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笙沐雪鸣》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章·避雪掩日 “这是个雪人?” “不,这是咱们的华仙子!” 一众弟子难以置信地望着殿前那座披头散发的人形冰雕。 一周前,华云七剑之一,并且作为华云宗腊梅仙子的华氏终是没能扛得住寒彻内功的反噬,寒气攻入心脉,再无了生还的可能。 可这寒彻内功虽说危险,但是华云除了小辈以外的人人皆知,这般强大的华仙子之所以会被反噬,相思之苦,更甚于极寒之毒。 至于是何人竟能将此等不凡女子挂念至此,凡知晓此人之人,皆称之,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那晚的大火,烧的这天下怕是渐渐不能安息了,不知他那从烈火中存活的儿子是否仍有这般能耐。 陵历206年·碎云山脉·华云派腊梅仙子院内 极目远眺那碎云山脉,一年四季飘着鹅毛大雪,万籁俱寂。山峦回转可见一峰,似有人踪未灭,时有剑气回闪,时有似水柔情。 “快雪一式·千吹雪!”剑气回闪之间,竟卷起一段风镰鼬直逼云灵芝。“哈哈,你输了,灵芝师姐。” 云沐笙拍了拍肩膀的雪,一解方才紧锁的眉头笑着说道。 灵芝一脸不解,这快雪剑法两人明明师出同门,且自己还比云沐笙早修习两年,为何这云沐笙的剑气竟不输于自己。 云沐笙双手作揖故作恭敬,嘴里却轻嘘了口气,毕竟自己与师姐比试十有九输。 “清清师姐近日情绪可否好转。” 云沐笙关心地问道,自前几日华仙子病故,其女华文清接连好几日都没走出过房门,云沐笙一直十分担心她的状况,几次三番想要前去一探,云灵芝无奈,只得答应。 两人来到腊梅殿内,只见华文清正静静的望着华仙子生前的床榻,发青的眼角下还留着苍白的泪痕,怀中的江雪剑依旧是如此精致又透着高贵的寒气。 剑气尤在,可执剑之人却已远去。云沐笙不禁有些感慨,阳刚稚气的脸庞竟也露出愁色,是缅怀逝去的仙子,亦是为仍在悲痛中的文清而担忧。 “你小点声!”灵芝用胳膊肘顶了顶沐笙,平日里华文清与仙子虽是以师徒相称,可谁不知道她们是血肉至亲。 华仙子陨落,不光代表文清失去了母亲,这腊梅仙子的重任,也将提前压在她的身上。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文清。 “你们俩来了多久了,怎的也不出个声。”文清颤颤巍巍的声音透露着这几天的疲倦。 两人急忙上前坐在文清的左右:“文清啊,师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也得注意身子,我这就去伙房给你熬碗汤。” “是啊,清清师姐,这几日都不见你说句话,可叫我与灵芝师姐急死了。”两人一言一语,彷佛是与华文清是久别重逢。 “无事,既是要继承腊梅仙子的衣钵,我便不可这般矫情,若有朝一日能够独当一面,想必师父也定会开心。”文清的声音依然温婉而颤抖,语气却多出一份坚毅。 只能说不愧是华仙子的女儿,若换作是云沐笙,等其武艺学成,便只想着入江湖四处游历一番,闲云野鹤,待到暮年后寻个僻静之处,与三五兄弟以及心爱之人每日烹茶说笑,安享晚年。 当然,未经苦痛的云沐笙怎会理解华文清所背负的东西,见华文清终于情绪有了好转,便开始闲散地与其聊起了天。 而华文清的心中,也已开始逐渐有了目标。 这腊梅仙子可以算是华云最特殊的角色了,平日与普通执事无异,听从掌门直接调动。 可若有一天掌门走上邪魔歪路,腊梅仙子可操江雪剑,将其就地正法,以正宗门风气。 此刻的华文清做好了承担这项责任的准备,眉宇之间倒真有一丝当年华仙子的气质 20年前华氏在登剑大会上一路高歌猛进,练就一手棉柔寒彻之剑法,即使是比她强壮数倍的敌手,也扛不住这极寒之气。 唯有一人可化解此功法,便是当年登剑大会的武之巅:上官拓。 书生白面的相貌,却操着一手独特的而凌厉的剑法,竟能将这寒彻内力轻松化解,华氏对此人一见钟情,次年并与其产下一女,名为文清。 华云日仄,寒蝉鸣冰结。艳阳洒洒拂暖雪,玉露玄棱摇曳。四季江雪如冬,碎云山土高宏。大雪掩泥不见,只露少年白洁。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 云折枝站在屋顶上一脸愁容地望着远方,这常年落雪的碎云山顶部,连空气都是极寒,而今日,却能远远地闻见一丝血腥味。 “终究是要来了吗,哥?”云折梅仿佛早有预料地问。 今日的华云依旧是白日高悬,大雪纷飞,一切都与平日无异,也许此时此刻,只有云沐笙、云灵芝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会这么认为。 要知道,华云能从短短几十年便成为名门大派,华云七剑的名号功不可没,七剑一出,霜寒刺骨,快雪寒彻,神鬼共诸。 短短十六字,令天下人为之胆寒。其中,以云折枝、云折梅、云青崖三人为快雪剑法代表,其余四人以寒彻内功为所长。 可这寒彻内功是把双刃剑,如若修炼者身体不够刚刃,或是遇到极度伤心之事,都会遭到寒彻内功的反噬。 其中三人都因岁月流逝,身体衰老而遭反噬亡故,唯一身体硬实的华氏,也因倾慕之人上官拓的离世而伤心欲绝,一周前也没能逃过寒彻反噬的结局。 此时的华云战力大幅削减,云折枝知道,宗门被伐、七杀录残卷被抢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掩日阁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也许是温度过于寒冷,连空气的流动都好似慢了许多,华云弟子们似乎都可以听见彼此的气息声,正殿四周是一片死寂,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一滴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那定不会是因为热。 忽的一声狼嚎,响彻了整个碎云山脉,嘶吼声不绝于耳,像是要将人撕碎。 一团不知名的黑雾遮掩住了天上的红日,明明还是未时,天地间却如同夜幕降临,方才的灼灼日光此时被包裹的透不进半点,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黑云掩全日,狼嚎呼啸起。来者竟是掩日阁上三鬼其一的韩邪!” 云折梅不由得声音开始有了一丝颤抖,云折枝紧紧抓着妹妹的手。 “莫怕。。。”话音未落,七八名黑衣杀手携铁链从四周飞起,顷刻间几条铁链迅速交错收紧。 “快雪二式·千山径!”铁链收紧的一瞬,两人腾空而起,凌厉的剑光冰冷而藏有杀气,干净利落,剑剑封喉,七八黑衣杀手瞬间坠落。 “嘶~,不愧为华云掌门,身手可谓之不凡。” 只见韩邪早已与狼群从正门突入,两侧亦不断有杀手飞入,华云弟子与韩邪的手下已然全面开战,漫天飘扬的雪花已被刀光剑影搅的横飞,这一滴一滴打在脸上的,已分不清是雪,还是血。 碎云山脉·华云派腊梅仙子院内 “华云有难,我云灵芝定不让须眉,以命相护!”说罢灵芝持剑欲出,忽然一道黑影从仙子殿窗前闪过。 “莫不是已有敌人渗透到了此处。”文清的眼神也一扫方才的悲痛,变得凌厉了起来。 三人说罢便追了出去,从仙子殿穿过吊桥,跃过道场屋顶又来到了寒泉瀑布。 虽说这三人只是尚未成年的小辈,可在华云年轻一辈里,轻功也可谓是佼佼者,尤其是华文清,踏过华云屋顶的砖瓦已然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可眼前的神秘之人竟如何也追不上,却又一直出现在三人视野之中,甚至有意放水,生怕三人被甩掉。 “他方才是从这里进去了。”文清领着另外两人来到地牢前。“只是他为何来这里。” “或是这华云地牢之中有他欲营救之人,不管如何,定叫他有去无回!” 话音刚落,灵芝便冲了进去,沐笙与文清紧随其后。咚!只听一声青铜与石板相撞之巨响,地牢入口处的铁门竟被牢牢关闭。 “该死,中计了!” 云沐笙方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黑衣人不知为何颇为熟悉,并不是因为他的体型,而是他轻功的习惯,可又说不上来像谁,总之,三个年轻人一时半会是无法离开这华云大牢了。 “还没到你俩送死的时候。”黑衣人回望着地牢嘴里低语着,音色浑厚而有磁性,说罢便如同鬼魅般的消失了。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后方屋顶 “嘶~” 随着韩邪口中不断发出低吼,不断有苍狼介入他与云氏兄妹的战斗。 云折枝找准韩邪破绽之处一个逐流星如一道寒芒穿刺而过,寒邪两脚腾空身体旋转一周,竟躲闪了过去,那动作与狼的形态有过之而无不及,双脚摆尾一扫,将身后的云折梅从栏杆上踹下。 下方四五头黑狼龇牙咧嘴,在同一时间朝折梅扑去,云折梅按剑在手,脚踏一只黑狼的头顶迅速后仰,剑气在空中划出了一轮峨眉月,三四黑狼尽数咽气。 可不断涌入的狼群与杀手,也使得折梅一时间回不到兄长的身边,此刻云折枝与韩邪一对一,剑端闪着挑衅般的锋芒直面着狼爪,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就此拉开帷幕。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章·血染华云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今日本是百姓合家团圆共赏明月之日,可此时的华云正殿之中,仍在意今晚月亮的,应只有韩邪一人。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后方屋顶 “云三锋,五岳倾!” 云折枝如同被狂风卷集的冰凌,一次又一次以迅雷之势攻向韩邪。这韩邪的身法亦是诡谲,数回合间,凭借他那如苍狼一般的武功路数,竟只受到了一些被剑气所刮的皮肉伤。 “呵呵,老东西,你这知天命的年纪竟仍能将这快雪剑法耍的毫无破绽,不错不错,想必你的血应该很美味。” “早就听闻掩日阁有七鬼,江湖人人闻风丧胆,其中上三鬼更是仅次于天上星宿的存在,今日一见,列七鬼第三的韩邪,不过如此~” 两人兵刃相向,嘴上更是不依不饶,别看云折枝一代华云掌门,年轻时这嘴皮子说起垃圾话来,可从没顾及过身份。 韩邪平时傲气十足,可此时却对云折枝的嘲讽充耳不闻,说来也怪,这韩邪的出招渐渐的让人感觉随性了起来,虽然招式中仍是带着杀意,却并没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云折枝招式退让之时他便往前进些,云折枝发力欲攻要害之时韩邪便拉开距离,接连上百回合都是来回拉扯。 其余掩日阁杀手与韩邪手下养的那群苍狼亦是如此,从开始时迅猛的攻势,逐渐开始敷衍了起来,从利用短匕首与铁链绞杀,改为利用弩箭逼退。 云折梅见受敌压力减弱,赶忙一个纵身跃上屋顶回到兄长身边,共抗韩邪。不等云氏兄妹发难,韩邪一脚瓦砾踢来,趁着两人躲闪之时一跃来到屋檐边,仰天狼嚎一声。 此时,掩日阁众人好似收到信号一般,个个从衣囊口袋中拿出一球状物体,用力一捏,便开始释放出大量黑雾,一时间整个华云正殿乃至偏殿到索桥的位置,都被浓厚的黑雾笼罩。 “嘶~在黑暗中弱小又无助的猎物们,只有等着被狼群捕食的下场!” 韩邪如狼一般灵敏的嗅觉,即使在这黑暗中,也能清楚的找到猎物的位置。云折枝随即与折梅跳下屋顶高速移动起来。 “所有华云弟子,逃出黑雾所在区域,退至索桥之后!” 云折枝边跑边发出号令,可掩日杀手与韩邪早已凭借嗅觉挡在了众人面前,凡是欲上索桥的华云弟子纷纷被诸。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云折枝思来想去,既是黑雾,即便它再浓厚,若是能有股足够大的风便可将其吹散,他不再逃跑,大声喝令道: “华云众执事听令,大家一起施展风流云!” 这风流云乃快雪剑法第八式,也是最难的一式,此招以内力赋予剑身,利用剑气流动牵引四周空气形成气旋,振臂一呼挥出一道飓风,风中藏有无数风刃,中招之人被吹飞的同时身体亦将被风刃切割,飓风大小、威力,由剑客本身的内力而定。 普通弟子鲜有人能够掌握,只有身居执事之位的人才掌握这一式,或者说完全掌握快雪剑八式之人才能成为执事。 “快雪八式·风流云!” 众人齐声高呼,一道道或大或小的飓风从正殿各处吹出,其中最大的几道自然由云氏兄妹挥出,风声鹤唳,飞沙走石。 顷刻间,正殿黑雾散尽,众人恢复了视野。此时,天色已晚,暮色已浓,一轮满月悬空高照。 “呵呵,感谢你们让那皎洁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嘶~真舒服~” 韩邪四肢伏地立于屋顶,仰望着圆月。随即一声狼嚎,手指上竟长出了利爪,如钢针般的狼毛从皮肤上生出,尖尖的獠牙留着口水,呼闪的狼眸凝视着他即将狩猎的猎物们。 陵都城郊·日明山庄内 “义父,这华云七剑虽已去其四,可这剩下三人的实力亦是在这江湖之中令人生畏,只派韩邪一人讨伐,是否托大了些。” 一个轻柔而阴狠的声音问道。只听前方漆黑的床榻之上,一个身穿锦衣,银发白须之人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 “换做平时,这三人确实棘手,可今日不同,每年中秋佳节,云青崖便会携礼物前去瑶池,以示友好,同时亦是看望他那位身在瑶池的心上之人。” “可那云氏兄妹二人已然将那快雪剑领悟到了极高的地步,我看,韩邪亦是不好对付。”那阴柔之声继续说道。 “呵呵,吾儿怜香,你且出门抬头看看,今日的月色一定很美,咳咳。”银发之人随手朝屋外指了指。 韩邪生于北虏国,出生时便被狼群叼走,可那群母狼非但没有将他吃掉,居然将其养大。 掩日阁主捡回他之日,他被其他野兽抓伤,血流不止,于是阁主便将那只母狼之血输进其体内。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非但与狼血完美融合,每到月圆之人,身体机能、内力都会大幅提升,身体呈现苍狼的特征,故而能够坐镇掩日阁上三鬼其三之位,封号:吞狼鬼。 今日月圆之夜的韩邪,若要与他一对一,非绝世高手不能将其降伏。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前 只听一声炸雷,韩邪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疾驰攻向云氏兄妹,两人亦形同快雪挥刃迎敌。 “太慢了!” 电光火石之间,韩邪闪过二人的剑刃,步法之诡谲即便是兄妹二人反应到了韩邪接下来的动作也无计可施。 指尖利爪削铁如泥,转肘一挥间,一条手臂被撕开,直直飞向在一旁不敢上前的华云执事们,血肉横飞。 “副...副掌门!” 这只曾将无数江湖贼子断臂封喉的折梅手,不想有一日,竟与云折梅分了家。 云折枝呆呆的坐在一旁,虽然年轻时,自己也是从腥风血雨中拼杀出来的人,可这十几年在门派中安逸的生活,让他一时间没能习惯这血腥的景象。 何况断臂之人,与自己血浓于水,除了从小看着长大的云沐笙、云灵芝那几个孩子,这天下再没有比云折梅更亲的人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云折梅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这一声,让还在发呆的云折枝醒了过来。 韩邪见云折梅一息尚存,转身狼爪一挥,二三如牌匾大小的转轮朝其头部飞旋而去。 忽的一道寒光扑闪而过,一声火花巨响,转轮竟顷刻间被削成无数碎片反而随着一阵狂风散于风雪之中,云折枝此刻如这碎云山峰一般傲立雪中。 手中的千鸟剑通体白皙,一如这漫天雪化形而成,周身剑气如狂风呼啸环绕。 “嘶~你这老家伙竟还有藏着的东西,不错不错,你够资格见识我全力的一击。” 韩邪咧着带有尖牙的嘴,满眼的兴奋。说着,韩邪掌中内力开始凝聚,阵阵黑气不断在指尖缠绕。 “吞狼·十指狼枪!”只见韩邪双手手腕贴紧,十只利爪缠绕着黑气随着韩邪高速的冲刺直指云折枝。 云折枝双眼紧闭,周身寒风愈卷愈烈,似有千百风刃,可以割碎所有靠近之物。 江湖人皆知华云独门剑法快雪剑,每一招每一式,各有特点却万变不离一个“快”字,而第八式·风流云更是将“快”发挥到了极致。 剑生剑气,剑气快而生风刃,风刃多则生飓风,要能练到这一境界便可算是学有所成。而更有精通者,将八式精髓合一生出了那第九式,不再局限于飓风,而是在一定领域内随意操控风刃,以极快的速度切割目标。 恰好这云折枝,便是这精通者之一。眼看韩邪的狼枪即将逼近,云折枝顿时开眼,手中千鸟剑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挥舞,“疾风吹快雪,云散时见晴,快雪时晴!” 只听一阵刺耳的风刃与狼爪撞击的声音。 “哥。。。”云折梅吃力的轻喊了一声,此时在场除了奄奄一息的云折梅,并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被切断的利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掌门?!” 华云弟子与执事们,包括掩日阁杀手在内,众人无不关心二人绝招对拼的结果。 “嘶~呵呵,不错嘛,竟能在我如此速度下切断我九指狼枪,可惜。。。” 尘埃散去,韩邪九只利爪尽断,唯有最后一指直直扎进了云折枝的心脏部位。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章·折枝云落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碎云山脉·华云派地牢内 “你们闻到了吗,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儿,外面一定出什么事了,师父,我要去见师父。。。” “突然的怎么了,你镇定点!”云灵芝一把拉住云沐笙的手腕。“不知怎得刚刚突然胸口一阵绞痛,感觉...师父定是出事了。”云沐笙不安的说道。 华文清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她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毕竟,云沐笙此时的感受,与她在一周前华仙子病逝时的感受一模一样,心中绞痛,心慌乱神,或许这就是至亲间相连的羁绊。 云沐笙与云折枝虽不似华文清与华氏一般是骨肉至亲,毕竟在他出生时,这世上所有与他血脉相连之人,几乎都消散在了那一片火海中。 只留下了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自己。父亲生前的挚友将其救出,那人看起来有很深的城府,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告诉云沐笙,可以称其为南先生。 被救后的云沐笙被南先生送到了华云,貌似华云派与他交情颇深,当时刚刚上任掌门之位。 意气风发的云折枝将其收留为徒,并随其姓云,初至华云之时,恰遇华仙子三十岁生辰,鼓瑟吹笙,故名,云沐笙,在这十六年来云折枝一直将其当作亲生儿子对待。 “行吧行吧,我试试能不能将门锁撬开。” 说罢,云灵芝便摘下发簪,对着门锁戳弄起来。“难怪你的发簪样貌怪异,竟有如此功效,方才你为何不用。”华文清有些不解。 “我感知到那黑衣男子并未走远,一直在盯着我们,通过刚刚的一波追逐,我发现此人内力极为雄厚,我们绝不是对手,方才我发现他已然不在,才想起来撬锁。” 云灵芝不愧师出云折梅,无论是洞察力还是感知能力都要优于常人。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前 “掌门!” 众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韩邪仅剩的一根利爪确确实实的,扎进了云折枝的心脏。 “嘶~把七杀录残卷存放的位置告诉我,或许一会,我可以让你的妹妹和你的那些小弟们死得痛快些。” 韩邪得意的看着眼前的猎物,鲜血已将其一身蓝白衣染的鲜红。 云折枝却咧开含着鲜血的嘴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韩邪。韩邪一脸不快的望着此时已毫无还手之力的云折枝道: “嘶~你笑什么!”“江湖人皆知...我们华云剑法...以快闻名...但你可曾听闻...我们华云的内功...才是冰冷刺骨...” 云折枝一字一句说完,韩邪才反应过来,自己刺入云折枝心脏的手已然被牢牢冻住。 “你!竟也修炼了寒彻内功!” 一向有恃无恐的韩邪此时竟慌了神。寒彻内功极易反噬,若是与快雪剑法双休,修炼者会因施展时内力调动过快,而导致寒气入侵心脉,固云折枝行走江湖时一直都只是用快雪剑招而从不使用寒彻内功。 “不愧是月圆之夜的吞狼鬼,老夫自愧不如,不过今晚遇到老夫,你也别想善了!千吹雪·寒彻!” 四五极寒剑气瞬间在韩邪左手腕周围划过,只听一声惨叫,一只被冻成冰块的左手落在了地上,韩邪痛苦的紧握着左臂瘫倒在地。。。 一缕晨光拨开云层照进了正殿,云折枝迎着那暖阳倒下,光芒亲吻着他沾满血迹的沧桑脸颊,那双凌厉而温柔的眼睛,再未睁开过。 “报!七杀录残卷已经到手。” “先...先撤...” 二三杀手搀着着韩邪快速离去。正殿内,只剩下幸存的寥寥几人,与那把依然散发着极寒之气的千鸟剑,剑之道,寒彻;握剑之人,炽热。 这华云弟子人人皆知的一句话,此刻竟也如此沉重。 陵都城·天玄宗藏经阁 “唉,华云七剑,这七人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可惜却各各不长命,天妒英才哟,想当年各各可都是些叱咤风云的好手。”屏风旁,一长发男子望着藏经阁一角,七剑的画像已有些泛黄。 闻于疏正坐在长椅上,闭着双眼说道: “云掌门为人正直,多年来我一直是以礼相待的,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弱者自当为猛兽饵食,斩玉,云折枝葬礼之日,代我去上柱香。” “给他上香?您忘了当初论剑大会那会儿,那七人风光的样子啦,人家当时可没把咱天玄宗放眼里。” 长发男子手指戳了戳云折枝的画像,不服气道。 “经此一役,华云七剑仅剩断臂折梅,那帮执事也只是群朽木,华云也许自此再也无翻身之日,昔日的五大宗门,竟已被掩日阁毁的仅剩三大宗门,如今当同仇敌忾,共抗贼子。” 闻于疏两眼微微睁开,一头雪白长发,令人对他的年龄捉摸不清。或许是两宗门陨落,又或许是两卷七杀录残卷被掠夺,无论哪一件事,都让闻于疏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这江湖,要变天了。 “好好好,那我就再给您老人家跑次腿儿,希望华云别跟少林那帮和尚一样,死个方丈念经念了三天三夜,给我累的。”姬斩玉无奈的嘟囔道。 碎云山脉·华云派正殿前 “师父!师父!” 三个少年与带着一众医阁弟子及其余非战斗人员一路狂奔一路叫喊着赶来,看来云灵芝是真把那地牢的锁给撬动了。 来到正殿,眼前场景令众人人一时间呆若木鸡,这正殿内到处是成堆的尸体以及无数断垣残壁,残忍的现实如狂风骤雨般扑面而来。 “快!救人!”“这边的还活着!” “快给副掌门止血!”众人缓过神来,一个个冲上前去,拼命的开始从死人堆里找活人。 唯有云沐笙,迟迟不敢相信,眼前那具被贯穿心脏,躺在地上的尸体,竟是多年来如父亲般温柔的云折枝。 少年缓缓走上前,千鸟剑周身亦散发着未尽的剑气,纷飞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云折枝依然坚定的脸上,像是这碎云山雪在与一位故人道别。 尸体周围地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白霜正缓缓向尸体蔓延,尸身周围却没有一丝结冰结霜的迹象,他的身体直到完全失去生命力之前,都是无比的炽热! “师。。。师父。。。师。。。父” 云沐笙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可汹涌的嘶吼不在嘴边,只在心间,外人难以听见他任何的声音,此刻,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暴雨梨花的眼泪,只有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不断抽搐颤抖的身体。 众人有些忙着抢救伤者,有些与华文清、云灵芝一样傻眼地望着云折枝的尸体,卧在云折枝的尸体旁,感受这最后一次的相拥,这本是一个阳光明媚,充满生机的清晨。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章·笙乐长鸣 七日后,华云掌门云折枝的棺椁,被一路长队从碎云山脉送出,前往那神圣的江南豪杰冢,江南之地乃鱼米之乡,有杨柳依依,有桃红轻染;有小桥流水,有渔舟唱晚。 豪杰冢就坐落在一片风景秀丽之地,此处所埋尽是侠肝义胆、江湖豪杰。 江南·玄机茶楼 在去往豪杰冢的路上,送终的队伍惹来了不少路人的关注,尤其是那柄立于棺旁的千鸟剑,光凭其凌厉之剑气,就能让不了解的人知道,这棺内曾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大宗派陨落,掌门仙逝此等大事早已传遍天下,这江南各处茶楼的说书先生,连夜便拟好了文稿,日日传颂。 长队来到留行桥头,迎面却走来了一队人马,看这人人身着红衣,还抬着个大花轿的样子,像是哪户人家娶亲。 这可一时间令众人手足无措,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平时若是哪家办喜事或是办丧事,都会提前协商好,尽可能避免出现像今日此等尴尬之事。 可这华云的丧事,远在碎云山脉就做好了决定,普通老百姓虽有些许知晓华云掌门仙逝的消息,可哪里能够料到云折枝丧事的队伍,恰好在今日,在此时此地,能够碰上。 况且这红事的队伍已经走过了留行桥的大半,这留行桥虽不算狭窄,但也无法容纳两队人并行,想让都让不得。 可这新婚之人,总不能走回头路吧,若不想走回头路,只能是在桥下的华云队伍让行。 有人说,此等场景,当以逝者为大,入土为安,活人不与逝者抢道。也有人说,红事那是凤冠霞带,是要去拜天地的,万事再大,岂能大过天地? 桥上众人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华云实力虽已不似从前,可还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得罪的。 “队伍停,让行!”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时,在队伍领头的云沐笙,大声喝道。云折枝的丧事,本应由云折梅领头,毕竟她是云折枝的亲妹妹,又是华云即将新任的掌门。 可经过与韩邪的一战,云折梅重伤,一时间仍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尚躺在华云医阁静养。 于是,作为亲传徒弟,与云折枝形同父子的云沐笙,便成了唯一人选,虽只有十六岁,可对于此事,他义不容辞。 周围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有说是这领头之人年岁尚幼行事冲动的,有猜测是华云众人不敢得罪天地的,还有猜测这新婚之人来历不小的,总之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我尚且年幼,不知何为天地之大,也不知对面红轿内是何人,我只知,若师父在世,定不会为难新人,今日白事撞红,祝新人,白头偕老。” 云沐笙淡淡地说完一席话,没有任何情感夹杂,便领着众人侧让至桥头一侧,此时他的眼里是夜幕般笼罩。 红事队伍众人长吁一口气,经过云掌门的棺椁时,纷纷向其行礼。待一行人过去,云沐笙便领着众人继续向桥上前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亦是如一面湖水般平静。 华文清走在云沐笙的身后,想来云掌门过世这几日,云沐笙并不像自己当初一样躲在房内,闭门不见人。 而是每天照常读书练武,门派课业也不曾落下,只是不似平时会油腔滑调地与自己和灵芝打趣,即便有交流说的也都是正事,语气和方才一样,没有语调的起伏,也没什么感情,只是淡淡的把需要说的内容说完。 她静静地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突然觉着有些东西好像再也回不到从前。眼前的这个少年,身高已经与成年男子无异,宽阔的肩膀上多了一些伟岸与成熟,恍惚间,竟瞅见了云折枝的影子。 江南·豪杰冢 随着云折枝棺椁下葬,葬礼来到了最后一环。既是丧事,便要有送别之曲,每一位华云弟子自打从加入华云开始,便是碎云山脉大雪纷飞中的一片雪花。 来时轻盈,去时无声,聚则狂风呼啸,散则洁白无瑕。 故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配乐永远是当年华仙子的母亲所创,便传颂至今的那首《风雪吟》。 而那柄云折枝生前的佩剑千鸟,则立在碑前,等待着它的下一任主人。在豪杰冢办丧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有人自信继能够继承逝者的意志,将其信仰传承,便等乐师奏完全曲后,一人上前再独奏一遍。 同门师兄弟若认可此人,便可使用自己擅长的乐器与其合奏,就算不懂音律之人,也可拍手为其打节拍,表达对继承之人的认可,参与合奏之人地位越高,便越有说服力。 其他门派也可派出代表与其合奏,表达对此人的认可与敬意,当然,还是以本门派的人数为重,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若多数人与其合奏,此人便可接过逝者生前的佩剑,继续发扬逝者的意志。 “师兄,你说若是无人上前当如何。” 一名天玄宗少年弟子朝自己的师兄问道。 “若是无人上前奏曲,该佩剑便留在这豪杰冢,与逝者相陪,许多有名的兵器,可都落在了这豪杰冢,小子,你要不要上去奏一曲试试。” 姬斩玉开玩笑道,作为天玄宗六芒之一,就属他最没个正形。“师兄又拿我打趣,不过这么多有名的兵器藏于豪杰冢,难道不曾有人盗窃?” 少年继续问道。“敢来这偷东西的人,都已经是那老剑鬼的剑下亡魂了。。。 不远处,一名红衣白发老人正坐在桃花亭内,提着一壶桃花酿,背上背着一把巨剑,正默默的观望豪杰冢的丧事。 传闻这世上曾有人,武学造诣突破桎梏,抵达天外之人境界,被世人誉为下凡之星宿。 此人,便曾是到达此境界的其中之一,剑道天下第一的剑仙,百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西门留行,是他曾经的名讳。 当年若是有人想挑战此人,便可夜半子时,到玄机茶楼旁的桥上等他,没错,就是华云丧队来时经过的那座桥,因桥上已有不知多少剑下亡魂,故改名留行桥,以阵怨魂。 而如今,此人已然淡出江湖,那本剑术绝学《听雨剑》的最后一式甘风细雨,再没人使出过,他卖掉了曾经居住的弈剑山庄,成了这豪杰冢的守陵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这豪杰冢的英魂中,也有一缕,他在乎的魂魄。 大大小小各门各派的代表已然齐聚一堂,《风雪吟》也即将进入尾声,众人都无比期待会有谁敢上前去接这把来自华云七剑之一云折枝的千鸟。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豪杰冢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 不一会儿,华云弟子的坐席中,一个少年的身影站了起来,身着白衣,乌黑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他凝望着眼前的那柄千鸟,拿出一把刻着云字的笙,上前席地而坐。 “笙儿,赶紧回来,别胡闹!”几位华云执事悄声对着少年说道。 毕竟这把千鸟所背负的东西,是无比的沉重,继承者继承的,不仅有华云七剑的名号、振兴华云夺回《七杀录》残卷的重任,更有着,与云折枝生前所有仇家叫板的意味,这其中包括如今江湖中一手遮天的掩日阁。 “这。。。这孩子谁啊?” “好像是十几年前云折枝收养的一个小徒弟,叫。。。云沐笙,如今竟已风华正茂。” 众人议论纷纷,少年并没有理会,笙镛以间,鸟兽跄跄,那醉人的《风雪吟》从少年手上的笙中再次响起,乐声中尽是悲凉,他的眼神中,依旧是乌云密布。 曲声过半,华云的那些执事们,好像无一与其合奏的意思,其他门派的代表,也对眼前的这个孩子基本一无所知。 华文清有些着急,她拉了拉执事们的衣袖,眼看这些人无动于衷,于是拿起手中长笛,无论如何,也要挺一挺眼前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弟。可却被执事云峰握住了手腕。 “云掌门生前多少仇敌你可数的清?怎么,你想让你的师弟尚未成年便夭折吗?” 华文清仿佛是后脑被敲了一棒,一时间,也犹豫起来,正当她踌躇不决时,一阵悦耳的古筝琴声,荡涤着尘埃,悠悠传来。。。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章·换旧新桃 碎云山脉·华云派医阁内 “咳咳~” “折梅掌门,你醒了!快!快去告诉灵芝。” 几声咳嗽声,让医阁内的众弟子们感受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若非折梅掌门常年习武内力雄厚,这吞狼鬼的几爪定能要了她的性命。 “师父!”云灵芝闻讯狂奔而来,这几日愁云密布的脸上此刻难掩欣喜之情。 “哥。。。云掌门怎么样了?”虚弱的声音传来,自己方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醒来担心的竟仍是自己的兄长,足见两人亲情之深厚。 众人纷纷低头,不知如何将这个残忍的现实说出。 “掌门他。。。没事,正在医阁偏房内接受治疗,师父您别担心了。”云灵芝怕自己的师父身体还未痊愈,接受不了兄长离去的打击,便扯了个谎,先瞒过去。 “别骗为师了,昨个夜里那老小子来找过我了,说他要走了,让我照看好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晚些再去见他,对了,笙儿跟清儿去哪了,怎么没见着他们?” 云折梅此时还不知道今日正是云折枝下葬之日。 “您这几日昏迷不醒,他们俩代您跟执事们送云掌门去豪杰冢了。” “什么?!几时走的?” “昨夜便启程了。” “快!备马!我得去豪杰冢!”云折梅刚想起身,一口鲜血便咳了出来。 “师父快躺下,您这身子如何去得,有何事您告知徒儿,徒儿替您去。”云灵芝将云折梅扶回榻上,担心的问道。 “以云峰的性子,定会与笙儿发生冲突,去拿笔墨来,你拿着我的书信和玉箫,快马加鞭速速赶去!”云折梅托着虚弱的声音,将事情与云灵芝交代完,才稍加释然地躺了下去。 江南·豪杰冢 古筝之声清韵婉转,和雅清淡,众人抬首望去,是一位年纪与云沐笙相仿的少女在抚琴,那跳动的丝弦,优美的旋律,仿佛闪烁着自然的澄澈。 再一看抚琴之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一双杏眼含着水光,一身红衣不仅没有磨灭她的纯真,反而使整个人看起来,极具活力,甚是迷人。 云沐笙眼中略微闪烁了一下,随后又回到了乌云笼罩的样子。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闹?”执事云峰愤然起身质问,少女并未理会,眼中只有那个坐在碑前吹笙的少年。 “天机楼阁主有令,今日月宫大人任何决定,任何举措,皆代表天机楼。”少女身后一人掏出天机楼的令牌,气宇轩昂的说道。 云沐笙这小子自小生在华云,从未离开过半步,这天机楼,怎会在此时为他助阵,云峰心里不解。 可如今华云已不似从前强盛,对方又是与天玄宗齐名的天机楼,便不好再多说,再者说,只此一人合奏,改变不了大局。 灵堂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一行人马,还未露面,一阵药香便扑鼻而来,云峰赶紧迎了出去,原是远在衿州的瑶池宗,刚刚赶到。 “路途遥远,吾等来迟,还请云执事勿怪。”说话那人声音冷艳,语气听似温柔的表面下略微还带有些许的跋扈,想不到,瑶池宗竟是掌门妙成澜亲自前来。 “哪里哪里,妙掌门舟车劳顿,云峰有失远迎。”云峰见此情景赶忙恭敬的将一行人迎了进来。 突然,云峰脸色一变,眼神中生出了无比的仇恨,他怒视着妙成澜身后那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箜篌声打断。 云峰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刚刚到来的瑶池宗一行人,竟拿出带过来的箜篌,与云沐笙合奏了起来。 “哈哈哈哈,热闹,真是热闹,比上次在少林那回精彩多了,那我们也别闲着,给这小子撑撑场子!” 天玄宗六星之一的姬斩玉本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孔,也拿出竹笛,加入了合奏。 见当今三大门派齐声合奏,其他小门小派更是不遑多让,有的打鼓,有的摇铃,一时间各种乐器协作演奏的《风雪吟》,传遍了整个豪杰冢。 听得叫人耳不暇接,就连不远处的红衣白发剑客也跟着哼唱起来,此情此景,甚是壮观。 云峰平日一向对云折枝敬佩有加,说实话,他才不关心云沐笙继承千鸟剑之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觉着这世上能配得上千鸟的,只云折枝一人。 此时此刻,云峰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也顾不得什么大局,放出狠话:“华云之事只有华云弟子合奏才能算,其他宗门皆不可作数,云沐笙,今日这千鸟剑,你拿不走!” “那华云七剑之一,算不算是华云弟子!”方才妙成澜身后之人亦拿着一把刻着云字的笙,坐在云沐笙身旁吹奏了起来。 “云青崖!你还有脸回来!若是那日你在,七杀录残卷岂会被抢,云掌门又岂会。。。” 云峰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定是被这瑶池宗门的妖女迷惑。。。” 话未说完,箜篌弹奏间竟露出一阵逼人的杀气直扑云峰,妙成澜没有看向他,光是琴声便吓得云峰出了一声冷汗,这才让这差点招来杀身之祸的执事,住了口。 一曲终了,众人仿佛还沉醉于方才的一场即兴而成的音乐会。 显然,虽然华云这边只云青崖一人与云沐笙合奏,可要算上其他各门各派的人数,云沐笙算是压倒性的胜利,他的眼神依旧昏暗,刚要起身去接取千鸟,不料却被华云众执事挡住去路。 “今日与你合奏之人虽多,但都非来自华云,今日只要我们几位执事在,你休想取这千鸟!” 云峰言语强势而又犀利,其他执事看神情,亦是铁了心要让这把千鸟永世陪伴云折枝。 其他各门各派代表大多也只图个热闹,毕竟是华云内部之事,作为外人,不好插手。 “无赖。” 红衣少女瞥了一眼华云的执事们,便继续望着那位欲取剑的少年。 如果说瑶池宗挺云沐笙是看了云青崖的面子,天玄宗参与合奏纯粹是姬斩玉瞎搅合,那天机楼的月宫大人又是为何要相助呢? 这要从两年以前,天机楼主秋仲白访华云说起。 陵历204年·碎云山脉·会客殿 “哈哈哈哈,老云,你们这碎云山脉,可真不好走啊,今日,你必须陪我一醉方休!” “仲白兄,要说你还是个读书人,这骨子里,还是个酒鬼。” 会客殿内,两大门派的掌门人此时正饮酒作乐,这俩人年少时,曾同窗共读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多年的知心好友。 “酒鬼怎的,当时我偷来私塾先生的酒,你可没少喝,再说了,我这不是建了这天机楼,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算不负先生所望了。” 秋仲白有些醉意,说此话时,些许骄傲的神情,不觉间流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欸?仲白,方才你进了会客殿,就没见你那小侄女,你可需寻寻去?” “不打紧,这洺洺平日在天机书房里闷坏了,这碎云山脉常年飘雪,她许是玩雪去了,来,咱继续喝!” 会客殿外,一红衣少女手捧一堆雪,将其搓成雪球,朝围墙外扔去,觉着好生有趣。 “哎哟!”只听围墙那头传来一少年的叫喊声,许是雪球砸到了人。不等少女反应,墙那头的少年便翻身跳了过来,吓得红衣少女连忙致歉。 “不好意思,刚才我不知道你在对面,你。。。疼不疼?” 少年捂着头一看,只见眼前少女雪白柔嫩,眉如柳叶,娇唇红润,眼含秋水,此刻正盈盈的望着自己。 一时间,少年脸颊竟有一丝羞红,除了两位师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容貌的少女。 “我我。。。我叫云沐笙,你你。。。你叫什么名字?”平日巧舌如簧的云沐笙此时却结巴了起来。 少女见此情形扑哧一笑。 “奴家姓秋,名洺洺,平常大家都唤我洺洺,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既然大家都叫你洺洺,那我再叫岂不是显得没有创意,这样,我叫你秋秋,哈哈哈。” 少年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神采湛然地笑着,眼神中清澈如同明镜,脸旁尚且有了些轮廓,可依旧难掩稚气。 少女平日里在天机书房面对的只有那些枯燥乏味的诗书文卷,即使与叔父游历,结交的不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是些说话带着官腔,句句拽文弄字之人。 眼前的少年,容貌尚佳,重要的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嗯。。。那我叫你云云!” “哈哈好呀,走,我带你去逛逛我们华云的其他地方。” 就这样,两人关系渐渐亲密,到分别时,云沐笙偷偷给了少女一个信鸽, “秋秋,以后若是有事,便用这信鸽写信给我,我们书信交流。” “嗯!”秋洺洺说完,俏皮的用手指轻轻在云沐笙左耳朵上捏了一下,便转身跑去。 这一幕被秋仲白尽收眼底。“嘿嘿,我这想来我这小侄女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仲白偷偷一乐,便率队扬长而去。 陵历206年·江南·豪杰冢 “云峰,你算个什么东西,笙儿继承大哥的千鸟,我第一个同意!管他什么江湖危险,有我云青崖,定不会让笙儿有闪失。” 说着,云青崖便握着手中的名剑弑君,开始凝聚内力。 “呵呵,弃宗门而不顾之徒,有何脸面出此言。” 眼看双方即将动手,忽地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只见云灵芝手持云折梅的亲笔书信和贴身玉箫赶来。 “折梅掌门有令,千鸟剑暂且收回华云,待云沐笙成年之日,若是能够通过试炼当上执事,便可继承千鸟,若未通过,千鸟从此与前任掌门云折枝长眠于豪杰冢!” 既是云折梅的意思,众执事便不再多说,唯有云峰或许是怒气尚且未消,不服气的说道: “我们执事之中,最年轻的也已年过三旬,你想十八岁就当上执事,不说其他考验,光是快雪剑法第八式的风流云,你若能在两年期间学会,我云峰的位置,亲自让贤!” “那便就此说定,待到后年又一春,笙鸣卷云亦摧峰!” 云沐笙说罢,伴随着云青崖豪迈的笑声,与云灵芝、华文清在众目睽睽下离去,此时,正午时分,他的眼神一如头顶天空,艳阳高照。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章·交错纵横 碎云山脉·云雪楼 两日后的一个清晨,云沐笙在房内,双目紧闭,盘腿而坐,正在凝练内力。 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短镖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破窗而入,直指云沐笙眉心。云沐笙寸步未挪,以迅雷之势一个抬手,竟将那短镖接住。 “南先生,我武功每日都有精进,您不愿教我武功,又何须以此等方式加以测试。” 云沐笙仍避着双眼,心里暗自为接住刚刚那把短镖而窃喜,可表面,却装模做样的弄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下次说大话时,先睁开眼看看。”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神秘男子的口中传来,不知何时他已坐在云沐笙的屋内。 云沐笙一睁开眼睛,便被惊出一身冷汗,数百只飞镖悬浮在空中将自己团团围住,且每一把的尖端都离自己只有毫厘之差。 明明方才只感知到一把飞镖,可其他数百只,即使距离如此相近,却在他睁眼前,连一把都未曾感知,足见神秘人内力与云沐笙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位南先生自云沐笙开始练武起,数年来每月都会来此,却从未教授或给与他任何武功秘籍,连真实姓名,都未曾提过。 每次来,都会让云沐笙跟着自己整理内力,虽然每次结束时,云沐笙确实感觉翁乱的内力在体内流动更畅,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提升。 “你有心事?”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神秘男子扶了一下头上的斗笠问道。 “云掌门生前与我说过,当年我满门被屠,是先生将我从火海中救出,送至这华云,对于先生教给我的东西,我是万分信任的,可我现在时间不多,急需快速提升实力,先生可否。。。” 云沐笙话未说完,便被神秘男子打断:“云灵芝和华文清都比你年长,修习时间比你长,内力比你雄厚,你却在与她们切磋时,时有取胜,可曾想过为何。” 云沐笙一时语塞,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真以为自己天赋过人?下次比武时试试不用剑法,单纯内力与她们对一掌,你敢吗。” 神秘男子一语点破,云沐笙自知内力不如两位师姐,故每次比试都小心避开内力的正面冲突。 而这快雪剑法,要想精进,内力是根本,需要快速运转内力来达到让剑气不断输出保持锋芒的效果。 在内力不如人的情况下,云沐笙竟能赶上两位师姐,同时领悟到快雪剑法的第五式·云三锋,这也确实让他心里有些飘飘然。 “还请师父指点。”云沐笙双手抱拳,恭敬的询问眼前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 “你所谓的这套整理内力的功法,名为纵横。”神秘男子说道。 “何为纵横?”云沐笙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瞬间来了兴趣。 “纵横,全称为合纵连横,习武之人内力属性各不相同,可修习的内功,秘籍也各不相同。 其中连横,代表发展,适于强者,他们往往有着自己所属的浑厚内力,而连横之术可加固他们的内力,并且伸出分支, 让他们更有保障的通过修习一些可与自身内力相融的内功武学,来达到内力的进一步提升, 例如华云七剑其中四人所修的寒彻内力,便是发展精进其内力的其中一种方式,只可惜那几人内力终是不够硬,抵不住寒彻的反噬。” “那合纵呢?”云沐笙迫不及待地问道。 “合纵,则适合你这样的弱者,自身内力虽不够强大,可在习武与人切磋的过程中,难免耳濡目染到一些他人的武功路数, 而合纵可将你学习到的内功与招式路数或是受到的内力汲取少量吸收,并将体内这些零碎而不能融合的武功内力合多为一,就像分别用几个杯子装起来,有序排列不让这些内力互相冲突,且都为你所用。” 云沐笙听完若有所悟:“难怪我内力不如两位师姐,却能跟上她们的脚步,原是这合纵之术将许多体内紊乱不属于我的功力都联合在了一起。” “在你的体内,便不存在不属于你的功力,只是常人不能将其利用,妥善运用合纵连横之术,将其二者结合,再学习这天下武功便不再局限于单一流派, 即使是与自身内力冲突的功法,也可修习且作为己用,记住,此功法只你一人可用,不可授予他人,好好领悟。” 说完,神秘男子便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了一个在原地呆若木鸡的云沐笙。 没想到,多年来自己多少有些看不入眼的功法,竟是如此的精妙而又霸道,这么多年未能好好领悟,让云沐笙懊悔不已。 “小笙子!快开门,你那天机楼的小情人给你来信咯。” 云灵芝的叫喊声,让云沐笙回过神来。 “什么小情人,别胡说,欸,你不会偷看吧。”云沐笙脸上有些羞红,一把将信抢了过来。 “叫谁欸呢,翅膀长硬了?师姐都不喊了是吧。”云灵芝揪住云沐笙的耳朵,教训道。 “哎哟,师姐,轻点儿,疼。”云沐笙赶忙求饶,从小到大,云灵芝作为三人中最年长的大姐,云沐笙是对其敬畏有加。 “老娘行得正坐得直,才不会做偷看他人信件这等苟且之事,你慢慢看,师姐不打扰你了,只是我们的小笙子别到时候有了姑娘,忘了师姐,嘿嘿。” 说完,云灵芝便一脸坏笑的跑了出去。 云沐笙并未多理会,此时此刻,他最在意的事,便是拆读那位天机楼的小娘子写的书信: 云云亲启: 两年前,你许诺当你成人之时,定来访天机楼,虽约定时间尚未到来,可此次豪杰冢一聚,竟连几句寒暄都没有便分别了,云云好生绝情。 不过看在令师尊仙逝,想必云云心里定是悲痛万分,小女子惭愧未能与你分忧,希望豪杰冢古筝一曲可为你助力,以云云的实力,小女子相信定能在两年后取得千鸟剑,到时可千万要记得来访天机楼,小女子定会备好茶点,待君来。 秋秋 云沐笙读完信后,可谓是春光映入眼眸,笑意由心而生,再加上纵横功法的精妙神奇,此时的他对剑法练成算是充满决心。 此后,云沐笙白天还是一如平常与两位师姐修习剑法,且一有机会,便找寻门派内的其他弟子或执事切磋,打不过不要紧,主要是多加联系运用体内的纵横之气。 多学习适应他人内力,另一方面,与强者切磋,也能让自己的武功更快有所长进。 一到夜里,便潜心钻研这体内的合纵连横气息,将白天时所学有序转化为己用,日复一日,渐渐的,一股属于云沐笙自己独特的阳刚内力,也开始在云沐笙的体内慢慢滋长。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章·日暮照雪 陵历208年·陵都城郊·日明山庄内 “怜香,日下四鬼的布局安排的如何了?”床榻暗处,传来一个年迈而有力的声音。 掩日阁少阁主常怜香将他那洁白如雪的长发撩至耳后,说道:“回禀义父,百毒、百目双鬼这两年已在陵都城凤凰街一带扎稳脚跟, 驱尸鬼仍是继续在中原星落谷内潜伏,新收纳的花散鬼现已前去江南,她若是能在今年的登剑大会上拔得头筹,那掩日阁在江南的暗线分布将会便捷的多。” “好,如今日上三鬼中,残阳、蚀月二鬼身处高堂,吞狼鬼两年前虽受重伤,不过让他转而掌管的掩日金库也日进斗金, 日下四鬼若再能在几大南陵重地扎稳脚跟,我掩日阁将来登堂入室,将是易如反掌。” “中原和陵都暂且不说,那派与江南的花散鬼年龄尚轻,且加入掩日阁时日不多,只怕万一。。。” 常怜香皱了皱眉头,那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眉目清秀,说其是位男中美人并不过分。 榻上之人顿了顿说道:“那就派个人盯着,下一次的风云拍卖会还有段时间,让吞狼鬼先去趟江南,务必让花散鬼夺得登剑大会的魁首。” “是,义父。” 说罢,常怜香将身上的长袍一挥,待其落下之时,人便消失在了长袍之下。这位少阁主早年患有白化病,所以天生面容白皙,满头白发。 出生时,其父母将其视为天生的邪物,便在常怜香年幼时,将其抛弃在了街头,恰逢掩日阁主李焚寂陪伴四皇子外出巡游,也就是如今的南陵天子李赤瞳,于是便将其捡了回去。 常怜香自幼体弱,寻常武功修炼起来天赋极低,唯独一种功力最适合他,便是那本来自已亡之国东桑的邪功:《夜冥曲》。 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李焚寂收去,除怜香之外,一直未寻到适合修炼之人。 此功法修炼起来极为容易,只需寻一位琴师对着修炼之人完整弹奏这《夜冥曲》即可。 可这功法对修炼之人的身体素质要求极为苛刻,只有身患白化病,身体阴虚,且被阉之人,方可习得。 若是有一项条件不满足,听者将在一曲终了之时暴毙而亡,当年为常怜香弹奏的琴师便是身体爆裂,血肉溅了一屋子,可见此功法邪毒。 不过成功习得之人,可如同夜幕之中的幽灵一般,来去无踪,杀人于无形,倒是最适合刺客杀手一类的行当修炼,并且还可以吸收弱于自己之人的功力为己用。 这位少阁主多年来沾血无数,如今不仅吸收了大量江湖中人的功力,将这邪功修炼得炉火纯青,亦是学会了弹奏这首《夜冥曲》,可谓天赋异禀。 碎云山脉·道场内 “快雪七式·霜满天!”“寒彻·人踪灭!” 道场内,只见两名少女正围攻一名少年,其中一女子飞身急落,剑气如大雨倾泻而下,另一女子则以内力驱剑,剑身寒气缠绕,所到之处皆冰花绽放,使得少年节节败退。 “两位姐姐,你们来真的啊,刀剑无眼,你们就不怕伤着你们亲爱的师弟我吗?”云沐笙勉强接招躲闪之时,还不忘嘴上调皮几句。 “还有几日便是你成年之日,若连我们姐妹俩都不敌,更何况大执事云峰,你要如何夺得云掌门的千鸟剑。” 说罢,华文清掌心江雪,便散发出更为冰寒之气。 华仙子仙逝后的两年,文清每日潜心修习这寒彻内功,如今已入第二重人踪灭境,此阶段,百米之内内力不够强劲之人将直接被冻成冰雕。 云沐笙见两位师姐是全力相搏,便也不再退让,只见他握剑在胸,剑身霎时间疾风呼啸,无数风刃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形成气旋。 “快雪八式·风流云!”就在风刃即将爆裂之时,云沐笙手中剑刃向前一挥,一道猛烈飓风快速向两位师姐卷去。 与此同时,华文清调整位置来到云灵芝身后,云灵芝周身也开始卷起狂风,华文清则以江雪剑为媒介,将这寒彻内力不断融入云灵芝的气刃中。 这场景,别有一番当年云折梅与华仙子快雪寒彻,击败众多江湖高手时的英姿。 随即,一道冰寒刺骨的强大气刃刺向迎面而来的飓风,两种招式相撞,一股巨大的冲击向四周散开,三人皆被这气流冲退了好几步。 云灵芝站稳脚跟,嘴中咬了咬牙,突然凝聚内力于掌心,一记冲掌朝云沐笙轰去。 云沐笙随即也以一掌相接,僵持数秒后,被击飞撞在了身后的石像上。 “云灵芝!你怎得偷袭耍无赖!”云沐笙咳嗽了几声,回了口气说道。 云灵芝则一脸不服气道:“你这小子,修炼时间晚我两年,内力强度不如我,这两年期间突然成长飞速,这快雪剑法竟早我一步练到了第八式,可否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速速招来。” “哎哟师姐,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嘛,侥幸,侥幸领悟了而已。” 云沐笙极力搪塞,虽然他知道,练成这快雪剑第八式的风流云,其中所运用的内力有一半都不是自己的主干内力,而是两年来数次与人切磋,所集成的繁杂内力。 经过合纵功法进些排列,让这些零散的内力成为驱动剑招的能量,只是南先生曾告诫过他,这纵横功法对任何人不可提及,所以每次云沐笙都是含糊其辞的搪塞过去。 “短短两年竟能领悟到快雪剑法的第八式,笙儿天资可谓是一流,灵芝莫急,待你也学成,我们快雪寒彻相融,定能实现当年仙子与掌门的风姿。” 华文清言语温柔而谦逊,殊不知自己的天赋,才是真正的武学奇才,如果说云沐笙是靠这奇妙的纵横功法,加上南先生适时加以指点,方能有如此迅速的长进。 那花文清,便是靠自己领悟修炼,便在这短短两年就将四重寒彻内功练至了第二重,且解开了快雪寒彻相融的方法,与云灵芝练成了武学融合技。 即便是当年的华仙子,也是花了六年,才研究出如何将这二者合一。 江南·烟雨楼会客厅 “叶大人,有一位黑衣男子求见,说是什么,要为过段时间的登剑大会献上珍宝。” “哦?快快请这位先生进来。” 厅内,一男子手持烟斗,一边擦拭着台前的几把短剑,每擦完一剑,他便抬手一挥,那剑竟如同有了灵性一般飞入剑匣。 “拜见烟雨楼楼主,叶千秋大人,久仰,久仰,今日前来,是有一珍宝想要赠予登剑大会。” “哈哈哈,快请坐,敢问阁下是何人也,是何缘由,要为登剑大会赠宝呢?” “叶大人莫急,待您见到这件宝物,一切便可明了。” 说罢,那黑衣男子,便打开了手中包裹,叶千秋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这不是。。。” “叶大人慧眼,不错,正是此物,久闻这四年一度的登剑大会都是由叶大人所统领的烟雨楼办理,故我今日前来,将其赠与烟雨楼,作为此次登剑大会武之巅的奖品。” 一向对登剑大会极其上心的叶千秋,自然是是心中狂喜,他接过黑衣男子手中宝物,便吩咐下人,好酒好菜进行招待。 这烟雨楼在江南的地位举足轻重,内部高手云集,常有皇室或贵族之人,前来委托大小事务。 楼主叶千秋,更是师从传闻中被誉为天外星宿之一的钟离镜,一手御物操刃之术,练的是出神入化。 早年间,钟离镜创立了烟雨楼,并每到闰年,便举办一次登剑大会,召天下年轻武学人才比武切磋,最后的胜者,将可永远得到烟雨楼的支持。 可惜却英年患病,年仅四十,便全身僵硬不得动弹,过世前,用仅能摇摆的两根手指,将这御物之术传承给了三位天赋绝佳的少年,而这叶千秋,便是这三位少年的其中一位。 只是直到钟离镜仙逝,三位少年合力别说战胜,连碰都没能碰到过师父的两根手指头,足见这七位天外星宿的实力是何等的恐怖。 另外两位少年自此便离开了烟雨楼,只有叶千秋一人接过师父衣钵,继续将这烟雨楼和登剑大会的传统延续至今。 黑衣人与叶千秋把酒言欢了一番,临走时,回首最后望了望那已经赠出的至宝,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没有人发现他方才湿润眼角,就像没有人发现被阳光晒化的雪花。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章·风卷流云 碎云山脉·正殿前广场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浓浓白云像是被天上神仙揉碎,染白了这山脉,山间仍是飘着白雪,一片雪花慢慢的飘进了一座浩然大殿内,被阵阵擂鼓之声震落。 众人围聚在正殿前的广场四周,正殿中间放了一座巨大石像,正殿前一独臂女人高坐在高台之上,已有些斑白的发丝被挽起垂在左肩之上,此人便是如今的华云掌门——云折梅。 云折梅虽看着气宇轩昂,可今日众人想看的主角,并不是她。 “不错嘛,小笙子,昨日通过了文考,若是今日再通过武考,你便是古今华云最年轻的执事了,师姐好生嫉妒啊。” 云灵芝用手肘顶了顶即将上台的云沐笙,不断与他调侃。 “安静!” 嬉笑间,云折梅雄厚响亮的声音打破了熙攘喧闹的众人。 旁边负责主持的弟子赶忙上前,大声说道: “昨日,华云弟子云沐笙,成功通过了执事文考,今日,我宣布武考内容:一炷香之内,若云沐笙能使出快雪剑法第八式·风流云,且大小威力足以推动石像三步之远,便可算其通过,武考正式开始!” 云沐笙缓缓走上考场中央,只见眼前石像巍峨耸立,丈高约九尺,重达千斤。 四周众人,大都是只对这快雪剑法第八式·风流云的威力略知一二,虽然印象里都知道这是一招少有人能学会的招式,威力强大,可再一看眼前这庞然大物,要想将其推动,岂不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这年仅十八的云沐笙,究竟将这风流云修练至何种威力,或是究竟有没有领悟都还是未知。 “大执事,您说,若换做是您,可否推动这石像?”执事堂的一名管事俯身向坐在一旁的云峰询问道。 云峰哼了一声,说道:“笑话,你可知要使出这风流云,其中需要的内力之深,控制的精度之大,其威力亦随人的实力增长, 强如折枝掌门,生前若是使出风流云,必定是风卷残云,摧枯拉朽,所以你可知为何他生前规定,凡是华云弟子将快雪剑法修炼至第八式便有资格入执事堂。 即使是以我的实力使出此招,不说天崩地裂,将这巨大石像推出数十米远,亦不是问题。” “那这执事之位,云沐笙今日岂不是势在必得,为何大执事您看起来还如此淡定?”管事脸上有些不解。 其实云峰心中早有算计,莫说这小子是否习得风流云,即便是他天资聪颖真的领悟了,也顶多是刚刚成型,其中气旋威力若要推动如此巨大的石像,需要一定厚度的内力。 而内力则是长年累月的积累,纵使他根骨再强大,十几岁的内力强度,能成什么气候。 云峰笑了笑,端起身旁的一盏茶,微微抿了一小口,准备目睹接下来云沐笙出糗的愉快光景。 只见云沐笙拔出手中长剑,单手握剑在胸前,胯部微微下压,凝神聚气。 一时间,狂风卷集着地上的白雪,环绕着他的身体,剑体周身开始出现数只风刃,随着气旋快速旋转起来。 云灵芝发现有些异样,便悄声与一旁的华文清耳语道:“文清,你说这小笙子今天的剑气怎么有些不对啊,我记得他上次跟咱们对拼时卷起的风力可不小啊。” 华文清没有回答,她此刻,注意力全在眼前那位正在聚气的少年身上,眼神中虽有疑惑,可她内心依然坚定的信任着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弟。 “呵呵呵,就这么屁大点风,也想推动这庞然大物,真是可笑。”云峰在一旁津津乐道着。 云沐笙双眼紧闭,体内气力纵横交错,正源源不断的向剑身传输,剑周风刃相撞,发出滋滋杂音,可这风力却依旧看似不是很大。 忽然,云沐笙猛地一睁眼,胸前长剑缓缓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随即被用力一挥,一阵一般大小的飓风便被挥了出去,直直撞向了那巨大石像。 将石像包在了飓风之中,可石像却只是轻微摇摆,却未曾退后半步。 见此场景,云峰得意洋洋的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夫就没见过威力这么小的风流云,若换作是你师父,吹口气的风都比你这威力大。” “怎会如此,小笙子这风流云的威力前几日还不至于此啊。”云灵芝急得直跳脚。 “别慌,仔细听。”在一旁的云青崖拍了拍云灵芝的肩膀说道。 只听广场中央被飓风包裹的石像处,开始不断发出滋滋的风刃切割声,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开始无比的刺耳,在场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只听“轰”的一声,令众人一惊,石像猛地炸开,碎片之间可以清晰的看见被利刃切割的痕迹。 随即,方才切割石像的风刃悉数散开,化作阵阵狂风,卷起散落的石像碎片,向着正殿外直直吹去。众人见此场景,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可如何算起,让他推石像,他却把石像切碎了,可是这石像如今确实在三步之外了啊。 四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刚才发生的景象,云沐笙回头向云折梅双手作揖:“师姑,石像已飞出数十米远,笙儿此次武考,可算通过?” 笙儿自知自身内力不足以用吹出的风力撼动石像,却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只是此方法需要精确的将内力集中于风刃之上,使其足够强韧锋利,以至于能切开石像。 这需要对自身内力有极其强大的控制能力,看来笙儿这两年的成长,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云折梅心里想着,眼角露出一丝欣慰。 “荒唐,这快雪剑招岂是儿戏,别以为此等耍小聪明的方法,便能过关!”云峰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咄咄逼人地对云沐笙一通抨击。 在一旁观看的云青崖,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规则只说用风流云,将石像吹出三步开外便算通过,云峰,老子问你,笙儿方才使得是不是风流云?这石像此时是不是在三步开外?你在那叫个什么东西。” 云峰听完气的是面红耳赤,刚欲回嘴,却听到云折梅大声说道: “云沐笙今日武考,满足考试规则,我宣布,武考通过,云沐笙今后,便是华云新任执事,望你能尽忠效力,重振我华云!” “恭贺执事,愿能尽忠效力,重振华云!”众人听完,紧随其后齐声喊道。 “师姑,既然我已完成两年前的约定,那师父的那柄千鸟剑,可以归弟子所有了吧。” 云沐笙此时对执事之名毫无兴趣,他最在意的,还是能够亲自继承师父的千鸟剑。 就在这时,一旁的云峰突然起身喊道:“等等!” 云灵芝再也忍不住,跑上前去指着云峰的鼻子大声喝到:“该死的老匹夫,你又想干嘛,怎么,想赖账不成!” “我华云弟子一诺千金,说到的事情定当做到,只是少执事大人,您两年前在折枝掌门棺前的那句‘待到你成人,快雪卷云峰。’可否说到,做到?” 云峰不紧不慢的说出云沐笙当年众人面前的豪言,云灵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云沐笙亦是不紧不慢道:“所以大执事您,是想和我打一架咯?” “老夫作为长辈,怎可以大欺小,只是折枝掌门生前答应他人之事从未食言,那要继承千鸟的少执事,不知是否会出尔反尔。” 云峰字字珠玑,如同春雷一般砸向云沐笙。 “好,今日晚辈就陪您一战,看看晚辈究竟是否能够继承这千鸟剑,师姑,请您允许弟子与大执事切磋一番。”云沐笙转头向云折梅说道。 云折梅见云沐笙脸上没有一丝怯战之意,加上云峰的话语句句在理,便点了点头。 擂鼓之声再次响起,围观之人脚下纷纷向后退出数十步,可想要一睹为快的眼神,却恨不得贴到眼前二人身旁去观看这大执事与云折枝亲传之徒的决斗。 空旷的广场中央,只剩云沐笙与云峰二人,不知是否是二人气场的缘故,就连飘落的雪花也好似绕着他们飞舞,垂滴化为冰棱,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章·少年快雪 碎云山脉·正殿前广场 擂鼓声仍旧轰鸣,云折梅随手折断身旁一只冰棱向二人所在的广场空中丢去,鼓声越敲越快,震动之声越来大,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此刻不由得开始屏气凝神,紧张的情绪到达了极点。 云峰与云沐笙相隔约十几米,此时正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空中冰棱飞至二人中间的正上方,便开始伴随着急促的鼓声,垂直坠落。 就在它刚好落到二人相视的视线时,鼓声戛然而止,云沐笙一个逐流星,手中剑刃如一道白光一闪飞至了云峰眼前,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看清他的身形。 云峰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转手挥剑向剑柄之处一挑,却只刺中一缕飞舞的白雪。 “人呢?” 云峰心中一紧,快速转身将手中剑刃抵在手肘前,勉强挡住了云沐笙不知何时绕至其身后的一记背刺,随即空出一只手又与云沐笙对了一掌,反而使云沐笙有些承受不住,掌风将二人身位拉开。 云沐笙空中侧翻一周,站稳脚跟后,才吁了一口气说道:“不愧是大执事,我费尽心思才将快雪剑第四式·逐流星研究出了第二段,竟被您轻松化解,弟子佩服。” “呵,花拳绣腿!” 云峰不屑的白了云沐笙一眼,随即开始主动发起攻击,只见他起手一招千吹雪,剑刃快速挥舞,几道剑气向云沐笙下盘扫去。 云沐笙纵身一跃躲过,云峰咧嘴一笑,随即对其使出快雪剑第五式·云三锋。 只见云峰反手握剑,双脚猛的朝地面一蹬,剑头直直向空中的云沐笙刺去,云沐笙一时无奈,只得挥剑硬接,这一刺,强大内力通过剑身,径直打在了云沐笙身上。 被击飞几尺高的云沐笙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可他顾不得伤势,散发着剑气在空中旋转起来,使出了一招第七式的霜满天,人与剑气如大雨般一同朝云峰攻去。 云峰随着云沐笙旋转的方向亦在地面旋转起来,使出快雪剑第三式·众岳倾,使得云沐笙长剑落下时,刚好被云峰旋转的剑刃击中,整个人飞出数十米远。 围观众人纷纷为大执事喝彩,只有云灵芝一行人焦急的为云沐笙捏着把汗。 “不愧是华云的大执事,对快雪剑法每一招每一式,及其相克关系与应对之法,都无比的熟练。”华文清皱着眉头说道。 云沐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云峰见其并没有认输的意思,再次挥剑起势,强大的气旋与数只风刃开始在他的剑身涌起。 看样子,是要使出他最强的风流云,给与云沐笙最后的终结一击了。 “师叔,快!快去阻止他们,以小笙子现在的状态,若是硬吃下云峰这一记风流云,定会粉身碎骨的!”云灵芝急得跳脚,缠着一旁的云青崖请求帮助 云青崖亦是眉头紧皱,为难的说道: “可这。。。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华云,这种公开的一对一决斗,若是外人插手,被救之人将会受到千夫所指,被人耻笑,况且笙儿怎么说,也是算是难遇的武学奇才了,以云峰的性子,他应该只是想阻止笙儿继承千鸟,不会伤其性命。” 广场中央,一股强大的飓风已然形成,云沐笙握紧手中之剑闭上双眼,感受着剑气不断在剑与自己的周身之间流淌,内力在体内慢慢凝聚排列,欲抵挡云峰的风流云。 可与刚才吹石像时不同,这次云沐笙体内不光是以合纵之气将凌乱内力凝聚。 内力流窜之间,自身内力竟以连横形延展,像一颗大树一般生出分支,快雪剑的一到八式被慢慢连接起来,一时间竟入了人剑合一的状态。 云峰大剑一挥,强大飓风快速袭来,其中风刃蕴含着一股雄浑的内力朝云沐笙翻涌而去。 云沐笙四周亦泛出剑气抵挡,可相比云峰的风流云,这微薄剑气似乎很快便会被飓风吞没,就在云沐笙即将被这飓风吞噬之时,他忽然微微一笑,沉沉地说: “大执事,您可曾记得,这快雪剑法,可不只有八式。” 云峰觉着奇怪,他还未反应过来,那吹向云沐笙的庞大飓风忽然散开,内含的无数只风刃一时间崩裂出来,竟转而向云峰飞去。 “疾风吹快雪,云散时见晴,快雪剑法第九式·快雪时晴!” 数百风刃掀起一阵狂风骤雨,一瞬间如猛虎吞鼠般将云峰卷了进去,场面极为壮观。 围观众人个个被惊得张大了嘴巴,毕竟在场的各位,除了云折梅、云青崖以及几位执事外,谁都没见过,甚至闻所未闻,这快雪剑法还有第九式。 毕竟掌握此绝技的,这世间曾只有华云七剑中修炼快雪剑的三人领悟。 第九式·快雪时晴,集前八式精髓于一体,除了要求有一定的内力深度外,更难的是对内力的控制成度,释放的每一缕剑气,每一片风刃,都要感觉像是执剑者的手足一般操控自如。 而云沐笙多年来修炼的纵横功法,正是让他对内力的控制能力,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以云沐笙现在的内力深度是完全不足以使出如此绝技的。 只是恰好,云峰使出的风流云,蕴含的内力极其强大。 而这风流云,又是云沐笙练过千百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招式,且招式本身本就与快雪时晴同根同源。 因此在飓风袭来时,云沐笙看似是在抵挡,实则是在运用合纵之术以同等回路的剑气同化并借用操纵其中风力,转而为己用。 尘埃散去,云峰衣衫凌乱瘫坐在地上,相比身上的几处割伤,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好似更加严重些。 不过云沐笙刚才似乎并未令风刃中伤云峰的身体,只是粉碎了他手中剑刃,散了他的发髻。 “哈哈哈哈!不愧是折枝那老小子教出来的徒弟,等老子哪天驾鹤西去,定要问问那些个自以为高手的老小子们,哪个十八岁便能使这快雪时晴的!” 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欢呼声、呐喊声、不绝于耳,经久不息。 云灵芝与华文清,高兴的冲上前去,若不是云沐笙在这场比试中也受了些伤,云灵芝现在恨不得一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云折梅在高台之上仍是端庄威严的坐着,应该是没人注意到她此时微微颤抖的手,与那有些湿润的眼眶,心里啊,这是由衷的高兴。 众位执事也不经为其鼓掌,只剩下瘫坐在地的云峰,刚刚回过神来,默默起身,拾着地上被打碎的剑刃。 云折梅突然开口向云峰说道:“云峰,今日云沐笙已完成约定,你是否也要对现诺言?” 云峰默默捡完地上碎片,随即断剑一挥斩下随身执事玉佩,将其放入云沐笙手中,随即转身跪在云折梅高台前说道: “从今日起,云沐笙便是华云执事,云峰全凭掌门任处,至于千鸟剑。。。我前几日已将其送至江南烟雨楼,作为几个月后登剑大会武之巅的奖品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章·何以为亲 碎云山脉·正殿前广场 云峰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愕然,云灵芝与云青崖纷纷出言斥责他的自作主张,言而无信。 千鸟乃云沐笙恩师云折枝唯一的遗物,所代表的不光是对云折枝的怀念,更是传承,云沐笙此时更可谓是怒火中烧,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 “你为何如此?!” 云峰依然跪着,看着自己手中断剑,眼角已有些湿润,哽咽的说: “当年登剑大会,凡是折枝掌门与华仙子中任何一人获胜,烟雨楼主便可答应将那七杀录残卷之一,放置于烟雨楼,自古烟雨楼云集天下高手,纵使他掩日阁再强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是你的父亲先后战胜了折枝掌门与华仙子,使得那残卷只得留存在华云,华云也不会招来两年前的杀生之祸!你说!我怎甘心将千鸟交与你手中!” “我父亲?”云沐笙愣了一下,多年来从未有人提及过父亲有关的下落,竟是能够战胜师父与华仙子之人。 “够了!云峰,你言而无信,已不配再为华云弟子,从今日起,逐出师门,再不得回华云!” 云折梅说完,云峰连呼吸亦开始颤抖,但还来不及让他伤感便被几名弟子带了下去。 临走时,他最后望了望这正殿上方的硕大牌匾,“华云派”这陪伴了他将近半生的三个字,从此与他再无了干系。 碎云山脉·折梅殿 夜晚时分,云沐笙来到折梅殿向云折梅问安,云折梅命人斟了两杯热茶,与云沐笙同桌坐下。云沐笙刚想开口,便被云折梅打断: “若是想问你父母之事,莫再提,待时机成熟时,你自会知道。” 云沐笙稍微顿了顿想不到自己的心事被云折梅一语道破,可除了询问父母之事,其实他还有一个请求。 如今云沐笙已经成年,这快雪剑法也已有些心得,却从未出过山门,江湖景象也只是从书信中听朋友描述。 故而他想入这江湖,亲自游历一番,见一见师父师姑曾经去过的地方,想必会有所感悟。 云折梅听完,叹了口气,仿佛早已料到云沐笙今日前来的原因,缓缓说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想去江南参加登剑大会,夺回那柄千鸟,但你可知,这登剑大会的排前列选手实力,各各都是十分强悍,虽然登剑大会有年龄限制,可天下奇才辈出,要想夺得武之巅,绝非易事。” 云沐笙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回到: “人生来便只在这世上几十年,欲成之事若不曾努力便任其溜走,弟子心有不甘。” 云折梅听完微微一愣,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每天只会嬉笑玩闹的糊涂小子已然变成了一个有思想有担当的大人,说话神情,与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云折枝简直是一模一样。 云折梅望着略微有些出神,又急忙回过神来,既然云沐笙有此想法,云折梅这做师姑的自当不会阻拦,不论如何,华云永远是云沐笙的家,只是询问了其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出发。” “这么急?灵芝与文清从小待你如手足一般,不去道个别?” 云沐笙转头看向窗边,窗台上的积雪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好似清清师姐雪白的肌肤;窗外边的飞鸟引吭高歌,琼音绕梁,好似灵芝师姐爽朗的笑声,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道: “唯独她们俩,我怕见了,便再难走了。” 说罢,云沐笙转身准备离开,当他刚刚打开折梅殿的大门,只见云灵芝和华文清双双立于门外。 云沐笙一惊,一时间有些尴尬,令他不解的是,两位师姐出现的时机未免过于巧合了些。 “怎么,翅膀长硬了,出远门都不用跟师姐汇报一声了?” 云灵芝揪了揪云沐笙的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 云折梅掩面一笑,原来两人早就料到以云沐笙那火急火燎的性子,今晚便会向云折梅提出出山的事。 毕竟,不说千鸟对其的重要性,多年来通过与那天机楼的小妮子书信往来,云沐笙知晓了不少江湖中的奇闻异事,早就有了要一观天地之大,山河湖海的愿望。 两人在云沐笙执事考核过后,于医阁疗伤之时,便已向云折梅申请,在仙子殿设宴开酒,为云沐笙践行。 “小笙子,今日可是灵芝好不容易才得到掌门同意,准许饮酒,你可得陪她好好喝一回。” 华文清拉了拉云沐笙的衣袖,温柔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一旁的云灵芝抓起云沐笙的胳膊便向外走去: “以前咱都是偷偷摸摸的偷师父的酒喝,今天可以大大方方的喝了,你小子可别一杯就倒了。” 云沐笙见两位师姐与自己有说有笑的样子,一时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这一幕,云折梅远远的看在眼里,心里有一股久违的暖意,恍惚间仿佛想起多年前,与师兄弟们喝酒畅谈之时,三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家伙在酒桌下玩闹的场景。 如今,竟都是已然高过自己一头的个子,是能够在很多事上,独当一面的华云弟子了。 碎云山脉·山门口 第二天一早,云沐笙趁着两位师姐还在熟睡,便留下一封书信,拿上行囊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刚走到山门口,一只飞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插在了前方的树干上,上面还带着一纸书信。 随后,身后便传来一只竹笛与一杆长箫的声音,所奏之曲,便是华云弟子人人耳熟能详的《风雪吟》。 这曲声绵柔婉转,云沐笙听着曲子,宛如一双温柔玉手,正轻抚着自己的脸庞,曲声中有温柔、有关心、有淡淡忧伤、有甜甜幸福,不用看都知道,定是两位师姐所奏。 云沐笙微微的笑了笑,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师姐们的眼睛,心中算计一个个都被吃的死死的,也许这便是亲人。 随着悠扬曲声,云沐笙打开了那张书信,上面没有什么冗长的话语,只有短短十二字: 晚归记得吃饭,天凉莫忘加衣。 两句话字迹不同,显然是两位师姐各写了一句,可就是这曾经每日都能听到的叮嘱,令云沐笙再也没能忍住泪水的决堤,炽热的感觉充满了眼眶,嘴角止不住的颤抖。 从小无父无母的他,两位师姐便是除了云折枝以外最为关心自己的人,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将这分亲情烙在了彼此的心中。 云沐笙转身跪下,朝着华云的山门深深一拜,这一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仍在吹奏的曲声好似也颤抖了起来。 不舍的情绪融于雪花漫天飞舞,不知是谁的泪水,又被染进了风里。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一章·再入江南 陵都城郊·日明山庄内 “禀阁主,线人来报,华云前几日又出了一天才少年,传闻十八岁便能领悟快雪剑法的第九式·快雪时晴,此时已下山前往江南。” 李焚寂听罢,没有作声,依旧双目紧闭卧于榻上,手中盘弄着两颗圆润玉石。一旁的常怜香却拨了拨半遮面的白色发丝,说道: “义父,此人根骨绝佳,若潜心修习,日后定是又一个如华云七剑般强势的剑客,当寻个机会,早日将其隐患拔出,以防此人阻挠我掩日阁大业。” 李焚寂缓缓睁开双眼:“此中细节,暗线昨日便详细告知于我,只是投机取巧借了对手内力才使出的快雪时晴,鼠辈而已。” “这。。。”常怜香心中仍是有些忌惮,即便是投机取巧,这般年纪便能将内力运转控制的如此精密,无论如何,都是远胜于同龄之人。 过了半晌,李焚寂似乎想起了什么,才再次开口道:“也罢,传信于花散鬼,让她留意些,若是在江南遇到华云弟子,一律诛杀。” “是,义父。” 江南·弈州城外 连续赶了几天路的云沐笙此时已十分疲惫,好在再走几里便是弈州城,此时他只想赶紧找个客栈歇息。 忽的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云沐笙循声走去,来到一片桃花林,只见一伙凶神恶煞之人,将一少年倒吊于一棵桃树之上。 “小子,知道俺们是什么人嘛,连咱鳄鱼帮的钱财都敢偷,活腻歪了!” 见那伙贼人正要提刀向那位少年砍去,云沐笙闪身抽剑,一招逐流星击飞贼人手中砍刀,救下了那少年,转身对着贼人怒目而视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要伤人性命,这弈州城可还有王法!” 其中一脸上带疤之人上前吼道:“关你屁事,这兔崽子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想偷我们的钱财,不想死的就赶紧滚,再者说,这里算弈州城外,不算城内。” 不等云沐笙回话,一旁被救下的少年便怒斥道: “放屁!你们鳄鱼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钱财分明又是你们从哪家良民身上抢来的,小爷我这是替天行道!这位少侠,我看你武功不错,今日可不能放了这伙贼人。” 说罢,那少年便又缩回云沐笙的身后。 “哼,找死!”贼人说罢便纷纷挥起手中大刀向两人身上劈去,云沐笙迅速反应过来,身轻如燕,剑如快雪,三两挥刺便将先上前的三人封喉。 其余贼子见此情景慌忙逃去,云沐笙顿时一阵干呕,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 即使对方是作恶多端的贼子,那股身体上的不适之感还是涌了上来,可谓是亲身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见贼人已跑远,云沐笙本不愿再追,霎时间,身后却飞过数根用纸作的短针,直追那逃窜的贼人而去,眨眼之间,纸针精准穿刺几人心脏后,又飞了回去。 云沐笙转头望去,竟是一位容貌姣好,手持一铜镜的娇柔少女,铜镜周身环绕着方才穿刺贼人的纸质飞针,尚残留着鲜血。 少女掩面一笑,娇滴滴的说道: “小哥哥~你杀了他们的人,却又放他们回去报信,他们的人必定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呀,嘤嘤嘤,小柒想想就好可怕~” 云沐笙与身旁少年张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位奇怪少女,看起来好像她要显得更可怕些。 “哼~,小哥哥真是无理,小柒救了你们,你们竟说小柒可怕,不理你们啦!” 说完,奇怪少女转身离去,转眼间无了踪迹。 “江湖还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云沐笙不禁感叹道。 少年见云沐笙初来江南,与自己年纪相仿,今日又救了自己一命,算的上是的大恩人了,于是夸口道: “小爷满足你一个愿望,随便提!”只见少年拍着胸脯,脸上洋溢着灿烂而又稚气的笑容。 云沐笙见状也不客气,不假思索的来了一句:“那带我去烟雨楼如何?” 少年表情一怔,有些不可置信,毕竟烟雨楼那可是江南最大的帮派,楼主是那传奇大宗师钟离镜老先生的大徒弟叶千秋,武功深不可测,岂是说去就去的。 云沐笙瞥了一眼眼前那位方才还说着大话的少年:“不是你说什么愿望都行的吗?我要去参加几个月后的登剑大会,据说是那烟雨楼办的。” “哟呵,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志向宏大啊,不愧是小爷我看中的男人,报名登剑大会不一定要去烟雨楼啦,但凡官府记录在册的正规帮派,你只需加入任意一家,并且年纪不超过三十,便能报名啦。” 云沐笙见这少年对这江南颇为熟悉,便向其询问可有推荐去处。 少年被这么一问,可谓是甚得己心,继续夸夸其谈道: “揽月山庄庄主陈文虎之女陈三七几个月前立了一新帮派,名为月色,已收揽诸多侠士,皆是为那登剑大会,你不妨去那儿,只要有小爷我一句话,便能成。” “哟,你还有这本事。” 说罢,两人便向那揽月山庄行去,云沐笙自从上次为师父送行来了一次江南的豪杰冢,便再无下山游历的机会,一路上有这话不能停的少年作为向导,令云沐笙对这秀色江南颇具好感。 从与那少年聊天中得知,此人复姓北冥,单名一个玉字,早年间家里也是在这江南富甲一方的贵族,只可惜父亲被害,母亲殉情,唯一至亲的兄长,也在几年前病逝。 只剩尚年幼的北冥玉,被揽月山庄庄主陈文虎收留。 如此凄惨的背景故事,北冥玉却一路上与云沐笙有说有笑的道来,令云沐笙很是不解。 “三七说了,我的爹爹与娘亲并未离开我,白天若是有太阳便是爹爹在看我,晚上若是有月亮便是娘亲在看我,三七还说了,他俩以前都爱看我笑,所以小爷我要经常笑。” 江南·揽月山庄前院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揽月山庄,云沐笙刚想上前敲门,北冥玉便在门口放声大喊道: “小舅子欸,你姐夫回来咯,还不快开门。”只见那山庄大门紧锁,丝毫没有动静。 “姐夫今天带客人来了哟!” 片刻功夫,门便被打开,只见开门之人年纪与北冥玉差不了几岁,举止明显儒雅的多: “在下陈八一,敢问阁下今日来访揽月山庄,所为何事?” 北冥玉立马上前,用手肘一把勾住陈八一的脖子: “好你个八一小子,听着姐夫的声音不开门,还跟姐夫的救命恩人假惺惺的装文雅,我跟你说,要不是今日有这位少侠在, 你姐夫我可就要被那鳄鱼帮贼子们咔嚓咯,为了报答这救命之恩,我便应了这位少侠的要求,让他加入咱月色。” 陈八一听完脸上尽露喜悦之色: “既是为了加入月色,想必少侠也是为那几月后的登剑大会而来吧,家姐素来喜聚集少年侠士,少侠既能轻松剿灭鳄鱼帮的贼寇,说明武功定是不错,月色自当是欢迎的。” 一进入这揽月山庄,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座巨大的武斗场,周围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 场内,似乎传来两人的打斗声,看似是有人在此比试切磋,其中一人手持一柄练习用的木剑,两眼怒目圆瞪,身法诡谲,宛若一条蛟龙环绕于对手。 忽地一剑射出如强龙吐息直冲对手胸前,即便有胸甲保护,对方依然被这沉重一击击飞数米。 一旁的北冥玉拍手叫好,陈八一却转头看向云沐笙,又是一副装腔作势的少庄主模样: “少侠莫见怪,我们这揽月山庄平日里时常有人来此练武切磋,这山庄内也是一副武馆的模样,今日正好是月色帮派每月的强榜赏赐之日,正好借此机会,让你加入月色。” 云沐笙见状,也是恭敬的双手作揖:“想必这揽月山庄的庄主定是十分热爱武功,才将这山庄布置的如此富有习武氛围。” “额。。。其实。。。” 陈八一说话开始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其实庄主素爱读书,从不准许家姐习武,这些。。。都是家姐布置给帮内的大家用的。。。”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二章·皎皎月色 江南·揽月山庄聚义堂 江南的八月天,素来炎热潮湿,这揽月山庄内各处亦是能见到蚊虫鼠蝇,搅的人好生烦躁,可再厉害的蚊虫,今日也就到聚义堂前,便不敢再往前飞。 庭内,聚集了一众江湖中年轻一辈的豪杰侠士,其中有像来自天玄宗这样的名门弟子,有年纪轻轻便开始游历江湖的浪子,就连瑶池医者与劫月杀手都在此出现。 众人虽各自怀着不同的理由,但目的,便只有那登剑大会的武之巅。 云沐笙等人匆匆赶到,见堂内正在寒暄的众人妆容样貌千奇百怪,便不禁问道:“你们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既不习武,又怎能聚集如此多的奇人异士。” “少侠有所不知,家主其实素来宠溺家姐,虽不许家姐习武,可对家姐建立月色帮派,揽天下武学才子冲击登剑大会的行为,倒是颇为支持。 你想,若是其中有人能夺得登剑大会的魁首,那咱们月色也算是出名士的地方了。” 陈八一倒是越说,脸上骄傲的神色便越加浮现。 “嗷~我明白了,这些来自江湖四方的少年侠士,出于不同缘由想要争得登剑大会魁首,恰好月色可以为这些人提供武学修习切磋的平台。 同时其中夺得好成绩的少年侠士,又可为月色增添荣誉,使得这揽月山庄在江南地位更上一层楼,说白了就是互惠互利,你家小姐真是一手好运营啊。” 云沐笙说完,使得陈八一脸上神情有些尴尬,不知这是在夸自己的姐姐深谋远虑,还是在讽刺这月色帮派不过是揽月山庄与少年侠士们相互利用的工具。 不等陈八一思考,北冥玉却朝着云沐笙的肩膀捶了一拳: “不许你如此诋毁三七,自从天尊钟离镜先生仙逝,剑仙西门留行又退隐江湖,我江南再无天上星宿,外人皆称我江南弟子都是百无一用之书生, 直到钟离先生三大弟子之一的叶千秋创立烟雨楼,才使我江南武学才子又兴盛了起来,三七所为,一心只为了让年轻侠士能更快成长,绝无半点谋私己利之心,你休要胡说!” “你这小子,一说到那陈三七便如此跳脚,见谅见谅,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云沐笙见北冥玉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眼神坚毅而闪着光芒,看得出他对陈三七是无比的信任,便不再与他争执,倒是这陈三七,越发令云沐笙感到好奇。 “帮主到!”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一名面若荷花的,清丽绝俗的少女,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 经过众人身边时,一阵暗香袭来,不是那种浓郁扑鼻的香味,而是一种在鼻腔内若即若离,飘然轻携的香气。 虽然对于云沐笙来说,陈三七并不及两位师姐般貌若天仙,更不及那与自己只几面之缘的天机楼女子,可也在人群之中,称得上是一朵荷花别样红,还是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再一看身旁的北冥玉,一脸花痴模样呆呆地望着陈三七,与方才那个跟自己跳脚争辩的少年判若两人。 陈三七坐上首座,便直入主题道:“今日是我月色帮派每月例行的强榜赏赐大会,接下来将由舍弟宣布本月强榜的排名。” 陈八一随即上前接过榜单,开始公布排名,一向闲不住嘴的北冥玉此时便又悄悄在云沐笙身边耳语起来: “刚才你在武斗场看见的那个耍剑像龙一般的男子,便是前几个月一直位居月色强榜第一的龙剑,不过我刚刚见他心情很是不好,不会这个月被人家挤下去了吧。” “强榜第四,龙剑!” 当陈八一报到此人名讳时,台下一阵议论纷纷:“他以前不是一直第一的吗,怎么这个月掉了这么多。” 陈八一继续在台前公布名单:“因两人切磋打榜记录全是平局,故此月强榜没有第三名,两人并列第二,分别是来自瑶池的墨玉青,以及劫月弟子风晚。” 只见一位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与一个一身黑衣,面容冷酷的男人站了出来。 北冥玉本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在一旁神神叨叨: “哈哈哈,难怪刚才他在武斗场切磋时把人家打那么惨,这属实是泄愤来了,排名掉了一截不说,还被一个来自瑶池的学医之人打败了,可谓颜面尽失啊,哈哈哈哈。。。哎哟谁啊!” 正当北冥玉信口雌黄之时,一只右脚却被一身材娇小,俏皮可爱的少女狠狠的踩了一下。 转头一看,只见此人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在发脾气的三岁小孩,不见得多凶,反而有些可爱。 “你懂什么!我家师兄可是瑶池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区区天玄宗弟子,打不过我师兄是应该的!”少女趾高气扬地说道。 北冥玉有些不服气,一个个头也还不到自己下巴的小女孩,对自己说话竟这般嚣张的态度。 “你是何人?得意什么,还不只是个第二名,况且还有一个跟你家师兄并列的江湖浪子。” “姑奶奶名叫妙仙儿,是瑶池宗掌门妙成澜的小妹,一个月前跟随墨墨师兄来这江南游历,我说你们有没有眼力见啊,不认识我就罢了, 你们所谓的江湖浪子可是从劫月来的,师兄曾经说过,但凡出自那个鬼地方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况且。。。 那小哥样貌倒是有几分俊俏,跟我家师兄打平手,倒是能接受,不过看你那么笨,说了你也不懂。”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持续着他们的口舌之争,只是方才少女的那段话引起了云沐笙的注意。 在他年幼时,便从帮派课业中听闻过这劫月,据说藏于深山老林之中,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 除了劫月弟子以外,没人见过它所在之处的样貌,就算是劫月弟子,平时若不是任务在身,是不会离开劫月的。 若是有任务要外出,也是从指定的地方蒙眼渡船来往,所以没人知道它具体在哪,有关信息江湖上是少之又少。 只晓得这劫月的大殿朝南,而它的主人,自称五叶先生,却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过既然一个是如此神秘的劫月弟子,一个是瑶池宗的天才,怎得才排名第二,这强榜第一究竟何许人也。 正当云沐笙左思右想之时,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强榜第一,花小柒。” 台下众人闻声望去,那强榜第一之人竟是一名女子,手握一铜镜倒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模样,只可惜,长了张嘴。 “嘤嘤嘤,小女子不才,这第一之名小女子就取走啦。” 只听那女子一开口,便是一阵令人难以接受的娇声娇气,但最为受到惊吓的,要数云沐笙与北冥玉二人了。 “这不是今日在桃花林见到的那个暴力嘤嘤怪嘛!” 北冥玉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喊道。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北冥玉这一喊,声音有些大了,花小柒循声望去,随即对着一旁的云沐笙露出一个有些可爱却又有些让人发毛的笑容道: “是你呀,使剑的小哥哥,嘤嘤嘤,上次未仔细看,今日一见到是觉着有些好看呢,真是有缘分。” 众人也随即注意到北冥玉身边这个未曾见过的少年,北冥玉便借此一把将云沐笙拉到陈三七跟前: “三七,这几日我外出游历,不想被那鳄鱼帮贼寇抓了去,多亏了这位少侠相救,我才逃过一劫,他可也是要加入咱们月色,冲击登剑大会呢。” 陈三七朝云沐笙感激的笑了笑,随即又用手指戳了戳北冥玉的额头说道: “你呀你,武功不高还学人家抓贼寇,你要是出了事教我如何安心,啊,这位少侠,多谢出手相救,此番恩情,我陈三七记下了,月色素来爱豪杰侠士,少侠若想加入,自然是欢迎。” “既然如此,不如让少侠与这位强榜第一的小娘子切磋一番,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新人的实力。。。哎哟” 北冥玉刚说完,胸口便被云沐笙狠捶了一下,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不过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倒是很想一睹风采,主要是想见识见识这强榜第一的花小柒到底是和等实力,竟能力压名门弟子,陈三七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嘤嘤嘤,不要啦,这么可爱的小弟弟要是打坏了,奴家可是会心疼的呢。” 花小柒脸上有些不悦,毕竟也是个看着有些涵养女子,总是跟一帮小伙子打打杀杀的确有不妥,除了龙剑与强榜并列第二的那两人,她还没接受过任何人的切磋邀请。 “不如由在下先探探这位少侠的实力。” 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说话的竟是那强榜第四,身法形如蛟龙的龙剑,此人跃跃欲试的模样,像是想找个新人,发泄发泄这掉榜的怨气。 “既然龙兄亲自开口了,那小生便不推辞,还请阁下剑下留情。”说罢,众人便向武斗场走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三章·渺小之人 江南·揽月山庄武斗场 “不必给我上甲胄了,只一把木剑即可。”龙剑拒绝了一旁想为他披上护甲的侍从,一脸狂妄的神情,切磋竟连护甲都不穿,轻装持一把木剑,看着倒是气宇轩昂。 云沐笙见状,随即也脱下甲胄:“既然龙兄不穿,那小生便也不穿。” “我劝你还是穿着吧,否则一会强龙吐息,即便是木剑,也能震碎小兄弟几根肋骨。” 龙剑一脸不屑的看着眼前这初出茅庐的少年,毕竟自己已在四年前参加过一次登剑大会,在这普遍年轻的月色帮中,也算得上是前辈了,只是前些天接连被几个小辈压过,心里着实不快。 两人站定,众人纷纷在武斗场周围围观,一向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云沐笙,在鼓声响起的一刹那,便一个逐流星冲向对方。 龙剑不愧是有一定擂台经验的前辈,一个仰身便轻松躲过,随即单脚如一立柱般稳稳站立,绕着云沐笙转了半周绕其身后,欲攻其不备。 云沐笙倒也机灵,长剑在手中一转,反手握剑又像身后刺去,两木剑剑锋相对碰撞,发出一身巨响,若不是剑身有二人内力包裹,早就碎成一地木渣了。 远处亭内,陈文虎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儿手下招揽的年轻人,不由得感慨道: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真该让那老剑鬼看看,不知看到这些后辈们,能否让他重新燃起少年时的热血呢。” 龙剑看这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几分硬本事,便不再以蛮力相抗,又开始用它一贯的套路,像一条游龙般在云沐笙周围盘绕起来,使得云沐笙难以击中自己,寻到破绽之时,便以一招最擅长的一龙吐息,出剑击之。 云沐笙有几次被抓到破绽,幸亏反应够快,结合快雪剑法几种多变的招式勉强接之,但每回都有些凶险,使得他渐渐开始心烦气躁: “什么游龙,我看是条赖皮蛇,缠的人好生心烦。” 谁知,云沐笙心烦意乱间,却不小心露了破绽,龙剑抓住机会一龙吐息而来,云沐笙一时踉跄,只好挥剑硬接,却被这一招的强大内力震飞数十米远。 还好及时剑气化作飓风减慢了落地的速度,才没有飞出场外,龙剑脸上得意之色渐渐显露。 场外众人见这快雪剑法重出江湖,又刚好对上与华云颇有渊源的天玄宗弟子,不由得议论起来: “快雪剑法,原来这少年是华云的弟子,倒也算是名门,只可惜两年前。。。唉,到底是落寞了,看样子这小子是要输给龙剑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小心让人家听见,华云派与天玄宗素来是欢喜冤家,咱就看好戏吧。” 正当云沐笙被这龙剑游龙般怪异的剑法搅的心神不宁时,纷扰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尖锐又娇气的声音: “嘤嘤嘤,素闻这华云的快雪剑法以快出名,原来只是浮于表象,吹出来的牛皮呀!” 花小柒的话听似尖酸气人,倒是一下子将慌乱中的云沐笙点醒了,仔细回想曾经练剑时的点滴,细细想来,从来只听闻快雪剑法让他人抓之不住,避之不及,哪有被玩弄作秀的道理。 何况自己修习的一身纵横功法,更是能完美的控制内力输出。也许是第一次与其他武功路数的人交手,使得自己一时间乱了阵脚。 云沐笙渐渐平静下来,放慢了呼吸的节奏,内力开始凝聚,纵横交错,传输有序,均匀的分布在他的全身与木剑之上,出剑动作果然比刚刚快了许多。 反而龙剑的身法在云沐笙眼中,倒是慢了几分,他找准时机,瞬间以比刚才快几倍的速度攻向龙剑。 这忽然的变速使龙剑有些措手不及,赶忙变换步伐,一个侧脚跟向另一边闪去,可这恰恰中了计,方才云沐笙假意攻其游走方向,实则是借旋转剑身令剑气形成气旋。 就在龙剑以为自己躲过剑招时,云沐笙忽的一转身,一招风流云如龙吟虎啸般朝龙剑卷去。 这蕴含强大内力,覆盖面又极广的快雪剑第八式,使龙剑再无游走躲闪的空间,整个人被这狂风卷飞出了场外,胜负已分。 “好!哈哈哈哈,不愧是小爷我看中的男人,三七你看,我给你带回来的人,不错吧。” 北冥玉在台上高兴的手舞足蹈,赶紧在陈三七面前邀功,一向温柔的陈三七摸了摸北冥玉的脑袋,笑着点了点头。 云沐笙走到龙剑跟前,欲伸手拉他起来,可龙剑并未理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武斗场。 也难怪,从第一掉到第四就本就不愉快,原是想找个新人挽回点面子,谁曾想面子没挽回,连残存的那点儿还丢尽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错,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乖女儿,你这月色倒是又添了一员虎将啊,祝咱们月色,在几个月后的登剑大会上,可以拿下好成绩啊,哈哈哈哈。” 陈文虎从武斗场前门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在场众人纷纷向其行礼。 “庄主,他可是我带回来的,嘿嘿。” 北冥玉见到赶忙上前满脸堆笑道。可这陈文虎却一改方才满脸的笑容,一脸不屑的瞥了北冥玉一眼道: “哼!若你能有这本事,还用在我这揽月山庄混吃等死到今天?”说罢,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脸落寞的北冥玉。 陈三七心疼的望着北冥玉,却迫于父亲的威严,便不敢说些什么,陈文虎虽平日对女儿宠爱有加,可在这终身大事上,却一直是持坚决的反对态度。 早年间,北冥家族没落后,陈文虎还出于北冥玉的父亲生前与自己的交情,对北冥玉关照有加,收养其在揽月山庄之内,与自己的两个孩子一同读书,一同玩乐。 渐渐的,陈三七身段发育的越加柔美,容颜也是越长越是如那荷花般美艳,至少北冥玉是这样认为的,陈三七也是对这个从小与自己相伴长大的青梅竹马心生爱慕。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窗户,陈文虎知晓后,勃然大怒。 想起北冥玉那一天到晚不学无术,论武论文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样子,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自己万千宠爱的女儿,嫁与如此没出息的渺小之人。 只有那文武双全的盖世英雄才配得上当揽月山庄的女婿。自此后,陈文虎对北冥玉的态度大变,还能容他留在山庄内,还是念着与其父亲的旧情。 切磋结束,众人见无好戏可看,便纷纷离去,云沐笙见北冥玉一脸如枯萎莲叶般的模样,便欲上前安慰,北冥玉呆呆地望着远去的众位年轻高手们,沉吟道: “难道人人都一定得是万众瞩目的绝世高手吗?难道一个热爱生活的普通人,就该遭受世人的冷眼与轻视吗?为何他们总想往前跑,这揽月山庄那么大,富甲一方,到底他们还想要拥有什么?” 云沐笙听完,一时间却也陷入了沉思,毕竟自己从小,也渴望着那与所爱之人游历江湖,闲云野鹤的生活。 可师父的惨死,宗门的没落,想要得到的千鸟剑,想要见到的爱慕之人,想要杀尽的仇人,等等等等数不尽的变数与欲望,使他一刻不停的在向前跑,似乎慢一步,就会有什么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四章·樵人怜花 碎云山脉·折梅殿 月儿弯弯雪儿暖,人儿漫漫何时还。 云折梅坐在一把长椅之上,抿了一口手中热茶,赏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在漫山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白洁。 丝缕光芒中,仿佛看到了云沐笙还在自己面前转悠的影子,怎么又开始想那小崽子了,云折梅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云折梅顿时警觉,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那柄梅寒,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后,方才定下神来,一转方才怀念云沐笙的满脸温柔,又露出了那个平日里威严的脸庞: “你来做什么?” 那人从黑暗角落走了出来,竟是那神秘莫测的南先生,他摘下面纱,面纱下面是一个俊美绝伦而泛着杀气的面庞,头上带着的斗笠遮住了他的眼睛。 “没想到你竟然舍得放那小子出山。” 南先生语气听似冰冷,可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满意的窃喜。云折梅不屑的咂了咂嘴,没好气的说道: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不知道,数年间你多次来见笙儿,还将那纵横之术教授于他,换了寻常之人如何能年纪轻轻便领悟快雪时晴,你早就开始为他下山闯荡做准备了。” 南先生摸了摸腰间那刻着一纵一横两道剑痕的玉佩,幽幽道: “看来你这妇人还不算愚蠢,师哥以死换来短暂的太平盛世,这延续和平的种子,我绝不会让他有半分差错。” 江南·弈州城·玄机茶楼 要说这玄机茶楼倒是个寻常百姓打发时间,闲散安逸的好地方。 楼边就是江南有名的宁淮河,品着茶,赏着景,茶香之中又夹杂着花香,时不时还有说书先生在茶楼内说着江湖中流传的故事,真是一副妙不可言的景象。 北冥玉平日最爱来这玄机茶楼饮茶,他曾与云沐笙说,女人都不爱男人饮酒,三七也一定不喜欢,喝多了不仅失态,嘴里还会留有发酵的异味。 所以平日他与朋友出游,便都是选在这玄机茶楼,云沐笙也不例外。 “想不到你这俗人还有如此高雅的爱好。”云沐笙抿了一口杯中的碧螺春,对着北冥玉调侃道。 北冥玉并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然在楼下那位正在做准备的老翁身上,看来这两人今日运气不错,恰逢说书先生出台,可以在这品茶之余,又添了一份乐趣。 老翁今日讲的是江南民间经典的《樵人怜花》,说这山上有一樵夫,一日上山砍柴时,忽见山上桃花开的甚是美丽,便驻足看了一会儿,偶遇一女子亦为这桃花着迷。 就这样,两人共赏了好一会,她未看他,他未看花。 之后,又一来二去偶遇过好几回,年轻的樵夫却始终没能敢主动上前说句话。 直到一天,两人逗留的时间有些晚,眼看太阳就快落山,女子刚想离去,谁料遇上一伙贼人,个个面容猥琐,贼眉鼠眼,正欲上前调戏。 樵夫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提着手中斧头便砍了上去,也许是这数夜辗转反侧对女子的爱慕所积压的情绪,此刻化为对贼人的愤怒,一并倾泻了出来。 俗话说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这帮贼人见这发了疯似的樵夫,便忌惮的退去,从此,女子便与樵夫情定终身,白头偕老,成为江南广为流传的佳话。 “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这故事倒是美好,就是老套了点儿。” 话虽这样说,但云沐笙整个过程听的倒是津津有味。北冥玉嘴角呵呵一笑: “呵,你们这些名门弟子个个武功高强,倒是不怕那些贼寇,可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一辈子没沾过血的手,要何等的勇气才敢与持刀贼人以命相拼, 况且你说实话,小时候在山上学武的时候,脑中有没有幻想过此等英雄救美的情节?” 云沐笙一时间倒是被北冥玉的一席话点住了,在心上人遇难时挺身而出,惩戒贼寇,抱得美人归,是多少男儿少年时期都幻想过的英雄场景。 《樵人怜花》的故事虽然老套,却道出了平民男子心中的美好幻想,在这人来人往,安逸和谐的玄机茶楼,再由那经验丰富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出,那是令人百听不厌。 突然,北冥玉拍案而起,一脸严肃的对云沐笙说道: “云兄,如今鳄鱼帮在江南无恶不作,百姓一旦出了弈州城,除了几大有名士所在的山庄附近安然无恙,其余地方那都是提心吊胆,即使是白天也得快步行走,生怕遇上贼人。。。” “停停停。” 云沐笙打断了北冥玉突然严肃的话语。 “你是想去灭了鳄鱼帮,当那为民除害的英雄?想法好是好,但就凭你的武功。。。我可记得上次有人被吊在树上,差点丢了性命。” “凭我一人自然是做不到,可如今不同,凭云兄你的武功,鳄鱼帮那些小贼寇,不是你的对手,放心,我早就开始调查他们了, 那鳄鱼帮的帮主唤作杨铁虎,倒是有些本事,可他的弟弟杨铁豹倒是从未习武,但有一手炼药化丹的本领,传闻能炼出一种让人血与兽血相融的丹药,卖了不少好价钱,所以鳄鱼帮才有钱养那么多的贼寇小弟。” 北冥玉说的有模有样,看来是真的调查了一番,对鳄鱼帮颇有了解。 人血与兽血相融,谁会需要这种丹药?云沐笙听完觉着有些新奇。 “害,据说买家是掩日阁的人,掩日阁里有个体内留着狼血的串种,好像叫。。。呃。。。叫什么。。。” “吞狼鬼·韩邪!”云沐笙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那个名字,这是个令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也许在拿到师父的千鸟剑后,云沐笙的下个目标,便是诛杀此人。 “唉对对对,就是叫韩邪,那杨铁豹会炼那融血丹,便是鳄鱼帮的摇钱树,只要除了此人,鳄鱼帮,便会根基破灭,不攻而散。” 云沐笙开始只觉得这是北冥玉一时兴起的无稽之谈,听他讲完,倒是也开始感觉有了那么点动真格的意思,况且事关掩日阁韩邪,更是让云沐笙想前去一探。 北冥玉则继续对他的剿贼计划细细道来,每月底是那杨铁虎出海亲自押送货物的日子,那天只有杨铁豹那老贼一个人在帮里,两人只要打扮成贼寇的样子,拿着他们的腰牌,便能混进去。 到时候云沐笙冲进炼药房杀了那杨铁豹,自己便有家里祖传的幽冥散可以让咱们脱身。 “既然杨铁豹对鳄鱼帮那么重要,就算咱们混进去,炼药房也定是重兵把守,人家凭啥让咱进去,再说,你哪来的腰牌。” 云沐笙虽心里已有些冲动,可是对北冥玉的计划还是觉得有所欠佳,若是那么轻易的就能取那杨铁豹的性命,那他早该被宰了好几回了。 “放心,那杨铁豹每月会按鳄鱼帮营帐的顺序,轮流派人来城里购买药材,我算了算月份,本月便应该是轮到丁营的刀疤脸, 那家伙就是个草包,生性好色,只需用美人计诱之,寻个黑暗角落把他给宰了,便能拿到他的腰牌,名正言顺的进那炼药房了。” 北冥玉有条不紊的说完了他的剿贼计划,听起来倒是完整。 云沐笙听完虽然仍是将信将疑的状态,可剿灭恶贼,维护百姓,乃是江湖中人义不容辞的事情,刚满十八的他,心中还是留着一股子热血。 “行,那这鳄鱼帮,我就陪你闯他一闯,只是。。。欸,我说,你怎会如此了解那鳄鱼帮?感觉那是你老家一样。” 云沐笙有些好奇。北冥玉听到这话,脸色突然难看了许多,眼角开始微微有些湿润,顿了片刻道: “果不出我所料,我并没有看错你!其实家兄并未亡故,而是几年前便混入了那鳄鱼帮,几年来都与我秘密书信互通,只想有朝一日能让九泉之下的爹娘得以瞑目, 可是我势单力薄,谁会为了一个落魄之人,与那鳄鱼帮作对,直到遇见了你,从你救我那日,我便相信你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再加上我多年搜集的情报,相信若是恩人你肯出手,定是有法子能让那鳄鱼帮元气大伤。” 云沐笙捏了捏北冥玉的肩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落魄公子,身上所背负的,竟如此沉重。 “所以令尊。。。” “唉,在我年幼之时,只因家父生意做得大,挡了那杨铁虎的财路,便惨死于他的刀下,娘亲不甘受杨铁虎的屈辱,便挥剑自刎。” 故事道完,北冥玉留下茶钱,顺了把不知哪位客人留下的折扇,便扬长而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五章·深入虎穴 江南·弈州城外·提溪林 江南的湖水那是出了名的清秀,即便是落日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能让其映的人脸上金黄,光芒虽好看,可映在一张带着刀疤的脸上,怎么也不能称得上一个美字。 刀疤脸拿着买好的药材,与一坛美酒,走在幽静的提溪林中,边走路边喝两口,倒是自在。 忽见一女子,在溪边,用手捧着溪水解渴,看那女子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像是一个穷困要饭的,可仔细一看,身上皮肤倒是白皙。 脸上五官也个个生的小巧玲珑,若是好生捯饬,说不定是个美人儿,尤其是那破旧不堪的衣服,使那身前的一对玉兔若隐若现。 照理说,这样一个相貌不错的女子,若是去了哪家府上,最差也能做个丫鬟,说不定被哪位老爷看上,就能荣华富贵,怎会落魄到这等田地。 可此时半分醉意,色性大发的刀疤脸哪管的上这些,凡是相貌不错的女子他一向不挑食。 “小娘子,你看这天都黑了,林子里多不安全,哥哥送你回家可好?” “我。。。我家就住这林子里边,劳烦哥哥了。”那女子声音娇软甜腻,刀疤脸听着止不住的咽着口水,屁颠屁颠的就跟了进去。 刚走到一片密林,藏于树后的北冥玉抄起匕首便向刀疤脸背后刺去,谁知刀疤脸从容一个闪身,反手抓住了北冥玉的手腕,用力一挥,北冥玉便被整个扔了出去,种种地撞在了一旁的树上。 “嘿嘿嘿,哎呀呀,老子我虽然好玩儿女人,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能被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给做掉,正好一会老子享受完这小娘子,拿你的脑袋当夜壶,嘿嘿呃。。。” 忽的一道剑光闪来,刀疤脸笑声戛然而止,当反应过来时,一柄长剑已不知何时刺穿了他的咽喉,咳了几下喉中之血后,便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北冥玉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掏出一袋银子丢给了那衣衫褴褛的女子,那女子虽有点儿被刚才的杀戮景象所惊吓,但见着银子,便不再多问,心满意足的走了。 “我说北冥,你不是平日连酒都不沾,从哪认识的这青楼女子?” “害,这青楼的女子只要银子给够,什么活她们不接,何须认识,时间紧迫,咱赶紧取了他的采买司腰牌,把他的衣服换了。” 说完,北冥玉便把刀疤脸的衣服剥了个精光,交给云沐笙换上,自己也换上了一身与贼寇相似的衣服。 江南·龙口舵·鳄鱼帮驻地 天色已然全黑,只见不远处的鳄鱼帮内各营地,已点上灯笼,人来人往好生热闹,看样子正好是那帮贼寇的晚饭时间。 “北冥,虽然我这行头腰牌是换了,但那刀疤脸看着像是在鳄鱼帮混了有些时日,万一碰上熟人,我岂不是露馅了。” 云沐笙一番思索后,觉着还是有些不周。北冥玉却一脸从容道: “放心,小爷我都替你想好了,这刀疤脸自打入鳄鱼帮就一直是丁营的人,一会儿咱从离丁营最远的甲营走,定不会叫人认出来, 况且这时候那帮贼寇都在饮酒作乐,没工夫理咱们,欸,对了,一会你把脸蒙上,虽然甲营的人不认识刀疤脸,可这名字一听脸上就该有刀疤,别露馅了。” 俩人随即来到甲营驻地,门口两名看门贼寇提着大刀,拦住了两人去路。 “你们哪个部分的,大晚上的,蒙着脸作个甚呐。” 北冥玉连忙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 “我们哥俩是今日出门负责给二当家的采买药材的,回来路上遇见一美人儿,我这刀疤兄弟刚想上去香一口,谁知给人家扇了一大嘴巴子,这脸上现在还红着呐,所以遮起来怕丢人。” 看门的贼子一听是给杨铁豹送药材的,属实是不敢怠慢,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丁营的刀疤大哥呀,早听闻您爱耍女人,等哪天小弟抓几个水灵点的大闺女给您送到丁营去,只是一会儿在二当家面前,还希望大哥您替咱们甲营的小弟们美言几句,下回那化劲丹。。。呃。。。可否再多给些,小弟定当涌泉相报。”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到时候你可得多送几个白嫩的大妹子,给咱送去。” “欸欸欸,一定一定。” 就这样两人顺利的从甲营的驻扎地,来到了鳄鱼帮外环之内,一路上,北冥玉详细的与云沐笙描述着这鳄鱼帮的地形分布。 这鳄鱼帮有甲乙丙丁四营环绕,四营驻扎地被称之为外环,通过其中一营地,再进一道门,便是鳄鱼帮的内环。里面有金库,粮库,炼药房,以及两位当家睡觉的地方。 两人径直走着,突然冒出一个酩酊大醉的壮汉扑在云沐笙身上,云沐笙下意识的将那人一推,那醉汉便倒在了地上: “欸。。。看这腰牌。。。你是刀疤哥。。。嗝。。。怎么。。。你不认识我啦。” 云沐笙与北冥玉两人有些错愕,真就运气这么背,在甲营还能碰上这刀疤脸的旧识,幸好这人看起来已经醉的找不着北,应该不会被认出,谁知那人又如一滩烂泥一般扑在了云沐笙身上: “刀疤哥。。。嗝。。。多日不见。。。你怎么看起来。。。嗝。。。变清秀了。。。” 说完,随手一抹,刚好摘下来了云沐笙脸上面纱。 “欸,等等。。。你不是刀疤哥,你是谁,来人呐。。。快把这。。。”那醉汉话未说完,北冥玉随手从囊中拿出一把折扇朝那人一挥,那醉汉变沉沉的睡去。 云沐笙见这折扇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便询问道:“我说北冥,你哪来的扇子,还带着暗器的。” “上次从茶馆走时随手从一个走掉的客人桌上顺的,当时只是觉着有些热,像消消暑,没想到扇子一打开里面竟藏着迷魂香,我想着这兴许有用,便留在身上,果真还用上了。” 北冥玉一脸得意的说着,好似自己捡了块宝。“总之目前为止一切还是顺利,一会你还是别出声,拿着腰牌就行。” 两人来到炼药房前,一五大三粗的壮汉将他们拦住,还未等其开口,云沐笙便掏出了刀疤脸的腰牌,壮汉看完一巴掌将腰牌拍飞,怒斥了一声: “怎么才来!二当家今日有贵客要接待,要是因为你们出了变故,拿你们的人头给二当家作药引子!” 见这人说话神态十分高傲,身上衣着也与其他贼寇不同,想必是二当家身边的亲信,北冥玉随即捡回腰牌,边陪着笑脸边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壮汉囊中: “欸嘿嘿,大人,小的知错了,路上遇到些小麻烦,一时耽搁,大人您肚中有大量,想必不会为难小的。” 那壮汉倒也是个上道之人,收了银票后,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便告诉两人贵客已经从丙营过来了,二当家现在正在更衣准备迎接,让两人从后门直接进药库,不想掉脑袋就先躲里边别出来,千万别冲撞了贵客。 “好嘞,多谢大人提醒。”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六章·月色很美 江南·龙口舵·鳄鱼帮驻地·炼药房药库 不知那杨铁豹今日要见谁,平日这厮邋里邋遢,身上除了药味就是一股腥臭,能让他沐浴更衣之人,想必一定十分重要。 不过这对于云沐笙和北冥玉并不重要,长夜漫漫,总有杨铁豹落单的时候,反正按北冥玉的话说,只要见他咽气,便能用幽冥散逃脱。 据说这幽冥散一旦炸开,便会生出滚滚黑烟,其烟雾能辣的叫人睁不开眼睛。 果不出方才那壮汉所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即便是在炼药房后方的药库内,也能听到炼药房外边来了好些人,可听起来似乎大部分人都是在院子里候着,只一人进入了这炼药房。 “诶诶,那就是杨铁豹,外边那批人好像只跟着他进来了一个,云兄,咱要不要动手。” 北冥玉趴在药库下边儿的狗洞旁观察着会客厅内的情况,由于洞口较小,只能看见两人的脚。 “不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可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云沐笙握紧了手中长剑,虽然已经有过杀贼寇的经验,可这种有目的暗杀行动,却是生平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只见门外两人已经坐下,那贼人口中的贵客好像拿出了什么贵重物件,正在与杨铁豹谈着交易。 “这就是能使人延年益寿的续阳丹!早就听闻瑶池宗的长老们个个活到百岁有余,今日一见,这品像,果真是神物啊!” 虽然看不见杨铁豹的脸,但一听这说话语气,便能想象到这炼药痴儿脸上惊喜的神情,据说他曾经为了给兄长杨铁虎炼出极品化劲丹,竟将自己左眼挖出做药引。 此丹使杨铁虎功力大增,杨铁虎亦是全力支持爱护自己的弟弟,帮内大小事务全由他自己包办,弟弟杨铁豹只需负责炼药有关事务即可。 “我鳄鱼帮,愿出千两黄金,买下这枚丹药。” “二当家说笑了,区区续阳丹,哪能值得上千两黄金。” 对面那人终于开口,听声音,倒是有些清秀,且举止看起来彬彬有礼,与云沐笙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贼寇可谓是天差地别。仔细听来,这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 “嘿嘿,先生您有所不知,杨某对这炼药之术略有些见解,任他仙丹妙药,只需尝一口,便能知晓其中成分火候,先生尽管开价。” 杨铁豹不自觉的开始自夸起来,不若是能得到瑶池独门丹药的药方,那日后给鳄鱼帮换来的财富,确实远不止万两黄金。 “我瑶池宗建立数年,钱财什么的倒是不缺,只求一物。” 对面那人卖了个关子,还未把话说完,便顿了顿,给杨铁豹使了个眼色。杨铁豹心领神会,令左右小弟纷纷退下。 那人继续说道:“听闻二当家当年呕心沥血炼出了两枚极品化劲丹,一枚给了你兄长杨铁虎,另一枚。。。” 杨铁豹一下子清楚了这名瑶池弟子的来意,这极品化劲丹虽是用自己的左眼做药引炼成的,并且讲究天时地利,这等品质极难炼出。 可若是有了这瑶池独门的续阳丹,便不用人眼,也可有机会炼成。杨铁豹思来想去,终于拍案决定: “好,先生稍等片刻,杨某这就上药房取。” 从两人对话可以听出,那所谓贵客应是来自于瑶池宗,想不到名门正派内,也会出这种与草寇交易的败类。 可云沐笙此时来不及去想这些,杨铁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确认来者只他一人,如此天赐良机竟突然送到了他与北冥玉的面前,手中长剑已然蠢蠢欲动。 药库的门有两层,一层是外部青铜打造的防盗门,一层是内部的木制房门。 当外层青铜门被打开的一霎那,云沐笙集一身内力涌入剑端,剑气翻滚于长剑周身,仿佛是要涨破出来,一道寒芒穿刺木门直直向门外的杨铁豹刺去。 只听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云沐笙顿感有些不对,迅速左右挥舞剑刃劈开木门,方才看见杨铁豹上身还穿着一副铠甲,看似是由特殊材料制作而成,坚硬无比。 云沐笙赶忙再次抽剑,向着杨铁豹咽喉部位刺去,奈何左右两名护卫已飞速破窗而入,两发链锤猛地向他脸上砸来。 云沐笙只能出剑避让,房内空间狭小,再加上两名贴身护卫身手明显强于一般贼寇,使得他一时间被两人缠住。 北冥玉见状绕过缠斗中的三人,欲掏出匕首亲自刺杀杨铁豹,可这杨铁豹虽不怎么会武功,却利用狭小的房间地形,东躲西藏。 其中一名护卫见状,甩了一链球过去,砸中了北冥玉的肩膀,肩上涌来剧烈的疼痛感,使其一时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看外面的小弟们就要冲进炼药房,云沐笙抽了个打斗空隙凝聚内力,一个千山径腾空而起,再一个使劲儿劈出快雪剑第五式·云三锋,两护卫手中铁链被瞬间劈断,剑气割开了两人咽喉。 随即,云沐笙转头看向躲在橱柜后边的杨铁豹,找准位置一发逐流星便向其咽喉刺去。 就在长剑尖端与杨铁豹的脖子只剩毫厘之差时,身体却猛地骤停,云沐笙突然感觉全身像是被牢牢定住,一动不能动。 “吁~。。。呃。。。嘿嘿,这从北虏买来的金蚕丝,质量果真不错。” 杨铁豹的表情从惊吓转为得意的嘲笑。 云沐笙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身体各处已不知何时缠上一堆细小的丝线,就在刚刚出剑刺向杨铁豹时,它们瞬间被收紧,将云沐笙死死的绑住。 一旁被链球砸倒在地的北冥玉也再也没有了战力,此刻,倒是即便不会武的杨铁豹,稍微动动手,也能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云沐笙眼神中透露了一丝绝望,杨铁豹庆幸之余,亦有些奇怪,为何这么长时间,外面的小弟还没有进来。 正当他思索疑虑之时,身后猛地袭来一掌,冲击使杨铁豹的脖子狠狠撞在云沐笙的剑上,剑刃穿刺而过,杨铁豹甚至还不明所以,便随着两声呜咽,丢了性命。 云沐笙和北冥玉二人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吃了一惊,定了定神,只见那名杀死杨铁豹的“贵客”,身着长衫,手持折扇,两缕发丝披肩落下,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难怪方才声音听着眼熟,这人竟是月色帮派武斗棒排第二的墨玉青! “怎会是你?!”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嗯?你们刚才听我说话的声音,竟没认出我?难道你们真以为,我瑶池宗屑于与此等下作贼子同流?” 墨玉青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丝毫不影响他清雅脱俗的美人模样,男人能生的这幅相貌,定是连女子都心生嫉妒。 云沐笙慢慢挣开蚕丝的束缚,继续问道:“不敢,只是好奇,墨兄怎会出现在此处?难道这么巧,你也是来杀杨铁豹的?” “这鳄鱼帮数年来在江南一带恶事做尽,江湖人人得而诛之,那日在茶楼,墨某听闻了北冥兄与云兄高谈阔论的杀贼计划,心里由衷敬佩, 只是只由你们二位执行,太过凶险,故私自动用了瑶池关系,设下了今日与杨铁豹的交易之局,北冥兄,我那藏着迷香的瑶扇,用的可还顺手?” 墨玉青说完挥手指了指北冥玉的胸口。 北冥玉立马反应过来,从囊中掏出了之前从玄机茶楼顺走的一把折扇,仔细打开一看,才发现上边一面写着“瑶”字,一面写着“墨”字: “你怎就确定,我一定会拿这把折扇?” 墨玉青脸上微微的笑了笑: “你素来对帮主情真意切,我们这些月色的成员们可是看在眼里的,那折扇上除了我瑶池宗特有的药香,还特意加了陈帮主平日里专门用的胭脂香,想必定能吸引你。” 随即墨玉青打开炼药房的大门,一缕月光洒进了屋内,照的一地似银霜。“真是羡慕你们这般相互挂恋的痴情人儿,今晚月色很美,不妨出来看看?” 二人随着墨玉青走出房门,外面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应该是刚才墨玉青来时所带的一伙人马。 地上躺了一地贼寇的尸体,像是刚被这群黑衣人解决,他们摘下面罩,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都是月色成员们,其中不乏风晚、龙剑这样的杰出高手,连年仅十四的妙仙儿也在。 “月色众人,奉帮主之命,前来支援二位少侠,肃清贼子!”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此情此景,令云沐笙无比的动容,原来月色真的不只是江湖少侠与揽月山庄相互利用的媒介。 都说英雄出少年,多年横行人人避而远之的贼寇,如今竟被一群少年侠客釜底抽了薪,虽然他们这帮年岁尚轻的少侠们,并不是很清楚惹恼了鳄鱼帮,会缠上多么大的麻烦。 可总是有人不畏惧这一份重担,砥砺前行,北冥玉即使武功不高,为双亲报仇,为江南百姓的血恨的心情,从始至终是坚定不移,再有如陈三七这般娇柔女子,亦是将江南少年侠士齐聚一堂,为江南书香之气中,添了一抹侠骨香。 何为英雄?何为侠?定是那武功超凡入圣,天下无敌之人才可谓之大侠吗? 此般问题数年前便早有一位英雄豪杰给出过答案: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七章·风也温柔 江南·龙口舵·鳄鱼帮驻地·炼药房前 “仙儿,不是让你跟花小柒留在揽月山庄保护帮主嘛,又胡闹。”墨玉青边说,边用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仙儿的脑袋。 “哎呀,墨墨师兄,有花小柒在那个怪物在,谁能欺负陈帮主,仙儿不放心你嘛,况且有师兄跟风晚哥哥在,仙儿定不会出事哒!” 妙仙儿边说边挽着风晚的手臂,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风晚。。。哥哥。。。?” 一旁的云沐笙用着诧异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初长成的少女,短短几日,她便和与墨玉青同为月色武斗榜第二的风晚关系如此亲密,叫人难以想象。 也难怪,平日里风晚与墨玉青常常一同切磋,一同饮茶,妙仙儿作为墨玉青的师妹自然是跟随在师兄左右,一来二去,便都是熟人了。 况且窈窕少女,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风晚虽不似自家师兄那般眉清目秀,脸上亦不乏少年英气,再加上一身好武艺,难免将仙儿那少女之心勾了过去。 风晚在一旁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对这俏皮可爱的少女无可奈何,一旁的北冥玉踉踉跄跄站起身走了过来,既是身负皮肉伤痛,嘴上一开口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说,你俩这几天分出胜负没有。” “哈哈,江湖中人比武切磋点到为止,风晚少侠武功强大,墨某次次承让才与之平局,况且有如此知音,又何须在此分个高低。” 墨玉青摇着手中折扇,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像是在故意搪塞些什么。可北冥玉哪里像是那解风情之人,继续追问道: “那不行,我还等你们谁分出个胜负来,去和那暴力嘤嘤怪打一架呢。” “呃。。。试过了。。。打不过。”一向沉默寡言的风晚终于开了口,可这一句话便让场上气氛有些尴尬,龙剑更是不想加入这个话题,远远的站在了一边。 “诶?云兄不是也战胜了龙剑兄,按规则,现在应是与我二人齐名,不如择日去会一会那花小柒?” 云沐笙听墨玉青这话,明显是想将矛头往自己身上指,可要想夺得登剑大会的魁首,花小柒是必须踏过的一座山,正当他欲回话时,忽听见各方营内渐渐传来些许骚动之声。 “来之前墨某在贼人酒中下了迷药,看来剂量是少放了些,有些人醒过来了,诸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 说罢,云沐笙背起受伤的北冥玉,随着众人快速离去,北冥玉临走时还不忘丢出几颗幽冥散,就这样,这群年轻的侠客们,沐浴着皎洁的月色,消失在了这滚滚黑雾之中。 江南·揽月山庄 众人回到了揽月山庄,这一路上大家都小心谨慎,走不同路径而归,途中亦是未留下一丝的痕迹。 开门的一刹那,也许是听到了北冥玉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陈三七一把扑了上去,泪眼婆娑,即使各位帮众还在场,亦是再也顾不得体面: “臭北冥!臭北冥!要不是墨公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要做如此危险之事!” 陈三七边哭闹,边挥舞着软糯粉拳,不断敲击面前这人的胸口。 “咳咳。。。陈帮主,您要怪罪北冥揍他便是,捶我做甚,咳咳。。。” 背着北冥玉一路跑回来的云沐笙,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身前这位正在撒娇的帮主捶的直咳嗽。 陈三七见捶错了人,赶忙起身,尴尬地退开,北冥玉一见陈三七,便如同那呆傻痴儿,笑嘻嘻的望着她: “诶嘿嘿,三七,你看,我们这次成功除掉了鳄鱼帮的命门,你爹爹应该能稍微看得起我一点儿了,嘿嘿,我离娶你,又更进了一步。” 陈三七扶下云沐笙背上的北冥玉,查看了他肩上那处已被墨玉青稍做处理的伤口,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傻北冥,我们从小便在一起,与你早已是如同血亲般不可分割,爹爹对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纵使他再看不上你,也不会因此就将你与我分开,你何必如此犯险证明自己呢?” 见北冥玉伤势不重,且大家都平安归来,陈三七才松了口气,转身抱拳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小女子,谢过各位了,诸位此行想必已十分劳顿,小女子已备好晚宴款待各位。” 众人虽多少出了些力气,可想到今日是为民除害,这群少年们个个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一听闻还有丰盛佳肴,更是欣喜,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诸如都是月色的人不必见外之类的话,一边嘴角生津,向着山庄内走去。。。 晚宴之上,众人其乐融融,一个个炫耀着自己击杀了多少贼子,更有两位少年,小酌了点酒,兴致上头竟谁也不服的争辩了起来: “我。。。我杀了三个,比。。。比你多一个。。。” “不算不算。。。你。。。你有两个是。。。是风晚少侠击晕后补的刀。。。一个都不算。。。” 花小柒见状,一句话给二人各泼了一桶冷水: “哟哟哟,两位少侠真是好武功啊,小柒今晚可是为了保护陈帮主一个贼子都没杀呢,按两位所说定是比小柒厉害许多,不如与小柒比试一番,嘤嘤嘤,想起来小柒都害怕呢。” 花小柒言语虽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可忌惮其恐怖实力,两人愣是将这股气摁在了心底,可谓是狠狠吃了个鳖。 云沐笙看着这番和谐景象,回想起了曾经与两位师姐在华云的日子,自从离开华云,他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像是无了土地的飞鸟,只在空中盘旋,找不到归处。 而此时此刻,是云沐笙来到江南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仿佛家人的亲切。 正当他想入非非时,忽然想起今日要不是墨玉青及时出手,自己也许就跟北冥玉交代在鳄鱼帮,此番恩情,还未好好答谢,于是云沐笙拉起一坛酒,欲上楼寻他。 当走到拐角处时,听见屋顶只墨玉青和风晚二人好像在谈论着什么: “其他人要说少年热血也就罢了,像风晚兄你这样出身劫月的人,应当不至于,怎得也愿意趟这趟混水?” “任务使然罢了,前些日子五叶先生来信,说是让我暗中护好这华云来的小子,再说,你不是也受到信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风晚用他低沉的声音回应着墨玉青,云沐笙有些奇怪,若要说瑶池宗要保护自己,也许是师叔云青崖与瑶池掌门妙成澜的亲密关系所至。 可劫月的五叶先生向来只在他人口中听过,为何如今竟也派人保护自己,这令云沐笙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的少侠,偷听绝非君子所为,良辰美景,不如现身一叙。” 云沐笙见自己被墨玉青察觉,便不再遮遮掩掩,提着酒坛便也上了屋顶: “风晚兄,能够承蒙统领劫月的五叶先生关照,在下何其荣幸,只是在下不知何时与先生有过交集?” 风晚脸上亦是一副冷峻的面容,低沉的说道: “先生自有深意,劫月弟子只以任务为天命,其中缘由不必过问,信中只说因你在那华云的一番作为,令掩日阁盯上了你,日后,还请多加留心。” 云沐笙回顾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好像暂时并未受到何等侵害,不过就算来了,倒也正好为师父云折枝报仇,只是如今自身的实力能否应敌,他还难以有那自信。 正当云沐笙陷入沉思时,墨玉青打破了他的疑云说道: “此次剿贼之行,说明云兄吉人自有天象,再加上我瑶池以及来自劫月的风晚兄相互,定叫那掩日阁贼子有来无回。” 云沐笙听完,突然想起了他原本上屋顶的来意,立即双手作揖朝墨玉青行了个礼: “差点忘了重要的事,今日在那炼药房,若不是墨兄妙计救援,在下便是凶多吉少,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墨玉青拍出折扇,轻笑了一声: “云兄说笑了,既然大家现在各有己任又道路相同,大可不必如此客套,墨某只是有心策划了此次支援,至于鳄鱼帮内其中细节情报,还是要仰仗天机楼的密信。” “你收到的是天机楼的信?” 风晚疑惑的问道,见墨玉青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看向云沐笙:“难道你在那天机楼里还有熟人,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风晚一度以为墨玉青收到的信与自己一样,是自家宗门寄来,没想到是这远在陵都城的天机楼。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情报能力,眼线竟能延伸到江南,这天下,应是再也没有他们探不着的地方了。 只是云沐笙的身份让他越发好奇,又是天机楼,又是五叶先生,这名来自华云的少年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势力。 其实连云沐笙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五叶先生完全是没有道理帮自己的,至于天机楼,一想到这个组织,云沐笙印象里,出现了一位一袭红衣,满腹诗书的玉面女子,想来也只有此人会出手相助。 当时约定下山之时便去寻她,如今因各种变故,拖缓了二人相见的脚步,只能千里共婵娟。 “罢了罢了,诸君请看,今晚皓月当空,又有美酒相伴,万事皆可休矣,唯有此景,不可辜负。” 墨玉青摇着折扇,脸上似乎永远是那么云淡风轻。 云沐笙随着墨玉青的视线望去,一缕柔和秋风拂过他的脸颊,宛如从千里之外送来了某人的爱意,过了许久,嘴角才露出一丝笑容,感慨了一句: “是啊,风也很温柔。”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八章·明月既出 自从鳄鱼帮被袭,杨铁豹的死讯传遍了大江南北,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只是都不知是何人所为。 为了以免揽月山庄受到牵连,月色的各位帮众,都将那晚的行踪闭口不谈,只是听到有人夸赞那些神秘的除恶英雄时,不免嘴角上扬。 自家人做了这么大的事,即使能瞒得过天下人,亦是瞒不过心思缜密的陈文虎,虽然嘴上斥责北冥玉行事太过冒险,可对他的态度,明显是缓和了不少。 虽一生从文,可陈文虎从没把那些仗义出手之人,当作是草包,心里向来是由衷敬佩的。 江南·弈州城闹市 每每到八月底至九月初的这段时间,三伏出伏后江南的气候会短暂回热,民间称之为秋老虎,此间天气闷热至极,家家户户都不愿出门,使得弈州城的街上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 可对于北冥玉来说,即使是这样的天气也要和陈三七相伴。 好不容易陈文虎不再限制他与三七来往,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机会。 这不,江南诗会在即,陈三七作为揽月山庄的大小姐,自然是要作为代表,前往与弈州城相邻的泸州城参加。 出发前,自然是先要购置些衣物胭脂什么的为其做准备,毕竟这是个齐聚江南以及其他众多地方名士的集会,万不能失了风采。 北冥玉撑着把油纸伞,走在陈三七的身旁,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倒是真有几分民间小情侣的意味,全然忘记了跟在后头的云沐笙,一边擦着汗,一边还得帮着拿购买的东西。 要只是做苦工也就罢了,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陪伴,北冥玉也算是云沐笙在江南关系最近的人。 好不容易自己的好兄弟能跟爱慕之人如此亲密,君子成人之美,云沐笙看着心里倒还有些欣慰,只是旁边的几位袖手旁观之人,看着实在气人: “喂,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看一看我身上背了多少东西,也不帮个忙,算什么兄弟。” “先生只让我护你,你安好便罢,其余事情,不在任务之内。”风晚的口气还是那么低沉,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亦勿近的样子。 “那你们呢?”云沐笙转头望向一旁摇着折扇,带着师妹惬意赏景的墨玉青。墨玉青闻之,则将折扇一收,依旧是那么彬彬有礼: “云兄,不是墨某不愿帮忙,实在是作为瑶池弟子,身上全是各种草药味儿,要是沾上陈帮主的衣物与胭脂水粉,那成何体统,仙儿尚且年幼,力气还小,只能帮云兄分担这么多了。” 云沐笙瞥了瞥妙仙儿手中帮自己分担的一只小盒子,再看看这位巧言善辩,厚颜无耻的公子哥,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不想破坏北冥玉相伴佳人的好心情,便硬是忍了下来。 至于为何今日会出现如此局面,要从这一行人离开揽月山庄时说起,这是陈文虎的掌上明珠,第一次在没有自己的陪伴下去别的城池,自然是万般小心。 本来是想让陈八一去的,奈何在这诗文上的功夫,实在是比不过自己的长姐,于是只能留在家里,暂时与龙剑一起打理月色帮派的各种闲杂之事。 于是前段时间剿贼行动中表现较为突出的云沐笙与墨玉青则被陈文虎委托担任了陈三七左右护卫一职。 风晚则是履行自己保护云沐笙的任务,自然是一同前去,至于妙仙儿,说是师兄走到哪儿她便到哪儿,可那眼眸子时不时的便偷偷朝着风晚瞥一眼,叫墨玉青只能轻叹一句: “唉,女大不中留。” 江南·弈州城·弈间客栈 夜幕降临,云沐笙一行人购置好物件,便在弈州城有名的弈间客栈留宿,打算明日一早,便用备好的马车,赶去泸州。 “呼,累死小爷我了,终于能找个地方歇歇脚了。”北冥玉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云沐笙见状心里是一阵极为不快: “喂,这一路上好像是我在背各种重物吧,你累什么了你,就不能让花小柒那个嘤嘤怪作护卫嘛,非得找我作甚。” “唉,你们这些自幼习武之人,身体好,小爷我身子骨孱弱,不如你们,诶,我听三七说啦,那个暴力嘤嘤怪好像是说有急事要回趟家,所以才变成你跟墨少侠了。” 虽然嘴上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北冥玉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于是坐起身为云沐笙倒了杯凉茶继续说道: “嘿嘿,云兄今日着实辛苦,晚上我请你吃大餐,这客栈内的山珍海味任你挑。” 云沐笙听完死死的搂了搂北冥玉的脖子: “北冥,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最像人的一句话。”北冥玉被云沐笙搂的差点喘不过气来:“诶,停停停,要死了要死了,没气儿了。。。” 晚宴上,众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其间自然是会谈到这江南诗会。 与登剑大会一样,江南诗会亦是江南之中一大重要活动,每隔四年举办一次,且恰好与登剑大会同年,故每到闰年,这江南之地是热闹非凡。 若说登剑大会是天下年轻人武学切磋交流的平台,那这江南诗会,便是天下年轻读书人一展身手的好时机。 诗会早年间由泸州城白辰山庄庄主,无争公子创立,相比钟离老前辈创立的登剑大会自然是要晚的多。 那时的无争公子意气风发,誓要让天下那些无权无势的才子们能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毕竟天下各地的有名之士乃至王室贵族,都会前来,当然,不乏有瑶池宗、天玄宗、天机楼这样的名门大派。 寻常读书人,若才华能在诗会期间被权贵之人赏识,极有可能从此平步青云,节节高升。 “诶,三七,你说要是你的才华被哪位王爷或是皇子看中,会不会一高兴赐咱们些牌匾或者题字什么的,到时候咱们月色也能算是被皇室认可的大帮派了。” 北冥玉听完陈三七对江南诗会的描述,又开始畅想些美事。 北冥玉刚说完,妙仙儿便一把将双手搭在北冥玉和陈三七的肩上,一身酒气信口胡诌道: “嘿嘿,嗝。。。北冥哥,帮主姐姐若是被皇子王爷看上,怕不是会被强行掳走当王菲咯。” 北冥玉一听此话一下子急的面红耳赤: “呸呸呸,你这小妮子说话真是不中听,喂,谁允许你这小孩儿喝酒了!” 陈三七则是在一旁一手捂着那玲珑小嘴咯咯直笑,其他人便也各各喜闻乐见的看着这对可爱的有情人。 毕竟在场众人除了陈三七外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江南诗会,能有幸以上宾的角色出入此等场所,大家都多少有些兴奋与好奇。 云沐笙亦是频频发问,只是每次的问题听着都好像有些旁敲侧击,像是话里有话而又藏着不说。 “墨某猜测,云兄是想知道的可否是与天机楼有关。” 云沐笙被墨玉青问的有些语塞,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好搪塞过去,看墨玉青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若是胡诌想必会被立即识破,倒是妙仙儿总是童言无忌,再没给云沐笙一丝的余地: “好啦,云哥哥,别装啦,你与那天机楼的月宫小姐姐是什么关系,快快如实说来。” 云沐笙听闻此话差点连方才饮下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一脸惊吓的望着妙仙儿:“你怎么知。。。不是。。。别胡说。。。我。。。我可不认识什。。。什么月宫姐姐。” “哎哟云哥哥,我家姐姐曾经告诉仙儿,说谎的人要被拉去泡毒汤哦,墨墨师兄告诉我,每次和你提到天机楼,云哥哥都故意避之不谈, 脸还红红的,想必定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与你相识,而这女子又有权调动天机楼眼线暗中助你,放眼整个天机楼,也只有那位月宫姐姐啦。” 妙仙儿边说边一脸痴笑的看着云沐笙,还时不时调皮的伸手揪了揪云沐笙已然通红的耳朵。 “墨玉青!你这师妹你管是不管!” 云沐笙被这人小鬼大的小妮子逗有些恼羞成怒。墨玉青轻轻用手中折扇敲了敲妙仙儿的脑袋,妙仙儿回头看了看,见风晚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一旁,便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切切切,小气鬼,姑奶奶今天便放过你啦。” 云沐笙看着这小妮子阴晴不定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想必这一路上不会无聊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十九章·藏花暗流 江南·泸州城 泸州城不愧是文坛圣地,不知是否是因为江南诗会的缘故,满大街上走着的,无不是手持卷轴,身着长衫之人,个个一脸书生气质,连到一些公子小姐身边的家丁丫鬟,也是气度不凡。 再看云沐笙这边一行人,陈三七与墨玉青自不必说,本身就是一股子诗书气,云沐笙和北冥玉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另类,倒也装模做样的拿着一卷卷轴,收起了往日随性的模样。 毕竟从小也读过四书五经,多少嘴里能掰扯几句。 可风晚就不一样了,那股子冷眼杀戮之气,怎么藏都藏不住,这要是放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兴许一个瞪眼能把人家文弱书生吓死,只能跟在这一行人的后面,尽量低调些。 “对了陈帮主,这白辰山庄的无争公子到底何许人也,究竟怎样的背景能让天下人都认可他的白辰山庄作为江南诗会主办地?甚至连皇室贵族都能被吸引。” 云沐笙对这无争公子很是好奇,在他从小受华云教育的认知里,一般这等地位的活动,都会举办在陵都城,毕竟这样可以方便皇室贵族,不用千里迢迢赶去其他地方。 如果说登剑大会能办在江南,仍是因为看了江南那位已故的天外星宿钟离镜的面子,那这无争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上次来的时候是跟着爹爹一道来的,当时躲在爹爹后面,只觉得这无争公子气度不凡,不仅是书生气,更有着一双好像怎么也看不透的眼睛, 不过听爹爹说,此人曾在科举考试中,三度当上状元郎,可每次都拒绝了朝廷的收编,并且传言这江南诗会的创立的背后,还有当时平定南陵内乱的安陵郡支持。” 陈三七对此人一不是很了解,不过就算是手眼通天的天机楼,对此人的情报也是极少。 “当了三回状元?!寻常读书人就是花费毕生心血,但凡能中个举都是祖上烧高香的事情,他这成就要是放在武学界里,星宿都算低了,这得是天上太阳啊!” 北冥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叹着,不过能三次中状元的人,倒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人。 只是敢顶着欺君的罪名三次拒绝朝廷,其中缘由,这世上除了他跟庙堂之上坐着的那位,应是再无人知晓了。 陵都城郊·日明山庄 正殿内,只见韩邪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知受了什么委屈,一旁的少阁主常怜香则是在好言安抚,可是看这位吞狼鬼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服气: “嘶~杀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要这么久,那新来的丫头片子是干什么吃的!没了杨铁豹,日后谁来给我融血丹!这样的人也配入七鬼之一!” “哟~,吞狼鬼大人好大的脾气呀,莫不是那初出茅庐的混小子将您手下的狗给弄死,大人心疼了?” 花散鬼从殿外进来,言语之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韩邪闻之,对着花散鬼怒目而视,杨铁豹虽然对于韩邪来说不过是膝下走狗,可自从两年前与云折枝一战,韩邪从此身中寒毒,气血不能相融,差点武功全废。 好不容易才从江南龙口舵寻来这么个精通炼药的邪郎中,为自己炼那融血丹,却被云沐笙一行人除了性命,韩邪一时间便将怨气都归在了花散鬼身上。 “嘶~宰个人都费劲的下贱女人,今日若没有一个交代,我便用你的血炼丹。” 说着,韩邪便掏出了那只玄铁打造的右爪,看起来杀伤力更加强横。花散鬼望见那支铁手,忍不住扑哧一笑: “哈哈哈哈,哎哟,吞狼鬼大人,您那被华云前掌门废掉的右蹄子如今是越发精神了,小女子好生害怕呀~” 韩邪再也止不住怒火,露出猩红獠牙,提爪便向花散鬼刺去。 这花散鬼随看起来身形娇小孱弱,这要打起架来,整个气质倒是一转瞬变了个人,挥一挥衣袖散出无数如花朵般的纸片,随即聚拢成一七尺多高的傀儡挡在了花散鬼的面前,正要对上韩邪的利爪。 “住手!” 就在两人即将交上手的瞬间,雷鸣般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洪荒内力将两人推开,两人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站定,急忙朝着殿内卧榻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道: “阁主。”榻上的李焚寂左手扶着额头,对着殿前几人侧卧而视,半晌后才开了口: “阿花,听闻那华云的小子袭击了阿狼手下的鳄鱼帮,可有此事?” “回禀阁主,确有此事。” “既已见此人,为何不杀之?” 花散鬼并未急于解释,而是从囊中抽出一封信件,所用纸张已经破旧泛黄,这是花散鬼潜入烟雨楼时,无意中发现的。 钟离先生亲启: 如今时过境迁,南陵庙堂之上暗流涌动,人人野心勃勃,这七杀录若滞留在陵都,迟早会被歹人掠夺,到时江湖必受波折。 我已将其分为七卷流于世间,分别交予吾之信任之人保管,钟离前辈心怀正义,武学造诣更是天上星宿,这其中一卷在下想交予前辈保管,为天下,为江湖,愿前辈切莫推辞,吾在此郑重谢过。 安陵君 读完信中内容,花散鬼抬头回道: “回禀阁主,当年安陵君将七杀录其中一卷交于钟离镜,而后老星宿过世,属下猜测,那残卷定是在他膝下三位得意弟子之一的叶千秋手中。 属下还感知到,那华云来的小子体内,流窜着一股从未见过的内力回路,武学天赋异禀,若是他夺得登剑大会魁首,之后我便有办法利用他,得到烟雨楼的那份残卷。” “嘶~让他拿了武之巅,你如何在江南立足?况且你怎么就能确定他能夺武之巅!” “我若是在决赛见到他,便让他赢,他若是被别人打败,我便自己夺了这魁首后再从长计议,此为万全之策,吞狼大人还有何问题?” 花散鬼刚想继续嘲讽两句韩邪,却被阁主李焚寂打断: “罢了,七杀录其中两卷我们已得手,若是你能凭此机会夺取第三卷,我便将你那心心念念的万花镜交与你。” “小女子谢过阁主。” 在李焚寂的心里,这七杀录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远远大于在江南的势力,藏在少林和华云的残卷如今已得手,在其他三大宗门的残卷短时间又较难获得。 剩下两卷多年来一直不知踪迹,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李焚寂可谓是势在必得。 只是方才如花散鬼所言,那华云的小子体内奇怪的内力回路倒是让李焚寂有些在意,华云出身的弟子自然是快雪剑或寒彻的武功路子,怎还会有什么奇怪的内力回路? 这不得不让李焚寂感到好奇,花散鬼与吞狼鬼退下后,他随即在一旁的常怜香身边耳语了一番,随后便卧回了榻上。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章·江南诗会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这白辰山庄不愧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文学之府,山庄内四处是诗书字画,富丽堂皇,也许与这山庄主人无争公子的名讳有关,正堂上方,挂着写有“与世无争”四个大字的牌匾。 山庄大院内早已布好来宾座位,以及笔墨砚台这些读书人所用的必需品。越是靠近首座的座位,身份越是高贵,依次是各地名门贵族、三大宗门以及皇室成员。 云沐笙等人作为江南揽月山庄的代表,座位也仅次于三大宗门的位置。 虽然位置的差异会显示出身份的高低,但这白辰山庄一直有一向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入山庄参加诗会者,皆为同等的文人身份,即便是最普通的平民秀才,亦可与皇子一辩观点。 若是有人在这圣洁之地出言不逊,无论是皇子还是贵族,人人皆可以耳光赏之,并且此后也不可施以报复,否则将被天下人挂上粗野蛮夷的骂名,再也抬不起头。 数年前,就有位游手好闲的大人,自称是饕餮王府世子的少傅,期间在与一人争辩时,只因对方出身农民之家,便出言大骂对方牛马之身,刍狗之命。 谁曾想刚骂完,转头便被无争公子甩了个耳光,颜面尽失不说,还被陵帝废去了少傅之职。 此事天下文人知晓后,无不敬佩这无争公子之大义,权贵之人,也再不敢在这白辰山庄放肆。 诗会的第一项流程便是各大文人之间的吟诗作对,才学互拼。 云沐笙则是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看了半天,也没从那天机楼的座处,找到他期待的身影,只是仍抱有一丝侥幸,能从人群中找出那一点轻红。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诗会之上尽是些文人骚客,云沐笙虽从小对那些旷世佳作颇有兴趣,可这些半吊子书生所吟,甚至连陈三七都远远不如,使他觉着好生无趣,便离席而去,想在这传奇一般的山庄内,好好转一转。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沁亭 云沐笙来到山庄内的一处荷塘边,只见池中,水波荡漾清辉,荷花含羞低垂,一叶翠绿既衬花儿柔美,又遮池鱼巡回。 此处不似大院内有着各种文人之喧闹,只有些许水滴敲击着磐石,与那鸣翠柳的黄鹂打着节拍,云沐笙望着眼前景象,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经过一拐角处时,忽地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只听得一声轻嗔。 “哎哟!” “不好意思姑娘,在下一时为美景所动才。。。” 云沐笙尚未说完,便被眼前之人惊喜的说不出话来,毕竟美景再美,那池中鸟是枝头鸟,而眼前人,是心上人。 一袭艳而不妖的红衣,一张宛如白玉的俏脸,不正是令云沐笙朝思暮想的月宫大人,秋洺洺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却正好撞了个满怀。 秋洺洺定了定神,见到眼前那熟悉的面孔,欣喜之情不由得使她心中一颤,刚往前走上一步,突然回过神来,立刻转身看向别处: “云。。。云公子近来可好,怎得不去吟诗作对,也跑来这山庄一隅。” 云沐笙也从刚才的惊喜之中反应过来,亦是转身看向前方的池塘: “过得不错,院内。。。有些嘈杂,秋秋你瞧,此处颇为清静,倒是适合两人。。。” 云沐笙说着发现自己的话锋有些不对,便一时顿住,两人几年来难以相见,虽时有书信往来,可突如其来的照面,使得两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两人。。。如何?”秋洺洺转身看向云沐笙,故作镇定的脸庞藏不住眼神中的丝缕缠绵。 “两人。。。啊,自然是赏景了。”云沐笙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说辞,轻嘘了一口气,可谁曾想这位月宫大人此时倒是不依不饶起来: “好,那便赏景,不说话,谁若是憋不住开了口,谁便跳入那池塘内。” 云沐笙脸上露出些为难,但只好乖乖的安静下来,就这样静静的赏着美景,可此时的他,就如同民间故事《樵人怜花》中的那位年轻樵夫一般,心有神往,不在美景,在佳人。 过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来: “好啦秋秋,我认输,如此气氛,实在是奇怪。” “那。。。愿赌服输啦。” 秋洺洺笑嘻嘻的看着云沐笙,云沐笙无奈,微微地开始朝着池边挪动脚步,秋洺洺见状扑哧一声捂嘴轻笑了出来,赶忙拉了拉云沐笙的衣袖道: “好啦云云,跟你开玩笑呢,多年不见,嘿嘿,可曾有了新欢?” 云沐笙一下子神情也缓和了许多,说话也开始油腔滑调起来: “有啊,日日都有,昨日是秋秋,今日是秋秋,明日亦是秋秋。” 此话一出,秋洺洺脸上有些羞红,倒不单是因为这句话,只是云沐笙不知何时抓住了秋洺洺的手腕,也许是在秋洺洺方才拉衣袖之时。 云沐笙发觉过来,赶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恰好此时,秋洺洺的丫鬟跑来打破了两人的叙旧: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无争先生的观景辩题就要开始了,您再不去,可要误事了!” “好啦好啦,鱼刺妹妹别催了,我这就来。” 说罢,秋洺洺便朝着云沐笙莞尔一笑,随后边跟着那名叫鱼刺的丫鬟走向了正殿。刚一离开云沐笙的视线,那鱼刺丫头的八卦劲儿便涌了上来: “诶诶,洺洺姐,方才那名公子你认识?看着好生俊俏啊,不会就是姐姐提过的那个华云的小子吧!”秋洺洺伸手戳了戳鱼刺的鼻头,嗔怪道: “莫要多嘴!”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诗会来到第二个环节,观景辩题,这是江南诗会最具文人特色的环节,庄主无争公子会出一道题,来自各处的文人才子,若有见解,便可上前解题。 最后答案最得无争公子心意之人,便将赠与其一把刻着与题有关纹样的玉雕之笔,这在文学界,那是无上的荣耀,毕竟得到这殊荣的,数年来,只有前任天机楼主秋仲文一人,若是题目无人能解,或是解答与无争公子心中不一,便无人能获得此笔。 散落在院内的众人纷纷落座,只听一阵鼓点声,院前屏风后走出来一男子,手持弯刀却不乏书生之气,身着青衣却无文弱之感,看起来气度非凡,想必此人便是那传说中的无争公子了。 不知是不是云沐笙的错觉,那无争公子好似时不时的会朝他的位置瞥上几眼,不过想来这大名鼎鼎的无争公子怎会关注自己这么个小辈,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只见无争公子抽出弯刀,娴熟的在手中一转,便划开了屏风上的白色帘布,露出其中图案,是一棵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叶嫩草,院内众人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恰好是正午时分,微风拂过,耀眼的阳光逐渐洒进正院,渐渐落在那屏风之上。 “快看!那草开始长叶子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一章·六叶之草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快看!那草开始长叶子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不其然,微风拂过屏风,那一叶之草竟长出了第二片叶子,随着当空艳阳缓缓洒向屏风,第三叶、第四叶、第五叶。。。 当屏风上正要开出第六叶时,无争公子忽然伸出手掌,朝着天上狠狠一握,随后攥拳在胸,这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地一下子阴了起来,厚厚的云层将白日遮掩。 “这。。。这无争公子难道能呼风唤雨,那不是神仙吗?”在场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惊叹。 半晌过后,无争公子攥拳之手一松,天上云层散去,又开始放晴,正院又敞亮了起来,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院内众人纷纷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直到看到了屏风之上尚且留着的五叶草图案,才知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请诸君解题。” 浑厚嗓音从无争公子口中传来,莫说解题,光是刚才那一番震撼景象就将一部分迷信之人,惊得再无思考能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院内来自各地的文人还是议论纷纷,始终无人上前作答。 云沐笙拍了拍一旁的墨玉青,悄声说道: “墨兄刚刚有没有发现,那五叶草好像要长出第六叶,却在刚有点苗头时,便像是被这无争公子掐住一般,不知他使了什么功法,最后硬是没让这第六叶长出来。” “云兄好眼力,只是恕墨某见识短浅,只听过这世间四叶草能给人带来幸运,可这五叶草倒是极少听闻,更何谈六叶。” 见平时一身诗书气的墨玉青也无法解答,云沐笙便不再多想,毕竟他自知自己肚里的墨水,还不足以能拿到那传奇般的玉雕之笔,倒是风晚的不知所踪,让他有些奇怪。 “别看啦,风晚哥哥觉着这里都是酸文人,他应该不喜欢这种场所,况且在这种地方想必你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一个人不知跑哪散心去了,居然也不喊人家一起。” 看着妙仙儿一脸不悦又有些可爱的表情,云沐笙忽然想起了秋洺洺,他抬眼望去,只见秋洺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屏风,这暗藏玄机之题,好像让她很感兴趣。 不过相比屏风上的五叶草,还是楚楚动人的秋洺洺更让云沐笙着迷,于是便有了一番才女凝神看屏风,少年惬意望佳人的景象。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多文人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开始与旁人聊起了天儿。 忽地有一女子起身走了上去,刚刚还在喧闹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都想看看这上前的是什么样的人。 “三七加油!三七最棒啦!” 北冥玉欣喜若狂的在台下咋呼着,解题者正是来自揽月山庄的陈三七。 无争公子亦是礼貌的迎了上去:“这位小姐,可有何见解。” 陈三七第一次在如此多的生人面前发表言论,神情有些紧张,但作为代表揽月山庄的人,不能给家族和父亲丢脸,只见她深吸了口气,开口答道: “这三叶草人人都见过,一些幸运之人会见到第四叶,可其实这种草最多或将长出七叶,且每一片各有寓意,一叶代表信仰,二叶代表希望,三叶代表爱情,四叶代表幸运,五叶代表财富,六叶代表声望与地位,七叶代表九死一生的天命以及海枯石烂的爱情。 而无争公子今日只展现五叶,是想告诉我们,七叶虽也令人神往,可终究不太现实,第六叶虽是人人奋斗之目标,可亦不是人生幸福的必需品。 人若是有信仰,心中有希望,收获爱情同时再有一些小幸运和小财富,这样的人生,虽平凡,却完全可以谓之幸福,幸福很难,却也很简单,愿今日诸君,皆可收获平凡的幸福。” 陈三七答完,长抒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感终于消除。 台下众人听完议论纷纷,有些点头肯定,有些心存质疑,陈三七则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无争公子,无争公子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微笑着朝陈三七点了点头,也许他对陈三七的解读是认可的,但只是浮于表面,远未达到着重之点。 陈三七脸上有些怅然,北冥玉则递来一杯茶,满脸堆笑的宽慰道:“没事儿三七,你已经说的很棒了,我看那些所谓的文人名士还不如你呢。” “果然只是妇人只见,鼠目寸光!” 正当陈三七刚有些舒心,上座之中一身着黄袍,面像刻薄之人突然站起身出言无理道。 “你个野。。。” 北冥玉见有人对陈三七出言不逊,刚要起身大骂,便被墨玉青和云沐笙一把捂嘴摁住,从小在瑶池宗与华云宗长大的两人,对这世间何人不能随便惹,心中还是有几分数目的。 “看他的衣着和座次,想必定是皇室中人,北冥兄不可轻举妄动。”墨玉青手中依旧是摇着折扇,只是面上神情微微严肃起来。北冥玉仍是有些不服: “皇室怎么了,不是说这诗会之上人人平等嘛,怎得许他说三七鼠目,不许我骂他野狗?” 云沐笙则是轻轻拍了拍北冥玉的脑袋,悄声斥责道: “笨蛋,这世上哪有真正平等的地方,那小皇子就算今日在这诗会上放过你,日后寻个无人之处把你给办了,你找谁说理去,何况还会连累三七。” 一听到会连累三七,北冥玉瞬间冷静了下来,硬实将一口怒气咽了下去。只见那黄袍之人继续大放厥词道: “今日无争公子之题,内涵颇深,未领略山巅风景之人,绝无可能知晓答案,如此也不怪各位凡夫俗子答不上来,这最多能长出七叶的草,每一片的寓意确为刚才那俗女子所说不假,只是前五叶并非是人生的幸福,只是凡夫俗子眼中的幸福,故出现在这粗俗不堪的屏风之上。 而第六第七叶还未生出,天空忽然浓云掩日,这正是天上仙人收去了后面两叶,毕竟,能拥有地位、声望、九死一生之天运的人,只会是天上仙人下凡,岂是能被在座的一些凡夫俗子随便看的。” 此言论一出,在场众人虽个个心中不悦,口中却大声叫好,生怕那黄袍之人听不到。 “竟敢称自己是天上仙人下凡,狂妄至极。” 一向成熟稳重的墨玉青此时却没忍住轻声说道,当然,此话只有近旁的云沐笙、北冥玉几人能听见。云沐笙环顾了四周,那些口口声声不屈于权贵的文人风骨们,此刻却是一副趋炎附势的谄媚样貌,叫他心中一阵恶心。 无争公子则对其言说面无表情,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其下去。那黄袍男子见自己方才的一段大论如此不受待见,刚要赌气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一随行之人制止: “世子殿下,您虽贵为世子,可为了您名誉着想,切不可犯当年少傅大人同样的错啊,那无争公子能文坛有如此高的地位,想必背后势力不小,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听闻此话,那黄袍男子才神色略微收敛,哼了一声便回到座席。 正当众人以为此次考题将会如同往年一样,以无人可解的结局收场时,天机楼的座位处,站出了一袭红衣,以巾帼之姿,展须眉之势: “在下天机楼秋洺洺,愿尝试一解。”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二章·花中一流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座下众人皆有些愕然,虽说这天机楼与天玄、瑶池并列三大宗门,可要换做旁人,面对方才这皇室之人的一番言论,即便心有不满也不会上前与之辩驳,谁曾想这位年纪轻轻的月宫大人竟如此刚直。 再一看随行之人,上到几位堂主掌事,下到奴才丫鬟,个个泰然自若,仿佛从没把那男子的一身黄袍放在眼里。 “你们俩看看人家,这小妞年纪跟咱也差不多,怎么人家就敢直面皇族?” 北冥玉一脸兴奋的朝着方才摁住他的两人叫吵逼人。 墨玉青则是轻佻地看了一眼有些小人得志的北冥玉,摇着折扇轻言浅笑道: “不愧是有着天下第一情报网的天机楼,人人皆是一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姿态,此时不惧那黄袍之人,想必也是手握那人的一些底细,情报即为力量,那请问北冥兄,您的背景是?” 北冥玉笑着挠了挠头,一旁的云沐笙并未开口,虽然墨玉青所言句句在理,可是看见心上之人面对权贵依然如此坚毅,而自己却不知何时已然开始对现实妥协,心中属实不是滋味。 只见秋洺洺缓缓走到屏风前,转头看了一眼云沐笙给了其一个温婉笑容,便立即严肃起来,望着眼前一群所谓的文人,开始了她的解读: “方才听了两位的言论,小女子心中有感,斗胆一言,这五叶之草其实有五层寓意,第一层便如方才揽月山庄的小姐所言,每片叶子各有寓意,前五片所言之意,可代表人之幸福。 而第二层,则是因果顺序,初时院内阴暗无光,屏风上的微草仅有一叶,寓意无论身处何等逆境,与黑暗,心中都需拥有信仰。 而微风拂过生出的第二叶,是告诉身处黑暗却仍有信仰之人,风会带来希望。 正午日光洒向屏风,二叶之草连续生长至第五叶,意味着怀有信仰与希望之人,爱情、幸运、财富,亦会随着那一道曙光,照进每一户的窗棂。” 秋洺洺说话间,无争公子命人端来座椅,示意其坐下,秋洺洺坐下后则是朝无争公子点了点头,表达谢意,便继续侃侃而谈: “这第三层寓意则是初心,当五叶之草即将生出排在第六的声望地位之叶时,无争公子便施以手段遏制住了其生长,使这鲜绿之草维持在了五叶的状态,是想告诉诸位,声望地位虽然极具诱惑,被一些人穷极一生地追逐着。 可诸位扪心自问,在追逐它们的过程中,初时的信仰今在否?枕边故人今在否?为盛开的桃花而生出的感动今在否?” 秋洺洺略微顿了顿,目光缓缓的向院内众人扫视了一遍,才压低了嗓子,沉沉的说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有人低头看着身上的锦衣华服若有所思,有人回首望着院落一角的美人蕉怔怔出神。 “那第四层,又当如何?” 无争公子走到屏风前,在秋洺洺的一旁坐下,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副冷峻的表情,眼神中却有了些许期待。 “若说前三层寓意是要讲与芸芸众生听,那这第四层,便将说与那些身居高位或庙堂之人听。 刚刚云层掩日,屏风上漆黑一片,五叶之草无一叶可见,直至公子将云层拨开,方才显形,这本应先有前五叶才能生出的第六叶。。。 有的人也许出生便拥有权势、财富、地位,有些人却要苦苦追寻。 而身处高位之人或许确有左右他人命运的能力,他们有能力让这天空乌云密布,亦可为阴霾笼罩的人间重现光明,他们可以恃强凌弱,随意借着身份如牲畜般对弱者恶言相向,也可创立文武平台,将天下才子的前路照亮。” 秋洺洺说完,轻蔑的瞥了一眼那黄袍男子,接着又一脸骄傲的望了望已经被惊得有些出神的云沐笙,云沐笙察觉后方才回过神来,又给秋洺洺送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 正当两人眉来眼去时,那黄袍男子恼羞成怒的嘶吼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再也忍不住想起身破口大骂,却不知被从何而来的一股劲道死死地摁在了座椅上。 秋洺洺并未理会,朝着无争公子拱手一礼道: “恕小女子冒昧,让无争公子见笑了,小女子只是略抒己见而已。” 无争公子的脸上,此时竟浮现出了平时少有的悦色,微微点了点头道: “月宫大人所言深得吾心,只是在下记得方才月宫大人所说,这五叶之草有五层含义,而现在却只说了四层,敢问这第五层是何说法,还请月宫大人赐教。” “不敢不敢,这前四层只是小女子对无争公子心意的胡乱猜测,岂敢让无争公子这样的文坛大家上心,不过这第五层。。。 啊,若是前四层小女子真的言中了公子您的想法,这第五层也许将会对无争公子的理念有些冲撞。”秋洺洺从座椅上站起身,敛衽一礼道。 不过她越是这样说,无争公子便越是来了兴趣,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屏风之上有五叶,第六叶虽未出,却也微微露了些头角,可这传奇般的第七叶,却只字未提,这应该。。。不是无争公子的风格。” 秋洺洺望了望屏风上的五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闻此言,无争公子神情分毫未变,接着秋洺洺的话问道:“你想说什么?” 秋洺洺转过身来,从囊中取出了封密信,信上有着天机楼独有的封蜡: “这是叔父近十几年来调查的一个人,此人也许看起来平平无奇,可这第七叶所代表的九死一生之事,此人倒是不止一次的经历过。 出身时全家葬生火海,他却被高人所救,加入名门后门派被屠,他却依然逃过一劫,游历江湖时遭恶贼围困,亦是成功逃脱,究竟是这人真的天命之子,还是有人暗地相助?” “云兄,这位月宫大人所言的那位天命之子,我怎的听着那么熟悉?”墨玉青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云沐笙,另一只手依旧是轻摇着折扇。 北冥玉亦是一脸的不解,一手搭在云沐笙的肩膀上,十分好奇地问道: “诶诶就是就是,咱们去鳄鱼帮那回,不仅墨玉青跟风晚少侠同时收到了要护你的来信,这又是天机楼,又是劫月教派的,你一个华云的出山弟子,到底还有什么来历?” 还有什么来历? 云沐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只知当初是被那位神秘的南先生送到了华云宗,从小跟随云折枝读书习武,难道是这从未在云沐笙面前露面的南先生一直在暗中护着自己? 可为何又跟天机楼扯上关系,就算秋洺洺是天机楼的月宫,可年纪尚轻,且整日在书房内读书,那鳄鱼帮一役给墨玉青提供情报救援云沐笙的,定是另有其人。 劫月教派就更不用说了,与云沐笙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云沐笙倒是觉着此事就目前来看只会越想越乱,自己也曾几次三番的问过师姑云折梅,可云折梅却次次含糊其辞,于是他便不再纠结,走一步看一步,相信总有一天,这个谜团会被解开。 台前,秋洺洺言语中不断试探,无争公子还未发话,便被天机楼座席间的一人打断: “洺洺,楼主已说过多次不得追查此事,无争公子乃是吾等景仰之人,不得无礼!” 说话那人正是天机楼万卷堂堂主徐文秀,与现任天机楼主秋仲白是同窗好友,虽武功不高,可饱读诗书,深受秋仲白的器重。 此次江南之行,秋仲白特意吩咐此人,照顾并看管好秋洺洺,以免这表面斯文的小丫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秋洺洺见徐文秀发话,便收起锋芒,退避了几分,无争公子倒是十分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名言语犀利的小大人,只见他缓缓走到其跟前,低头端详着这位外柔内刚的红衣女子,与她父亲当年相比,毫不逊色。 片刻后,无争公子云淡风轻的说道:“天命之子也好,有人相助也罢,大难却不死,冥冥之中定有深意,就好似月宫大人今日道破天机,便应是来取这撰写天机之笔。” 说话间,无争公子从囊中掏出一支笔,此笔由蓝玉制成,通体晶莹剔透,透明笔身内部如同大海般幽蓝。 秋洺洺仔细一看,这笔身,刻着的图案,竟是根七叶之草,方才还自以为道出了题外之意,有些得意,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早已被无争公子算的滴水不漏。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三章·不事权贵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秋洺洺抬头心服口服的朝无争公子行了一礼,便上前接过那支,继自己父亲那次之后,又一次面世的玉雕之笔。 院内众人无不惊叹其做工之精美,世上唯二的两支玉雕之笔算是全被天机楼收入囊中,这下天机楼在文坛的地位,可以说在三大宗门中,稳稳的居于首位。 “荒唐!什么观景辩题,我看这整个江南诗会,就是这无争公子与天机楼为了稳定其江湖地位,而演出来的一场戏,什么天命之子,在南陵,只有身着龙袍之人,才是天命!” 一旁被摁在座椅之上的黄袍男子好似脱离了方才的束缚,要紧跳脚出来,对着无争公子与天机楼众人就是一通狂吠。 无争公子并未理会,既然观景辩题环节已然有了结果,那这诗会到此,也就结束了,他向众人宣布了诗会结束的消息,便转身想朝着院外走去。 那黄袍男子见自己被冷落,愈加羞愤,拔出囊中佩剑便向无争公子刺去。刚有些靠近,便被一无形风墙挡住,那男子手中之剑居然怎么用力都无法穿过,反倒被一股劲道推了一把,害他差点儿摔上一跤。 黄袍男子有些茫然,恍惚间好似听到台下人的笑声,堂堂世子岂能被这群刁民看笑话,见刺杀无争公子不成,于是他又将此时的愤怒转移到了一旁刚要下台的秋洺洺身上,只见他猛地一起身,再次提剑刺去。 天机楼众人一惊,赶忙上前阻拦,徐文秀更是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直直朝着秋洺洺冲去,即便是自己被刺中也不万不能让月宫大人受到半点闪失,否则自己回去如何与秋仲白交代。 可惜太迟了,毕竟谁能想到这文人齐聚的诗会之上竟会出现如此凶暴之人,院内众人皆是一脸惊愕,黄袍男子手中的利剑眼看就要刺中秋洺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狂风袭来,强大而迅猛的风刃直接击碎了他手中的利剑,将其震飞了出去。 风烟散去,云沐笙手持长剑,如一道屏障傲然立于秋洺洺身前,冷眼死死地盯着这凶暴之徒。 黄袍男子刚要起身拾剑,却发现剑已断裂,于是转身想去拔身旁侍从腰间之剑,却又是被那随行之人拦住。 “哎呀世子殿下呀,事已至此咱们莫再追究了,速速回陵都吧。” “哼,你给我起开!今日受此大辱,若是就这样离去,岂不是让人耻笑?当年先生人微,被那无争公子抽了耳光,如今我贵为世子,他若是敢动我,便是死罪。” 众人一听那黄袍男子所言,从言语中得知他的老师曾被无争公子打过耳光,这不禁让人联想起几年前那位在诗会之上口出污言的少傅大人,难道那他就是今日这黄袍之人的教书先生?那这黄袍男子,岂不就是饕餮王世子,李全荣。 据说,这南陵先皇共有五子,除了当今天子李赤瞳,其余四位王爷,均以四大凶兽之名封号,这眼前嚣张跋扈的黄袍男子,便是四王之一,饕餮王李墨肘的儿子。 早年间李墨肘在帮李赤瞳夺天下之时,便是骁勇善战,立下汗马功劳,可对待战俘的手段却极其残忍,曾屡次活活剥下敌国将士的人皮,将其披在马身上,战斗时敌国士兵见披着人皮的战马,纷纷吓得失了神,节节败退。 从此,残暴的名声天下皆知,在场众人听闻是饕餮王的儿子,吓得纷纷逃离这白辰山庄。 此时大院内,只剩下天机楼、揽月山庄,以及饕餮王世子李全荣一行人,李全荣再次拿起手中利剑,不料门外却冲进来一人,看着装应是饕餮王府之人。 “报~~王爷有令,白辰山庄乃文坛重地,世子殿下切不可在山庄内动兵刃。” 李全荣有些奇怪,父亲一介武夫,怎也跟这帮酸文人一样如此重视这白辰山庄,不过既然是父亲大人的命令,便不好再造次。 他心想,不让自己在山庄动手,那便等这帮人出了山庄,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反正随他而来的一百饕餮营甲士就在山庄之外候着,想到这里,李全荣便将手中宝剑收回。 看来今日的闹剧也该结束了,无争公子见状,便上前最后打了个圆场,想着互相给个台阶下,今日之事就算过去了。 李全荣朝着云沐笙与天机楼众人白了一眼,走时还不舍的回头望了几眼秋洺洺手中的玉雕之笔,愤愤的丢下一句:“真是宝物配了贱人。”随后便憋着一肚子气转头欲离去。 “你,再说一遍!” 李全荣猛地一惊,浑身打了个寒颤,云沐笙不知何时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刚要回头,迎面一掌排山倒海而来,将他扇得飞出六七步之远,重重地摔在了座椅旁,一时间神志不清,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仍在他耳畔回响。 “敢打饕餮王世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缉拿行凶恶徒!” 世子殿下被打,这可是不得了的事,那随行之人赶忙掏出一令箭向空中射去,顷刻间,一群身着饕餮王府甲胄的士兵不顾家丁的阻拦,个个手持兵刃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北冥玉见状,拉着身旁的墨玉青,慌张的说道: “墨兄,这下可怎么办,今儿个咱怕不是要折在这了,小爷我还没跟三七成亲呢,云沐笙这家伙刚刚还一副理智的样子不让我为三七出气,现在倒好,直接上去给人家来了一巴掌!” 墨玉青无奈一笑,随后手中折扇收起,眉头也皱紧了起来:“冲动虽误事,可若少了这份冲动,你们便不是墨某赏识之人了,莫慌,一会儿若是动起手来,千万记得护好帮主。” 士兵挤满了正院,那李全荣的随行之人大喝一声:“看到这个拿剑的小子没有,先断了他的手脚,再抓回去等世子殿下发落!” “是!” 众甲士得令,拔刀便向云沐笙砍去,说时迟那时快,院外忽地飞进来一黑影,在四面八方的官刀砍向云沐笙的一瞬间,飞速在云沐笙周围绕了个圈,动作干净利落,近前几名甲士来不及反应,便死在了黑衣男子的乌金匕首之下。 世子随从连忙吼道:“来。。。来者何人,竟敢杀世子亲卫!” 那黑衣人撩拨起散在脸庞的长发,紧了紧额间发带,低沉地说道:“劫月教派,风晚,不好意思,他的命,今天不能给你。 ”随后猛地一转身,死死盯着前方甲士,方才那老练的几刀,加上他此时那一身杀伐之气,震的他们一甲士们不敢上前。 虽说这饕餮营曾随李墨肘征战多年,早已见过不知多少血腥场面,可此次随李全荣来江南的这批人马,虽平日操练有加,但大都年轻,从未与饕餮王上过战场。 此时面对这劫月教派的杀手,气势上便弱了几分,风晚无意间注意到了屏风上那五叶草的图案,看着有些奇怪,不过此时没有时间让他想这么多。 座椅处,刚刚被云沐笙一巴掌打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世子殿下终于缓过神来:“咳咳,你们。。。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咳咳。。。还不快给我把这些人都拿下。” “慢!” 说话之人是徐文秀,他绕开甲士,走到了李全荣的面前,拱手一礼道: “饕餮王府威名远扬,世子殿下也固然尊贵,但今日不敬世子之事,全由那云沐笙一人所为,与天机楼无关,怎么处置云沐笙全由世子殿下说了算,天机楼,不愿与世子为敌。” 李全荣经刚刚这么一记耳光,那冲动的性子倒是被磨去了大半,仔细想想,这三大宗门其一的天机楼刚刚才夺了玉雕之笔,此时若是把他们抓起来,自己定会被天下冠以心眼小的骂名,于是顺了口气,朝着徐文秀说道: “本世子也不愿与天机楼作对,只要今日你们不阻拦,我便放你们离去。” 听闻此言,徐文秀恭敬一拜,拉着秋洺洺便准备走,奈何这月宫大人却硬是不走,到底都是年轻人,这脾气性子一个比一个倔。 “方才若不是云沐笙,我便死于那纨绔世子的剑下了,如今人家有难,我们却逃之夭夭,天机楼怎会如此行事?!” 秋洺洺虽外表看着是一副柔弱的姿态,内心却是无比刚强,任凭徐文秀怎么劝,都不愿意挪动半步。 一旁的李全荣见状,倒是心生一计,既不得罪天机楼,亦能将云沐笙擒住,于是朝着众人说道: “李某从父亲那里听说,当年他征战西塔之时,得知那里犯死罪之人在行刑前都有最后一次比武审判的机会,罪犯不可携带武器,不可披甲胄,赤手空拳与一名全副武装的将士一对一决斗,若胜出,便可生,今日本世子也效仿西塔国,若是这华云弟子能持守空拳打赢我的亲卫,我便放他离去,月宫大人,您看如何?”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四章·个中豪杰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秋洺洺有些犹豫,虽看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云沐笙得到一线生机,可若手无寸铁,真的能打赢一名全副武装的将士吗? 正当她思索之时,云沐笙走到她的身旁,将手中佩剑交予秋洺洺,轻轻的在其耳旁说了一句:“相信我。” 随即,天机楼与揽月山庄一行人跟随李全荣来到院门外,墨玉青却依然靠在墙边。李全荣见状,对着墨玉青盛气凌人道:“这位公子,刀剑无眼,若再不出去,小心伤了您这俊俏粉面。” 墨玉青并未看他,只是淡淡的地说了一句:“无妨。”李荣全也未强求,转身离开正院,嘴里还呢喃了一句:“哼,找死。” 院外,众人紧张的通过大门注视着院内的情况,只见一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的将士,手握着一把官刀,如一巨像般矗立在云沐笙的面前,此人名叫王虎,是李荣全最心爱的猛将,也是这饕餮营世子亲兵年轻一代里面最为勇武的一个。 相比来说,身着布衣赤手空拳的云沐笙明显看起来要单薄的多,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得赢的样子。 越是紧张的气氛,北冥玉越是叨叨个不停:“害呀,这不给兵刃怎么打,这不完全是欺负人嘛,那无争公子也不知哪去了,为了不牵连自己,他连自己的宅子都不要了?” 众人并没有理会北冥玉的喋喋不休,院内的一举一动,才是大家此刻最为关注的事情。 只见王虎提起官刀,嘶吼着向云沐笙砍去,云沐笙也是敏捷,一个闪身躲过。 谁知王虎倒是有些经验,立马将官刀一横,拦腰向云沐笙劈去,云沐笙急忙向后方一倒躲过刀劈,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对着王虎胸口就是一拳。 北冥玉看着连连叫好,可奈何那一拳虽是出奇的一招,但并未凝聚太多内力,打在那坚硬无比的甲胄之上,看起来软绵绵的,并未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王虎不禁嘲讽道: “呵呵,你那绣花粉拳软的跟个棉花一样,怎么,给老子挠痒痒呢!” 说着便又提刀砍去,速度与力道好似比方才更快、更强了许多,这要是挨上一下,估计云沐笙这身子上就得少点儿东西。 云沐笙想起云折枝曾经教他练剑时的教诲,剑之道,寒彻,握剑指人,炽热,寒彻剑道杀敌,炽热之心护民。 若是自己败于这一战,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就算这李全荣对天机楼有所顾虑,可月色帮派的诸位,绝对亦难逃一死。 可现在的自己空有炽热之心,却没有杀敌的剑,除非像师父云折枝那样达到手中无剑御风化剑的境界。 可那是师父几十年才修得的水平,岂是自己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更何况那王虎不似鳄鱼帮那些贼寇,这可是个受过正儿八经军事训练的主。 云沐笙正辛苦躲闪,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多处血印子,好几次都险些被王虎的官刀直接命中,如此焦灼的战况,令门外众人无比的揪心,许是那一直处于上风的王虎有些飘飘然了,攻击之时竟不小心流露出一丝破绽。 边躲闪边一直在右拳凝聚内力的云沐笙瞅准时机,一记重拳轰向王虎腹部,使得王虎飞出数十步。 可这王虎一身横练的腱子肉,足以护住其心脉,终究是抗住了这一拳。 这下,震怒的王虎不再嬉笑,眼神明显严肃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刀,更是来势凶猛,刀刀瞄准要害。 “云兄,莫要正面对敌,王虎虽身披甲胄,关节处却有弱点暴露,若寻得破绽,攻其神阙、气海俞、百会等穴位,方可制敌。” 正当云沐笙一筹莫展之时,耳边响起了墨玉青的声音。话音刚落,便有几把大刀架在了墨玉青身上:“小子,让你呆在里边儿就把嘴管住喽,不然先把你给咔了!”墨玉青笑了笑,便不再多嘴。 云沐笙刚刚属实是被这王虎大开大合的刀法砍的心神有些乱,一听墨玉青这番指点,顿时冷静下来,不再是盲目的躲闪,每一次闪过王虎的官刀时,便寻机会攻其关节。 终有一回王虎一刀下的有些重,使得云沐笙寻得机会,蓄力一掌横切在其膝弯处,使得王虎单膝跪地向前踉跄几步。 云沐笙则顺势一指猛的朝其后腰处气海俞穴一点,疼得王虎瞬间直起腰来,再从其背后两手戳于王虎神阙之穴,霎时间,一股刚猛内力直冲王虎肋间神经,肠管震动,一时间身体失去控制,再不得动弹。 云沐笙抓住这最后机会,飞身跃至王虎头顶上方,借助内息以及下落之力全力一拳轰向其百会,只听王虎最后的一声惨叫,眼眶充血重重倒在地上,便不省人事。 “赢了,云沐笙打赢了!” 院外众人皆欢呼雀跃,为云沐笙成功击败王虎而喝彩。 谁知这李全荣嘴角一颤,给旁边的饕餮营统领使了个眼色,秋洺洺发现有些不对,刚要提醒云沐笙,可为时已晚,刹那间近三四十名甲士手持官刀冲进院内。 “无耻,堂堂世子,言而无信,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秋洺洺愤怒的瞪着李全荣那獐头鼠目的嘴脸。可此时的李全荣,忽地脸一沉,幽幽的看着秋洺洺,诡谲的说道: “你以为我真在乎你区区天机楼?只不过为父亲的着想,不愿为他树敌,今日我不杀你,只是要你亲眼看看本世子提着这位年轻人的头颅游街的场面,哈哈哈哈!” 正当院外士兵要关门的一瞬间,风晚夺过云沐笙交予秋洺洺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鬼影般闪入。 门外士兵们回过神来刚想阻拦,却被李全荣摆摆手阻止。 “无妨,不过是多个进去送命的,凭这三人的本事,单挑能打赢王虎一人,可还能打赢我四十名饕餮营甲士?!哈哈哈哈!” 李全荣狂笑道。秋洺洺见状再也没了作为天机楼月宫大人往日的冷静,拔出头顶发簪便欲朝李全荣刺去,亏得身旁的鱼刺丫头眼疾手快加以阻止,否则凭李全荣那疯起来的荒唐劲儿,指不定又做出什么骇人之事。 院内,三人见此情景,心中早有预料,云沐笙知道这李全荣不会放过自己,方才击败王虎之时,也是一脸淡然,等待着李全荣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现在情况十分明了,四十对三,就是要除了你。 “喂,还能不能打?” 风晚隔着数名甲士对着云沐笙说道,云沐笙推开如同烂泥般倒在自己身上的王虎,略微踉跄地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顺了口气道: “刚才手上没剑,不会打架,没用多少内力。。。” 未等云沐笙把话说完,几名甲士提刀便向云沐笙砍去。 “你的剑。” 云沐笙三两下躲开几人的砍杀,转身接过风晚丢过来的剑,拿到剑的云沐笙如鱼得水,背朝方才砍向自己的几名甲士就是一招云三锋,连看都未看一眼,身后三人便个个胸前开了个窟窿。 负责看住墨玉青的几名甲士见状,亦是果决地挪动本就架在墨玉青肩上的官刀,谁知四五官刀相撞,墨玉青却不见了踪影。 “神庭,耳门,鸠尾,巨阙!” 墨玉青接连的点穴令那几人瞬间倒下,不愧是瑶池宗的弟子,人体经脉穴位对于墨玉青来说,早已记得是滚瓜烂熟。 风晚亦是如同鬼影一般穿梭于人群之中,乌金匕首所到之处尽是血肉横飞。 众甲士见这三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车轮战只会白白耗费兵力,于是改为双环阵型将三人团团围住,以环形阵容同时对三人发起攻击,进攻一轮便内环转换为外环,这样即使内环被找到突破口,外环士兵也可及时补上,反而突破口会转变为包围圈,叫人插翅难逃。 此情此景,云沐笙叹了口气,略表歉意淡然说道:“不好意思了两位,今日拉上你们陪我淌了这趟浑水。” “自做多情的人一向死的比较快,劫月教派以任务为重,希望你别给我的任务记录上,增添污点。” 风晚嘴上虽不饶人,可这余光一直死死盯着身体一侧的云沐笙。大敌当前,墨玉青倒是悠闲的拿出扇子,语气却忙不迭说道: “瑶池宗倒是没有如此严苛一说,要说墨某在此的理由,那便是,月色之下,无惧暗流!” 话音刚落,墨玉青忽地一个箭步冲去,手中扇柄接连猛击两名甲士腹部,被击中的两人不知是否是墨玉青劲道不足的缘故,却未倒下,反而是墨玉青,转头竟见到三两刀刃劈头盖脸而来。。。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五章·江南映月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门外 院外,陈三七内心十分焦急,院内不断传来刀光剑影,而身为月色帮主,自己这不曾习武的身躯却帮不上一点忙。 秋洺洺经方才鱼刺丫头这一阻拦,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于是转身向天机楼的随从弟子那里取来古筝,席地而坐。 古筝平放于膝上,随着纤纤玉手灵动一拨,一段婉转而不失铿锵的旋律娓娓而来。 北冥玉听着悦耳,便向博学多才的陈三七询问道:“三七,这是什么曲子,旋律虽乍一听悠扬软绵,可音符之间却给人一种振奋人心的感觉,听得叫人好生舒畅。” 陈三七回道:“算你对音律还有些研究,这乃是当年初代华云腊梅仙子所创的《风雪吟》,据说仙子当初创作之时,窗外飘着鹅毛大雪,狂风卷集,可一旦飘进屋内,那雪花便又看着无比轻柔,落在仙子的琴上,于是便有了这传世佳作。” 听闻过《风雪吟》的人多如牛毛,可此时这首曲子却只为那一人弹奏,毕竟少年挥剑杀四方,佳人只得抚琴盼情郎。 “把你的手给我停下,糟粕之曲岂能入本世子之耳。” 李全荣有些不满,毕竟对他来说华云是落魄宗门,那《风雪吟》自然也是落魄之曲。 可外柔内刚的秋洺洺此时岂会理睬那狂悖之徒,仍是慷慨激昂的演奏。李全荣见状,这羞恼之气再度涌了上来,拔出剑便向秋洺洺走去。 可这一次,陈三七、北冥玉、妙仙儿三人直直挡在了李全荣面前。 “丑八怪,你休要伤才女姐姐!” 妙仙儿对李全荣做着鬼脸,气的李全荣是牙口直痒痒,挥剑便向三人刺去,只听金属碰撞之声,李全荣刺来的剑竟被挡下。只见徐文秀与天机楼众人皆站了过来。 “世子殿下要杀谁,徐某无权干涉,可要动我天机楼的人,即便是天子,徐某也不答应!要杀月宫大人,便从徐某尸首上踏过去,天机楼,永垂不朽!”徐文秀话音刚落,天机楼众人异口同声紧随其后道:“天机楼,永垂不朽!” 李荣全见此情景,青筋暴跳,面目狰狞道:“好,今日你们全给里面那三人陪葬吧!”说完,便退至院外甲士后方,大手一挥,众甲士随即掏出背后劲弩,装箭上弦。 “放!” 随着李全荣一声令下,顿时几十只利箭齐发,箭头划破尘埃如同群狼般朝着眼前的猎物飞扑而去,众人紧闭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终局。。。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内部 墨玉青闪身一退,险些被砍到。 “墨兄,这阵法险要,不可鲁莽行事。” 云沐笙亦是为其捏了把汗,这双环阵法快节奏的轮番攻击,使得自己实在抽不出空隙使那快雪剑第八式的风流云。 “云兄莫慌,墨某自有考量,一会儿你们按我说的位置破阵。” 云沐笙与风晚虽不知墨玉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墨玉青行事一向缜密,从来都是步步为营,因此两人纷纷点头。 三人吃力接下双环阵又一轮的攻击,内环转为外环的一刹,墨玉青当机立断大声喝道:“东南方向,全力突围!” 另外两人一个使出逐流星抽剑猛然刺去,一个踏出影步旋转双匕首如落雨般挥舞,转眼结果了东南方内环两人的性命,正当外环的两位甲士欲顶上之时,忽然破气血瘀,身体失灵直接倒下,使得三人成功突破这环形阵法。 “你,如何做到的?” 一向寡言的风晚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墨玉青。 墨玉青答道:“方才我并不是贸然进攻,而是点了那两人气海之穴,点穴之时我并未使出全力,大概算了算时间,他们阵型变换之时差不多就是点穴起作用之时。” “大概?墨兄倒是。。。把我俩的性命一道堵上了,不过无妨。” 云沐笙紧张之余,心里亦有些庆幸,有这样的队友同行,何其幸运。不过这正院内部狭小,三人虽破阵,可敌方人数众多,反而让三人被困在墙角,再也无路可退,从此刻开始,才是真正的厮杀。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门外 数支利箭直冲而来,此时的众人已陷入绝望之境,陈三七紧紧握住北冥玉的手,双眼紧闭。 忽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使得闭着眼睛的陈三七差点朝前方摔了一跤,幸亏有北冥玉扶着,陈三七再一睁眼,见自己仍在这白辰山庄,秋洺洺手中的古筝也依然在弹奏,只有眼前满脸惊愕的李全荣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身后,看来这条命还留着。 方才一股雄浑内力袭来,飞来的利箭散落一地,看来是被全数挡了下来。 陈三七忙回头一看,来者竟是方才被世子之名吓得四处窜逃的各路文人,一个个虽看着油头粉面,手无缚鸡之力,可如此众多的才子们个个坚毅而不畏强权的眼神,此时却让陈三七无比的安心。 徐文秀见此情景,思索片刻,也许是想起方才委曲求全,竟然向李全荣这等鼠辈屈服之事,使得自己惭愧不已,随后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无用的,只是徐某啊,壮哉江南!” 李全荣气得那是面部肌肉都抽搐了起来,精神已然开始有些失常,发疯似地吼道:“呵呵,反了,都反了,都不要命了是不是,吾乃饕餮王世子!众甲士听令,今日一个不留,给我把这白辰山庄,除干抹尽!” “你刚才说。。。要除了谁?” 正当李全荣疯疯癫癫的发号施令之时,恰好秋洺洺所弹的《风雪吟》一曲终了,李全荣身旁的正院大门忽然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叫人难以忍受,只见门前浑身被血染红的三人,缓缓转过身来,身后是散落一地的尸首,青石地板被染得鲜红。 三人冷冷地盯着眼前那如同见了鬼一般已然被完全吓破胆的嘴脸,李全荣怎都不会想到,这一剑一扇一短匕,敢叫千军折马蹄。 秋洺洺立马上前扶住伤痕累累的云沐笙,此刻的她口中竟说不出一句话,玉手一挥抖出袖中手帕,心疼地为云沐笙擦去脸上鲜血,云沐笙望着眼前这如白月一般的女子,方才的凶险劳累一扫而空。 “无碍,好不容易才能相见,我怎会在这种地方。。。” 话未说完,云沐笙便全然昏了过去,秋洺洺赶紧扶住,唤来一旁的天机楼弟子,将其搀住。 “喂!你们别只顾他呀,这俩大男人太沉了,姑奶奶我要扶不住了。。。哎呀!” 一旁的风晚和墨玉青见妙仙儿上前,亦是失神倒在了妙仙儿的身上,众人忙上前搀扶。 再一看对面的李全荣,像是被谁点了穴一般,瞪圆了双眼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旁随从十分担忧世子殿下的身体状况,见大势已去,背起这饕餮王世子速速离开了白辰山庄。 陈三七看着远去的饕餮王府一行人,心中生出些疑虑,这些从江湖各地而来的书生文人虽不畏强权,一腔热血,可几乎都是只习文,不从武。 陈三七虽然亦不曾习武,可创立月色的这段时间,见识过许多武功高强之人,而方才那将数支利箭全数挡下的雄浑内力,绝不是平凡武夫拥有,不过她并没有细想这些,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那浑身是伤的三人,送回客栈疗伤。 江南·泸州城·白辰山庄正院 时间来到夜里,今晚的天空云层密布,月色朦胧,像隔着一层薄纱,洒在正院干净如洗的青石地板之上,空气中没有血腥味儿,只有淡淡的五叶草香。 “主人您瞧,今夜的月亮有些圆亮呢。” “如何圆亮?” “瞧着比昨晚亮些,大抵比明晚圆些,这层层黑云都是挡不住它的光芒。” “可这月光终是来自太阳,你看这云层中的繁星,即使夜幕浓重也努力闪烁着光芒,才更叫人悦目。” “。。。嗯哼哼~主人大才,奴家受教了。” “重明,即便是私下聊天,也要以我此时的身份称呼。” “是,公子。”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六章·业火重明 江南·泸州城·围泸客栈 火,到处都是火,熊熊烈火好似怎么烧都烧不尽,四处是惨叫与哀嚎之声,空气中有股血腥味与焦味相融,令人窒息的气味。 尚在襁褓之中的云沐笙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只有不止的嚎哭。 忽然一黑衣人将其抱起,那一双大手结实而有力量,呆在他的怀中会闻到一股令人熟悉而又安心的气味。 可四处追来的杀手不容云沐笙与抱着自己的黑衣人有片刻喘息,云沐笙从襁褓的缝隙中望去,只见刀光剑影中乱入一支利箭朝自己直直射来。 大梦惊醒,云沐笙内心的惊恐久久不能停息,方才那火光滔天,血气弥漫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他吃力的微微半睁一只眼,身下的大床柔软而舒适,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看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只是令云沐笙觉着无比真实。 云沐笙刚想挪一挪身子,忽地感觉腿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他抹了抹惺忪睡眼定睛一看,秋洺洺正如猫咪般趴在自己的腿上睡得正酣,看那些许憔悴的面容,也许是为了照顾自己一夜未眠。 云沐笙瞧着有些出神,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秋洺洺的额头,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一身绷带之下的累累伤痕。 “哎呀,嘶~~” 云沐笙吃痛的喊了一声,不料秋洺洺却被这一声呼醒,猛地一起身,便下意识地关心起云沐笙的伤口,云沐笙看着为自己检查绷带的秋洺洺,心里是止不住的甜蜜,方才恶梦带来的慌乱一扫而空,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秋秋,你一整晚,都在这?” “你还说,昨日大夫给你上药的时候,那伤口简直触目惊心,我。。。怎能放心的下。”秋洺洺将脸撇过去,红着一张俏脸,甚是可爱。 “那我岂不是。。。岂不是被你看光了?”云沐笙则支支吾吾的说道,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秋洺洺听闻此言,一时有些错愕,她慌忙给了个连自己都不相信解释:“我。。。我没有,大夫给。。。给你缠完绷带后,我。。。我才看的你。”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云沐笙有些后悔问出这般尴尬的问题,秋洺洺却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向云沐笙问道: “对了,云沐笙,当时大夫为你上药之时,我见你锁骨之处有一处旧伤疤,瞧着像是箭伤,我记得你下江南前一直呆在华云,若你受伤定有天机楼的探子前来禀报于我,而此处伤痕我却从未知晓。” 云沐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锁骨处,回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那飞来的利箭好似命中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地方,不过此时云沐笙脑子里转而出现的另一件事打断了他的回忆。 “秋秋,你都知道我锁骨处有伤疤,还说你没看!好啊,看也就算了,这几年竟还派眼线盯着我。” 秋洺洺这下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满脸羞红,情急之下只得以自己要回房休息为借口,急匆匆地离开了云沐笙的房间。 云沐笙会心的笑了笑,若换作平时,定当追出去拉住秋洺洺,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无人打搅的独处的机会,他怎会放过。奈何如今伤势未愈,云沐笙只得认命地躺回床上,再次睡去。 江南·泸州城郊·暮溪林 幽静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与车轮交杂的声音,饕餮王府一行人昨晚亦是个不眠之夜,世子李全荣自从在白辰山庄不知被何人隔空点了穴之后,直至今日一早都没能解开。 王府上下陪同他来江南的随从个个慌张的整夜未眠,这世子要是在外出了事情,这陪同而来的老老小小乃至甲士护卫,都逃不过被其父亲李墨肘斩首的下场。 于是乎,天还未亮,便背着世子乘上马车,紧急赶回陵都,泸州是呆不下去了,可饕餮王府高手众多,寻个善解穴疗伤的并非难事。 马车飞速地在暮溪林小道上疾驰着,忽地几只链球飞来,绊住了前方甲士的马腿,使得几十名甲士瞬间从马上跌落。 世子的马车车夫见状急忙拉紧缰绳,以免马车侧翻,谁曾想身边突然一声巨响,一根硕大巨树绑着藤曼从林间袭来,直直的命中了世子的马车。 马车的一侧被撞得稀碎,而李全荣更是直接从马车内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虽说倒是歪打正着地将他的点穴给解开了,可由于摔得过于重了些,身上不知断了多少骨头,再也爬不起来。 贴身随从见世子殿下身受重伤,吓得失了神,放声大吼道:“何方恶贼,竟敢伤害饕餮王世子!有本事出来,我饕餮王府的铁蹄,定踏的你血肉模糊!” “血肉模糊?你说的是那些穿盔甲的废物吗?” 一个听着十分魅惑的阴柔之声从林间传出,世子随从转眼望了望在马车前方护卫的二十几名甲士,人仰马翻不说,地上黄土之中,竟藏着数根铁刺!眼前场景倒是真如那女子说的,血肉模糊。 世子随从吓得浑身被汗水湿透,拍了拍胸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世子身边还有在马车后方断后的二十几名甲士,想必那女子再强,一个女子之身也不可能以一敌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壮汉。 “何。。。何人藏头露尾,快快出。。。出来受死!”女子从林中缓缓走出,只见此人身着暗红色长衫,衣袖与下摆处形状似鸟的羽毛,衣服身上亦是绣着神鸟的图案。 “奴家没有名讳,你们可以唤作我,重明先生。”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尽是对眼前一行人的轻视与不屑。 “明明是女子却自称先生,果真是个异类,将士们听令,给我活捉她,带回王府交予王爷发落。” 话音刚落,二十几名甲士抽出官刀一拥而上,重明嘴角微微一扬,将那如翅膀般的衣袖轻轻一挥,不知一股何来的怪力,将近前的几名甲士轰得连整个胸腔都瘪了进去。 后居而上的甲士见状,还不等愣神,重明便瞬间飞速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剩余甲士便接二连三的倒地,世子随从见状再也顾不上什么饕餮王世子的安危,转头要跑,重明并未追杀,只是打了个响指,林间便又飞出一根巨树,将那随从撞得粉碎。 重明踱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李全荣的身边,李全荣奄奄一息的望着眼前这面容姣好的女子,颤颤巍巍地说道: “你。。。你是何人?” 重明抚摸着李全荣的额头,朝着这位世子微微的笑了笑说道: “当年殿下的少傅大人在我家公子的山庄内出言不逊,我便使他永日不得翻身,昨日殿下竟让公子山庄染上污血,殿下您说,该怎么处置您呢?” 李全荣吓破了胆,着急忙慌的说道:“我是饕餮王府世子,女侠要什么,只要我王府内有的,我我。。。我都给你!” 重明又是轻轻一笑,将娇艳红唇凑到李全荣的耳边私语道:“殿下可知,传说有一神鸟,唤作重明,心有明月,无惧万劫,专扫荡妖魔鬼怪,还有,下次记得唤奴家先生,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话音刚落,重明微微的一使劲,李全荣的头颅便被捏的粉碎,重明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中的鲜血,随即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这暮溪林之中,只在那尸身之上留下了一片赤色羽毛。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七章·比翼暂离 江南·泸州城·围泸客栈 正午时分,云沐笙再度从睡梦中醒来,他动了动身子,明显已然有了些力气,到底是从小习武的练家子,再加上身体受的大多是皮肉伤,并未伤筋动骨,恢复的非常之快。 云沐笙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轻轻地推开房门,一缕阳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看来在白辰山庄之时,你的伤要更严重一些,我与墨兄今早便已痊愈,而你竟需要恢复到现在才可出房门?” 云沐笙揉了揉被阳光照射的眼睛,不用看也知道,这阴阳怪气话里藏锋的语气,定是风晚没错了,看来他的伤口也已然无碍,倒是让云沐笙松了口气。 墨玉青亦是又恢复了那时刻带着微笑的表情,摇着折扇品着茶,好不惬意地说道: “哈哈哈,云兄不必在意,墨某出身瑶池宗,自幼泡在药罐子里,这创伤恢复速度,定是会比常人快些,风晚兄身旁亦是有师妹仙儿贴身伺候,自然也要好许多。” 说完墨玉青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一旁红着脸的仙儿,以及绿着脸的风晚。 “师兄!你又胡说,洺洺姐也陪了云沐笙一夜,你怎么不提!” 墨玉青并没有回答,只是仍然保持着那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继续笑着。本就眼神有些躲闪的秋洺洺不想自己却被妙仙儿点了出来,脸色显得十分的尴尬。 这时,北冥玉喜笑颜开的从客栈外跑了进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封书信。 “兄弟姐妹们,既然他们三个身体没什么大碍,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明日便回弈州吧,我兄长北冥镯刚刚给我来信,说他明晚要在弈间客栈摆下酒席,给咱们接风呢。” 云沐笙想起一个月前北冥玉曾提到过他有一个兄长,当初剿杀杨铁豹,亦是多亏了这位北冥镯的情报,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的兄长?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一直藏在鳄鱼帮与你通信,倒是从未拜访过,这次怎么会突然宴请我们?” 北冥玉神色立马变得有些骄傲起来,夸夸其谈的说道: “我们北冥家的人自古都是凭脑子做事儿,我兄长说呀,那鳄鱼帮没了杨铁豹,就断了融血丹的生意,其兄长杨铁虎明日要乘船前往掩日金库,与那韩邪共同商议日后之事,于是兄长便偷偷在主船的龙骨处动了些手脚,掩日金库所在岛屿附近常年有雷暴,到时那杨铁虎的船,必沉!嘿嘿,所以他才宴请诸位。” 众人皆向北冥玉投来夸赞的目光,想来在这泸州短短几日便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于是大家商议决定就如北冥玉所说,明日便起程返回弈州。 众人其乐融融继续各自的闲聊,而听闻此言的云沐笙与秋洺洺却一时有些高兴不起来。 晚餐时,秋洺洺一直呆在房内,就连饭桌上的菜也是由鱼刺丫鬟送去,云沐笙心里大致知道为什么秋秋不肯出来见自己,或者说,不敢见自己。 正当云沐笙望着秋洺洺的房间出神,陈三七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实在不舍,要不便去见一眼?” 云沐笙望了望这位知心的帮主姐姐,叹了口气:“唉,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终究是天机楼的月宫,不能一直与我相伴,只是不知,明日这一别,何时能再见呢。” 陈三七甜甜的笑了笑,指着一旁正胡吃海喝的北冥玉说道: “你瞧,北冥家道中落,父亲一度十分看不起他,可他在对我的喜欢这方面从未气馁,终是得到了父亲的些许认可,要知道土愈肥而花愈美,酒愈贵愈叫人醉,有缘千里来相会。” 云沐笙听完陈三七的话沉思了片刻,忽地一抬头喜笑颜开,朝着陈三七投来赞赏的目光:“还真是,便宜北冥那小子了。” 夜间,云沐笙来到秋洺洺房门前,刚想敲门,便又觉着有些不妥,思索片刻,想起当初在华云时,师姐华文清曾送给自己一玉佩,上面刻着一片祥云,说若是日后心有所属,便将这玉佩送予那人,几年来云沐笙一直将它挂在腰间从未送出。 借着月色,云沐笙摘下腰间玉佩,将其挂在了秋洺洺的房门之上,留下一封字条,便离开了,字条内容便是: 我寄相思与白玉,伴君直至相逢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云沐笙眼睛一睁,便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粗略的梳洗一番便离开房间。 来到秋洺洺的房门外,见房门大开,门上玉佩与书信也不见了踪影,他探头进去,见房内无人,就连内置物品也收拾的整整齐齐,行李杂物皆消失不见。 难道是天机楼的人马已经走了?就这样毫无声色连一纸书信都未留下一封,这可不是天机楼的行事风格。 云沐笙顾不得想这些,匆忙的四处寻找,大堂,院子,乃至后厨都找遍了仍是没有,一个跑堂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来,看见云沐笙这慌张的样子便提醒道: “这位少侠莫不是在寻天机楼的人马?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害得我的好觉都被吵醒了。” 云沐笙听闻此言,连话都来不及回,便冲出了客栈,也许是时候尚早的缘故,客栈外人烟稀少,只见一女子手持一封书信站在不远处,见着云沐笙,便朝他挥了挥手。云沐笙急忙上前道: “我记得你是。。。秋秋身边的丫鬟,好像叫鱼。。。” “是鱼刺啦,我家小姐托我在此等候云公子,并将这封书信跟这个盒子交予你。”鱼刺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两件东西交给了云沐笙。 “她为何不亲自给我。” “小姐说了,除了她父亲跟楼主大人,云公子是第三个让她感觉到呆在一起时很安心的人,但此刻云公子与小姐眼前都还有未完成之事,若是见了云公子,小姐怕自己会贪图这一份安心,便再难走了。” 说罢,鱼刺刚想转身离开,却又折返回来。 云沐笙有些好奇,只见那鱼刺丫头轻轻揪了揪自己的右边耳朵道:“对了,这是小姐托我在分别前对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完,鱼刺便转身离开了。 云沐笙打开秋洺洺给自己的盒子,正是那支无争公子所赐予的玉雕之笔,如此贵重之物,令云沐笙吓得差点儿没拿稳,于是云沐笙便又急忙拆开书信,没想到信中竟是一首词: 如梦令·笙秋 玉芝惜别桂月,霜序难摘红叶。 拭面等凉秋,伏后白日正烈。 然也,然也,笙鸣清风拂掠。 江南·官道·天机楼马车中 “这个榆木脑袋,昨晚明明到了我的房门口,又不进来,却忽地学起什么风月文人,送什么定情信物。” “哎呀,小姐,不是您说见了云公子便难以分别的嘛。” “可是。。。”秋洺洺一时语塞,平日沉着端庄的月宫大人即便是面对李全荣的铁蹄也是不慌不忙,此时却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怨起来。 “哦~小姐您还是想见他一面对不对,要我说你们真是一个性子,都喜欢藏着掖着,明明喜欢却不敢说。” “臭鱼刺,休得胡说。”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八章·笙鸣秋至 江南·官道·揽月山庄马车中 这北冥玉就不能让他得了闲,一闲下来,这嘴便开始喋喋不休说这问那:“我说云沐笙,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啊,那小妮子给你的信不给我们看也就算了,这玉雕之笔总得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陈三七疑惑道:“北冥,何出此言?什么书信,什么玉雕之笔?” 北冥玉笑着回到:“嘿嘿,今儿个早上小爷起床出恭时,瞅见天机楼的小丫鬟给了云沐笙一纸书信跟一个盒子,当时我仔仔细细的看了,里边儿装的那就是玉雕之笔。” 云沐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既然被北冥玉揭穿,便只好拿出了包裹中那个精美的盒子,缓缓将其打开。 恰好阳光透进马车内,照得那玉雕之笔通体透亮,其中纹路仿佛是片翠绿的星河,叫众人无不看的瞋目结舌,纷纷惊叹其美丽,只有风晚表情有些凝重,若有所思。 “风晚哥哥,你怎么啦,这支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妙仙儿发现风晚异常的表情后问道。 风晚回到:“这上面刻着的五叶之草,有些熟悉,好像曾在先生的身上见过。” “先生?是那位劫月教派的五叶先生?”云沐笙说着,将那玉雕之笔递给风晚让其看的更仔细些。 风晚接过,又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忽地掏出腰间的乌金短匕,信誓旦旦的说道:“你们看,与我这匕首上面的五叶图案可否是一模一样。” 众人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乌金短匕刀刃的根部,确有一个与玉雕之笔上完全相同的五叶图案。 风晚继续说道:“当年劫月教派年轻一辈里,我的任务完成率最高,负责劫月教派大小事宜的鬼车先生赠予我此匕首,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道这白辰山庄,也与劫月教派有关?。”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然而风晚年纪尚轻,平日里只是根据任务行事,一旦任务完成,便会回到劫月,对于教派内的事,也只是略知一二。 这五叶先生一般很少露面,风晚有幸见过一次,也是身着黑色斗篷,脸戴面具,只是腰间挂着一玉佩,上面所刻的五叶图案与这玉雕之笔上的一模一样。 风晚根据从同僚口中得知的消息,这五叶先生座下每一叶都代表着一名亲传弟子,他们本无名无姓都是被先生从小栽培,以各种神鸟的名字赐名,如今皆是成为了各中豪杰,在南陵国各处为五叶先生做事,各司其职。 例如主管劫月教派的鬼车先生,有着四通八达的能力,劫月弟子每每出任务时,都会由她安排出山将其送至任务地点,当然是要将出山之人眼睛蒙住。 一旦任务完成,出任务的弟子便找个地方,点上一盏劫月特有的天灯,随后原地睡一觉,等再次醒来,就会被鬼车先生不知用力了什么法子,神奇的回到了劫月。 因此劫月教派的具体位置至今无人发现。而中原的金乌,衿州的丹雀,陵都的毕方,以及一直跟随在五叶先生左右的重明,亦是同样做着自己分内之事。 马车在官道上持续前进着,距离到达弈州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官道上人烟稀少,一路上都很安静。 车内几人百无聊赖的靠在座椅上,有的闭着眼睛养神,有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就连一向话多的北冥玉此刻也讲完了所有的叨叨,在车床旁边靠着。 “哎哟~好无聊呀,我们什么时候到弈州呀?” 妙仙儿无聊的发出抱怨的声音。云沐笙为了打破车内的寂静,想着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道:“对了北冥,你的兄长寄来的书信上面,写的赴宴时间是几时?” “兄长信上说的是酉时,不打紧,咱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弈州了。” 北冥玉说完,墨玉青一听书信,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道:“云兄,我记得之前北冥兄说那鱼刺丫头不光代秋姑娘给了你玉雕之笔,好像还有一封信,不过书信乃私人之物,墨某便不多过问了。” 说完,墨玉青又是摇着折扇,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 云沐笙倒抽了一口凉气,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事被墨玉青这样一提,风晚跟陈三七先不说,以这北冥玉跟妙仙儿的性子,今天云沐笙若不把那书信内容大声朗读出来,一直到马车到达弈州前,都不会被那两人放过。 云沐笙无奈,只好将书信拿出,塞到墨玉青的手上。“真是服了你这人了,你替我念吧。”墨玉青微笑着接过书信,将整首词一字不落的念了出来。 北冥玉听完激动的喊了声“好词!” 随后却又沉下身子,悄悄对墨玉青说道:“呃。。。墨兄,能不能跟我说说这诗写得什么意思?什么。。。桂月,玉芝的。。。” 不等墨玉青发话,妙仙儿便一脸嫌弃的表情望着北冥玉说道: “哎呀,北冥哥哥笨死啦,玉芝跟桂月就是荷花跟八月的意思,霜序是九月的意思,就是说九月过后进入了秋天,奈何温度还是不减,天气炎热,但只要大家静下心来耐心等待,听着木笙曲,凉快的秋天就来啦。” 北冥玉听完,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模棱两可道:“哦~原来如此,那这与秋姑娘跟云沐笙有何关系?” 北冥玉这话便问倒了妙仙儿,小丫头一时也不解,陈三七从墨玉青手中接过书信,思索了片刻便会心一笑道:“仙儿聪慧,说的不错,字面上确实是这意思,可这首词还有另一层含义。” 北冥玉一听陈三七这么说,对着妙仙儿做了个鬼脸,接着连忙附和道:“果然还是三七聪慧,你快说说还有什么含义。” 陈三七接着说道:“前面或许只是描写了季节气候,可当我读完最后一句‘笙鸣清风拂掠’时便明白了,秋姑娘是想让云公子安心,只要你们两人耐心等待,待彼此声名鹊起之时,自会再见。 想来也是,云公子你有夺得亡师遗物,传承华云信念的重任,而秋姑娘身居天机楼高位,亦有她需要完成之事,等到时机合适,终有一天,清爽的秋风会永远随着动听的笙鸣而翩翩起舞。” 云沐笙虽然对这首词的大致意思基本了解,可听完陈三七的这一段释义,心里是无比的触动,也许在江南诗会之上,秋洺洺的风头盖过了陈三七,可陈三七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女才人,这同样的意思从她口中道出,竟这样耐人寻味。 听完这番话的云沐笙,心中又多了一个让他不断前进的理由,那便是有朝一日,笙鸣秋风拂掠。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二十九章·新月无光 江南·弈州城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众人终于回到了弈州,虽仅仅只是几日不见,这弈间客栈看上去是萧条了许多。 换做平日里,这个时候大堂乃至包间都是客满的状态,怎得今日连个人影都不见,就连这平日繁华热闹的弈州闹市,也是户户紧闭着门窗,只零散几户尚开着。 天气逐渐转凉,这天色也暗的比前几个月份快些,此时已夜幕降临,今晚的上空是一轮新月,月光照不出一丝一缕,时有乌鸦飞过融入了这一片漆黑。 云沐笙走进弈间客栈,却不见北冥玉兄长北冥镯的踪影,按理说请人赴宴,当是在醒目地方相迎,倒是客栈的杜掌柜慌慌张张的从楼上跺着小碎步小跑了过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众人,便对着后厨的伙计们大喊道: “有客人,杀只猪,手切薄点儿,快些动作,跑起来!” 众人有些蒙圈,难道不是北冥镯设的宴? 怎得现在才开始切菜。没见到北冥镯不说,一路上到这弈间客栈都有股异样的气氛,再加上这老板方才古怪的表现,令众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半个时辰前,陈三七说要先回一趟揽月山庄,向父亲问候一声便带着陈八一、龙剑等人一同前来,北冥玉则是不放心陈三七,便陪同而去,并安排其余几人先去弈间客栈,北冥镯一向安排周到,定会在客栈门口相迎。 可谁曾想,剩下先到客栈的四人见到的,却是这等诡异场景。老板将四人带至二楼包厢内,这个包厢算是弈间客栈最好的房间了,通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水之色,甚至可以依稀见到远处山腰间的揽月山庄。 几人纷纷望着窗外,想借着美景疏散掉方才的怪异之事给心中带来的不宁,可今日这暗淡无光的夜晚,哪里还能看得清一丝风景。 忽地见山腰间冒出一丝火光,吸引了众人注意。 “你们看,那着火的地方,像不像揽月山庄的位置!”妙仙儿忍不住大喊出来,这一喊,霎时间大门与窗户皆被砰的一声紧紧关上,房内烛火也被不知何人吹灭。 “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那老板说的话。” 墨玉青的话点醒了几人心中的疑虑,为何那老板对着后厨说的话听着如此古怪,细细想来“有客人,杀只猪,手切薄点儿,快些动作,跑起来”将每个断句的第一个字摘出来,便是。。。 “有杀手,快跑!” 话音刚落,数支利箭便从窗户与门外同时射了进来,云沐笙与墨玉青慌忙侧身倒在墙角处躲闪,风晚则是飞速掀翻桌子,将妙仙儿护住。 见箭式稍缓,云沐笙与风晚各自抽出武器,三两下破门而出,与门外杀手展开激战,墨玉青则是留在房内,一柄折扇,几招精妙的点穴之术,使得窗外的杀手无法进入房内。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有数名杀手送了性命。 “情报不是说这几人在那泸州已经受了重伤嘛,怎么还这么厉害!先撤,等会让老大亲自来杀他们!” 剩下的几名杀手稍作商议,便遁入暮色之中,云沐笙、墨玉青、风晚三人虽说有伤在身,不过大都是皮肉伤,习武之人恢复能力本就快,再加上那泸州打的可是四十饕餮王府的精英甲士,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杀手在如今的三人眼中,实在不够看。 “快,我们赶紧前去揽月山庄,那里定是被人袭击了。” 云沐笙收好剑起身要走,却被墨玉青拦住。 “云兄,此事颇有疑点,那伙杀手像是故意引我们去揽月山庄,我怀疑。。。会有埋伏。” 云沐笙转身看向墨玉青,指了指这漆黑一片的弈州,顿了片刻道:“这弈州如今像是一座鬼城,我们还能指望谁?即便是陷阱,也要硬闯,难道你能弃揽月山庄不顾?” 一向能言善辩的墨玉青此时也无话可说,四人只好硬着头皮,向着那揽月山庄飞奔而去。 江南·揽月山庄 还未到达山庄,远远的就从空气中闻见了硝酸与硫磺的气味儿,揽月山庄内早已是火光滔天,数间房屋都燃着熊熊火焰,究竟是何人竟敢直接对江南声名显赫的揽月山庄出手。 三人来到山庄内的道场,见无数尸体倒在这周围,有揽月山庄的家丁,有月色的年轻弟子,再有就是与方才在弈间客栈遇见的杀手一样,身着黑衣之人,地上的血已经流得望不见尽头,看来此处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四人从成堆的尸体中穿过,忽地一只手伸出抓住了云沐笙的脚踝,云沐笙一惊,当即抽剑,低头一看,见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熟悉面孔,此人竟是龙剑。 云沐笙赶忙将其扶起来,询问这揽月山庄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龙剑奄奄一息的说了声:“鳄鱼。。。杨。。。铁。。。虎。。。” 随后,便再无力气,昏了过去。仔细看来,龙剑身上已然是负伤无数,不过刀剑皮肉之伤倒是无足挂齿,最严重的还是腹部一处钝击,像是被附满铁刺的狼牙棒捶过。 “墨兄,仙儿,你们出身瑶池精通医术,留在这里救治龙剑兄,我与风晚继续去寻其他人。” 云沐笙说完,墨玉青与妙仙儿两人点了点头,便急忙出针先护住龙剑心脉,再将其拖进一房间内进行救治。云沐笙与风晚则是继续向内部走去。 “爹。。。爹爹。。。” 陈三七跟陈八一两人瘫坐在地上,用无比颤抖的声音喊着自己的父亲,可陈文虎却再也听不见儿女的嗓音,此时那被杨铁虎敲碎的头颅,血肉模糊的散落在地上,场面是极其的残忍与触目心惊。 杨铁虎目光转向一旁北冥玉,戏虐的笑道:“怎么样,看着亲人的头颅被敲碎的滋味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哈哈。” 北冥玉看起来像是被狠狠的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从地上吃力的爬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杨铁虎怒吼道:“畜生!有本事杀了你爷爷我啊!” “杀了你?哈哈哈哈不不不,我要让你看着你最爱的人死在你面前,不如咱们来玩一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二选一,那么,他跟她,你选哪个?” 杨铁虎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陈三七与掐在手中的北冥镯,一脸狰狞笑容看着北冥玉,一个是血浓于水的亲哥哥,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不管失去哪一个,都不亚于再北冥玉的心窝子里刮上一刀。 北冥玉一时间陷入了绝望,瘫软地在地上痛哭流涕,面对至亲之人的命悬一线,此时的他再没了往日的骄傲与尊严,没想到白天还在与云沐笙等人聊天打趣的自己,此刻竟陷入了这等境地。 他苦苦哀求杨铁虎放过自己的家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杨铁虎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他让北冥玉下跪磕头北冥玉便下跪磕头,让北冥玉学小狗爬北冥玉亦是照做,此时此刻,只要能救家人性命,就是再过分的要求,他都可以做到。 杨铁虎边看边笑,随后转了个身像是要朝院外走去,北冥玉轻轻缓了一口气,正准备缓缓向兄长爬去,没想到还不等他反应,那杨铁虎竟忽地一转身,将那狼牙铁棒猛地砸向北冥镯的头部。 瞬间血肉横飞,北冥镯的五官都变了形。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北冥玉放声大叫道。 杨铁虎朝着北冥镯那瘪进去的脑袋吐了口口水,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杀吾弟铁豹不说,这混小子竟还想在老子的船上动手脚,今日老子不将你们杀光,铁豹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北冥玉见状发疯似的扑向杨铁虎,奸诈狡猾的杨铁虎随即闪身来到陈三七身旁,用铁棒靠了靠陈三七的粉嫩的脸庞,得意洋洋道:“别动,给老子趴着。” 北冥玉见那卑鄙的杨铁虎竟拿陈三七作人质,立马没了志气,即便是恨得将嘴唇咬出了鲜血,也只得照做。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章·为亲则刚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南·揽月山庄 “北冥玉!给老娘爬起来!即便是死,也不能跪此等畜生!” 陈三七奋力朝北冥玉叫喊着,北冥玉听着陈三七的话语心中如万箭穿刺一般,他很想拿起武器与杨铁虎拼死一战。 可实力差距不说,此刻那杨铁虎的狼牙棒距离陈三七只毫厘之差,随随便便就会像自己的兄长一样,被敲碎头颅,他只恨自己无能,若是自己能强到打赢杨铁虎,也不至于使得最亲之人沦落至此。 “臭娘们儿,老子让你叫,让你喊!” 随着杨铁虎一声咒骂,那布满铁刺的狼牙棒悬空扬起,正要朝陈三七落下。 北冥玉的眼神已然绝望的几近空洞,忽地从院外闪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击飞了杨铁虎手中的狼牙棒,再一个转身朝着其两处要害直刺而去,谁知那杨铁虎体内猛然爆发出一股刚烈之气,将两人震飞好几十米。 “哼!又来了两个不怕死的东西!” 不等杨铁虎嘲讽,云沐笙与风晚二人便再次飞速移动起来,快雪剑法与劫月影刀流两大功法如狂风骤雨一般对着杨铁虎极力输出。 快,快,再快,快到杨铁虎无法反应,力量大,便使他无处发挥力量,皮肉厚,就对着同一个地方百次千次痛剐。 直到两人从杨铁虎周身散开,杨铁虎依然是挺直着腰板,纹丝未动。可下一秒,手肘、膝盖、肩膀,身体各处关节猛地炸出鲜血,显然两人的快速不间断进攻,终是让着巨石般的杨铁虎破了防。 云沐笙与风晚喘着粗气,可即便方才的攻势使得两人耗费了大量气力,可此刻容不得他俩喘息,见大当家的受伤,鳄鱼帮其余小弟们一拥而上,黑压压的一片快速向两人聚拢。 云沐笙与风晚对视一眼,要想突破这数量繁多的敌人,不拿出点看家的本领,看来是不行了。 两人背靠着背,双目紧闭,一缕寒风与一团黑气从各自的身体流向武器处,这短短的几秒似乎令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风流云!” 一边,一股凌冽狂风卷集而出,数名杀手如同黑色的蒲公英一般被吹的四处飞散,另一边,飞速移动的身影从第一名杀手屠到最后一名杀手好似只是眨眼的功夫。 看来经白辰山庄一役,大家的实力都更为精进,内力的凝聚也比往日快了许多,再加上云沐笙体内的纵横之气,使得这一发风流云,发挥出了此前不曾达到过的威力。 风晚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着云沐笙幽幽道:“喂,下次使剑招能不能别喊招式名字,尴尬了些。” 云沐笙一听此话有些恼,这风晚平日里话中带刺便罢了,此刻竟然还要对自己的打斗方式指指点点,于是便出言反驳道:“至少不像你们的劫月影刀流,这六之形·影乱舞倒是舞的你一脸狗血。” 不等两人斗嘴,前方突然传来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力,只见那方才受了重伤的杨铁虎竟又站了起来,手中将一木制小瓶子丢在了一旁。 “不愧是铁豹生前用左眼做药引,一手调制出来的化劲丹,老子吃完感觉。。。爽!” 杨铁虎大喝一声,体内迸发出一股猛烈的冲击向四周散去,震的在场之人皆人仰马翻。看来这化劲丹确为十足的极品丹药,使得这杨铁虎不仅无惧伤痛,内力仿佛在刚刚的一瞬间猛增了不知多少倍。 云沐笙与风晚因为接连使用高阶武功的缘故,内力一时间所剩无几,再无可能战胜眼前这只猛兽一般的男人,可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辞,因为这场战斗,有着不能输的理由。 恰好墨玉青也赶了过来,得知龙剑的伤情稳定,三人便站好方位,再次从三个方向以车轮战对抗狂暴的杨铁虎。 杨铁虎招架了片刻,便明显感觉相比墨玉青的一方,其余两人的攻势要弱了许多,而内力尚足的墨玉青,亦是怎么都不能将内力通过穴位点进杨铁虎的体内。 杨铁虎忽地拔起地上一杆长枪,挑了风晚一个空档,要向云沐笙刺去,墨玉青忙调动内力疾步上前阻拦,谁知那杨铁虎枪头一转,转而向身后杵去,墨玉青躲闪不及,被枪杆子直直击中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口吐着鲜血。 不等墨玉青起身,杨铁虎又蓄力一拳猛地向云沐笙砸去,迎面而来的重拳带着强大的威压,内力几近耗尽的云沐笙再也避之不及,就在那巨锤一般的拳头要落下时,一个黑色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心有明月,无惧万劫!” 话音刚落,风晚便被重重的砸落,狠狠的撞在了云沐笙的身体之上。 云沐笙失神地望着怀中的风晚,可杨铁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发疯般的说道:“小子,不错嘛,有这么多人保你,不过自顾不暇的你,不知还能不能保住他们,嘿嘿嘿嘿。” 说完,杨铁虎狠地将长枪一掷,枪头瞄准之处是瘫坐在一旁的陈八一,作为姐姐陈三七见状,下意识起身上前阻拦,北冥玉见此情景,保护陈三七的心使得身体燃尽了最后的能量,情急之下亦是奇迹般的飞身疾步而去。 这一次,武功皆不高的两人动作意外的比谁都迅速。 “动起来,身体。。。赶紧动起来啊!” 云沐笙无助的发出失声的呐喊,可这伤痕累累内力耗尽的身躯再也不听自己使唤。 “姐。。。北冥。。。!” 随着陈八一一声无力又悲惨的嚎哭,北冥玉与陈三七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一根冰冷的长枪穿过北冥玉的心脏,又刺破了陈三七的胸膛,终是停了下来,枪尖狠狠指着陈八一的眉心,终是未能刺着陈八一。 北冥玉艰难的抬起手将陈三七的发丝撩至耳后,摸了摸她尚未冷去的脸,随后缓缓转头看向云沐笙,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听的书嘛?其实。。。樵人。。。并没有娶到那姑娘。。。那天傍晚,皆死在了贼人刀下。。。” 说罢,两人双双倒地,胸膛起伏不定,喉咙里不断涌出鲜血,渐渐的,再没了气息,一朵别样红的荷花,一片无穷碧的莲叶,迎着月光生长,亦是在这不见光的新月之夜,渐渐凋零。 此情此景,云沐笙流不出一滴泪水,只觉得心间一阵灼烧,接着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涌了出来,便再没起过身。 杨铁虎见此情景,药力使他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几近癫狂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现在的老子,天下无敌啦!” 笑声未止,上空便落下一顶大钟,重重的将杨铁虎罩了起来,猛烈撞击地面而发出的轰鸣钟声,瞬间将他耳膜震碎,鲜血从他耳边流出。 杨铁虎边发出惨叫声,边奋力顶开大钟,怒吼道:“来者何人!” 谁知不等他回过神,刚从钟内脱困迎面又飞来一座巨石将他猛地从正面向后撞飞出去,紧接着背后再接上了排山倒海般的一掌。 这一掌,杨铁虎全身经脉尽断,肋骨粉碎,胸口心脏处轰得炸裂,再无生还可能。 倒在地上的杨铁虎,用微弱的声音,最后喊了声:“铁。。。豹。。。”便闭上了双眼。 “快,将还有一息尚存的人火速带回烟雨楼,对了,陈。。。” 说话声戛然而止,来者乃是烟雨楼楼主叶千秋,当他望见一旁已被长枪贯穿身体的两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将死者尸首也一并带回,葬于豪杰冢吧。”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一章·烟雨寄愁 江南·烟雨楼 三日后,云沐笙从床上醒来,眼中尽是朦胧,只有些许悦耳鸟鸣声,让他回想起那片本该静好的晴空。 迷迷糊糊的他依然有些神志不清,在这沉睡的三天里,北冥玉与陈三七那沾满鲜血的脸庞无时无刻地缠绕在他的心中,即使自己已然醒来,胸口仍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灼热感,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多少天。 “醒了,少侠你醒了?快,快去禀报楼主!”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云沐笙奋力地想睁开眼睛,可他也只是依稀见着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好似曾在哪见过这个男人,却又想不起来,疼痛使他没有力气多想此事。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全身好似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门外好似又进来了一人,虽看不清面目,可云沐笙却能感受到,此人体内蕴含着不亚于师父云折枝当年的内力,看来自己能活着出现在这里,应是被此人所救。 那人来到云沐笙的身旁,弹指间解开了他的穴位,云沐笙瞬间感受到浑身上下气血极其通畅,视力、听力皆恢复过来。 “少侠,你醒了?” 云沐笙循着声音望去,见一面目和善,体魄硬朗的中年男子坐在自己的床榻处,看来方才感知到的内力雄厚之人,便是此人了。 “在下烟雨楼楼主,叶千秋。” “为何救我?”云沐笙拖着虚弱的嗓音问道。 叶千秋则表示听闻云沐笙与几位少年英雄,无惧那多年作乱的鳄鱼帮,以命相拼,此番作为,使他十分敬佩。 云沐笙听完叶千秋的恭维,心中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一幕幕涌上心头的,只有那身负重伤,口吐鲜血的同伴。 想到这里,胸口灼热之感再次袭来,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身旁的医者急忙让云沐笙躺下,将刚熬好的药让其服下,才使得云沐笙的身体好了些。 烟雨楼有一对神医夫妻,一男一女,男为花无鸣,主治内伤,女为谈未央,主治外伤,而眼前医者,正是主治内伤的花无鸣。 从花无鸣口中得知,云沐笙所受外伤相比墨玉青跟风晚来说倒是轻得多,只是急火攻心,内息逆流,若不是烟雨楼齐聚名草药材,叶千秋又及时封住其心脉,再加上花无鸣的高明医术日夜相陪,才稳住云沐笙的内息。 可云沐笙喝完药后便硬是拖着伤情未愈的身子起身要走,对于叶千秋的好意,却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叶千秋有些不解,但防止云沐笙走后再次急火攻心,便当即伸手阻拦,却被云沐笙一把推开。 “让开!自诩英雄之地的烟雨楼,竟纵容贼子猖獗这么多年,哼,一个月后的登剑大会我自然会参加,夺的魁首后取走千鸟即可,至于其他,云某不屑那道貌岸然的给予。” 听闻此话,叶千秋微微地低了低头,眼中露出些许惭愧之色,在场的奴才丫鬟们见状无不瞪大了双眼,这在江南人人都要恭敬以待的烟雨楼主,今日竟被一黄口小儿怼得说不出话来。 云沐笙刚要离开,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名面露凶色的女子一掌推了回去,使自己又猛地咳了几下。 来者是花无鸣的妻子,亦是烟雨楼的女神医——谈未央。 “臭小子,别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这鳄鱼帮的背后可是掩日阁,如今两大门派毁于他们手中,你难道想让弈州乃至江南都遭此毒手吗?” 云沐笙紧咬着牙关,攥紧了拳头,其实此番道理他都明白,内心并不记恨叶千秋,他恨的乃是不够强的自己,扬言要发扬师父意志的自己连区区贼寇都打不过,没能保护好同伴不说,自己都险些丢了性命。 若是师父当年,定然早就与华云其余六剑将那鳄鱼帮杀得片甲不留。而如今的云沐笙,同伴死的死,伤的伤,自己却只能在此咳血。 云沐笙抹了抹眼中热泪,冷静了下来,嘴角一颤一颤地开口问道:“多谢楼主好意,刚才多有冒犯,敢问楼主可知风晚跟墨玉青此刻在何处?” 叶千秋看了看方才进门的谈未央,回道:“你说的是一位手持短匕的跟一位手持折扇的少年吧,他俩伤势比你要重,不是两三天就能恢复的,不过既然谈小姐此刻在此,相必应该脱离了危险。” 云沐笙得知两人并无大碍,内心略微的舒展了些,他拿出囊中的一条黑布,里面装着北冥玉与他潜入鳄鱼帮时给他的幽冥散,看了良久,便毅然起身,决心要走。 只是这次,云沐笙向叶千秋行了个礼道:“还请叶楼主照顾好在下的两位兄弟,此番恩情,来日必报。”说罢便不顾挽留,扬长而去。 “老叶,这小子谁啊,咱们为何要救他?” 谈未央还在为刚才云沐笙的无礼举动有些恼怒,花无鸣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掐了掐谈未央,又指了指远去的云沐笙:“认不出了?未央你仔细瞧,他是谁?” 谈未央顺着花无鸣所指方向望去,也许脸孔已然有些遗忘,可那背负着无数意志的背影,一下子便让谈未央想了起来。 也许对云沐笙而言不是大事,可对于烟雨楼而言,终究是欠他的恩情。叶千秋说完,便示意花无鸣悄悄跟上,云沐笙此时的身体状态仍然十分危险,切不可再出意外。 江南·弈间客栈 果不其然,云沐笙离开烟雨楼后,走路是左摇右晃,十分艰难。 他来到了弈间客栈想要订个包房,客栈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熙攘,老板见到除掉鳄鱼帮大功臣云沐笙,恨不得狠狠的将其搂在怀中,可见云沐笙身体欠佳,便抑制住了内心的情绪,不由分说连银子都没收,给云沐笙开了间最上等的客房。 云沐笙在店小二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上楼梯,不想踩空一级,正要向后倒去,幸亏悄悄跟在身后的花无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云沐笙,与店小二一同将其扶进了房内。 “你怎么来了。”云沐笙吃力的喘着气说道。 “少侠不愿留在烟雨楼,那在下便跟着少侠,直至伤情痊愈未止。” 花无鸣说完,云沐笙本想反驳,奈何身体过于虚弱,刚躺上床,便再没了一丝力气,昏昏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的云沐笙意识有些模糊,除了花无鸣吩咐小二熬制汤药的声音,依稀后面还听见了一娇滴滴的女声,似乎与花无鸣发生了些争吵。 云沐笙听不清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唯一能听清楚的,便只有那女子说话间发出的嘤嘤之声了。 江南·揽月山庄废墟 “少。。。少公子?” “醒了?那便随我走吧。” “去何处?” “去让这江湖,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楚。”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二章·明镜飞花 江南·弈间客栈 又不知过了多久,云沐笙再次醒来时,身体与内力好似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恍惚间感觉到一人坐在自己的床边,想必是这几日时时刻刻为自己疗伤煎药的花无鸣。 他迷迷糊糊正想扶着花无鸣的肩膀起身,可刚一伸手便顿感有些不对,这花无鸣虽不能称得上壮硕,可作为一名男子,肩膀竟如此纤细,未免过于单薄了些。 “嘤~!你做什么~!”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使云沐笙瞬间清醒过来,猛地起身向后一缩,可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并不是花无鸣,但也无比熟悉,竟是那先前告别揽月山庄回乡归来的花小柒。那尖锐而嗲气的嗓音,天下除她以外应是再无第二人拥有了。 虽受了惊吓,可毕竟是云沐笙行为鲁莽在先,还是向花小柒表达了歉意。花小柒面上倒也不在意,只是转向一边,不让云沐笙发现自己脸颊上的微微红晕。 她刚回到江南便得知前几日揽月山庄被屠之事,这几日为了四处寻找月色的其余人员,暂时住在弈间客栈,碰巧今日见到了云沐笙,于是便想问一问云沐笙下一步的打算。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云沐笙自然是要想法子变得更强,细细想来,在白辰山庄时之所以能够脱身,是因为同伴在身旁,又有高人暗中相护,而北冥玉跟陈三七的死,更是恶狠狠地让云沐笙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而在这天下,弱肉强食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令人最害怕的不是成为强者的饵食,而是自己所爱的人,任人鱼肉却无能为力。 “我想先去看看他们。” 短短八个字,云沐笙边说仍要边用内力压制住心火,如同再次失去至亲的云沐笙,体内因伤心过度而导致的紊乱内力不断冲击自己的心房,幸亏有花无鸣熬制的汤药相护,否则云沐笙早已承受不住。 恰好此时,花无鸣推门进来,听闻云沐笙想要见一见自己死去的同伴,便告知两人已被叶千秋葬在了豪杰冢,随后三人便收拾好东西,起身前往此地。 江南·豪杰冢 来到北冥玉与陈三七的坟前,见坟冢后的土地上,竟长出了一对连理枝,虽不大,可已经有了雏形。 云沐笙盘腿坐下,从包裹中拿出三只小碗,各倒上了一碗水,随后将自己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少侠,一般祭祀之人都是饮酒,为何你却饮茶?”花无鸣好奇问道。 “你有所不知,陈三七素来讨厌那酒糟之气,所以北冥玉从不饮酒,即便是与我在一起时,也是只以茶水作饮。” 说完,云沐笙便呆呆地望着眼前两块石碑,眼神中光点内,尽是与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几个月来共同相处的日子,想来当时只道是寻常。 花无鸣仍想劝云沐笙回烟雨楼,可云沐笙如何都是无动于衷,于是便转头想拜托花小柒来劝:“诶,姐,你劝劝他。” 云沐笙忽地一惊,说道:“你刚刚喊她什么?” 他有所不知,这两人同姓花并不是巧合,而是一脉而生的亲姐弟。在云沐笙昏昏沉沉睡在弈间客栈时听到的些许争吵声,其实就是两人姐弟相认时的说话声音。 两人的母亲名叫花飞雁,曾经是一位出了名的武学奇才,早年间被卖到江南一大户人家做丫鬟,因会变戏法,所以被安排贴身照顾尚且年幼的小姐。 时常随身携带一铜镜,以便帮忙家中的年幼的小姐梳洗头发,平时还会折些纸人纸鹤,变戏法哄其开心,因小姐最喜那桃花,所以戏法中她总是也夹杂着桃花。 家族中有许多练武的奇才,时常在小姐面前比试,年幼的小姐看的不亦乐乎,花飞雁也一直跟在身旁。 久而久之,花飞雁发现这武学中的不少路数稍加以变通,便可融入自己的折纸戏法当中。一次,花飞雁正给小姐表演戏法,纸片折出各种样式的动物仿佛活了过来,在小姐身边翩翩起舞。 却被路过的少公子撞见,这少公子乃是个武痴,花飞雁那纸片飞舞之术在他眼中岂还是逗小孩子玩的戏法,分明是有内力驱动纸片的一套诡谲的武功流派。 于是那少公子便提议要求花飞雁用那铜镜御纸之术与自己比试,花飞雁作为一下人,只得答应,不出几招,纸人被少公子几剑斩落。 花飞雁本以为此事会就此作罢,不曾想武痴的少公子却不依不饶,觉得是纸片太脆弱的缘故,于是命人将家中商队与北虏贸易时,买来的特殊纸质材料交予花飞雁,并且让其将这锋利且韧性十足的纸裁成利刃的形状,再与自己比试。 几日后,少公子果然再次前来拔剑比试,花飞雁挥一挥手中铜镜,亮出被裁成无数利刃的纸片如被风吹落的桃花般洋洋洒洒朝着少公子袭来,少公子剑势亦不弱,接连斩下好几片纸刃。 可花飞雁操纸之术远出乎少公子的想象,纸刃飞行轨迹开始变得变化莫测,少公子开始不敌,花飞雁从未与人交过手,一时间没能收住,竟取了少公子的性命。 见酿成大错的花飞雁从此逃离,流落江湖,为了能够生存,便凭借着自己创立的一手明镜飞花术,加入了江南有名的杀手组织——凝声听雨楼。 从此双手染血杀人无数,在此期间,也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并与其诞下龙凤胎,凤女先出名为花小柒,龙男随其后名为花无鸣,而等姐弟俩刚刚豆蔻年华时,花飞雁却意外死去,只留下了随身的铜镜与纸偶,以及身上的一抹桃花香。 多年来,花小柒不断钻研母亲的明镜飞花流,誓要传承母亲这独有的武功流派,成为顶尖的高手。 而花无鸣则不然,他自幼学医,只想在江南找个好去处,过上安定的日子。 云沐笙听完姐弟俩的故事可谓是大为震撼,难怪花小柒那一身怪异的武功如此厉害,原来身上所背负的东西亦是不输自己的沉重,他思虑片刻,抬头向花无鸣问道: “烟雨楼究竟为何对我们如此优待,就因为除了鳄鱼帮?” 花无鸣无奈的笑了笑,从衣袖中掏出一根白色丝带,心境坦然道:“除掉鳄鱼帮自然是件伟绩,不过少侠可还记得,两年前您带领华云掌门的送葬之队来这豪杰冢,恰好在过留行桥时,狭路撞上一队红喜事人马?” 云沐笙仔细回忆了一番,虽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可脑海中还是依稀记得当时的场景。“难道你是。。。?” “不错,那天正是在下与未央的大喜之日,未央是瑶池宗的弟子,那日若不是少侠慷慨让行,误了参拜瑶池宗主的时辰,我一人受难事小,让烟雨楼失信于瑶池宗,可就事大了。” 云沐笙听完花无鸣所说,便想起了当时在师父灵堂之上,那瑶池宗的人马也是来迟了片刻,原来是那宗主妙成澜忙着先去接受花无鸣的婚事参拜了,这下一切倒是说得通,心中不经感叹这善缘因果,以及这烟雨楼之人的有恩必报品质。 云沐笙突然想着有些不对,既然花无鸣两年前便已成婚,那年岁必定二十有余,而那与花无鸣作为龙凤胎出生的花小柒,岂不是。。。 “你用这种表情看我做什么!” 花小柒那娇楚之声再度响起,语气中除了疑惑外还夹杂着些许羞怯。云沐笙弯了弯眼角,这是他这几日以来第一次面露些许的笑颜:“小柒姑娘还真是,芳龄不可貌相。” 花小柒一听这话瞬间恼怒了起来,即便是她这样终日修习钻研明镜飞花流的习武之人,可毕竟是女子,要说不在意自己的年龄容貌那是不可能的,随着手中扬起的铜镜,数只如利刃般的纸片便从衣袖中飞出。 “你你你这人怎得开不起玩笑啊!” 云沐笙见此情景大惊失色,慌忙向后退了数十米,花小柒则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收起了平日里嘤嘤作态的语气,厉声说道: “正好可以帮鸣儿个忙,若是你赢了我便放你离去,若是输了。。。那小哥哥不仅要回烟雨楼,还要给奴家磕头认错哦~” 前一秒还是严肃中又带着怒意的语气,下一秒却又突然变回那娇柔之语,放着狠话,叫云沐笙听着是坐立难安。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三章·桃花亭记 江南·豪杰冢 不等云沐笙说话,花小柒便驱使着数片纸刃飞速向云沐笙刺去,云沐笙赶忙起身,随手抽剑一招千吹雪轻松阻挡。 花小柒眉眼一挑,自己不在的这数日,没想到云沐笙的剑法进步了这么多,内力也是大有所涨,便也认真起来。 云沐笙虽从未与花小柒正面交锋过,不过从她几次出手可以见得,那随身携带的纸刃路数着实是变化莫测,既然她的纸刃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持续攻击,那自己与其在远处被动受敌,不如主动出击想办法近身。 经过一番激烈争斗,云沐笙终是找准了一个机会,使出快雪剑第三式·众岳倾,将扑面而来的纸刃刺出一道空隙,再一个逐流星飞剑突刺而去,花小柒寸步未动,正当手中利剑将要刺中她之时,花小柒腰间长袍内竟生出两把锋利纸刀,挥舞起来如同自己的手臂般娴熟。 云沐笙见状赶忙侧身转剑以千山径腾空而起,再使出第七式·霜满天,随着雨点般的剑气从天而降,谁知花小柒衣中纸刃竟飞速聚合成一巨大纸偶将她完全包裹住,一双如大刀般的双手将云沐笙如雨一般的剑气全数挡下,双刀一合竟夹住了云沐笙刺来的剑,随后猛地一抛将他摔在了地上。 云沐笙想起自己曾经向风晚询问过他与花小柒的打斗过程,当时的风晚由于输了打斗,只一句“小心纸人。”便没再多说,如今看来原是这般意思。 吃了这诡谲之术的亏,心有不服,可江湖中人切磋不似战场杀敌,讲究点到为止,不可拼得你死我活,再者说这烟雨楼确为有情有义之地,想到这里,云沐笙只好作罢,同意加入烟雨楼. 至于磕头认错一事,也许是花小柒打完云沐笙之后心中之气已消除,便没再多提,云沐笙自然也不会傻傻地给自己找事做。 “回烟雨楼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我此番前来豪杰冢,除了看望北冥兄和三七帮主,还要寻一人。” “何人?”花无鸣好奇问道。 云沐笙抬头望了望豪杰冢内山坡上的一处桃花亭,平心气和道:“江南的双子星,活着的那位。” 花无鸣先是一惊,沉思了片刻后,还是语气凝重道: “花某知晓少侠变强心切,可那西门留行自从妻子故去后,便终日躲在这豪杰冢内,十年来都没有再出入凡尘,他又怎会见你,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凭他的修为,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少侠。。。三思。” 云沐笙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在外人听起来着实是天方夜谭,可自己想要拜见这天下剑法第一的西门留行,并不是冲动之举。 早在两年前送师父云折枝入葬之时,云沐笙便知晓了此人的存在,两年来更是不断从华云的书阁中查阅此人的有关信息,可所有信息都只是到十年前西门留行入豪杰冢后,便再无记录。 此刻去找西门留行,虽是冒险之举,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年少气盛的云沐笙绝不是轻易被名声吓退之人。 云沐笙来到桃花亭前,亭内空无一人,明明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可亭子周围仍有寥寥几只桃花,蜿蜒悬在亭柱边,亭前插着一把青色断剑,他刚想走上去仔细瞧上一眼,忽地一阵摧枯拉朽的剑气迎面袭来,使云沐笙一时未站稳脚跟,向后倒去。 幸亏一只纤细玉手在这时撑住了云沐笙的后背,不然以这剑气威力,使他直接从这坡上滚落下去都是不无可能。云沐笙回头一看,方才救自己的人竟是花小柒。 “你怎么也来了?”云沐笙问道。花小柒嘟了嘟嘴,眼神看向一边,娇气说道:“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这么凶,要不是看在鸣儿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呢,嘤嘤嘤。” 云沐笙见花小柒这番模样,觉得方才说话语气属实是重了些,可不等他向花小柒道歉,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音色雄浑,语气淡然之声:“再敢靠近一步,定叫你化为枯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短短一句经内力修饰过嗓音的话,似神罗天征,如雷贯耳,荡涤神魄。 云沐笙见状,也许是诚心为了讨教剑法,亦或许是被西门留行的气势所惊吓,忙五体投地,虔诚说道:“听闻前辈乃天下第一剑,恰好弟子也是以剑修为主,今日特地前来,求前辈赐教,增强剑术。” 那雄浑之声再次传来,只是不似方才一般凶狠:“变强?为何?” 云沐笙并未抬头,亦是面朝地面大声回道:“为杀仇敌,为护亲友,为续师尊信念。” 说完,那雄浑之声未再回答,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微微风声伴着几片桃花坠落。云沐笙虽不知西门留行是何用意,但也料到想要请如此人物指点定是不会这么容易,不管如何,心诚才是最重要的。 云沐笙起身席地而坐,只要西门留行一日不授剑法与自己,便寸步不离此地。花小柒见状有些不乐意,可见到云沐笙执着的神情,大抵是劝不动,只好无奈地陪云沐笙一道坐下。 夜幕降临,晚间的豪杰冢相比白天时要显得阴森恐怖许多,虽说所埋尽是豪杰英雄,可毕竟是死人住的地儿,阴气还是重了些。 “嘤嘤嘤,姑奶奶变成鬼来索小哥哥的命咯~。” 花小柒闲着无聊开始对着云沐笙耍起乐子来,云沐笙则仍是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豪杰冢内埋着自己最亲的师父以及最好的朋友,莫说害怕,此地相比那喧闹炎凉的市井,对云沐笙来说甚至要更亲切些。 “切~没劲。”花小柒见云沐笙不为所动,便乖乖坐下,不再出声。 几片花瓣徐徐零落至两人的发丝,今夜的月亮好似格外明亮,柔和的晚风轻拂着桃花亭,忽地云沐笙察觉出一丝异样,原本柔和的晚风中略微夹杂着一丝杀气。 刚有些警觉,转头只见两三飞镖袭来,云沐笙急忙抬头,飞镖只擦到他的脸颊一点,气息藏得如此隐秘,看来来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迅速起身,见眼前是一身着黑衣之人,面上蒙着黑布使云沐笙并不能认出其身份,花小柒见此人腰带之上绣着一个“雨”字,此番刺字的腰带江湖中已许久未见,看是来自曾经在江南名动一时的杀手组织——凝声听雨楼。 可奇怪的是,这凝声听雨楼早在八年前就已不再做杀手行当,而是被朝廷收编,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弈州的辩刑司,专门捉拿弈州城内偷抢拐骗,杀人放火之徒。可为何如今,那早已被废除的绣“雨”腰带,又再次出现于世。 只见那杀手似乎并未将云沐笙放在眼里,眼中死死盯着插在桃花亭前的那柄青色断剑,云沐笙仍是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抽剑便想刺。 可今日这手中之剑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感觉相较于以前,这剑好似不认识自己一般,内力迟迟不能流动到剑刃之上,怎么使怎么不顺手。 杀手绕过尚在原地疑惑的云沐笙,直直向着青色断剑奔去,云沐笙无奈只好硬用手中之剑阻挡,谁知那杀手只轻轻掷了一镖,便将云沐笙手中之剑击飞了出去,随即猛地一脚,重重踢在云沐笙天灵盖处,本就重伤初愈的云沐笙经此一脚,瞬间觉着昏天黑地,两眼一沉,便昏了过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四章·潺潺清河 江南·豪杰冢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次日午时,不愧是明知西门留行在此,还胆敢来桃花亭偷剑之人,武功之高,给云沐笙一种望尘莫及之感,此等压迫感让云沐笙更是看到了世界的遥远,他那颗想要变强的心,正以一颗小小火种的姿态,奋力燃烧。 云沐笙起身望了望四周,令他惊愕的是,昨晚那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此时却已被不知何等利器,刺得血肉模糊,惨死在了一旁,而花小柒则是仍在身边睡着。 云沐笙知道即便强如花小柒,面对此等强大的贼人,想必也是难以对抗,看那人身上伤痕,是被剑刃所伤,应是昨夜在自己昏倒后,西门前辈为护青色断剑,将那人诛杀,而花小柒也跟自己一样受了些创伤。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险境,这嘤嘤女子却未曾丢下自己不管,想到这里,云沐笙看花小柒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不再似从前那般只将她视如一个能打的怪异女子,而是从心里将其视作了同伴。 只是云沐笙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自己曾想要守护的两位同伴刚刚离去,在自己成为强者之前,他不想,或是不敢再对任何人以同伴相称。 就在这时,花小柒伸了个懒腰也醒了过来,看见正望着自己出神的云沐笙,忽然惊声叫道:“流氓!你看着我想干嘛!” 这一声叫喊,将好不容易看花小柒有些顺眼的云沐笙,立马又感受到一股令全身不适的刺骨之感,他强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对着花小柒问道:“昨日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花小柒抽出铜镜,操控纸片将云沐笙的佩剑拾回,对其说道:“前辈说呀,你与你手中之剑都不认得,他无法教你剑术呢。” “何为。。。不认得?” 云沐笙从八岁起就开始跟着宗门内部各位师长练习剑法,一手快雪剑法不说精通,至少也是耍的有模有样,可从未听人说有不认得自己佩剑的说法。 花小柒望着一脸茫然的云沐笙继续回忆道: “嗯。。。小柒也没怎么听懂,就听前辈说什么你的什么。。。只纵不横,剑招所使内力一半是借来的,并未真正和自己手中之剑融会贯通过,还说什么剑有自己的魂魄什么的,嘤嘤嘤,小柒又没习过剑术,你自己悟吧。” 云沐笙听完花小柒这番话若有所思,来到江南的这几个月,他不断与各路江湖人士交手,期间体内的纵横功法使内力不断交错,捕到了许多习武之人的武功路数转而为云沐笙所用,这应该就是西门前辈所说的“借来的内力”。 而此番方法只让云沐笙在战斗中调用了所获内力,并未真正融会贯通,这应该就是西门前辈所说的,只纵不横。 云沐笙想起当时那位南先生教授自己纵横功力之时,提到过合纵便是将零散内力聚拢,而连横则是将自己的内力壮大延展。 细细想来,这一路上,云沐笙大多只用到合纵之法聚合内力,而很少以连横之法真正化为己用。至于那剑魂剑魄一说,倒是令云沐笙一头雾水。 他依稀记得年幼之时,师父云折枝好像也曾说过什么,千鸟剑中住着一只美丽的鸟儿,它冰雪聪明,会随着主人的意识而飞舞,当时的云沐笙只认为师父再给自己讲童话故事,并未多虑。 而今日听前辈这么一提,倒是让云沐笙对剑术造诣方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难道这剑真能生出魂魄?如果是真的,那为何昨晚在面对黑衣人时,内力迟迟传不进剑中? 这些疑问缠绕着云沐笙,他拿起手中佩剑先放在了一旁,盘腿而坐,闭目整合内力,要想解开是否有剑魂一说的疑虑,则先是要将体内被合纵功法聚拢的那些所谓借来的内力,以连横之法加以连接吸收。 江南·辩刑司 “公主殿下,昨日派去盗剑的雨侍到现在尚未归来,恐怕。。。是和先前派去的一样,都。。。” “我有没有说过,在辩刑司,要唤我掌司大人。” 话音刚落,座上女子微微向身旁侍女使了个眼色,那方才来传信的雨侍便在刹那间倒地,身上不见伤痕,只见咽喉部位有两处红点。 那侍女轻轻将手一勾,在雨侍尸体咽喉处的两颗红点中,便被抽出两根细小银针,随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鱼线,一同收回了侍女袖中。 那座上女子微叹了口气,随后攥紧拳头朝石座上猛地一捶,一道气浪随即迸发出来,击倒了周围的桌椅屏风。 “究竟为何,那青衣有何之好,本宫堂堂南陵公主,竟比不上一个死人?” 说话这人乃是南陵天子李赤瞳的掌上明珠——李清河,自打出生起,她便真如同一颗明珠般,白皙玲珑,李赤瞳对其更是呵护有加。 即便是李清河后来为了仰慕当时意气风发的西门留行而来到了江南,天子李赤瞳不仅没有反对,还专门请了朝中的剑术高手教授其剑法,且亦是将那名为凝声听雨阁的杀手组织直接收编,助李清河在江南站稳脚跟。 李清河身旁侍女见状,想为主子分忧,于是说道:“掌司大人,要不奴婢亲自去。。。” 此女名为清莲,从幼时起便作为李清河的伴读书童陪伴在她左右,天子李赤瞳见两人关系要好,便差人对此女加以培养,毕竟身在朝中,有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心腹,行事起来总是要方便的多。 李清河知晓西门留行的武功之高,清莲在她心中何许人也,断不会让她冒险,至于李清河为何会爱慕上那西门留行,那便要从十二年前的江南刺陵之案说起。 那年恰逢登剑大会,天子李赤瞳带着芳龄十八的李清河微服下江南,烟雨楼得到线报后,破天荒地花费重金雇了当时名声在外的凝声听雨阁最强的杀手,暗中保护。 这样一来可以为圣驾的安全添一道防线,二来若是真有歹人作祟,沾血的也只会是作为杀手组织的凝声听雨阁,烟雨楼毕竟是江南正派,此等脏活,尽量不亲自动手。 可就在天子离席回客栈之时,安陵君余孽竟真的展开了刺杀天子的行动,刀光剑影之间,尚未学武的李清河与天子李赤瞳分散,还未逃出多远便被人抓住。 正当她命悬一线之时,一红衣白发男子挡在了杀手的面前,李清河甚至未看清那人出剑,方才要杀自己的一伙贼人便个个倒地。 清河仔细瞧了瞧眼前男子,虽满头白发,可看面容却还是个青年模样,许是练功所致,亦或是天生白头,总之从那一刻起,她便芳心暗许,此生非他不嫁。 可还未等清河上前说些什么,那男子便被两名同为凝声听雨阁杀手的两位女子唤去,这让一向好争的清河醋意大发,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两位女子是何人,只知两人脸孔长得尤为相像,一位身着青衣,一位身缠纸偶。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五章·人剑合一(上) 江南·豪杰冢 也许是这段时间交手之人过多,使得云沐笙体内合纵功法攒捕了太多零散内力,使得他连着吸收了两日才全数融合完毕,期间花无鸣前来送过几次饭菜,只是每次都只送到山坡下十几米外的地方,再由花小柒带上来。 毕竟西门留行的剑气压迫过于强大,对于花无鸣这种从未习武之人而言,连喘气都要十分费劲。 云沐笙继续尝试将内力与佩剑相连,这一回,内力又再一次顺着剑锋形成了剑气,看来那日之所以会有异样之感,是云沐笙体内七零八落的内力太多,导致产生了不同属性的互斥。 可这剑魂剑魄究竟如何形成,依旧令云沐笙百思不得其解。 “喂,你能说句话不?”绞尽脑汁思考的云沐笙甚至不由自主的对着自己手中佩剑说起话来,看的一旁的花小柒咯咯直笑。 “喂,嘤嘤怪,你笑什么,要不你帮我想想怎么找到这剑的魂魄?”花小柒仔细想了想,虽然自己修习的并不是剑术,可年幼之时与娘亲修习明镜飞花流的时候,也因为不得要领曾一度想要放弃。 可当花飞雁死后,极度想要练成娘亲所留武学的花小柒,在一日中忽地感受到纸刃纸偶中蕴含着一丝灵性,与自己的思想牵连。 从那以后,花小柒的明镜飞花流飞速提升,从刚开始的一片纸刃都难以操控,到后面的万叶飞花,纸人同体,耍的是神乎其神。 “我记得娘亲说过,世上武学皆难在“专注”二字,只有一心一意,达到极致的专注度,方能与手中兵刃合而为一,所以一般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还有。。。你说谁是嘤嘤怪!嘤嘤嘤嘤嘤嘤。” 云沐笙听完花小柒一席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华云时,与云峰的一战。 那时云峰的风流云摧枯拉朽般地向自己袭来,而自己那时因为抱着不能输的决心,竟没有一丝退让的念想,一心想要使出更强的招式抵挡。 也就是在那时,云沐笙第一次与手中之剑有了共鸣,再加上当时的云峰与自己同样修的是快雪剑法,使得体内合纵之气更加熟练地捕获了大量快雪内力,才让云沐笙使出了那一式惊世骇俗的快雪时晴。 此后云沐笙再没能成功使出那一招,数日以来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内力尚不够深厚,无法驱动此绝技,现在想来,竟是因为自己未与佩剑共鸣。 想到这里,云沐笙脑海中醍醐灌顶,朝花小柒发自肺腑的道了声谢后,便闭目凝神,抽出佩剑,将内力再次流于剑身又回淌进自己体内,反复使出快雪剑的一到八式,在剑招挥舞之时,全神贯注的感受着手中之剑。 剑气斩落了一片桃花飘落在花小柒的肩头,花小柒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双手捧着脸蛋儿望着云沐笙这般痴儿模样,不由得会心笑了笑。 一转眼又是日暮西沉,月上枝头,月光洒在桃花亭前舞剑的少年身上开始折弯,缕缕剑气仍在不断挥洒,剑在手而剑气不绝,剑离身而心意相连。 花小柒看着心中没有一丝无聊,反而是越看越觉着有趣,这前几日还连剑都拿不稳的少年,怕不是真让他领悟到了这剑术的第一境界——人剑合一。 正当她津津有味的观赏着云沐笙悟剑时,却忽然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细小的杀气,那感觉细微而棉柔,就算是习武之人也难以察觉,也正是因为杀气的细小固而显得更加可怕。 那微弱杀气渐行渐近,花小柒猛地一亮铜镜,几片纸刃飞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刚飞起的纸刃被瞬间击落。 花小柒捡起一片方才被击落的纸刃细细端详了一番,见纸刃中间插着一根如鸿毛般细小的银针,若不仔细观察甚至难以发现。 难怪方才那杀气若即若离难以感知,也足见来者御针之精度,就连将纸片操控的神乎其神的花小柒都是心中称绝。 一旁的云沐笙仿佛还未有所察觉,仍沉浸在与剑合一的共鸣之中,此时正是他剑术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时刻,花小柒不愿云沐笙被人打搅,便叹了口气道:“唉,姐姐就再助你一回吧。” 说话间,衣内纸刃倾巢而出,一如那亭边飞舞的桃花花瓣一般徘徊在花小柒周身。 那数根细小飞针亦是不断袭来,数量虽多可依旧是细小难察,又是在这不见光的黑夜,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玩纸杂耍的少女在挥舞着纸片,完全看不到那根根致命的细小存在。 这细微而翻腾的御物之战持续了良久,银针数目不减反增,花小柒开始有些难以抵挡。 这御物类型的武功虽各有不同,但御物数量越多精度越不容易掌握的道理确是一样的,可令花小柒困惑的是,这银针数量已经多的连自己的纸刃都来不及抵挡,但其精度却依然犀利,针针向着自己要害之处扎去。 能将御物之术操控至如此精度,不经使她想起曾经从娘亲花飞雁口中提到过的一个人,据说此人御物之技不是凡间能比,论力道能搬山移海而不皱眉,论精度能万针过隙而不留痕,此人便是烟雨楼最初的创立者,也就是如今楼主叶千秋的师父,复姓钟离,单名一个镜字。 此时那藏在夜幕之中的使针之人,使花小柒自娘亲死后第一次在江南感受到了这样的压迫。一股熟悉的绝望敢缓缓涌上心头,当年娘亲亦是这样死在了一御物高人的手中,如今难道自己也要经历同样的结局吗? 正当她心里开始有些恐惧,一撮乱针猛地袭来瞬间将其周身纸刃彻底击落,此时的花小柒没了纸刃的阻挡,如同是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即便衣中尚留有纸偶护体,可那细小银针无孔不入,漏洞百出的纸偶对于这些飞针而言形同虚设。 花小柒再没了抵抗之力,可飞针如疾风骤雨亦如绵绵细雨般倾泻而来,她闭上双眼,眼角一丝泪珠淌落,其中夹杂的是悔恨还是不甘,没有人知晓,只是一朵纸花即将被吞噬在了这寂静的浓夜。 “风流云!” 忽地一阵狂风从花小柒身后袭来,风中夹杂着剑气形成的风刃,而风刃又夹杂着怒意如把把快刀般狂旋而去,那切割气流的嘈杂之声将坦然赴死的花小柒吓了一大跳。 可花小柒能感受到虽然那风刃极其锋利,甚至能一瞬间切断自己的脖颈,可真正吹拂在自己背上的剑气,却又如蜻蜓点水,青丝拂面般温柔。 无数风刃形成一道飓风翻涌向前吹去,树根银针在空中撞出一丝火花后被尽数吹散,夜幕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只见一高挑女子从裂缝中缓缓走出。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六章·人剑合一(下) 江南·豪杰冢 此人与先前来盗剑之人一样,亦是身着黑衣蒙着面,腰缠绣着雨字的腰带,只是相比那日前来的男子雨侍,眼前的女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那不仅是实力强大这么简单,而是她给云沐笙一种,能够谈笑间便可使自己灰飞烟灭的自在。 方才云沐笙劈去的那招风流云是他已然与剑共鸣后,全力使出的一击,莫说常人,即便是先前来盗剑的雨侍,云沐笙亦有把握将其切碎。 可这女子不然,正面接下后,竟能完好无损、步伐轻盈地走来,足见其实力的恐怖。 云沐笙借着西门留行的声势,撞着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岂敢在剑仙之处放肆!” “哼,剑仙?不过是个负了我家小主的丧门犬罢了。” 女子嘴里嘀咕着,并没有将云沐笙放在眼里,直直向花小柒走去,云沐笙见状当即冲上前去阻拦,不想竟被那女子素手轻轻一挥,便拍飞了出去。 女子走到花小柒身旁,捡起一片地上的纸刃端详了一阵,随后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道:“明镜飞花流,有意思,我瞧着,你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花小柒心中一惊,瞪圆了双眼震惊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即便自己随时可能被她杀死,可一听到这人竟与娘亲认识,便仍不由自主的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眼神仍未看向花小柒,只是将手中那如铁皮一般的纸刃揉在掌中,凑到她的耳旁,不以为意道:“当年你娘也是这么充满了傻气,当时看着她就这般死在烟雨楼的手里,可惜了一位壮烈的女子,你比她差远了。” 说完那女子抬起手掌,凝聚内力在手欲一掌彻底击毙脚边那瘫软在地的花小柒,花小柒却是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举动,只是如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呆呆地坐在地上,就连眼神都空洞了起来。 “快闪开!” 云沐笙抽剑赶来,他的呼声唤醒了呆坐在地的花小柒,可花小柒已然避之不及,那女子如千斤重的巴掌就要落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沐笙迅速调整内息,内力纵横交错之间与手中之剑形成回路,进入了无我的状态。 接着瞬身上前一招云三锋如同身体与剑合二为一向那女子掌心刺去,随着一阵内力冲撞而产生的爆裂冲击,云沐笙与花小柒被推出十几米远,那女子亦是向后退了几步。 想不到这以人剑合一的状态使出的快雪剑招威力竟比之前大出如此之多,可奈何与对方实力悬殊过大,即使这一剑救下了险些被拍死的花小柒,也未能伤那女子分毫。 女子显然有些恼怒,却不是针对云沐笙与花小柒,而是朝着他们身后的桃花亭怒吼道:“西门鼠辈,我家小主爱慕你,我清莲则不然,再不出现,便亲手杀了这两人,再毁了你那小狐狸精的青衣剑!” 可即便是经受那女子这般辱骂,西门留行依旧是没有现身,那女子气得面红耳赤,抽出数根银针便向二人飞去,花小柒听着清莲这名字有些耳熟,仿佛是听娘亲说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云沐笙握剑在手,与其意念合一,剑刃挥舞之处银针尽数坠落,那剑身伴着剑气快到如一丝飘带卷着空中微弱的杀意。 清莲见自己的飞针竟被云沐笙游刃有余地接下,于是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似乎准备动真格的了,只见她脱下黑衣,猛地向空中一挥,眼前景象立即让两人傻了眼,数以万计的飞针如天上繁星般悬在空中,一股强大的内力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 花小柒用尽最后的内力,将衣中纸偶唤出,罩在了二人上方,云沐笙仰望着这令人绝望的天空,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难道又要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弱小而使同伴丧命了吗? 难道自己就永远都只能躲在他人的身后吗?难道面对比自己强的人就应该感到绝望吗? 云沐笙默默地站起身,手中利剑被月光映得发亮,远处的天空中有星辰点点,那群星汇聚出一朵荷花与一片莲叶的模样朝着他闪烁着光芒,云沐笙从纸偶的笼罩下走出,清莲见状扑哧一笑:“怎么?放弃抵抗准备受死了?” 云沐笙直直地握着手中之剑,摆出了一个准备正面接招的架势,花小柒刚想上前阻拦,却被云沐笙摆手制止,晚风吹过他的额头,发丝飘动间云沐笙忽地一抬头死死盯着清莲,眼神之中带有着坚毅与一丝不屑,处之泰然道: “谁说我放弃了,见到强大的对手就自顾怯懦而不顾同伴性命之人,有什么资格做前辈这般高人的对手,狂露倾盆折兵气,虽神鬼出,吾往矣!” 清莲见状脸上不禁笑了笑,饶有兴致地想看一看这血气方刚的少年将会怎样面对接下来的险境,她轻轻将手一挥,霎时间,万针齐落。 云沐笙内力已在方才的交战中耗去大半,可此时无论如何,都要拼尽最后的全力来阻挡这声势浩大的针雨,狂风与气刃再次从他的剑身周围扬起,人与手中剑再次融为一体。 不知是否是云沐笙的错觉,方才还是微凉的晚风此刻好似也愈刮愈大了起来,体内的连横之气好似又生出了新的分支,紧握剑柄的右手,好似又多了三只手来助力,一只亲切温暖,老气横秋;一只温润如玉,刚柔并济;一只阳光灿烂,嫉恶如仇。 剑气在云沐笙周身越加狂流,漫天的飞针也以极快的速度落下,就在两人即将被万针穿刺之时,从云沐笙口中传来了那久违的剑式:“疾风吹快雪,云散时见晴,快雪时晴!” 清莲眼中突然一惊,这方才还是自己觉得能信手拿捏的少年怎的突然能够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天上降下的银针被无数风刃挡下,一根、两根、十根、百根、千根、万根,直到那如繁星般数不清的银针尽数落下,却没有一根扎在花小柒的身上。 花小柒抬头望了望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鼻头一阵发酸,大抵是风大了些,竟将几滴露珠从她的眼眶中卷了出来,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当年娘亲也是这般护住自己。 快雪时晴的威力不只是抵挡飞针这般简单,清莲急忙调动内力一掌拍去欲接下余波,不曾想竟被到来的冲击震的退了数步撞在了身后山体上的一块石板之上,石板随着这一冲击轰然碎裂。 云沐笙使完这快雪时晴几乎耗尽了所有内力,左腿一软便单膝跪在了地上,花小柒则是不动声色地红着眼为其拔去方才未能挡下而插在云沐笙身上的银针。 清莲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起身走来,快雪时晴不愧是上乘的剑招,竟让强大无比的清莲如此狼狈,可惜云沐笙内力尚浅,还不足以将其击败。 就在清莲缓缓向那青色断剑走去之时,忽地感觉一阵柔和的微风拂面,伴随着几滴露水,一个身披血红色上衣的白发之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清莲见状怒嚎了一声:“西门留行!” 随后抡起一掌猛地一转身欲拍去,谁知忽然感觉全身无力,跪倒在地上,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低头望去,衣物已流满鲜血。 “这便是。。。甘风细雨吗?”清莲苟延残喘的说道。 “放心,你不会死,不然那丫头又该伤心欲绝做出什么蠢事了,赶紧滚吧。” 一阵用内力修饰过的声音从血衣白发之人那里传来,他背对清莲,其中实力差距让清莲不再敢叫嚣,便拖着负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红日从远方升起褪去了空中的黑幕,照得那桃花是别样的红艳,阳光挥洒在西门留行眼前两个小辈身上,那彼此依靠不畏强暴的两个身躯,不禁令他想起了年轻时与同伴刀光剑影背靠背的光景,当时,在他身旁的,也是个玩纸的女子。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七章·陈年旧事(上) 江南·豪杰冢 云沐笙望着眼前这站在山巅的血衣白发客不由得感叹这世界的广阔,对这世界而言小小的一柄剑竟也能挥舞出天与地的差别。 忽地一处异样映入云沐笙的眼帘,西门留行身后的山体处好似裂了个缺口,多半是被方才云沐笙的快雪时晴所波及导致,远远地望去,里边儿好似有座坟冢样貌的东西,可不等云沐笙多看,西门留行便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沐笙反应过来,立马朝西门留行深深一拜道:“多谢西门前辈出手相助,如此恩情晚辈没齿难忘,只是晚辈可否。。。咳咳咳” 云沐笙话未说完,被口中一口瘀血呛了一下,清莲毕竟是位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女人,那繁星般的针雨每根都带着内力,即便快雪时晴挡下大半,也免不了受些内伤,再加上先前云沐笙因急火攻心而产生的心火还尚有余存。 血衣白发客看着眼前这一心变强的少年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人年少时的眼神与眼前的少年一样坚定,一样清澈,而这少年短短几日便能将剑术的第一境界人剑合一融会贯通并用于实战,其根骨可谓之不凡,只是有些不愿再掺和尘世之事。 “你叫什么?” 血衣白发客用那经过内力修饰的沉沉的嗓音问道。 “晚辈名叫云沐笙。” “云?沐笙?” 血衣白发客回想起方才少年所使的剑法,又是姓云,想必定是那华云七剑之一的后裔没错了。 虽自己与云折枝生前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可云折枝这三个字给江湖的留下了浩然正气的印象,红衣白发客终是卸下犹豫叹了口气,释然道: “给你两个机会,一个月内要么悟到剑术第二层——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要么说服那辩刑司掌司放下心中执念,二者做到其一,我便将那听雨剑法最难领悟的第七式·甘风细雨传于你。” 云沐笙掐指算了算,距离登剑大会也仅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西门留行给他的两个任务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极难完成的,不过既是剑仙给的许诺,必然是比任何状书都来得硬,于是双手谢过之后,便扶着花小柒离开了。 红日又升高了些,光芒照进方才那山体缺口的一点,血衣白发客走到洞口抬眼朝里边望了许久,随后抬起破碎的石板又将那缺口堵了起来,石板完全合拢前,那蓝玉般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半分。 江南·辩刑司 “不是说过不让你去了吗?现在你连我的话都不放在耳朵里了?” 李清河坐在正在接受疗伤的清莲身旁,语气中充满怒意,可眼里的心疼却从未停止过,毕竟是与自己亲如姐妹的清莲,若换作旁人这般违抗她的指令,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清莲望了望自己腹中那一处并不致命却十分骇人的剑伤,伤口不大,虽洞穿了清莲的腹部,却未伤到任何脏器,这剑仙的剑法可见一斑。 “只要有那青色断剑在,那负心汉就一刻也忘不掉死去的青衣,虽他配不上你,可我又怎忍心看着小主日日挂念。” 清莲说着说着不小心有些动了气,伤口处又裂开了些,清河赶忙扶清莲躺下,示意其莫要激动。 而清莲则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躺下后便又开始谈起在豪杰冢时的经历,清河听完后倒是想起了什么: “按你的说法那使快雪剑法的小子已然掌握了剑术的第一境界人剑合一,那他若求强,便是要冲击第二境界,而这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窍门,便是与你所修的御物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倘若能以此利诱他为我们所用。。。” 清莲不愧是是李清河多年的知心密友,一听这话锋便知晓了李清河的意思。 “小主放心,待清莲伤势有所好转后,便偷偷寻那华云小子,他若不从,便万针穿他的心!” 李清河为清莲擦去伤口处渗出的淤血,不慌不忙道:“不急,待你伤势好转之后,好言相劝,记住,务必使他学成第二境界后,再说出我们的目的。” “这是为何?” 清莲有些不解,那华云少年虽根骨极佳,却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以武力强迫之即可,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李清河将纱布放进清水中洗了洗,瘀血在水中散开。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少年是那云折枝的弟子,当初在云折枝的入葬仪式上可是在一众江湖势力的目光下尽露锋芒,前几日又在江南诗会上与饕餮王世子针锋相对,这样的人怎可能受你的威胁,这样的正气豪杰只有先施恩与他,才能使其不好拒绝,我有一计,你附耳过来。” 说完,李清河便将自己的完整计划告知了清莲,清莲听后一改紧锁的眉头会心一笑。 “小主真乃高人也。” 江南·烟雨楼 云沐笙领着花小柒拜见完叶千秋后,得知了当年江南大大小小之事,烟雨楼史官多少都有些记录在那千机阁,在征得叶千秋的同意后,两人随花无鸣来到千机阁开始查阅过往资料。 毕竟连师傅云折枝也是通过多年的修炼才达到了剑术的第二境界,自己要在一个月内便做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简直是天方夜谭,于是当务之急不如抓紧时间,了解并解开李清河心中桎梏让她不再纠结于摧毁那把青剑。 在翻阅过程中,花小柒一直是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心事,云沐笙见状想起昨晚清莲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还在为那女子所说的话烦恼吗?” 花小柒仍是盯着手中繁多的卷轴,头也不抬,过了半晌后才回道:“根据卷轴上记录的内容,以及西门前辈所说,清莲是李清河的侍女,可在我娘十年前死于的那场凝声听雨楼与烟雨楼的交战中,她们因宫中之事暂时离开了江南,她怎会见到我娘的死?” 云沐笙听完感觉确有不合理,可相比之下的另一件事更令他感到在意:“你说你娘死于凝声听雨楼与烟雨楼的交战中?那杀你娘的凶手。。。难道是。。。?!” “不错,虽说我未曾亲眼见到,可从听雨楼的前辈们听闻,娘尸体上残留的气息,是出自钟离前辈的御物之术,而按我娘亲这般一等杀手的实力在这江南能以御物之术杀将其诛杀的,便只有钟离前辈的那位大徒弟——叶!千!秋!” 话音刚落,千机阁的大门被猛地打开,门外站着的是面色惨白的花无鸣,他绝不敢相信,自己辅佐这么多年的烟雨楼楼主,竟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八章·陈年旧事(中) 江南·烟雨楼 花无鸣愣了半晌,等再回过神来,眼中尽是愤怒与凄凉。 “难怪在弈间客栈相见那日,听闻我在烟雨楼姐姐你会如此气愤,原来杀我们娘亲的,竟是老叶吗?” 花小柒并未回答,只是咬紧牙关呆在原地。花无鸣原地思虑了片刻,忽地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剑便转头走去,云沐笙忙拦住已然被这猝不及防的事情冲昏头脑的花无鸣,急切地说道: “虽说按照卷轴记录当时你娘亲花飞雁的尸体上留有师出钟离前辈的内力气息,但尸体却是在离烟雨楼三里开外的树林里被发现,而根据卷轴记载,当时也只有青衣与西门留行两人前去烟雨楼与叶楼主交战,按照时间线,你娘怎会被叶楼主所杀?” 花小柒与花无鸣听完云沐笙这般分析觉得不无道理,可花飞雁身上残留的钟离御物术气息又该作何解释,千机阁的卷轴记录只大概描述了当晚的战斗情况,并且只对有关西门留行的部分多加撰写,其中战局细节还有许多疏漏,此时唯一的办法,便是寻找楼主叶千秋问个明白。 三人来到千秋殿,叶千秋正在为一个月后的登剑大会做着许多繁杂的书面工作,不想却被花无鸣的一声大喝打断。 “叶千秋!” 叶千秋一脸惊愕,这花无鸣向来待人随和,医者仁心,对自己更是亲近如兄弟一般,平日里都是喊自己老叶,今日突然以这般口吻全名相称,令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花小柒拦住一时激动的花无鸣,上前问道:“叶千秋,我问你,我娘亲花飞雁,可否死于你手?” 这般直捣黄龙的问题,让本就有些手足无措的叶千秋更是一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既然她提到了花飞雁,又与花无鸣长得如此相像,想必定是花无鸣曾向自己提到的姐姐花小柒了。 叶千秋放下手中纸笔,沉了沉,随后便郑重其事道:“我叶千秋行走江湖多年,双手虽沾血无数,可绝无一滴是出自你们的娘亲花飞雁。” “那娘亲尸体上残留的钟离御物术气息你又作何解释!” 花小柒此言一出便让叶千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也确实对此事起过疑心,可那时候凝声听雨楼与烟雨楼的冲突吃紧,他根本无暇顾及此番小事,况且此事已然过去十年,其中细节早就已经模糊不清。 云沐笙看出了叶千秋的为难,便话锋一转问道:“叶楼主,钟离老前辈一共有过几名亲传弟子?” “师父为人清高而又固执,在世期间哪怕朝廷多次有请,师父依然是不领情,他此生加上叶某只有三名徒弟,叶某最为年长固为师兄,二师弟君墨与三师弟冷冷早年均被中原武安惊鸿殿与逍遥侯侯府两大势力分别拉拢,再未踏入江南半步。” 听完叶千秋这番话,云沐笙觉着事情越发蹊跷了起来,按方才卷轴上记录,内容虽大多比较粗糙,可当时西门留行带着随从青衣与烟雨楼交战的场景却写得犹为仔细,不像是编撰出来的。 况且叶千秋性格一向坦荡,即使真的失手杀了凝声听雨楼的一等杀手花飞雁,在立场的角度来说,他也并没有什么过错,完全不必专门掩饰。 可花无鸣与花小柒对叶千秋的此番解释并不认可,两人不顾云沐笙的阻拦便想到动手,可他俩又哪里是叶千秋的对手,作为钟离镜膝下的大弟子,如今早已是仅次于西门留行那般剑仙的存在,单是在花小柒面前一站,那般内力压迫便能使她感受到实力的差距。 叶千秋缓缓向前,花小柒紧张的气息极具加快,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可叶千秋并未出手,只是走到跟前,将自己的心脏部位紧紧贴在了花小柒的纸刃之上,义正言辞道:“叶某绝不是敢做不敢当之辈,若小柒姑娘还是认为令堂是被叶某所杀,大可割开叶某的胸膛,看看里边是否是颗赤诚之心!” 三人被叶千秋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云沐笙亦是紧张地死死盯着花小柒的纸刀,生怕她会一时冲动真的剖开叶千秋的胸膛,又怕叶千秋到时会无奈出手镇压,无论何种结局,都不是云沐笙想要看到的。 花小柒皱了皱眉头,那纸刃便往里浅浅地刺进去了一截,云沐笙此时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空气中一股窒息之感充斥着整座房间,而叶千秋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算了,暂且信你。” 花小柒拔出纸刃收回了袖中,空气仿佛又开始流通,云沐笙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叶千秋见花小柒就要离去,思虑了一番便在其身后说道:“你们若是非要查出真相不可,那叶某倒是能给你们指条去处,只是,会有些坎坷。” 花小柒听闻立即转身道:“何处?” “江南收录案件最多的地方,辩刑司。” 江南·弈间客栈 夕阳逐渐西沉,花无鸣跟姐姐花小柒因为与叶千秋之间尚有着未解开的隔阂,便不好居住在烟雨楼,于是决定暂住在弈间客栈,云沐笙自然也是与两人同行,要达成西门前辈的要求,那辩刑司对他来说也是非去不可的地方。 “花兄,你就这般离开烟雨楼,不怕你家夫人担忧?” 云沐笙想起花无鸣在烟雨楼还有一名妻子,此刻正在为墨玉青与风晚疗伤,便好奇地向花无鸣问道。 花无鸣虽说被这突如起来的事情弄地有些心神不宁,可他对谈未央的爱却也是发自内心的,自然不会将其忘记。 “我临走时在房里留了字条,待查出真相,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寻她。” 说完,三人便进入了客栈,虽说先前因为在豪杰冢呆了好几日,离开弈间客栈的时间有些长,导致之前的客房已到期被其他客人订了,杜掌柜一见是剿除鳄鱼帮云沐笙以及烟雨楼的花神医,立刻如遇贵宾般迎了上去,另备了两间上房给三人居住。 见天色已晚,三人谢过杜掌柜之后便决定先在此休息一晚,再商议去辩刑司的事。 夜幕降临,弈州城的灯火逐渐熄灭,周围是一片安详的静谧,只听见偶尔路过的打更人报时辰的声音。 也许是白天因花飞雁的陈年旧事太过于劳神,花无鸣此时睡得比以往时候都沉,而云沐笙则不然,自从经历了揽月山庄以及豪杰冢的一些事之后,让他充分意识到了江湖中的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总是睡得很浅,再加上花无鸣鼾声作响,更是使他半梦半醒睡得尤为不自在。 意识恍惚间,云沐笙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环绕在他头顶,那气息尖锐却又并没有杀气,云沐笙缓缓半睁开一只睡眼,依稀看见眼前有什么细小之物悬在空中。 “什么。什么东西。。是。。。针。。。银。。。针吗?银。。。银针!” 云沐笙猛然一惊,睡意全然褪去,迅速一掌拍飞了悬在自己面上的一根银针,再一看门外,只见一个黑影闪过,云沐笙揉了揉惺忪睡眼,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便急忙抽剑追去。 伴随着微弱的月光,只能依稀看见那人的身影,其动作极快,看来是个有些功底的人。 云沐笙一直追到宁淮河边,那人才停了下来,他刚想上前一探究竟,不想那人竟转身主动摘下黑色面罩,一缕秀发迎着月光散落下来,那藏在发丝之间的数根银针闪闪折射着亮光,此人竟是前几日袭击桃花亭的清莲。 云沐笙先是一惊,可仔细一想这清莲若是要寻仇,方才客栈直接用银针贯心即可,既然将自己引至此处,想必是有不能杀自己的理由,恰好云沐笙正要去辩刑司,没想到这掌司的贴身侍女倒是主动找上门了。 “这么晚了,你引我出来,所为何事?我可不是那苟且之人。”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自从上次一见,云沐笙倒是不再对清莲有过多的拘谨,反而散漫的调侃起来。 清莲不仅不恼,反而微微将发丝撩至耳后,伴随着月光露出妩媚的笑容走到云沐笙的身旁,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随后笑了笑说道:“放心,姐姐这次不杀你,相反,还要给你一些让你喜欢的东西~” 不愧是久经江湖的轻熟女子,相比云沐笙之前认识的年轻姑娘是多了不少的风姿韵味,这倒让尚未经人事的云沐笙红了耳根子。云沐笙赶忙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什。。什么东西?”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三十九章·陈年旧事(下) 江南·宁淮河岸 清莲随即伸出一只手,只见内力在她手中凝聚,形成数根飞针状,再一挥手,那数根飞针便猛地向宁淮河中飞去,激起一阵巨大浪花。 这一手聚气成针着实是让云沐笙傻了眼,说来也对,就算那飞针在细小,但光是一名女子身上也不可能藏下那么多,那晚在豪杰冢见到的如星空般密集的针雨,也许大半都是有清莲聚气而成。 而这聚气成针的武功,不正是与剑术的第二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 云沐笙顿时来了兴趣,这样一来既能接近辩刑司,又能借着清莲的御针术精进剑术,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有些好奇,这辩刑司平日里与自己并无太多的交集,甚至自己还一度阻挠过辩刑司毁青衣剑的行动,与他们的关系就算不说敌对,至少也不能算友好,这来自辩刑司的清莲怎会突然前来传授自己武学? “为何给我看这些?” 云沐笙心有防备地问道。清莲又是微微一笑道: “我家小主可是江南辩刑司的掌司,以维护江南的安定与繁荣为己任,少侠前几日才与烟雨楼一起剿灭了在弈州周围兴风作浪多年的鳄鱼帮,再加上烟雨楼的宣传,如今弈州百姓皆知你是位大英雄,我却出手伤了你,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利于辩刑司在江南立足,听闻你欲提升武学,我家小主便命我以授你武学的方式与你讲和。” 云沐笙听完有些将信将疑,这番说辞虽说不无道理但终究是牵强了些,不过不管辩刑司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便还是点点头应了那清莲。 清莲见云沐笙答应,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顿时觉着眼前的这位小弟弟还有些可爱,忍不住在云沐笙的脸上揉捏了一把: “两日后的午时,你来辩刑司,对门口侍卫说‘凝声听雨’四个字即可,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带着你那位比你大些的小姑娘一起来。”说完,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江南·弈间客栈 一声鸡鸣报得天刚破晓,一缕暖阳照得人间热闹,花无鸣伸了个懒腰,忽地想起还要去辩刑司一查究竟的事,转身想去喊对床的云沐笙,只见他此刻还在呼呼大睡,便急忙噤了声。 经过一夜睡眠的花无鸣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不似昨日那般失态,想起云沐笙前些日子为救姐姐花小柒耗费了大量的内力,固不再打扰他的休息。 等云沐笙醒来后已时至中午,见花氏姐弟俩都静静地坐在自己房内的书桌旁,一个在看书,一个照着手中铜镜,恰好店小二上楼送来了午膳,此情此景竟看得云沐笙有些陶醉。 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过这般安详的场景了,若今天是个寻常平凡的一天,得以如此悠闲,该多好。 云沐笙这样想着,却被花小柒的嘤嘤怪嗔之声打断:“嘤嘤嘤,懒虫小哥哥,太阳晒屁股才醒,奴家还以为你死过去了呢。” 虽语气还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可这回云沐笙倒并没有那样反感,神态恢复如初的花小柒倒是令云沐笙增添了一份亲切之感,反而是在烟雨楼质问叶楼主时那般严肃的花小柒,倒更是恐怖。 用午膳之时,云沐笙将昨晚见清莲的事详细地说与花氏兄妹听,花无鸣听完后虽也觉着有些蹊跷,可那辩刑司亦是他们不得不去的地方。 花小柒思虑了片刻,最终亦是决定与云沐笙一同前去,只是此次行动只她与云沐笙两人,花无鸣不善武功,不得跟去。 花无鸣虽万般不肯,可花小柒说什么也不肯让弟弟去冒险,使得花无鸣只好作罢。 江南·辩刑司 两日后的午时,云沐笙与花小柒来到辩刑司大门前,这辩刑司倒是气派,即便是关着大门,也能看到门后的琼楼玉宇,大楼上方悬着一幅写着“拂首望日”四个大字的牌匾。 门前两位身强力壮的侍卫见到两人后当即上前阻拦,云沐笙按当时清莲所说,在侍卫耳边说了“凝声听雨”四个字。 随后便正门大开,放两人走了进去,刚进门,却被忽然闪出的几名黑衣雨侍围住,这群人并未有什么敌意,只是将两人的眼睛蒙了起来,随后便一路下台阶,好似被带去了一个类似地下暗室的地方。 雨侍将两人眼罩摘下,只见前方只有一条暗道,接下来需要两人自己前行。两人紧挨着彼此朝前走着,道路初极狭,才通人。 这地下与上面的气宇轩昂真是天差地别,显得阴森黑暗,又是复行数十步,忽见一破败小门,门旁一块爬满青苔与杂草的破烂牌匾靠在墙角,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凝声听雨”四个字。 “拂首望日,凝声听雨,这辩刑司主持正义,维护江南的外表下,竟还留有这般漆黑隐秘之地,这算是,精致的灰?” 云沐笙望着那破旧牌匾调侃了一番,便与花小柒走进小门,没想到门后空间竟是豁然开朗,石板陆地平旷,亦有多条通道通往不同的空间。 通道上方都写了所通向的地方,有牢房、有审讯室、有练功道场、有案件库。。。周围寂静异常,时有几名黑衣雨侍经过,也是悄然无声。 而清莲正站在通向练功道场的通道前等候着两人,正当两人走上前时,清莲却拦住了一旁的花小柒:“剑术修习需一心一意,旁人请在厅内等候。” 云沐笙与花小柒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便在此分开。 云沐笙跟随其来到地下道场内,里面是一个比方才进门时更加宽阔的地方,周围悬挂着十八般武器,墙壁都是用青铜加固过,十分坚固。 “请前辈指点。”虽之前与清莲发生过摩擦,可每到习武之时,云沐笙总是谦逊非常,双手抱拳像清莲行了一礼。 清莲被云沐笙突如其来的恭敬逗地扑哧一笑,随后清了清嗓子,亦是切换成了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一本正经道: “无论是御物之术还是聚气化形,其根本是要能够熟练掌握聚气之法,若想御物便聚气于物体之上,再将自身内力与所御之物相连即可,至于化形相对复杂一点,需要清晰地想象出所化之物的模样,再以内力聚之,我只演示一次,你且看好。” 话音刚落,清莲便凝聚内息,无数以气凝聚的飞针再一次浮现在云沐笙眼前,上次由于是双方交战,并未看清,这一次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其中对内力控制的精细程度极高,足以使云沐笙瞠目结舌。 云沐笙看得眼中带光,对上回还出言调侃的清莲倒是添了几分景仰,眼前这位大了自己十几岁的姐姐竟已然将御物之术修炼到了如此境界便兴奋地问道: “如此说来,若是我能熟练将内力聚气成剑的模样,便可算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了?” “不能,可以说与之毫不相关。” 清莲突如其来的一桶冷水浇的云沐笙是猝不及防,云沐笙满脸疑惑的望着清莲,但不成那晚清莲所说。。。是忽悠自己的? 清莲瞧着云沐笙大失所望的样子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 “先别急着灰心,寻常御物之术虽与剑术第二层境界无关,可钟离御物术却与之息息相关,武功招式都只是形式,有的需练气,有的需练体,而若想提升武学境界,跨越极限更上一层楼,修炼的则是心。”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章·凝声听雨(上) 江南·辩刑司 云沐笙听闻清莲此番言论,不由得想起自己修习第一境界人剑合一的时候,剑招剑式不过还是他早已熟练的快雪剑法,而在心无杂念极其专注的情况下,人与剑合为一体,竟使剑法威力提升了数倍,甚至能够熟练使出第九式的快雪时晴,其根本竟是缘自心境发生了改变。 “人本是血肉凡胎,力量与气息终有极限,而心境的高升却能使人突破极限,这颗心必须柔软,亦必须敏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最后即使手中无剑,亦能由心感知这个世界, 再加上熟练运用的御物聚气之术,便能玲珑应对到来的各种威胁,这便是钟离御物术,与剑术第二境界一样,练的便是你的一颗心。”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沐笙心中疑惑如同拨云见日,只是觉着有些奇怪,按照叶楼主所说,这钟离镜先生此生仅收过三名弟子,她怎会知晓钟离御物术其中之精妙。 不过就算此刻他直接问清莲,想必清莲也不会告知于自己,只好先专心练功,待见到花小柒,再一同商议此事。 “那么你的剑我先收走了,好好练,若是经受不住,墙边有一红色木柄,内有机皇,按下便可停止?” 清莲说完便从一道暗门处离开。云沐笙一时间不懂清莲是什么意思,正当他摸不着头脑之时,几支暗镖猛地朝自己飞来,云沐笙立马闪身躲过,迎面又是一巨大铁锤摆动而来。原来整座道场之内都布满了机关,转轮传动之声越来越大,无数危险之物不断朝云沐笙袭来。 画面一转,花小柒在大厅内转悠着,路过的雨侍并不理睬她,他们知道外人是绝对进不来这地下凝声听雨楼的,花小柒见状不由得大胆了起来,趁着一伙雨侍刚刚离去的间隙,她便快步朝着案件室走去。 到了里面,只见无数卷轴藏于室内,整整齐齐的摆于书架之上,每个书架上刻有年份用以区分不同时间的各种案件的记载。 花小柒内心十分欣喜,这云沐笙到真是个福将,跟着他,十年前的凝声听雨楼和烟雨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案件室一查便知。 她赶忙顺着年份,找到了陵历198年的时期的书架,可眼前场景却让花小柒傻了眼,这一年的卷轴数量足足摆了二十个书架,且卷轴材料可以看出明显与近几年所用材料不同,由此说明这定是凝声听雨楼所做的案卷,尚未曾被辩刑司修改重订过。 花小柒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喜中带着一丝愁虑,这么多的卷轴不花上一周左右的时间如何看得完。 她思虑片刻,最后咬了咬牙,硬是一卷卷翻找了起来,总算是见着一卷写有与烟雨楼有关字样的卷轴,翻开一看,只见卷轴上有段节选写道: 陵历198年,吾听雨楼腹背受敌,前有道貌岸然烟雨楼多番敲打,后有南陵公主携钟离镜亲传弟子镇压,危矣,危矣,如今唯突破剑术桎梏,方可令听雨楼再立不败之地。。。 这短短的几行文字令花小柒不胜好奇,案件卷宗上描述的一般都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叙述当时情景,可偏偏这卷上面的文字,倒像是某人随笔记录的日记。 “咳咳,不行了,气力。。。耗尽了” 另一边,只见左面是一巨斧右面是一龙杵同时向云沐笙荡来,随着吱呀一声,红色木柄终是被云沐笙按下,那巨斧与龙杵距离他的脸只有毫厘之差,若不是及时按下开关,这两座庞然大物非得将他的脑袋撞碎不可。 正前方暗门缓缓打开,清莲带着微笑缓缓走出,轻拍着手掌似夸赞又似调侃般说道:“不错不错,初次尝试这改良过的机关道场,虽说只有躲的份,可是能坚持如此之久,也算你灵活,孺子可教。” 云沐笙不愿与她斗嘴,连续高度集中地闪躲了一个多时辰的他早已气喘嘘嘘。 “回到大厅往东那方走一个升降梯,坐上它便会送你到辩刑司为你和那姑娘安排的住处,好好休息,明天的训练还等着你呢。”说完,清莲便再次消失在了暗门内。 云沐笙拖着极其疲惫的身体缓缓从道场的通道内走出,花小柒早已候在门口。 夜里,花小柒御纸讲房间四周贴的严丝合缝,身在辩刑司处处是他人耳目,若不是这样,两人根本无法沟通任何情报。 “如此,辩刑司的耳目应是听不到我们的说话声了。” 花小柒一通忙碌过后描述了今日在案件室所见到的情况,其中有几处地方使她心生疑虑: “据我今日所查有两处疑点,第一,为何在案件室会有某人的日记,那人是谁?第二,日记中提到南陵公主带着钟离前辈的亲传弟子,而据叶楼主所说,他的另外两名师弟都在中原,从未来过江南,那么此人又是谁?” 云沐笙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只是靠着大致的猜想,思考良久后才道: “既然提到实力要冲上星宿,想必那人应是凝声听雨楼的第一杀手,当今住在豪杰冢的守陵剑仙西门留行了,至于为何会存放他的日记,我曾在烟雨楼查阅资料时了解到南陵公主一直爱慕于他,所以案件室会有他的东西,自然就是因为。。。” 花小柒若有所悟,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你是说,辩刑司掌司就是南陵公主?那她所携的那名钟离前辈的亲传弟子,就是。。。” “不错,就是清莲,杀你娘花飞雁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她!” 云沐笙说完,花小柒刚要有所行动,便被云沐笙制止,毕竟这个结果只是各方矛头所指,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再加上这辩刑司人数众多,势力甚广,单凭两人微薄之力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几日我继续与那清莲练功,你便趁此机会继续寻找线索。” 云沐笙撕下一片纸刃望了望窗外,一轮明月早已悬挂指头。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朝榻上走去,躺下良久,花小柒却仍旧寸步未移,就这么盯着自己。云沐笙被看得瞬间有些心中发毛:“你怎么还不走,看我作甚?” “这张床大,我要睡这里,你去偏房睡。” 只见花小柒鼓着张小脸儿嘟着嘴,此番表情让云沐笙这双眼睛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方才还一本正经严肃探讨正事的花小柒此刻又是恢复了那嘤嘤少女的嘴脸。 “哎哟姑奶奶,你看我这刚被清莲折磨了一下午,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云沐笙揉浑身酸痛伸着懒腰,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花小柒,可这小柒姑娘是一句话都听不进,随手开始宽衣解带朝榻上卧去。 “唉行行行,真服了你了!” 云沐笙见到此举忙起身让位,不情不愿地朝偏房走去,自己毕竟是童子之身,且心中早已被一红衣芳华的女子占据,每每想起之时,都好似被一股凉爽微风带着淡淡香气拂过面颊。 身后的花小柒见云沐笙这般被练到路都走不稳的狼狈模样,亦是不由得偷偷掩面一笑。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一章·凝声听雨(中) 江南的气候不似北方,即便是入冬以后,也不算过于寒冷,辩刑司每日操练的号角定时在弈州回响,云沐笙亦是跟随着号角之声一刻不得耽搁地去地下的听雨阁道场修炼。 清莲时而会因事务不在,可云沐笙却没有一日因此而懈怠,这刀光剑影的道场,一练就是半个月。 江南·辩刑司 “李清河!滚出来!给老娘把人放了!”辩刑司门外,一泼辣女子正在门口叫骂,此人正是花无鸣的妻子,谈未央,身后有风晚与墨玉青相护,使得门口守卫亦是没有什么办法。 这花无鸣自从与那两人分别后,每日茶不思饭不想,毕竟那辩刑司的手段弈州人无不知晓,这一晃半个月过去,花小柒与云沐笙仍未归来,使他焦急难耐。 可一想起如今自己与老叶的关系微妙,不可能向烟雨楼寻求帮助,便只好偷偷去寻妻子谈未央。 虽说挨了妻子一通臭骂,可谈未央内心终究是向着夫君的,恰好这段时间,风晚与墨玉青两人经她一番妙手回春,伤势基本痊愈,自然是要陪着救命恩人走上一遭,更何况被困之人是与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 “喂,你们两个家伙快些把你们主子叫出来,不然我师兄跟风晚哥哥可不会放过你们!” 妙仙儿在门口附和着谈未央,这几日与谈未央一起照顾受伤的两人,早已与她成为闺中密友,自然也是护着这位姐姐的。 门口守卫见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纷纷面露难色。 忽地身后正门打开,只见一女子目光锐利如鹰,长发披肩时而随风而动更显英姿,平静如水的外表下透露着一丝雄浑霸气,处之泰然道:“本掌司李清河,何人在外叫骂?” “几日前家姐花小柒与吾之好友云沐笙曾来过辩刑司,此后便再无音讯,定是被你们困在这里了,赶紧放人!” 花无鸣再难掩饰心中不安,朝着清河破口吼道。 “无礼之人,聒噪!” 清河眼中多了几分怒意,随手挥出一掌向花无鸣拍去,墨玉青见形势不妙,立刻反应过来,闪身上前接下了那一掌。 只见一阵掌风如翻江倒海般扩散开来,周围众人都被吹得后退了几步,墨玉青哪里接得住如此沉重一掌,随机整个人被轰得向后飞了出去,幸亏有风晚与妙仙儿及时抵住,才不至于他摔得太惨。 经此一掌令众人感受到了眼前女子功力的蛮横,不愧是辩刑司的掌司大人,果真有着镇州之能。 一旁的清莲却凑到清河耳旁耳语道:“小主,他们是烟雨楼的人,剿除鳄鱼帮的功绩那烟雨楼亦是分了一杯羹,此时若与他们发生矛盾,我们辩刑司作为朝廷机构,怕是会在江南百姓面前失了威信。” 清河自然是知晓其中道理,自从十年前那一役后,令江南百姓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凝声听雨楼就此落寞,清河花了两年时间才将其整顿完善,摇身一变成为了维护江南安定,断案除恶的辩刑司。 多年来辩刑司既要严厉打击罪恶,亦不能让百姓感到恐惧,好不容易有了些样子,清河虽脾气冲,但也非不识大体之人。 “罢了,进来说话吧,方才是本掌司冒犯了,诸位见谅。”“是我们唐突了,望掌司大人海涵。” 花无鸣亦是见台阶便下,方才那般冲撞其实他内心也有些觉着不妥,不过这几日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使他情绪不定。 就连谈未央也被花无鸣刚才的语气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丈夫向来是个心平气和的人,不过若是换作旁人,早已是心乱如麻不能自理,想到这里,谈未央些许心疼地勾了勾花无鸣的衣袖,望了他一眼。 众人来到一间辩刑司的会客厅内,不愧是朝廷直属的刑罚断案机构,从外部到内部的装潢程设都是庄严肃穆,富丽堂皇,所谓会客厅竟然是一座建在三层楼顶的一座凉亭,长长的石桌上已经备好众人的茶水点心。 不久后,云沐笙被几名雨侍送了上来,当他摘下遮眼布,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同伴们,一时激动不由地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却被风晚一只手挡住:“喂,多日不见,你怎么成了个大闺女似的。” 云沐笙尴尬地笑了笑,这一笑,使得风晚突然觉着靠在云沐笙胸前的那只手受到了些不同往日内力流向,难道这家伙这几日武功又精进了几分? 出于好奇,风晚先是假意回头,随后忽地转身从腰间转出乌金匕首,使出影刀流二之形·千影刺,只见那短短匕首在风晚干净利落的手法之下转得飞快,漆黑的刀尖如同影子般难以捕捉,飞速向云沐笙刺去。 云沐笙出于这几日都在地下修炼功法的缘故,使得佩剑并不在身旁,只得以肉身躲闪。 倒影回闪之间,云沐笙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那匕首看似转得飞快,其实大多只是残影,有威胁的只是真实的那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云沐笙退让之际忽地一驻足,伸手猛地向前狠狠一捏,风晚方才快得使人眼花缭乱的匕首,竟被云沐笙三指死死捏住。 众人当即一惊,眼前这白衣少年在他们眼中当真是不凡,尤其是风晚跟墨玉青,在他们疗伤的这段时间,武学修行竟被云沐笙拉开了差距,心中实属不甘。 “风晚兄,看来在我们睡觉的这段时间,有人偷跑了哦。” 墨玉青摇着折扇,笑着望着风晚那尴尬模样。清河见状更是会心一笑,本是想要以教授武功的方式贿赂云沐笙帮自己做事,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掌司大人,这几日劳烦清莲姑娘助我武学更进一步,在下心存感激,有什么条件,便说出来吧。” 清河听完云沐笙这番话,眉角微微向上挑了挑,有着些许意外。“你既然知道本掌司有目的,还敢前来,难道不怕我们的目的不善?” 云沐笙笑了笑,回首望了望不远处大楼上那“拂首望日”四个大字,喃喃道:“有的人放弃庙堂富贵,为了某位故人,一心主持正义镇守江南一隅,这样的人,怎会让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您说是吧掌司。。。嗷不,应该称您为,清河公主。” “公主?!” 在场众人皆愕然,回想起这位掌司大人在门口时好像说过自己的的名号,这李清河的李,难道就是李氏南陵的李?这辩刑司的掌司大人,竟是南陵皇帝的沧海遗珠! 清河脸上略显无奈,虽说她早已知晓云沐笙与花小柒两人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在借练武的名义偷偷调查十年前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需要他们两人自己查出真相,清河才能说出她想让两人做的事情,可她已然尽量在案件中对自己是南陵公主的事闭口不提,没想到还是被两人查了出来。 “少侠果然敏锐,本掌司引你来辩刑司确有一件事要托付与你,至于本掌司是南陵公主一事,还请在场的诸位莫要声张,毕竟。。。” 清河话未说完,忽地从身后传来一阵杀气,亭台围栏处突然冒出一高大纸偶,清莲下意识地护住清河,没想到那纸偶好似本就是冲着清莲而去。 纸偶张开刀刃般的手臂,死死将躲闪不及的清莲抱住,随后像是被什么人拉扯了一下,猛地向栏杆外飞去,清莲就这样随着纸偶,从三层多的高楼之上飞了出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二章·凝声听雨(下) 江南·辩刑司 正当众人惊愕之时,云沐笙早已冲到围栏前,看来这十几日的训练早已让他的感知力提升了一大截,内力聚于手中已然能够化成一道刀刃状的掌风,朝着纸偶两手一推,便切开了纸偶困住清莲的两只臂膀,可惜仍是迟了些,清莲已然被纸偶脱出栏杆之外。 云沐笙心中着急,愤恨的一咬牙,自己本可以更快的作出反应救下清莲,只是在他感知到杀气之时犹豫了一瞬,因为这股杀气的来源,是一个他近几日朝夕相处的女子。 幸亏清莲无论功力还是对敌经验都是较为深厚,挣开束缚的一瞬间聚气与脚底猛地朝纸偶一蹬腿,勉强抓住了一根石桩,众人连忙上前将其拉了上来。 不想纸偶虽败,数根纸刃却从另一面腾空而起对准清莲,花小柒站在凉亭顶部,双眼满是仇恨地望着她。 云沐笙拦在花小柒面前,刚要开口劝阻,不曾想花小柒竟先开了口:“十年前的案件这半个月来我反复查看却没有什么结果,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案件室内的一道暗格,打开后竟是几十年前的朝廷委派令。” “朝廷的委派令?是何等委派?” 云沐笙有些奇怪,一般花小柒若是找到些许线索都会与自己分享交流,可委派令一事却从未向自己提起。 “是委派授予公主贴身丫头武功的委派令,上面虽并未写道武师姓名,可在纸张下方却盖着烟雨楼的印章,二十年前的烟雨楼印章。” 花小柒说完,众人皆心中惊觉,烟雨楼创立之初,叶千秋尚且还年幼,而那时的楼主,便是江南当时唯一入星宿之境的御物术高手,钟离镜! 这样说来,清莲真是钟离镜那未告知世人的第四位徒弟,那么杀花飞雁之人,若不是叶千秋,那便只有清莲。 “我知你华云之人心中炽热,有恩必报,有债必偿,清莲授予你武学,也算你半个师父,你绝无可能对她下杀手,今日你若还视我为同伴,便莫要阻拦。” 花小柒对着拦在前方的云沐笙振振有词,云沐笙心中犹豫万分,自己本就是与花小柒一同前来寻找真相,如今真相大白,理应让花小柒为母报仇。 再加上花无鸣救过自己性命,有这份恩情在,更是不应阻拦,但,正如花小柒所说,云沐笙心中处在了两难的境地。 这时,清莲在几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既然这件事已经被搬到了台面上来,那她也无需隐藏: “不错,我正是师出钟离镜,那年陛下强召钟离先生回陵都,为的是希望他将钟离御物术传于小主,奈何钟离前辈就是宁死也不肯收皇室子孙为徒,陛下无奈,最终与钟离先生达成协议, 他只需将此功法传给小主的贴身丫鬟,也就是我,让我来保护小主安危,并且许诺给予烟雨楼登剑大会的主办权,你娘花飞雁死前确与我交过手,但她并不是死于我手。” 清莲这一番话确有道理,各方逻辑与时间线也对得上,可花小柒此时再无耐心去寻找答案,为母报仇的情绪好似已然占据了她的理智,万千只纸刃仍是如疾风骤雨般向清莲袭去。 清莲忙挥出银针对抗,可忽地发觉有些使不上劲儿,银针的数量与控制力道只发挥出平日里的一半。 “纸偶。。。纸偶有毒!” 清莲看着自己略显麻痹的双手惊声说道。就在这时,清河迅速抬手一掌拍在清莲背上为其输送内力,虽然她未曾学过钟离御物术,武功也不及清莲,可多年来的潜心钻研,也让这位而立之年的南陵公主有着一定深度的内力。 清莲有了清河的相助瞬间双手又有了劲道,树根飞针滂沱而出,将纸刃全数挡下。 混乱之中,花小柒藏于纸刃间全力一掌袭来,清河转身接下,猛地一发力,将花小柒迅速弹开,她揉了揉方才接掌的手腕,感叹这才二十几岁少女的一掌,竟也需要自己使出全力才能接下。 “够了,你娘是自杀的。”清河朝着起身想要再度出手的花小柒怒吼道,谁知她根本听不进去,仍是狠狠冲了过来。 忽地一个劈掌打在花小柒的后颈之上,此时的她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再无了力气,便晕了过去。 身后出手的云沐笙赶忙扶住瘫软在自己怀中的花小柒,心中五味杂陈,花无鸣上前帮忙搀扶,并望着清河说道:“我娘究竟为何要自杀,还请掌司。。。不,公主大人为我们解开心中苦苦寻求的真相。” 清河叹了口气走到茶几边,微抿了一口杯中茶水,开始向众人道出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凝声听雨楼三位阎罗的故事。 在多年以前,江南有一著名杀手组织,名为凝声听雨楼,楼主之子是一位红衣少年,面容清秀,俊美绝伦,天生一头白发却难掩他的蓬勃朝气。 他与组织内的另一名青衣女子武学天赋极为出众,接到的刺杀任务从未有过败绩,直到有一次出任务,刺杀目标竟被其府上丫鬟先行杀死,少年好奇去寻凶手,不想凶手竟是名用铜镜耍着纸人的女子。 这纸片竟也能杀人,少年觉着有趣便将其收入听雨楼,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少年惊奇地发现这操纸少女竟是个天生的杀手,薄薄纸刃杀人于无形,一向慕强的少年对其生出情意,得知她爱桃花,便在听雨楼前种下了几株桃树。 后来,两人顺其自然的下一对龙凤胎。青衣女子看着心爱之人与别的女子承欢,心中不是滋味,可青衣对红衣少年的爱早已超脱世俗,即使没有回报,那份爱意也深深埋藏在她的心里。 后来,登剑大会在江南举办,圣上李赤瞳除了有烟雨楼的保护以外,另出重金包下整座凝声听雨楼为公主李清河护驾。 也就是在那次乱党刺陵的事件中,公主爱上了那位听雨楼的红衣男子,也就是当时已然在江南名声在外的西门留行。 这位公主可不似青衣那般心胸开阔,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早已习惯了所想必有所得的日子,即使西门留行已有婚配,却依然想要招其做驸马。 西门留行不肯,她便以圣上的名义将整座凝声听雨楼收编,并许诺西门留行只要他一日留在听雨楼,便保证他锦衣玉食,不必再行杀手之事。 西门留行起初对此番利诱嗤之以鼻,可他武痴的性子使他一心想要如同钟离前辈一样,成为江南第二个入星宿境界之人,为了更好地追求武学,故暂且答应留在听雨楼。 此后他开始到处与人比武,每次都约在那玄机桥上,也就是后来的留行桥。 久而久之,西门留行变得嗜杀成性,就连无辜之人,但凡惹得他碍眼,便一剑杀之,以他为首,加上封喉青剑青衣与杀人于无形的明镜飞花流花飞雁,被当时的江南百姓称之为听雨楼三大阎罗。 烟雨楼的二代楼主叶千秋得知此事后,带着众侠士来到凝声听雨楼向刚将其收编的公主讨要说法,这样嗜血狂暴的祸根,多留一日,江南百姓的安危便要受到威胁。 南陵公主深爱着西门留行,又岂肯交人,叶千秋无奈,便破天荒地提出要以钟离镜大弟子的身份与西门留行一对一比武。 西门留行听闻此事自然是喜出望外,在一个雨夜只携青衣两人便入了那烟雨楼,叶千秋亦是封锁了烟雨楼所有的入口,将众人遣出,只身一人等待着他。 可西门留行的夫人花飞雁却如同心里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总觉得此事不祥,非要跟着一同前去。 可与人比武对西门留行来说一直是十分重要之事,公主不想让其添乱,便曾派同为钟离镜弟子的清莲前去阻拦。 也就是花飞雁与清莲交战的同一时刻,天地异象,漆黑的夜空忽有一道青色极星冉冉升起,钟离镜在那一战中,入了星宿之境。 可武学突破桎梏的瞬间,其强大剑气亦是令西门留行失手错杀了青衣。 那一刻,那名新起的剑仙一如曾经的红衣少年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只是身旁那一抹青色,终是被血色所吞噬。 叶千秋望着入了星宿境的西门留行知道自己再无可能战胜,好在也许是青衣的死如一道春雷唤醒了红衣剑仙,从此他再未杀过一人,只留在那豪杰冢,成了一名守陵人。 而花飞雁也在那日自缢在了听雨楼前的一颗桃树下,自此凝声听雨楼三位阎罗两死一隐,再加上辩刑司的创立,以及烟雨楼的通力合作,才使江南有了今日的一碧万顷。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三章·青染红衣 江南·辩刑司 风吹过杯中的茶水倒映出了一张张呆滞的脸庞,故事道完,全场众人一片沉寂,这其中的信息量之大令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感叹。 花小柒瘫软地卧在花无鸣怀中,眼中不由得泛出泪花,在她心中有对自己生父竟是西门留行的惊诧,有对娘亲结局凄惨的悲痛。 云沐笙轻叹了口气,眼中同情的望了一眼花小柒,随后打破平静,开口向清河问道“所以,你将我们引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方才的故事中也提到,那位公主深爱着西门留行,可他却终日只守那棵桃树与那把青色断剑,花飞雁毕竟是他妻子也就罢了,可那青衣凭什么,我堂堂南陵公主,这么多年竟连让他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清河语气逐渐微弱了起来,她知晓这般理由放在此时有些格格不入,可毕竟那个男人是她作为公主唯一爱慕的人,即便是而立之年,这般情谊也从未消除。 “所以你要我替你毁了那把青色断剑?” 云沐笙有些奇怪,即便是武功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清莲都未曾成功,公主殿下怎会觉得自己却可以。 “不必你亲自去,你只需在我炼药之时帮我御一道极寒之气便可。”“炼药?”云沐笙从小只休息过快雪剑法,对炼药之术是一窍不通。 清河继续说道:“我需要炼出一瓶卸阳散,对女子无用,可若是男子中了便会阳气退散,西门留行内力深厚,我只求能暂时散去他的内力就行,而你出自华云内力炽热,这药中的寒气,只能由你来驾驭。” 云沐笙心中犹豫,虽说自己欠辩刑司一个人情,可参与对前辈下药这等事情也实属有些卑鄙,花小柒缓缓从花无鸣怀中坐起微微咳嗽了两声,眼中带泪的望了望云沐笙。 是啊,这何尝不是花氏姐弟与父亲相认的机会,也许他们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他们幼时都是花飞雁一人带大,这父亲从未与他们相认过,也许是出于保护他们,亦或是他本就从未在乎过,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云沐笙帮助清河,才可能与此等剑仙平起平坐地对话。 “好,我帮你。”云沐笙答应了清河的请求,花小柒的眼神也释怀的垂了下来,微风仍在吹拂着,杯中的茶水,被一饮而尽。 江南·豪杰冢 两日后,清河携着清莲乔装来到了桃花亭前,云沐笙与花小柒亦是跟在后面,其他人,则是远远的站在山坡下。 看见那柄青色断剑,清河心中怨气一下子上来了好些,挥掌便向前拍去,只听一声巨响,那青剑从亭前石中飞了出去,直直落在坡下的杂草丛中。 清河心中纳闷,难道这青剑对西门留行来说不是最重要的留念之物么?怎得今日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其毁掉也不露面。 云沐笙见此情形却感叹地笑了笑:“掌司大人,你若非要见剑仙,在下倒是有一法。” “有法子你倒是快说呀!” 清河急切地催促道,云沐笙不慌不忙,举起在手忽地向山坡侧方的一块石板挥去,忽地一阵雄浑内力袭来,虽不明所以,但那位红衣白发之人终究是出现了。 清河不由分说,拔起腰间佩剑便攻了上去,一旁清莲亦是紧随其后,剑仙并无杀意,抬手一挥便弹开了清河的剑,谁知那清莲却在身后暗放了一飞针,针虽仍被挡下,可针上的卸阳散却通过这一撞击全部散到了剑仙的身上。 “毒中阴寒且能瞬间以雾状散开,想不到这家伙淬毒害人的本事还真是有一手。” 风晚远远地看着山坡上的情形,不由得调侃道。可这回墨玉青却想法相悖,他摇着手中折扇凝思了片刻:“云兄为人你我是知道的,他必定不会做出此番苟且之事,除非。。。” “除非那卸阳散对西门留行根本没有效果!” 花无鸣不愧是研究内伤医学多年的神医,对各种毒都是敏感非常,那卸阳散确实不假,可西门留行在他眼中完全没有一丝种毒的样子,他了解此药的强度,绝不是靠深厚内力的就能抵御的。 轰的一下子,清河与清莲两人同时被红衣白发人击飞。 “怎么可能?竟然不起效果?!” 两人心中惊讶之余还带着惊恐,虽然长长白发隐隐约约遮着剑仙的面容,可从方才那一击的力度看来,此时剑仙已有些被惹怒。 就在此时,云沐笙却走到两人跟前,只身面对着剑仙。 “你快走,凭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清河在后方大声吼着,可云沐笙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敢问这位剑仙,您,还要装多久的西门留行?” 身后两人十分诧异,对云沐笙说的话不明所以,西门留行不就是剑仙?何来装这一说。红衣白发人微微一愣,并未作声。 云沐笙便继续说道:“从一开始,这位剑仙就从未因青剑而出过手,第一次袭击我的那名雨侍并不是您杀的,而是我的好友花小柒,也许是您让她这么告诉我,可从那雨侍的伤口来看,那是纸刃留下的伤。 第二次清莲亲自前来,我与花小柒两人陷入苦战您从未出过手,直到您身后的石板当时被我失手打碎,才匆忙出现,想必那石板的后面,才是您真正守护东西。” 经云沐笙这么一说,清莲与花小柒回想起了那晚的场景,好似是有几分不对劲,再加上方才的卸阳散对其竟然一点作用都未发挥,要知道卸阳散可是直接散去男人阳气的药,内功多深厚都无法抵挡。难道这眼前所谓的西门留行,并非男儿之身? 可这样貌可以易容,这如此深厚的内力可不是一两日能练成的,眼前之人实为十年前如星宿境的剑仙。 不远处,不知何时烟雨楼的楼主叶千秋带着山坡下的众人走了过来。 叶千秋望着眼前对他来说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剑仙,不经叹道: “十年,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看来今日是再也藏不住了,年少之时你受困于凝声听雨楼,如今四十有余却仍将自己锁在豪杰冢这一方天地中,你也该如平常女子般,出去看一看了,青衣。” 青衣?是那个在清河的故事中被西门留行误杀的青衣?她竟没死! 众人听闻叶千秋这话纷纷议论,若是青衣还活着,难道那晚死的其实是西门留行?那么如此说来,青衣死死护住的山侧石板后面,定是西门留行的坟冢。 红衣剑仙从厚厚如雪的发丝间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她扫到花小柒与花无鸣时,鼻头却久违的一酸,用微弱颤抖的声音呢喃自语道:“像,太像了,一个像她,一个像他。” 青衣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的脸仿佛是回到了那年那楼那烟雨,那段岁月虽然沾满鲜血,可有那两人相伴的日子,对青衣而言,确是最幸福的时光。 青衣缓缓转过身,一把掀开了山侧石板,众人睁大双眼仔细望去,小小山洞内虽简陋,但十分干净整洁,看着像是常有人打扫过,山洞尽头不断传来刺骨的杀气。 众人忍受着这般气息想往里头走去,却被青衣拦住:“逝者安歇,莫要扰其清静,在外头看便是了。” 里头是一坟冢,上面没有名字,只是插着一把红柄的大剑,仍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气,大概,那便是西门留行的佩剑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四章·风月思量 江南·豪杰冢 凝声听雨楼的风终究吹到了桃花亭,这微风啊故意撩拨人,故意将青衣的满头白发吹开,露出那容颜不再的脸庞;故意将桃花吹到花小柒的肩上,透着母亲身上的花香;故意将沙砾吹进清河的眼中,令那眼角灼的滚烫。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叶千秋仰起头感受着雨水轻打在自己的脸上,微叹了一口气道:“这绵绵细雨本无罪,染上鲜血过后却成了腥风血雨,于世间所不容。” “血雨自有它该落下的地方,这烟雨江南,还是绵柔细雨更加适合。”青衣闭上双眼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叶千秋见她此时此刻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不由得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是剑仙,叶某可没有你这般胸怀。” 天色渐晚,青衣合上了石板,清河再未说过话,便携着清莲回了那辩刑司。其余人则是跟随叶千秋回烟雨楼。 临走时,云沐笙被青衣叫住:“你很像他,有他那股子坚毅,你也不像他,你没他那股子邪气,你,不错。”说罢便将一本小册子扔了过去,云沐笙接过后,只见上面写着甘风细雨四个字。 云沐笙心中是乐开了花,没想到青衣却说:“看看就行,希望你用不上。” 云沐笙心中虽有不解,却仍是鞠了一躬道了谢,随后将册子揣在怀中随叶千秋离去了。 江南·烟雨楼 晚间,花无鸣拉着花小柒跪在叶千秋前,为自己曾经对其的质疑谢罪,叶千秋望着眼前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又怎会怪罪,赶忙将其扶了起来。 晚饭间众人谈起今日豪杰冢之事,纷纷向叶千秋询问起了十年前的具体情况,为何死的是西门留行,而真正的剑仙为何其实是青衣。 叶千秋抿了抿杯中清酒,将那晚的真相细细道来。那段时间,在西门留行不知情的时候,叶千秋曾找过青衣数次,他发现青衣每回执行刺杀任务,只要是无人看见的情况,她都会留其一命,并吩咐对方改名换姓远走他乡。 这一抹青色虽出身血海,却依旧从每一回的外出任务中感受着江湖中的人间冷暖,她爱因任务外出,因为这样便能出去看一看这听雨楼外的世界,她恨因任务外出,因为每一回都将沾上鲜血。双手虽然染上污血,可心中那一抹青绿却从未被染污。 她心中深爱着那红衣少年,可她更爱这静好的人间,也许是被西门留行的锋芒所掩盖,人们一直低估了她武学上的造诣,也许论杀人,她不及西门留行,可这般包容万物心境确实西门留行怎也比不上的。 手中无剑,心中无剑,这剑术的第三境界,那晚青衣做到了,她忍痛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为江南百姓求得了十年的安宁,她仍以西门留行的身份守在江南,亦是为江南立下了星宿之乡的名号,此般奇女子,令叶千秋都是自愧不如。 云沐笙听完回想起青衣如今的模样,虽生得一头长长白发,可望着那澄澈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满头青丝的模样,问君青丝有几丈,能将风月量。 叶千秋脸上却显出愁容,毕竟那辩刑司的南陵公主从一开始就是因爱慕西门留行才一直留在江南,如今她已得知心爱之人早就故去,这镇守江南的辩刑司,再难有人接管了。 想着想着,忽地警觉有一飞针袭来,云沐笙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接住,才发现一把捏在手里的竟还有一张字条,这针是清莲独有的,那么这字条定是辩刑司写来的,只见上面笔锋浩阔地写着: “爱过血雨之人不一定讨厌细雨,江南的清河亦需要甘霖。” 此一时,叶千秋一饮杯中桃花酿,清香甘甜! 江南·弈州城外·提溪林 “滚回去!你来这里作甚!” “哎哟哟花散大人好大得火气,别误会,韩某是奉了阁住大人的命令,前来助你万无一失,嘶~” 提溪林内,在一个僻静之处,两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正在争吵些什么,花散鬼挥掌一劈,几片竹叶便如刀刃般向着吞狼鬼飞去。 “你滚回去告诉他,任务我自当会完成,无需派条狗来相助。” 韩邪扭头轻松躲过飞来的竹叶,亦是一副狡猾奸邪的模样:“呵呵,我就是条狗也灭了华云跟少林两大宗门,这次若不能灭了那烟雨楼拿到那藏于其中的七杀录残卷,你身上的阴晴圆缺咒,可这辈子别想解开,到那时便让你跟老子的座狼结个连理,嘶~嘿嘿嘿嘿。” 花散鬼望着眼前这极度奸诈猥琐之人,心中愤恨不断翻涌,恨不得豁出性命直接与这韩邪拼个你死我活。可她并没有这么做,相比排位在掩日阁上三鬼的韩邪,自身实力有差距不说,这身上的阴晴圆缺咒,只有掩日阁能解。 那年她独自一人在外,惹上仇家,虽自身武功也算不错,却奈何对方人数众多,绝无可能退敌,就在她血战数百回合透支倒地之时,一个带着刻有天狗蚀月鬼面的人将其救了出来。 那人便是与韩邪同为掩日阁上三鬼之一的蚀月鬼,他不比韩邪,说话无论语气还是谈吐都是温润如玉,仿佛一名翩翩公子,那时的花散鬼还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得救,谁知竟被带去了掩日阁,因天赋异禀终是被阁主李焚寂看中,培养成了如今的花散鬼,同时在她身体的背部,也种下了那道阴晴圆缺咒。 此咒乃吞狼鬼与蚀月鬼合力而作,平日里并无效果,只需每月按时服下解药,可若是一旦脱了那解药,每到夜晚月亮升起之时,她便会宛若一条恶狼功力大增。同时体内会生产出强大的攻击欲望,使她除了选择攻击对象之外,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掩日阁的计划,便是借着登剑大会,让花散鬼接近叶千秋,待夜幕降临之时,激发嗜血的身体机能刺杀叶千秋,随后掩日阁埋伏在江南的势力便会倾巢而出,一举攻下烟雨楼。 “你怎么能保证那登剑大会能持续到夜里,你们那遮天掩日的伎俩可不能将月亮也一并唤出来。”花散鬼口中没好气地说道。 “嘶~嘿嘿,花散大人放心,这不是韩某亲自来帮衬您了嘛,韩某帮您算过时间了,到时候您就只需要在那登剑大会上好好表现,等晚些时候那叶千秋颁奖的时候,正好就是你药效发作的时候,到时候杀了那姓叶的,最好连同那华云的小子也给宰了,最近他可不消停,我记得叫。。。呃。。。叫什么,云沐笙,嘿嘿嘿。” “你的废话很多,说完了我便走了。”花散鬼转过身不愿再望着韩邪那小人模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留下韩邪满脸猥笑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不忘假惺惺地留下一句“花散大人慢走,嘶~嘿嘿嘿。”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五章·茶雨之香 江南·弈州城 若说江南诗会是天下文人齐聚的盛典,那么这烟雨楼举办的登剑大会,便是天下年轻武者一举高升的机会,凡是在大会上表现亮眼的年轻人,都极有可能被各方势力的达官贵人甚至皇室看中,步步高升。 夺得武之巅的人,更是将名动古今,青史留名。 这弈州城的大街上,宛如一个多月前的泸州,街上的人流比以往多了许多,只是与在泸州时不同,那时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捧着卷轴书籍的文人才子。 而如今在弈州街上来往的却个个看起来身强力壮,膀粗腰圆,这般身姿一瞅就不是江南人,定是那从四方赶来参见登剑大会的武夫。 武夫多的地方自然多生争强好斗之事,这不正巧,偏偏让云沐笙一行人遇着一个。 “滚开!这是老子先看上的位置。” 玄机茶楼内,云沐笙与好友们正喝茶听书,谁知一五大三粗的壮汉却突然闯进来,还蛮不讲理地要赶他们走。 “原来你这般粗犷之人也有雅兴来这茶馆烹茶,怎么,兜里银子不够你买酒了?” 云沐笙不为所动,反而嬉笑地望着眼前这大块头的痴儿。 那壮汉听出了云沐笙言语间的嘲讽,心中恼羞成怒,抄起腰间一把大锤摆出了一副要取其性命的模样,只见那大锤轰然砸下,风晚藏在桌下的右手已然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之上,却被墨玉青按住。 墨玉青淡淡一笑,望着恰好从外边回来的妙仙儿喊道道:“仙儿,给你的风晚哥哥露一手如何。” 妙仙儿手脚倒是利落,两指分别在那壮汉的肩颈、环挑二穴狠狠一点,那壮汉忽地好似四肢麻痹一般僵住,手中大锤落下又砸中了自己的脚板,疼得他滚在地上嗷嗷直叫。 众人皆不禁啼笑他这般狼狈模样,这时从茶楼外又走进一壮硕男子,相貌与眼前这人极像,看着应当是兄弟关系。 “虎子,哥不是说过嘛,那些看着瘦弱的人他不一定没你厉害,想当年大哥年轻的时候,就是惹上了一瘦弱女子,觉得她好欺负,谁知。。。” “唉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带着几个人去抓那女的结果被一高人救了嘛,你都唠叨好几回了,咱们练武不就是得争口气嘛,我可不想跟大哥你似的窝囊!” 那名唤作虎子的壮汉在地上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大哥这懦弱的样子,而那位做大哥的却又对这个跟自己年轻时一样喜欢闹事的弟弟忧心忡忡。 “什么几个人,那时几十个,几十个人!被不知何来的怪异男子杀的精光!你能不能给你大哥省省心!” “唉知道了,知道了。。。切,窝囊废。”虎子站起身来,极不情愿地跟着大哥离开了茶楼,嘴里还能听到一些不满的嘟囔。此番闹剧倒使这平日里平淡悠闲的茶楼添了几分趣味。 闹剧过后,众人又是回到了各自淡雅的饮茶谈笑,云沐笙望了望窗外的宁淮河,河的尽头是那已然被李清河改造变成贸易码头的龙口舵,侧旁是连绵的一座山坡,山中曾有多个辉煌一时的豪迈山庄,如今也只成为了旧址。 再看看茶楼门口的那座长满青苔的留行桥,说宽不宽说窄不窄,你说它宽他曾是红衣少年败走过的歧路,你说它窄它又见证了青衣少女广阔的胸怀。小小的江南弈州一隅,每样寻常风景竟都记录着绵长的故事。 在华云十几年如一日,时间似白驹过隙,可来江南的短短数月,却让云沐笙尝遍了人间甜苦,这江湖果真是个不容易混的地方。 一板子敲响,说书人道完了今日的故事,几人也离座而去,毕竟登剑大会在即,云沐笙还要赶忙多加修练,临走时他望了望远处的豪杰冢,这冬季时节竟能闻着一丝荷花的香气。 小二收桌时觉着有些奇怪,那空空的茶几上剩下了六盏茶杯,四杯空空如也,两杯满满当当。 江南·烟雨楼 云沐笙回到烟雨楼后又急忙向道场奔去,拉上风晚与墨玉青二人练起了武,花无鸣与谈未央、妙仙儿等人则时不时在道场楼上望着。只是花小柒不知又跑哪儿去了,半天不见踪影。 道场内,风晚刀风如影,墨玉青更是扇若繁星,两人合力夹攻之下云沐笙闪避得十分吃力。 虽说经过了那地下凝声听雨楼由清莲监督半月的魔鬼训练,云沐笙的感知与反应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可要想真正达到那心中有剑的第二境界还是差得很远。 几次大意之时,云沐笙不是被风晚不慎划出一小道口子,就是被墨玉青的扇柄点的僵直麻痹。 毕竟这两人联合夹击带来的强度,可比那的下楼的机关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在地下听雨楼云沐笙坚持一个时辰是绰绰有余,而这二人的夹击,云沐笙在手中无剑的情况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要十分吃力,更别说聚气成刃进行反击了。 这种高强度训练持续了不知多久,三人动作略显缓慢了下来。 不知是风晚的速度慢了下来还是墨玉青的步法错了一步,两人忽地靠了一下断了进攻频率,云沐笙忽地感受到了两人动作中传来的一丝气息,那感觉微妙至极,那气息仿佛会转瞬即逝。 破绽,那是两人露出的破绽,云沐笙不由得抓住了这微妙的一瞬,聚气在手猛地朝恰好踉跄的两人一挥,两人见躲闪不及纷纷停下攻势阻挡,那气刃威力还是太过弱小,以至于被两人轻松挡下。 不过这不重要,就在两人脱手格挡气刃之时,云沐笙一个疾步向前猛地朝两人飞出一脚,使得两人后退了几步恰好被击出场外。 “竟会出现此等岔子,真是令人惭愧。” 墨玉青脸上依旧是一副笑颜,拍了拍袖中尘土,风晚的脸上却是满脸不悦的样子,在一旁轻轻嘁了一声。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别再给我增加工作负担了。” 远处谈未央急忙跑来,她这位本来饶有兴致观战的外伤神医倒成了这三人的御用的大夫。这几人每逢切磋练习便要个个身上挂点彩,叫谈未央连这着几日不得安歇。 医阁内,花无鸣帮衬着谈未央给方才切磋的几人处理皮外伤,云沐笙的思绪却仍在回味方才的那场战斗,在墨玉青与风晚配合出现失误的一瞬,确确实实地让云沐笙嗅到了破绽的气息。 虽说只有一瞬,但也足以让他见缝插针地反击。 本身就是剑道出身,这十几天来又是不断的经受各种奇袭的训练,想必这是自己新练就的剑法能力,若是在登剑大会上能巧用,将大大提升战胜对手的概率,云沐笙这样想着。 花无鸣在一旁边捣着药边开口向着云沐笙问道:“对了云兄,咱们离开豪杰冢的那天,那位西门。。。那位剑仙不是给了你一本武功秘籍吗?怎得不见你练?剑仙的武功秘籍,想必是要比寻常武功厉害得多啊。” 云沐笙听闻这话微微摇了摇头道:“那本秘籍我看过,果然如青衣所言,现在的我根本学不会,也不适合学。” “这从何说起?” 花无鸣有些不解,按云沐笙的性子多难的武功秘籍都会去尝试尝试,这回怎得直接知难而退了。 云沐笙无奈道:“那剑招名为甘风细雨,是一招实打实的杀招,杀人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敌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刺了要害,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此招虽无痕,但也温柔,敌人不会有任何痛觉,反而如沐甘霖,故而要求使用者对敌人至少心中无恨意,甚至。。。还要有些情感羁绊。”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些茫然,既然要杀对方,无论是否对那人有恨意,至少不应该有什么情感,如若真到那一日,出于某种原因要手刃自己所爱之人,那是何等的痛苦,难怪青衣那时对云沐笙说并不希望他用到此招。 “青衣女士登入星宿境杀西门留行之时,用的应该就是此招吧。” 墨玉青望着云沐笙手中那本秘籍,想象那晚青衣不得已杀自己心爱之人的场景,这甘风细雨四个字,温柔给的是心爱之人,却把最痛给了自己。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六章·登剑大会(其一)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少年自有凌云志,不负黄河万古流。这全南陵皆听闻的登剑大会终是在弈州如火如荼地展开,叶千秋几个月前就早已在弈州的一处宽阔广场上搭建了武斗场馆与足以容纳万人的观赏台。 来自天南海北的名门势力都陪着族中来参加大会的少年郎前来报名,当然是少不了云沐笙,一行人排着长队,等待着签字画押完成报名。 相比上次的江南诗会,这次的人数与之相比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到底大家还是更喜欢看打斗的场面。 其中,云沐笙发现了许多曾经或是见过或是从他人口中听过的势力与脸孔,最近在眼前的就是天玄宗了,其中参赛的少年云沐笙记得在两年多以前师父云折枝的祭祀仪式上见到过,这两年多不见,竟已长得这么高了。 再一瞧站在其身后的那位。。。 天玄宗大多都是不爱言辞的焖葫芦,先前揽月山庄认识的龙剑已经算是比较活泼的了,而这位果不其然,正是天玄宗六星之一出了名的显眼包——姬斩玉。 在天玄宗后面的两拨人是一群生面孔,只是从他们的着装与腰牌来看,应是那叶千秋所提到过他两个师弟所在的两个中原大势力,武安惊鸿殿,与逍遥侯侯府了,两边势力据说在中原可谓是势同水火,看着两队人马那怒目相视,虎视眈眈的样子,真怕他们会在比武开始前就先打起来。 “堂姐!您怎么亲自来啦!” 听闻妙仙儿的叫喊声,众人纷纷朝其望去,那瑶池宗的宗主妙成澜竟亲自前来,众人纷纷抱拳向其致礼。 妙成澜摸了摸仙儿的脑袋,欢喜地说道:“许久未见,我当然要亲自前来看看我这小堂妹有没有长高啦,更何况,我可要看着咱们一向文质彬彬的墨墨在擂台上的表现。” 墨墨?难道她说的是。。。墨玉青?众人第一次听到墨玉青居然还有此等可爱的称呼,皆难崩脸上的笑意,平常从仙儿口中讲出的墨墨师兄倒还并不怎么让人在意,从妙成澜此等大人物口中说出,倒是多生趣味。 妙成澜转头看向云沐笙:“你是。。。云折枝的徒弟?倒是一副少年英雄的样子,你青崖师叔没少跟我提起过,还望你能在此次大会上夺得好成绩。” “晚辈谢过宗主。”云沐笙这才想起来妙成澜与师叔云青崖之间的情感关系,不由得对这位瑶池宗主又多了几分亲切。 “至于墨墨你嘛,作为医者,武学方面我一向不做要求,只是若遇上那天玄宗的小兔崽子,你,可不许输。” 说完,妙成澜便与众人暂时告别,转头离去。墨玉青则无奈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自己此次大会的任务也不轻松,只希望抽签时可以避开与天玄宗的对碰。 前方人数渐渐减少,距离报名点已然越来越近,一行人终究是等到了签字画押,完成了报名,云沐笙与墨玉青画完押之后望着直接走来的风晚,都十分好奇为何他不报名。 风晚则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道:“唉,菜鸡互啄的切磋我没兴趣,我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小子,只要他不死,我才懒得参与这些麻烦的事情。”就在一行人即将回烟雨楼时,却发现云沐笙仍留在场馆门口。 花无鸣见状不解地问道:“诶,云兄,你怎么不走啊?” “哎呀你这个木头脑袋,问什么问,别问!”不等花无鸣说完,谈未央便揪着他的耳朵继续向前走。 墨玉青则面向风晚笑着说道:“你不去跟着?万一他死了你岂不是不好交差。” “我们劫月虽已任务为重,可不是不懂风情,况且他命硬得很,我死他都不一定死。” 风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头也不回地进了场馆。云沐笙站在人潮中四处张望着,好不容易发现了天机楼的人马,可就连那日在白辰山庄的徐文秀他都认出来了,亦是没发现她的身影。 “这位公子,可是在寻人?” 这温婉熟悉的声音,云沐笙听得心中是止不住的欣喜,刚想立刻转身,却又停下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姑娘此言差矣,小生并非寻人,而是在寻那天上月亮。” “哦?公子不等夜幕降临,怎得白天来寻那月亮?”那女子问道。 “小生差点以为等到天黑时都寻不着那月亮,不过那月亮即使不在天上,也在小生的心头之上。” 云沐笙身后的女子听到这话不由得脸颊之上多了几分红晕,忍不住用手指头勾了勾他的衣角。 云沐笙转过头来,一张白玉俏脸,一抹红袖添香,眼前的秋洺洺给云沐笙在这冻人耳根的季节添了许多温暖。 “那边那位书生便是天机楼派出参赛的弟子?”云沐笙手指着边上的方向嘴上问着,眼睛却仍是不住的望着秋洺洺 秋洺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眼神躲闪道:“不错,他名叫徐长安,是文秀堂主的儿子,别瞧着着他瘦弱,一手从书法卷章中悟到的泼墨剑,耍的可是有模有样,你若是遇上了,可得小心。” 云沐笙回忆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关于天机楼的话,“泼墨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由此看来,这说的便是徐长安了。 听闻此话的云沐笙忽地心中顽皮起来,向侧方踱了两步,眼中打着转说道:“那若是我遇上那位徐长安,秋秋你是希望我赢呢,还是希望他赢?” 秋洺洺一愣,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这给自己出难题的小子,便在其肚子处捶了一拳后,大步走进了场馆,不再理会。 云沐笙捂了捂自己腹部,才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妮子的劲道总感觉大了许多,一拳下去竟有些生疼,不过此时此刻即便是疼痛云沐笙也只觉得甜蜜。 烟雨楼的各处人马刚刚收完报名的状纸,登剑大会会场内部就已然坐满了人,虽说最开始的小组赛要等到下午分好组后才开始,但从南陵各地甚至来自北虏国与西塔国这般外邦的使节游客都无比兴奋,早早地在观众席坐下。 各方有名势力自是有专门的观赛区,其余散座则是供给弈州百姓以及四处而来的游客。云沐笙作为烟雨楼的人自然是有专门的观战区域,只见他哼着小曲步伐轻盈的走了过来。 “哟哟哟,瞧把这小子乐得,跟朵开了的花儿似的。” 谈未央拉着花无鸣看着那开心得如孩子一般的云沐笙,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云沐笙见其中好似少了两人,便向他们问道:“诶,怎么只有你们,墨墨跟仙儿呢?” “嗨哟,我看你是见了小情人脑子都找不着北了,你忘了他俩可是瑶池宗的人,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坐在瑶池宗那边。” 云沐笙尴尬地笑了笑,抬头向瑶池宗的座位望去,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两人,墨玉青也发现了看向这边的云沐笙,挥手与其示意。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时间终是来到了正午时分,登剑大会的开幕仪式即将开启,而准备出战小组赛的选手们也被唤去台下做准备,云沐笙抚了抚手中那柄刻着华云二字的门派弟子专属佩剑,呢喃道:“咱们,去把师父的剑夺回来!”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七章·登剑大会(其二)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大会开幕仪式正式开始,前半段自然还是按照惯例,由几大势力共同上到正中央的台前签字画押,力保大会的公正性,以及许多无聊的前戏。 待这些繁文缛节过去之后,便是由这场大会主办方烟雨楼的楼主叶千秋,告知赛程规则。 今年的参赛选手数量恰好是三十二人,故而赛程安排很简单,分为每四人一组,一共八组,每组先进行小组四人赤手空拳混战,被击出赛场的算出局,最后留下的则进入一对一的八进四的不限兵器淘汰赛,接着是半决赛,再到最后的决赛。 在场馆幕后,来自各方势力的少年们正在休息室等待出战,忽地一声令云沐笙无比熟悉的尖叫吸引了众人。 “嘤嘤嘤,你这只大野狗,推人家作甚~”“哼!女流之辈来添什么乱,一会上了台老子弄死你!” 云沐笙抬头望去,竟是那两三日未见人影的花小柒,旁边是一个看起来满脸狰狞的男子,此人名为铁卢悍,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只有十八至二十五周岁才可参加的登剑大会备战室,还真看不出这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那表情体态仿佛是一头没什么理智的野兽,叫人望而生畏。 “惊鸿的野狗就是没教养。” 旁边来自逍遥侯侯府的持剑少年安坐在一旁调侃道,其余众人也是纷纷斥责其的无礼行为,只有云沐笙心中丝毫不担心花小柒的安危。 虽说花小柒的武功放到浩瀚江湖中,可能比不过像清莲、叶千秋那般一流高手,但若是在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里面,除了清清师姐,云沐笙至今还没见过谁能有她这般武学天赋之人。 不出所料,只听轰的一掌,那武安惊鸿殿的野小子就如同个布娃娃一般被花小柒拍飞到了墙边。 备战室内众人无不瞠目结舌,侯府的持剑少年亦是再也坐不住了,方才被拍飞的铁卢悍虽然无礼,但其实力他还是认可的,竟就这样被一看似弱小的女子击飞。 铁卢悍心中恼羞成怒,愤然起身发疯似的再度朝花小柒袭来,却被两名穿着烟雨楼服饰的人之手拦下,这铁卢悍倒是有股疯劲儿,两名高手亦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制住。 “再有胡闹之人,立刻取消比赛资格!” 见两名高手出言整纪,铁卢悍便不再出手,将那愤恨压抑在了心中,只是不知是否有人发现,他的经花小柒这一通“教训”之后,身体各处,竟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云沐笙见此情景倒是有些感叹,不愧是闻名整个南陵国的烟雨楼,随便挑出来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三两下便将那狂暴的铁卢悍制服。 云沐笙刚想前去寻花小柒搭话,却忽地发现一个熟悉的人脸一闪而过,再想仔细看看,那人已然不知所踪。 “嘤嘤嘤,小哥哥,想我没有?” 花小柒在身后拍了拍云沐笙,又是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叫一旁的墨玉青止不住的发笑。云沐笙却好奇她这几天都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见踪影。 花小柒则俏皮说道:“小女子这几天躲去练功了,现在可是比以前更强了几分哦。” 云沐笙望着方才那飞出去的铁卢悍在墙上砸出的窟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墨玉青却是有些半信半疑。 “墨墨,希望咱们一会小组赛可别分到一起,这样就不能一起进八强了。”云沐笙在备战室听着外边对赛程规则的讲解对墨玉青说道。“放心,不会的,嗯?你为何也叫我墨墨?” 墨玉青是瑶池宗的弟子,对这赛程安排倒是已然从妙成澜那里知晓了不少。 “宗主告诉过我,一般在小组赛时,名门大派的弟子一般不会被放在一起,基本都会分开。” “这是为何?难道不是抽签决定的吗?”云沐笙不解,好奇问道。 墨玉青则向其耐心解释起了赛程决定的原因:“只有小组赛过后的比赛才是抽签,而小组赛则会为了将精彩对决留到后头,故意减少名门弟子相遇,这样待八强赛开始,便是精彩的名门之间的对决。 当然,若是小组赛有哪组的名门弟子爆冷,被民间武学才子夺了八强之席,那也只能怪其学艺不精了。” 云沐笙听着点了点头,虽说小组赛配置被刻意调整,但这并不影响比赛的公正性,所以也无可厚非。 “所以他们为了不让华云和瑶池相遇,便不可能将我们放在一起咯?” 墨玉青此时的脸色有些尴尬,可有些话却又不得不说:“我这组确只有我一人是名门弟子,但云兄你那组。。。还有一位穷奇王府的世子。” “世子?”云沐笙对这两字有些过敏,毕竟将近两个月以前才在泸州碰了个饕餮王府的世子,这会又来了个穷奇王世子,到真是命里犯世子。 墨玉青却是一脸愁云,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可知饕餮王世子在那次日返程的路上被一不明刺客杀了。” “什么?!” 云沐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与世子发生冲突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刺杀世子。 “那么我被分到跟这穷奇王世子。。。” “放心,有证据证明杀人凶手不是我们,只是那南陵四凶王关系亲密,之前我们顶撞了饕餮王府世子李全荣,他们定会记仇,这次有两名世子参加大会,一个是混沌世子李全贵,一个就是与你一组的穷奇世子李全富, 这李全富可是四位世子中武功最高的一个,把你们分在一起,我担心也是有人操纵,故意为之。” 云沐笙心中思虑片刻,看来自己是被当作世子入八强的垫脚石了,再加上之前在白辰山庄结的怨,这次大会从小组赛开始,便已是凶险万分,可云沐笙自从入江南以来的这短短数月,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生死瞬间,于是对着墨玉青轻笑了一声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小哥哥加油哦,要是被那怪物世子杀掉了,小柒可是会,嘤嘤嘤。” “呸呸呸,别乱说!”云沐笙刚有些提气却别花小柒搞得一秒破功,心中些许不悦,早在他已经早已习惯了花小柒这般言语风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是到了三十二名参赛选手出场的时刻。 只见场上摆着四个中等大小的擂台,每个擂台供一组参赛选手,也就是四人作为场地,擂台周围都用粗铁链子围了起来。叶千秋开始公布起了八组选手的前四组人员名单。 台下参赛选手个个摩拳擦掌,既紧张又兴奋,每当名门大派弟子的名讳被报出时,总能从台下听到雷鸣般的呼声。 “三组一号,混沌世子——李全贵;三组二号,揽月公子——陈八一!” 云沐笙忽地一惊,陈八一?!那日火烧揽月山庄一事后,就再没见过这名揽月公子,竟会出现在这里自从,方才云沐笙在备战室看见的熟悉脸庞大概就是他。 墨玉青与花小柒也十分惊奇,可他既然还活着,这一个多月以来为何从未找寻过月色余下的众人。 云沐笙仔细望去,那陈八一看着陌生了不少,无论身形,还是神态,都不再是那个武功平平的少公子,变得越发壮硕。 两只手上各带着一副神秘的黑色手套,一脸暗藏杀机的模样,待比赛结束后,定要上前询问一番。 “四组一号,穷奇世子——李全富;四组二号,华云快雪——云沐笙!”墨玉青的情报果然没错,云沐笙终是要与这世子有一战。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八章·登剑大会(其三)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四组赤手空拳,穿着比赛特制的布衣的选手纷纷站到台上,台下尽是来自各大势力的喝彩声,云沐笙远远望着烟雨楼座次那早已被这山呼海啸淹没的几人,心中已然知足。 果不其然,除了混沌、穷奇两世子所在的三四组,另外的一二组也分别有来自中原武安惊鸿殿的铁卢悍,以及其死对头逍遥侯侯府的扶疏。 钟鸣三响即开打,一响,全场鸦雀无声,二响,台上选手屏气凝神。只有云沐笙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地去瞟一旁的陈八一,看到他的脸,那晚血肉横飞的惨状便总是浮现在云沐笙的眼中,挥之不去。 三响,台下欢呼再一次炸裂开来,台上众人各放其彩,有一人似雀鸟腾空,有一人如盘蛇游走,皆向云沐笙攻来,云沐笙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侧身一翻从中间避开二人,猛地一蹬腿朝李全富踢去。 李全富亦是出那双蛮霸之拳轰其足底,云沐笙一个空翻落地,刚想起势再度开攻,不料方才那另外两名如雀如蛇之人却不断对他发起袭击。 台下的谈未央见状是气不打一处来:“个娘的,四人混战怎得三个人可着咱沐笙一个人欺负!” “我记得云兄曾提到过,前些时间在泸州他们惹上了那饕餮王府的世子,这李全富是穷奇王世子,看来是他们兄弟连心,在比赛人员编排中,暗中动了手脚,有意为之。” 花无鸣皱着眉头,手中为云沐笙紧捏着一把汗。 场上那三人好似也不装了,干脆直接上中下三路齐攻云沐笙,使其时而避之不及挨上些拳脚,台下众人时时传来嘘声,这时王爷府席位上的混沌王李藤足与他带来的百名甲士站起身朝着观众席上怒目圆瞪,使得方才嘘声的观众们再不敢多言。 “王爷,凡民嘈杂不必理会,还请您坐下观赛。” 叶千秋走到混沌王的身旁好言安抚,生怕他那跋扈的脾气生出什么事端。 混沌王看了叶千秋一眼又望了望身后观众,随即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叶楼主,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坐累了,起来动动筋骨,哈哈哈哈。”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组的铁卢悍与二组的扶疏已然凭借着各自精湛的拳脚功夫淘汰了其他人,取得组内第一在一旁歇息。 只有三四组仍在酣战,云沐笙感受到汗水一点一滴地从脸庞滑落,心思怎么都难以定下来。 可眼前三人的围攻却从未停止过,那极速朝自己轰来一拳一脚,那一旁陈八一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不断让他回想起那晚狂暴之下的杨铁虎,给自己送来的千斤重拳。 上下两路再度来袭,中间是等着云沐笙自投罗网的李全富,站在擂台死角的云沐笙,恍惚的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周围观众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难道自己的登剑大会之路,仅仅止步于此了吗? “云云,云云,加油呀!”纷扰的场馆忽地传来一温柔澄澈之声,用力地挤开各种繁杂叨扰,来到云沐笙的耳畔。 那声音似秋叶飘进溪水,如柳絮迎着春风,世界因此而重归寂静,心绪因此而重回镇定。 一道光从云沐笙的眼中闪过,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日被风晚与墨玉青合力相攻时感受到的气息,在此刻心绪定下后的云沐笙心中,又有了同样的感觉,那是,破绽! 只见内力不断在他的手中凝聚,形成一道气刃,云沐笙极力回想自己佩剑的模样以及快雪剑法的其中精髓,两手成劈掌之状携着气刃随着周身内力回路的流转,形成剑气。 “快雪剑第八式·风流云·无刃!” 剑气回转之间形成一道小型的飓风,虽威力不似持剑时那般霸道,可足以让从天上一路攻来的鸟雀之人飞出场外。 少了一路的威胁,云沐笙迅速一个下劈掌挡住那地上游蛇之人,转而抓住其胸间衣物猛地向半空一扔,刚好接上李全富轰来的一记重拳,随着一声惨叫,再爬不起来。 台下忽地纷纷传来惊恐的惨叫,云沐笙与李全富皆有些不知情况,再向一旁的第三组擂台场一看,纷纷被惊得有些傻眼。 三组除李全贵与陈八一外的两人已早早地被砸出场外,昏死了过去。 而那位混沌王的世子李全贵,此刻竟是一副死人模样的惨状,被陈八一之手掐着脖子,脸上被打得是血肉模糊,全身骨头不知还有几根保持完好,这等伤情,就算不死,也再无如常人般活动的可能。 “贵儿!” 李全富看着自己的堂兄弟竟如此凄惨,一时间慌了神,陈八一猛地一甩手,那李全贵便如同一滩烂肉般落在了擂台之下。 混沌王李藤足再也坐不下去,连滚带爬的跑到儿子的身边,口中是止不住的哭喊。 谈未央连忙带着烟雨楼的医阁郎中,将重伤晕厥的李全贵抬下去救治。混沌王李藤足看着儿子被抬走后,转眼间山火之怒皆在心中爆发,冲上去便要将那陈八一碎尸万段,却被叶千秋拦下。 “你别拦我,本王今天定要将他绞成肉泥!” “混沌王心中悲痛叶某理解,可这是南陵登剑大会,每位参赛选手赛前皆是签了生死状,这状纸的级别可是由圣上亲自签发成立,即便您是混沌王也不可违反!” 叶千秋极力阻止着李藤足,却仍挡不住这混沌王的滔天怒火。 亏得有穷奇王李蓝心上前劝阻,才将这蛮子拉了下去。“老弟别在这发疯,我命人查查那小子是什么背景,等大会结束后,迟早弄死他。” 两人下去后,场上仅剩云沐笙与李全富两人。方才的一幕早已令这位穷奇世子乱了阵脚,再加上少了上下两路的协助,其挥拳动作已然是破绽百出。云沐笙倒也不急于冒进,毕竟这李全富一身蛮霸之力仍颇具威胁。 趁其方寸大乱之际,云沐笙想起墨玉青曾教过自己的几处人体脆弱命脉,于是重整拳脚,快雪步伐极速游走之间,猛地攻其神阙、气海俞、百会等穴位,使那李全富手脚麻痹面色发紫,肠管震动,再无抗衡之力。 “小组赛前四组比赛结束,每组成功晋级八强的选手分别为:惊鸿狂人——铁卢悍、侯府天学——扶疏、揽月公子——陈八一、华云快雪——云沐笙。请后四组选手做好准备。” 叶千秋宣读完比赛结果,后四组人员便纷纷开始备战。 台下的李蓝心凝视着云沐笙,他不似李藤足那般喜怒形于色,而是眼眸深邃内含玄机,其中城府似有大海之深。云沐笙亦是目不躲闪,直直与其对视,短短的几分几秒之间,世界似乎仅此二人。 飞雪踏烟雨篇 第四十九章·登剑大会(其四)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小组赛的后四组参赛之人陆陆续续登上擂台,即便是相隔半个会场,回到席位上的云沐笙都能清楚地听到,对面妙仙儿为墨玉青加油助威的声音,不由得噗嗤一笑。 台下观众皆十分期待地注视着前方,无不兴奋至极,风晚却躺在一边靠墙的椅子之上,用一斗笠挡着阳光睡去。 “一会就算墨墨跟小柒的比赛了,你不看看?”云沐笙掀开风晚的斗笠好奇问道。 “这比赛没什么悬念,无聊,不看。” 风晚一把夺过云沐笙手中斗笠,又一次盖上,云淡风轻道。花无鸣却十分奇怪,朝着假意睡去的风晚那问道:“可为何云方才兄比赛的时候,你的眼睛是盯着一动都不。。。” “闭嘴!他若是死了,我的任务怎么办!不动脑子!” 风晚忽地掀开斗笠用一种要杀死花无鸣的眼神看着他低吼道。花无鸣见状立马是吓得不再作声,云沐笙看着这风趣景象不由得笑了笑。 台上赛况果不出风晚所言,确实并无悬念,墨玉青以一柄折扇在台上泰然自若,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狼狈便将另外三人点得全身气血乱流,苦不堪言。 花小柒就更不必多言,开场不到三秒,便是连纸偶都未掏出就将三人逐个击出场外,而后还不忘利用手中铜镜理了理那尚整齐干净的妆容与发丝。 另外两组也是很快结束了战斗,天机楼的泼墨书生不愧是传闻中的泼墨倚斜桥,与天玄宗的四象剑客可谓是不愧于出自三大宗派,皆体现了名门望族与平民习武少年的差距。 整个小组赛要说爆冷翻车的,便只有三组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李全贵,与四组败于云沐笙的李全富了。 使两大凶王颜面尽失,不知这两人在后面的比赛中会迎来怎样的险阻。 “小组赛后四组比赛结束,每组成功晋级八强的选手分别为:明镜飞花——花小柒、瑶池圣手——墨玉青、泼墨书生——徐长安、四象剑客——司徒昭。加上前四组的四名选手,共同晋级此次八强,八强之赛将从明日巳时开始,当场抽签,抽完则开打,今日赛程已毕,感谢诸位的参与。” 叶千秋说完,台下众人纷纷离去,参赛以及陪同的名门侠士也都回了各自客栈住处,众人离去之时仍然意犹未尽的谈论着今日赛场上发生的种种,毕竟这如诗如画喜文略武的江南,四年才能见上这一幕幕酣畅淋漓的打斗场面。 江南·弈州城·弈间客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晚的上空虽是一轮残月,却也照得周围群星熠熠生辉,倒映在江南的宁淮河中,倒是现出一副星河辉映的极美景象,只是对某些人来说,此时胜景美,不及人之美。 弈间客栈的一间上房窗户下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恰好在窗边赏景的秋洺洺将头伸出窗户向下望去,正巧迎面对上从下边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云沐笙,此时两人面面相觑距离只在毫厘之间。 秋洺洺被吓了一跳忙向后一躲,靠在了一旁的书桌上。云沐笙便没那般幸运了,一个晃神差点从三楼高的地方摔下去,好在反应够快抓住了窗台下面的一根支架上。 秋洺洺平复了一下心情过后便再次探出头来唤云沐笙上来,云沐笙捂着差点跳出来的心脏,纵身一跃跳进房内。“你这不是能直接进来嘛,怎得方才觉着你爬得如此艰辛?” “这不是夜深人静的,怕突然进来会惊扰到你,谁知你竟恰好在这窗边上,害我差点掉下去。” 云沐笙扶着窗口喘着粗气说道。秋洺洺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由得掩面一笑:“你大半夜的擅闯女子闺房,倒成我的不是了?” 听到这里,云沐笙尴尬地笑了笑,堂堂一男儿脸上竟也露出些许羞色,毕竟自己从小都是以师父云折枝为榜样,行得正坐得直,半夜爬窗这等苟且之事平生倒是第一回做,云沐笙也是思念心切,方才想起来自己行事的不光彩。 “我这不是。。。怕又如上次那般,还未聊上几句,便连人都见不着了,就留支笔跟词给我,你们文化人都是这般行事的吗?” “某人不也一样,只会在姑娘房前犹犹豫豫,留下个不知所云的玉佩跟一句打油诗便离去了,又与胆小鬼何异?” 说完,秋洺洺便又是伸手揪了揪他的右耳,这般举动便是让眼前这少年瞬间乖巧起来。 窗外传来寥寥几人的说笑声,两人转头望去,这宁淮河上竟多了几叶扁舟,秋洺洺突发奇想道:“时辰还早,咱们也去游船吧。” 云沐笙听闻此言愣了一下,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出去泛舟,成何体统,更何况对方还贵为天机楼的月宫大人,若是被那徐文秀发现了定当将自己抓起来。 秋洺洺看出了云沐笙的顾虑,不由得其犹豫,抓起他的手便朝门外走去,云沐笙起初还有些慌乱,谁曾想门外驻守的天机楼弟子见此情景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向一个个向秋洺洺问安道:“月宫大人慢走。”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天机楼一众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其中几名天机楼弟子见此情景,待秋洺洺与云沐笙走后便嚼起舌根来。 “欸欸欸,这么晚了这月宫大人姑娘家的怎得还外出啊?”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咱家的月宫大人那是超脱世俗眼光,谁说这女子就不能夜里出去游玩了,只是不知她后边儿那男的是什么来头,竟从大人的闺房里出来!难不成。。。哎呀,谁啊!” 话未说完,那天机楼弟子的脑门便被狠狠敲了一下。“那位公子可是天机楼的贵客,再敢嚼舌根子,便一人打你们五十大板!” 回头一看,竟是秋洺洺的贴身丫鬟鱼刺,鱼刺虽面上替主子出头,却也心生不满,毕竟往日在天机楼时,秋洺洺每每出门游玩都是带着自己一块儿的。。。 江南·弈州城·宁淮河 在水望天天若水,又见鱼儿嬉水天。不知是否是受了登剑大会的影响,平日里这个时辰,虽说称不上晚,但对于第二天还要早早上工的弈州百姓来说,已是到了要休息的时辰。 可今日不说那街上的人来人往,即便是这僻静的宁淮河上,除了秋洺洺与云沐笙,竟还泛着其他几叶扁舟,不过大家倒也都是雅士,各自保持距离,互不干扰。 两人惬意地靠在小船边,赏着这片天水相连之景,秋洺洺从怀中取出的一壶清酒,倒是让云沐笙又一次对这饱读诗书的小妮子刷新了认知。“怎得?共饮一杯?”秋洺洺向云沐笙递过酒盅。 云沐笙自从离开华云后再未尝到过一滴酒香,对这此情此景,他何尝不想接受秋洺洺的好意,可却又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曾有位挚友告诉我,男子饮酒容易失态,会惹的他心爱的姑娘不悦,这句话,是我与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天机楼手眼通天,秋洺洺在来江南之前便听闻了揽月山庄之事,忽地发现自己好似勾起了眼前这位少年悲伤的回忆,于是笑盈盈道:“那我下次便带茶来,天机楼的茶道工艺,可是不输那玄机茶楼。”随后便欲将酒盅收起。 云沐笙却又制止,随后将那酒盅凑近闻了一闻道:“这酒,倒真是香气扑鼻,美酒配佳人,当是一幅极美画面,我虽不饮酒,可你若喜欢,我便爱看你饮酒。” 秋洺洺听闻此言被逗得噗嗤一笑,拿起酒盅道:“那这些酒我便一人独饮了,若是喝的酩酊大醉,还望这位爱看佳人喝酒的公子,将我这位佳人送回客栈去。” 云沐笙亦是笑着点了点头,他极力的享受着眼前这如诗如画的场面,毕竟人生苦短,几回得闲,谁又能知道,今朝之美,不是此生之最。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章·登剑大会(其五) 江南·弈州城·宁淮河 “哎呀,公子真是口是心非,说好爱看奴家喝酒,怎的不给奴家倒酒了?” “可是。。。酒已然喝尽了呀。” 宁淮河上的一叶扁舟中,一红衣女子正枕在一名少年的臂弯上,揪着其耳朵闹着要酒喝。云沐笙无奈看着怀中这酣然少女,一改平日里的书香之气,倒显得极为可爱。 忽的云沐笙隐约感受到不远处的岸边丛中,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于是悄悄聚气在手,霎时间突然向那里射出一道气刃。 随后丛中一阵作响飞出一少年剑客,夜幕让云沐笙无法看清他的脸,不过看身形好似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少年步伐轻盈如蜻蜓点水般从那河面上点了几步,便如一片落叶般立在了船头,近前一看才发现竟是那徐文秀膝下之子,徐长安。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姐,你又喝酒,还喝得这么醉,爹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徐长安无奈地看着眼前醉倒在云沐笙怀中的秋洺洺,云沐笙观其神态以及说话语气,倒像是个乳臭未干、老实本分的少年,没想到竟有如此轻功能飘于水上。 “你不是徐文秀的儿子嘛,怎称呼她为姐姐?” 云沐笙一则有些好奇,二来也对眼前这憨厚少年颇有好感,便主动与之搭话。 徐长安则也是憨厚一笑道:“诶嘿嘿,姐夫见笑了,咱们天机楼几大堂主与楼主之间都如同亲兄弟一般,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也是兄弟姐妹了。” “徐小子!不许瞎喊!” 徐长安这一声姐夫倒是把秋洺洺的酒都喊醒了,云沐笙虽说嘴上帮着秋洺洺,但心中对这位少年剑客的好感倒是多了不少,没想到这憨厚老实的样貌,倒生了张喜雀嘴。 宁淮河上的游船几乎都已离去,两人酒也喝罢,兴也尽,该是晚回舟的时辰了,一如那如梦令中误入藕花深处的女子,她若当时也有那不饮酒,却只赏佳人的雁字相陪,不知是否还能看到那惊起的一滩鸥鹭。。。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编钟之声响彻弈州上空,擂鼓的震动颤动着众人的神魄,万众期待的八强对决正在场馆内如火如荼地展开。 比赛场地不似昨日,被切割成四块的小擂台被合并成了一块大擂台。 叶千秋宣读完今日的比赛相关事宜后,便开始进行了八强赛第一轮的抽签,只见八名选手的名字被分别刻在了八块木板之上,被插在一圆形转盘之中,转盘中间有一指针,连转两次指到的两名选手,便是第一轮要出战之人。 八名选手亦是纷纷坐在了场馆最前排的八张特地准备的座椅之上,谁若是被抽到,当即便要上台。 云沐笙与其余众人纷纷向座位走去,只是在入场之时,忽地从空气中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寒气,那是华云的弟子身体上独有的气息,难不成今日还有同门之人也来这会场了?云沐笙想到这里,更是决心要好好赢下比赛。 只见叶千秋抓上转盘一侧,沉手用力一转,转盘快速转起,上面八名选手的名字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场内众人皆死死盯着那台上转盘。 字迹逐渐清晰,轮盘停下之时,指针指在了一天字木牌上,抽出一看,正是天玄宗的四象剑客——司徒昭。 “师弟加油!可不能让师兄丢了面子啊!你若是赢了,我便让师父许你少抄几页经文!” 一声突如其来,令人发笑的助威声顿时从天玄宗的座位区响起,云沐笙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那天玄宗出了名的活宝姬斩玉。 司徒昭本就腼腆,被姬斩玉这么一叫唤,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只好忍受着台下的笑声硬着头皮走上擂台。 叶千秋继续转动轮盘,此时坐在云沐笙一旁的墨玉青倒是一改往日的沉着,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作为他而言,能够从小组赛出线来到八强,使命已然完成,之后只要不是输得太难看,便得过且过。 可若是碰上一向与瑶池宗不和的天玄宗,一旦输了,按妙成澜的脾气,还不知道自己会被整成何种样子,毕竟年轻时那小妖女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可赛场上总会有戏剧性的一些环节,谁知那转盘指针恰好停在了“瑶”字与“华”字之间的细缝中,不用抽出牌子也知道那“瑶”字定是代表瑶池宗的墨玉青,而“华”字则是华云的云沐笙。 叶千秋见此情景也十分尴尬,可不论怎么看也看不出那指针更偏向哪边儿,云沐笙心中知晓墨玉青的心事,当即站出来拱手说道:“叶楼主,晚辈不才觉着那指针更偏向“华”字一点儿,就由晚辈迎战这位司徒兄弟吧。 叶千秋见有人解围,自然是乐意的,可那天玄宗的显眼包好巧不巧非得这个时候跳将出来,朝着瑶池宗的众人就是一通嘲讽:“仍作为三大宗门的瑶池竟还需要一个落魄宗门出来撑腰,哎呀呀,同为三大宗门,姬某可真是觉着羞耻。” 妙成澜虽为宗主,可从小就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女著称,在大是大非上她能保持冷静成熟,可在这种时候,怎能受得了姬斩玉的这般羞辱。 墨玉青回头望了望妙成澜的眼神,不看还行,这一看便使他打了个冷战。 上次看到宗主这般眼神时,还是云青崖喝醉酒与其他莺莺燕燕花枝招展之时,后来不知道妙成澜使了什么手段,让云青崖见了勾栏瓦肆就发怵。 墨玉青可不敢得罪这位“妖女”便只好站起身,主动接下这一战。 叶千秋也没什么意见,场内观众更是起哄的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人一左一右站上擂台,别瞧着这两人平日里一个行事腼腆一个云淡风轻,这一战上比武之台,那一扇一剑亮出,倒颇有气势。 随着第三声编钟响起,只听司徒昭忽地嘴中喝道:“南方七宿,陵光!” 抽出手中佩剑便如那鸟雀般向墨玉青飞去,与其他剑不同,此剑刃竟然承红色状。墨玉青亦是毫不慌张,手中折扇如蜻蜓点水一般接下司徒昭炽热的剑招。 几番碰撞之下,墨玉青忽然发现手中折扇竟多了几处烧焦痕迹,看来那红色剑刃并不是表像,而是真有极热的高温。 见此情形他也开始认真起来,司徒昭佩剑在手使墨玉青不好近身,那便先从离自己最近的四肢开始做文章。 墨玉青屏气凝神,细细感知并熟悉这四象剑的剑招回路,在一剑回身下劈而来之时,他假意出扇抵挡,随后甩臂一周画了个弧形,躲过一剑的同时点住了司徒昭的肩井、太渊二穴。 司徒昭身体一阵僵麻露出破绽,墨玉青找准时机当即向其腹部点去,谁知竟被其剑刃挡下。 墨玉青心中一怔,这肩井穴被点导致的身体麻痹他竟能在瞬间恢复过来,并且方才那一击给墨玉青一股如流水般绵柔之感,不似方才的干柴烈火。 只见司徒昭剑身由炽热红色变为了蓝色,整个身体架势,攻时如蛇般灵活游走,御时又如龟般坚韧。 “北方七宿,执明!”随着司徒昭喝出一声,墨玉青顿感其攻势不再如之前那般强横,可自己却也如何都摸不着他肉身半分。 就在墨玉青心中有些急切之时,司徒昭忽地起身抽剑,再次喝道:“西方七宿,监兵!” 随后突如其来一阵杀伐之气,打了墨玉青一个猝不及防,手中折扇霎时间被劈断。台下云沐笙与在场观众一样,看的那是十分揪心。 那剑刃从蓝色转为白色,与方才红色时不同,招式更为迅猛,杀气更为深重,失去手中折扇的墨玉青赤手空拳只有躲闪地份,其中身上不乏数次受到那剑伤。 数番回合下来,墨玉青被逼到死角,再无闪躲之余,司徒昭使出最后一剑,只见他承白虎之势猛然向墨玉青刺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一章·登剑大会(其六)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就在剑端即将刺入胸膛之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台下众人纷纷捏了把汗,叶千秋差一点点就要下场去强制叫停这场比赛,虽有生死状加持,可毕竟还是不希望有选手出现性命之忧。 那司徒昭忽地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心中讶异,这墨玉青的手指方才一丝都未碰到过自己,自己又是从何时被点了穴道。 座上的妙成澜见此情形不由得笑了笑道:“隔空点穴?竟已练到这等境界了吗,看来让你们外出游历,是正确的决定。”她轻轻爱抚了一下身旁妙仙儿的脑袋,不由得心中得意。 “你输了。” 墨玉青两指坚挺,大抵是在那剑刺来的最后一刻,完成了他一整套的点穴功夫。司徒昭眼中生出些许怒火,抵抗着身上麻痹,咬牙切齿道:“还没完呢!东方七宿,孟章!” “不可!” 台上姬斩玉忽然焦急吼道,可似乎终究是晚了一步,全身气血被封却仍强行运功的司徒昭随即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耳中只听见医阁之人抢救自己的模糊声音。 “第一场比试结束,因四象剑客——司徒昭失去战斗能力,此场胜者为:瑶池圣手——墨玉青!” 随着叶千秋一语刚落,场馆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那妙仙儿叫喊的犹为兴奋。 云沐笙亦是如早已预料般会心一笑,只是墨玉青重重地喘了口气,看见不远处的宗主妙成澜的脸上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眉善目,心中大石瞬间落下,只是回味一下方才的比试,这登剑大会,可真不是能儿戏之地。 墨玉青刚一下场,烟雨楼众人便将那擂台迅速清扫干净,一分也不耽搁,叶千秋再次上前抽签,转盘中少掉了两块方才已然出战过的两人的木牌,指针在余下的六块木牌当中再度转了起来。 这抽签结果若不是当众抽出来的,定是会叫人猜忌其中有内幕,第二场出战的两人,偏偏恰好是来自作为死对头的武安惊鸿殿与逍遥侯侯府。 惊鸿狂人——铁卢悍与侯府天学——扶疏两人心中都暗自窃喜,听闻此结果就迫不及待地飞身上了擂台。 “哼!侯府的杂种可站稳了,等你爷爷我抹了你的脖子!” “不愧是惊鸿的人,嘴跟你的功夫一样臭。” 两人刚一上场就开始互相言语攻击起来,台下众人看着热闹,纷纷起哄拱火,可此时的云沐笙却老是隐隐觉着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可每当他回头望去,那人山人海的却只有兴奋的诸位观众。 “怎么了?” 一旁受了些皮肉伤正在接受谈未央包扎的墨玉青问道。 云沐笙微微摇了摇头,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编钟开始响起,待第三响的一瞬,两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场馆内也是在这一刻再次变得山呼海啸。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沐笙感觉背上好似被什么弹丸般的东西击了一下,他朝地上望去,是一个被搓成弹丸状的纸团,打开后其中内容让云沐笙的怒火是油然而生。 只见上边写道:“为师命你就此弃权登剑大会。——云折枝。” 究竟是何等下作之人,竟敢用云沐笙早已亡故的恩师开玩笑,他转头怒目望去,只见一身着华云门服之人从侧门溜出。 云沐笙当即持剑追出门去,除了花小柒跟墨玉青,以及正在为墨玉青包扎的谈未央之外,应是无人关注到这一微小变故,毕竟铁卢悍与扶疏对决的精彩程度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 江南·弈州城·提溪林 云沐笙一直追到场馆外的一条林荫小路之上,渐渐看到那人背影,二话不说便是一道剑气朝其刺了过去。可那人不但未躲,转身一剑竟随手就将云沐笙击退十几步。“哼,真当老夫打不过你。” 那人摘下斗篷与面罩,一张熟悉的中年男人面孔展现在云沐笙面前。 “大。。。大执事?” 云沐笙惊讶道,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位首个被华云逐出宗门的执事。 云峰理了理衣衫,将那佩剑收入剑鞘之内哼了一声道:“老夫早就不是什么执事了,那华云负了我,可你师父云折枝没有,老夫这次来,就是让你赶紧弃权这次的登剑大会!” 云沐笙听闻此言心中愤恨再度生了出来,这云峰自从云折枝死后便各种打压自己,如今已然被逐出师门,却还要前来阻挠。 “不可能,师父的千鸟剑,我云沐笙夺定了!当初是你私自将千鸟带去烟雨楼作为登剑大会魁首的其中一件奖励,如今我要凭实力夺回,你却又要从中阻挠,难道要将师父的剑交予外人之手?你是何居心!” 云沐笙斩钉截铁的朝着云峰吼道。 云峰早已料到云沐笙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就善罢甘休,便开始将其中缘由缓缓道来: “大哥的剑我不会交给你,自然也不会给任何人,八强之中有我的人,在他夺得魁首之后自然会把剑交予我,可如今时局发生了变故,据我调查,这次登剑大会中有掩日阁的人混了进来,其中凶险自然不用老夫多言,至于千鸟,老夫另有法子将其偷出,总之,你现在就去弃权!” 云沐笙听闻此话,心中思虑起来,两年多以前在华云之时,那掩日阁在华云正殿留下的血迹至今还依稀可见,那般血肉横飞亲人离去的恐怖场景,给云沐笙心中狠狠敲上了一记警钟。 “老夫承认,你确实天资聪颖,从方才那一剑老夫可以感受出,这数月以来你的实力又是突飞猛进,可掩日阁,绝非你能抵御,快去退赛吧。”这也许是云峰生平对云沐笙说过最温柔的话语,这位向来严苛的大执事第一次以这般语气同人说话。 那血腥场面依然在云沐笙脑中浮现,可同时,师父云折枝再无温暖的身体,师姑云折梅断去的手臂,以及北冥玉陈三七被贯穿的胸膛亦是历历在目,这些画面带来的愤恨最终压过掩日阁实力带来的恐惧。 清风拂过发梢,云沐笙缓缓抬头向云峰坚毅说道:“师父与师姑当年与掩日阁战至最后一刻,即使明知会死,依然耗尽最后的生命守护了华云, 有少年侠士他虽武功平平,可在挚爱与同伴前,面对强于自己百倍的敌人不惜夭折在了那花样年华,要我退缩?绝无可能!掩日阁不是能将那红日都遮盖住么,我偏要做那拨云见日的利剑。” 说完,云沐笙头也不回地离去,云峰见眼前这少年冥顽不灵,刚要出剑以武力将其制服,云沐笙却忽地停住脚步转身掏出一玉佩,直直摆在云峰眼前,这是当时与云峰一战后,从其腰间斩获的象征华云执事的玉佩。 “这玉佩是当时师父亲自赐予你的玉佩,如今它在我手中,见此玉如见师父本尊,若你还对我师父有半点尊重,我便以师父的名义令你,退下!” 云峰见此玉佩再无了办法,只好叹息着望着那云沐笙离去的背影,这身形与方才那般说话语气,倒是跟云折枝一模一样,或许,这个少年,他真的能够创造奇迹。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二章·登剑大会(其七)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云沐笙回到场馆内,见场内观众个个面上都浮现着红晕,再一看擂台之上那般惊人的出血量,便知道那铁卢悍与扶疏之间定是发生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战。他回到座位上忙向墨玉青询问起方才战况。 “墨墨,方才两人战况如何?是不是尤为精彩?” 墨玉青似乎也在仍沉浸在方才台上的激烈酣战中,意犹未尽道: “那两人可谓是天生的武学奇才,惊鸿的铁卢悍实力远没有我们在备战室时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有股疯劲儿,越打身体越发抖的厉害,情绪越兴奋,而那扶疏亦是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学习能力,只方才看了一遍,便能够使出司徒昭四象剑中的三象,以及记住所有我方才点穴的位置。” “那他们谁赢了?”云沐笙追问道。 “两人几乎同时力竭重伤倒地,所以,到时谁先恢复作战能力,谁便是这一轮的赢家。” 云沐笙听闻此话不由得感叹这登剑大会的不简单,也许是花小柒表现出的实力太过强大,显得其他人很弱,但其实八强之中任意挑出一个都是年轻一辈独一档的高手,只是想起方才云峰的一些话让他心生愁虑。 那云峰委派的选手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排除他所认识的墨玉青、花小柒、陈八一三人,其余都是名门大宗派的弟子,哪一个是他能买通的? 再加上混进来的掩日阁,经过少林的覆灭与华云的重创,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不是三大宗门,难道盯上了这烟雨楼吗? “第三组抽签结果:泼墨剑客——徐长安,对阵,明镜飞花——花小柒。”云沐笙见下一场还未轮到自己,便不慌不忙的先喘了口气 想到这里,云沐笙觉着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杂役刚刚呈上来的茶水,刚想抿上一口,便被墨玉青打断:“呃。。。云兄,我喝不惯这红茶,可否与你那杯绿茶交换?” 云沐笙对这茶品种类倒是不挑,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便与其换之。 两人刚换过杯子喝上一口,便被擂台之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巨大内力掀了杯子,气浪迷眼间云沐笙大概猜到了台上会发生什么事,台下的观众也再不是先前激烈的欢呼声,而是一片鸦雀无声后,再迎来一阵强烈的惊呼。 两人睁开眼仔细望着台上发生的一切,虽早有预料可事实却比预料中的还要令人难以想象。墨玉青见此情形颤抖着嘴唇问道:“云。。。云兄,这徐长安你应该接触过,他的。。。实力与你我相比。。。如何?” 云沐笙同样有些无法控制因惊恐而止不住抽搐的嘴唇道:“我。。。我曾出手试探过,与你我相比。。。相差不大。” 墨玉青又问道:“那。。。台上女子,与你我相比。。。如何?” 云沐笙已然有些合不拢嘴,虽极不情愿承认但还是一字一句地答道:“那你我大概。。。。与其相差甚远。。。” 只见台上仅剩下花小柒一人,仅仅一掌,距离编钟第三响仅仅过了五秒,那徐长安便如皮球一般被花小柒一下子拍飞出了场外。 徐长安当即便被这冲击震晕了过去,被医阁弟子以及天机楼的人抬走。 也许是墨玉青看错了,恍惚中发现花小柒掌中有些发黑,于是揉了揉双眼仔细望去,那掌中又恢复了血肉色,这倒让墨玉青有些生疑。 “三场比试结束,请仅剩的二位选手:揽月公子——陈八一,以及华云快雪——云沐笙上台!” 云沐笙心思又一次凝重起来,对着这张写满他无数痛苦回忆的面孔,他怎能有心思真刀真剑与其干上一架。 两人迈着沉重步伐走上擂台中央,此刻,编钟的每一声敲响对于云沐笙来说都是煎熬且刺耳。 可时间不会因为云沐笙的为难而变慢,第三下钟声终是被敲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陈八一用力一握拳撑开双拳绷带,令人在意的是他绷带下的皮肤变得黝黑。还不等云沐笙疑虑,那双拳便向他直冲而来。 云沐笙当即闪身躲过,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方才轰来的拳头竟将地面上的木板连同下方石块都砸出一个大坑,他心中庆幸刚才成功躲开那一击,否则经此一拳全身骨头应该都要被捶得粉碎。 同时,云沐笙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华云时,读到的那本由师父云折枝写的传记中记载过,华云有一功法,燃烧内力加速全身血液循环,便可让身体机能开发至超越原本肉身的极限,让自身力量与速度都大幅提升。 只是由于此功法消耗自身气血与元气,多用则会折损寿命,固被云折枝禁用。如今望着这功力突飞猛进的陈八一,以及那满是碳化物的漆黑双手,定是从哪里学来了此招。 再想起先前云峰所说的八强中有他的人,难道正是这陈八一?竟如此机缘巧合。不等云沐笙多想,陈八一那黑拳再度袭来,云沐笙再无犹豫,抽剑一招风流云裹着剑气便向其吹去。 倒不是因为云沐笙真的起了战意,只是他知道此时陈八一拳头的力量,若非以风流云这般威力招式出手,根本无法抵挡。 黑拳与风力冲击僵持之间,云沐笙忙向陈八一大吼道:“你被云峰利用了!你听我说,此招会损你气血寿命,万不可再使用!” 陈八一听闻此话毫无退缩之意,反而向着云沐笙咬牙切齿地吼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要拿下这武之巅!” 说罢,陈八一拳力又重了几分,云沐笙无奈,只得将吹去的飓风中催出风刃,全力向陈八一下盘攻去。 陈八一忽觉腿部被一阵阵强大剑气冲击,一时间没站稳倒在地上,云沐笙见状抓准时机,扑身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别再执迷不悟了!揽月山庄已毁,陈家只剩下你这唯一血脉,切莫再损耗自己的性命了!” “你懂什么!”陈八一忽地怒火中烧,猛地一脚踢开云沐笙。“我执迷不悟?我做错了么?我爹大半辈子本本分分乐善好施他做错了什么!我姐跟北冥一心为江南出力,惩奸除恶,他们做错了什么!老子现在什么都没了,但这不是老子的错!是这江南!是这朝廷!是这天下!欠老子的!” 话音刚落,陈八一忽地伸手死死抓住云沐笙胸口布衣向场外扔去,云沐笙飞至半空中,集全身内力与右手掌中猛地向场外击出掌风,才勉勉强强抓住了擂台边缘,使自己没有掉下去。 可陈八一丝毫不给云沐笙喘息的机会,一抬头,那双黑拳便如狂风骤雨般朝他袭来。 云沐笙只是与其周旋挥剑抵抗,可再无做攻击之势,因为方才陈八一的那番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再无可能,也没有资格对其进行指点。 想起师父云折枝死去之时,自己也是在心中产生过极度的愤恨,而自己当时失去的仅是师父,如今陈八一失去的,却是全部。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云沐笙心中越来越紧张,自己的内力再怎么也定是比不过年轻的陈八一性命之长,再这么耗下去,不光自己会止步在这八强,还会白白折损陈八一的生命。 可此时自己心神已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与自己手中佩剑合而为一,便也使不出那招能终结比赛的快雪时晴,仅仅靠着自己的反应与感知能力勉强接招。忽地一个直拳袭来,云沐笙出剑浅了半分未能挡住,使得此拳直直向自己胸口袭来。 “要结束了吗?” 云沐笙恍惚地望着那黑色拳头不断想自己胸口靠近直至碰上,在那一瞬间自己被轰的不断后退,虽说已然极力用内力护住身体,可想想那黑拳的威力,也知道不是这点内力可以抵御的。 云沐笙身体向后滑了大约十几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等等!云沐笙忽地一惊,反应过来自己并未飞出场外,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谁说还是有些生疼,可完全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会肋骨尽碎。 “难道他的拳力,变弱了?” 陈八一再度追击而来,云沐笙为验证自己猜想,故意没有闪躲,而是凝聚内力于掌中正面接下这一拳,只听“砰”的一声,云沐笙纹丝未动,反而是陈八一被这一掌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只见他喘着粗气一副异常虚弱的样子。 与此同时,台下席上的墨玉青也是不知怎的突然倒地,嘴中流出了些许的寒气。。。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三章·暗流涌动(上) 俱怀义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花无鸣带着医阁众人急忙将墨玉青抬去救治,妙成澜作为医家圣地瑶池宗的宗主自然也是亲自跟去查看。 只是场上的陈八一,仍倔强地站立起来。毕竟这是擂台之上,选手未被击出场外,未倒地不起,除了圣上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叫停比赛。 “你身体不对劲,别打了!” 云沐笙焦急朝着陈八一吼道,陈八一并不理会云沐笙,顶着那副越来越虚弱的身躯,仍旧挥舞着那双再无力量的双拳。 云沐笙看着这般模样的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初来揽月山庄时的场景。 那一日的天空是如此晴朗,北冥玉夸夸其谈的向陈八一介绍着自己,当时的陈八一脸上还是一副天真稚嫩的表情,当时,只道是寻常。只是短短几个月,再一看眼前这本该继续茁壮成长的少年,已然被仇恨与这世间的浑浊吞噬。 这一刻云沐笙突然理解了秋洺洺曾在江南诗会上道出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再也无法忍受陈八一再被继续折磨,收回佩剑抓着陈八一便朝着台下走去,按规则将对手击出场外变算获胜,云沐笙想以此尽快结束比赛,让陈八一获得救治。 “云。。。云兄,云兄,等一等,咳咳咳,别。。。别扔我,没用的。。。我方才强行运功咳咳咳。。。已然内力散尽寒毒入骨了。。。” 云沐笙没有理会,他需要赢下这场比赛,却也需要救陈八一的性命,他绝不想再有熟知之人,死在他的面前。 “我不想。。。再被人。。。咳咳咳。。。扔来扔去的了。” 陈八一有气无力的话语忽地一下子如一道炸雷叫住了云沐笙,想起那晚面对狂暴的杨铁虎,手无寸铁的陈八一只有被其随手扔在一旁等死的命运,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刻云沐笙再也不知如何是好,陈八一死死抓着云沐笙的肩膀拼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用他沙哑无力的嗓音竭力说道: “来,我们。。。我们把比赛打完,陈家世代。。。世代都是读书人,今日我却能站在这登剑大会的台上,姐。。。姐姐与父亲定当咳咳咳。。。定当会骄傲吧。。。月。。。月色与你们咳咳咳。。。是我陈八一此生。。。” 到这里,陈八一再发不出声音,他的嘴巴依然在卖力说着什么。拳头颤抖地扬起,最后向云沐笙的胸口挥出一拳,便再未动弹过。 这一拳绵软无力,未能让云沐笙后退半步,这一拳又无比沉重,似穿过肉体如一块大石直击云沐笙的心扉。 叶千秋觉察不对,纵身一跃来到擂台之上,伸出两指在陈八一脖颈处探了探,突然心中一惊,随即难以置信的说道:“这孩子。。。这孩子去了。”云沐笙痛苦的低下头去不愿再看这令人心碎的场面,台下的观众席上隐约听到些许抽泣之声。 这位揽月公子,直至身陨,都是以一个挥拳姿势,伫立在这登剑大会的擂台中央! 此时的场馆内,寂静的可怕,云沐笙仍旧低着头,他缓缓抓起陈八一未挥拳的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往上举高,举过肩膀,举过头顶,直到完全伸直。 场内的无数观赛者再忍不住情绪的决堤,纷纷响应,霎时间,全场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不只是给胜者,是给每一位鼓起勇气站在台上的少年,掌声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传遍弈州,传遍江南,传到天上之人,亦能听见。 悲伤之余,云沐笙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猛地朝自己与墨玉青席上那茶杯望去,墨玉青与陈八一同时中毒,难道是茶中被人下了毒? 而墨玉青因与自己互换过茶杯,导致自己逃过一劫,那么下毒之人真正要害的,便是自己与陈八一。 而有这样动机的,这场馆内便只有两人,云沐笙朝王爷座位区望去,混沌王李藤足一脸得意,痴笑着望着自己,穷奇王李蓝心则是微微抿了一口杯中清茶,抬眼朝自己点了点头。 云沐笙怒视着台下的两只凶兽,从囊中掏出一片曾与李蓝心之子李全富对战时,在其身上撕下的一块衣服布料,一片一片地将其撕碎扔在了地上,李蓝心顿时收起笑容凝望着台上少年,彼此都知道,这是双方的之间,藏于暗处的宣战。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医阁 医阁内,烟雨楼的医者可谓是一刻不停歇的为受伤选手治疗伤势,八强赛后大家的负伤情况无论是受内伤的还是受外伤的,都要比他们想象中严重得多,此次登剑大会,是历届以来第一回,出现八强之中伤亡超过半数的情况。 相对而言,天机楼的徐长安伤势要稍微轻些,虽说吃下了花小柒沉重的一掌,但比起那些拼到内力耗尽气血逆流之人,倒是恢复的快了许多,已然清醒过来,能够与常人的自由行动。 徐文秀却仍将其摁在床榻之上,与一众弟子坐在其床边喂它喝着药,这位本就崇文不崇武的万卷堂堂主毫不在意儿子是否能赢下比赛,只担心不要因此伤着脑袋,影响他读书多年的满腹经纶。 秋洺洺见徐长安杯中汤药已然喝尽,便出门继续去药库寻医阁弟子抓药。 刚一出门,迎面便撞上了刚从会场回来的云沐笙,秋洺洺因帮着照顾负伤的徐长安错过了他的比赛,心中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再一看云沐笙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更是心中苦痛,连忙着急说道: “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我去寻人给你处理!” “我的伤势无碍,只是些皮肉伤,墨玉青呢,你可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 云沐笙回想起方才擂台之上陈八一所受寒毒,想必墨玉青的情况亦是与其相同,于是心中十分焦急。 “你从此处向前第一个拐角处进去,第三个房间便是瑶池宗的房间了。” “好,知道了。” 说完,不等秋洺洺查看他的伤势,云沐笙转身便急切地向墨玉青的房间奔去。“唉!”秋洺洺刚伸手想去抓云沐笙的手腕,谁知那少年走的太过急切,一点不给秋洺洺说第二句话的时间。 秋洺洺想跟去,但手头还有为徐长安抓药的事情要办,不过思来想去看徐长安的目前的状态应是已无大碍,浅浅跟去探望一眼,应该不会耽搁事情。 云沐笙来到墨玉青房前,见妙仙儿,风晚等人已在门外等候,便焦急问道:“他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云兄勿慌,花某的药已经止住了他体内的寒气,那位瑶池宗主正在给他传输内力呢,放心,他死不了。” 花无鸣耐心向云沐笙解释道。一旁的风晚仍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靠在一边,他忽地想起什么,摘下斗笠瞄了一眼云沐笙。 “看样子你也死不了,那便没我什么事了。” 说罢便盖上斗笠睡去。云沐笙听闻墨玉青已无性命之忧的消息顿时安下心来,秋洺洺后脚赶来,掀起云沐笙的衣服便要细细查看起来。 “唉呀,秋秋,我这。。。我真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况且这里。。。这么多人呢。” 云沐笙被秋洺洺弄地有些不好意思,忙将方才被秋洺洺掀起的外衣拉下,遮住裸露的身体。 秋洺洺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失态,便些许羞红着脸颊后退了几步,此情此景她既不肯离开,也不好意思上前,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倒是坐在风晚身旁的妙仙儿为其解了围。 “云哥哥,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应该是赢了比赛吧,诶?对了,你这轮打得好像是八一哥哥吧,他怎么样了?你们对战应是不用像那帮人一样拼个你死我活。” 在场几人因墨玉青的突然中毒都未看完云沐笙方才的比赛,纷纷向其头来好奇的目光。 云沐笙一听此话刚刚还有些平稳的面容忽地沉了下来,极其艰难的从嘴中蹦出那句他极不情愿说出的话来:“陈八一他。。。他战死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四章·暗流涌动(中)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医阁 众人听闻此消息皆是一惊,就连风晚也将斗笠摘了下来,云沐笙将方才擂台之上发生的事与自己被两大凶王盯上之事向众人一一道来。 众人听罢无不垂头叹这世道的不公,再加上现在惹上两位王爷,这一劫,该如何躲得过。 风晚却轻笑了一声道:“呵呵,凶王?差点儿子被八一打死的那个,还是儿子已经死在重明先生手中的那个?” 众人心中皆一惊,虽说听闻那饕餮王府的世子李全荣那日死在了归途之上,可并不知道竟是劫月之人所为。 花无鸣好奇问道:“你们劫月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连皇室的血脉都敢杀?” 风晚讲起劫月,便一扫方才慵懒随性的模样,坐起身来:“我劫月中人不是千万人,却亦可成为千万人,这世间的公道全由权贵而定,然而当那公道的天平开始向权贵倾斜之时,劫月,便是站在百姓一方的维持天平的基石。” “那么这揽月山庄的公道,劫月可是端平了?” 云沐笙幽幽的问了一句,这话倒是让风晚低下头去,云沐笙忽觉这问题问得过于尖锐苛刻,实属不妥,也许是刚刚经历失去陈八一的自己有些情绪失控,随后便立即低声补上了一句:“抱歉。” 可虽说如此,风晚毫无波动的表情之下,心中亦是如云沐笙一样,对那晚之事充满了愧疚,想到自己的前辈重明先生,有能力可以为了公道诛杀皇室成员仍全身而退,自己却连一小小水匪的不能解决。 不过此次出于保护云沐笙的任务,歪打正着碰上了两大凶王,此番一展拳脚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墨墨已无大碍,只是这几日需要静养,成雪,你去告知那位叶楼主,就说我瑶池宗墨玉青因伤势过重,只好无奈退出比赛。” 就在此时,房间大门缓缓打开,妙成澜从里边走出,看此情景墨玉青应是已然脱离了危险。 “是,宗主。” 说完,妙成澜向门外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登剑大会尚未结束,妾身作为三大宗门之一的宗主还要去与叶楼主处理诸多事项,先行告辞了。”随后便带着瑶池的几位弟子离开了医阁。 众人刚想进去探望,却被花无鸣拦下。“墨兄现在身体尚未恢复,需要静养,几位先请回吧。” 众人听花无鸣这么一说,便只好先行离去。一路上,秋洺洺跟在云沐笙后边一言不发,云沐笙有所察觉,转过身来。 “秋秋?害,你放心,我真的只是些皮肉伤,无大碍。” “是吗?呃,那我便放心了。”秋洺洺仍因方才的尴尬举动有些语无伦次回不过神来,全然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为徐长安抓药的篮子。 “你手中这篮子是作何用处?” 经云沐笙这一提点,才让秋洺洺想起自身还有要事未办,可方才听闻陈八一战死的消息,足以见得两大凶王手段之凶狠毒辣,此种境况怎能让她放心得下眼前这少年。 云沐笙从秋洺洺不安的眼神中瞧出了她心中忧虑,故而抬起一只手,将她方才因走路匆忙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 “你先回徐堂主那里,今日劳累,早些休息,这几日夜里时候,若烟雨楼南边窗户亮着烛火,便代表我没事,别担心。” 说罢,云沐笙转身便离去,寒冷刺骨的风穿过建筑中的缝隙发出低吼声,秋洺洺望着眼前拖着负伤的身体离去的少年,想起前段时间同样不畏强暴却惨死的揽月山庄一家,忽地有股与云沐笙一别便可能是永别的感觉。 一向含蓄不轻言的秋洺洺,此刻再难忍住心中关切,朝着前方尚未走远的云沐笙大喊道:“对方是南陵亲王,你怎可能敌得过!” 云沐笙听闻此话站在原地,他并未转过身来,只是微微地回头一笑,便在嘴中吹起《风雪吟》的口哨,渐行渐远。 曾几何时北冥玉与云沐笙品茶聊天时说过,男孩儿的苦痛要自己扛,分担痛苦的人,有兄弟就够了,莫将心爱之人牵扯进来,这,便是男孩儿的温柔。 江南·弈州城·提溪林 次日夜里,云沐笙在宁淮河另一边的提溪林处闲逛,心中烦闷,脑中思绪凌乱,可之所以他会来这里,只因为每当他远远地望着弈间客栈上层那间亮着光的上房,便会安心许多。 “你看的方向。。。是我的房间?” 云沐笙被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秋洺洺吓了一跳,着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对我不利,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孤身前来,你不要命了?” 秋洺洺听闻此言立刻脸上有些不悦,用力地揪了揪云沐笙的左耳道:“天机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再者说,我可不怕那几个昏庸无道只会鱼肉百姓的亲王。” 随后板过脸去,不让云沐笙看到她不由得微微嘟了起来的嘴巴。 云沐笙见了是又急又好笑,不过出于对秋洺洺的安危考虑,云沐笙还是决定先将秋洺洺送回弈间客栈。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人影从林间穿过,云沐笙的先前所修练的感知力使他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朝那人望去。 说巧不巧,就在那一瞬,月光透过竹叶照在了那人手中佩剑之上。 虽说只有那短短一瞬,可那剑上花纹是云沐笙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师父云折枝的千鸟!可它不是应该在烟雨楼存放么?难道是有人盗剑! 说罢,云沐笙拔腿便向前追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秋洺洺赶忙回客栈。追了不知多远,只见那人穿过一片丛中来到了一破旧木屋旁,好似有另一个人正在等他,借着月光仔细一瞧,那在原地等待之人竟是云峰! 云沐笙不想打草惊蛇,便先躲在丛中观察两人动向,只见那盗剑的黑衣男子拿出手中千鸟,云峰刚要伸手去取,那黑衣男子便发了话:“嘶~剑,老夫给你盗出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只见云峰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交给了那男子。 “这便是华云血功,拿去。” 云沐笙认得此种功法,那功法便是让陈八一短时间内消耗气血使功力大增的原因,不过此种功法凶险之极,怎会有人要这种东西,除非是那传闻中能够自如换血之人,而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嘶~嘿嘿嘿,不错不错,合作愉快,这是咱们第二回合作了,嘿嘿嘿。”那黑衣男子口中不断发出难听沙哑的奸笑声,云沐笙觉着此声音十分熟悉,心中有一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哼!两年多以前的那日我给你七杀录残卷,你却仍杀了我大哥!”云峰气愤道。即使是这般距离,云沐笙仍能感受到云峰口中那充满愤怒的语气,不过这两人与七杀录残卷有何关系,云沐笙越听越觉着可疑,便继续仔细探察。 “嘶~唉,老夫本就是想拿了残卷便走,奈何那云折枝以命相逼,老夫无奈只能杀了他。”黑衣男子一副轻描淡写的可恶表情,让云峰已然气得颤抖起来,若不是为了得到这柄千鸟,他绝不会再与此人做交易。 可此时的云沐笙已然顾不得观察云峰的表情,此番探听到的消息让他无比震惊,那日掩日阁袭击华云,竟是云峰交出的七杀录残卷,那么眼前这名黑衣人,绝不会有错,定是那吞狼鬼·韩邪! 云沐笙一想到这名字心中怒火便油然而生,可这段时间的经历使他懂得了不可轻举妄动,于是强压着怒火继续潜伏在丛中。 可那韩邪却说道:“云老弟,咱们聊了这么久,那跟在我后边儿的臭虫,听得可还尽兴?” 随后韩邪猛地一回头,伴随着月光照在他满是杀气的眼中泛出一丝血色,云沐笙一惊,难道自己竟早就被发现了吗?!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五章·暗流涌动(下) 江南·弈州城·提溪林 云沐笙警觉情况不妙,运气于身转头就跑,虽说千鸟无比重要,但眼下的自己绝不是韩邪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自己刚刚冲出百米距离,便被韩邪忽然袭来的一拳击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速度?!” 眨眼间,韩邪居然已然追上云沐笙出现在其面前。云沐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迅速起身又想向反方向跑去,可刚一转身,便看到周围黑暗中闪烁着几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是狼群! 看来自己已然无处可逃,难道此处便是自己的终末之地了吗,云沐笙心中现出一丝绝望之感。 可一直以来他认识的包括云折枝在内的很多人,教会了云沐笙许多东西,唯独没有教会他放弃。 云沐笙不再想着逃跑,他闭上双眼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进入人剑合一的状态,剑气缠身仿佛一位赴死的勇士般,以一种杀气尽现的姿态转过头来,怒视着前方韩邪。 他心中不断告诉自己,眼前之人就是杀自己师父的仇人,尚未报仇怎能死在此处!罪大恶极,罪大恶极!杀!必须杀掉他,杀! 就在这霎时间,云沐笙周身的白色快雪剑气忽地泛起血色红光,剑气中相比平日里多了一道汹涌的杀气,云峰在不远处狠狠吃了一惊。 心中想这小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了杀伐之气,在华云这十八年他可从未沾染过鲜血。 可云峰不曾想到的是,云沐笙出山后的短短数月,经历了怎样的刀尖舔血的日子,手上也早已不再是那般洁白无瑕。 云沐笙继续挥舞着那血红色的剑气,一个令韩邪十分熟悉的剑招向其袭来。 “快雪时晴·杀阵!” 血色的风刃划破这夜的寂静,不断碰撞发出刺啦声响,这一次的快雪时晴比起云沐笙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其实凶猛,因为这一次,不仅是带着极强的杀意,更是一头幼兽临死前的反扑。 即使是只弱小山羊,在濒死前,亦有用羊角刺伤狼的可能,更何况,此处的这般少年,怎么看都像不得羊。 韩邪见状不对,忙运功在手,露出那双用秘银加固过的狼爪上前抵挡,风刃遇狼爪,那空气中的刺啦声更加响亮刺耳。 云峰在一旁看的是眉头紧皱,一方面是感叹这少年功力成长之快,一方面他的内力回路好生奇怪,这招式依然是快雪时晴没错,虽说夹杂着浓重杀气,可在这杀气之下,还有一种独特的内力回路。 也正是这般奇妙回路,才能使他这年轻的内力更加平稳,更能使这般情绪化的云沐笙能成功将杀气融入剑招之中。 且这回路错综复杂,一纵一横,纵则集弱,横则独强,这纵横交错的内力路数,难道是那人? “此等绝妙功法,竟。。。被传承下来了吗?他是从什么时候?” 云峰震惊之余喃喃自语道。只听前方的刺啦声响逐渐淡去,周围方圆几十米的竹子都被削去,被卷起的竹叶从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 尘埃散去,黑暗中,忽地睁开一双狼眸,传来的阵阵杀气明显比方才云沐笙的要强出太多。 “嘶~玩儿够了吗,在狼面前比杀气,你似乎是有些看不起我了。” 韩邪一见这快雪时晴,便想起当年自己被断掉的那只手,心中不免开始生出怒火。 随着一声狼嚎,一股洪荒杀气从韩邪体内倾泄出来,云沐笙被这气势压得倒地不起,他刚咬牙切齿艰难地撑起身躯,却又被死死地拍在地面上。 此番如修罗地狱的气息,即使是内力深厚的云峰也不免被惊出一身汗来。 韩邪本想好好享用这眼前猎物,可在不料空气中,他嗅到了有一群人正向此处走来,通过他那狼眸穿过竹林望去,远处依稀可以看见确有一群提着灯笼的人。 韩邪见状咂了咂嘴,现在还不是暴露于众人眼前的时候,一把拎起云沐笙便要走,那狼爪力道果真是大,任凭云沐笙何等挣扎都没用。 “快雪八式·风流云!” 一道浑厚飓风伴随着风刃朝韩邪卷来,韩邪当即丢下云沐笙腾出手来相接。随即怒视着云峰道:“嘶~老夫真是受够了你们这帮华云的人,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说罢便向云峰扑去。 云峰亦是抽剑相迎,可盛怒之下的韩邪仅凭云峰根本抵挡不住,不出几招便被其制服,正当韩邪刚要杀了他再去杀云沐笙时,云峰忽地生出一副怪力,功力大增,将一时不备的韩邪死死锁住。 “嘿嘿嘿,韩邪,想不到我也练了这华云血功吧,不好意思,今日那少年,你韩邪带不走!云沐笙!赶紧跑!朝人多的地方跑别回头!只要你活着一日,他们掩日阁,便掩不了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云峰说罢,便开始调动全身气血化为内力,拼死缠在韩邪身上,使其一时不可动弹。 “云。。。执事!” 云沐笙凝望了一眼这向来对自己苛刻的大执事,转身便用自身最大的力气向前跑去,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在他眼中的反面角色,为什么会突然舍命救自己,也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总之当下的唯一出路,是赶紧与前方到来之人汇合,再去救出云峰问个明白。 灯火越来越近,云沐笙边喊边向人群奔去,上前一望,来人原来是叶千秋的烟雨楼众人以及秋洺洺的天机楼一众。 “云少侠?这位月宫大人告知叶某你可能会有危险,便与众人赶来,你这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晚点我会跟您解释,快,先随我去救人!” 不等叶千秋问完,云沐笙急忙招呼众人随他前去。待众人来到方才那个破屋前,地上只留下了大大的一滩血迹,云沐笙仍不住地四处张望,可是没有人,连同气息都感受不到。 正当云沐笙来回踱步寻找之时,忽地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云峰方才掉落的千鸟,他撕下一块残布包裹起千鸟,被月光这么一洒,即便上面沾上了血迹,仍旧显出那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正傲气。 云沐笙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将包裹好的千鸟交还给了叶千秋。 “方才我见有人盗这登剑大会的礼品之剑,晚辈故而追上前去争夺。” 叶千秋看见此物心中一惊,惭愧说道:“这剑,竟遭受偷盗?!都是叶某看管不善,这次多谢云少侠了,叶某记得这剑好像正是你们华云的前任掌门云折枝的,当时也是你们华云之人送来的,好像叫。。。呃。。” “他叫云峰,是我们华云,一名出色的执事。”云沐笙说完,便与众人一道回去。途中他对提溪林种之事未再多言,只是以一句“有发生打斗。”搪塞了众人的好奇询问。 江南·弈州城郊·龙口舵废墟 “呦~吞狼大人好生狼狈啊,怎得?偷把剑竟能让您这般不堪?”花散鬼见韩邪这般模样,便抓紧机会嘲讽道。韩邪并不理会花散鬼的这般小人得志,嘴中朝着一旁吐了口血块道: “嘶~少废话,那剑上我已涂上狼毒,到时待叶千秋给那小子颁奖的时候,两人便会因触碰狼毒而身体虚弱,那时恰好也是你阴晴圆缺咒发作之时,借机结果了那两人,不得有误,我便去那烟雨楼取那七杀录的第三片残卷。” 花散鬼不耐烦地朝韩邪摆摆手,若不是出于任务所需,她不愿与这不人不狼的畜生说上半句话。 只是不由得望了望旁边的芦苇丛中那一阵微小的骚动,随后瞟了一眼韩邪道:“咱们掩日阁,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韩邪亦是望着那片芦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嘿嘿,到时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六章·初雪暗香(上)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两日后,登剑大会的会场内又是挤满了人,这弈州本地以及从四处而来的观看比赛的众人可谓是兴奋之余又有些遗憾。 遗憾的是,铁卢悍与扶疏因八强之时的对战受伤过于严重,两人一个断了肋骨,一个动脉受损,皆无一人能参加接下来的赛事。 而瑶池宗的墨玉青,虽说恢复得不错,已然能够下床走动,可因内力受损过大,还未完全恢复,尚无上场一战的能力。 故而令人兴奋的是,这本该进行半决赛的一日,变成了直接进行决赛,今日便是新的武之巅诞生之日。 观众席上已然座无虚席,人数好似比前几日多上了许多,大概是每个人都不愿错过这终局一战,场馆周围,亦是布满了烟雨楼跟辩刑司的护卫,席中一穿着斗篷之人望了望这四周看似严密的布防,冷笑了一声呢喃自语道:“嘶~嘿嘿嘿,形同虚设。” 叶千秋站上擂台中央,身后是两面大旗,上边分别有着“花”与“华”两个大字,也代表了参加决赛的两名选手。 云沐笙此时正坐在会场左侧的备战室,心中胡思乱想着什么,在前几日的比赛中,看着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们纷纷都有自家亲友为其助威,实属有些羡慕。 奈何自己前几日收到师姐云灵芝来信,道出华云近日事务众多,来江南的路途又十分遥远,便不能来观赛了,这使云沐笙心中有些失落,可毕竟华云受过重创,要想重振谈何容易,若不是两位师姐加上折梅掌门的努力,华云早就似那少林一般彻底烟消云散了。 虽说自己还有风晚、墨玉青、花无鸣等人,可毕竟自己的名号是“华云快雪”,这唯一来看望自己的,勉强算华云中人的倒是那云峰,想来可笑,也不知那晚过后,这位固执的大执事怎么样了。 不过想想自己即将对阵的对手花小柒,不也是与自己一样,除了弟弟花无鸣,再无亲人,想到这里到也有些奇妙,这最终站上决赛舞台的两人竟都是相比之下不怎么有背景之人,想必这次比赛的结果,是谁胜出都不会影响名门间的关系了吧。 正当云沐笙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烟雨楼的几人忽地进来说道:“云少侠,马上就要出场了,先出来准备吧。” 云沐笙听闻此言,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手中佩剑便走了出去。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医阁 “行了说吧,支开众人留我在此,有何事?” 风晚看着那仍装模做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墨玉青说道。墨玉青偷偷窥视了四周,果然医阁内但凡行动自如的人都跑去会场待命了,这偌大的医阁内几乎是没有什么人。 墨玉青随即坐起身来,对风晚一笑而言道:“不愧是出身劫月的风晚兄,前几日,天机楼的人拿住了一个行踪鬼祟之人,据那人所说,他是来自华云的弟子,他们执事被掩日阁的吞狼鬼所杀,并且他还偷听到了掩日阁准备在今日袭击烟雨楼的计划。” “吞狼鬼?是灭了两大宗门的那个?那着实不好应对。那人现在在哪?” 风晚说完,墨玉青便用折扇扇柄敲了敲身边木柜,随即示意风晚开门。门外,是一红衣女子正带着一个身着华云门派服饰之人。 “你。。。不是。。。” 风晚看着这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女子,有些惊讶。那女子倒是率先开了口:“小女子秋洺洺,见过二位少侠,这便是天机楼抓获的那位华云弟子,其中细节,就让他来告知二位吧。” 那华云弟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房内二人,思虑片刻后,便开口道:“久仰瑶池与劫月大名,在下名叫云城,是华云前任大执事云峰的徒弟,师父于前几日为救新任执事而死于韩邪之手,于是我便暗中跟随,听到了他们要袭击烟雨楼的计划,于是便想要告知新任执事,可在下。。。并未见其人影啊。。。” 风晚听闻此言有些诧异,这华云弟子所说的新任执事。。。难道就是云沐笙?他不是个才年满十八的年轻弟子么?居然已然成为执事了? 墨玉青瞧出了风晚心思,便微笑道:“风晚兄不必差异,云兄年少有为,有什么成就都不为过,风晚兄,作为与其同年的你不是也拿到了象征劫月才俊的乌金匕首?” 风晚或许因为方才的诧异而觉着喉咙有些不适,轻咳了一声。随后墨玉青便看向那华云弟子继续说道:“咱们说回正事,在下瑶池宗墨玉青,我们都是你所谓那新任执事的朋友,有什么事,皆可以告知于我们。” 虽然墨玉青这么说,可那云城仍是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轻信,秋洺洺随即便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月宫令亮于云城面前说道:“我以天机楼月宫的名义发誓,我们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你们新任执事的事情,况且,我与他也是。。。” 说道这里,秋洺洺忽地不知该如何表述,一时语塞。 谁曾想风晚再无耐心,直接黄口直言道:“哎呀,这是云沐笙未来的夫人。”这一下子倒是让秋洺洺不由得微红了脸颊,一旁的墨玉青亦是摇着折扇直笑。 “原来是嫂子,失敬失敬,小弟这就给你们细细道来。” 云城这才将那日在芦苇丛中听到的韩邪与花散鬼的对话,向三人细细道来,秋洺洺亦是轻咳了一声,缓解心中羞怯,侧耳倾听。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云沐笙缓缓走上擂台,决赛擂台与之前不同,周围再无铁索限制,只在场地周围画了一圈白线,出界者便视为离场出局。 此时,编钟敲打声,台下嘈杂声,心中乱乱声,不绝于耳,不绝于心。 花小柒迎面朝着自己走来,端庄的步伐带着浅浅的笑,今日的她破天荒的上了淡淡的妆容,也许是平日里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给了云沐笙刻板的印象,细细看来,这女子倒也真算得上是个具有闺秀气质的美人。 “嘤嘤嘤,请小哥哥赐教哦。” 不知怎的,再次听到花小柒这怪异语气,此时的云沐笙不仅再无那种不适之感,反倒使方才不定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也许在他的心里,这登剑大会的总决赛,倒更像是同伴之间的平常切磋。 敲钟人拿起钟锤走到编钟旁,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这钟响的间隔时间像是比先前慢了许多,台下下仍旧是如此喧闹。 一响,云沐笙佩剑松鞘,二响,花小柒明镜折光,正当第三响钟声震彻四座时,两人却不似大家心中所想那般以迅雷之势发起攻击,而是仍旧在各自位置一动不动。 “怎的?小哥哥不舍得对奴家出手了?” 花小柒笑盈盈的向云沐笙说道。云沐笙亦是叹了口气,释然一笑道:“最近诸事烦扰,到了与你对战这一刻,心境反倒安逸些,今日我们同伴之间,便放手一搏吧,小柒。” 话音刚落,云沐笙一个起势逐流星,抽剑便向着花小柒刺去。花小柒却被方才云沐笙的一席话弄得有些乱了神,迟迟未动手,知道云沐笙佩剑临近自己的一瞬,杀手本能才催使她闪动身躯勉强躲过。 同伴吗?这个词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花小柒的耳畔,这豆蔻年华便孤身一人的少女,眼中所见尽是利用与杀戮。 花小柒回过神来,铜镜一出,千万纸刃便从衣间倾泻而出,如风卷残云般朝云沐笙卷去,云沐笙心中感叹,这花小柒几日不见,功力倒是见长不少。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七章·初雪暗香(下)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墙角生出数支冬梅,迎着极寒独自盛开,却被忽如其来的一道闪光割下了那如雪般的花瓣。 四座的喧闹声明显比方才小了许多,擂台之上,瞬息万变的招式开合快到叫人不敢眨巴一下眼睛,生怕精彩部分会在这一秒中转瞬即逝,明镜飞花腰间插,剑雪秋莲光出匣! 即使花小柒所御纸刃数量相比以前要翻了一倍,可早已入人剑合一之境的云沐笙,剑随神动,身随剑涌,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那催人性命的纸刃,伤不得他一分一毫,可花小柒亦是没能让云沐笙嗅到一丝破绽的气息,这倒使云沐笙不得不想办法主动出击,给眼前这小丫头上上压力。 “啊嗷。。。呼,小哥哥,怎得一直躲闪呀,小女子可都有些困了。”花小柒一边释放着纸刃,一边打着哈欠笑盈盈地朝着云沐笙调侃道。 云沐笙并未回答,仍是继续击打躲闪着一波又一波袭来的风刃。 花小柒见袖中纸刃将近,便欲将方才那些飞出去的纸刃收回袍中,刚收回一波,她顿感袍中异样,随后猛地一个金蝉脱壳从袍中跳出。 只见方才长袍在一瞬间竟被自己的纸刃撕碎,云沐笙轻笑了一声,望着花小柒那狼狈模样。 “小柒这是打架打热了?怎得还脱了外衣?” 花小柒定睛一看,方才收回来的一波纸刃之上竟不知何时被附上了云沐笙的剑气风刃,难怪在袍中一顿乱窜。看来眼前这少年倒是有几分狡诈,当真是不得小看。 花小柒收回一部分纸刃,随即聚合成一庞大纸偶,四足皆刀,向着云沐笙张牙舞爪猛然袭来。 云沐笙站定姿态再次出剑相迎,纸刃巧转十八回,快雪剑抖六七震,这纸偶毕竟不似人那般手脚自如,不过些许回合,便在云沐笙眼前漏了破绽。 云沐笙自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挑剑跃起一个云三锋击的那纸偶碎成一地纸片。 可怪异的是那些纸片并未倒地不动,而是汇聚成了新的两个纸偶,一东一西纷纷向云沐笙袭来。 云沐笙这才恍然大悟,使劲拍了拍脑子道:“哎呀,我与这纸偶纠缠作甚,这纸偶源源不绝,不打倒操控者永远都没完。” 于是云沐笙左脚前一蹬,朝后推移半个身位虚晃一招,随后聚气于右脚跟,一招逐流星猛的越过两纸偶朝花小柒刺去。 花小柒赶忙催出剩余纸刃抵挡,可这寥寥几片的纸刃,再不能让云沐笙放在眼里。 几道剑光闪过,纸刃被轻松扫去,正当他全力攻向花小柒时,空气中忽地见到几点血珠。 “什么?!” 云沐笙忽觉身体各处传来割裂的疼痛,这难道是。。。气刃? 他定睛一看,这寥寥几片纸刃周围,竟还藏了聚气成刃,都怪自己方才急于求成,才未能感知到这暗藏的杀机。 只是令云沐笙更加吃惊的是,这聚气成刃他花了近半个月才有些入门,即使这般已然得到了清莲的认可。 而这花小柒,仅仅是与清莲交手过一次,便能独自领悟至此,虽说精度定是不如清莲前辈那般细腻,可已然能够如自己的纸刃一般操控自如。 “此女,真当奇才也。” 即使连钟离御物术的第一传人叶千秋,看到这般光景,亦是忍不住感叹。花小柒莞尔一笑道:“如此这般,便是小柒的回合咯。” 这一阵刺痛感使得云沐笙一时间破绽百出,花小柒随即重操纸刃,纸偶数量又加一只,三只纸偶持一刀如蜂刺,从三个方位向着云沐笙齐齐刺来。 “花飞花落,繁华一梦,明镜飞花,三女杀阵!” 只见她手中铜镜一合,闭上双眼不再朝那杀阵方向看去。三纸蜂刺渐渐逼近,台下妇人皆蒙住双眼不敢看那血腥场面,各路豪杰屏气凝神,混沌穷奇二王嘴角不断开始上扬,就连叶千秋匣中之剑都开始隐隐晃动,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此时的云沐笙正处在那杀阵中央,气息呼之出,吸之进,呼吸与剑气同频,剑如其身,身如其剑,意在周身万物,待万事俱备,云沐笙最后却生出些情绪来,咂嘴道:“死丫头片子,下手这么重。” 数十步开外的花小柒仿佛听到了云沐笙那般抱怨,似乎想起了方才他的那一声“同伴”,脸上渐渐开始浮现出不安。 随即,身后杀阵内崩裂出一阵极强的内力,三只纸偶在这顷刻间化成了纸屑,白色的风刃偶尔发出滋滋炸响,那如同雪崩般的一团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朝花小柒袭来。 “这不是那招?那华云的!” “快雪时晴?!” 座上的姬斩玉与妙成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惊愕之言,徐长安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徐文秀在其肩上拍了拍道:“吾儿,台上两人皆是同龄人中怪物一般的存在,输给这两人,你也不算丢失颜面。” 尘埃散去,众人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那台上的最终结局,只见云沐笙喘着粗气,将剑插于地面,单膝跪在擂台中央,似乎已然耗尽了所有气力。 再一看被那股风力推出几十米远的花小柒,那方才被云沐笙撕碎的纸偶残片应是在最后一刻被花小柒召回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依然站立。 纸片散开,花小柒面上带着吃力的表情,眼神中却是些许的慌乱,是诧异云沐笙能破开这杀招,还是对方才云沐笙生命之危的后怕,不得而知。 只是云沐笙疲惫的眼中闪烁着失望,他感受到眼前这女子还有一战之力,而此时的自己已然再无与之一战的可能,终究实力还是不如这女子吗? “明镜飞花——花小柒,全身已然处于擂台之外,故而胜者已出,我叶千秋在此宣布,此届登剑大会武之巅:华云快雪——云沐笙!” 随着叶千秋的一声高呼,台下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掌声与喝彩。 不仅是烟雨楼,各门各派都感叹两年多以前才遭受重创的华云宗,竟又出一绝顶少年剑客,两位凶王带着气愤当场离席而去,在众人不止的欢呼声中,只有云沐笙与花小柒神色有些异常。。。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八章·狼烟渐起(上)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一瓣雪白的梅花飘落在云沐笙的头顶,传来的些许暗香,倒是排除了那是片雪的嫌疑。 台下那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口中不断发出兴奋的嘶嘶声,云沐笙知道这一切在此刻应是结束了,却又有股未完待续的莫名感觉。 虽说这快雪时晴威力确实大到可以摧毁所及的一切,若不是因为花小柒实力强大,换了寻常人早就粉身碎骨了。 可他总觉得眼前这女子还有余力未使出来,于是便决定一会儿试上一试。 按照礼节来说,这登剑大会上的两方选手赛后都要行握手之礼,以示友好,只是先前比赛太过激烈,选手死的死伤的伤,未有一场能够真正的有机会行此礼节。 云沐笙与花小柒这一战,是唯一做到了点到即止。 正当花小柒与云沐笙被唤至擂台中央完成握手礼时,花小柒脸上却是一副极其不安的表情。 这般模样的花小柒更是让云沐笙心中起疑,待她朝自己伸手的一刻,云沐笙忽地使劲儿抓住花小柒的手腕,使得沉浸在思虑中的花小柒突然一惊,下意识的将内力护体。 云沐笙随即感受到一股雄浑的内力将自己那只握花小柒的右手震得麻痹僵硬。 不会有错,眼前这女子体内仍有极其充沛的内力,方才一战中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她,是故意输的! 不过云沐笙仍不明白她究竟为何放水于自己,难道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曾提过的夺冠心愿? “怎么了?云少侠?” 叶千秋见云沐笙神情举止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云沐笙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状况,倒是花小柒率先握了握叶千秋的右手,打起了圆场:“叶楼主主持登剑大会着实辛苦了,小哥哥他定是方才一战中伤了右手,可否允许我们用左手行礼呢?” 这握手之礼本就是为了两人和气而生,叶千秋自是没有意见,花小柒赶忙用左手抓住云沐笙完成礼节后,两人便先行下场离去。 接下来按正常流程,便是云沐笙武之巅的授勋仪式。 就在这时,门外忽有一烟雨楼弟子飞奔至叶千秋身旁,在其身边耳语了一番,叶千秋霎时间脸色大变,焦急地对那弟子说道:“快!快去命人将千鸟剑泡入水中,撒入白盐,用大火烘烤,千万不可让它直接触碰到皮肤,切记!” 台下众人纷纷好奇出了何事,叶千秋吩咐完后思虑了片刻,向着台下众人说道:“武之巅授勋乃重大之事,要等今夜戌时,才是今日的吉时,还请诸位,稍作等待。” 台下众人一阵哗然,现在才刚过酉时,到戌时得整整等待一个时辰,大家纷纷有些烦闷,只有那黑斗篷男子暗自窃喜。“嘶~嘿嘿,一个时辰,足够他毒发了。”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医阁内,秋洺洺不住的在房中踱步,可谓是坐立难安。 墨玉青见她这副忧心的模样便为其沏了一壶茶安抚道: “月宫大人放心,此处离会场不远,我已修书给叶楼主以及三大宗派代表,叶楼主会洗去千鸟上的狼毒,并亲自坐镇会场,三大宗派亦是会派高手来驰援这里,与我们一起共抗韩邪,守住七杀录残卷。” 秋洺洺自然相信墨玉青的决策,只是她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毕竟对手可是连挫少林、华云两大宗派的强敌,这次的烟雨楼可否会又如他们一般,被掩日阁的黑暗所吞噬。 “墨公子客气了,唤我洺洺即可,那韩邪据说身法十分诡谲,且善易容装扮,有没有可能会被他混进这烟雨楼来。”秋洺洺不安地说道。 墨玉青回道:“不瞒洺洺姑娘所说,任何人易容之术再巧妙,除了当年传说中的安陵君外,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隐藏内力气息不被察觉,三大宗门中,我家宗主自不必说,天玄宗的六星之一姬斩玉实力亦是宗门中仅次于宗主闻于疏,有他俩坐镇,定是不会放那韩邪进来。” 不出墨玉青所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妙成澜与姬斩玉便带着几名贴身护卫来到了烟雨楼,跟随而来的还有花小柒以及天机楼的泼墨书生徐长安。三人闻讯,赶忙出门相迎。 墨玉青上前拱手一礼道:“多谢诸位前辈与朋友们的信任,请受晚辈一拜。”妙成澜赶忙将墨玉青扶起,姬斩玉在一旁边活动着筋骨边懒散地说道:“韩邪那家伙脏兮兮的,我不怎么喜欢他,今日把他做了。” 秋洺洺看到了人群中的徐长安,开口向其质问道:“徐小子,你不去会场护着徐堂主,跑来这里作甚?” 徐长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望了望一旁的花小柒说道:“爹说这里有妙宗主和姬前辈在,应当更安全些,更何况,这位高手姐姐也来了,所以我才。。。” 秋洺洺顺着徐长安的眼神望向花小柒,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看来八强赛之上,这徐小子挨上花小柒那一掌,身体是没什么大碍,倒是被打出了个情窦初开,不免心中有些为其高兴,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时间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冬日的天色一向暗的很快,诸位高手皆在烟雨楼各处细细感知着空气中的微弱气息,墨玉青等人则是守在主殿内,七杀录残卷就藏在其中。 天空中渐渐下起雷雨,狂风吹过风晚的脸庞,他忽地坐起来朝另外两人说道:“喂,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之中好像少了个人?” 墨玉青与秋洺洺扫视了一眼,原本四人中,怎得少了那个华云弟子,云城? 墨玉青出门环视四周,发现方才一侧的千机阁房门角落处隐约能够看到血迹,三人循着血迹走去,风晚首当其冲拔出乌金短匕站于前方,将房门一脚踹开。 在那漆黑一片的角落,映入眼帘的,是个头颅已被摘去的尸体!从服装来看,应当正是那云城。 “难道掩日阁的人已然攻进来了?!竟能逃过妙宗主与姬前辈的耳目?” 秋洺洺被这眼前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墨玉青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秋洺洺的问题,强压心中的恐惧,冷静思虑起来。 “该死,我早该想到,以韩邪的功力,怎可能被那云城偷听对话而不察觉,我们被摆了一道,现在该如何?” 风晚亦是攥紧手中匕首朝墨玉青问道。墨玉青仔细回想记忆中的疑点。 突然,墨玉青猛地一敲折扇,向另外两人说道:“这次登剑大会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人,并非来自名门望族,小组赛中她那一组的人员却都是出自寻常百姓,而且我隐隐察觉到她战斗之时掌心中发出黑色内力。” 经墨玉青一眼,秋洺洺也忽地反应过来:“你说的是?!” “不错,确实没有人可以逃过宗主与姬前辈的耳目,除非她是,自己人!花散鬼。。。花?花!” “嘤嘤嘤~你们在这呀~” 三人猛地一惊,那熟悉而又令人战栗的娇柔声从身后传来,三人慢慢将有些僵直的身体转过去,想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些。 雷雨下的越发大了起来,忽地一声炸雷响起,闪电的电光一瞬间照在了眼前那人身上。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景象,使得三人再压抑不住心中恐惧,眼前的花小柒着一身血染的长袍,空洞的眼中泛着红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身后的一只巨大纸偶上,正插着云城的头颅,一颗眼珠滚落到了地上。 “哎呀,被发现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五十九章·狼烟渐起(下)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烟雨楼外侧,姬斩玉与妙成澜仍在感知着周围气息,徐长安却有些分心地四处张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怎么不见了方才那小柒姑娘?” 此时,妙成澜忽地感应到了一股极其不详的内力气息:“不对劲,有股怪异的内力气息,它的位置在。。。烟雨楼内部?” 她忙回过头去,就在她注意力松懈的一刹那,一声声狼嚎从弈州各处传来,天上皎洁残月瞬间变为了血色。 姬斩玉抬头望着那天上血月:“这气息。。是阴晴圆缺咒,掩日阁,终于要来了吗?”空气中逐渐充满了血腥味,妙成澜刚想调动内力一战,不曾想体内忽如其来一股寒气,使其再凝不出一点内力,她心中一惊。 “是狼毒!” 江南·弈州城·登剑大会会场 会场内,叶千秋仍不紧不慢的进行着云沐笙的授勋仪式,只是场内气氛一改方才轻松热闹的景象,座上观众的表情,也从方才的闲散快活,变为了严肃沉重,云沐笙亦是面无表情地接过千鸟剑。 就在他拆开剑上裹布的一刹那,狼嚎四起,一群黑衣杀手与座狼从会场的四周涌了进来。座上那黑色斗篷之人更是卸下伪装,呼啸着向台上的叶千秋与云沐笙挥爪而去。 四座观众也都卸下装束,掏出武器来应对来犯之敌,原来叶千秋在一个时辰前收到墨玉青的密信后,早已与几大宗派之人商议,并偷偷疏散了场内的百姓,将烟雨楼、辩刑司以及三大宗门的人替换,此刻在场的,均是善战之士。 面对突然袭来的一人,云沐笙与叶千秋亦是早有准备,他猛地散开裹布,里面装的竟不是千鸟,而是数支银镖,将那扑将上来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后翻拉开身位。 “来得不是花散鬼,竟是你吗?韩!邪!”云沐笙怒视着眼前那卸下伪装之人,只见那人笑道:“嘶~嘿嘿,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韩邪话音刚落,便再次扬起狼爪飞扑而上。 叶千秋随即聚气在手,朝着两边狠狠一抓,以钟离御物术第一传人之力,御起会场两侧的两尊石像,猛地向韩邪砸去。 韩邪倒是面无惧色,以诡谲的身法迅速躲开,不过石像相撞产生的冲击,仍是将他击出十几米远。 叶千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御起地上碎石与方才散落的银镖,不断追击着韩邪,使得韩邪一时间,竟只有逃跑躲闪地份。 云沐笙见状心中大喜,不愧是钟离先生的大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可看似狼狈的韩邪心中却是十分从容,逃窜半晌的他突然停住,狼爪一挥,将那飞来镖石狠狠抽向叶千秋。 叶千秋见状不妙,忙拉着云沐笙跳至一侧躲避。云沐笙忽感不对,以叶楼主的御物术,怎会脱手让那韩邪有可乘之机? 韩邪望着有些艰难的叶千秋,洋洋得意道:“嘶~叶楼主好深的内力,不过您体内的狼毒,定是压制不住了吧。”听闻此话的云沐笙心中一惊,这千鸟剑上的狼毒不是已然去了吗,是怎么中的毒? “难道是那时候?!” 叶千秋回忆起来,今天一整日唯一一次与人进行直接的肌肤接触,便只有那个时候,如果是她的话,那么姬斩玉跟妙成澜,定也会遭其毒手。 “快,速回烟雨楼支援,这里有我挡着韩邪。”叶千秋慌忙向云沐笙说道。 可韩邪怎会放任其离去,双眼早已死死锁住眼前的两只猎物,誓要将两人猎杀。 叶千秋即使内力深厚,也实在难以压住那狼毒寒气,若是再释放内力,便会毒入骨髓,回天无力。 云沐笙握剑在手,将全身内力集于剑身,使出一招全力以赴的风流云。奈何这年轻的实力与那属上三鬼的韩邪实在差之甚远,韩邪只是稍加施力,便将其轻松挡下,随后一指狼枪直冲云沐笙。 正当叶千秋准备孤注一掷,不顾狼毒凶险以命相拼之时,忽如其来一阵银针如暴雨梨花般朝韩邪袭来。 韩邪赶忙转而避之,可谁曾想,背后又迎来刚猛一掌,将其拍至擂台一侧。 “老叶,别急着送死,江南才俊辈出,可不只有你烟雨楼。”云沐笙定睛一看,可谓是欣喜若狂:“清河公主!清莲姐姐!” “哟,好小子,这声姐姐叫得好生亲切呀,快回烟雨楼去,今日不是月圆之夜,这厮没多大本事,交给姐姐处理就好了。” 云沐笙见有辩刑司双雄阵场,心中放心了许多,趁着韩邪还未起身,便迅速向烟雨楼方向奔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外面的掩日杀手数不胜数,去往烟雨楼的路上,早是危机四伏。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妙成澜顿感体内不对,一旦她凝聚内力,体内狼毒定会瞬间袭满她整个身体。可掩日阁的杀手已然逼近,就在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片可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势头。 妙成澜艰难站起身,今日即便战死,也定不能负了妙氏瑶池宗的威名。就在那几百名杀手即将冲阵上前时,身后忽地飞来一剑与一拂尘,将最先上前的几人瞬间击毙。 拂尘在空中转了几圈回到姬斩玉的手中,一个身影飞身而去接下剑,在人群中以一种挥毫泼墨的剑势风格杀的是游刃有余。 “你别说,这小子赛场上没怎么出彩,其实实力倒不赖。”姬斩玉望着眼前那泼墨剑客不由得调侃道。 妙成澜无暇与姬斩玉聊天,只是不断尝试逼出体内寒毒,毕竟瑶池是医家圣地,作为宗主的妙成澜自然是有法子抵御这狼毒,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作为瑶池宗主竟被人下了毒,您倒是真的以为谁家少女都如你家堂妹那般心思单纯,掩日阁花散鬼的手,你都敢牵?” 听闻姬斩玉这话妙成澜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毒,竟是那名叫花小柒的少女下的么,倒真是令这宗主大人大意了。 “不行,既然那个叫花小柒的少女就是花散鬼,凭那几个孩子定是敌不过,你快去支援,这里有我。。。咳咳咳。”妙成澜话未说完,便因心绪不定差点没制住体内狼毒。 姬斩玉见妙成澜这副憔悴模样,随即上前,挥出手中拂尘,一道月轮闪过,十几名杀手当即身首四肢皆异处。 刚刚还身处恶战的徐长安吃惊的望着身后这位天玄宗前辈,似乎是在看一头深藏不露的怪物。 “行了小子,别看了,没听见妙宗主说吗,烟雨楼里有只鬼,快回去支援,这里有我。” “哦哦。” 徐长安见姬斩玉有如此强横实力,便放心地向着楼内奔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章·烟雨呼啸 (其一)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千机阁前,一个红瞳女子即将对着眼前的三人大开杀戒,一个时辰前她还是名楚楚动人的少女,而现在,她却已然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花散鬼。 后颈上的阴晴圆缺四字泛着红光,好似正占据着这个少女的身体,让其心中只有杀戮。 秋洺洺不善武功,而墨玉青中毒初愈,体内仍有少数残余,且内力尚未恢复,三人中唯一有战力的只风晚一人。 还未等花小柒出手,风晚一个影步转起手中匕首就像她刺去。 墨玉青随即拉着秋洺洺向另一方跑去,秋洺洺不放心道:“他一个人可否能应对?” 墨玉青并未回头,边跑边说道:“同伴,是彼此的依靠,而不是破绽,此时的你我留下来,反而是风晚兄的破绽。” “可光凭风晚一人如何抵挡那花散鬼,我们除了逃跑,别无他用了吗?” 墨玉青用另一只手在囊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青铜管。“真正的七杀录残卷现在不在烟雨楼,在这里。” “什么?!这就是。。。”秋洺洺见状大吃一惊,烟雨楼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出现在墨玉青的手上。 墨玉青继续说道:“这是叶楼主的决定,在半个时辰前,他读完我的密信后随即回了一封给我,说掩日阁只为这残卷而来,只要残卷未得手,烟雨楼今日就算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带着这残卷,走得越远越好。” 秋洺洺闻言心中也不禁感叹这叶千秋心中大义,巍巍烟雨楼,古有钟离,今有千秋。 另一边,风晚仍旋转着手中乌金短匕,脚中踏着影步,对着花小柒不断发起冲击,可这阴晴圆缺咒状态下的花小柒,相比方才在会场中时似乎更加强大了许多,任凭风晚如何角度刁钻的袭击,都被那纸偶挡了下来,完全近不了身。 花小柒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正当风晚决定先使出全力砍废这纸偶时,纸偶却忽地散开成了纸片,花小柒本体一个闪身向前竟抓住了风晚挥动匕首的手腕。 “这下,你可没处窜了吧。” 随即一掌袭来,伴随着一股来自深渊的恐怖气息,将风晚直直拍飞出去。只见风晚撞碎千机阁前的围栏,从二楼坠落而下,幸得徐长安及时赶到,才接住了风晚,并未让其再次受到伤害。 不过方才那足以震荡五脏六腑的一掌,倒是让风晚受了不小的内伤。两人摔在了一楼的作坊前,徐长安望着上方那恐怖女子,眼中尽是恐惧。 “这位兄台,你刚才。。。看见了吧。” 徐长安望着风晚胸前衣服上那血红色的掌印幽幽说道。风晚调整气息,艰难地坐起身来回了口血:“你那时在擂台上见到的,竟是这副光景吗?” 风晚回忆着方才花小柒那恐怖的一掌,这不是普通的力道强大这么简单,而是在那掌拍在自己胸口时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披着散乱长发,双眼被剜去,血肉模糊的脸。 风晚这才明白,当时的徐长安,并不是被花小柒这般力道击晕,而是被那张极其恐怖的嘴脸所散发的气势震慑了神魄。 可那究竟是谁的脸,他不得而知,只是望着眼前正站在自己上方的花小柒,神情倒是与那诡谲面孔十分相似。 不等两人喘口气,花小柒便操起无数纸刃如暴雨般朝其攻去,徐长安随即挥剑如泼墨,站在风晚身前抵挡。 风晚望着眼前少年有些惊讶,虽说内力深度远不及楼上那女子,可这剑法灵敏程度,甚至要比习快雪剑的云沐笙更胜一筹。 那无以计数的纸刃竟被全数挡了下来,未疏漏一只,原来这整日泡在书卷中竟也能悟出一套剑法来。 挡下所有纸刃的徐长安刚喘了口气,谁知花小柒一个箭步直冲他跟前,发黑的掌心再次朝着这位泼墨书生袭来。 徐长安这下慌了神,即便自知徒劳无功,还是随手抓起身边一些杂碎物品朝花小柒丢去。 正当徐长安双手向前遮挡,准备接下即将到来的一掌时,他忽地发现,眼前的花小柒好似有些异样。只见她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后颈,看起来十分吃力,好似是在反抗着什么。 “你刚才丢了什么东西过去?”倒在一旁的风晚心中也十分疑惑,开口向徐长安问道。徐长安挠了挠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四下看了看,只见地上倒着一个竹筐,周围是方才从竹筐中散出来的桃花花瓣。 看来那本是烟雨楼用来酿酒的花瓣,却机缘巧合地被徐长安砸向了花小柒,可这区区桃花,如何能对这强大的花散鬼起到效果,徐长安心中不解。 风晚吃力地站起身,来到徐长安身旁,望着眼前那个好似有些分裂的女子道:“桃花?我记得她的母亲平生素爱桃花,也许是这桃花香气,让这副鬼魅状态的她,又想起了些许人间之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上!” 话音刚落,两人一剑一匕便再次向迷乱中的花小柒刺去,就在即将近身之时,随着一声撞击,地上散落的纸刃竟又聚合成了两只纸偶挡在了两人身前。 纸偶后,花小柒的躁动渐渐消失,双眼一睁,仍是那泛着红光的血眸,看来花小柒终究是未能挣脱恶咒的束缚,在两人眼前的,还是那个心中只有杀戮的花散鬼。 两人向后一退,徐长安望着眼前这恶鬼般的少女,无奈地叹道:“看来今日,要与你丧命于此了,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兄台,惧否?” 风晚将方才手臂上散落的纹有“劫”字的绷带绑于额头,任那长发飘落,望着那象征劫月荣誉的乌金短匕,眼神中并无丝毫畏惧。“心有明月,无惧万劫!” “哈哈哈哈,好一个无惧万劫,徐某终末之时能遇兄台,快哉!” 说罢,徐长安身上内力开始不断涌向手中之剑,那流转回路如同书法一般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风晚亦是旋转起手中短匕,不断让内力输送至此。 “泼墨剑·鸾翔凤翥!” “劫月影刀流·秘奥义·百花杀!” 只见两道身影伴随着各自的绝学,皆以搏命之气势向着眼前强敌冲去,纵使前路疾风起,意气少年,往矣! 两只挡在花散鬼身前的纸偶在一瞬间,被那一剑一匕撕成了碎片,风晚随即掏出囊中雷火暗器,将那散落一地的纸偶残骸烧之殆尽,使那花散鬼再无纸刃作兵器。 可那恶咒之下的鬼魅实在强大,竟直接徒手抓住了风晚的匕首与徐长安的剑,两手向后一甩,使得两人失去平衡向前冲去,随后一掌拍于两人胸前。 这一击后,徐长安与风晚再无残余内力抵挡,随着一声闷响,应声倒地,再无了意识。 花散鬼刚要朝着主殿走去,这时,前方楼上引桥处忽地站出一人影,那人喘着粗气,手中拿着一个青铜管,对着花散鬼大声吼道:“小!柒!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来拿啊!” 说完,那人影便一溜烟消失得没影,已然完全苏醒阴晴圆缺咒的花小柒眼中只有杀戮,随即以饿兽捕食般朝着方才人影的方向奔去。 飞雪踏烟雨篇 上了top3强推,在此感谢各位,浅聊一聊 今天发现自己的作品上了强推榜的top3,在此感谢各位读者的光临与认可,也十分感谢各位编辑大大的赏识,是你们辛苦的运营与关注才让更多的作者有机会一展才华。 在此有些话想跟大家聊一聊。 这是在下第一次尝试撰写小说,这段故事是以我真实经历的一些事物,真实遇见的一些人通过艺术加工编成的故事,2019年年底疫情爆发,呆在家里的我当时无聊找了个古风武侠游戏玩了玩。 于是便在游戏中结识了一群朋友,也在游戏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从一个个人机都比不上的小号成长成了能够单刷副本的强者,我们与许多其他游戏中认识的朋友合作,相识,当然也少不了许多与其余帮会的矛盾冲突。 算到如今已经快要认识大、四年之久了,虽隔着网络,却仍是每天热火朝天地聊着天,大家彼此也都很真诚。 近四年过去,那款游戏我们已经都不再玩了,大家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有的从大学生变成了打工人,有的从单身仙女到如今与意中人喜结连理,还有从一个艺术家变成了多产业的富哥。 大家虽在社会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聊起天时没有任何的隔阂,时常工作之余还会一起群聊打语音,打游戏。 但那段一起在虚拟武侠世界共同奋战的日子无疑是我此生其中一段最珍贵的回忆,故而我将他们的形象刻画进我的小说中,作为主角身边的人物出现,至于其他遇到的反派也好,结识的盟友也好,也大多是当初玩游戏时认识的一些人。 这些人在我的脑海中有血有肉,无比鲜活,我想记录下他们,让这段故事,这些人,也能被各位看到,让各位体会到我那段时间所见识到的江湖。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她亦是我在那段时间结识的,至于她,用我的偶像烽火戏诸侯的话形容,她眉如远山,纵然浩然天下,所有好看的山,好看的水;加在一起,都不如她好看。 如今我们仍保持着联系,我希望有一天那皎洁月光能永远照耀在我的身上,但若是天命相阻,那么就像山看水,水流山还在,喜欢之人只管远去,我只管喜欢。 至于她在小说中是谁,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看到这里的读者相信懂得都懂) 再说说小说后续。 后续小说中我会将尽可能多的各种元素融入小说中,入现下当红的无限流、规则怪谈等题材,已古言仙侠的风格加入小说中。 根据小说世界观,除了具有中国古风特色的南陵国,还有另外三大国与海上诸岛,不同地域会有不同风格的人文风格,故而小说走向也会随着地图变化融入多国古代元素风格。 即便是在象征着古代中国的南陵,也会随着地域变化不断焕新写作风格,如江南的如诗如画,文人风骨;中原的刀剑无眼,纷争不断;衿州的农耕福泽;陵都的天子脚下帝都风云等等。 至于云沐笙与他的同伴们后面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们拭目以待。 作品每日持续更新,欢迎各位读者的光顾哦?(●′?`●)?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一章·烟雨呼啸 (其二) 江南·弈州城·闹市 墨玉青与秋洺洺一路向西奔去,穿过玄机茶楼,来到了闹市区,原本繁华的街区此时一片寂静,弈州的百姓们都已然早早的躲进了辩刑司早在几年前就已准备好的地下避难室,几年来第一次派上用场。 忽地墨玉青有种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边跑边四顾周围,在经过一家胭脂店时,虽只有一瞬,但就在那有些破败的窗户纸缝中,看到了一只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墨玉青突然停下,秋洺洺见他脸上神情,便猜到了此时的境况,细细感知,亦是能感觉到周围气氛的不同寻常。 两人望着前方,仅剩百步路便可出了弈州,只是这百步路,怕是如同千里万里之远。只听一声狼嚎,四处房屋内便涌出一大片黑衣杀手,皆手持利刃向着两人杀来。 墨玉青抄起折扇,随即将近前几人点倒在地,刚想拉开架势,却忽地感觉胸口一阵寒气,细细想来,自己体内仍有余毒未清,内力又尚未恢复,根本无法进行持久战斗。 外加这些杀手人数众多,且个个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墨玉青一时间,显得尤为吃力。 一众人瞧出了这瑶池圣手的内力不支,可一时半会却也难以抓获,于是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手无寸铁的秋洺洺。 墨玉青刚欲上前阻拦,可每当他一运气,胸口寒毒就会使他隐隐作痛,看着眼前四五杀手直向秋洺洺奔去,墨玉青亦是再次体会到了当时在揽月山庄时的无力感。 谁知秋洺洺眼中却是淡然,面上丝毫未露惧色,只轻轻在小臂之上敲了一下,随即袖中便射出几根细长银针,直刺右侧两人咽喉。 另外三人见状,急忙避开其袖口一侧从下方向着秋洺洺咽喉部位刺去。 秋洺洺之身站于近前未后退半步,红衣两袖一挥,似清风拂过溪水,红袖拨开,三人已然倒地,脸上个个被数根钉刺扎的面目全非。 此情此景连墨玉青都吓了一跳,素闻天机楼月宫只有文韬,竟然还有武略?秋洺洺轻轻捋了捋袖上风尘,随后便向身后一甩背过手去:“登剑大会一役,世人皆知天机楼有徐长安泼墨倚斜桥,可曾知晓还有我秋洺洺的,满楼红袖招?” 这自从天机楼的楼主秋仲白接手天机楼后,便承诺秋洺洺的父亲秋仲文,绝不让其习武。 万卷堂主徐文秀见状,亦是让犬子徐长安效仿,就这样,两个年轻人一个被关在书阁,一个被关在万卷堂。 也正因命运巧合,于是两人彼此相惜,以姐弟相称。 可这越是书读得多的人,其中见识与思想,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子弟更为灵活善变,再加上这两人虽面上乖巧,心中,却也有少年的叛逆。 于是徐长安便利用读过的剑道之书,与书法融合,借着练习书法的由头,偷偷习了一套剑术,气得徐文秀是根本没得说理去。 而秋洺洺,亦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本教人使暗器的秘籍,日日用那纸团子练习,倒真给她练出一套手法来。 墨玉青望着眼前那飒爽而不失优雅的秋洺洺,站起身有些尴尬地走过来,没想到到头来竟还受了女子的保护。 可现在仍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毕竟二人的前后方,皆走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杀手团,此时,已是插翅难飞的境地。 两边杀手亦是小心谨慎,步步向前逼近,沉重的压迫感不断向二人涌来,墨玉青两指朝着胸口穴位点了两下护住心脉,让余下的寒毒不易攻入其中,随即将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皆聚于指中,准备进行着最后的殊死一搏。 秋洺洺亦是挽起发髻,挥起红袖,架起臂弯,望了望怀中那只云沐笙曾送给自己的玉佩,不禁将心中所念托与春风:“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幸甚。”话音刚落,几支暗镖就从袖中射出,直取了最前方几人的性命。 一众杀手见秋洺洺出手,便大刀阔斧的一拥而上,就在数名掩日阁杀手手中刀剑,离两人的肉身只在一臂只差时,一股子寒气从秋洺洺的身后袭来。 秋洺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定睛一看,方才靠近的杀手竟随着一股白色飓风,皆飞了出去,那风中有剑气,剑气中亦有罡劲,凡是正面被击中之人,皆是死无全尸。 “秋秋,莫怕,我来了。” 出招者是一少年,青丝之上挂着些许白霜,虽身着一身新衣,可在秋洺洺眼中,那般身姿气质除云沐笙外,别无他人。许是那春风亦要庇佑江南,才将这红颜所念,传与它该往之人。 另一边,一道拂尘划过,伴随着两仪之气使得数名杀手在一瞬间全然倒地,对于姬斩玉来说,对付这般等级的杀手,犹如快镰割草。 妙成澜亦是来到现场,虽说她已用内力逼出寒毒,可与墨玉青一样,内力尚未恢复。 好在有云沐笙跟姬斩玉二人,来此的一路上才会畅通无阻,可更大的麻烦还在等着他们。 姬斩玉清完前方一众杀手,便能望见,闹市街的尽头,正有一名如鬼魅般的少女,嘴角带血,痴笑着朝这一行人走来,那脸上有些兴奋的表情,如同饿急的猛兽看见自己的猎物一般。 “那是。。。花小柒?” 妙成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来时还是一个娇柔可人的少女,虽年长了些,可气质却与自家堂妹妙仙儿无异,于是还曾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然是完完全全可称之为一个吃人的怪物。 “准确的来说,你现在该唤她,掩日阁七鬼其五·花散鬼!”姬斩玉抚了抚手中拂尘,望着眼前那气势磅礴的强敌,眼中却是浮现出一丝兴奋之感。话音刚落,随即聚气于拂尘之上,大步迎着花小柒走去。 云沐笙凝视着花小柒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有些绞痛,回想起最近这些时光,与这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早已习惯了将其视作如墨玉青、风晚一般的同伴,虽说早有猜疑,可就在方才他来到烟雨楼,真真切切了解到花小柒就是掩日阁花散鬼时,心中仍有种欲逃避现实的感觉。 云沐笙拦在了姬斩玉前:“姬前辈,我。。。让我去吧。” 姬斩玉见状,看出了云沐笙的心思,便咂了咂嘴道:“可别死了,现在这里撇开那个会用暗器的小妮子不说,能打架的可就咱俩了。” 云沐笙脚步沉重地一步步向前走去,步伐越迈越快,直至飞奔起来,抽剑一个云三锋便对着花小柒猛攻而去。 花小柒虽说在方才与风晚、徐长安的一战中,纸刃仅剩袖中几支,却依然风轻云淡地接下了云沐笙这重重一击。 云沐笙经此番武器对拼,顿感不对,忙一个空翻向后拉开距离,此时的花小柒相比在擂台上之时又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便是你真正的实力吗?”随即,云沐笙集中气息与手中之剑,进入了人剑合一之境。 他知道此刻出招再不能留手,不仅如此,凡是一点松懈,都会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快雪时晴!”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二章·烟雨呼啸(其三) 江南·弈州城·闹市 千万风刃向着花小柒卷集而去,有些猝不及防的花小柒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气压迫得跪下了一只膝盖。 云沐笙见状觉着有效,便继续加大力量,他想着若是先将其打倒,应该能够使她恢复神智。 谁知花小柒掌中忽地涌现出一股强大的内力,伴随着血腥味与极强的怨气,使得云沐笙逐渐开始乏力。 眼前之人已然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花小柒,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充满怨气的厉鬼。 若是杀气强大倒也合乎情理,为何这此时的花小柒这功法内会生出如此强大的怨气?云沐笙一时有些奇怪。 阴晴圆缺咒依然发挥着强大的嗜血气息,可激烈对抗中,云沐笙忽地从花小柒眼神中瞧出一丝变化。 那瞳孔忽明忽暗,虽说常为血色,却会时不时闪烁一下,变为黑色。 不过这没时间让云沐笙多想,因为自己此时依然快要被这股嗜血内力压倒在地,此时的他随时可能因为一松劲,就被花小柒手中纸刃扎穿心脏。 “小柒。。。花小柒!你看清楚,我是云沐笙!你不是花散鬼,你是花飞雁的与西门留行的女儿,你是花小柒啊!” 此话一出,云沐笙明显觉着眼前女子眼中血瞳闪为黑色的次数更加频繁了起来。 压制自己的气力也逐渐变小,他见状觉着有效,刚想继续尝试,上方却迎面袭来一掌将花小柒击飞。 “小子,别费劲了,你可知那咒术为何被称为阴晴圆缺?古语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古难全之事,你又何必徒劳呢?” “可是。。。” 云沐笙满心踌躇,他第一次遇上如此两难境地,在后方的妙成澜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见自己内力已然有些回升,便欲趁着花小柒虚弱之时,赶紧上前帮忙将其解决,却被墨玉青拉住了手腕。 “你拉我作甚?此女乃掩日阁之人,此等江湖邪恶定当早日除掉!” 妙成澜不解地望着墨玉青,墨玉青面上亦是露出难色,拱手一礼道:“宗主莫怪,这花小柒与我们,也是有了一定的渊源与牵绊,宗主您想,若是有一日仙儿成为此番模样,您还会毫无顾忌的出手吗?” 妙成澜似乎并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她转身望了望一旁的秋洺洺,问道:“素闻天机楼月宫饱读圣贤之书,敢问月宫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秋洺洺见状亦是对着妙成澜拱手一礼道:“妙宗主谬赞了,书上虽说诸恶当斩,可这世间,定有书中道理亦不能说清之事,只是眼前这华云少年,小女子愿相信于他。” 妙成澜顺着秋洺洺眼光望去,云沐笙仍旧不住的朝着花小柒呼唤,而花小柒似乎也因云沐笙的呼声变得越发躁动起来,双手又是开始不住的抓挠着后颈处的“阴晴圆缺”。 云沐笙见此法貌似有效,便开始一步步向着花小柒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其肩膀,只见眼中瞳色已渐渐转黑,看来果真是起了效果,正当云沐笙心中松了口气之时,一声摇铃伴随着一阵不知名的咒语传来。 花小柒突然暴起,眼中再次亮起血色,聚气在手一掌便向云沐笙拍去,亏得云沐笙反应即使才勉强闪过。众人顺着摇铃声望去,屋顶上此时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嘶~嘿嘿,今晚,韩某请诸君赴死!” 众人见韩邪皆愕然,因为若韩邪出现在此地,那么就意味着登剑大会会场处,叶千秋与辩刑司双雄皆败下了阵来。 “这只黑狗真有这般强横?” 姬斩玉瞟了韩邪一眼,不屑地说道。云沐笙则是神情凝重,叶千秋身中剧毒自然不是其对手,可今夜并非月圆之夜,凭借清莲加上清河二人,本不应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华云血功!” 云沐笙忽然想起那晚在提溪林时,前任华云大执事云峰曾将那华云血功的秘籍交易给了韩邪,望着韩邪此时身上泛出的红色血气,他确信此时这畜牲,应是已经将此法习得。 “那东西不是会耗人气血么?怎么,这憨货已然连性命都不要了?”姬斩玉望着韩邪此时身上的血气,想起了当时在登剑大会八强赛场上,陈八一的身上也是这般血气缭绕。 云沐笙回道:“听闻这家伙体质非凡,可以将他人血液换入自己体内,这华云血功虽耗气血,但他,有源源不断的血液补给,对他来说,这就是本无上神功!” 说话间,被阴晴圆缺咒控制住的花小柒再次带着杀气与怨气向云沐笙袭来,刚想上前参战的韩邪,却被姬斩玉拦住了脚步。 不知怎得,这一向狂妄的吞狼鬼面对这位仅仅作为天玄宗六星之一的姬斩玉,好似有些忌惮。 可就算韩邪不能参战,仅凭云沐笙一人,面对这比自己强上数倍的花散鬼,亦是毫无胜算。 不出几招,便被其重重一掌拍倒在地,花散鬼手持血色纸刃,一步步地向着倒在地上再无战力的云沐笙逼近。 忽地一袭红衣挡在了云沐笙面前,以娇柔之躯直面花散恶鬼。身体尚虚的妙成澜与墨玉青亦是走上前来。 “什么时候我妙成澜轮得到你一个华云小子来保护了,给我好好歇着,烟雨楼与辩刑司倒下了,便由我们三大宗门来守护这弈州!” 妙成澜虽然嘴上强硬,可说话时那一瞥云沐笙的眼神,倒是浮现出了少有的温柔。 可就算气势虽强,这三人中,两人身体内的内力远没有恢复到能与这花散鬼一战的实力,而秋洺洺的一手暗器手法,在此等强敌面前,亦是显得微不足道。 一旁的姬斩玉又困于与韩邪的缠斗之中脱不了身,一时间,几人皆是站在了悬崖峭壁之上。 “自家的大门岂能让外人来守!这弈州,还有我们!” 云沐笙回头望去,此刻正在叫阵的竟是弈间客栈的杜掌柜,紧随其后的还有花无鸣、谈未央、妙仙儿,以及居住在弈州各处的百姓。 这其中不乏平日闹市的商贩、吟诗作乐的才子、玄机茶楼的茶客与说书先生,这些人个个手持扁担、菜刀等家用器具,成群结队,气势磅礴地走了过来,甚至连小小的蓬头稚子,都手里揣着一只弹弓,鼓着腮帮子,凶凶地盯着前方的掩日阁双鬼以及赶来的一众杀手。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三章·烟雨呼啸(其四) 江南·弈州城·闹市 “你们怎么来了,花兄,叶楼主不是吩咐你们带着百姓躲在地下吗?”云沐笙见状急切地责问起花无鸣。还未等花无鸣答话,谈未央便忍不住率先说道: “躲躲躲,老娘在那黑咕隆咚的地方都快憋死了,你们都死了我们躲着还有个啥用!干脆出来跟他们拼了!” 杜掌柜亦是附和道:“是啊,云少侠,我们自打出生便在这弈州,我们热爱这个地方,它有烟波浩渺,有花明垂钓,有渔舟唱晚,如此可人之地,我们这些本地人,岂能容那些贼子破坏!” “对,岂容那贼子破坏!”后方的一众百姓亦是群情激愤,众人维护家园的热情感染了云沐笙,想起两年前华云被毁,恩师惨死的景象,手上不禁又握紧了佩剑。 “放心,今日在座的各位,谁也不能死!” 说罢云沐笙转身从墨玉青手中接过铜管,与自己的一只一并拿出,亮于韩邪吼道:“喂!那条野狗,说你呢,这里便是你要的七杀录残卷,要不猜猜在哪个铜管里!” 韩邪并无耐心陪云沐笙玩这小孩子的游戏,手中一摇铃,花小柒便死死盯着云沐笙手中铜管向前扑来。 云沐笙见状随即丢出一只,花小柒刚一接住铜管,管中却突然炸开。 虽说威力不大,里面先前被云沐笙塞进去的桃花却散发出了浓烈的香味,使得花小柒一时间又开始错乱,再次抵御起了那阴晴圆缺咒,韩邪刚想再次摇响铃铛,却被姬斩玉一拂尘打飞,使得韩邪一脸错愕地望着姬斩玉。 云沐笙心中侥幸,半个时辰前来到烟雨楼寻众人时,便看到了地上打翻的桃花瓣,想起花小柒的母亲素爱桃花,便抓了一把塞入其中,不曾想竟机缘巧合的派上了用场。 花无鸣望见不远处的姐姐已然成了这副德行,更是心痛不已,高声朝其呐喊。 云沐笙见真正的花小柒逐渐清醒过来,便欲上前查看,可刚一走上前,花小柒忽然猛地一抬手掐住了云沐笙的脖子,随后奋力向前一甩,将其重重摔在了地上。 韩邪跟姬斩玉皆以一种异样神情望着这突然暴起的花散鬼,片刻后,韩邪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愧是阴晴圆缺咒!此时古难全,古难全!你们解不开的!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已然兴奋起来的韩邪开始猛烈燃烧浑身的气血,内力强度甚至达到了他月圆时的状态,姬斩玉渐渐开始不敌,一个不用心露出破绽,被那韩邪重重一脚踹开,向着云沐笙扑去。 他一把抢过云沐笙手中的另一只铜管,对着他露出那凶恶獠牙道:“七杀录就归老夫了,你的命,亦然!” 说罢,竖起利爪就要向着云沐笙的心脏之处刺去,众人皆是瞪圆了双眼,拼了命的朝前奔去,可那皆是徒劳,已经来不及了。 “嘶~啊!” 眼看韩邪的利爪就要落下,只听一声惨叫与锐物割开血肉的声音,不过那并不是来源于云沐笙,却是来源于韩邪。 云沐笙睁开方才闭上的双眼,只见正脚踩着自己的韩邪,胸口被一把纸刃穿刺而过,滴着鲜血。 “韩邪,你想不到吧,一直以来欺骗利用我的你,今日竟也有被我骗到的一天!” 随着话音刚落,花小柒一个使劲,那胸口纸刃又刺进去了半分。妙成澜见状好奇的向姬斩玉问道:“不是说这阴晴圆缺咒无人可解吗?” 姬斩玉泰然一笑道:“确实古难全,不过前无古人,并不代表后无来者,韩邪这憨货只知其一,不知后面还有半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女子就算已然成为恶鬼,亦有如此多的人牵挂与她,想要救她,如此真情,又有何事,是难全之事呢?” 韩邪虽胸口被刺,可其异于常人的体质亦是让他再度站起身来,一个肘击伴随着强大的内力将花小柒击退,拔出胸口纸刃后,一跃上了房顶。 “嘶~呵呵,无妨,七杀录残卷已然得手,今日便先放过你们。”说着,韩邪便打开铜管,随即而来的一股热流喷涌直上,铜管瞬间炸开,将那韩邪泼了一脸的石灰。 “那支也是假的?” 秋洺洺向墨玉青问道。墨玉青捂着仍有些疼痛的胸口,轻轻笑了一声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我怎可能将其放在身上,如果烟雨楼的重重机关都无法将其保护好,我区区墨玉青,更是保护不了。” 云沐笙听闻此话却对着墨玉青扬起一抹笑容:“可此次弈州一役,确不能少了你这区区墨玉青。” 韩邪得知自己被戏耍,心中可谓是抵御不住的怒火,可此时已然身受重伤,只好暂行撤退。“小心!”就在众人以为韩邪已然离去之时,远处确突然射来一狼刺,电光火石之间便直刺向云沐笙。 云沐笙即使反应过来,身体却不足以让他闪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敏捷而又娇小的身躯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柒!” 只见那狼刺穿过了花小柒的胸膛,她死死的将附上纸片的手抵在了狼刺即将穿膛而出的地方,让其不会穿过自己的胸膛伤到云沐笙。 “小。。。小哥哥。。。我们。。。赢了他呢。。。” 直至那狼刺的冲击停止,她才携着一抹浅浅的笑,望着云沐笙,安然倒地。狼刺掉在了地上,仍散发着韩邪狼血的腥臭味,一片纸刃飘在云沐笙的鬓间,显得那般温柔。 众人纷纷动起身来,几人与云沐笙一起将花小柒抬回烟雨楼医阁。谈未央急忙率几名医阁弟子跟去,其余各宗门弟子以及能够活动的百姓,则是奔赴登剑大会会场,四处搜寻此役受伤之人,以及战死的尸体。 一缕晨光刺破这好似永无止境的夜空,一滴血珠从叶子上边缓缓垂下,滴在不知何人的尸体之上,好似它本就属于那里。 天上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江南很少有过如此大的雪,也许是昨晚下过雨的缘故,雪落在地上便化为了水,四处流淌,而那些本应沸腾于千里壮志的热血,此刻却凝得比雪还冰冷,却灼得人眼角滚烫。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四章·雪与血雨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医阁 “快拿止血膏来,血要止不住了!” “没了,我这里用完了!” “我这里的伤者也要用!” 医阁内,一众弟子忙成了一团,如果说前些日子的登剑大会令这医阁比平日忙上了几倍,那么此时,当是几十倍甚至百倍,区区烟雨楼的医阁已然容不下如此众多的伤者。 除去烟雨楼医阁的弟子,瑶池宗的众人,以及几乎整个弈州的郎中都忙碌起来。 弈间客栈的杜掌柜也大方地开出客栈内的所有多余的房间供伤者休养。其余不会医术的人则纷纷负责搬运抬送伤者以及尸体。 这一战,江南弈州城赢了那掩日阁,可城中却没有一人为这胜利感到高兴或是雀跃,从闹市一路走到烟雨楼,听到的是经久不息的嚎哭声,看见的是数不清的尸体。 方才与双鬼作战的一行人中的大部分皆守在侧房之外,谈未央与妙成澜正在里面奋力抢救着方才倒下的花小柒。 风晚与徐长安亦是身受重伤,接受着救治,墨玉青与花无鸣则是带着一批人,在正殿之内救治那些在大会会场倒下的伤者,其中不乏辩刑司双雄与叶千秋。 要说清莲与清河的伤势,虽说被那血功加持的韩邪断了几根肋骨,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这并不算是太过凶险的伤势,反倒是叶千秋,即使内力深厚,却不似妙成澜有那般抗毒能力,此刻毒已蔓延至半个身体。 抢救声,哭泣声,以及那风雪之声,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云沐笙拖着那副像是被抽了力量的身躯呆滞地坐在房门外的墙边,此时的他不知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 他不懂医术,参与不了伤者的救治,原本想帮助众人搬运尸体与腿脚受伤之人,可也许是因为在方才一战中过于消耗身体的缘故,再加上吃了花小柒与韩邪几掌,此时的云沐笙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废人一般,只能这般瘫坐在原地。 “我们赢了,不是吗?” 秋洺洺靠在云沐笙的身旁坐了下来,轻轻抓住他的手轻声说道。云沐笙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被那寒冷风中的血腥味呛得咳了几声。 “可胜利的代价,过于惨重了。” “可胜利的意义,却值得我们这般。” 秋洺洺此话让云沐笙有些在意,他好奇又期待地望着这位饱读诗书的女子,仿佛总是能在她嘴中听到些有意思的话语。秋洺洺轻轻揪了揪云沐笙的左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 “两年前掩日阁灭少林,毁华云,两大宗派的覆灭让江湖闻其名,皆丧胆。而如今弈州胜了他们,便是让这天下皆知,掩日阁并非不可战胜,正因为有那些死去的人,弈州便还是弈州,而他们将被活着的人铭记,被弈州铭记。” 秋洺洺的话语如同寒冬中的一碗热汤直流进云沐笙的心间,云沐笙的脸上不再似方才那般僵硬,微微的有些恢复了血色。 忽地有一人气势汹汹地从二人身前走过,持着一把匕首直直向花小柒房间走去。 云沐笙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才站起身,挡在那人面前,来人正是天机楼万卷堂的堂主徐文秀。 云沐笙一见此人手上握着的匕首,便大致猜到了他前来的目的。 “给我让开!为什么,为什么把我儿长安伤至如此境地的恶鬼,此刻却在被救治!”徐文秀气急败坏的朝着云沐笙吼道。 秋洺洺赶忙上前拉住她这位已然被愤怒冲昏头的大伯说道: “大伯莫要动气,那时的花小柒被恶咒束缚,此行并非她所愿!况且即便她有罪,按南陵律,也要交给辩刑司论处,我们怎可动用私刑。” “那花散鬼的名号是哪里来的?你敢说她与那掩日阁毫无瓜葛吗?老夫管他什么南陵律法,她伤吾儿,我便要取她性命!”徐文秀不顾秋洺洺的劝阻,仍是硬着头皮往前进。 云沐笙虽说内力所剩无几,身体近乎虚脱,却仍死死地抵在门前,怎么也不肯让其过去,他虚弱地望着眼前的徐文秀,一字一句道:“我理解你心中所恨,我云沐笙本没有资格阻拦你,可我这条烂命,是你口中的那只恶鬼救的,要杀她,便从晚辈的尸体之上跨过吧。” “你以为老夫不敢吗?!” 徐文秀提着匕首便向云沐笙走去,急得秋洺洺差点就亮出了袖中暗镖。只见那徐文秀将刀剑抵在云沐笙咽喉处,僵持了良久,才哼了一声,愤愤回头。 这刚一回头看见秋洺洺手上的暗镖的徐文秀倒是将自己吓了一跳,秋洺洺忙将其收入袖中,尴尬地笑了笑。 徐文秀则朝其瞪了一眼,丢下一句:“就不该让你们习武,粗鄙!”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云沐笙与秋洺洺刚松了一口气,侧房内忽地爆发出一种强大的冲击,将云沐笙身后的房门冲击开来,震得他差点被击飞出去。这股力量带着极强的怨气与杀气,就和花小柒阴晴圆缺咒爆发时传来的气息一模一样。 “怎么了?”云沐笙慌忙向里面的人问道。 谈未央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回到:“那毒镖与小柒姑娘的心脏擦身而过,血我已然止住了,是否能存活还要看她造化,可就在方才妙宗主欲用内力护住她心脉之时,却被她后颈处的恶咒弹开,那气息,令人生畏。”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姬斩玉来到了侧房内,他掏出手中拂尘在花小柒后颈处轻轻一扫,那阴晴圆缺四字之上的红色痕迹便淡了下去。 众人皆面露喜色,不愧时这道法自然的天玄宗,竟有解咒能力。 “别高兴得太早。”姬斩玉伸了个懒腰一脸懒散地说道。“此咒不可解,需寻一合适之物将其转移寄生才行。” “寄生?这不是咒术吗?怎说得好似蛊虫一般?” 妙成澜不解地望着姬斩玉,学医多年的她也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巫术咒印,从未曾听闻咒术能有意识地寄生于人或物体的说法。 见花小柒暂时恢复了平静,姬斩玉则是继续将这阴晴圆缺咒向众人细细道来。“这阴晴圆缺咒,原名叫彼岸花咒,本不是来自南陵,而是来自东桑。” “东桑?!那个当初被西南北三国联合覆灭的邪恶国度吗?” 众人皆是有些吃惊,若说起西塔和北虏,大家或多或少还有些了解。可论起这东桑,当今世人只知那是个巫术与妖魔横行的国度,早在百年以前就被西南北三国的先代君王联合覆灭。 “东桑国之人并非坊间流传那般皆是妖魔,大多还是如我们这般的普通人,但曾经的东桑确实盛行过一段时间的巫术,而这阴晴圆缺咒术,可就是出自当时的一个巫女之手。”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五章·阴晴圆缺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医阁 “百年以前,东桑有一巫女世家,姓氏铃原,其家族中有一口神奇水井,女子与其丈夫结合前饮一口那井中之水,便必定会诞下一对龙凤胎。 其中男儿自当是继承家主之位,与其他名门望族联姻,绵延香火。” 姬斩玉顿了片刻后说道:“而女儿,则会在刚好满十八周岁之日,以纯洁之身,献祭给当地的一位风神大人,人们称之为志那都比。而献祭的方式,便是在那风神庙中,将其活活烧死。” “活活烧死?!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神明,竟如此儿戏生命。。。咳咳咳。”云沐笙有些火气,一时不小心动了内息,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 姬斩玉继续将那故事道来。 话说就在巫女即将被献祭的那几日,却忽地被查出了腹中竟有了身孕,这在作为巫女世家的铃原家族是绝无容忍的大罪,可无论家主铃原太郎如何打骂用刑,年轻的巫女却死都不肯说出腹中孩儿父亲的名字。 直到后来实在无奈,毕竟腹中已有身孕的巫女,如何能献给那风神,家主便决定另选巫女祭品,并同意了女儿的婚事。 单纯的巫女因为父亲的宽容高兴坏了,便天真的将那男子带回家中。 而就在那男子刚迈入家族一步时,便瞬间被捕,等到巫女再次见到心爱之人时,已然只剩下了头颅,被吊在家族大门处,用以向神明谢罪。而巫女的下场相比而言则更为凄惨。 她胎中婴儿被视为污秽之物,为了像神明表达谢罪诚意,家主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在风神庙前处以铜烙之刑,活生生让巫女与胎中婴儿皆丧命于那烧的火红的铜棍,任凭其母亲与弟弟如何求饶,都是无用。 此后的一个月,除了巫女生前喜爱的彼岸花不知被何人尽数摘了去,铃原家并无任何怪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家主铃原太郎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休,没想到就在当地的一次祭典之夜,却没来由的刮起了猛烈大风,一个长发女人的身影提着一把武士刀出现在了家中。 那一晚,连风吹过都带着血腥味,铃原家族无一人幸免,并且除了巫女的母亲与弟弟是上吊而死之外,其余人皆是被乱刀砍死,死相极其惨烈。 此事一处,世人有的说是巫女亡魂索命,亦有人言是风神志那都比的惩罚,无论是何种说法,都令人闻风丧胆,连官府也不敢细察此事。 而也正是此事之后,东桑境内突然出现了一种咒术,中咒者后颈处会有一个彼岸花的纹样,并且突然变得凶暴至极,眼中只有杀戮。 此咒术不知为何,机缘下巧合之下竟流传到了掩日阁手中,并且经过蚀月吞狼双鬼的合力改造下,变成了如今的阴晴圆缺咒,附于花小柒身上。 众人听完此等故事,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即便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妙成澜,亦是能看出眼神中泛起的波澜,房内的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世间。。。竟会有此等昏暗之事,既然此咒术如此凶险,无论将其寄生于何人身上都是不妥,当如何处置呢?”一旁的谈未央率先打破了此时的寂静开口问道。 姬斩玉则从当中掏出一片被裁成纸人模样的花纸,从样貌来看应是花小柒先前作战时用的纸。 “这是我方才从地上捡到的花纸,应是这位小柒姑娘战斗时留下的,也许是其长时间被小柒姑娘的内力所包围的缘故,我感应到上面有着与小柒姑娘相似的丝缕内力,再加上此纸材料特殊,极为坚韧,我想,以我天玄宗万化两仪的本事,可以试试将这咒术转寄生于此纸人之上。” “若真如此,那便谢过姬前辈了,此番恩情,晚辈铭记于心。”听闻姬斩玉此话,云沐笙仿佛是如沐甘霖一般,心中是不尽的喜悦之情。 “先别高兴太早,先不谈能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能否醒来,还要看这姑娘的造化,这几日劳烦诸位莫要让人踏入这房间半步,一旦中途出现差错,神仙难救。”姬斩玉说完,便摆手示意众人离开房间。 几人纷纷离去,谈未央安排了两名医阁弟子守在房门前,自己便带着其余几人赶忙去救治其他伤员。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亦是如此,凡是略懂医术之人皆是在各处伤者房中来回巡查,来自各地的名门望族倒也都仗义,纷纷留下帮助修复弈州。 云沐笙服下花无鸣调制的汤药后身体恢复了许多,只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与秋洺洺都会尽己所能,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伤情较轻之人早早的结束治疗,离开了医阁,情况较为严重之人里,有些有武功底子的人已然醒来,如风晚、徐长安以及辩刑司双雄等人,相对底子较差的人,有些还未苏醒,有些再未苏醒。 随着伤者减少,医阁弟子也相较而言减少了许多事务,这一天,云沐笙难得偷闲,便在花小柒的房前席地而坐,一如一个月前的那天一般。 姬斩玉自从那日关上房门后便再未出来,真不愧是天玄宗的修道高人。 若是换成常人,就是一个月不吃饭都快饿死了,更别提运内力行转寄咒术此等危险之事。云沐笙望着那隐隐传来内力波动的房内有些好奇,不知这一个月来,里面的姬前辈究竟是如何行这转寄之术的。 正当他望得出神,房门忽地一下子被打开,将那云沐笙吓了一跳。只见姬斩玉一副面色惨白的,极其虚弱的样子,扶着房门摇摇欲坠地走了出来。 云沐笙当即上前搀扶,耳边只听姬斩玉用微弱的语气说了一声:“成了。” 随后便倒在了云沐笙身上。云沐笙赶忙吩咐一旁守卫的医阁弟子将人都唤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凡是能下床走动的都赶了过来。 花无鸣推着坐在轮椅之上的叶千秋,虽说心中急切,可却得小心看护好这位被毒的已然无法站立的叶楼主。 几名弟子将姬斩玉扶下去歇息后,妙成澜与谈未央当即前去查看花小柒的状态,后颈处果然没有了“阴晴圆缺四字,转而出现在了一旁的纸人之上。此时的花小柒气息心脉都十分平稳,看来姬斩玉的法子施展的十分成功。 只是,这少女仍似熟睡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六章·混沌穷奇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既咒术已解,伤口也已然好转,为何她还是醒不过来?” 云沐笙焦急地问道。花无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唉,这世上有一种人,在经受重伤或重大打击后,虽说生命得以挽救,可肉身却陷入沉睡,无法醒来。” 云沐笙闻言一惊,赶忙追问道:“那她这般情况,要多久才能醒来?” “姐姐不仅肉体受了重伤,再加上恶咒发作,这般打击换做常人早已西去,能够尚存于世已是幸运,只是要问何时能醒来,无人知晓,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直至临终都无法醒来。” 花无鸣的语气逐渐哽咽起来,眼角一滴清露划过他这几日因劳累而更显沧桑的脸颊,他被人称之为烟雨楼医术高明的花神医,此时此刻望着眼前的姐姐,竟是这般束手无策,越是对医术精通,越让他清楚,花小柒醒来的可能有多么渺茫。 “放心,年轻一辈里,她是我们之中最强的武者,无论恶咒缠身还是狼刺穿膛她都撑了下来,最后临门一脚,相信她定能醒来。”云沐笙这般安慰着花无鸣,一旁的众人亦是向其头来肯定的目光。 “报~~!楼主,不好了,穷奇混沌双王带了一队铁骑在门外叫骂,说是咱们烟雨楼私藏掩日阁凶犯!” 云沐笙听到是穷奇混沌二王,心中一惊,经掩日阁这么一闹,竟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如此大患。 谈未央听闻是他们二人瞬间来了脾气:“哼,掩日阁血洗弈州之时未见他二人出一兵一卒,此时倒是装模作样地前来讨贼,分明是找茬来了!” 叶千秋到底是饱经风霜之人,脸上仍旧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莫要惊慌,我烟雨楼创立多年,一路上都是风吹雨打,何惧那双王,无鸣,推我下去迎见。” “嗯。” 除去留下看护花小柒的医阁弟子,众人皆随叶千秋来到楼下大门口,只见李藤足与李蓝心二人正带着一众铁甲骑兵,气势汹汹地立于门前。见到叶千秋领着众人出门,李蓝心便使了一个眼色。 随即,一名小卒,便揣着一纸诉状,大声念道:“登剑大会选手花小柒,已然坐实为掩日阁花散鬼,谋害弈州致数人丧命,按南陵律,当斩首示众!华云宗云沐笙,包庇凶犯,情节恶劣,按律,当即刻关入大牢!” 那小卒宣读完毕后,李蓝心便对着叶千秋一脸坏笑地道:“怎么样,本王的诉状写得可还算仁义,其中只字未提烟雨楼与其他宗派,只要叶楼主将那二人交给本王,其余人,本王一概不究。” 不等叶千秋发话,云沐笙率先走了出来,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大家受尽了磨难,他不想再因自己之事而连累众人,于是朝着双王轻轻笑了一声说道: “两位王爷说得不假,只是花小柒尚未苏醒,按南陵律,斩首亦需犯人口供画押,王爷不会想让一个昏迷之人画押吧,至于我,我跟你们走。”云沐笙刚想走上前,却被叶千秋死死抓住,任凭云沐笙如何用力都挣不开。 只见他抓着云沐笙手臂的同时,一双浩然正气的双眼亦是坚定不移,他对着想要独自前去的云沐笙轻声说道:“云少侠,叶某知你不愿连累烟雨楼,但你回头望一眼,凡烟雨楼之人,岂有摧眉折腰事权贵之辈!” 云沐笙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包括谈未央花无鸣在内的一众弟子,早已抽出怀中武器,即便眼前是两位凶王与久经沙场的铁骑,却从这帮人的眼中丝毫未看出任何惧色。 叶千秋平静地对着双王说道:“两位王爷此言差矣,这位云少侠已然夺得登剑大会魁首,且为人品行皆得到了烟雨楼的认可,我烟雨楼自然无条件成为他的后盾,你怎可说与我烟雨楼无关?” “那么叶楼主的意思,是要与南陵律对抗咯?”李蓝心与李藤足右手已然握于腰间武器之上,准备着随时发起强取号令。 叶千秋却回道:“叶某不敢,只是这江南刑司诸事皆由辩刑司处理,两位王爷凭一纸诉状就想要人,这貌似,亦不符合律法规定吧。” 混沌王李藤足听闻此话仿佛是早有准备,随即掏出怀中玉章,朝那诉状上一刻,那肥头大耳的脸上随即嬉笑道:“嘿嘿嘿,姓叶的,听说清河公主战斗中受了重伤,无法办理辩刑司诸事,我混沌王府念在弈州不可一日无官,便亲自出面,代为接管此事。” 一时间,叶千秋皱紧了眉头,因为按照南陵律法,穷奇、混沌、饕餮、梼杌四亲王确有权力在紧急时刻或一些小事代朝廷之命处之,回头只要知会一声当地司法机构留下案底即可。 “怎么了叶楼主,若是无话可说,便交出二人,否走别怪老子的混沌军团,让你烟雨楼见见血!”随着李藤足这般狂话一出,烟雨楼众人脸上皆是一副祸事将临的神情,气氛降到了冰点。 “谁说本宫无法办理辩刑司诸事了?” 不等李藤足叫嚣,一个些许虚弱中亦带着刚强的女子之声传来,众人回首望去,只见几名雨侍搀扶着李清河向大门走来,清莲则紧随其后。 “嘿哟,清河公主,多年未见越发美丽了啊,只是如今公主这般身体,可否能处理事务?此等小事,王叔来替你处理便是。” 李藤足不怀好意的向清河套着近乎,李蓝心亦是露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善笑容。 虽说这南陵公主与眼前的两位王叔有血脉之亲,可她从小便见他们仗着有功勋在身,四处欺压朝中臣子,那副荒淫无道的模样使她再讨厌不过,如今这副嘴脸只令她感到恶心。 “不劳两位王叔费心,辩刑司之事,由本宫处理便是。” 听闻此话李藤足心中再无了耐心,随即收回了脸上那伪善的笑容,转而提起腰间的双板大斧,怒声喝道:“哼,今日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如若不然,本王便用这双板斧,砍了你们烟雨楼上下!” 说罢,他便向着叶千秋冲去,四五名烟雨楼高手随即飞身而出,快速列开阵型,使得李藤足被多面夹击,谁知那李藤足身上竟有股蛮霸怪力,振臂一呼便将四五名烟雨楼高手丢了出去。 这一击震出的内力令云沐笙心中无比震惊,他能够感觉到,这李藤足内力劲道比当时那狂暴状态的鳄鱼帮大当家杨铁虎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愧是当年随南陵王四处征战的四大凶王,虽说儿子窝囊,可他们自己却个个是绝顶高手。两大凶王同时在场,再加上后面还有百名铁骑,这要烟雨楼如何能敌。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七章·安陵之君(上)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叶楼主,本王最后问你一遍,这二人,你交是不交?!”李蓝心亦是抽出囊中穷奇宝剑,剑身穷奇凶兽纹样獠牙毕露,剑头直至叶千秋。 叶千秋见此情景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朝着李蓝心瞪眼望去,以力拔山兮之势,厉声吼道:“我巍巍烟雨楼,为江南立心,为英雄立命,为武林继绝学,为后世开太平!誓要得安居千万间,大庇天下豪杰俱欢颜!此二人今日你,带不走!” 李蓝心听闻此言亦是会心一笑之,其实老谋深算的他早就知晓大义凛然的叶千秋绝不会放人,他要的就是叶千秋的当众表态,好给整座烟雨楼,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他当即命一旁文书拿出笔墨,大放厥词道:“经查证,烟雨楼众人,暗中勾结掩日阁贼子,包庇凶犯,意图谋反,本王断然决定,为南陵斩除祸患,剿灭贼子!” 说完李蓝心长剑一挥,百名甲士便手持利剑随着手握双板斧的李藤足向前劈来。 云沐笙一手握剑,另一只则抓紧了身旁秋洺洺的手,就在双方即将展开又一场血腥厮杀之时,一道剑气如同一阵柔风暖雨般吹拂而来,在这寒冷冬季使人觉着十分惬意。 虽说这道剑气中尽是柔和之气,并没有露出半点杀气,可众甲士与李藤足却不知名的被其逼得节节败退软了脚跟,眨眼间皆翻倒在地。 李蓝心感受着此般怪异气息,一向敏锐的他,纵使这剑气再柔和,亦是从中感受到了来者内力的深不可测。 “难道这就是隐居江南的那位。。。” 李蓝心的猜疑随着来者的出现揭开了谜题答案,只见那人一袭青衣,披着满头白发,脸上带了一附着桃花纹样的面具,手中着一把青剑。 虽说乍一看温柔细腻,可面具后的一双眼中,却给李蓝心一种绝对凌驾于他之上的气势。 “青衣。。。西门前辈!”云沐笙见来者竟是江南剑仙,顿时心中如释重负,看来至少今日的烟雨楼,不会发生血光之灾了。 这次轮到李蓝心眉头紧皱了起来,虽说此人样貌打扮与自己先前听闻的红衣剑仙有些不符,除了一头白发,其他皆有出入,不过对方体内让其感受到的汹涌内力,却足以成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就是传言中那江南仅存的一位星宿,西门留行! 李蓝心深知此时这点兵力绝不足以对抗此人,便拱手恭敬道:“久仰西门先生大名,难道先生,也要插手朝廷之事,拥护那贼子?” 青衣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笑面伪君子,用内力加以假声成男性的嗓音回道:“我拥护的是贼子还是义士,我心中知晓,可王爷行的是朝廷之事还是小人事,相信王爷心中也定当了然。” 这李蓝心虽说诡计多端,行事沉稳,可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怎能容得下有人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李藤足更是火冒三丈,抄起板斧便想上前冲去,却被青衣随手一剑击退。 李蓝心拉住了想要再次上前的混沌王,对其说道:“二哥莫要冲动,此时境况于你我不利,先撤回南陵,待我们整备大军,来日定当踏平这烟雨楼!” 李蓝心说此话时故意抬高了音量,不仅是说与李藤足听,更是说与那叶千秋听。 叶千秋亦是心中愁虑,今日的烟雨楼虽有剑仙相护,可她即使有以一敌百之能,来日又怎能敌得过那双王府上加起来的二十万雄兵。 正当那双王转身要走之时,忽地一声诡谲哨声响起。此时正在医阁修养身体的风晚突然如触电般从床上跃起,奈何他一个月前受的伤势过重,此时的身体还不足以他此番活动,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旁床位上的徐长安见状好奇问道:“风晚兄,何事惊慌?你伤势未好,切不可如此行动啊。”风晚吃力的从地上爬起,一副惊慌的样子说道:“你方才可听到哨响?” “似是听到。”徐长安回道。 “这是我们劫月教派的集结哨,凡劫月弟子听闻此哨,必须火速奔赴现场,咳咳咳。”徐长安亦是吃力的爬起身来,对着那连回到床上都费劲的风晚劝慰道:“可你此般体态如何前去,放心吧风晚兄,想必你们劫月的五叶先生定不是不明事理之辈,不会怪罪与你的。” 众人朝着四处望去,不知何时,周围大大小小的隐蔽角落处,都出现了头戴“劫”字发带之人,个个杀气毕露。 烟雨楼前的官道上,一辆乌黑马车气势如虹的奔腾而来,将几名拦路的王府甲士直直撞飞,直到李蓝心面前,才停了下来。 站在叶千秋身旁的云沐笙觉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与他那日在泸州白辰山庄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难道又是他? 李蓝心抽剑指着那马车门帘,大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冲撞王府铁卫!” “一位故人而已。”一阵鬼魅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李蓝心一惊当即倒转剑头向后刺去,没想到却刺了个空,身后并无一人。 “哟,王爷看哪儿呢?” 身旁又传来一娇柔女声。李蓝心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鸟羽模样衣装的女子正朝着他掩面偷笑,可更令李蓝心在意的,是她身前的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看似神秘而略显霸气的蒙面男子。 天逐渐有些阴沉,渐渐的吹起了寒风,李蓝心上下打量着此人,虽说斗篷上的绣样与底色一样都是黑色,却仍可以依稀辨认出五片叶子的纹样。 “墨色五叶绣裳,晴空忽暗失朗。你是,劫月教派的教主,五叶先生?!” “王爷好生聪慧啊,却道不出小女子的名讳,亏我那日还在那饕餮嫡子的尸首上,留了根红羽毛呢。” 李蓝心听闻此话这才留意到,这说话女子的衣装上,有着与那日惨死在暮溪林的饕餮王府世子尸首上,一模一样的赤色羽毛,顿时使他惊慌道:“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残害皇家子嗣!” 那女子回道:“小女子重明,见过两位王爷,至于我家主人。。。” “至于我,无名之辈罢了。” 那男子终是开口说了话,嗓音沉重而富有磁性。 “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要给二位王爷带句话,江湖贼子祸乱天下,当有义士诸之;而朝堂王室若有以强权为祸江湖者,自有劫月诸之,南陵安好,安陵君手启。” “安。。。安。。。安陵君!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死了么?!”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八章·安陵之君(下)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不知为何,李藤足一听这安陵君三字,便突然吓得屁滚尿流,瘫坐在地上紧紧抓着李蓝心的衣角。 “二哥莫慌,人死不可复生,定是此人装神弄鬼,待我上前一试他的功力便知。” 说罢,李蓝心握剑在手,调动起了全身的内力,那般挥剑姿态仿佛真是一头凶恶巨兽。 “三王剑·山海穷奇!”李蓝心不敢留手,待他剑头一出,来自这位穷奇王爷久经沙场而磨炼出的最强剑招,今日便出现在此。 果真是亲自上过沙场的王爷,体内蕴含的内力连叶千秋都啧啧称奇,就目前一旁众人的状态来看,应是只有青衣敢说能保证接下这剑气磅礴的一剑。 只见那剑招如同洪水猛兽般朝五叶先生袭来,他非但未躲,反而从斗篷中抽出一把看似样貌十分古老的却纹有的龙纹图案的剑,此等纹样的武器,一般只有帝王才能拥有。 李蓝心一见到此剑顿时大惊失色,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那黑衣男子劈出的一道更为霸道的剑气击退。 整个人四脚朝天重重摔在了地上,这一幕即使是青衣都有所动容,也许此人是她自打迈入星宿境以来,见识过的最强之人。她闭上眼细细感知了一番此人,随后带给她的却是些许疑惑。 以眼前这位号称五叶先生之人的实力与心境,武学完全可以迈入星宿境,可从他的内心深处,青衣却好似感受到一股抵触的力量,使其实力一直停留在了半步星宿的程度,其中缘由,令她匪夷所思。 一向沉稳的李蓝心不知为何看起来越来越紧张,以云沐笙这段时间对其的了解来看,即使遇到实力比自己强大的人,身为王爷多年的李蓝心,身上的那股子傲气绝无可能完全消除。 可再看看此时地上的两个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之人,哪里还有方才那混沌穷奇的跋扈气势。那黑衣男子似乎是还未尽兴,他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将脸凑上前去,朝着一个只有那两人能看到的方向,将面罩摘下。 身后的众人虽未看见这五叶先生面罩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可从李藤足、李蓝心脸上那副吓得直发白的面孔上,至少可以知晓,这是一副让高高在上的凶王都夜不能寐的脸孔。 “走。。。快走。。。来人!马车何在,速速回南陵!” 随着李蓝心吓破胆的惊叫声,两位一身华贵的王爷就这般连滚带爬地逃窜上了马车,伴随着几声骏马嘶吼,便车轮滚滚一路北上。 两人走后,周边隐蔽在各处角落的劫月弟子也纷纷退去,重明在五叶先生的耳旁悄声问道:“主人,可否需要半道截杀那二人。” 五叶先生微微摇了摇头,凝望着远去的那队人马,幽幽道:“今日这般一闹,那二人从此便只会一心关注我们的动向,绝不会再有闲工夫在意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况且这二人,还有他们的利用价值。” 说完,二人便随即上了马车,却听到身后传来叶千秋的声音:“二位高人请留步,今日之恩,烟雨楼没齿难忘,今晚可否赏光于寒舍一叙?” 五叶先生并没有回头,之托重明嘴替道:“叶楼主还是先安心养伤,待有朝一日天下再无这般邪恶与压迫,到那时,我们尽然可把酒言欢。” 叶千秋也是知趣之人,听闻此言,便发自肺腑地拱手一拜,不再多加挽留,反倒是云沐笙却忍不住朝其吼道:“南。。。南先生!您一定就是南先生,这劫月的五叶先生是您,想必那日的白辰公子,一定也是您,可否告诉弟子。。。” 五叶先生忽地转过头来打断了云沐笙的问题道:“等你有资格之时,我自会解答你的所有疑惑,现在的你还没到能够对抗庙堂的时候,朝中威胁我会尽量帮你抵挡,可其他的事,需要你自己解决,如今你仍是韩邪的只手便可拿捏的人,距离我对你的期望,还差得很远。” 说罢,他便上了那辆来时的黑色马车,身后的重明有意无意地朝云沐笙抛了个媚眼,一副好似在捉弄自己弟弟的俏皮模样,随后便也随着马车,扬长而去。 结束了今日的闹剧,众人脸上虽说都带着些许的倦意,可在他们心中,正可谓是如释重负,毕竟人生有种快意,叫做死里逃生,有种幸运,叫做虚惊一场。 尤其是身为楼主的叶千秋,在李藤足的板斧袭来之时,他似乎都已然做好了去见师父钟离镜的准备。 可如今不仅大家都性命周全,且可以说是,再无后患。 因为今日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相对阅历最深的叶千秋知晓,安陵君三个字,在那四大凶王的心里,是怎样的梦魇。 但云沐笙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从小到大,这位身法多变的南先生,都是一副神秘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虽说每次出现都能给予他极大的帮助或点播,却连此人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都不得而知。 他亦是对今日南先生所说的那些话语一头雾水,怎样才算是有资格,他期待中的自己,又当是如何。 不过现如今,虽说有些胜之不武,至少师父的千鸟即将归属于自己,云沐笙现在至少明白他仅剩的唯一一件要做的事,便只有诛杀仇人韩邪。 行路难,行路难,虽多歧路,可在路途尚未到达终点之时,云沐笙唯有一步步的继续前行。 夜里,云沐笙被叶千秋唤至正殿,一入殿内,只见除了叶千秋外,清河公主与清莲亦是坐于此。云沐笙立即拱手一礼道:“叶楼主,掌司大人,清莲姐姐,恕晚辈来迟了。 叶千秋赶忙亲自上前安排云沐笙坐下。“哈哈哈,云少侠不必拘礼,在座的我们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人,即便你我年纪相差不少,若是云少侠不嫌弃,皆可以兄弟相称。” 一旁的清河亦是附和道:“叶楼主所言极是,你唤清莲为姐姐,却唤本宫掌司大人,怎得?难道是本宫看着是相比同岁的清莲而言,看着更老些?” 云沐笙一听这两位前辈待他如此亲和,心中顿感一阵暖意,可毕竟对方是前辈,嘴上依然恭敬道:“不敢不敢,掌司大人与清莲姐姐本就才入而立之年,何来“老”字一说?” 可听闻此话的清河却哼了一声撇过脸去,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使得云沐笙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野兔,心急如焚,有腿却窜不得半点。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六十九章·武者之巅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此时,叶千秋走过来拍了拍云沐笙的肩膀道:“云少侠阅历尚浅,不懂这女儿家的心思,方才公主是介意你与那清莲姑娘的关系亲近,却和公主有些疏远,可并不是真的认为你觉着她老啊,哈哈哈。” 云沐笙心中有些吃惊,想起自己的两位师姐,一个性格豪迈与男儿无异,一个柔情似水,从未见她发过脾气,可从来没遇到过此般境况,看来真是自己阅历尚浅了。 不过这云沐笙也倒还算激灵,立马就意会了叶千秋的意思,赶忙朝清河说道:“恕弟弟失敬,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生弟弟的气呀,清河。。。姐姐。” 这一声姐姐,终于是让清河喜笑颜开,却又要端着些公主与掌司大人的样子,此番场景倒是将身旁的清莲逗得咯咯直笑。 叶千秋继续说道:“云少侠,你也别整天叶楼主叶楼主的叫老夫了,与无鸣一样,唤我老叶,更为亲近些。” “行,老叶!”云沐笙豪气回道。 “哟,不错不错,算你小子上道,哈哈哈。” 云沐笙微微抿了一口面前杯中茶水,便向着三人问道:“三位今夜唤我前来,想必不只是闲谈打趣吧。” “怎的?本宫闷了想见见你这年轻的武之巅弟弟有何不可?” 清河这一番话倒是使得云沐笙愣在一处,接不上话来,这静默的正殿内连空气都像是尴尬了三分,随着清河的噗嗤一笑而又恢复如常。 “行了老叶,咱们说正事儿吧。” 叶千秋随即拿出一个长长的包裹交予云沐笙,云沐笙打开一看,只见这包中之物长得虽称不上华贵,上面鸟雀齐飞的图案却是被雕刻的活灵活现,隐隐透着股孤傲的寒气。 那寒气溢出冻得云沐笙双眼通红。“哟,弟弟这么大个小伙子还会哭鼻子呢!”清莲望着云沐笙此般激动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云沐笙揉了揉眼睛,白了一眼清莲道:“姐姐莫要胡说,只是这千鸟寒气太重,冲了眼睛。”云沐笙将千鸟收回包中背在自己身后,转头朝着叶千秋深鞠了一躬。 叶千秋赶忙将其扶起:“这是你靠自己拼来的结果,不必谢我。” 云沐笙听闻此话却低了低头:“可最后一战若不是花小柒并未使出全力,我绝无可能取胜,这武之巅,不该属于我。” “所谓武之巅,不过虚名而已,对于你我而言,也许是谁并不重要,可在天下百姓心中,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少年英雄,需要有一个年轻、强大、勇敢、有担当之人担任。” 叶千秋的话让云沐笙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真的能够做到成为百姓眼中所需要的这般形象吗?叶千秋看出了他心中所虑,为云沐笙又斟上一杯茶继续说道: “在你来这江南的短短半年内,你参与剿灭了鳄鱼帮,你不惧强权公然对抗亲王世子,甚至连一直隐居的剑仙都因你,而解开心结,再加上此次弈州一役你的表现出众,这样的人夺得武之巅,那是众望所归,武之巅存在的意义也就在此,让百姓觉得天下又有一人,年少有为,心怀正义,未来可期。” 云沐笙听闻此话大为震撼,原本以为这登剑大会只是为了培养武学人才的平台,没想到它的背后,居然存在着这般重大而深刻的意义。 “此次唤你前来还有一事,是有关。。。如何处置那位叫做花小柒的姑娘。” 清河话音刚落,云沐笙顿时一惊,细细想来,无论如何,花小柒都曾是掩日阁之人,再加上手上已然沾有人命,想要逃过这昭昭律法,定是不可能,不过此时听到这话的云沐笙心中却生出些恼怒,他愤愤道: “那韩邪呢?他身后的掩日阁呢?这帮穷凶极恶之人,为何却能逍遥于法外?!” 清河叹了口气道:“其实朝中各路名捕每日都在探寻掩日阁的行踪,奈何那掩日阁实在强大,每当寻到丝毫踪迹,便被很快掐断,这次弈州一战,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提前得到了情报才得以有反击的机会,奈何远水救不了近火,以我的实力,亦是不能将那韩邪留住。” 言至于此,清河脸上不免露出些许愧疚之情,云沐笙可以理解她此时的无奈之感,一如当年的自己一般,也许是因为她是南陵公主的缘故,使得云沐笙下意识的将她与朝廷,都想象成了一副无所不能的形象。 云沐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中情绪,向清河问道:“那清河姐姐,会如何处置她。” “花小柒是掩日阁之人,此次又沾上了人命,按南陵律,待她苏醒之日,便是问斩之时。” 虽说云沐笙早就知晓花小柒可能得到的下场,但听完清河的话,仍是让他不安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作为百姓心中的武之巅,他应是个疾恶如仇斩杀邪恶之人,定然不能做那徇私枉法之事,可是作为他自己,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救过自己性命的同伴,走向绝路。 想到此处云沐笙一饮杯中茶水,背起千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带着失魂落魄的表情,朝着三人再度拱手一拜:“那公主当是按律法行事,夜色不早了,晚辈,便不再叨扰了。” 说罢,云沐笙缓缓向殿外走去,此时的天空乌云密布,仿佛看不见一颗星星,殿外是浓重的夜幕,它沉沉地笼罩着烟雨楼,花小柒那间未点上灯火的侧房,显得尤为昏暗。 “不过有一种情况,或许本宫可以饶她性命。”两片乌云撞在一起,天上忽地劈出一道闪电,仿佛随着清河的话击穿云沐笙的心间。云沐笙顿时身体一颤,猛地奔回殿内,只听砰的一声深深跪在清河面前一头砸下。 “若是如此,今后弟弟定会为清河姐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快将他扶起来,你这是作甚。”清莲将云沐笙搀扶起来,掏出囊中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那磕破的额头,云沐笙这一举动倒是把清河吓得不轻。 清河清了清嗓子道:“明面上,本宫仍是会传出处死花散鬼的判决,但不会真的处死她,只是,需要你满足本宫的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弟弟自当全力以赴!”云沐笙坚定地回道。 “好!这第一条,花小柒未醒之时本宫会将她藏在豪杰冢,由青衣照看,此事我已然问过青衣,她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在花小柒醒后,她必须永远成为我辩刑司的人,不得违抗。” 听闻此话云沐笙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既能让花小柒活命,又能跟着这样一位能干的公主,得到庇佑,再好不过。 “第二条,有朝一日庙堂之主更替之时,我需要你,无条件助我为王。”夜空中又一道霹雳之声传来,可在云沐笙的耳中,远没有清河这句话来得响亮。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章·江春入年 一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向冬日不见飞雪的江南却在这一年连绵下了近半月的大雪,地上结满了厚厚的雪层,将那些犄角缝隙中怎么都清洗不掉的血迹盖住,也许待开春雪化后,它们能随着冰雪融化而慢慢消失。 陵都城·日明山庄 “区区一个遍是酸文人的弈州,怎得就让吞狼大人绊住了狼蹄?”山庄殿内,常怜香正一边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雪白长发,一边侧眼瞟着地上一身绷带纱布的韩邪嘲讽道。 韩邪忍着心中愤恨,手上却仍以礼拱手道:“嘶~不满少阁主所言,前几次我一人拿下少林与华云两宗门毫无纰漏,此次若不是花散鬼反水,再加上那蚀月从中阻挠,属下早就血洗了那烟雨楼!” 不等韩邪说完,殿外便传来一个清润动听的男性嗓音:“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就听到一只野狗在说我的坏话?” 韩邪一听这熟悉嗓音,顿时心中火气便涌了上来,随即回过头去怒视着那到来之人。 “嘶~若不是你。。。”韩邪话刚到嘴边,却被忽如其来的一道咒压压得快要喘不上气来,胸口的绷带上又开始泛出红色,仿佛那被花小柒洞穿的伤口又撕裂开来。 “行了蚀月,咱们自家养的狗当爱护不是,你再欺负,它可就快死了。”常怜香没有望向这边,而是仍旧面朝铜镜,悉心打理。 蚀月鬼眨了眨眼,停止了方才那般强烈的咒压,才使那韩邪喘了口气。 “少阁主放心,它这般体质,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便走到韩邪跟前,朝着那刚抬起头来的吞狼鬼上去就是一脚,随后踩着它的脑袋依然是那般清润嗓音说道: “难道要因为你的无能,而坏了我的大事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这般与我说话?” “罢了罢了。”殿上正中间的帘幕后面终于传来阁主李焚寂的声音,一旁的两名侍女将帘子打开,李焚寂仍是一副凌乱的模样,却能叫人望而生畏。 一见这位老阁主醒来,常怜香与蚀月鬼二人连忙跪下拜见。李焚寂则是随意的捋了捋耷拉下来的发丝,披上一件华贵的貂裘低声说道: “此次弈州加入的势力众多,韩邪,老夫不怪罪于你,这段时间,你还是回我掩日金库,好生安养遍是。” “嘶~韩邪叩谢阁主。” 该死的蚀月,待老夫伤势恢复,再将那血功与我的贪狼术融合大成,到时,定撕了你!韩邪这般想着,朝着李焚寂扣了一首后,便拖着身上那副方才被蚀月鬼踢散的绷带,起身离去。 李焚寂又望向多日不见的蚀月鬼问道:“你的计划,进展的如何?”蚀月鬼拱手一礼,一改方才对韩邪的欺凌之势,恭敬回道: “花散鬼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在阴晴圆缺咒下活着的人,待她醒来,我会让她成为我掩日阁最强的兵器,到那时,即便是三大宗门中最强的天玄宗,即便是那实力恐怖如斯的宗主闻于疏,亦不再是我们的对手。” “哈哈哈,这么多年未见,论智谋,你还是老夫最欣赏的那个。”李焚寂说完,便又吩咐两名侍女将帘子拉上,蚀月鬼退去,常怜香则又是起身回到了梳妆台前,主殿内又是一派寂静模样。 江南·弈州城 先前受伤的众人接连好转过来,花小柒被青衣接去了她豪杰冢坡上的那间茅屋,避世静养。烟雨楼医阁又回到了往日的闲散模样。 恰逢过年,弈州的街道上除了白茫茫的雪,便是各种不同的红色,看着好不热闹。 云沐笙独自在那大街上游荡着,随着登剑大会的结束,各大宗派名门都要回到故地,秋洺洺、墨玉青、妙仙儿等人自然是随各自所在的宗门离去。再加上花小柒仍昏迷未醒,此时的他仿佛突然变成了孤家寡人。 “怎得?没了那女人年都过不好了?” 风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沐笙转头瞧了一眼这劫月的杀手,此时这看起来最冰冷之人却是唯一一个能陪在自己身边的。 云沐笙扯下风晚腰间的一个香包笑话道:“这般女孩子家的东西可不像风晚兄会佩戴的,定是那成天唤你风晚哥哥的仙儿妹妹送的吧。” “给我!”风晚一把将香包抢夺过去塞入囊中,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此时在云沐笙眼中,却看出了一丝羞意。 两人来到闹市,忽地望见告示栏那边围了一群人,云沐笙并不想靠近,他知道那告示栏上张贴的,是清河公主所发的处死花小柒的消息,即便花小柒并没有真的被处死,他也不想听见人们为其之死而欢呼雀跃的刺耳声音。 “诶,是云少侠,边上那位是?” “他当时是与天机楼的徐公子一起受了重伤被送回医阁的,想必也是位对抗掩日阁的少侠。” 众人见到云沐笙与风晚纷纷围了过来,使得两人一时惊慌失措。正当两人被众人的热情寒暄弄得十分尴尬之时,忽地有一人拽着云沐笙的手便大步离去,风晚自然是撇下众人快步跟上。 走了不知多久,云沐笙与风晚终于被带到了一僻静之处,那人将面罩摘下,露出那张饱满熟悉的胖脸。 “杜掌柜?!” 云沐笙与风晚两人顿时一愣,没想到这膘肥体胖的弈间客栈掌柜走起路来倒是健步如飞。 只见那杜掌柜笑着说道:“这里应是没人了,敢问那在豪杰冢的小柒姑娘近况可好?” 云沐笙猛地一惊:“你怎么知道。。。”不等云沐笙说完,风晚已然抽出乌金短匕架于杜掌柜的脖子之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欸欸欸,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少侠莫慌嘛,我是公主殿下的人,咱们是一伙的。”随即,杜掌柜从袖中掏出一根黑色头带,上边绣着一个“雨”字。 “你。。。是雨侍?!” 云沐笙望着那膘肥体胖的杜掌柜惊讶道。杜掌柜则摆了摆手回道:“哈哈,云少侠说笑了,我不是,我女儿是,我只是利用那弈间客栈帮衬着公主殿下做些小事罢了,公主有事要见二位,烦请二位陪老杜走一趟。” 云沐笙点了点头跟了上去,既是清河寻自己,定是有要事。在去往辩刑司的路上,云沐笙不免与杜掌柜聊起天来:“原来杜掌柜竟是公主的人,敢问掌柜的女儿姓甚名谁,我曾在凝声听雨楼呆过一段时间,倒是见过不少女子雨侍。”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杜掌柜经云沐笙这般一问,那笑盈盈的面孔陡然冷了许多,那已然些许沧桑的脸在风中僵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唉,不必知晓了,弈州一役,死在韩邪的利爪之下喽。”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一章·极乐之境 江南·弈州城 云沐笙一怔,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位父亲能这般淡定地说出此等话语,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既如此,掌柜如何能容得下小柒姑娘存活于世。” 杜掌柜边走边揉了揉那被风雪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庞,好不容易挤出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笑道:“哈哈哈,自我杜某一家入了公主麾下,我们这条命啊,就不算是自己的了,况且作恶的又是那掩日阁给她种的恶咒,我老杜将这般怨恨撒在一个姑娘家算怎么回事儿。” 杜掌柜说着撇过身去又揉了揉脸继续说道:“那小柒姑娘年纪与我家姑娘相仿,今后若能再见她,还能让我老杜有些念想,若是天下有朝一日由公主统领,那么我老杜家这些牺牲,便是换得了家家户户的女儿都能平平安安,何尝不是段佳话。” 几人说着便到了辩刑司,杜掌柜刚要离去,云沐笙却抓着他久久不松手,他望着眼前这平日里喜气洋洋的掌柜,刚语言,话到嘴边,又道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云少侠?可还有事?莫要客气,大胆说与我老杜便是。”云沐笙终是未能说出口,只是想杜掌柜拱手一拜。这世上会有人为了心中信仰与大义不惜付出性命,可是那活着在看的人,心中又怎可能不感到悲痛。 杜掌柜亦是笑盈盈的回了一礼,道了一句:“二位,杜某先告辞了。” 随后挺着那胖胖的独自,一摇一晃地离去。 回去路上他又揉了揉那肥肥的脸,不由得有些哽咽地呢喃道:“害,今年这冬天怎得这般寒冷,我老杜搓了半天这脸是没变热,怎得把眼睛给搓得越加热乎了。” 江南·弈州城·辩刑司 两人来到三楼之上的会客茶亭,见清河与叶千秋早已在此等候,云沐笙刚想拱手一礼,却想起前几日在烟雨楼正殿之事,于是便自发地直接寻得茶几边一处坐下,并唤了一声:“老叶,清河姐姐,不知二位今日唤弟弟前来有何指教。” 显然从那二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很满意云沐笙此时这般叫法,清河随即指了指茶几中央的一纸书信道:“这是雨侍在整理花小柒房间时寻得的一封书信,看样子,实在她恶咒发作之前便已经写好的,你先看看。” 云沐笙好奇的拿起信封,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里面夹杂了一张由她自己绘制的地图。图上被圈出了一座岛屿,根据各方批注来看,这应该是掩日阁的地盘。 “这是。。。掩日阁的老巢?!”云沐笙问的声音很大,其中惊喜之余甚至多了些兴奋。叶千秋抚了抚下巴上有些发白的胡子回道:“确为掩日阁的地盘,不过应当不是老巢。” 清河紧接着说道:“按目前朝廷所捕获的情报来看,掩日阁在海上有一金库,那是一座被称之为极乐之境的岛屿,据说一旦有人身家财富攒够一万两黄金,且家中并无为朝廷办事之人,方能上岛入住,而目前负责管理那儿的岛主,正是韩邪!” 云沐笙听闻此话有些不解:“万两黄金虽说数额巨大,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能够拿出的数字,若朝廷暗中培养一无名之人,给予他万两黄金,他便能去到那传说中的极乐之境,到时他再回来将朝中官兵带去,岂不是能一网打尽?。” 清河听闻云沐笙这般天真的想法,不免有些鄙夷地回道:“你都能想到的法子朝廷岂会不知,此般方法早就试过,凡被邀请入岛之人,都是被掩日阁查的连同在酒楼喝过几次花酒都能一一列举,来路不明却有万两黄金,此等可疑之人怎会收到邀请。” 云沐笙沉下心思虑了片刻,又问道:“那被邀请入岛之人,可否有回来的?” “虽少,但倒是有一人回到了故土,且就是咱们弈州之人,只是。。。”一旁的叶千秋这时开了口,脸上却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只是那人回来后未吐露半句信息,整日疯疯癫癫吵着要回岛上,再后来,那人开始变得狂躁异常,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终是有一日在码头边寻到了他的尸体,即使死亡,亦是一副面目狰狞的骇人模样。” 云沐笙与风晚听闻叶千秋此话,觉着这所谓的极乐之境是越发的蹊跷。不过既然现在已然有了那极乐之境的地图,只要将其上交朝廷,发兵攻打便是了。可没想到的是云沐笙此番想法却又一次被清河驳回。 “此事不可声张,尤其不可让朝廷知晓,我怀疑现在的朝中,已然有了掩日阁的耳目。” “那当如何?虽说若能除掉掩日阁一方势力,我自然愿以命相拼,可只按我们目前所有的实力,即便到了那极乐之境也。。。” 云沐笙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让刚刚经历弈州惨痛一战的诸位再次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而自从掩日阁袭击华云那一日起,韩邪的给云沐笙留下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间,久久挥之不去,好似那吞狼鬼,是他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山。 清河拿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朝着亭外望去,太阳渐渐西沉,一只麻雀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根被雪花覆盖的纤细纸条上,仿佛随时有可能不慎落下。 她忽地一转头望向云沐笙郑重其事地问道:“敢不敢赌一局,就赌本宫,能剿了这金库。” 云沐笙自然不会拒绝,坦言道:“先前因小柒之事便答应了清河姐姐要助你,弟弟自然会遵守诺言。” 枝头上的麻雀忽地轻轻一蹬腿,枝头上的雪落下去了几片,它却振翅高飞,落在了辩刑司宽阔厚实的砖瓦之上,任凭它怎样扭动身姿,都不能让那结实瓦片动弹分毫。 落日的余晖照在清河的脸上,仔细看这铿锵女子倒还是有几分姿色。 “好,一年,一年时间里,我会让清莲陪你练武,你只管静心修炼,其他方面,皆有本宫来办,他方唱罢我登场,也该我南陵公主,从他掩日阁的身上撕些肉下来!”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二章·千鸟还乡 江南·弈州城·豪杰冢 夜里,云沐笙趁着四下无人,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豪杰冢看望花小柒,要从人们的传统观念来讲,一般只要过了中午,阳气便会逐渐弱化,是不好来此般坟冢之地的,更何况此时已是月黑风高。 可豪杰冢则不然,即使是深夜最黑暗的时段,走在这所埋尽是天下英骨之地,反而是叫人越发的心安。 “这么晚了,云少侠还有心记挂着我们这对孤女。” 此时的青衣正坐在亭前擦拭着手中那把青色断剑,月光洒在她的一头白发之上隐隐发亮,仍然紧致的肌肤,叫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已经四十有余的妇人。 云沐笙拱手道:“前辈说笑了,恕晚辈此时前来叨扰,今日过后,晚辈便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潜心精进武学,怕是难有闲暇再来探望了。” 青衣并未回头,仍是背着身,朝着月亮,过了许久后才回道:“清河,她是想主动出兵了吧。” 云沐笙一惊,此事除了今日午时在会客亭的几人,再无旁人知晓,难道这入了星宿境的人,真是连顺风耳的本事都有?见云沐笙不作声响,青衣微微转过头来: “莫要惊奇,我与清河相识已是十年有余,她是何等的要强,经那掩日阁的欺负过后,她如何能够忍气吞声,虽说因西门的缘故她也许是会与我有隔阂,可毕竟也是我在这世上仅剩不多的熟悉之人了,还望你,护好她。” “请前辈放心,晚辈定当潜心修练,有朝一日助清河公主铲除贼孽,还天下太平。”云沐笙信誓旦旦地说道。听闻此言的青衣转过头去微扬了扬眼角。 “小柒就在房内,你且进去便是。” “多谢前辈。” 云沐笙来到亭侧丘陵后的茅屋内,屋里亮着几盏油灯,随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照得此时的房间是显得如此静谧,此时的花小柒看起来是如此的安详。 云沐笙从囊中抽出那只被转寄了阴晴圆缺咒的纸人,再看看躺在床上沉睡的花小柒,忽地泛起一阵微妙之感。 “小柒你看,这纸人是你最为贴身之物,而这阴晴圆缺,亦是曾寄生于你体内。可现如今,这两个毫无关联的贴身之物竟巧妙的重合在了一起,倒是有些趣味。” 云沐笙就这样对着并不能回应自己的花小柒空谈着闲话,他不时环顾四周,这屋内虽简陋,却打扫的十分干净,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闺房,周围没有什么杂物,只是成列着青衣收藏的许多书籍。 忽地一本看似熟悉的书吸引了云沐笙的眼球,他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果真是一本令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武功秘籍,虽说封面的字迹已然掉色的严重,但仍能分辨出“寒彻”二字,只是不知这华云的秘籍,怎会出现在此。 “这是云樾川与云昭雪留下的。” 青衣恰好从桃花亭回到房内,轻倚在竹门边上。她所说的这两个名字对于云沐笙来说是极为熟悉,华云七剑中除去云折枝、云折梅、云青崖三人习快雪剑法外,还有以华仙子为首的四人习的是寒彻内功。 而这云樾川与云昭雪,正是其中与华仙子一样习寒彻内功的两人,也是七剑之中唯一的一对情侣。只不过在云沐笙还未形成记忆之前,便双双逝去,云沐笙只听闻其名,从未见过样貌。 “青衣前辈,难道认识二位前辈?”云沐笙问道。 “我不仅认识,而且极为熟悉,那时的华云宗宗主还不是云折枝,那时的华云七剑,还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这两位当时机缘巧合之下与西门成为了相识,经常互相切磋,西门每次都唤上我一起与他们二人比试,只不过后来。。。” “后来如何了?” 云沐笙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毕竟他从小便十分仰慕华云七剑,只是那十多年来却从未听到师父说起有关他们的故事。 青衣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日,他们二人突然与我们告辞,说是应安陵君征召,诛杀朝中乱臣,临走时将这本寒彻功法留给了我们,以作纪念,怎想这一去,便与他们二人天人永隔了。” 青衣所讲的故事中,一个熟悉的称呼吸引了云沐笙的注意,安陵君,多日前他曾亲眼见到,那位神秘的南先生,用这个称号,将南陵四大凶王中的两位,吓得是屁滚尿流。 云沐笙不禁问道:“前辈可知,这安陵君究竟何许人也。” 青衣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与他并不相识,只是知道他叫上官拓,二十年前与你一样,亦是这登剑大会的武之巅,何况此人能让华云七剑都能为之献出生命,死后还能使那两位邪恶亲王受到如此惊吓,想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云沐笙脱下背上饱经风霜的千鸟,再望着这本各处泛黄的寒彻内功,不由得叹道:“先辈的意志便由我这一代继续传承吧。” 青衣望着眼前的傻小子不禁笑了笑,这次上扬的,还有嘴角。“你既是华云中人,这寒彻内功便交予你吧,还有,我建议你不要用千鸟作为佩剑。” “这是为何?”云沐笙不解道。 “曾经我让小柒与你转达过,剑在与剑客相伴时会长时间的产生内力流通,那些绝顶的剑客会使手中佩剑产生剑魂,而有了剑魂的剑,除非下一任主人是前一任的血亲,否则是不会易主的,这千鸟在你手中,无法与你共鸣。” 云沐笙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几日练剑时不知怎得,如何都使不惯这千鸟,而当时的文清师姐,却可以轻易的上手那华仙子的江雪剑。 夜已深了,云沐笙拜别了青衣,下了桃花坡,经过师父云折枝的灵堂时,明显感觉到手中千鸟微微的颤了颤,云沐笙将其抽出立在眼前,今日名剑仍见锋,昔时故人已化尘。 望着这仿佛在与主人呼应的千鸟,云沐笙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入云折枝的灵堂内,将这熠熠生辉的千鸟,轻轻放在了师父的墓碑前。 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兜兜转转一切竟又成了最初时的结果,若是当时的自己不那般争强好胜的要继承千鸟,也许此时他还在华云同师姐们呆在一块儿,并不会这么早就下山,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不过云沐笙转念一想,无论自己是否来了这江南,这些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仍是会发生,江南诗会会照常进行,北冥玉照样会结交其他义士剿灭鳄鱼帮,辩刑司与烟雨楼或许仍会顽强的抵挡住掩日阁的袭击。 原来此间种种,皆不会随着自己的到来而改变,唯一改变的,竟只是自己这般无知无能的少年。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三章·何惧潮怒 自那日过后,云沐笙每日都会按时来辩刑司地下的凝声听雨楼,寻清莲练武,即使有时将自己累的连走回烟雨楼的力气都没有,第二天一早仍是照常准时准点来此报道。 从青衣前辈那里得来的《甘风细雨》与《寒彻内功》两本武林秘籍虽说对云沐笙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毕竟一个需要极高的心境,一个难以安全的与快雪剑法结合。 但云沐笙每到闲暇时分总会不由自主地翻开看两眼,毕竟无论如何,这都是两本至高武学。 有一回经不住诱惑偷偷练了几下子那寒彻内功,毕竟有华云武功路数打底,再加上体内纵横之气辅佐,上手倒是挺快。 他将那极寒之气融于手中剑内,只是配合快雪剑法的剑气轻轻向前一挥,威力果然巨大无比,难怪当年只要师父与华仙子两人在一起,便可敌数人。 云沐笙尝到了甜头,便得寸进尺的开始将其融入剑招,结果一个没用心让寒气入了体,差点就此驾鹤西去。 幸亏当时叶千秋与清莲及时用内功将其体内尚不多的寒气逼出,再配合上花无鸣调制的灵药,才挽回云沐笙的性命。就是这样,他还是在床榻上躺了三天才能活动,一头青丝中的一缕当即变成了白色。 至于其他人,叶千秋时常代理清河处理辩刑司诸事,而清河则是以南陵公主讨伐掩日阁之名,游走于江湖与朝堂各大势力之间,只是看似不大理想。 墨玉青与妙仙儿自回到瑶池后也是与云沐笙一般勤加练武,墨玉青的天赋让妙成澜是日渐刮目相看。 也正因此,清河邀请瑶池宗讨伐掩日金库的事她一直瞒着二人,若是被墨玉青知道,他定会因出手相助而陷入危险,这是妙成澜不愿发生的。 天机楼这边,徐文秀经弈州一事后,意识到自己这般空有学识不会武功的人,是无法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 于是他不再阻拦徐长安与秋洺洺二人习武,楼主秋仲白更是从不干涉小辈们的想法,时逢乱世,一切皆不可以常识来思考。 风晚的行踪相对而言就比较飘忽不定了,弈州的众人时常见不到他的身影,劫月的行事风格还是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不过云沐笙从未担忧过,不知从何时起,他心里总有一股感觉,在需要的时候,那个行踪不定的劫月弟子定会出现。 几个天各一方的朋友时常会以书信交往,因清河曾提前告知过云沐笙莫要透露讨伐一事,故而他从未在书信中提过。 雁群从北而往南后又北去,溪水淌入江河然又归来,转眼间一年时间就此过去。 陵历209年三月初九·潮怒海域 “李蓝心,今日你当真要拦我?!” 清晨的潮怒海域之上,南陵公主李清河手持兵符,以讨伐恶贼为号率禁军乘船欲前往潮怒外海的北斗航线,与其他诸位侠士的船只聚集,不料却被这穷奇王李蓝心的舰队所阻。 他走到船头处,尽量让自己与清河离得近些,朝其喊道:“公主殿下不要误会,并不是本王要拦你,只是即便您身为南陵公主,这禁军,当不是您有权能调动的。” 清河随即掏出手中兵符亮于李蓝心眼前:“兵符在此,此时本宫既是南陵公主,亦是这八千禁军水师的统帅!” 李蓝心见此物脸上仍是那副老奸巨猾的神情,幽幽道:“如果本王猜得没错,公主殿下自打前从来南陵到至今,陛下好似都没有见过公主,那么请问公主殿下,这兵符,又是从何而来呀?” 清河亦是不慌不忙道:“这支禁军兵符,是十几年前本宫初来江南时父王赐予的,怎得?难道穷奇王爷怀疑本宫盗取兵符不成?!” “哈哈哈不敢不敢,本王只是要提醒公主,按南陵律,即便是有兵符,调动禁军也要上奏陛下,待陛下批阅过后,方可调动,敢问公主可是有陛下批过的奏书?” 李蓝心一脸坏笑着,看他说起话来胸有成竹的模样,清河便明白了为何来南陵一个多月,却连自己父王的面都见不到,再加上上奏之书迟迟未下,看来这都要承蒙这位穷奇王的特别关照了。 清河见状不妙,赶忙命人飞鸽传书于江南的叶千秋,以及其他各路人马,告诉他们计划有变,集中弈州所有人马船只先去往极乐之境。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仍是心急如焚,因为她派去极乐之境的三名线人,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一旦出现纰漏,那三人定当万劫不复。 在一个月多前,也就是清河去南陵的前一天夜里,她与叶千秋、清莲,就曾根据花小柒留下的地图商讨约定,待春分那日,弈州及各方势力的船只会与她从南陵带回来的禁军水师,于午时之末准时对那所谓的极乐之境发起总攻。 可那座岛屿周边的海域被一片漩涡所围绕,船只若是强行闯过,只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这些漩涡正是掩日阁在海底的建造的机关所造成,而这机关的主控室,就在极乐之境内部。 故而清河派出了三位线人,他们有一周的时间找到主控室的具体位置,并在春分午时之末,将其关停,到时两边水师军队会直接攻入岛屿,灭了那掩日金库。 可今日已是初九,距离春分只剩两天,而从陵都港驶至极乐之境恰好需要两天,此时的清河虽早有所预料四大凶王会有所阻拦,可还是心中担忧,不过此时能做的只有将希望寄托于其他势力的支援。 李蓝心见清河四处传信的模样,忽地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公主殿下呀,您再给谁传信呢,您不会以为那帮江湖刍狗之辈真会帮您吧,不瞒您说,瑶池宗、天机楼、天玄宗的船只,本王的几位兄弟也分别将他们拦下,您就等着叶千秋孤舟战死于极乐之境的好消息吧,哈哈哈哈。” 听闻此般叫嚣的李清河冷眼望了望李蓝心,拱手一礼道:“敢问穷奇王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你问本王何至于此?!若不是这登剑大会,若不是这江南,一年前犬子富儿就不会在登剑大会颜面尽失!而贵儿也不会落下终身残疾,再加上荣儿甚至丢了性命!这江南的烟雨楼,我们四兄弟必定要将其覆灭!” 李蓝心不再伪装出那副镇静虚伪的模样,他说此番话的状态,就好似一只癫狂的恶兽,倒是不负这穷奇的称号。 可清河的反应却不似李蓝心所想的那般慌张,反倒是突如其来的一笑。 “你笑什么!”李蓝心朝其怒吼道。 “你又怎知,你的其他几位兄弟,真能拦得下三大宗门?成日纸醉金迷的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江湖中人的牵绊关系了,至于确实被你困于此处的本宫。。。” 清河话未说完,随后朝身后走去抄起一旁的佩剑猛地一转头直指李蓝心的舰队。 “禁军听令!即刻出发讨伐掩日金库,凡拦路者,杀无赦!”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四章·怒海咆哮 陵历209年三月初九·拈花海域 “快,再快,定要在两日后到达极乐之境!”弈州烟雨帆上,叶千秋正催促着众弟子加快机关转动速度。 这耗时大半年建成的弈州烟雨帆,都要归功于天机楼所提供的图纸与建船师,才让各方势力都能在尽早的时间内有了各自的战船。 船身皆是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外有巨帆五柱,内有转轮,船头船侧皆装有攻城炮,再加上建造时的细致入微,各门各派的船皆是堪比皇家船队质量的战船。 叶千秋望着一旁的日晷,发现已然快要接近午时,心中焦急,不断催促众人加大转轮运转速度。毕竟当初为了不让机密外泄,那张花小柒留下来的图纸早就被销毁。 如今那去极乐之境的线路,除了掩日阁的人,只在叶千秋与李清河的脑中。 故而其他门派的战船需要与叶千秋在北斗航线与拈花海域的交合处汇合,再由叶千秋的战船领着大家一同前去极乐之境。 不过此时的叶千秋心中十分不安,一方面从清河的飞鸽传信中得知其出发被阻的消息,十分担忧。 另一方面,这一年来清河四处游走向各大势力求援的结果她从未与叶千秋说起过。 虽说清河贵为南陵公主,其中言语自然还是有几分分量,但此番并不是去旅行,若是正面碰上,这将会是一次规模不小的战争,不知这群江湖中人,是否真能堵上性命陪其走上一遭。 再加上若是连清河都被阻挠,谁又能保证那手眼通天的其他几位凶王不会阻拦其他势力的战船呢? 烟雨帆渐渐驶入北斗航线,海上雾气弥漫,看不清周围事物。叶千秋下令停止转轮运作,只升起一主帆让船缓慢前行。 叶千秋将轮椅转向船头,极目远眺,等了半晌也不见一艘船只。 叶千秋微微叹了口气道:“自古势力合作当以利为先,此番无利可图只会徒增伤亡之事,又有何人肯为呢?” 他沉默了些许十分,抬头深吸了口气,朝着一旁的风晚说道:“风晚少侠,代我命弟子们扬帆前进吧,即便只有我烟雨楼,也定不能负了公主派去的那三位线人。” 风晚轻轻点了点头,三位线人中不用想也知道其中一名定是云沐笙,既有护卫任务在身,定是责无旁贷要与叶千秋同去。 正当他欲从船头回去之时,杀手的灵敏嗅觉让他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内力流动。他转头朝前望去,雾中隐隐约约的露出一面大帆,上面浩然写了个天字。 “不愧是天机楼,还是这位秋楼主与我这位叶楼主惺惺相惜啊。”叶千秋方才沉下去的脸色顿时有了些光亮。 “可这惜我们的人,貌似不是秋楼主。”随着风晚轻轻一笑,叶千秋也随即定睛望去,只见船头站着一男一女,一红一白两位英姿少侠。 果然不出风晚所料,天机楼的战船,定是月宫大人,秋洺洺所统,一旁的徐长安抱着泼墨剑靠在桅杆旁,书生气质的他倒是相比一年前又多了一份刚毅。 “你们看,后面还有!” 随着烟雨楼弟子们的兴奋高呼,天机楼战船的后方,又出现了不同描字的大帆。 “天机楼秋洺洺、徐长安,前来助战!” “天玄宗姬斩玉,前来助战!” “逍遥侯侯府,扶疏、不悟,前来助战!” 一时间,总共加起来三十余艘战船齐齐现于大雾之中,场面极为壮丽,即使是老成的叶千秋也是为这初次见到的场面叹为观止。 就在众船只靠近烟雨帆时,一女子气急败坏的直直跃上船尾,冲到叶千秋面前厉声吼道:“墨墨呢?我家墨墨呢?!让清河把他给我交出来!身为南陵公主竟以如此下作手段要挟!” 眼前这再无得体的女子正是瑶池宗宗主妙成澜,她一直向墨玉青隐瞒讨贼之事,谁知这墨玉青突然一日失踪,只留下一纸书信:剿灭掩日阁诸恶匹夫皆有责,弟子墨玉青责无旁贷,望宗主勿怪。 叶千秋费了好大的口舌,才终于让这位心急如焚的宗主冷静下来:“妙宗主莫慌,墨少侠不在此处,想必。。。当是与云少侠一道,作为线人,潜入那极乐之境了。” “什么?!”方才冷静下来的妙成澜只一秒之间又如爆竹般炸开,接着又是一通臭骂,而叶千秋亦是只好尴尬无奈地安抚。 各门派统领亦是聚集到了烟雨帆上,叶千秋纷纷拜谢到来的众人,大家罩面后亦是谈起了此次的来由。 天玄宗的姬斩玉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在天玄与那几个老头相处甚是烦闷,就当来此散散心了。” 逍遥侯侯府的扶疏指着一旁看起来与叶千秋差不多年纪的和尚说道:“这位是不悟法师,是我们侯府的大护法,他出身少林,您也知道少林与掩日阁是有着何等血仇。” “阿弥托福,贫僧不悟,愿以佛祖之名,助叶楼主,除去世间邪魔。” 秋洺洺刚要开口,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大伯是让徐堂主陪我们一同来的,只是中途。。。小女子略施小计。。。” 叶千秋见天机楼战船上并没有徐文秀的身影,便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事,顿感趣味地笑了笑,随后朝众人说道:“既人已然来齐,那便出发吧。” “叶楼主且慢。”秋洺洺叫住了叶千秋。“还有两艘船刚刚才到,请看。” 不远处,雾中又显出两面大帆,叶千秋思来想去不知还有哪方势力会愿意加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他抬眼望去,只见写有“华”“云”两帆战船齐齐朝这边驶来,船头各站了两名女子,以巾帼之姿傲视群雄。 “澜澜!想哥哥我了没?” 两名女子身后又窜出一男子,正是华云七剑之一的云青崖,此时的妙成澜是又羞又恼,轻骂了一声:“死鬼。” 待华文清、云灵芝、云青崖三人也登上烟雨帆主舰后,叶千秋走上船头,此时海风呼啸,海面之上波涛汹涌,他抽出剑匣中最为亮丽的一把长剑,直至前方喝道:“集群侠之力!征讨恶贼!升帆!”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五章·三名线人 陵历209年三月初五·北斗航线 四天前,作为先锋前往极乐之境的三位线人正坐着掩日阁派来的秘船,行驶在北斗航线之上。 “哟呵我说,这清莲妹子的手艺倒是真不赖,此番在二位少侠脸上这般易容过后,连我老杜都认不出来了,妙极,妙极!” “行了老杜,少说几句,这船上到处是掩日阁的人,若是被发现了,咱们可是插翅难逃。”顶着一副易容过后新面孔的云沐笙警惕地说道。 虽说三人所在的在这间船舱内连窗户都是被锁死的,大概是以免被他们记下航路。墨玉青手持一把折扇摇晃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直感知着外面的动向。 云沐笙望着一副悠然模样的杜掌柜,不由得调侃道:“别看您平日里只是个客栈的掌柜,在如此情景之下竟这般镇定,难怪清河姐姐让您与我们一同当线人。” 杜掌柜瞥了一眼云沐笙,有些不满道:“什么叫只是个掌柜?若不是我弈间客栈多年经营得当,又在闹市多家店铺妥善投资,哪里能从正规渠道攒下这万两黄金的家当,若不是我老杜,你们连上这贼船的机会也没有。” 云沐笙刚想回话,杜掌柜却突然暴起,朝其肩上重重踹了一脚,使得云沐笙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而后又一巴掌甩飞了墨玉青的扇子,大声喝道:“该死的狗奴才,老子准许你们坐下了吗?还敢偷拿我扇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恰逢此时,外面的开门进来了一掩日阁守卫,像是进来有话要通知,只听他厉声说道:“吵什么,马上就要到极乐之境了,都给我安分点,现在不是你教训奴才的时候!” 说完,那人便关门离去。待那脚步声走远,杜掌柜才赶忙上前去扶摔倒的云沐笙,并将扇子还给了墨玉青。 “嘿嘿,方才我听到外边儿又脚步声,鉴于你们俩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随身奴才,我方才及时作出反应,两位少侠勿怪。” “杜掌柜才是机敏过人,反应迅速,晚辈怎会怪罪。”墨玉青接过折扇恭敬一笑道。 云沐笙则相对而言狼狈些,他揉着肩膀嘀咕道:“好你个老杜,下脚这么重,若不是我尚习了些武功,这肩膀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没过多久,三人渐渐感觉到船速慢了下来,船舱的门被打开,三人随着几名护卫从船舱内走出来到甲板之上。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是目瞪口呆,湍急的漩涡后面是从海上建起的一圈高大围墙,将这所谓极乐之境的岛屿包围住,圆形围墙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而在三人眼前的正是南门。 虽说大门还未打开,就能感受道墙内岛上,那包裹不住像是要外泄出来的歌舞升平,越是深入岛内,环境都好似变得雾气缭绕,即使在船上,都依稀能听到里边的欢乐之声。 随着一阵从海底传来的齿轮传动之声,面前的巨大漩涡好似停了下来,海平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南方大门缓缓打开,让云沐笙所在的船得以进入。 一下船,穿过周遭的一片丛林,三人忽地一下子感觉好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皆是富丽堂皇的豪宅,随着长长的花街远远望去,是数不清的青楼、赌坊、以及尽处的一座飘着雾气的巨大堡垒。 几名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子立马朝三人涌了上来,云沐笙和墨玉青顿感不适,随即转头望去,却发现方才送他们来此的掩日阁护卫已然消失无踪。 “公子,新来的呀,长得好生俊俏啊~” “公子看哪儿呢~怎也不看看奴家~” 云沐笙尴尬地手握双拳护在胸前,尽可能地阻止这帮莺莺燕燕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抚摸。他冷不丁碰到其中一名女子的手,顿感一阵冰凉。 不过也难怪,如今的天气还不是很热,这些女子穿得如此之少,自然身上是各处冰凉。 就在三人陷入围困之时,一个相较于这些胭脂俗粉年纪相长,且气质更为出众的女子将她们支开,朝着三人恭敬说道: “妾身陆清酒,见过三位公子,是妾身管理不周,让地下这帮豺狼虎豹惊扰到各位了,还望几位勿怪,妾身这就带你们前往住所。” “嘿嘿嘿,好好好,那杜某全听姑娘指示,嘿嘿嘿。”杜掌柜憨笑着朝陆清酒回道。 云沐笙在后方鄙夷地望了一眼这看似色迷迷的老财主,生怕他就此沉沦于这人间极乐,全然忘了任务。 一路上,从陆清酒口中得知,她正是这极乐之境中,负责接待新户,以及管理所有妓男妓女的总管,也就是民间俗话说的妈妈桑。 早年间她曾是中原点芳阁的一名花魁,被一家财主买下,一并带来了这极乐之境,不曾想有一日那财主不知怎得要从岛上离去,沉醉于这极乐之境的陆清酒不愿再跟随那人,于是便留了下来。 凭借一张迷倒众人的俏脸以及一身曼妙的舞姿,一路爬上了这总管之位。 来到三人住处,只见这间宅院与方才见到的差不多,亦是富丽堂皇的气派模样,连到大门都有珍珠玛瑙镶嵌。 “此处便是三位的住处了,从今夜开始,恭请诸位,纵享欢愉。”说完,便向三人告辞,趁着墨玉青与杜掌柜不注意,临走时还在云沐笙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云沐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他刚转过头来,只见陆清酒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已然走远。 从未经人事的云沐笙怎得受得如此撩拨只次一下,红晕便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 这名叫陆清酒的女子,是他此生第二个有些不敢直视的女子,若说曾经的他不敢直视秋洺洺,那是缘自他内心对其的喜欢。 而这陆清酒,不说脸蛋身姿是何等的曼妙,其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带着妩媚之感,哪里是这般毛都未长齐的少年可以抵挡的。 云沐笙拍了拍通红的脸,冷静下来后,便随着另外二人进了屋子。 一入房内,三人便急忙将门窗严严实实地关上,随即商讨议论起来。杜掌柜率先说道:“此次行动,我们各司其职,明日一早,墨少侠尽量去些高处,最好是能纵观整座岛屿,我们需要绘一张地图出来。” “云少侠,你各处赌坊,青楼打听,想办法探听到主控机关的具体位置,切记,千万不可暴露身份。” “明白!”云沐笙与墨玉青二人异口同声道。 “那么敢问杜掌柜当做些什么呢?”云沐笙随即斜眼一瞥,幽幽问道。 杜掌柜仍是那副喜气洋洋的表情笑道:“我老杜自然是要演得像个纸醉金迷的财主,否则,就让人看出破绽了不是,嘿嘿嘿。” 墨玉青亦是摇着折扇浅笑道:“当真是。。。演出来的?” 杜掌柜听出二人话语中的阴阳怪气,随即甩了个脸子:“去去去,你么两个兔崽子,把我老杜想成什么人了,啊对了,方才陆姑娘说了,今晚有咱们的见面礼,二位少侠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嘿嘿嘿。” 杜掌柜这般话中有话的说辞,倒是让云沐笙与墨玉青心生恐惧。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六章·醇香清酒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夜里,岛上各处皆是鼓瑟吹笙,这热闹程度倒是比三人来时更为强烈了许多。住在岛上的豪商富贵们,又开始与他们的莺莺燕燕缠缠绵绵起来。 这不,恰好一只金丝雀,穿过各个豪绅的肥头大耳,飞入了三人所在的宅院前。 门被敲了许久,杜掌柜才火急火燎地穿上靴子朝院门口跑去,一开门,果然是白天带他们来此的女总管陆清酒。 杜掌柜随即拱手一礼道:“十分抱歉陆姑娘,都是我平时太惯着那俩小子,今儿个不知道犯什么浑,连姑娘的敲门声都听不见了。” 陆清酒随即媚然一笑道:“无碍,在我极乐之境不必拘礼,今晚妾身本就是负责让新来的三位公子感受极乐的,海棠,迎春,杜鹃,你们三个今晚好生服侍杜掌柜,牡丹,杜鹃,去那位拿扇子的公子房间服侍,至于那位持剑的少侠。。。还请杜掌柜告知妾身他所寝房间在何处。” 老杜到底是个有些年岁的老江湖,他沉着地说道:“陆姑娘好意老杜心领了,他俩毕竟只是奴才,不必如此费心。” 陆清酒听闻此话却瘪了瘪嘴道:“既然入了极乐之境人人皆可纵享极乐,岂有尊卑贵贱之分,妾身也曾为奴过,杜掌柜是看不上两位公子,还是看不上妾身呢?” 这陆清酒巧舌如簧,使得即便是八面玲珑的杜掌柜也有些捉拿不定,为了能让任务顺利进展下去,便只好如实说道: “那位持剑的小子在西边房,持扇的那个在东边儿,杜某在此拜谢陆姑娘盛情了。” 陆清酒也朝老杜行了一礼,便让同来的几位小花推着杜掌柜进了宅子,而自己便兴冲冲地朝着西房走去。 老杜望着东西两房,轻叹了口气道:“嘿嘿,这俩小子。。。怕是要受不住啊。” 此时的云沐笙在房内可谓是坐立难安,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好似从未这般紧张过。 “这么多艰险危急的时刻都挺过来了,难道还怕区区一个女子?”他反复地这般告诉自己,可无论怎样装出镇定的样子,头上的汗却从未停止流过。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他端起身旁的茶杯想要喝口水压压惊,谁知那陆姑娘连门都未敲便直接闯了进来,使得本就慌乱的云沐笙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陆清酒望着云沐笙这般滑稽模样不由得掩面一笑道:“看来这位公子倒还是个孩子呢。” 云沐笙赶忙擦了擦嘴巴,强装镇定道:“谁。。。谁是孩子!” 见这少年这般嘴硬,陆清酒随即上前将其用力一推,本就因紧张身体有些发软的云沐笙一个没站稳便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陆清酒顺势又抬起她雪白如玉的腿顶在其左肩处,用一根手指微微挑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向其结实的腰间游走而去。 此时这曼妙的触感与扑面而来的香气使云沐笙渐渐开始有些发昏,毕竟如此一个凹凸有致又极具女性韵味的风姿佳人,此时此刻竟以这般姿势压在自己身上。 云沐笙赶忙紧闭双眼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谁知那陆姑娘竟死死抓住了自己的下巴,将脸缓缓凑了上去。 “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陆清酒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起来,云沐笙并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地将手挡在面前,以免不小心失了重要的东西。 可那陆姑娘倒是个蛮横的主,一把又将他的手给扯开,只是这一来一去,却不小心将云沐笙易容所贴的人皮面具扯开了线,耷拉在了一边。 “啊!” 这一下子将陆清酒吓得不轻,一个后撤便靠到了窗台边。房外,一名陆清酒的随身护卫闻此声欲赶过去,却被另一人拦住。 “诶诶,张二狗你回来,别多管闲事儿,陆总管正乐呵着呢,你这一去若是扰了陆总管的雅兴,她可饶不了你。” 护卫闻言不禁哀怨道:“他娘的,什么小子艳福这么好,若是有朝一日我也有幸能与陆总管承欢,那细腰丰臀,嘶。。。” “行了行了,把你那口水擦擦,就算你若有天真能够被宠幸,但凡你的身子能有福消受,我跟你姓,还是身体重要嘛。” 房内,方才因一时惊吓而退至窗边陆清酒逐渐缓过神来道:“好小子,伪装他人模样上岛,你是何居心!” 云沐笙赶忙双手一拜哀求道:“还请陆姑娘,莫要声张此事,如果您能替我保密,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哦?”听闻此话的陆清酒眉眼一挑,顿时又来了兴趣。“果真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是。。。是。”云沐笙心惊胆战回道。 陆清酒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扯住云沐笙脸庞那一角褶皱,随后猛地一撕,那人皮面具便从云沐笙脸上褪了下来,叫云沐笙满脸生疼。 这伪装一去,云沐笙真容显露在她面前,却是让其狠狠地惊住。此时的陆清酒凝视着这张对她而言十分熟悉的脸庞,眼中甚至泛起了涟漪。 “像,太像了,这。。。不可能,竟会如此这般。。。” “怎。。。怎么了,我的脸上,是有何东西么?” 陆清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思虑了片刻向着云沐笙说道:“明日午膳过后,从极乐街一直朝内走,你会见着一个雕有比翼双飞的酒楼,我在顶楼等你,不可迟到。” 说罢,陆清酒便推门离去,门外两名护卫本有些好奇,这换做平日若是不到天亮,陆总管是绝无可能尽兴的,怎么今日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不等两人多加议论,陆清酒一句“掌嘴!”便大步扬长而去,那两人挨上两记耳光后,便再不敢嚼舌根,灰溜溜地随其走了。 房内的云沐笙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他瘫软地躺在床上,今夜这一关他算是熬过去了,可不知明日他要面临的究竟又是何等场面。 他宁愿去练一套极难的武功,或是与一个高手对打,也不愿面对这般尴尬至极的事情。 不过那陆清酒群花之首的身份倒是十分有用,若是能讨得她欢心,想必便能更为轻松的得到有关这极乐之境的机关主控室的情报。 就在这般胡思乱想中,睡意渐渐涌上云沐笙的心头,便沉沉睡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七章·茶楼杀将 陵历209年三月初六·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第二日清晨,这夜夜歌舞升平的极乐之境迎来了短暂的宁静,云沐笙翻了个身子伸了个懒腰,便得从床榻之上爬起来。 虽说昨日被陆清酒这般一闹,可这觉倒是睡得出奇的香甜,梦中的他仿佛是来到了一座仙境,而他便也成了那画中仙,这大概是与上岛之时就闻见的那股淡雅奇香有关。 云沐笙推开房门,只见前方墨玉青正背对着自己摇着折扇,坐在阳台之上,便走到其身后问道: “那群莺莺燕燕走了?” “刚走。” “那墨墨你。。。” 不等云沐笙开口,墨玉青转过头来的模样将其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会如此憔悴?这黑眼圈。。。难不成这就是人家口中所说的。。。元阳尽散?!墨墨!君子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于礼,你你你,你堕落!” 墨玉青听闻此话随即用扇柄戳于云沐笙膻中之穴,气恼道:“云兄视墨某为何许人也,墨某今日这般憔悴模样,只因一夜未眠。” 云沐笙捂着方才被墨玉青戳中的部位,轻咳了一声道:“咳咳咳,一夜未眠?那你在作甚!” “自然是保持清醒,以防睡着之时被人毁了我十多年的贞洁之身,如此道理还需要墨某解释?!愚笨!” 此时的云沐笙可谓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墨玉青与自己一样,守身如玉,惊的是一向温柔随和的墨玉青,竟也有恼怒的时候。 这时,杜掌柜迈着轻快步伐哼着小曲走了上来,像是要与三人议事。云沐笙上下打量了一番老杜的模样,不由得嘀咕道: “看他这副神采奕奕喜笑颜开的模样,昨晚想必是享尽了极乐,看来非得与他夫人说道说道。” 三人稍加确认昨日商议好的任务后,便各自行动了。此时时间尚早,各酒馆青楼还未开张,墨玉青便在花街旁的凤仪街深处寻得一处高楼,此楼虽高,里面的人却只有寥寥。 他见此处位置甚佳,便就此走了进去,一个小二随即跑了上来问道:“这位客官,是饮茶还是看戏啊?” 墨玉青顿感奇怪,这极乐之境从他们来时到现在,看见的不是赌徒狂欢的赌坊,便是招蜂引蝶的青楼酒店,不曾想竟还有如此淡雅之处。 店小二瞧出了他脸上疑惑,随即解释道:“客官,小的知道您好奇什么,咱这岛上日日莺歌燕舞的,这总会有人厌倦,咱这唱戏的茶楼就是给那些个爷刮刮油腻的,所以平日没什么人,客官莫嫌弃。” 墨玉青听闻此言大喜道:“此地甚佳,麻烦给我在顶楼找一处风景绝佳处,一般茶点即可。” “得嘞!” 到了顶楼之处墨玉青环顾四周,虽说此处并不足以看清整座岛的全貌,不过这是离岛中央那坐落于一丘陵之上,烟雾缭绕的硕大堡垒。 上岛之时远远地看还未发觉,这一走近了一瞧,才发觉这堡垒竟如此雄伟,尤其是里边时不时传来的奇香,似乎也比刚入岛时更为浓烈。 墨玉青正用炭笔在腰间长布之上画着堡垒四周环境,忽地一阵鼓点响起,台上一女子提枪上台,可谓是英姿飒爽。 随着板鼓、二胡、琵琶等各种乐器轮番变奏,那女子手中长枪便也随着那音律,各种上挑、插刺、拦截、劈砍一气呵成,叫人大饱眼福。 一曲终了,那女子也恰好在曲声骤停的一刻收枪,墨玉青随即鼓起掌来,那提枪女子随即向着墨玉青嫣然一笑,便回了后台。 墨玉青见无戏可看,便继续抄起腰间长布画了起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后,一女子竟主动坐上了他对面的位置。 “公子爱画画?” 墨玉青抬起头,皱了皱眉头细看了一眼,这女子,不正是方才提枪唱戏的女子吗?这换身衣服妆容一梳,竟是这般的花容月貌。 他随即拱手一礼道:“只是些生活爱好而已,不足为奇,倒是姑娘方才那枪舞得甚是惊艳,在下看姑娘方才提枪的架势,应该不只是武旦这般简单,倒更像是,拼杀之术。” 那女子掩面一笑道:“公子慧眼,奴家自幼便生在这岛上,父亲曾是是个兵家副将,在奴家年幼之时,跟着学了些枪术,奴家便用所学融入这戏曲之中。” 墨玉青闻言好奇道:“哦?你的父亲?既然他是岛上居民,那也定是尊贵住户,怎得需要姑娘沦落至此唱戏讨赏。” 墨玉青此话一出,那女子的脸色瞬间黯淡了许多,叹了口气道:“十年前,父亲不知为何无故失踪了,而我娘,她只是岛上的一个妓女罢了,生我那年便血崩辞世,失了爹娘的庇护,我一介女子,在这茶楼耍枪,便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神采,抓着墨玉青的衣袖便朝后台一房内走去。 墨玉青随即惊道:“姑娘这是做甚?” 那女子听闻此话亦有些吃惊,思虑了片刻,忽地抛了个媚眼,不等墨玉青再多问,便半推半就地将其带入了房间。 刚一进门,那姑娘随即宽衣解带扑在墨玉青身上,墨玉青赶忙将其推开,起身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这般意图啊。” 那女子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随后又娇声说道:“公子不试试,怎知是否有这般意图啊~” 可无论女子如何撩拨勾引,墨玉青始终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现,那女子终是耐不住,忽地泪眼决堤道:“奴家求求公子,要了奴家吧,今日奴家若是再没生意,奴家跟弟弟就要被他们赶出去了。” 墨玉青一脸不解道:“此处不是茶楼吗?你一个武旦竟也要这般取悦客人?” 女子轻轻拭去了眼角泪水,哽咽道:“这腐烂堕落的岛上,哪里会有这般清淡茶楼,说是茶楼,不过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有些客人腻了那花枝招展,更喜欢来这看似正经之地寻得别样欢愉。” 墨玉青虽说自幼也是博览群书,跟着宗主妙成澜见识了不少东西,可此地的堕落程度,倒是仍令他开了眼界。 仔细回想方才他画图时见到的场景,那街上来回的住户个个肥头大耳一脸油腻,虽说看似大腹便便,美女成群,却个个眼神空洞,走起路来如四肢退化,配上那烟雾缭绕的堡垒,这路上的人,各各像是被吸了精气。 墨玉青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女子脸上泪水,关切问道:“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那女子受到这般关怀,情绪渐渐好转了些,回道:“奴家姓楚,父亲一介武夫取不上什么好听的名字,便以一位曾经的战友之名杀将作为奴家的名字。” 墨玉青回头望了望,这房间边上时一扇大窗,从窗口亦是能见到那硕大堡垒,随即向楚杀将一笑道:“楚姑娘若是不嫌弃,这房内的时间,便帮在下拖着画卷如何?” 楚杀将听闻此言可谓是感激涕零,泪痕滑过那美人的俏脸之上,这纯木色的昏暗房间里,仿佛也顿时有了颜色。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八章·渺小希望 陵历209年三月初六·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艳阳已随着云朵游到了天的中央,各门市楼坊的人渐渐又多了起来,云沐笙在一家酒楼了吃完了他人生中最食之无味的一顿午餐。 菜色倒是不输江南的弈间客栈,只是这般重重心事,压得他的舌头,都仿佛没了味觉一般。 他顺着极乐街一直向内走去,果真在临近尽头处,见着一外貌更为恢宏的青楼,楼顶上,确有一尊比翼双飞的雕像。 云沐笙随即朝里面走去,却被门口两护卫汉子留了下来。 “欸欸欸,你新来的是吧,这里跟别家青楼可不一样,若不是陆总管特许之人,可不让进咱这比翼楼。” “两位兄弟有所不知,确实是陆总管邀请的在下。”云沐笙客气地朝着两位说道。 谁知其中一人却突然暴起,朝着云沐笙怒吼道:“他娘的!你耍老子是吧,就凭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妄言陆总管亲自邀请你,看老子不弄死你!” 那人挽起袖子要冲上前去揍云沐笙,却被另一人急忙拉住:“诶诶,张二狗,你急个什么劲儿啊,你仔细瞅瞅,他是不是陆总管昨个夜里见的那小子,再说了,咱陆总管,不就好这毛没长齐的么。” 张二狗闻言随即说道:“不用你李大炮教训我!老子就是看不惯,这臭小子,凭啥他就能跟陆总管快活,老子就只能挨那老媪的巴掌,哪怕是陆总管亲自打的也好啊。。。” 云沐笙看着眼前这憨货的模样不仅不气,反而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他使劲儿绷了绷,接着上前一手搭在那张二狗的肩膀上。 “放心,一会儿到了你们陆总管面前,我定帮你说说好话。” 张二狗一听此话心中顿时舒坦了起来:“行,就冲你这句话,你这兄弟,老子处定了,以后有事儿,尽管吩咐。” “欸欸欸,别忘了还有我李大炮啊。”另一名护卫随即应和道。 云沐笙李大炮一直朝着顶楼走去,途中见着楼内的男女妓们,倒让云沐笙觉着果真要比其他青楼内的那些莺莺燕燕要顺眼许多。 虽说其他楼的女子亦是个个肤白貌美,只是不知怎得,云沐笙总觉着那帮人像是没有灵魂一般,只是一副讨客人欢心的躯壳,而这比翼楼内的人,则都是面色红润,看着血气十足。 来到顶楼处,李大炮拉住云沐笙,语重心长道:“此处我就不便进去了,一会儿发生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害怕,你年轻,身子骨结实,回去泡点儿枸杞,参茶泡一泡,再吃点儿腰子歇息个两天就没事儿了。” 云沐笙一脸莫名其妙,刚想问些什么,谁知那李大炮腿脚倒是快,一眨眼的功夫倒是没影了。 云沐笙顺着屏风直直向内里走去,到了个拐角处一露,这眼前这如同活春宫般的疯狂画面可谓是将他的眼睛冲击得睁不开。 只见那陆姑娘此刻正一丝不挂地坐在一貂裘长椅之上,周边大致有四五个身材精壮结实,皮肤嫩白的男妓与之缠绵在侧,叫这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惊得是直直僵在了原地。 正在长椅上承欢的陆清酒见着云沐笙,朝其妖媚一笑,随即吩咐旁人暂且退下,披上了件薄纱,便唤云沐笙到其身旁坐下。 云沐笙将那羞红的脸朝向一边,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过去,紧依在长椅的最边上缓缓坐了下来。 谁知这陆姑娘直接将那肤如凝脂,曲线堪称完美的双腿搭在了云沐笙的两腿之上,凑近看了几眼道:“公子以后,就住在我这比翼楼吧,好酒好菜你只管开口,定当满足你。” 云沐笙听闻此话,赶忙推拖道:“姑。。。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未办,这。。。” 陆清酒望着这羞涩少年噗嗤一笑,一把又将其推开。 “妾身知晓你上岛别有目的,若不是看你与我一位故人相貌气质皆有相似,早就将你交给吞狼大人了,岂会留你这等祸患?” 云沐笙赶忙拱手一拜道:“在下一见陆姑娘便是通情达理之人,绝不会刁难在下的。” “哈哈哈哈!”陆清酒忽然被云沐笙的话引得大声笑了起来。 “通情达理?不错,我确实通情达理,不然怎会将岛上唯一几个活物养在我这比翼楼?” “此话怎讲?”云沐笙不明所以地问道。 “算了,若是告诉你,怕你吓得尿裤子,你,是不是要去那堡垒里面。” “是是是!”云沐笙忽然间如同从寻得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向陆清酒问道:“陆姑娘可知,那堡垒里面,有无类似机关控制室那种。。。” “够了!”云沐笙话未说完,却被陆清酒打断。 “那堡垒你绝不能进去!妾身在这岛上不知多少年月了,进那堡垒的人里面就没见一个出来的,怎得,你也想找死吗?!” 云沐笙见陆姑娘忽地生起了脾气,便不再多问,陆清酒渐渐平静下来,她在岛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如云沐笙这般清澈的眼神倒是头一回见。 只不过这其中散发出的那股子正气,倒是与少女时代遇见的那位公子极为相像,她知道有着这般气质的人,绝不会因为恐惧而退缩。 陆清酒思虑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走进后房内拿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药瓶塞给了云沐笙。 “拿着!” “这是何物?”云沐笙好奇地问道。 “你进了那堡垒后,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或是不对劲的地方,便将其中药丸拿出一粒服下便可缓解,记住,药效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多谢陆姑娘!”云沐笙结果药瓶,喜出望外地朝陆清酒拜道。欣喜之余,他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嘴:“敢问陆姑娘,何故如此帮我。” 陆清酒望着远处空中飞过的鸟儿,沉吟道:“笼中极乐,世间不可得,世间极乐,亦不会仅存于笼中。” 云沐笙细细品着陆清酒这番话,在临走前,朝陆清酒暖暖地笑了笑,这是云沐笙第一次在其面前露出这般笑容,似一阵暖阳亲吻着她的小脸。 “那便碎了这牢笼,放金丝雀归于天空。” 白日依着远山开始泛出赤色的霞光,云沐笙离开了比翼楼,来到那巨大堡垒的大门前。 门口无一守卫看守,只是不断从里面传来的诡谲雾气与欢笑之声,像是张硕大的鬼手,不断将云沐笙向内勾去。 云沐笙想起午时陆清酒忠告自己的话,回望了一眼这已然泛黄的天空,便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谁许你上来的!”陆清酒厉声对着屏风处的李大炮喝道。 李大炮赶忙跪下朝陆清酒一拜道:“陆总管息怒,奴才该死,只是陆姑娘为何。。。要放那孩子进堡垒,那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阎王庙儿啊。” 陆清酒回头望了望那巨大堡垒,微微用手撩了撩遮住眼睛的发丝,无奈叹道: “这绮罗株的解药我已不知研制了多少年,才能勉强抵御三个时辰,怕是再难进步了,如今纵使这般渺小的希望,我也定不能放过。” 她说着,随即握紧了拳头,忽然猛地向扶手边一砸:“这百鬼夜行叫死人都不得安歇的乱葬岗,难道你还要待上一辈子吗!”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七十九章·仙境堡垒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仙境堡垒 去往堡垒深处的通道是一片漆黑,叫云沐笙根本无法知晓尽头在何处,越是往前进,那怪异的奇香味就愈加的浓重。 云沐笙十分担心,失去人皮面具的掩饰,若是在不巧的时候碰上韩邪,怕不是会暴露,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用脖子周围的衣巾,稍加遮挡了脸颊。 不知在这幽暗僻静的隧道里走了多久,云沐笙渐渐听到了鼓点之声,这鼓声像是战士出征前的战鼓,不断有节奏地敲打着。 远处开始传来光线,云沐笙加快脚步,赶忙向着那道光的方向快步前去。尽头处是一扇高耸的大门,上面刻着无数仙鹤祥云的图案,仿佛是通往天宫的大门。 门缝微掩着,云沐笙悄悄将它推开些,钻了进去,这映入眼帘的一番盛景让他是完全惊在了原地。 即便上岛后所见到的点点滴滴已然让他见识到了太多从未接触的东西,可此时他眼中所看到的,根本与那些不是一个量级。 烟波浩渺之中,有苍龙腾云驾雾,有凤凰轻挂枝头,下方是一片酒池,远处,是美食成林。 而这门内的人们,有如同画中酒仙,玄在一祥云之上飘摇问醉,有好似九天玄女,身披彩带轻点了点那酒池,又扶摇远去。 许是这酒香浓烈,叫那光是望着这番景象的云沐笙,仿佛也如痴如醉。 忽地有一红衣仙女飘摇到云沐笙身旁,那白玉嫩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女子用一股缥缈的声音说道:“行酒论武便要开始了,公子可愿前去一试?” “行酒论武?”他半睁这眼睛望了望天上,在不远处的空中倒是真有座擂台,周围好似还围着不少乘着祥云的男女仙人围观。 “可。。。我不会飞啊。”云沐笙的话逗得眼前那女子呵呵直笑。 “在这极乐仙境,哪里还有不会飞的道理。”说罢,那女子牵着云沐笙的手,一扬飘带便带着他飞了上去。 两人缓缓来到擂台一旁,女子将他轻轻一推,云沐笙便顺势站到了台上,一壶清酒随即被不知何人抛到了他的怀里。 云沐笙回头望了望那送他上来的红衣女子,以衣服慵懒口气说道:“姑娘,我朋友告诉我,不能喝酒啊,不然喜欢的女孩子会。。。会不开心的。” 那女子笑了笑说道:“怎会不开心,小女子,可是十分开心呢~云云~”云沐笙擦了擦眼睛仔细朝着那女子瞧了瞧。 一袭红衣招素手,一抹朱唇又添香。“秋。。。秋秋?” 一看心上人就在眼前,云沐笙再无所忌惮。鼓点之声仍在耳畔回想,却不知鼓在何处,只见前方有一壮汉大口痛饮着杯中清酒,随即变得如一巨神般兴奋非常。 云沐笙亦是大口将壶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感受到一股子神力涌遍全身,感觉此时的自己,天下无敌! “云云真棒呢,饮了这绮罗株酿的酒,可不能输给他哦~”那红衣女子娇声哄着。 云沐笙咂么咂么嘴,回味着方才饮下的酒,其中香味比仿佛是将岛上那股奇香凝炼成了玉浆,甚是甘甜。 “绮罗株酒吗?还。。。还真是。。。好酒!” 说完,云沐笙甚至连剑都未拔,赤手空拳就朝那巨神冲了过去。只见那巨神挥起如鼎一般大小的拳头向其轰去。 若是换作平时,云沐笙定然会以敏捷身法闪身躲开,可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地感觉自己可以接下这一庞大重拳。 他试探性的双手向上一抓,谁知竟真挡下了那看似足以将其砸扁的大拳。 “好轻?” 这一下子云沐笙可谓是有了十足的自信,他单手握住那巨神的一根手指,一个提手将其甩到了擂台的一侧,又将其甩到另一侧,好似在扔一块牛皮糖一般。 那巨神渐渐开始支持不住,云沐笙随即又将他向空中一抛,待其将要落地之时,对准了他的正脸全力送了一记直拳,将其活活的击出千米之远,再也看不到其踪影。 周围观赛众仙无不欢呼他的勇猛异常,红衣女子冲上前去热情地投怀送抱,随即在云沐笙的脸庞亲了一口。 云沐笙顿时颅内如一股潮水滔天掀起,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亲,又是他此生最爱的秋洺洺,这份激动足以冲昏他的大脑。 他不好意思地环顾着四周,发现躺在云上众仙人们脸庞皆好似有些熟悉,如荷花般温润的少女、如荷叶般青葱的少年、一个玩纸人的少女正用那纸人与另一名少年碰着拳。 正当云沐笙看得出神,忽地一双温暖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望,眼前之人叫他红了眼眶。 “师。。。师父?!笙儿真的,好想你。”那男子摸了摸云沐笙的额头,那熟悉又慈爱的声音再度回响于他的耳畔。 “笙儿,因为你,华云已然复兴,为师,为你骄傲。” 云沐笙一愣神:“华云。。。复兴了么?太好了,太好了,大家也都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此一时,云沐笙沉醉于这般喜悦之中,再没有一丝的烦恼。 陵历209年三月初八·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什么!你说那小子,两日前就进去了?!”杜掌柜正与墨玉青正在比翼楼内与陆姑娘争吵着。 “你们冲我吼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这岛上,不是早晚要进那阎王庙儿么,他要进去我又怎能拦得。”陆清酒这句句犀利倒是说得杜掌柜无言以对。 一旁的楚杀将吓得带着弟弟躲在了墨玉青身后,墨玉青转头示意安抚,又朝着陆清酒拱手一礼道:“多谢陆姑娘告知,在下不再叨扰了。” 随后转身又朝着老杜说道:“这岛上大致的地图我已然用我瑶池特有的飞雁传信于船队,在他们赶来之前定会收到,事不宜迟,如今我们也只好向那堡垒中走上一遭了。” 墨玉青刚要离去,却被楚杀将拽着衣袖,仿佛是保护自己的那把大伞又将离自己远去一般。 “慢着!” 陆清酒还是叫住了几人。“你们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 “嘿!这是为何呀!”杜掌柜不服气地朝着陆清酒说道。 “现在进去你们三人皆是白白送死,你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什么?”墨玉青眉头紧皱地问道。 “等你们那位拿剑的朋友,第一次传信过来。”陆清酒看着远处那坚实堡垒,意味深长道。 “那里面究竟有何物?若是。。。迟迟等不到消息呢?”墨玉青问话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似乎已然知晓陆清酒会如何回答。 陆清酒表示这多年来从未进去过堡垒,对里边情景,只是猜测,至于若是云沐笙在里边一点消息都没能放出来。。。 “那不管诸位有什么计划,都还请死了这条心吧,我陆清酒向来不会识错人,你们之中,只有他一人的眼中,有让我觉出希望。” 墨玉青与杜掌柜思虑了半晌,又在一旁窃窃私语了片刻,于是决定暂且信陆姑娘的话,老实在这能见着堡垒的比翼楼内呆着。 一旁的楚杀将见墨玉青不走,顿时安下心来:“阿阵,快去谢谢那位漂亮的姐姐。” 楚杀将那方才十岁不到的弟弟楚杀阵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匆匆跑到陆清酒的身旁抓着她的手奶声道:“谢谢姐姐~” 陆清酒随即感到一阵冰寒迅速将手向内一抽,忽地用一股厌恶的表情看了一眼眼前这稚嫩白皙的少年,以及那眼神中的空洞。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章· 绮罗花株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仙境堡垒 烟波浩渺,水光潋滟,腾龙绕着他飞,凤凰围着他舞,此等极乐,叫云沐笙像是在做梦一般,鼓点声依旧响着。 忽的一股骚动从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云沐笙半醒半梦中,伸手向着囊中摸去。 “哟!”囊中不知何物好似是划到了他的手指,使他渐渐醒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的衣领,用两指将那囊中之物捏出来。 “嗯?这是。。。何物?”只见手中是一纸人,上边写着的阴晴圆缺四个大字不断在涌着内力,仿佛是要想冲破这纸人的束缚。 一年前天玄六星之一的姬斩玉前辈行完转寄之术时,便将这封印恶咒的纸人以及一贴着道符的球状盒子交予云沐笙,若是有朝一日恶咒冲出纸人封印,便由云沐笙将其收入盒中。 那时无论花小柒是否醒来,便接着由她成为这咒术的宿主,到时她至少伤情已经恢复,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恶咒再次发作,以花小柒的体质,至少也是不知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毕竟除她以外,世间极难再有第二人,能有容纳此等恶咒的奇佳根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记不起来了。”种种曾经的画面疯狂刺激着云沐笙的脑袋,鼓点声愈敲愈响,使他头痛欲裂。 脑中多个画面中的一个引起了云沐笙的注意,那便是他两日前与陆清酒在比翼楼的记忆。 他忽地注意到了什么,伸手向着腰间一小瓶子摸去,他忍着快要使脑袋爆裂的疼痛,颤抖而艰难地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渐渐地,那鼓点声淡了下去直到消失,云沐笙的脑袋不再似方才那般剧痛,只是这几日看到的这般仙境也已不复存在。 身边根本没有游龙彩凤,没有那酒池肉林,亦没有那腾云驾雾的神仙。有的只是一堆残垣断壁,蚊虫蛇鼠时不时地就从哪里冒出来。 再一看里面的人,个个已经瘦骨嶙峋,衣裳却仍是那般肥大,看来他们曾经也如堡垒外的那些人一般,大腹便便。 而最让云沐笙在意的,是他们手上杯盏中,那艳红色液体,看着如同鲜血一般,想起自己方才幻境之中也曾喝下过这种东西,一阵恶心之感便涌上心头。 忽地从一旁的门口处来了一群身着彩带的女子,云沐笙转头一看,瞬间吓得差一点伸手去拔剑。 眼前的那哪是什么彩缎飘飘的仙女,分明是一帮被下了蛊的活死药人!难怪云沐笙总觉得她们手脚冰凉凉的,原来这些根本不是活物。 只见她们个个双眼被挖去,皮肤之上满是尸斑,有些地方甚至已然溃烂。此时一个身着红衣的药人走上前来。 云沐笙刚想躲避,却忽地想起来此时若是被人发现他已然脱离幻境,定会插翅难逃,于是他忍着那股将要呕吐的恶心之感,任由那药人挨着。 幸亏这些药人身上似乎是用香薰浸泡过,盖住了那身尸臭,否则云沐笙怎样都绝对忍受不了。 更可悲的是在他陷入迷乱之时,居然将此等秽物看作了秋洺洺,真是他此生最大的罪过。 这陆姑娘给的解药药效只有三个时辰,趁着清醒的时间,云沐笙的一边配合着这帮药人演戏,一边地寻找那岛周围操控大门以及漩涡机关的具体位置。 就这样,云沐笙一边与药人游荡,一边将整个堡垒逛了个遍,这堡垒内部是出奇的大,他一遍一遍的逛,脑中不断记录想像这堡垒的内部结构,接连游荡了两个多时辰,才将堡垒内部的全貌记了下来。 此时的他虽说已然筋疲力尽,可云沐笙知道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决定着不知多少人的生死。 他好不容易甩开药人,来到一处暗门,那暗门之上挂了把铁锁,似乎需要钥匙才能打开,此时已没有时间再给他去寻钥匙,云沐笙见四下无人,拔出腰间长剑,凝神运气,人剑合一,拔剑一斩便将铁锁斩断。 他打开暗门便钻了进去,沿着梯子不知往下爬了多久,才触到了地面,虽说这通道狭小,可这地下倒是无比开阔,无数的齿轮转动带动着海水,想必此处,就是那形成漩涡的机关之地。 云沐笙不禁感叹这掩日阁在为这传说中的掩日金库建造防御工事之时,可谓是下了巨大的功夫。 他走着走着,望见了四根柱状把手朝同一个方向斜着,想必这便是那漩涡的开关,忽地有几人向此地走来,看来是在此看守的守卫。 云沐笙慌忙找一隐蔽之地躲起来,他一边提防着守卫,一边继续四处观望着,可奇怪的是,看了半天,只是发现了漩涡的开关,却并未发现大门的开关在何处。 忽地一阵巨响传来,守卫中的一人正在扳动其中一柄把手,只见几个巨大齿轮从上方沉入海底,露出了海对面的视野。 云沐笙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环境结构与此处极为相像,亦是有四支把手斜在一侧,想必那便是大门的开关了,只是中间隔着极宽的距离,根本无法从此处过去。 云沐笙闭上眼睛,使劲儿回想这两个时辰他所在脑中记录的所有地方,配合上他进堡垒之前对整座堡垒外部的印象,他忽地发现,从结构上看,堡垒从中间分开的两边无论外部还是内部,皆是对称建构。 那么要去到对面的操作台上,定是要通过堡垒另一处的暗门。 算着时间已然差不多,药效还剩不到半个时辰,云沐笙赶忙趁着守卫离去的时刻回到上层。 “快!要快!再快!一定要将情报送给墨墨与杜掌柜!”他心里这么嘀咕着,可身体却不能放开了跑。 在烟雨楼的千机阁中他曾见卷轴上提到过,掩日阁有七鬼,而这第七鬼被称为驱尸鬼,虽说武功不算高,但一手赶尸的本领,倒是为掩日阁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那些尸体随体内药蛊控制,一旦失控便会变得暴戾狂躁。若是被发现端倪,引起骚动,那便是前功尽弃。 云沐笙好不容易骗过那帮身着仙女衣的药人,来到了南边大门口,趁着没人注意便窜了出去。 眼看着光亮就在前方,此时耳边竟传来了鼓点声。 “不好,解药的时辰要过了,得再快一点!” 筋疲力尽的云沐笙跌跌撞撞地拼了命向外奔去,身上好似开始像有虫子在咬自己的皮肉。 好不容易跑到堡垒洞口,终是再也没能支持住,摔在了地上。 “诶诶,大炮快看,这不是陆总管看上的那小子嘛。” “嘿呦,还真是,二狗啊,幸亏陆总管让咱俩在这守着。” 两人赶忙前去,扶起云沐笙,云沐笙却一把掀开,随后死死抓着李大炮的衣领,用意志撑起的最后一丝理智,颤抖地说道: “堡垒从南门对称,进门朝左连走四个房间后的一个拐角处有暗门,通漩涡机关,大门机关在对面。。。呃啊。。。受不了了。。。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个娘嘞兄弟你咋的了,你别吓俺大炮啊!” 云沐笙说完,最后的一点理智也被花毒吞噬,他用力甩开张二狗与李大炮二人,随即转身向堡垒深处狂奔而去。 鼓点声在耳畔炸响,身上好似那些虫子已然钻进了皮肤里,直到一进那大门,一股熟悉的奇香袭来,才叫云沐笙沁人心脾,好似又回到了那般仙境。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一章· 堕入深渊 陵历209年三月初九·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你们两个再好好想想,云兄他还说了什么?” 比翼楼内,李大炮与张二狗正在向众人回忆云沐笙白日里说的那些话。 “没喽啊,大兄弟就说了这么多,什么南门。。。什么对称的。”张二狗这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又犯了,好在李大炮相比之要机灵些,随即说道: “瞧你这狗脑子,兄弟说了,门朝左连走四个房间后的一个拐角处有暗门,那里通的可就是咱们漩涡的机关。。。只是这最后一句,大门机关在对面是什么意思,小的也不懂。” “是啊是啊,这对面儿,是哪儿的对面儿啊?”张二狗随即附和道。 墨玉青思考了片刻,忽地问陆清酒要来了文房四宝,随即,便沾上墨水,根据云沐笙的描述画了起来。 前些日子他在堡垒外画图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云沐笙所谓的南门对称,意思应该便是,由南门为轴,两边对称,内部两边结构是一模一样。 笔锋随着墨玉青脑中的构想在画卷上龙飞凤舞,其中画工叫一旁看的人是啧啧称奇。 当他按云沐笙所描述,画出向左四个房间的暗门后,随即比对那整座堡垒的样貌,在脑中构建起来,此时的墨玉青,仿佛整个人身处堡垒之中。 “漩涡机关对面便是大门机关。。。”墨玉青继续试探性地画了起来。 “左边四间房的暗门通漩涡机关,那么如果此堡垒对称,那么对面的意思便是。。。大门右侧四间房,当也有一道暗门,通向大门的机关!” “诶哟,这位兄台真是聪慧啊!”李大炮在一旁赞道。 刚回来的陆清酒接过墨玉青所画图纸,又望了望窗台不远处那烟雾缭绕的堡垒,随即转头对着墨玉青说道:“暂且信他一回,那么事不宜迟,我这里有两颗防绮罗花毒的解药,你们拿上他赶快进去。” “什么绮罗花毒?”墨玉青与杜掌柜两人茫然望着陆清酒,陆清酒厉声对着张二狗与李大炮两人喝道:“你俩没把那小子当时的模样告诉他们?” 李大炮一拍脑袋道:“嘿,你说我这脑子,怎得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大兄弟出来的时候没与我们说上几句话,便一副要死的模样跑了回去,我们兄弟俩还以为他犯癔症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墨玉青向着陆清酒问道。 陆清酒并没有立即回答,她望了望袖上所绣的那双比翼鸟,顿了片刻道:“一旦入了堡垒,便会被一众名叫绮萝株的花毒致幻,使人感到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一旦脱离这种花毒,人就会感到浑身上下仿佛有爬虫在撕咬皮肉之感,生不如死。” 墨玉青被陆清酒描述的场景吓了一跳,随即追问道:“此毒可有药能解?” “我的解药,只能在吸入花毒之前服下才有用,但按照他俩的描述,云少侠的毒应该已入体,要想解,只有硬生生扛下那身体疾苦,接连七日不再碰毒,才能解。” “七日?!这般熬上七日,那人还不得去寻死!”杜掌柜听完陆清酒说的话绝望地说道。 “废话少说,你们来此岛屿,背后定是有人支持吧,那还不赶紧进堡垒,再晚,待云少侠花毒入骨,就连我的解药也不能缓解了,到时少了内应,你们更难行动!” 陆清酒所言句句在理,只是杜掌柜与墨玉青一时间,却是极其无奈。 “我们的援军。。。要到春分那日,才会赶到。”墨玉青艰难地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叫陆清酒差点身子一软摔了过去。 她绝望地扶在栏杆上,颤抖沉吟道:“春分。。。那不是得等到后天,你觉得你们的那位云少侠,他还熬得住吗?” 杜掌柜看看一旁的墨玉青,随后又低下头,不再作声。墨玉青眼中光泽也好似暗淡了些,风中飘来一片雪花沾到了他的脸上,他用手指轻轻捻了一下,感到一丝冰凉。 这三月的天,竟还能见着雪,倒是令人称奇,雪花在他的之间化成了水,又成了气归于风里,墨玉青沉了口气,坚定地望着陆清酒说道:“我相信他,可以!”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仙境堡垒 云沐笙服下最后一枚解药,神智又恢复了过来,白日因药效过去而导致没能将话说得清楚,于是他这次决定利用这最后一枚解药暂且回到比翼楼亲口说明情况。 就在他要从南边门缝之间溜出去时,忽地撞上了迎面进来的一个体胖腰圆的男子,看他那副痴迷的模样,许是新从外面进入堡垒的人。 不知那男子迷幻中将云沐笙当作了什么,随即死死抱住云沐笙,嘴里还念叨着:“娘子,嘿嘿,娘子,快让哥哥亲亲。” 云沐笙被着一脸油脂的男子抹得一脸污秽,实在忍无可忍,运了些内力将其一掌拍开。 谁知这一举动,瞬间惊扰了周围的一众药人。 “坏了,这些药人都是由药蛊操控,对内力的嗅觉很灵敏,方才怎得不小心运了内力!”云沐笙心中责怪着自己,可惜为时已晚。 药人纷纷一改方才平静模样,瞬间如嗅到猎物一般朝着云沐笙张牙舞爪地奔来,云沐笙再无掩饰可能,拔出佩剑率先砍翻近前的几个药人,便穿过门缝向大门外跑去。 这从门到洞口的距离仿佛变得看不到尽头,中间不断有机关冒出阻挡云沐笙逃出的步伐,身后的药人更是快得很,好似只要云沐笙稍微一慢下来,便会被它们抓住。 就在云沐笙离那洞口的光越来越近之时,身后的衣裳忽地被一药人抓住,他随即回身一道剑光挥去,砍翻了前排几个药人。 周围光线忽然变得暗了下来,云沐笙再一回头,眼前的场景对他而言,可谓是绝望至极。 一道青铜铁墙在不知何时紧紧堵死了洞口,身后是数不清的药人,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知过了多久,云沐笙睁开双眼,再度醒来,此时的耳边没有鼓点声,周围也不是仙境,好似昏迷的时间并不算久,药效仍未过去。 只是这身处的环境并不是那堡垒一层的土洞穴,而是被关进了监牢。 他环顾了四周,周边牢笼内,皆是一些奄奄一息,像是被这花毒侵蚀的快要死掉的人。 不远处好似有块田地,上面养殖着许多艳红色的花,颜色就如云沐笙先前在洞中看到的那些人喝下的红色液体一模一样。 大概这便是掩日阁在这极乐之境养殖的毒花,忽地一声巨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牢房内。 云沐笙循声望去,那叫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可恨之人终于出现。 “吞狼鬼·韩邪!”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二章·修罗地狱 北斗航线·极乐之境·仙境堡垒 那韩邪狞笑着走向云沐笙,那脸上的神情仿佛是获得胜利后的炫耀。此时的云沐笙十分想上前与之搏命,可那厚重的铁链却将他的四肢牢牢锁住,不得动弹。 韩邪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之上,不等云沐笙缓过来,又死死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砸在地上,随即蹲下身来用那沙哑的嗓音说道: “嘶~嘿嘿嘿,你以为你们的雕虫小技能骗到老夫么,自从你们上岛的时候,老夫便发现你们了,老夫就是要看着你被这绮罗株一点一点侵蚀,最后成为他们那般的行尸走肉!” “哼,我就是死,也不会变成那般模样!”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云沐笙依然是一副宁折不弯的姿态,可是这韩邪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嘶~哦?是么?那就让老夫看看,当你感到万蛆钻骨之时,是否还能这般嘴硬!到时,定会让你求着老夫,给你闻这美妙的花香。白狼,将那风口关上。” “是,主人。” 说罢,韩邪便与身旁随从一道离去。云沐笙缓慢的从地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脸上的尘土,便无力地坐到一旁。 过了不知多久,那熟悉的鼓点之声再度响起,周围其他牢房内的那些沾染花毒之人纷纷开始莫名的躁动起来,看来这莫名的鼓点声对于他们而言,正是恶梦来临的讯号。 “咚,咚咚,咚。。。” “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们了吧?” “你不要为师了?!” “够了!闭嘴!”那些在先前幻境中出现的种种熟悉脸庞好似不断在云沐笙的耳边重复着一样的话语,配合鼓点之声可谓是轰隆炸响。 身上仿佛有爬满了虫子一般开始撕咬他的肉体,云沐笙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可那里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偌大的监狱内有无数被韩邪骗来染上花毒之人。 每个人的惨叫声都与云沐笙一般的痛苦,甚至更加惨烈,没想到所谓极乐仙境的上层,便是修罗地狱。 云沐笙奋力地抓着地上的土,缓缓睁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远处的温室里就是那艳红无比的绮罗株。 那曾经令云沐笙作呕的颜色,此刻却是那样的充满诱惑力。 “我。。。要。。。不!不可以!不可以!呃啊啊。。。快给我。。。绮罗株!不行!死都不可以!” 牢房内地上的杂草已然被满地翻滚的云沐笙撕地杂乱不堪,几乎每根草杆上,都沾有他手指上的血迹。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这般痛楚才终于有些消停下来,云沐笙颤抖着身子无力的昏了过去。 “咚,咚咚,咚。。。” “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们了吧?” “你不要为师了?!” 不知过了多久,鼓点声与那不间断的问题再次响起,睡梦中,云沐笙仿佛看清了问自己话的那些人,他们的脸上血肉模糊,个个悲哀地望着自己,仿佛这都是自己造成的一般。 剜骨般的疼痛再一次袭来,惨叫声亦是陆续响起,整座监狱内又成了那地狱的模样,似乎每隔几个时辰,这毒瘾就会发作一次,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陵历209年春分·北斗航线·极乐之境 “你们的援军几时会到?” “大概,今日午时之末。” “很好,这里是绮罗株的解药,事不宜迟,陆清酒在此,恭候二位凯旋。” 陆清酒向着墨玉青与老杜拱手一礼道。 墨玉青刚要离开,不经意间,且看到了一旁的楚杀将领着她的弟弟楚杀阵担忧地望着自己,他亦是温和地朝杀将笑了笑,随后向身后的陆清酒说道: “陆姑娘,既然您是这极乐之境男女舞妓的总管,趁我们进去之时,便疏散这岛上的众人吧,以免多生流血之事。” 只是墨玉青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反倒惹来陆清酒的一声冷笑:“哼,你们真以为,这岛上有几个是活人么?” 墨玉青与老杜刚要离去,却因此话停住了脚步。 “陆姑娘,此话,怎讲?” 陆清酒深吸了口气,好似十分艰难的开口道:“妾身教你们个法子,请二位凝聚内力汇于百会之穴,再分些流入眼眶,接着随我下楼,一看便知。” 墨玉青与杜掌柜跟着陆清酒走到楼底,虽说这天刚蒙蒙亮,街上基本没个什么人影儿,但这各处青楼的大门基本都是敞着的,总是能从外边儿看见里边的状况。 这些个艳妓也倒是奇怪,明明昨个陪客人到深夜,那些个财主这个时辰皆还都在梦乡之中,可她们却依然来回活动起来。 两人根据陆清酒所说的法子运起了内力,再一睁眼,眼前一番骇人景象,就连见多识广的老杜,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陆清酒沉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呵,真当这是什么极乐之境,分明是用一帮尸体做成药人,再配上那些许的绮罗香气,让你们看到了这般美艳景象。 依然被这场景惊得无法动弹的墨玉青狠狠掐了掐自己,才让这身体回过神来,他急忙转头望向陆清酒,对其说道: “得赶紧叫醒这些财主,否则这些人最终定会被这帮活死之人吸干。。。” 话音戛然而止,墨玉青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见楚杀将的身旁也有一只小小药人,它似乎是用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尸体制成,被剜去的双眼森幽恐怖。 “杀。。。杀阵?!杀将,你先过来。” 墨玉青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牵走楚杀将,谁知那杀将忽地情绪激动起来,尖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不要看这里!不要!” 陆清酒见状蔑视的看一眼这墨玉青:“记得吗,她也是习武之人,她也知道她身边那是药人,这岛上的大部分富贵之人其实都知道,只是这世上,就是有人会为了那不切实际的温存,连性命都不要。” 说罢,陆清酒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楚杀阵心脏部位狠狠扎上了一刀,见此情景的楚杀将简直奔溃,瞬间集内力于手狠狠的将陆清酒推开,幸亏张二狗与李大炮二人即时接住,才不至于使她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为何要伤害我的弟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醒醒!咳咳咳,他根本不是你的弟弟,他是个药人!我刚刚刺得可是他的心脏,他却仍然活蹦乱跳,这能是活物吗!”陆清酒厉声朝着楚杀将嘶吼道,企图唤醒那无知的少女。 众人看向被刺了一刀的楚杀阵,那刀子像是纸糊的一般,好似对其完全不起效果,谁知楚杀将的情绪反而更为激动起来。 “不是的!他就是我的弟弟,与我龙凤之胎的弟弟!我九岁那年父亲要进堡垒,无论我与弟弟如何哀求都奈何不了,谁知九岁的弟弟竟为了寻找父亲,趁我不备一同进了那堡垒,从那时起我再没见过父亲一眼,而再次见到弟弟时,却已是被剜去双眼的尸首!” 说罢,楚杀将抱着她身旁那药人弟弟嚎啕大哭了起来,墨玉青走上去缓缓蹲了下来,轻轻将杀将拥入怀中,一只手打理着方才她因情绪激动而凌乱的发丝,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在她耳旁说道: “故去之人自有他的归途,他们会化作夜里的星辰凝望着活在世上的我们,待我杀了那将你们一家残害至此的凶手,便带你离开这尸鬼之地。” 楚杀将听闻墨玉青此话,情绪好似是好转了些许,只是双手仍不愿放开那药人弟弟,抽泣之间,哽咽地朝墨玉青,回了个“嗯”。 墨玉青站起身,狠狠地望着那硕大堡垒,他的眼神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强大杀意。。。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三章·风起浪潮 极乐之境·仙境堡垒·一层 “墨少侠,你脑子机灵,一会儿你去寻那什么对面的大门开关,我老杜。。。比较愚笨,就按说得去左边儿那间暗门了。” 杜掌柜稍微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个不好意思。墨玉青倒是对此毫不介意,朝杜掌柜点了点头。 两人服下陆姑娘给的解药后便直直向着堡垒内走去,穿过一座雕得满是牛鬼蛇神的破败大门,进到了内里。 若不是陆清酒提前让两人看到了这所谓极乐之境的真实模样,里边一帮快被吸干的人与药人共欢愉的场景定是能叫他俩吓得六神无主。 忽然间几个药人朝他俩拥了上来,杜掌柜刚想伸手将其推开,却被墨玉青拦下手臂。 “不能阻拦,这里面的人皆是在环境之中,若是被发现我们并未被致幻,定会打草惊蛇。” “不是,这,它们也太恶心了。”杜掌柜一边从脸上硬挤出些笑容迎合着眼前的药人,一边艰难地悄声对墨玉青抱怨着。 就这样,两人边迎合着不断拥上前的药人,一边缓缓向着堡垒内部移动,来到了堡垒正中间的大厅内,此时的一批药人恰好离去,给了他们松了口气的机会。 就在要分开的时候,杜掌柜忽地紧紧抓着墨玉青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我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麻烦兄弟别跟我婆娘说我老杜在这岛上的风流事儿,都是任务所迫,我的小女儿还在吃奶呢,咱不想让她觉着她爹是个丢人的下流胚子。” 墨玉青笑了一声道:“杜掌柜何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到时你可自己跟你家婆娘解释去。”随即用手中折扇轻轻戳了戳那杜掌柜好像又大了一圈的肚子,忽地感觉到有什么硬物。 墨玉青随即一惊,将老杜的领子一把扯过来,这一下子他是瞪大了眼睛道:“杜掌柜,你!” 老杜却仍是那副喜气的表情笑道:“嘿嘿嘿,都怪我老杜平日里身子骨懒,这武功练得少了,便不像你们这些个好手来得能耐了,只能靠这些。” 陵历209年春分·北斗航线 海风向着西北方向猛烈地吹着,叶千秋等一众人的船队虽说出发时间有些耽搁了,好在这一路上几乎都是顺风,船队行驶速度甚至出乎意料地超过了预计到达的时间。 “我们大约几时能到?”叶千秋向着负责把握船舵的弟子问道。 “约么着,午时初便可到了。” 众人聚在主船烟雨帆上,个个都像是已然等不及了的模样。只有秋洺洺与华云的两位女弟子总是有说有笑的,毕竟是年龄相仿的姑娘家。 “妹子啊我跟你说,咱家小笙子小时候那可淘了,有一回师父一个朋友来看他,还带了蜜浆,小笙子贪嘴多喝了几杯,结果晚上尿急,光着屁股就跑出去了,咱们华云那是什么气候,是杯热茶倒地上也是瞬间成冰啊,他那小。。。” “咳咳!”华文清掐了掐正在对云沐笙儿时的糗事侃侃而谈的云灵芝,毕竟秋洺洺是天机楼这般书卷之地出生,云灵芝这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实为不雅。 “害呀怕什么,洺洺以后都是咱自家人了。” “那也不可无礼。”华文清坚定地盯着云灵芝,微微摇着头。 忽然,华文清好似从空气中感受到了什么,调动她那一身寒彻内力微微向空气中吹了口寒气。 空气中瞬间凝出了不少冰珠落在地上。“湿气变重了,前方定是有片雨云。” 恰好此时瞭望台上传来喊声:“前方雷暴!大家坐稳了!”众人赶忙随着系上船上的绳索,烟雨帆就这般领着一众船只,向一片雷暴地带驶去。 船渐渐开始摇晃起来,不断有海水打在甲板上,发出令人恐惧的撞击声。 “不行,风浪太大了,要是强行冲过去,会有翻船的风险!我们得等风暴过去在走。” 船上几个经验较为丰富的水手朝叶千秋说道。叶千秋却将身下轮椅用绳索拴在船头处,平稳地站在飘摇的船头之上,片刻后说道:“待风暴过去怕是要来不及了,用尽一切办法,定要冲过去!” 随着船队驶入得越深,周边光线逐渐变得越发黑暗,持续有浪花打在船上,使船只变得愈加摇晃起来。 “哎哎,救命!”一阵狂风袭来,只见瞭望台上的弟子一个没站稳,从台上坠了下来,好在下面的徐长安眼疾手快,快速解开绳子一个飞身救下那人。 谁知那狂风竟将一处桅杆折断,朝着空中的两人倒去,若是被这立柱般大小的木杆子砸中,非得将两人送海里去。 “佛印·空掌!” 只见一道金光,从那位来自逍遥侯侯府的不悟和尚手腕之上的佛珠显现出来,随即一道强大掌风直直将那倒下的桅杆击飞,才救下了两人。 此情此景给众人传来一阵不祥的讯号,若以此下去,船队迟早都将被卷入海浪之中,这时姬斩玉于妙成澜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共识一般。 两人分别向船队最左以及最右的一艘船上跳去,两人几乎同时施展内力,霎时间,硕大的船队两侧似乎现出了一道内力形成的风墙,再无两侧而来的气流与海浪能击打船只。 船渐渐摇晃得不那么厉害了,有两位这般内力水准的人坐镇,倒是让众人安心了许多,可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倒是令妙成澜与姬斩玉都眉头紧锁了起来。 两翼的风浪自是打不进来了,可就在船队的正前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滔天巨浪,若是被这巨浪打中,整个船队定当粉身碎骨。 就连那帮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们,都被眼前的场景惊住,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跪在了地上。 此时一整个船队,只有姬斩玉跟妙成澜两人,仍然维持着两翼的风墙,他们好似并不担忧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许当年的他们尚且年幼,可那个男人的全盛时期,他们是见识过的。 又一道金光从不悟法使手中传来,加持到了叶千秋的身上,随后他低语道:“阿弥托福,叶施主,此时要靠你,才能渡这船队上的众生了。” 叶千秋没有回头,仍是坐在轮椅之上,死死地盯着前方,他忽地大喊一声:“不准懈怠,继续前进!全速!” 众人一听有些懵,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下一秒,在佛法护体下的叶千秋,忽地起身,脱离轮椅飘到了船头的正上方。 后边儿的徐长安见此情形顿时惊道:“这。。。这怕不是仙人?!” 秋洺洺将绳索栓得更紧了些,随即回到:“我听仲白叔提起过,这位叶楼主,作为钟离先生的大徒弟,全盛时期可谓是半步入星宿的恐怖强者,即使强如韩邪那般,若不是弈州一役设计下毒散了叶楼主的内力,那匹丧门犬早就该死了。” 云灵芝亦是如众人一般感到惊叹:“这便是钟离御物流吗?竟然连自身都能腾空而起!” “还远不止这些。”华文清喃喃道。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四章·楚氏遗风 陵历209年春分·北斗航线 念御气,气化形,形同万物。天地之气仿佛此刻都在朝着叶千秋的掌心凝聚而去,一股极其庞大的内力让船上众人都被压得好似喘不过气来。 那叶千秋眼神凝视着前方的滔天巨浪,就在那巨浪即将朝船队砸下之时,他却气吞山河般朝其大喝道:“狂风起兮浪潮生,御万物兮,开天门!” 说罢,叶千秋一掌既出,那滔天巨浪好似真被他挡了下来,就悬在那半空中迟迟未能落下。 更恐怖的是,叶千秋竟然在尝试以内息将前方一大片海域包裹起来,都说钟离御物术可御天地万物,这苍茫大海,亦只是天地间的一物而已。 “有这般内力,竟还不能算天上星宿?风晚兄,若是有朝一日咱们也能像他这般,上次是不是不会输给那小娘子了?”徐长安一副痴儿模样望着正在与大海较量的叶千秋,拉着风晚说道。 一向少言的风晚见了,切了一声道:“他定是不能算星宿了,还能中了那韩邪的毒。”虽说嘴上不屑,可风晚余光从来都没有移开过眼前这惊为天人的场景。 徐长安却反驳道:“才不是如此,那次之后我听爹爹说,其实叶楼主那日早就知道小柒姑娘手中涂了狼毒,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仍是握了她的手,谁知那狼毒好似是掩日阁杀手锏般的毒药,就连妙宗主那般医学宗师都难以抵挡。” 风晚没有继续反驳徐长安的话,一方面那吞狼鬼·韩邪能灭少林能毁华云,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另一方面,这眼前正在发生的浩然景象已然让他忍不住转过头直视前方。 只见那巨浪仿佛已成为玩物被叶千秋得心应手的操控着,忽地他一手握拳,再弹开形成一劈掌手势狠狠向前一挂,大喝一声:“散!” 迎面扑来的巨浪像是从中间裂开一般,分流成了两段朝着船队两侧冲去,姬斩玉与妙成澜更是使劲维护着船队两翼的风墙,不让分流的巨浪又回打到船上。 直到这一番大浪过去,船队似乎是差不多驶过了这一片雷暴区域,渐渐从昏暗中看到了光明。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船上大多是从未出海航行过的年轻人,方才那般险境,可谓是差点把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叶千秋从空中缓缓回到那轮椅之上,气喘吁吁的不禁自嘲道:“呵呵,终究是上了年纪。” “楼主,前面就是极乐之境了!”瞭望台上传来一声高呼,将方才掩蔽风浪的众人纷纷唤至船头处。 果然在不远处,能看到一座有些雾蒙蒙的岛屿,被一圈高大石壁围着,周围那一圈护岛的大漩涡,好似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怖,即使再大的船,都绝对不可能从上边安然驶过。 船上许多人都摩拳擦掌起来,纷纷从船舱中拿起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如叶千秋、妙成澜、秋洺洺等人心中却是万分的担忧,不知那早些上岛的三人现在如何,是否能成功且安然的关闭海下的机关。 船队越驶越近,南边厚实的大门仍然紧锁,海面上的漩涡仍是汹涌。。。 极乐之境·仙境堡垒·二层监牢 “呃啊啊啊。。。绮罗。。。我要。。。不。。。不能。。。”牢房内,方才又经历了一番毒瘾折磨的云沐笙无力的趴在地上,来到了稍些舒缓的时间。 忽地从旁边牢房伸来一只满是疮痍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此时的云沐笙已然没有余力再将那手掰开,只是微微扭动了身子,以表抗拒。 “小伙子,诶,小伙子。”朦胧中云沐笙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似乎已然有些分不清。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奋力爬去,终于成功的支撑起沉重的身体,靠在了与旁边牢房交汇的铁笼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人是鬼。。。有何事?” 那声音再次传来:“先别说话,按我说的做,闭上眼睛,将内力从头顶百会,流向后颈与胸口,流淌速度不能快,要像你的血液一般流动。 云沐笙虽不知所谓,但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方法皆要尝试一番,于是他吃力的坐正身子,闭上双眼开始按照那个声音所说,开始流动起全身的内力。 果不其然,忽地一下子,云沐笙感觉身上顿时轻松了许多,耳边再没了鼓点之声,除了没什么力气外,其他感觉都好似与平常时候无异。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向方才那说话之人望去,只见那人衣衫褴褛,满是尘土,头发凌乱的像是被狗啃过。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极其落魄之人,云沐笙仍然不会忘记方才是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他向那人拱手一礼道:“这位前辈,感谢相助。” 那人笑了笑道:“诶,不必言谢,被那韩邪关在此处的,都是意志强韧到即便万蛆刮骨都不愿碰那绮罗毒物的人,楚某敬佩。” “前辈姓楚?”云沐笙好奇问道,毕竟帮了大忙,至少要知晓对方姓名。 “哈哈哈,没错,我叫楚三狗,不光我姓楚,在这监牢里的,基本都姓楚,咱们本就是群孤儿,直到那年楚南风楚将军收留我们成了楚家将,南陵与北虏那一战,我们打出了些功绩才有了姓名,谁知。。。” “怎么了?”云沐笙清楚的望见,方才说到楚家将时,这个叫楚三狗的人那些许骄傲的神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楚三狗接着说道:“那年立下战功之后,天子赏赐了楚将军万两黄金,将军本想将赏金分给众人,却收到了一封请帖,说万两黄金可换我们这百号人余生极乐,将军思来想去,便带上了我们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同前往这狗屁极乐之境。 起初我们过的那是一个欢乐,只是渐渐的发现有些个不对,那帮青楼的小妮子,他娘的根本没有心跳声!于是楚将军带着我们一众兄弟进了这堡垒一探究竟,接着发生的事。。。想必你也能猜到了。” 云沐笙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各处牢房内的人都爬起身望向这边,从他们的眼神中,他看不到热血,看不到希望。 这群人已经不知被困在此多少年了,即使当初有热血,也大概被消磨光了吧,可是总觉得这牢房内,这群人当中,仍有什么东西将彼此牵连。 “你们在这里多少年了?可否想过逃脱?” 楚三狗轻轻一笑,像是无奈的自嘲:“十年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没用,自将军过世后陆陆续续的又死了不少人,我们这帮老棺材死了倒是无妨,只是不知那年我们捡回来的那一对姐弟俩过的怎么样了,叫。。。叫啥来着?”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五章·育毒之地 极乐之境·仙境堡垒·二层监牢 “嘿嘿,算了,十年了,我这不灵光的脑子忘求了。”楚三狗靠在铁笼子上,抬头望着那密不透风的黑色天花板,好向能透过它们,见着天上。 牢房的门口突然传来钥匙碰撞的滴答声,那楚三狗连忙扯了扯云沐笙惊慌道:“不好,午时了,快趴下,装成痛苦的样子,不然被那韩邪手底下的白狼发现咱们有法子抵御毒瘾就完了!” 云沐笙虽有些茫然,但仍是学着楚三狗与牢内众人的模样趴在地上叫喊起来,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向楚三狗问道:“等等,你说现在几时了?” “哎呀,那白狼每日午时准点来查房,现在自当午时了,别问那么多,快趴着!” 云沐笙心中顿时焦虑起来,距离与大部队约定的午时之末,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此时的他仍被关在这监牢内,这可如何是好。 钥匙碰撞的滴答声越来越近,云沐笙忽地心生了一个不算太妙的主意,不过此时此刻,也只好赌上一把了。 云沐笙一手暗藏,聚气成刃,经过这一年左右时间的修练,虽说还不至于入那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但只是聚成一把匕首大小的结实气刃,还是不在话下。 正当那名叫做白狼的男子经过云沐笙的牢房前时,他猛地射出那掌心匕,谁知那白狼意识倒是极强,侧身一扭,气刃便只从他腰间划过,并未受伤。 这一下,可惹恼了白狼,他随即愤怒一掌将云沐笙的牢房拍开,连钥匙都没用到。正当他即将要好好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云沐笙忽地一个蹬步,抱着白狼的腰就向外冲去。 可这白狼终究是有些实力的,只是后退了几步,便一把将云沐笙甩在了一旁,怒声喝道:“该死的蝼蚁,老子这一身白衣,都被你这下贱坯子弄脏了!” 云沐笙并未理会白狼的言语辱骂,在其看不到的地方会心一笑,刹那间拔腿就朝牢房外跑去。 白狼见状亦是不慌不忙地笑道:“呵呵,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一会老子定要一层一层地剥了你的皮!” 说罢,便疾步跟去。云沐笙一直跑到前面的一个房间内,这房间里面满是培育绮罗株的培养池,房间虽大,可是一眼便能看出,并没有其他出口,可谓是跑进了死胡同。 不过此时云沐笙并没有在担心自己是否能逃脱这件事,他本就意不在逃跑,只是看见这么多害人的东西种在这里,心里不禁冒起一把火。 “我定要亲手烧了这里!” 就在这时,白狼也一路跟到了这里,还不等云沐笙起势,便一掌拍来,云沐笙在入牢的时候身上佩剑被收了去,此时虽手无寸铁,可这一年的聚气成刃以及在凝声听雨楼的机关道场练的感知意识可不是用来作秀的。 他随即闪身躲开这磅礴一掌,几个点步入蜻蜓点水般在白狼周身游走起来,手中不断向其迸射这气刃。这白狼大抵是师出韩邪,这身法走位与之可谓是一模一样,只是不如韩邪那般精湛。 总是能让云沐笙寻到破绽,只是此时的他手中无剑,即使嗅到破绽,也只能以气刃击之,若是强行上去挥掌硬拼,怕是敌不过这个看似比自己多了不少年修行的大叔。 那白狼像是看出了云沐笙的弱点,不再与之纠缠,冲着云沐笙的两道气刃,便一指狼枪强攻了上来。 两道气刃一道划破了他的肩膀,一道划破了他的左腿,可这白狼强攻上来的一指狼枪,云沐笙即使聚气推来了致命一击,仍是被那股子冲击震出了十几米远。 白狼望着倒在地上的云沐笙,边竖着尖锐狼爪向他走去,边讥笑道:“在这堡垒孤立无援的你居然还想反抗,真是可笑。” 云沐笙拍了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喘着粗气间却夹带一笑,蓦然抬起头来望着白狼:“谁说,就我一个人的?” 那白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模腰间,却不知何时少了那圈牢房钥匙。“是那个时候?!” 白狼回想起方才经过云沐笙牢房时,云沐笙朝自己射出的一发气刃,原来那并不是冲着自己而去,而是冲着那一圈钥匙,但凡那帮牢狱中人有些手脚,想必此时,当时牢门大开了。 果不其然,偌大的房间外传来一众人的脚步声,一群被困于牢内多年的人带着这十年的愤恨涌了进来。 “白狼大人?这名号被喊了十年,你可还记得你的真实姓名?!” 白狼听闻此言,眼中尽是不屑:“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那个楚邵白早就死了,如今,我是吞狼大人左司官,白狼!” 说罢,白狼退到一处墙壁旁,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墙砖一转,便出现一道暗门让白狼逃了去。 云沐笙刚要追上前去,可为时已晚,那暗门已然紧闭,方才注意力都在白狼身上,没能发现这空气中传来的一丝腐臭味,此时的云沐笙循着气味向房间深处望去。 发现这气味好似是来自这片绮罗培养池里的水,云沐笙走上前一看,这水黏稠中透着腥红,发出阵阵恶臭,不愧是培育毒花的地方。 顺着池子走到房间最里头,见到了一个出水口,上边是个金属制成的大口子,边上还有一粗把手,像是能转的样子。 云沐笙一个起身跳到了那大口子上方,向下望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吓得云沐笙没站稳摔下去,只见里边儿是三组青铜制成的转轮,每片齿轮之上都是一圈锋利刀片,这要是什么人不小心掉下去,准是得成肉浆。 而这般大型绞肉之器还不足以让云沐笙感到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从这口子内,他骇然看到了半张人脸正躺在那齿轮之间,另外半张,想必已是化为这培养池中的一抹血水。 这所谓的绮罗株,是拿活人养殖出来的! 忽的一阵气流声惊醒了正在望着口子发呆的云沐笙,他顺着声音望去,见这房间周围的墙壁之上,布满了许多像是陶制的管状物,从花株的池子通向堡垒上方,中间还有一烧炉。 云沐笙将耳朵靠上一听,里边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气流之声。 “这时何物?”云沐笙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让这尸人之地成为极乐之境的东西。”楚三狗从人群中走出,望着眼前这些云沐笙从没见过的东西说道。 “曾经有一回,听狱卒说那韩邪好像是带了不少人去什么江南之地,一时人手不够,便让包括我在内的几人帮着干活,别的不会,我就是负责烧这炉子的,这炉子一烧起来可了不得,整座房间的花株池子都沸沸扬扬的,烧出来的热气,就随着这管子流到外边儿,岛上的人一闻,什么后果,你应该也是知道了,他娘的死人都能看成俊俏姑娘。” 楚三狗越说心中越是愤恨,若是当初能早一点发现,也不至于被困在此十年。 云沐笙听闻楚三狗的话,思虑了片刻,随即问道:“各位可有兵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是关在牢房里的哪里有兵器,不过好像方才出牢房的时候,打死了一个狱卒,从那狱卒身上得到把弯刀。 云沐笙接过弯刀,吩咐众人先到房外去,待这房间内只剩他一人,他迅速运转内力,周身疾风骤起,汹涌风刃似乎是比一年前更为尖锐凶悍。 随着一阵猛烈的挥刀,周边墙上的管道尽数被切断,云沐笙将刀一扔,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韩邪,哼哼,该送送他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六章·喜甚幸甚 弈州桥南有贾客,舍生取义忠骨埋 极乐之境·仙境堡垒·地下 杜掌柜好不容易绕开一伙子药人来到暗门,亏得先前云沐笙将门锁斩断,不然这手无寸铁的老杜可谓是要被挡在这一把锁前。 不过就光是从那暗门爬到下边儿,老杜也是花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那般发福的身躯,在落地的一瞬间,甚至连肚子都抖了三抖。 老杜擦了擦脸上的汗,望向对面,见海那边平台上的墨玉青小心朝自己挥了挥手,大抵是一早就到了。 两人各自所要掰动的开关此时就在眼前,他们对视一眼用手势打了个信号,便一同向着各自面前的四根柱状把手走去。 眼看任务完成在即,忽地一群身着掩日黑衣服的人从天上、地下、等等暗处皆冒了出来,分别将两人死死围住。 墨玉青对此并不是很意外,折扇一挥,一套指如闪电的催穴圣手便在众人的包夹堵截中行云流水般挥舞起来。 只是苦了这边的老杜,这任务完不成不说,许是还要挨上一顿毒打,老杜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皮,不禁哀叹一声:“时也,命也。” 对面的墨玉青战斗之余眼神时不时的向杜掌柜望去,他瞟着老杜那只摸在肚子上的手,心里不断默念着:“不要,不要,在等等!” 忽地几道风刃如脱兔疾走般袭来直穿一众掩日刀卫胸膛,救下了那杜掌柜。 “云。。。云少侠!这几日,你可经受劳苦?” 云沐笙丢下那最后一个护卫的尸体,回头朝着老杜笑了笑,想起这几日的被那花毒所受的侵害,他却觉着如今的自己一身轻快,想来应是不再有何种苦,能比得上那万蛆钻骨之痛来得更苦。 “昨日之事不过寥寥,唯有当下,不可辜负。” 对岸的墨玉青见此情形心中亦是一阵畅快,再不束手束脚,几次弹指间,便彻底解决了他那一方拦路的护卫。 两边的人各自将柱状把手扳至另一侧,下方齿轮传动了半晌便渐渐停了下来,水流随着齿轮传动而显出的异样,如今也恢复如常。 两组人分别松了口气,三名线人,大约应该算是不负众望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只待众人的战船扫平这所谓的极乐之境。 他们缓步向着出口走去,踱着步子,墨玉青与云沐笙两人隔着海流互看了一眼,两人脸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完成任务后的畅快与轻松,因为这一切,来得看似简单了些,而往往看似简单的东西,他并没有真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墨玉青身后飞来一枪,而云沐笙的身后,则飞来一剑,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分别在两边平台之上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好在云沐笙及时反应过来,拉着杜掌柜扭身躲过了那一剑,抬眼望去,眼前的与对岸的正是韩邪左右手,黑狼与白狼。 先前在上层与白狼交过手,实力虽不及韩邪半分,可至少也算是二等高手的存在,那么眼前这黑狼,想必是与那白狼实力差之不多。 “嘿嘿,要不是这人下贱,剑也下贱,若方才丢的是我的黑剑,你怕是现在的躺地下。” 云沐笙听闻黑狼此话转身望去,方才他丢来的竟是自己先前被收走的剑,不过这黑狼还不至于蠢到让云沐笙拿上剑再跟自己打,一个箭步剑指咽喉向云沐笙刺了了过来。 云沐笙手中瞬间凝聚剑气,先前因花毒侵蚀受损的内力此时已恢复得差不多,其气刃坚韧程度已不输黑狼手中黑剑,对面的墨玉青亦是与那耍得一手枪法的白狼打得不可开交,这一手枪法对于墨玉青而言倒是极为熟悉,墨玉青招招接的那是得心应手。 忽地嗅到一丝破绽,云沐笙刚要找准时机气刃封喉,耳边竟在此时响起了那折磨了云沐笙不知多少个时辰的鼓点之声,使得这一本该封喉的气刃,终是慢了些,被黑狼一剑挡下。 黑狼心里惊恐,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见云沐笙动作慢了下来,赶忙一剑上去,云沐笙忍着那身上的花毒痛苦艰难地使出最后一点气力,才让这一剑只刮到他的左臂。 他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这一倒,再难爬起。许是方才在上层切断花毒流向岛上的通气陶管时,不小心又吸入了一些。 他赶忙用楚三狗教给自己的运功方式压下那花毒,可黑狼怎会给他如此机会,一剑便向云沐笙捅来。 只听那漆黑的剑刃划破肉体软组织穿刺而过的声音,传入云沐笙耳内。 海中的齿轮因开关的关闭而升了上来,将两座平台中间挡住,墨玉青在另一边并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仍旧在与白狼纠缠。 齿轮这边,传来一个有些吃力的中年男子声音:“嘿嘿,没想到吧,你们掩日阁设计在此埋伏我们的两位少侠,到最后,却是被我这不善武功的市井老杜,摆了一道。” 杜掌柜死死抓住黑狼握剑的那只手,那柄黑剑穿过了他的胸口,剑头上的鲜血在云沐笙眼前滴下。 云沐笙开口想说些什么,可被花毒侵蚀的他此刻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该死的老东西,放手,你放手!哼,你这般有何用,等你死了,我再去杀你身后那少年也不迟!吞狼大人早早就去岛外的城墙上候着了,那南陵公主带来的人都得死,与其跟着去死,还不如归顺于我们吞狼大人!” 黑狼咬紧牙关一用力,那黑剑便又刺进去了半分。 老杜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脸上平日那喜气洋洋的表情,开始有些狰狞起来,他艰难地露出些笑容,望着那黑狼。 “你这黑剑插在我老杜的身子里,可公主的剑,就快要插进那韩邪的脖子里啦,为公主死,甚喜;为公主执剑,幸甚!老子不叫老东西,老子叫杜!必!胜!” 话音刚落,老杜用嘴咬住衣领处,猛地向右一撕,只见他衣内肚子处,绑着一圈鸭蛋大小的黑球,正急冒着气。 黑狼刚有些惊奇,老杜却在这时突然发力,不知哪来的一股疯劲儿,硬是将黑狼向后推了几十米一直到平台悬崖边。 那黑狼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脚一横停下了老杜推进的脚步,谁知那杜掌柜却又一笑道:“嘿嘿,井底狗崽,怕是没见过我们辩刑司的,黑雷!” 不等黑狼反应,一股滚烫热流顿时从老杜的肚子处穿透黑狼的整个身体,火焰从他的七窍之处冒出,随即一声巨响。 空气中甚至未能看到鲜血,半个平台加上几方立柱都被炸断,这般威力,若是云沐笙记得没错,这是天子当年征北虏攻城墙之时用的穿甲雷,每一颗外形虽不大,威力却是能让天地一颤。 另一边的墨玉青仿佛是听到了声响,心里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睛轻轻闭了闭,像是在送一位故人。 刚用内力克制了花毒的云沐笙吃力的站起身来,不料那黑雷威力过于强大,堡垒的半边开始坍塌,云沐笙再无路可去,随着那塌陷的平台一起跌落进了海里。 水中,他极力躲开那些一同坠下的石板沙土,不知不觉中握住了他的那柄佩剑。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七章·巾帼救郎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极乐之境·仙境堡垒·地下 被炸断的立柱轰然倒下,西边平台坍塌之余,直砸的墨玉青这边也晃动起来。他赶忙向出口暗门处跑去,那白狼自是紧随其后。 墨玉青随着上去的通道不断向上爬行着,想起就这么离去的杜掌柜,心中极度的不是滋味儿。 就在他即将来到出口时,怎料出口处聚集了一方药人,他们再不似先前来时的那般乖巧模样,许是因为花毒不再排出的缘故,这些个药人好似渐渐开始脱离了控制,变得狂躁起来。 本就因老杜之死心中郁闷的墨玉青望着上头那些个龇牙咧嘴的活死物,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些火气来。 暗门之上,只见那些个围在周围的药人瞬间被通道内不知名的几道细长内力洞穿了头颅,脑中早已凝成血块的浆血掉在了地上,再无了生息。 墨玉青从暗门之处跳出,可谓是怒目圆瞪,若是给云沐笙、风晚、仙儿他们一伙人见了他此时的模样,定会被其吓一跳。 “圣手·无空!”只见墨玉青手型飞速变化,不断有指风被弹射出来,每一下弹指便是一个药人被贯穿头颅。 不过这堡垒内部药人数量实在过于多了些,若是在此纠缠,不知何时才能杀得光。 趁着药人潮中的一个缺口,墨玉青折扇一挥,飞速从那缺口处闪身钻过,直向堡垒南边的大门跑去。 好不容易来到中央大厅,许是方才那黑雷炸断了堡垒砥柱的缘故,这大门处的建筑开始不断坍塌,趁着大门还没被堵住,墨玉青是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 一直逃到进来时那刻着牛鬼蛇神的大门前,见着了一帮看起来瘦骨嶙峋的人正奋力推着那扇好似被关紧的大门,也许是一样被骗进堡垒的人。 墨玉青也不多问,二话不说便上前帮着一起推,忽地一个中年男人边奋力推着门,边向墨玉青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可是名唤墨墨?” 墨玉青有些奇怪,便亦是边使着劲儿边答道:“不错,敢问前辈您是如何知晓的。” “在下楚三狗,有个姓云的小子救了我们,他说让我们先走,途中若是见着一个姓杜的胖子跟一个叫墨墨的长得有些女相的少侠,便可跟他们一道行动,我看你面容俊美,大抵便是墨墨了吧。” 墨玉青听闻楚三狗这番说辞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此时并不是他吐槽的时候,只见后方已然能听到药人的嘶吼声,而眼前这方大门,仅仅只是露了一丝缝隙。 药人就要扑上前来,墨玉青见势不妙,便离开大门上前与一众药人搏斗。 其中几名楚家将士亦是想上前帮忙,可十年未展拳脚的他们早就没有了当年与楚南风上阵杀敌的那般实力,手无寸铁个个被那药人撕咬下了不少皮肉。 墨玉青见状,内力运转又往上提了一个程度,手指尽可能的弹动。 “各位前辈快去开门,这些药人我一人挡着就行!”几名楚家将捂着方才被药人撕咬的伤口,不甘的回到门前。 忽地门那边传来些动静,好似是来了支援的人,门这边,楚家将感到推门的速度快了些,好似是有人在帮着清理门那边的石块。 半晌过后,门终于是被打开,众人急忙向外跑去,此时穿过剩下这漆黑的长廊,便能看到堡垒洞口的光亮。 墨玉青见状亦不再与一众药人拼杀,转身朝门外逃去。毕竟几乎整座堡垒的药人都聚了过来,如此骇人的数量,使得已然一身抓痕的墨玉青也快要支撑不住。 就在众人快要临近洞口处,头顶忽地坍塌下来一柱房梁,将墨玉青死死压住。那梁子上布满尖刺,墨玉青的肩膀可谓是被扎地血肉模糊,楚家将一众人见状赶忙合力将那梁子抬起来。 忽地一杆长枪如急火流星般向墨玉青飞来,那白狼,始终是追赶了上来,墨玉青本想抬手硬接,不料方才那一下的伤,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抬出手来。 一个疾影从墨玉青的身旁一闪而过,惊奇的是,那人侧身一转,提手再加一个侧翻,竟稳稳接住了那飞来的长枪。 这通道漆黑看不清人脸,只从些许光线照出的轮廓看出,这身段婀娜,花枪灵动,是一英武女子。这帮曾是出家军的人对这股子气息是再怀念不过了。 “这。。。这是。。。将军使得枪法!敢问,阁下是何人?!“楚三狗率先问了话,那女子并未回答,可墨玉青却是认出了那人。 “楚家有一女,茶楼能杀将。楚杀将!” 众人一听,愣了一秒后,纷纷是激动的痛苦流涕,“她。。。她是将军的女儿!她还活着啊!苍天有眼呐,我三狗,此生无憾啦!” 众人把压在墨玉青身上的梁子抬起丢在了一边,前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哟?杀将也来了,还真是热闹,今日你们就一块儿去见老将军吧。” “邵白叔?” 不等楚杀将说完,那白狼便将身边好似什么机关一摁,洞口处,只见一青铜铁墙开始缓缓降下,墨玉青见状刚要伸手去挡,可这双垂荡在一旁的手臂再一次不争气起来。 忽的楚杀将枪身一转将手中长枪朝门口飞了过去,刚好立于青铜墙与地面之间,将其死死抵住,只不过看那逐渐开始弯曲的枪声身,便知这杆枪支持不了多久。 楚杀将将手搭了一把楚三狗的肩膀,楚三狗抬头望了望那巾帼人影,瞬间会心的笑了笑,又搭了搭旁边一众人的肩膀,一众人随即也都笑了出来,语气是那般的泰然。 墨玉青还未清楚此时的情况,这班子楚家将士们,便纷纷回头向着白狼与一种药人冲了去。墨玉青亦是微微起身,刚要一同向前,腹部却被忽如其来轰上了一拳。 初次见楚杀将时只觉得是个会些枪术的弱女子,谁曾想动起手来竟是有着这般的劲道。 楚杀将一把抓着墨玉青的领子,穿过将要落下的青铜墙将他扔了出去。忽见光明的墨玉青被这强烈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黑暗洞口内的楚杀将依旧是令墨玉青看不清她的脸。 那英姿不失柔美,头轻轻地向一侧歪着好像在朝自己笑。 “公子,杀将今日,最后再为您唱一出戏,叫巾帼救朗。” 说罢,楚杀将将抵在青铜墙下的长枪一抽,墨玉青奋力用膝盖一蹬,忍不住大喊一声:“不要!” 奈何那青铜大墙已然随着砰的一声,死死地关上。 墙内边不断发出兵器碰撞以及撕咬的声音,这些声音一下下地扣在墨玉青的心弦之上,如同雨疏风骤,引得心中红瘦。 呆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负伤的身体离开,来到山坡旁,墨玉青朝着下方望了望,这眼前的场景,仿佛是让墨玉青从一个人间地狱,来到了一个更大的人间地狱。 失了花毒的控制,整座岛上的药人全然变得凶恶狂暴,四处抓捕撕咬着岛上的活人,表面上笙歌燕舞的极乐之境,现在终于被撕下了精美的画皮,露出了它内力本来的破败之相。 许是方才被那落下的石块砸到了头,墨玉青顿感一阵眩晕,恍惚间,倒在了地上。。。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八章·破入南门 陵历209年春分·北斗航线·极乐之境南门 “漩涡停下来了!他们成功了!” 只见瞭望台上弟子兴奋地向船上众人喊道,众人皆是喜上眉梢,只有叶千秋、姬斩玉、妙成澜,以及那侯府的不悟和尚,仍是面无表情。 这不远处的城门口,外侧的木制大门确实是大开着,只是那城墙之上,却站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一黑影散发出令人熟悉而又压迫的内力。 那面无表情的四人眼神各不相同,有些轻蔑,有些怒视,不论有着何种情绪,这些都会随着船队靠岸后的一番交火之后,烟消云散。 船队就这般驶过边防来到内弯,叶千秋静静的坐在船头的轮椅之上,候着韩邪接下来的行动。 果不其然,南门处的木门仍是敞开着,可入口处的墙缝中,却突然窜出层层铁笼将船队拒之门外。 叶千秋当机立断,抬起一只右手向瞭望官示意,而烟雨帆上的瞭望官再示意其余众船。 三角状的船队在各自收到讯号后,即刻排成了一排,船头处纷纷被掀开了挡板,露出了与当年征西塔时,与之海战所用相同的龙炮。 待众船队形排列,只听叶千秋大手一挥道:“放!” 几十余艘威武雄壮的战船瞬间众炮齐鸣,其势如千山崩陷,其响如万雷天引,轮番的炸响之声不绝于耳,那南门的铁笼亦如纸糊的一般,被炸的粉碎。 “全速前进!” 随着叶千秋一声令下,船队再次向开口处进发,此时城墙之上的韩邪虽为之惊叹,这以南陵御用战船的模子建出来的东西,其中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不过他并不担心。 “嘶~嘿嘿,轮到老夫了。” 烟雾散去,城墙四周洞中忽地亦是冒出了十几门大炮,其中口径竟是比那战船上的龙炮还要大上几倍,随着韩邪的一声令下齐刷刷向船队轰来。 叶千秋不慌不忙,凝神聚气朝着前方伸手一掌张开,这十几颗铁球般大小的炮弹竟然就此被他停在了空中,只见他那摊开的手掌奋力一抓,一众炮弹尽数炸开。 姬斩玉突然察觉不对劲,他察觉到那并不是一般的黑火炮弹,炸开之后,里面竟藏了无数药人从空中落下,个个张牙舞爪。 他随即手持拂尘轻轻一个蹬腿便跳向空中,面对即将落下的药人,只见拂尘旋于周身,姬斩玉双掌结了一道印,嘴中大喝一声:“万化两仪·静天!”随即这空中便随着他的拂尘画出了一大阵,将无数即将落下的药人定于阵法之中。 韩邪望着那像个仙人一般坐镇领空的姬斩玉不由得鄙夷地呸了一口唾沫,随后笑了一声。 那被姬斩玉定于空中的一众药人忽地原处炸开,内力散出大量毒雾,顿时将姬斩玉吞噬。 “姬前辈!” 船上众人十分担心,可如今还有一更大的危机摆在眼前,那药人炸裂散发出的毒雾即将慢慢下沉,内力深厚之人尚且运功御毒,可这一众弟子几乎是如同待宰羔羊。 此时空中没什么风浪,战船行进只得靠外轮传动,速度缓慢,就在毒物即将降下之时,华文清忽地从船上窜出向前头海域跳去。 叶千秋先是一惊,不知这来自华云的小姑娘要做些什么,直到他感受到那渐渐传来的寒气,才顿时明白过来,会心的一笑道:“华氏,你当年那一身强横的寒彻内功,看来如今是后继有人了。” 只是这般欣慰渐而转为了惊讶,叶千秋瞪圆了双眼望向前方,只见华文清掌心御剑,一股股雄浑的寒气将那江雪剑与华文清身体相连,脚下的海水渐渐结成了冰。 “灵芝,帮我一把!” “好嘞!” 话音刚落,另一名华云女子亦是从船头落下,云灵芝长剑出鞘,随着一股卷集而来的狂风高喊一声:“快雪八式·风流云!” 随着这股飓风,那华文清周身的寒气瞬间如借了把力一般猛然向前吹去,船队到南门岸上的这段海面之上,一瞬间形成了一片浩然冰面,且冰层厚实,可供数人站立。 “下船,徒步前进!”随着叶千秋一声令下,船队众人纷纷跳下战船,提着各自兵器全速向岛上冲去。 叶千秋望着华文清那冒着寒气的身影,如见至宝一般不禁叹道:“这望着也就二十出头,寒彻功法这是。。。已然半步入了第三重,立孤舟境?!” 此般亮眼的文清灵芝两人在城下死死顶着城楼上的韩邪,仿佛是用这快雪剑加寒彻内功向他无言的怒吼,韩邪摸了摸当年在华云断去的手臂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闯进岛屿的众人一上陆地,一群丧心病狂的药人便冲着他们扑咬而来,紧随上前的还有一众黑衣杀手以及韩邪养的座狼。 几大名门大派的弟子们亦是不遑多让,掏出兵器施展拳脚,各显神通,分成了三条路朝着极乐之境深处杀去。 为首的自当都是各门派的领头人物。一路泼墨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一路快雪寒彻,云散见晴;再一路,金光普照,扶疏剑抄。 妙成澜则是随大部队断后,一方被迂回包抄。忽地她感受到一阵极具压迫的内息,此刻正向着此处奔涌而来。 果不其然,天地间忽地出现一道凌云之气如山崩海啸般袭来,妙成澜心中一紧,如此强大的内息,难道这岛上除了韩邪,还有一位如此阶别的高手? 那内息即将袭来,海上却升起一道浪墙挡在其面前,叶千秋腾空而起,御着海浪硬是接下了这摧枯拉朽的一招。 他接着内力传音与众人道:“诸位放心,这海岸有我叶千秋,定不会让一只苍蝇背刺我军!” 厚重磁性的嗓音令人安心,妙成澜望着眼前海上的两位高人,这大抵是此战最巅峰的战场了,虽说作为宗主的她有一定的实力,可对于这般等级的对决,对妙成澜而言,还是望尘莫及了些。 她想到这里便只好将此处交给叶千秋,转而继续随大部队奔去。 随着向岛内的逐渐深入,所遇的杀手与药人好似越发强横了起来,不过大家脸孔之上却无一显出惧色,在来之前,大到宗门宗主,小到平凡弟子,皆知这是场赌上一切的战争,今日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就在此时,一灰一赤两个人狼模样的身影窜入战场腹部,身手可谓是要比一般杀手了得许多,这左一刀右一棍,使得不少弟子丧了性命。 妙成澜见状随即上前各拍了一掌,那灰赤两狼应声倒地,妙成澜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呵,素闻韩邪手下有黑白灰赤四狼,分别持刀枪剑棒,如今看来,实力还不如我瑶池二等的弟子。” 那灰赤两狼站起身来,随即抬头望天一声狼嚎,忽地双眼充血,利爪伸长,体内的内力仿佛是瞬间高了一个等阶,实力突飞猛进。 妙成澜顿时警觉,她知晓在弈州一役时,韩邪通过利用云峰得到了那以消耗气血短暂提升实力的华云血功,没想到如今竟连其手下也将其学了去。 飞雪踏烟雨篇 第八十九章·铁汉之墙 但使比翼张将在,不叫邪魔渡楼关。 极乐之境·外圈森林 见那增强过后的灰赤两狼浑身带着血气朝自己扑来,妙成澜身体向后一靠拉开距离,随即袖中迸射出缕缕丝带缠住两人。 怎得说起来也是瑶池宗的宗主,再怎得年轻也不至于败于这般喽啰之手,那丝带之上浸染了妙成澜精调的剧毒,果不其然,两人手臂处已然开始泛出黑色,至逐渐溃烂,足见此毒性之强。 一位医家圣宗的宗主竟会如此毒术,看来当年那个小妖女,即便而立之年当上了宗主,却仍是这般锋芒毕露。 不悟和尚望着此情此景这般叹道。忽然,那灰赤两狼身上好似又开始发生了变化,全身骨骼经脉尽数断裂,只有那沸腾滚烫的血液带动着这副变得更加强悍的躯体行动着。 妙成澜不禁吓了一跳,素闻华云有一禁术强横无比又凶险万分,今日一看,这华云血功的巅峰之处,看来不止吸人气血,连七经八脉,骨骼骨髓都能吸。 这两人此时已然不是同几分钟前一个层次的实力了,此时若是与之硬碰,绝非明智之举,当下最有效的便是拖时间,待到二人被体内的血功吸干,自然便会不治身亡。 刚想到这里,那灰赤双狼猛地撕开了绷带,此时这副身躯似乎已然不属于他们,不觉疼痛,不觉气息,只是两具快要油尽灯枯的人间兵器。 妙成澜一个掂步腾空而起,两狼随即向其扑去,她素袖一挥,一阵足以令一头牛麻痹的不得动弹的毒药倾泻而下,只是对那双狼丝毫起不上作用。 见此状危急,妙成澜赶忙借助树林地形以丝带为牵引拉开与双狼的距离,谁曾想再次进阶强化的双狼变得异常灵敏,一左一右的从树干两边扑闪过来,叫妙成澜再无逃生之路。 正当妙成澜陷入绝境之时,忽地一道金光加持了其身体,将那两狼暂时弹开。不悟和尚将禅杖猛地往地下一敲,只见那地面冒出几轮法转金箍套在了两狼头上。 只要他们一动内力,那金箍便缩紧一分,可是如此状态的灰赤双狼哪里还感觉得到金箍压迫的疼痛之感,动作并未减慢半分。 随着那两狼来无影去无踪以极快的速度在周围回闪,不悟和尚与妙成澜当即背靠着背,万分警戒着两匹凶兽随时而来的突进。 极乐之境·比翼楼 “快!再加固些,将那大门钉死了万万不可被破开!”比翼楼内,陆清酒正吩咐着众人加固门窗,毕竟此时的外边儿,药人已全然苏醒过来,个个张牙舞爪见着活物就咬。 那正东边的大门,早已是被李大炮与张二狗两人钉满了板子,忽地一声撞击将两人吓得摔了一跤,很明显,此时比翼楼的门外已然聚集了一众药人。 见此情形的陆清酒真是后悔当初未能多养几个会武功的人,早年间发现这岛上异常的她,许是受少女时在中原遇上的那一身正气之人影响,多年来收纳了许多岛上的活人。 只是这些大多都是那帮财主上岛时带来的下人随从,基本上都是出身贫寒,哪里会习得什么拳脚,相对有些个本事的也就张二狗与李大炮两人。 这两人曾经是衿州镖局的镖师,跟随当时所在镖局的掌柜来到此地,起初是被陆清酒这花魁的美色吸引入了比翼楼,日子一长,发现跟着这位总管好处倒是不少,便就此作罢了。 故而陆清酒一直以来对此二人是持着些许鄙夷的态度,大门的木板渐渐开始有些支持不住,透过纸窗外的人影不难看出,此时外面药人数量之多。 忽地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那大门上钉着的木板似乎渐渐裂开,几扇窗口处也有药人的手破开纸糊伸了进来。 陆清酒让一众舞妓先上至二楼,男丁们则仍是想方设法继续加固门窗,驱赶药人。 李大炮走到大门边上,忽地发觉了不对劲,这大门从正面看不出,从侧边望去,已然是开始变了形。 仿佛只要稍稍再加上一道力,便会一下子破裂开来,他急忙向着众人喊道:“这门是守不住了,快!大家快上二楼!” 陆清酒刚想对其做出反驳,怎料那大门一刹那轰然碎裂,一股子药人蜂拥而至,尽数摔在了门前。 几名舞妓吓得惊叫起来,最前边钉门的几名男丁被瞬间扑到在地,撕成了碎片,李大炮、张二狗与几个腿脚稍利索些的在药人起身之前逃上了二楼。 谁知那药人速度倒是快,还未等二楼大门关闭,负责断后的李大炮瞬间被前头的药人勾住了衣服,那活死之人的力道还真是有股子劲儿。 众人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其从鬼爪之中救了回来,可此时根本没有时间让李大炮松下气来。 虽说二楼的楼梯狭窄限制了门前药人数量,不过这形同虚设的木门总是挡不了多久的。 几人奋力地推着,忽感一阵松动,只见这扇木门竟连着门框一起被外边的药人给蛮拆了下来。 一众人刚忙继续向楼上奔去,几名男丁仍是死扛着那已然脱落的门板,陆清酒不远不近的呆在了后头,仿佛已然是被眼前这场景吓得有些呆滞。 “陆总管,还愣着干什么,您赶快上去啊,将三楼的门锁上,这里有小的们拦。。。呃啊啊啊!” 那说话的男丁还未讲完,扶门的一只手忽地被一药人咬住,手背上被整整撕下了一块肉,鲜血直冒。那男子疼的跪下了身去。 “快起来!”李大炮见状赶忙吼道,可为时已晚,男子刚一跪下,门板左边便露出了条缝,那男子瞬间被伸进来的几只手揪住了脑袋。 其余抵着门的众人想救他,可根本闲不出手来,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强拽进了门后的药人群里。 张二狗并未关注有谁死于药人之中,只是仍旧使着劲儿,扛着。 沾上鲜血的药人好似更加狂暴了起来,这区区门板竟逐渐起了裂缝,木屑一点两点的洒落在几名男子的脸上,呲呲的声音预示着极有可能在下一秒,药人群便会冲破木板扑在几人身上大肆撕咬。 终是有几个男人克服不住那心底恐惧,离开前门向三楼窜了去,“给老子回来,他娘的胆小鬼!”李大炮见状忍不住骂道。 张二狗并未关注有几人逃离,只是仍旧使着劲儿,扛着。 那木板的裂痕已然快要来到最底部,此时抵着门的仅剩张二狗与李大炮两人,陆清酒仍是呆滞的望着。 那令人绝望的声音终是响起,一阵咔嚓碎裂之声,木门终是碎成了几块,这一瞬间,李大炮是拔腿拼了命的向后跑去,一把将陆清酒抗在肩上来到楼梯拐角处。 “等等!”方才一言不发的陆清酒忽然叫住李大炮,李大炮本不想理会,此时保住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将永世难忘。 只见张二狗并未从已然碎掉的门前逃离,只是仍旧使着劲儿,扛着。 任凭药人撕咬他的肉体,他依然是半点后退的意思都没有,大家忽地发现,原来平时直爽憨厚的张二狗,其实也是有着一副高壮的躯体。 “二狗!”李大炮发了疯一般的朝其哭喊道。张二狗微微将脸向后捎了捎,喉咙已经被抓挠的发不出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下辈子,再饮酒赏佳人;下辈子,再做给陆总管当护卫;下辈子,再做兄弟。 随即,那张二狗像是临死前本能的最后一次勃发,忽如神力灌入身体,那脚步不退反进一直将一众药人推的在楼梯上人仰马翻。 而张二狗,便也随着势头重重往下一压,本就快要支持不住的楼梯瞬间断裂,楼梯上的一众药人随着坍塌,纷纷掉落至了一楼。 没了楼梯,药人再无法爬上二楼,只是这比翼楼中,再无了那爽朗的汉子声。 李大炮颤抖着身体爬到楼梯断裂之处,堂堂大男人再没忍住泪水地决堤:“如何配得上!我李大炮,如何配得上你二狗拿命来换呐!我这条贱命他娘的不配啊!不配啊!”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章·噬芽吞狼 极乐之境·花街 各派弟子在几人领头之下一路犹如快刀斩乱麻一般杀到了花街深处,眼前那一半坍塌的巨型堡垒已然清晰可见。 越是接近,秋洺洺则越是担忧,想必云沐笙与墨玉青就在那堡垒之中,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忽地一阵极具压迫的杀气袭来,众弟子纷纷四处张望,只闻杀气不见其人,使得众人心中惶惶,连出剑出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本就少了不悟和尚的侯府众人先是显出了颓势,单凭扶疏一人在前排顶着,似乎是有些勉强,再加上杀气压迫,这一队的行进似乎是有些吃力。 “嘶~嘿嘿,就从你开始了。” 扶疏正剑走龙蛇的厮杀着,他感到此间杀气猛然倍增,刚一回头,便有一掌有如崩天之势袭来,一瞬间只见一阵金光碎散,那扶疏被击飞了数米之远。 韩邪捂着手腕略微扭了扭,微微有些恼:“嘶~这该死的少林金箔护体真是厚实,喂,你以前也做过和尚?” 原来方才那碎散金光是扶疏在韩邪袭来的瞬间,使出了那盛极一时的少林宗派武学,金箔护体,此功力能让武者内息化为一轮金罩护住肉体,只是释放时不可动弹。 奈何扶疏与那韩邪内力相差实在甚远,即使反应过来,也被那韩邪的蛮横一掌瞬间击破。 扶疏缓缓地爬起身,擦了擦嘴角泛出的鲜血咬牙切齿道:“哼,老子刚学的!”话音刚落,扶疏瞬间弓起身子,摆出一奔狼模样扑闪着攻向韩邪,其中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几倍。 见此情形韩邪眼中一惊,这不是他自己独门的狼人身法么?这世上除了他以及手下黑白灰赤四狼,绝无第六个人会用此等身法,难道这小子。。。方才看了自己用力一遍就领悟了? 可是不等韩邪多加思索,扶疏一爪已然冲着他的脸上抓来,韩邪虽惊讶,可招式上倒是淡定,微微一个侧头便躲开了那一招,随后一弹手背,便将那扶疏再次击飞。 这次的扶疏没有了金箔护体的防御,可谓是硬生生吃了这一下,倒在地下再爬不起来。 韩邪刚欲上前给他最后一击,谁知远处竟飞来几颗弹丸,韩邪灵敏的嗅觉隐约从其中闻到了硝石与硫黄的气味,见状不妙赶忙一指狼枪射去。 谁料那弹丸炸开竟是黑烟滚滚,当时北冥玉留下,又借云沐笙之手送给秋洺洺的幽冥散,竟是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浓烟中,一刀一剑两个身影分别从韩邪上下两路袭来,韩邪亦是不慌,利爪攻下,摆腿接上,谁知这一番竟各自扑了个空,方才那俩身影烟消云散。 韩邪一阵烦躁,以内力强行震散这封闭视野的黑烟,近前处,秋洺洺素手红袖掩面轻笑,手中拍掉方才偷偷藏于玄冥散中的致幻粉末。 这精通各路歪门邪道的吞狼大人如今竟被这小女子摆了一道,心中羞愤油然而生,可还不等他出手,一刀一剑便再次攻来。 “嘶~还来!”韩邪怒吼一声,又震出一阵内力波动,那一刀一剑两人见状赶忙伸手死死拉住对方,硬是吃下了这股雄浑内力。 韩邪顿感不对,这次袭来的并不是幻术,不过以他多年与人交手的经验,还是快一步接住了下盘袭来的那柄剑,死死扣住。 “风晚!”随着持剑之人大喝一声,一乌金短匕从韩邪背后袭来,韩邪头也不回不屑的瞥了一眼,随后猛地一个抬手又挡住了风晚持匕的手腕。 连同乌金短匕都从他手中掉落下来。“徐小子,接着!”被韩邪抓住右手的徐长安反应倒是极快,左手一伸竟又接住了那落下的匕首,直朝着韩邪咽喉处刺去。 此时的韩邪手脚皆被一时牵制住,此刀避之不及,只好拼命地扭了扭身子,那刀最终,仅仅只是扎在了韩邪的手臂之上。 徐长安见势不妙,松开手中剑便要暂且远离,奈何已经来不及了,完全被激怒的韩邪杀气中已腾起了滚滚怒气,一阵强力的狼嚎之声伴随着巨大的内力冲击将两人直弹的摔在几十米外。 紧接着一个瞬身过去又在二人背后各自来了一掌,徐长安望着眼前那实力强自己不知多少倍的吞狼鬼,此间场景极为的熟悉,他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向着风晚说道: “咳咳咳,风晚兄,你说咱们为何每次咳咳咳,打的都是这种怪物啊咳咳咳。。。” “少废话,这次要再打不过,真就没命了咳咳咳。。。” 可话虽如此,此时二人的身体却像是被禁锢在了那地面之上,不得动弹,那韩邪走来的脚步如同死神的镰刀捶在鬼门关的声音,正哒哒哒哒的渐行渐近。 周围的温度逐渐寒冷了起来,风晚手背上的汗珠结成冰花散开,仿佛是希望的花朵再为他送去鼓舞。 “寒彻·鹧鸪天!” 空气中的露珠结成冰棱绽开花朵,那朵朵透着寒气的高贵模样,像是优雅的吟游诗人于冰天雪地中的最后的一首绝唱。 韩邪像是突然被一阵过往回忆的伤痛涌入心间,死死的捂住右手假肢处发着颤。空气中的冰花忽地炸开,一片片带着极寒之气的花瓣刺入韩邪体内是那么容易,仿佛没有一丝阻隔。 韩邪躲闪之时不由得挨上几片便苦不堪言,难怪当年就算华云七剑已去其三之时,掩日阁仍未有所动向,而这精通寒彻内功的华云仙子刚一亡故,这韩邪便大举攻了过来。 这体内一身流淌的狼血本就算不得温热,又怎受得住这极寒之气。 韩邪向着一侧跑开了好远,才镇定下来,他细细闻了闻,空气虽然冻得他鼻头通红,可是这人的气味儿还是被他飞快捕获。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瞬身便直冲华文清跟前,那世间唯一令他感到恐惧的寒彻内功,必须尽早除去。 华文清掌心那把江雪好似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气,韩邪先是退避了几分,待蓄足了内力才向其奋力攻去。 “快雪七式·霜满天·寒彻!” 只见一阵剑雨从天上滂沱洒下,附上华文清的寒彻内功,每一滴打在这韩邪身上,都要叫他痛苦万分。 云灵芝从天上落下,这快雪剑加寒彻功的组合真是令韩邪久违了,遥想那年的云折枝与华氏,亦是这般组合守住了华云山门长达十六年。 “韩邪,这快雪剑与寒彻的组合功法终究是你此生跨不过去的坎儿,今日就是我姐妹俩,为折枝宗主报仇之日!” 云灵芝话音刚落,猛烈的疾风便在她手中剑周翻涌起来,华文清则仍是将江雪浮于掌心之处,寒彻的内力很快就与云灵芝剑周的快雪剑气相融。 此一时,两姐妹似乎是心意相通,以同样的姿势持剑在空中划了一圈,随后江雪剑飞出绕于二人周身,而云灵芝手中剑上则早已是风起云涌。 “快雪八式·风流云·寒彻!” 两人将全身内力全然聚在这一击之上,一股看似毁天灭地的飓风带着逼人刺骨的寒气摧枯拉朽般的朝韩邪卷集而去。 韩邪凝望着眼前如此熟悉又恐怖的组合功法,眼中渐渐泛起了红色。。。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一章·群英战狼 极乐之境·花街 “快雪寒彻,神鬼共诸,果真是不同凡响。” “非也,这二位距离真正的快雪寒彻,还差了些。”不悟和尚挥了挥手丢掉那灰赤两狼的头颅,紧随着妙成澜走来。 妙成澜斜视了和尚一眼道了一声:“哦?” 和尚接着说道:“阿弥陀佛,宗主年纪尚轻,未曾一睹当年华云七剑出招时的真容,就拿故去的云折枝与华氏来说,他们的快雪寒彻,是云宗主的快雪第九式·快雪时晴,加上华仙子的第四重寒江雪境的寒彻内功融为一体,此招一出,星宿之下基本是无一生还。 而这两位女娃娃快雪的只到八式,寒彻的也只到第三重,再加上此时的韩邪已然今非昔比,绝无可能。。。” 和尚的话还未说完,那股飓风之中忽地伸出一对狼爪死死抓着文清与灵芝各自的一只手,迷乱中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龇牙咧嘴的朝两人走来。 忽地那狼爪一摊掌,一股深厚的内力伴着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将两人震飞出去,这股力道过于蛮横,,以至于让文清灵芝各自的一只手都感觉好像要被震碎一般。 此时的韩邪浑身冒着血气,这股子模样与妙成澜方才见到的灰赤两狼一样,看来又是这华云血功助韩邪更上一层楼。 这般内力,好似即便是全盛世期的叶千秋在此,也不一定有自信能够拿得下他。 妙成澜与不悟和尚对视了一眼,与韩邪的一战光靠这些个小辈们是绝无可能打赢的,这两个做长辈的是时候站出来迎敌了。 两人一出手,那股子劲道明显是比方才那几个少男少女要更为雄厚老练,韩邪硬接了一掌,一时间没能站的稳向后退了几步。 他捂了捂胸口咳嗽了两声,看来是有些吃力,妙成澜与不悟万万是不能给其喘息的机会的,一掌过后连忙再次其势接二连三的对着韩邪发起猛攻。 此时的韩邪好似也认真了起来,神态再不似方才的那般泰然自若,身法拳脚也是一并施展了起来。 一位三大宗之一的宗主,一位侯府的大护法,这样的双人夹击,韩邪竟仍是游刃有余,对拼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和尚见其灵巧,袖中挥出一招金蝉锁链住了其双臂,妙成澜见状更是赶忙应和,用那沾染剧毒的丝带勾住韩邪两只手,那韩邪就这样被四脚朝天的扯在了空中。 “来帮忙!”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扯住金蝉锁链与妙成澜手中丝带,上手时还不忘内力护持,以防那妙成澜丝带上的剧毒伤着自己。 韩邪此时四肢开合,好似要被四面分尸,他万分痛苦的情绪滋长着他心中的熊熊怒火,一阵一阵的血浪在其身体上不断掀起。 妙成澜惊呼道:“他即使这副姿态,还能可以滋长血功吗?!” “我听师父说过,这华云血功本就只需消耗体内气血便可增长功力,故而只要这韩邪体内尚有血液流淌,便可运此功。”云灵芝一边拉着丝带一边这般解释道。 众人随着那血浪不断翻涌,众人渐渐感到越发吃力,终是那韩邪血眼一睁,四肢猛地向内一使劲,其中力道竟是让么多人都向前一个踉跄,随即那爪尖几番弹动,便有数指狼枪朝着四周挥散而去。 恰好踉跄未站稳脚跟的众人望着即将扎进自己身体的狼指枪越发的恐惧,好似是极其的想躲开,又好似是极其的躲不开。 “佛印·金箔护体!” 好在那不悟和尚佛法还算是了得,即使给众人加持了护体的金光,才使得众人没有太怎么被伤到。 既然这韩邪无时无刻都能以华云血功来增长实力,那么就必须得在他来到最强形态之时将其诛杀,绝不能让他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进阶机会。 “各位同僚,快快助贫僧降魔!” 随着不悟一声高喊,众人皆是来到其身后,不悟和尚感受到来自众人内力的扶持,顿时身上又是充满了力量,他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圆,佛手所到之处,皆留下了残影,一圈又一圈的出现在其周身。 “佛印·怒目万佛!”数万只佛手全然汇于一掌,随着不悟的一声怒吼向着眼前那已然如同邪魔的韩邪全力轰了过去。 这集众人余力的一招威力甚是强大,一时间,众人好似耳鸣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这招式伴随的刺眼金光笼罩着一切,仿佛可以荡涤一切的污尘。 那金光的中间似乎泛起了一抹红点儿,而后越来越大,渐渐的吞没了所有的金光,万物之声又恢复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血腥味儿与那吞狼的嘶吼声。 “怎。。。怎会如此?!即使这般都胜不了他吗?” 众人全然力竭倒地,似乎是陷入了绝望,此时韩邪的后方,一身灰头土脸的白狼正提着两人走来。 秋洺洺与妙成澜一眼就看出了那白狼手上提着的,一手是云沐笙,一手是墨玉青,墨玉青两只手晃荡在一旁,似乎是脱臼了。 而云沐笙则是全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呛着水,大概是方才坠入海中所致,浑身上下仿佛竟是淤青伤痕,十根手指指甲里满是鲜血,秋洺洺见此情形是心有痛而口难言,上下一对白吃紧紧地咬着衣袖。 韩邪走上前去将两人的脑袋一提紧接着狠狠的摁在地上:“嘶~嘿嘿,你们觉着那点小伎俩就能骗过老夫?看看这些你们以为会来杀老夫的人们,他们就要死了,哈哈哈哈!” “主人,先从谁开始呢?”这狗仗人势的白狼见此情形,心中无不佩服韩邪的强大,附和着凑起了热闹。 “嘶~嘿嘿,你选吧。” “那便先宰了这个混小子!” 白狼说罢一脚踹在了云沐笙的身体之上,随即一顿拳打脚踢,此时的云沐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体内的花毒从他坠海之时便再次发作了起来,鼓点之声就没停下过,此时身上万蛆钻骨的疼痛相比白狼的拳脚要痛苦百倍。 “小。。。小笙子!”华文清与云灵芝万分心疼的呼喊着自己的师弟,她们从未想过时隔一年多再次重逢,竟会是这般惨烈的场景。 云沐笙恍惚间睁开眼看见两位师姐,他下意识的去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朦胧中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朝自己冲来,身旁的白狼仿佛是被利器所伤,在一旁跪下。 那红衣身影刚想上前袭击,白狼身上却忽地泛出一股血腥味,瞬间暴起扼住了那红衣身影的喉咙,血腥的味道中夹杂了熟悉的淡淡香味。 “秋。。。秋秋。。。吗?” 云沐笙迷迷糊糊喃喃自语道。 白狼掐着眼前的秋洺洺,白皙的脖子处给他一股肤如凝脂的柔软触感,他忽地眼神勾了勾,有了个新主意。 “哎哟,这小娘子生养的不错啊,韩大人,可否将她赐我?” “嘶~嘿,随便你,动作快点儿。” 白狼得到韩邪的许可更是喜上眉梢,那猥琐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咽了口口水对着秋洺洺道:“嘿嘿,等老子将你把玩腻了之后,再将你的血放了给老子补充血功,嘿嘿嘿。” 他得意的望着眼前的战利品,浑然不知身后一个仿佛恶咒缠身之人站了起来。 “喂,你,刚刚说要玩谁?” 白狼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去,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不知何时,一只手洞穿了他的胸膛,活活将他那颗仍在跳动的狼子野心给挖了出来。 白狼先是吓得惨叫了一番,不过片刻,那抓着他心脏的手猛地一抽,他便倒在了地上,那双猥琐的眼睛再未闭上。 “咳咳咳,咳咳咳,云云?” 秋洺洺捂着方才被白狼掐出红印子的喉咙震惊的望着眼前异样的云沐笙,他脚边的地上,是被撕成两半的纸人。。。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二章·狼与怨灵 极乐之境·花街 诡谲的黑红色剑气缠绕其身,眼中泛起嗜血的光芒,秋洺洺清楚地看到,那云沐笙的后颈之处清晰的浮现出“阴晴圆缺”四个不停燥动的字。 想必是方才那白狼欲对自己不利之时,云沐笙撕开了那张封印阴晴圆缺咒的纸人,强行让那恶咒缠身,瞬间提升了数倍的功力。 可此时的云沐笙看起来并不似那时的花小柒那般,与恶咒对抗。而是仿佛与恶咒同心,完完全全地将身体交给了杀戮的欲望,甚至云沐笙的主意识,还在与恶咒争抢着散发出更强大的杀意。 此情此景就是韩邪也为之一惊,这阴晴圆缺咒的威力他是知晓的,是真的能让人瞬间提升近百倍的功力,其中霸道程度,比他所学的华云血功要来的凶悍的多。 先前花小柒受他铃铛蛊虫控制,还要好些,可此时这阴晴圆缺咒附于云沐笙身上,可谓是再无了限制,毕竟是个百年修为的怨灵,即使只是恶咒的形态,对于这不过百岁修行的凡人而言,自然还是极大的加持。 不远处的韩邪见形式不妙,赶忙继续提炼体内血液继续提升功力,先前提纯的内力在方才接下那集众人之力的怒目万佛之后,已然所剩无几。 “杀!” 刚想提纯气血化功的韩邪耳边忽地传来鬼魅般的低吼,即使强如现在的他也不经打了个冷战。 只见一冒着血光的长剑当头向其劈来,韩邪极力垂腰向后一仰,那柄剑与其擦身而过,割下些许布料。 韩邪转头一蹬腿欲拉开距离,怎料云沐笙丝毫不给其松懈的机会,野蛮的恶咒之力加上他本身修习快雪剑那般极快的步法,可谓是形影不离,直追的韩邪四处逃蹿。 忽地一狼爪回马一刺,云沐笙一时不防,只抬剑挡了一下,后退了几步,韩邪却趁此机会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这华云血功是不论本人正经受怎样激烈的战斗,或是处于何等绝望的境地,它都可以不受影响的燃烧武者的气血为其提纯内力。 方才这一通闪避之间,韩邪好似是又回到了全盛的状态,几番狼爪向着云沐笙全力扑闪而去。 许是受恶咒中的那股子怨气影响,让云沐笙不经想到了自云折枝战死直至今日,因为那掩日阁,因为这吞狼鬼·韩邪,使得多少性命归之尘土,又使得自己经历了多少苦痛。 这些负面的情绪此刻全然汇成了云沐笙对眼前这韩邪的杀意,滚滚怒气弥漫全身。 “快雪时晴·杀阵!” 一股风卷残云的血红色招式猛烈向韩邪袭来,此招对于韩邪来说颇为熟悉,那一日在弈州提溪林内,云沐笙曾怒不可遏地释放过一回,只是当时的威力对于韩邪来说,处理起来那是信手拈来。 可今时不同往昔,这极具杀戮气息的快雪时晴夹杂的已不再只是云沐笙个人的内力与怒火,更蕴含着阴晴圆缺咒所释放的强大内力以及千丈深的怨气。 血功强化的韩邪仍是不敢懈怠,仰首一声狼嚎,那带着浓重血腥味儿的吞狼之气顷刻间环于狼爪周身,泛出丝缕寒光。 “贪狼术奥义·十指狼枪!” 这一刻,光是名号便能让云沐笙心痛的招式此刻正向自己袭来,这一刻,云沐笙终于短暂的全然主导了意识,这杀死师父云折枝的一招,他需要万分小心。 当时的云折梅记下了云折枝接下韩邪这招时的各种细节,云沐笙这几年来根据当时云折梅的描述,早已在脑中想象模拟了千百回。 这一次,终是游刃有余地将想象化为了实战,只见那附满怒意的血红色风刃径直向着那几根狼爪切割而去,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能成功的砍下韩邪十根狼指枪,便定能有办法战胜。 就在风刃切上去的那一刻,云沐笙忽感不对,那千万风刃拂过,韩邪的狼指竟是纹丝未动。 韩邪见此情形,终是放下心来,仿佛是已然大胜后的疯狂,放肆笑道:“嘶~哈哈哈哈,当时你师父可是断了我足足九根狼指,如今的你却一根都无法折断,你跟云折枝比起来差远了!” 只见韩邪的狼指枪一步步抓挠开袭来的风刃,就在他破开所有风刃全力向云沐笙抓挠之时,忽见眼前少年一双泛红的眼睛变得连同眼白都是一抹乌黑,黑暗中心处,一朵彼岸花的纹样,油然而生。 “交给你了。” 云沐笙嘴中嘟囔了一句,整个身子仿佛是软了下来,周围倒地的众人亦是紧张万分,因为那双狼爪,那十指狼枪就要刺入那少年的体内。 就在云沐笙那副瘫软身躯近乎要倒下之时,刹那间,那浑身的肌肉仿佛是有了新生一般猛地一绷紧,本来逐渐后仰的头部忽地向前一冲,一双彼岸花眼怒视着前方的韩邪。 方才还有些自信的韩邪顿感不妙,此时这少年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正主导着这一副身躯,那股浑厚的积怨之气,再不是方才那满腔热血与怒火的少年所拥有的。 一声巨响传来,少年手中剑快如闪电一般硬生生击开了韩邪的十指狼枪,随即挥出一套极其古怪的剑法如狂风骤雨般不断向韩邪发起猛攻。 且剑剑皆向其要害处攻去,叫那韩邪一时间竟只有招架的余地。 剑光回闪之间,韩邪隐隐觉着这好似根本不是剑术所向,相较于剑道的着重刺挑,眼前这人的剑术所向倒是劈砍更为多一些,不像剑法,倒更像是刀法。 韩邪逐渐开始熟悉此间套路,找准时机一双狼爪一插,竟将那柄剑死死卡住,随后转手一扭,那剑刃瞬间碎成了几片落下。 “嘶~这下看看你这老妮子还怎么能耐!” 没了武器的少年再没有方才那股剑如刀砍的势头,只是仍留有着一股不畏死的疯劲儿,赤手空拳仍向着韩邪抓挠着,只是没了剑的少年,即便那股子主导身体的怨灵再凶猛,也不至于赤手空拳而不露一丝破绽。 终是那被抓的一身伤痕的韩邪寻得一丝机会,两爪震开少年两只手臂,一个鬼影转身将那狼爪直直向少年胸膛刺去。 谁知竟被少年徒手抓住,韩邪清晰的看到少年背后那披头散发的身影中,一双血红色的彼岸花眼直勾勾怒视着他,仿佛是妖神降下的威压。 少年手中的力量好似仍在加强,竟是硬生生将韩邪的狼爪一连掰断了好几根,叫那韩邪是感到了钻心的疼。 那身狼皮的皮肤见渐渐泛出血珠,只见韩邪的身上开始散发出蒸腾之血气。远处的妙成澜与不悟和尚见状不妙,这般场景与先前的灰赤两狼极为相似,这是那韩邪孤注一掷燃烧全身提升实力的前兆。 “嘶~该死的老妖婆,管你百年前受了什么屈辱,老夫今日就是叫你魂飞魄散!” 蒸腾之气不断上涌,韩邪猛地将被死死抓住的狼爪一抽,以一股旁人肉眼近乎无法察觉的身法,将那右边仅剩的一根狼爪猛然一刺。 “云云!” “云沐笙!” “小笙子!” 多重呼喊之声夹杂在一起,眼前,韩邪半张脸近乎被那怨灵操控的少年之躯抓挠的稀烂,只是那一指狼枪,终是全然扎进了少年的胸膛。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三章·快雪寒彻 极乐之境·花街 多少个日月的未曾相见,自从听闻那云沐笙作为线人上极乐之境的那一刻开始,秋洺洺便再未能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如今历经艰难终是来到心爱的少年身旁,可是那狼爪啊,是那般冰凉,扎在他的胸膛,扎在她的心上。 此时的秋洺洺再不顾什么实力强弱,什么身份地位,全力甩出那添香红袖,袖中无数飞镖暗器一时间如雨点般朝韩邪倾泻而来。 可以秋洺洺的那点修为,这般暗器手法若是对付那些药人及掩日阁的寻常刺客倒还有些用处,可对于眼前这内力悬殊过大的韩邪而言,攻击力仿佛薄如纸片,随手一挥,便以一道强大的内力冲击,连同人和暗器一道击飞。 云沐笙睁开双眼,恍惚间,自己仿佛处在一片黑暗与虚无之中,他揉了揉那双怒气未散的眼睛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古老巫女服饰的女子,此时正吃力的站在前方的一圈光晕处。 云沐笙正欲上前搭话,刚一走到跟前,却通过前方光圈之外,发现那吞狼鬼韩邪一根狼指枪已然刺进了自己身体的胸膛,一如当年的师父,云折枝一样。 再一瞧身旁,秋洺洺倒在地上口中泛着鲜血,云沐笙极力想拼死再做些什么,只是此时这一身躯体好似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喂,我把这身体给了你,怎的快被你弄死了啊。” 那女子并未理会,只是不断发出低吼之声,好似是完全没有要将身体还给云沐笙的打算。 外面,韩邪见眼前少年手中气力渐渐弱了下去,便一把将那狼指枪拔出,鲜血大肆喷涌了出来,这般出血量看似只要任其流一会儿,这少年便会失血过多而亡。 韩邪赶忙将注意力转移向倒在一旁的众人,这华云血功近乎快要将自己身上的气血消耗殆尽,他必须速战速决杀了这些人,回到那巨型堡垒之中补充气血。 “喂,小妹妹,赶紧爬起来!他要去对秋秋跟师姐们下手了!” 意识中,那巫女瞪了云沐笙一眼,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眼神中除了极度怨气之外还有着几分惊诧。 说来这巫女幻化为恶咒也有百年之久,从来都是她强占他人躯体,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对自己毫无敬畏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还称自己为小妹妹?! “这就把你的意识也灭了!”那巫女的长发遮住了面孔,传来恶魔般的低吼声,隐约中,云沐笙能看到那发丝间的彼岸花眼散发着凶恶。 “咳咳。。。你你你,你别急,你现在散了我的意识,肉体亦会死亡,不如我们。。。咳咳咳。。。合。。。作。。。” “你也配!” 意识中,那巫女好似并不屑于听取云沐笙这般孩子的意见,那扼住他意识的鬼手仿佛是越抓越紧,毕竟这恶咒是被云沐笙直接放出附在自己身上,毫无任何的限制,强大无比。 此时再这么下去,云沐笙的意识将会就此被这恶咒散去,完全占据这副躯体。 云沐笙仍是吃力的喊道:“咳咳咳。。。以如今那。。。韩邪的功力。。。你用我这副身躯定是敌不过他。。。难道你。。。还想沦为掩日阁的工具吗?咳咳咳。。。” 那巫女听闻此言,黑暗眼眸中的彼岸花不禁闪动了分毫,随即将云沐笙丢向了一边,仿佛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云沐笙的意识缓了口气道:“那韩邪体内狼血只怕寒彻,用快雪剑法与其交融打进其体内便可将其诛杀,只是。。。这快雪时晴我倒是已然精通,可这寒彻我私下只将其领悟到第一重境界,内力是绝对不够将两派武学完美相容的,所以需要你深厚的百年内力助我。” 那披头散发的巫女仿佛是思虑了片刻,于是便动身前方那光晕处,随即扭头不耐烦地低吼道:“再不快点,你那肉体可要彻底扛不住了。” 少年体内,内息又一次流窜起来,纵横交错,错落有致,一股子连横霸道之气生出分支,将那恶咒的百年修为串在了一起。 韩邪一步步地向着众人走去,先前地伤害导致大部分人几乎都是伤的无法动弹,一个个如待宰羔羊般倒在地上。 韩邪一指狼枪向着秋洺洺刺去,霎时间,只见华文清抬起另一只还能动的手臂挡在了秋洺洺之前,那狼指枪直直刺穿了她的手臂。 “姐。。。姐姐!” 秋洺洺与华文清虽只有一面之缘,可不知怎得看着这位含蓄而不失刚强的女子,总有股不知名的亲切感。 韩邪又添了一份力道,使得华文清倒在了秋洺洺的怀里,眼看着那韩邪再次蓄力,欲将这眼前的两名少女一齐刺死。 却忽地感到身后一阵寒气袭来,他转头以狼指枪阻挡,谁知那风刃触碰手指的一瞬间,韩邪那附上铁架的狼指枪竟迅速冻结转而被切了下来。 只听的他一声惨叫,手指断裂处很快冻了起来,并无血液外流。 “嘶~这是!融入了寒彻的快雪风刃?!” 韩邪惊诧的望着眼前那如同从修罗地狱走回来的少年,方才他那被刺穿的胸口处好似是被冻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幽怨的寒气。 方才自己的佩剑已然从打斗之中断裂,可此时的少年的左右两只手却从掌心以内息分别各自聚成了一柄剑,本就对聚气成刃有了些造诣的云沐笙加上恶咒的庞大内力,使这手中气剑已然与真剑无异。 他抓起两柄气剑便运转周身内力与之连携,继而试着将那被恶咒硬生生顶上去的寒彻境界,与快雪剑的奥义之式相结合。 韩邪自然是不能让其得逞,转头就蓄力企图用他仅剩的两只狼指枪冲去,不料却被忽如其来的束带缠住了身子。 原是妙成澜动用了最后的内力用毒丝带将其束缚,风晚与徐长安、扶疏等人亦是艰难起身,助力妙成澜,只是看似是坚持不了太久。 云沐笙开始渐渐在不断翻涌的风刃之中融入寒彻内功,虽说有了恶咒加持,内力是绝对足够,只是他这副躯体要能承受住这快雪与寒彻的相容,那是极大的考验。 只见其一只眼睛是怒意的红色,另一只,有着彼岸花的纹样,一头乌黑的长发因寒气的侵蚀从发根处渐渐开始发白,直至青丝成雪。 “咳咳,要。。。要到极限了。。。”云沐笙此刻是如此的吃力,寒气已然渗入他的身体,再这般下去,若是寒气入了心脉,怕是会万劫不复。 就在此刻,忽地一道金光在他身体上涌现,有如金刚铁壁一般护住了他的肉身,以至于不被寒气所侵蚀。 那远处的不悟和尚也醒了过来,正奋力的倾尽所有为云沐笙护体,这一下子,寒彻内功终是成功融入了快雪剑式,周围温度骤降,众人原本脸上的汗水都结出了白霜。 那气刃周身,狂风卷集,大雪摧崩,冰寒刺骨。 一双剑出,疾风吹快雪,云散时见晴,快雪时晴·寒彻杀阵! 凛冽剑招奔向韩邪,下一秒,指枪尽断,肤骨尽碎,内力尽散,一颗狼首,腾空而起。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四章·无限危急 极乐之境·花街 轻风曾将掩日的血腥吹向那华云,飞雪又化为狂风卷集至今。掩日阁七鬼,已算是去了其二,那颗满面狰狞的头颅滚到草丛里,被路过的药人分食。 “结。。。结束了吗?” “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你该滚了。” “骗子,该滚的人是你!” 刚刚斩杀韩邪的云沐笙突然间好似精神分裂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胡话,左边使寒彻内功的那只手臂好似冻得失去了知觉,眼中瞳孔的颜色不断在红色与彼岸花纹样之间来回闪动,看样子是云沐笙的意识在与恶咒抢夺着躯体的支配权。 不过此时相较于云沐笙个人而言,有件更大的危机威胁着众人,这韩邪虽说身死,可岛上还有成千上万的药人,方才这一番激烈打斗,将它们接二连三的引了过来。 而此时的众人不是精疲力竭,就是身受重伤,就是方才没参与同韩邪对战的其余弟子们,这与杀手药人们战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也是累的连刀剑都举不动了。 药人群一步一步地将众人围了个圈,不但向前行进着,嘴中不断发出地低吼,像是那阎王下的宣判。 忽地一阵号角之声响彻天际,被药人挡住的远方,好似传来了千军万马的脚步声,一发箭矢从秋洺洺的眼前穿过射中了一只药人。 随即,第二发、第三发、第百发,数不清的箭矢将围上来的药人一一射倒。这帮药人见状转而向后奔去,却被那冲锋而来的铁蹄撞踏了个稀碎。 “禁军听令!救出盟友,斩杀仇敌,冲锋!” 那李氏南陵的烫金色大旗被李清河挥舞在空中,像是一道曙光彻底撕裂了这掩日金库的阴霾,禁军的铁蹄冲过,那药人仿佛是如草芥一般被士兵们的刀剑随意收割。 重伤倒地的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全然安心的睡下,只有几名少年少女,仍是竭力的呼喊着人们过来,因为此时的云沐笙拖着这副重伤的身体,还在于恶咒做着抗争。 清河与清莲见到众人与恶咒缠身的云沐笙,赶忙下马来到其跟前,清莲刚要先运功护住云沐笙心脉,怎料一道月轮似的内息袭来,将两人震出好远。 再一抬头,刚刚才觉着有些希望的秋洺洺此刻是全然陷入了绝望,眼前,一高大却算不得壮实的长发男子一手拎着云沐笙那仍在挣扎的身躯,立于前方。 脸上的面具让人难以知晓它后面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脸,只是那张刻有月牙纹样的面具,已然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秋洺洺曾在书阁中的江湖名士录里看到过掩日阁七鬼的画像,上面所画皆带着面具,面具后的人或是会因死亡而更换,可这面具以及其所对应称号却是亘古不变。 七鬼按实力顺序排列,如花小柒曾经所带的纹花面具所对应的便是排在第五的花散鬼,而韩邪头上那奔狼纹样的面具,便是对应排在第三的吞狼鬼。 眼前这人脸上面具凛月如钩,正是排在七鬼第二的,蚀月鬼。即使一个第三的吞狼鬼就得以让两大宗门覆灭,还差点杀光了到来的众人,此时来一个与之相比还要强的,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清河与清莲见状当即运气向其攻去,奈何两人全力出掌,竟是被蚀月只手挡了下来,随即又一道月轮划过,将两人直直轰了出去。 那蚀月刚要开口,却又有一道红色身影拿着一把剑站在了自己身前。 “放开他。” 秋洺洺拖着那副也负了些伤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在蚀月身前,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对此刻眼前这强如怪物般的敌人。 蚀月戏虐的望着眼前这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瘦弱女子,只觉得可笑,连出手都不愿,只是忽地释放出他那滔天杀气。 紧张而又恐惧的汗水几乎浸湿了秋洺洺的衣裳,但她却一步未曾挪动,她死死盯着那蚀月鬼手中的云沐笙,只要看到那个少年,便好似会让恐惧减缓一些。 背后的李清河忽地见到秋洺洺藏在后边的手中有什么东西,好似长得与辩刑司的黑雷有几分相似,难道这小妮子想跟眼前这人同归于尽? 不等李清河反应,那蚀月像是从掌心产生吸力,活生生将秋洺洺朝自己吸了过去,死死抓住了她那只拿着雷火的手笑道: “姑娘,这般雕虫小技用在本座面前,是否是有些幼稚了?” 秋洺洺的手依旧是颤抖着,却仍强硬的对其说道:“那,那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秋洺洺狠狠的捏了下手中雷火,她闭上了双眼,以为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将会在即将到来的一声巨响中结束。 谁知再等她睁开眼,自己与眼前的蚀月鬼竟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手中雷火炸出时迸射出来的能衡量不断被蚀月吸入掌心。 这一幕是让在场众人都有些震惊,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霸道的功法。可这刚吸完雷火能源的蚀月忽然一动不动,虽说带着面具,秋洺洺仍能感觉到他此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逐而又渐渐开始异常兴奋。 他抓住秋洺洺的那只手仿佛是在探她的脉搏,秋洺洺不明所以。远处的森林中好似传来些响声,随即,一把聚气而成的飞剑猛然朝蚀月抓住秋洺洺的那只手袭来。 此般气势与内力程度,要比云沐笙先前聚气而成的那柄气刃更为雄浑霸气。 蚀月鬼见避之不及,只得松开手放下了秋洺洺,只是那气刃却又飞了回来,且一化二,二化四,四柄气刃不断侵袭着那蚀月鬼,令他开始有些烦躁。 “来了就露个面,不然,我把这小子给宰了!” “呵呵呵,不知是谁与老夫打了一半便来此拿小辈做人质,堪称小人行为。” 叶千秋御着内息从林中飞来,倒是令众人松了口气,大家看见这蚀月鬼的瞬间,差点儿以为这叶楼主就此败了。 “叶楼主说笑了,本座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一切皆以掩日阁利益为重,行事皆为手段,何来的小人之说呢?” 蚀月鬼将手中云沐笙抓于众人眼前,好似今日硬是要将其作为人质了,叶千秋无奈,带着些许怒意地说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呵呵呵,本来我是打算让您老死在我面前,不过就在刚才我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你们瞧这小子,即便我不杀他,他也快被这恶咒折磨死了。” 那蚀月将云沐笙提得更高了些,略微顿了顿,随后用手指向秋洺洺继续说道:“只要你,替他成为这恶咒的宿主,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被这恶咒缠身的,无论是被剥离的还是被上身的,几乎都是死路一条,你这是。。。” “住口!” “啊!” 李清河话未说完,便被那蚀月鬼抡了一掌。 “本来你们今日都得死,什么时候轮到你跟本座说话了?至于他俩,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秋洺洺想起方才那恶咒主导云沐笙躯体时的恐怖模样,又看了看此时快要支持不住的云沐笙,她未再多想便毅然决然地向着蚀月鬼走去。 蚀月见状高声笑道:“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本座看中的女子,甚得本座的心意,叶楼主,还有你身边的几个女流之辈,一会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咒术转寄过程若是中断,他俩可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说罢,蚀月鬼放下云沐笙,秋洺洺赶忙将其拥入怀中,只见那蚀月双手掌心出传来巨大的内力气旋,足以见得其内力的深厚,随即双掌猛地向着秋洺洺与云沐笙脑袋上一拍。 内息中,云沐笙的体内似乎是散发着痛苦的叫声,那声音从云沐笙的体内逐渐转而来到秋洺洺的体内,那蚀月右手又一发狠,在秋洺洺的后颈出接连点了五下,那惨叫声才停下。 蚀月鬼松开双手,微微喘了口气呢喃自语道:“还是这掩日阁的内力使起来更为方便。” 他随即又拍了拍手,俯下身子在秋洺洺的耳旁私语道:“你们好好相处,期待你们能成为我蚀月最完美的艺术品,另外,那小子,我可不能留。” 不等秋洺洺反应,他随即一掌狠狠地拍在云沐笙的背上,一口鲜血从云沐笙的最终喷涌而出,便倒在地上再没了气息。 随着一阵狂笑,那蚀月鬼,化为一轮寒光,消逝于霞光之中。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五章·命悬鬼门 北斗航线·禁军战船 “快!把他带回船上,花无鸣与谈未央就在本宫的船上!” “他,他没脉搏了!” “少废话,速度快点儿!” 三五禁军在清河的厉声喝令下将已然无了气息的云沐笙抱上马朝着海岸奔去。其余士兵也在加紧救援其余受伤之人,时而闯进一间屋子,还不时有药人涌出,尤其是那比翼楼,内里的药人多到集结了一个小队的兵力才将其清空。 秋洺洺眼神空洞的望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众人,此时那红日已然渐渐西沉,那霞光铺洒在她的脸上仍是那般的刺眼。 恍惚间,一层层光晕晃得她一阵眩晕,不知不觉,便天旋地转昏了去。 再度醒来,是在一间较为整洁的房里,周围陈涉几乎是没有一点灰尘,秋洺洺仍是有些头晕,或是因为这房间在微微晃动,看来是已然在了返程的船上。 房内的几处床榻上躺着与她一般负伤女子,边上的女子是背对着的,从床榻边的那柄江雪可以认出这是华文清。 她那被简单处理的手臂绷带上泛着红色,秋洺洺忽地想起些什么,猛然从床上起身向外奔去。 “云云?他在哪儿?云沐笙在哪儿?!” 秋洺洺仿佛发了疯似的朝着船舱外奔去,恰巧与另一边急走而来的清莲撞了个满怀,秋洺洺顾不得相撞的疼痛赶忙向其问起云沐笙的情况。 被问起此事的清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支支吾吾了片刻道:“你。。。无鸣跟未央正带着几人全力救治,你先答应我,无论一会看到他是何种情况,皆要不可冲动。” “我,我答应。” 秋洺洺不经意间结巴一声答道,便随着清莲走去。 来到一间房前,只见清河与叶千秋坐于门前,好似是在守护着身后的房间随时待命。 清莲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盒子道:“公主,瑶池弟子熬制的续阳丹做好了。” “快快给无鸣送去!”清河接过丹药开出房门,将续阳丹给花无鸣送了去,这眼前的场景令秋洺洺连到呼吸都断抽了起来。 眼眶一瞬间热流涌灌胀得通红,她想要声嘶力竭的呼喊那个正在经历生死边缘的少年,可是想起方才清莲的话,她极力克制着,左手捂着那颗痛到难以忍耐的心脏。 花无鸣接过续阳丹赶忙给云沐笙服下,包括发丝在内那近乎全白的脸颊仿佛微微有了些血色,只是那刚恢复的气息十分的虚弱,好似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停下。 血好似是止住了,那记近乎洞穿胸口的伤,竟然还是最不致命的一处,好似是被云沐笙的什么囊中之物抵挡了一下,以致于那韩邪的狼指枪,并未能扎进心脏。 加上谈未央精妙绝伦的外伤处理技术,这一处伤已然没了大碍。 只是后来被强行剥离恶咒,以及蚀月鬼的那一掌,拍的云沐笙是经脉尽断,即便是天人,亦是难救阎王手中人。 清河走向呆站在原地的秋洺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当时送他的那支玉雕之笔,已然救了韩邪穿刺他胸口的那一命,尽了人事,剩下的,当顺应天命了!” “放屁!医者悬壶救世,这人命阎王说拿便拿说放便放,那还要我们这帮子学医的有个屁用!今儿个我花无鸣,偏要跟那阎王爷抢条人命来!” “你在这冲什么大头,几斤几两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再说就算你接上了这孩子的奇经八脉,那心神如何治得,恶咒被强行剥离,他醒来以后是痴是傻都不见得!” 屋内忽地传出两人互相的一声大喝,清河与叶千秋不约而同的转头向屋内望去,见那正在为云沐笙治伤的花无鸣与妻子谈未央竟是不知名地吵了起来。 这病人还危在旦夕,行医的却先失了控,这怎得得了,叶千秋忙向屋内走去一探究竟,谁知他刚想进去,那两扇双开大门竟忽地被花无鸣关了起来,让叶千秋是吃了个闭门羹。 叶千秋觉着一时有些尴尬,便也只得隔着门倾耳听去,那争吵之声持续了些许时分便渐渐停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再一小会儿,那双大门忽地被打开,只见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云沐笙被靠在了墙边坐了起来,花无鸣握着云沐笙的双手,掌心对掌心的好似是在以内力相治。 一旁的谈未央红着眼眶,像是被方才那一番争吵气的掉了几滴眼泪,这副场景倒是使得叶千秋倍感好奇。 要换做平日花无鸣对这位性格泼辣的妻子那是唯命是从,但凡有些顶撞,那谈未央的一掌下去,对于几乎没什么武功的花无鸣来说,可是十分要命的。 可这今日花无鸣摆开架子与之吵架不说,这一向顶天立地的谈未央此时此刻竟如同一个小女子般独自哭泣,真是奇也。 叶千秋回了回神,转头便向后头的秋洺洺与李清河说道:“清河公主,可别小看我烟雨楼的这两位神医夫妻,这世上医家最神之地,那瑶池当之无愧,可要说医术最高之人,叶某认为,同年龄段里,无鸣未央若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清河望着那老叶洋洋得意的模样,本想反驳几句,可见这几句话倒是让秋洺洺的喘息不再那么急促,便也作罢。 “喂,老叶,别聊了,给老弟我传点儿内力来,不够了。” 屋内传来花无鸣吃力的声音,不等清河与叶千秋过去,秋洺洺便首当其冲上去,却被谈未央拦住。 “洺洺姑娘,此战过后你内力消耗过多,再加上你如今的体内。。。我怕万一。。。” 秋洺洺听闻此话这才想起自己的体内已然有了被蚀月鬼转寄而来的恶咒,一时间低了低头,清河与叶千秋拍了拍她的身子,便上前开始为花无鸣输送内力。 过程中,叶千秋不经意间感受到些许异样之感,他好似沉思了片刻,那双眼忽地坚定起来,熊熊内力不断向花无鸣与云沐笙手掌交合处输送。 秋洺洺靠在门前的围栏旁,此时的她觉着自己好似什么也做不得,不由得呢喃自语了一句:“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么?” “自然不是,现在救那孩子的,不正是两位书生么?” 清莲走到秋洺洺的身旁与其一同看向屋内,那大汗淋漓的花无鸣与谈未央两人此刻正拼命的在鬼门关摸索着。 秋洺洺深吸了口气,终是让自己痛苦的情绪缓释了些,忽地想起了什么,向清莲问道:“清莲姐姐,这恶咒不是修习道法的斩玉前辈最为拿手么?怎得未见他的身影。” 清莲咂么咂么了嘴,玩味儿道:“那个牛鼻子老道当时正好在道法施阵,却被韩邪的一众药人炸的一时间道心错乱,刚刚才从走火入魔的边缘处醒了过来,估计还在缓释着呢。” 秋洺洺听完不禁有些后怕,原来强如姬前辈这样的高手也会陷入如此陷境吗?此行遇到的敌人究竟是何等的强大,这世间种种,真不是只在书中便能感受到的。 约么着过了一个时辰,几人将云沐笙躺回床榻上之后便退出房间,叶千秋与清河扶着一脸惨白仿佛是快虚脱的花无鸣走了出来。 从两人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好似这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从外边儿便能清楚的看见,此时躺在床上的云沐笙,胸膛正平稳的浮动,即便有些微弱,却也代表着秋洺洺心中的那少年,并未离自己远去。 望着已然十分虚弱的花无鸣,秋洺洺并未再上前询问云沐笙的情况,只是花无鸣在叶千秋的搀扶下却颤巍巍的向着秋洺洺走来。 他睁开那双已满是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 “洺洺姑娘,你冷静听我说,云兄的奇经八脉断裂处我已接通,只是那恶咒剥离导致紊乱的心神能否回来,就得看云兄的造化了,还有那条左臂也怕是。。。” 秋洺洺此刻不知该如何回应无鸣,只是眼角泛出一滴泪花,不知是该心痛还是该感激,只是这天机楼给她的教养,还是让她由衷的道了声:“多谢花神医,您也要小心着身体。” 花无鸣忽地好似眼中一惊,却又淡了下来,不再与秋洺洺多说,屋内的谈未央望着眼前那安详睡着的少年,见秋洺洺进来,便知趣的转身离去。 未央娇儿无力地扶住屋外一桅杆,嘀咕了一声:“怎得别人家的宝贝是宝贝,我家的就不是了?”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六章·锦囊怪谈(其一) 北斗航线·禁军战船 烟笼寒水,月笼山,迷迷蒙蒙的村中小路上,云沐笙彷徨地走着,前方大雾朦胧,周围依稀可见的房屋皆是破败之相。 迷迷糊糊不知朝前走了多久,见一山泉,泉水尽是泥沙,染的水亦是土黄之色,山泉之下石墩子上是一黑衣老叟,正斜着杆子垂钓。 云沐笙走上前疑惑道:“老先生,这水如此浑浊,怎还能生鱼?” 老叟微微侧了侧头瞟了云沐笙一眼,这一眼将毫无防备的云沐笙看得直发慌,没来由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那老叟的眼神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渐渐温和了些:“水至清,则无鱼,这浑水下边儿,可都是大鱼。” 说罢,老叟那看着莫名阴冷的眼神又朝着云沐笙上下打量了一番,捻着胡子哼了一笑道:“大鱼来得早了些,现在才是二更天,不过不着急,快了,老夫的鱼三更天便能带走。” 云沐笙被这般话语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此时的他仿佛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那浑浊的泉水下面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他。 可不管他如何埋头去看,满眼却仍是那不断川流的沙土,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弄那清水,一旁却突然闪来那老叟的钓竿,抽得他手背生疼。 云沐笙赶忙去查看自己方才被抽之处,竟发现那手背肌肤仍是完好,这倒是奇了。 不过不等他迟疑,远山之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云沐笙心里又开始没来由地发起了慌,眼前那浊泉忽地散发出更大的吸引力,使得他心中极度想就这般跳下去。 谁知那双脚刚一蹬地,自己的背上就好像是被勾住一般,云沐笙回头一看,那老叟的鱼钩子不知何时勾住了自己的上衣,就这般被那老叟抗在肩上,离那浊泉渐行渐远。 此时的云沐笙心里不知为何好似有股要失去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的绝望感促使他不断挣扎。 这勾着自己的钓竿并不长,可云沐笙无论怎得抡着手脚,却始终是碰不着地,也碰不着那老叟,就是他已然精通的聚气成刃,此时也好似失了灵,身体里竟感受不到一丝的内力流动。 忽地一只乌鸦从远山飞来,落在老叟的肩上,嘴尖之处朝其耳朵啄了两下,老叟便停了下来。 方才还始终触不着地面的云沐笙刹那间狠狠地甩在了那黄土地上,老叟转过身来哼了一声冷笑道:“大鱼福气啊,竟是遇上了贵人。” 云沐笙赶忙擦了擦身上黄土,白了那老叟一眼,没好气道:“你个老疯子,在说什么瞎话,这究竟是何处?”说话间,眼神还时不时朝那已然远去的浊泉瞟去。 老叟并未理会,只是收起了钓竿,似乎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三更来的大鱼竟被拖到了五更,好生晦气!” 云沐笙又瞟了一眼那浊泉,再一个转身,方才的老叟突然间没了身影,周围又是一片黑雾蒙蒙。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发了疯似的向浊泉狂奔而去,只离泉水一步之遥时,老叟却突然一个闪身到了云沐笙的面前,迎面一掌将他拍飞了数米远。 “大鱼只是晚些再来,可不是回了泉里。” 此时的云沐笙再也无法忍耐,可谓是怒火中烧,即使没了内力,也要挥拳砸向那老叟,老叟纹丝未动,云沐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老叟脸庞之上,可那老叟却如一大钟般扎实。 看似面黄肌瘦的脸上,骨头却是像金子一般坚硬,叫云沐笙挥出的那一只拳头生疼。 老叟好似有些个震怒,刚想要出手好好教训教训这少年,谁知刚飞往远山的乌鸦又折了回来拦在老叟面前,喙上还叼着三个锦囊,老叟有些烦了,朝那乌鸦吼了声,转而却变为了惊诧。 “说说说,什。。。什么?贵人出多少?三十?!” 老叟仍是对着乌鸦嘀咕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待乌鸦离去,老叟幽幽地转过身来,脸上不知那算是喜还是忧愁。 他随即将方才乌鸦衔来的锦囊丢给了云沐笙,随后用沉重的嗓音向着云沐笙说道:“五更天,五更天结束前,若是雾散见日,溪水清澈,草木皆旺,屋瓦完好,鱼,便归于泉水。” 说罢,那老叟便消失在了雾中。云沐笙听得是一头雾水,他环顾四周,想起了方才来时所见,除了尽是浓雾外,周围房屋破败,草木皆枯,池水皆是如浊泉般泥沙混合。 此般场景若要使其变得如老叟所言的景象,少说要用上一两年,岂是几个时辰便能做到的。 云沐笙忽地想起方才乌鸦衔来的锦囊,见绿红蓝三个锦囊上,依次写着“一十年一赐福、二十年一赐福、三十年一赐福”,想起刚才老叟嘴中好似嘀咕了一句什么贵人,什么三十的,再看看这锦囊上的字,使得云沐笙有些疑惑。 不过此时没有时间让他想太多,赶忙打开了第一个锦囊,只见里边是一面小镜子,及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好似写着让这小村变成如今这副破败模样的原由: 一:黑雾非雾,西村煤矿邪火作祟。 二:水本为水,东村辐石常年异光。 三:屋失烟火,南村小鬼劫掠草民。 四:公物独有,北村恶霸强占神树。 四种缘由似乎分别对应着老叟方才口中需要云沐笙改变的境况,云沐笙这下子心里便是有了数,他随即打开第二个红色锦囊。 囊中仍是一张纸条,以及一支笔,只是这张上面,写着的貌似是一些注意事项: 一:死人不会开口,开口所言皆不是真话。 二:没有火焰烧不毁的植物,如果有,迅速砍去。 三:水源处的黑布包着的石头,千万不要乱动。 四:小鬼识字不多,但善扮人相,注意区分。 五:恶霸翱翔于天际,勿以貌取人。 六:请不要在感到身后有人时立刻转身,那不一定是人。 七:在想起一切之前,你永远打不过小鬼,若遇到,跑。 八:你可以完全信任三个锦囊中的宝物,它们或能有大用,或能救你性命。 九:小心身后!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七章·锦囊怪谈(其二) 北斗航线·禁军战船 云沐笙看到此处瞬间一身冷汗冒出,不由得下意识回了头,见一小孩儿模样之人忽地将那嘴长的碗口大,尖牙利齿一大口咬向了云沐笙的左臂。 “六:请不要在感到身后有人时立刻转身,那不一定是人。” 经此一吓云沐笙这才想起方才锦囊中的注意事项,可为时已晚,自己那只左臂已然被那只小鬼完完全全扯了下来,三下五除二便在那血盆大嘴中嚼成了肉汁儿。 看来这便是锦囊中写的小鬼了,云沐笙大步流星地拼了命向前跑去,按照锦囊中所言,此时的自己想必全然不是那小鬼的对手,现在能做的便只有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只是心中生出了诸多疑惑,此处不是南村为何却有小鬼,以及方才被咬断的左臂竟没有流出一滴血。 不知跑了多远,云沐笙来到一片满是碎石废墟之地,寻得一土坑隐蔽起来,他伸出头望了望远处,那小鬼好似并未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周边的雾似乎变得越发浓厚,一片阴沉沉的,空气中仿佛一直有着些许烧焦的气味儿。 沿着废墟向西走去,气温渐渐开始变得炎热,云沐笙无意中踩到一块儿牌匾,上边儿破败不堪的刻字间隐约写有“西村”二字。 看来此处正是锦囊中写道的邪火作祟之地,难怪四周已经黑得伸手难见五指,正当云沐笙经过一个破巷子时,忽地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朝巷子里拖去。 云沐笙奋力挣扎着,却听得身后那人轻声在自己耳旁吼道:“别出声!被小鬼听到了咱俩都得死!” 云沐笙这才冷静下来,微微将脑袋从巷子里朝外探了探,确有两只长得跟方才咬去自己左臂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小鬼,越过一座矿山,没了踪迹。 忽地一阵喘不过气的感觉袭来,云沐笙觉着那捂住自己口鼻之人的力气好似又大了些。 他赶忙挣开了那人的双手,转头一瞧,只见对方也是一位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只是两眉当中黑乎乎的,胸口好似受了些伤,仍泛着鲜血。 “北冥玉!” 云沐笙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朝那人喊了一声,那本想继续向他伸手而来的少年忽地一怔,停下了手来,云沐笙自己也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为何会突然从嘴中喊出这么个名字来。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看这眼前这少年或许是这西村的本地住民,便开口向其问道:“你可知这西村的邪火在何处?” 谁知此话一出,对面那少年脸上竟显出怒意:“什么邪火!那可是咱们西村的火神大人,上能抵御天外耀光,下能威慑南村小鬼,岂能容你亵渎!” 云沐笙听完心中是一阵不快,是不是能威慑南村小鬼不说,可根据锦囊所言,这周边黑雾定是因为那所谓的火神大人弄出来的,弄得这村庄是终日不见天光。 可他并未与那少年发生口角,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作祟的邪火。 “失敬,失敬,在下其实是来参拜伟大的火神大人的。” 云沐笙的这番话才让那少年表情舒展了些,少年丢下了一句:“随我来吧。”便朝着内里走去。 云沐笙一路跟着他来到一座煤矿地,此时他已然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空气中全然是黑色的尘土,因为自己喉咙之处的不适感,已然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难怪锦囊中所言“黑雾非雾”。 前方,渐渐地能透过黑雾见着火光,云沐笙大步向前走去,那火光的形态越发明显,只见其张牙舞爪地舞动着,仿佛是在向这天地发出骇人的笑脸。 看来此处便是所谓的邪火了,云沐笙环视了一遍,这四下里皆是黑色煤渣,见不到一滴水源,倒是一时间难住了他。 云沐笙脚步仍旧不停地朝着那股子邪火走去,身后那少年却拉住了他:“莫要再前去,火神大人并不喜与你亲近。” 云沐笙听闻此言假意乖巧,趁着那少年不注意松开手之时,他却忽地向着那邪火狂奔而去,直到来到近前,云沐笙才清楚地发现这邪火本来的模样。 那般看似张牙舞爪的火焰形态,其实,竟是一株梧桐,他刚想伸手上前碰一碰,谁知脚边煤渣忽然松动,导致云沐笙一个没站稳向右踉跄了一下。 恰好这时在他的脑袋旁飞来一板斧,嵌在那梧桐树皮之上,霎时间,那邪火是滋滋作响,仿佛是被这一斧子劈疼了一般。 一旁少年瞬间惊恐地朝其下跪,口中直说着什么神明赎罪之类的话语。云沐笙望着那柄掉在树下的斧子,猛然间想起了锦囊中有言: “二:没有火焰烧不毁的植物,如果有,迅速砍去。” 他二话不说,右手抄起斧子便朝着梧桐砍去,那株梧桐好似并不似看起来的那般粗壮,仅仅一下,便全然倒地,树底下的煤渣瞬间化为了水,将那燃烧于梧桐的熊熊烈火全然浇灭。 一时间,黑雾散尽,一抹皎洁月光照耀在云沐笙的身上,是如此的惬意,一阵舒爽之感如涌泉般漫灌他的头颅。 云沐笙好似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他猛然回头望向那躲在阴影处的少年,眼中热泪不禁盈眶。 “北。。。北冥!” 他激动呐喊着向少年奔去,将其一把抱住,谁知少年脸上却面无表情,只是幽幽地说了声:“看那边。”云沐笙朝着前方望去,除了漫天星辰与那一轮明月,他并未发现其他异样之物。 “什么也没有啊?” “那你再转过来。” 云沐笙刚要转头,左臂断裂之处忽地传来一阵刺痛,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顿时一惊,僵在了原地。 “六:请不要在感到身后有人时立刻转身,那不一定是人。” “一:死人不会开口,开口所言皆不是真话。” 已然记起一些事情的云沐笙,想起北冥发黑的印堂与胸口处的伤,细细想来,这位故友,一年前便死在了杨铁虎的长枪之下,再结合刚才他的一些怪异举动,以及锦囊所言,此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绝不是北冥玉。 就在云沐笙惊慌失措的时候,他摸到了方才锦囊中的那面镜子,想起了纸条上的另一句话: “八:你可以完全信任三个锦囊中的宝物,它们或能有大用,或能救你性命。” 他随即将小镜子掏出,举在胸前向着后方一照,此时的镜中所示,后方空无一人,那果然不是北冥玉。 只见那镜子微微闪动了一下,镜中忽地飞出一连串纸刃,朝云沐笙的身后飞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惨叫,终是没了动静。 云沐笙这才回过头去,只见后方的废墟仍是那般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手中小镜子,现出了一道裂痕。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八章·锦囊怪谈(其三) 拈花海域·禁军战船 记忆又一次模糊了起来,他再次忘记了谁是北冥玉,只是相较于最初而言,脑海中的印象里,多了一个渺小而勇敢的少年。 云沐笙望着手中有了裂纹的铜镜,知晓它应是再没有了方才杀鬼的那般能力,想必是没用了,正要将其丢弃之时,一个纸花飞舞于周身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又拿起铜镜照了照自己,镜中的那个少年一头雪染白发,面色憔悴与一死人几乎无异,他甚至快要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自己,随后便将那铜镜收入了囊中。 迎着月光,云沐笙离开了西村向着东边走去,周围的房屋瓦舍从方才的破败不堪,逐渐开始完好甚至精致起来,看来这东村像是会有人住的样子。 只是这些个房屋总给云沐笙一丝诡异之感,寻常房门上贴的要么是门神,要么是福字,屋瓦角上一般雕的是条龙。 而这东村的房门上,贴的不是披头散发的女人像,就是些长鼻子的飞天怪人,瓦房角上雕的,竟是条蛇。 云沐笙渐渐开始感到风中的一股凉意,一路上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影子,有些不怎么敢看那些个贴在门上的鬼怪之相。 忽然间,地上的影子生出一股子异样,差点吓得云沐笙汗毛耸立。这少年模样的影子头颅边,竟忽地生出第二颗头来,好似是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 云沐笙紧张之余,想起锦囊中所提醒的话,便不敢再轻易回头看。影子中那女人头的两边长发渐渐垂了下来,与此同时两只耳朵处传来一阵瘙痒感,一阵淡淡香味涌入鼻腔。 他下意识地摸到囊中那面铜镜,虽可能性很小,但他仍想试一试这镜子是否还有杀鬼的威力。 那铜镜在云沐笙手中闪了闪,云沐笙尽量地用没有裂痕的那边向后扫去,只见身后那女子一袭红衣,长发飘飘,这般黑夜里身后却出现此等装束的女人,只叫云沐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铜镜终于转到了那女子的脸庞,在镜中倒映着,云沐笙微睁开一只眼,悄悄窥视,只见那女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凶相,反之,还有些好看,光是见着,便是沁人心脾。 “秋。。。” 云沐笙嘴中嘀咕了一句,这女子的模样莫名地给他一股熟悉又亲切之感,竟使得他壮着胆子伸手去够那女子的脸庞。 “哎呀好了好了,不闹了~” 谁知女子直接从云沐笙的后头来到了前边儿,那端庄书卷的气质中仍带有一丝俏皮,让这少年怎么看怎么顺眼。 少女见眼前这少年眼中痴傻,便伸手在其右耳处揪了揪,一股清流宛如一颗逆飞的流星之感从少年的脑中冉冉升起。 “秋秋!” 云沐笙认出来眼前少女,欣喜之余却又回想起方才西村时的场景,不过细细想来,记忆里的秋秋并未死亡,确实是真切的活人,再加上被铜镜照过后也没有什么反常之感,应是可以信任的? 将信将疑的云沐笙就这般进了东村,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倒也没让云沐笙觉着异样,只是这空气中,渐渐飘来些许的臭味。 越是向着东村里边儿走,这般臭味就越浓郁,只是奇怪的是这东村里边的人来来往往的却无一对这不可闻的气味显露出异样,仍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仿佛根本闻不到这刺鼻的气味。 云沐笙偶尔会上前搭话几人,欲问一问这村子的情况,可接连问了许多人,皆是神色慌张,默不作声地走了。 穿过这片屋瓦房,两人便来到一座山前,那山上似有泉水流下,云沐笙差点儿被这扑面而来的刺鼻之感恶心到干呕。 他随即用衣物捂住口鼻,仔细上前一看,只见那所谓的山泉已然变成了深绿色,这阵阵恶臭便是从其中散发出来。 顺着这水流向山上走去,时而会见着几个像门一般的红色建筑,这山是越爬越陡,幸亏是从西村回来之后,云沐笙感到体内恢复了些内力才爬得动。 只是身旁的秋洺洺一直跟自己有说有笑,倒是丝毫未能露出倦意。臭味越来越浓,捂住口鼻的衣物渐渐开始有些不起作用。 好在两人终是来到了山泉的源头,只见出水处的那尊大石之上盖着黑布,下边流出的泉水是一股叫人恶心的浓重绿色。 云沐笙又想起锦囊上的提示: “三:水源处的黑布包着的石头,千万不要乱动。” 看来这便是锦囊所指的那块石头了,只是若是就放任其在此无所作为,那如何才能破解污水难题呢? 他拿出锦囊中的纸条,反复看着上面写的内容。就在这时,远山传来钟声,山下依稀能听到打更人的吆喝声:“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云沐笙心中一惊,时间过得竟如此之快,这就四更了?他心中不免开始有些焦虑,恍惚间竟伸手去拉扯那巨石上的黑布,好在被一旁少女及时拦着。 他清醒过来,赶忙将手收了回去,谁知那黑布上的一根丝线竟恰好绕在了云沐笙袖口之上的折弯处,黑布竟连同他的手臂一齐被带了下来。 云沐笙猛然一惊,可旁边的少女仿佛看似比他还要恐惧,不由得双手紧紧抓着她自己的头。 卸下黑布的巨石上散发着异样的光,好似这水就是被这光芒照射而变成这般死状,石头上面赫然刻着“和水之原”四个大字。 过了半晌,云沐笙发现好似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便渐渐放下心来,只是有些疑惑,“和水之原”这个“原”字好似是写错了,应是偏旁三点水的这个“源”字才是。 云沐笙忽地想起同样的异处还有锦囊上的提示“三:水源处的黑布包着的石头,千万不要乱动。”中,好似也是将本该有的“源”错写成了“原”。 他将此般异样说与身旁的秋洺洺听,可此时的秋洺洺仿佛注意力只在那石头,随口答了一句:“写错了吗?哪个字?” 说罢便慌忙走上前去欲将那黑布把石头盖上,可这次云沐笙并未跟随其走上前,只是呆呆地站在了原地,面上表情仿佛是吃了晴天霹雳一般。 “四:小鬼识字不多,但善扮人相,注意区分。” 那铜镜肯定是不能用的了,云沐笙想起了第二个锦囊中得到的一只毛笔,他抄起那毛笔,先是将锦囊中的“原”改成了“源”。 忽地那锦囊上的字迹开始变化,其他内容未变,只是这第三条,变为了: “三:水源处的黑布包着的石头,欲解水污,先正石名。” 秋洺洺将黑布重新盖在了那巨石之上,便瞬间欢喜,又一蹦一跳地向云沐笙走了,走到离他只差一米的时候,藏在背后的手忽然挥起,早有准备的云沐笙当机立断,抄起毛笔便向着眼前的少女一洒。 谁知那少女忽然间变得满脸狰狞,全身佝偻发黑,变成了一只小鬼模样,洒在其身上的墨水仿佛是烧不尽的火焰一般持续烧灼着,那小鬼才彻底消失。 云沐笙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由得自嘲般的笑了笑:“饱读诗书的秋秋,可不会连个错字都分辨不出来。” 随后他再次将黑布扯下,用手中毛笔亦是把巨石之上的写错的字补了回来,霎时间,巨石破碎崩塌,从此刻起,水源处流出的再不是绿色污水,而是真正出现了那洁白透明的和山清泉水。 也在与此同时,云沐笙手中毛笔,应声断裂。 飞雪踏烟雨篇 第九十九章·锦囊怪谈(其四)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云沐笙来不及为水源还清之事而雀跃,此时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先前一直未能打开的第三个锦囊在这时松动了开来。 他打开锦囊,一剑柄露出头来,他握着那剑柄便向外抽去,谁知小小的锦囊袋中竟抽出了长长一把佩剑,剑上有雪花纹样,凭借目前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云沐笙已然可以认出,这便是自己的佩剑。 他随即执着剑向着山下争分夺秒狂奔而去,空气中的那股腥臭味儿渐渐消失,山下的人们依旧是来来往往各自行事,只是奔跑途中,云沐笙惊奇地发现,原本神色慌张的人们,此刻竟各自带着笑意。 离开东村,来到中庭的黄土路上时,云沐笙停了下来,这北村的恶霸与南村的小鬼,看来都不好应付,一时间不知该先去往哪里。 他想起锦囊之中所言:“七:在想起一切之前,你永远打不过小鬼,若遇到,跑。” 虽说记忆好似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云沐笙想起了在华云的十六年,想起了月色,想起了烟雨楼,甚至,连那套修习多年的快雪剑法,亦是浮现于脑海中。 只是他仍未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既如此,小鬼还是打不过的,便只好先去北村,寻那翱翔于天际的恶霸。 他一路向北奔去,越是向北行进着,这寻常的房屋越加稀少,树木杂草倒是越发变多,只是,皆是一副腐朽干枯之貌。 来到北村村口,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云沐笙愣了愣神,这哪里像是个村子,分明是片森林,只见村内灌木丛生,枝繁叶茂,村外还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这内里,倒是树木兴旺,只是有股莫名的幽暗。 云沐笙向林中深处走去,空中不时传来秃鹰的嘶吼声,周围袭来的晚风在林间弯弯绕绕穿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枝头上蝉迎着月光在发出鸣叫,此时心情烦躁的云沐笙只觉得吵闹,想要将其拍下,谁知蝉后一只螳螂快其一步将其钳入怀中。 弱肉强食,不愧是丛林法则,云沐笙这般感叹着,殊不知此时的身后,花间有一猛虎正凝视着自己。 空中一颗流星划过,那猛虎一跃而起朝着云沐笙猛然扑咬而来,云沐笙注意到身后那股子野兽气息,随手将树上螳螂往那猛虎脸上一丢,随即一跃向树上爬去。 空中飞向猛虎的螳螂张开两只锋利镰刀,像是不畏艰险的死士,却被那猛虎轻轻一掌,拍得粉身碎骨。 猛虎在树下拼命向上抓咬着,那树皮之上尽是虎爪留下的抓痕,不算太粗的树干好似摇摇欲坠,这猛虎看着要比寻常的虎类还要大出几寸,两颗尖尖巨齿好似能将任何东西咬得粉碎。 云沐笙用佩剑不停地向虎头上刺去,那皮糙肉厚的猛虎终是顶不住这般劈刺,顶着一头的鲜血不再妄图爬上云沐笙所在的大树。 只是仍在树下周围盘旋着,忽地一阵更为雄厚的吼叫声传来,云沐笙见着那树下猛虎明显身体一怔,朝着月亮的方向退后了几步。 虽说依旧不愿离开,可云沐笙看得出,此时这猛虎相比方才而言,是少了不少的威风。 只见月光处的草丛之中,缓缓走来一黑色的庞然大物,体型比这猛虎看似要大上好些,定睛一看,竟是只硕大无比的毛熊。 猛虎后退了几步,随即弓起身子猛地一发力,那身子便轻巧地朝毛熊飞了去,谁知那毛熊亦是卯足劲儿向前一顶,恰巧顶在了那猛虎的腹部,再一个熊掌拍去,那猛虎便重重地摔在了一旁,身上多了个极为骇人的血印子。 猛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回望了一眼那壮硕无比的毛熊,便一个转身灰溜溜朝林间逃去,那毛熊并未深追,却忽然间将那满目凶光望向了树上的云沐笙。 只见它挥起那粗壮的四肢用力向着大树连拍数下,云沐笙便随着被拍断的枝干摔在了草地上。 再睁开眼,凶恶强壮的毛熊正滴着口水缓缓向自己走来,爪子上还残留着方才猛虎的血迹。 云沐笙赶忙抽出佩剑,周身剑气开始弥漫,想必即使是体型这般庞大的毛熊,也扛不住千万风刃的持续斩击。 正当他欲出剑劈熊时,忽地丛中蹦出一只兔子跳到了毛熊的头上,云沐笙愣了一下,他十分惊奇这般小巧的动物究竟是何来的勇气敢跳到此等猛兽身上的。 他等待着眼前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甚至有些不忍直视,谁知那毛熊好似并未伤害那兔子的意思,任其呆在自己的头上,兔子垂着耳朵俯下身子好似在毛熊的耳畔私语了几句。 那毛熊竟如同听懂了似的,收起了那方才龇牙咧嘴的表情,转而对着云沐笙俯下身来,示意让其坐上去。 云沐笙呆在原地,此时停住他脚步的,不知是对这庞然大物的恐惧,还是眼前所正在发生之事的惊奇。 那兔子忽地从毛熊的头上窜上云沐笙的肩膀,不住地在其耳边发出吱吱声,那双兔耳朵向着毛熊背上指了指。 云沐笙望着那兔子,好似有人一般的神态,这才壮了壮胆,坐上了那毛熊宽厚的背上。 兔子又跳上毛熊头部,吱吱耳语了一番,毛熊便好似知道云沐笙要去的方向,随即大步朝林间北部奔去。 空中秃鹰的嘶吼声仍旧时不时地传来,约么着只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毛熊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放轻了步子,好似是怕惊扰到谁。 穿过一片树丛,毛熊不再前进,兔子示意云沐笙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前头。从毛熊身上下来的云沐笙虽不知这两只动物为何要帮自己,但仍是摸摸毛熊的身体以示感谢。 谁知上手的云沐笙感受到毛熊的身体好似在发抖,那毛熊脸上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恐,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云沐笙拿上佩剑,向着前方走去,掰开那尽处的几根藤条,所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棵巨大的神树,树下藤蔓上发着光,好似有着巨大的能源。 只是不知为何,那粗壮的树干上以及周围的藤蔓处,皆被锁链缠住,好似是被人牢牢封锁。 云沐笙抽剑上前,几下劈断了近前处藤蔓上的其中几根锁链,再跨过一个隆起的土坡,欲离神树再近一步。 刚爬上那土坡,只见云沐笙的身底下忽地睁开一只眼睛,正凝视着他,好在他反应较快,一个纵身跳开。 只见那只眼睛从地下慢慢升起,一个巨大人影渐渐将云沐笙笼罩在阴影处,全然遮住了月光。 手上好似扛着一狼牙大棍,脖子上串着的,骷髅连成的项链串子。难怪连壮硕无比的毛熊也感到紧张,原来这神树前,还有这么个三米多高的巨人,云沐笙这般想着。 那蛮霸巨人朝着云沐笙端详了一阵,随即便举起大棍猛然向云沐笙砸去,云沐笙也不示弱,一个闪身躲过,随即飞身踩着其手臂上前一招云三锋,直直将那巨人的一只眼睛戳得鲜血直流。 那巨人发出了惨烈的吼叫声,身子猛然一抖,方才上了其身的云沐笙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先前被小鬼咬去一只手臂的他完全没有落地时的支撑,重重一摔,差点是咽了气。 可那巨人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转头便又要将大棍敲下,忽地一道灵活又小巧的身影飞上了那巨人的脸庞,虽说夜里看得不清,不过那双大大的耳朵可以令云沐笙确定这便是方才遇见的小兔子。 可此时那疯狂撕咬巨人脸部的样子,可完全看不出一点方才那般可爱模样,那巨人被咬得疼痛难忍,刚要伸手去抓,同一时间,毛熊也嘶吼着奔了出来,一口咬在巨人的腰上。 云沐笙见状是个机会,随即站起身,剑气随着佩剑环绕于剑身. “疾风吹快雪,云散时见晴,快雪时晴!” 一股迅猛的剑气亦如猛兽一般极速向巨人的咽喉处劈砍而去,一声惨叫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云沐笙长剑入鞘,小兔子随着那飞起的巨人头颅落在了地上,毛熊吃力地倒在一旁喘着粗气。 这一人一兔一熊心中紧张之感顿时放松了下来,只是还没多喘口气,大地渐渐一下下的震颤了起来,空中秃鹫的嘶吼声越来越响亮。 云沐笙顿感不对劲,他顺着毛熊的背部爬上神树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只见不远处,又一个巨大黑影缓缓站起身朝此处走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百章·锦囊怪谈(其五)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一连五只巨人从四面八方向着云沐笙他们走来,有的肩扛树干,有的手提大斧,好像是即将给他们行刑的处刑人。 算上前面砍倒的那只,这恶霸竟有六只么?云沐笙与两位同伴背靠着背,望着五只大他们几倍的对手正欲要他们的性命。 秃鹰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已经可以让云沐笙清楚地看见它就停在那棵神树之上,两爪如钩,头部羽毛洁白如雪,一双鹰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这副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它才是这森林的主人。云沐笙忽然想起了那锦囊中写道:“五:恶霸翱翔于天际,勿以貌取人。” “对了!” 云沐笙不由得恍然大悟,一开始见那巨人可怕的外形,下意识地将其误认为恶霸,可那巨人固然厉害,但能够翱翔于天际的,只有从入森林开始在自己头顶盘旋的,那只秃鹰! 云沐笙瞪了树上秃鹰一眼,手中又握紧了佩剑,那秃鹰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讯息似的,忽地猛猛嘶吼起来。 原本缓步走来的五只巨人突然间加快脚步,向他们狂奔而来,可这倒是更让云沐笙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向着毛熊大吼一声:“借把力道!” 毛熊像是听懂了一般,伸出它最有力的熊掌,云沐笙随即纵身一跃至熊掌之上,随着毛熊强有力的一挥,他一飞冲天,快雪的寒芒直指秃鹰而去。 秃鹰见状受到了惊吓,急忙展翅向高处拉伸,冲天而来的云沐笙一直追刺到了神树的顶端,那剑头处微微碰了下秃鹰的鹰爪,便再没了上升的动力,逐渐开始下落。 仍不断上升的秃鹰边煽动翅膀边雀跃着发出刺耳的嘶吼,好似是在胜利的欢呼。 “上吧,小兔子!” 下落的云沐笙随即抓起方才藏在他腰间处的兔子奋力再向高空扔去,小兔子一下便来到的秃鹰的头顶。 不等秃鹰抬头望去,小兔子的那颗大板牙已然深深刻进了它的脖子里,疯狂抓挠撕咬,直至踩着那秃鹰从空中落下,将其摔得粉碎。 这恶霸一除,神树周身的缠绕的锁链尽数腐朽断裂,重获自由的神树仿佛重新获得了自然之力,藤蔓挥舞之时,毛熊仰天一声长啸。 森林各处传来骚动,五只失去主子的巨人呆在原地不明所以,忽地三五只猛虎缠住其中一个,将其四肢瞬间撕咬下来,紧接着狼群、蛇群、三五黑熊、六七猎豹纷至沓来。 几乎所有具有战斗能力的丛林猛兽都从各处袭来,五只巨人在一瞬间,被这刚猛的森林撕成了碎片。 得胜的众兽们纷纷发出欢快的吼叫声,纷纷向云沐笙俯首示敬,神树伸出一根枝条绕着一根刻有枝干纹样图腾的小树皮塞在了云沐笙的衣囊里,冥冥中好似传来一个声音: “我们,是曾逝去的生灵,但森林,会记住的。” 云沐笙拜别神树与众兽后,便从北村森林离开,脑中的记忆仿佛逐渐又清晰了些,他记起了那已经被自己杀掉的韩邪,记起了自己聚气成刃的本事,甚至记起了自己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为何此时我并不在船上,而是在这般诡异之地,难道。。。我死了?不,应该还有机会,若是五更天结束之前完成老叟所说的事情,大概就不会死了吧。” 云沐笙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远山又一次传来钟声,不远处又响起了打更人的叫喊声:“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时间已经来到五更天,也就是说距离五更天结束的时限,还剩不到一个时辰,云沐笙朝着最后要去的南村狂奔着,一路上莺飞草长,野花飘香。 来到南村,村里是一片梯田,土壤肥沃,稀稀落落一些村民正在忙着农活,仿佛一片泰然模样。 村口几名朴实村妇迎上前来正要招呼,可如今感知力已然恢复的云沐笙不远处就感到了这村里人异样的气息,抽剑三两下,便将那近前假扮村妇的小鬼砍去了头颅。 他拎着那几只丑陋的小鬼尸体来到梯田的坡前,向着眼前那些仍假扮村民的小鬼大吼了一声,随即将手中几具尸体抛了下去。 “喂!”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背后不知何人拍了拍云沐笙的肩膀,可这次,他再不会上当,手中剑头朝后猛地一刺,只听背后那东西轻哼了一声。 云沐笙转头望去,见那人竟是云折枝的模样,这叫他一时间怒火中烧:“该死的东西,你装错人了!” 随即那挥舞起手中佩剑连劈带刺挥砍了近百下,将那假扮恩师的小鬼砍成了一地的血浆。 远处一众小鬼见眼前少年好似再无受骗的可能,也都不装了,纷纷恢复了那般丑陋凶恶的模样。 最远处坐在一把摇椅上的小鬼看着比其他的更壮实些,似乎是这帮小鬼的头头,只见他将一众小鬼聚集起来,走到离山坡更近处,望着云沐笙竟开口说了话:“你打得过又怎样,你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 随即一声号角声传来,除了梯田上的百只以外,田下房屋内又陆陆续续入蚁群出穴般走出了许多,可以说是,成千上万。 “嘿嘿,你一人,能敌千军?” 那鬼头头向着云沐笙奸笑着,满脸是丑恶得意的神情。 云沐笙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小鬼大军,不由地抱着剑朝坡下吐了口唾沫道:“我不能,但我们,能!” 随即梯田高坡处现出一群黑影,有西村与东村的村民,有北村森林的猛兽群,村民们持着扁担铁叉等农具,百兽们以毛熊为首朝小鬼们发出嘶吼。 云沐笙立于高坡,仅剩的那一只手持着快雪剑,剑锋所指便是千夫所向,一声令下:“杀!” 众人与百兽一时间顺着梯田倾泻而下,虽说手中装备粗糙,但好在有群狼猛虎作为坐骑,一路上高歌猛进,好似个个都是能够冲锋陷阵的勇士。 那鬼头头一时间好似没了踪影,云沐笙细细寻找,发现它竟躲进了屋舍巷弄之中,都说擒贼先擒王,云沐笙骑着毛熊带着小兔子便直直向着那鬼头头逃窜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熊扑兔咬开前路,一剑斩鬼鬼尽除。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百零一章·锦囊怪谈(其六)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随着与那只兔子骑着毛熊的一路拼杀,云沐笙终是突进了那小巷子,这巷弄狭窄,道路阻塞,反倒让本能以一敌十的毛熊施展不开手脚。 好在小巧的小兔子与云沐笙的剑气灵活,倒不至于让他们仨吃到苦头。 路过巷弄的一个转角处,头顶屋檐边上忽地飞来一套索紧紧套出了小兔子的脖子,将其生生吊了起来。 毛熊见状急忙停下了狂奔的步子,发了疯似的用它的熊爪去够那房顶上的套索,奈何兔子被吊的过高,终是令毛熊够之不及。 身后,突然几十只小鬼手提着尖刀利剑从墙壁后头翻过来,云沐笙几剑砍翻近前几只,奈何小鬼的数量好似源源不断,怎得都杀不完。 本就因体型肥硕而不便在这窄巷里行动的毛熊吃的苦头就要更多些,小鬼不断刺来的利器使得这只本该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痛苦不堪。 再等其转过身来反击,已是流满了鲜血。云沐笙与一群黑压压的小鬼缠斗着,虽说小鬼的数量几乎使他失去了对毛熊的视野,只是那不断传来的悲惨熊叫声,令他心痛不已。 他想要使出快雪时晴终结这眼前的穷凶极恶,奈何如今只有一只手的云沐笙,根本无法腾出另一只手来,在这群小鬼的包夹之下使出此招。 每每他想要聚气与剑共鸣,下一秒便会有小鬼提着尖刀向他的要害部位刺去。 毛熊的惨叫声逐渐无力起来,云沐笙知道若是他再无所作为,怕是这只他在这鬼地方结交的好友,就快要撑不住了。 他决定赌一把,他松开握住佩剑的那只手随即抽脚猛地一踢,那佩剑便直直向天空飞去,云沐笙随即漏了个破绽,三五小鬼向其扑来。 他聚气成刃先是宰了几只,只留三个不同方位的小鬼直冲撞而来,他忽地纵身一跃,几只小鬼撞在一块儿倒是聚集成了一个垫脚之地 云沐笙寻了位置最高的小鬼再一个蹬腿飞向空中,恰好接住了那把他方才踢上天的佩剑。 跃上空中的短暂瞬间,他卡到了伤痕累累的毛熊,以及被高高吊着的兔子,云沐笙心中悲愤,剑气化为红色运转于周身。 “快雪。。。” 这带着怒意的剑气刚刚周转一半儿,忽地四周飞来铁索,四个屋檐之上各站了一只小鬼吗,这其中一只,便是那狂妄之极的鬼头头。 “嘿嘿,我们可不是你发发脾气就能解决的对手。” 随着鬼头头的幽幽话语,那铁索将云沐笙牢牢锁在空中,不断收紧。云沐笙无力地望着两个即将逝去的朋友,以及自己即将因失败而遭受的命运,他不禁哀叹,自从十六岁的那场灭宗惨案开始后,自己的一生好似都在失去。 那铁索仍在不断收紧,云沐笙渐渐觉着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天微微亮,但并不至于照亮暗巷的浓黑。 鬼头子另一只手抓着根长矛扎进云沐笙的腹部,裂开那张满是蛆虫的大嘴暗暗发笑:“你记忆中的少年或许能打赢我们,可如今断了只手臂的你,还有你曾经的实力吗?” 云沐笙没有回话,只是歪着头,默默地等待着毛熊的最后一声呜咽,毛熊好似再没力气发出声音,它躺在地上,望着被锁在空中的云沐笙,嘴仍是一张一弛的。 眼神近乎空洞的云沐笙,慢慢地聚焦了起来,因为此时那只快要死亡的毛熊好似真的在说些什么,而本为人类的云沐笙,亦是好似。。。能听懂! 这无声的言语,透过露水的气息传入他的脑海中,那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回响着:“森林,会记住的!” 云沐笙只觉得胸口莫名一阵刺痛,那块从神树那里得到的小树皮好似如同在他的胸口扎根一般,枝条顺着他的人体脉络向各处延伸。 令人惊奇的是,树皮扎根后的枝条一只从云沐笙左手断裂处伸出,直至长成了一只手臂模样,似乎更为有劲儿。 倒地的毛熊与被吊起的小兔子已是完全没了气息,只是那安然睡去的脸孔上,竟露出了浅浅笑意。 云沐笙红着眼转头怒视着仍在用长矛扎自己的鬼头子,用那快要喘不上气的沙哑嗓音说道:“那么如今的我,更强与曾经!” 周身铁索碎成粉末,一阵滔天的杀气像是包着火药的雷火一般渐渐炸开,红色的快雪时晴,杀阵的快雪时晴,所到巷弄之处,寸草不生,所到小鬼之处,尸骨无存。 快雪时晴·杀阵。 远山的尽头泛起了晨光,天终是亮了起来,找的云沐笙一头白发如雪一般靓丽,一声雄鸡的鸣叫声响彻了整座村庄,五更天,过了。 云沐笙从巷弄里走了出来,外面没有小鬼,没有百兽,更没有鲜血,只是一幅令他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再回头望了望那巷弄,晨光完全洒在了它的每一个角落,有妇女织布干活,有少女手握卷轴,没有被吊着的兔子,没有被捅了无数下的毛熊,更没有杀不完的小鬼,一切好似只是一场梦。 熟悉的老叟出现在了巷外近前处的一矮屋旁一脸不快地望着云沐笙,老叟走上前来,恼声道了句:“虽说有了你,有鱼快了三十年才上钩,不过今日本该归老夫的大鱼,再相见,是何年马月?” 云沐笙听不懂老叟的意思,但他至少知道,老叟出的题,他大致是解决完了,不然也不会忽地跟着老叟再次来到那浑浊山泉处。 他再次被那浑浊山泉吸引,只是这次,老叟未再阻止,只是那脸,莫名的黑下了许多,待到云沐笙走到近前,老叟的脸孔已近乎全黑。 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向着池中跳了下去,随后转生哼着一个不知哪里流传来的歌谣:“无常不索贵人命,阎君只待正寝人。”随后,便向着远山走去。 一正刺眼的光芒照射地那满头白发的少年睁不开眼来,熟悉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好似大家都并不在身旁。 云沐笙的脑袋似乎仍有些疼痛,方才那黄粱一梦他已记不清多少,只是那极乐之境的遭遇仍是历历在目。 按理说此时他应该在返程的战船之上,可如今这令他醒来的房间,分明是烟雨楼的医阁,究竟是自己还没完全醒来,还是说,自己已经昏迷了不知多久。 他只觉得左手臂有些痒痒,忽然一惊意识到了什么,那一日超负荷强行将寒彻内功融入快雪时晴,让他差点被寒气反噬而死。 好在当时有着不悟法师的守卫加持,才令他逃过一劫。只是他记得当时那条握江雪的左臂,好似是全然没了知觉。 可如今的左手臂不仅活动自如,好似更有了几番力道,他抬起那只左臂在空中冲了一拳,阳光透过纸窗挥洒在他的手腕上,那手腕之处隐隐约约好似有着树枝的纹样。 云沐笙并不认得这是个有着何种意义的纹样,只是隐隐望着它,便从嘴中不由得脱口而出了一句: “森林,会记住的。”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百零二章·前尘旧梦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你终于醒了?” 房门仍旧紧缩,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忽地多了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那男子仍旧是黑布半遮面,不过这副气质与嗓音,显然是那个云沐笙认识了十九年都未曾了解的南先生。 云沐笙坐起身来,他活动了下四肢,除了一些已然结痂的皮肉伤和仍有些昏沉的脑子以外,身上没有一点重伤初愈的沉重感,反倒是莫名的一身轻快。 “我。。。睡了多久?” “至少我见到你的时候,是两个月前了。” 南先生的话让云沐笙仿佛是有如穿梭了时光一般,难怪醒来后屋内空无一人,两个多月过去,想必各宗门的好友们早已伤势痊愈各自归去了。 这不免让云沐笙感到有些失落,一年多未见的各位同伴以及两位师姐,还未来得及有上几句寒暄便要再次分离,不知再次相见,今夕是何年。 “行了,少把感情放在哀怨上,容易让本就不强的你越发的变弱。”南先生冷酷的话语打断了云沐笙这番思虑。 云沐笙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先生怎得会出现在这里?您也投了清河公主?” 刚问完他便有些后悔,当时压制烟雨楼与辩刑司的两大凶王咄咄逼人,若非以五叶先生的身份出面的南先生解围,怕是这公主的面子还排不上号,故而这不知还有几重身法的南先生,定是有着无惧朝堂的能力,与之相比的小小公主,何来投靠一说。 南先生似乎并未在意云沐笙不合适的措辞,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因为劫月的凤凰选择了南陵公主为日后的南陵共主,那么劫月的人自是会选择她。” 语气是那般轻描淡写,其中含义又是那般匪夷所思,怎地说南陵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扎扎实实打下来的,竟说得像是被南先生口中的“凤凰”随意拿捏。 “闲聊止于此,该与你说正事了,如今掩日阁七鬼已然去其二,虽说不全是你的功劳,不过其中核心作用确实在你,当是时候,告诉你有关那场中原大火之事了。” 云沐笙当即一惊,十九年,这好似被全然抹去的身世之谜终是要给这位安陵君遗孤,揭开幕布。 陵都城郊·日明山庄内 “怜香,金库的银两与黄金转移得怎么样了?” “回禀义父,前几日在驱尸鬼及其所持药人的日夜未曾停歇,在极乐之境被南陵朝廷封锁之前将钱财全数转移到了海上,大概今日午时便可将其尽数转移至中原星落谷。” “嗯,驱尸鬼劳苦,这丹药赏他。” 榻上的李焚寂丢出一丹药给常怜香接住,便未再多言,怜香将那丹药收入囊中,他好似期盼着义父大人能说些什么。 虽说高层都是将其当条狗一般养在掩日阁,可自从韩邪担任七鬼第三位,对于掩日阁可谓是尽职尽责,功苦之劳皆有之。 怜香缓缓地将七鬼牌匾上刻着韩邪名字的木牌取下,用上一个精美的盒子将其装了起来,放在案前。 前榻上的帘子被掀开,李焚寂从榻上露出面来,那般阴狠毒辣的老脸上仿佛看不到一丝的怜悯,过了半晌,才开口向着怜香说道: “快二十年了,下四鬼不断变更,上三鬼却坚如磐石,没想到在这距离第二十个年头还有几个月的时候,竟能有动摇上三鬼根基的人出现。” 常怜香盖上放着韩邪木牌的盒子,目光凌厉道:“此人已不可忽视,可否需要孩儿亲自出手。” “倒是不急,七杀录只是幌子,那东西就算做出来,世间也没有几人能驾驭,让韩邪去掠夺残卷,只是为了掩盖我们真正的计划,此事交给蚀月即可,待人间兵器炼成,便是我执掌南陵之时!” 李焚寂方才慵懒的语气是越发自信了起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他囊中一颗闪着光泽的石头,只是一旁的怜香仍旧担忧,韩邪的死像是敲响了个警钟,他害怕世间再出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一怒而诸侯惧的男子。 这件事被当时的南陵朝堂全面封锁,知晓它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数年以前,一个从登剑大会上横空出世的一个名叫上官拓的男子,凭借一身天赋异禀的武艺与过人的胆识谋略,游说自西塔南部地区至南陵海域上的各个岛屿,以东西连横之策,战胜了当时日渐壮大的北虏铁蹄。 兵家有云,上善伐谋,而上官拓曰:上善伐交。此拒敌之策,被南陵帝君李赤瞳赞道:“王侯将相,匆匆过客,只拓一字,青史永存。” 战胜了北虏的大功臣上官拓被封为安陵君,成为了南陵的一路诸侯,据中原之地。 可这李赤瞳虽爱上官拓,他的另外四位兄弟,却将其视为隐患,千百次的想方设法,对其加以暗害,封锁了他所有的功绩,转而将伐北虏的战勋,皆算到了自己的头上,而自那时起,帝君李赤瞳也不知为何,再没与上官拓有过来往。 不过有幸的是,上官拓虽为一地诸侯,却在江湖上广结善缘,如今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曾都是与其结交过的好友,华云七剑,更是囊括其中。 这些人与其刚结识的时候并不知他是安陵君,更不知那被四凶王封锁的伐北虏功绩,单只是出于此人的人品与见识便愿意与其交好,故而使得上官拓成功避开了四凶王多次的加害。 只是最后的那一场中原大火,终究是让他未能避开,当时的四大凶王暗自勾结江湖黑恶势力掩日阁,一同诛杀安陵君一党。 一众江湖志士随着安陵君一呼百应,其中便包括华云七剑中的其三:云樾川、云昭雪、云北辰,以及瑶池宗的前任宗主:妙无言、少林的大法师:天衡。 掩日阁七鬼围剿安陵君上官拓,却被其反杀了四个,包括一个当时的第三鬼。 可尽管如此,敌方仍是高手众多,兵力强大,已然内力耗尽的上官拓仍是被四凶王逼到了落凤山的一处悬崖,他从那高耸的山崖旁落下,只是多少年,都并未发现尸体。 经此一役,世间再无南陵君,参战之人尽数战死,一众原本与南陵庙堂结交的江湖势力纷纷彻底断开交往,各自为营,无人知晓那场中原大火因何而起,只是从略知一二的人嘴说听说,那场战役的发起者,反倒是那安陵君,上官拓。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我的父亲,竟是这般杰出之人吗?这么说,他是被四大凶王与掩日阁杀害的,那我的母亲呢?” “你的母亲与那辩刑司的丫头一样,皆是南陵的公主,李清澄,只是这位公主也因那四凶王的从中作祟,而被贬为了庶民。”南先生望着云沐笙,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一般,沉吟道:“复仇之事切不可着急,这掩日阁与四凶王。。。” “不是为了复仇!” 云沐笙打断了南先生的话语,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斩钉截铁道:“既然那四凶王百般加害,父亲与母亲都未与他们动气,可十九年前却主动发兵,定是有了让父亲必须除掉他们的原因,其中缘由我虽不知晓,但是替父亲除掉他们,定是能让这天下,少些动荡。” 南先生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眼前这少年似乎不再是那个志向闲云野鹤的散人,亦不再是容易被仇恨牵动的复仇者。 云沐笙说完这一番话,眼中神光又黯然了几分,他哀叹道:“只是从来未曾见过父亲容貌,倒是实为可惜。” 南先生听闻此言眼角舒展,忽地卸下那半遮面的黑布,拍了拍云沐笙的肩膀。 “他,长这副模样。”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百零三章·如梦幻真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云沐笙吓得差一点儿便从那床榻之上跌落下来,他曾听师父大致形容过,说自己的父亲眉眼修长疏朗,鼻正唇薄,长发如墨,微微笑意便如冬日暖阳,温暖人心,加上一身才华,才让仙子华氏为之倾心。 这眼前卸下装束的南先生,与师父形容的一模一样,只是整体不似暖阳,倒像深海。 “先生你。。。是。。。是?” “我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他,与我是一脉双生。” “双,双胞胎?!” 云沐笙发出一阵惊呼,从小到大道他听途说了许多有关于父亲的消息,唯独父亲还有个双胞胎的弟弟这件事,是闻所未闻。 南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朝着云沐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说起,即便是当初与他最亲近之人,也少有知晓我的存在。” 云沐笙收起方才激动的情绪,细细想来,父亲当年得以有个如影子一般存在的助手,难怪那在他主动发难之前,四凶王都不曾奈他何。 “那么中原大火之日,为何先生您却不曾出手呢?”云沐笙望着这个与自己父亲相同容貌却不同气质的叔叔,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先生摇了摇头,一向尽在掌握的脸上却出现了些许的无奈:“唯独那一次,他不曾告诉我他的行动,甚至可以说,他将那次行动的计划,对我藏得严丝合缝。” 这下子线索是又一次断了,本以为能从这位南先生口中了解到父亲当时伐四凶王的原因,可若是连他都不知情,那再要得知真相,除非亲自去问问高座于庙堂一席的四位凶王了。 “接下来,你欲何为?” 南先生顿了片刻,道出这么一个问题。云沐笙回答得倒是轻松:“掩日阁与四凶王自是要杀的,在此之前,我需要去一趟中原。” “李蓝心近二十年都没找到的遗骨,你觉得你有希望?” “他不行,我行。”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距离这房间越来越近,南先生起身再次挥起那黑色长袍就要离去,云沐笙急忙追问了一句:“敢问先生真名!” “单姓为南,双字无争。” 房门被猛地打开,进来的竟是秋洺洺的贴身丫鬟鱼刺,那丫鬟见着云沐笙这般坐在床榻之上的场景,差点儿是一口气未能喘得上来。 “方才听见公子房内有说话声,没想到公子竟然!”那鱼刺激动得语无伦次红了眼眶,像是在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对了公子,你刚才是在与谁说话?” 云沐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小妮子的问题,鱼刺猜测他大梦初醒,想必神智不清,便不再追问。 “对了云公子,天机楼的车今儿个就要回陵都了,既然你醒了,是不是。。。”不等鱼刺说完,云沐笙如一阵疾风从她的跟前呼啸而过朝着官道的位置狂奔而去。 来到弈州官道上,那疾驰的马车并未机缘巧合的等到少年的最后一别,云沐笙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秋秋”,明知马车内的人已听不见,却仍是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大些,像是有人欲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云。。。云云?!” 一个轻柔嗓音好似清晨的甘露,荡涤了心扉,湿润了眼角。云沐笙转头望去,那一抹红袖添香,仍站在他的身后。 秋洺洺正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脸上的惊喜全然形于色,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叫云沐笙有股久违的暖意,其身后的鱼刺丫鬟气喘吁吁的跟来。 “云公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奴家说天机楼的车马走了,又没说小姐走了。” 云沐笙想起方才大吼大叫“秋秋”行为被秋洺洺尽收眼底,一股尴尬之感油然而生。 “你你你这小丫鬟怎得不说清楚呢?” “公子啊,奴家这话刚说一半,你便一路狂奔出去,喊你都喊不住!” 云沐笙口中再没了说辞,秋洺洺见此情形不由得掩面一笑,两人就这般呆站在那里,像是又许久未见的那般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云沐笙想着率先打破尴尬,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红色宽袖,刚说了个“秋”字,不曾想秋洺洺忽地一把使劲儿揪起他的右耳。 “好啊好啊,一觉睡两个多月,想必这梦里多是明花艳柳,才让你这般不肯醒来!” 这胸口被捅穿都无所退步的少年仿佛一下子是被抓到了命门,只得侧着身子任凭那红袖素手揪着自己的耳朵。 “没有没有,梦中论起异性,只你一人。” 秋洺洺闻言似乎那些许的小家子气是一下子消了,松开那只揪耳朵的手向着云沐笙问道:“哦?亏得你梦中还能想起小女子,这般说来,这梦倒是甜度一般。” 云沐笙随即想了想,他自己也对先前梦中的记忆模糊了,自是隐约有些感受刻在了心中。 “这梦前边儿,我与大家,与你,都成了不相识的,好似虚无缥缈,直到这梦后边儿,才知道我们原来是相亲相爱的,也许也就是那时不愿醒了。” 秋洺洺将脸转过去,轻声道了句:“谁与你相亲相爱。” “对了秋秋,你怎的没与天机楼的车马一同回南陵?” 秋洺洺捂了捂方才有些热的脸庞,转过头来答道:“若你就这般死了,我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云沐笙一笑,此时的一番美好,叫做美梦醒来,现实仍是如梦中那般。 夜里,得知重伤痊愈苏醒的辩刑司与烟雨楼众人设下宴席与云沐笙共进晚餐,屋内的寥寥几人,早已不是为利而来往的表面盟友,而是有种如与家人一同围坐的温馨。 “大家。。。都回去了?”云沐笙向着一旁的叶千秋问道。 “此次战役我方结果虽说不错,但各门派也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是那些个宗门不可一日少了他们,伤势痊愈后,便都回到自己的宗门了。” 云沐笙虽说早就有猜到,不过想起这些个好友好不容易再相聚,却连一句寒暄的机会也未能拥有,就连相识最深的墨玉青与风晚二人,此时都离开了自己。 想来今后的旅途之上,会少了一个永远冷静温润的头脑,和一把强横锐利的尖刀。 “小兔子,和毛熊吗?” 飞雪踏烟雨篇 第一百零四章·一派初成(第一卷完求上架) 江南·弈州城·辩刑司 “此战之后你与本宫一党一战成名,如今的天下人尽皆知,我清河麾下一华云弟子摘下了那韩邪的首级,今后,你便随我呆在辩刑司,以免不测。” 清河公主这一开口,倒是叫云沐笙为难了起来,清河瞧出其脸上难色,随即问道:“怎的?你这刚从鬼门关出来,便又准备赶着去送死了?” 云沐笙当即摆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如今我得知了家父的一些事情,本打算要去中原走上一遭。。。” “你还敢去那儿?中原可不似江南这般安逸,那里常年大小战情不断,更有惊鸿殿与侯府两雄相争,如今你这颗无比值钱的人头去那里,岂不是送死?” 云沐笙听完清河的话有些不知所云,虽说也许现在的自己确实小有名望,但应该不至于到了被人虎视眈眈的程度。 一旁的清莲望着这个一脸懵懂的少年轻轻一笑,小声说道:“提醒你一下,现在提着你的人头去中原军机处,可是能换来一万两白银的赏钱。” “一万两?!”云沐笙差点儿以为听错了,他自幼都没接触过如此庞大的金额,怎料如今的自己竟凭人头便可换到,一时间有些惶恐。 清莲补充道:“虽说江湖流传的是清河公主集结一众江湖势力讨伐掩日阁贼寇,但谁让那亲自手刃韩邪之人是你这么个冲头小子,那韩邪的人头江,湖报价恰好是一万两白银,你杀了他,那赏金自然是落在了你头上。” 云沐笙听完有些个气恼:“那所谓的军机处究竟是何人在操纵,竟有如此无聊的恶趣味给人命标上银两。” “时逢乱世,怎样的事情都会发生,那军机营的主子江湖上称之为聚交子,据说其身后的靠山是梼杌王李青腹,这江南有公主坐镇,可中原,就不似这般安逸了,即便走在长街之上,亦是随时有丧命的可能,即便如此,你还要去吗?” 叶千秋这般问道。云沐笙思虑了片刻了,即便如何将去往中原的后果想得恶劣,他依旧是得不到任何不去揭开那陈年往事的理由,他想要知晓父亲当年为何不惜葬送性命也要主动发兵。 “去!” 云沐笙以为他这般话会引得清河恼怒,谁知这位一向高傲的南陵公主却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沉了沉身子,她与清莲、叶千秋、甚至秋洺洺,所有人都相视一笑。 “这下,本宫是如获天下至宝。” “姐。。。公主这是何意?” 云沐笙本想以姐姐相称,却忽地想到自己的母亲才只是与清河姐妹相称,那么论辈分,自己唤清河,当是得叫声小姨。 一旁的秋洺洺附耳与云沐笙说道:“那一日讨伐掩日金库,公主船队被李蓝心阻拦,是那位南先生出手解围,事后他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们,且待你醒来之后,要最后确认你是否有了合格的心境。” “这是他对你的最后考验,若是你即便面对此番生杀艰险也无惧万劫,今后你的所有决定,他都会支持,包括你选择的清河公主。” 云沐笙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听闻他仍要去中原的决定后,清河公主会露出这般喜悦之色,原是间接性的得到了那手眼通天之人的相助,那么如此说来,那南先生口中的凤凰,难道就是自己? 云沐笙懒得再想那么多,那位南先生身上不知还藏有多少秘密,他只管行他的大事,而云沐笙自己,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担子。 他轻轻戳了戳秋洺洺的手臂道:“好啊秋秋,我这刚从鬼门关出来,你们就合伙跟着南先生设计我,你们才认识他才多久?” 秋洺洺脸上忽地生出些惶恐,有些为难道:“我。。。我开始是不同意的,但。。。” “行了行了。”清河为其解围道:“本宫这不是让咱们一家人不得分家嘛,说起来,你还是本宫的外甥呢,不过你可千万别管本宫叫姨,各论各的,我们还是姐弟相称。” 云沐笙本就未因此至气,只得无奈妥协。 方才说话间离席的清莲又回到房内,手中多了把崭新的长剑,像是刚刚被熔铸而成。 “你的剑,我已命江南最好的工匠重铸,并且留有了它原本的雪花雕纹,你拿去看看,使着可还算顺手?” 云沐笙接过清莲手中长剑,抽剑出鞘,一道剑光闪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无论是手感还是重量,都与先前无异,恰到好处,剑锋上的光泽像是更亮了些,这江南匠人的手艺倒是真比华云来得更佳。 最重要的是,云沐笙微微运转内力,那熟悉的共鸣之感再度袭来,剑身重铸,剑魄犹存。 “此剑能使快雪,亦能御寒彻,便是,雪寒了。” 江南·弈州城·宁淮河 晚餐后,云沐笙与秋洺洺再度泛舟于那宁淮河上,即将起程去中原的二人欲在临走前,再度深切感受一下这江南的如诗如画。 恰好今夜的天空晴朗,那晴朗夜空在水,那满船的清梦,压着星河。 “怎的这次你的叔父,还有那个顽固堂主竟不曾阻拦你同我留下?” 秋洺洺笑道:“徐堂主虽是我的长辈,却没有权利限制我这些,至于仲白叔叔。。。他全然没有阻挠之言,不过我猜测以天机楼的情报能力,他应是知晓了些什么。” “你是说,他知晓了南先生的存在?” “这倒是不得而知,那位南先生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印象,不过天机楼的情报能力也是不遑多让的。” 秋洺洺言语间,从船上撑起脖子,挽了挽头上发髻,露出了那雪白的脖颈处,云沐笙无意间望见了那令他难以忘怀的四个字,使他本得闲放松的眉头又一次紧皱了起来。 记忆中那张蚀月鬼面又一次浮现,即使当时的他身受重伤,也清晰地记得,那强得叫人绝望的蚀月鬼,将自己体内的阴晴圆缺咒,生生抽出转寄到了秋秋的身上。 “秋,秋秋,此后你可察觉后颈处有异样?” 云沐笙担心地问道,秋洺洺反倒是一脸轻松:“倒是未曾有过何等异样,那蚀月鬼将其寄身于我时好似给其上了道枷锁,只是不知何时,这枷锁会松开。” 云沐笙嘴唇微微有些发颤,他十分愧疚地望着眼前这个他全世界最想守护的人,却因自己的弱小,而染上了一身灾厄。 秋洺洺看破了眼前少年的心思,不由得伸手揪了揪他的左耳:“好啦,这世间除了掩日阁外,当属你对这恶咒最为熟知,那么小女子呆在你身边,也算是最安全的地方啦。” 这般温润话语安抚着少年忽而冷去的内心,忧思在少年的心里平静下来,正如夜晚的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村之中。 中原地大物博,相信在那里,会找到助你祛除恶咒之法。 说罢,两人第一次不受长辈于礼教的约束,像是一对彻底自由的比翼鸟,在这水中天肆意遨游,他们安详地躺在一叶扁舟之上,游荡在那满是星辰中,像是乘着月牙似的,酣然睡去。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零五章·阵牢之关 交界地·山徐官道 “老车夫,敢问我们几时能到中原?” 一辆疾驰在官道之上的马车中,一对年轻少女正一身轻装,与那车夫寒暄。 “小伙子别急,再有半个时辰,咱们便能到达那阵牢关,在那关中走上一日行程,便可入中原了。” 云沐笙有些疑惑道:“那车夫您为何不直接用马车带我们过关,是晚辈给的银钱不够吗?” 老车夫轻哼了一声道:“年轻人,第一次来中原?也难怪,道有道矩,行有行规,那阵牢关内只许徒步,马匹车驾皆不可入内。” 老车夫说完忽地两眼一沉,官道旁的林子里似乎有些骚动,车夫并未妄动,继续驾驭着马车前行,右手缓缓摸向后腰处。 马车前方,忽地飞来链球,车夫随即紧拉缰绳,飞起身后退向着马车一蹬,前边儿拉车的马倒也麻利,马蹄一拢便连马带车及时停了下来。 两侧地丛中飞出数十名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的刀客,皆向着马车内部劈来。云沐笙抽剑从内里飞身杀将出来,回转剑气瞬间抹了近前几名刀客的咽喉。 他站在马车车顶,凡上前的刀客全数被其斩杀。一众刀客见其高处优势,便转而向马车砍去,欲卸车围剿,怎料车窗帘布内刹那间飞出数根银镖,镖镖入要害。 一旁的车夫倒是自在,倒骑在马上自顾自地笑道:“呵呵,不错不错,就是见识太少,冲动了些。” 一众刀客见这马车上所载之人不好惹,便转而退去,云沐笙从车顶跳下,车夫伸了个懒腰道:“完事儿啦,嘿嘿,那咱接着走着。” 一路上,秋洺洺不禁叹道:“这还没到中原,便这般凶险,难道是你这值一万两的人头招来的?” 云沐笙挠了挠头,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前边儿驾车的车夫却说道:“那帮人不认识你,这临近阵牢官的官道上,凡是有马车他们都劫,不挑食儿。” “若是最安全的官道都是如此,岂不是再不会有人进中原了?”云沐笙好奇问道。 那老车夫轻轻一笑:“嘿嘿,要么自身实力过硬,要么就请老朽这样的车夫,定能保你安全入中原。” 云沐笙听闻此话不屑地咂了咂嘴,小声向着秋洺洺嘀咕道:“嘁,方才可没见他出手,还如此淡定的躺在马背上,说不定,与那伙草寇是一伙的。” “就快到阵牢关了,坐稳了!”车夫嘴角上露出一抹笑,加急了鞭子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中原边境·阵牢关 “看二位与老朽有缘,这两颗药丸赠予二位,天色已晚,待二位入了关,也许是会用到。” “知道了。” 云沐笙接过药丸胡乱塞进囊中,便于秋洺洺扬长而去。 到了关内,两人进了家客栈,这客栈内里倒是热闹,几乎是坐满了人。掌柜的见着他们赶忙是迎了上来。 “二位少侠,打尖儿还是住店呐?”云沐笙与秋洺洺赶了一天的路,可谓是已然饥肠辘辘。 “先上桌好菜,不要酒,另外一间。。。”云沐笙不自主地忘了秋洺洺一眼,秋洺洺却撇过脸去,假装自己是什么也没听到。 云沐笙思虑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道:“客房两间。” “只剩一间啦!” 掌柜的忽地打断道,朝着云沐笙使了使眼色,拍了拍肩膀。云沐笙则是一脸尴尬,一旁的秋洺洺仍将脸瞥向一边,沉默不语。 “那。。。那就。。。一间?” 随后赶忙扯了扯秋洺洺的衣袖,悄声道:“我,我睡地上!” 掌柜的也是会心一笑,随即朝着二楼处高喊一声:“好菜一桌,上房一间!” 这一声后,大堂内原本熙攘的众人忽地如串通好了似的瞬间停了一秒,望了一眼柜台处的两人,云沐笙转头望去,众人便又恢复方才的喧闹。 这让两人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两人在仅有的一处空桌上坐下,仔细观察周围的人,好似个个长得有些个凶相,身上都带着利器。且不知是不是两人的错觉,总觉得周围食客,会时不时地看他们一眼。 “这中原的民风倒确为淳朴。” 秋洺洺不禁叹了一声,倒是逗得云沐笙一口茶呛了出来。门外又进来一男子,粗布束于额头,身着黑衣,腰间别着匕首,倒是与风晚那些劫月中人有些个相似,只是手边上,还揣着一个豆芽般大小的孩子。 掌柜的领着那人走到云沐笙与秋洺洺的桌前。“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个生意实在火热,可否能与这一大一小两位客官拼上一桌?” 云沐笙望了秋洺洺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好言道:“无碍,坐吧。” 秋洺洺起身坐于云沐笙身旁,那人便抱着手中的孩子坐在对面儿。“小绫罗,快跟这两位说声谢谢。” “谢谢大姐姐,谢谢老爷爷!”秋洺洺听闻此言,抚着云沐笙只到下颚的白发咯咯直笑。 “小绫罗,不是所有长着白发的都是老爷爷,你看这位哥哥,相貌还是年轻的。” “那就。。。小爷爷!” 男子赶忙拱手一礼向着云沐笙抱歉道:“这位小兄弟,幼女失言,切莫放在心上。” “倒是无碍,既相识便是有缘,在下云沐笙,身边这位姑娘名叫秋洺洺,我们从江南而来,看兄台的装束好似也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劫月中人。” 那男子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又环顾四周,小声道:“小兄弟慧眼,在下姓马,名清风,女儿名唤绫罗,前些年在劫月干过,后来一次任务中醉酒于青楼,一时乱性,被先生逐出了劫月,我身旁这孩子,唉,便是那晚乱性后的结果了。” 那男子说完摸了摸一旁小绫罗的脑袋,微微低了低头。云沐笙为其斟上一杯茶道:“喝酒误事,这茶倒是不会,马兄可否赏光与我饮一杯。” “好,来!” 说话间,小二陆陆续续将菜端上了桌,待四人吃得差不多,那掌柜的挂着笑脸亲自又迎了上来,却并不理会那一大一小,而是向着云沐笙与秋洺洺慰问道: “二位觉着小店菜品如何?” 云沐笙放下手中筷子一饮杯中茶水道:“不错,鲜鱼炙口,肉质软嫩,难怪生意兴隆。” 那掌柜的仍是一脸挂着笑:“嘿嘿,倒不是每日都有这般兴隆的生意。” “哦?那今日此地是有什么节日么?”秋洺洺柔声问道。 “嘿嘿,今日,有大鱼上钩儿,值一万两白银的,大鱼。” 云沐笙转头望去,邻桌的一食客腰间别着的弯刀下,好似藏着一叠画纸,他仔细一瞧,其中最上边儿的一张上有个与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画像,画像之下赫然写着:云沐笙,赏金:白银一万两。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零六章·九首鬼车 中原边境·阵牢关 “动手!” 说话间,客栈内的一众靠猎取赏金犯头上悬赏为生的赏金猎人纷纷掏出手中利器扑杀上来。 云沐笙当即抽剑起身护住秋洺洺,与周围众人展开拼杀,秋洺洺则是在其庇佑之下,寻得机会,暗器相助。 虽说冲上来的人数有许多,但论武功好似都只是些三流武者,说到底这云沐笙也是于华云宗中一手成长出来,再加上近两年遇上的杀伐不断,对付这些个三脚猫,还是游刃有余。 云沐笙与这些个人无冤无仇,出于些江湖道义,开始却并未痛下杀手,只是攻其关节痛处,使那扑杀上来的一众人,暂时失去战斗能力。 可这赏金猎人数量实在众多,且不知为何,个个跟个不要命似的疯狂拼杀,使得云沐笙开始有些吃力起来。 几个巨汉持着大锤猛地向他的脑袋砸去,云沐笙先以极快身法扼住两人持锤的手腕,再硬生生接住这般大力的轰砸,一把将二人推开。 许是那二人力气太大的缘故,推开二人的云沐笙脚下也踉跄了些,谁知两巨汉之间藏了一三寸侏儒持一短小狼刺直冲而来。 云沐笙勉强一把揪住那侏儒的衣领将他抓于空中,谁料那侏儒手中狼刺接而又迸射出来直刺其眉心处。 就在那狼刺即将刺入云沐笙面门之时,一把短匕飞驰旋转而来将那狼刺击飞,转而又被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掌接住,横拉一刀使那侏儒的咽喉处鲜血狂涌而出。 “爹爹加油,爹爹好厉害!” 云沐笙定睛一看,竟是方才与自己拼桌的男子,他的女儿此刻正坐在饭桌上,开心地为其父亲鼓着掌,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 那小绫罗的父亲,手中转刀丝滑畅快,这短匕手法与在云沐笙看来几乎是与风晚不相上下,转刀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模糊。 男子杀倒了一片,趁着一个间歇转头向着云沐笙道了一句:“小兄弟,这中原可不似江南,你这般手下留情,可是要送命的!” 云沐笙当初临走时,从清河公主与叶楼主的口中曾听说过有关中原的凶险之事,这般道理自然是知晓的,只是真到了要将那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性命无情诛杀,这手中剑却不自然的慢了下来。 即便是秋洺洺手中银镖,也多是扎在那群人的腿部,极少有先前在极乐之境时,对药人的一镖穿心。 忽地一铁链重重甩下,云沐笙下意识躲闪,身后的酒桌却被那链子抽的粉碎,原本坐在桌上的小绫罗摔倒地上,一个翻身便看到那无情铁链再次抽来。 秋洺洺飞身去救那女娃,手中一挥红袖,便用飞出的银镖扎在了那持着铁链的手腕之上,只是那沉重铁链却依然是以一股不小的劲道,直接抽在了秋洺洺的背上。 云沐笙与那叫作马清风的男子赶忙靠了过来,云沐笙扶起秋洺洺,马清风揣起小绫罗,粗略检查一番,便能发现两人身上已然受到的链伤。 “现在能下杀手了吧,小兄弟。” “嗯。” 云沐笙将那一头白发束紧,双眼一沉,与那马清风转过身来,一剑配一匕首,曾几何时,这是他最熟悉的以双敌百组合,再加上那马清风曾是劫月中人,那匕首转刀影刀流路数对于云沐笙而言,再为熟悉不过。 两人一剑一匕首,是彻底杀红了眼,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整间客栈内的赏金猎人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云沐笙一把揪起那躲在一旁的掌柜,强忍着心中不断溢出的杀意问道:“你本可以安分为商,为何,要逼我们至此?!” 那掌柜的惊恐之余嘴角仍是露出一抹狞笑:“呵呵,天下熙攘皆为利往,银子跟女人才是在这里说话的资本,老子那风骚的媳妇都被老子拿去换了银子,你要杀便杀,即便杀了我,你这个万两人头今日,绝走不出这阵牢关!” 客栈外与房顶之上又不断传来瓦片颤动与急促脚步之声,看来要这位少年人头之人远不止客栈内的这星星点点。 云沐笙扭动了下脖子,哼了一声,一只手将那腿脚已然折断的掌柜拖到客栈门口,在其耳边说道:“我也认识一个为商之人,他有一间比你还要大的客栈,他本可以富甲余生,却为了妻女,为了剿灭灾厄,不惜舍去性命。” “呵呵,是吗?真是伟大!”那掌柜的话中语气更为嘲讽。“世间灾厄他一条命除不尽,只是他妻女卷着他留下的钱财令许他人时,不知会不会想起他那条贱命呢。” 云沐笙嘴角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这井底之蛙未见过人间温情的悲哀。 “你知道当时他夫人得知他死讯的时候问了句什么吗?她两眼噙着泪问了句:‘吾夫勇否?’我想当时她那疼痛中又充满骄傲的眼神,你一辈子也未曾看到过。” 说罢,云沐笙抓起那半身不遂的黑店掌柜,奋力朝着客栈外一扔,那掌柜的嘴中不知激愤地又在说些什么,好似是受了打击一般的羞恼,待他飞出客栈的一瞬,万支弓箭飞镖将他扎了无数个窟窿。 “在这等我。” 云沐笙与马清风两人各自朝着客栈内那珍视之人道完一句,便刹那间随着天空一声雷鸣,闪了出去。 这腥风吹着血雨,屋外是一片修罗战场,少年与男子从门口杀到屋顶又折返于地面,利器之下是数不清的人命,雨点之下,是成河的血水。 血腥气味不断飘来,秋洺洺自打方才身中一铁链鞭伤,便感到体内至后颈处开始有一股力量在冲击,再问到血腥味儿,一股嗜血的欲望不断生出。 云沐笙在房顶与一众各路而来的赏金猎人拼杀,忽地感觉脚下一软,一个没踩稳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好在有马清风的掩护,才不至于被一众人抓住机会乱刀砍死。 不过渐渐地,包括马清风与客栈内两人,接而都与云沐笙一般,身上不断开始传来麻痹之感,外头两人手脚拼杀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 本就被体内不明之物不断冲击的秋洺洺此刻更为虚弱,摸着逐渐发热的后颈,她想起了自己体内还有那样一只怪物,只是这只怪物,她好似快要压制不住了。 能让四人同时有这般不适,想必定是这黑店在方才的饭菜中下了药,云沐笙与秋洺洺忽地想起他们来时,那古怪的老车夫给予他们的药丸。 虽不知那药丸真假,不过此刻死马当活马医,当即从囊中取出药丸服下。那老车夫倒是没在这上面忽悠人,服下药丸的秋洺洺与云沐笙体内顿时又来了力气。 秋洺洺仍在压制着体内那好似不断变兴奋的东西,云沐笙则是重新起势与众人拼杀,只是那马清风已然被毒药麻痹的到在一旁不得动弹。 “爹爹!” 随着小绫罗的一声呼喊,云沐笙当即来到其身前为其掩护,只是此时只剩他一人,只得站在客栈大门口,守住此处不让其他人闯入。 秋洺洺远远望着那位在门前为自己拼杀的少年,心中有疼痛,却因恶咒发作而动弹不得半分。 就在云沐笙渐渐开始有些抵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赏金猎人时,远方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伴着车轮滚滚,一架通体乌黑,雕有九头鸟的马车疾驰而来。 车顶站有一身着劫月制服之人,如割草一般清除所有拦路者,停在了客栈门前。 “嘿嘿,上车!” 云沐笙转头抱起秋洺洺,背上小绫罗,那身着劫月衣物之人抓起昏倒在地的马清风,几人便上了那如战车一般的座驾,一路疾驰而去。 “您,您是?” 那黑衣人将面罩摘下,这人云沐笙与秋洺洺倒也熟悉,不正是他们来时为他们驾车的那位车夫么? “您到底是谁?” “嘿嘿,心有明月,无惧万劫!在下劫月·鬼车,恭请安陵凤主,入中原。”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零七章·艳阳天青 中原边境·阵牢关 随着马车逐渐远去,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渐渐淡去,秋洺洺体内不再躁动不安,云沐笙有些惭愧地向着车夫拱手一礼道:“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鬼车先生亲临。” “嘿嘿哟,凤主爷,您这可是折煞老朽了,虽说是劫月教派的主事,可毕竟是个老奴,怎得敢入凤主爷的圣眼呢?” 云沐笙听出这话有些内涵自己先前对其鄙夷之举,只得尴尬陪笑。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您是大名鼎鼎的鬼车先生,为何不直接带我们通过这阵牢关,却要我们先在这黑店里走上一遭?” 秋洺洺管他是劫月中什么地位的人物,方才将云沐笙至于那般凶险境地,如今这话锋却悠哉游哉,令她心中不快。 “嘿嘿,不愧是天机楼的姑娘,言辞倒是犀利,姑娘恕罪,老朽只是做个测试。” “测试?测什么?”云沐笙接过鬼车的话反问道。 “教主大人命老朽照应你中原之行,老朽便测测你是否需要老朽贴身护你,此次中原之行,不过这般看来,照应还是要滴,只是无需老朽亲自出马。” 那鬼车先生面上仍是带着悠哉惬意,像极了那弈间客栈里的小二玩忽职守,伺机摸鱼的模样。 “这是何意?”云沐笙问道。 “派手下一人与你结伴即可,等到了中原的主城君庭,那人会在那里最繁华的青灯楼等你,到时,你便能知晓了。” 中原·乌镇 漆黑的九头鸟马车一路驶过,来到了一处满是青石窄巷的小路,此处别说马车,就连骑着一匹骡子都难以方便行走,唯有徒步穿行。 云沐笙携着秋洺洺下了马车,那马清风与其小女小绫罗许是因为解药给得迟了些,种毒过深,仍是迷迷糊糊。 鬼车先生随手向着少年的衣兜塞上了件用粗布包裹的小玩意儿。 “收好了,或许用得上。” “又是解百毒的神奇药丸儿?”云沐笙打趣道。 鬼车先生听了这话不由得瘪了瘪嘴,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切,经历过阵牢关那回你若是再能被吃食毒到,那也算是老朽看走了眼,这东西你别看它小,可比先前的药丸儿厉害上百倍,带着能防身呢!” 云沐笙从囊中取出方才那小包裹丢给了一旁的秋洺洺,一路上这老车夫那副老顽童般的言行举止早就让云沐笙一点儿没了开始时心中的敬意,只是出于确实认可这老家伙的实力,才不至于当场将那包裹丢了去。 “暗器类的东西不适合我,秋秋你应是能更好发挥其功效。” 鬼车先生眼神又一转,突然换了个神秘的表情,走到云沐笙跟前悄声说道:“可得注意这点儿,中原的鬼地方多着呢,这个也不例外。” 说罢嘿嘿一笑,便一个侧身重新上了马车。 “嘿嘿,随你们便吧,这天快亮了,这叫马清风的小子好像是快醒了,可不兴让他见着我,说罢,那老车夫长鞭一挥,便又是驾驭着马车扬长而去。 方才靠在巷子口的马清风终于是抱着小绫罗醒来,虽说意识仍有些模糊,不过那马清风还是竭力想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方才我感觉到一股些许熟悉的高人气息,想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吧,只可惜未能见上一面,亲自道谢。” 云沐笙听闻此言只得应和着笑了笑,想起方才鬼车先生说的话,云沐笙觉得还是不要让其与鬼车先生相识为好。 几人走进乌镇,此处的一派祥和与先前的阵牢关有着天壤之别,让人难以相信,在动乱不断的边境阵牢关,与诸侯割据的君庭之间,居然还夹着一个这般平静安逸的小镇。 此时逐渐西沉的红日泛出火光一般绚烂的晚霞,照耀在这黑瓦石墙上,显得颇具格调。 两人在此地寻了间小客栈安歇,也许是因为白天在那阵牢关发生的凶险,一行四人都开始对陌生客栈有着些忌惮,不过这回倒是几人多虑了,这一晚四人皆是睡得无比酣甜。 梦中,秋洺洺好似是见着一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着一奇异的黑色袍子,像是书中东桑人的衣服,袖口那里,绣着一小巧的彼岸花。 觉一声鸡鸣响起,天刚刚破晓,秋洺洺便听到了窗外人烟熙攘之声,她略微收拾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门,恰好迎面遇上了在门口无端徘徊的云沐笙。 “那位姓马的大哥跟小绫罗好像还睡着,我刚好醒得早了些,正巧经过遇上你开门出来。” 见那少年局促模样,秋洺洺不由得噗嗤一笑:“巧。。。吗?” 被看穿的云沐笙痴儿般地笑了笑,随后转移了个话题:“昨日来此天色已晚,今日赶早,趁着马大哥还未醒,咱们要不在这乌镇上逛逛,顺便打听一下去往那中原的君庭该如何走。” 秋洺洺不作声,只是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客栈,这乌镇里的人像是天生有双巧手,天刚亮,里边就满是做陶瓷、裁衣、甚至还有做糖人的开始了他们的创作,倒是个手艺人的故乡。 经过一烧瓷的铺子,只见一热情的掌柜向着两人叫卖道:“两位少侠,我这新烧制了一批瓷器,您看这光泽,这品质,即便是在乌镇也是一流!” 云沐笙一方面被这乌镇氛围所动,另一方面,倒也想在这书香女子面前,表现得有品些,便向那烧瓷铺子的掌柜说道: “你这瓷器上的釉彩倒确实是别具一格,只是,未寻得我心中色彩。” “哦?看来这位少侠对釉彩有些讲究,您大胆说,凡是您说得出的颜色,我老丁皆能给你烧上这瓷面儿。” “我要,艳阳之日天青色。”云沐笙此话倒是让那丁掌柜一怔。一旁的秋洺洺赶忙拉了拉云沐笙的衣物,悄声说道:“这天青色非雨天不可烧制,你要他艳阳之日烧出天青,这不是滋事吗?” 云沐笙经秋洺洺一言倒也陷入窘境,他曾道听途说过这烧瓷之最是天青,天青色要等烟雨,方才见那丁掌柜一脸自信的模样,方才一时兴起想了个刁难人瓷釉颜色。 云沐笙刚想收回要求,不料那丁掌柜却率先回了话:“恕我老丁学艺不精,这雨后天青我老丁敢言精通二字,不过这艳阳天青嘛。。。” “掌柜勿怪,晚辈只是一时兴起,说了个胡搅蛮缠的颜色。” “倒也不算胡搅蛮缠,学艺不精就是学艺不精,你说的颜色我老丁烧不出,可这乌镇之上,倒是有位大人,许是能烧得出。” 这方才还有些自满的丁掌柜说起那人,面孔之上竟出现了谦卑的模样,能让这般老瓷匠都能如此敬仰之人,看来是位人物。 “哦?竟有这般奇人,敢问那人姓甚名谁?住乌镇何处啊?”云沐笙好奇问道。 “那位大人尊姓万,全名,万事乌,就住在。。。” “诶!老丁头,老子要的海棠红好了没。” 一个令人厌恶的粗鄙之声袭来,与这点雅的乌镇格格不入,云沐笙有些厌恶地转身望去,只见几个身着一身布衣、腰间别着弯刀的几人压着本就不宽的青石路晃荡而来。 “好了好了,拿去,零的不要,就二两银子。” 丁掌柜也是没好气地回道,从屋里拿出一釉色红润,美轮美奂的瓷瓶,谁知那领头的一个布衣一把将其从他手中夺过,顺着一脚上去将其踹翻在地。 云沐笙见状愤然喝道:“你怎么打人?!” 只见那帮子布衣猥琐笑道:“嘿嘿,关你屁事儿,昨儿个得了消息,说乌镇上那姓万的回乡里见亲去了,这乌镇没了他,还不是一块任人抢夺的肥肉,小的们,钱财随便抢,瓷器随便抢,女子,嘿嘿,随便抢!” 那人身边左右得令,便急不可耐地抽出弯刀冲上前来,谁知一道碎影划过,那人的脸上便被数十只银镖扎得血肉模糊。 “退下!”云沐笙望着眼前一众贼匪,手掌却死死按在方才挥袖的秋洺洺后颈之上,又不像是在对秋洺洺说话。 “我让你退下!”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零八章·十二时辰(其一) 中原·乌镇 那双隐隐约约泛着彼岸花纹样的眼眸终是淡了下去,秋洺洺脸上暴戾乖张的神情也恢复了她往常时的平静。 云沐笙收回方才按在秋洺洺后颈处的阵鬼符,不由得心中感叹:“幸好后来将鬼车前辈给的小东西打开看了看,差点错失了这么有用的东西。” 恢复神智的秋洺洺微微踉跄了一番倒在云沐笙的臂弯上。 “这次竟差一点被她直接主导了吗?”她喘着粗气说道。 方才秋洺洺那副暴戾的状态被云沐笙看在眼里,显然那几名贼匪布衣的污言秽语,令秋洺洺不由得动了些怒,以至于让那本就是怨气怒火化身的恶咒,寻了机会。 “秋秋莫恼怒,这帮野犬的狂吠之言,不足以为之动气。” 说罢,云沐笙聚气成刃,可那帮贼匪好似并无硬拼之意,倒也都不是傻子冲头,方才见了惨死于秋洺洺银票下的那人,也是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主。 那领头的退后了几步,便留下那海棠红,带着一众人先行撤退。云沐笙捡起那红润瓷瓶,又扶起刚才被踢翻在地的丁掌柜。 虽说危机一时间是解除了,但从那丁掌柜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如释重负的神情,反倒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唉。” “掌柜何须叹气,那伙人不是已然逃去了吗?” 丁掌柜拍了拍云沐笙的肩膀道:“年轻人,你的仗义我是感激,不过那帮人回去定会将万大人回乡之事泄露出去,到时乌镇至少是将被阵牢关的群狼扑食。” 云沐笙思索了一番,看来方才那布衣贼子说得不错,这乌镇得以如此祥和,看来多是因有那位所谓的万大人镇守。 只是有些奇怪,任那万事乌大人实力再强,也许对付阵牢关那帮三流鼠辈确实信手拈来,但若是君庭的高手跨江而来,难道他也抵挡的住? 不等云沐笙多想,远处乌镇的入口处,忽地升起一逆飞的流星,在空中炸开。 街上众人皆面露惊恐,唯有一旁的丁掌柜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竟是一副接受命运的颓唐表情。 “那万事乌真就如此神通,少他一人,乌镇就得被灭了?”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三年前,这乌镇周边的森林着了一场大火,火势将整座镇子团团包围,大家伙都觉着逃不出去了,就在这时,那位万大人带着几人到来,个个那是有神通的! 有的会舞火,有的会唤雷,而万大人,掌中能聚川流,那次多亏了他们,才救了这乌镇上下,三年下来,周边被焚毁的森林也日渐重新长齐,我们乌镇百姓的命啊,都是万大人的。” 云沐笙若有所思,随即轻轻一锤那已然有些呆滞的老丁问道:“你所说的那位万大人,他几时会回来?” “估摸着明日的鸡鸣之时,一向如此,他每逢回乡,都会随着两日后的第一声鸡鸣回来,每次都是偷摸着走的,没想到今日却漏了风声。”那丁掌柜仍是绝望地说着。 云沐笙思虑了片刻,从阵牢关快马加鞭至乌镇大概仅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在那位所谓的万大人回来之前的十二个时辰里,云沐笙仅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却需要坚守一个时辰。 秋洺洺在一旁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止住,若是劝云沐笙就此离去不管此事,那这乌镇定会在贼匪到来的后的十一个时辰里被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届时这中原仅剩的一片岁月静好,也会毁于一旦。 可若要劝他留下守护乌镇百姓,想起昨日在阵牢关的凶险,她怎舍得让身边少年再次犯险,当初在弈州时是想着为其助力,才不顾一切伴其来到中原,可这一路上自己好似越发显得累赘,便不敢再为云沐笙添堵。 谁料那少年却轻松地笑了笑,一把搭在丁掌柜的肩上道:“嘿,这才多大点事儿,守到万事乌大人回来不就行了。” 云沐笙轻描淡写的话语根本不能让丁掌柜有些许的信任,可他却不知,眼前这好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已不知多少次,路过那阎王殿。 “掌柜的,你可知有何办法能让乌镇的百姓都聚集到一处?” 丁掌柜虽说并不信任这少年,不过此时已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境地,这帮手无寸铁之人凭自己跟本不可能与那些个手持利器的壮汉相搏。 “镇中心有一口大钟,多年来只有万大人会敲响它,但凡有事召集,他便会利用此钟,聚集镇上男女老幼。” “那莫要再拖延,快快带我们前去!” 约么着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钟声将一众乌镇百姓皆引了过来,当然还有那被骚动声吵醒的马清风。 “诸位,时不待我,长话短说,我们势单力薄,阵牢关贼匪前来定是难以抵挡,如今我们唯一所能做的,便只有一字,拖。” 众人议论纷纷,虽说大家看到方才贼匪的信号,皆是知晓了此时的状况,不过个个都与丁掌柜一样,面对这年轻的外乡人,又长着一头怪异白发,实在是难以信任。 云沐笙早已料到自己难以服众,好在当初离开江南之时,公主李清河与烟雨楼楼主叶千秋各自送了自己两个物件,如今当是将其中一个排上用场的时候。 只见少年囊中随即掏出一金灿灿的令牌,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陵字。 “当今圣上御赐,见金牌如见圣上,乌镇上下此刻皆听我号令!” 此般话语间的恢弘气势再加上那明晃晃的金器,倒是一下子唬住了那一众百姓,就连秋洺洺与马清风都为之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众人纷纷俯身跪拜,云沐笙见此情景心中大喜,但这些繁文缛节此时已来不及再进行。 “快起来快起来,时间紧迫,凡精壮男子且边走边听我说,要想拖住那帮贼匪,便要在他们来时的路上设下堵截之卡,越多越好,务必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第一卡设在两里外,此地离乌镇最近,故而要做最简单也最耗时间的陷阱,坑,挖深坑,洞口要大,能多大便多大,能多深便多深。” “第二卡在三里外,锯树,待贼匪将临之时,推倒树干拦住去路,数量越多越好。。。” 就这般,云沐笙的计划里一共会在官道上设二十二道关卡,每一里便是一道,若是顺利的话,只要每道卡口能托住半个时辰,便能拖到那位大人到来。 根据阵牢关到乌镇的地形,那帮贼匪只可能走官道一条路,这条官道与其他地方不同,在两地之间,近乎是笔直的一条,其他林间小道,不仅弯弯绕绕,且陆地崎岖坎坷,根本不便骑马。 众人一路朝着阵牢关方向布卡,为了不浪费时间,每一个卡口留下几名壮士,向其吩咐完如何布置拦路陷阱后,便去往下一个卡口,待贼匪马队来袭,每至一个卡口,便已焰火为号。 镇上的几处焰火铺子更是毫不吝啬的拿出数支窜天猴,其余大大小小各店各铺子,亦是尽可能的拿出布卡所需材料,交予一行人。 要说这马清风到确实是劫月出来的人,再加上数次出入中原,这一带的地形倒是颇为熟悉,在借地势布防之上,那鬼点子倒是比云沐笙多得多。 “走多远了?”云沐笙向着马清风问道。 “按一里的设一卡,应是已然二十里了。” 说话间的两人,身后跟着的青壮年男子已然不剩多少,距离计划中的二十二卡,还剩两处。 马清风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 “马蹄声,大概还有三里,来不及了!”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零九章·十二时辰(其二) 中原·乌镇外官道 “不管了,见机行事。”说罢,云沐笙点火放出一窜天猴,号令二十处卡口准备作战。 那地界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远远地已然能够依稀见着人影,这陆地上最快不过马匹,要减缓那一种贼匪的速度,得先是从马匹上下功夫。 一行人遁入一旁的林间,目测着前来的贼匪,约么着有个三百余人,且通过内力的感知,领头的几个区别于身后那一众三流楼咯,尤其是最前边儿那个大胡子,足以算得上是二流高手。 这数量是比云沐笙在那客栈遇上的是要多上好几倍,看来此行若是没能将其拖到那位万大人归来,这乌镇,无疑是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带刀贼匪与赏金猎人们骑着高头大马,在第二十道卡口处穿行而过,只听林中一声喝道:“拉!” 官道上的土里赫然出现了数根粗壮麻绳,上边儿个个穿着锐利的刀锋剑刃,原本一路疾驰的马儿有些腿脚被骤然割断,有些倒下时被利器扎了要害,再无法站直。 队伍后段的贼匪见前方一众马匹被截,纷纷紧勒缰绳,将马儿制住,以免再受损失,怎料云沐笙早有准备,林间一根根长条状被削尖的竹竿迸射出来,又将后段马队的马接而扎翻在地。 一行贼匪灰溜溜爬起身,纷纷叫骂了起来,云沐笙并不理会,只是携众人向后头的卡口奔去。 这没了马匹,又遭一番打击,贼匪的行程速度自当是要慢了许多。那么接下来的第十九卡,将又能消磨大半的时间。 等了不一会儿,徒步而来的一众贼匪渐渐赶到,周围林间却只有寥寥几个报信的在此等候,因为此地布置十分简单,却专是为刚失去马匹的他们所准备。 远远望去,绵延百米皆是一地从镇上木匠那要来的铁钉,藏在那杂草中,无论是过路时小心避开,或是将其清扫,皆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领头的大胡子见这又是各种拦截,又是放窜天信号的,想必是已然猜到,有人在这官道上有意动了手脚,他随即预备命众人遁入林间,绕道而行,反正没了马匹,走林子或是官道都是徒步,废不了多长时间。 忽地林间传来几声惨叫,先入林子的几人觉着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痛,这一抬脚,方知脚下被一长钉洞穿,原来这官道旁杂草丛生的林子里,云沐笙也早已布满铁钉,就等着这帮蛮子上当。 一行人见林中亦是危机四伏,便折返回官道上。领头的大胡子随即骂起了娘:“他娘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非捅他一万个透明窟窿!” “胡子二爷息怒,此拦路手段虽龌龊,但对于已然领悟第三重烈风掌的您,还不是形同虚设。”一旁的鼠眼小弟在大胡子身旁谄媚道。 谁料却挨了那大胡子狠狠一巴掌。 “蠢货,此地到那乌镇还有近二十里地的路,若是一路上都要老子耗费内里清扫障碍,等到了那乌镇,老子还有何力气撒欢儿?!” “诶是是是,小的愚钝,知错了,来,来人呀,快,把这钉子给除了!” 就这般一路清扫一路向前,连上前边儿人仰马翻算起,约么着是过了半个时辰,这十九卡的窜天猴才响起。 再往后接着第十八卡、第十七、十六。。。一直到了那第十二卡,时辰已然来到了午时,一众贼匪逐渐开始有些个疲惫不耐烦,又恰逢这第十二卡是个硕大巨石,拦住去路。 “怎么还没好,那伙人就快到了!”马清风愤怒的向着几名镇上男丁吼道。 “每办法,这热油上不了马背,都是派人从镇上一桶一桶走十多里地送来的,最后一批 一柱香之前已然有人回去取了,这不,还没到么。” 都说祸不单行,这话音刚落,第十二卡的窜天猴便应声窜上了天。 “这么快?!我记得那块滚石比那乌镇的大门还大!” 一柱香的时间前,那领头的大胡子见这巨石再也忍无可忍,一掌烈风呼去 ,将那巨石一下子便震的粉碎,贼匪队伍便轻松越过第十二卡。 正当云沐笙与马清风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后方传来两骑马蹄声,两人闻声望去,竟是秋洺洺骑着马与另一匹驮着一大木箱的马匹前来。 云沐笙赶忙上前说道:“不是让你跟小绫罗呆在镇上吗?怎得跑来了这里?” 秋洺洺听闻此言脸上显出一丝不悦。 “这么凶作甚,方才我见那取油的归来,掐指一算便知你们会来不及,于是便想带着从声乐坊讨来的琴,看看可否能拖住一会儿那些贼人。” “不行,太危险了!”云沐笙态度依旧是异常坚定,三百余贼匪,又有高手藏于其中,他怎可放心让秋洺洺一人前去。 谁料那马清风却拍了拍云沐笙道:“小兄弟,其实秋姑娘说得有理,若是就这般放那伙贼人过这第十一卡,那必然是等不到那位大人出现了,再者说,有你我暗藏周围相护,再不济至少咱几个能逃出去。” “逃?马大哥的觉悟倒是未能比过你的小小绫罗,她可是铁了心要保护乌镇百姓的,是不是,小绫罗?” 马清风心中一怔,顺着秋洺洺的话向其身后望去,小绫罗从她的背后探出头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马清风则是一脸苦笑,刚想说些什么,想起方才自己对云沐笙说的话,便又收了回去。 云沐笙不再作声,只是望着秋洺洺抱出木箱中的古琴,向着林子外走去。经过身边时,云沐笙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若是情况不对,便弹商羽徵羽四音,我即刻便可出来救你。” 秋洺洺笑着点了点头,便抱着古琴坐于一片石子路中,这里是一转角处,恰好角落之地有一凉亭,秋洺洺就将琴摆于那凉亭中央,边上的小绫罗端坐着。 刚一摆弄好,那帮贼匪便已然到达此地,悠扬古琴之声想起,连那帮贼寇都停下了脚步。 这帮子贼子见那抚琴的红衣女子,倒是一扫方才的埋怨与不快,转而兴奋起来。 “诶诶,胡子二爷就是她,今儿个清早,我那三狗兄弟就是死于她的镖下,大哥千万小心呐。” 大胡子并不想理会随从所言,只是伴着琴曲出神地望着正在抚琴的秋洺洺,那口发黄的舌头不断舔舐着干裂的嘴唇。 “嘿嘿,老子就喜欢这般刚强的女人,待她一曲终了,你们看着老子是如何将其征服。” 说这番话时,那大胡子的猥琐神情被藏在暗处的云沐笙看的是一个仔细,他的右手死死握在剑上,好似随时要一跃出去直捣黄龙。 随着悠扬乐曲即将进入尾声,秋洺洺心中也慢慢急切起来,随即想起方才云沐笙的话,依次弹奏出商、羽、徵、羽四音。 云沐笙刚想出手,那运油的男丁们却到了。 领头的大胡子闻曲声不再响起,便起身朝秋洺洺走去,脸上泛着一抹丑陋淫笑。 就在他带着众人要迈入凉亭的一瞬间,林间忽地向人群丢来数罐滚筒,大胡子随即抽刀向前一劈,一股子热油便全然淋到了他身后的随从身上。 “今日便让你们,尘归尘,土归土!” 云沐笙这般嘀咕着,可过了半晌也没见有谁将那淋下的热油点燃。 “昨日大雨,这窜天猴方才掉在地上受了潮了!”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章·十二时辰(其三) 中原·乌镇外官道 云沐笙此时的心绪可谓是跌落至了谷底,这第十一卡是他最抱有期望的一处,借着乌镇输送而来的大量热油,说不定不止是拦住这一行贼匪的脚步。 若是顺利,也许能就在此地解决这帮匪徒,根本无需那位大人,可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前的这帮贼寇见周围竟是油桶,这要是碰上一点火星子,非得被烧成黑炭,吓得是纷纷退去。 领头的大胡子却不似这帮小弟一般胆怯,况且这么长时间只淋油水却不着大火,想必定是出了问题。 “刀来!” 后边儿的人群里出来两人,合力扛着把巨大的斩马刀交予其手中,只见大胡子深吸一口气,抡起那手中巨物猛地画圆一抡,一道锐利刀气猛烈向着周围劈去,霎时间树木被拦腰斩飞,就连秋洺洺所处的凉亭,都轰然倒塌。 秋洺洺趁着凉亭尖顶落下之际赶忙一把抱起小绫罗向后方一跃而去,周边,树木尽端,光秃秃的树干再难掩云沐笙一行人的踪影,全然暴露在一众贼匪面前。 “行了,既然已经暴露,这般下去定是拖不到明日鸡鸣之时,咱对这乌镇已是仁至义尽,实在天要亡他们,我们拦不住,走吧。” 马清风收起腰间刀匕,在一旁吹着凉风正准备走。 云沐笙却仍是呆在原地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嘿哟,怎么的小兄弟,菩萨心犯了,这行走江湖最怕便是这活菩萨,害了子不说,还会害别人一道丧命。” “倒不是我菩萨心。”云沐笙与不远处的挥了挥衣袖的秋洺洺对视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 “只是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终,这还未到死局之事,若是不再拼上一把,怎知结果如何?” 说罢,云沐笙随即大手一挥,向着林间众人喝道:“将剩下的油桶全数丢出去!” 一时间,一众乌镇男丁使出浑身劲道,拼了命一般将剩下装着热油的木桶向贼匪群中丢去。 那大胡子好似没有一丝怯场,横刀立人站于阵前,好似是要再度使出那抡刀的本事,将飞来油桶尽数击飞。 可云沐笙怎会给他这般机会,随着被丢出的油桶抽剑飞身上前,一招快雪剑第八式·风流云,呼出一道强力的飓风,在那大胡子还未来得及抡刀前,便强行将一众油桶击碎,随着狂风,洒出来的油水如大雨一般淋在一众人的身上。 随即他向后一跃跳往秋洺洺跟前,秋洺洺袖中却飞出一雷火,与撤回来的云沐笙擦肩而过,向一众贼匪飞去。 弹丸般大小的雷火在那大胡子眼中却有如巨鼎一般震撼,他赶忙挥刀向其砍去,竟是顺利砍中了,雷火并未听到响,大胡子悬着的心放下了半。 刀刃横劈雷火的弹丸身体,其中火药漏出擦于刀身,忽地亮出一丝火花扇动,好似是火药与刀刃摩擦时泛出的。 一颗火星子就这般慢悠悠落在一贼寇脸上,那人脸颊间猛然泛起火焰,整个头颅都是着起了大火,火焰顺着其身上热油蔓延,刹那间前方官道上的一众贼匪皆身上着起了大火,火光四溢,令人望而生畏。 那大胡子自是不例外,疯涨的火势如同吃人的恶鬼,疯狂啃食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与身后的一众贼匪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来时的路上一路畅通,未见一人一卡,看来这并不是你的中场戏,而是你的整个演出了把?”秋洺洺望着眼前的一片火海朝云沐笙说道。 云沐笙畅快地伸了个懒腰,轻松道:“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月宫大人的眼睛,不错,就这二十余里的距离要拦他们近十二个时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前面种种拦路卡口虽说确实是拖延时间,但这拖出来的时间,正是全然为此处的火海所准备。” 说罢,他将手中雪寒剑收入剑鞘转身朝后走去,却不曾发现,大火中颤颤巍巍站出一人影,同样以内力御风汇入掌中。。。 中原·乌镇外山坡 一把弯刀如闪电一般划过,山侧的几人便瞬间被结果了性命。 “还要多久才能从这翻过去?” “约么着还得一个时辰。” “这么久!他娘的,这山路真他娘的难走!” 乌镇外的山坡上,一群身着粗布衣,满脸胡子拉碴的男子正个个用手中三叉钉,沿着山坡缓慢爬行着。 这几个丘陵虽不算高,但若是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显然这一帮子粗野男子,个个是有着不凡的身手。 其中领头的那个是个独眼,鹰钩一般的鼻子上满是颗粒状的黑泥,他边爬着坡,边些许气喘吁吁地向着身旁一人说道:“唉,就不知老二那边怎么样了,咱们为何要绕一大圈儿走这山路,直接驾马从官道上冲过去不就行了?” 旁边那人排行老三,相较于这领头的,相貌方面倒是略显清秀些,虽有胡子,确实修缮整齐的八字胡,一双贼溜鼠眼时不时便来回扑闪。 “大哥此言差矣,官道周围树木丛生,若是有人有心阻拦,那这明晃晃的大道便是最明显的活靶子,咱们之中,二哥的武功算得上佼佼者,让他当这官道儿上的先锋最为合适,咱们边从这山路偷摸着潜入,定能叫那姓万的,尝到珍爱之物被毁的滋味儿!” “嘿嘿,从小到大俺们哥儿几个就属你最猴儿精,那姓万的害死老子一众兄弟,还弄瞎了老子一只眼睛,今儿个我便让他手底下那整座乌镇给老子陪葬!” 那老三却不似这独眼老大一般饱腹中气,仍是愁云满面。 “怎得,三弟,莫非是心中慈悲,不忍杀那乌镇百姓?” “倒并非如此,只是听闻这乌镇周边的森林,好似是有些个邪门儿,咱们占据阵牢关之前,好似从未有人敢入这山下丛林。” “哈哈哈哈,三弟你何时变得如此娘们儿劲儿了,信得了这么些个屁话。” 那独眼不以为意,说罢,便继续领着一众贼匪,向着前方已然能望见的乌镇移步。 中原·乌镇外官道 大火中的那人掌中不断有狂风汇入,好似是那逆流的气旋正吸着四周的沙土。 “烈风掌·吸掌!” 云沐笙向前刚走了两步却又向后退了散步,隐隐约约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自己吸回去。 可当他刚一转头,那股吸力瞬间变得无比强大,一个没站稳,云沐笙便双脚离地,被那一息尚存的大胡子吸入火海之中。 仔细瞧着那大胡子,不愧是有些实力的人,方才那如雨点般的热油好似是被他用内力弹开,身上并未淋上热油,只是被那蔓延的有些令人猝不及防的火焰波及了些,有内息护体,并未引火上身。 就在云沐笙即将被那滔天巨焰吞噬之时,一个极快的红色身影弹指一挥间便瞬身闪到了大胡子与被吸来的云沐笙中间。 一掌停住飞来的云沐笙,另一掌,掌心向着大胡子身后的火焰,五指缓缓在空中抓起,好似是在控制那火势。 霎时间,那火焰像是真的有了灵气一般,无论那大胡子逃向哪里,那火焰便跟到哪里,直至他再无路可逃。 火焰逐渐向着大胡子收紧,好似是一股被大火包围的飓风,大胡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拼了命的用内力相阻隔,但这内力差距是过于大了些。 在被大火彻底吞噬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有着彼岸花的眼眸,如同艳阳般硕大无比。 大火散去,这官道的地面被烧的黝黑,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一众贼寇,此时已然变成地上的一堆黑炭,马清风为了保险,前去伸手探了探那大胡子的鼻息,谁知刚一触碰他的鼻梁,那整张脸,整颗头颅,都化为一堆炭粉塌了下去。 秋洺洺无力的瘫软倒在了地上,云沐笙赶忙将其扶起来,见其倒还是清醒,好似只是一下子内力消耗过大,有些脱力,眼中的彼岸花纹样渐渐淡了下去,恢复成了她本来的棕色眼眸,这才松了口气。 “太棒了,这阵牢关的二当家终于是给除了!” 一旁来自乌镇的几名男丁雀跃道。马清风听完,顿了一会儿,突感不对劲:“二当家?这阵牢关有几个当家?” “三个啊,乌镇谁人不知,阵牢关有三虎,老大实力最强,一双三叉钉杀人不眨眼,只是前些年被万大人捅瞎了一只眼睛,老大便是刚刚的大胡子,老三虽武功平平,却有一狐狸脑子,专给那两位大哥出主意。” 马清风渐渐紧张起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要说这从阵牢关来乌镇的道路除了官道外,倒还可以从林子里,只是传说这林中有邪祟,一般人不敢进去。 不过除此以外还有一条路,那便是远处的山路,虽说山壁陡峭又要绕上一大圈,不过倒确为一条避开官道眼线的可取之路,马清风望向远处的山坡,愣了神。 “怎么了?”云沐笙问道。 “小兄弟,咱们先前安排守山坡的那几个,好像是许久没见发信号了。”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十二时辰(其四) 中原·乌镇外官道 云沐笙心头一紧,先前他就觉着奇怪,这阵牢关虽不大,但也不至于就三百余人实力,如此看来,果真是有着大批人马,从一侧的山地绕路奔袭。 “午时已过,已然是未时了,若再不快些,乌镇就。。。” 马清风将秋洺洺来时骑的两匹快马牵来,云沐笙搂住秋洺洺的柳腰一跃上了其中一匹,马清风则是将幼女绫罗置于胯前,就这般,四人两马,朝着乌镇疾驰而去。 约么着过了半个时辰,那乌镇的入口已近在四人马匹跟前,看那门口一派平静的模样,好似那帮子贼匪还未到达这里。 马清风嗅了嗅空气中夹杂的一丝气味,向着周围的树丛扫视了一番,随即给了一旁的云沐笙一个眼色,接着用缰绳固定住身前的小绫罗于马鞍之上。 云沐笙自是心领神会,在秋洺洺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一会儿抓稳了。” 随后两人忽地挥起马鞭,全速策马向前冲去。一旁林子里的动静声是越来越近,云沐笙与马清风皆是紧握刀把剑柄,静候敌袭。 两骑仍在官道上向前飞奔着,眼看便要到那乌镇入口,两侧的林中却仍未有人冒出来,好似是故意候着。 几人在到达乌镇大门口那儿下了马,果不其然,林子里的骚动之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里边儿竟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歇斯底里,不绝于耳。云沐笙觉着奇怪,刚欲微微走上前去,却被马清风拽住了肩膀。 “别去,有古怪。” 他将脖子上带着的玉石链子从衣服里掏出来亮于云沐笙眼前,只见那雕成弥勒模样的玉石微微裂开了一道痕迹。 在一听身后林中的诡异咆哮声,使得云沐笙不禁除了身冷汗,难道这乌镇周围除了有阵牢关贼匪虎视眈眈,还有魑魅魍魉作祟? 高高的杂草垛忽地张开,一个带着一只独眼眼罩的男子带着三五小弟自丛中逃了出来,个个身上带伤,面上纷纷是一副见了恶鬼的表情。 云沐笙赶忙迎上去,忽见独眼身后几人不知被何物勾住,纷纷又被拖了回去,仅剩的那独眼一人,看来好似也难逃魔爪。 云沐笙见此情形赶忙一把抓住那独眼的衣领,此举倒不是为了慈悲心就那恶贯满盈之人,只是若不留下个活口,这丛中邪祟的秘密,便无从知晓。 他死死抓住独眼的衣领奋力朝着自己的方向拉去,谁知丛中忽地冒出几根树藤,一些缠住独眼身体,一些向着云沐笙抽打过去。 云沐笙虽不愿伸手,可那袭来的藤条抽的他生疼。忽地两刃转刀袭来,捆住独眼的藤条被瞬间砍断,马清风收刀入鞘,站在那独眼身后,防止再有树藤袭来。 谁知那林中忽地伸出一长长鬼手,从马清风的耳畔擦过,直直抓住了那独眼的背部,尖锐的指甲剜进了肉里,渐渐的,整只手都近乎挖了进去。 那独眼的嘴中不断泛出鲜血,云沐笙无论怎样使劲,都再也拽不动眼前之人。鬼手从独眼的背部挖进一定距离便停住,好似抓到了什么东西。 马清风僵直呆在原地,不敢有一丝动弹,生怕那只近在自己脸旁的鬼手会忽地转而掐住他的咽喉。 嘴中不断向云沐笙嘟囔着:“松手啊,快,快松手。” 云沐笙却仍是一股子不服气的模样,不肯松手。 “松手吧,没用了,他的脊骨,被抓住了!” 云沐笙这才有所反应,他朝下望了望,发现独眼的肚子那里微微隆起,像是被那鬼手撑起来一般。 马清风艰难的挪动着脚下的步子,离开那只近乎贴紧他的鬼手,挪动之时身上好似负了千斤重物一般辛苦。 就在他刚刚远离鬼手倒在地上的下一秒,那鬼手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一瞬间回收,将一副残缺骨架随着飞溅的血肉活活从肉身中拉出,只剩下那面上的一层皮肉,在风中摇曳了一番,便倒在了地上。 抓着那独眼残躯的鬼手缩回了林间,翻开的杂草又一次合上,林间渐渐恢复了一片死寂。 四人呆呆的愣在原地,只听到些许瑟瑟凉风吹过,发出的哀嚎声。 小绫罗的哭声打破了四人的平静,秋洺洺抱着孩子,眼神仍是没办法聚焦,就连自己的后颈处,也好似微微发着颤。 夕阳西沉,夜幕渐渐将临,先前在那第十一卡口处一道帮忙设伏的一众男丁们也陆陆续续归来,见着地上与林间的肉块血迹,与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四人,众人皆以为是他们成功杀灭了来袭的贼寇。 先前躲藏在乌镇的一群少弱妇孺,也接而出来相迎,大家脸上皆挂着欢喜的笑意,这几位异乡人竟是在万大人回来前,就消灭了来犯的一众贼寇,更是杀了阵牢关的三位当家,可谓是将一颗毒瘤彻底铲除。 但只有这三人,加上仍被秋洺洺抱在怀里抽泣的小绫罗,知晓这一众贼寇,究竟是如何一个不留,全数惨死的。 中原·乌镇 夜里,四人围坐在客栈的一间厢房内,店掌柜为了感激他们救助乌镇之恩,特地烧了慢慢一桌丰盛好菜,外带两坛佳酒。 待掌柜与小二出去,房内四人仍是沉默不语,马清风举起其中一坛酒,几大口下肚,壮了壮胆子,才终于打破沉寂开口说道:“明日一早就走,老子长这么大,他娘的从来没见着过这么吓人的东西。” “你觉得那是什么?”云沐笙问道。 “鬼知道那时什么鬼东西,总之定不是人,人可没有那般力道!” 云沐笙点点头,随即问道:“马兄所言极是,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马清风回道:“我与绫罗此行本是要去君庭,惊鸿殿与侯府,到时随便选一个进去,凭这身劫月习来的本事混个一官半职的,也好让我家绫罗安顿下来。” 身后敲门声再次响起,随着这家店小二身后进来的,竟是早晨那瓷器铺子的丁掌柜,只见他脸蛋通红,好似是喝了些酒,手中还拿着那瓶海棠红色釉的瓷瓶。 “各位英雄,你们救了咱们乌镇,我老丁。。。嗝。。。特地用这海棠红,装了我婆娘酿的果酒,前来拜谢诸位,这果酒啊,可是香的嘞~嗝。” 丁掌柜边说,那醉酒的身子不断晃荡,云沐笙赶忙上前随小二扶着丁掌柜,接过那海棠红的瓷瓶,却发现瓶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嗝~哎呀,不好意思几位兄弟,这瓶中酒方才来时被我老丁,嗝~喝光了,我这就回去取去。” “诶诶,丁掌柜你等等。”一旁的店小二将醉酒摇晃的丁掌柜拉住。“这天色不早了,您可别在外头晃悠了,万大人说过,夜里过了亥时便万不可出镇子了,万一出什么事儿可咋办?” 谁知那丁掌柜一把将小二的手撒开,有些脾气道:“能出什么事儿?那帮土匪都被英雄们宰了,我老丁今晚就是到官道上转转,也无碍!” 说罢,那丁掌柜便与小二推推搡搡的出门去,马清风见天色已晚,便也带着小绫罗回到自己的厢房。 云沐笙刚要离去,却被秋洺洺勾住衣角,随即抱着一床被褥扔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望云沐笙,又望了望地上的被褥,轻轻的嗯了一声。 云沐笙自是心领神会,无奈便自觉地将被褥铺好,席地躺下,秋洺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床榻上。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十二时辰(其五) 中原·乌镇 昏暗中,秋洺洺浑然睁开眼,屋内是一片漆黑,屋外,一轮明月正高高挂在枝头,时不时传来鸽子地叫声,云沐笙在地上睡着,打着鼻鼾。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看来是白天遇到地诡异怪事使她受了太多的惊吓,以至于竟半夜里从这睡梦中醒来。 她刚要躺会榻上,忽地见床对面的梳妆台上,竟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人影,属实是把秋洺洺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奋力想要起身去推云沐笙起来,却好似身体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一丝都不得动弹,于是她扯开嗓子大喊,可不知怎得,两人只见好似隐约隔了张薄膜,无论她怎样歇斯底里的喊叫,那声音却丝毫传不进云沐笙的耳朵里。 “闭嘴!” 秋洺洺被一声恐怖的喝令给喝住,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对面那长发飘飘的女子回头瞪了她一眼,眼中血红的彼岸花清晰可见。 秋洺洺一见那女子眼中纹样,便知晓了,那应是她自己体内的恶咒怨灵,根据天玄宗六星之一姬斩玉前辈当时所描述的一样,这女子倒真是一身旧时期东桑巫女的装扮。 见那女子也不作声,秋洺洺便蹑手蹑脚地躺会床榻上闭上眼,却不知怎得都睡不着,或者换言之,不知怎得,都无法真正醒来。 她又微微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了瞄那女子,借着少许还未熄灭的烛光,秋洺洺隐约见着那女子的身体好似在不停地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还要恐怖的东西。 这倒使让秋洺洺觉着惊奇,在她的印象里,这恶咒若是火力全开,就算敌人是掩日阁吞狼鬼那般的高手也不放在眼里,这百年的修为道行,竟还有能让她怕的东西。 窗外鸽子的叫声仍此起彼伏地回响着,秋洺洺这才觉得奇怪,这乌镇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的鸽子,那声音好似越来越近,忽地一声巨响,好似是有一只砸到窗子上。 秋洺洺被吓了一跳,但惊吓之余,她发现那本还在台前的女子已然滚在了地上,蜷缩在一个角落,愈加厉害地颤抖着身体。 秋洺洺顿感身体的束缚被除了去,于是试探性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突然有了这般大的胆子,竟朝着那令自己十分畏惧怨灵走去。 红袖中伸出手,刚要触碰那女子的背部,谁知刚碰上一下,女子背上就好似冒出一阵黑色火焰,将秋洺洺赶走。 “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女子瞬间凶光毕露,好似是受了惊的野兽,总是一副敌意。窗外的鸽子又一次撞击了窗户,方才还稍显霸气的女子一瞬间,却又如同怕事的小兔子一般蜷缩在角落。 这倒是让秋洺洺十分好奇,但不成这百年厉鬼,还会怕区区几只鸽子?她伸手便向去开那窗户,刚一伸手,便听到一声沙哑的惊叫。 “不能打开!” 那女子好似伸出一只手,惊恐地望着秋洺洺,好似是想要阻止,却又不敢靠近这窗棂。 “我若是开了,如何?” “他,他会进来,我们都会死!” 女子这话倒是令秋洺洺不禁想起白日里见着的那只鬼手,看来这乌镇附近倒是确实有着某种邪祟,可为何那邪祟会进到乌镇内里来? 她回想起昨日在镇上的点滴,这客栈的小二好似与那丁掌柜提到过:“说什么那位万大人嘱咐过这里的百姓,亥时之后,万不可出镇子,而此时自己仍在镇子中,按理说,定是不会被侵扰。 那女子又传来沙哑嗓音:“他的修行可比我高得多,你若此时开创,他会强行将我从你体内剥离,倒时连你,也会因神智紊乱气血逆流而难逃一死!” 秋洺洺思虑了片刻,倒是忽地镇定了起来,这怨灵只说自己会被剥离,却未曾讲过那邪祟会把活人带走,由此看来,这乌镇确实能保的了凡人安好,确保不住非凡间之物,难怪这怨灵会如此惧怕。 “就算留你在我的体内,你一样会侵蚀我的身体而置我于死地,那我不如现在就让外面那东西将你抽走,说不定,我还能入云云跟小柒姑娘一般,有着一线生机。” 说罢,秋洺洺一只手已然摸到了纸窗窗锁之上。 “不要!” 那女子眼睛死死瞪着秋洺洺,眼中尽是怒火与惊恐,秋洺洺并未妄动,她转身又望了望那连上前都不敢的巫女。 “你若是开窗,我现在就用百年修行冲破封印杀了你!大不了,鱼死网破!” 巫女嘴上凶悍,而秋洺洺却在她的眼中,逐渐看到了哀求之色,根据姬前辈所描述过的她的生世,她对这世间有着极强的怨恨,这股怨恨,令她就是濒临绝境,也仍不会像凡人道出一句求助的话语。 秋洺洺的手指已经将窗锁的小把柄挑开,只需微微向下一拉,窗外的邪祟便会一拥而入,使这位困扰自己的巫女怨灵,彻底堕入深渊。 想到有可能今后再也不会被恶咒侵扰,得以安心跟在云沐笙身边,那摸在窗锁上的手不禁又更用力的捏住了那把柄。 一滴鲜红从那眼眶中的血色彼岸花流了下来,秋洺洺震惊的从那巫女的呼吸中听到了些许的抽泣之声,她。。。是在哭吗? 纸窗上那只不停冲撞的鸽子停靠在了窗台前,好似在等待着秋洺洺,秋洺洺那只紧抓窗锁的手,却忽地松开,随即提了些内力一拍纸窗,那方才站在窗口的鸽子突然间受到冲击被拍断翅膀震了下去。 这一拍,窗外响起了更多鸽子的叫声,它们不断冲击着纸窗,好似开始想要硬闯,秋洺洺紧张地盯着那不断飞扑撞在窗上的东西,一只手感觉像是被另外两只手死死抓住。 她回头望了望,那一向暴戾乖张的怨灵,此时竟如同一个少女一般,害怕地猫在自己身后。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客栈外传来打更人的叫喊声,远处的乌镇中央,响起一声钟鸣。那屋外不断飞扑的鸽子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刹那间全部飞得没了身影。 那双紧握秋洺洺的手这才放了下来,秋洺洺刚要回头与那怨灵说些什么,谁知她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见此情形秋洺洺心中有些气恼,这东桑人真是不懂礼数,救命之恩竟连句道谢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那怨灵已然死了百年了,倒也不算救命。 她转身欲回去床榻上去,看见地上的云沐笙仍酣睡着,不由得心中不满:“方才历经这般波折,你却睡地如此香甜,哼!” 说罢便不由自主地朝其轻轻踢了一脚,谁知这一脚下去自己确实没站稳,一时间天旋地转,好似那天花板都晃动了起来。 “秋秋!秋秋!醒醒,秋秋!” “洺洺姐姐~起床啦!洺洺姐姐!” 秋洺洺睁开眼,见自己正躺在云沐笙的腿上被他和小绫罗奋力摇晃着,此时已然日上高头,马清风刚接过小二送来的早点放置在桌上。 “现在,几时了?”秋洺洺迷迷糊糊地问道。 “已然辰时了,你做恶梦了?” 秋洺洺望了望四周,窗明几净,原来方才种种皆是梦境,竟这般真实。 “行了行了,既然醒了咱快些走吧,这地方有脏东西,不宜久留。”一旁的马清风见秋洺洺苏醒,便揣上几个包子跟一壶酒,边催促着边离开了厢房。 “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云沐笙也扶起怀中的秋洺洺,起身身走出门去。 秋洺洺从床榻上下来,略微梳理洗漱了一番,便拿上随身行李,刚要走出门槛关上房门,忽地见到那纸窗上的纸糊已然破破烂烂,梳妆台下周围的地上,也莫名的多了些女子尺寸的脚印。 “难道昨晚发生的,是真的?”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驱灵神使(其一) 中原·乌镇 一行人出了客栈,街巷上却是没几个人,这倒让云沐笙觉着奇怪,平日里这乌镇百姓鸡鸣前便已开始劳作,怎得今日人烟稀少。 身后,店小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在马清风的怀里。 “哎哟!” 马清风抱紧怀中小绫罗一个侧身任由那小二摔去。 “干什么干什么,看着点儿,赶着给你娘上坟呐!” 那小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道:“几位英雄好汉,今儿个万大人回来了,大家伙的都去镇子入口处迎着了,诶对了,你们也是咱乌镇的英雄,不妨去跟万大人认识一下?” “我们还要赶路,不必了。” 不等云沐笙回话,马清风便率先回绝了他,甚至不给那小二劝谏的机会,拿起行李便要走去。 “几位英雄,留步!可否给万某赏个光?” 几人刚一转头,身后一个响亮的男人的声音便轰鸣而来,人群散去,中间走出一头戴薄纱黑斗笠,身着一黑斗篷之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人摘下斗笠置于胸前,微微点头行了个礼,才现出真容。虽说是刚刚远行归来,可衣物是整整齐齐,面容更是一尘不染,即便是胡子都是被精修过,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云沐笙见状出于礼节,亦是拱手一拜问道:“您就是那位万事乌大人?” “不错,在下正是万事乌,不知小友姓甚名谁?” “晚辈云沐笙,久仰前辈大名。” “嚯,斩杀韩邪、剿灭掩日阁海上金库、人头悬赏金一万两白银的,原来就是你。” 云沐笙听闻此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名号已是不能轻易透露的讯息。 “正是。”云沐笙小心谨慎的应了万事乌的话。没想到那万大人却开朗笑道:“哈哈哈哈,小右别紧张,身在中原,人头不带点赏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混的算有出息!” 云沐笙愣了一下,到不只是这位万先生的不以为意,而是他身后的一帮子乌镇百姓,亦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方才的客栈小二折返回云沐笙跟前悄声道:“别看我们这帮老百姓没什么功夫,可在这乌镇之上见过的大人可不少,你这一万两白银的人头与我们三万两的万大人比,还是略逊一筹。” 云沐笙听闻此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乌镇之上不知自己的人头上挂着钱。 “此言差矣。”万事乌忽地发了话。“凡过万两赏钱,在中原都是会走路发财机会,有些人背景强大或是自身实力过硬,也许一般江湖客不敢惹,可你这般年纪又是出入中原,还是谨慎些的好。” 云沐笙点了点头,从他入阵牢关的遭遇看来,此言确实属实。 “对了,要不要在乌镇呆上几日,万某平生酷爱交友,像小友这般侠义之士,我万某定当结识一番,再者。。。不瞒小友所说,有位名唤陆清酒的女子,可是小友旧识?” 云沐笙一听陆清酒这名字顿时眼中一亮,极乐之境一战后,自己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等再次醒来众人早已各奔东西,还未来得及为那陆姑娘的相助之情道声谢。 “认得认得,此女与我有恩,若先生知晓她在何处,可否带我去见上一面?” “哈哈哈,自然可以。” “那你们去,马清风便先行告辞了。” 不等万事乌回话,一旁的马清风却对此毫无半点兴质,头也不回的往后走去。 “壮士留步!” 马清风并未理会。 “壮士可否是要去逍遥侯侯府?” 马清风神情愣了一下,但已然未停下行进的脚步。 “万某与逍遥侯的交情颇深,壮士是乌镇的恩人,若有意入侯府,万某倒是可以举荐一番。马清风的脚步终于停下,他猛然间一回头,加快脚步折返回去激动地问道:“此话当真?” “万某从不打诳语。” —————— 几人来到万府,万事乌命人给四人斟上茶点后,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已书信家乡那边护送陆姑娘来一趟,届时会邀请侯府中的友人同聚,举荐壮士,几位若不嫌弃,这几日可在寒舍住上几日。” 马清风闻言当即举起手中茶杯,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随后拱手道:“先生大义,马清风无以为报,只是先生当时如何知晓我要入侯府。” 万事乌随即开怀笑道:“哈哈哈哈,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无论为名或是为利,中原无非惊鸿殿与侯府两大去处,你来中原是为利,却并未你个人之利,而是为你那年幼小女,惊鸿殿这般漠视生杀的好战之地绝非适合你,故而你的选择,定是侯府那般强大且安稳之地。” 马清风是彻底服气,才初看一眼,自己的心思便被猜的干干净净,实为佩服。 万事乌转头一眼看向云沐笙与秋洺洺,微微一笑,尤其是对秋洺洺,更是幽幽地闪过一个奇妙的眼神,又道:“但二位绝非为名利而来。” “哦?先生可有见解?”秋洺洺仿佛是察觉到了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眼神,于是乎主动搭话道。 “即便华云一蹶不振,云小友却依然是登剑大会的武之巅,又是清河公主麾下,早已不缺名利,而这位红衣姑娘,若是万某猜的不错,定是天机楼的月宫大人吧。” “先生如何能看出?” “你,现在很害怕是不是?”万事乌眼神突然间变得诡异起来,连同说话的音调也失去了方才的开朗,压得低低沉沉的。 秋洺洺一脸茫然,不知这万大人怎么了,可不管她如何询问,万事乌好似是没听见一般,继续盯着秋洺洺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语。 “我知晓你身世悲惨,可你残害无辜,万某定不会饶你这孽畜!” “万大人!” 万事屋晃过神来,方才愈渐阴沉的神情又瞬间好转了些,却认识满脸严肃道:“姑娘勿怪,方才万某并非与你说话,而是你体内的女子。” 这次除了秋洺洺外,连同云沐笙也被这姓万的折服,他好似一个无所不能的百宝袋,与其姓名相反,不应叫万事乌,当叫万事通才是。 不过此时的秋洺洺却并没有心思赞叹其多样的神通,经方才万大人那一般言语,自己的后颈处一开始感到一股子骚动,逐渐发起烫来。 深邃的黑眸中无端开出一朵彼岸花,吓得云沐笙当即掏出阵鬼符,不料却被那万大人制止。 “放心,她不敢在这里造次。” “该死的驱魔人,你就该同那些个贼寇一般下地狱!” 秋洺洺的嘴中发出沙哑的声音,脸上的神情一转先前的温润端庄,变得乖张暴戾起来。 “哼!孽畜,你莫要胡言,万某一向只驱害人之魔,及时万某不能与你的百年功力抗衡,但使先镇压你,绝非难事,到时乡里会处置你的。” 说罢,万事乌伸出一只右手,掌心见好似握着一两仪八卦,朝着秋洺洺额头处猛地一拍,那彼岸花的纹样便渐渐淡了下来,秋洺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云沐笙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激动地赶忙拱手一礼道:“看来万大人是有法子,驱除秋秋体内的恶咒了?” “法子是有,只是。。。” 万事乌抬头望了一眼秋洺洺,在云沐笙并未察觉之际,秋洺洺偷偷向着万事乌摇了摇头,万事乌略微叹了口气道:“也许是时机未到,不过。。。” 万事乌脸上神情又变回那低沉之样,视线透过秋洺洺看着她体内的怨灵。 “你若是再敢有一次为祸人间的举动,风铃桃花漾,自会收了你!”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驱灵神使(其二) 中原·乌镇·万府 “万大人,门口有一妇人哭喊着要见您,好像是咱镇上二巷口瓷器铺丁掌柜家的娘子。” “哦?快快请进。” 几名杂役拖着那妇人走了进来,看她已然红肿的双眼,看来是哭了许久。一到几人坐前,那妇人便一股脑地跪在地上,连连向着座上磕头。 “万大人!我家老丁昨晚跑到镇子外边儿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怕是出事儿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求万大人了!” “快快起来。”万事乌赶忙将那哭喊中的妇人搀扶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万某再三强调亥时之后不得出镇,连家门都尽量不出,丁掌柜为何会独自出了镇子?” 妇人抬起头粗略地擦了擦脸上泪水,抽搐着嘴唇道:“昨个夜里,我家老丁喝醉了酒,说什么要去外头的林子里采果子给这几位英雄们酿酒,无论我怎么拉都拉不住,还说什么贼寇都死光了,不用害怕外边儿,结果到今儿个早上还没回来。” 云沐笙听闻此话忽然间想起什么,赶忙向着那妇人追问道:“你说,他进林子了?” “应是如此。” 云沐笙转头与秋洺洺、马清风对视了一眼,虽未说什么,只是通过彼此眼神中,都已然知晓,那位丁掌柜,应是凶多吉少了。 “我们这就动身去林子里寻他!” “慢!” 刚要起身的云沐笙被万事乌叫住,就连一旁的马清风也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眉头紧锁道:“你忘记那天我们见着的那东西了吗,它比我们强太多了,它根本。。。就不是人!” “你们,你们说什么?阵牢关的贼匪不是被你们杀尽了吗?这林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妇人听闻马清风所言,机敏问道。 “啊,没什么,我们定会去林子里一寻丁掌柜踪迹,还请夫人先回到家中等候。” “不行,不行,你告诉我,林子里到底还有什么?!” 妇人死死揪着万事乌的衣物不松手,像是渐渐失去了理智,可在场的也许只有见过那林中邪祟的人知道,这妇人不仅没有发疯,甚至十分警觉。 万大人向着周围使了个眼色,三两杂役便走上前强行将那妇人拖走,即便如此,那妇人仍是卯足了劲儿抵抗,嘴中不停地叫喊着:“你说!林子里有什么?你说啊!” 闹剧结束,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云沐笙不忍开口问道:“既然万大人守护乌镇这么多年,想必定是有降住那邪祟的本事。” “万某若是有降住它的本事,多年来就不应只是守住这镇子,而是将其诛杀。” “。。。” “不过么,待午时艳阳高照,去林子里探一探倒是未尝不可,你们若是不怕死的可以与万某同去。” “当然。。。”云沐笙答应的话刚到嘴边,脑海中,那独眼被活生生拆出脊骨的画面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虽说顿了一顿,不过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马清风同云沐笙一样,亦是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同去,倒不是为了什么朋友情谊,只是迫于今后的生计,入逍遥侯侯府一事,还有求于这位万大人。 中原·乌镇外森林 时逢正午,小绫罗被安排在万府后院嬉戏,由秋洺洺陪着,其余一行人来到林中,也许是这几日天气热的缘故,一进这林子,那股子腐败尸臭,便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地上躺着,树上挂着,尽是那群贼寇的残肢断臂,马清风觉着古怪,随即好奇道:“别找了别找了,你们当那姓丁的是瞎子还是闻不着味儿啊,这么多腐臭尸体,连我都不愿走到此处,何况他一个小老百姓!” 万事乌神色紧张的回头对马清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声音轻些,即便此时红日高悬,若将那东西惊醒,咱们一样没好果子吃。” “我记得当时他是醉酒,且时间已然是深夜,会不会没注意到这些个尸首?”云沐笙用衣物捂着口鼻轻声道。 “或者,当他发现此处的惊悚场景时,已然逃不掉了呢?” 万事乌说完,云沐笙与马清风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着些许东西拖动过的痕迹,丛中依稀能见着一些红色的物件。 三人走上前去,云沐笙蹲下身捡起那红色之物察看,却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指,点滴鲜血冒了出来。 “海棠红?” “哟,小兄弟,你这血的颜色还挺贵气。”马清风在一旁调侃道。 “我是说这东西,看这颜色底蕴与光泽,定是丁掌柜近日烧制的瓷瓶碎片,结合上这被拖动过的痕迹,想必。。。”、 “想必他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然走不了了。”万事乌接过云沐笙的话语说道。几人刚起身决定,安静的树林里突然被一阵洪亮凄惨的嗓音穿透而过。 “老丁!他被什么东西拖走了!是邪魔,我就知道,这林子里有邪魔!这地方不能呆了,我得回去告诉镇里人,得赶紧搬走!” 说罢,那妇人转头就像镇子里折返而去,边跑嘴里仍不断嚷嚷着,云沐笙与马清风一个疾步过去,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限制住她的手脚。 万事乌亦是赶忙走上去拦在那妇人跟前,安抚着那妇人道:“丁夫人,此举万万不可,你们绝不能离开乌镇,哪怕是一个时辰也不行!” 云沐笙有些不明所以地望了万事乌一眼,就这么一个走神,那妇人狠狠地在其手掌上咬了一口,疼得云沐笙下意识地将手松开。 嘴巴失了遮挡的妇人再度嚷嚷起来:“凭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年的那场大火我就看见了,你们根本不是来救火的,是来收那魔物的!就算要我去君庭过常年战乱的日子,也比呆在这邪魔身边要安全得多,呸!” 云沐笙在将手掌在身上擦了擦,随即撕下一块布缠绕在手掌之上,再度捂住那妇人的嘴。 “嘘!别喊了,再喊它就要来了。” 妇人似乎并不理会云沐笙的劝诫,仍是不停挣扎喧闹着,万事乌转了个眼神看向森林深处,好似听到了什么东西,再三确认后,渐渐放下了紧紧抓住妇人的手。 “太迟了,它已经来了。” 云沐笙还未作出反应,一股子飞快的影子便同他擦肩而过。 “诶?” 妇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待云沐笙反应过来超前一看,只见一根长长的树藤如同长矛般从妇人的后脑勺扎进,从嘴里出来,连同云沐笙捂住她嘴的那只左手一并刺穿。 钻心的疼痛即刻袭来,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东西始终给他一种,随时便可取自己性命的压迫感。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驱灵神使(其三) 中原·乌镇外森林 树藤的尖端开始如一朵残枯的花朵般绽开,成了一手掌模样紧紧抓住妇人的身体,随后猛地向森林深处拽去。 可即便如此,云沐笙与马清风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根本不敢追击,树藤尽头处,一定站着一个长得极为可怕的怪物,正露出獠牙等待着食物。 “现在不是与之硬拼的时候,先撤!” 随着万事乌一声令下,云沐笙与马清风霎时间转身就要逃回镇子,谁知几人的双脚已然不知何时被那地里长出的藤条捆住,纷纷被绊倒在地。 接着那藤条开始蔓延,一直到腿,到腹部,到四肢,三人就这般被死死捆住向着森林深处拖去。 不知被拖行了多少距离,三人的耳边已然能听见前方的低吼与咆哮之声,云沐笙赶忙聚气成刃,费尽力气切开了自己身上那坚韧的藤条,随即抽剑而出一阵快雪回闪,将另外两人救出。 可,为时已晚,在三人的跟前,一只约么着一丈多高身形魁梧的斧头巨人,正拎着那巨斧向他们劈来。 三人也不愣着,各自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躲过这一击,那巨人也不给喘息的机会,仍持着大斧胡乱劈砍而来。 潮湿的森林空气中总是充斥着不少的水分,当它们被聚集在一起加上内里所驱,便会成为威力极强的天然飞弹。 万事乌站在另外两人跟前,当那巨斧即将向着他的天灵盖落下之时,那万大人忽地伸出手掌,空气中的水分便肉眼可见的在他掌中汇聚,直至全然附着在了那巨人的大斧之上,使其停在了半空各种。 随即,万事乌轻轻一捏手掌,那附着在大斧之上的水珠好似霎时间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正死死地挤压着,不出半晌,铁打的大斧便如琉璃一般被那星星点点的水珠挤碎。 接着散成更小粒“砰”的一声狠狠冲在那巨人的脸上,随着后脑勺喷出一阵血雾,巨人轰然倒地,再没了动静。 “它,死了?”云沐笙略有欣喜地问道。 “死的只是它最普通的侍从,真正的它,无影无形,只是一股力量,一股强大到,能支配万物生死的力量。” 万事乌此话一出,一直迫于人情世故不怎么插话的马清风终是忍不住说道:“那他娘的不是无敌了,咱们还反抗个甚呐,赶紧走!” “问题是,现在想走,没那么简单了,更多的,它们来了。” 万事乌话音刚落,四周便开始震颤起来,一处,两处,三处。。。看样子至少有五只方才那般的庞然大物正向此处走来,云沐笙觉着这场景颇为熟悉,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向东北方向撤,火速砍倒那一只便逃回镇上!” 云沐笙与马清风微微点头,即刻便随着万事乌奔去。来到一片树丛,后面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想必那庞然大物就在后面。 三人纷纷起势,不想有一分一毫的拖延,要在瞬间将其斩杀。 “诶?” 薄薄的树丛一穿而过,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三人纷纷傻了眼。 “就连这些个看似无脑的巨人,竟也会隐藏气息的招数吗?” 这树丛后边儿等待着三人根本不是一只巨人,除了正中心的一只外,左右还各有一只,足足三只! 云沐笙与马清风分别被左右两只击落,仅剩下万事乌一人向着中间那只冲去,亏得这万事乌底子还算厚重,这水流聚集的一掌,倒是仍将那正中间的巨人拍了个人仰马翻,只是未能击杀。 另外两只巨人转眼向着万事乌走去,云沐笙与马清风两人赶忙与之靠拢,随着方才倒下的那只站起身,三只巨人无比厚重的矗立在三人的眼前。 更可怕的是身后的震颤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般庞然大物还有不知多少正在靠近。 “列阵在雷,金研参上!” “列阵在火,铃原葵参上!” “列阵在土,诗酒参上!” 就在此时,三个人影从空中落下,左边一男子持一杆长枪如天雷降世一般坠落,枪尖缠裹着的疾雷将那边方位的一只巨人的头颅直接劈落。 右边一女子手中一铁刺鞭冒着熊熊火焰紧紧缠在那方巨人身体之上,只弹指一挥间便将其活活烧成了焦炭。 中间还有一看似无比雄壮的男子落在那方巨人头上,一拳!两拳!三拳!拳拳到肉,将那整个脸揍得是碎成了渣渣。 三人落地,方才徒手揍巨人的那雄壮男子背后好似还背着一曼妙女子,那女子解开缠着的绳索从如山一般的男子身上下来,微微一笑道:“云公子~别来无恙啊~” “陆,陆姑娘?!”云沐笙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此人竟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即使不在那五彩缤纷的比翼楼,她仍是显得那般妖媚。 “此地不宜久留,要叙旧回镇子再说!” 随着那提枪的男子说完,一行人赶忙向着乌镇的方向奔去,奈何身后数只巨人的脚步几乎已然来到了跟前,一路上地势坎坷,丛中的树藤伺机而动,好像是有人偏要从中阻挠,不想让这几人逃脱。 天空中响起了秃鹰的嚎叫,像是在给这森林的一切邪祟发号施令,一行人的逃亡之路是越发艰难起来。 这秃鹰的嚎叫声不禁使得云沐笙想起了些什么,只觉得左手小臂内侧一阵灼热,撸起袖子一看,那树枝纹样的图腾隐约泛着光。 云沐笙不知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惊奇地发现,先前被树藤洞穿的手掌,居然离奇的恢复如初。 不等他多加思索,一个硕大的链锤朝着一行人砸落,在地上留下了石磨大小的土坑。 “他娘的这么快!”马清风望着那足以将人砸得粉碎的链球,不禁惊叫道。 被链球击散的一行人重整阵型,既然跑不掉,不如彻底拉开架势打一架。谁知身后几根树倒下,现出了他们的敌人。 就在他们逃跑的这一小段时间,身后竟追着足足二十多只巨人,让所有人都傻了眼,随着空中秃鹰的一声嘶吼,一众巨人疯狂扑来。 “杀了那只秃鹰,杀了它就行!”云沐笙突然大声吼道。 万事乌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少废话,快,想法子把它打下来,这么做就对了别问那么多!” 云沐笙仍是以极其坚定的口吻向一众人喝令着,万事乌姑且信他,随即聚水源于掌中,猛地朝空中一推,那逆飞的水流星便随着云沐笙射上去的气刃一同攻向那只秃鹰。 奈何那秃鹰像是早有预料,在两人的进攻之间四处穿梭,根本不能被伤及分毫。 其余众人亦是想参与进来,奈何地上还有二十多只巨人与树藤对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击,使得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天上那只飞鸟。 左手臂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巨人与树藤的不间断进攻令云沐笙逐渐烦躁恼怒起来,他将右手雪寒交予左手,那左手臂上的树枝纹样竟开始源源不断地为雪寒周围的剑气输送着内力。 此时的云沐笙觉着左手剑充满了力量,连招式都未用,直直向周围一劈。 “森林,会记住的!” 霎时间,无论是不断进击的巨人还是张牙舞爪的树藤,在这一瞬间全然向后退下。 马清风随着火行,土行以及雷行三人的轻功搭桥,一个轻盈的影步一跃上了天空,几个转刀便将那吓得不断发出嘶吼的秃鹰一刀毙命。 果然如云沐笙所言,秃鹰陨命后,周围的一众巨人,数根藤条,皆全然退去,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驱灵神使(其四) 中原·乌镇·万府 “给诸位英雄好汉介绍认识一下,这几位便是万某的家人,驱灵雷使金研、驱灵火使铃原葵、驱灵土使李诗酒。” 万府的闲庭之中,刚从镇外密林中的劫难中逃脱的一行人正烹茶聊着天,试图以此来抚平仍旧忐忑的心绪。 一番各自相互之间的自我介绍后,云沐笙犹犹豫豫将信将疑地向那驱灵土使走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李。。。大炮?” 那人斜了一眼云沐笙,并没什么反应,云沐笙这才罢休,心想定是自己认错了,即便面容有些相像,不过眼前这名叫李诗酒的男子要比他想的那人壮硕了不知几倍。 “行了行了,给你飘得,成了驱灵使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桃花漾的诸位喊你诗酒,你就真把那大炮二字忘记了?” 经陆清酒这么一点破,那壮硕男子立马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诶,云公子别来无恙,在下李诗。。。呃,李大炮,几位大人们教我驱灵的本领,还叫我读书写字,故而我便改了个诗酒的名号,嘿嘿。” 云沐笙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身横练筋肉的男子,与先前在极乐之境岛上见到的瘦小男子根本是判若两人,如今更是比当时他身边的那位张二狗更加壮硕。 “对了,你那位跟班兄弟,张二狗呢?” 说到这里,李诗酒的眼神忽地一下子黯然了几分,“他。。。” “莫再说了。”云沐笙知晓这眼神中的含义,那位二狗兄,大致是再无法相见了,他转了个话锋向着一旁的陆清酒问道: “敢问陆姑娘怎会出现在此?那所谓的驱灵使,又是何物?” 陆清酒并未着急回话,只是一股子娇声媚态地紧贴着云沐笙坐下,趁其不备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尾椎下侧。 云沐笙顿感身体一震,倒不仅仅是这陆姑娘的姿态好似想要吃人,只是此时不比那日在极乐之境,陆姑娘对自己的这般肆意戏弄,全然被一旁端坐着的秋洺洺收入眼底。 “那一日过后啊~奴家是被侯府的人救了出去,可都要怪云公子无情,心中一点儿也没有奴家,自打进了那巨大堡垒后呢,就再没来寻过奴家,这男人呐果真就是一夜的东西,这天一亮啊,便什么情谊都淡忘了~” 陆清酒的话语越发的跳脱,众人都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番闹剧,云沐笙时不时偷偷望向身旁的秋洺洺,见其倒是未有什么异样,仍是舒缓的神情,在帮着烹茶,随即连忙驳斥道: “你你你莫要胡说,你我二人一清二白,没有任何纠葛!” 陆清酒忽地神情一沉,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秋洺洺的身旁,搂着她的手臂坐下,朝着云沐笙做了鬼脸道:“无趣的男人,也不知妹妹怎得看上的。” 秋洺洺则是淡然地笑了笑,将刚刚煮好的一壶绿茶倒入杯盏之中,推到了陆清酒的面前,柔声说道:“就像水看山,山在任水流,喜欢之人终究喜欢,即便远去,还是喜欢。” 陆清酒觉着好似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嬉闹,轻轻咳嗽了一声,便将话锋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 “奴家在登入极乐之境前本就身居中原,奈何故地重游,旧时之地已然面目全非,便只好跟着那位叫扶疏的弟弟回侯府咯。” “那陆姑娘又怎会出现在与万大人结识的一群人中?”云沐笙好奇问道。 “这个问题便由小女子来回答吧。” 席间那腰间别着铁刺鞭,号称驱灵火使的铃原葵突然开口道。 “陆姑娘受那岛上毒物浸染多年,毒素早已入了骨髓,一回到大陆,毒素便会开始发作,我等驱灵使一向与侯府交好,便收留了这姑娘,带她留在那中原与江南边界处山涧中的,风铃桃花漾,为她祛除毒素。” 还未等云沐笙回话,这一听见侯府二字,马清风便瞅准时机急忙上前搭话道:“几位仙家神通,既与侯府交好,可否帮在下引荐。。。” 马清风话未说完,一旁的万事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马兄,此事莫要着急,待乌镇之事过后,以我们与侯府的交情,定会在那边许你一份好差事。” 马清风听到这般话,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由衷地向着几位驱灵使拱手一拜,“马某写过诸位仙家。” “欸欸欸,可别这么称呼我等,我等也只是凡人,如此称呼可是会折寿的。”那驱灵雷使金研连忙摆摆手道。 马清风不解:“可,今日我等在那乌镇外的林子里,亲眼所见诸位操雷控火的,这般本事定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金研回道:“天下武学千变万化,一种武学功法习到一定境界后,自是能够更为容易地做到一些看似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你比如这位云小友,他一挥剑便可使狂风大作,再比如你,来无影去无踪,不可捕捉。” 马清风挠了挠这一时没能转过来弯的脑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不过,我们不是神仙,这世间却并不是没有神仙,甚至,还有那所谓的邪魔。”金研幽幽道。 此话一出,倒是令这闲庭中的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话来相接。 最终仍是平日里与这金研关系最为交好的万事乌开口发了话:“神仙大家应是听说过,那些个心境飞升入了星宿境的,皆可称之为神仙,至于邪魔嘛。” 万事乌说着望了望秋洺洺的后颈处,随即看向云沐笙。“至于邪魔,大家应是多少也见到过。” 金研接着说道:“而所谓邪魔与神仙,并不是全然不可对付,这些东西的诞生本就也源于天地万物,可不是无可匹敌,只要修为够高,方式得当,无论邪魔或神仙,都有法子将其弄死。” “而我们驱灵使,便是专以阵法对付这些个游荡人间四处作恶的邪祟之物。” 云沐笙一行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约么着又过了一柱香的世间,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回到先前那客栈中去。 ———— 夜里,床榻之上的秋洺洺忽感身体一阵不适,好似她体内的那只怨灵逐渐又开始有了怨气。 “怎么了?”睡在地板上的云沐笙被床榻上秋洺洺翻滚的声音惊醒。 “不知怎得,今日见过那风铃桃花漾的一行人后,那家伙便又开始骚动起来。”秋洺洺蜷缩在床榻中间,极力压制着体内的家伙,她好似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向着床边的云沐笙问道: “你可还记得那驱灵火使叫什么?” “好似叫什么,铃原葵?” “铃原吗,到也难怪。”秋洺洺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后颈之处。 “我记得天玄宗的姬前辈说过,她百年前还是人的时候,姓氏就叫铃原。” 恰好说到这,窗外几个身影忽闪而过,其中一道好似散发着火光,秋洺洺的后颈处又猛地传来一震骚动。 “那是。。。几位驱灵使?”秋洺洺望着窗外向云沐笙问道。云沐笙也是睡意全无,走到窗前向外头望去,虽说夜里看不清,不过那火雷土使,加上万事乌这水使的外表还是几句特点的,即便是远看着,云沐笙依旧能辨认得出。 只见那四人一齐向着乌镇外的森林奔去,消失在浓夜里,不知有何目的。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破晓之灾 昨日的祥和并不意味着会在明日重现,这使一些人手中不敢在深夜闭上自己的双眼。尘封的邪魔终将破开封印,人们最绝望的一天总是突然来临 中原·乌镇 寅时之末,卯时未到,报晓的雄鸡今日并未发出丝毫的声音,极不寻常的火光比那日光更先一步撕开这空中的夜幕。 云沐笙与赶忙拉着秋洺洺从客栈中奔出来,马清风带着小绫罗紧随其后,镇上的居民也陆陆续续的被这刺眼的火光照醒。 眼前这场面几乎让整个乌镇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在与大家做一个共同的恶梦,此时的小镇外已然不适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是滔天的火海。 “同一天,是同一天!五年前的今日,那场大火,又在今年同一天燃起来了!” 这一幕让一众百姓再一次感受到了五年前的那一份绝望,那一天,乌镇的大火差点夺走了所有镇上百姓的性命,直至被到来的几位异乡人镇压,才停了下来,使这乌镇繁荣至今。 想起来那些个驱灵使昨日才刚刚回到镇上,这倒是件巧事,也许今日也能够如五年前一样,让这乌镇,化险为夷。 可真正的绝望总是会在人们燃起希望之后再次来临。 远处,乌镇的入口处依稀见着几个逃跑回来的人影,个个被烧得衣物残破,通体焦黑。 云沐笙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万事乌一行,看来昨晚云沐笙没有看错。 他赶忙跑上前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万事乌,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一夜之间,这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 万事乌喘着粗气,缓了半晌后才抬起头,眼神中尽是不甘与懊悔。“先前怕让各位恐慌,便未告知大家,其实今日,就是那阎君,破土重生之时。” “你说那林子里一直以来的所谓邪祟之物,其实是,阎君?!”一旁的秋洺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曾在一本类似传说传记的书中见过,说这逝者终究归于冥府,而那所谓阎君,便是掌管死灵的地府官,不同的地区各有一个,以掌不同之地人之生死。 难怪即便是自己体内那只百余年修为的怪物,也如此惧怕这林中之物,只是既强如阎君,纵使这一帮子驱灵使都无比强横,终究只是凡人,又怎可能封印那阎君整整五年? 不过此时没有时间令秋洺洺去求证这个问题的答案,镇外的火亦熊熊燃烧着,不知何时会蔓延进来。 万事乌走上前紧紧拽住云沐笙与马清风就要朝镇子外边儿走去,“快!快随我走,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云沐笙一行人被万事乌此举弄地有些手足无措,只是身后的乌镇百姓们见了,纷纷骚动起来。 “他们要逃跑了吗?” “看来这次连万大人也救不了我们了,乌镇要亡啦!” “那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啊,快跑!” “。。。。。。” 说罢,几个胆大的率先用打湿的被褥披在身上,迈开步子大步向着正门口奔去,许是因为现场过于繁杂,几人应是连万事乌阻止他们的话语都未听清楚。 就在两个胆大男子披着湿被褥迈出乌镇的一刹那,火光在他们身上飞速涌起,随着一阵激烈的惨痛叫声后,便皆化成了灰烬。 万事乌赶忙站出来主持大局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莫慌,这大火一时半会并不会漫进镇子里,待我们归来之时,定会救诸位于水火,请大家再给万某一个机会。” 乌镇的一众百姓见出面的是一直以信仰对待的万大人,即便是灾厄就在眼前,仍是对他留有余念,毕竟若不是他,五年前,这镇子都不复存在了。 说罢,便拉着云沐笙一行向着镇外跑去,谁知那大火来势汹汹,即使这群人并不属于乌镇居民,却亦是寸步难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火海中依稀浮现了一黑色身影正驾着马车疾驰而来。 “嘿哟,这还不到君庭,你们怎么惹了这么个鬼玩意儿,快快上车!”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鬼车先生,几人上了马车,便随着万事乌的指示,一路向着他口中的风铃桃花漾赶去。 一路上马清风总时不时的去瞟那赶车的车夫,总觉着他十分熟悉,不过并未多想,毕竟眼下这桩事情,看似是要大的许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万大人详细说来。”云沐笙一行人纷纷向万事乌问道。 万事乌叹了口气回道:“此处来得并不是什么邪祟,而是驻守中原地的烽火阎君,五年前,乌镇上来了一名男子,说是叫什么掩日阁的人,利诱乌镇百姓,获取山中的一颗什么磁石,谁知那磁石竟是冥府之物,那男子与整个乌镇百姓,都算是触碰了冥府的禁忌,被施以诅咒。” “而那男子却好似另有神通,成功洗去了诅咒,带着磁石离去,只剩下面临灭顶之灾的乌镇一众百姓,万某那日集五行驱灵使之力封印烽火阎君五年,说来也是行了逆天之事。” “难道注定乌镇百姓非死不可吗?”云沐笙不平地问道。 万事乌看出这少年的心中愤慨,虽说心中放不下那乌镇百姓,却仍然持有理性地答道:“说一千道一万,这乌镇百姓终是因利益熏心才惹上这灭顶之灾,那磁石是滋润中原边境的重要神物,自从被偷走后,阵牢关一带的边境之地寸草不生,故而才多了这么多的山匪贼寇。” 听闻此话云沐笙低下头去,陷入了迷茫,一时不知,救乌镇百姓的举动,究竟是对是错。 “那你们一介凡人,又怎会敌得过那阎君?”一旁的秋洺洺问道。 “中原与江南山涧交壤之地,有一处集天地精气,以及三界灵气,通过考验的人来此,便可能吸收自然灵气,成为驱灵使,即便是未通过考验的普通人,如陆姑娘来此地,亦可修身养息,那年封印阎君一战中,五行只剩我与金研二行,好在土行使寻到了诗酒兄,火行使寻到了小葵姑娘,奈何还缺一个风行使。” “所以你是想借最后的机会,试试我们能否通过考验成为驱灵使,补足你的五行封印阎君?”秋洺洺倒是机敏,可谓一针见血地说穿了万事乌的心思。 万事乌点了点头,随即向着正在驾车的鬼车先生恭敬道:“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今日太阳落山之时,便是大火侵袭乌镇之时,可否请先生再快些。” “别急,孩子,已经最快了,五年前你为了报恩逆天而行救了这镇子,劫月中人虽不会插手此事,不过我家先生对你可是欣赏有加,这一次,老朽相信你一样可以。”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风铃桃花(上) 中原江南交界地·风铃桃花漾 随着山峦层叠,几番回转,那冒着熊熊烈火的森林已然瞧之不见,马车绕过几座山路来到一洞口处,里边幽暗不见光影。 又复兴几里,见前方有水帘垂下,鬼车先生的马车丝毫未有减速的迹象,直直向着那水帘冲了过去,忽地豁然开朗。 此处仿佛是一世外桃源,与方才被那森林大火燃得天昏地暗不同,此处竟仍是如洗青空,青青草地,成片的桃树枝头挂着风铃,轻风拂过,沙沙作响,迎接着访客的到来。 马车在地上开始出现桃花花瓣处停下,众人纷纷下了马车。鬼车先生抓着万事乌的手,将一物件交予他,随后语重心长道:“我家先生说了,神鬼虽强,但亦只是过去的凡人到达的尽头,如今的人,未必就敌不过。” 随后便驾着那通体乌黑的马车扬长而去。万事乌摊开掌心,里面是个串着一个神符的链子。 一行人穿过桃林,来到一飞流直下的清泉瀑布之处,瀑布的下边儿,有五个石墩子,其中的四个上面,各有一颗闪着些许光亮的石头,唯有中间一块,即使不断被那湍急的水流冲刷,也仍是黯淡无光,布满青苔。 “这就是,神石?”云沐笙好奇问道。 “这是神石的碎片,它的本体早就被当年那个掩日阁来的男子盗走,故而中原边境处的整片山脉,只有此处,仍是一片净土。” 说罢,万事乌便来到云沐笙、秋洺洺以及马清风三人跟前,“若是能成为驱灵使,在你们的血液触碰神石你们,谁先去?” “我先!” 马清风二话不说,几个健步越向瀑布下方,用随身匕首在拇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将几滴鲜血擦在了那神石之上。 神石微微地冒了些光亮,马清风一阵狂喜,顿时感觉身体内,这几日受到的劳累与挫伤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顿感一阵轻松,连续的影步在天地间来回几个飞速纵跳后,回到了一行人的身边。 “哈哈,看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第五位驱灵使,咱们现在就去把那虚张声势的阎君,给打回地里去!”马清风的脸上展现出了这几日都不曾让云沐笙见到的风光。 可万事乌与一旁的几名驱灵使都摇了摇头,“这位好汉,万某不愿泼你的冷水,可是若你擦拭神石后便直接感到体内一阵舒爽,那只是神石内的力量洗涤了你身体所受的负担,并不意味着,你就是驱灵使。” 马清风方才还悬挂于高空的心顿时跌落谷底,他不敢相信地又转头望了望那神石,见它在微微一亮之后,又恢复了暗淡的模样,这才心中彻底罢休。 秋洺洺接而向着瀑布走去,谁知刚一靠近,却被一道不知名的冲击给一把推开,后颈处又开始不断翻涌,秋洺洺的深邃的眼眸中,彼岸花猛然盛开。 还在云沐笙即使上前将那镇鬼符死死按在了秋洺洺的后颈处,才使得那怨灵没能夺取她的意识。 “此处没了那阎君的威压,你倒是也蹬鼻子上脸了!”云沐笙有些不悦道。 万事乌走上前,望了望那已然恢复如初的清泉,再看看秋洺洺体内那差点儿跟泉中神力干起来的怨灵,哀声叹息道:“月宫大人知书达理,德艺双馨万某本以为会是最佳人选,却不曾想,你体内的怨灵,倒成了最大的阻碍。” 见秋洺洺体内不再骚动,云沐笙便站起身来望向那清泉,不知怎地恍惚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树枝纹样又开始灼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度袭来。 “到我了吧。”云沐笙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便向着神石走去。 身后的马清风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李诗酒问道:“唉,小哥,那所谓阎君到底是啥模样,我马清风长这么大,死人是见了不少,不过这鬼神,倒是从未见过。” 李诗酒挠了挠头,无奈道:“这个。。。其实我也没见过,五年前的土行驱灵使还不是我,我也是前几个月才随着陆姑娘到这里,然后摸了那石头就成了驱灵使了。” “阎君吗,那是个看似不起眼的黑皮老头儿,却是把我们打得半死。”一旁的雷行金研调侃道。 马清风找准时机随即吹嘘遛马起来,毕竟还得借着这帮人的关系入逍遥侯侯府。“他不是说五年前被你们封印了吗,照这般说来,他的下场比你们惨些嘛。” 金研听闻此话后的神情并未好转,反倒是越发皱了皱眉头。“他只是被封印五年,不生不死,而那时的我们,缺少了风行与土行两位同伴,以及我的这只臂膀。” 马清风准着金研的话朝他左手臂望去,这几日来他都是右手持一杆长枪,那左手臂几乎都是藏在袖子里不漏出来,一阵微风拂过,那袖口往上掀了掀,这才见着他那木头一般的左手臂。 “幸亏作为驱灵使,我可以有吸收自然之力化为自身内力,才得以让这只用树枝接上去的手臂,仍可以自如抓握。” “啊啊啊啊啊!” 一阵嘶吼声忽然从清泉处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方才前去的云沐笙此时正痛苦地跪坐在石墩前,石墩之上,那神石闪烁着无比刺眼的光亮。 “云沐笙!”秋洺洺急切地想要向清泉处奔去,全然忘了自己体内的怨灵是被拒之千里的,好在万事乌急忙拽住了她,才不至于令她被体内怨灵再次夺舍。 “他,他成功了?!”万事乌一边拽着秋洺洺,一边用着一副觉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清泉处的少年,身后的几名驱灵使也纷纷露出喜悦之色。 而此刻的云沐笙,脑海里一段好似被掩埋的记忆不断苏醒过来,燃着火焰的巨树、天空翱翔的秃鹰、泛着异光的神石,还有那个一脸黝黑的老叟。 使得他一时间头痛不已,不过与此同时,山间飞虫鸟兽,花草清泉都好似有了声音,不断传入云沐笙的脑海中,体内被一股清朗的气息贯穿,好似自己的内息与这自然合而为一,连同鞘中雪寒,也隐隐抖动。 过了半晌,头痛之感过去,紧接而来一阵舒爽的快感袭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会不自觉地流逝于天地间,却又能从天地之间吸收力量。 合纵之气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连横的枝条可以肆意地延伸,他抽出鞘中雪寒,翻涌而出的剑气使得头顶的瀑布都向上掀了一番。 “好,好!” 万事乌击掌叫绝,此时的欢喜全然行于颜面。 “此番,他便是能与自然相通,也就是新的,风行驱灵使了。” “风行?老万,你仔细瞧瞧,他会的,好像不止一种元素的内力功法。” 顺着金研的话,万事乌抬眼望去,只见清泉处那少年的右手持剑狂风缠绕的同时,左手掌心,一股子寒气汇聚。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风铃桃花(中) 中原江南交界地·风铃桃花漾 “寒彻内功,已经到了第二重,人宗灭境了吗?” “哦?老万,你识得这种功法?” 一旁的金研饶有兴致的望着山瀑清泉底下的少年,向着万事乌说道。 “当然,这是华云宗独有的武功秘籍,曾听闻快雪剑与寒彻内功修炼到极致的两人若是能做到心意相通,将两种武功结合,便是千军也难挡,只是从未曾听闻有人,能将二者集于一身。” 金研听闻此话,不由得抬手聚了一小撮雷法于掌心,叹道: “看来这神石带来的自然力量不可估量,将我们身体与自然相通的同时,竟阴差阳错地解决了那小子两功法融合的问题,上次相遇,见他快雪剑已然成熟,若是有朝一日在将这所谓寒彻精通,那倒真是不得了的事,难怪竟连掩日阁的吞狼鬼都在他手里送了性命。” “前路尚远,不说他寒彻内功还只是第二重,剑道修行,也尚且只在初境,那一日他能杀那韩邪,想必是这姑娘体内的东西,给他短时间提升了数百倍的内力。” 万事乌说着便望向秋洺洺,只见她扶着从清泉处缓缓走来的云沐笙,万事乌随即也迎了上去。 “云小友,感觉如何?” “身体轻松畅快了不少,且成功将门派的两种功夫习于一身,可算是收获不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数月前我从极乐之境受重伤昏迷后,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而如今发生的事,皆是我在梦境中所见。” 万事乌忽地想起了什么,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云沐笙的一只手腕,衣袖滑落,那树枝纹样显露于众人眼前。 “这东西也是在我醒来后便有的,我也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这是冥府印记,凡人若是到了冥府,就没有出来的,但总会有那么几个个例,相传阎君便会在这些个人的身上留下记号。” 万事乌又将其手腕贴紧自己的耳朵,一听其脉搏。 “难怪。” “怎么了?有什么特殊的吗?”云沐笙好奇问道。 “你确实是个意志坚韧的少年,不过这并不足以让你在冥府走上一遭再活着回来,除非,有人舍弃阳寿救你。” “舍弃阳寿?”云沐笙说罢转头看向秋洺洺,毕竟接连昏迷几个月,他自己是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秋洺洺亦是摇摇头道:“当初你经脉尽断,而瑶池宗的大家都受了重伤,日夜不息救你的只有花神医与未央姐姐,再者就是叶楼主跟公主殿下为你传输内力,至于别的,我不善医术,也不是很懂。” “经脉尽断还能活过来,小子,你命还真大。”一旁的金研忍不住叹道。 一直一言不发的火行驱灵使铃原葵忽地走上前来说道:“奴家听闻在东桑有一医家功法,可用自身的奇经八脉来修补他人受损的经脉,只是此功法需要医者有着极高的医术,且极其危险,成功率又极低,随时会有一尸两命的可能,就算侥幸成功,医者寿命也会大打折扣。” 听到这里云沐笙一下子慌了神,说起来,自他苏醒以后,好似再未见过花无鸣与谈未央二人,只是当时一直在筹备入中原之事,便始终未能在意。 他赶忙调动浑身内力,闭上双眼,凝神感知着自己的脉络流向,这其中,云沐笙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奇经八脉之中,确实有着星星点点好似不属于自己的部分。 他将专注度又提高了些,细细感知着体内这些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脉络,这些经脉之中,隐隐约约还残存了些许微弱内力。 这其中,不乏清河公主以及楼主叶千秋的内力,不过他们的内力并不是源自这些经脉之中,也许是他们当时为救自己传输进来的内力。 而真正缘自这些经脉的内力,好似泛着一股子淡淡地药香。 云沐笙再次睁开双眼,一下子招进来的阳光使他微微有些被刺痛,以至于快速地蒸干了他眼角刚刚泛出的泪花。 “我云沐笙,何德何能让你这般救我,无。。。无鸣!” “莫要耽搁时间,我们五个驱灵使赶忙将五行弑神阵法演练一遍,以防出岔子。”随着万事乌的话一出,其余几名驱灵使各自站定位置。 云沐笙抹了抹眼角,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此阵法只是难在集齐五行驱灵使,而本身施放并不难,你根据我的指示配合着我们一起动,很容易便能学会。” 说罢,五人五角处站定,各自释放出内力,随着阵法推移,阵外仍是风平浪静,而阵法内部,却爆发出了比起五人相加起来还要强几十倍的威力,这便是此阵法的玄妙之处。 万事乌少年之时外出游历,有幸曾得到天玄宗宗主闻于疏的指点,才将此天玄宗特有的阵法习得,这才有了五年前,五行驱灵使聚集乌镇,共退阎君的壮举。 江南·弈州城·烟雨楼 “老叶,你说还不过而立之年便成了名扬大江南北的神医,算不算的上是成功的人生呢?”烟雨楼亭台处,一两鬓斑白之人与叶千秋正饮茶闲谈。 叶千秋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望着那远处的风吹落叶,淡淡道:“成功与否,皆随个人本心,即便有遗憾,可到头来仍不负自己所望,即为成功,还有。。。无鸣,今时今日,你可不再是而立之年了。” 那两鬓斑白之人顿了顿,亦是抿口茶中清水,随即才开口道:“是么,差点儿忘了,细细想来,这一路,倒是不负昭华。” “那么。。。可有遗憾。” 那人沉寂了许久,他低头望了望杯中茶水,水中有雪,零零碎碎。 中原·官道 天色渐暮,一行人穿过来时的水帘,走出洞外,鬼车先生好似早就在洞外候着,大家乘上那辆通体乌黑雕有九首神鸟的马车,向着乌镇疾驰而去。 一路上,云沐笙始终是低着头,好似仍在向着花无鸣的事。 “别太内疚了。”金研坐过来拍了拍云沐笙的肩膀。“觉着何德何能的人不止你一个。” 云沐笙抬起头,用满是疑问的眼神望着金研。 “小葵,别害羞,给他看看。” 这两三天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突然间宽衣解带,此举倒是让马车内不明真相的几人一下子红了脸。 云沐笙随即面红耳赤地撇过脑袋,可谓,非礼勿视。 “唉行了,人家可不是要脱衣服给你看,有这种好事我老金还不偷着一个人看,怎会与你分享。” 云沐笙这才微微转过头来,偷偷瞄上几眼。 只见那被他们唤作小葵的少女,滑落她左边的衣物,微微露出她半边雪白的香肩,只见在那少女酥胸的上方,大约锁骨的周围,亦有着一个形式与云沐笙手臂上一般的图腾纹样。 只是那纹样令他们极其熟悉,是一朵红艳的,彼岸花。 这道是令云沐笙与秋洺洺二人都顿感奇怪,这彼岸花的纹样,怎得与那怨灵眼睛里的那朵极为相像,难道是巧合? 这般想着,云沐笙不自觉地把脸凑得更近了些,那唤作小葵的少女脸颊微微红了些,云沐笙感到自己的右耳突如其来的一阵生疼。 “哎哟,秋秋,别闹,轻点儿!” “好看吗?” “好看。。。啊不,不好看。” 小葵将衣物重新穿戴整齐,便有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角。倒是身边的金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小葵曾是东桑国的人,东桑那地方你也知道,在一般百姓的印象里,那里来的人,都被视作不祥,故而她从小便是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自然也就不爱说话了。” 金研温柔抚了抚小葵垂下的发丝,继续说道:“而她这印记是从她太奶奶那一辈便拥有的,当时的铃原家在东桑是个巫女世家,而巫女是要以纯洁之躯献给神明,不能生儿女的,而当时的巫女却和一男子私通,怀了小葵的太奶奶。” “就在那巫女即将被处死时,铃原家的家主夫人偷偷地与巫女,将胎中婴儿提前剖了出来,可那毕竟未到出生的时候,小葵的太奶奶刚出生便徘徊在了夭折的边缘,当时的家住夫人好似是懂一些巫术的,她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才换得婴儿存活。” “而后来,那铃原家上下据说是被巫女的亡魂复仇,杀的是无一幸存,只有那婴儿,被当地一农夫捡去,铃原家的香火,才流传至今,只是每一代新生儿出生之时都会莫名的早产,母亲便会以相同的巫术,献祭自己,换得女儿新生,小葵锁骨上的纹样,便也是出生之时,在冥府边上走了一圈后,阎君刻上的印记。” 金研话未说完,秋洺洺后颈处忽然顿感一阵冲击,云沐笙赶忙去取腰间的镇鬼符,却被秋洺洺拦下。 秋洺洺吃力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正要镇压那怨灵的云沐笙。 云沐笙亦是明白了秋洺洺的心思,这才放下本来要按在她后颈处的手。 “愣着干嘛,快镇压它,这阎君还没打呢,你想先跟这老妖精打一架试试手是不是!”金研惊恐地吼道。 云沐笙摇了摇头道:“她此番出来应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见见她的后人。”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章·风铃桃花(下) 中原·官道 秋洺洺紧紧抓着云沐笙的手腕,露出痛苦的表情,云沐笙与众人一般,紧张又关切地望着眼前这即将再现的怨灵。 即便是在马车外驾车探路的万事乌与鬼车先生,亦是眉头紧锁,一只手皆是紧紧握在了腰间兵刃之上,没人能够猜到她竟会以这种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现身。 秋洺洺双眸忽地一睁,深邃眼眸中赫然出现了一朵血红的彼岸花,与那小葵锁骨处的纹样一模一样。 她抬手便死死掐住了云沐笙的脖子。 “住手!” 云沐笙发出吃力而沙哑的嗓音吼道,不过不是对着那寄宿在秋洺洺身上的怨灵,而是对着她身后即将用阴阳掌心卦击打在其后颈处的万事乌。 此时这怨灵已不似那日在秋洺洺体内那般,可以被万事乌轻松镇压,这次是秋洺洺自愿放其现身,全然没了束缚,方才万事乌那一掌若是轰上去,不仅镇压不了这百年修行的怨灵,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难以预料。 马车外仍驾着车的鬼车先生缓缓将万事乌拉回马车外。“别冲动年轻人,老朽可不想与你死在这里。” 一滴汗珠留下,打湿了万事乌的衣角,他抬起仍在颤抖的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颤颤巍巍道:“不知那掩日阁究竟有何通天的本领,当初竟能将此等妖孽收服。” 鬼车先生回道:“掩日阁收服她时,她还只是一道被封在符纸上的咒印,经过不断研究,便也控制了她些许的力量,根本没有让她得以释放,极乐之境一战,云沐笙那小子第一次释放了她,便取了韩邪首级,奈何那时他的身体已是濒死状态,无法让那孽障驾驭过久,但现在,那姓秋的小姑娘身体康健,此时,她弹指间便可灭我们所有人。” “无妨,我们五行驱灵使的五行弑神阵连阎君都能封印,应该更是不惧怕她。” 鬼车先生冷笑了一声,幽幽道:“她可不笨,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醒来的一瞬间便扼住了云沐笙那小子的喉咙,你们当时能封印阎君,是它并没有实体,而这孽障则不然,她若是有杀心,你们连结阵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内,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云沐笙的脖子眼看着就快被这怨灵掐断了气,却丝毫不敢动弹。 云沐笙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咽喉处穿来剧烈的疼痛,好似只要她轻轻一个掐指,自己整颗头颅都要与身体分了家。 “咳咳,你你你,松开,你的重重重孙女看着,你也不嫌丢人咳咳咳。” 那怨灵回过神来,一双含有彼岸花的深邃眼眸侧过来望向坐在正对面的小葵,云沐笙清楚地感知到那只仍卡在他咽喉处的手传来一丝颤动。 那怨灵的眼中,那看似枯萎许久的彼岸花微微扬起了头。、 “那孩子,没死?” 那怨灵通过秋洺洺的嘴中发出沙哑的声音,掐住云沐笙的手终于微微松开,云沐笙在一旁揉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铃原家虽说确实欠你的,可那家主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以及你那弟弟,他们是全心全意爱你的,那一晚铃原一家皆被乱刀砍死,唯有他们俩是被做成吊在自己房间内的房梁之上自缢的场景,就是不想暴露你胎中女婴成功存活之事。” 一滴泪珠从彼岸花的花蕊中渗出,低落在马车的地板上,烫穿了一个洞。 怨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葵白皙的面容,即便两人之间已然隔了几代人,而那体内流淌着的巫女独有的血液,亦是让两人一见如故。 一旁的金研也撞着胆子说道:“你所经历的苦痛,我们皆没有资格劝你善良,只是望你在看到小葵的这一刻,能够仍然对这世界,抱有一丝希望,铃原奈绪。” 听到这好似已经百余年未曾听到的名字,那怨灵不由得一怔,早在不止多早以前的几段时光里,铃原奈绪这个名字,早已连自己都已然遗忘。 恰好这时的小葵抬头望了奈绪一眼,仅仅对视的一瞬,小葵的那双玲珑眼睛,好似能透过秋洺洺的脸孔,直接见到奈绪的真实模样。 她猛然一下子撇过脸,神色慌张坐立难安,接着便忽地全身瘫软,倒在云沐笙的怀中,再次醒来,眼中的彼岸花已然消失,这副躯体又还回到了秋洺洺的控制之下。 “她回去了?”一直蜷缩在角落不敢动弹的李诗酒问道。 “诗酒,亏你还是咱们之中身材最强壮的土行驱灵使,怎得这般胆小,方才连声儿都不敢出一下。”一旁的金研一边调侃,一边用袖子微微擦了擦脸颊之上不经意间淌下的汗珠。 “我想,她应该是回去了。” 秋洺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之处,此时那地方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平静,好似那恶咒根本不存在一般。 “唉,你们说那老妖婆不敢看小葵的眼睛,是不是因为她突然见着一家人有些不好意思啊。” 听闻此话的李诗酒一把便伸手将金研的嘴堵了起来。“嘘,闭嘴!你小点儿声!她听得见!” 秋洺洺放下方才轻抚着后颈的手,抬眼微微挂着一抹笑说道:“你们放心,她暂时应该是不会出来作乱了。” “你怎么知道?”李诗酒仍是心弦紧绷地问道。 “她在我体内,我与她心意相通,此时从她的内心,即使仍有怨恨,但却多了一份安详与温暖。” 随着马车一路行进,周围的温度逐渐又开始燥热起来,空气中涌现出一股子烧焦的气味。 马车前方的帘子被撩开,进来的是方才一直在外边儿与鬼车先生驾车的万事乌,“此时休矣,没跟这妖。。。呃,这女子打起来,算咱们运气好,只是别忘了,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可是比她还要强得多。” 几人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只见此时的一行人,早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周变到处是燃着烈火的树木。 “都一天了,这些树都烧不烂的吗?”李诗酒惊奇地问道。 “它们本就不是普通的树木,都是那阎君的爪牙,火势越大,它们越是狂舞摇曳。” 马车终是到了乌镇的入口处,即便到了镇子内,此时已会有火星子飘进镇内。 待几人下了车,那鬼车先生倒是也不走了,亦是从车上下来,再朝着两匹马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那马车便独自离去。 “鬼车先生怎么也不走了,而且这般,你的马跟马车不是跑了?”云沐笙不解的问道。 “无妨,老朽唤它们时它们自然回来,只是你这小凤雏若是夭折了,先生可是要给老朽降下神威的,再者说,老朽一辈子交手过这么多高手,倒是未曾跟真正的鬼神过过招。”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阎君现世(上) 中原·乌镇 秋洺洺与带着小绫罗的马清风远离镇子的入口处,与乌镇内的百姓一起来到街巷子中央,观望着入口处的情形。 云沐笙以及雷、火、土行驱灵使四人分别根据阵法杀出的位置,隐蔽在一旁巷子中的各个角落处。 只有水行的万事乌,是静静地坐在镇子入口处的正中央,等候着那位不可一世的阎君,冲破封印杀进乌镇的时刻。 夕阳的最后一律霞光也沉入了海面,远处的山峰依稀只见得些许的轮廓,乌镇周围这一圈持续不停熊熊燃烧的大火,依然是让此处的天空,红得发亮。 一阵诡异的妖风袭来,那风中带着大火的滚烫,吹打在万事乌的脸上,像是拿着数十把烫红的镰刀在刮着他。 远处的官道上,依稀现出一个人影,个子并不魁梧,甚至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佝偻老叟,只是那隐约中传来的冰冷似黄泉的气息,另整个乌镇的人,都打着冷战。 “要来了吗?不是说阎君没有肉体寄宿吗?” 云沐笙躲在巷弄处的一角,对着潜伏在边上瓦屋顶上的金研悄声问道。 “那不是肉体,这种级别的东西不像那铃原家的巫女,他早已能够超脱肉体束缚,以灵体的状态现世,凡间兵器根本无法伤他分毫,只有足够强大且源源不断的内力,或是如那巫女一般的灵体可以攻击到他。” 金研的语气仍是听起来这般的轻描淡写,不过语气中的颤抖早已被云沐笙察觉。 “咱们是驱灵使,内力或是能够取之自然,源源不断,只是,咱们足够强大么?” “云小友说笑话呢!”那金研连忙打断道:“这天玄宗代代人的心血才研究出的五行弑神阵可不是吃素的,有了这阵法,加上咱们五个合力,定能再次将那阎君老儿封印。。。应该。。。一定能。。。吧。” 官道上的佝偻老叟身影愈走愈近,虽说没有脚步声,不过他向前而来的每一步,都敲响着这片小地方的丧钟。 即使有着一旁熊熊火光的映照,那黝黑的脸庞依旧令人难以看清他具体的容貌,只是那双来自地府的眼眸,光是被盯着,就觉着被压得喘不过气息来,周边燃烧着的森林仍然不断地向镇子里飘来带着火心的余烬。 “哼,五年前你输了,你的熊熊烈火,至今也无法烧进这乌镇。” “那今日~~便能烧进来了~~~!” 短短一句话迎着一股从冥界席卷至此的洪荒之力,压得万事乌直不起身子,那老叟踏出一脚迈入镇子内,微微抬了抬手。 “趁现在,结阵!” 老叟的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一朵雨云,周边巷弄里的其余四行驱灵使一跃而起,铃原葵从腰间亮出一卷轴,飞速画上一符咒后,卷轴中央忽地现出一金羽铁刺鞭。 只见她手持长鞭猛然一挥,一道来势汹汹的火焰便将那老叟包围,配上云沐笙抽剑而出的快雪剑第八式风流云,形成了一阵燃烧着火焰的盛大龙卷飓风。 李诗酒双手猛地插入脚下黄土,那包裹着老叟的火焰飓风周围,又拔地而起了四座坚实高大的土墙,彻底将那老叟死死关在了里面经受大火炙烤。 “哼!” 小葵顿感有些不对劲,那熊熊火焰之中,忽然间好像是多了一道不属于她的火焰,虽说是火焰温度却是极其的冰冷,正不断抵触着她的火焰。 土墙之上微微裂开了一道缝,接着一股子强大的灵力瞬间将风、火、土行三人的炙烤囚笼震得烟消云散,那股冰冷火焰散去,仍在原地的老叟睁开了他冒着火的眼眸。 火焰从他的双眸中倾泻出来淌过脸颊一直流到地上,随即熊熊燃烧形成了一把火焰座椅将那老朽托起。 居高临下地望着五人,将其视入蝼蚁。 “哼,等的就是你玩儿火。” 方才一直在正中央盘腿坐着的万事乌朝着苍天伸出一只手,随后自由落下,一旁瓦屋顶上的金研亦是举起他滋滋作响冒着电光的长枪,一把将其投掷进了那片雨云中,云沐笙仍是挥剑舞动着狂风。 霎时间,狂雷炸响,老叟头顶的上空落下疾风骤雨,一点一点地浇灭了老叟周身的火焰。 谁知那老叟的焰苗像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火能,这次他周身方圆三米内都泛起火光,一飞冲天,一道火柱直冲那片雨云,将它散落下来的雨点,也烧成了蒸汽。 乌镇入口处一带全然被水雾气包裹,众人只得依稀看得清各自的人影,而那弥漫的雾气又有规律地不断流动起来,最后汇聚成一水牢笼,随着万事乌双手向中间一并拢,那集成的水笼便将老叟再一次包裹起来。 “老金!快!” 纵身起跳的金研刚刚接住从云里落下的雷枪,便又狠狠向着老叟掷去,水中的老叟仍是稳稳地接下了这飞来一枪,只是那枪尖上滋滋作响的电光,将这整座水牢,都变成了一座电牢。 “这点力道不够吧。” “当然不够,把耳朵都捂上,且听雷鸣!” 金研话音刚落,亦是学着方才万事乌的动作,朝着天空一伸手,又落下。 云沐笙惊奇地发现,先前那片被火焰冲散的雨云上面还有一朵更大的雷云,正不断发出炸雷的吵闹声。 忽然,那雷云的中央冒出电光,并且越来越刺眼你,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道雷柱倾泻而下,直直砸在了那老叟头上,覆盖了他的全身。 方才被那老叟接住的雷枪滚落在了一边,金研伸手将其召回,又摆出一副要掷枪的动作,准备给那老叟再送上一击。 不知怎得,他顿时觉得手中雷枪莫名其妙的重了些,感觉有人抓着他的枪不让他向前掷去。 “玩儿够了吗?” 金研猛然间一回头,那副黝黑的苍老脸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吓得赶忙驱动全身的内力释放出极其强大的雷击,但对眼前这实力有如天上地下的老叟,几乎是在挠痒痒。 那老叟松开抓着雷枪的手,朝金研的胸口轻轻一弹,那金研便一下子飞出了数十米远,直接撞碎了一整块砖瓦墙进入了一间房子内,嘴中连连咳着血。 “老金!万大人,你那结阵符还要多久。”云沐笙向着万事乌着急喊道。 “快好了!” 可这老叟却是丝毫没有打算再给他们时间有所准备,他的身形不断开始变大,直到能够看起来一脚踩死他们五人的任何一个。 全身亦是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这倒真是一副阎君该有的姿态。 “本座乃十二境梵天阎君,尔等蝼蚁,岂敢逆天违命,阻碍本座降火刑于罪人,当诸!” “乌镇百姓不过是一时贪图便宜,何至于受到炙烤而死的罪罚!”云沐笙挥出雪寒指着那阎君愤愤道。 话音刚落,便一阵威压袭来,整座乌镇上的每一个人,皆被压得紧紧贴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区区凡人,竟敢出此狂言,受死!” 随着那沉重的话音落下,阎君收起了威压,只是夜幕中赫然降下一山坡土丘一般大小的火球,正从万里高空中疾驰下落。 乌镇上的一众人爬起身来仰望着那颗令人绝望的火球,随后又接连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神的力量吗?”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阎君现世(中) 木棉庵外尤愁绝,月黑夜深闻鬼车。 中原·乌镇 本就昏暗的天空被这火球再次照得红亮,火,眼前是火,身后是火,那阎君身上冒着火,抬头望天,即将坠下的还是火。 “咳咳咳,老万,你那阵法再做不完,咱们可是要连同这全镇百姓全交代在这了。” 墙壁那头的金研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额头上泛着鲜血。 “成了,诸君归位!” 话音刚落,五人一跃至阎君周身五个方位,同时吸收自然的灵力化为自身的内力。 “列阵在雷,狂雷惊沙!” “列阵在风,快雪时晴!” “列阵在土,擂土撼天!” “列阵在火,嗯?” 列阵的流程到了铃原葵那一方忽地断了档,小葵不断抽打她手中的金羽铁刺鞭,奈何却不知怎得,连一点火星子也不见冒出来。 “小葵,快呀!” 铃原葵仍旧拼命用铁刺鞭抽打着,只是除了那鞭子击打在岩石上泛出的火星,就再无一点的火元素,这自然界中的灵力像是将她隔绝了一般,明明此时周遭最多的就是火,却没有一丝一毫归她所有。 云沐笙回首望向那正悬浮于空中的阎君,只见他手中好似握着什么东西,那黝黑泛着火苗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笑容。 “看来是他搞的鬼。”众人随着云沐笙的眼神一同望向阎君。“他是十二境梵天阎君,这周遭的火源,应是都被他所控,故而小葵姑娘无法汲取力量。” “那怎么办!”金研焦急地问道。 “难道今日,真就是天要亡乌镇,要亡我万事乌吗。”说话间万事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似想起了什么东西。 只见他从囊中掏出了一链子,那是先前鬼车先生给他的,他将它取了下来。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乌镇百姓,望了望眼前的四行驱灵使,最终望了望脚下的一滩水塘。 一个人影头顶上的火红巨石或许再倒数十几秒就会落下,这一众人的性命,也进入了十几秒的倒数。 “嘿哟,孩子,这就被吓怕啦?”万事乌抬起头,用那漠然的眼神望去,说话的是那方才一直未现身的鬼车先生,他抬手指了指前方。 “你瞧,即便生命只剩下这短暂的瞬间,那小你十岁的少年,还在不屈地做着抗争。” 万事乌顺着鬼车先生的话转头望去,只见那云沐笙此刻,正拼尽全身的力气挥剑刺向那高高在上的阎君。 “明知无用,何故为之呢?”万事乌的双眼仍旧昏暗,他不再看向云沐笙,只是仍透过地上的一滩水渍,观望着头顶那越来越近的巨大火球。 “明知无用,仍旧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方才是我劫月的凤凰,孩子啊。。。”鬼车先生拍了拍万事乌的肩膀,将他手中的链子又戴回脖颈之上。 “老朽将这护身符交予你,自然也是它本来的使命,任务完成后,它自然也会离开你,而你,亦有你要做到的事情,不是所谓神明才有那貌似强大的神威,凡人,亦有人威!” 话音刚落,那鬼车先生的周身笼罩了一股子黑气,背后隐约显出一只硕大的翅膀,而那翅膀的中央,九颗鸟首齐齐望向上空。 那鬼车先生猛地一蹬地腾空而起,向着那近在眼前的火球直冲而去,将全身的内力尽数汇聚于胸口。 “心有明月,无惧万劫!” 就在鬼车先生与那巨大火球碰撞的一瞬,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从火球的底部传来,随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那山丘一般大小的火球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而那爆炸产生的冲击像是被人故意控制好的一般,只将那山石碎片尽数吹向了四周的森林,未有伤及乌镇分毫。 一行人见此情形纷纷无比的震惊,惊吓之余,是一阵松了口气的舒适感,人生庆幸,莫过于,大难不死。 忽然间一阵狂焰袭来,直冲那万事乌的面门。 “风流云·寒彻!”一阵冰棱狂舞的旋风猛烈吹来,与那阎君的狂焰对冲消散。云沐笙哈出一口寒气,气喘吁吁道:“即使如今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极寒之气,配合着快雪剑使起来,倒真是费力啊。” 不过那看似有些气急败坏的阎君倒是不容他们喘息,接连又几团狂焰袭来,一行人招架的十分吃力,虽说鬼车先生的牺牲换来了众人短暂的生命延续,可这问题的本源,仍伫立于乌镇的上空。 “还是不行吗,小葵。” 一旁的小葵已然双眼通红冒着不甘的热泪,脚底下的砖石被她的金鱼铁刺鞭抽得是面目全非。 忽地又一阵如潮大火,将五人直推进了镇子里边儿,五人吃力地站起身来,身体上、腿上、胳膊上,皆是被那烈火烧伤的痕迹,即便那火焰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可那灼伤皮肤的效用还是与一般火焰无异。 那阎君将双手举起,绕着身体画了一个圈,霎时间,黑暗的天空之中亮起了星星点点,仔细望去,那是数以万计火元素化成的箭矢,个个蓄势待发,要射向乌镇一众人。 万事乌站起身来,他的一双眼眸中已然无了方才的灰暗,也许是那鬼车先生的就义之举,也许是大家拼死相抵的精神。 他重新将脖子上的护身符藏于衣中,怒视着前上方的阎君,边上的小葵仍是使不出一点火花。 “各位,结识你们,万某三生有幸,今日,诸君可愿再与万某最后拼上一次,让这老东西看看,何为人威!” 云沐笙与另外三人亦是站起身来,各自凝聚内力,布起了那少一火元素的五行弑神阵。 前方是灭世强敌,后方是要守护的人与土地,此时的五人眼中,看不见丝毫的恐惧,他们重新在阎君周身的各个位置站点。 “列阵在水,水墨烟雨!” “列阵在雷,狂雷惊沙!” “列阵在风,快雪时晴!” “列阵在土,擂土撼天!” ———— “你,要不要出来帮帮你那后人?” 黑暗中,一个女子背对着秋洺洺,躲在一角落处微微发着颤,她听到秋洺洺的呼唤后好似一惊,数月以来,这小妮子倒是头一回主动与自己说话。 女子微微转过头来:“我不是驱灵使,即使出来也敌不过那十二境的阎君,除非。。。” “除非我自愿让你附身于那个叫小葵的姑娘身上,她便可借用你的力量,驱动火元素了是吗?”秋洺洺明知故问道。 “可是那样,你也许会死。” “可是不那样,我们亦会被那阎君杀死不是吗?” 女子沉默了片刻,带着些许疑问的口吻道:“即使他们都活着,那你仍是死了,有意义吗?” “世间万物本都是没有意义的,它们皆由人所赋予,牺牲亦是如此。”秋洺洺抬头望了望那个满头白发的少年,一行热泪滚落到她扬起的嘴角之上。 她走上前去,轻轻握住那铃原葵的手,一阵强烈的力量猛然轰入小葵的体内,秋洺洺随之而倒下。 “列阵在火,铃原焰!”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阎君现世(下) 中原·乌镇 随着乌镇这一片地带最后一阵不属于阎君控制范畴的火焰袭来,五行驱灵使灵力聚齐,注入那五行弑神阵法之内。 地面上亮起阵法图样,霎时间,迸射出数十根铁链,铁链的顶端是个十字镖,它无情地穿透那阎君的灵体,将他牢牢地锁住。 随后随着五人一齐驱动灵力,那死死扣住阎君的铁链开始向着阵法处用力拉拽,像是要将他拽进去。 无论那阎君如何挣扎,这蕴含五种元素灵力而幻化的铁链就是死死将其锁住,方才那嬉笑间便可支配一切的强大力量,在此刻竟全然化为了乌有。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那阎君便只剩半个身子还在外面,另外一半,已然被锁链拉进了阵法之中,口中不断发出悲惨的哀嚎声,听得叫人毛骨悚然。 “咳咳咳。” 五行灵力的其中的雷行忽地变弱了不少,也许是先前被那阎君拍了一掌的缘故,那金研的身体逐渐开始透支。 “老金,撑住,就差一点儿了!” 一旁的万事乌担心地向着汗流浃背的金研说道。 金研不想多花力气,回话,只是勉强地站起身子,尽可能地提升灵力。奈何方才那一瞬的空隙,却被阎君敏锐地揪住,封锁于口鼻的锁链被其咬断,使得嘴巴处又恢复了他作为阎君的灵力。 虽说全身仍是被锁死只是释放了那张嘴,却已然将方才悲痛的惨叫,变为了来自黄泉的怒吼。 吼叫声震耳欲聋,不似方才哀鸣时的刺耳,此时却变为了真正带有强大灵压的狂啸,使得众人皆是被那强大声浪震得苦不堪言。 本就因体内怨灵被剥离而十分虚弱的秋洺洺哪里经受得住这直击灵魂的冲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再没了意识。 一阵心悸之感传来,云沐笙感到一阵不安,他急忙转头望去,看见了那倒在地上的秋洺洺,已然成为风行驱灵使的他能够微微地观察到,秋洺洺此刻身上的灵魂,正随着这股狂啸一点点地消散。 “秋秋!” 惊吓与绝望之余,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盛怒涌上心头,云沐笙转头望向那仍在狂啸的阎君,不禁怒吼道:“娘的老不死,给老子把嘴闭上!” 那纯白迅猛的快雪剑气一瞬间变为了红色,其中力量更是比先前上升了一倍,倒是些许的补足了金研灵力上的不足。 只是风中,忽地透出一股子寒气,万事乌觉着奇怪,顺着那寒气望去,只见云沐笙未持剑的左手掌心,一股冰冷的小小力量正在凝聚。 “还会有这种事?”万事乌想起了云沐笙在风铃桃花漾成为驱灵使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亦是释放了这股寒气,不过那只是云沐笙个人所习的武功,且是冰类型的内力,与他的快雪剑不同,并不应蕴含灵力。 谁知下一秒,那云沐笙将左手所聚集的极寒内力化为了一只冰剑,立于他的左手掌心,一股子寒气便随着那快雪剑的风力涌向了那阎君。 万事乌见状仍是摇了摇头,即便想法很好,可这寒彻内功终是由内力凝聚的武功,是无法像灵力形成的快雪剑那般,伤到阎君的灵体的。 可是一秒钟过后,眼前的场景让他知晓了自己短浅的认知是多么可笑。只见几粒细小的冰棱直插进了阎君的嘴角,随即不断扩散,最后将他的口鼻皆冻住。 阎君仍是不甘示弱,依旧卖力地用口中灵力冲击着那层冰块,可那封住他口鼻的冰并没有停止生长,在它全然将口鼻覆盖后,忽地生出一冰刺与周遭锁链相连,活动了下它尖锐的刺头,随即贯穿了那阎君的嘴巴,再直直地插在了其喉咙处。 霎时间乌镇变得安静了许多,那阎君再没了哀嚎之声,随着锁链的一点点拉拽,终是被封印进了阵法之中。 五人脱力一般地瘫软在地,云沐笙感觉自己的腿脚像是负重了一块大石般疲惫,却仍旧拼了命地爬到秋洺洺的身边。 身后传来乌镇一众百姓的欢呼之声了,万事乌皱着眉头,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呆呆地望着云沐笙,他凝聚身上仅有的丝缕灵力聚在眼中望去。 只见那少年体内的内力回路竟有纵横交错的两道,皆化为了灵力,一道集千万风刃合纵,一道极寒气息连横。 “他。。。他竟是。。。双行驱灵使?!”万事乌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难怪方才那极寒之气亦能够伤到那阎君,甚至与五行弑神阵中的锁链相连。 而此时的万事乌却没有时间来叹息这一奇迹般的少年,因为将灵力汇聚眼眸的万事乌,此时正看到云沐笙怀中那红衣女子的灵魂,正如一风雨中的烛火,微弱地摇曳着。 一行人走到两人跟前,虽说知晓灵魂消散至此之人几乎不可能存活,不过万事乌仍是下意识地听了下秋洺洺的脉,不知怎地,总觉得那微弱到就快停止的脉搏,仍旧顽强地支撑着,气势上,似乎完全没有消去的样子。 一旁的铃原葵感知道体内一阵异动,她立马心领神会道:“拜托了,奈绪先祖。” 说罢便将双手贴在秋洺洺的后颈处,一阵妖艳的火焰从她的掌心又流入了秋洺洺的体内,万事乌随即从她的身体中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不过这似乎并未能让秋洺洺微弱的生息有所好转。 ———— 迷雾遮盖了远处的房屋,近前的枯树死气沉沉地佝偻着背,脚下发黑的溪流泛着一股恶臭,秋洺洺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向前走着。 不远处,见一老叟在一泥泞池前钓着鱼,黝黑的脸上看不清五官,却给秋洺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记不起自己为何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那似曾相识的老叟,隐隐约约地让她有种不祥之感。 “老先生?老先生?敢问,这里是何处呀?” 秋洺洺向着那钓鱼老叟问道。只是那老叟仍是背对着她,不加理会,秋洺洺随即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老叟的背。 谁知那老叟忽地一阵猛烈的咳嗽,看似虚弱地瘫倒在了地上,嘴中不知名地吐着泛红的冰渣子。 “老先生,你怎么了?” 那老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孱弱地道了一句:“随我走便是。” 说罢,便伸手要去拉秋洺洺,秋洺洺觉着有些个不适,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一缩,避开那老叟的手,谁知不知怎地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就在那老叟的魔爪即将伸过来时,一朵彼岸花落在那老叟的头顶,霎时间燃烧起来,叫那老叟烫得立刻缩回手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冒火的彼岸花挪开。 只是那朵不知名的奇花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总能随着风再次扑向那老叟,即使过程中掉落了许多片花瓣,却依旧顽强地扑闪着。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阎君余威(上) 中原·乌镇 “不行,这巫女的灵力也在逐渐变弱,看来洺洺姑娘此时已是到了黄泉的渡口,而即便是那阎君被我等重伤,却也不是那巫女一人可以战胜的。”万事乌听着秋洺洺的脉搏道。 “除非,我等能顺着她的内力流向,加以干预。” “当如何行事?”云沐笙急忙朝着万事乌问道。 “我们驱动灵力,只要通过洺洺姑娘体内的巫女寻得她内力的回路并与之共鸣,便有可能加以干预,只是。。。我们并不一定会以人的形态出现在那个领域之中。” “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正当五人齐坐在秋洺洺的四周,准备伸出手掌与其内力共鸣之时,远方忽然飞来黑压压的一片。 穿过那被烧的枝残木枯的森林,飞速地朝着此处涌来。 “你们继续,我来拦住它们!” 万事乌转头起身,调动本就不多的灵力,再一次让周遭的水珠汇聚于自己的掌心,许久未有动作的马清风将小绫罗托给陆清酒照看,自己便也来到万事乌的身旁。 他伸了个懒腰,转出腰间一双匕首道:“终于到老子露一手的时候了,刚刚那阎君老儿实力太过恐怖,真是让老子憋屈死了。” “兄台先不要放松警惕,你仔细看那群飞来的鸽子,个个出奇的尖锐有力,这不是凡间品种,这是那阎君除了森林火树与斧头巨人之外,养的第三批侍从,如今阎君被封印,它们自是要来报仇的,” 马清风听闻此话一愣道:“你是说,这些个鸽子它们是。。。” “不错,这是阎君被封印后的,余威!” 马清风仔细望向那远处飞来的鸽子群,只见那些个鸽子根本不似寻常白鸽,身体上的羽毛是乌黑的,那翅膀与爪子的力量与锐利,似乎是有老鹰的杀伤力,再加上那如箭矢一般的喙,有如万箭齐发射向这乌镇。 “万。。。万大人,你们连这阎君都能战胜,这点喽啰,应该你一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非也,战胜阎君的并非我五人,而是那天玄宗耗费上百年通过历代先人研究出五行弑神阵,我们只是恰好有神石所赐的灵力,能将它发动而已。” “那么这些个鸽子。。。”马清风的话语越发的颤抖起来,心中恐惧油然而生。 “试试吧!” 话音刚落,万事乌将掌心的雨水散开,全数升于空中,形成一片云层,飘向远方那疾驰而来的鸽子群。 鸽子群飞至云层下方,万事乌一松那紧握的拳头,云中大雨倾盆而下,每一滴雨点,都像是射下利刃。 两人远远地可以看到远方的鸽子群中,星星点点有鸽子被击落,不过似乎并没能撼动那片黑压压的群体。 万事乌大口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上,肉体之躯是无法承受如此长时间的灵力驱动的,何况他刚与那阎君战斗过。 此时的两人束手无策,只得任由那群鸽子冲击而来。 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身后,一种身穿甲胄的铁骑从乌镇的北边入口处一路冲向万事乌与马清风所在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乌镇道路狭窄,使得他们的动作快不了多少。 好不容易才将约么着几百号人全数集众于此。 “盾兵防御阵型,列阵!” 几百甲士霎时间卸下各自身后的巨盾,举在阵前,盾盾相依,组成了一坚实的铜墙铁壁,似乎看不见一丝的缝隙。 那领头的将士指挥着一众百姓躲在盾墙之后,剩下不够地方的,则也是各自寻找房屋作为掩体。 将士虽说领兵能力老练,可仔细望去,却是个看似与云沐笙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扫视了人群一眼,在经过陆清酒时,却不好意思地瞥了过去。 万事乌与马清风来到其跟前,那男子回过神来,便朝着万事乌拱手一礼道:“在下逍遥侯侯府,扶疏,收到陆姑娘传书,特来救援。” “趴下!” 只听一旁的陆清酒惊声尖叫道。一只飞鸽疾驰而来,好在扶疏机敏,及时闪躲了过去。 那飞鸽撞在一坚盾之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地盾后方的甲士苦不堪言。 只见那只飞鸽全身几乎都被冲撞产生的冲击撞的粉碎,只有那尖锐的鸟喙,还拖着那半耷拉的身体插在那坚盾之上。 三人赶忙也躲进盾阵内部,只待那即将袭来的狂风骤雨。 ———— 那火红的彼岸花被老叟挥手摔在地上,似乎渐渐地有些气力不支,再难以扬起它破败不堪的花瓣。 老叟再一次向着秋洺洺走去,秋洺洺虽说不理解这彼岸花究竟为何物,不过方才它极力护着自己的模样,加上那老叟身上传来的不祥气息,使得秋洺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那老叟似乎不耐烦了起来,忽地面露凶相,单手在空中一握,秋洺洺瞬间感到身体被空气中的手掌紧紧握住,不得动弹 远方吹来的风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气息,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雕有雪花的冰剑乘着疾风瞬间劈断了老叟那握于空中的拳头,使得秋洺洺得以解脱。 老叟似乎感受不到痛觉,那只被劈断的手又长了出来,只不过从那黝黑脸孔上的表情,依稀可以看出他此刻心中的愤恨与烦躁。 “又是你们,既然主动来送死,那你们的命就尽归本座吧!” 不等老叟起身反击,空中又降下一道落雷,劈出的火焰缠遍了他的全身,周遭的土地的岩石亦是不断汇聚过来,将那老叟包成了一块石球。 冰剑周遭扬起一阵风,将秋洺洺向另一个方向不断地推搡,秋洺洺虽说此时的脑中一片浆糊,记不起来任何的事情,不过这柄冰剑却莫名的给她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于是腿脚便不自觉的随着那股剑周传来的风,向前奔去。浊泉处被石块埋起来的老叟忽地发出一声嚎叫声。 随后秋洺洺便听到身后的迷雾中,隐隐约约又一些不知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奔来,雾气太重,看不见它们的身型样貌,只是能感觉到,它们的数量之多。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双脚奔跑,有些四足爬行,任凭秋洺洺如何加快腿脚的速度,都一点也没有拉远她与那帮东西的距离。 左边肩膀处忽地传来一阵痛感,秋洺洺猛然一回头,只见一身形瘦小的侏儒小鬼正抓在了自己的背上,那嘴中尖牙利齿留着哈喇子,另一只手还持着一把小刀。 随着那手起刀落,传来一声惨叫。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阎君余威(中) 中原·乌镇 黄土地面上落下了一只抓着小刀的爪子,那小鬼的头被跟在秋洺洺身旁的冰剑从下颚处直接贯穿头颅。 一只小鬼倒下,又有数百只小鬼拥了上来,使得秋洺洺再逃不脱这小鬼的潮流。她抓起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冰剑,人随剑动,剑随人舞,那剑气随着剑锋一挥化成数只冰棱镰鼬迸射而出。 将上前的一众小鬼切成了无数肉块,掉落在了地上,左手红袖之中的彼岸花探出头来,秋洺洺会意地将其一挥,那方才被剑气砍翻在地的一众小鬼瞬间被烧成了颗粒状的焦炭又被快雪的疾风吹散。 雾气一下子散了去,周围的干枯腐败景象也成了风和日丽山清水秀。 “看来幻境已破,小子,离开你身体后的数月里,没想到没有我你竟也能融合寒彻内功与快雪剑了。” 说话的是一身着巫女装束的东桑女子,其乌黑长发一直垂到大腿处,从她双眸中的彼岸花纹样,云沐笙可以认出这应该便是那百年怨灵,铃原奈绪了。 即便此时的她已然百岁,不过这灵体状态的容貌倒是未曾老化,若不是那副厌世的神情,这女子依旧是如当年那般娇嫩白皙。 云沐笙并未回答她的话,毕竟不久前才被她掐得差点儿断了气。 “你们是?” 秋洺洺刚满怀疑惑地想开口询问,看见方才那冰剑与彼岸花现身的阵容,那现世的记忆便如翻涌海浪一般涌进了她的脑中。 “云,云云?”秋洺洺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你是。。。铃原奈绪?” “没闲工夫寒暄了,虽说幻境破了,不过那老不死的东西还在呢。” 奈绪话音刚落,远处便爆发出一道威力极强的冲击环,紧接着金研、小葵、诗酒三人皆被击飞而来。 远处的老叟喘着粗气一步步向着此处走来,见此情景的云沐笙不禁发出惊叹,即便是受了重伤被封印后的阎君,竟也仍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旁的奈绪忽然拎起巫女袍子席地而坐,她双手掌心相向,蓄起了灵力,随后抬头对云沐笙说道:“如今他被封印,灵力只剩一成,帮我拖住他,就一炷香的时间,想必此时集我百年修为的灵力,倒是有可能直接干碎他!” 云沐笙听闻此话眼眸一沉,二话不说抽剑便一个逐流星冲了上去,奈何只一瞬间,便连人带剑被拍飞了出去,不愧是十二境阎君,即使此时功力只剩一成,便也是江湖中,一境星宿的实力。 而只是刚刚算是步入二等高手的云沐笙,与之相比仍然有着天差地别的实力悬殊。 倒地的三人赶忙也爬起身来,破开幻境现出身形后的他们活动能力也更强了些,将岩石缠身作为护铠的李诗酒率先冲阵上去。 那老叟见此情形是越加的不耐烦,一记直拳直直轰向诗酒的腹部,不过下一秒的情形却是令那老阎君都为之惊叹。 这十足的一拳,竟被这土行驱灵使硬生生地接下,诗酒双手死死抱住那捶在自己腹部的拳头,嘴角带血地狠狠瞪着对方。 “老不死的东西,今天让你看看咱俩谁更硬!” 那老阎君眉头皱了皱,抬起另一只手有一冲掌直轰诗酒天灵盖,使得他全身岩铠散尽,倒在了地上。 不过诗酒此番倒是让那老叟露出了一丝破绽,趁着方才两人那几分钟纠缠的时间,金研与小葵早已绕至其左右,迅猛的雷枪与火鞭同时袭来,那老叟身体向后一腿,伸出双手将那一鞭一枪牢牢抓住。 金研嘴中一笑,给了小葵一个眼神,那枪上闪电与鞭上火焰霎时间更加旺盛了起来,雷火相触的一霎,在老叟的面前的,是一阵爆炸。 炸出的灵力火花灼的他睁不开眼,云沐笙见状赶忙使出他将一重寒彻融合的快雪时晴,也是他如今实力能运转的最强杀招,快雪时晴·千山绝! 极寒之气配上狂风卷集的风刃,将那阎君的灵体不断冻结又切割,终是将冰剑插进了他的体内。 几人刚心中一喜,谁知那老叟抬起那黝黑的脸,暗如深渊的眼眸蔑视地望着云沐笙,“这点灵力也想伤我?” 随即,那老叟伸手抓住那冰剑,轻轻一扭便将其折断,刺入他灵体之内的部分也瞬间被滚烫的烈焰直接蒸发。 “看来不先弄死你们,是带不走老夫的大鱼了。” 金研与小葵急忙朝其武器冲上前来欲救出云沐笙,谁知电光火石间,云沐笙与金研皆被震飞,薄薄的烟雾散去,那老叟一只手掐着小葵的脖子,将其悬挂于空中,小葵的嘴唇被掐到发紫,像是就要窒息。 那阎君不想再给这些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另一只手蓄起灵力火焰便要直接了结手中少女的性命。 就在那股灵力火焰即将轰入小葵体内时,一道迅雷火花飞速冲来,下一秒,那火焰直接烧穿了金研的腹部,从他的背后炸了出来,小葵瘫软在地上发出猛烈的咳嗽声,望着此时替自己被烧穿的金研,她悲愤交加的抽泣着。 云沐笙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艰难地站起身,谁知那老叟随手一道火焰便将其再次击倒,“别急,今日你们自己要来送死,那便一个一个,都要死!” “是吗?” 阎君刚一回头,一股不属于他的火焰灵力瞬间照着他的面门轰来,那阎君反应倒是快,立即一个蹬步朝后退去。 谁知一巨大土墙忽地拦在了他的身后,一只硕大的岩石手死死抓住他的后脑猛然撞向那奈绪手中百年修行聚合的灵力火焰。 霎时间,阎君的整个灵体被震成了碎片,整个身体化为了一个黑洞,将他仅剩的灵力也全然吸了进去。 远山传来急促的钟声,在众人的头顶之上,赫然睁开了一双大眼,那黑洞的吸力越来越强,秋洺洺忽感不对劲,赶忙冲上前伸手抓住铃原奈绪的一只手。 不过为时已晚,奈绪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被那黑洞吸了进去,任凭秋洺洺怎样用力都拉不出来。 留在黑洞外的仅仅只剩奈绪的头以及被秋洺洺拽住的手,奈绪望着秋洺洺那焦急的神情,以及那双死死抓住不肯放开的手,眼角不由得湿润了几分。 “快放开!” 秋洺洺并不理会奈绪,仍旧拼命抓着,谁知那黑洞的吸力似乎又强了几分,近乎要连同秋洺洺一道吸进去。 奈绪的脸已经没了进去,她手中凝聚灵力燃起一阵火焰,将秋洺洺的手强行烫开,便整个人全然被吸了进去。 “不要!” 万事乌转过头来,“你醒了!” 秋洺洺愣了愣,方才的场景骤然消失,周围是一众乌镇的百姓,前方一群举着坚盾的甲士正被一群不知什么东西冲击着。 身边,云沐笙、小葵、诗酒三人疲惫无力地瘫倒在地,而那金研,却好似没了生息。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阎君余威(下) 桃花风铃朝白露,金笔研磨万事乌。 中原·乌镇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云沐笙向着醒来的秋洺洺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奈绪她。。。”秋洺洺一手轻抚着自己的后颈,脸上是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 云沐笙回想起方才在那个自己也曾到过的精神领域中发生的事,像是做了场梦,而这场梦从奈绪被那阎君爆裂后产生的黑洞吸了进去之后结束,不知她究竟会怎样。 “她。。。还在吗?”云沐笙接着问道。 “倒是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是没有任何的回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不知怎么,她的灵力,好似在不断增强,这似乎已经不是一个百年怨灵能够拥有的灵力强度了。” “小心!” 万事乌飞身扑来将云沐笙与秋洺洺推开,只见他身后好似被什么东西猛烈的重撞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奇怪的是,万事乌并未被其撞到在地,甚至连向前踉跄一下的动作也没有,他转身望去,地上是一只撞得血肉模糊的鸽子,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既无疼痛,也无伤痕。 正当他觉着奇怪之时,前方坚盾的缝隙中又冲出一只想起飞速撞击而来,经历过大战后亦然筋疲力尽的万事乌来不及躲闪,只得微微抬起双手加以抵挡。 谁知那竖着箭矢一般尖嘴的飞鸽在与他仅剩分毫距离之时,空气中像是多了一股子气墙,再次将那飞鸽当在了万事乌的面前。 万事乌细细感知了一番,随即掏出衣物中那链子上,鬼车先生生前给与自己的护身符,只见它微微发着亮光,光芒暗去后,原本白玉一般的护身符竟黑了一半。 前方接连传来将士们的痛苦的叫声,即便是身披甲胄手举坚盾的将士们,也抵挡不住这来自阎君无穷无尽的余威。 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坚盾大阵,此时已然是破洞百出,时有鸽子从中窜出,直直贯穿那侯府的将士或是原本躲在坚盾后方乌镇百姓的胸膛。 地上的鲜血顺着雨水流到秋洺洺的脚下,秋洺洺忽地感受到后颈处一阵灼烧,痛苦地跪倒在地。 一旁的云沐笙亦是不知所措,即使他用寒彻内功的寒气汇于手掌敷在秋洺洺的后颈之上,那源源不断从体内传来的灼烧感仍是迟迟不退。 “秋秋!你怎么样,怎会如此?!” “不。。。不是我,是她,奈绪她,好像在被烈火焚烧。” 万事乌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汇聚灵力于一指点在秋洺洺的后颈之处,他闭上双眼细细感知,他看到一双冒着地狱之焰的眼睛,并不是那被他封印的阎君,好像是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那双巨大眼睛下面,是正在被烈焰炙烤的铃原奈绪,她的衣物已然被烧得残破不堪,身体一边抽搐,一边不断在那烈焰中打滚,嘴里更是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万事乌被此番场景惊得有些呆滞,忽然那双巨大眼睛朝他一瞪,万事乌顿感脊背发凉,吓得瞬间将原本点在秋洺洺后颈处的手缩了回去。 他一声冷汗地瘫倒在地,双手向后方地上一撑,却摸到一堆粘稠之物,他惊吓地赶忙转头望去,见此时他的身后,已经堆积了不知多少只鸽子的尸体。 仔细看看周围,不知从何时起,好似那群阎君手下的飞鸽突破坚盾之后,就基本上全是朝他袭击而来,胸前的护身符已然通体乌黑。 他回想起方才那双眼睛,难道这群鸽子便是要冲着他而来?想到这里万事乌连忙站起身,既然阎君的余威是要他的命,那么此时远离他人才是明知之举。 他从秋洺洺与云沐笙的跟前走开,可是下一秒的场景却让他惊慌失措,飞鸽一个个的飞扑而来,不是向他,而是向着秋洺洺。 好在一旁的云沐笙机敏,聚气虽说此时他已然调不动一丝的灵力,不过他原本体内所保留的内力,还是足以让他聚气成刃砍下几只鸽子的。 只是那鸽子的数量越来越多,有那么几只差一点就要穿过云沐笙直冲秋洺洺的面门,极其危险。 万事乌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想要再次站到秋洺洺与云沐笙的跟前,可那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护身符突然有了些裂缝。 这让万事乌再次停下了脚步,他想起鬼车先生先前叮嘱自己的话语,“老朽将这护身符交予你,自然也是它本来的使命,任务完成后,它自然也会离开你,而你,亦有你要做到的事情。” 看来这护身符是不会再保护自己了,而失去庇佑的万事乌亦只是肉体凡胎。 侯府甲士的坚盾阵终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梭子鸽子群向着秋洺洺直冲而来,而无力施放快雪时晴的云沐笙亦是无法抵挡住。 云沐笙望了秋洺洺一眼,朝她抛出了一个温润的笑脸,随即站到她的前方,怒视着即将冲撞而来的鸽子群。 秋洺洺忍着后颈处的灼热感辛苦地呼喊着云沐笙。 云沐笙却闭上了双眼,就在那一霎那,接连碰撞的巨响声传来,云沐笙不明所以地睁开双眼,发现竟是那万事乌,挡在了他的前方。 这一梭子的鸽子群未能伤到他分毫,只是脖子上那护身符,已经添了几十道裂缝。 前方嘈杂之声静了下来,侯府的将士们与乌镇的百姓微微从盾牌后面探出头来,官道的远处是一片干枯的森林,似乎已经没有鸽子朝着此处飞来,阎君的余威,结束了。 一众将士与百姓们释然地瘫倒在地,这其中有得以从阎君的魔爪众生还的庆幸,亦有为已故之人的悲痛,总之这乌镇南边入口一代,没有丝毫为胜利而产生的雀跃。 万事乌亦是瘫跪在地上,感觉从未像此时这般疲惫,一旁倒在地上的金研仍是没有一丝生息,万事乌能够看到他,却结尽所能也不能感知到他。 天空中并未落下雨滴,而万事乌身下的血水,却泛起涟漪。 “一辈人有一辈人要完成的使命,使命达成,便拂衣而去,尘归尘,土归土。” 这是五年前他初次对抗阎君时,上一任风行驱灵使对他说得话,可真到故友离去,那股子钻心的疼痛,依旧一浪接一浪地袭来。 秋洺洺的后颈之处仍旧灼热着,万事乌想起方才感知到的那双大眼,他慌忙脱下脖子上的护身符,虽然它通体乌黑满是裂痕,不知还有没有用,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已然将其戴在了秋洺洺的脖子之上。 那护身符从戴上秋洺洺颈部的一瞬间竟出奇的恢复了原本白玉一般的光泽,她后颈处的灼热感也渐渐退去,云沐笙与万事乌顿感惊喜。 乌镇入口处的空气中忽地划过一道黑影,从一侯府将士的身旁擦肩而过,下一秒,万事乌口中鲜血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万大人!” 众人随着云沐笙的惊叫声望去,只见那最后的一只鸽子,从万事乌的背后,直插进了他的心脏。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阎君红袖(上) 中原·乌镇 “万大人,死了?” “万大人!万大人!还有那位,金大人,好像也没气儿了!” “您怎么会死呢万大人!您不是能斩妖魔的神仙吗?!” 一片死寂过后,人群中不知是谁终于开了口后,众人皆跟着一并发出了悲痛的哀鸣,云沐笙呆滞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万事乌,又看了看这周遭的乌镇百姓们。 周围的哭喊声震耳欲聋,小葵独自一人在金研的尸体旁留着眼泪,云沐笙知道他们口中的万事乌大人与金研大人,对于他们,对于这座乌镇究竟意味着什么。 五年前同样的森林大火,同样的阎君现世,当时的五人救乌镇百姓于水火,而那一战后仅剩的万事乌与金研二人,便变成了乌镇百姓们当作信仰一般寄托精神的对象。 这时,一旁侯府甲士们的将领扶疏却走上前来,举起他手中的佩剑向着众人高喊道:“万事乌与金研二位前辈皆是英雄好汉,我逍遥侯侯府敬佩,请诸位放心,只要乌镇肯归顺侯府,日后这镇中防卫,定会由。。。” “放屁!” 不知何人将一把烂泥砸到了扶疏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人群中走出来五大三粗的壮汉,云沐笙认出他是这西街猪肉铺的猪肉佬,因为这镇子上大多是手艺店铺,很少有这般卖猪肉的铺子,故而让他印象深刻。 只见那猪肉佬手握着菜刀,指着扶疏的脸骂道:“以前万大人在时,我们乌镇便不依附任何一个中原势力,如今就算我们成了树倒猢狲,也绝不事你们这些权贵!” “对,滚出乌镇!” “滚回你们君庭去!” 在云沐笙身旁的马清风悄声道:“呵,一帮乌合之众,方才阎君现世的时候怎没见他们有这股子硬气。” 云沐笙不解:“虽说失去万大人他们也许会化悲痛为力量,可是扶疏他们毕竟是逍遥侯侯府的势力,又装备精良,没了万大人他们哪里来得胆量放肆。” 马清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回道:“哼,小兄弟有所不知,先前我向人打听过,据说这万事乌虽表面上不占任何一边的势力,可是谁不知道他与逍遥侯交好,再加上都知道这乌镇周围有邪祟,故而阵牢关的那些贼匪以及惊鸿殿的人才不敢招惹,不然你以为仅凭万事乌一人便能守得住这乌镇?” 近前,扶疏用衣袖擦拭着脸上被那猪肉佬丢来的烂泥巴,尴尬地抬起头,想来他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应付的了这般场面。 北边,又一阵马蹄声传来,马清风听着不对,他远远望过去,只见一群身穿黑色铠甲的人正朝着此处本来,马队中,赫然亮起一面写着“君”字的大旗。 “那是什么人?”云沐笙问道。 “那是武安惊鸿殿的人,奇了怪了,虽说我也料到他们会来争这块肥肉,不过这万事乌刚死,怎得他们就来得这么快?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万事乌今日会死,没道理啊。” 马清风自言自语的同时,惊鸿殿的马队已然赶了过来,那领头的云沐笙也认识,正是登剑大会时,与扶疏交战的对手,狂人铁卢悍。 即便过了一年多,那一头夸张的红色头发还是让云沐笙记忆犹新。 那铁卢悍手提一把大砍刀,悠哉悠哉地向着扶疏嘲讽道:“哈哈哈,看来乌镇的百姓不欢迎你们这些侯府的杂种啊,还是由我们惊鸿殿收去吧。” “惊鸿殿的也一样,我们乌镇是绝不会依附于你们,赶紧滚!”方才拿出烂泥丢扶疏的猪肉佬立马走上前不服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铁卢悍飞身下马手起刀落,一片鲜血滋出,那猪肉佬的头颅便从地上滚到了众人的脚下。 一众百姓见此情形皆是吓得惊慌失措,再不敢出一点声音。扶疏见状抽剑上去对着铁卢悍就是一顿挑刺,将其击退。 “如此草菅人命,你们惊鸿殿的,就不怕遭报应?” 铁卢悍嬉笑道:“报应?别笑死人了,阎君都能被弄死了,谁来给我们报应,老子的大刀,就是你们的报应!” 铁卢悍刚要上前,侯府一众坚盾甲士随即列阵在前,摆出一副只要你敢过来我就能把你弄死的架势。 扶疏粗略地望了望铁卢悍身后带过来人马,看起来只有寥寥几十人。 “铁憨子,你要跟我侯府抢地盘,带的人少了点儿吧,虽说我们刚经历过大战,不过你那几十人凭什么敌得过我们三百余人,凭你那快生了锈的破刀?” 铁卢悍仍是悠哉嬉笑的模样:“人多顶个屁用,就你那纸糊的盾牌阵,我铁卢悍一人就能搞定。” “哼,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扶疏便长剑一挥,那坚盾阵型便大步向铁卢悍行进,就在这时,惊鸿殿的马队中忽地闪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一人一掌,便将侯府的坚盾大阵,拍的直接飞到了乌镇外的官道上。 坠落的一众侯府甲士死的死伤的伤,连那看似无比厚实的盾牌,皆是被拍得粉碎。 云沐笙惊诧的望着那两人,随手一出便有这般力量,哪里还是凡人武夫的境界,这两人难道,都是星宿境之后?只是让云沐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那两人身上感受道一丝内力或是灵力的波动,难道是刻意隐藏了? 只见那一男一女站定,两人手中皆是一串佛珠,异口同声道:“贫僧贝如天,贫尼山竹兮,阿弥陀佛~” 都说佛法渡人,这阿弥陀佛四个字,常伴有佛光普照,可是此时这话从这两人口中说出,却有着一种数不出的压迫与诡异感。 不过至少能够猜出,两人先前应该都是少林的高僧与尼姑,看来少林宗覆灭后,里边儿有能耐的男女和尚,都被各大势力所收服。 云沐笙此时想做些什么,可是方才大战过后,无论是内力或是成为驱灵使后有的灵力,皆是耗得一干二净,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就算他此时是全盛的状态,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这两个老怪物相抗衡。 此时的秋洺洺倒在云沐笙的怀里,看来已是体力不支,暂时昏厥了过去。 ———— “奈绪,奈绪!” 睡梦中,秋洺洺见着她体内的铃原奈绪正向着前方与人争吵着什么,她的面前仍然是那副冒着火焰的巨大眼睛,显得十分有威慑力。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老娘这厉鬼当的挺好的,突然让我当阎王,这算怎么回事?!” 那冒火的眼睛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可是你杀了上一任烽火阎君,他的这股力量,也就是我,自然会依附到你的身上,你逃不掉的。” 秋洺洺在不远处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她走上前去,躲在铃原奈绪的身后,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毕竟眼前那双巨大眼睛,还是让她有几分惧怕。 奈绪转过身来,见是秋洺洺,立马将她拉到跟前道:“姐妹,刚好你在这,你给我评评理,凭啥我就非得当这阎君。” 秋洺洺一脸惊诧,这一时间翻涌而来的信息量让即使在睡梦中的她也难以接受,首先这奈绪一直是给她一众凶悍又充满怨气的形象,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杀了自己,这时却是与自己这般熟络。 其次,“你要当。。。当。。。阎君?!” “不是我要当,是他非要我当,真是不讲道理。” 那双火焰双眼中,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若是你日后厌倦了阎君的身份,亦可将其传给他人,不过,你这本就是该归冥府的厉鬼,若是这力量给了别人,你区区百年修为的小鬼,可是会被随意践踏。” 奈绪听闻此话似乎有些苦恼,黑长的发丝之下,眼中的彼岸花隐隐约约闪动。 一旁的秋洺洺应是听懂了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虽说仍是令人震惊,不过她依旧保持着作为天机楼月宫大人的理智。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奈绪姐姐之所以不愿归于冥界,想必是不想见到家族中那些的丑恶之人吧,那么此刻成为阎君,既有了力量,又不用在凡间东躲西藏四处游荡。” 铃原奈绪听闻此话倒是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子:“你这小妹妹倒是聪慧,这样,我成为阎君后,再把这力量传给你,这样一来,我既不用当阎君,又有你这阎君罩着我,如何?” “荒唐!”那双火焰之眼忽然间发出愤怒的吼声“阎君之位,岂容尔等这般儿戏!” 奈绪将秋洺洺向前推了推,朝着那双火焰说道:“我可不是儿戏,你仔细看看,这小妮子可是天机楼的大小姐,为人聪慧正值,知书达理,能文能武,可不比我强多了?” 那火焰之眼并未作声,秋洺洺心中是一阵的惶恐,她刚想推辞,谁知奈绪倒是瞧出了她的心思,转身说道:“你若是有了这份力量,可还是那个需要你那小郎君保护的娇弱女子?” 这短短的一句话倒是将秋洺洺说得心服口服,看来这奈绪在她体内,秋洺洺的心中所想以及所感,她是了如指掌。 秋洺洺仍是惶恐不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阎君红袖(下) 中原·乌镇 那双火焰之眼不再作声,沉默了半晌后,才像是妥协了一般的答应了下来。随着奈绪的手贴在秋洺洺的头部,一股狂热的力量直涌入秋洺洺的全身。 这一刻,秋洺洺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烧灼得滚烫,不知多少度的焰流从她的天灵盖出,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不知煎熬了多久,这灼热的感觉才终于停下。 那双冒着火焰的双眼消失在了虚无缥缈之中,秋洺洺明白此时这股子力量已然到了她的体内,黑暗中,再一次传来它的声音: “你的身体与体质还太过弱小,即便是成为了阎君,也只能发挥不到一成的实力,故而你现在最多,只能拥有两名亡灵使,且生前实力,最多达到一流武学高手。” “亡灵使?”秋洺洺不解地问道。 “历代阎君,皆有着与死去之人的亡魂签订亡灵契约的能力,有些魂魄自愿放弃归于冥界净土,而是成为阎君的亡灵使,陪伴着阎君行他们未完成之事。” “那我可否与奈绪签订亡灵契约,让她成为我的亡灵使。” “不可,她的修为已过百年,若非当初被掩日阁的妖道束缚了实力,她在这凡间,少说也是三境星宿的实力。” 话说到一半,黑暗中那股力量忽地感知到了什么,愣了愣神,随即秋洺洺感到她体内那双眼微微睁大了些,惊奇道:“小姑娘,你人缘不错,已经有两缕一流武学高手的亡魂,主动来与你签订契约了。” 一股熟悉的灵力靠近,秋洺洺回头望去,只见那虚无缥缈中,迎面走过来两人。 “万大人?金研大哥?”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分别单膝跪在秋洺洺的面前,各自朝其伸出手掌。那火眼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俩得知阎君换了你来做,好像是高兴的很,你若是愿意与他们俩签订契约,便在他们掌心轻轻一抚即可。” 秋洺洺见状当然心中是无比欣喜,只是仍是有所顾虑地望了一眼一旁的奈绪,谁知那奈绪一眼便瞧出了她心中所虑,随即说道:“不必顾虑我,百年来我这孤魂野鬼自由惯了,现在你才是阎君,只要你不强行将我抓回冥府,我除了待在你这也没地方去。” 听闻此言,秋洺洺便再无了顾忌,便欣然接受了金研与万事乌两人。 “唤出亡灵使的钥匙藏于你囊中那支断笔中,今后你能将这股阎君之力发挥多少,全看你的修行了。” “欸欸欸,别走啊!”铃原奈绪朝着秋洺洺体内那股力量吼道。“在你完全附在这小姑娘体内之前,是不是得先帮她把外面这麻烦事解决了,你也不希望你刚认的主子这么快就葬身此处吧。” ———— 乌镇南街处,贝如天与山竹兮这对男女和尚迈着压迫得令人窒息的步伐朝扶疏走来,此时侯府的三百甲士已然全军覆没,即使是两个时辰以前阎君现世之时,这乌镇的南边街巷,都未曾有这般血腥的惨象。 乌镇的百姓们早已吓破了胆分别在巷弄房屋中躲了起来,时不时会有砖瓦墙倒在他们面前,那被一掌拍得嵌入墙壁的侯府甲士,仍瞪圆了眼睛望着天。 扶疏持起那断掉的剑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即使是天资聪颖,武学招式一看便能效仿出来的他,此时面对这俩和尚的顶级战力,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他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告诉着他,今日这乌镇,便是他的修罗场。 “铁老大,快看,小弟给你逮着了个什么品质的货色!” 铁卢悍转头望去,只见那小弟手中捆着的女子身上青衫褴褛,半露着酥胸,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配那玲珑小巧的俏脸,当属人间绝色。 铁卢悍见着心中一阵狂喜,猛地吞咽着口水道:“哟,这不是陆姑娘嘛,嘿嘿嘿,看好了,等我杀了那小子,回去便让你见识一下我铁卢悍的雄风。” “放你娘的屁!老娘就是死也不便宜你裆中软虾米!” 话音刚落,一记沉重的耳光便重重落在了陆清酒的脸上,留下一道五指红印。 不远处的扶疏虽说眼眶早已被粘稠的鲜血遮蔽,不过作为他心上人的陆姑娘,她的声音,扶疏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陆,陆姑娘?铁卢悍!给老子把你的狗爪子松开,你要敢碰她,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铁卢悍一把将陆清酒搂入怀中。“老子就碰她,我倒是要看看你今日,怎得将我碎尸万段。” 扶疏持起手中断剑握在胸前,拭去沾在眼眶处的鲜血,瞪着眼前矗立在他面前的两位高僧,口中默念道:“泱泱侯府,烽火长明。” 随即便拖着那副几乎快要垮掉的身子,迎着那两个挡在他身前的和尚狂奔而去。 不过刹那间,那断剑直接成了碎片,扶疏双脚离地,被那山竹兮只手掐住了脖子高高举起。 一旁的贝如天右拳蓄起了滔天的内力,脸孔之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接下来这一拳,可以让这名叫扶疏的青年男子,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 这一拳轰出,陆清酒将脸转到一边不忍再看,一股强大的冲击涌来,反倒是将惊鸿殿的众人震得人仰马翻。 “嗨哟,杀个将死之人而已,两位大师何必动用这般大的内力,咳咳咳。”铁卢悍浑身疼痛地从地上坐起身子抱怨道。 可是接下来的画面却令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武安惊鸿殿之所以现在可以如此的不把侯府放在眼里,是因为从一年前开始,殿上的四位大宗师便陆续突破心境,登入星宿境。 这惊鸿殿的主子,也就是钟离镜先生门下三大高徒之一的武安君君墨,更是达到了三境星宿的实力,恐怖如斯。 而方才出现的贝如天与山竹兮两位和尚,也都是一境星宿,可此时这两位星宿境界的强者,竟被一人一手一个,扼住了喉咙。 只见那人双手死死向下一拍,两位和尚就这样被其压制在了地面之上。 “洺洺姑娘?!”拖着昏死过去的云沐笙躲在巷弄里的马清风惊叫道,不过他很快便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不不不,这是。。。烽火阎君!不是被封印了么?” 见此情形铁卢悍立马站起身来,举起他手中砍刀吼道:“快!快!给我上,快把两位法师救回来!” 身后几十名惊鸿殿的甲士手握长枪一拥而上,刚一到近前,那秋洺洺眼中泛起火焰朝前一瞪,几十甲士瞬间被烧成了灰烬,烟消云散。 即使是这等情形,铁卢悍仍旧举起大刀朝秋洺洺冲去,倒真不愧对惊鸿狂人的称号,手起刀落,那硕大的砍刀被秋洺洺两指衔住,随着铁卢悍的两支粗壮手臂一齐被焚毁。 惨叫声响彻了乌镇上方,那铁卢悍强忍者剧烈的疼痛仍是直直地站在秋洺洺的跟前,充血的双眼怒视着前方,这股子不要命的顽强倒是让秋洺洺体内尚未吸附的阎君力量也为之一愣。 忽地两个人影从秋洺洺的身侧闪过,原是方才被她随手压制于地面的两位星宿境和尚,他们勾住铁卢悍的腰大步逃去,绝不愿再与这等怪物多纠缠。 秋洺洺体内的阎君力量并未再操控秋洺洺的身体追去,他知道若是再发挥力量,这小妮子的身体恐怕是承受不住,能够短暂的发挥这般力量,已经是强过绝大部分人的体质了。 “今后,便是你的十二境了,如果你真的做得到的话。” 伴随着那最后的声音,秋洺洺眼中火焰散去,昏倒在了地上。 ———— 三日后,云沐笙从漫长的睡梦中被一阵如雷的鼾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见身旁的土行驱灵使,李诗酒,睡得正香。 他活动了下自己的筋骨,觉得身体一阵轻快,看来成为驱灵使后,有神石的灵力加持,身体机能变得强了许多。 小二这时推门走了进来,见到云沐笙,小二赶忙上前搀扶:“哎哟哟,大英雄,你可算是醒来了,都三天了,可把咱的神女大人急坏了。” 云沐笙听的是云里雾里的,即便是灵力护体,居然还睡了三天,况且这神女大人是什么东西,这阎君刚被封印三天,乌镇就来了神女了? 云沐笙努力回想着自己晕过去前发生的事,依稀记着那写着“君”字的大旗,他突然惊慌道:“惊鸿的人走了么?大家怎么样了,还有侯府的那个。。。扶疏!对,扶疏他怎么样了!万大人呢?啊。。。万大人去了。。。“ 见云沐笙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店小二赶忙给他递过一杯茶水,将他搀扶到窗前的座椅上笑道: “大英雄莫慌,且听小人慢慢道来,那天你昏过去后,神女大人收服了阎君,打退了那惊鸿殿,至于侯府那个叫扶疏的家伙么。。。倒是没死,就是受了些伤,现在还在躺着,不过好在万大人跟金研大人,神女念在二位的功绩,倒是将其收在了身边,倒也是一个好归处啊。” 这番话说完,一切事情倒也明了,只是这最重要的一件事使得云沐笙困惑,这小二口中的神女。。。到底谁啊?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逍遥王侯 中原·乌镇 客栈外,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云沐笙警觉地站起身来,“怕是那武安惊鸿殿的人前来报仇了?” “英雄莫慌。”店小二悠哉道。“有神女大人在,就是那武安君君墨亲自来了,咱们也不惧,嘿嘿。” 店小二的话使得云沐笙更为好奇他口中神女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使这些乌镇的百姓们,以如此快的速度便走出万事乌殒命的阴霾,转而更加迷信这所谓神女。 听着外面的声音,那方才的马蹄声似乎在镇子的街头停了下来,云沐笙叫起还在呼呼大睡的诗酒,拿上雪寒便冲了出去。 一处客栈,门外果然驻足了一整只足有千人的马队,不过看装束盔甲,这是逍遥侯侯府的人。 领头的那人摘下头盔,翻身下马,见着眼前那一头白发的少年,立刻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位便是华云的云公子吧,在下君泽,多次听不悟跟扶疏提起你,极乐之境一战,公子手刃吞狼鬼,如今竟又参与乌镇保卫一战,真是久仰大名。” 君泽?他便是占据君庭的两位诸侯之一的逍遥侯君泽?见此人毫无架子,待人和善,云沐笙自然是拱手一礼道:“在下云沐笙,久仰侯爷大名,敢问侯爷如此大动干戈地前来乌镇,所谓何事?” “君某前几日听闻乌镇有难,特命帐下小将扶疏前来相助,昨日探子来报说,万大人战死,而小将扶疏也差点死在惊鸿殿的两位高僧手中,是新来的神女救了他,于是君某在忙完手中之事后,便火速前来拜访。” 云沐笙听闻此话可谓哭笑不得,别说是他,就连自己也不知,究竟是谁有这般能耐,竟一人可退两名一境的星宿。 上一回听说有这么强的人物时,还是那位已然故去的老星宿钟离前辈。 一时间,云沐笙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位逍遥侯的诉求,万大人一死,这乌镇上似乎连个管事的都没有了。 好在这时马清风闻言赶来,恭敬地向着逍遥后行了一礼道:“见过侯爷,云公子于前几日大战中受伤昏迷,今日才刚刚苏醒,这其中繁琐之事,还是由小的为您安排。” 云沐笙惊奇地望着眼前卑躬屈膝对着逍遥侯恭恭敬敬的马清风,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性情随性豪放的浪荡子。 侯府的一行人随着马清风的引领向着万府走去,云沐笙与一旁迷迷糊糊的诗酒跟在队伍一侧。 据马清风所说,那位神女大人在打跑惊鸿殿的一众人之后,便在万府闭关恢复神力,暂时不便见客,不过那名叫扶疏的侯府小将倒是已然醒了过来,还在万府修养着。 云沐笙本想借机向马清风询问那神女的身份,不过那马清风一路上便都是伴在那逍遥侯左右,毫无闲暇时候,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加入那侯府的半边天了。 来到万府,一众甲士候在了门外,逍遥侯转头向着左右二人道:“雷雨、雷傲,在屋外候着,我去去就回。” “侯爷不可,出走前军师特意叮嘱,叫我们兄弟俩定要贴身守护您的安全,若是您发生不测,军事定是要军法处置我们。” “休要胡言,乌镇之地皆是积善之人,在此地总是比君庭要安全得多,莫要多言,扶疏将军差点战死,本王定要亲自将他接回侯府。”逍遥侯不管雷氏兄弟的劝阻,固执的只身前往。 马清风见状连忙附合道:“去去去,让你们候着便候着,侯爷自有深意。” 逍遥侯随着万府管事的指引大步进门,云沐笙却再也忍不住拉住了马清风:“喂,你未免也太现眼了,别看那雷氏兄弟只是护卫,两人可皆是二等宗师的水准。” “你懂什么,现在君庭那边惊鸿殿与侯府的摩擦越来越频繁,你以为人家真闲着没事儿亲自来接个差点死掉的小将啊,人家那是奔着神女大人来的。” “怎得,他是想拉拢这一战力?”云沐笙好奇问道。 马清风四下张望了一下,连忙将云沐笙拉到一个角落: “嘘,你小点儿声,两大势力一向是持平,先前侯府凭借着府内那个十六岁便到达一等宗师境界的天才少年,还一直让惊鸿忌惮,如今惊鸿一下子多了四个星宿,哪里还怕你侯府?前几日听闻呢咱们这出了一个能摁着俩星宿打的神女,这逍遥侯自然是要前来拉拢。” 云沐笙若有所思,不过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那所谓神女大人的身份。 “两人干什么呢,在这鬼鬼祟祟的,还不快进去。” 还没等云沐笙向马清风询问,身后便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云沐笙与马清风转头望去,原来是候在外面的雷氏兄弟,似乎是方才受了那马清风的气,此时逮着机会,便撒了通火。 马清风白了那二人一眼,便带着云沐笙走了进去。 两人随着逍遥侯来到那扶疏房中,满身是绷带的扶疏一见那逍遥侯亲临,翻身便要下床。 逍遥侯赶忙将其扶回床榻之上,看着扶疏神色慌张的模样,想必定是没想到这贵为侯爷的君泽会亲自前来。 “侯爷真是折煞末将了,末将何德何能,让侯爷亲自探望。” 逍遥侯面上依旧和善,语气平缓道:“哎,侯府的每个人皆是我逍遥侯的血亲,你为达使命不惜性命,君某赞你勇也。” 两人一阵寒暄,那逍遥侯便转身向马清风问道:“这位马兄弟,敢问那位神女,何时能出关呢?” 马清风忽然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装模作样道:“神女大人力战惊鸿殿的二位星宿,神力自然也是有所受损,具体何时能出关,小的也不能确定。” 听闻此话,逍遥侯的神色明显暗淡了些,马清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补充道:“不过神女大人与我们是熟识,待她出关后,小的倒是可以亲自引荐其拜访侯府。” 逍遥侯闻言眼中一亮,立刻向着马清风拱手一礼道:“若真如此,马兄弟与神女大人当是我侯府最尊贵的宾客!” 一旁的云沐笙一愣,不等他反应,那逍遥侯又赶忙朝着云沐笙说道:“云公子虽说是清河公主麾下,君某不好拉拢,但君某素来爱像二位这般仗义的江湖侠士,云公子若是来了君庭,自然也是侯府的座上宾,还请代为向公主问好。” 这一连串的官场话术,听得云沐笙是哑口无言,只好也学着拱手一礼道:“在下倒却有要事要前往君庭,能得侯爷赏识,自然也是在下的荣幸。” “报!” 门外传来的急报声,只见那雷雨直接闯了进来,逍遥侯随即恼怒道:“慌什么,没见有贵客在此,况且神女大人尚在闭关,休要喧闹!” 那雷雨见着屋里的云沐笙与马清风,忽地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 “这两位都是英雄侠士,侯府的事不必与他们遮掩。” 听闻逍遥侯此话,雷雨才将事情道来:“武安惊鸿殿的修川甩着一众人越过渭水河在东街镇上大肆烧杀抢夺,不悟法师已经率兵前去支援,不过在下担心。。。” 逍遥侯眉头紧皱了起来,他知晓雷雨心中所想,那不悟法师虽说曾是少林宗的大护法,曾与那贝如天皆是一等大宗师的实力。 可自从一年前惊鸿殿来了个叫陶全怒的妖道,这殿内的四位宗师莫名的就一跃至了星宿境,此时带领着一众人在东街闹事的,正是其中之一的二境星宿,修川。 逍遥侯随即向两人说道:“事态紧急,君某要赶紧带人前去支援,就此与两位英雄侠士拜别了。” 说完,那逍遥侯便带着一众甲士匆匆离去。 天色渐暮,镇子上也纷纷亮起灯火,云沐笙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抓着马清风问道:“欸对了对了,你快告诉我,那什么神女大人到底谁啊。” 马清风撇过脸朝着云沐笙一笑:“嘿嘿,就是跟着你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小情人儿。” 云沐笙立马一巴掌拍在马清风的手臂上:“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秋秋固然会些暗器的手法,不过也仅仅能对付些虾兵蟹将,怎么可能一己之力便能击退惊鸿殿的两位一境星宿。” “呵,你不信,自己进去看看呗。” “不是说她对战两位星宿时消耗了些神力,还在闭关修身嘛。” 马清风回道:“嘿嘿,那是我诓那逍遥侯呢,凭她现在的实力,这点损耗不出一柱香便能恢复,哪需要这么久,那逍遥侯根本就是本着请神女回去给侯府当救兵呢,我可不能就这么让他把我兄弟的娘子带走。” 听闻此话,云沐笙忽地觉着自己好像刚才对马清风说话声音大了些,连忙感激道:“哟,看不出你倒是个仗义之士。” “别误会,我马清风行走江湖多年,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今日那洺洺姑娘定是不会跟逍遥侯走的,故而也不必让他见了,改日我们三个亲自去一趟逍遥候府,让那逍遥侯十里相迎,这才能在君庭,显示出咱们的地位,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进去。” 云沐笙听着将信将疑的,他走到那双紧闭的房门前,心中一阵迷糊,秋秋成了神女这件事本是天方夜谭,不过听方才那马清风说的,倒像是真的。 “不管了,进去再说。”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章·宗师月宫 中原·乌镇·万府 还未等云沐笙伸手,那双内开的房门便自己开了,要说是风吹开的,不如说是那门后有什么东西将其吸了开来。 “进来~” 房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将云沐笙吓了一跳,那声音确实是秋秋的没错,只是为何那么的。。。妖媚?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还是迈开了步子朝里面走去,经过一个转角,那床榻外边有纱帘子挡着,里边隐隐约约可以见着一个女子的人影。 “秋秋?” 云沐笙试探性的叫唤了一声,谁知那纱帘突然敞开,帘子后面,只见一女子半裹着红衣背对着他,那香肩半露,红衣贴紧着身体,将那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哟~来啦~” 女子转过身来,这一秒钟的画面使得云沐笙涨红了那青涩面孔,这女子确为秋洺洺没错,只是此刻的她竟是半露着那一对胸前白雪,一双细腻柔滑的长腿半搭在床榻便,左手撑着头,那玲珑的一双杏眼也是尽露百媚。 这哪里还是云沐笙认识的那个诗书气自华的书卷女子,倒是给他一种从陆清酒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压迫之感。 “愣着做什么,过来。” 只见秋洺洺撑着脑袋伸手一勾,云沐笙似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一时间没有防备,脚跟离了地,活生生被勾了过去,摔在那床榻之上。 待他反应过来时,那红衣女子的一条白皙滑嫩的大腿已然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前后摩擦着衣物,一双水蛇一般的纤纤玉手从自己的胸膛游走至腰腹之间。 云沐笙不禁打了个机灵,从小到大,即使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华文清与云灵芝这两位师姐,也没有这般触碰过他的身子。 “怎么?云公子不喜欢奴家?” “喜欢!啊不是,不喜欢,呃。。。也不是,还是喜欢。。。但是。。。” 云沐笙觉着自己的防线已然吹弹可破,本就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再加上眼前人是心上人,他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眼前这女子的理由。 只是秋洺洺这突如其来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云沐笙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秋秋可从不会喊我云公子,你究竟是谁。” “嘁,真是无趣,本来想着趁小姑娘适应那阎君力量的时候出来逗逗你,没想到你个大男人竟如此扭捏,罢了,老娘乏了。” 说到这里,云沐笙才隐隐发觉了秋洺洺眼中的彼岸花纹样,不觉使劲拍了拍自己已然胀得通红的小脸。 “该死,这眼睛里这么明显的一朵彼岸花刚才这么就没察觉到呢!差点儿着了这老婆子的道。” 那双彼岸花的纹样淡去,秋洺洺的眼中又恢复了她本来的瞳色,云沐笙这才安下心来:“秋秋?你醒啦。” 秋洺洺揉了揉眼睛,她显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身体一阵凉飕飕的。 “你!无耻之徒!” “唉不是,秋秋你听我说!” 这话音还未落下,只见秋洺洺红袖挥去,那云沐笙便被一股强大的冲击从房内拍飞了出去,恰好屁股装在凳角之上,叫他苦不堪言。 “冤枉啊秋秋,是铃原家那该死的老女人将我骗进来的,不是我啊。。。” 云沐笙一双手使劲揉着那传来剧痛的臀部,极力为自己争辩着,秋洺洺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于是心神中向着体内的铃原奈绪赌气道: “姐姐下次若是再拿妹妹的身体打趣,妹妹便不理姐姐了。” 云沐笙见秋洺洺脸上不再生气,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一方面是方才发生之事的窘迫,另一方面,臀部仍隐隐作痛。 “等等!” 秋洺洺似乎发觉了云沐笙的动作,下意识的又一挥那红袖,那对可怜的屁股,算是又一次撞在了凳角之上。 “啊,云云你没事吧?你待我整理一下衣容先,你你你先转过去。” 秋洺洺见状一时间也乱了阵脚,她还是不习惯现在这蕴含着滔天力量的身体,一个不小心便会用力过猛,伤着旁人。 云沐笙已然是没有余力再多加言辞,只好顺从地捂着屁股,将脸转向一旁,以免再给自己那地方,带来它这个年纪不该遭受的苦难。 约么着半炷香的时间后,秋洺洺才仪容端庄地从房内走出来,见云沐笙此刻正斜着身子半坐在那靠椅上,不禁噗嗤一笑。 “不许笑。” 云沐笙露出了自从下山以后稍有的嘟嘴赌气的神情,秋洺洺赶忙拿来一块软垫,给云沐笙点在那屁股下面。 “好啦,这力量我现在用着还不习惯,才不小心伤了你,莫要怪罪嘛。” 云沐笙疑惑问道:“你真是那神女?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其实你一直是一个实力堪比青衣前辈的高人,只是一直隐藏实力?不愧是天机楼培养出来的女子。” “才不是呢!”秋洺洺打断了云沐笙的各种猜测,将那日云沐笙昏过去后发生的种种奇怪之事,向其缓缓道来。 “所以说,若是等你完全掌握这股力量,至少有十二境的实力?!” 秋洺洺微微点了点头,这消息对于云沐笙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星宿境之后的境界他虽了解不多,不过这一听,就是股十分了不得的力量。 “十二境究竟是怎样的强度,与那位江南的剑仙青衣前辈想比,谁会更厉害些?” 秋洺洺回道:“我曾在天机楼的书阁中读到过,武者的武学入门则是三流武者,修完一套自己所学流派的武功皆差不多可以达到二流武者的水平,若是能够将自己所学完全精通,并且领悟至这一派中常人少有能达到的境界,便可算是一流高手。” “云云你如今有了驱灵使能够从自然中汲取灵力的能力,可融合寒彻与快雪两种功法,大概便是这一水平段的顶端啦。” 云沐笙听完不禁插话道:“那么如何才能突破这个水平段,到达更高的境界呢?” 秋洺洺皆着说道:“若是要突破一流高手到达宗师的境界,便不止是提升所学流派的境界,更是要将所学功法的本源更上一层楼,好比说无论云云的快雪剑,还是堂弟徐长安的泼墨剑,本源皆为剑道,在这剑道的基础上达到一定境界,才可跃至这人间少有的宗师境界,如今各宗门的掌门便皆是这个境界。” 云沐笙听着若有所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那么要突破宗师境界来到星宿境,便是要在这基础之上,心境飞升了吧?” 秋洺洺微微点点头道:“按常理说确实如此,不过也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留恋世间的人情冷暖,虽有这份心境,却不愿飞升。” “哦?若是这么说来,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钟离镜前辈门下三大弟子之中的大弟子,烟雨楼楼主,叶千秋!” 秋洺洺不解道:“一般这样的人心境皆藏得很深,你是如何知晓的?” 云沐笙指了指夜空中的那轮残月道:“掩日阁上三鬼第二席的蚀月鬼,你觉得他是否入星宿境?” 秋洺洺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如果说那第三席的吞狼鬼是宗师境的巅峰,那么实力强到甚至可以将其踩在脚底的蚀月鬼,绝对是星宿以上的境界。 也就是说,他与跟他旗鼓相当的叶千秋,皆属于有了这份供自己进一步提升实力的心境,却又有凡间执念不愿飞升的情况。 “这么一说,倒确为如此。”秋洺洺微微点了点头,看似是肯定了云沐笙的说法。“不过。。。” “不过什么?” “那日我体内的阎君之力在附于我身上之前,借着我的身体击退了两位惊鸿殿的一境星宿强者,那时我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确也略有感应,那两人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也非心境飞升之人,却也有这般实力,这是为何?” 连这位博学多才的月宫大人都被难倒了,那云沐笙更是摸不着头脑。 “罢了,抵达这星宿境的本就人间少有,何故多想,对了秋秋,那你如今,是什么实力了?方才见你那一掌十分雄厚,即使你如今只能发挥那力量的皮毛,应该也是提升不小吧。” “嗯。。。无论我想不想,我尚不曾有迈入星宿的心境,实力大概。。。宗师巅峰吧。” “什么!” 云沐笙这下算是傻了眼,自己苦苦修行多年,却一下子被这丫头片子超越了这么多,心中自是极度的不平衡。 他抽处囊中雪寒,来到院子内,朝着秋洺洺喊道:“不如比试一番。” 秋洺洺见此情形只好应了他,轻轻一跃便如那飘渺仙人停在了院落中央。 云沐笙吸收周遭灵力,于那柄雪寒意念合一,左手又聚极寒之气成一冰剑,双剑卷集着刺骨的猛烈寒风,连这院落中的花草池塘,皆被冻成了冰雕。 “快雪时晴·寒彻!” 一股结合了周遭灵力与云沐笙自身内力而成的狂风,伴随着无数飞速旋转的冰刃如山洪海啸一般直冲秋洺洺。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欢笑别离 中原·乌镇·万府 尘埃散去,只见一个人影被死死摁在了地上。 “你竟对我用快雪时晴?还是融合了寒彻内功的,这可是你斩杀韩邪时才用的杀招!” “咳咳咳,秋。。。秋秋,你先把我松开行不行,我知错了,咳咳咳。” 秋洺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只手还死死掐着云沐笙的脖子,云沐笙身后的地面裂开,凹下去一个大坑,幸亏如今有灵力护体,如若不然,云沐笙此时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上几根。 秋洺洺松开掐着云沐笙的手站起身来,忽地从空气中察觉到一股子微弱的杀气,还没等她转过身来,一根细小的飞针以极其隐蔽的姿态飞速袭来。 不过这对于此时一等宗师境的秋洺洺而言,不过是细小蚊虫罢了,微微一个侧头躲过,随即伸手朝着屋顶抓去。 随着一片瓦片的飞起,屋顶后出现一黑衣人,腾空而起,秋洺洺又伸手抓了几次,发现那人竟能抵御自己的吸附力,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那人似乎并未打算停手,周身又亮起数千根细小的内力化针,霎时间暴雨滂沱般倾泻而下。 秋洺洺面对这即将落下的针雨,仍是纹丝未动,周身仿佛是围起了一面气盾,任凭那针雨敲打,却没有一根近得了身。 “行了清莲姐,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倒颇有凝声听雨阁的风格。” 一旁的云沐笙早就认出了那黑衣人面罩下的真实身份,聚气化针不难,而能够精准操控这数千根化气针的,世上可不多见。 女子摘下面罩,走上前来,果真是辩刑司双雄之一的清莲。 “小弟,你不行啊,这来中原不过一个月,实力可是被洺洺姑娘超越了一大截。” 云沐笙尴尬的笑了笑,秋洺洺忙解围道:“清莲姐姐谬赞了,小女子的能力并非是自己修行的成果,这。。。说来话长。” “了解,你成了阎君了呗。” 清莲这话倒是让秋洺洺与云沐笙两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云沐笙,自己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这清莲是如何知道的。 “清莲姐姐,你怎么知道?”云沐笙好奇问道。 “你以为公主说要争夺皇位是说说的?她的眼线可是遍布整个南陵,而当所有人将中原乌镇森林里的东西视为不祥的邪祟时,公主便早已开始研究如何能将其利用,如今洺洺姑娘收服其为己用,公主可谓欢喜有加。” 秋洺洺思虑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那么清莲姐姐今日前来是想。。。” “不错。”清莲回应道。“今日前来,便是奉公主之名,亦是奉了秋楼主之命,前来接你。” “秋叔叔?” “不错,自从极乐之境归来后,天机楼与瑶池宗,皆拜入了公主门下,若不是天机楼的情报能力,公主又怎么会这么快就知晓你收服了那强大力量之事?” 秋洺洺这才知道,为何当初她跟随云沐笙来中原,叔父秋仲白却没有一句反对的言语,连那平日里刁钻刻薄的徐堂主,亦是早早的便带着徐长安回了陵都。 “待我们去往君庭寻得安陵君的墓穴,我自然会回去。” “绝对不可!”清莲斩钉截铁地回绝道。 “若是你没能得到这股力量倒也作罢,如今你这般身份入君庭,不说掩日阁势必要将你抓去,就是如今水深火热的逍遥候府与武安惊鸿殿,也会将你视为一块肥肉,那位逍遥侯来,不就是为了你?” 秋洺洺刚想继续反驳,一只手却被云沐笙抓住,“清莲姐姐说得没错,以我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保护你,况且那君庭凶险,你的安危,我不敢赌。” 夜空的中些许的浓雾逐渐散去,点点天上星辰挂在月牙的尖尖上不停地飘摇,映在秋洺洺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忽地那颗星星坠落,滴在她的鞋上,滴在青石砖铺的地上,一点一点与地上尚未干的雨水汇成一滩水塘,又倒映着天上洁白中泛黄的月亮。 秋洺洺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妥协了似的,随着清莲离去,她不愿回头,怕他不愿她回头,只是在迈出万府大门的一刻,偷偷回眸窥视一眼,又赶忙将眼神撇过去。 不过即使如此小心谨慎又快速的一眼,也恰好与另一人的一双眼睛对上,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那另一双眼神,从未舍得离去。 两人渐行渐远,万府的大门上似乎长了许多青苔,想来也是很久没有被修缮过了,配上不时吹来的晚风,显得格外凄凉。 “哟,人走啦。”马清风在这时候走到云沐笙的跟前,即便是这副随性邋遢的模样也一点不煞风景,也许此刻有个人说说话,便能让云沐笙心中不那么孤独。 “话说,你觉着那姑娘对你来说,是什么。” 云沐笙望了望地上的一滩水塘,星辰没有落下,仍在天空熠熠生辉。 “也许是天上的月亮,或更像是水中的月亮。” ———— 第二日一早,云沐笙背上行囊准备前望君庭,马清风亦是抱着年幼的小绫罗跟随其身后。 今日的乌镇不似昨天,镇子周围多了一圈千人规模的精兵驻守,南北入口也被军事强化了一番,那威风凛凛的方天戟插门前的高塔上,铿锵有力的“清”字大旗迎风飘扬。 马清风见这般阵势不禁勾着云沐笙的肩膀谈笑道:“看来侯府与惊鸿两家争了这么些年的乌镇,终是被那位公主大人渔翁得利,身在江南,却又是结交江湖名门,又是举兵诸伐恶贼,如今还将手伸到了土地之争,看来你没认错主子。” 云沐笙脸上闪过些许的不屑:“我接受清河姐的招纳,一是为了救朋友,二是看在她确有爱民之心,绝无半点蒙其恩惠的想法。” 听闻此言马清风不禁噗嗤一笑:“哈哈哈哈,你这般清高少年我见识的多了,可你要知道,你心中未有所想,但你行动已有所为。” “哦?” “你想想,按理说你那小娘子可是我老马入侯府的钥匙,但昨晚我却丝毫没有阻拦她离开之意。” “那还不是你实力不足以与清莲姐叫板?” “错!咳咳咳。”马清风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些颜面上的过不去。 “不全是,若是洺洺姑娘去别处,我老马定会尝试阻止,可她去的是公主那儿,这反倒是好事。” 云沐笙不解:“何以见得?” “唉,笨,逍遥侯看上洺洺姑娘的是她能将两大星宿摁在地上摩擦的实力,可那毕竟不是她真实的实力,目前她最多也就一等宗师,是不能再现那一日的风采的, 可若是她回了公主那儿却不一样,一来,公主要人,逍遥侯不敢有怨言,而来,你也是公主的人,如今公主在中原地界插旗,你我入侯府,那不等同于,公主站在逍遥侯这边,这可比单一个洺洺姑娘,值钱得多。” “谁说我要入侯府,我只是想要快些找到父亲的墓穴,看看他老人家,到底还藏了什么玄机,而后赶忙回去寻秋秋。” 云沐笙这话终于是将一直洋洋得意的马清风气得差点想给这冥顽不灵的混小子来上一棍。 “你这小子,怎得听不进话呢,况且我老马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爹都已经过世了,你都跟华云宗姓云了,便任由他安息呗,他是什么王公贵胄?那墓穴里难不成有金银财宝?” 云沐笙用一股异样的眼神望了一眼马清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幽幽道:“我爹他。。。是安陵君上官拓。” 那微风中卷着些许灰尘米了马清风的眼,他使劲儿揉了揉,一愣一愣地道了句:“啊?” 中原·君庭·东街 话说这君庭,曾经乃是中原地区最为繁华昌盛之地,没有纷争,没有分裂,日日人间烟火,夜夜歌舞升平。 因为那时的君庭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安陵君,上官拓。 而自从那场中原大火案后,安陵君就此陨落,这块硕大的肥肉被钟离镜的二徒弟,也就是刚刚学成下山的武安君,君墨看中,而同时看中这块肥肉的,却不止君墨一人,逍遥侯,亦是相中了此地。 从此君庭便被一分为二,以渭水河为界,河东归逍遥侯,河西,归武安君,多年来两家纷争不断,时有摩擦,使得这君庭百姓苦不堪言。 近年来这原本君庭的百姓近乎死的死,迁的迁,如今在这中原的,大到军事力量,小到街坊商铺,除了那聚交子的军机营,便全然都是侯府与惊鸿殿的麾下势力了。 云沐笙走在一残破街道上,看样子,此处便是侯府麾下的东街,曾是一个无比繁华之地。 他蹲下身来,在一块染血的石板上摸了一下,血迹才刚刚有些凝固,看来此处的大战就在不久前。 只是苦了云沐笙,先前按鬼车先生所说,他安排接应云沐笙之人,就在这东街的青灯楼等他,可此处已然破败不堪,哪里还分得清哪家是青灯楼。 走了没多久,残垣断壁处,一花容女子出现在眼前,那肤如凝脂娇嫩欲滴的模样,倒是与此处场景格格不入。 “陆姑娘?你怎会在此?”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蛊人千军 中原·君庭·东街 “我只是来寻一处故地,没想到竟成了这副模样。”陆清酒叹息道,手中拿着块破烂的牌匾,云沐笙上前一看,竟写着“青灯”二字。 “此处便是青灯楼?”云沐笙望着眼前的废墟问道。 “曾经吧,如今,只是个废墟。” 云沐笙朝着四周望了望,见四下皆无人,便好奇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扶疏走前给我留了封信,说我若无路可去,侯府便可收容我,我此刻正要去侯府,只不过忽然看到故地成了这副模样,不免驻足惋惜一番。” 云沐笙想起逍遥侯急匆匆走的那晚,那名叫做雷雨的护卫口中说被惊鸿殿袭击的,好像就是这东街,而陆姑娘也曾与他提起过,在她登上极乐之境前,曾是中原最大酒楼的花魁,想必,便是在这青灯楼了吧。 “你呢?准备去哪儿?是去逍遥候府,还是武安君的惊鸿殿?” 陆清酒本以为这句话是明知故问,曾经侯府势力响应过清河公主征召,与云沐笙一起征战过极乐之境,如今类似马清风这样的身边之人又皆是要入侯府的,想必这云沐笙自然,是要加入侯府一派。 “我一个也不去。”云沐笙回道。 此番回答虽将陆清酒一惊,不过想到是从云沐笙口中说出,倒也不奇怪。 “先前借天机楼的情报探听过消息,说当年我父亲安陵君坠崖之地就在那中原西北方向的星落谷,我去那里寻得他的陵墓后便会离开。” “不是。你等等?”陆清酒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父亲是谁?” “安。。。安陵君啊,怎么,你认识?” 陆清酒忽地将云沐笙狠狠推了一下,使其跌撞在一面墙上,又一只手撑在云沐笙耳旁,端详着眼前少年。 云沐笙一惊道:“陆。。。陆姑娘,这是做什么!” 陆清酒并未理会,只是仍细细观察着,像是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是故人之子。” “什么故人之子?”云沐笙脸上逐渐热了起来,此番姿色的女子与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都会手足无措,呼吸急促。 陆清酒终于放开云沐笙,眼中像是泛起回忆的浪花。 “你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在这青灯楼的时候,遇上过一位令我心驰神往的翩翩公子。” “的确说过,难不成那人就是?!” “不错,就是你的父亲,安陵君,若不是当时他已然有要事在身,凭老娘的姿色,如今你当唤我一声小妈呀。” 云沐笙倒吸了口凉气,弯弯绕绕这么久,到最后竟是被这般占了便宜。 “小兄弟!小兄弟!快救我!惊鸿殿的人杀来了,救命!” 云沐笙与陆清酒闻声望去,只见来人竟是在河渡岸边分开的马清风,分别还没几个时辰,竟又相见。 刚想到这里,只见那马清风身后渐渐扬起了尘土,倒确有一马队朝着此处本来,看着那群人身上穿着的甲胄以及那标志性的“君”字大旗,这的确是惊鸿殿的人没错。 马清风躲到了云沐笙的身后,惊鸿殿的马队便在三人跟前停下,领头的那人身披金丝甲胄,宽额头一字眉,举着把大戟,倒是一副典型的上将模样。 他指着云沐笙身后的马清风骂道:“该死的臭虫,我们不惹你,你却敢来招惹我们惊鸿殿,竟敢将粪水泼在我们的粮食库中,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云沐笙不解地望向马清风:“我说老马,我知道你想逼我入侯府,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强拉我入伙吧。” 马清风随即辩驳道:“别胡说,我这可是向逍遥侯表决心呢,惊鸿殿的狗贼们前几日袭击了这东街,如今我把那粪水泼在它们的行军粮仓内,这叫人吃大米狗吃屎,绝配嘛。” 那领头的听闻此话可谓气不打一处来,聚气那大戟便向两人刺去,云沐笙随即抽剑相迎,那一点寒光闪出,这沉重的一戟竟被稳稳接下。 持戟之人望见那雪花纹样忽地一愣,“白发少年雪寒剑,你就是是斩杀那韩邪的云沐笙?” “正是在下,怎得?莫非你也看中了在下的,万两人头?” 那持戟之人翻身下马,竟些许谦卑地朝着云沐笙拱手一礼道:“云少侠说笑了,以少侠这样的英武豪杰,惊鸿殿上下皆是敬重的,在下陆小船,恭请云少侠至殿内一叙。” 此番举措倒是让云沐笙一愣,看来那马清风说得不错,自从那乌镇插上“清”字大旗,倒真是让这惊鸿侯府两家对头对自己忌惮了不少。 云沐笙亦是朝其拱手一礼道:“多谢少将军抬爱,不过在下另有要事,不便赴约了。” 那陆小船挠了挠头,不情愿地挤出一抹笑容:“既如此,众将听令!取了这三人性命,然后到渭水河里去。” “是!” 身后一队甲士皆扬起长枪,直指三人,马清风见状急忙朝那人喝到:“我们可是公主殿下的人,你敢动我们,就不怕禁军的铁蹄踏破你惊鸿殿的大门?!” “呵,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为谁河东,东街,逍遥候府的地盘,在侯府的地界上死了公主的人,敢问公主殿下,更怀疑谁?杀光他们!” 一众甲士飞身上前,云沐笙与马清风挡在陆清酒跟前,面对此等数量的强敌,自然是不敢懈怠,纷纷都未有留手。 “快雪时晴!” “影乱舞!” 近前的一众甲士皆被那狂风卷刃及那马清风的飘摇黑影杀得甲片横飞,只是那陆小船似乎毫不在意将士们的死活,仍不断地遣甲士冲上前,像是用属下的性命在耗三人的体力。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地上倒下的尸体与破烂铁甲已然堆积如山。 “老马,不对劲儿啊。” “早就发现了,只是方才忙着打架,没工夫跟你说而已。”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这惊鸿殿的甲士许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仿佛不死不休,在未倒下之前,皆是拼死要杀两人。 更为恐怖的是,无论是将他们身上划开多大的口子甚至是将他们斩首,也不见有几滴血流淌出来,只是在那被划过的口子处,泛着红色。 这般伤亡那个的数量,正常情况下早已应是血流成河。 手中的雪寒渐渐变得沉重起来,那数不清杀不尽的甲士仍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涌上前来,两人不仅要杀敌,还要护着那陆清酒,一时间陷入困兽之斗。 “看出来了,这些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人,难怪那持戟的小子跟不心疼似的让这些个小卒来送命。” 听闻此言,云沐笙调转体内灵力,他感知到眼前的这群甲士体内根本没有丝毫的生息,这股感觉,与他在极乐之境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根本就不是活人,是被蛊虫控制的药人!”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迟早要被他耗死在这,擒贼先擒王,得弄死那领头的陆小船。” 云沐笙同意马清风的提议,不过望着眼前那高耸矗立的铁甲人墙,甚至都有些看不清那陆小船的位置,不知该如何擒那众将之王。 “不行,杀不过去!” “你不是那什么,驱灵使嘛,既然他们是药人,那不是撞你枪口子上了,既然五个你连阎君都能碰一碰,这些个玩意儿你解决不掉?” 马清风似乎有些个着急了,云沐笙脑中一片混乱,封印那阎君靠的是那五行弑神阵,并不是他们五人的实力。 不过在当初与阎君作战之时,云沐笙倒确实对那怀着恶意的灵力有着些许的感应。 “好好感知,死人是不会动的。”身后的陆清酒突然发话道。“让这些个药人动起来的,是他们体内的蛊虫,感知这些个蛊虫的气息,再将他们清理掉,便可破此局。” “说得轻巧。”云沐笙仍不停地应付着近前不断涌来的甲士,他闪过一把砍刀,飞身跃起踩在其中一个的头顶,抬头望去,眼前的场景着实是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 不远处,陆小船单骑在马上,正惬意地欣赏并期待着三人逐渐被药人甲士吞噬的场景,而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药人甲士仍列着整齐队形齐步走来。 “今日我们两人要敌千军才能过此关吗?” 脚下仍挥舞着匕首大杀四方的马清风问道,虽说没能看见,不过这股压迫地令人窒息的脚步声,说明了一切。 “没办法,只能硬拼了。” 站在那药人甲士头顶的云沐笙身体内开始发出一丝血气,那雪寒的雕纹上,也被那流淌的血液浸红。 “这是,血功?!你疯了,拿气血强行提升内力,可是要折不少寿命的!” “老马,你数过咱们身后拿倒下的尸体数量没有?” “知道,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你前边儿一个剑风过去便能砍倒一片,杀敌数早他娘的就过千了。” “那么今日哪怕我有敌千军的实力,也仍是不够,折寿,总比栽在这强。” 马清风没有再反驳,只是心有不甘的望着那高出的少年调转着这股残忍的功法。 忽地一阵笛声传来,云沐笙觉着自己的身体如沐甘霖,一阵轻快,这气息极为熟悉,像是瑶池的功法,却认不出是谁的武学,竟能以音律操医术。 “云哥哥,可不能在这里折寿命哦,你还得留着性命陪我的洺洺姐姐呢!”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断壁上站着以飘飘欲仙的吹笛少女,云沐笙定睛一看。 “妙。。。仙儿!”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逢之日 中原·君庭·东街 的这笛声荡涤身体疲倦的沐笙与马清风二人一时间觉着一阵轻快,那方才逐渐略显沉重的动作又在那一众药人甲士之中翩翩起舞。 两人卯足力气要突破那一众铁甲墙壁将那陆小船封喉,云沐笙再度使出快雪时晴,这回他吸纳万物之灵力,将那人踪灭境的寒彻内功融于其中。 “快雪时晴·寒彻·人踪灭!” 一股狂风卷集着冰刃倾泻而出,凛冽寒风将那一众铁甲药人冻得僵在了原地,那激烈碰撞冰刃接而又将他们切成了碎块。 铜墙铁壁般的甲士大阵,被破开了一道大口子,马清风借着机会一个影步眨眼间闪到了那陆小船的身旁,手中匕首即将刺入其咽喉,却被转而袭来的一股烈风震开了距离。 那大戟一挥,击飞马清风手中匕首拍在他的胸前,使得马清风随即吐了口鲜血倒在地上。 “看来即使你治愈了他们,使他们恢复了体力,但对方雄厚的药人兵力,却始终无法逾越吗?” 后方的陆清酒紧张地望着眼前那令人难以接受的局面,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衣角。 “放心,来的可不只是我一个。”妙仙儿手持着笛子从那断壁之上走了下来,脸上挂着宽心的笑容。 陆清酒环顾四周,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何这少女面对眼前这一众惊鸿殿的药人甲士竟仍然如此淡定。 “怎得,你是带来了一只军队?四周并无马蹄之声啊。” “只来了两人,但个个与云哥哥一般,可抵千军,况且,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你就会莫名地觉得,似乎对面是谁都不会输。” 刚使出快雪时晴·寒彻的云沐笙在原地喘息着,望着眼前被击落的马清风,心中无比焦急,因为在那陆小船的身后,又有看起来源源不断的药人甲士冲来,而这对此时倒地的马清风而言无疑是个绝对的噩耗。 那陆小船的倒反那大戟,尖锐处竖直朝着马清风仍起伏不停的胸膛狠狠戳下,云沐笙无力地在掌中聚了一气刃朝前挥出,尝试给那马清风做最后的掩护。 而随着那白色气刃飞出,云沐笙身体两侧忽地跟出两道身影几乎随着那击打在大戟上的气刃同时到达了陆小船的跟前。 那大戟被打得偏出位置此在了马清风的身旁,而陆小船身下的宝驹却像是被点了穴位一般猛地一抽搐倒在了地上。 仔细一看,竟是一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将那手中折扇点在了那马腹之上。 那陆小船看似功夫不差,倒也机敏,急忙一踩那马背手持着大戟腾空而起,谁知那翩翩公子身后,竟还有一人如影随形一跃上了陆小船的周身。 随着一道比马清风更为迅敏的黑影在空中周旋了一番,与那陆小船双双落地,那黑衣人站起身来,朝那跪在地上的陆小船轻轻一吹,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将军之躯巍然倒地,心口之上,一只乌金短匕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墨墨师兄,风晚哥哥小心,那些个药人并未倒下!”随着妙仙儿惊声一语,墨玉青与风晚两人赶忙转过身去,眼前,约么着还有近两三百的药人甲士。 云沐笙仍未站起身,他紧闭双眼似乎像是在感知着什么,忽地双眼一睁,深吸了一口气会心一笑道:“抓到你们了。” 他随即舞起手中雪寒,向着那群甲士一剑划开,“快雪时晴·灵灭!” 一道灵力之气从那二三百的甲士身体中穿过,并无任何盔甲断裂或是皮肉割伤,只是那一众药人甲士全然倒下。 “欸?这是怎么回事?”妙仙儿好奇问道。 “这些甲士皆是被蛊虫控制的药人,云沐笙方才以灵力之气一剑划过,虽未伤及他们皮肉,却将他们体内蛊虫全然斩碎,他们自然没了动力。”说到此时,陆清酒终是松了口气。 “还真让你从那么重的伤势中活过来了,倒是命大。”风晚拔出插在陆小船尸体上的乌金短匕,阴沉道。 云沐笙亦是不甘示弱地笑道:“这不得留着性命,听你喊我一声凤主爷?” 空气沉默了片刻,墨玉青打开手中折扇,边扇风边露出一丝窃笑,风晚将面罩摘下,又顿了好一会儿,才语气中略有不服幽幽道了一声:“喊你娘。” ———— 一行人走在去逍遥候府的路上,云沐笙不禁感叹,兜兜转转还是入了侯府, 倒不是因为马清风受得内伤使其心软,只是据风晚所说,那星落谷的位置处在君庭的西北方向,也正是那惊鸿殿的占地内。 而今日杀掉的那惊鸿将领,正是惊鸿殿的先锋大将,如此一来便是彻底与武安惊鸿殿翻了脸,再想要去星落谷,便只能借侯府的势力,一路打过去了。 一行人出了东街往北行不多久,便来到一处大府邸门前。只见门前立着一块大匾,上书“定逍遥侯府”四个鎏金大字。 门前立着几名护卫,个个手持长枪,威风凛凛。一行人刚走到门前,便有一名持剑小厮上前来,高声道:“侯爷有命,外人止步,诸位请回。” 妙仙儿秀眉一蹙,问道:“你可知我们是何许人也?” 那持剑小厮仍是一股子自满之气,傲然道:“我管你们是谁,我家侯可爷是先皇亲封的逍遥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如今割据君庭渭水以东,是此地的半边天,尔等无名小卒,岂敢放肆!” 此时的妙仙儿亦是不服气地走上前来:“哼,区区皇室旁系竟也敢如此嚣张,我们可是当今南陵公主李清河的人!” 那小厮似乎不信,用那嘲讽语气笑道:“嗨哟,你们是公主的人,我便是那太上皇,赶紧滚,别逼小爷拿剑抽你。” “你!”妙仙儿一时气不过,竟忍不住抽出袖中衣带朝那小厮鞭挞而去,谁知那小厮竟也有几分实力,几个侧身躲过,随即便朝着妙仙儿一掌袭来。 “动作别多。” 那一掌与妙仙儿的身体只一寸的距离,却再不敢往前分毫,因为此时架在他咽喉处的乌金短匕,随时皆可取他性命。 那小厮轻轻缩回手臂,风晚架在其咽喉处的匕首仍未收回,随即朝其喝道:“叫你家侯爷出来,有贵客到访。” “行行行,你先把家伙放下。” 风晚缓缓将那手中匕首放下,那小厮竟忽地脚底抹油,只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关门!” 门口的卫兵再次将门关上,只是风晚哪里受得了这般戏弄,一个瞬影亦是从那双开大门关上的瞬间,从门缝之中闪了进去。 随即便片刻不停地朝那小厮追去,即便是年轻一辈追捕能力最好的劫月弟子,此时面对那小厮的奔逃,竟追得无比乏力。 那小厮虽说武功不行,这脚上功夫,倒真不是盖的。 风晚追着那小厮翻过一座高墙,只见墙内看起来像是一间寺庙,那正中间的座坛上,一和尚正在闭目念着佛经。 “不悟老和尚,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 不悟和尚听闻此话双眼猛然一睁,“佛印·空掌!” 一道雄浑的掌风袭来,倒是使得那冲刺而来的风晚一时间难以防备,即使尽可能地侧身躲过,亦是被那余波弹出撞在了一旁石壁之上。 那不悟和尚刚要补一掌,却忽地发现方才摔在石壁旁的黑衣人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这般腿脚倒与那小厮相差无异。 忽地一个快到令那不悟和尚眼中都出现残影的黑影围绕其周身,和尚一惊,连忙使出招数相抵。 “佛印·罗汉金身!” 一时间,那极快的身影旋转着乌金短匕在那金身护体的罗汉身上飞速切割,那不断冒出的火花将一旁的小厮吓得双腿直发软,他十分庆幸方才并未被此人抓到,如若不然,此时的自己定是死无葬身之处。 不悟和尚逐渐发现那黑衣之人并不能破了自己金身,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不过片刻过后,恐惧之感再度袭来。、 那飞速切割自己的身影开始不再四处出击,而是专盯那不悟的咽喉处不断出刀,一刀、两刀、一百刀、一千刀。。。 此时的不悟觉着那咽喉处一震烧灼之感,那护体的罗汉金身,仿佛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在这般下去,自己迟早会被破了金身,一刀封喉,他不再执着于金身抵抗,终是使出浑身解数,聚集内力全力向着四周一冲。 那黑衣男子终是被震出了周身。 “风晚施主?!” 不悟和尚此时才看清那黑衣人的真实面貌,正是当时与自己一同讨伐极乐之境的劫月弟子,风晚。 “老和尚,方才拍我一掌的时候,可没喊得这般亲切。” 不悟双手合十,朝风晚拘了一礼道:“恕贫僧眼拙,方才确实未曾看清风晚少侠的面容。” 风晚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再次一转那手中乌金短匕,愤恨道:“你我可以不追究,只是你身后那小厮,今日得让我取他性命,佛家的规矩我知道,我定会把他带去个无人之地,绝不让你这净土沾上一滴血。”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盲士回眸 中原·君庭·逍遥候府 说罢,风晚再度转起乌金短匕朝着那小厮走去,不悟和尚仍旧是挡在风晚跟前,用他那普度众生的口吻缓缓道: “风晚施主,虽你与贫僧也算生死之交,不过此处是逍遥候府,贫僧又是佛家弟子,怎能容你在贫僧眼皮子底下,害人性命呢,话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风晚施主,三思后行。” 不等风晚回话,那不悟和尚当即一把抓过那小厮将其摁跪在地上,怒声呵斥道:“傲慢无礼,岂是我侯府待客之道,香妃!还不赶快给这位施主认错!” 这一字一句只见,皆是带着一等大宗师的内力压迫,叫那唤作香妃的小厮仿佛双膝扎根在那土地,丝毫站不起身来。 “大。。。大侠饶命,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风晚本就是一时恼怒才放出这般狠话,无意取那小厮性命,何况他们一行人是前来拜访逍遥侯的,更是不宜将事情闹得太大。 “罢了,我的朋友还在外面,劳烦不悟大师亲自前去相迎,以免再遇上个不长眼的小厮,坏了公主亲使的兴致。” 三人来到大门前,一照面,那不悟和尚连忙向着云沐笙一行人赔起不是。 “贫僧不知诸位前往,有失远迎,小厮香妃多有冒犯,还请诸位见谅。” 云沐笙见来人正是曾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不悟大和尚,自是拱手一礼道:“无妨无妨,晚辈见过不悟大师,今日前来,便是有意在君庭之争中,为逍遥侯助一份力,已报极乐之境一战,侯府相助之情。” 不悟听闻此话,那如佛祖一般不动如山的神情竟也微微动摇了几分,眉头舒展,眼中闪起光亮。 “阿弥陀佛,佛祖佑我侯府,这难道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公主殿下是否站在侯府一方,晚辈不敢断言,不过我想,她应是不会想要我们站在惊鸿殿的一方。”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贫僧了然,还请施主们快快入内,香妃,备酒席,好生招待。” ———— “不悟大师,虽念佛,倒是不吃斋呀。”席间风晚望着不悟座前桌上的一只香酥嫩鸡不禁调侃道。 不悟和尚笑道:“若生于天下太平,贫僧当守三清五戒,只是时逢乱世,光是杀戒这一道,受得住的佛家子弟们,皆是死在了那一日韩邪的利爪之下,如今酒肉穿肠过,佛祖,仍在贫僧的心间。” 风晚见这和尚挺有意思,仍欲开口调侃几句,却被一旁的云沐笙掐了掐胳膊,似乎是在告诉风晚,不得无礼。 随即向着不悟和尚开口道:“风晚无心之言,还望大师莫要见怪,不过这侯府的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位逍遥侯,怎得都不见他们踪影?” 不悟和尚放下手中碗筷,皱了皱眉头回道:“其余人贫僧已命香妃去叫了,不过侯爷与右护法冷冷,以及一批核心骨干,皆不在府内。” “他们去哪儿了?”云沐笙好奇问道。 “他们。。。”不悟张了一半的口,便不再将话说下去,面上的神色逐渐难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害,有什么不能说的,左护法说不出口便由我来说,今日一早,惊鸿殿便率一众将领,以及那四位星宿倾巢而出,集聚在那渭水河中央的惶恐滩头处,要对咱们逍遥候府发动全面攻打,侯爷与冷兄他们皆是去迎敌了。” 那叫做香妃的小厮说罢,不悟和尚沉重地叹了口气,“武安惊鸿殿,如今有着四位星宿,而我侯府,过星宿境的,却只有冷冷一人,何况尚且一境,如何能敌得过,善哉。” “若是此战败了,会如何?”云沐笙思虑片刻后问道。 “若是此战败了,兵力折损不说,那惊鸿殿的势力便会跨过渭水河,逐渐蔓延至惶恐滩以南一直到东街地区,逍遥候府与武安惊鸿殿,便再也没有渭水为界的势均力敌局势了。” 说着那不悟和尚端起眼前的一碗烈酒一饮而尽,再没了得道高僧坐怀不乱的气度,那说话语气,亦是矮了半截。 墨玉青见此情形,忙安抚道:“大师不必过于忧心,莫说侯爷还未败下阵来,即便事态发展至此,相信集我们众人之力,也定能想出对敌之策。” “呵呵?想出对敌之策,主子都要没了,这央央侯府,还有何能力对抗那惊鸿殿,痴人说梦!”殿外忽地传来一疯癫之人的狂言。 “该死的疯子,让你跑到这儿来了,今日姑奶奶非将你入了土!”在那疯子后方,一个手持一双弯刀的泼辣少女追着直奔过来。 云沐笙好奇问道:“那人是谁?” 小厮香妃回道:“那是个疯子,亦是个瞎子,前几日我们东街一战败给了惊鸿殿,那人便突然出现在侯府门口,成天叫唤着什么‘凤主爷降世,逍遥王爷死而侯府后生。’” 云沐笙闻言忽地心中一惊,那疯癫之人口中的凤主爷,难道就是自己?那么如此说来,那位逍遥侯君泽,便会因自己而死。 想到此处云沐笙不禁一哆嗦,抬头望了望那门外的疯癫客,朝着一旁的香妃问道:“那他是如何进的这侯府?” 香妃回道:“你还别说,这老疯子倒是的确有那么三两手段,先前好几次派人去抓他,却皆是空手而归,昨个他自己走进了这侯府,被咱们的人五花大绑,谁知今儿个竟又让他逃了出来,真是遭罪。” 云沐笙当即向着不悟和尚拱手一礼请求道:“不悟大师可否让我与那人说句话?” 不悟和尚回道:“那人疯言疯语的,云少侠不必过多在意,鲨鱼,停手,将那人带进来。” 外头那名叫鲨鱼的少女持起弯刀架在那疯癫之人的脖子上,将其押了进来。 只见那疯癫之人衣衫褴褛,双目紧闭,似乎是个瞎眼之人,嘴角挂着无端的笑容,忽地睁开了他那双眼,双手合十朝着云沐笙一拜道:“恭迎凤主爷入中原!” 边说着,云沐笙惊恐地发现,那疯癫之人眼皮子中间的灰色眼眸,竟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黑色。 那人忽地惊坐而起道:“今日,逍遥侯必死。” “你放屁!”香妃与鲨鱼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那人并未理会,只是仍旧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有一法,能使武安惊鸿殿,不敢踏过这渭水河。” “当如何?”云沐笙急忙问道。 “备上一杆‘清’字大旗,插在那东街旁的渭水河畔,前有公主占乌镇,逍遥侯一死,“清”字大旗立马插在了东街,这对于惊鸿殿的人而言,说明什么?” “说明。。。公主先一步执掌了渭水以东,成了君庭新的半边天。”不悟和尚似乎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一直以来都被忽视的疯癫之人,竟真是有些东西的。 “那若是惊鸿殿的人不信怎么办,只一扇大旗,恐怕力度低了些吧。”一旁的鲨鱼问道。 那疯癫之人一挑眉,转头望向身旁的云沐笙,“小子,得麻烦你一个时辰后,亲自将这大旗插过去,白发少年雪寒剑,万两人头清字旗,定叫那武安君君墨,不敢不信。”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一旁的墨玉青亦是朝其拱手一礼道。 “鄙人孑然一身生来无姓无名,只安陵君赐名:回眸。” 中原·君庭·渭水河东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皆是来到渭水河边,只见那正中央的君庭大桥已然被什么东西炸断。 侯府的一众将士骨干纷纷失了魂一般的逃了回来,其中一白衣染血的少年见着不悟等人,再没绷得住心中苦痛,深深跪在了众人跟前哭道: “冷冷无能,始终不能破敌,竟使得侯爷他。。。丢了性命!” 不悟赶忙去扶那跪在地上的少年,没想到真如那回眸所言,逍遥侯君泽,竟真的死在了这一天。 “阿弥陀佛,回来就好。” 冷冷身旁一威武将军亦是拖着那浑身是血的身躯走来,背后的大刀都砍得近乎卷刃。 “不能怪冷护法,护法这般年纪便以一第二击退了贝如天与山竹兮二人,奈何那君墨三境星宿的实力太过恐怖,护法他,已是耗尽了所有的内力。” 冷冷转过头来,轻轻一握那威武大将的小手臂,只见那大将忽地倒抽一口凉气,将那手臂一缩,看来是被碰到了伤口。 “你以二等宗师的实力率军对上那二境星宿的修川,想必也定是伤痕累累了吧。”冷冷心疼地望着那人说道。 “不打紧,末将贱命在所不惜,只是今日一役败下阵来,那惊鸿殿的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搭竹筏攻过这渭水河。” “放心,这一点,应是不会。”一手持折扇的少年走上前来对那将军说道。那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生面孔,直到看见他腰间玉佩,才惊诧道:“你是瑶池的人?” “在下墨玉青,是公主的人,将军若是不信,还请抬眼朝那东街方向望去。” 一行人走到一高处抬眼望去,只见那东街旁的渭水河畔,一白发少年手持“清”字大旗屹立在那河畔边,仿佛一人,可退千军。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君庭之主 中原·君庭·渭水河 “全速前进,趁这势头,一举越过渭水河,将咱们惊鸿殿的‘君’字大旗,插在那东街的青灯楼残骸之上。” 果真不出那回眸所料,渭水河上,铁卢悍率着一只惊鸿殿的船队,正向着东街的方向疾驰而去。 “报~~!铁将军,那渭水河畔边,有一白发少年,手中正持着公主殿下的‘清’字大旗!” “什么?‘清’字大旗?难道是被那南陵公主捷足先登了?!” 铁卢悍抬眼望去,见着岸边那执旗的云沐笙,心头一阵愤恨。“那该死的东西,当年登剑大会被他钻了空子,前些天又被他身边那女子废去了双手,今日正好,为我这双手报仇雪恨!” 说着便下意识地用那惊鸿殿的妖道为其打造的一双铁手狠捶了下一旁的立柱。 “卢悍不可轻举妄动,既然公主殿下进来添了把柴火,那么对岸处此时有着何等深度的实力,你我便不得以知晓,尤其是那实力堪称恐怖的红衣女子,何况我惊鸿殿四位星宿大人皆是刚历经大战,此时对上公主,绝非明智之举。” 说话那人乃是武安惊鸿殿先锋军赞军校尉,修山,此人虽武功平平,却是那惊鸿殿二境星宿修川的亲哥,且为人行事沉着冷静,恰好与铁卢悍那冲头的性子互补,故而被安排在军中。 “哼,宵小儒士难登战场,你一把年纪却如此懦弱,正是与你弟弟修川大人差之甚远,今日我铁卢悍必将为惊鸿殿,拿下这东街。” ———— “不好,那惊鸿殿派出的先锋将是铁卢悍那疯子,这家伙年轻气盛,即使是面对公主大旗,怕是仍会硬着头皮强攻而去。” 冷冷身旁的那一大将忧心忡忡道。 “放心,尽在回眸先生的算计之中。”墨玉青摇着手中折扇,镇定自若道。 “据回眸先生所言,若是那先锋将是铁卢悍,他必定会强攻而来,到时被发现我们其实并没有公主相助,他定会传信回惊鸿殿发兵而来,而那先锋军的咱军校尉修山,却是以谨小慎微之人,此时只要将铁卢悍一人拿住,那修川,便定是会撤军。” 冷冷思来想去,自己入侯府多年,却从未听过什么叫做回眸的人,一时间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一旁的不悟和尚瞧出冷冷心中疑惑,随即回道:“就是那位经常出现在府前说胡话的疯癫之人,今日那位云施主许是觉着那人有意思,便相信了他的计策。” “那人。。。一向行事无厘头的疯癫,真的能够信任吗?” 话音刚落,只见那河岸边的白发少年忽地挥起手中雪寒,口中大喝一声:“快雪时晴·寒彻!” 一阵冰寒剑气卷集着渭水河的浪花卷向那惊鸿殿的一众船队,此一剑来势汹汹,将登录岸边处的河水皆冻成了冰,使得船只无法靠岸。 而那水中泛出的冰刃亦是将前头的一批小卒劈得是身首异处,肢体分离,叫那先锋军的众人一时间,慌乱了阵脚。 铁卢悍随即纵身一跃落在那冰面之上,一双铁手持着一把巨斧朝着身后的军队大声喝道:“别慌,弃船上那冰面,徒步冲向对岸!” 他刚一声令下,冰面下忽地两道身影破冰而出,脚步诡谲如影随形,不等那铁卢悍眨眼,四肢便皆被铁锁链缠住。 而后又忽地从岸边以目光难及的速度疾驰而来一对少男少女,与那捆住铁卢悍的两人配合,使其四肢各处皆有一人。 那铁卢悍就这般被那四人以众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拖行而去,身后几名将士刚要追赶,却被那赞军校尉修山拦住,大喝一声:“前方有清河公主重兵埋伏,众将士听令,即可掉转船头,撤!” 随着那修山一声令下,一众先锋军接而撤退,只剩下那铁卢悍渐行渐远的恼怒狂吠之声:“该死的修山!待老子回去,管你与谁是血亲,定以战场抗命之名斩了你!”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白雪迎风而起,丧钟为谁而鸣;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逍遥候府的钟鸣之声响彻了渭水以北,一众百姓与侯府众将皆是披麻戴孝,为这位守护渭水河东不知多少个岁月的逍遥侯,奏上一曲离别的挽歌。 这位逍遥侯虽说满口的官腔交涉之言,却是对侯府众人,对渭水以北的百姓,皆是当做至亲之人般对待,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亦是云沐笙一行人,真正打算暂且留在侯府,共退惊鸿的原因。 诸多丧葬的繁文缛节过去,除了先前流离失所的东街百姓暂且住在侯府军队庇护的营帐之中,其余百姓皆离去。 府内,只剩下了原本的骨干成员,以及云沐笙一行。众人皆沉默不语,冰冷的高墙内静的可怕。 这掌事的主子逍遥侯已然驾鹤西去,而雷雨、雷傲两位侯爷亲卫亦是身受极重的伤势,仍处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一时间这大殿之上竟没了能主持大局的人。 “阿弥陀佛,侯爷虽去,诸位大可各奔东西,不必再守着这群龙无首的危楼之下了。” 不悟和尚的一席话终是打破了此时的一片死寂,此时殿内的左右护法,不悟与冷冷是这侯府上下地位最高之人了,年长一些的左护法不悟自是最有话语权之人。 “那么不悟大师你呢?”右护法冷冷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曾对我佛起誓,自归入侯府的那一刻,便既随侯府生,亦随亡。” “那我冷冷亦然。” 云沐笙坐在一旁憋着一番话不知当不当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诸位若是无处可去,可愿与云某一道,加入公主麾下,大家都是能人志士,想必公主殿下定会欢迎大家的加入。” 众人陷入一阵沉寂,这番话显得是这般不合时宜,却似乎又是最为妥当的安排。 “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一阵狂笑之声,在这沉重的气氛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入公主麾下?凭着几个被惊鸿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残兵败将也配?” 此言一出,闹得殿内一众侯府骨干是群情激愤,本就心中难受无处发泄,这回眸的话倒是将众人怒火点燃。 云沐笙赶忙上前,不明所以地对他私语道:“回眸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您让我在殿内提出让大家加入公主麾下,本就是有些不合时宜,您再这般一激,怕是要被赶出去。” 回眸并未回答云沐笙的疑问,只是走上大殿中央,游手好闲般的寻着一张椅子坐下,对着下边一众侯府成员说道:“嘿嘿,逍遥侯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的之气,倒是比他的尸骨还要令人心寒!” “放屁!你一个疯子在这说什么胡话!” “谁放他进来的,公堂之上,狂言之徒,把他抓起来!” 座下的一众侯府骨干们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眼中的疯癫之人在这种境况下胡言乱语,皆愤然骂道。 反倒是左右护法冷冷与不悟此刻倒不似下面人那般愤慨,皆是默不作声的在一旁观望着。 那回眸却忽地猛然一拍桌,厉声喝道:“狂言之徒?今日若不是我,此刻那‘君’字大旗,便已插在东街域,而明日,便会插满渭水以东,你们这些个残兵败将死不足惜!但是可否想过这渭水以东的百姓,会遭受怎样的凌辱虐待!” 台下陷入一阵寂静,方才愤慨叫骂的几人接连被回眸此话怼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吃败仗是真,而回眸的计策延缓了惊鸿殿的兵力,亦是真。 “那么回眸施主,可有接下来共退惊鸿的对策。”一旁的不悟和尚双掌合十,朝着那回眸恭敬问道。 “对策是有,只是先要确定一件事情,当今的逍遥候府,是谁说了算,又是谁的地盘,插的是哪家的旗子,老夫回眸,又是在为谁,出谋划策。” 这话倒是将不悟问住,逍遥侯殒命,就算仍以逍遥侯的名号自居,亦不是长久之计,自然是要寻得一位地位得以相匹配之人为此地掌事之人。 “若是左右护法为难,老夫倒是有位举荐的人选。” 只见那回眸先生抬手一指,指向了坐在角落的云沐笙,云沐笙见状一惊,他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一个刚刚才来到此地的人,却被举荐接手如此大的重担。 “开什么玩笑,他就一毛头小子,虽说是公主殿下的人,可是让他成为咱们这帮子人的主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坐在云沐笙身旁的那名叫作鲨鱼的泼辣少女当即否决道,众人亦是点头赞同。 “鲨鱼,不得无礼!”不悟思虑了片刻,而后又朝着回眸问道:“云施主年少有为,华云出身,是登剑大会的武之巅,又亲自手刃我少林宗的仇敌韩邪,更是成为了驱灵使,封印乌镇邪祟,此般壮举,倒确实是个有力的人选,只不过。。。实在年轻了些。” 一旁的冷冷也跟着问道:“难道回眸先生是想让他作为公主殿下的使者,是替公主殿下暂时接手侯府重担?” 台下众人纷纷七嘴八舌起来,若是要让这逍遥侯府直接给归顺于云沐笙自然不可能,可若是替公主暂接侯府,这倒是个可行的由头。 谁知那回眸忽地从囊中掏出一貌似金牌的物件狠狠砸在桌上,怒声道:“不过十年,难道你们已然忘了这中原真正的共主是谁了?!” 众人被那回眸先生一惊,接抛去不解的目光。 一旁的不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稳重的眼神之中亦露出一丝闪动。 “这君庭,这中原的共主一直只有一人!不是君墨,不是逍遥侯,亦不是公主殿下。”回眸随即亮出手中金牌,只见金牌中刻着一“安”字。 “是中原的一字并肩王,安陵君,上官拓!且当时那任命圣旨之上白纸黑字写道,这安陵君,乃世袭之爵位,这位白发少年,便是安陵君的后人,亦是本该世袭的安陵君,今日逍遥候府,当归本源,尊安陵君,为真正的君庭之主!”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星夜之谋(上)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他是安陵君之子?!” 回眸的一番话一出,弄得在场众人是一阵喧闹,就连云沐笙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在此处,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子给公之于众。 在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唯有那不悟和尚一言不发,似乎是想起些什么,眼角转而泛出一股子热泪。 一旁的右护法冷冷察觉出不悟的神情反常,于是借着这般喧闹悄声问道: “大师,可是想起十年前的往事了?” “阿弥陀佛,难怪初见这位云施主时,贫僧就觉着似曾相识,故而极乐之境一战,贫僧才会拼死护他,原来他竟真是先生的孩子。” 说罢,不悟和尚猛地抬起头,望着坐在角落手足无措的云沐笙郑重其事道:“云施主,你可愿率我侯府,护我渭水以东?” 听着那不悟和尚这般话语,云沐笙也恢复了平静,虽说从开始他从未想过有建功立业或是割据一方势力的野心。 不过这几日见着东街百姓的流离失所,见到逍遥候府众将败仗之后无比失落的眼神,以及在那乌镇之时发生的点点滴滴,皆无不使这白发少年动容,在这中原的君庭,没有实力,将寸步难行,更何谈寻得自己父亲的墓穴。 云沐笙忽地站起身,亦是斩钉截铁道:“那晚辈,便以安陵君之名,替逍遥侯接下这侯府,不过晚辈要的不止是渭水以东,亦不止是君庭,而是父亲生前所拥有的,整个中原。” “我反对。” 一个声音从不悟和尚的身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那一直对不悟敬重有加的右护法冷冷。 他此时的眼神如他的名字如出一辙,冰冷地凝视着云沐笙。“不悟大师与那安陵君是旧识,自然愿意尊你为新任安陵君,不过我冷冷从始至终都是因逍遥侯一人才留在此地,今日逍遥侯已故,我也没兴趣去尊什么安陵君。 说罢,冷冷便起身离席。 “对,我们也不认识什么安陵君,我们只认逍遥侯!”冷冷手下的一众将士也纷纷附和,起身随冷冷而去。 就在冷冷一行人将要离去之时,云沐笙却不知是头脑一热还是有些思虑,忽地朝着正准备离去的冷冷说道:“杀逍遥侯的是惊鸿殿的大长老,也就是二境星宿修川没错吧?” 冷冷停下行进脚步,侧头道:“那又如何?” 云沐笙抽出腰间雪寒,插在了那大桌中央:“我云沐笙以安陵君之名,三日之内,取那修川首级,以慰逍遥侯在天之灵,此事若成,清冷护法暂且信晚辈一回,如何?” “哼,小小年纪口出狂言,简直天方夜谭。” 那冷冷似乎并不理会这白发少年的狂悖之言,转过头又径直朝着那大殿门口走去。 云沐笙继续朝着远去的冷冷吼道:“那边立下军令状,我若三日后拿不下修川的人头,便拿我的人头祭这侯府大旗!” 冷冷转过身来,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军令状一旦立下,可再无悔改的余地,你,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陵都城郊·日明山庄 “怜香,残阳鬼淬体炼化实验之事办的如何了?” “回禀义父,驱尸鬼陶全怒已成功让那惊鸿殿的三位一等宗师境的高手成功淬体炼化,入了一境与二境星宿,原为一境星宿的武安君君墨,已然入了三境星宿的境界。” “就连钟离镜门下三大弟子之一的君墨,也只能达到三境星宿吗?” “回禀义父,据蚀月鬼所言,唯有能将神石全数吸纳者,方可成为真正比肩神明的残阳鬼,君墨固然已是超越常人许多的体质,可三境星宿,却已是他的极限了。” “若是这能炼出比肩神明的残阳鬼,纵使七杀录全卷送给朝廷上那位,我李焚寂也毫不惧怕,难道世间除了那女子以外,再无他人能成为此残阳鬼吗?” 常怜香没有回话,他望着李焚寂脸上愁虑的神情,知道他问出此问题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掩日阁从诞生开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颠覆朝堂,登上那人间九五至尊,而对于曾经的李焚寂而言,七杀录,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可那年蚀月鬼从中原乌镇捡回来的一个孩子与一块石头,成了他新的希望。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夜里,云沐笙踱步在院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旁边的一群人却个个忧心忡忡。 马清风率先从那“我说你怎么想的,那修川可是个二境星宿,就算咱们这些人一起上也没法子干赢他呀。” “你们说万一他躲在惊鸿殿不出来怎么办,得找个他落单的机会。。。”云沐笙似乎并没有听清马清风的话,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喂,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诶别急嘛老马,相信先生自有法子能让他出来。” “欸不是。。。” 马清风话未说完,院子的大门却被打开了一个缝,来者正是回眸,云沐笙赶忙将他请入院内。 那回眸笑道:“嘿嘿,小子,今日在那大殿之上放出大话要拿那二境星宿的人头,此时找我,是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云沐笙给回眸端来一杯茶,恭敬道:“先生哪里的话,晚辈深知先生才略,今日竟拿出圣上御赐与父亲的金牌,更让晚辈确认了,您定不是等闲之辈,此时唤您前来,倒不是要先生教我杀那修川,只要帮晚辈想个法子制造一个那修川落单的机会便可。” “哦?少君主有自信,能单打独斗战胜那修川?” “单打独斗自然不行,不过晚辈在那乌镇之时,习得一五人阵法,名为五行弑神阵,虽说墨墨与风晚并不能驱动灵力,不过那阵法的中的神机玄妙,就算五人皆是凡人,也能诛杀比自己强上一给大段实力之人。” 回眸回忆着云沐笙所说的阵法,幽幽道:“五行弑神阵,老夫倒确实听说过此阵法,若是你能凑起五个与你一般的一等高手,跨一个大段,杀一个一等宗师,倒真不是难事。” 马清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打断道:“诶诶诶,你们等等,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别说你们能不能凑齐五个一等高手,就算凑齐了,人家修川可不是一等宗师境,人家那可是二境星宿。” 云沐笙回头望了一眼马清风,笑了笑道:“老马,还记不记得那日东街被围,千人之军压阵的事。” “嘿,那哪能忘记,那帮子半死不活的东西,我老马胸口这到现在还疼呢。” 边说着,马清风边捂着胸口道。 “还记得那些个药人甲士是靠什么才能活动的么?” “不是听你说过么,说是他们体内被放了蛊虫,才能让这些个本该化成骨灰之人,仍能行动自如。” 云沐笙捡起地上一只虫子,忽地调动一身灵力将其震碎,“那么如果蛊虫碎了,当如何?” 听到此处,墨玉青若有所悟,一拍折扇站起身来:“云兄是说,那修川体内,也有这般蛊虫?” “不错,不过一个二等宗师,竟忽然在一年的时间里飞升为二境星宿,这其中绝对有古怪。” 墨玉青接着云沐笙的话说道:“而你云沐笙,恰好是会使灵力的风行驱灵使,到时直接用灵力将他体内蛊虫震碎,那修川便会原形毕露,不过也就是一个二等宗师的水平了。” “还是墨墨懂我!不过现在面临两个难题,一是如何将那修川引出来,二是从哪里寻得除我、墨墨、风晚以外的两名一等武者,还请回眸先生教我。” 回眸靠在院旁的立柱边,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笑道:“别急,你的第二个难题,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会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约么着也就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便听院外小厮大喝一声道:“左护法,不悟大师到!” “嘿嘿,少君主,你要的人来了。” 那不悟和尚带着一行人走进了院内,朝着云沐笙双掌合十拜道:“贫僧参见安陵君。” 云沐笙赶忙上前扶起不悟的手臂,“大师这是做什么,您是前辈,又与我是生死之交,何需拘礼。” 不悟和尚昂起身,转头看向身后他带来的一行人,随即向云沐笙道:“云施主今日与右护法冷冷夸下海口,贫僧无能,先前东街一战受了伤,实力并不敌那修川,只好带着手下几名骨干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云沐笙细细感知着不悟和尚身后那群人的内力,那不悟身后的面孔倒也都不面生,先前见到的小厮香妃与泼辣女子鲨鱼皆是二等武者,而在不悟和尚近旁的两人,却都是一等武者的实力。 云沐笙觉着一阵欢喜,随即向那不悟和尚问道:“您身旁的这两位高手,可够借我一用。” 不悟和尚听闻此话亦是毫不犹豫,转头便向左右两人说道:“多许,楼风,这三日,皆跟着少君主,见他如见逍遥侯,不可抗命,你们可了然?” “了然。” “了然。” 两人皆走上前,向着云沐笙拱手一礼道:“在下姬多许,在下葛楼风,见过少君主。”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星夜之谋(下)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云沐笙随即也拱手一礼回应,见这两人他心中大喜,加上这两位,刚好凑起五个一等武者实力之人。 这杀修川的人手齐了,那么唯一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将那位二境星宿单独引出来。 “如今完事俱备,只欠回眸先生的妙计了。”一行人朝着立柱旁靠着的回眸,眼神中皆是带着期许。 “嘿嘿,要想将那修川引出来,除去围杀他的你们五人之外,老夫还需要三个腿脚快些的人。” “哈,这好办,让我跟香妃去!”不悟身后那名唤鲨鱼的泼辣女子拍着胸脯道。 “你俩可知,老夫需要多快?”回眸上下打量着两位年轻人,将信将疑道。 “要多快,便有多快!”一旁的香妃亦是附和着鲨鱼的话回道。 “我要你们的双腿,快过四足的骏马,可否做到?” 鲨鱼与香妃相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绰绰有余!” “喂,风晚哥哥,你说这一男一女倒也奇怪,男的叫香妃,女的却叫鲨鱼,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院子角落处,妙仙儿坐在躺在一旁的风晚身边悄声说道。 风晚将那黑色斗笠从脸上微微取下,露出一双惺忪睡眼,“倒是别小看那两人,论武功不怎么样,可要论腿脚,若是有朝一日劫月要我追杀他们俩,我也不敢保证是否真能追上。” “嗯~不错,年轻人该有这般志气,也让老夫想到了自己的从前,只是,还差一人。” 就在众人思虑除去这两人,以及需要诛杀修川的风晚以外,还有谁能有如此快的腿脚时,墨玉青忽地一开折扇,一指藏于扇中轻轻一点。 “哎哟!谁他娘的偷袭老子!” 院门口,传来一男子的叫喊声,众人转身望去,原来是那一直未发话的马清风。 云沐笙见状忽地一拍手背,兴奋道:“对啊,老马以前可也是劫月出身之人,他腿脚上那影步,定也不输骏马。” 可那马清风却面露苦相,“嗨哟小兄。。。嗷不,少君主大人,我马清风虽说上没有老要养,可我下有小啊,我家小绫罗还等着我养她呢,这等极容易送命之事,我马清风还是少参与的为好。” “让我去!让我去!” 正当马清风极力搪塞推阻此事时,门外却闯进来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之人,他一把推开马清风,却又自己无故被绊了一跤,恰好刷在鲨鱼的跟前。 谁知那人却不叫疼,反倒是一把抓起鲨鱼的脚踝吭了上去。 “鲨鱼~嘿嘿~鲨鱼的绣花儿鞋,都是如此的清香~嘿嘿嘿~” “许太白!你滚啊!” 这般恶心的模样令鲨鱼实在无法忍受,飞起一脚便踩在那痴汉脸上,谁知那痴汉却顺势捧过鲨鱼的脚掌,将其抱在怀里。 害得她差点儿一个跟头摔过去,好在一旁的香妃反应及时,拖住了她。 “太白,此时正是大家商议要事的时候,不得在少君主与回眸先生面前无礼。” 这左护法不悟和尚的话倒是还有几分威严,那名唤太白的男子一听不悟所言,立马收起了方才的痴汉模样,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却又转而朝着云沐笙与回眸“咚!”的一声跪下:“回眸先生,少君主,求求你们,这第三个人,便让我去吧,我腿脚也快啊!” “我说太白兄,你不是一直练的狮吼功嘛,什么时候也懂轻功了?”一旁的香妃戏虐地问道。 那太白显然不服气,双手一叉腰辩驳道:“香妃,你可别得意,就算我太白的轻功不如你,但也不差,这多年来我每日见着鲨鱼便追着她跑,这长年累月,腿脚功夫可是扎实得很呐,是不是呀鲨鱼宝贝~嘿嘿~” 那太白说着便下意识地用那色眯眯的眼神望了一眼鲨鱼,给旁人看在眼里都是浑身的鸡皮疙瘩,今日见了这男子,才知道竟真的有人会明目张胆地对着一个女子流口水。 那鲨鱼倒是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只是白了那许太白一眼,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 “嘿,你别说,我看这小伙子行,那便没我老马的事儿啦。” “诶,回来回来。”那回眸先生叫住了刚要离去的马清风,老夫行兵从来皆是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绝不能由这般儿戏之人前去,再说了马兄弟,此事若成,你便是少君主的大功臣,这日后在侯府,还能少你一份香的?” 那回眸说罢便给了云沐笙一个眼神,云沐笙反应过来,当即顺着回眸先生的话说道:“啊,是是是,马兄,你若是肯帮我这个大忙,日后兄弟我,定然是感激不尽的。” 马清风思虑了半晌,犹犹豫豫后,才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 “现在要的人皆已到齐,回眸先生不如说说计划?” 随着墨玉青这一问,回眸先生立马坐直了身体,将这计划侃侃而谈道:“倒是也不多复杂,就一个字,火。” “如何用这,火?”云沐笙问道。 “惊鸿殿的先锋营,驻扎在渭水以西的一片杂草从中,如今在他们看来,先锋将军铁卢悍,等于是个已经死掉之人,可先锋将,却不能一日有缺,那么少君主猜,下一任先锋将,当会是谁?” “如此说来,只有一人,既在惊鸿殿有过硬的背景,又对这先锋军营的情况极为熟悉,惊鸿殿先锋营赞军校尉,修川的兄长,修山。” “嘿嘿,不错,而修山任命先锋将时,作为他的弟弟修川定会来贺,你说若是在那修山接任先锋将军时,铁卢悍突然出现,会是什么局面?” 云沐笙思虑片刻道:“那么修山与修川皆会在一众将士面前尴尬得无地自容,而铁卢悍与修山也再不可能笑脸相迎,修山只好拱手让出那先锋将之位,离开先锋营?” “错!修山也许是软弱之人,可修川,却是个残忍至极,心性暴戾的嗜血之人,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兄长受这等奇耻大辱,那么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嘿嘿。” 云沐笙一惊:“先生是说,修川会当即杀了铁卢悍,对外仍称其已被侯府斩杀,让他的兄长顺理成章地当上先锋将军?” “是也不是,他看到铁卢悍时,定会杀掉他,不过不是由修川动手,而是由那修山,必须让众将士看着修山亲手杀掉那因莽撞而差点使先锋营全灭的罪将,否则日后,修山在军中,难以立威。” 回眸说着,便端起手中的一盅清茶,细细品味了起来。云沐笙仍不解:“可这与如何引修川出来,有什么关系? 回眸先生讲一口茶叶吐在一旁地上,盖上那茶盅笑道:“嘿嘿,你说若是修川看到自己的兄长在他的眼前平地一惊雷地炸成灰烬,他会怎样?” 云沐笙听着,亦是会心地一笑道:“到时河岸便燃起熊熊大火,除了那修为高到可以直接踏水而来的修川,其余将士便只会朝反方向逃蹿而去,妙极!” “先别急着高兴,那铁卢悍身上绑着的炸药定会点燃渭水以西河岸边的杂草丛,虽说那般大火,能逼退除了修川外的人,可是惊鸿殿的先锋营毕竟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将士,绝非因此逃窜, 而是会整军抄起竹筏,从另一处岸边驶向渭水以东,虽说先前被炸断的君庭大桥还未被修缮完好,不过只是百人,还是足以能让其通过的。” 回眸说着转头看向香妃、鲨鱼,以及那马清风三人,“三位,百余先锋军,便交由你们处理了,请务必不可让他们驾驭竹筏,而是引他们骑马从那只被修缮到一半的君庭大桥上过来。” “是!” “行了,计策老夫出了,那么接下来,便全由少君主安排了,老夫乏了,先回房安寝了。” ———— 在那晚后,一行人皆是按照计划进行,云沐笙、墨玉青、风晚、葛楼风、姬多许五人,自是加紧修习,反复磨合那五行弑神阵。 这阵法玄妙之处,便在于一旦五人开始布阵,那身体便会莫名的随着日月两仪连贯的动起来,磨合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仅一天,五人便皆是对此阵法游刃有余。 而其余人,也是各自准备,有些需要躲开惊鸿殿的暗哨,将硝石硫磺等炸药所需之物安置在君庭大桥之下。 有些则是用尽手段,让那前惊鸿殿先锋营将军铁卢悍,再吐露些营中机密之事来,不过这显然是徒劳。 那铁卢悍倒是出奇的强硬,即使各种酷刑加持,也丝毫不见其松口,不过对他用刑的目的倒不是真的奢求他能吐出些话来,而是故意将其弄得如同一个废人,好让那修川到时,更加坚定杀他灭口的心。 日子一晃,便来到了云沐笙当时在大殿之上许诺的第三日。 这一日,空气中似乎是汲取不到一丝的水分,显得犹未干燥,到是给那计划中的大火,又创造了有力的条件,天时,地利,且看人和。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诛杀修川(上)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诶诶,兄弟醒醒,跟你商量个事儿。” “诶哟干什么干什么,这大清早的天儿还没亮呢,今儿个老子还得去拼命,别他娘的烦老子。” “你且听我说嘛,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儿,今儿个你便不必去送命,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马清风眯起一只惺忪睡眼,起床时,还不忘轻手轻脚,以免吵醒仍在熟睡的小绫罗。 那闯进房内的男子在马清风的耳旁窃窃私语,马清风一听,思虑片刻:“这。。。可是抗命大罪啊。。。呃。。。那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兄弟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而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也能算得上是君子?” 中原·君庭·先锋营 “快点儿快点儿,大家伙手脚麻利些,今日咱们的修山校尉荣登新的先锋将军,修川大人一会儿就快到了!” 先锋营内,一众甲士布卒又是生火设宴,又是搭台挂彩,不知究竟是为了庆祝他们曾经的赞军校尉修山升官儿,还是做给那即将到来的二境星宿看。 “喂,大牛,过来,你说咱这铁将军不是只是被对面侯府的活捉了嘛,生死未卜,怎得这么快就换新将军了?” “害,就算铁将军没死,他回来了也是个败军之将,况且,那一日若不是修山校尉。。。咳咳咳,修山将军命我们撤退,我们先锋营那日皆要死在对方的铁蹄之下,公主殿下的禁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者说,你也不看看咱们修山将军的亲弟弟,那是什么人物。。。” “干什么呢!不好好干活竟在这里嚼信任将军的舌根,不要命了!” “诶诶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干活儿。” 要说这先锋营的将士们打起仗来行动迅猛,摆宴设席倒也是迅捷,不到半个时辰,这几大桌的好酒好菜,备的可谓色香味俱全。 修山换上一身主将的甲胄,那并不算壮硕的身躯被套上这样一件厚重的盔甲,显得犹未滑稽,他站上梯台,朝着一众先锋营甲士说道: “蒙诸位将士抬爱,从今以后,修某虽为将军,却已然与先锋营诸位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大家静待片刻,修川大人一到,我们便可开席。” “大哥,今日是你升官大喜之日,何需跟弟弟我这般客气。” 修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吓得他一激灵,“嗨哟,川儿,老哥这年岁大了,经不起你这般吓唬,下次出现,咱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大哥可不能言老,这当上了先锋将,日后多有战事,还需大哥统帅一营的将士。” “嗯嗯,川儿说的是,这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兄弟们开席,好酒好菜招呼着!” 酒香飘过渭水河畔的芦苇荡中,那杂草丛生,厚的如一层地毯铺在这岸边的先锋营脚下。 两名甲士喝得酩酊大醉,晃到了这河边似乎是要解手。 “嗝~嗯~大牛,你看,你尿的没我远,嗝~嘿嘿。” “放屁,嗝~嗯~,老子尿的比你远多了,一直能尿道前边儿飘过来的那竹筏上面。” “什么竹筏?” “你瞎啦,睁开你那芝麻绿豆大的眼珠子仔细看看,不光有个竹筏,上面那杆儿上好像还绑着个人,嘶~怎么有点儿像铁将军。” “坏了,真是铁将军!快捞上来!” 两人抄起地上一竹竿,将那河上竹筏给上了岸来,只见那铁卢悍的两只铁手假肢被卸去,五花大绑在一根杆子之上,身上的甲胄倒是仍严严实实地裹着。 其中一个叫大牛的士兵刚想松绑,却被另一士兵拦住,“先别急,大牛,你说咱们修山将军刚上位,铁将军便出现在此,显得如此尴尬,定是对面儿那侯府送来乱我军心的。” “那你说该怎么处离。” “嘿,将计就计,咱不说是从对面儿飘来的,就说是咱们巡逻之时从水里捞上来的,恰好今日修川大人在场,这样,也算咱们大功一件呐。” “嘿,还得是你猴儿精!” 说罢,两人将那铁卢悍押入营帐之中。 “报~~!禀报修山将军,修川大人,小的在河边巡逻时,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铁将军。” 恰好此时那铁卢悍微微睁开一只眼,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修山,仿佛是对背叛者的凝视,本就心性胆小的修山惊出一声冷汗,一时分不清那是人是鬼。 “押走!快!快押走!离我远点儿!” 两人闻言赶忙将被五花大绑的铁卢悍拖到营帐外的芦苇丛中,亦是心惊胆战地小声道:“他娘的,怎么突然醒了!” “别慌,随机应变。” 一行人从营帐内走出,修山躲在他的弟弟身后,始终不敢凝视那铁卢悍的眼睛,“川儿,快,快,帮哥一个忙,把他杀了!” 修川思虑片刻,忽地转身将兄长修山推至身前,冷冷道:“大哥,今日这铁卢悍,必须得由你来杀。” “不行!不行!哥不敢!”那修山哪里听得进去弟弟的话,铁卢悍那双血眼盯得他浑身直发怵。 “大哥,这帐中的将士们可都看在眼里,再者说,铁卢悍是先锋营的败军罪将,由你这信任的先锋将亲自斩首,方可树立军中威信,否则,怕是要落人话柄。” 说罢,那修川忽地一眨眼睛,空气中忽地闪过一丝微小而迅猛的气流,铁卢悍那方才还死死盯着修山的眼睛一瞬间被戳成了血浆。 修川拿来先锋将的将军剑,递到兄长修山的手上,“大哥,请吧。” 没了那双令人发指的双眼,修山的恐惧少许缓和了许多,他颤抖地握着手中的将军剑,一步步地朝铁卢悍靠过去。 到那铁卢悍的跟前,修山望着眼前这曾经一同处如生死,一同饮酒作乐的故友,心中是五味杂陈,那铁卢悍双眼尽失,只是有些感觉到那修山靠近。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那喉咙也已然失声,从他那嘴型中,修山仍是认出了“修山兄”三字。 修山顿时暴起,举起那柄将军剑,对着那铁卢悍发了疯一般的一顿胡乱劈砍,众将士皆是被此等情形惊到。 这一向为人和善温柔的修山校尉,此时竟会变得如此暴戾可怕。 熟悉的血腥味盖过酒的醇香传到诸君的鼻腔内,这其中,不知是否是修川的鼻子产生了错觉,竟问道一股子硝石与硫磺的气息。 在仔细一看前方,那被修山劈得血肉模糊的铁卢悍甲胄内,赫然见着些许的粉末状之物洒出。 修川一惊,拉过旁边一甲士,急忙问道:“那两个方才押铁卢悍前来的小兵,是什么时候去巡逻的?” 那小兵惶恐回道:“小。。,小的不知,他。。。他们俩,他们不是大牛跟阿狗嘛,他们根本就不是巡逻兵啊。” 此言一出仿佛晴空霹雳一般炸响在修川的耳畔,他慌忙朝着修山喊叫着,想让他赶忙离开那铁卢悍的身体,只是话还未出口,一股热浪伴着一声巨响便扑面而来。 “砰!” “敌袭!敌袭!” 那爆炸的冲击将营帐中的帐篷掀翻,熊熊烈火顺着满地的烈酒与成堆的杂草翻涌而起,许多动作慢的士兵一下子便被那火海吞噬。 “大哥!大。。。” 修川刚要去寻大哥,只见不远处火堆中的一残缺尸块之上,修山仅剩的半张脸染着烈焰。 火势仍在不断变大,这先锋营驻扎在渭水河畔,杂草丛生正是大火的助燃之物,火焰又恰好将跳进渭水河的路死死封住,一众将士只有拔腿向后逃的份。 此时,渭水河的对岸,忽地升起焰火,不是那种军中传法信号的窜天猴,而是一般百姓过节日时才燃放的绚丽火花,像是在庆祝着先锋营的变故。 此情此景,修川心中悲愤油然而生,猛地一蹬腿,再将内力包裹于全身,凭借他二境星宿的实力,从那熊熊烈火之中直穿而过,踏着渭水河的河水朝着对岸疾驰而去。 “众将士莫慌!咱们先锋营在战场上从来都是随机应变,大家伙找现有的马匹骑上,从北岸乘竹筏前去支援修川大人!” 要说这先锋营的百余甲士不愧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即便发生这等变故,依然是不出片刻功夫便整出一支马队朝着渭水河北岸出发。 中原·君庭·渭水河西北岸 “呼~累死老子了,这边的竹筏怎么这么多,拆得老子手都酸了,鲨鱼,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早就拆完了,你这细得跟竹竿似的胳膊也该多锻炼锻炼,这平时光练一双跑路的腿了,话说那个叫马清风的去哪儿了,来了半天也没见到他。” 鲨鱼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了顿,“香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儿?” “烧焦的味道呗,方才南边儿传来一声巨响,估摸着这会儿先锋营那边,已经烧火锅咯。” “不不不。”鲨鱼紧皱着眉头道:“是一股,令人十分讨厌又很熟悉的味道。” “鲨鱼~~!鲨鱼宝贝~~!你的大官人我来陪你啦~~!” 香妃与鲨鱼两人闻声望去,异口同声惊呼道:“太白?!”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诛杀修川(中) 中原·君庭·渭水河西北岸 “鲨鱼~~!嘿嘿嘿,你的大官人在这呢,今日这事若成,你便与我成亲如何?”许太白边说着边从君庭大桥那边奔来。 鲨鱼猛猛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没想到这人躲都躲不掉,真是阴魂不散到了难以言喻的境界。 “太白兄,你怎么来了,那马清风呢?”香妃卸下手中刚刚完事的重活,双手叉着腰气喘吁吁地问道。 “马清风他。。。”那许太白话说到一半顿了顿,随后思虑了片刻后又拍着胸脯答道:“咳咳,左护法说了,今日此事若成,就把鲨鱼许配给我。” “。。。我宁可相信左护法要让鲨鱼出家。。。” “。。。同意。。。” 中原·君庭·东街废墟 “你们感觉到了吗?” “是,二境星宿,如此恐怖吗?比右护法境界还要高的男人。” 葛楼风与姬多许二人嘴唇微微发着颤,虽说几年来,这逍遥候府与武安惊鸿殿的摩擦已然数不胜数,但这般等级的人物,哪是他们俩这辈小将能接触的。 这一等武者与二境星宿之间,相差的远远不止是内力。 云沐笙随即走上前劝慰道:“二位放心,待我用灵力除去他体内蛊虫,他便也只是个二等宗师而已,加上我们这几日练习的阵法,定能将他诛杀在此!” “你说,要杀谁?” 云沐笙猛然一惊,这修川不知何时,竟如同一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旁,那袖中伸出的刀刃,已然向着他的咽喉处抹去。 随着一阵金属撞击的清脆响声,“叮~~!” 好在风晚眼疾手快,即刻便一个瞬步上前用手中乌金短匕接下了那修川的袖刀,墨玉青速度虽不及风晚,却也隔着些距离两指猛然一刺。 那如弹丸般大小的内力气团便死死轰在了修川的各个穴位处。 “嘿嘿,你是在给我挠痒痒么?” 那二境星宿修川似乎并未受墨玉青点穴的影响,左手一转,那袖中剑头转向风晚的面门,正中着他的天灵盖猛然射出,幸亏风晚早有预防,头朝后用力一倾,那剑刃刮过他的鼻头飞向远处。 这一来一去使得修川露了破绽,云沐笙一弹腰间雪寒,一个风流云全力向那修川砍去,风晚亦是不敢停下来,向后一个空翻落地后再一个蹬腿也转起乌金短匕像那修川的心脏部位刺去。 “一个速度不输我,一个胆子不输我,不错不错,可惜天下武功千变万化,都不如这一力降十会!” 半秒钟后,云沐笙与风晚惊恐的发现,无论时雪寒亦或是乌金短匕,两刃皆是在距离修川身体的毫厘之间停下,并且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挡着,再也无法砍进去半分。 而那修川,一脸悠然自得,一只右手微微打了个清脆响指,一股强大的内力冲击便瞬间将风晚与云沐笙二人弹飞数十米。 姬多许与葛楼风二人倒也是不怂,一路朝着修川狂奔而去,两柄长枪在二人手中宛若两条腾空而起的巨龙,枪头挥舞间,如狂风骤雨般星星点点地落下。 “人呢?” “在这里!” 再反应过来,两人手中的两柄长枪,一只被那修川踩在了脚底,一只被他死死握住,两人刚要继续挥动,却被那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两掌击飞。 “喂,你不是能用灵力,灭了他体内那蛊虫么,快啊,咳咳咳。”风晚从刚刚被自己撞烂的砖墙废墟中吃力地爬起身来,对一旁同样倒在废墟之中的云沐笙说道。 云沐笙坐起身来,眼眸中一树枝的纹样隐约现出,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这般运用灵力,只听他大喝一声:“森林,会记住的!” 霎时间,方圆几里山川鸟兽,大自然地呼吸之声,皆以不同的形式传入云沐笙的感官中。 而在那修川的体内,云沐笙清晰地能偶看到,一只貌似金龟子的蛊虫,正住在他的心脏之中。 他在掌心聚集灵力,朝着前方猛然一轰,修川顿感心头一阵冰冷,他顿时一惊,急忙用一身的内力死死护住心脏部位。 云沐笙像是被反冲了一记,身体朝后仰了仰。 “怎么样了?” “竟被他护住了!” “那就集中一点,再来一次,快!” 云沐笙再次聚集灵力,这一次要比上一回更为强大,更为精准。只是修川怎会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面对这群仅仅只是一等武者的年轻人,他本是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刚刚云沐笙在他心口上来得那一下,竟使得他有了强大的危机感。 “小子,看来你们不是吃饱了撑的纯来送死的,倒是对我们下了点心思啊。” 修川一个瞬身出现在云沐笙的跟前,将心脏紧紧贴在他掌心灵力汇聚的位置,满脸嘲弄地望着他。 云沐笙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将掌中灵力朝那修川心脏中的蛊虫射去,谁料那灵力出手的一瞬间,修川竟快到可以在这等情况下避开这一击。 还不等云沐笙惊叹这惊为天人的速度,那修川便猛然抽出袖中剑扎在了云沐笙胸口的正中心,逼得云沐笙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云沐笙!” 周围的四人见此情形纷纷惊叫了出来。 那修川刚有些自鸣得意,不料云沐笙那满含鲜血的嘴角竟忽地上扬,露出诡谲的笑容。 修川见状觉得不明所以,“将死之人,强装笑颜么?” 云沐笙笑着回道:“我笑你二境星宿,竟也会躲一等武者的攻击么?你怕了。” “放屁,你区区蝼蚁,我堂堂二境星宿会怕你?!” 修川说着,那袖中利刃扎得更深入了些,又一口鲜血从云沐笙的嘴中喷涌而出。 “呵,不过是爱说大话的蝼蚁,这里似乎只有你一个会使那妖术的家伙,这一下子,我到是要看看你还怎么释放你那威胁到我的妖法!” 云沐笙吐完口中鲜血,嘴角仍是勾起,“谁说只我一人。”他突然两手死死抓住修川此在自己胸膛处的袖剑,低头朝着脚下黄土地大喝一声:“诗酒!” 两腿间地面黄土猛然间裂开,只见一壮实男子破土而出,实打实的一拳狠狠轰在那修川的胸口处,“列阵在土,拔山拳!” 这一下子使得修川向后退出了百步,倒不是因为李诗酒这拔山拳的威力真能撼动眼前这位二境星宿,而是修川迫于那刚烈的灵力袭来,为保护心脏之中蛊虫,故而退后百步。 诗酒的拳风仍在步步紧逼,那修川凭借一双利落腿脚仍在朝后退着,眼看就快要快过那迎面而来的土行灵力拳风。 谁知背后忽然点来一指,那一指劲道十足,如贯膛大戟一般。 “玄手·心俞!” 光顾着躲避那朝着自己心脏而来的拔山之拳,一时间,这修川竟未察觉身后的墨玉青,虽说这平日里习惯性的内息护体罩住了墨玉青这一指的威力。 不过这顿一下,倒是让那拔山拳正中心脏,一股山峦崩塌之力猛然间在他的心脏处颤动了一下。 修川再次调集全身内力护住他心中蛊虫,谁知那墨玉青竟仍在发力。 “玄手·心俞!给我点进去!” 内力在墨玉青的指尖形成了一尖锐利器,终是破开了修川的内息护体,直直插了进去,一时间,修川心脏周围护体内气尽散,那拔山拳的余波,将那心中蛊虫,震了个粉碎。 修川痛苦的反手一掌过去,又将墨玉青拍出几十米远,只是这一回,忍住胸口疼痛的墨玉青亦是显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的掌力,弱了不少。” 中原·君庭·渭水河西北岸 “鲨鱼~~嘿嘿~~鲨鱼,你的那儿真圆~” “嘘,别吵!” 香妃打断此刻正对着鲨鱼犯着花痴的太白,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紧着地面。 “有马蹄声,大概百骑!” “看来先锋营的人就要过来了,该准备跑路了。”鲨鱼说着便将先前从竹筏上拆下的竹竿一脚踢进了渭水河中。 香妃则是掏出囊中打火石,点燃了先前带来的火花棍。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先锋营的一众铁骑纷至沓来,香妃将手中火花棍猛地朝那百人铁骑中丢去。 刚刚才从大火中捡回一条命的先锋营甲士们与马匹们忽见这飞来火光,一时间人惶马惊,甚至有几骑竟吓得直接翻了马。 “嘿,你别说,回眸先生教给咱的法子还真灵,小小烧火棍竟有如此功效。” 香妃见那写个甲士受惊的模样不免有些得意,可下一秒,一众甲士便顺着火棍飞来的方向发现了那三人。 他们细细大量了一番,只见一人刚丢完火棍脸上泛着贱兮兮的笑容,一人拆散了西北岸的竹筏将其全然丢进了渭水河中,还有一人衣冠不整一脸痴汉模样。 “凶手就是他们!就是他们炸死了修山校尉!” “还拆了我们的竹筏,罪无可恕!” “剥了他们的皮,为修山校尉与铁将军报仇!” 许太白听闻此话一惊,忙面红耳赤地大声辩驳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拆了你们的竹筏,别的没有。。。” “少废话,这样不是正好,这样他们才会来追我们,还不快跑!” 说罢,三人迈开双腿,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与那先锋营的铁骑迂回了一个弯子,随后朝那君庭大桥狂奔而去。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章·诛杀修川(下) 中原·君庭·君庭大桥 过了半晌,香妃的身后忽然传来鲨鱼的声音:“不对劲,太白呢?怎么不见他?” “他的轻功定是不如我们的,估计在后头跟着吧怎的?你担心他了?”香妃戏谑道。 “放你太奶奶的屁,只是方才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香妃这才转过头,那先锋营的马队被他甩开了一大截,远远望去,只见一宽衣散带的男子正喘着粗气吃力地狂奔着。 速度似乎渐渐慢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被后面先锋营的铁骑追上。 “怎么办,他虽是个猥琐的登徒子,倒也不至于看着他死在这里。”鲨鱼焦急问道。 香妃一边脚下狂奔着,一边思虑,他忽地灵机一动,朝着那越渐体力不支的太白喊道:“喂!太白兄!鲨鱼说你要是追到她,她便将她的肚兜送给你!”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 再怎样心性刚烈,可毕竟是女子,香妃这如此露骨的大声叫喊出自己的私密贴身之物,还是不免有些个娇羞。 不过远处的太白听闻此话,仿佛真是打了鸡血,一双腿也是泛起滚滚气旋,炸出火花般直冲而去,一转眼便出现在了鲨鱼身后。 嘴上亦是大声叫喊着:“肚兜!肚兜!鲨鱼的肚兜!给我,快给我!” 就连那身后追逐的百余甲士皆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三人越过那君庭大桥,几个月前在此处发生的刀光剑影仍在那砖石之上留有痕迹,桥中央被炸断的约么着十几二十米宽的口子,几个月以来已然用简单的竹架暂时连接。 三人来到东面的桥头,此时桥头边的暗巷处,几名侯府的暗线躲在隐蔽处候着,人人手上皆揣着一根绳子,那绳子的尽头处,硕大的竹架子之下,满是装着硝石与硫磺的瓦罐。 不远处,先锋营的甲士铁骑纷纷冲上了大桥,香妃喘着粗气伸出一只手死死盯着那桥对面疾驰而来的马队。 马蹄铁踏过那连接大桥桥身断裂之处的竹架发出清脆的声响,待领头的副将刚刚掠过断裂处的竹架,香妃本举起的一只手猛然放下。 “拉火!炸!” 片刻过后,前方仍然只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用胳膊挡住脸庞的三人发觉不对,将手放了下来,只见那君庭大桥纹丝未动,只有那先锋营的百余甲士还在靠近。 三人与躲藏在暗巷处负责引爆炸弹的侯府人员皆是慌了神,“哑火了?怎么会哑火呢?” “桥底下本就阴暗潮湿,许是这些瓦罐布置得太早,受了潮。”鲨鱼接着香妃的话回道。 香妃心中苦恼,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实在无法接受这般事实,眼看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马队就快要通过君庭大桥。 许太白望着此种境况焦急喊道:“怎么办香妃,咱们还是先跑吧。” “不行!”香妃一口回绝。 “哎哟香妃哥~我不要鲨鱼的肚兜了,咱们走吧,再不走,这百余人非将咱们捅伤一百个窟窿!” “难道你们真想一辈子当个侯府的小厮?”香妃忽然转眼怒视着太白。“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好不容易今日有机会,能立下配合少君主杀掉那二境星宿此等大功,如此良机,怎能因为咱们这点小事都没办好而泡汤呢?” 香妃话说到一半,忽地想起什么,忙向太白说道:“对了太白兄,你不是会狮吼功么?快吼一嗓子,说不定能把那些个炸药吼炸了!” “哎哟你说啥呢香妃哥,这么远的距离,要我吼功覆盖这偌大的君庭桥,谈何容易!” “鲨鱼!” 香妃眼神坚定甚至有些许哀求地望着鲨鱼,鲨鱼似乎也是知晓了香妃的用意,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太白,虽有片刻犹豫,但最后仍是硬着头皮,一记香吻印在了太白邋遢的脸颊之上。 霎时间,一股子蒸腾热气直冲许太白颅内,他不知期盼了多少个岁月的一吻,竟会在此时此刻突然降临,岁岁年年的执念使其气血流动速度近乎快了一倍。 “爽!” 此时的太白只是这么叹了一声,便已然有摧枯拉朽的威力。 “就是现在,快吼!朝桥上吼!” 太白深吸一口气,伴着一股子雄浑内力,朝着那君庭大桥如狂雷金刚般吼道:“给老子炸!!!” 这龙吟虎啸般的吼功连桥头地上的砖瓦皆卷集了起来,冲在第一个的先锋营副将直接被那股冲击震得人仰马翻。 音波一浪接一浪地在整座君庭大桥之上回荡,忽地竹架上某处的一个角落,一点火星子,油然而生。 中原·君庭·东街废墟 “那又如何,就算没了蛊虫对我实力的加持,我依旧是二等宗师的巅峰,岂是你们这些区区一等武者可以相比拟的!你们练的那所谓弑神阵,不过是那使风的小子一人的灵力带着你们这些凡人所驱,方才那一剑我已封他风灵一脉,使不出风行灵力,我看你们拿什么与我斗!” “那不如你就试试,列阵!” 随着墨玉青一声令下,几人纷拥上前站位。 “正东位,墨玉青!” “正南位,风晚!” “正西位,姬多许!” “正北位,葛楼风!” “驱灵神使,列阵在土,拔山拳!! 那修川顿时一惊,心想这线报有问题,据他所知的消息,一直以来与这四人修习阵法之人都是风行驱灵使云沐笙,这土行使突然冒出来也就罢了,竟还能如此快速地与那四人巧妙施展阵法?!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云沐笙许下三日内杀修川的誓言之日,李诗酒便被回眸先生托人一纸书信从乌镇唤来了君庭,侯府内部有人传信于修川致使云沐笙哑火的境况,属实是被那位回眸先生给算到了。 这两日明着是云沐笙与另外四人修习磨合阵法,暗地里,李诗酒却也早已与这四人磨合过。 不过此时已然没有机会再让修川去纠结这些,四人的轮番攻击随着阵法的节奏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番失手,多次遭五人连续重创,修川狼狈倒地,此时的他再无了曾经二境星宿的骄傲与风采,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自己。 这所谓的五行弑神阵竟真有这般玄妙,不过细细想来这可是三大宗门中目前最为昌盛的天玄宗所创阵法。 望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五人,修川有那么一秒感受到了今日也许会命丧于此,回忆起这一年以来的威风凛凛,就这么死于五个区区一流武者手下,不免羞愤。 “就算是走了捷径,就算这是个邪魔路途,我修川终是见到过那个地方的风景,即便从山顶坠落至了山腰,也不是你们这些山脚下的蝼蚁能触碰的!” 一股强大的内力忽地从修川的体内迸发出来,使得五人一时间竟被狠狠推开,云沐笙顿感不妙,聚灵力于眼中细细观察着修川体内的变化。 “他。。。竟在这时入了一等宗师境吗?!” 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这没了蛊虫将为二等宗师的修川,竟凭借自己那心中难以割舍的傲气做到了境界的飞升。 “快,重新列阵,只要阵法配合不出纰漏,一等宗师境我们未尝不能相抵!” “哼,还想摆出那妖阵,绝无可能!” 修川恢复了腿脚上那迅捷如风的速度,虽不及他二境星宿时期快,却也使列阵的五人观之不及。 就在李诗酒使出土行驱灵之力的拔山拳欲结果其性命之时,修川却用速度使那一拳距离他的心脏部位偏出了一些,击打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一阵关节碎裂的声响发出,修川左臂内的骨头许是被那一记拔山拳轰得粉碎,不过这并不致命。 躲过这致命一拳的修川,袖中闪过一点寒芒,随后,剑出如龙,死死扎在了李诗酒胸膛的灵穴之上,自此,土灵之穴被封,接下了将近一个时辰内,诗酒便会与普通一流武者无异,再释放不出灵力。 而这必须用灵力驱使的五行弑神阵,也再无了发动的本源。 一股剧痛从修川的左臂传来,不过此时这股痛感对于修川而言显得是如此令他欢愉。 毕竟只有活人才能感受疼痛,而死人是无法感受的,这股剧痛让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气息。 “我修川的性命保住了,你们的性命,便尽归本座了!” “心俞、肺俞、气海俞!” 随着墨玉青连续三记点穴,修川感到心肺肠胃皆迎来一阵强大的震颤,比起方才左臂被诗酒轰碎,更为强烈的疼痛感再次袭来。 不等修川惊诧,又两把大戟直插他身侧两肋,就这样被插在地上的修川一时间动弹不得,他惊恐地望着眼前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掌心向前坐在地上的白发少年,忍着剧痛哀嚎道: “怎么可能,你们俩的灵穴皆被我所封,照理说一个时辰内,绝对释放不出灵力,怎还能有灵力驱使他们完成阵法弑杀?” 白发少年望着眼前那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修川,淡淡说道:“你凭什么确定,我只有风行这一种灵力?” 修川忽地一惊,朝着云沐笙伸出的那只掌心之中瞪圆了双眼,不过那双惊讶眼眸很快被冻成了冰渣子,整个头颅以至肩膀都被冻得僵在了地上。 忽的一乌金短匕在空中飞速旋转而来,随着一声清脆声响,那位惊鸿殿三大护法之一的修川大人,从此身首分离。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各有变故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今晚的夜空似乎阁外明亮,右护法院内,虎氏两姐妹正坐在池塘边抬头数着星星,门口那右护法旗下的大将军亦是在立柱旁靠着,似乎是饶有兴趣的望着那两姐妹。 也许只有不在战场上之时,她们才会表现得像个女子。 “砰!” 忽地一声巨响打破了这院内的安逸与宁静,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方才还在嬉笑赏景两姐妹瞬间弓起身子来,倒真是两只花间猛虎的模样。 本斜靠在立柱旁的大将军亦是抄起手中的大枪,直指门口。 而院外那人并未急着进来,只是卸下肩上的一个包裹,丢到了将军的脚下,包裹底部是眼红的颜色,仿佛是有大量的血迹。 他缓缓将那包裹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却让他会心一笑。 “行啊小子,你真把他宰了?” 听闻此话,一旁弓着身子满是敌意的虎氏两姐妹,也收其锋芒,眼神中,甚至还露着些许的钦佩。 “如今我承诺的事已然兑现,让你们家右护法出来见我。” “天色不早,冷护法已然歇息去了,待明日再会吧。” “明日?哼。”云沐笙嘴中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我们灭了那先锋营,灭了这修川,不知你这右护法大院,这逍遥候府,还有没有明日!” 听闻这般言语,那大将军似乎心中也有些恼怒,又举起方才落下的大枪:“喂!小子,别给你脸不要脸,这般无礼地破门而入,没将你叉出去已然是看得起你!” 云沐笙径直走到那大将军的枪前,枪尖距离他的眉心只有毫厘之差,他死死瞪着那将军,沉吟道:“承诺达成,按照约定,右护法冷冷,当尊我为逍遥候府之主,至于你,按我南陵俗派礼教,此时当单膝下跪,而不是这般逆反,用长枪指着你所侍奉的主君!” “嘿!”那将军嬉笑了一声。“那不然你试试看,能不能让我跪下。” 云沐笙凝视了他片刻,周边的空气逐渐开始发凉,一股子寒气在他的手中凝聚,一旁的虎氏姐妹亦是伸手向背后的刀刃掏去,似乎一场血战又即将在这小小院内爆发。 “放肆!” 空中一道金光降下,那持枪的将军顿感双腿间仿佛绑上了两口大钟一般沉重,猛地一下双膝跪地,压得一点站不起身。 云沐笙见此情形谈笑道:“如何?能不能让你跪下?” 门外,不悟和尚大步跟了进来,那将军见着是左护法,不禁有些气恼:“这是我们右护法大院内之事,与你左护法何干?” “不敬少君主,这是整个逍遥候府的事,当然与贫僧有关。” 那持枪将军顿了片刻,腿上不断挣扎,却怎得也站不起来。 “砂糖,不醒,青衫,不得放肆。” 那持枪将军身后的屋内,传来一年少男子的声音,房门缓缓打开发出木头摩擦的咯吱声。 右护法冷冷迈着大步从屋内走出,不悟和尚见了,对其拱手一礼道:“阿弥陀佛,冷护法一向言而有信,想必这一回,也是一样。” 冷冷望了一眼那包裹中修川的头颅,又看了看云沐笙,他极力掩藏着眼神中的难以置信,顿了半晌才开口回道:“不悟大师说笑了,你我合作护卫逍遥侯多年,何必这般与我说话。至于奉他为君这件事。。。毕竟我冷冷是一境星宿。” 此话一出,一旁仍被不悟压得跪在地上的砂糖将军心中窃喜,右护法冷冷毕竟是星宿,即便被冠上出尔反尔的骂名,也不可能奉一位年轻的一流武者为君主。 “毕竟我是一境星宿,对于与我年纪相仿又斩了二境星宿的人,冷冷怎会不服。”说罢,冷冷便转身向着云沐笙拱手一礼道:“恭迎少君主。” 中原·君庭·武安惊鸿殿 “君主饶命!君主饶命!啊啊啊啊啊!” 殿之内,几名前来复命的暗哨在即将逃出殿门口时被焚烧殆尽,原本富丽堂皇的惊鸿殿此时尽是残垣断壁,似乎是刚刚经受过这位武安君的盛怒。 这般盛怒之下的武安君,就连贝如天与山竹兮两位同为星宿的长老也不敢擅入。 就在此时,一声声铁杵击石的拐杖声传来,一个老道正一瘸一拐地缓步走来,身后还拖着一硕大的棺椁,贝如天与山竹兮二人一见那老道,竟突然下跪相迎。 即使是仍处在盛怒之下的武安君,见到此人,亦是暂时放下了心中怒火,拱手相迎。 “君墨痛失爱将,内心凄凉悲愤,让太师见笑了。” 那老道士“咚”的一声将那蛇头拐杖拄定,消瘦的身躯微微倚靠,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那泛着青紫色的面孔。 “修川先天资质不差,死了固然可惜,不过还请武安君放心,贫道已然寻得更为优秀的人选,来代替修川。” 君墨听闻此言顿时喜笑颜开:“不愧是太师,果然不同凡响,敢问此人是谁?” “呵呵,君主请看。” 那老道两指伸于嘴前,默念着一些咒语,他身后的棺椁竟忽然立了起来,随着那棺材板掉落,一个老妇人忽地一下子睁开了双眼,从那棺椁之中走出。 “这!这是!”君墨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似乎已被那老道变成药人的老夫人惊叫道。“这是我君庭西北方,那星落谷的圣女?!” “不错,正是她。” 这君庭的星落谷,在安陵君掌权中原时便已存在,曾经那里有座神庙,中原之人逢年过节便会去庙里上香,供奉着那所谓的“无念神”。 而星罗谷有一老妇人一直守在那神庙之中,传闻有通天本事,才致使安陵君死后的几十年里,无论君庭发生何种战乱,那星落谷,仍未受到任何的侵扰。 此时着位只在传闻中听说的圣女,竟被那妖道做成了药人,实属让武安君君墨,都大为震惊。 “敢问太师是如何收服圣女的?” 那老道哼了一声嘲道:“自己孤身一人在那谷内闭门造车,却不曾想,自己走火入了魔,才让贫道有了可趁之机。” “那这位圣女究竟是何等实力?”君墨问道,毕竟方才那老妇人睁眼的一瞬间散发出的内力,就连三境星宿的他也为之一震。 “这位圣女与你一样,曾是一境星宿,入境经受我掩日阁淬体,加之蛊虫入心脉,也已到了三境星宿的境界。” 听闻此话的君墨是喜上眉梢,似乎顿时忘了修川丧命的痛苦,“不错,有这样实力的人,加上本王与另外两位长老,定能对抗前些日子出现在乌镇的那个妖女。” 那老道却摇了摇头:“君主可否想过,那先锋营就在渭水河岸,若是要杀修川,以那位妖女的实力大可直接踏河而来,为何还要设计将修川单独引过去?” “太师是想说,那妖女也许再发挥不出当时在乌镇的实力?” “或者也许,此时在君庭的只有那斩了韩邪的白发小子,并没有那女子。”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多谢回眸先生为晚辈出谋划策,晚辈保证,定奉先生为侯府的主战军师。” “唉唉唉,切莫如此,老夫一人散漫惯了,可不想背上这般重担。” 逍遥殿内,回眸正坐在一旁的席上抱着手中的酒悠哉游哉地喝着,云沐笙又亲自为他搬了两罐来,悄悄问道: “不知先生,是何时发现晚辈身上有第二种灵力的?” 回眸豪饮了一口回道:“你当老夫是神仙啊,老夫哪有这等本事,顶多算到了,那修川步入一等宗师封你二人灵穴之事。” 云沐笙不解,好奇问道:“那若是我当时并没有第二种冰行灵力,当作何解呢?” 回眸笑了笑,朝着那大殿门后望了一眼道:“两位姑娘,等着急了吧,出来喽!” 门后,两个令云沐笙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前快步走来。 “就算你没有另一种灵力,凭借她俩的组合快雪时晴加上四重寒江雪境的寒彻,定也能杀了那修川。” “师姐!” 云沐笙见这两人是喜出望外,云灵芝一把扑在云沐笙的身上,“小子,这又大班年不见,长进了不少,都当上侯爷了!” “诶呀灵芝师姐,可别取笑我了,我这也是有公主暗中相助再加上阴差阳错才当上的,况且与逍遥侯不同,我可没有圣上的册封,顶多算个占山为王的首领。” “回眸先生都与我们说了,你呀,以后可不许胡乱许诺这般容易送命之事了。” 一旁的华文清轻轻锤了一拳在云沐笙的胸口,那久违的温柔使得云沐笙又想起了几年前在华云时候的场景。 “是是,清清师姐。” “还叫师姐?”华文清突然反问道。 云沐笙不解,挠了挠头望着华文清。“不叫师姐,叫什么呀。” 一旁的云灵芝一掌拍在云沐笙的后脑勺上呵斥道:“笨死了,师姐问你。你爹是谁?” “安。。。安陵君。” “安陵君叫什么名字?” “上官拓。” “那文清她爹,也就是华仙子的男人叫什么?” “当初登剑大会的武之巅上官。。。拓?” 云沐笙一拍脑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旁的回眸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这三个孩子,嬉笑道:“嘿,你俩算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啊。”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夜行无念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自那日云沐笙一行人拿下那修川的人头之后,接连一个月那武安惊鸿殿的人都未曾有过什么动向。 这一个月里,刚刚成为这侯府少君主的云沐笙虽说从未疏于练兵,每日都会亲自前往侯府东面的军营督查,不过相较于之前过的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还是实为安逸了些。 再加上两位师姐伴于左右,这陌生的逍遥候府,仿佛又给了他一些家的感觉。 “在想什么?” 夜里,云沐笙坐在逍遥殿的屋顶之上,这曾是逍遥侯生前所住的地方,如今虽是给了云沐笙,可他却有些住不惯那富丽堂皇的大屋子,时常跑到这屋顶上来。 “姐?嗷,没,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今晚的月亮甚是迷人。” 华文清坐在他身旁,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细细观察着云沐笙神情上的些许变化。 “嚯,小笙子瞧着这天上一轮皎洁明月,像不像她的白玉一般的俏脸?” “像。。。诶不是!”云沐笙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还说没想,方才我这般盯着你的脸看,若换得旁人,早该有所察觉,而你却仍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存在,想必能让你这般私念的,不是那天上明月,而是那天机楼的一轮白月。” 云沐笙脸上微微泛起红霞,心思被识破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唉,什么都瞒不过姐。” “喂喂喂!你们俩可是亲姐弟,竟背着我在这屋顶之上花好月圆!”两人身后传来云灵芝那大大咧咧的叫喊之声。 “哪有。”华文清望向云灵芝的眼神又折回来有些吃醋的瞟了一眼云沐笙。“这小子的心里啊,满是他那位月宫大人,哪里还有我这个姐姐。” 听闻此话,云灵芝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故意为之,竟忽地挤到云沐笙的身边,瞪圆了那双桂圆一般水灵的双眼,俏皮问道:“心里没有姐姐,可还有我这师姐?” 虽说表面上装作可爱俏皮的模样,实则一只手已然悄悄伸到云沐笙背后垂下的发丝之上,若是云沐笙的回答有一点令她不满,便随即给他揪下几根白毛来。 谁知云沐笙却不给她这般机会,一把将云灵芝搂了过来,吓得云灵芝大喊一声:“小笙子!你你你这,咱们毕竟男女有别,这成何体统。” “嘘,安静!” 云灵芝镇定下来,眼前,几根发丝没来由地飘下,她这才感知到方才那一股一闪而过的聚气化刃留下的气息。 “下次可不能放松警惕,方才若不是小笙子救你,你早就被斩成两段了。”华文清眉头紧皱道。 三人警觉,立即望向四周,方才这一袭来的风刃,根本就没想给云灵芝留活路。 只见侯府之外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之上,一个和尚与一个尼姑正拖着一巨大棺椁立于身前。 “小心,这二人是惊鸿殿的两位长老,和尚的叫贝如天,尼姑叫山竹兮,皆是一境星宿的高手。” “哦?一境星宿,那我倒是很想领教一番。”华文清这一席话倒是彻底将云沐笙惊住,虽说不知如今的文清是何等水平,但怎得也不至于在星宿境的强者面前如此自信。 “姐,咱们,在此处硬拼定不是对手,我虽说仅是一流武者的境界,不过有两元素灵力加持,定然是要更强一些,我在此尽力拖住他们,二位姐姐快去寻左右护法前来支援!” “小笙子,你的话说反了吧!要去也是你去找帮手,不过一流武者逞什么能?”云灵芝回道。 云沐笙不解,“二位师姐如今。。。” “你还不知道,文清那寒彻内功得了仙子的精髓,已然突破第四境了,现在的她,至少是一等宗师境,而我云灵芝虽说只是二等宗师境,不过与文清的组合功法已然是配合的天衣无缝,杀一个星宿不在话下,即使是两个,也能拖上好一阵。” 云灵芝这番话使得云沐笙心中一愣,这分别多日,光论武学方面自己竟然已落后两位师姐这么多,落差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云沐笙准备知趣地下楼去找帮手之时,那一对那女和尚,竟是把身边那口棺材直直丢了过来。 更奇怪的是,那棺材落在他们三人所在的屋顶之时,连惯性的前倾都没有,反倒是像被吸住了一般,直立在那屋顶之上。 随着吱嘎一声,棺材的盖子微微挪开了些,随后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那屋顶之上。 里面走出一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一头灰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忽然,那眼眸猛然间睁开,一道腥红闪过,沉重的灵压降落在三人的身上,是他们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怪物,根本,根本动不了。”云灵芝用胳膊强撑在地上痛苦地喊道。 云沐笙随即用灵力感知了眼前这骇人的老妇人,“三。。。三境星宿!”就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的灵力感知给了错误的信息。 不过不管如何反复感知,眼前这默不作声的药人老妇人,确实是三境星宿的强者,没想到那武安惊鸿殿,除了武安君君墨以外,竟还有如此怪物。 这股强大的灵压仿佛是抽干了三人的气力,直到灵压停止,三人便也再无力气可以起来。 不远处的贝如天朝着山竹兮轻笑了一声道:“呵呵,善哉,看来正如太师所言,那位实力恐怖的女子,如今已不在侯府。” “少废话,说不定哪时候那妖女便会回来,赶紧趁着此时,将那小子干掉,他这一死,侯府剩下的一盘散沙定会不攻自破。” 说罢,山竹兮手中一摇铃铛,那猩红的光芒又一次从老妇人的眼神中闪过,三柄聚气而成的气刃悬于空中。 山竹兮手中的铃铛越摇越快,那三柄气刃也落得越来越近,摇铃声戛然而止,而那三柄气刃,也猛然向三人刺去,刚扎入体内的一瞬间,忽地传来另一股雄浑之力,那三柄气刃被就此轰散。 那股子雄浑之气仿佛是有生机一般,救下云沐笙三人后并未立刻散去,而是停留在那空中,朝着那三境星宿的老妇人厉声一吼,那老妇人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似乎突然闪动了一下。 云沐笙清楚的观察到,那眼神朝自己望了一下,且在与自己对视之时,露出了万分的惊恐。 随即,她平视前方,虽说脚步未动,身体却平移入了那口大棺材,棺盖被无形之中盖上,再无了动静。 那股雄浑之力朝着侯府外的巷弄里散去,只听到不知巷弄里的何出传来一打更人的声音:“土归土,尘归尘,人各有命,不念神。” “还有高手?!该死,别让他跑了!”不远处屋顶上的贝如天可谓气急败坏,再没了出家人心中的那一份平静。 他刚要动身,却被身后的山竹兮一把拉住,“榆木和尚,还敢逞能,你忘了上次咱们差点丧命!” 那乌镇时的遭遇至今还如一把刀子深深插在二人的心中,那贝如天无奈,一个吸掌将云沐笙跟前那硕大的棺椁收了去,随后便消失在这夜空之中。 第二日,侯府的一众人便聚集在大殿之上,讨论着昨晚发生之事。 “土归土,尘归尘,人各有命,不念神。。。这是星落谷星罗神教信徒所信奉的一句话。” “星罗神教?”云沐笙向着回眸先生好奇问道。 “不错,位于君庭西北处的星落谷中,也就是你父亲所葬之地,那里有一座神庙,所信奉的,便是那无念神,而据你口中描述,昨晚那棺椁内的女子,应是那星罗神教的圣女。” “所以,昨晚那股让那位三境星宿的圣女又退回那棺椁的,便是那所谓的无念神?”云灵芝亦是按捺不住开口道。 回眸先生打了个哈欠,思虑片刻道:“老夫自君主上官先生入中原之时便从未离开过中原半步,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强过三境星宿,昨晚那人,要不就真是无念神降世,要不,便是来自中原之外的高人。”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香妃急匆匆地闯进了殿内。 “香妃小子,你现在可是从小厮变成我砂糖的副将了,别这么呜呜渣渣。”一旁的砂糖将军见自己的副将这般有失风度,不免有些觉着丢人。 自打上次香妃与鲨鱼在君庭大桥截杀了先锋营百余将士,立了大功,便被云沐笙从小厮之职升为了砂糖的副将。 而那太白,虽说有功,却是未经上报绑了马清风擅自前去,功过相抵,仍是在右护法的书斋中当文书。 “这次真的,十万火急,外面是军机营的人,约么着有五十甲士,估计是来要债了!” “什么债?难道逍遥侯生前有向军机营行过借款之举?”云沐笙向着冷冷与不悟问道。 冷冷叹了口气:“近年来惊鸿殿的人仗着四位星宿境强者不断骚扰,致使渭水以西民不聊生,产业年收便也日渐萧条,数月前侯爷命丧的那场战役,便是向那军机营借了估值三万两的白银的兵力。” “无妨,带我前去,如今我是这侯府的少君主,定是会为侯府脱去这一身的债务,不过区区白银三万,想办法还他便是。”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三十万两 中原·君庭·逍遥侯府 一行人来到大门前,门口一群身着红甲的卫士立于门前,这些人面上的神色个个是凶神恶煞,这般压迫若是被寻常欠了债的人见着,定是气势上便先要矮了三截。 一提着大刀的壮汉走上前,将一纸书信亮于云沐笙眼前。 “聚交子大人有令,时至今日,连本带息,逍遥侯府共欠我军机处白银三十万两,请诸位于三日内还清,否则,中原再无逍遥侯府!” “三十万两?!放你娘的屁,我们侯爷当时分明借的是三万两,怎么到了你这,变成了。。。啊!” 香妃话未说完,便被那持刀男子刀身一震拍倒在了地上,左脸的脸庞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子。 侯府众人皆是愤恨,尤其是砂糖,若不是冷冷拦着,他差点儿便要手持大枪冲了上去。 “小子,嘴上干净点儿,你们可别忘了,从借款至今,已然过了数月,欠款总有利息产出嘛,这今日涨一些,明日涨一些,便成了如今的三十万了。” “那也不至于连升十倍!你们分明是暴利!”砂糖仍是一副汹汹气势,手中大枪仍旧紧握。 即便如此那手提大刀的壮汉却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把那砂糖放在眼里。 “我们军机处的放贷利润,是经南陵四大亲王之一的梼杌王李青腹亲自审批的,要章程有章程,要规范有规范,怎的,尔等不服?” 侯府众人一言不发,要知道那南陵四大亲王早已是权倾朝野,主要是在南陵,无论官场与民间,凡是听闻这四人的大名无不怯场三分。 “三日。”久久未有声响的云沐笙在此时发了话。“三日之后,吾等必将三十万两全数奉还。” “嘿嘿,若是三日之后还不上,当如何?” “你说这句话前,是不是先看一看,我云沐笙这颗人头,现在值多少了?” 那提刀壮士回头给了后方甲士一个眼神,一甲士便拆着一满是中原悬赏人士的画本。 上面记载着中原大大小小的悬赏之人,小到价值几十两银子的三流贼匪,大到如君墨修川这般悬赏几十万两的星宿高手。 翻到云沐笙的画像时,上面已在近期被修改了多次,成为驱灵使,协同封印乌镇邪祟:悬赏由一万两白银升至五万两。 生擒惊鸿殿先锋将铁卢悍,悬赏由五万两白银加上铁卢悍的五万两赏金,升至十万两。 “恭喜少君主,光人头便可抵债十万两。” “不对吧。”云沐笙抬眼一望那提刀男子。“前几日,在下手刃了那位二境星宿修川大人,在下这人头,可否再涨涨。” 那提刀男子眼眸一皱,忙将那画本向后翻了数页,只见那还未被划掉的修川下面,赫然写着,悬赏三十六万两白银几个大字。 “若是将他的赏银划出些许加在云某的头上,想必定是能凑够三十万两了吧,三日后云某定当亲自登门,若是两手空空,留下云某便是。” “好!”那提刀男子应声回道,“三日后,还望少君主大人还能有今日这般风采,我们走!” “慢着。”云沐笙话音刚落,一手便搭在了那提刀男子的肩上,冷冷与不悟此时也走到了一众红甲卫士的前方。 “一码归一码,侯府欠的账有我云沐笙还,那方才你打我侯府将士的那一巴掌,谁来还?” 那提刀男子似乎是完全未将云沐笙放在眼里,仍是趾高气扬地回头说道:“这小子说话不知礼数,老子用这柄大刀,教他做做人!” “大刀,你说的是你肩上的那块废铁?” 那提到之人听闻呢此话将扛在肩上的大刀卸下,没想到不知何时,自己那柄珍爱的大刀已然被云沐笙捏成了扭曲弯折的废铁。 “你!” 不等那提到之人开口,便被一个耳光扇至身后的墙面之上。 “你可知我军机营背后是何人?” “我知道,四大凶王其中的一个嘛,又不是没打过。” 那壮汉一愣,这无论江湖或是朝堂,听闻四大亲王的名号哪个不俯首心悸,而眼前这年轻男子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你等在我侯府境内,打我侯府之人,那便是打侯府的脸面,形同欺君,怎得能就这么让你走了,冷兄,不悟大师,还请麻烦二位了。” 云沐笙话音刚落,空中一形同金钵的内息将那几十红甲卫士死死摁在了地上,随即冷冷一挥袖口,便有数支飞剑涌出,在那空中形成一道剑阵。 随着冷冷扬起的那只手向下一盖,那剑阵便轰然落下,将那军机营的几十红甲卫士接连洞穿,只留下了先前那提刀的壮士。 云沐笙一把将其抓到跟前,那人已然是吓得屁滚尿流,裤裆之中湿了一片。 “饶命啊,君主,饶命啊。” 云沐笙并未理会,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形成风刃,在那壮汉脸上刻下了“安陵君参上”这五个大字,随后将那提刀壮汉随手向远处一扔。 “滚回你的军机营!” “诶是是是,谢君主,谢君主。。。” “东街如今已然成了废墟,以侯府目前的营收,短短三天内定是凑不出三十万两白银。” “无妨。”云沐笙转头向着冷冷回道。“三日后,我会亲自去一趟那军机营。” 冷冷不解道:“难道你真的要去送死?” “我可没想那么早便驾鹤西去,三日后,我要见上一见那传闻中的聚交子,跟他谈一笔生意。” 陵都·日出安世楼 鸟宿池边树,女敲月下门。 咚咚咚! “客观,时辰不早,本楼今日歇息了,还请明日再来吧。” 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道:“只是来找一个人,不耽误。” “何人?” “日出安世,夜夜长明,你们家的掌柜,夜长明。” “掌柜的不在,去中原采买食材了,客官还是请回吧。” 听门后那小二的脚步声似乎是向里头走了,毕竟身在暗流涌动的陵都,这夜里来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能不搭理便不搭理。 谁知那门外之人似乎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忽地道出八个能照亮这安世楼楼顶明珠的字。 “心有明月,无惧万劫。” 那小二心头一怔,顿了片刻才缓缓回过头去,眼神中似是有深渊。 门外的两女子静候着门后的动静,灯熄了,门却开了,开门的不是方才那小二,却亦是一名高挑女子,虽说身着粗布麻衣,可这内里柔韧结实的身段在习武之人眼中,便可一眼观之不凡。 “劫月,毕方,恭迎公主殿下。” 三人随着一繁杂机关所致的悬梯,一直来到安世楼的十楼,此处是安世楼专给陵都的文人雅士或王公贵胄题诗作赋之地,墙上遍是酒客醉酒之后即兴所提的诗词歌赋,近前处是一扇硕大的圆窗,从此,可一眼望到天都之内天子所住的赤瞳殿。 毕方走到那圆窗的帘子前,伸手探了进去似乎是摸到一机关,轻轻向下一压。 霎时间,这层楼周围的墙壁乃至大门与圆窗都被下落的另一层壁垒给完全封死,只留一狭小天窗,刚好让那月光照在中央的一轮明镜之上,再折射经过屋内各处的大小镜面,形成了天然的光亮。 清河见着那毕方这一通忙碌,终于安定下来,于是随即开口说道:“现在,你们的掌柜夜长明,可以出来了吧。” 毕方回过头来安排清河与清莲二人坐下,并斟上一盅上好的铁观音,回道:“掌柜的确实去了中原,不过他早已料到公主今日会来寻他,特意吩咐奴才在此相迎,有什么话,告知奴才便是。” “此事本宫需要与他细细商议,他何时会回来,本宫可在这安世楼等他。” 那毕方似乎是早就料到清河会这么说,于是淡定回道:“掌柜的临走时便将公主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与他所给的回复皆告知与奴才,公主不妨将事情说说。” 清河望着那仿佛游刃有余的毕方,思虑了片刻,才开口道:“虽说本宫多年来一直身处江南,远离这陵都,可父皇心中挂念本宫,每月便会派人送上一封寒暄慰问的信,与本宫年幼之时最爱的荔枝,可从三个月前开始,本宫便再未收到父皇的来信。” “公主是担心,圣上在那天都之内,出了状况?” “起初只是怀疑,可如今,已是确认。” “哦?”毕方语调一转。“何以见得?” 清河随即从囊中掏出了两封信,置于书桌之上摊开,“瞧,这一封是一年前父皇给本宫的来信,而这一封是本宫近期收到的一封。” 毕方凑上前去细细看了半晌,才若有所悟道:“此封信上的字迹对比一年前这一封,几乎是一模一样,仿得天衣无缝,可是他却忽视了一点。 据情报,圣上一直是左手执笔,虽说此人的字迹模仿得极像,可那笔锋回转,用力的位置与时机,终究是右手模仿不出来的。” “正是!”清河轻轻一锤书桌回道:“父皇他,定是遭遇了什么,而这天都之内能有本事动到父皇的,便只有。。。” 毕方接过清河的话道:“便只有,四大凶王目前在天都的两位,混沌王李藤足,以及穷奇王李蓝心。”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梼杌世子 中原·君庭东北方·军机营 “报!禀聚交子大人,门外有一白发男子求见,此人自称是渭水以东,安陵君!” “让他进来!”营帐的帘子后坐着一人,传来低沉的嗓音。 云沐笙走入殿内,手中雪寒早在大门前就被看守收了去,此时的他手无寸铁。 “少君主倒是信守承诺,真的来了,不过你可知,在南陵四凶王旗下的地盘上,自称安陵君,无疑是自寻死路么。” 云沐笙泰然回道:“若是如此,方才安陵君三字出口时,便已被大人截杀了,不过倒也有趣,大人贵为世子,却不惜掩盖身份,在这中原之地,发起了战争财。” 云沐笙此言一出,帐内几名守卫侍女纷纷露出惊奇的眼神,虽说常伴聚交子于帐中,不过这几人似乎并不知道那聚交子的真实身份。 那遮蔽的大帘子忽地被打开,里面坐着的,竟也是一年轻的男子,看着就比云沐笙大上几岁,虽一身锦衣华服,倒不像皇族服饰,反倒是像个有钱的商贾之士。 “来人,赐座。” 云沐笙坐上那人跟前,那人一改方才故作深沉的那副姿态,忽地变得近乎了起来。 “敢问少君主是从何时发现的?”那聚交子颇有兴致地问道。 “素闻南陵四凶王各有一子,饕餮之子从文,混沌穷奇之子从武,而梼杌之子,却好那商贾之术,而这世子的身份,到了哪里,都脱不开梼杌王所带来的影响。 这中原之地又是有两虎相争,若是以梼杌王世子的身份介入,定是会让天下人觉着,你也是想来分一杯中原的羹,怎能安心赚钱,故而改名换姓,以另一种身份,一个上层仍是梼杌王,却并不与他有血脉相连的身份,这样,既能安心在这战乱之地赚银子,又不会被卷入诸侯党派纷争之中,是也不是?梼杌王世子,李全华?” 李全华听闻此话一愣,自己的心思竟是被这年龄还不如自己大的小子猜的一处不错,这事若是在君庭传出去,自己这苦心经营起的军机营,怕是再难立足。 “既然少君主知晓了本世子的秘密,当是留不得了,刚好我见你今日两手空空而来,想必根本就是用这项上人头来此作抵押吧,来人。。。” “慢!”云沐笙说罢掏出一用粗布包裹着的一物敲在桌上。“云某今日前来,并无求死之意,只是想,与世子殿下,谈一桩生意。” “哦?别的不说,论起谈生意,本世子倒是颇为有兴致,不过敢问少君主,拿什么与本世子谈。” “就拿这包裹中的物件。”云沐笙说罢打开粗布,里面明晃晃的一个刻着‘清’字的金牌。” “这。。。这这这,这是公主殿下的金牌?!” “正是,如今公主殿下身陷陵都脱不了身,江南辩刑司群龙无首,烟雨楼的叶千秋又是个残废,唯一的剑仙西门留行也故去,此时世子执此金牌前去弈州,那这江南的鱼米炊香,金山银山,难道不必这君庭贫瘠之地,要值钱得多。” 李全华接过金牌,细细观其上面所雕的纹路与刻章,又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上了几下,就这么反复检验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就此确认,这就是公主所赐的金牌没错。 “你可是间接害死我大哥,又辱我二叔与三叔之人,此时亮出此物,就不怕我直接派军机营的甲士直接宰了你,再将你这金牌取走?” 云沐笙并未着急回答,只是背后一只手悄悄聚气,帐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将那李全华冻得直哆嗦,“世子大人,请看身后。” 李全华转头而去,顿时一惊,在他的背后下侧之处,几根细长的冰锥已然对准了他的头,只要云沐笙动动手指,便可轻取他的性命。 “门口的守卫只是收了我的剑,可并不能收走我的雪寒,即便我侯府如今的兵力远不及世子殿下的军机营,可此时此刻殿下命,云某倒是可以轻取,只怪殿下在军机营享乐太久,忘记了江湖的凶险。” 那李全华此时已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忙软下语气笑道:“呵呵,少君主息怒,本世子只是开了个玩笑,看得出少君主也是生意人,咱们做生意的,不弄刀枪。” 见身后冰锥落下,李全华心中绷着的心才落下,“若这金牌真的值一个弈州,那么少君主,想用它从本世子这里,换取什么呢?” “换君庭。” “君庭?” “不错,云某想借军机营的十万红甲,助我侯府除掉武安君,摧毁惊鸿殿。” 李全华思虑了片刻,那一双势力贼眼止不住地在眼眶之中打着转,这才回道:“十万红甲亦是足以踏平弈州,这般算来,似乎并不划算,再者说,听闻少君主曾是公主麾下,弈州又是公主的主要根据地,这般给我,岂不是不忠?” 云沐笙忽地猛然一拍桌,差点将那木案拍碎,倒是将那李全华吓了一大跳。 “公主?呸!她的眼中只有野心,哪里会将我放在眼里,天机楼的月宫秋洺洺本与我一同前来中原,她却趁我刚封印乌镇邪祟,身体孱弱之时将她劫持做了人质,以此来威胁于我。 故而我定要攻下这君庭以此立足,终有一日粉碎她的势力,世子请放心,云某并不是要你的十万红甲,只是到时候我侯府与惊鸿殿一战时,世子殿下能适时的出兵相助,事后十万红甲尽归世子同去弈州,云某不要殿下的一兵一卒。” 李全华听闻呢此话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从身后拿出他常摸的珠算算了算,顿了片刻后,才答应道:“好,这生意听起来甚是划算,云老弟,咱们就此成交。” “世子殿下聪慧,为表诚意,这金牌云某便不带回去了,先行告退。” “云老弟先别急。” “世子殿下还有要事?” 李全华眼神瞟了瞟营帐内的几名侍从与卫兵,幽幽道:“本世子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这知晓秘密的人不死,本世子睡不着,云老弟你看。。。” 云沐笙心领神会,手指一挥,便大步向门外走去,刚一出营帐,只听帐中几声闷哼,那几名侍从与甲士咽喉处皆被极冰冻上,泛出些许红色。 陵都·日出安世楼 “那么公主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定是要进到那天都,亲自一睹父皇是否安康。”清河斩钉截铁道。 “万万不可,掌柜的临走时有言,若是公主殿下进了天都,凭李蓝心的手段,这是纯粹的羊入虎口,即使到时殿下的禁军与那李蓝心拼个两败俱伤,可别忘了,还有掩日阁的李焚寂在虎视眈眈,到时只怕鹬蚌相争,他人成了渔翁。” 清河这才平静下来,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铁观音,随即问道:“那么按他的意思,本宫当如何?” 毕方嫣然一笑道:“公主殿下,是想做鹬蚌,还是想做渔翁?” “自然是渔翁!” “既想做渔翁,那么此时殿下要做的,便是勾起那鹬蚌之争。” “具体当如何?还请姑娘赐教。” 毕方并未回到,只是走到一旁帘布前,一挥手将那帘布掀开,露出了一颇为古老的壁画。 “这是何物?”清河从未见过此等画作,颇为好奇。 “传说在千万年前,我们脚下的土地还是个神明统治之地,而当时五大阎君之首的烽火阎君,因触犯天条,而被天帝的弑神剑所封印,由凤凰守护,而千万年后,凤凰的后人却在一次出行之中,不经意间松动了弑神剑,导致烽火阎君封印松动。 而那一年,凤凰后人亦是用生命血祭弑神剑,再次将那烽火阎君封印,而那弑神剑也破碎了一截,其中镶嵌的神石与五块剑刃碎片流入凡间。 幸运的是,那五块剑刃碎片,被曾经的六境星宿钟离先生藏在了中原与江南交汇处的风铃桃花漾中,世上除了被五颗碎片选中的驱灵神使,常人是绝对无法到达那桃花漾的。 而不幸的是,那颗神石,却机缘巧合之下,被掩日阁夺走,掩日阁通过数年来的研究,发现那神石的力量竟能制蛊,以淬炼人体,让死人得以行走,让活人激发潜能,而掩日阁的目的,便是寻得一武学天赋异禀之人,用神石加以淬体炼化,最终成为他们的人间兵器,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清河听完这番话是目瞪口呆,她这等事情她从小到大只在天都的太师院中听教自己文化的太师说过,并且当时太师说这都是传说,从未将其当真。 “那么,掩日阁可是找到此天赋异禀之人了?” “他们不仅找到了,而且已然在炼体之中,约么着再过半年,便可出炉。” “他是谁?” 毕方顿了顿,微微犹豫了片刻,才勉强回道:“就是在那豪杰冢内,尚处在昏迷中的女子,而能杀掉这灾祸的,便是中原星落谷内,插着的那把弑神剑,殿下只要用那弑神剑除掉灾祸,掩日阁数年心血便会毁于一旦,到时再将罪责嫁祸给四大凶王,他们之间必然有一战。” 此时的清河已然失了神,嘴唇与手中杯盏不断颤抖,这等信息实在太过令她震惊,不过作为南陵公主,清河还是试图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冷静问道: “那女子在本宫的手上,若是本宫杀了她,掩日阁定然会将仇恨转至本宫,如何能嫁祸于四大凶王?” “梼杌王之子李全华,不日之后就会被云沐笙骗去弈州,公主可借用此时机,将此罪责嫁祸于那李全华。” “你们的目的,云沐笙知道吗?” “他无需知道。”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运筹帷幄 中原·君庭·逍遥候府 “立刻昭告天下,七日后,以安陵君收复中原为名,与那武安惊鸿殿正式决战。” 殿内众人一惊,没想到云沐笙的决策竟是如此突然,也许在场能理解他的除回眸先生以外,也就只有风晚与墨玉青了。 冷冷当即问道:“可如今侯府全员上下不过一万兵力,而惊鸿殿,却有足足五万,这般差距,如何弥补的了。” 云沐笙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回眸,笑道:“逍遥侯表面看随只有兵力一万,实则,却是有三万。” “三万?那多出来的两万兵力从何而来。”冷冷愕然道。 “这便要问回眸先生了。” 众人将目光转向回眸,后者见此情形,便也装出一副镇定泰然的模样,微微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谈笑道:“中原,自阵牢关起,南乌镇,北江陵,东矜州,西翠龙山,这中间,便是咱们君庭一个大肚子。 可相当年安陵君在世之时,有的可是整个中原,并非单纯一个君庭,多年来,乌镇一直以手艺著称,没什么兵力,矜州又是瑶池所在之地,以医术与农耕为大,可这江陵与翠龙山却不然,一个北靠陵都,一个占山为王,这两个地方加起来,可是足足有两万的兵力。” 坐在一旁拨弄着佛珠的不悟和尚不解:“先生是想让我们动员这西北势力,助我侯府灭惊鸿?先生可知,这两个地方的家伙,一个是一帮山野贼寇,一个是白通陵都,黑通君庭的窜流鼠辈,二者皆是无利不起早之徒,就算是要帮,当是站在惊鸿殿那边,怎会助我们。” 回眸笑颜依旧,又掏出那安陵君的金牌砰的一记砸在那桌上:“若是换作旁的关系老夫不敢妄言,不过若是能让翠龙山的寨主上官应龙,与江陵的总教头上官乐清相信,是安陵君的后人起兵,他们定是会揭竿而起相助。” “你就这般确认?那些个鼠辈会因为一个几十年不曾再现的安陵君这服?”冷冷脸上仍是一副觉着不靠谱的模样。 “本来老夫也不能确定,可是数日之前,老夫曾去这两地探访过,只对他们看门的小厮各自问了一句话。” “什么话?” “当今家主,姓甚名谁?谁知两处的小厮告诉老夫,一个叫上官应龙,一个叫上官乐清。” 冷冷与不悟和尚二人仍是不解:“这能代表什么?” 回眸将那刻有“安”字的金牌转了过来,上面赫然刻有安陵君的名讳”上官拓”。 “你们后来中原,可知安陵君天下好友无数,只有这两人,与君主交好到,改换了姓氏,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少君主与墨公子和风晚少侠,亦如冷护卫与不悟大师跟逍遥侯,几十年的岁月却仍未更名,老夫便知,他们心中的中原之主,仍是那意气风发之人。” 殿内众人一听此话这才明白过来,想不到这两个从来不问君庭之事,一向为利来而又为利往之人,还有这样一段情谊之谈。 “不过诸位可别庆幸的太早,这多年过去,他二人从未听过安陵君还有两位后人。”回眸将目光转向云沐笙与华文清二人。“而要想证明凤主正身,唯有拔出那星落谷的弑神剑。” “不错。。。” 随后的半个时辰里,回眸将那有关弑神剑与凤凰后人的传说向着一众人娓娓道来,听得大家是瞠目结舌。 ———— “那么也就是说,安陵君便是那凤凰后人,那么也只有作为其后人的少君主与文清姑娘可以拔起那弑神之剑?” “非也。”回眸回道。“只少君主一人可以,而文清姑娘则不然,因为凤凰后人并非君主大人,而是少君主云沐笙的母亲,也就是南陵已然故去的长公主,李清澄。” “我的个怪怪!”席上一直忍着心中震撼的许太白终是忍俊不禁叫喊道。“所以云。。呃,少君主,他如今是唯一的凤凰后人?” 回眸点了点头,却听又一人发出些许不屑的嘁声,旁人也许没有在意,可云沐笙却一下便能听出这是风晚不服的声音。 “难怪鬼车先生说你是什么凤主爷,还真是凤袍加身之人。” “就是!若是我太白也有这等身世命格,想必鲨鱼。。。嘿嘿,定是会同意与我产下一下凤主爷,嘿嘿。” “好啊!”云沐笙突然打断道:“那我与你换换,生来双亲不在,少年时丧恩师,望着至亲之人死的死,伤的伤,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身世,你可喜欢?” 太白听闻此话一愣,似乎是将自己代入了片刻,随后便哀怨的望了望不悟和尚与鲨鱼道:“呃,不不不,我太白就如此当个文书便好,师傅与鲨鱼,还是得活着。。。” “可是先生,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冷冷身旁的砂糖将军开口道:“要拔出那弑神剑,必须越过惊鸿殿的地盘,才能到那星落谷,在这之前,我们这仅仅一万的兵力,如何能与惊鸿殿抗衡?” “问的好!众将士。。。” 就在回眸要排兵布阵之时,门外却进来一黑衣男子。“马兄?这几日你去哪儿了,怎得都不见你人?” “诸位见谅,在下最近有些私人之事,来晚了。” 众人并没有特意关注将马清风的到来,便皆着听回眸说其排兵布阵之事,回眸亦是瞟了一眼他后,便皆着说道:“众将士听令!” “在!” “惊鸿殿主要战力仍是那四位星宿,到时定会一出现在主战场,两位护法,到时还请你们于主战场驻守主战场,至少。。。两个时辰。” “遵命!” 不悟于冷冷二人自然是胸有成竹,即便对方有星宿境的高手,不过此二人多年配合默契,不说战胜,打得有来有回拖住他们四人,倒还是有几成的把握。 “另外,这几日还请命船夫工匠制出百余稻草人,每艘上面要放上十几个,跟随两位护法渡江。” 冷冷不解道:“敢问先生,为何要放稻草人?” 回眸脸上神情似乎有些无奈,他轻叹了口气道:“这是道障眼法,老夫夜观天象,七日后,渭水河面上定会出现大雾,而此法是为了让惊鸿殿的人以为,我们将主力兵派到了正面战场。” 冷冷与不悟一听此话亦是瞬间明白过来,想来一万人打五万人定是不能正面交锋,只能声东击西,南北牵扯,而作为一境星宿与一等宗师的两人,是这声动之战最好的人选。 回眸走到两人跟前,一双手拍在二人肩上,面目沉重道:“到时候你们那里大概会有两万敌兵,就两个时辰,不求击杀地方星宿,多杀小卒,削减他们支援的兵力,时间一到,想尽办法能脱身则脱身。” 两人亦是点点头,虽说这似乎是条不归路,不过随逍遥侯征战多年的二人,从未把战争当作过儿戏,每一场仗,都做好了赌上性命的觉悟。 回眸皆着点将道:“砂糖,姬多许,葛楼风三人听令,率军八千向西南方向进军,到时敌方大致会有一万人驻守,凭你们三人,加上八千侯府精兵,敌过对面一万人,有无自信!” “有!”三人齐声喝道。 “记住,到时带上侯府所有的雷火,你们那里必须打得声势浩大,越激烈越好。”回眸又转身望向华文清与云灵芝二人。 “文清,灵芝二位姑娘,老夫听闻你们一个是一境星宿,一个是宗师境,快雪寒彻可抵千军,那么,万军可否匹敌?” 云灵芝起身一掌拍于案前,大喝一声:“莫说万军,就是十万军,百万军,亦是越不过我与文清的冰冻三尺!” 回眸乐道:“好!到时少君主会从西北方向去往星落谷,你二人务必拦住那处的一万惊鸿兵。” “得令!” “最后几人分为三组,一组由少君主,墨公子以及风晚,毋庸置疑你们要去星落谷取那弑神剑,此战得胜与否,全凭你们三人第二组为香妃、太白、鲨鱼三人。。。” “好欸!鲨鱼!鲨鱼!鲨鱼!先生万岁!”许太白听闻此话可谓乐开了花。不过回眸接下来的安排却让他傻了眼。 “你们三人直捣黄龙,直冲武安惊鸿殿。” 这下不止太白,就连香妃与鲨鱼都慌了神,香妃担心道:“虽说惊鸿主力已处,不过惊鸿殿内定是还有一万守军,只我们三人前去,岂不是飞蛾扑火?!” 回眸玩味一笑道:“与诸位开了个玩笑,老夫给你们五百人,并非要你们占下那惊鸿殿,而是大闹一通,假意偷袭,将最后那一万守军能引出多少便引出多少来。” “那么引出来的人我们该往何处去?”鲨鱼紧接着问道。 回眸抬头望了望那头顶道:“就是此处,逍遥候府,老夫会在此候着。。。” “先生。。。” “放心。”回眸突然打断道:“老夫并非求死,到时会在此四处撒上热油,进来侯府之人,定叫他有来无回,你们几个到时赶紧从后门逃出。” “是!” “那么最后一组,虎氏两姐妹,带最后的一千五百人,随少君主一齐突破惊鸿殿,务必让少君主一组的三人成功进入星落谷。” “遵命!”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决胜千里 中原·君庭·渭水河 碧水细雨泛轻舟,浩渺烟波,气沉云崖透。 这一日的渭水河,果然不出回眸先生所料,雾气缭绕,隐约地,陆陆续续能见着百来艘船只,全然是甲士林立,气宇轩昂的模样。 缥缈之中,一缕寒芒从一众甲士耳畔略过,众惊鸿甲士只觉一股子寒气,却不知身后武安君驾前,一柄长剑在距离君墨眉心不过毫厘之处停下。 一旁的山竹兮与贝如天一惊,急忙立于君墨跟前,看来这一剑快得令这两位一境星宿都未曾反应过来。 “哼,同位一境星宿你们却与我那师弟相差甚远,本王的命若是交给你们,早就死在那侯府手中,传令下去,侯府众甲已至,全军戒备!” ———— 空中,仍旧是云腾雾涌的一番怪异景象,大战在即之时,周边的氛围是寂静得吓人,总是有一些小卒会为环境的变化所分散注意。 “诶诶,虎子,你瞧今年这个天气,前几日还干燥的土地都要开裂,今儿个却又雾气浓重,咱中原的云层什么时候这般翻涌过。” 那叫虎子的甲士与其他人一样呆呆地望着天,过了半晌后,才新奇道:“你瞧那云层翻涌的路数,是否有些奇怪。” “嘿,你还别说,倒是有几分神仙作画的韵味,我看着那画的。。。倒像,像尊佛。” “全军戒备!” 传令兵话音刚落,那苍穹之上由云层幻化作的佛像处,传来一声怒号:“佛印·破戒佛!” 一只巨大无比的佛手印从天而降,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内力压迫,使得驻守于渭水河畔的两万甲士全然有些个颤抖,纷纷躁动起来。 虽说这些甲士已然见过数次那些强者之间的战斗,可当此场面近在眼前,仍是不免有些望而生畏。 “哼!虚张声势!” 贝如天见状不屑道,随即摘下链子上一颗佛珠,盘在掌心,那佛珠随即融入其掌中形成一道佛家印记,随后逆飞而上朝着那苍穹之上的一掌轰去。 两掌交汇,只见那苍穹之上一道震颤而出的冲击以一个圆形弧度向着周围散开,方才翻涌的云层一下子被冲散,露出耀眼的光芒。 艳阳普照之下,不悟和尚金身浮于天际,身后,一金光大佛震慑着贝如天。 贝如天先是谨慎地退后了些,试探地感知了一番方才不悟的那一掌,随后露出一丝窃笑:“哼哼,一等宗师境巅峰嘛,奈何你就是无法突破至星宿,终归是敌不过洒家!” 从天上落下的贝如天一手在空中一撑,掌心涌现出一爆裂气流,随后一冲直上云霄到了与不悟齐平的位置,又摘下两颗佛珠融于掌心,随后双掌合十猛地一拍。 只见掌心处泛出漆黑的浓烟将其包裹,成一气团,那气团越聚越大,时不时冒出紫色焰火,忽地从中间裂开,同样一尊暗黑色泽的大佛现于贝如天身后。 “黑佛印·地藏王!” 昔日同为少林得道高僧的二人,此时此地竟在此要拼得个你死我活,望着那尊再无慈悲善念的大佛,不由得使不悟感到唏嘘。 “阿弥陀佛,如天,你已全然堕入魔道,再无半点慈悲。” “哼!慈悲?洒家今日便要用这魔道的力量,击碎你与老方丈那虚假的慈悲!” 说话间,贝如天已然挥出那黑气紫焰包裹的一拳,重重向着不悟轰去。 那不悟和尚似乎并未觉着紧张,眉目中倒是出奇的从容淡定,身后那璨金色的大佛泰然伸出一掌,那重拳如山崩地摧般轰在璨金佛掌中,却是被稳稳接下。 “怎么!怎么可能!你区区一等宗师,怎可能接下我这全力一击?!” 话音刚落,贝如天忽觉那不悟和尚手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明晃晃地闪烁着令他刺眼的光芒。 “这是。。。释迦金刚镯?它当初不是被方丈那老东西摧毁了么?怎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不悟淡然道:“阿弥陀佛,师父一早便瞧出你心术不正,你追求的莫过于力量,而非我佛慈悲,故而师父假意在你面前将其摧毁,实则在临终前,交给了贫僧。” “该死,就算有此神兵利器又如何,洒家照样灭了你!” 渭水河畔,君墨凭借三境星宿的感知力顿时从不悟和尚那手腕金镯感应到一股特别的力量,他随即惊慌道:“山竹,快去助他。” “是!” 苍穹之上,不悟和尚似乎是感应到了那山竹兮前来,于是不再与那贝如天纠缠,死死握紧了那贝如天召出的地藏王的拳头,随后狠劲一推,那地藏王佛像随即被轰得粉碎。 黑紫色的火焰从天而降,使得渭水河畔一下子成了紫色火海,被那火焰触碰到的士兵惊觉无论怎样都扑不灭那邪火,只得任由它将自己的身体烧成枯骨。 此时一向较为沉不住气的君墨率先起身,凭借三境星宿的钟离御物术实力,两指定于面前,一念间御气,一念间御力,所化紫焰既为内力汇聚,又为内力冲散。 随着他的两指从鼻尖划过一个弧度来到身侧,嘴中轻哼一声:“散!” 一道沉重而化力之气似乾坤一掷般向四周散开,众甲士身上的紫色火焰顷刻间消散于尘埃间。 “嗨哟,可差点烧死老子了,虎子,你有事没有。” “无妨,不过掉了些许皮肉。。。” 还不及一众甲士放松片刻,那烟波浩渺的渭水河上,一并似穹顶立柱大小般的巨剑携着惊涛将他们斩成了血肉汁块。 赤色鲜血染进碧色的水中,伴随着那柄巨剑,翻腾而来,面对这袭来的一击君墨似乎是谨慎了许多,他双手并行,脚下作出一弓步,全力尽出予以抵挡。 放眼这整个侯府,想必能使出这般程度招式之人,定然只有那同为钟离镜三徒之一的小师弟,一境星宿,冷冷。 若要是单论境界,已然到达三境星宿的君墨定然是不会将那区区一境的实力放在眼里,可冷冷则不同。 当年在那个烟雨楼之中,武安殿世子君墨,与叶千秋二人成日相互挑战,相互比试。 钟离御物术虽说是御物类武学的巅峰,其中修习传承之人若是算上清莲,也就四人,却在那初期,也分出了力度、精度两种流派。 其中叶千秋则是以力度为主流,一御气,可掀起惊涛骇浪,山峦断峰,若不是他留恋江南烟火,故意将境界停滞在一等宗师境而选择不飞升,如今应是也至少亦是有三境星宿的实力。 而君墨则是以精度为先,虽说不能气拔山河,但却能精准感知与操控那一丝一缕的内息,做到每一次打击都极为精准。 可就在两人斗得昏天黑地,迟迟分不出胜负之时,一个还不到十岁大的孩童,被钟离老先生带回了烟雨楼。 两人皆似若啼笑般望着这稚子,趁着一日钟离先生不在,便戏虐性地想要逗弄这孩子一番,谁知两人一个一个上,单打独斗竟全然输给了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虽说年幼,可却能做到精度与力度双项的全能,聚气一击重如万斤,气散之击千步穿扬,叶千秋当即便服气,可那君墨,却始终认为,是师父钟离镜,偷偷对那小子做了指点。 于是一气之下离开烟雨楼回到了武安殿,恰逢前任武安君病逝,当时的君墨,便以一境星宿的实力坐上了武安君的王座。 只可惜造化弄人,命运却再次将这对同门师兄弟摆在了互相对立之面。 “兵马未动,主将先行,哼,竟不把本座放在眼里,小东西,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十几年来,还能否有当年那般傲劲儿!” 君墨不断将内力输送至双手处,他感知着那柄巨剑内的每一寸内力流向,不断将其同化,随后冷哼一声,将那柄巨剑撕成了碎片。 “一境就是一境,小子!没了师父给你开小灶,是否觉着后面的路寸步难行了呢!” 渭水河上的烟波浩渺处隐隐约约上来一人影。 “师哥,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是在误会师父。” “误会?他若不是偏心与你,就凭你这年岁,怎可能迈入星宿境!不过无妨,如今你全力一击已然被我轻松化解,再不似从前!” “是吗?你还是太自负了。” 君墨顿感不妙,方才光顾着与那同门师弟冷冷叫骂,却并未察觉到,那巨剑虽破,可碎散的内力却丝毫没有淡去。 “御物流·花散!” 冷冷亦是两指置于鼻尖之前,忽地一转,方才那四散的碎片便又有了机动性,飞速旋转精准划过一众甲士的咽喉,向着马队散开。 君墨见状叫骂道:“哼!小畜生,不敢与我正面对抗,却优先削减我方兵力,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我惊鸿殿一统君庭的格局?懦弱!” “你又错了,师哥。”冷冷淡然道:“我与你虽有仇怨,但今日前来,是有军令在身,凭我与大师二人,能拖住你们三位星宿与两万人的大军,便已是出色地完成了军师交代的任务。” 君墨眼中一惊,顿时大手挥出一道厚重内力,驱散了渭水河面上的浓雾,一艘艘立着草人的空船浮于眼前。 君墨大怒:“投机取巧之鼠辈!” “鼠辈?你惊鸿殿确实空前强大,可即便我侯府与你们差之甚远,可是运筹帷幄之中,亦是能决胜千里之外!” 说话间,西南处与西北处皆是升起逆飞的留行在空中炸开。 “看呐,师哥,那是我们这些鼠辈,进攻的号令。”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中原·君庭以西南部·雀巢关 谷地骑兵列阵前,山崖弓弩俯瞰间,进是开阔无阻,退有壁垒保全。 此为砂糖将军所带的八千精骑要拿下西南部道路所必须攻克的雀巢关。 谷地一众守卫雀巢关的甲士阵前,阵关将军夏侯冀一匹单骑,巍然而立。身后军中忽地一阵熙攘,只见些许甲士散开,一身着长衫的儒士驾马走上前来。 “大将军,您还是撤到关前的城楼上较为妥当,一来居高临下更有利于看清局势,二来,您作为主将,需先保障自己的安危,方可统率一军。” 此人姓魏,名书修,本是惊鸿殿的统军军师,自从那位令君墨与三位惊鸿殿长老皆飞升至星宿的妖道出现,他为明哲保身,便自贬到了这下一阶层的雀巢关做了分军军师。 “魏军师何出此言呐?大敌当前,我夏侯冀身为主将,理应身先士卒,为将士们树立标杆,方可定军心,平日里咱们一向如此,怎得今日军师却这般胆怯?” 那魏书修眉头紧锁道:“今日不同,一是来者乃是侯府第一上将砂糖,连葛楼风与姬多许二人都随之而来,说明此战对方是势在必得,我们当多加小心。” 夏侯冀听着觉着耳朵根子一阵瘙痒,时不时地抓挠着,随后脸上浮现出些许的不悦:“还未开战,军师怎可未战先怯,放心,一会儿待我冲阵上前,先斩那砂糖,再斩姬、葛二人,定是叫那侯府鼠辈,军心大乱。”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然是不错,只是今日一战,不受用,对方即使主将战死。。。” “为何不受用!”显然,夏侯冀开始对魏书修浮现出不耐烦的情绪,甚至是打断了他的谏言。 那魏书修虽早就知晓这位夏侯将军是什么德性,但此战与以往不同,他焦急地继续劝谏道:“不可,不可!平日里倒也无妨,今日将军定要听魏某一言,今日将军若是提前战死,我谷的将士定然会。。。” 魏书修话未说完,远方忽闪而来一声哨响,倒是将雀巢关谷地内与两侧山上埋伏的弓弩手全然唤醒。 随着那声哨响望去,只见一绑着竹哨的飞箭,直穿那魏书修的咽喉,将其钉在了身后大旗旗杆之上。 一众惊鸿士兵见状骤然惊慌了起来,谷地之内一阵骚乱,夏侯冀连忙喝道:“不要乱!不要乱!列阵备战,我们有守军一万,加上谷地地理优势,放那侯府军进来便也是瓮中捉鳖!” 夏侯冀话音刚落,前方一行百余人的骑兵便径直奔袭而来,城上弓弩手正准备拉弓,却被夏侯冀大手一挥喝住。 “以百人冲杀万人?根本就是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不必浪费箭矢,盾兵就位!” “得令!” 两派坚盾兵列阵上前,架起两层如铁墙一般的巨盾,锋利的长矛从缝隙中穿过,直指前来的百余骑兵。 果不其然,那飞速冲阵而来的骏马皆被那盾兵阵中伸出来的长矛贯穿,随着惨烈的嘶吼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骑在马背上的甲士却一个纵身跃起,向着盾兵阵后惊鸿殿大军中的夏侯冀跳去。 侯府甲士的此番举动,在经验丰富的惊鸿殿众兵面前,显得意图犹未明显,就是见那夏侯冀站位靠前,于是未正面开战却先派出一支精骑,要借机先斩了上将头颅。 不用夏侯冀发令,善战的惊鸿殿甲士便熟练地举起长戈,那一个个飞身持刀扑来的甲士接二连三地被插在了空中,连夏侯冀的一根汗毛都难以触碰。 就在那一众甲士谈笑间,被插在空中的一众侯府骑兵却忍者身上穿刺之痛,接而从囊中取出一小小布袋,向着四周挥去。 一片赤色粉尘洒下,惊鸿殿的甲士们皆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随后那些个侯府骑兵们似乎是又从腰间拨出一根绳子,用力一拉。那腰间的甲胄之内顿时冒出蒸腾之气。 “砰!” 随着第一个,第二个,第几十个。。。那方才冲来的百余甲士接连炸开,霎时间,赤色的粉尘充斥了谷地,俯瞰过去,是黄土间的一抹嫣红。 就在此时,一支带着火的箭矢命中了夏侯冀的左臂,他忍者疼痛将箭矢拔下,随后怒发冲冠道:“众将士莫慌,区区把戏,正说明敌方恐惧我们的实力,不敢正面应战,盾兵列阵,抵御火箭矢!” 一轮又一轮带火的飞箭袭来,虽说使得惊鸿的甲士折损了些许,不过好在盾兵即使列阵,倒是暂时抵挡了下来。 火箭的势头渐渐弱了下来,夏侯冀忽地听到又有一阵马儿奔袭之声,以及什么东西滚动的怪声,他张开盾牌一看,只见又有一队精骑袭来,马尾上还绑着数个装着热油的木桶,正朝前奔来。 夏侯冀这回倒真是慌了神,若是让那些个油桶冲到他的面前再炸开,定是了不得,他随即退回阵后,令雀巢关的守卫打开城门,一众将士退回门后,只留盾兵死守。 两侧山谷上方的弓弩手不断向着下方冲阵而来的骑兵射着箭矢,盾兵亦是拼命阻挡,一时间竟将那些个精骑挡在了阵外。 谁知那些个精骑个个是不要命一般,即使战马倒地,自己也要背起灌油的木桶,一扯腰间导火绳,一跃进了阵内,那看似坚固的大盾之阵瞬间被炸得粉碎,谷底之间,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开始蔓延,后方的一众甲士跟随着夏侯冀陆续向城门后逃窜,火光后面,一抹斜阳照在了远处一持戟的男子身上,随着他胯下战马的一声嘶吼,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随我拿下雀巢关!” “杀!” 似乎是侯府的骑兵发起了总攻,砂糖首当其冲手持着一把大戟杀来,姬多许与葛楼风紧随其后,近八千人的大军用粗布蒙着面,全然杀到。 “弓箭手!还愣着做什么,快放箭呐!没吃饱饭吗?!” 此时已然爬上城楼的夏侯冀望着两侧山谷之上的那些弓弩手,忽觉他们的动作慢了许多,一个个似乎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此时正在冲阵的砂糖想必是彻底折服了那前些日子还被他称之为疯子的回眸,出征之时,他命人制作了一批赤色的粉末药材,称之为“火烧神”。 这种粉末平时无毒无味,甚至可以作为药材,可一旦加热到一定的温度,便会形成剧毒之气,而那热蒸汽会快速浮升,以至于在此时蒸腾而上,毒倒两侧山谷之上的一众弓弩兵。 夏侯冀终是着急了起来,若换作平时总有军师魏书修为其出谋划策,可此时,他却只有自己一人孤军奋战。 “关城门!”眼看着侯府的大军就要杀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喝令道。 “将军,我们的人还在外面!” 夏侯冀随即拔出手中大刀一刀下去,方才说话那人人头落地。 “我说关城门,听懂否?” 其余守城将士自然是不敢多言,便开始转起一旁转轮,将那沉重大门缓缓从上方放下。 谷地间,砂糖手中一大戟犹如军中游龙,凡戟尖划过,必有人头落地。 混战中,他似乎是发现了远处的城门正在逐渐落下,随即,他飞升站在马背之上,一个踢脚将那大戟踢飞过去,刚好立于门前,仿佛一立柱撑在门前。 不过那大门似乎是有千斤之重,区区大戟并不能坚持太久,砂糖将军又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城墙之上的夏侯冀笑骂道:“哼,阴险小人之术,今日我关上这城门,你们就等着死在自己的毒气之下吧,进了雀巢关,就要守雀巢关的规矩。” 就在那大戟被压得要折断之时,一个宽阔又结实的臂膀扛住了那犹如一堵墙一般大小的城门,只见一大丈夫脚踩黄土,双手高举,犹如撑开了天地。 他此时望不见那夏侯冀,却对着眼前早已被吓破胆的惊鸿殿甲士发狠道:“我砂糖,一生好以理服人,今日在此跟大家讲个道理,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井底之将不可极目也。” 那城墙之上的夏侯冀哪里忍受得了这般羞辱,他拔出一旁甲士身上的剑刃踏着城墙左右砖瓦跃至地下。 将那大剑架于砂糖的肩上,向着前方一众侯府甲士威胁道:“孰敢上前,我必将取其性命!” 一众侯府骑兵顿时放缓了前进的脚步,就在此时,却听砂糖大喝一声:“孰若敢驻足,杀无赦!”千斤重的城门压得他此时就连说话亦是要喘着粗气。 夏侯冀见对方仍未停下脚步,将手中长剑一把刺进砂糖的胸膛之中,厉声威胁道:“给老子去死!” 而砂糖,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却微微地朝那夏侯冀笑了笑,仿佛是在可怜一个孤儿。 他转眼望着这些年自己养的优秀将士,即将冲上前破关的样子,不禁大笑一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君庭雪飘 中原·君庭以西北部·玉泉关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两座山泉飞流的高耸瀑布立于君庭西北方的大道两侧,中间是一青铜双开大门,城门之上,一身着惊鸿殿将铠之人正死死盯着前方。 “报!禀慕容将军,君庭大桥前,君主已然在渭水河岸与侯府的左右护法干起来了,西南部的雀巢关也遭到了大量侯府军的侵袭。” “战况如何?” “渭水河岸处目前君主与侯府两位护法战得是有来有回,平分秋色,倒是那雀巢关,据说侯府大军已然涌入谷地,并且。。。魏军师战死。” “该死!”慕容朔云一手捶在那青铜桅杆之上。“魏军师乃大才也,当初君主见那夏侯冀笨拙愚钝,才将军师派给了他,如今竟被他害死!” “将军息怒。”慕容朔云身旁一提刀副将劝谏道。“这几年咱们惊鸿殿各处骚扰,以至于如今的侯府气数衰竭,想必在渭水河岸与西南部的兵力已然是他们全部的实力,请将军赐末将一只千人之军,前去支援那夏侯冀。” 慕容朔云思虑片刻,虽说他一向看不起那毫无心计的夏侯匹夫,不过毕竟是事关武安惊鸿殿的一战,不可意气用事。 “好,本将军给你两千兵马,务必助那夏侯匹夫,守住西南部雀巢关。” “得令。” 随着一阵青铜传动与号角之声,那青铜双门大开,方才说话的副将率着两千精骑奔涌而出。 头顶烈日当空,可那前方开阔处却隐约吹来些许的寒风,一众将士们打了个哆嗦,倒是未曾在意。 忽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风中飞沙击打在马匹的身上,就连那些个饱经风霜的战马都停下了脚步。 马匹上的一些士兵甚至一个没抓稳,便被那狂风吹得摔了马。 远处青铜门之上的慕容朔云警觉不对劲,忙举起佩剑,令守关兵卫吹响号角,号令全军回撤。 可就在此时,那股劲风似乎是改变了流向,不再迎面翻涌,而是分流马队两侧,卷起一旁的山泉水形成一环状将两千精骑团团困住。 浮空的环状水流湍急,任凭那一堆兵马如何用戈矛挑刺,都冲不出这风水之牢笼。 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冰冷,方才那水流些许溅到士兵的脸上开始冻结成了白霜,山泉中的水流仍被那股子狂风聚集于正前方,形成一大剑的模样漂浮于空中。 “快雪剑第八式·风流云·水之化形!” 随着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怒吼,那柄用风力聚集山泉凝成的一柄巨剑霎时间朝着那两千余人的精骑斩去。 众人都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可下一秒,那位领头的副将感知到自己的身躯仿佛还可以行动,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一阵刺痛感从眼中传来,大量的水灌入鼻腔使他呛了一大口水,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待他缓过神来,才发现此时的自己与两千骑兵皆已身处一凭空而立的水中,他在此忍者眼中的不适睁开双眼,见这水域倒不算大,形状似乎正是方才那巨剑形成的剑气斩击的模样。 他心想只要游出这水牢,便可获得一线生机,他拼命向着离水域边境最近的一处游去,刚触碰到尽头,隐约中却似乎看见了一女子的身影站在了外边。 “无论那人是谁,先伸手抓着再说。”副将这般想着,他伸手向着水牢外那女子身上一抓,谁知自己的手却怎得也伸不出这水牢,似乎有一堵风墙拦住了他的双手。 更为可怕的是,他清晰地看到,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已然从指尖处开始结冰,一直到手腕,再到整条手臂。 “寒彻·寒江雪!” 不等那副将反应,正座斩击状的水域一瞬间全然结成了冰,那方才的两千余精骑,皆是被那结成的冰无孔不入地贯穿,冰层外,可以看到鲜红的冰花散开,甚是,美艳。 “赵副官!” 青铜门上,见着此情此景的慕容朔云悲愤哀嚎道。这几年如一日似手足般相处的赵副官,于那两千精兵就这般全军覆没,令他心中怒火再无法按捺。 “何方鼠辈,竟藏头露尾,若是个男人,便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灵芝,虽说你我并非男子,倒也别失了风度,反正我们最主要的是拖延时间,你不妨,陪他耍耍。” “哼,本姑娘正有此意。” 见那冰墙之后,隐约走出来一人影,慕容朔云当即拔枪从那青铜大门之上一跃而下,枪头直指云灵芝。 云灵芝挑了挑眉眼,仿佛是感到有些奇怪,身子一转,任由那持枪的守关大将撞在了那冰墙之上。 “你这人好生愚笨,竟从如此远的地方向我刺来,是觉得我不会躲?难不成我站在此处让你刺?” 那慕容朔云听到自己竟被一介女流之辈嘲讽,心中更是恼怒,奈何手中长枪却嵌在那冰墙之中一时间拔不出来,此般情形倒是颇为滑稽。 云灵芝见状叹了口气道:“男人就是愚笨。”随后将手中折梅剑插在地上,耐心地观赏着眼前这汗流浃背之人。 一声刀刃划过的声响传来,那慕容大将军终于是将长枪从那冰墙之中拔了出来。 随即单手挎枪在腰间,枪尖又一次指着云灵芝,大喝一声道:“我慕容朔云虽不愿伤女子,但今日你作为我武安惊鸿殿的仇敌,本将军定是不会心慈手软!” 云灵芝则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拔起折梅剑,敷衍地朝着眼前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动手了。 霎时间,枪尖随着一股子狂风穿刺而来,云灵芝虽说一个侧头躲过,可那出枪的速度倒是要比她想的快出了许多,这一枪躲得可谓令她脊背发凉。 云灵芝赶忙几个掂步后撤拉开距离,谁知那慕容将军倒是一时间来了劲,枪头三进三出,长枪与剑比拼本就胜在距离长度的优势。 这云灵芝一退,一时间倒是令自己落入了被动。 不过这慕容朔云出枪虽然凶悍迅猛,可是再迅猛的枪法,哪里能比得过以“快”字闻名江湖的快雪剑法呢? 云灵芝找准对方一个提枪的时机,手中折梅随着疾风而动,宛若一条水蛇从那长枪的枪尖一路穿梭至他的身体。 好在慕容朔云也是常年征战的老将,当即拔下枪头短刃相接,才没被云灵芝一下结果了性命。 云灵芝亦是不愿再多纠缠,接连对其使出快雪剑谱上的招式,突然间剑剑迅猛攻向要害使得后者难以招架,一时间已然是伤痕累累。 “将军可是见我一介女子谦让了?怎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慕容朔云这一番打斗下来,彻底让方才因痛失爱将而产生的怒火平息了下来,他瞧出了这女子的深藏不露,若是再这般缠斗下去,定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更何况,他早就察觉出,在那冰墙之后,还有一个实力更为强大之人,这一招破敌两千人的冰冻之功法,想必就是那人所为。 想到此处,他撑起长枪一个纵跃向后退了一大段距离,随后枪尖向上一挥,那红缨飘舞了一阵,后方的青铜大门忽地打开。 数十发如同长矛一般的飞箭射来,使得云灵芝只有飞身躲闪的份,要知道,这般力道的大小的飞箭若是硬接,怕是连身子都要被其轰得粉碎。 远方响起滚轮的之声,一众守卫在此处的甲士驾着青铜战车奔袭而来,那战车头部是一个青铜雕成的狮子,个个张开血盆大口。 口中更是不断发射出巨大的飞箭,云灵芝见状,心中甚是恼火:“哼,单挑打不过就叫人是吧,算什么男人!” “兵者,诡道也,区区女子也敢上这男人的战场,只有等死的份儿!” 云灵芝听闻此话顿然一怒,握剑在手,周身卷起狂风,“找死!快雪时晴·千重浪!” 一阵如海浪一般汹涌的剑气朝着前方的战车大阵轰去,一时间,战车的车轮开始有些不听话,一旁持刀枪的步卒更是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这一剑后,青铜门前的土地之上已然是尸横遍野,云灵芝刚心中有些自满,耳边却在此响起那车轮滚滚之声。 尘埃散去,那一群青铜战车兵竟是毫发无损,一众甲士更是躲在战车之内,朝着云灵芝冲撞而来。 这放远了还难以看出,直到战车逼近,云灵芝才清楚地发现,原来这雕着狮子的青铜战车竟是这般的高大骇人,再加上数量众多,成群结队地本来,可谓是压迫感十足。 正当其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灵芝,看来今日是需要我们姐妹联手,才能破此玉泉关了。” 云灵芝点点头,喃喃道:“文清你瞧,那宛若巨兽一般的青铜战车,不知有过多少侯府的将士死在它们的滚轮之下,摸起来定是无比的冰冷。” 华文清却微微笑道:“可是你却不然,灵芝你的内心,却是无比炽热呢。” 青铜巨兽群近在眼前,可两人却在谈笑间,也许此时在二人心中,华云宗的剑道心法仍是会响起。 剑之道,寒彻,握剑之人,炽热,唯有炽热之人,可御极寒之剑。 “快雪时晴·寒彻·寒江雪!”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破入惊鸿(上)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 “鲨鱼!鲨鱼!就一口,就再亲一口就行,求你了,你慢点儿!” “嘘,太白兄闭嘴,前面便是惊鸿殿了,小心给人家听到。” 许太白不解地望着香妃道:“回眸先生不是说让咱们来吸引惊鸿殿内剩余守军的注意,将他们引出来嘛,那咱们还躲什么躲,直接在那殿门口把屎撒尿不就行了?” 香妃似是一副看痴傻之人的表情望着太白,无奈道:“笨死了,亏你还是个文书,咱们加一起就区区三人,还只会跑,惊鸿殿的见了咱们能派上百余人来追击就算不错了,岂会大举出兵来追咱们。” 许太白若有所悟道:“你是说,咱们三个得先偷偷溜进去,然后想办法整个大的?” “不错。当务之急先是要溜进去,见机行事,一定要赶在少君主来之前,把大批的守军给带走。” 三人来到惊鸿殿大门前一块土丘旁,悄悄露出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不远处的大门,即便是像今日这般的战事,这大殿的周围仍然是戒备森严,不断有来回巡察的守卫。 “这门口的人也太多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如何能进得去啊?” 香妃死死盯着前方,思虑了片刻,才一握拳回道:“你们呆在这里,我去。” “少放屁,这种时候逞什么能?”一直未吭声的鲨鱼终于忍不住骂道。 可香妃却仍是一副严肃的神情,似乎方才那一句话,并不是头脑一热逞英雄说出来的。 “这里只有我的轻功最好,这些个守卫只是些寻常甲士,他们来回踱步间,定是会有一刹那,所有人的视线恰好离开那惊鸿殿的大门,我就抓紧那个瞬间进去。” 太白听闻此话一惊道:“我滴个娘啊香妃兄,你竟这么厉害?” “别听他吹牛!”鲨鱼直接打断了太白的附和。“你这法子先前在侯府练习时,十次也就一两次成功,现在用无疑是送命!” “怕什么,上次那先锋营的马队都没跑赢咱们,到时遇事不决咱们就先跑,等甩掉追兵,绕个弯子回来,说不定到时候能更轻松地溜回去呢,记住,一会不管怎么样,千万别出来。” 说罢,香妃便弓起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守卫的动向。 “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 他目测着数了数,从门口到两侧,共有十二名守卫在来回踱步,顶上是艳阳高照,点滴汗水从鬓角滴下,肩膀处的布衣已然渐渐湿了一大片。 惊鸿殿前,台阶前边儿的三人面朝着对面走来的三人走去,两边的人相护一个擦肩,便又背对背离去,可每逢台阶下的六人皆背朝中央,台阶上面的守卫视线却又恰好是正对着中央,叫那香妃寻不到一丝机会。 就这么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丝机会抓住了香妃汗湿的眼睛,那台阶下的六人似乎在这一轮的脚步比先前慢些,看这脚步,大概台阶上的两组人擦肩而过之时,前者会有约么着一两秒才会回过头来。 汗湿满襟的香妃身子绷得是越来越紧,毕竟机会只这么一次。 就在台阶上两组人中的最后一人互相擦肩而过,背对中央之时,果然如香妃所料,台阶下方才相背而过的两组守卫才刚刚要回头。 找准这一间隙,香妃凝聚于后脚的一身内力霎时间随着一声闷响波澜起伏在地间。 还未等身旁的太白反应过来,香妃早已在那一瞬间化作一道飞影窜入那惊鸿殿半开的大门。 “嚯,香妃兄,瞧不出你的轻功竟已到了风过无痕草木不惊的程度了,真牛啊!” 只是这句恭维的话语香妃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门口守卫只是觉着吹过一阵和风,斜过眼睛瞥了一眼,见周遭没什么动静,便没有在意。 “砰!” 忽地从那惊鸿殿半掩的门后传来一声巨响,一人撞破了左半边的一扇门飞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藏于土丘之后的鲨鱼与太白二人定睛望去,见飞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香妃。 “香妃!唔。。。” 鲨鱼刚要起身前去,却被太白捂住了嘴硬是拽了回来。 “嘘,别出声,香妃兄说了,叫咱们不能出来!” 只见香妃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门口那十几个守卫见状顿时将手中长戈对准了他,门后,走出来一浓眉刚烈的女子,一身黑色布衣之上绣着金色的花朵纹样,眼中闪烁着灼人的锋芒。 “哼,小小刺客也想打惊鸿殿的主意,今日君主出门前曾吩咐过,说是也许会有侯府之人趁着战事纷乱,偷偷来攻我家门,谁知来得竟只是你这么个毛贼,倒也太不把惊鸿殿放在眼里了。” “诶,那女的谁啊,瞧着她长得怎么比男人还英气?”太白向着鲨鱼问道。 鲨鱼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去,待看清楚后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回道:“她是武安君的贴身护卫,古霜,实力与咱们左护法一般,也是一等宗师境巅峰,数月前重伤逍遥侯爷其中一名贴身护卫雷雨的,就是此人。” 太白听后更是吓得脊背发凉,起身便要跑路,“不行不行,一等大宗师的巅峰,差一步便要入星宿了,以你我的水平,定是敌之不过,还是快撤吧,保命要紧。” 鲨鱼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的微颤,随后两眼珠子来回抖动了一番,忽地发了狠一般望向前方,攥着拳头的双手抽出腰间铁刺鞭丢下一句:“要走你走!姑奶奶我就没让男人替死的习惯!” 说罢,扬起那铁刺鞭,电光火石间便冲了上去,接连几鞭子便将近前的几名守卫抽番在地,鞭上的利刃拂过之处,皆是皮开肉绽,露出皑皑白骨。 她径直来到那一等宗师境的女子跟前,仍在飞舞的铁刺鞭似乎是有了灵性一般,每一根利刃皆是竖直指向了对方。 随着一鞭子全力抽去,发出那刃铁撞击钝器后“叮~”的一声,那古霜只伸出两指。便扣住了铁刺鞭的尖端,随后一个弹指,那整条鞭子上的铁刃,尽数断落了下来,叮铃铃地落在了地上。 鲨鱼见此情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虽说她早有预料会打不过那女子,但却不曾想过,竟是这般天差地别的距离。 只是那女子,竟是连给鲨鱼恐惧的机会都不给,一个瞬身上前扼住鲨鱼的喉咙:“说,你们还派了多少人来偷袭我惊鸿殿。” 被扼住喉咙的鲨鱼嘴中发出吃力而又嘶哑的声音:“我。。。我说,你先。。。先放开我,咳咳咳。。。” 古霜见她功力修行与自己差之甚远,谅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便也放心地将其放下。 鲨鱼不住的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随后抬眼望着面前那神威一般凝视着自己的女人,欲言又止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破泛出鲜血,微微张了张嘴,却又害怕地比了起来。 “快说!” 女子的这一声催促平淡却暗藏汹涌,让鲨鱼的嘴唇更为颤动了些许,片刻后,才咬着牙,喊着一嘴的血丝开口道:“叫声娘亲就告诉你!” 女子的眼神中忽地泛起一阵杀意,而此时跪在地上的鲨鱼却已然闭上了双眼,安然等待着她仓促一生而在此即将迎来的结局。 古霜伸出手,这次伸出了三根手指,仍平静的眉眼下一丝怒意悄然涌动,唇舌谈吐间,漏出一句:“死。” “该死的男人婆,别他娘的碰老子的女人!” 土丘后面忽地传来一声怒吼,鲨鱼一惊,立刻反应过来爬在了地上,而那一声怒吼所带来的冲击全数轰在了古霜的身上。 “愣着赶忙,还不快乘这个机会。” “走!” 声波散去,古霜一只手伸在了前方,这一回,她用了无根手指,脸上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淡然道:“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不过如此。” “嘿嘿。”太白应声嘲笑道:“一等大宗师,亦是不过如此嘛,三人闯殿门竟被溜进去了两人。” 古霜闻言一惊,她这才发觉,方才倒在地上的香妃与鲨鱼二人在不知何时已然无了踪影。 她刚下意识的转身想要朝里边追去,随后却定了定身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无比愤恨地望着太白:“到也不耽误,先杀了你。” 太白闻言豪气十足道:“哼,区区一等宗师,放马过来。”此一时,这位侯府文书,豪情万丈,双腿猛烈地发着颤。 ———— “香妃,你说咱们如何才能引起这里的骚乱?” “嘿嘿。”香妃便疾步行走着边向鲨鱼跑来一诡谲的笑容。“一般一个人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自己的寝宫内。” “你是说,咱们得去武安君的房内找找?”鲨鱼问道。 “不错。” 两人就这般来到武安君的房前,香妃甚是奇怪,这诺大的惊鸿殿虽说门口戒备森严,又有古霜这般的大宗师巅峰水准的人把手,可这里边却是几乎没见几个守卫,大多是些奴仆下人。 “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章·破入惊鸿(下)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 “没人不是正好,瞧那武安君的房门前只有几个扫地的下人,待我去放倒他们。” “欸欸欸,你等等,可别以貌取人,万一这些人跟方才那叫古霜的女人一样,也是各中高手呢?” 这一次,许是真的香妃多虑了,这话刚说完,门口的四五个下人便已然被鲨鱼一掌一个击晕了过去,两人如果无人之境。 “刚刚没听清,香妃你说啥了?” “呃,没什么。” 两人走进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奢华景象,红木制的桌椅床板,扶手上镶嵌着玛瑙,正对着床的是一幅壁画,画上一条青龙正怒目而视,撕咬着一头蓝色的老龙。 “快瞧瞧有没有什么看起来贵重的东西。”说罢,香妃与鲨鱼二人便开始不断搜索着这间房内所有看似贵重的东西。 不过这却是令两人犯了难,倒不是有多难找的问题,只是这间屋子内连到随便一个小物件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实在不知究竟哪一个才会被那君墨视为珍宝。 就在这两人捉摸不定时,厅外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每一步都是稳如泰山,有这般深厚内力之人,毫无疑问是那位一等大宗师,古霜。 “这么快就来了?” “来不及磨蹭了,随便拿一样快走!” 说罢,二人翻窗离去,古霜的脚步声从未在香妃的耳畔消失过,即便他与鲨鱼二人的轻功放眼这天下都是无人敢自信说能比得过,可此时这古霜急追不舍的压迫,却使得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二人从那惊鸿殿的屋顶之上飞出,随后一个跳跃来到了正门口,门外方才的那些守卫已然皆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看来此处发生了一场恶战。 香妃刚要朝着渭水河的方向奔去,却被鲨鱼拉住了衣袖。 “不能浪费时间了,若是被那女人逮到,咱非交代在这。。。”香妃抱怨的催促并没有说完,因为当他一转头,便明白过来鲨鱼拉住他的原因。 此时那一众守卫尸体之中,许太白血染白衣,亦是倒在他们中间。 “太白。。。兄。” 就在两人伤感之时,屋顶又迸射出来一人,其身有如翱翔的雄鹰,其势仿佛猛虎下山,光是落地震颤出的余波,便足以让香妃被震得有些踉跄。 “不行,现在没时间伤感,大战当前任务为重,我见方才那惊鸿殿内确实没什么人,看来此处唯一的强者便是这个女人,只要引开她,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走!” 香妃话音刚落,就在二人拔腿的瞬间,古霜忽地伸出五根手指奋力一个空压,二人便顷刻间被狠狠砸在了地砖之上。 香妃含着口中的鲜血,奋力想用双手撑起身子,可此时的身上似乎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无论如何也起不来。 “该死!” 古霜伸着那只手,杀气毕露,每走近一步,香妃与鲨鱼背上传来的压迫之感便会更强一些,此时她离两人只有七步的距离。 骨头的响动开始传入香妃的耳朵,死亡的恐惧油然而生。“这若是再让她多走几步,咱俩定是要被她压死!”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 “没办法,身上连根毛都立不起来!” 或许是那古霜的注意力太过集中,竟全然未发现,此时,有一血淋淋的男子在她身后站了起来。 “别碰他们!” 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使得古霜向前踉跄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又站起身来的许太白。 “怎么可能?!吃下我竖起五指的一掌,普通人定是五脏六腑皆粉碎了,你竟然还能站起来?” 鲨鱼与香妃亦是一扫方才的窒息之感,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却又陌生的男子,洁白的长衫全然被鲜血染红,那眼神中再没有平常戏弄鲨鱼之时的顽劣,而是透着一股子坚定与视死如归。 许太白淡定从容地与古霜擦肩而过,走到鲨鱼与香妃的面前,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位一等宗师境巅峰的女子,蹲下身来先是看了看香妃。 “太。。。太白。。。” “香妃,别总像个孩子似的。” 他又将面孔转向一旁的鲨鱼,他细细端详这一张他心中最美好的脸蛋,坚定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温柔,似乎有种不愿挪开眼神的矫情。 “你。。。你看我干嘛。” “鲨鱼啊鲨鱼,你怎么长的,怎就生了这样一副俏面容呢。” “哼,该死的东西,今日你们三人谁也别想留得全尸!” 这时,古霜愤恨的声音打破了太白这短暂的温存,他本透着温柔的眼神忽地散发出一众香妃与鲨鱼前所未见的凶狠。 他转过身去,却又回头温润一笑道:“任务还没完成呢,还不快走,我来拦住她。” “太白兄,你。。。” “哈哈,放心,我有杀手锏。” 说话间,许太白随即从囊中掏出一金色的药丸,上面还有些许的黑色纹路。 “那,那是!” “不错,这是少林的老方丈生前炼出的鬼丹,少林覆灭之前,左护法为了不让贝如天得到此物,便将其拿了出来,藏在了侯府的书阁,藏匿的地方他谁都没有告诉,唯独那天被我给撞见了。 也许是他见我这不着调的模样看着不像追逐实力之人,便也无所顾忌,谁知这东西竟在今日有了这般奇效。” 香妃低下头去,似乎脑中在挣扎着什么,不安的望了一眼香妃,又低下头去,而后则又抬起头说道:“太白兄,其实还有更好的。。。” “不必多言,快走。” “走!” 这一声伴随着许太白的狮吼声如惊雷一般炸响,像是推了一把香妃与鲨鱼二人,两人拔腿便跑。 太白望着远去的二人会心的笑了笑,便将那鬼丹一口吞入腹中,随即嘴角上扬地望着眼前的古霜。 此时的古霜再不似先前淡定的模样,十指尽出,摆出了一副全盛状态的模样。 太白见状嘲弄地笑了笑:“哟,一等大宗师,竟也会怕我这一个小小的侯府文书?” “哼,我会怕你?只是谨遵君主之命,势必杀了你,再去杀方才那二人!” “哦?你可知少林鬼丹,是耗尽一人全数的阳寿来博那昙花一现,竖起耳朵听好了,这一吼,是我太白此生的绝唱!” “喝!”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寝宫之物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 “就快到惊鸿殿了,少君主,你的剑可还磨砺?” “那是自然!” 虎氏姐妹带着云沐笙、墨玉青以及风晚三人,从一小路终于来到惊鸿殿的附近,望着杂草土地之上一片逆向而去的脚印,虎不醒展开笑颜道:“姐,看这些脚印,想必香妃他们已然成功了。” 虎青衫低头望了望,却感到有些许的疑惑:“不对劲,若是有大批兵马,定是脚印无数,可这里却只有寥寥几人的脚印。” “不管了。”身后的云沐笙开口道。“无论那惊鸿殿内还有多少人马,杀光就行了。” 三人一路来到了殿门前几里的土坡前,虎氏两姐妹忽地停下脚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呆在原地。 “太。。。太白!” “死文书,你装什么死,快给老娘爬起来!” 虎氏姐妹语气中带着哭腔,跪倒在了那血衣男子的跟前,眼前的太白,全身早已被鲜血覆盖,一张血肉模糊的嘴巴似乎是再也合不拢,身体上赫然两处致命伤,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一处掌击在肺部,一处指矛在心脏处,这般模样,不用墨玉青特意去摸脉搏,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再无了生息。 云沐笙与一行人跟上来,他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虽说仍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可却也有些在意料之中。 想来这太白的腿脚定是不如香妃与鲨鱼的,而那个名叫古霜的女人,回眸在算计此战之时,便早有了解,他知道惊鸿殿若有此人,更胜千军。 因为千军的铁蹄并不能追上香妃与鲨鱼,而这全盛状态的一等大宗师巅峰,却可以追得上,故而若不是太白出手重伤,拖缓了这女子的脚步,这惊鸿殿,定是能叫香妃与鲨鱼二人,有来无回。 那颗不悟本用来留作己用,却被回眸特意放在书阁里让太白撞见的鬼丹,终是如回眸所料的发挥了作用。 中原·君庭以西·渭水河畔 “快!快!再快!我有感觉,那女人就要追过来了!” “这么快?她若是追过来了,那不正说明太白那家伙。。。” “没时间哀悼同伴了,快跑!” 苍茫大地之上,两道如火花一般的一男一女一路飞速狂奔着,鲨鱼随着香妃跑着跑着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随即问道: “不对啊香妃,你跑的这方向可不是咱们原定的路线,这是。。。左右护法与武安君他们所在的方向!” “哼,不错,我就是要去那儿!”香妃攥着手中的布包,思索道:“方才入那惊鸿殿的时候你也见了,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把手的重兵,只有那古霜一人。 而若是她一走,惊鸿殿便再无守卫,少君主便可堂而皇之地越过惊鸿殿去往星落谷,这般道理我想古霜定然不会不知晓。” “你是说?” “不错,咱们手中方才在那武安君寝宫里拿的,定然是件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足以让她舍弃惊鸿殿也要追逐上来,而且咱们越往武安君的方向跑,她追得越紧。” “是。。。是吗?” 鲨鱼将信将疑地拿出她先前拿出的物件,竟是个破败不堪的木盒子,能在那般富丽堂皇的寝宫内寻到这样寒碜的物件,倒着实是不容易。 “你拿的是什么?” 香妃随即将那华贵布袋中的物件掏出,只见布袋拉绳松开的一刹那,一道皎洁白光闪出,令人惊奇。 “这是!” “不错,方才我看到的时候也着实傻了眼,先皇遗失在民间的那颗举世无双的夜明珠,竟是在武安君的寝宫,这若是让天子知晓了,定是要判他欺君之罪!” 鲨鱼见状又望了一眼手中的破木盒子,不由得有些个失落。 二人来到渭水河畔,此时左护法不悟仍在那苍穹之上与贝如天、山竹兮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而武安君君墨与右护法冷冷,亦是在那渭水河上互博御物之术。 只是俗话说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岸边的一众惊鸿殿甲士先前因为这顶级的战斗死伤了不知多少,此时皆纷纷远远躲到一边。 正在渭水河面上相斗的两人皆是感知到了几人,香妃与鲨鱼二人先是在渭水河边停下,香妃随即从囊中掏出夜明珠,举到高出明晃晃的像武安君照去。 只是不等君墨察觉,身后,追击而来的古霜挥出满是鲜血的一掌猛然向着香妃轰去,只是下一秒,香妃睁开闭上的双眼,眼前挥着手掌的古霜已然被十几把 内力化剑刺穿了全身。 冷冷随即来到二人身边,奇怪地问道:“不是让你们往侯府的方向去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不等香妃回应,那武安君忽地像是受了什么惊,猛然向着香妃与鲨鱼二人杀来。 “偷东西的小贼,给本座纳命来!” 这一剑的杀意比起先前都要浓烈了几分,冷冷勉强接下这一招,向后退了数步,回了一口气向着香妃道:“不必解释了,这下我倒是知晓你们为何要来此地了。” 君墨接下来的几招再不似先前那般与冷冷拉拉扯扯,而是剑剑杀招强攻而来,使得冷冷一时间,竟有些抵挡不住。 “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先王遗失在人间的夜明珠!” “嚯!这倒也不是大事,顶多诛九族啊君墨!” 冷冷一听那包中之物,一时间竟也来了兴致,虽说正面硬碰定是敌不过那三境星宿实力的君墨,不过若是拼上全力与之迂回拉扯,那君墨要杀自己倒是也要废不少功夫。 香妃见君墨已然知晓自己私藏的夜明珠在自己手上,转身便向着侯府奔去,君墨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蛮力硬是一剑击飞冷冷,而后又一剑借着冷冷露出的破绽溜出,猛然向着君庭大桥之处飞去。 下一秒,内力化剑穿过一人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鲨鱼!” 谁知那一剑瞄准的竟不是逃走的香妃,而是站在一旁的鲨鱼,怀中的破败木盒腾空而起,君墨一个闪身来到鲨鱼身边,可他的眼中并不是鲨鱼,而是那即将落下的木盒。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滔天压迫 中原·君庭以西·渭水河畔 紧绷的心弦在君墨的手指触碰到那木盒的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可电光火石之间,忽地一个身影在空中闪出,一脚将那木盒踢飞到了地上。 君墨瞳孔骤然间猛地一收缩,向着方才袭来的少年怒目而视,手掌间数十道剑气瞬间迸射而去,虽说被冷冷及时挡下了大部分,却仍是有几剑,插在了香妃的左手臂上。 冷冷捡起地上的破败木盒,随即给了香妃一个眼神,香妃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用嘴叼着装有夜明珠的布袋,另一只手抱起鲨鱼转身向着君庭大桥奔去。 “夜明珠亦不能让他拿走!反正你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全军听令!谁能追回夜明珠,官升三品!” “得令!” 君墨此言一出,本躲在远处的一众将士接而起身骑上大马追逐着香妃而去。 谁知冷冷立马挡在众人身前,大手一挥便一下子使得百余骑兵人仰马翻,君墨见状立即上前,再一次与冷冷扭打在了一起,给与惊鸿殿剩下的近一万骑兵有机会去追那香妃。 前方便是那大桥的断裂处,先前被他们那般一炸,大桥断裂的距离更远了些,香妃咬了咬牙,背着鲨鱼叼着夜明珠,一个纵跃腾空而起,虽说背着一个人有些勉强,不过还是稳稳落在了对面的桥上。 一众骑兵在大桥的断裂处停下,领头的那个小将急切地命众人下马,跳入那渭水河中,即便是游,也得游过去。 “不行啊将军,莫说这渭水河两岸间距甚宽,即便咱们游过去,以那小子的腿脚,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将军虽说心中不甘心,可在现实面前,也只好无奈作罢,一拳轰在那大桥残破的栏杆之上泄愤。 就在一众将士打算灰头土脸地离去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又从桥那头折返了回来,与断裂处对面的惊鸿殿将士遥遥相望。 “怎么不追了?游泳会不会,跳下去!” 本就心中恼怒的将军破口大骂道:“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这回让你借着地形优势逃了,下次定会取你狗命,我惊鸿殿的铁蹄,不出几个时辰依然会踏破逍遥候府的大门!” “逃?”香妃一挑眉,轻蔑的望了那一众将士几眼,不屑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逃了?就凭你们这帮子臭鱼烂虾,也配让我逃?抓不到就说抓不到,废物就是废物,找什么借口。” “你!有本事别跑,待老子过河去在你身上捅上几百个透明窟窿!” “放心,不跑,我就在河对面等你们,等你们上岸了能捉到我再说。”说罢,香妃伸出一根食指与一根大拇指对着惊鸿殿的军队交合搓动,嘴中还发出“嗟嗟嗟~”的逗弄声,仿佛是在逗一群无能狂吠的小狗。 随后背起负伤的鲨鱼,悠哉游哉地朝着河岸的方向走去。 “下水,都给老子下水,今日若是有哪一个敢停下脚步的,莫说君主殿下,老子第一个将其军法处置!”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 云沐笙一行人来到惊鸿殿前,见除了些倒在地上死去的守卫外,毫无生息,进到殿内,里边的早已是一团乱,原本呆在里头的家丁全然卷走了能拿的财宝不知逃往了何处。 那原本因太白的死而攥紧手中弯刀的虎氏两姐妹,本想在这殿内大开杀戒泄愤,谁知却一时间没了出气的人。 见此情形,风晚伸了个懒腰悠哉游哉道:“看来这几个家伙做的不错,竟将这殿内的人一个不落的全数引走了,倒是方便了我们直接去那星落谷。” “确实方便了你们,这是用侯府人的命换来的!” 虎青衫回头瞪了风晚一眼,似乎对他这般轻松的态度极为不满,云沐笙见状对着风晚摇了摇头,示意他方才言论有些不合时宜,随后朝着虎青衫拱手一礼道: “既然我如今已然成了侯府的少君主,那便不分你我,此战我们必将战胜惊鸿殿,为太白兄与千千万万牺牲的侯府将士们报仇雪恨!” 听闻此话,两兄妹才缓和了些情绪,一行人继续超前走去。 穿过惊鸿殿,几人来到后院的一个小门处,门后是条泥泞小路,曲径通幽。 一直未曾说话的墨玉青却忽地开口道:“这里应该就是通向星落谷的路了,只是以我瑶池宗对于药的经验,前面传来一股浓烈的药蛊味,恐有变故。” 云沐笙用灵力向前感知了一番,前方果然传来一股子弥天的灵压,不过他似乎并未有退缩的意思。 “来都来了,事到如今,是神是鬼,咱们都得碰上一碰。” “也是,这家伙神神鬼鬼的似乎都被他碰上过了。”一旁的风晚望着云沐笙手臂上的树枝纹样不禁调侃道。 几人走进那崎岖小路,越是进入的深,越是能醒目得闻到那股浓重的药蛊味。 路途一转,几人从小路中走出,眼前似乎是一大片空地,只是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尘埃,令人一时间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他们果然在这里等着我们。” 此时,树枝的纹样已然出现在云沐笙的眼中,开着灵力感知的他,即便是这般尘埃慢慢,亦是能感知道眼前的一万多人的大军。 更为可怕的是,还有一个与武安君君墨同样达到三境星宿之人在等待着他。 忽地一阵巨响,尘埃中仿佛传来一巨大的震荡,一时间,灰尘散尽,万人惊鸿殿大军列阵在前。 大军的前方,隐约躺着一副棺材,显得更为诡异。 云沐笙皱了皱眉头,棺材内传来的阵阵杀气,已然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要打就打,哪有人躺在棺材里装高手的!” 云沐笙话音刚落,眼前的棺材骤然间立了起来,随着“砰!”的一声,板子砸落在地上,一个老妇人猛然间睁开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五人。 只一个瞬间,五人的身体上皆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虎氏两姐妹率先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沐笙与墨玉青二人也被这般内力压迫得直不起身来,皆单膝跪在地上。 风晚转出他的乌金短匕插在地上,拼了命的让自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一双怒目瞪着前方的老妇人,似乎是在无声的挑衅。 老妇人见状嘴中哼了一声,沉吟了一句:“跪下!” 那重如千斤的压迫变得更为强烈,一个猛子下去风晚的双腿也全然跪在了地上。 “不行,实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我们打不过她!”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三章·神明无念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后方 “叮铃铃,叮铃铃——” 老妇人缓步向前走来,手中的权杖之上发出末日的银铃声响。 几人身上的压迫之感渐渐消失,那老妇人似乎是暂且收起了锋芒。 只是这一瞬间的空隙,云沐笙抽剑便是一个闪身劈刺上前,两翼风晚与墨玉青更是一扇一短匕朝其夹击而去。 三人只觉手中利器之上传来一股切割软组织的快感,再一个正眼瞧去,无论是云沐笙手中的雪寒,风晚手中的乌金短匕,亦或是墨玉青折扇上的暗刺,皆是毫无阻拦得扎进了老妇人的身体之中。 “他们,成功了?” 身后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虎不醒向着姐姐问道。 “不对,快走!离她远点儿!” 从雪寒扎进那老妇人身体的剑身处,忽地一只只黑色蛊虫顺势爬出,其速度 之快似乎是有些不讲道理。 好在雪寒剑身较长,云沐笙体内被神石赐福异于常人的灵力有如恶意感知一般,在蛊虫触碰其肉体之前,便将那些个蛊虫全数粉碎。 云沐笙急忙将剑刃拔出,向后退出了数步,一时间,竟是有些心惊。 不过此时的境况并不足以令他觉得幸运,此时老妇人两侧的风晚与墨玉青二人,正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定身在原处。 “快走啊!还愣着干嘛,那老妖婆身体里有。。。” 云沐笙的话语断在了半道之上,迟了,迟了些。一只只黑色的蛊虫正破开墨玉青与风晚手腕处的皮囊,陆陆续续地钻进了他们的肉体之中。 “发什么愣,快想想办法!少君主!” 虎青衫的怒吼声将方才手足无措的云沐笙叫醒了过来,他随即一挥手中雪寒,两道强劲的风刃轻松地将前方二人弹离老妇人。 云沐笙正欲上前,谁知那方才眼神呆滞定身不动的二人竟自己爬了起来,这并未使前者有分毫的惊喜。 反之,一股不详的预感使得云沐笙这耐寒的体格,久违地起了鸡皮疙瘩。 “喂,墨墨,风晚,你们还。。。认识我不?” 两人并未作声,只是那般杀气腾腾的陌生眼神,已然给了云沐笙最好的答复。 “看来应该是不认识了。” 手中的雪寒开始结出冰花,随后绽放出一道冰涟漪挡在了云沐笙的身后,只见冰层中有一指,离他的身体只毫厘之差。 “瑶池宗。。。嗷不,应该是说你墨玉青的指力,此间最上乘。” 一声炸响从身后传来,满眼乌黑的墨玉青一晃手臂击碎了方才从云沐笙剑刃之中绽放的冰花,又一指朝着他的后颈之处袭去。 只是不凑巧的是,在那根脖子的前方,还有一只乌金短匕,飞速旋转地切割而来,快雪剑的极致速度虽说能避开墨玉青的一指,可与劫月的影步相比,确实要慢上半拍。 “风流云!” 就在那短匕之刃与圣手一指即将团聚在云沐笙的咽喉处时,两股猛烈的飓风轰然挥出,将两人击于一旁的石壁之上。 云沐笙喘着粗气望着即使受了重击仍面无表情的二人,不禁调侃道:“方才可没见你俩这么硬。” “叮铃铃——” 还不等云沐笙发完牢骚,两人便又随铃响而身动,一左一右向着云沐笙发起迅猛的攻势。 叮——! 两声利刃相撞的声音同时从两边响起,两刃弯刀猛虎一般出鞘,竟是正面接下了二人的夹击。 “不愧是侯府的两只猛虎!”云沐笙面容之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少废话,我们两姐妹撑不了多久,你快想办法解决那只三境星宿的老怪物!” 云沐笙却稍显轻松,双手一插腰游哉道:“你也说了,那可是三境星宿境,凭我一等武者的实力,如何与之抗衡?” “那不然怎么办,等死吗?” “等。” “等你娘亲!” “我是说,等人。” “左右护法皆在渭水河与武安君交手,你那大师姐又在西北处的玉泉关,还有谁会来?” “他来了。” 山谷的风愈刮愈烈,地上的黄土被再次卷起,渐渐形成了黄沙漫天,尘埃一直覆盖了整片峡谷,无论是那三境星宿的老妇人也好,或是她身后的万人大军也好,亦或是风晚与墨玉青,皆是被尘埃吞没。 “土归土,尘归尘,人各有命,不念神。” 方才袭来的狂风似乎是带走了一个被束缚的灵魂,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声,归去远方。 尘埃渐渐散去,风晚与墨玉青皆是揉着明亮的眼睛缓步走来,似乎已然是恢复了神智。 “刚才怎么了?”风晚疑惑道。 墨玉青凭借着些许瑶池宗的医术经验探了探自己的穴脉,才有些惭愧道:“方才我俩,应是被下了蛊。” 听闻此言风晚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起乌金短匕转身便要再度出手,只是风烟散去,方才那棺椁之前的老妇人,已然成了一具枯骨。 “这是你干的?”风晚冷眼望着云沐笙问道。 “你明知不可能是我。”云沐笙亦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墨玉青望了一眼远处还残留在青空之中的一缕尘埃,散出折扇道:“想必,真是那星落谷的无念神显灵?” 几人来到那具枯骨跟前,风晚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伸手结过它手里抱着的权杖,忽地眼中一惊。 “你认识这东西?”云沐笙问道。 “不仅认识,这亦是我劫月之中消失已久的音讯。” “什么意思。” 风晚继续说道:“这权杖之上挂着的并不是银铃,而是金羽,她,是我劫月教派七神鸟之一,金乌。” “这件事只有劫月教派的弟子才会有所得知,当年五叶先生令七神鸟各自前往驻守南陵的各处,而在一年前,驻守中原的金乌先生却失了音讯,原来竟是被惊鸿殿做成了药人么。” “惊鸿殿可没这么大的能耐。”云沐笙说道。 “单一个武安君君墨,也只是初入三境星宿,与三境大成的金乌先生相比,亦差之甚远,如何也不可能擒住。” “那么你的意思是。。。” “不错,天下能降得住这般高手的人,除了朝廷暗藏的高人,便只有那臭名昭著的,掩日阁,走吧,咱们去会会他。” 云沐笙将雪寒置入鞘中,大步超前走去。 “列阵!奉君主与太师之命,守住星落谷!” 云沐笙刚要前行,却被一万人之师拦在身前。 “该死,这无念神就不能发发慈悲把这帮乌合之众一并带走么。”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四章·炸穿雀巢 中原·君庭以西·武安惊鸿殿后方 “那么,你还有没有可以等来的人,能帮我们解决掉眼前这万人之师?” “有是有,就是不一定来。”云沐笙说着便握紧了手中雪寒,似乎是做好了什么觉悟。 “。。。” 风晚与墨玉青二人见状亦是无奈,各自抄出手中利器,随着云沐笙缓步朝着眼前的万人之师走去。 身后的虎氏两姐妹望着眼前三人,面面相觑道:“他们是打算以三人敌一万?疯了吧!” “就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墨墨,风晚!”云沐笙边走着,却不曾回头地唤道。 “上次咱们打群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墨玉青摇晃着手中折扇,笑颜乘着春风道:“自然是两年多以前,泸州白辰山庄那次。” “呵,别提了,说来丢脸。”一旁的风晚转着手中的乌金短匕道。 “哦?为何丢人呐?” “就那么大点院子杀六十个甲士,还弄得一身狼狈,这要传出去,可是要败了劫月教派的名声。” 一点雪花渐渐从雪寒的剑周随风飘起,云沐笙的脚步逐渐加快。 “那么这回杀一万个甲士,应该不会败坏劫月的名声了吧。” “勉强,达标。”风晚脚下步子亦是泛起影流,眼中杀气不断倾泻。 “对于我瑶池而言亦如此。”墨玉青的眼中泛着蓝色的涟漪,似乎已然将眼前万人体内的经脉穴位看的清清楚楚。 “那么,死战不退!” 中原·君庭西南部·雀巢关 “将军英武!我等侯府将士亦不能怯懦,随我们冲破雀巢关,杀!” 葛楼风,姬多许二人挥起两杆子大戟,骑着战马率一众侯府军向着被砂糖独自扛起的青铜门处冲杀而去。 将刀尖插入砂糖的夏侯冀满脸的不解,这帮子憨兵,主将都死了还冲个什么劲儿,不要命的? 他转头上马向内侧逃去,又回过头,不屑地向着即将冲阵而来的侯府将士吐了口唾沫,不禁嘲讽道:“哼,你们不会以为破了我的青铜门便可洋洋得意了吧,待会儿让你们尝尝烈火焚烧的滋味!”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七千多侯府军开始涌入青铜门,姬多许与葛楼风二人的马匹从砂糖的左右两边略过。 两人各自伸出手来拍了一下砂糖的肩膀,便疾驰而去,虽说只有一瞬,却是完成了责任的交接,新的戈矛会代替旧的大刀,斩破那前方楼兰,此一别,再无相见。 待七千侯府军全数冲过那道青铜大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那是来自侯府的激昂。 来到墙后,便是来到了雀巢关的内营,过路的守关卫士被全数斩杀,一路高歌猛进。 此时,空气中忽地传来些许硝石与硫磺的气息。 “多许?” “早闻见了,看来不止咱们会用火,这雀巢关易守难攻,居高临下,的确是他们更好用火。” 葛楼风未再多言,只是仍然向着前方马不停蹄得前进。 “怎的,怕了?” “笑话,我葛楼风自从加入侯府以来,就没把自己当作过活人,哪怕烈火焚烧。。。” “诶诶行了行了。”姬多许打断了葛楼风的话。 “咱们俩兄弟都多少年的交情,就别整那套英勇就义的屁话了,前面估计又是个专克咱们骑兵的枪盾阵,赶紧想想怎么破阵,别白把命搭进去。” 葛楼风皱了皱眉头道:“咱们的赤粉与火药都用光了,自是不能像先前那般跃入人群以花火开路。” “我说楼风,你当咱们侯府的兵都是吃素的?就算没有花火开路,他们一样能从惊鸿的盾阵上边跳过去,一会儿咱俩先打个样。” 听闻此言,葛楼风才是眉目舒展了些许:“那么,今日,这里便是咱俩的终末之地了。 说罢,葛楼风伸手向着后方的侯府军做了个手势,意指让众将士紧随着他俩而动。 “呸呸呸!”姬多许打断道。“你能不能别说些晦气话,嘘~你瞧,这是啥子。” 葛楼风朝着多许眼睛所望之处看去,只见他的甲胄间,裸露出一根绳头,连着一个个白色的布袋。 “多许,你!” “诶诶诶,别急,方才你也闻见了,那惊鸿殿的人想把咱引入那盾阵,然后再将咱们烧死,老子特意留了这一手,他们只要敢放火,咱就把这火烧神一洒,到时就是被烧死,也要毒死那些个惊鸿猪!” 穿过一众营帐,果然发现了惊鸿殿甲士的枪盾大阵,后方是一座双开的大门,门上烫金色的惊鸿二字瞩目。 “过了这道门便是武安惊鸿殿了,咱们冲,一定要破了那道门!”楼风多许二人瞅准时机,一个纵跃翻身落入阵内。 后方的侯府军亦是效仿着两位将军,纷纷跃入,一时间,两军扭打在了一起,双方混战不休。 此时,惊鸿的守关将领夏侯冀气喘吁吁地来到城门之上,粗气不断之余,露出邪恶的笑容,来人,将油桶滚下去,丢火把! “娘的夏侯冀,他打算连自己人一起烧么!不行,这一烧咱们的军队就全完了,不能让他在这里放火,多许,咱们俩杀上城楼去!” “楼风,遇事莫要慌。”姬多许凝视着眼前不断滚落的油桶,正当城楼上的卫士要点火把之际,他挥动大戟一挑,将其中一桶扔回了楼上。 谁知那城楼的壁垒之中忽地探出一圈帆布制成的棚子,又将那油桶挡了回去。 夏侯冀当即放声大笑道:“魏军师虽说软弱,倒是有几分聪慧,早就算到你们会有这份歪心思,这大棚,便专治你这奸计!” 姬多许并未多言,只是踩着一个油桶直勾勾盯着眼前大门,随后突然喝令道:“一队二队持盾一字排开,用盾牌挡住油桶,其余部队在后方掩护,挡住地面上剩下的惊鸿军!” “得令!” 一部分将士不由分说,很快便持盾列阵,几十个油桶暂且被挡在了盾牌之下。 夏侯冀见此情形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们以为区区盾牌能挡得住这番爆炸?简直痴人说梦!众将士听令,丢火把!” “总要有人带着兄弟去死的,喂楼风。”姬多许忽地侧过头来望着葛楼风,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别总不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儿,多活几天总是好的,媳妇都没娶呢吧,嘿嘿,小鸡雏。” 话音刚落,不等葛楼风反应,姬多许忽地飞起一脚将其踹向队伍之中,一队二队的侯府甲士排列接上,将其挡在了身后。 “众将士听令!跟老子冲过去,用他们惊鸿的火,炸他们惊鸿的大门!咱们侯府军的军威,会震碎他夏侯冀的头颅!” “得令!” 一堆火把倾泻而下,姬多许一个蹬腿起身,大戟扯下一块硕大的帆布,再大手一挥,将火把全数裹挟到了大门之处。 一众举盾的侯府军推着油桶冲上阵前。 “夏侯冀,你万人驻守的雀巢关,今朝被我侯府破了!” 随着一声冲破云霄的巨响之后,一丝曙光从前方透出。 烽火连中原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冰封玉泉 中原·君庭西南部·雀巢关 “不要惊慌!守住大门!他们的兵力已损失大半,切勿让侯府贼人破关!” 夏侯冀刚要下令,却发现周围的一众守城将士皆是一副脸色惨白,一蹶不振的模样,伴随着周遭与先前一样蒸腾而起红雾,这才令他幡然醒悟。 “姬多许!你这奸诈老贼!” 可无论他如何谩骂,却都为时已晚,火烧神的剧毒已然上浮遍布了整个城墙顶端。 夏侯冀亦是渐渐发现,他身旁那把本可以随意舞动的大刀,此事竟是如此得沉重,一口白沫喷出,他痛苦地倚靠在栏杆之上。 再睁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只见一飞来箭矢从他的左眼穿过了头颅,整个人从城门之上坠落。 葛楼风用通红的泪眼狠狠盯着那被炸开的大门,用他毕生最响亮的怒吼声喝道:“敌将已死,众将士随我破关!” 中原·君庭西南部·玉泉关 “文清,真不行了,以我二人的实力杀那慕容朔云一千回都是绰绰有余,可要说这全副武装的万人之师,还是太过勉强了。” 云灵芝单膝跪在地上,抹去一把脸上的血水,喘着厚重的粗气道。 喝~ 一口冰寒之气从华文清的口中呼出,空气中的露珠被冻结成刀刃的形状,直指前方的数千甲士,与那青铜巨兽。 “可若不是如此,小笙子此生都将无法寻到父亲的埋骨处,这君庭,亦永无宁日,灵芝,这是场战争,牺牲乃是必然,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地拖住这里的兵力。” 说罢,那手中江雪剑再次浮于华文清的掌心处,随着一阵雄浑的极寒之气迸射而出,直击一青铜巨兽。 冰花从那巨兽的天灵盖处绽放,随即冻结了全部,也包括那上面的惊鸿甲士。 一抹凶光乍现,华文清随即控制江雪向下一斩,那被冻住的青铜巨兽便从中间碎裂开来,随即连同上面的甲士一齐成了冰渣。 “这便是星宿的实力吗,果真是骇人,若是方才她们有意杀我,恐怕此时的我再无可能站在此处。”不远处,站在两清泉瀑布中央平台之上的慕容朔云微微颤抖着嘴唇道。 惊鸿殿的兵力虽说还有大几千人,不过将士们也都不是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冤大头。 见此二人实力这般恐怖,身后更是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于是便形成了战场之上常见的两方对峙,互成僵局的状态。 慕容朔云顿感有些不对,既然两人来此玉泉关破关,那为何方才那么好的时机,却不杀了自己。 而明明拥有一剑斩百人的实力,却为何又如现在这般犹犹豫豫,僵持不前? 难道说,她们有不想杀自己。。。或是说,暂且不能杀自己的理由。 “报——” “何事?” “禀将军,探子来报,西南部雀巢关已然失守,夏侯将军战死沙场。” “呵,那夏侯冀如此,我倒也是不意外,放心,有那位强悍无比的星宿境药人与万人之师驻守,不怕那侯府军。” “报——” 紧接着身后又奔来一人,可谓失魂落魄,一头摔在了那平台之前。 “慌什么!有话镇定地说!” “禀禀禀将军!探子来报说,那云沐笙已然与随行几人到了惊鸿殿的后方,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令那太师手下的三境星宿大人,成了一具白骨!” 慕容朔云听闻此训忽地瘫下身来,一扫方才的底气。 “坏了!快!调两千兵马,驰援惊鸿殿!” 慕容朔云话音刚落,一袭凛冽寒风卷集着冰刃朝着平台袭来。 “掩护将军!” 霎时间,挡在近前的几名甲士被冰刃刺穿了胸膛,皆是倒在血泊中。 在向两边望去,平台两侧的山泉瀑布皆是被冻成了两座硕大的冰幕,冰层死死堵住了玉泉关的大门,使得那倾巢而出的阵关军队皆被拦在了外围。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倒是让慕容朔云慌乱的心情冷静了些,他凝视着台下被自己的甲士团团包围的两个华云女人。 “哈——” 华文清忽地口中泄出一口寒气,方才硬朗的身体忽地软了下来。 “你也终于到极限了吗?”一旁的云灵芝担忧问道。 华文清并未回答,只是仍直勾勾的瞪着平台上的慕容朔云。 “嘘,别出声。” 可这一幕全然被那上方的将军看在眼里,一个怒拳砸在了栏杆之上:“这两个贱人,竟是想要在此拖延我玉泉关的支援吗,来人!擂鼓鸣号,此二人气数已尽,杀无赦!” 平台之上响起沉重的鼓声与号角声,一众玉泉关的阵关将士们知晓,这是死战不退的的鼓声,闻此鼓便只有冲锋陷阵,凡退缩者立斩。 霎时间,无论是青铜巨兽或是地面步足,不再拉拉扯扯互相僵持,全然不顾一切向着云灵芝与华文清二人袭来。 “到此为止了吗?” “快雪时晴·崖青!” 一阵迅猛的狂风夹杂着一股子令华文清与云灵芝颇为熟悉的内力,向着一众甲士侵袭而去,只一个瞬间,连同青铜巨兽与步卒全然掀翻。 风刃怒斩在冰幕之上,厚重的冰块如同暴雨倾盆而下,令玉泉关前顿时血流成河。 “文清,灵芝,出息了哈,谁教你们两个人打这么多人的,仗也不是这么打的呀,胡闹!” 两人好奇地回过头去,见不远处,竟是师叔云青崖,率着一众瑶池弟子赶来。 “师叔?您怎会来此地?”云灵芝又惊又喜道。 “嘿哟,矜洲离此处不远,我早就想来了,只可惜澜澜不同意,我左哄右劝嘴皮子都磨破了,这才答应放我过来。” 华文清思虑片刻,抬头向着云青崖问道:“师叔说的,莫非是瑶池宗掌门,妙成澜?” “诶。。。对,我媳妇嘛,先不说这么多了,方才来时我见着城楼之上似乎有老鼠在窥视,怎么这会儿功夫不见其踪影?” 华文清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转过头望去,那城楼平台之上,慕容朔云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现在我内力耗尽,感知不到他的动向,我们快追上去!” “诶,文清莫急。”云青崖忽地挡在“华文清的跟前,握剑在手。 “哼,抓到你了。” 说罢,一剑既出,击碎了城门一侧楼的砖瓦墙,那慕容朔云,刚好被云青崖的剑穿透力心脏,插在了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