去的瞬间,在红纸下,原本光滑的坛身上,已然被人刻上几个小字。沈云舒揭下其他两个坛子上的红纸,果不其然,什么一样有小字,她看了几息,将三个坛子的摆放顺序换了换,这才再次看去…… 三日后酉时一刻,城东城隍庙东,…… 第三个坛子上的红纸下并没有字,看起来只是随手划了几下,极其抽象,她实在是看不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沈云舒吐出了一口酒气,半眯着眼睛又想了一会儿,依旧是毫无头绪。 她又看了几眼坛子上的字,确认了几次,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块体型很大,看起来非常坚硬的石头。拿起酒坛,将有字的部分朝着石头上用力摩挲着。 只随意的几下,原本刻字清晰的部分瞬间被磨平,沈云舒磨好了另外两个,直接将磨好了酒坛丢到一旁摔碎。而那个抽象,比较难以辨认的酒坛,则是被她摔碎,取了抽象的那部分仔仔细细装进袖袋中。 待她装好,又检查了好几遍,这才踉跄着上马,返回客栈。 第251章 早些睡吧 酒很烈。 沈云舒到了客栈之时,困意已经逼近,她塞了一小块银子给店小二,吩咐她留好一份饭食,但几个时辰内不必敲门,需要时她自会下楼取。 她几步回到自己的房内,锁好门窗,褪去外衣衫,将袖袋贴身藏好,搁好匕首,刀剑,这才放心睡去。 这一觉睡了许久,沈云舒再次醒来时已是黑夜,她穿好衣衫后检查了一番,而后在房中又喝了杯茶,边喝边看着那小半块抽象的坛子碎块,试图看懂那上面刻画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任凭她怎么看,终究是一无所获。 沈云舒也不再纠结,将碎块收好,推开房门下楼,却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萧筠言坐在楼下的桌前,闻声抬头见她下楼,复杂又纠结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是冲她莞尔一笑,看起来有些害羞腼腆。 沈云舒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径直走向柜台,弯起指节在柜台敲了两下。 “嘭,嘭,”两声,让原本还正在昏昏欲睡的店小二瞬间惊醒,他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睁开眼睛后见到面前的人,面颊带了几分笑,“客官稍候片刻,我这就让人去将您的饭食热一热。” 沈云舒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嗓音冷淡,“有劳。” “哪里哪里……”店小二笑着说完,便转身,朝着后厨走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流淌到了他的脖颈处,他伸手向上摸去,一直摸到嘴角附近,意识到是什么东西时,他面颊微红,这才发觉自己睡着时流口水了,方才都被人看见了。 坐在桌前,沈云舒兀自倒了杯茶,她刚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是冷的。 一旁的萧筠言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将还冒着热气的茶壶放到了她面前,“喝些热的吧。” 沈云舒没动,萧筠言却顺带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公子认错人了。”沈云舒低哑着声音说着,她没有戴帷帽,一副男子黑色劲装,面上依旧涂着些黑灰,粘着假胡子,五官修饰地也更加硬朗。 萧筠言面上闪过一丝茫然,接着便被坚决占据,他双眸炯炯有神,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二人目光相撞,对视了许久,萧筠言坚决的神色逐渐被羞怯替代,原本白皙的面颊也缓缓爬上一抹绯色。 沈云舒不明所以,秀眉微蹙。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口吻随意地与他攀谈,“公子既是要拜访外祖,怎的如今还在此客栈之中?” “……”萧筠言闻言却是抿了抿唇,沈云舒很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一抹痛色,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脸颊处的绯色瞬间褪去,眼眶微红,顿了几息才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开口,“其实外祖早已……故去,小生来此只为了祭拜他……” 沈云舒那好看的眉毛皱的更深了,还不等她说什么,一道不高的叫喊声从一旁传来: “客官,您的饭菜来了。” 不是别人,店小二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好之后,冲着沈云舒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萧筠言说完那句话后便一直沉默,见状也垂下眼睫,像是故作坚强,起身便上了楼去。 只是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冲着沈云舒道:“早些睡吧。” 第252章 萧筠言离去 “哐当……” 沈云舒循着声音看过去,店小二正半蹲在地上,将已经碎掉的瓷碗碎片捡了起来。 起身后,似是察觉到沈云舒看过来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沈云舒不明所以地收回目光,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直到吃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怪怪的,可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沈云舒吃完了东西,正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侧眸看向窗外。 此刻这客栈的一楼只有她和店小二,也可能后厨还有一个,沈云舒一时半刻也无从得知。 “丑时刚过三刻。”店小二方才去热了饭菜后,像是又得知了什么,原本的困倦早已烟消云散,他看向沈云舒的目光中也夹杂着打量和好奇。 闻言,沈云舒也没有回答,依旧像是发呆般地望着窗外,直至手中杯中茶凉透,她这才放下茶杯,起身回了楼上。 沈云舒躺在榻上,心中暗自思索,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很久,沈云舒估摸着时间下楼吃了早膳。 “客官……”店小二支支吾吾地对着沈云舒开口。 沈云舒闻言搁下了碗筷,拿起一旁的茶杯轻呷一口,而后秀眉微蹙,一边眉峰微挑,似是在示意店小二继续往下说。 “那位公子今儿早上走了。” 店小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沈云舒怔了几秒,继而反应过来,迟疑地道,“昨夜那个与我同坐的公子?” 店小二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沈云舒眸中闪过暗芒,本就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严肃,“谁让你告诉我的?” “那位公子。”店小二面上笑意敛了几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沈云舒眼中那抹异色,心中忐忑不安,他也不再支支吾吾地,飞快的开口,“今日卯时,那客官便离开了,只是他离开前特意告知小的。若是客官您醒来之后,便告知您,他走了。” 沈云舒眉头皱的更深了,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萧筠言到底是何意。她冲着店小二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待她用完早膳,也没有多作停留,直接上楼清点了自己的东西,而后收拾好便下楼牵马,上马一气呵成,直奔南边去。 索性还有两日,沈云舒直接在秋露居附近找了家客栈先住下。她付了两日的银钱,进了房间放好了一些衣衫,而后将马匹丢给了这个客栈的小二,自己再次出了门。 昨日前来,并没有将这地方大致记下。她今日先是买了些吃食,一路上边走边吃,走走停停的,倒还真像个游山玩水的侠客。 逛了一会儿子她又来到了秋露居,昨日的三小坛酒水,味道醇香,回味无穷,只是她喝多了些,今日想着再瞧瞧,拿些不醉人的酒水喝上一喝。毕竟再过上两日,四处奔波,别说喝酒了,只怕是温饱都难以解决。 “客官,里面请……” 对比昨日清晨的冷清,今日便说是人满为患都不为过。 第253章 是你 清逸雅致的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镂空雕刻的圆窗前,窗外是微黄的秋意,窗内窗前二人对坐在棋盘前。 一人着黑衣,执白棋。 另一人却是一袭青衫,执黑旗,另一只手中还把玩着一只足有鸡蛋大小的黑色蜘蛛。 黑衣人眉目深邃,情绪却是极淡,几个呼吸间,随手提了枚黑子下棋盘。 青衫男紧跟其后,放了枚黑子在黑衣人的右手附近,直接杀了大片白棋,他提了五颗白棋出局,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黑衣人没理他,又往棋盘上放了颗白棋,随后端起一旁的茶轻呷了一口,目光在棋盘上流转,心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哎,你知道这世间什么最伤人吗?”青衫男似是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不恼,微微偏头放下一颗棋子,而后收回手,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蜘蛛。 “什么?”黑衣人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他垂眸看着这已经有些乱的棋局,忍不住蹙眉。 “情。”青衫男随口吐出一个字。 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清楚的看到黑衣人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 青衫男打了个呵欠,像是怕他听不明白,好心给他又仔细解释了一遍,“这世间三千字,独独情字最伤人。” “你瞧,这世间可最不缺痴男怨女,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情……” “他爱慕她,可她心悦她,最后她和他又拜了堂!” “啧!” 青衫男像是在给他讲解,可更多的却像是在感叹,在自说自话。 “情爱么……”黑衣人声音极低,喃喃自语般的,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你说什么?”青衫男听到他小声低咕,问了一句。 “没什么。”黑衣人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而后才再次开口,“本王让你盯着他,你却跑这里来……” 说着说着,黑衣人顿住了,因为面前之人并不是一个玩忽职守的人,他面色不悦,原本就严肃的脸色此刻更难看了几分,“他跟上来了?” 余晖洒落,透过窗子缝隙照在沈云舒的身上。 沈云舒坐在秋露居二楼,喝着甜滋滋的桂花酿,吃着秋露居可口的饭菜,心中不免升起畅快之意,只觉得此刻难得。 可这种难得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刚喝完最后一口酒时,余光瞥到二楼楼梯口处突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眼熟的身影。 那道身影走上楼梯,左右环顾了几下,竟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沈云舒淡定收回目光,将酒杯放下,正准备将剩下的饭菜吃完时,垂眼的瞬间,一双白色绣着祥云纹的靴子出现在眼前。 沈云舒心中疑惑,顾忌着此地人多,并没有拔刀相向,只是放下碗筷,不动声色的将身体朝着过道相反的方向靠近了些,这才缓缓抬头看去。 谁知那人直直地坐在她右手边,他一只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用力撑着桌子,坐好时随意地将手收回,男人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他薄唇轻启的瞬间却又合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是你!” 第254章 控制月坠花折 “你……”沈云舒看着对面的男子,刚想要说些什么,目及身旁人来人往,又默默将想说的话咽下,只小声地吐出一句,“隔墙有耳,稍等片刻,你我换个地方再详谈。” 半柱香后—— 二人对坐坐在秋露居不远处客栈的厢房内面面相觑,店小二上了几盘糕点和一壶热茶离开后,坐在沈云舒对面的男人这才缓缓开口。 “别来无恙啊!沈二小姐。” “江澈。”沈云舒目光平淡的注视着他,淡声开口。 对面的江澈说完了一句之后,突然默不作声,闻言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又时不时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依旧一言不发。 沈云舒一头雾水,被他这么看着,心中也觉得奇怪,便也直直的盯着江澈瞧。 这一瞧不要紧,倒是她发觉江澈比前半个多月前看到的要更白皙……不!确切的来说,应该用苍白,病态来形容更为贴切。 苍白,病态的面容,比以往更加削瘦的身材。 以往,略微宽松白衣,随和淡雅又出尘的气质让他看着便知是位学富五车的翩翩公子。 可现在,那略微宽松的白衣如今看起来显得空荡荡的,似乎风一吹,他就倒了。 不变的是,那双眼睛。 坚定的,夹杂着几分温柔的双眼,此刻依旧坚定,炯炯有神。 眼见江澈迟迟不开口,沈云舒率先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寂静,“你我何时动身前往南诏?” “后日。”江澈答道。 话音落,又是一片死静。 “那日……” “后来你……” “你……” “你可还安好?” 江澈支支吾吾的,似是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极其不好意思。 “嗯。”沈云舒点了点头,随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半个多月前,你说到时与我一块同行,可为何……” 江澈闻言瞬间面色难看,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沈云舒一开始还是面色平静无波澜的听着,可听了好一会儿之后,她面上虽依旧如一潭死水,心中却早已心惊胆战,后背一阵发凉,就连随意放在腿上的双手,也让她觉得汗淋淋的。 自己在定安侯府时,居然毫无防备地就着了对方的道!若非此人武功极其高强,那便是他对定安侯府非常熟悉,熟悉到连定安侯府暗卫和侍卫何时换班时间都一清二楚! 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为此心惊肉跳。 可江澈说,他们之中,有人似乎能够控蛊,并且能控制他体内的月坠花折。 这一句话,让沈云舒面色难看了起来,她只觉得如坠冰窟,瞬间脊背发凉。 “若是这些人与我们的目的相同……”沈云舒慎重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我对上他们,岂不是……” 沈云舒没有将话全部说完,可她对面的江澈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你我对上他们,如果他们对你我起了杀心,你我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到时便只能是必死无疑。 第255章 被跟踪了 沉默之中,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沉重和沮丧。 沈云舒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很快又松开,她端起茶杯,杯壁刚触碰到唇边,目光却落在桌上盘中的糕点上,只一瞬,她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可若按你所说……” 江澈不明所以,见她只说了一半,连忙开口追问,“什么?” 如此一来,那萧筠言跟着她一路,也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沈云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脱口而出: “我们被人盯上了。”沈云舒嗓音冷淡又严肃,言简意赅。 江澈看向沈云舒的目光中依旧夹杂着疑惑,沈云舒秀眉微蹙与他对视,半晌,江澈才后知后觉地接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他们带走了你,但你如今毫发无损的……” 江澈越说越觉得自己离真相越近,语气也笃定了起来,“莫不是你也察觉到了自己被人跟踪了?” “也?”沈云舒抓住了他话里的话,瞬间发问。 江澈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体内的月坠花折被人操控后昏了过去,在他醒来之时,身边之人便跑过来禀报,说发现可疑之人。 江澈在京城休养了几日,并没有多管那些,让人看好,若是妨碍他们,便直接将其杀之。 可一直到他从京城出发,那些人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仿佛泥鳅一样,滑手难抓。江澈的人去抓,他们就躲起来,江澈等人一走,他们就跑出来继续跟着。 当然,也有抓到两波人。 十七个,没有问出幕后之人,便全被江澈送去登极乐了。 可没想到,这两批人死了后,对方又派了人跟上,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怎么甩也甩不掉。 江澈说到这,与沈云舒对了个眼神,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凝重之色。 “可你我身上除却月坠花折,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所图?”沈云舒问出了重要了一句。 话音刚落,二人目光相对的瞬间,江澈直接移开眼,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沉默,相对无言,毕竟谁都有不想让对方知晓的秘密。 寂静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云舒平淡,似是询问,却又极其笃定的声音,“难道是为了羊皮卷地图?” 江澈一怔,紧接着整个人茅塞顿开,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有如此能耐,为何不直接抢?” 对啊!他们手下众多,又有人能控制他们体内的月坠花折,既然如此,他们大可直接将地图抢来岂不是更方便? 他们二人此行,一个孤身一人,另一个只带了四五个人。若是真打起来,沈云舒与江澈等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反而是放了沈云舒和江澈,而只是在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只怕他们另有所图。”沈云舒面色越发凝重,一时半刻,她也想不通,对方到底有何目的。 “罢了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便多留心吧。”江澈也不再多想,嘱咐了句,“休整两日便动手。” 说完,便起身背对着沈云舒摆了摆手,懒洋洋的道,“走了。” 第256章 暗箭 在客栈中休整了两日,沈云舒也听到了不少消息,只是部分真假难辨。 翌日。 沈云舒整理好了东西,牵了马离开客栈后,便和江澈相见,二人早早地就约好了时间,地点,也达成共识,今日动身前去南诏。 至于那些跟踪之人,尽可能在路上甩掉,以防届时误了事。 意料之外,此次同行之人多了许多,江澈在她到来之时并没有先行出发,而是让几人假扮他二人,然后兵分三路南下。 可沈云舒和江澈又并非跟在其中任何一路,而是乔装打扮混进了南下的戏班子里,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只是离开南疆不过两日,第三日夜里,江澈与沈云舒正闲聊,倏地飞来两只信鸽,两只信鸽分别是其他两路人放飞来的,腿脚处都绑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却瞬间让二人如临大敌。 两张信纸传达着一个消息。 二路人马刚出客栈便察觉到有人跟着,一直到他们出了南疆,那些跟着的人也并没有散去。可又行了不到一日,那些个人突然消失了,两路人见状便也没有回头,放了信鸽,按照吩咐一路狂奔,直接南下先去探探路。 “他们已经发现了?”沈云舒看着江澈一脸凝重的模样,询问道。 江澈点了点头,将手中纸条递了过去。 沈云舒看完,眸光微闪,半低着头,身子微微靠近了江澈些,低声道,“近日江湖中传言,南诏某地是前朝魏国的京城……” “魏国富足,京城在南诏,南诏遗址必定藏着珠宝。”鼻息间浅淡馨香环绕,江澈抿了抿唇,闻言心中一滞,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半垂眼睫,掩饰般的递了杯水过去,“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引江湖众人前往……可这么做,与幕后之人而言,有何益处?” 沈云舒沉默了,饶是她心思缜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幕后之人到底是何目的。 正思索间,一支羽箭破空袭来,直直地朝着二人直接飞去,沈云舒正要后退闪躲,猝不及防被江澈一把拉进了怀里,她双手下意识抓住点什么,就在要环住他腰身的瞬间,沈云舒一个收手,转成握住了江澈身体两侧劲瘦的腰,江澈的身体也不知为何,在她双手附上的瞬间轻轻颤抖了一下。而羽箭此刻,堪堪擦着她沈云舒的后背飞过。 紧接着,只听“铮”的一声,羽箭的箭头死死没入二人身侧不远处的木桩子内。 沈云舒连忙侧眸看向羽箭射出的方向,只瞧见两个黑色的身影瞬间一闪而过,熟悉又陌生。 “嗯……多谢。”沈云舒斟酌再三,赶忙松开手,边起身坐回原位边开口说着,“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还是小心为妙。” 江澈下意识轻轻嗯了声,他心中仿若击鼓,耳畔也早不知何时染上了层绯色,好在此刻夜色浓重,她应该是没瞧见。 想到这,江澈面上带着几分凝重,抬眼瞥了眼沈云舒便移开,起身朝着木桩处走去。 “这箭羽好生熟悉……”江澈抚摸着箭羽,抛开了心中那些旖旎的情绪,转而一个用力,便把羽箭拔出,在手中反复观察。 第257章 白痴猜测 沈云舒借着几分月光,瞧清楚了他手中箭羽的模样,竟也觉得样式熟悉,好似在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半刻没想起来。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东西收好了吗?” 忽的一道声音传来,江澈将拿着箭的手连忙背到身后,用宽大的衣袖罩住箭身,抬头看见来人,面上带笑道,“刚收好,正准备回去。” “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戏班子的赵班主。 赵班主点了点头,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转悠,最后停在桌子上的茶壶茶杯上,他收回目光,伸出一只手,朝着自己身后门的方向挥了挥,示意二人离开。 与此同时的几里外,有两个黑袍人又狂奔了几步后,这才停了下来。 “筠言……”其中一个黑袍人扯下头上的帽子,脖颈处露出些青色的里衣,不知是因为奔跑许久体力不支而气喘吁吁,还是本来想说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而欲言又止,“你方才……” 萧筠言黑暗中的面色难看,眸中似有怒火翻腾,他死抿着唇,用力咬着牙,发出几声“嘎吱嘎吱”的声音。 见状,方才说话的男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突然要跟着那个戏班子?还有那两个男子?难不成你……” 他点到为止,可脑中的想法却越发惊世骇俗,越觉得惊世骇俗,他就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你你你……你该不会……” “闭嘴。”意识到身旁的人在想什么,他脸色更加骇人,连忙出声打断,“那老头现如今怎样?” 青衣男摇了摇头,正了正面色,“还活着,太医诊了脉,也只是摇头。恐怕……” “太……大皇子如今也已经暗地里在收买群臣了……我们是否要……” 青衣男说着说着,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急。”萧筠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把大皇子收买群臣之事散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顺带着这些年他做的好事……” “我懂!我懂!”青衣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待他失了民心后,皇位于你便如探囊取物般易得……” 萧筠言闻声却突然冷了几声,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正当青衣男笑呵呵,正准备离开时,耳畔萧筠言略显落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她会怪我吗?” “啊?啊!”青衣男咧着的嘴瞬间顿住,意识到萧筠言说的是谁之后,连忙安慰她道,“一定不会的,独……虞姨一定不会怪你的。” “……”萧筠言闻言呼吸一窒,侧着眸中一言难尽地看着青衣男,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白痴!” 说完,便迈开步子向前。 “哎!怎么好心我安慰你,还骂人呢!”青衣男火气瞬间被点燃,大步跑了上去,大胆发言,“不过你方才干嘛要朝着那两个男子射一箭?你该不会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吧!” “那如此便说得通了!”青衣男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难怪阿爷让你回去成婚时,你总推脱……” 第258章 独孤谨舟 “不对!”说着说着,青衣男脸色怪异了起来,“若是如此,那你与她……” 谈话间,两只手臂粗细黑色闪着金纹的蟒蛇不知何时攀着树木,来到了二人身边。 青衫男吸了吸鼻子,忽的转头,看了个空。 “?”萧筠言一言不发,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询问,似是在好奇他这突然的举动。 青衫男也看向了他,拧着眉,一副纠结的模样,声音不大,像是在喃喃自语,“没事,就是怎么感觉方才身后有人,一回头又空空如也……” 萧筠言闻言,心中暗道不妙,刚要闪身离开,猝不及防的便被人一手按住了肩膀,又是啪啪两声,他被身后之人点了穴,瞬间动弹不得。紧接着,一道有些儒雅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阿言怎么一见到舅舅就要躲?真叫人伤心啊!” 萧筠言半侧着脸,只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眸,而眼下却是以半片寒光粼粼的面具掩盖,难见真容。 一旁的青衣男原本怪异的脸色瞬间变为欣喜,可只欣喜了一息,便又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蔫吧了,只呆呆的叫唤了一句,“爹……” “哎!”独孤谨舟笑盈盈的应了句,却是半眯着带着几分危险的眼睛,嘴上却道,“躲着也罢,如今竟连问候都没有……” “爹,你这么按着筠言,他怎么行礼嘛……”独孤灏不知何时脱下来黑袍,露出里面一袭青衫,他边说着就要上手去拉开独孤谨舟的手。 可独孤谨舟身形一闪,连带着萧筠言一块闪到了一旁,旋即一脚踢出,将独孤灏踹出几米远。 独孤灏被踹懵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独孤谨舟,大声嚷嚷着,“爹!你踹我!你踹我!” “啊?呸!”说话间,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咬着牙恶狠狠的威胁道:“你等我回去告诉我娘去!” “去吧!”独孤谨舟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还颇为悠闲地朝他挥了挥手。 自始至终,萧筠言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独孤谨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阿言跟舅舅走一趟吧。” 说完,也不等萧筠言答应还是拒绝,独孤谨舟直接一个手刀砍在他后背,萧筠言晕了,直直地向后倒去。 “爹,你干什么?”独孤灏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强撑着力气要起身,才发觉自己动不了了,心中暗暗回想,他爹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软筋散? 方才踹了他一脚时?离得确实够近,可药效也不该发作的这么快!难道独孤谨舟改了药方? 嘶! 不会是方才他觉得身后有人之时? 独孤灏正垂头思索间,倏地听见风声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他爹把萧筠言横在腋下,足尖轻点几下石头,借力跃到了树上,紧接着越走越远,只余下他在原地,动弹不得。 哦!不止是他!还有两条黑蟒正吐着蛇性子朝着他爬来,一只盘在他腿上,另一只直接爬到他肩头,吐出蛇性子舔舐了一下他的脸颊便不动了。 第259章 争取时间 独孤灏见状,想要努力起来,可瘫软的身体却并不如他所愿,依旧是吩咐一摊烂泥。正当他苦恼,垂着头思索对策时,一双靴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表哥?你怎么在这?”独孤灏瞬间抬头看着来人,诧异的开口,不过很快也将疑问抛之脑后,“不说那么多了,你快先帮我解开!” 独孤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两条黑蟒上,忽视了他的话,反问道,“你爹人呢?” “走了!”独孤灏小幅度地动了动,蛄蛹了几下,眼见独孤明无动于衷,甚至有要离开的样子,他赶忙开口催促,“你现在追也追不上了,先给我解开!” 独孤明脚步顿住了,他半蹲下身子看着独孤灏,又左右打量了一下,试探着询问,“软筋散?谁给你下的?” “还能有谁?我爹呗……”独孤灏边说边努力睁大了眼睛,一脸倦意,甚至还打了个呵欠,“他改了原本的方子,还在里面加了生姜粉和胡椒粉,其他的我就闻不出来了……” 闻言,独孤明试探着嗅了几下,却一无所获,若是有生姜粉和胡椒粉,那这周围味道自然应该很呛鼻,就算只下了一点点,那独孤灏身边味道也该刺鼻,可空气中只有淡淡的熏香味,奇了怪了! 他听长辈们议论,独孤家高手天才如云,谨舟叔在独孤家算不得厉害,这就显得他平平无奇。若他真这么厉害,那他在家中,甚至是族中,谨舟叔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若非如此,难道是眼前的这小子骗我? 想到这,他连忙又问,“那……” 只是还不等独孤明继续说什么,独孤灏一扭头,直接昏了过去…… 萧筠言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场景,到处不是粉红挂饰,就是大片的绿色挂饰,显得极其庸俗。 “哟!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萧筠言愣了一下,继而揉着肩膀,缓缓起身问道,“舅舅,这是哪里?” “清风馆。”独孤谨舟满不在乎地开口。 此话一出,却让萧筠言呆滞了一瞬,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独孤谨舟挥了挥手打断: “行了,我也不和你卖关子。老爷子虽然还不知道你来此地,但是他身边的那群老家伙可已经坐不住了……呼……” 独孤谨舟边说着边抽了口卷烟,吐出缭绕的烟雾,长长地叹了口气,“若非是生死攸关之事,你便早些离开此地吧。”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萧筠言眸光黯淡了几分,摇了摇头,但抢在独孤谨舟再次开口前,固执的开口,“不必劝我,舅舅若是担心,即刻可将他带回独孤家。” 独孤谨舟嗒吧嗒吧地抽着卷烟,也一言不发,半晌抽完了烟,“半个月,我尽量给你多争取些时间。” “若是半月后,老爷子若是知晓派人前来,只怕到时……”独孤谨舟说着说着就停住了,言下之意二人都心知肚明。 “那便先谢过舅舅了。”萧筠言边说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闲庭信步地朝着独孤谨舟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260章 谢礼 可独孤谨舟却没有等他走过去,而是隔着几米的距离轻轻一跃,直接站到了萧筠言面前,一手抢过他手中布包,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了过去,直懒洋洋地丢下两个字,“谢礼。” 待独孤谨舟装好了布包,推门刚要走,脚步忽然顿住,伸手点了点自己额角,一副忽然想起来的模样,“照看那小子的谢礼也包含其中啊!” 话音刚落,他直接推门出去,只几个瞬间,人便消失不见了。 萧筠言哑然失笑,哪里是自己照看独孤灏,分明是独孤灏帮了自己许多…… 仔细查看了钱袋之中的东西,萧筠言从中抽出一个更小的小盒子,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只看见其中有两枚黑乎乎的药丸,闻起来一股子苦涩味道。他又闻了几下,分辨出其中几味配料,确认了这药丸大致的药效。 他取出一枚药丸,刚要喝着桌上茶水咽下,可杯子移至唇边,这才嗅出茶水不对味,里面应该是加了些料。 此处隔音一般,一些献媚讨好,淫——!乱不堪的声音透过墙壁飘至耳畔,不由得让他额角青筋直跳。 斟酌再三,萧筠言还是收好东西出了清风馆,沿路直奔自己的住处,边收拾好行囊,边听着属下汇报沈云舒江澈二人的消息。 又等了一会儿,独孤灏风尘仆仆地姗姗来迟,一进门开口,“快走快走,独孤明那家伙也跑来了!” 萧筠言看着他急急忙忙,慌不择路的模样,默默指了指一旁榻上的包袱,默默开口,“已经让人收好了,走吧。” “咱们继续南下吗?”见萧筠言还在淡定喝茶,独孤灏情绪缓和了几分,也坐在他对面,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茶刚入口,他就皱起了眉,“呸呸呸,这茶好难喝!” “不!”萧筠言搁下茶杯,眸光严肃,语气肯定,“西行,穿过黔中,直达南诏。 ” 说完,他将茶杯倒扣了过来,看似随意地打了个响指,便突然有几个人从暗处瞬间现身,齐齐单膝跪地,垂首行礼,默不作声,等待萧筠言吩咐。 “暗一,你速速传信给卯四,让他带着人直接跟着他们,跟着他们到南诏后,将位置传信过来。” “属下遵命。” 待几人退下,萧筠言伸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独孤灏看了看窗外,此刻天边刚升起一抹晨曦…… 与此同时的赵家班—— 沈云舒和江澈二人推着车子,边走边守着东西。 赵家班接了趟远活,要跑去南诏给一位藩王的家眷庆生,这时间上紧赶慢赶,提前了一个月,却依旧还差几日,这几日便接连赶路,不再边走边演,而是直接奔着那藩王所在的地界赶,以免误了时辰。 江澈粗略计算,按照赵家班这个行路速度,二人再有一个月,也就到了南诏的地界。 只要进了南诏地界,二人只需静候时机悄悄离开赵家班,既躲开了边关人口查办,又不会过多的引人注目…… 第261章 她的笑意似昙花一现 南诏距离京城甚远,沈云舒又从何得知京城已然炸开了锅。 先是齐飞受伤,被毒蛇咬了,危在旦夕。他们便对外声称是定安侯府的谢世子被蛇咬,危在旦夕,齐将军守着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云舒在离开京城前便已得知,那蛇并非京城及其附近的,反倒像是南疆,南诏一带常有,也有人说在他国一样看到过这种蛇……总之,一直在她离开京城前,关于蛇到底源自于何处,一直无从知晓。 不过只这些,便可得知这蛇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宋府,这必定是早有预谋的。 沈云舒原本还不曾细想,如今这一路上,反倒是想通了许多。 齐飞驻守边关,这次回京复命,也是因为前些日子两边边关的住民起了冲突,双方便打了起来。 齐飞领兵大破辽军,打了胜仗,这才被应允回京,这次回京复命后,应该就要决定是否再度出手,北下伐辽。 大辽如今国内暴乱,又逢大旱,百姓庄稼收成还没有往年的一半,可税收却依旧不减,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此时若是向北进攻,不说大获全胜,怎么着也有七八成胜算。 可如今他身受蛇毒的同时又消失不见,最受益的会是谁? 沈云舒在心里暗暗思索着,结果已经在她心中明了了,十之八九是北辽的人。 可她依旧不明白,北辽的人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倘若当日之事早已谋划许久,那北辽之人如何能够得知齐飞当日会去呢?就算得知他回去,又如何准确无误地害到他而不曾伤到其他人?宴席是在宋府摆的,难道是宋府的人与北辽人里应外合? 不对!哪有人这么蠢,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手,毕竟一旦被发现,第一个就是他跑不掉。 那不是宋府的人,又会是谁呢?特地挑了在宋府动手,莫不是想栽赃嫁祸? 宋府……齐飞……宋贤……宋雅…… 沈云舒边推着车子,目光虽还看着前方,心续却早已如白雪半纷飞。身旁的的江澈看了她许久,终究还是心中忐忑地开了口: “在行几日便到那藩王之地,届时你我找机会脱身。” 此话一出,身旁之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她顿了几息,才好似后知后觉地回了句,“知道了。” 话音落下,耳畔只余下车轮子压在地上发出的嘎吱声,前面几人的闲聊声,余下的便只有从耳畔面颊拂过的浅浅风声和江澈独自一人心中的擂鼓声,震耳欲聋,却独有他一人能听见。 难道是…… 沈云舒心中升起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只几个呼吸间,她就敲定了心中的想法,紧接着恍然大悟般地握紧了手,倏地抬眸,唇角牵起丝丝笑意,仿佛是得意于自己的聪明,发觉了什么。 可这丝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弹指的功夫就收回,被平淡和担忧占据,就像刚刚的丝丝笑意从未出现过。 江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之人的变化,见她忽然翘起唇角,自己的心中便也像绽开了花,可她收敛起笑意,那疏离的面容,好似心中的花瞬间枯萎,那笑意也像昙花一现,美好又短暂。 第262章 丝线 沈云舒哪知道身旁之人的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宋府……宋贤……宋雅……齐飞…… 她总觉得这几人之中,隐隐有什么联系,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可独独缺了那根可以将所有东西串联到一起的丝线。 丝线……丝线…… 沈云舒忍不住抿唇,脑中像是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就在即将要爆发的瞬间,她的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一个人。 夏清婉。 沈云舒清楚地记得,宋府赴宴那日,原本那条毒蛇是朝着夏清婉袭去的,而后千钧一发之际,齐飞割断了一条蛇,接过火把驱赶了蛇群,最后宋府的家丁举着火把跑了过来,驱散了蛇群…… 对啊!既然驱散了蛇群,那齐飞又是如何中了毒? 难道是……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头产生,莫不是给北辽做内应之人,设计此事之人亦或是背后谋划之人当时就在现场?并且那人对于齐飞应该甚是了解…… 在现场……对齐飞甚是了解…… 想到这,沈云舒只觉得心头一惊,因为在她心中,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她一时半刻最先想到的就是谢慕言。 一时间,沈云舒愣了几秒,引的她身旁的江澈忙不迭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怎么了?”沈云舒回过神来问道。 “到客栈了,赵班主让我们快点收拾东西休息,明天早上再继续赶路。”江澈边说着,手上不停往一旁放东西,还时不时偷看她几眼,看似关心似的低语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云舒敷衍地回了一句,随后又感慨了一句,“最近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是啊!”江澈接着她的话,也感叹了一句,“如今越靠近南诏,各门各派鱼龙混杂之人就越来越多了。不过他们没有地图,最多只知道个大概位置,进不去。” “你好像对这些很了解?”沈云舒随意问了句,尽管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心中默默地防备上了这人。 “只是比旁人多花了些功夫了解,倒也算不上很了解。”江澈摆摆手,有些意有所指地道,“毕竟就算有了完整的地图,谁都不能确定进去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我手上的地图是残缺的。” 沈云舒闻言只是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开口也带了些责问和警告的语气,“你我找寻那味解药药引,还需进去?” 沈云舒手上的两张羊皮卷,只给了他一张,另一张则是不知被沈云舒藏到了什么地方。 “自然是不用进去,不过……”江澈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嘴边笑意更甚,似是在开玩笑闲聊一般,带着玩味的口吻询问着,“难道你就不好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沈云舒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冷淡开口,丢下一句话后便径直转身离开,“我劝你还是收收心思,毕竟有些时候,好奇心可不仅仅只会害死猫!” “嘁哈哈哈哈……”江澈闻言却笑出了声,清点好东西的数量后也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第263章 猜想 吃了晚饭,沈云舒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假寐,脑中心中皆是一片复杂混乱。 傍晚时,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她有些不寒而栗,脊背发凉,但她现在思来想去,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楚尘,齐飞与谢斐自小一块长大,先不说这份感情,就算当时齐飞一命呜呼,于谢斐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大胆猜测,倘若是定安侯要谋反,可他早已交了虎符,手上无兵无粮,单凭除了齐飞便能谋反成功了? 答案是否定的。 可不是谢景昱,谢慕言,那又会是谁呢? 沈云舒不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那日在宋府所有见到的人都思虑了个遍,最终有两人让她狐疑。 太子萧衍和裕王萧晟。 这二人有能力,也有动机。 至于齐炎彬亦或是齐家与这二人之间是否有有私仇,沈云舒就无从得知了。 倘若幕后之人的目标一直都是齐飞,那宋府是否与那幕后之人有关系? 宋府设宴,宋贤作为夏淼夏太傅的得意门生,自然会给夏府送拜帖。可幕后之人又如何笃定夏清婉一定会来呢? 夏太傅年事已高,不便到处行走?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一瞬,便立刻被她否决,夏太傅虽然年事已高,可他现如今腿脚方便的很,还能每日上下朝呢…… 上下朝?!皇帝…… 莫非是担心私下相聚……会引起皇帝疑心? 沈云舒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接近了。 那日赴宴,沈云舒也注意到了夏清婉拿着拜帖,或许拿的是宋贤派人送去的,也或许是宋雅派人送去的…… 如果只是宋贤一人送去,那夏太傅去与不去便是无关紧要的,可若是两人分别都送了,以夏淼的性格,得知此事也定会让夏清婉前往。 齐飞回京的那些日子,前前后后与谢慕言见了许多次,偶尔有几次沈云舒也在场,多多少少也察觉到齐飞对夏清婉是有些不同于旁人的情愫…… 若是这样,得知夏清婉会前往宋府的消息时,齐飞便也一定会前来赴宴。 齐家世代效忠于皇上,齐飞亦然。 萧清年幼,于太子构不成威胁。至于萧清的亲哥哥,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子萧澈。早年间传闻他出生时便病弱不堪,甚至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后来没了消息,死活不知,下落不明…… 萧澈…… 沈云舒顷刻间察觉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她并没有抓住,任其消失离去…… 萧衍已然是太子,若是顺利,再几年他便可登位,又何须杀忠臣? 可若是萧晟试图谋反,笼络人心失败,是否会起杀心? 自古帝位之上唯我独尊,叱咤风云。生在帝王家,若是无宠无能也罢,能明哲保身也为上策。 可若是宠爱加身,能文能武,外祖家权势也不小,面对此等权力诱惑,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会将其拒之门外? 沈云舒越发肯定心中想法,可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更何况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她又能做些什么?自己身上的月坠花折还没有解开呢…… 想到这,沈云舒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郁闷。 第264章 试探倒戈 拂过的风,摇晃的叶,沉闷不流通的空气,忽然暗下的天空,无一不在预示着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大雨。 沈云舒与江澈并肩走在路上,他们脚步匆匆,丝毫不做停留,微微垂首,有些警惕地边走边观察周围。 二人走过长街,躲进小巷,又穿过小巷,走到一处略微远的府邸门前。 江澈率先走了上前,推开门,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沈云舒跟在他身后,她刚走了没两步,便已察觉到此处府邸的主人非富即贵。凡是入目可见的范围内,说得出名字的,亦是说不出名字的,看起来无一不是价值不菲。 “你我要在此处待多久?”沈云舒进了门,穿过前廊,走了几步后,在房内花梨木的圆桌前坐下,半眯着眸子,严厉地问,“既然已经进了南诏的地界,便早些前去吧。” “少则三日,五日,多则七日,半月……”江澈倚在她身旁的门框上,抱着手臂摇了摇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沈云舒怒极反笑,冷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在江澈正疑惑,刚要解释的瞬间,沈云舒起身,一个箭步朝着江澈的方向跃了过去,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短刃,抵在江澈颈间。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三息,许是离得近了,沈云舒清楚的感觉到身前的人,突然莫名抖动了一下,而后依旧抱着手臂,一动不动,摇了摇头,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语气笃定,“你不信我?!” “呵。”沈云舒笑出了声,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从京城到南疆,又从南疆来到南诏,前后近四千里,如今到了,你却说不可操之过急!” 说罢,她握着短刃的手又向江澈压了几分,忽的一丝温热涌了下来,江澈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你说,我若是杀了你,拿走地图,照样可以拿到那味药引……”沈云舒说话间,忽的察觉自己有些乏力,但她依旧握紧了短刃,这些日子旁敲侧击,她已经清楚了那所谓解药的一部分药物,更何况她手中还有几枚可以压制的药。届时寻名医炼制,有压制的药,有药引,病人也在,又何愁解不开月坠花折? 最不济,她再跑回京城,借着定安侯府的名义去宫中寻太医配制解毒丸。 “杀了我,你未必出得了客栈。更何况,地图上的起点你未必找得到。”江澈眉峰微蹙,紧接着又很快舒展开,有条不紊地梳理着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客栈里外都有我的人,你如今身中月坠花折,杀了我,你又能走多远?” “地图上画的是前朝魏国的地方,如今变化,早超过百年,各处又是经年变迁……” 江澈说到这便打住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的,就差直接说,离了我,你行吗? 沈云舒手上青筋微微暴起,前朝魏国的地图不难寻,只是要耗费许多时间,但是否能看的明白,找的清楚路,便是件难事了。 杀了江澈不行,那若是挟持呢? 第265章 踩点 “你在想……若是不杀,只是挟持我……”江澈有些牵强地勾了勾唇,字字清晰,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可尽管如此,你出了这个门,丧命也只会是早晚之事。” “若沈姑娘只是担心在下变卦……”江澈顿了顿,想了一下道,“你我现在也可前去观望一二。” “哼——”沈云舒收回短刃,随手推了他一把,冷冷道,“带路。” 尽管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可直到亲眼所见才真正感受到众人对于所谓宝藏等之物的痴迷。 沈云舒与江澈避开人群,绕了一大圈,行至一处山脚下,见四下无人,沈云舒心中暗暗盘算着,正准备往山腰爬,却被江澈一个大力扯到了一旁,按在了一块极大的石头后面。 “你……”沈云舒刚要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江澈伸手捂住了嘴。 他冲她摇了摇头,又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几人,示意她噤声。 沈云舒点了点头,微微蹙着眉推开了他的手,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来人。 五个人,约摸都在而立之年上下,其中二人看起来胖些,对比之下,另外三人身材则是显得较为削瘦精壮些。 五人皆着粗布衣裳,肩上前后各挑着两个不小的箩筐,箩筐上用东西盖着,看不真切里面到底有什么。 待几人快要走近,沈云舒与江澈二人齐齐背过身,贴紧了那块大石头,借助石头和身旁的杂草小树掩盖身形。 “三哥,你说咱俩晚上吃点啥好?” “随便。” “窝头?地瓜叶子煮水?” “嗯。” “那明儿早上呢?” …… 待五人走远,沈云舒和江澈依旧待在原地,没出声,只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耳畔只余下彼此微弱的呼吸声,轻微的风掠过树梢,树叶摇头晃脑的声音。 “方才那五个人……”沈云舒欲言又止的下一瞬,江澈接着道,“山上并没有果树,这个季节也并非是春笋,野蘑生长的时节,他们挑着箩筐,能装些什么?” “不论他们做什么,这个天气上山……”沈云舒点到为止,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鬓角和脸颊的汗水。 江澈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原本就阴暗的天空此刻又暗淡了几分,空气流淌越发慢。他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她擦拭汗水的动作。 沈云舒擦完脸颊后便将手帕又塞了回去,江澈望着她如玉般白皙的脖颈处有几滴汗水顺着脖子滑落进衣袍之中,连忙移开眼,他舔了舔下唇,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走。”沈云舒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山上走。 江澈见状,连忙起身,几步跟了上去,侧着脸,随口一问,“去哪?跟上方才那几人?” “不。”沈云舒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天色,厉声道,“先踩点,待放晴了再前来。” “那里。”江澈指了指半山腰一个小点。 “那里就是?”沈云舒疑惑道。 江澈摇了摇头,“地图上显示在那附近。” 第266章 山洞 天空黑压压的,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稍不留神,顷刻间便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尸骨无存。 沈云舒与江澈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在山脚下看到的小点的附近。直到走到了面前,二人才看清,这小黑点原来是块极大的颇为圆润的石头。 江澈左右看了看,随后走到一旁的矮石块上坐下,又从一旁小树上摘了片叶子轻轻的扇着风,“倒是奇怪,方才你我分明跟着那几人上山,前后只隔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怎的眨眼间便瞧不见人了?” 沈云舒闻言环视四周,她紧闭双唇,微微喘着粗气,掏出手帕轻轻地擦着额角的汗珠。 一时间,二人皆是不作言语,只是各自听着耳畔沉闷的风声,仔细地看着四周。 “滴答……滴答……滴答……” 几声水滴落入湖面的声音,细微不可察,却又被沈云舒迅速捕捉到了,她收好手帕,一手摩挲着那块光滑的石头,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舒收回手倏地朝着一个方快步走了过去,江澈听到脚步声也起身朝着那方向走过去,“发现什么了?” 沈云舒默不作声,顿在了原地一下,伸手朝着江澈比了个跟着自己走的手势,便不再停顿,直接朝着那块极大的圆润石头后走去。 和沈云舒看到的,所想的不同。 她原以为,这石头完全是实心的,可方才她听到了水滴落入水中的声音,总觉得这附近或许有些不同之处。 就算这石头并非是他们所寻之处,但她今日是来踩点,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探究竟。 出人意料的,在她走了几百米之后,倏地瞧见了一处山洞。石头的一部分嵌进山洞里,另一部分没有嵌进山洞的石头也一如她之前所想,确确实实是实心的。 “这么大的山洞……”江澈见她停下了脚步,顺着沈云舒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些,他向前走了几步,随意扫视着山洞内的样子。 可惜此时能见度极低,他只能看得清面前一点点,余下往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面前的洞口外侧看起来像是有人开凿过的痕迹,还有几层台阶是在通往下面,滴答滴答的水声也清晰可闻。 “下去看看?”江澈试探着询问。 沈云舒眸光微深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突然俯下身,从一旁的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 意料之中的,石块滚落的声音逐渐变小,却一直不曾落地,直到一声“咕咚”响起…… 沈云舒估摸着时间,约摸一分半的时间,石块滚落的声音以最后落入水中戛然而止。 “走,先去这附近探探。”沈云舒淡声道,“方才那几人不过先你我几步,如今顷刻间却不见踪影……” “此处必然有你我不知的玄妙之处。”江澈下意识接口道。 二人又在附近寻了许久,确定了此处定然有非同寻常的东西。 原本是寻着那五人的脚印跟了上来,可这山洞附近,却只有他二人的脚印,之前那五人的脚印早在那块石头之前便消失殆尽了…… 第267章 风暴 直至二人回到府邸,刚刚落座,还不等喝口热茶,顷刻间便落下瓢泼大雨。 微风拂起雨滴,看起来便是雨幕斜着敲打着屋檐,树木和青砖。 轰鸣的雷声作响,偶尔几道闪电划过,只是随意驻足的那一瞬,便也照亮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好大的雨!”江澈连喝了几杯茶,感叹着开口,“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见得凉快些……” 沈云舒默不作声,她也喝了两杯茶,此刻手中正捧着第三杯,心中思考着方才看到的山洞…… 见沈云舒不作答,江澈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门外檐下斜飘进来的雨滴,心绪也逐渐飘远…… 与此同时的京城外郊,此刻也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杨将军,咱们这么做……”吕纪看着面前集结着的士兵,心中忐忑不安,“可是谋……” 他后面的字还未出口,便被杨安挥手示意,“吕纪,你若是不愿,此刻便可离去。” “只不过……”杨安看着面前纠结又忐忑的吕纪,打断了他脑中的思考,“如若今夜过后,太子殿下得手,你临阵脱逃之事,你以为殿下会放过你?” “若不得手,皇上若彻查此事,你吕纪往日替谁摇旗呐喊,耀武扬威,以皇帝的性格,他秉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留后患,想必之后……” 杨安点到为止,但言下之意二人都已清清楚楚,此事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了。 “哎……”吕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合眼,但不过弹指间又睁开,似乎是想通了一般,“家中妇孺……” “若是担心,你大可现在便差个心腹回去,让她们收拾细软,趁着此刻城门还不曾落锁,今夜早些出城。” “罢了罢了!”吕纪向一旁走了几步,喊了个心腹上前,吩咐他跑一趟后,便又站到了杨安身侧。 “杨将军,咱们何时动手?”吕纪问道。 “等。”杨安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一袭粗布衣,大大咧咧地坐在灰扑扑的路边石头上,眼睛却闪着精光,时不时观察着四周,“我等兵分几路混进去,待城门落锁后,在皇宫外集结。” “以宫内烟火为号,届时直接冲进宫门,与太子殿下里应外合……” 吕纪暗自叹了口气,却仍旧点了点头,他随便坐在了杨安身旁,闭目养精蓄锐,沉默不答,心中默默猜想着: 如今能与太子殿下一争高下的只有裕王殿下,可裕王素来不争不抢,温润如玉般的翩翩公子,往日又曾言,无心皇位,只恨不得做个教书先生,一辈子待在书院里。 太子只需等个几载,待皇帝殡天,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为何突然要谋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届时就算皇后的母族再有能耐,怕也只是给了皇帝一个灭了他们的理由。 难道是有人让他察觉到了危机感? 难道是四皇子萧清? 吕纪想着想着,心中最先否定了,他一个孩子,如何能让太子殿下感到了危机感? 第268章 大哥 三皇子早在二十多年便销声匿迹,便也排除了这个可能。 总不可能是裕王殿下吧…… 倒也并非全无可能,近日京中盛传裕王殿下勤学好问,才思敏捷,仁孝又睿智,当真是像极了当今圣上。 这些褒奖夸赞,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隐隐竟有人传言太子殿下言行有失,皇上要废太子,改立裕王殿下为太子。 难道是太子殿下听了进去,着急了? 他的思绪并没有维持多久,杨安抽完了旱烟,将烟斗一头搁在地上敲了敲,然后别在了裤腰带上,吩咐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与我先进去。” “是,将军。”吕纪回答道。 “嘶——”杨安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他眸光闪烁了一瞬,转头对着吕纪道,“暂时别管我叫将军,本将军年长你几岁,管我叫声大哥也不委屈你吧。。” “将军,这不妥……”吕纪下意识接了一嘴,杨安是将军,他如此称呼……,想到这,他看到了杨安的目光,最终是叹了口气,“是,大哥。” “哎,走吧。”杨安伸了个懒腰,背着吕纪,随意抬手挥了挥,示意他跟上。 裕王府—— 房内窗前。 梨花木的小榻上,一男一女,一坐一立。 男子眼含笑意,一手揽着女子的腰,试图将她揽到怀中。女子见状勾唇笑着,顺势而为地坐在男子腿上,双手搂着男子的脖颈,下巴倚在男子一侧的肩膀上,咯咯咯地笑着。 此刻夜幕降临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远处的暗卫悄悄环视着四周,余下便再无旁人。 房内燃着熏香,微弱的烛光摇曳闪烁,窗外月光洒了,更衬得二人之间气氛黏腻旖旎。 “如今,你可有你那妹妹的消息了?”男子一手在她背上摩挲着,尽管嗓音清润,可女子看不到的地方,他嘴角虽还噙着笑,但笑意之下却无几分真心,丝毫不达眼底。 “哼!殿下又问她!”女子娇嗔道,她此言并非真的呷醋,只是在与他开玩笑。 “嗯?”男子似是心情愉悦地嗤了一声,摩挲在她后背的手渐渐往上爬,直至抚上她白皙柔嫩的后颈,“怎么?又醋了?” 这二人并非是旁人,正是裕王萧晟和裕王妃沈云冉。 “殿下明知故问。”沈云冉将下巴从他肩膀处移开,与萧晟四目相对。她假意吃味,昂首片刻,一手伸出,指尖轻点在萧晟鼻尖,很快便收回。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晟大笑了起来,他松开揽着沈云冉腰身的手,将她一扯,又调整了几下,让沈云冉与他面对面地在他腿上坐着,“本王与她之间,非男女之情……” “那与谁……”沈云冉忙不迭追问。 “与你。”萧晟笑吟吟的,端的一副温柔儒雅的模样,一手却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慢慢移到了沈云冉的后脑勺处,只一个呼吸间,沈云冉便红了脸。 二人亲密,呼吸纠缠,隐隐约约的,房内似有似无地响起几声水声,随后又很快被阵阵风声所取代。 只半刻钟的时间,二人唇齿便与对方分开,沈云冉红着脸,侧着脸,不好意思看他。 第269章 不眠之夜 几个呼吸后,萧晟这才再次开口,一副有些苦恼的模样,“前些日子,京中诸事繁多不顺,原以为过些日子便好了,谁曾想,近日京中又是传言纷飞……” “此事并非王爷之过。”沈云冉紧握着他的手安慰,倏然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又道,“那些个多嘴多舌的……” 她说着说着,自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住了一瞬,萧晟不知何时垂眸,恐怕早已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沈云冉见状,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替自己找补,萧晟却先她一步,开口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可真令人作呕!”沈云冉像是替他抱不平,可转瞬之间又变了语气,垂眼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哎……” “好端端的怎么唉声叹气的?”萧晟环抱住她,关切询问道,“不舒服?” 沈云冉摇了摇头,“并非是妾身拈酸吃醋,不想告知于王爷,只是二妹妹的消息,妾身也不知。” 说完,她便垂下了头,一副泄了气的模样。 “无妨。”萧晟闻言眸中划过一丝厉色,紧接着,他收起那抹厉色,勾唇轻笑,温润的双眸染上几分欲色,他伸手轻轻扳起沈云冉的头,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眸光流转,萧晟说话语气也微微拉长,调笑着开口,“前几日入宫,母后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沈云冉闻言瞬间面颊通红,小声嘟囔着,“母后说,既然入了裕王府,便早些替王府替裕王……” 她越说,声音便越小,后面的几个字细若蚊吟,偏偏萧晟像是刻意起了心思要逗她似的,垂首又与她更贴近了几分,“什么?” “开枝散叶……”沈云冉边说边扭头不去看他,谁知道下一刻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吓得她连忙揽着身旁之人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 “啊?怎……怎么了……”沈云冉有些紧张,但萧晟只是笑了笑,旋即吐出四个字,“开枝散叶……”紧接着便抱着她朝着床榻走去…… 月朗星稀。 而看似无风的海面,此刻也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约莫四更天—— 萧霁放下手中毛笔,看了看还有小半摞的奏折,刚伸手摸到茶盏的瞬间,殿外喊声大起,打破了这片刻寂静。 “李末,去看看怎么一回事。”萧霁伸手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盏朝着李末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又活动了两下已经发酸的手臂,然后继续批阅奏折。 李末见状立刻道,“是,皇上。” 可不等李末推门出去,外面的人群便已破门而入。 李末吓了一跳,连忙朝着身后萧霁的方向跑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手持利器私闯御书房!来人呐,给我拿下。”李末边跑边道,萧霁此刻也放下了毛笔,冷冷地看向门口。 这群人身披盔甲,一手持尖枪,另一只手拿着盾牌,一言不发地站在御书房的门前。 萧霁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他们,直到他看清这群人当中的领头人面容时,瞬间大怒道,“杨将军真好好大的威风!” 第270章 红衣卫 “臣...不敢……”杨安说完,也自觉得脸热,好在他多年待在边疆风吹日晒,即便是脸红也看不出来。 “哼……”萧霁闻言怒极反笑,冷哼一声后顿了几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反倒是缓和了几分,试图劝道,“杨大人若是对边疆驻守有何异议,大可明日上朝后再议。” 见杨安一时无话,萧霁又关切道,“夜深露重,杨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别着了凉,误了明日的早朝。” 萧霁话音刚落,御书房内鸦雀无声。而在御书房门前的杨安等人却是如临大敌,一个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方才李末那一嗓子,宫中侍卫已然尽数赶来,人数之多,似是群蚁倾巢而出。 杨安闻言也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皇上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也罢。”萧霁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茶盏,随意开口的同时,语气不却杀伐之气,“动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杨安只觉得面门有白光闪过,他下意识的向一旁避开,堪堪躲过了一道刀锋。 可是他身侧之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前一秒还在紧张与疑惑中忐忑不安,下一刻便人头滚落在地,连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 离得近的人无法避免,血液四溅,不少人的脸上,身上,御书房的窗上,都染上了带着腥气的铁锈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众人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刀剑棍棒碰撞,厮杀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呼——”萧霁吹了吹浮在茶盏中的龙井茶叶,缓缓的喝了一口,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御书房外的厮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留杨安和其他副将活口,其他……一个不留。” 红衣卫闻言颔首,齐刷刷的开口,“是。” 李末从开始厮杀之时便跑到了萧霁身侧,他握着浮尘的手死死攥紧,时不时看看外面,然后转头又看看面色如常,一脸淡定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萧霁,欲言又止。 “陛下……” “嗯?”萧霁边说边打了个呵欠,吩咐道,“李末,你一会派人去朕的寝宫查看清楚,切记要仔细,莫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皇上。”李末咽下心中疑惑,连忙走到一侧,命人前去查看。 李末刚离开没几步,萧霁又扫了两眼御书房外所剩无几的叛军,旋即拿起毛笔继续批阅奏折。 约莫半刻钟,兵器碰撞噼里啪啦的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衣卫等人单膝跪地,其中一人汇报着死伤和战况。 萧霁听完放下毛笔,红衣卫报告的死伤和战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只是他还有些许不解之处。 “杨将军是奉了何人之命带兵前来谋反?”萧霁走向杨安,言语间,他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杨安,“红一,杨大人领兵夜闯皇宫,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回皇上,按照大楚律法,夜闯皇宫者,当以杖刑敲打七七四十九下,废除其官爵,意图谋反者,按例当原地诛杀。而其九族,亦然当斩。” 第271章 变故与算计 当夜,杨安与身边副将等人皆入了天牢,余下其他人,全部血溅当场,无一生还。 李末小心翼翼的磨着墨,他看着面色严峻的萧霁,心中惴惴不安。 放在杨安还不曾入天牢时,放言是奉了太子之命前来,可这话别说皇上,便是他李末都不信。 尽管近日有关太子流言纷纷,但皇上却并无废太子之意,前些日子反倒是好生安慰了太子。所以,若顺利,只待几载之后,太子便可名正言顺地继位,何苦让自己背上一个谋权篡位杀父登位的恶名呢? 可朝阳上无一人不知,杨是太子手下之人,今夜此事若传出去,只怕…… 估摸着这也是皇上所担忧之事吧…… 今夜宫中各处烟火四起,喊声大震,此事想瞒天过海,试图以风平浪静的模样来掩盖满目疮痍,只怕是难如登天。 将今夜杨安与众副将斩了容易,可如今大楚边疆几处战火纷飞,正是用人之际,如此,即便萧霁心中怒火中烧,也不得不压下,寻求解决之法。 “你先下去吧。”萧霁像是随口吩咐道,待李末下去后,他放下毛笔,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方才经过了这一遭,萧霁只觉得心力交瘁。 东宫有不少他的人,太子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又何尝不知此事并非太子萧衍的手笔,只是眼下被人算计,如何有破解之法? 顿了顿,他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若将此事推与定安侯府,既能解了他心头大患,又能替衍儿洗清这次的脏水。 可…… 如今外忧,若是再内患…… 左右这几日便让人查出来,要不然…… 此刻的苗疆—— 尽管雨已经停了,可此刻已晚,沈云舒与江澈二人正准备各自回房休息,却冷不丁地被人叫停。 江澈面色不悦,冷声道,“何事?” “这……”来人看向沈云舒,欲言又止。 沈云舒仿若未闻,只是打了个呵欠,信步跨出门槛,朝着后院走去。 “启禀王爷,裕王暗中召集人手入京,京中此刻恐怕……” “这事是几日前的?” “两日前。” 沈云舒没走多远,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八九分,刚要踱步离开,忽的听见江澈开口问: “月影,你觉得那人会如何处理此事?” “这,属下不敢妄言。”月影诚惶诚恐地垂首道。 “呵呵!”江澈轻笑了两声,缓缓道,“阿清于他构不成威胁,本王多年离京,自然也不在他的算计之内。” “王爷的意思是,裕王要算计太子殿下?”月影小心翼翼试探地地道,“可裕王集结人手进京,又如何构陷太子殿下?” “借刀杀人。”江澈漫不经心开口,他说话间,倏地侧眸看向门外一个方向,眸光微深,嘴角也缓缓扬起一个弧度,“罢了罢了,随他们去罢,没什么事的话,你先退下……” “属下还有一事……”月影连忙道,“我等在山洞附近,并未找寻到任何有关古魏国的踪迹,反倒是有另一批人也找寻到了那处附近,他们却不曾深入,只是随意转了几圈看了几眼,便匆匆离去了。” 第272章 交锋 “派几个人跟着他们,尽快查清他们的底细。”江澈面色严肃,他似是有些倦了,合上双眼,又继续问道,“那山洞里面,你们可曾看了?” “还不曾。”月影想了想道,“山洞之外,包括那座山,里里外外,属下等人都看了个遍,连带着有几波不同的人,属下也已派人想方设法地混进去,再不济也让人远远跟着了。” “如此甚好。”江澈目光中带着赞许,紧接着又吩咐道,“若无旁事你先下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月影朝着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王爷你眼睛怎么了?”月影一脸关切地问他。 江澈叹了口气,面色难看地开口,“月明呢?让他尽快过来。” “兄长?他刚吃坏了肚子……”月影眨了眨,他清澈又愚蠢的目光直直看向江澈,直到江澈皱眉白了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道,“属下这就去……” 月影离开后,江澈也踱步朝着方才自己眼神示意的方向,轻轻拉开窗户。只是和他预料的不同,空空如也。 “呵。”江澈笑了笑,喃喃自语道,“跑的还挺快……” 沈云舒长出了一口气,她紧贴着墙壁拐角的动作动了几步,随后离开了。 而在她离开后,一旁柱子后闪过一个人影,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扶了扶面具,眸光闪烁,心中若有所思。 远处响起阵阵极轻的脚步声,只见那人影一个借力,三下五除二的跃到了房梁上,一字不落地听着房内的谈论声。 “属下参见王爷!”来人一袭黑色劲装,单膝跪地垂首拱手,动作一气呵成,恭恭敬敬的说着。 “平身。”江澈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后便正色开口问道,“月明,本王吩咐你去办的事情如何?” “启禀王爷,一切顺利。”月明冷着脸,依旧是那份毕恭毕敬的模样,“王爷有何吩咐?” 江澈笑了笑,眼中带着满意,他踱步走到月明身侧,低声吩咐道:“本王要你去……” 梁上人影听了片刻,双手也不知不觉的攥成了拳头,他眼神晦暗不明,隐隐藏着几分杀气。 就在他刚要离开时,一只匕首冲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阁下这么晚了还前来拜访,就莫要做那梁上君子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匕首死死的钉在榫卯之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江澈眼神示意他去看看,月影颔首,越过门槛,紧接着借力一跃而起,拔下匕首,又环顾四周,这才下来,再次回到房中。 “放开他!”月影冷冷道,他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左手上的匕首闪烁着冷光,不容让人忽视,“我留你个全尸!” “切。”那人不屑的笑了,也从衣袖中滑出一物拿在手中,在已经动弹不得的江澈脸前晃了晃,江澈瞬间脸色大变。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来此有何目的?你——”江澈接二连三的问,那人横在江澈脖颈间的匕首又贴近了几分,轻轻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第273章 留活口 江澈身形顿了顿,脖颈间刺痛传来,刺痛感让他冷静了一些,他瞬间噤声,脑中的问题清晰了起来。 可不等他开口,身后之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魏王殿下可愿与在下走一趟?” 闻言,江澈瞬间觉得如临大敌,此人竟连自己的身份都知晓,难道是京城那些人,派的人前来解决自己? 不容得他过多考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放心,在下对魏王的性命并不感兴趣,只是——” 那人顿了一下,隐藏在黑袍面具下的眼睛四处扫视了几眼,看到了几个不知从何处闪出的黑衣人,继续道,“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 还不等江澈多言,那人再三开口道,“都给我让开,不然你们魏王可就……咔嚓——” 他口中突然发出夸张的一声,那些个黑衣人左看右看,最终将目光落在江澈身上,似是在等候江澈的吩咐。 “退开,让他走。”江澈说完,也不曾有任何动作,只任由那黑袍人挟持着自己向外走去。 刚跨过门槛,还不曾走几步,倏地传来破风声,江澈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黑袍人用力扯了一下,挡在了一个方向。 “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声音落下,江澈顿了顿,感受到疼痛之后,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处,只瞧见一只玲珑小巧的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死死插进了他的左肩处,血液也顺着匕首往下流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嘶——” “什么人?!”黑袍人侧着脸,微眯着眼睛,高声朝着方才朝着他投掷武器的方向喊道。 话音刚落,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 来人正是沈云舒,她身长玉立,一袭素白色衣衫,似是来时有些仓促,及腰的长发也只是用一支桃木簪随意挽着,面庞素净,未施粉黛,漂亮的紧。便只是那双亮的出奇的眸子,此刻也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微风拂过,倒显她有几分不染尘埃,仙人之姿。 黑袍人见状,似是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回过神来,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语气凶狠,“站住!否则我就杀了他。” 沈云舒朝着他扬了扬下巴,单挑着一侧的眉毛,一言不发,却是挑衅意味十足,这动作像是在说,“你不妨试试看!” “哼哼!”黑袍人怒极反笑,他冷笑了两声,横在江澈脖颈间的刀具瞬间就要划破他的咽喉。 就在这一瞬间,黑袍人却突的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青色的小蛇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大腿,将他的裤子咬开了一个小洞,那冰凉的蛇信子划过他的肌肤,正要咬下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黑袍人直接伸手便捏着那小蛇的七寸提了起来,想要朝着江澈的身上丢去。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江澈在他垂首的一瞬间,直接用手肘用力击在黑袍人的胸口处,黑袍人吃痛,死死抵在江澈脖颈处的手松了几分。 这一下,黑袍人便落了下风,江澈对着黑袍人的胸膛,脸颊又是几下,之后便直接闪向了一旁。 “留活口。”江澈冷声吩咐后,狼狈地拔出匕首,丢向了沈云舒。 第274章 谁派你来的 沈云舒伸手一接,那把匕首便准确无误地被她拿到了手中,只是下一刻,她便有些嫌弃的蹙起了眉。 “如何?”沈云舒边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匕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死不了。”江澈笑了笑,目光与她目光相接,眸中闪过几丝意味不明,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夜里风大,回去吧。” 闻言,沈云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打了个响指,小蛇蛄蛹着身子,从地上滑行着身子,朝着沈云舒的方向爬了过来。 沈云舒收回目光,蹲下身子,将小蛇一把捞了起来,小蛇也一溜烟爬进她的手中,紧紧地缠在她手腕上。 身后拳脚声和刀剑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继续,沈云舒擦好了匕首,而后将手帕随手丢了,转身离去。 沈云舒回到了房中,将匕首随手放在了桌上,又把盘在自己手腕处的小蛇丢到了一旁的浴桶中,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前院突然响起喊打喊杀的声音,紧接着被江澈制止,一阵说话声后,人群散去,声音也逐渐消失,随后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整个庭院恢复了宁静。 沈云舒兀自听着房外的声音,直至声音落下,她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杀意,看来,此处亦不可多待…… 喝了茶,她将茶杯倒扣在了桌上,刚伸手摸向自己手边的匕首,颈间一凉,沈云舒瞬间顿在了原地。 “别动!别出声!否则……”一个半带着几分威胁,轻笑居多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沈云舒脑中一遍遍过滤着,思虑自己身上是否有对方所求之物?她仔细听着,心中又暗暗猜测,这人年纪不大,又或许与自己相仿…… “你的手!拿开!”那人又道。 沈云舒仿若未闻,可抵在颈间的利器又离着自己近了几分,紧接着刺痛袭来,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热腾腾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了下来,濡湿了胸前部分衣衫。 “哼!”沈云舒一把抄起桌上匕首,那人似乎也没预料到她的举动,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回过神来。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沈云舒一个肘击用力击在她的腰腹处,趁他有一瞬的怔愣,她立刻转身,手脚并用,先是抬脚踢了他脐下三寸,而后在他吃痛的瞬间,一刀便扎进了他的腹部,紧接着迅速抽出匕首,闪身朝着一旁走去。 “你……”那人握着利器横在沈云舒脖颈前的手一松,他的腹部血流不止,脐下三寸传来的痛感更为强烈,让他险些昏厥了过去。 沈云舒用泛着冷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是几个呼吸间,沈云舒手中匕首握紧了些,她一个箭步上前,再次一脚踹了过去。 那黑袍人反应极快,尽管还痛着,但他依旧下意识的捂住了脐下三寸,向后退了几步,试图快速离开。 可沈云舒并没有给他一个机会,她一脚踹在他腹部的伤口处,将黑袍人一脚踹倒在地。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几脚自上而下用力踹在黑袍人的身上,直至黑袍人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呼吸声也逐渐变弱,只余下几声浅浅的,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谁派你来的?” 第275章 再遇 沈云舒一脚踩在黑袍人的胸膛处,她半弯下身子,用手中匕首挑开了黑袍人脸上遮挡的黑纱。 可眼前出现的一张熟悉的人脸,却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是你!” 眼前之人并非是旁人,正是当日所谓救了自己的萧筠言。 “你为何在这?有何目的?” 尽管面庞熟悉,可沈云舒踩在他胸膛处的脚又微微用力了些,稍稍眯着眼睛严肃道: “说!不然……” 沈云舒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她手中的匕首在划开萧筠言挡脸的面纱后,便被她拿在手中转了几个小小的刀花,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装作没拿稳匕首,旋即朝着身下之人的面门贴了过去。 利器寒光一闪,瞬间便移至他的眼睛处。 萧筠言身体一激灵,伸手便要去抓快要落到自己眼睛上的匕首,这要是落到自己眼睛里,恐怕不瞎也残了。 沈云舒唇角半勾起一抹冷笑,踩在他胸膛处的脚又用力压了几下,她微微倾了倾上身,看似随意的伸手一捞,那把匕首便被她捞回到了手中。 萧筠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尽管眼中惊恐一闪而过,但仍旧被沈云舒清楚地捕捉到了。 “怕了?呵!”沈云舒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面上笑意尽数敛下,眼中杀意乍现。 下一刻,萧筠言冷不丁闷哼一声,只是几个呼吸间,沈云舒便已蹲下了身子,刀身已经贴在他额头,脸颊,自上而下缓缓的向下滑去。 就在他以为刀身滑到他下巴处就会停住,亦或是收回时。沈云舒手腕转了几下,手中匕首仿佛快速翩飞的蝴蝶一般,萧筠言只看到烛火落到刀身上,刀光闪烁了几下,忽的便察觉到颈间,肩膀和上半胸前一凉,他刚想垂头去瞧,可那把匕首又瞬间贴近了他的脖颈,只要他一垂头,顷刻间便被被割破喉咙,一命呜呼。 萧筠言一动不动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沈云舒也盯着他,目光虽冷,可他总觉得沈云舒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兴趣 这样的注视,竟平白的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只是被野狼盯住,衔住叼在口中,危在旦夕的猎物,尽管自己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可只要她失去所谓的兴趣,轻轻阖上口,自己便会在顷刻间命丧黄泉。 “还不说?” 萧筠言听到她逐渐不耐烦的声音,身体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顿了顿,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说什么?” 沈云舒闻言敛下了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长出一口气,将手中匕首移开。 就在萧筠言心中兀自松了口气,再次觉得自己解脱之时,肩膀处痛感来袭,令他差些昏死过去。 他余光看去,沈云舒那把匕首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肩膀,而她握着匕首的手顺势又转了一圈,抽出又插入,再次缓慢旋转几圈后又抽出,可只是停顿了一息,刀身第三次没入了他的肩膀。 第276章 不立衣冠冢 整个动手的过程,沈云舒一言不发,整个房间内只有微风吹拂过树叶发出阵阵簌簌声,沙沙的血肉和匕首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之外,便只有萧筠言隐忍的闷哼声。 直至沈云舒第三次匕首抽出时,鲜血满地,濡湿了萧筠言大半的衣衫,整个房间内布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萧筠此刻也早已言面色苍白,后背冷汗直流,嘴唇不停地翕动,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 “什么?”沈云舒似是听到了几个音节,却不曾听清,她蹙着眉,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在下……没有……没有……目……地……” “在下只是……只是心中挂……挂念姑娘……所以才一路追寻姑娘的踪迹……” “嘁!”沈云舒怒极反笑,她眼睛紧紧盯着他,看着他的神情和动作,一言不发,可嘴角弧度却是越发上扬,只有一双眸子亮的出奇。 她方才踩在萧筠言身上的脚移开,朝着他肩膀还在流血的地方就是一脚,直痛的萧筠言闷哼一声。 他方才闯进来偷听,已然惊动了江澈等人,若是此刻再出声被发觉…… 想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嗓音悲伤近乎哀求地道,“沈姑娘,在下真的别无他意,真的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沈云舒倏地举起一只香移至萧筠言鼻息处,这香是她刚刚从桌子上一个包袱里抽出,又用烛台点燃,这才让萧筠言嗅。 萧筠言不明所以,他下意识呼吸了一口,待他反应过来,察觉到不对之时,香已经被他嗅了两口了。 “这是……软……软筋散?”萧筠言颤抖着开口,“你在香上涂了软筋散……” 终于,他语气开始慌张了起来,但他此刻已然浑身动弹不得。 “你倒是聪明,却不像个书生。” 沈云舒淡淡撂下一句话,走到一旁兀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不多会儿,沈云舒便放下了茶杯。她一只手的指尖在圆桌上极有节奏的敲打着,缓缓开口,“你到底是谁?” “或者说,是谁派你来的?”顿了顿,她冷冷地丢下一句,“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好好想清楚再开口,你只有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沈云舒拿起手边一块帕子,头也不抬地开始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匕首。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萧筠言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外,便只余下微风吹过的声音。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沈云舒便擦好了匕首,她搁下匕首,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摇曳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云舒收回目光,看了看脚边动弹不得的萧筠言,伸脚踹了踹他的腰间,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可萧筠言依旧一言不发,目光直直的看着沈云舒。 沈云舒与他目光相接,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几丝纠结与担忧。 半晌,萧筠言依旧缄默不言。 沈云舒叹了口气,再次拿起匕首,她半蹲下身子,将匕首拿近,缓缓抵在萧筠言的心脏处,喃喃道,“你死后就埋在这府邸外吧,至于衣冠冢,便不立了。” 第277章 他的自证 话毕,沈云舒也不再多言,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匕首便划破了萧筠言的外袍。 眼见沈云舒已经举起匕首,比划着他的心脏就要落下时,萧筠言连忙快速开口道: “谢慕言!” 沈云舒快要落下的匕首停滞了一瞬,闻言继而转了个弯,下一刻,冰冷的匕首便紧贴在他的脸颊,半带威胁的语气道:“说清楚!”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沈云舒有那么一瞬间怔愣了一下。时至今日,她依旧剪不断,分不清,甚至心中踌躇,不安,不明白自己对于谢慕言,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这份感情是她自己的?还是在原主的感恩与好感上滋生出的那丝丝缕缕的不同? 这丝丝缕缕的不同是否名为爱呢? 她不明白。 可自从谢慕言消失,甚至音信全无,自己真的有伤心,担忧过吗? 有吗?! …… “娘子,我是谢慕言!”萧筠言再次匆匆开口,他说的很快,仿佛生怕下一刻沈云舒便会杀了他。 沈云舒默然,只是半蹙着眉,目光探究似是带着深意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既说自己是谢慕言,证据呢?口说无凭! 萧筠言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几乎在与她目光相接之时,脱口而出: “你我成婚当夜所饮的合欢酒之中,添了些药物……” “那夜……” “如果你只是说这些,那你可以安心地去了。”沈云舒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定安侯府有专人记录,若是他查到了自己的身份,顺藤摸瓜的,这些事情多花些银子便能查得到。 “当夜一次过后你便昏睡了过去,我叫你,你醒了,却没言语,只闭着眼睛,胡乱地用力掐着本世子的肩膀……” “二次过后,我给你喂了几口醒酒茶,之后就……”说到这,萧筠言顿了顿,似是有些脸热,他偏过头,侧着脸看着一旁的红木桌子,声音依旧还在继续,“三次后,叫了水,记了册子,那些个婢子嬷嬷便都退下了,你我熄了蜡烛,在浴桶水中……”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沈云舒握着匕首的手越发用力,却迟迟没有扎进他身上,只是贴着他的脸颊慢慢划了下去,一路之下,竟逐渐到了他胸膛处。 萧筠言又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看,只是沈云舒这次并没有与他目光相接,直接将目光放在了匕首上。 见状,萧筠言又道,“当日在御花园,诗会过后,本世子赠与了你一只发簪。” “是金累丝衔珠的蝶形簪。” “头发是随云髻,簪的是莲花状的银发簪,穿的是碎边莲红莲花纹状纱衣,披帛是竹青色……” “你的脸。”沈云舒漫不经心的说,她垂着眼,似是随口问了句,“是人皮面具?” “是。”萧筠言道。 说话间,沈云舒已经挑开了他的腰封,不等萧筠言继续开口说话,她手起刀落间便已经挑开了他的外袍和中衣。 萧筠言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却也不再言语,他隐隐已经猜到了沈云舒想做什么。 第278章 解释1 果不其然,沈云舒见他没有反抗的动作,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挑开了他身上的里衣。 眼见萧筠言里衣瞥向一旁,沈云舒稍稍侧头垂目,目光落在他膻中穴偏下几毫米的地方…… “谢慕言。”沈云舒冷笑着开口道,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沈云舒目光漠然地看向他,冷不丁将手中匕首再次贴近了他的脸颊。 突然间的冰凉感来袭,谢慕言似乎是吓了一跳,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刻,他反应了过来,嘴角瞬间又挂上了那抹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意,“哎!为夫在呢!” “你!……”沈云舒目光越发冰冷,像是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紧接着,她神色缓和了几分,叹了口气,仿若无意般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那日……” “娘子,能否先让为夫起来?”谢慕言半个肩头已然被血迹浸染,可他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似乎此刻狼狈不堪的人并非自己一般,随口道,“地上很凉。” 沈云舒却没回答他,只是微微半眯起了眼睛,冷淡开口,“回答我。” “……”谢慕言面上笑意淡泊了几分,隐隐有些笑不出来了,但他强扯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沈云舒打断了他,手中匕首扬起又落下,冰凉的刀身轻轻拍在谢慕言的脸颊上,“若是胡说八道……” 沈云舒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仿佛是在考虑着什么,几息过后,她才再次开口,“那今夜过后,这世界上将再不会有谢慕言……或者说萧筠言这个人了。” “娘子,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谢慕言刚要戏谑着开口调笑两句,但见沈云舒秀眉一蹙,目光一冷,谢慕言瞬间收声,刹那间连忙讨好似的道,“好好好,娘子但说无妨,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云舒轻轻颔首,顿了顿,问出了存在于自己心中许久的疑问。 “当夜在宋府,你与齐飞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们二人一同失踪?” 谢慕言闻言叹息了一声,这才缓缓道,“当夜,本世子进了房内,原本是打算瞧上一眼便回房继续睡觉的。可当本世子坐在床榻边时,忽然瞧见地面上的几处莫名多了些粉末,数量不多,但一股股的异香扑鼻,十分好闻。” “待本世子意识到时,连忙屏住呼吸,可为时已晚,那异香已然被我吸入了口鼻,紧接着没多久,便有三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窗外翻了进来,他们手拿利器,径直朝着炎彬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世子见情况不妙,当时便要提剑上去直接拦下了其中两个,一边打斗,一边喊人前来。可整个别院的人,不是昏死过去,便是送了命。” 说到这,谢慕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一脸落寞,“不过是半刻钟,本世子便长剑脱手,人也倒落在地……” 第279章 解释2 “倒地之后瞬间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省。”谢慕言说话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似乎这些事情就像是故事,而非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我还以为,就要交代在那了,谁曾想再醒来时,居然是被人关押在了地牢之中。” “地牢?”沈云舒有些诧异道,“那齐飞与你一同被关在地牢里?你二人是如何脱身的?你可知,这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是,说来话长,现在只是隐隐有猜测……”谢慕言费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他面色苍白,看了眼手心的血迹,手还在微微颤抖,“带着炎彬逃出地牢后,想着修养几日,待他身体好些,再返回侯府,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们二人刚逃出地牢的第二日傍晚,便被人一路追杀,一回头便是个死。如此无法回京,更无法回府,不论是飞鸽传书还是花钱雇人往侯府传达消息,都被人拦截了。”说到这,谢慕言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原是打算在京城附近的城中找个地方落脚,可那群追杀我们的人并不曾放过我们,一路追杀,如此,别无他法,只能一路南下,边逃边想方设法地传递消息回去……” “谁曾想一路到了苗疆,才刚甩开那些人,正准备回京,前几日却看到了娘子你……”说到这,谢慕言忽的顿了顿,目光炯炯地望向沈云舒,“最初,我还以为是因为太过想念娘子,所以看错了人。” “可今夜一瞧……”谢慕言正要继续继续往下说,忽的被沈云舒打断: “世子爷何时准备动身回京?那些个追杀你们的人可有甩掉?”沈云舒说着说着,倏地顿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你既说已有猜测,说来听听。” 闻言,谢慕言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嗯?”沈云舒蹙了蹙眉,一副不解的模样。 “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已经被灭口了。”谢慕言淡淡开口,“此地有我爹爹的旧部,这几日便打算动身了。” 沈云舒轻轻颔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只是还不等她多言,谢慕言便再次开口询问,“倒是忘记问了,娘子怎的到了此处?” “为了寻你。”沈云舒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她目光平静,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慕言。 谢慕言闻言挑了挑眉,眼睛也瞬间亮晶晶的,他勾起唇,笑意更甚,看起来很开心。 半晌,沈云舒收回了匕首,伸手将谢慕言从地上扯了起来。 “嘶!”谢慕言闷哼一声,貌似是扯到了伤口,痛的他表情都有些扭曲,他小声道,“轻点!” “别动,我先拿药,再给你上药……”沈云舒冷声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一转身,还没走出两步,便被谢慕言一把拉住了腰间的衣带。 谢慕言一个用力,将她扯得朝着自己的方向趔趄了两步,还不等沈云舒站定,谢慕言便一把抱住了她。 “干什么?”沈云舒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想将谢慕言推开。只是她刚用力,谢慕言便开始呼痛,一时半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280章 寻到药引 “门外有脚步声。”谢慕言压低了声音,又再次咳嗽了一声。 沈云舒微微侧目,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但也听到了脚步声。她顿了一下,迅速起身吹灭了烛火,扯着谢慕言往里走。 直至走到内室,沈云舒左右环顾了几下,最终无奈地指了指床榻,示意谢慕言躺上去。 “娘子,尽管你我许久未见,但在此处……” “闭嘴!”沈云舒语气急促,有些脸热地再次指了指床榻,缓和了几分道,“你脱了鞋,若是有人进来,你便躲进被中,枕头里侧有金疮药和止血药……” 话音落下,沈云舒也不管谢慕言作何反应,直接将他一推,将谢慕言推了个趔趄,迫使他坐在榻上。继而转身将床边纱幔放下,顺手拿起一侧不知是衣衫还是帕子之类的东西,几步走到方才的桌前,开始仔细擦拭着地面,桌子附近的血迹。 正当她擦的差不多了,刚将血迹斑斑的帕子与身上沾染了点点滴滴血迹的衣衫丢进一旁的浴桶之中,门倏然被人敲响了…… 下一刻,江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姑娘,你已经睡下了吗?” 沈云舒顿了几息,才慢慢开口道,“何事?” 话毕,她看了眼门外映出的丝丝烛光,略微思索了一下,又取出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脱了鞋,赤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坐下。 “一刻钟前,探子来报,在那处已寻得你我所需之药引,现已带回,再不消片刻便可熬好。”江澈说完,抬手的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将手收回,转身便要转身离去,只是他刚走了一步,脚步倏地顿住了,又补了一句,“那在下便先去前院等候姑娘。” 说完,他也不给沈云舒拒绝的机会,转身便匆匆离去。或许他也清楚,事关她自己的生命安危,她一定会过去的。 江澈刚离开不久,沈云舒刚穿好鞋袜和衣衫外袍,陡然间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沈姑娘~” “在下先去前院等候姑娘~” “沈姑娘~” …… 闻言,沈云舒回头看向他,她素来淡漠的眸子此刻出现了别样的情绪,丝丝缕缕的不解和疑惑出现在她的面庞和眼中,只是她一言不发,只是紧盯着谢慕言,还挑了挑眉,那样子像是有些嫌弃的说,“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半晌,谢慕言才再次干咳了两声,表情看起来有些窘迫,可一开口依旧是酸溜溜的,“娘子你且去吧,为夫也等你回来~” 终于,沈云舒收回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起身离去。 只是还不等沈云舒走到桌边,谢慕言便再次咳嗽了两声,正色提醒道,“娘子定要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知道了。”沈云舒淡淡开口,她边说着边指了指一旁小桌上的几个碟子,“那边有些糕点,你若是饿了,先吃些垫一垫。” 沈云舒说完,翻了几下包袱,从中摸出两把匕首,藏在了衣裙之中。 第281章 试药 夜风拂面,沈云舒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前院。 “沈姑娘。”江澈听到声音抬眼,看到沈云舒,便立刻开口道,“先坐下,稍等片刻,药便熬好了。” “有劳,费心了。”沈云舒微微颔首,客气道。 江澈笑了笑,“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 话音落下,房内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云舒垂眸瞥向手边的茶盏,旋即将茶盏往一旁推了推,紧接着,她一手手肘抵在桌边,用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外。 江澈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几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目及至沈云舒面颊上,又顿住了。 屋外风声呼啸,偶尔夹杂着几声蝉鸣鸟叫,甚至还有“呱呱呱”地蛙叫声,房内却是异常的安静。 沈云舒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道炽热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等她多想,这份安静便被突如其来的阵阵脚步声打破: “公子,药熬好了。” 一老者恭恭敬敬地拱手说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约摸八九岁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小孩子手里端着个长茶盘,茶盘中放置的却不是茶盏,而是几个白瓷碗。 而另一个小孩子手中则是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看起来烧的极热的壶,他将壶放置在离着江澈不远的,一旁的桌上,壶的四周依旧散发着热气。 远远的,沈云舒便闻到了一股子苦味,浓重的,久久散不去。 江澈见状,却不言语,只是扬了扬下巴。 那老者瞬间了然于心,旋即伸手挥了挥,那个捧着白瓷碗的小孩便走了过去,取了只瓷碗,将壶中汤药倒了半碗。 汤药入碗的瞬间,除了那老者和那两个小童,房中其他几人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捂住了口鼻,那小孩将半碗汤药举起,放置唇边吹拂了几下,紧接着便一饮而尽。 小孩喝完,将瓷碗放下了,他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想来这药定是极苦的。 沈云舒不禁蹙起了眉,但也只是蹙起了眉。 半晌,见那小孩并无异常,江澈这才让人倒了两碗汤药,与沈云舒一同喝下了。 方才同样喝了汤药的小孩端着药走到了沈云舒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药碗放在了沈云舒身旁的桌上。 不知为何,比起公子,面前的女公子更让他平白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沈云舒冷着脸,不紧不慢地袖中掏了掏。那小孩刚放下瓷碗,正要离开时,沈云舒这才从袖袋里取出一块饴糖,递给了面前的小孩。 “啊?!”那小孩怔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自己师傅,可老者还在和江澈攀谈,哪里注意得到他。 “拿着。”沈云舒淡淡开口。 那小孩刚回过头,目光与沈云舒对接的瞬间便立刻垂头,紧接着便跪在了地上,他冷不丁听到这话,吓得身子都颤了颤,怯生生地道,“是……”。 小孩从沈云舒手里接过那块用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他瞧着眼熟,这怎么这么像外面商贩卖的饴糖? 第282章 药中有毒 “拿好。”沈云舒再次道。 几番思想斗争下来,那小孩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了饴糖,嘴角是遮掩不住的欣喜,连忙开口道谢,“多谢……” “呃……噗……” 饴糖的糖纸刚拆了一半,还未曾送至口中,那小孩便瞬间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幕是在场众人都不曾想到的,便是沈云舒也压根躲避不及,那一口血有不少落在她的脖颈,衣衫上,甚至还有几滴落在了她脸颊之上。 她拧着眉,眸中惊愕一闪而过,待她反应过来,直接瞬间站起身,一个跨步走了过去。 江澈与那老者闻声也停止了交谈,江澈先沈云舒一步走了过去。而老者吓了一跳,一双腿颤抖着,缓步朝着倒地不起,大口吐着黑血的小孩走了过去。 还未移至,老者便被江澈一拽,继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救他。”江澈大声道,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个细致,从解药的真假,到整个熬药的过程,再到药端过来…… 可从他的人找到药引开始,直到拿回来,辨认,清洗,熬煮,直到端过来,整个过程,都有他的人在一直盯着,也从未假手于他人。 莫非,这药引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但是若是假的,这老头会看不出来? 心中这么想着,江澈侧眸看向正在施针救人的老者,眸光渐深…… 老者颤颤巍巍地从袖袋中掏出针包,取出银针,就在银针扎上那小孩儿身体穴位的瞬间,他的手瞬间不抖了,稳稳落下。 顷刻间,小孩身上便被扎了十几针。整个过程,小孩大口大口涌出的黑血也渐渐止住,原本涣散的眼睛也重新聚焦,有了一丝活人生气。 老者收回银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拔出的银针放在白色的棉布上,还不曾擦拭洗净,耳畔忽的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 “陈老,这是怎么回事?”江澈的目光变得审视起来,面色严峻,语气认真。 陈老摇了摇头,继而有些紧张地道,“公子,吾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分明拿药方和药引都是准确无误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倏地停住了。陈老起身走了几步,走到了桌前的那壶还温热的药壶,直接掀起盖子闻了几下,紧接着便是眉头紧锁。 顿了顿 ,陈老又接了一句道,“药方和药引确是准确无误的……既如此,公子快快让人去寻一下半刻钟前倒掉的药渣……” 江澈闻言眸光渐冷,沈云舒看着江澈眼中流转的怀疑与猜忌,心下已然明了。 她踱步移至方才的桌旁,缓缓坐下,伸手拿起一旁茶盏,开了盖子,吹拂了几下,抿了一口,阖上盖子,最后将茶盏轻轻放置在桌上,起身淡声道:“既然这汤药还未曾熬好,那在下便……” 江澈看了看一眼,轻轻颔首道,“沈姑娘请便”。 话毕,沈云舒便也要起身离去,这时,江澈也挥了挥手,示意他的人先出去。不多时,整个房内便只余下江澈与陈老二人…… 第283章 交手 沈云舒回了房间,刚坐到桌前,一旁便倏地掠过一道身影,紧接着烛火摇曳,原本微弱的亮光瞬间熄灭。 “娘子~~”男声在沈云舒耳畔响起,声音似是刻意拉长,多了几分矫揉造作的意味,“错了,应当是沈姑娘——沈姑娘~在下先去……唔——” 沈云舒起身,一个箭步走了过去,一个巴掌飞过去,捂住了谢慕言的唇,低声道:“够了!” 谢慕言却是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拿开沈云舒捂在他唇边的手,反倒是自己假意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同样低声道,“哎,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沈云舒却没再搭理他,只是再次坐回到桌前,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是指尖有节奏地轻点在桌面上,貌似在想些什么。 见状,谢慕言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踱步走到沈云舒身后,拉了个椅子坐下,他一手揽过沈云舒的腰,将下巴抵在沈云舒的肩膀处。而他另一只手则是伸出,试图去抓沈云舒正在轻点桌面的指尖。 “你干什么?”沈云舒挣扎着便要起身,仓促间,竟一肘怼在谢慕言胸腔附近。谁曾想谢慕言却在这时忽的闷哼一声,揽着沈云舒腰身的手也在发抖, “如何了?怎的这般冥思苦想?”谢慕言的问题仿佛是河坝开了闸口,“方才听到尔等所说药引,娘子病了?是何病因?是否能医治?方才那江澈口口声声……” “已经无碍。”沈云舒打断了他的问题,却没有推开他,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旧部么……” “娘子——怎么了?”谢慕言懒洋洋的问。 黑暗中,二人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各自心中都已如同明镜般地清楚,对方已然对自己起了疑心,那接下来,就得更小心了。 沈云舒伸手反握住他的手,缓缓摩挲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话题,“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方才你说有猜测……” “裕王萧晟。” 谢慕言语出惊人,不等沈云舒开口,他便继续说道,“那些人追杀我与炎彬,原本一路上只是追逐与驱赶,偶有几人与我二人交手,身法与武功也瞧得出来,只是江湖上一些落草为寇的山贼。” “直至接近苗疆附近,那群山贼忽的离去,换了批人追杀我等。” “这批人一出手,炎彬便看出他们的武功都是有刻意训练过的。”谢慕言说到这,忽的顿了顿,似是在酝酿着什么,紧接着,他继续道,“无论是他们的步伐,招式,还是身姿,武器和面貌,都叫人觉得十分眼熟。” “所以,你们交手了?”沈云舒的左手依旧在他的手背上摩挲,另一只手也仍旧有节奏地敲打着,力道不重,但在这个静悄悄的房间内便显得格外清晰。 “嗯。”谢慕言偏了偏头,言语间呼吸打在沈云舒的侧脸,倒显得二人亲密又暧昧,“本世子虽不善打架,但有炎彬,也不曾落得下风,那些人被炎彬逐个击破,解决干净,虽然跑了几个,但也无妨,够不成什么威胁。” 第284章 留心与提防 “我们在解决干净的人中,摸出了几块令牌,看清楚了上面的暗纹和字样,一眼便认出了是萧晟的盛云军。” “盛云军?”沈云舒蹙着眉,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之前从没听说过?这……那位那位能应允?” “心中自然是不快的。”谢慕言松开了抓着沈云舒的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盏,“但盛云军是萧晟祖父和舅舅手中的兵,尽管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让他留心与堤防。” 沈云舒微微侧目,接着月光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谢慕言的神情,只一眼便收回,倒了杯凉透了的茶,往身体侧后方向递了递,“可曲家如今的兵权不是早已十不存一?坊间尽传,曲家势大,出了大将军,出了小将军,就连当今盛宠的贵妃也是曲家嫡女……” 可身后之人却没接茶杯,就着她的手,将凉透了的,泛着苦意的茶一饮而尽。 几息沉默,谢慕言咂了咂嘴,皱着眉头道,“难喝。” 沈云舒轻轻笑了一声,戳了戳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嗓音淡淡,带着几分笑意,似是心情不错,“哎,说说曲家的事情。” “曲家啊……”谢慕言也笑了,只不过这笑似乎还透露着丝丝缕缕的不同寻常,他懒洋洋地勾起沈云舒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那么久远的事情,本世子应该想不起来……” “既然时间久远,世子爷想不起来,那我也只好……”沈云舒话刚说了一半,谢慕言便已放下了那缕她的长发,手腕手指转了个弯。 只是,还不等沈云舒反应过来,做出反应,谢慕言的指尖便已扼住了她的脖颈上侧,迫使她微仰起头。 “只好如何?”谢慕言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问他?” 这个他是谁,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沈云舒也笑了笑,一手用力握住了谢慕言揽着自己腰身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握拳,收回手臂,猛的向后肘击。 “嘶——”谢慕言笑吟吟的面庞出现了几丝龟裂,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了自己扼住沈云舒脖颈的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谋杀亲夫啊?!” 沈云舒在他吃痛的瞬间,将他揽着自己腰身的手拽开,起身后一个箭步,快速闪到一旁,而后站定,伸出右手,比出三个手指,缓缓折下,“三!二!……” 不等最后一个一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谢慕言仿佛是没骨头一般地趴在了桌子上,他脑门青筋直跳,叹了口气,话语中隐隐有些无奈,“又是软筋散?” “聪明。”沈云舒嘴角微微上扬,打了个响指,“现在,能说曲家的事了?” “娘子,要不先把这软筋散先解开,若是一会儿为夫说着说着便昏了过去……”谢慕言吃力的半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云舒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几分动容,亦或是其他的情绪。 只可惜,沈云舒一直是那副笑意淡淡的表情,在听到谢慕言的话之后,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几步走到了桌前,拉过一张椅子,朝着桌子不远处放了放,缓缓坐下,居高临下的望着谢慕言,波澜不惊地开口,“世子爷大可不必担心,这软筋散份量都是量好了的,保管只是你动不了,不会昏过去。” 第285章 曲家的过往 曲家,原只是京中落魄寒门。祖上还出过丞相,御史等,当真是风头正盛,一时无两。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不过五年,曲家便开始走了下坡路,别说丞相了,整个族中,便是个举人都未曾有人高中。 后因一件真假难辨之事,丞相与御史等人站错了队,惹得圣上龙颜大怒,丞相锒铛入狱,后来自尽于狱中。 御史提前听到了风声,辞官告老还乡,可惜在连夜返乡之时,突遇暴雨,一家十几口人,皆因洪灾,马车坠崖而死。据说找到尸体时,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还是差人找来原先御史家中遣散的下人,这才通过衣着配饰,这才辨认出这堆尸体是御史一家。 至于其他没有提前得知风声的,官位较低的,与曲家沾亲带故之人。幸运些的,被人排挤,退出了朝堂。至于其他的,不是莫名惨死便是突遭变故…… 后来,曲家无论是大把使银子,暗中买通考官,还是想方设法提前得知考题,终究只是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状,曲家弃文从商,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但好在除去族中人衣食住行,还能有些富足。 可好景不长,各国君主野心勃勃,借“天神”之名,挑起矛盾,试图瓦解,吞并他国。 在这种情况下,曲家反倒是发了几笔财,这笔可观的财富,足够曲家在战乱中站住脚了。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若是国破,又何处为家?几番商讨,曲家决定,投身军中。 除去妇孺老者,挑选族中青壮年,以抽签为定,抽到红线签便投身入军中,若抽空白签便继续操持家业,继续从商。 这一战便是两年零两个月。 四处战乱,又恰逢天灾,粮食颗粒无收。而朝廷派下来赈灾的粮食经过层层运输后,到达百姓手中的,尽管省吃俭用,也仅仅只够几顿温饱。 得知此事后,皇上震怒,想要彻查此事。 可待他冷静下来,还是派人压下了此事。目前国库还算充裕,足够度过这些时日。四处还在打仗,此刻若是大张旗鼓地彻查此事,恐引起民心大乱,届时若是外忧内患……可若将此事就此压下,贪污腐化的这些人尝到了甜头,日后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那时的皇上便派人私下去查?沈云舒半阖上眼又缓缓睁开,侧目看向谢慕言。 与她的困倦不同,谢慕言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闻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年科举殿试三人,皇上对探花郎另眼相看,加之皇上又彻查过探花郎的家世,几番查验过后,便借口对他考验,把他派往了大理寺。” “大理寺……”沈云舒的瞌睡醒了几分,她垂眸,眸光微动,“让探花郎去做大理寺司直?” “聪明。”谢慕言打了个响指,“大理寺司直向来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有了这个身份做掩护,加之圣上早已提前打过招呼,余下的,便且看探花郎有何本事了……” 第286章 子时过半 “探花郎是曲家人?”沈云舒语气肯定地道。 谢慕言颔首,指尖轻点桌面,缓缓开口,“后来,探花不负所望,顺利查出贪赃腐败之人,还替皇帝拔掉了不少的暗桩。皇帝大喜过望,便又给他加官进爵……” 没过多久,朝中传来喜报,顺利抵御外敌,还一举拿下了三个城池。皇上大喜过望,下旨免税一年,大赦天下,死刑变换终身监禁,亦或是流放,一些犯刑轻的,能也放了出去。 大军班师回朝,其中几名还存活的将领之中,竟有一半之多的人姓曲。 先皇斟酌了半日,一一给他们封官,赏赐,顺带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几个人的权。 而昔日那名探花,也名正言顺地站在了殿上,真正地成为了一把只属于皇上的刀。 直至先皇过世,如今的皇帝继位,对曲家颇有微词。原因无他,曲家跟随先皇之时,也曾力捧楚王,但最终还是如今的皇帝即位。 迫于当今皇帝的压力,曲家无可奈何,只好再交出部分兵权保全自身,又安排了孙女入宫,也就是如今的曲贵妃。 “曲家如今……”沈云舒刚说出口,又忽的顿住,有些疑问道,“看样子还是势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慕言语句轻飘飘的,似是不屑,又仿佛是嘲弄般的胸有成竹,“曲家落败,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沈云舒听他说话的语气,也轻轻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不高的弧度。 也是,皇帝连定安侯都忌惮,更何况是与他有过节的曲家呢?前朝,后宫,就连军中都有曲家的人,若是势微,便还好说。但已然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想必曲家的结果不会太好过。 “娘子可是倦了?”谢慕言站起身,撑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末了坐回沈云舒身旁,微微倾身低头,整个脸都近乎贴到沈云舒的面颊上了,倏地贱兮兮的一笑,“这个时辰了,不如……” 话毕,他目光一扫床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知世子爷可曾听闻,江湖上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前朝魏国宝藏之事?”沈云舒推开了他的脸,眸光微动,支起了身子,努力打起精神问道。 “娘子何时竟关心起了江湖上的传闻了?”谢慕言笑了笑道,“是有所耳闻,有传言道其中埋藏宝藏,也有说是医术,更有甚者传言其中蕴含着能够使人穿梭时间,长生不老之物……” “众说纷纭,真假难辨。怎么,娘子想去瞧瞧么?” 沈云舒迟疑了一下,轻轻颔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不过据说那地儿十分难寻,你可有法子?” “法子有是有,不过嘛……”谢慕言突然停住了,垂眸伸手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唇,紧接着便抬眸看向沈云舒。 沈云舒秀眉微蹙,伸手取过一只茶盘里的茶杯,给他倒了杯茶,缓缓开口,“喝吧,这次没有软筋散。” 谢慕言失落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样吧,此处向北三里之外有一凉亭,明日子时过半之时,我在那等你。” 第287章 长明灯 翌日子时。 昨日沈云舒她已然将四周放哨的人互换的时间记下,此刻,她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出了那座庭院,一路向北而去。 前夜之事,江澈告知她,所谓的解药还需等些时日,若是她想在附近逛上几圈,他会派人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人身安全么?呵…… 想到这,沈云舒冷笑了一声,再抬眼看到远处亭子内有光亮。见状,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在亭内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前朝魏国之处,此刻是否还聚集着许多人?”沈云舒走近亭子,低声询问。 谢慕言颔首,感慨道,“也不知流言从何而起,以往穷困潦倒的地界,如今当真是块香饽饽了……” 不等沈云舒开口,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严肃与凝重,“那处入口还未曾开启,不过有一小道,娘子与我同去?” “带路。”沈云舒紧盯着谢慕言的神情,试图从他的面上探究出一丝其他的神色。 可惜了,谢慕言照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眯眯的模样,闻言也只是再次颔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匹马,道,“请吧。” 二人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原走的是官道,只是不消片刻,便拐进了林间。 树木枝繁叶茂,杂草丛生,路径也从方才的宽阔变得狭窄。 约莫半刻钟,二人停了下来,在山脚下寻了一僻静之所,拴好了马,绕着路避开了人群,快速往上走。 山峰不算陡峭,也有宽几寸的狭窄小道。 又行了一刻钟,二人在一处山洞前停下。 “这里就是了。”谢慕言边说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圆柱体,沈云舒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确定了那东西应该是一个火折子。 “就这么进去?”沈云舒瞥了眼那黑漆漆的山洞,心中暗自升起一丝警惕。 谢慕言颔首,火折子握在手中,并未打开,“以防万一,还是进去了再打开更稳妥些。” 话音刚落,沈云舒冲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进去。 “那走吧。”谢慕言一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伸手便要去牵沈云舒,“娘子,当心脚下石阶滑。” 沈云舒不动声色地将手拿开,“嗯,走吧。” 谢慕言见状,伸出的手转了个圈,顺势撑了个懒腰,紧接着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后又补了句,“娘子跟好我,务必当心脚下。” 沈云舒看着谢慕言往山洞里走,眸子半眯,顿了几息,也不紧不慢地踱步跟上。 进了山洞,二人先是走了一段平路,约莫走了半刻钟,谢慕言才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辨认着四周。 山洞的四周黑黢黢的,像是被烟雾熏过。这一路的阶梯一直在往下走,虽然不算特别陡峭,但一时半刻也看不见尽头。阶梯的两边,每间搁三四级台阶处,伫立着半人多高的长明灯。 谢慕言边走,边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长明灯的灯芯,使其能够照亮。 第288章 蹚水 沈云舒与谢慕言间隔了大概五,六步的距离,她边走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观察着墙壁上精美绝伦的壁画。 她向前走了几步,逐渐靠近壁画后驻足在了原地,只看了那么半分钟,她便蹙起了眉。 这壁画她看的一知半解,前后衔接不上,上面的文字也着实让她看的一头雾水。 “这里应该有机关,你看,不同的壁画似乎在描述着不同的事情,只是这顺序乱七八糟的。看来我们要想知道这壁画上刻的什么,还是得费些功夫了。” 谢慕言边说着边侧眸,他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停在了原地,缓缓说道,“这文字看着倒是有些相像,看来我们来对了。” 沈云舒没有言语,依旧停在原地仔细观察着壁画,心中大致捋了捋壁画上描述的内容。 “据说前朝魏国的魏王偏爱一宠妃,可惜宠妃红颜薄命,年仅二十几岁,诞下皇子后便血崩去世。”谢慕言也向前走了几步,“宠妃过世后,魏王便派人替她修建了陵墓。陵墓建成后,那些建造陵墓的人,都死在里面了。可想而知,这座陵墓的踪迹自此之后的几十年便再无人知晓。” 沈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应该马上离开,可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几丝莫名的慌张,想立刻进入这里面,“先过去看看。” 谢慕言闻言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往下走。 大概又走了五六分钟,这条长长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谢慕言停在了原地。 沈云舒也见状也停下了脚步,心中有些震惊,在她们面前,出现了一泓湖泊。湖泊挡住了她们的去路,距离二三十米的地方,存在着另外往上走的石阶。 沈云舒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踱步到了一侧。她观望了几下,寻了一处看起来有些松散的石壁,紧接着,手腕上下翻飞,手起刀落间,落下几颗小石头。 她拿起几颗小石头,看似随意地丢进了湖泊里。 只听见“咚”地一声,然后便再无任何声响。 “这湖不浅啊。”谢慕言收敛起了那副懒洋洋的神色,不知又从哪摸出一个早已扎好了的火把,用火折子将其点燃了。 谢慕言举着火把,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水面。 沈云舒正考虑要不要先回去,弄艘小船,或者竹筏来,忽的耳边便传来一道惊呼声:“娘子快来,这还有石桩子。” 话音刚落,沈云舒一个箭步便到了谢慕言身后,只一眼,她也看到了那些微微低于水面的石头桩子。 “太好了,我们可以踩着石桩子过去。”谢慕言惊喜道,“这水面有些发绿,虽然看起来有些深,不过你我若是蹚着水,踩在石桩子上,便可走过。只是……不知娘子你水性如何?” 沈云舒颔首,“还可以。” “那好,我打头阵,你跟在我身后。”谢慕言很快就决定了,他眨巴着眼睛,眸中泛着细碎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云舒。 沈云舒咳了一声,垂眼瞥了他一下,与他目光相接的瞬间,有些不适应地移开了目光。 第289章 结局 整个前行的步伐相当的快速,倏地,沈云舒忽觉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些东西,但速度太快,她还未曾抓住细枝末节,那些东西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踩在石桩子上,这才发现湖水也只是漫到了他们的小腿肚。 直至踏上最后一个石桩子,落步在石阶上,二人又走了几步,上了几个台阶,这才松了口气。 前方石阶与方才进来时的相反,方才进来时,石阶是向下延伸的。 而现在摆在二人面前的,亦如来时那般,两侧的石阶伫立着些长明灯,谢慕言依旧举起火把点燃长明灯,这才借着火光,依稀看清墙壁上刻着的壁画。 就这样,谢慕言在前头边点边观察壁画,沈云舒走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一边仔细辨认壁画上的内容,一边用余光观察谢慕言的动作和神情。 …… “娘子可看出什么了?”谢慕言点燃了最后一盏长明灯,左右环顾了一下,还是选择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看壁画上面的描绘,像是在祭祀……”沈云舒眯了眯眸子,像是在沉思,顿了顿,她又道,“只可惜文字难以辨认。” 谢慕言闻言轻轻颔首,“过去看看。” 说完,他便起身,只是刚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不远处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虽然算不得刺眼,但却叫人无法忽视。谢慕言再次点燃了长明灯,这才看清了全貌。 此处不算空旷,偌大的空间偶尔能听得滴水声和微不可察的流水声,与方才石阶不同的,这里完全是平坦的,可也只是仅有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径,而这条路的两侧却是空的。 地上全是四散的白骨,若非方才点燃了长明灯,贸然踏入,只怕会直接被绊倒,要是运气不佳,便是直接掉落进路的两侧。 谢慕言边绕开白骨边往两侧靠近,只是刚目及空旷的两侧,便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见黑漆漆的崖下,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显现出许多碎裂的,堆积如山的白骨。 “看见什么了?”沈云舒听到声音,开口询问。 “死人骨头,很多。”谢慕言回过神来,字字珠玑地解释道,“我猜,这应该是当初建造这个墓穴的工人,也可能是陪葬之人。” 沈云舒颔首,顿了顿,她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再次开口道,“前面,过去看看。” 话毕,沈云舒转身朝着发出蓝色光芒的方向走去,只走了没几步,沈云舒便感到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心慌意乱,紧接着便是头晕目眩,双手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她刚停下脚步,准备蹲下亦或是先躺下缓一会儿时,沈云舒瞬间感觉到自己头重脚轻,一个猛子便栽倒在地。 谢慕言闻声连忙走了过去,他伸手探了探沈云舒的鼻息,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见状,他索性蹲下,一个用力把沈云舒抱起。 正在他准备往外走时,忽的察觉到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谢慕言堪堪侧身躲过去的瞬间,忽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可是实打实踹在他膝盖腿弯处,他一个不察,踉跄了两步,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跤,二人齐齐掉进了葬满了白骨的坑洞中。 谢慕言吓了一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停了几分钟,找了块仅能容纳一人石头,而后抱着沈云舒,站在了石头上。 “放肆,是谁在装神弄鬼?”谢慕言抬头向上看去,却是只看到两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那二人站在坑洞上向下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而后转身便静悄悄地离开了。 随二人一同离开的,是摇曳着的微弱烛光。 黑暗中,谢慕言坐在了石头上,他将沈云舒横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依偎着她。半晌,谢慕言把沈云舒放好在石头上,自己起身在白骨上行走,寻找出去的方向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谢慕言一无所获。 前几日,他还有力气走动,可到了第3天,他也走不动了。 沈云舒已然已经气若游丝了。 第四日,谢慕言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出去的方法。 …… 第6日,沈云舒没了呼吸。 第七日,谢慕言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 …… 第十五日,侍卫找到他们之时,二人早已都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