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驴驾到》 楔子 咣—— 铜锣开嗓,好戏登场! 说的是老君忙于炼丹,日夜操劳,为丹元大会做准备。 他不小心着凉了,要在八卦炉旁休息一会儿,感觉喉咙有些痒,他轻轻咳了一声,咳出一口痰。 贴身童子也是连日劳碌,不得休息,见老君闭目养神,他也委身在一旁,闭上眼睛。 老君咳了一声,童子进入半睡眠状态,以为老君只是在清嗓子,便偷懒没睁眼睛。 老君习惯了身边有童子侍奉,以为早有汉白玉痰盂侍候,便随意吐了一口,仍闭目养神,将养气息。 稍许,老君不觉眉头一皱,睁开眼睛,见童子已进入梦乡。 不好。 老君没看见汉白玉痰盂,左右搜寻一番,也不见他吐出的那口痰。 他轻捏法指,举目向浩瀚无垠的天际眺望。 只见一道流星,快速划过太空,在一湾仙境处缓缓滑落。 此乃天意呀。 老君轻抖拂尘,紧缩银眉,喃喃自语。随之,他轻弹法指,划出一道光线,追逐流星而去。 蓬莱岛,一个风景摄魂,仙气缭绕的梦境。 一团淡青色胶状精灵,正在缓缓坠落,不偏不倚落在一条通往海边的曲径小路上。 路面用青石板垒成,石板经岁月的研磨,已经棱角模糊了。 精灵虽然体积不大,毕竟是高空坠落,在与石板发出碰撞的一瞬间,整体爆浆,四分五裂。 精灵散落在石板上,顿时失去了生机,他是那么的沮丧与无助。 他蛰伏在老君身边,每日摄取天地之灵气,自以为已修得正果。 天缘巧合,给他一个实现夙愿的机会。没想到他刚离开老君,就落得个四分五裂。 天地之巨大落差,使精灵的心境低落到了极点。 此时,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及时被老君洞察,用法力把他收回天庭,他从此听天由命,不再折腾了。 天边一道光束,在石板上快速划过。 精灵的精神为之一振,随之恢复了韧性。那四分五裂的胶状体,随着光束离去,渐渐地汇拢到一起,形成一个椭圆形。 天助我也! 精灵一个就得十八滚,弹跳到路边,一双蜂眼儿,警觉地四下观望。 寂静的山间小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清晰可见,一位鹤发长眉老者,手持渔鼓一路而来。 精灵十分惊恐,莫非老君一路追赶而来。他一个弹射,躲到石头后,说话间就要遁形。 咚、咚、咚。 老者手中的渔鼓响起。他止住脚步,警觉地四下张望。 此时,老者的脚与精灵藏身处不到一尺远。 就在他要抬腿离去时,精灵突然发力,身子一跃冲向老者。 老者的脚刚要落下,精灵便擦着老者的鞋面,落在他的袜套上。 说来十分蹊跷,只要精灵晚发力十分之一秒,他就糊在老者的鞋底下,瞬间被老者碾压,再次四分五裂,永远失去生机。 老者也是急于赶路,没有过多的考虑,他脚下生风,一路匆匆走去。 精灵在老者袜套上歇息片刻,变形蚯蚓状,快速上窜,至老者腰间汗巾处,慢慢渗透进汗巾表面。 几位下凡修炼精灵,功德圆满,奉天承运来到蓬莱,恭候仙人点化,渡海成仙。 眼看良辰已到,迟迟不见国老的身影。 莫非国老遭遇了羁绊。 一精灵貌似自语道:“百年难遇的良机,就这样白白失去,岂不可惜了。” 其他精灵遂产生共鸣,都不同程度地露出焦急神态。 “我来也。” 伴随着一阵喘息声,国老疾步赶到。 他作出解释说:“刚才走路时还脚下生风,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感觉腿像灌了铅一样,走路十分艰难。” 功德圆满的精灵,基本上都带有半仙之体,他们似乎嗅出国老身体异样。 莫非…… 修炼之人,怎敢吐露天机,何况又是早已得道成仙的国老。 精灵们的猜疑,被国老一声令下所打断:“良辰已到,整装待发。” 这时,天际中传来几声鹤鸣,一支仙鹤,口衔玉令,翩翩飞来。 玉令飘然而下,仙鹤一抖翅膀飞走了。 国老伸手接住玉令,看见上面有四个字,他要借助月光,仔细观瞧。不料,一道闪电,在玉令上一扫而过,玉令变成一块手帕。 国老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他将玉玲揣进怀中,见吉时已到,便带领众精灵,腾云驾雾,渡海成仙。 完成了高光时刻,众精灵拜谢过国老,便各自离去。 国老完成使命,独坐一人留下来。他找了一块青石坐下,轻轻咳了一声,掏出那块手帕说:“现身吧。” 居然没有反应。 国老好生纳闷儿,凭他的道行,小小一个精灵,偷偷藏在他身上,只要他稍使法力,就可将精灵化成污浊。 想到渡海前那只仙鹤,特意前来抛下玉令,其中定有玄机。 国老手捋长鬓,微闭双眼,凭心灵感应,读懂了老君的良苦用心。 只见他双手翻飞,手帕在他的手上轻盈漫舞。稍许,他吹上一口仙气,一头白中透青的小毛驴,活灵活现在面前。 国老笑道:“这是你我的缘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坐骑了。” 他围着毛驴转了一圈,拍了拍毛驴的头,毛驴发出“喷喷”憩息声,像是在跟国老讨好。 国老手捻中指,嘴里念念有词,发出咒语。 小毛驴像泄了气的皮球,由大变小,最后变成手掌大小,飞入国老手中。 就在国老要把折驴揣进怀里的一刹那,“嗖”地一声,一束光线,从折驴上闪现,瞬间变成一道闪电,精灵变成了一头黑色毛驴,一路狂奔而去。 它嘴里发出“喷喷”憩息声,来到小河旁,看似喝水,实则在端详自己。 好丑陋的一张脸。 精灵瞬间被这张标志性十足的脸颊气煞了,它两只前蹄一跃腾空,真想把这张驴脸挠个稀巴烂。 这一跳不要紧,水中又展现出一物,又黑又长,与尾巴相差无几。哎呦呵,这器官比驴脸还让精灵难堪。 它后悔一时糊涂,斗胆敢蹭国老的仙气,被国老戏弄成一头毛驴。 它清晰记得,玉令上的四个大字:抑恶扬善。 难道这就是我的归宿,精灵不禁发出感叹。 自从被掠升天,它整日陪伴老君左右,守在八卦炉旁,修炼仙丹,受奇花异草熏染,自以为早已法力无边。 所以,他才天缘巧合,巧遇国老渡仙,有了这次远行。 国老与老君同属道家,早已修得正果,拥有护法之躯,能够如此历练它,真可谓天赐良缘。 晴空一道闪电,倒影在水中的小黑驴,受到惊吓,原地跳起。 就在它四蹄落地的一瞬间,周身剧烈抽搐几下,它“喷喷”几声憩息,顿悟。 它仰望天宫,深施一礼。 感恩老君宽宏大量,不计较他不辞而别之过,还一指神禅,点化它开启尘世修仙之路。 如此说来,国老让它变成一头小黑驴,也是与老君的一种默契。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1章、梅开二度的寂寞 小镇不大,这里盛产奇闻轶事。 今儿一则消息,占据了小镇人的茶余饭后。 小黑要死了! 小黑是田老蔫的宝贝儿子,也是他老婆吴玉芬拿命换来的。 他被人砸塌了脑袋。 据说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谁能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肯定是徐建干的。 人们众口一词,目标直指田老蔫家的邻居,徐家寡妇黄春兰的三儿子徐建。捎带着又提起不久前发生的那桩事,多少对徐建还留有一份同情心。 田老蔫也真是的,快六十岁的人了,咋就不想着给儿女们留些脸面,竟然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这不,又要把儿子的命给搭上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小镇人文化程度的平均值为初中以下。 说白了,大部分都是干力气活儿的大老粗,和不识几个大字的家庭妇女。 真正念过几天书的人,基本上都是铁路各站段机关科室的管理人员。他们整天忙着跟班作业,根本没有心思议论张家长、李家短。 咱们先从田老蔫说起。 田老蔫是车辆段的门卫。 他老实本分,为人非常低调,一辈子也没与谁结过怨,却有一股犟脾气。 那年,媳妇吴玉芬在家里,给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不知道是接生婆不够专业,还是吴玉芬命中注定,她产后大流血,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气了。 据在场的人说,当时田老蔫守在老婆尸体前,整个人都傻了。 他大女儿田秀才四岁,二女儿田丽才两岁,再加上这个刚出生的儿子。他一个傻大憨粗的老爷们儿,咋养活这几个孩子呀。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田老蔫安葬了老婆吴玉芬,每天这边领着大女儿,那边抱着儿子,后面还背着二女儿,跟老鼠搬家似的。 他早晨把三个孩子送到托儿所,晚上下班再接回家。 就这样寒来暑往,十几年过去了。 大女儿田秀初中毕业,还乡回老家插队了。二女儿田丽说话也要初中毕业了,据说还能留城,不用下乡插队去。 眼瞅着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田老蔫也开始让人不省心了。 跟田老蔫家同住在干打垒红砖房的黄春兰,是车站运转车间扳道员老徐的老婆。 两家住了二十来年的好邻居,彼此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第一时间赶去帮忙。 田老蔫老婆吴玉芬死了以后,他的三个孩子,黄春兰没少帮忙照顾。 两年前,老徐工伤死了,田老蔫也是成宿隔夜的守在徐家,帮忙料理后事。 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很早就下乡去农村插队落户了。 三儿子徐建初中毕业,正赶上父亲因工伤亡,他以老换少,顶替父亲的岗位,到火车站当了一名扳道员。 徐家老女儿徐英,跟田老蔫的二女儿田丽,是同班同桌的同学。由于两个家庭长时间的密切往来,她俩的关系也非常好。 住干打垒房子的家庭,前后院各有一小块园田地。 每逢开春季节,每家每户在园田地里播种各类菜籽,没出几个月,就有新鲜的时令蔬菜,摆到餐桌上了。 虽然蔬菜不值几个钱,对当时每月仅有几十块钱工资的家庭来说,也算是一份福利。 勤快人再养上几只鸡鸭,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了。 黄春兰就是个家庭妇女,没有正式工作。老徐工伤死了,单位根据规定,每月都给她开一笔遗属补助金。 她有了这笔钱,也不再去街道居委会的小作坊上班了。每天洗洗涮涮,又料理自家的园田地,再给儿子女儿做好一日三餐,她一天的生活过的很充实。 到了农忙季节,田老蔫经常去帮她种地浇水。 逢年过节,黄春兰也主动来田老蔫家,帮助拆洗被褥。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谁也没说过他俩的闲话。 远亲不如近邻,两家关系好了十几年,生活中相互有个照应,再正常不过了。 忽然有一天,田老蔫的大女儿田秀做了一个梦,她妈吴玉芬在梦里告诉田秀说:别让你爸和黄姨总在一起,时间长了准出事。 田秀被这个梦惊醒了,居然还出了一身冷汗。 别看田秀还不到二十岁,她对妈托付的这个梦,理解的那是相当透彻。 田老蔫单身十几年了,黄春兰小名也叫寡妇,他们俩凑到一起,不管做出啥过格事,都不算违法乱纪。 不违法不代表合规。 那年月的人们,对再婚这种事,抵触情绪之大,简直无法想象。 特别是做儿女的,一听说父亲要再婚,不容分说,就把未曾进门的女人当成假想敌,兄弟姐妹联起手来,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烂嚼碎了。 为啥呀? 有了后妈,就说明父亲背叛了这个家。不仅对不起他们的妈,还要狠心抛弃他们这些亲生骨肉,成为家里的叛徒。 女人要再婚,那就更了不得了。 当儿女的,特别是当儿子的,在外人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仿佛每个人都在戳他们的后脊梁。 按规定,田秀初中毕业,要跟随父亲所在单位的初中毕业子女们,到农村去插队落户。 好在她大伯在老家有力度,给她办理了还乡手续。 名义上,她是回老家启明镇田家村插队落户,实际上,她只把相关的手续落在那里,人仍留在家里。 她只需等上三两年,等那边有了抽工回城名额,就摇身一变,成为正式厂矿工人了。 实话实说,这个家真离不开田秀。 她是家里的老大,又是女孩子。家里小到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大到缝缝补补,洗洗涮涮,都需要她来料理。 她已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田秀做的这个梦,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她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偷偷告诉二妹田丽。 田丽可是个鬼机灵,别看她平时话不多,遇见事情,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听说妈给大姐托梦了,田丽当时就把嘴撇到耳根子说:“黄姨不可能看上咱爸。” 这话不假,人们去市场买菜,还要挑挑拣拣的,何况嫁人了。 黄春兰可是尽人皆知的干净立正人。 那时候人们穿的,基本上都是粗纺的棉布衣服。最高档的布料,不过是涤卡和的确良。 用这些布料缝制的衣服,穿在身上一经蹲坐,特别是合衣躺在炕上,一次就能压出褶子。 再看黄春兰和她的几个孩子,即使穿单位发的那种工作服,都是板板正正,洗的蓝中发白,让人一眼看去,就透着干净整洁。 田老蔫一年到头穿的,都是单位发的劳动服。 这种被称做更生布的面料非常厚,甭管什么人穿上,不出两天,膝盖和胳膊肘,肯定要鼓出一个大包。 他老婆吴玉芬活着时,能吃能喝,有一把子力气,每个月还能想着给田老蔫洗一次衣服。 轮到田秀照顾家了,她身体单薄,根本就没有力气洗父亲的工作服。 有时候田老蔫的衣服实在太脏,她看不过去了,只能把衣服按进大洗衣盆里,用洗衣粉泡上几个钟头,然后用刷子刷洗。 衣服看上去是洗干净了,可没过多久就破了。 道理很简单,纯棉织品,哪能经得住田秀这种又泡又刷的摧残呀。 田老蔫心疼被糟蹋的衣服,干脆能不洗就不洗,有时候一拖就是几个月也洗不上一次。 他的理由很充分,反正是单位发的工作服,干净埋汰没人笑话。 田老蔫专抽老旱泡,就是为了省钱。他花低价钱,买回农民种的烟叶子,在炕头上烤干了,把孩子们用过的课本,撕成条,卷上烟,“吧嗒、吧嗒”没抽几口,整个屋里便弥漫起呛人的烟雾。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子,一年到头都穿了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还胡子拉碴,一张嘴满口的大黄牙,整个一邋遢鬼。 二女儿田丽因此断定,黄春兰不会看上父亲。 田秀对妈托付的这个梦,深信不疑。 她整天待在家里,经常能看见父亲和黄春兰的接触。 以前她没在意这事,被妈这个梦提醒后,开始留心观察。发现黄春兰和父亲看对方的眼神儿,确实不像以前那么平淡,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神秘。 “他俩肯定有事。”田秀做出权威判断,让田丽干嘎巴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黄姨图我爸啥呀。” 这是问题的焦点。 田秀找不出答案。只能用一句歇后语做解释: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了。 “如果他俩真那什么,咱这个家就毁了。”田秀对未知的恐慌,流下了悲哀的眼泪。 在孩子们的眼里,后妈比狼外婆还凶狠。 田秀是家里的长女,母亲活着时,就经常使唤她做家务。母亲不在了,她很自然地承担起所有家务。 她偶尔内心也产生一丝抱怨,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没有徐英那个福分。 徐英是家里的老孩子,有一个勤劳能干的母亲,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把她宠得像个公主,家里什么活都不让她干。 一想到黄春兰真的跟父亲结婚了,两家加起来就是九口人。 论年纪,她是女孩中的老大,黄春兰肯定要把她当使唤丫头。 她侍候自己家这三口人,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为本不相干的那五口人,奴打奴做,那种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田丽长了一张巧嘴,专哄大姐高抬贵手,不攀她干活。 见大姐的眼泪,就像自来水龙头,说淌就“哗哗”流个不停。她完全为了哄大姐开心说:“你放心吧,我保证能把他们搅黄了。” “你咋搅和呀。”田秀信以为真,跟田丽要依据,田丽眼睛眨了眨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姐俩这次谈话后不久,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田老蔫开始刷牙刮胡子了,而且早晚各一次,每次刷牙至少十分钟以上。 田秀看见父亲在牙刷上,挤了一大块牙膏,塞进嘴里上下翻飞,刷得那么细致,那么的用力。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要反复刷洗几十遍,然后含上一口水,仰脸“咕噜噜”一阵漱口。 以往田老蔫一个月都刮不上一次胡子,现在刮胡子,把腮帮子都刮青了。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从柜子里,翻出一套铁路制服,换下了那套劳动服。 铁路制服自从发下来,田老蔫只在逢年过节时穿,他连走亲戚都不舍得穿。现在倒好,他把铁路制服当成了日常穿戴,还美其名曰:“这衣服面料薄,洗起来方便。” 听见没,多么体贴的一个借口,田老蔫打着给大女儿减轻负担的名义,实际上就是为了臭美。 不用田秀再说什么,田丽就预感到大事不妙,鬼子要进村了。 这天放学后,田丽特意买了一串糖葫芦,等在弟弟小黑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刚好遇见一个叫生子的坏小子,拦路洗劫小黑。 生子有两个哥哥,被家长们统称坏嘎嘎。 这哥俩打架斗殴,上铁路线偷铁,可以说除了好事不做,其它就没有他们不干的坏事。 他们三天两头被派出所公安抓去,先挂上牌子,满大街游斗,然后送拘留所,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 不知道他们家长是咋想的,反正他弟弟生子,因为有这两个浑蛋哥哥做仰仗,让他成为学校里,连老师都惧怕三分的棍棒。 学校每天早晚,都有值周生在校门口站岗。 每当这时,生子准会带上几个跟班的小弟,站在一旁。 见有男生单独走过来,他手指头一勾,这个男生就得乖乖走过去,兜里揣的五分一毛,都变成生子的了。 放学后,生子便是校门口叫卖的小商小贩们,最大的买家。 什么瓜子、花生,棉花糖,口香糖,生子统统买上一遍,分给跟班的小弟们吃,那派头风光极了。 也该着生子今天倒霉。 他花光了当天勒索来的钱,正边走边吃着,见小黑最后一个走出校门,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他止住脚步,等小黑走到近前,不容分说,先打小黑一个耳光说:“你要干啥。” 小黑每天最后一个出校,就是为了躲避生子这伙人洗劫。 今天他点子背,出来早了,看见生子他们还没走远,以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不会被发现。 结果怕啥来啥,他先挨了一个大耳光。 还没等小黑求饶,生子的手,已经伸进小黑的衣兜里,空空的,连一分钱钢镚都没有。 生子明知道小黑兜里那几毛钱,早晨就被他搜刮走了,这会儿兜里啥都没有了,他还是瞪大了眼睛恐吓道:“你把钱藏哪了,乖乖交出来,不然……” “啪嚓”一声,一个响彻云霄的大耳光,落在生子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田丽打了生子一个大耳光,还觉得不解气,她抬腿便踹。 生子欺负同龄男生,那是一点也不含糊。遇见田丽这样的应届毕业生,特别是女生,他的反应绝对神速,先流下眼泪,继而大喊一声:“你等我哥来的,弄不死你。” 生子撒腿便跑,他那几个跟班,跑得比他还快。 生子等人跑远了,田秀把糖葫芦递给小黑,你猜小黑有啥反应。 他用力拨开田丽的手,一声大喊:“显你能呀!” 没等田丽再说啥,小黑就气鼓鼓地走了。 小黑每天都要面对生子这伙人,被欺负已成家常便饭。 今天被田丽撞上了,打了生子一个大耳光,就等于替小黑欠了生子一笔账。 田丽不可能天天守在小黑身旁,生子更不会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从明天开始,小黑就有罪遭了。 田丽好心办了坏事,她跑上前拦住小黑,再次把糖葫芦塞进小黑手里,低声说:“家里要出大事了。” 田老蔫下班回家,田秀已经做好了晚饭,只等小黑和田丽放学回来开饭。 以往都是田丽先到家,小黑最后一个回来。 今天小黑和田丽一起回来的,小黑嘴边还挂着糖葫芦渣。 田秀见了,与田丽目光相对,心领神会。 姐俩把饭菜摆在桌上,有意躲了出去,给小黑父子俩腾出几分钟的时间。相信只要小黑开口,田老蔫连个不字都不能说。 小黑在父亲面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果然,爷儿俩在屋里没说上几句话,田老蔫用力一拍桌子,对屋外一声大喊:“你们两个浑蛋丫头,都给我滚进来!”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2章、口是心非的啰嗦 田老蔫的老婆吴玉芬死的时候,田秀和田丽还小,他们只知道妈死了,家里又多了一个弟弟。 随着她们逐渐长大,能够分辨出远近亲疏了,才发觉父亲对弟弟,远比对她们俩要好得多。 正逢经济困难时期,家里的所有生活用品,基本上都凭票供应。包括蔬菜豆制品在内,都是限量供应。 在田秀和田丽的记忆中,她们经常能看见父亲给弟弟煮鸡蛋,买香肠吃。赶上逢年过节了,家里买的肉,基本上都是在包饺子时,才能体现出公平二字。 除非弟弟张罗着想吃肉炖菜了,父亲才能买回几两肉,炖上一锅菜。 等把菜端到饭桌上,还没等姐俩动筷子,菜里仅有的几两肉,都被父亲挑到弟弟饭碗里了。 “你弟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田老蔫总是这样告诫姐妹俩,小黑从小没吃过母乳,身体太单薄,必须补充营养。 其实这姐俩都知道,这完全是父亲找的借口。说小黑小,这姐俩也没比小黑大几岁呀。 因为小黑是男孩子,父亲就对他过于偏爱。 父亲宁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大米白面等细粮,留给小黑吃,根本就不考虑姐俩的感受。 您不是不让我们吃吗,那我们就偷着吃。 这姐俩赶上父亲上班不在家,就把特意做给弟弟吃的好东西,你一口,我一口,至少偷吃一半,害得小黑吃不饱饿肚子。 小黑不懂事的时候,饿了只知道哭。等他长大了,也弄明白两个姐姐是偷吃贼了,他没少向父亲告状。 每当这时,田老蔫就大呼小叫地吆喝几声,能吓住最好,吓不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让他偏向儿子了。 这样一来,在他们姐弟之间,渐渐形成一道隔阂。田秀凡事都跟田丽一条心,两姐妹联起手来孤立小黑。 小黑有父亲给他撑腰,在姐姐们面前,凡事都效仿父亲的做派,轻者大呼小叫一顿争吵,惹急了干脆就拳脚相加。 姐俩毕竟是女孩子,又怕被父亲责怪,每次动手,都让小黑占了上风。 等父亲回来,姐俩一起告状。田老蔫这耳朵听了,那耳朵就冒出去了,还不时地拉偏架说:“你弟弟小,你们让着他点就是了。” 久而久之,姐俩也懒得跟小黑一般见识了。小黑在家里,也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 他在家里堪称是条龙,一走出家门,跟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简直就是一条虫。 别人家里的孩子,在外面受气了,有哥哥姐姐护着,小黑这俩姐,不招人来欺负他就不错了。 今天很意外,小黑挨欺负了,田丽不仅出手相助,还特意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礼下于人,定有所求,何况这事也关系到小黑的生活冷暖。 田丽告诉小黑,爸要给他们找后妈了。 她不提这个后妈是谁,只强调这事一旦成了,爸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宠小黑了。弄不好,爸还经不住后妈的挑唆,对他连打带骂。 “那咋办呀。”小黑真害怕了。 本来两个姐就不待见他,爸再被后妈拐带坏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得多可怜呀。 “你就跟爸说,不许他娶后妈。”田丽认准了小黑的话,在父亲面前举足轻重,还教唆小黑说:“爸敢娶后妈,你就离家出走。” “我去哪呀。”小黑信以为真了。 “你哪也不用去,只要这么一说,就能打消爸的念头。”田丽自我感觉很聪明,她只用这一招,就能扼杀爸的非分之想。 小黑非常认真地吃着糖葫芦,听田丽给他出馊主意。 他糖葫芦吃进肚子里了,也到了家门口。 他走进家里,挂好书包,见父亲满脸堆笑看着他,就差把他搂进怀里亲一口了。 他低声说:“二姐让我告诉你,不许你娶后妈。” 还没等田老蔫问上一个为什么,小黑就来个竹筒倒豆子,把田丽跟他说的话,一个字不差,都告诉父亲了。 田老蔫这股火,“腾”地一下窜到脑门子,他把两个女儿叫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见两女儿毫无悔意,眉宇间还流露出极端的不服。 他质问道:“你们听谁说的,我要跟你黄姨结婚。” 田老蔫不打自招。 小黑不知道父亲要娶的人是黄春兰。田秀和田丽也只字没提黄春兰的名字,田老蔫肝火攻心,情绪错乱,直接给出了答案。 小黑惊讶了。 田秀和田丽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理由。 姐俩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说爸这么做,对不起妈,更对不起他们,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要散了。 小黑听说这个家要散了,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田老蔫被这姐弟三人,哭闹得一阵阵心烦。他把手一挥说:“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你们别给我哭丧了。” 要说这姐俩不当演员,真是屈才料了。 她们一听父亲表明了态度,当即破涕为笑说:“我就知道,爸不舍得丢下我们。” 当天晚上,田老蔫喝了半斤散白酒,然后一头扎到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田秀姐俩联手,成功地阻止了父亲的非分之想,暗自窃喜。她们知道,小黑在关键时刻流下的眼泪,是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关键。 打那天起,这姐俩改变了对小黑的排挤,赶上父亲上夜班,姐弟三人在家有说有笑,别提多融洽了。 田老蔫形容他的二女儿田丽,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材。不管啥好事落在她身上,最后准保适得其反。 父亲已经表态了,不可能对黄春兰有非分之想了。 按理说,这姐俩也该见好就收了,田丽偏要来个脑筋急转弯,提醒大姐说:“万一爸骗咱们呢。” “那就派出所告他去。”小黑就是顺嘴一说,接个话茬而已。 田丽听了,眼前一亮说:“这招绝对好使。” 这一家三个孩子,老二老三几句调侃,动嘴不过脑,倒让田秀认真起来。 田秀每天早晨五点必须起床做饭,六点半之前,她要把早饭端到桌上,一家人开始吃饭。 田丽和小黑吃过早饭,背上书包去上学,田秀这边开始洗刷餐具,然后打扫卫生。 如果田老蔫是白班,田秀还得提前给父亲装好菜盒。 等父亲上班走了,她打扫完卫生,便拎上菜筐去商店排队买菜。回到家基本上快到中午了,她还要给田丽准备午饭。 一般情况下,小黑中午不回家吃饭。 田秀一天之中,只有午饭后的一两个小时,能供她个人支配。上炕眯一觉,或者坐在那里发呆想心事。 赶上田老蔫休班在家,田秀除了完成日常家务,还得抽出时间,监视父亲的行踪。 以往田老蔫在家休班,抽烟、逛街是常态,感觉无聊了,就躺在炕上睡一觉。 最近一段时间,田秀发现,父亲的生活习惯改变了。他闲着没事,就拿上一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抽烟望风景。 过不了多长时间,黄春兰准会拎上垃圾桶出来倒垃圾,或者拿一把笤帚,出来打扫自家门前。 只要两人看见了,准能凑到一起,找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聊就是个把小时。 每当这个时候,田秀就打开家门,也拿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抻长了脖子,偷听父亲和黄春兰的聊天内容。 她宁愿买不到新鲜蔬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 有几次,她见父亲在家里抽烟,或者在收拾自家的园田地,便拎上菜筐去商店买菜。 回来时,黄春兰和父亲肯定正坐在家里聊天。黄春兰见她回来了,就随便找个借口走了。 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特别像田秀这样的,对男女之事懵懂的大姑娘,不知道父亲和黄春兰单独在一起,能做出啥事,她只是很反感这俩人在家里独处。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田秀感觉父亲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冷,有时候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要跟她发脾气。 终于有一天,父亲发话了。 他对田秀说:“你总在家待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回青年点去吧。” 青年点就是下乡青年集体生活的地方。 当初田秀办理还乡插队落户,她特意和父亲回了一趟老家。大伯亲口告诉她说:“你把手续留下就行,人不用来这里遭罪。” 有过那段经历的人都知道,一群二十没出头的半大孩子,在一起过集体生活。每天要跟当地农民一样下地干活,劳动强度之大,绝对不是这帮在城里生长的孩子们,能扛得住的。 生活条件更苦了。 他们的一日三餐,全交给雇来的伙夫打理,主副食基本靠生产队配给。 夏秋时节还说得过去,白菜土豆青椒黄瓜茄子,清汤寡水地炖出来,配上高粱米饭,爱吃不吃就这玩意儿。 到了冬春季节,菜荒粮荒那是家常便饭,能保证他们一日三餐吃饱饭就不错了。至于副食,有时候一把咸盐用开水化开,浇在米饭里,凑合着就是一顿。 所以,大伯宁愿背负徇私舞弊的骂名,也不肯让田秀去青年点遭罪。 田秀知道父亲赶她走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碍眼了。 她心里有怨,不敢说在当面,暗自憋了一股火,我就是走,也得先把你俩的事给搅黄了。 怎么搅和呀。 她总不能把话说在当面,公开警告黄春兰,不许你跟我爸单独接触。如果那样,说不定能招来父亲的拳头撇子。 不知是哪位高人,把当时家庭多子女现象,每个孩子的性格,做出一个精确总结:老大傻,老二滑,老三最绞牙,也就是所谓的矫情。 家里老大的憨厚,出于家长对她的一贯要求。让她在弟弟妹妹面前,必须要做出表率,不能跟弟弟妹妹们争长论短。 落实到具体情况,就是多干活,少发或不许发牢骚。这种性格一经养成,往往会将憨厚演化成固执。 田秀认准了父亲要赶她走,就是为了能跟黄春兰自由相处。她想起了姐弟三人谈论这事时,小黑顺嘴说的那句话。 首先肯定一点,田秀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这个家的完整性,有点宁愿舍弃自己的幸福,也要保护弟弟妹妹不受欺负的大义凛然之势。 田老蔫在老婆死后不久,就想再找一个女人,来帮他照顾这三个孩子。 可惜他的条件太寒酸了。 一个大熟练工人,每个月只有三十多块钱的工资,抚养三个孩子都很难,哪个女人愿意来跟他吃苦受累。 还别说,真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寡妇,都是死了丈夫,留下几个孩子,需要找一个男人,帮她抚养孩子。 田老蔫当时就拒绝了。他连养活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很艰难,怎么可能再增添新的负担。 田老蔫就这样一个人熬了十几年。 黄春兰丈夫工伤死亡,田老蔫忙前忙后地没少出力,事后他也时不时地帮助黄春兰。 如果说他对黄春兰没有那个心思,他这么做只为维系两家多年的和睦关系,那是骗人的鬼话。 他有这个心,绝对没有这个胆儿。 就像他二女儿田丽分析的那样,黄春兰根本看不上他的邋遢相。 何况,人家丈夫死了,得到了一大笔抚恤金,每月还有相当于一份工资收入的遗属补助金。 唯一的可能,就是黄春兰耐不住寂寞,出于生理需要,来个兔子偷吃窝边草,把他当成发泄工具。 他的邋遢相,又把这个可能性封杀了。 田老蔫也曾试图以解决生理需求为由,对黄春兰眉来眼去地投石问路。 黄春兰一点就透,她看出了田老蔫的心思,也及早用冷漠,给了田老蔫一个明确答复,咱们就是好邻居,你别往歪了想。 田老蔫只能望而却步,彼此多年的好邻居,他不敢招惹这个麻烦。 田秀初中毕业,回老家还乡了,黄春兰对田老蔫的态度,突然有了变化。 她开始主动找田老蔫聊天了,而且言谈话语中,还有意透露出对田老蔫的关心。 这对田老蔫来说,当然是件大好事了。 “老蔫呀,孩子也大了,该给自己做套新衣服穿了。”黄春兰貌似无意的一句话,田老蔫听了,精神为之一振。她还说:“别总胡子拉碴的,该洗洗,该换换,打扮得干净立正多好呀。” 于是,田老蔫不仅刷牙刮胡子,还把压箱底的铁路制服穿戴上了。 “哎,这才像样儿。”黄春兰毫不掩饰对田老蔫的欣赏,两个人聊天的次数逐渐多了。 田老蔫光棍十几年,渴得都要冒烟了。 黄春兰对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温暖,都让他荷尔蒙剧烈喷发。 以前他帮黄春兰干活,假装无意地跟黄春兰有个肢体接触,黄春兰的反应十分夸张,“噌”的一下躲开了。 田老蔫开始对黄春兰动心思了。 两人在院门口一阵热聊,见田秀拎筐去商店买菜了,他向黄春兰发出邀请说:“进屋坐会儿吧。” “我家门没锁。”黄春兰嘴上这么说,还是随田老蔫进屋了。 两人聊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没屁攉拢嗓子的废话。田老蔫侃兴十足,黄春兰也听得津津有味。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种情景维持没多久,田老蔫开始跟黄春兰开玩笑了。 都是些低档的打情骂俏,黄春兰听了,微微一笑,找个借口便走。 田老蔫也不挽留,他趁送黄春兰出门时,假装替黄春兰开门,故意与她有身体接触。 黄春兰既不躲闪,也不排斥。 田老蔫因此得出结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小黑主动背叛两个姐姐,给田老蔫敲响了警钟。 孩子们已经发现他和黄春兰的事,开始出面阻拦了,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田秀。 田老蔫不奢望孩子们,能体谅他多年的疾苦,只想用事实告诉孩子们,你们长大了,爸爸就要老了,该有个伴了。 田老蔫也不知道,黄春兰为啥主动向他示好。 他也没心思琢磨一下,两人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两家儿女,以及周围的邻居,会怎样看他俩。 她单身,我光棍,咱俩做啥都不违法,这是田老蔫的真实想法。 如果田老蔫知道,他和黄春兰的黄昏恋,可能是导致他宝贝儿子,小黑丧命的导火索,估计他绝对没有勇气,往前迈进这一步。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3章、情理之中的荒唐 田老蔫让大女儿田秀回青年点,多半原因是在赌气。没过几天,他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田秀仍留在家里,照顾一家四口的日常生活。 这天,田老蔫接到大哥的来信,让田秀尽快回老家去,说启明矿要招工了。 这也是当初,田老蔫让田秀还乡的主要目的。 启明煤矿是市属一家煤矿,开采需要占用附近的农村土地。作为补偿,他们每年都要招收一批农村劳动力,进煤矿当工人。 田秀看过信,没有田老蔫想象的那么高兴,反倒一脸疑惑看父亲。她怀疑这封信,是父亲跟大伯做的一个扣,目的就是让她尽快离开家。 田老蔫心里没鬼,转达了大伯的意思,以为田秀当天就能回老家去。 别人家的孩子,下乡三四年了,仍留在农村吃苦受罪。 徐家的老大徐天,已经在农村待五年了。那里每年都有当兵,保送上大学,抽调回城的指标,哪个也没轮到他。 老二徐兵更别提了,他为抽调回城的事,都闹到公社去了。结果,只能眼看着别人去当兵,上大学,回城当工人。 田秀还乡不到两年,就有这么好的机会,这事换了别人,肯定要借两条腿往回跑。 田秀看过大伯的信,居然没有反应。她跟往常一样,每天按时料理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没把这消息告诉弟弟妹妹。 田老蔫似乎明白了田秀的意图,他很恼火。 田秀之所以赖在家里不走,就是为了阻止他和黄春兰进一步交往。 这个混账东西。 田老蔫暗中骂了一句,索性对田秀回老家的事不提不念了。你有本事就跟老子这么熬着,看最后谁吃亏。 赌气是最容易误事的一种不良情绪。 这爷儿俩暗中较劲,倒让田老蔫打定了主意。 我把你们从小拉扯到大,到老了还要受你们的约束。你不让我走下一步,我非走不可,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田老蔫暗藏心中的那份渴望,被大女儿田秀的固执点燃了,他决定正式跟黄春兰确定关系。 田老蔫和黄春兰站在院门口聊天,已经成了一道风景。有时候左邻右舍也凑过来,天南地北的一顿调侃。 今天他们的话题是菜篮子。 黄春兰抱怨,一天到头除了土豆白菜,茄子辣椒,就没有别的菜可吃,一家老小端起饭碗,干瞪眼就是咽不下去。 “你咋不采蘑菇去呀。”田老蔫听到这个话题,一下子打起精神。 他把道听途说的事,当成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小镇最北端,桥洞子旁边,有一片小树林,那里一年四季都能采到蘑菇。 一听能采蘑菇,黄春来也是少有的兴致。 那年月,谁家能收藏些蘑菇,都得等到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时,才能端上餐桌。 “我听说野蘑菇有毒。”黄春兰这句话,又说到田老蔫心坎上去了。 他打小在农村长大,经常跟大人进山采蘑菇,辨别野蘑菇是否有毒,还算比较拿手。 “哪天有时间,你带我采蘑菇去。”黄春兰顺口一说,田老蔫当时就拔直了腰板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行。” 田老蔫还下意识的抖动几下眉毛。 都是过来的人,也都渴涝涝的单身。黄春兰虽然有些羞涩,也架不住田老蔫那冒着绿光的眼色儿,不住地挑逗着她饥渴难耐的心。 两人一拍即合,各回各的家,各自拿了一个筐,就去采蘑菇了。 肯定没好事。 田秀没听见父亲和黄春兰说啥话,见两人各拿一个筐出去了,她终于逮到机会了。 黄春兰第一次主动跟田老蔫套近乎,就把田老蔫聊扯得心烦意乱,裤兜子胶黏。 这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两人每次在一起聊天,田老蔫都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流露出挑逗。 最初黄春兰假装听不懂,找个借口便走。临走前,还羞涩地一笑,给了田老蔫一个准确信号,是时候把她拿下了。 田老蔫饥渴难耐,经不住异性撩扯,对黄春兰的主动接近,求之不得。 如果没有小黑提醒,让他知道两个女儿对此事的态度,他或许有一天,能清醒过来,扪心自问:人家看好我哪了。 他越是知道女儿们的反对态度,就越有一种紧迫感,想尽快挑明他和黄春兰的关系,尽早搬到一起过日子。 真是天赐良缘。 黄春兰提到了菜篮子,让他想起了桥洞子,那个小镇最北端,人迹稀少的地方。 桥洞子是外来到达列车的专用行车线,下面是铁路主干线,这样纵横交错的设计,形成了铁路立体交通网。 在桥洞子附近,有一片乱坟岗子,在桥洞子与乱坟岗子之间,有一片被称作战备林的小树林。 这里种植了清一色拳头粗的杨树。 平时作为隔离带,一旦爆发战争,这些树干将被砍伐,用于搭建防空洞。 由于有乱坟岗子,小镇人轻易不到这里来。 田老蔫就是看好这里僻静的环境,适合他和黄春兰把话挑明,才临时起意,带黄春兰来钻这片小树林。 两人进了小树林,黄春兰不免有些紧张。她紧紧跟在田老蔫身后,不住地四下查看着。 “你找啥呢。”田老蔫心里有鬼,对黄春兰的紧张非常敏感。 “我害怕。”黄春兰不遮不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怕啥。”田老蔫故意放慢脚步,让六神无主的黄春兰,撞到他身上。 黄春兰一愣,见田老蔫一脸的坏笑,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咱还是回去吧。”黄春兰转身就要往外走。 田老蔫一把抓住黄春来的手,他不觉中也紧张起来。 “你干啥呀。”黄春兰要甩开田老蔫,不想用力过猛,身子没站稳,田老蔫就势一用力,把她搂进怀里。 “别……”黄春兰还没等田老蔫动手使坏儿,就急着叫停。 可惜为时已晚,田老蔫把黄春兰搂进怀里,就没打算轻易松手。 黄春兰这会儿心里乱极了。 她知道田老蔫接下来要干什么,不想拒绝,又担心被别人看见,只能半推半就。 就在两人欲火焚身,缠绕在一起,要接续今生缘的时候,小树林外,传来一声惊叫:“哎妈呀!” 黄春兰浑身一抖,“哽”的一声背过气去。田老蔫也感觉胸闷气短,说话间就要摔倒了。 大约过了几分钟,田老蔫才勉强稳定住情绪。他扶住树干,屏住呼吸,看向树林外。 他啥都没看见,只能感觉到树叶在微风中,发出的“晞晞”声响。 “我的妈呀。”田老蔫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他又深深吸进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 “呜——” 一声汽笛长鸣,干线上开来一列火车。 蒸汽机车司机,看见路边树林里,田老蔫光着屁股站在那,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事。 随之拉响汽笛,“嗤——”的一声,一股气浪喷涌出来,田老蔫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机车蒸汽喷成了落汤鸡。 “我……”田老蔫发现自己还光着屁股,他慌忙提起裤子,四下寻找石头,要向蒸汽机车实施报复。 列车快如闪电,瞬间就从他眼前划过了。 “唉呀妈呀。”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田老蔫这时才想起来,黄春兰缓醒过来,光着屁股跪在那里,浑身抖个不停。 “别怕,是火车司机耍怪。”田老蔫扶起黄春兰,也想到了未尽事宜。 黄春兰体如筛糠,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小跑出树林。 田老蔫纵然满心不忍,也无奈黄春兰逃难似的跑开了。他匆匆整理一下衣着,一路追赶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出多远,迎面来了三台自行车。 三个胳膊戴红箍的棒子队员,拼了命地骑自行车往这边赶,在他们自行车货架上,还坐着三个人。 田老蔫强打精神壮,故意拔直了腰板。 黄春兰心里小兔乱跳,也效仿田老蔫的派头,假装四下观望着。 三台自行车在两人不远处停下来,随着“嘎吱”的刹车声,自行车上的人都跳下来。 田老蔫跟骑自行车戴红箍的人面熟。 他们是从附近厂矿抽调来的基干民兵,派驻在铁路委,维护社会治安。 公社给这些民兵统一配发了,用木棍加工成的警戒手杖,人们因此称他们为棒子队。 坐车来的几个女人,彼此都非常熟悉,一个居委会主任,二个居委会工作人员,都是铁路家属,大家每次见面,都会打一声招呼。 这三个棒子队成员,戴上红箍,拎起手杖,就有一种一朝权在手的感觉。他们把平时对付小商小贩的派头,用在田老蔫身上。 一个人张嘴便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田老蔫一听对方的口气,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 想起他和黄春兰在小树林里,刚要行好事时,传来的那一声惊呼,就知道有人把他们举报了。 “我干啥去,凭啥告诉你呀。”田老蔫张嘴便是一股火药味。心里想,别跟我拉大旗当虎皮,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姓田的也不是吃素的。 “呦呵,耍流氓还理直气壮。”另一个棒子队员一张嘴,就暴露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你们先等等。”居委会主任倒很客气,她拦在几个棒子队员前面,低声问黄春兰说:“你们拿着筐,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去采蘑菇。”黄春兰回答得还算顺利。怎奈她心慌意乱,说话时声音颤巍巍的。 “蘑菇呢!”其中一个棒子队员,一张嘴便盛气凌人,大有摧枯拉朽之势。他说:“筐怎么是空的。” 田老蔫站在那琢磨了几秒钟。 这帮人来者不善,他不能在气势上露怯,那样,麻烦就大了。 “你跟谁炸炸呼呼的。”田老蔫挥起手里的筐,就要砸过去。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三个棒子队员一起涌上来,不容分说,揪住田老蔫的胳膊,把他双手背了过去。 有道是好汉难抵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人家三个人,个个身强体壮,田老蔫哪是他们的对手呀。 他身体被控制住了,嘴始终没服软,一个劲破口大骂。 “松开,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说。”居委会主任比较理智。 说白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使举报人说的是事实,对这两人来说,也不算错。 居委会主任先在心里,给田老蔫和黄春兰的事定了性。 一个光棍,一个是寡妇,两人你情我愿。虽然跑到小树林去苟且,有伤风化,可毕竟涉及不到违法乱纪。 有居委会主任主持公道,三个棒子队员也不好过于为难田老蔫。他们提议,必须把这对狗男女,带回居委会去。 六个人押解两个人,浩浩荡荡一路走来。 不用他们再说啥,街上的人,特别是小孩子们,结成了一群,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 不管田老蔫怎么想,黄春兰已经扛不住了。 她一路边走边哭,进了居委会,就要一头撞在墙上。 多亏田老蔫反应及时,把她拦住了,否则,这事真就闹大了。 这几个民兵,都是企业的现场工人,能被抽调上来,轮换驻扎三个月,也属于是个俏活。 平常他们在本单位,跟田老蔫一样被领导管着。如今他们手里有了权力,不尽情发挥一下,过期就要作废了。 如果给田老蔫和黄春兰的行为定性,只能算是搞破鞋,属于男女生活作风问题。 可惜他们没抓住现行,田老蔫又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动辄就要跟他们拼命,让他们也觉得很为难。 好在居委会主任还算有点经验。 她把黄春兰找到另一个屋子里,说有人看见他们在小树林里亲热了,问黄春兰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春兰这会儿也从惊恐中解脱出来,她矢口否认两人有亲热的动作。还一脸的委屈说,大家都是邻居,结伴出来采蘑菇,犯了什么法。这事一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她今后还怎么做人了。 女人惯用的伎俩,一哭、二笑、三瞪眼,都被黄春兰用上了。闹得居委会主任也无计可施,只能做出最后决定,通知各自单位,加强思想教育。 田老蔫在车辆段,黄春兰就是一家庭妇女,没有工作单位。 两人在居委会被审了几个小时后,车辆段工会老顾,接到电话,带车把他们接走了。 要说老顾绝对是个大好人,他接到居委会的电话,竟然没跟当家人汇报,就擅自带车来给田老蔫解围。 到了居委会,老顾先问田老蔫,受到委屈没有,听说几个民兵跟田老蔫动手了,他当时就炸了。 “你们算干啥的,凭啥对我的职工动手。”老顾这一嗓子,把居委会主任都吓毛了。 虽然那时候法治还不够健全,但捉奸必须得抓到现行,否则就是诬告。 老顾一句话,给这件事定性了,他扬言要追究诬告者的责任。 居委会主任见势不妙,主动服软,把老顾带到另一个房间,简单几句话,老顾便把大巴掌一甩说:“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黄春兰回到家里,一头扎到炕上放声大哭。 其实,她就是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没想到她哭着哭着,竟然想到了死。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4章、无可奈何的选择 黄春兰的丈夫死后,她非常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怕被人说闲话,给儿女们脸上抹黑。 一个无奈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她两个儿子在农村插队,迟迟不被抽调回城。她为这事没少找车站领导,希望能由车站出面协调,把这两个儿子,哪怕只对其中一个,特殊关照一下,尽快抽调回城,她也算了却了一块心病。 车站也派人前去协调了,对方答应得还很爽快,就是到了具体落实时,状况百出。 人家能拿出各种理由,说明她这两儿子,不符合被抽调回城的条件,让车站领导也无能为力。 大家都是邻居,平常有事没事地凑到一起聊天,田老蔫能让田秀还乡,给黄春兰一个重要启示。 别看田老蔫平时闷声不响的,到了关键时刻,人家真有办法。田秀回老家还乡,就等于提前找到了一份固定工作。 明年田丽就要初中毕业了。 黄春兰特意问田老蔫,对田丽有啥安排。 “如果她愿意,我也送她回老家去。”田老蔫这番话,绝大部分有吹牛的成分。 黄春兰信以为真了。 田老蔫的大哥在老家有实力,他能安排田秀还乡插队,肯定也能把田丽安排进去。 黄春兰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让女儿徐英搭上田丽的顺风车,也回田老蔫的老家去插队,就等于提前找到了一份固定工作。 田老蔫对黄春兰那点心思,她早就心知肚明。 想到孩子们成家立业后,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孤苦伶仃的日子,真不如往前迈一步,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人,一起过日子。 田老蔫也真不容易,老婆死得早,他既当爹又当妈,能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就说明他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黄春兰爱干净,一想到田老蔫整天打扮得像个要饭花子,她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反感。 她在闲聊时,有意提醒田老蔫,注重一下形象。没想到,田老蔫把她的话当成了圣旨,第二天就开始刷牙刮胡子,还特意换了一套铁路制服。 人是衣服马是鞍,一看长相二看穿。 田老蔫没有刻意打扮自己。他只是按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开始注重个人卫生了,就让黄春兰对他有了崭新的认识。 如果用情人眼里出西施,来形容黄春兰对田老蔫的感情,未免有些夸张。 黄春兰只不过被生活所迫,为了女儿的前途,看在对田老蔫知根知底的情分上,才决定要接受这段婚姻。 小树林这场闹剧,彻底颠覆了黄春兰的三观,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跟田老蔫结婚,在传闻还没扩散开之前,用实际行动堵住人们的八卦嘴。 这事想得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他们必须先给各自的儿女做出一个交代。 她不知道田家的三个孩子,能否接受这个现实。 单凭她去田家,田秀看她那冷飕飕的眼光,就足以断定,两个女孩肯定持反对态度。 黄春兰又想到自己的四个孩子。 女儿徐英即使反对,碍于她的坚持,或许能保持沉默。弄不好还能冒出一句:你找谁不好,干嘛要找田老蔫呀。 黄春兰不用问三个儿子,就知道答案,他们肯定坚决反对。 这是当时的社会风气造成的。 一则是思想观念守旧,再就是人言可畏。 父亲死了,母亲要再婚,当儿子的没脸见人了。 都说养儿防老。 母亲是因为儿子们不孝,或者没有能力,保证她晚年生活幸福,才被迫选择再婚的。 黄春兰最大的忧虑,就是小树林这场风波,一旦被她三个儿子听到,她这辈子在孩子们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更无法面对左邻右舍。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小镇铁路住宅并不大,绝大部分家庭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条件比较好的人家,能有一台缝纫机或者收音机,大部分家庭,真的把手电筒,当成了唯一的家用电器。 人们吃过晚饭,闲来无事,便东家走西家逛,找些无聊琐碎的话题,打发闲暇时光。张家长、李家短的绯闻,自然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黄春兰和田老蔫大白天跑进小树林,人们不用猜测,就一说一个准儿,肯定没干好事,不然,为啥被棒子队抓去了。 思想意识守旧的人,多半都目光短浅。像黄春兰这样的家庭妇女,除了把脸面看得很重,也没别的追求了。 黄春兰哭罢多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她一咬牙,下了横心,与其让人说三道四,不如一死了之。 那时候,几乎每家都有敌敌畏。 夏天兑上水,洒在屋子里杀虫灭蚊,有的人还将这种药,洒在自家的园田地里。 黄春兰喝了一整瓶敌敌畏,找出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的衣服,躺在炕上等死。 她的三儿子徐建刚好休班,他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敌敌畏的味道。 最初徐建以为妈又用敌敌畏杀虫灭蚊了。见妈衣着整洁,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感觉有些蹊跷。 他凑近妈,还没等说话,发现妈嘴角流出了白沫子,随即呕吐不止。他知道大事不好了,背上妈便往铁路卫生所跑。 当时有很多人一时想不开,都选择喝敌敌畏自杀。 据传说,敌敌畏生产厂家,特意在敌敌畏里掺进了呕吐药,人一旦喝了敌敌畏,就会产生呕吐现象,从而尽量减轻对人身的伤害。 铁路卫生所的大夫,对这种事也司空见惯。他们用肥皂水给黄春兰洗胃,然后又把她转到钢厂总院,作进一步处理。 总之一句话,黄春兰转危为安,捡回了一条命。 消息不胫而走。 黄春兰跟田老蔫去小树林,被棒子队抓去好一顿收拾。黄春兰觉得丢人现眼,脸面无光了,要喝敌敌畏自杀。 不知道田老蔫是怎么想的,黄春兰恨不得把脸藏进裤裆里。 田家最先听到这消息的是小黑。 坏嘎嘎的弟弟生子,听到这个消息,好像淘到了一个宝贝。他特意找来一只破鞋,用麻绳拴上,等小黑在校门口出现,扑上去把破鞋挂在小黑的脖子上。 他的两个手下,扭住小黑的两只胳膊向上一抬,小黑就势弯下了腰。 “快来看呀,小黑他爸搞破鞋,被棒子队抓住了。”生子扯着嗓子喊,招来一大帮同学围观。 说来也巧,田丽和徐英结伴来上学,远远地看见小黑又被欺负了。她俩二话不说,冲上去分开人群,劈头盖脸打这几个坏小子。 生子挨了几巴掌,觉得没有面子了,他大喊着:“你妈你爸搞破鞋,你们还舔脸打我呀。” 田丽和徐英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揪住生子去教导处。 生子自我感觉站在正义的一方,他把道听途说的传闻,一五一十说给教导处老师。 田丽和徐英惊讶得眼睛都直了。 两人不约而同离开教导处,走出没多远,田丽低声说:“就怪你妈。” “你放屁!”徐英不假思索,当即回击。 田丽又气又恼,怒火已经顶到脑门了,她挥手打了徐英一巴掌。 徐英心中的怒火,比田丽还要旺。 妈莫名其妙服毒自杀,她和三哥徐建惊吓之余,正愁问不出原因,生子给了她一个准确答案。 人们有个习惯思维,男女之事一旦败露,肯定先把主要责任推给男方。 你爸欺负我妈,你还敢动手打我,我跟你拼了。 徐英“嗷”的一声扑过去,拼了命跟田丽厮打起来。 小黑受到了莫大委屈,他又羞又臊,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破鞋,用力摔在地上,转身便跑。 田老蔫今晚夜班,他躺在炕上,微闭双眼,毫无睡意。 昨天闹的这一出,让他打定了主意,此事宜早不宜晚,必须尽快跟黄春兰摊牌,抓紧时间登记结婚。 一大早他守在院门口,想跟黄春兰见面谈结婚的事。 他左等不来,右等不见黄春兰,他有心去徐家找黄春兰,忽然看见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急匆匆走进胡同。 “你俩咋回来了。”田老蔫主动打过招呼。 这哥俩看见田老蔫,顿时涨红了脸。老大徐天走到田老蔫近前,低声说:“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弄死你。” 田老蔫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徐天这句话的来历。他有心询问几句,被老二徐兵一把推开。 一旁的邻居见状,担心田老蔫跟这哥俩动手打起来,急忙过来安抚田老蔫,并告诉田老蔫,昨晚黄春兰服毒自杀,所幸被救了回来。 田老蔫脑袋“唿”的一下,险些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他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想找个借口,痛打田秀一顿。 田秀是他的亲生闺女,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家,田老蔫对田秀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昨天在小树林外,一声大喊的人就是田秀。 如果换了别的事,田老蔫昨晚就能对田秀大打出手。唯独这种事,他当父亲的实在说不出口。 昨天工会老顾,坐车把他和黄春兰送到胡同口,分手前想跟他说几句话。 老顾憋闷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恰当的词句,只是一计憨笑,把手一挥说:“走了。” 田老蔫的脸,就像被老顾拿鞋底子抽得一样疼。 他眼瞅着老顾和居委会主任嘀咕了好一会儿,也猜准了老顾肯定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好意思再询问些什么。 要说田秀真是大傻子,你反对也好,监视也罢,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居委会举报,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好在黄春兰命大,被抢救回来了,不然,田老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田秀的。 完了,他和黄春兰的这场黄昏恋,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田老蔫想到这,不住地长吁短叹。 “咣”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小黑跑进家里,张嘴便喊:“谁让你跟黄寡妇搞破鞋的。” 田老蔫像被电击着了,他一下子坐起来,见小黑满脸泪水,不住地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愤怒,已经瞪红了双眼。 田秀正在厨房收拾餐具。她听到小黑的怒吼,冲进屋来,拽上小黑便往外走,还边走边说:“爸今晚上夜班,你别打扰他睡觉。” “都是你干的好事!”田老蔫再也忍不住了,他手拍炕席,气得浑身发抖。 小黑不去上学了,他一整天闷坐在一旁,对爸不理不睬。 田老蔫有愧于儿子。 如果他听说,那个叫生子的坏小子,把一只破鞋挂在儿子的脖子上,田丽和徐英也因此反目成仇了,他肯定能破口大骂田秀一顿。 田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认定黄春兰再也不会,对父亲有任何想法了。 她也预感到,父亲迟早都会找借口向她发难。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远走高飞,明天返回老家。 田老蔫终于熬到傍晚时分,他拉上小黑的手说:“跟爸去段里洗澡。” 这是铁路职工家属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 单位有澡堂子,家属就能跟着借光。小黑从小到大,都是跟父亲去车辆段洗澡。 别人家的孩子,去父母单位洗完澡,直接回家。小黑则不同,他每次来段里洗澡,都要跟父亲去食堂,美美吃上一顿。 所谓的美食,无外乎有肉菜,配上混合面馒头,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今天也不例外,田老蔫拉着儿子的手,先去食堂打饭。 今晚食堂少有的好菜饭,木须肉,大米饭。 “小子,你真有口福。”田老蔫买了一盘木须肉,一份大米饭,满脸堆笑看着小黑风卷残云。 然后,他又带小黑去洗澡。 天色渐黑时,他把小黑送到段大门外,不忘叮嘱说:“直接回家,别到处乱跑。” 小黑早晨在学校受的窝囊气,因这顿美食,烟消云散了。 他乐呵呵回家去了。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5章、突如其来的横祸 第二天一大早,田老蔫下班回家,见田秀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老家去了。 田老蔫一看见田秀,气不打一处来。 念在田秀马上就走了,他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从炕柜里翻出一个小饭盒,里面装了一叠钞票。 田老蔫数出三十块钱,递给田秀说:“省着点花,用完了再跟我要。” 田秀没接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地向门外看。 “看什么看,赶紧收拾东西走吧。”田老蔫以为田秀还在担心他和黄春兰的事,他心里这股火,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说:“差不点闹出人命,这下你满意了。” “小黑去哪了。”田秀几乎同时,向父亲发问。 田老蔫听了田秀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视线转向门口的挂钩,他看见小黑的书包还挂在上面。 “他昨晚几点回来的。”田老蔫追问道。 “他……”田秀开始紧张了,低声说:“我还以为,他昨晚住您那了。” 什么! 田老蔫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他从家走回车辆段,再从车辆段走回家。整个路程总共不到十分钟,他一路仔细查看,没找到儿子的踪迹。 不行,赶紧报案。 田老蔫一路跑到派出所,说明儿子昨晚失踪了。 公安让他描述一下儿子的穿着打扮。 还没等他介绍完,就被公安带上警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急救室。 隔窗望去,小黑头裹纱布,嘴上扣着氧气面罩,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 “这是你儿子吗?”公安问道。 “儿子,儿子!”田老蔫顾不得回答公安的提问,他猛砸玻璃窗,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钢绳厂下大头班(凌晨十二点)的工人,在公路旁发现一个小男孩,头不知被什么击打的,已经凹陷下去,周围淌了一大摊血,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 等派出所公安赶到现场,用挎斗摩托,把孩子都送到医院抢救时,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医生诊断,孩子颅骨粉碎,脑干破损严重,而且失血过多,几乎生还无望。 “这是谁干的,我非杀了他不可。”田老蔫在急救室外,又急又恨,整个人几乎要发疯了。 “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公安凭经验判断,这是一起仇杀案。 小黑才十四岁,是个初中生,兜里只有几毛钱,罪犯不可能是图财害命。 医生根据伤情判断,这是一次击打所致,凶手应该是年轻力壮之人,而且从孩子受伤到送院急救,至少耽搁了几个小时。 “我就是一个看大门的,能得罪谁呀。”田老蔫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到了黄春兰的几个儿子,他不好意思提起小树林发生的事。 昨天一大早,黄春兰两个儿子,已经向他发出了死亡威胁。 如果真是这几个小子干的,他们就算活到头了。 田老蔫暗暗发誓,只等公安查出证据,证明小黑是被黄春兰儿子害的,他豁出命去,也要跟这几个浑蛋算清这笔账。 “请家属去交抢救费。”急救室护士长,把一张单据递给田老蔫,让他先预存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对田老蔫来说,将近三年的工资收入,他不吃不喝,也凑不齐这笔钱。 “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护士长从田老蔫那绝望的表情中,看到一丝恐慌。她停顿片刻说:“就孩子的伤势,估计没啥抢救价值了。” “我杀了你!”田老蔫“嗷”的一声扑过来,就要掐死护士长。 多亏有公安在一旁,及时控制住田老蔫,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孩子还小,尽全力抢救吧。”公安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既是提醒医护人员,孩子的父亲有工作单位,不会拖欠抢救费用,让医护人员尽力抢救,也是提醒田老蔫,既然你不想放弃,就必须尽快找到这笔巨款。 田老蔫急得直打转,最后想到车辆段。他坐上公安人员的挎斗摩托,一路赶到车辆段,“噗通”一下跪在老顾面前。 他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向工会老顾求助。 老顾问明情况,不敢耽搁,直接向当家人汇报。 “救孩子的命要紧。”当家人当即让财务室,给田老蔫开出一千元的支票。 田老蔫颤抖的手,拿上这张支票,又坐上公安的挎斗摩托。 摩托车一路疾驰,带起的风在田老蔫耳边“呼呼”作响,就像疆场上的战鼓,一下子催醒了他混沌的思维。 儿子的救命钱找到了,接下来必须尽快抓住凶手,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田老蔫扫除了一切顾虑,把他和黄春兰发生的事,以及黄春兰两个儿子说过的话,如实告诉给公安。 不用田老蔫再说什么,公安就知道怎么做了。 他们把田老蔫送到医院,马上去街道居委会,核实田老蔫反映的情况后,然后去黄春兰家,把她的三个儿子都带到派出所,分别进行审查。 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接到三弟徐建的电话通知,连夜赶回家里,始终守在母亲身边,怕母亲再想不开,又做出傻事。 他们不否认曾经对田老蔫说过的话,并把自己的行动轨迹,如实讲给公安听。 公安把怀疑重点,落在老三徐建身上。 徐建仰仗自己有两个哥哥,在念初中时,有过几次打架斗殴经历。有一次还把人打伤,被送进拘留所蹲了一周。 公安掌握他的案底,对他盘查得比较细致。 徐建一脸的无辜,在回答公安提问的细节时,磕磕绊绊,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黄春兰两个大儿子被释放了,公安只把徐建留下,怀疑他有重大嫌疑。 公安连夜审讯徐建。 徐建先被公安人员打了几个嘴巴,他拒不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惹怒了公安,又用拇指粗的麻绳,把他五花大绑起来,疼得他满脸冒汗,他还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 公安人员又搜查了黄春兰的家,希望能找到伤人的凶器。 住在铁路附近的铁路职工家里,都免不了有几件与铁路相关的物件。废铁管呀,旧枕木呀,铁道头等。 他们在黄春兰家,居然没找到一块,与日常生活毫无关联的铁器。 “昨晚六点以后,你在干啥。”公安询问黄春兰。 “啥也没干,在家等着睡觉。”黄春兰回答得非常顺畅。 百姓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吃完晚饭,收拾好餐具,一般情况下,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就是一家人待在一起,听收音机播讲的评书。 熬到晚上八九点钟,就该上炕睡觉了。 黄春兰刚从医院回来,又处于特殊时期,不可能去左邻右舍家串门拉家常。 “徐建在家里干啥了。”公安的问话,黄春兰听了,犹豫一下才说:“他可能睡觉了吧。” “你保证他在睡觉。”公安警告黄春兰,如果知情不报,包庇坏人,她就是同犯。 根据徐建的交代,他说始终在家听评书。 黄春兰的回答,与徐建的供述有出入。 “你们还让人活不了!”黄春兰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连哭带闹跟公安撒泼。 公安从居委会了解到,黄春兰刚服毒自杀过,这会儿情绪波动较大,属于正常心理反应,便好言相劝,让她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徐健被正式收容审查了。 可能有人会问,公安既然没找到有效证据,为啥要把徐建收容审查。我们讲述故事,不能用现在的法律法规,去品评四十年前的公安办案。 那时候,公安侦破这种重大刑事案件,在没有任何有效证据前提下,只能采用特殊手段,逼迫当事人心理崩溃,最终完成侦办。 把徐建收容审查,就属于特殊手段之一。 田老蔫把支票交到医院,大夫继续为小黑使用呼吸机。 所谓的呼吸机,就是辅助重症患者被动呼吸,促进血液循环,从而保证生命体征。 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在家属无力支付维持生命的费用后,被迫要求撤掉呼吸机。一般情况下,大夫就会宣布,患者的生命体征消失,说白了,就是死了。 田老蔫在医院急救室外守了三天三夜,被老顾派人强行抬回家去。 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便从炕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去了车辆段。 事发突然,单位除了老顾和几位主要领导,知道田家发生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 田老蔫先到修配废品堆里,挑出一个报废的转向架弹簧,然后到锻工班,把弹簧扔进火炉里烧红,求铁匠帮他将弹簧捋直,锻打成钢条状,然后进行深加工,打造出一把三十厘米厚,不足一米长的片刀。 他对铁匠解释说:“我帮亲戚做一把上山砍柴的刀。” 工友之间,平时经常在一起开玩笑逗闷子。遇到谁有私事相求,绝对不打折扣,肯定要尽力帮忙。 田老蔫用了近两个小时,用弹簧钢打成一把大片刀,再开刃,淬火,研磨。 弹簧钢属于特殊钢材,坚硬且弹性十足。 田老蔫把刀用抹布缠好,离开了锻工班,直接回家。途中看见一棵树,他手起刀落,擀面杖粗的树杈,应声被砍断。 他回到家里,找出胶皮带,又将刀柄捆绑结实,把刀藏在下屋里,做好了应变准备。只等他跟黄春兰做最后的谈判,再决定下一步计划。 黄春兰一家人听说徐建被送进了拘留所,顿时慌了手脚。 徐建的两个哥哥,也顾不得在家照顾母亲了,他们分头出去找关系,希望能打听到徐健被收容的确切理由。 黄春兰担心徐建惹了别的祸,经不住公安的严刑拷打,如实招供了。 她不相信,徐建真的能对小黑下毒手。 大家毕竟是十几年的邻居,两家的关系始终很好。为了她和田老蔫的事,这哥几个纵然气炸了肺,顶多能冲进田老蔫家,把田老蔫一顿暴打,也不至于致小黑于死地。 有了这次生死经历,黄春兰也想清楚了,该向孩子们正式摊牌了。 黄春兰打发徐英,去商店买回一斤肉,娘俩包了一顿饺子。 饺子刚端上餐桌,她就对孩子们实话实说了。 当然,她不可能把在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如实讲给孩子们听。她先对田老蔫的为人,做了客观的评价,表明自己把后半生托付给田老蔫,能有效地减轻孩子们的生活压力。 还没等黄春兰说出最终决定,两个儿子就打断她的话说:“如果您真决定这么做了,我俩这辈子就扎根在农村,不再回来了。” 两个儿子居然没吃一个饺子,当即起身返回青年点。他们以这种方式,明确表示对母亲再婚的不满。 徐英倒没向两个哥哥那样,公开表示反对,而是用默默流泪的方式,表明反对态度。 黄春兰无奈地一声长叹,看来她和田老蔫这辈子真是有缘无分了。 就在黄春兰迫于儿女压力,决定要放弃与田老蔫这段黄昏恋的第二天,田老蔫主动找上门来。 他要跟黄春兰做最后的了断。 第一卷、灰色的诱惑 第6章、暗淡的刀光剑影 田老蔫径直走进黄春兰家院子,推开家门。 只有黄春兰一个人在家。 田老蔫搂过黄春兰,先亲上一口,黄春兰没有反抗,也没推脱。 这不正常。 这是在黄春兰家里,黄春兰不可能允许田老蔫如此放肆。 田老蔫以往来徐家,想跟黄春兰近距离接触,都被黄春兰远远躲开,仿佛她那死鬼丈夫老徐的魂灵,就待在家里一样。 田老蔫满脑子在想,是徐建重伤了小黑,把黄春兰对他的默许,看成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孩子咋样了。”黄春兰询问小黑的伤势,并示意田老蔫坐下来说话。 她已经向孩子们表明了心迹,遭到孩子们的强烈反对,她也无奈打消了与田老蔫再婚的想法。 不结婚,也不代表两人从此断了往来,这是黄春兰的真实想法。 “咱俩先把话挑明了说。”田老蔫是来谈判的,他把黄春兰的所有善意,都当成了谈判的砝码。他说:“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黄春兰以为田老蔫要跟她结婚,来跟她要一个明确态度。 黄春兰实话实说:“孩子们都不同意,我看……” “我只有两个条件。”田老蔫在来徐家之前,就已经打消了与黄春兰再婚的想法。 他的思维,集中在小黑受伤这件事上,哪还有心思解读黄春兰的真情实意。 “徐建把小黑打伤了,你们家必须负责所有的医疗费。”田老蔫说:“只要能让小黑活下来,其它事都好商量。” 这是田老蔫的一个设计。 他在培养黄春兰的侥幸心理,以为能为小黑出钱治伤,看在他俩的情分上,他可能不再计较徐建的过错。 田老蔫这个特殊时期的幼稚心态,难脱痴人说梦之嫌。以为黄春兰能听信他这番鬼话,为了尽快把儿子捞出来,宁愿花钱给小黑治疗。 只要黄春兰肯出钱给小黑治伤,田老蔫就抓住了把柄,徐建也难逃杀人凶手的罪名。 “我家没钱。”黄春兰弄清了田老蔫的来意,她爆发了雷霆之怒,对田老蔫大吼道:“你疯了吧!” 小树林一场风波,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谁让自己犯傻,要跟田老蔫在一起了。 小黑意外受伤,黄春兰听了也很惊讶。公安抓走徐建,她非常恼火,只是有话说不出口。 她跟田老蔫都那样了,就差办结婚手续了。 小黑虽然不是徐建的一奶同胞,有她和田老蔫这层关系,那也算是他的弟弟,他怎么可能对小黑下毒手。 再者说了,不管她和田老蔫出现了怎样的传闻,那都是她自愿的,属于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徐建可能会觉得没脸见人了,他顶多能跟田老蔫翻脸,甚至骂上几句。往最坏了打算,他可能跟田老蔫动手打起来,总不至于对小黑下手呀。 田老蔫的冷静,出乎黄春兰的预料。 他不急不恼,也不受黄春兰暴躁情绪所干扰,一字一板说:“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去公安局举报徐建,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这是逼我去死呀。”黄春兰急出了眼泪。 田老蔫钻进了思维死胡同。 他把黄春兰的所有反应,统统解读为心里有鬼。他的依据只有一个,如果徐建不是凶手,公安为啥要把他送进拘留所。 “看来咱俩的缘分也算尽了,我儿子决不能白死。”田老蔫说出了心里话。他又说:“我儿子死了,你儿子必须给他偿命。” “凭啥呀。”黄春兰拔高了嗓门说:“法律是讲证据的,你凭啥说我儿子杀了你儿子。” “那就走着瞧吧。”田老蔫事到如今,也不想再跟黄春兰说废话了。临出门前,他止住脚步又说:“你最好多准备几口棺材,省得到时候不够用。” 田老蔫走了,黄春兰瞬间被吓尿了裤子。 她顾不得换裤子,连跑带颠去了邮电局,给两个儿子发电报,只写了几个字:快回来,要出人命了。 两儿子接到电报,当晚就返回来了。 两人也算心有灵犀,没用商量,一个把生产队看青时,准备的扎枪带在身上,另一个更是横茬儿,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枪刺。 哥俩前后进了家门,问清了情况,一个把扎枪按在一米多长的木棍上,另一个见状,也找来一根木棍,用铁丝把枪刺牢牢捆绑在木棍上。 徐英有两个人哥哥撑腰,她也不含糊,把一把片刀别在腰中,说是为了防身。她还拿过菜刀,用毛巾包好,交给妈说:“田老蔫敢来送死,你就用这个砍他。” 黄春兰一家四口,做好了与田老蔫拼死一搏的准备。 田老蔫回到家里,向两个女儿做好了临终嘱咐。 田秀是大姐,父母不在了,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照顾好妹妹田丽。 安全起见,他让田丽先随大姐回老家,等这边有了确切消息,再回来给他收尸。 “爸,您这是何必呢?”田秀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她浑身颤躲着,跪在田老蔫面前说:“小弟没了,咱姐俩照样能给您养老送终,你不值得为了一口气,就搭上自己的命。” “这不光是你小弟一条命的事。”田老蔫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话。他说:“我要主持公道。” 他悔不该对黄春兰动心思,搭上了儿子的性命。如果不让徐建血债血还,他到死都不会安心的。 一切安排妥当,田老蔫在家里睡了一宿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先收拾下屋。把几块枕木板垫在砖头上,做成一个简易的床,还特意躺在上面试了一下,确认把小黑的尸体停在上面,不会出现闪失。 然后,他又去银行,取出家里仅有的三百块钱存款,自己留下一百块,把二百块交给田秀。 他没说这二百块钱的用处,只嘱咐田秀说:“抓紧时间带你妹回老家吧。” 田老蔫做完了交代,夹上一床被子,带了一捆绳子,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他站在急救室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黑紧闭双眼,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艰难喘息的样子,他的心像被万把钢刀搅割着。 他老泪纵横,真想向主治医生问上一个愚蠢问题: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回我儿子的命。 他这么想着,敲开了急救室的门,流着眼泪说明来意:“不救了。” 一般情况下,急救室里的任何一名患者,向医生说明要放弃治疗时,医生都会站在专业角度,提醒患者必须考虑清楚,再做最后的决定。 主治医生听到田老蔫的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拿过家属自愿放弃治疗保证书,让田老蔫在上面签字。 田老蔫流着眼泪,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护人员随即拔下了小黑的呼吸机,撤走了所有医疗器械。 小黑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这是田老蔫最不忍看到了的一幕。他转身走出急救室,按照护士长的吩咐,去出院部给儿子办理出院手续。 还好,他从单位借来的一千块钱,还剩下不到一百块钱。 他再次回到急救室,展开被子,把已经没了呼吸的儿子放在上面,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用绳子捆绑好,背在肩上,迈着异常沉重的脚步,一路步行回家。 在路上,他不停的跟儿子说话。 他告诉儿子,妈在生他时的悲壮,以及这些年来,他在儿子身上所有的付出。最后,他说:“儿子,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爸这辈子对不起你了。” 田老蔫哭了一路,快到家时,他止住了哭泣说:“儿子,爸最后带你去商店,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去。” 他背着儿子走进商店,用积攒了几个月的副食券,买了三斤猪头肉,还买了两瓶汾酒。 田老蔫走出商店,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说:“爸这辈子都没喝过汾酒,这次就破一次例,喝完这顿酒,爸也过去陪你。” 田老蔫在即将结束生命前,要善待自己一把,吃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喝从没喝过的汾酒。 他回到家里,见两个女儿还在家里。不满道:“你们咋还没走呀。” “咱是一家人,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田丽操起菜板上的菜刀说:“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了,带我一个。” 田老蔫流下了眼泪。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儿子没了,有二女儿这句话,他知足了。 他把儿子放在下屋的供桌上,让大女儿田秀去买纸钱蜡烛和香,又切了一块猪头肉摆在上面。 他把剩下的猪头肉分成两份,吩咐田秀说:“焖一锅大米饭,咱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两个女儿少有的乖巧,一起去厨房做饭。 田老蔫盘腿坐在炕头,打开一瓶汾酒,喝一大口酒,啃一口猪头肉。他一边吃喝,一边给自己打气,喝下这两瓶酒,就抄家伙报仇去。 他要把战场设在黄春兰家,绝对不能把两女儿卷进去。 他一边吃喝,一边筹划斩杀黄春兰一家的行动方案。他甚至想到了,连黄春兰家养的鸡鸭都不放过,斩杀所有生命。 不知不觉中,田老蔫失去了知觉。 田老蔫这一觉睡得非常香,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感觉有人在推搡他。 “爸,快醒醒。”是大女儿田秀的声音。 田老蔫睡眼朦胧,抻了一个懒腰,坐起来问道:“啥事。” “小黑活过来了。”田秀满脸泪水,激动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7章、峰回路转的惊诧 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就是这样。 能够做到衣食无忧。 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子。 家人之间,时常为了日常琐事拌上几句嘴。 偶尔为了道听途说的传闻,博得一笑或暗中获得警示。 在有限的生活空间内,勾勒出一场明知不可能,却又十分惬意的梦境,用来打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寂寞。 所谓的生活,就是在这假亦真来真亦假的交替中,平淡地向死亡靠近。 田秀的生活与众不同,她从记事那天起,就背负着一份责任。 她很不幸,小小的年纪,就要替父母承担生活压力,她又是幸运的,能够在弱小的年龄里,提前品味到生活的百般滋味。 父亲的决绝,让她在恐惧的阴霾下,思考着有效的破解方式。 她首先想到报警,让派出所的公安,来阻止即将发生的杀戮。继而又下意识地摇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父亲和黄春兰在小树林里发生的那一幕,已经铭刻在她的骨子里,就是因为她的冲动,才导致接下来要发生的未知灾难。 不能再去报警了。 公安能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人家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看着父亲。 她从父亲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 既然无法阻拦,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田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凭父亲的体力,砍杀黄寡妇娘儿俩不成问题。 行凶后,父亲肯定被法院判处死刑,到时候还得由她去给父亲收尸。 田秀的眼泪,随着无奈的思绪,滚滚滑落下来。 我的命咋这么苦呀! 这是田秀在妈去世后,时常暗自发出的抱怨。她每次抱怨后,都会有生不如死的感慨,她真想一死了之。 两眼一闭,从此了却人世间所有的烦恼,那样该多好呀。 她也知道,这只是她的一个美好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她放不下这个家,弟弟妹妹需要她的照顾,还有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父亲。 这是女人的天性,心里无数次的痛苦挣扎,最终被无端的牵挂所羁绊,举步难行。 田秀不理解父亲的固执,只能在父亲仍是自由身时,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她把大米闷在锅里,吩咐田丽看好饭锅,小心别烧糊了。 她一路小跑,买回纸、香、蜡烛。 回来后,她把两个水桶,拼在弟弟的灵前,用一张黄纸铺在上面,拿一个小饭碗,里面装上米,点上三支香,插在米上,又把蜡烛点燃。 一切安排妥当,她呆立在弟弟灵前,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弟弟真的很可怜,他在姐姐们的羡慕嫉妒恨中,艰难度过了十四年。 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岁月呀。 田秀的眼前,浮现出弟弟出生后,受到姐妹俩的各种排挤。当时,她们姐俩是那么的心安理得,现在想来,弟弟又是那么的无辜。 来到这个家庭,不是他的错,他没有选择权。遭受到种种不平,才是他的不幸。 “我怎么这么混呀。”田秀抡圆了巴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眼泪随之扑簌簌滚落下来。 这是田秀真诚的忏悔,悔不该当初,偏执地误解父亲对弟弟的关爱。 事到如今,她想明白了,可惜于事无补。 “嗨——”田秀一声叹息,闻到了一股糊锅味。 肯定是田丽忘记垫炉圈,大米饭烧糊了。 田秀转身便往外跑。 恍惚中,她听到下屋里传来“吱嘎嘎”的床板晃动声。 她没在意,一心想着炉火上的饭锅。 “噗通——” 下屋又传来一声响,这清晰可辨的声音,是有东西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 田秀止住脚步,想到父亲临时搭建的灵床,可能承受不住弟弟的体重,被压散架子了,这是弟弟的尸体掉在地上的声音。 田秀慢慢回过头,看见灵床完好地摆在那,包裹弟弟的那床棉被,果然掉到地上。 “这可咋办呀。”田秀一声感叹。 父亲把弟弟背回来,放在灵床上,特意吩咐她说:“就这么摆着,不用打开。” 田丽闻到了糊锅的味道。她跑进厨房,把饭锅端到水池子上,打开水龙头,把冷水浇到饭锅上,给糊锅做物理降温。 “你来帮我一把。”田秀没心思指责田丽粗心,把好端端的一锅大米饭烧糊了,她现在需要帮手。 田丽只当没听见大姐的话,她关掉水龙头,打开锅盖,用力闻了闻说:“还好,没糊。” “你给我出来!”田秀不高兴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田丽还这么没心没肺。 田丽一脸的莫名其妙,极不情愿地走出来,问道:“咋的了?” “跟我来。”田秀丢下一句话,走进下屋。 田丽跟进去,看见掉到地上的被子,问田秀说:“你咋整的。” 田秀没理田丽,她走到被子近前,弯腰拎起绳索,真够沉的。 见田丽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田秀不高兴了。“还愣着干啥,快来帮忙呀。” 田丽走过来,拎起绳子的另一端,姐俩一用力,要把小黑的尸体抬起来,再放到灵床上。 也许是两姐妹力气不足,也许是死去的人,身体僵硬愈加沉重。这姐俩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小黑的尸体拎起来。 “我就不信了。”田丽松开手,往手心里唾了一口说:“听我喊号,一、二、三。” 田秀也效仿田丽的样子,往手心唾了一口,两人这次不再拎绳子,而是弯下腰,每人各抱一头,要把弟弟抬到桌子上。 也许是田丽用力过猛,几秒钟内就耗尽了力气,也许是她耍滑头,感觉力所不能就松开了手。 田秀这边抱起小黑,已经直起了腰,要看就要把小黑放到灵床上了,田丽突然丢掉小黑,整个被子卷再次脱落,“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还没等田秀埋怨田丽不玩活计,田丽也弯下腰,要再次抬起小黑。 就在田丽的手,刚触碰到被子卷时,她“妈呀”一声,转身便跑。 田丽跑出下屋,回头见田秀还傻傻地站在那,低声说:“姐,小黑在动。” 田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瞎说,让爸看见,打不死你。”田秀又弯下腰去,以为田丽能折返回来,帮她再次把小黑抬到灵床上。 前后也就几秒钟时间,田秀的手还没碰到被子,她感觉被子果然在动,而且越动频率越快。 还没等田秀反应过来,系在被子上的十几道绳子,突然“嘭”的一声崩断了。 求生的本能,促使田秀一下子跳过被子,窜出下屋,把站在门口的田丽撞了一个大跟头,她也跟着摔了出去。 姐俩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疼痛,先做好逃跑的准备,又忍不住朝下屋里观看。 只见被子卷在地上转动了几下,整个被子被甩开,头裹纱布的小黑,从里面露出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可把我憋坏了。” 田老蔫在酒精的作用下,仍处于半睡半醒之中。 听说小黑又活过来了,他愣愣地发呆说:“怎么可能呀。” “真的!”田丽从田秀身后冒出来,大着嗓门窜到炕上说:“吓死我了。” 田老蔫用力晃了一下头,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急忙下地。 他两脚刚沾到地面,就感觉两腿发软,整个人一下子瘫在地上。 田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架起父亲,对龟缩在炕上的田丽喊道:“快来帮我一把。” 姐俩架起田老蔫,出了家门,来到下屋门口。 田老蔫甩开两个女儿的手,探进头去,见田小黑头裹纱布,盘腿坐在展开的被子上,一双陌生的目光,正四下打量着。 田老蔫冲进去,扑坐在小黑身边,流下眼泪说:“儿子,这不是真的吧。” 小黑上下打量着田老蔫。 他忽闪着眼睛问田老蔫说:“你哭啥呀。” 多么熟悉的声音,这个人就是小黑。 田秀姐俩辨认清楚了弟弟的声音,也流下了眼泪,跑进来要拽起小黑。田小黑甩开她俩,不满道:“你俩要干啥呀。” 田老蔫止住眼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对小黑说:“还知道你是谁吗?” 这就是经验之谈。 田老蔫从小在农村长大,他从长辈们哪里听说过,有借尸还魂和诈尸一说。 所谓的借尸还魂,说的是某人的阳寿还没到尽头,就被阴差错抓走了。被查明后,阎王准许他重返阳间。如果他的肉体已经不存在了,他便可以借用其他人的肉体,返回阳间。 至于诈尸一说,听着有些恐怖。 说是某种具有一定法力的生灵,游走于阴阳界之间,专挑死后不久人的尸体,兴妖作怪。 尸体没有了魂灵,生灵便借助猫的灵性,潜入其中,在阳间复活。 其威力巨大,凡他手能触碰到的地方,均受其伤害。被他抓住的人必死无疑,家禽畜生一碰即死,就连根深叶茂的大树,经他触碰,不久便根烂叶黄成为朽木。 小黑忽闪着眼睛看田老蔫,眼色儿中透露出狡黠。 田老蔫喝下去的那瓶白酒,瞬间变成了汗水,顺着额头汩汩冒出来。 他瞥了一眼藏在墙角的那把片刀,估算着一跃跳起,去操刀的时间。 这不是我儿子,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诈尸。 田老蔫慢慢挪动一下身子,谨防被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一把抓到,让他瞬间殒命。 田秀姐俩没听说过诈尸一说,见父亲突然紧张起来,预感到事情不妙,也做好了应变准备。 “我叫田英俊,小名叫小黑。”小黑背书一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田老蔫紧张的心态,一下子放松了。 “你这是咋了。”田老蔫又追问道。 “我饿。”小黑所答非所问,他舔着干裂的嘴唇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 “我的儿呀。”田老蔫把小黑搂进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就是他的儿子,从受伤至今三天了,他水米没进,能不饿吗。 田老蔫哭了好一会儿,架起小黑便往屋里走。 他边走边对两个女儿说:“你小弟饿了,快给他弄饭吃。” 田老蔫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像他一松手,儿子就能飞走了一样。 田秀和田丽傻呆呆站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死人居然还能复活。 听到父亲的指令,俩人手忙脚乱忙活起来,先把饭桌放到炕上,然后端上一大盘猪头肉,一锅白菜炖土豆。 这是一家六口的散伙饭,田老蔫吃完这顿饭,就要去替儿子报仇了。 小黑走进家里,无所顾忌的四下打量着。 一盘火炕,炕梢有一个炕柜,上面整齐地叠着被褥。迎面墙上挂着镜子和相框,下面是一排箱子柜。 屋子北面有一扇窗,墙上有一排挂钩,上面挂着几个书包和几件衣服。 与入户门相邻,还有一个门。 小黑走过去,隔门窗往里看,这是一个小房间,横着一铺小火炕,炕上凌乱堆着各种杂物。 “儿子,你过来。”田老蔫给自己卷来一袋老旱泡,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小黑。 小黑应声走过来,田老蔫先点上老旱泡,“吧嗒、吧嗒”抽几口,问道:“你知道出啥事了吗?” “我饿。”小黑看见小炕桌上摆的猪头肉和土豆炖白菜,不住地咽着口水。 “快给你弟弟盛饭。”田老蔫一声令下,田秀拿了一个二大碗进来,田丽紧随其后,把大米饭锅端进来。 田秀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小黑凑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先夹上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咀嚼着。又接过田秀递过来的大米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一家三口呆呆地看小黑吃饭。 小黑旁若无人,连吃带喝。不大会儿工夫,就吃光了一大碗饭。 不用别人替他盛饭,他端来饭锅,把饭桌上的两大盘子菜,统统倒进放锅里,用筷子搅拌好,开始风卷残云。 一家三口人的饭菜,就这样被小黑一个人吃光了。 他坐在炕边,把空锅往外一推,嘴里嚼着最后一口饭,两手支在炕上,肚子明显的鼓出一个包。 “吃饱了吗。”田老蔫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 “饿。”田老八打了一个饱嗝,眼睛无意中,向墙上的镜框扫去。 他不顾两个姐姐站在炕边发呆,猛地窜起来,来到柜子前,注视着镜框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田老蔫与吴玉芬结婚不久,生下大女儿田秀时,一家三口的一张黑白照片。 小黑看着照片里的吴玉芳发愣,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一笑。心里想:真没想到,我被这个夜叉给骗了。 他的耳边传来吴玉芬的声音:小黑兄弟,我没骗你,这就是你的归宿。 吴玉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小黑回头看去,田老蔫和两个女儿,呆呆地看着饭桌上的空碗空锅,又齐刷刷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他。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8章、最关键的证词 徐建在收容所里,整整两天三宿没睡觉,他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小镇派出所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说田老蔫已经在放弃治疗保证书上签了字,并带儿子回家了。 这孩子到底死没死。 这是派出所办案公安最关心的事。 院方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因为田老蔫在医生撤下抢救器械后,就带孩子出院了。 大夫只凭经验告诉公安,一般情况下,如此危重伤患,拔掉呼吸机后,基本就会失去了生命迹象。 既然人已经死了,公安只能把工作重点,倾注在对嫌疑人的询问上。 徐建被关押在一个单独牢房里,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 他这会儿正躺在昏暗的牢房内,要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睡觉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他被送进这里,便开始承受着车轮式的询问。公安二十四小时分四班,每六个小时轮换一次,不厌其烦地询问他在案发前后的行动轨迹。 在他异常疲惫,神情恍惚时,突然有人会问:“你为啥要杀小黑。” “我没。”徐建的回答是那么的坚定。 他曾听人说过,不管你是否犯罪,只要在公安面前一口咬定,拒不承认,公安就拿你没办法。 其实,公安对他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大嘴巴子、上绳,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所谓的大嘴巴子,可不是平常人们看到的,用手扇耳光,而是用塑料拖鞋,抽在脸上,既疼又不留下明显伤痕。 头几次他被打嘴巴子,感到钻心般疼痛。十几分钟后,他整个人处于麻木状态,再被打嘴巴子,就麻木了,没有那么疼的感觉了。 再就是上绳,这是一般人承受不住的刑惩。 小指粗的麻绳搭在后脖颈上,两头分别缠绕在他的两只胳膊上,并在两手腕处打上结,然后将两个绳头,从后脖颈的绳子上穿过,只要稍一用力,两手腕便被高高吊起,瞬间产生钻心的疼痛。 这还不算完。 他的两只胳膊倒背着被吊起,已经疼痛难忍了,有人再抬起他的两肘,他整个身子向前下弯,随之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通常情况下,这种刑罚用过几次,一般人就扛不住了。 徐建从被抓进派出所,就默念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能把我折腾死,就要承担法律责任,你折腾不死我,那咱以后就有账算。 他几乎每天都被上绳,爹一声妈一声地叫,已成常态,那两个已经刻在他骨子里的字,成了他百折不挠的信念:没有。 这小子真能抗。 办案公安默默给他下了定语。 经医生鉴定,小黑被害就是一击所致。在他的身上,没找到其他伤,这就说明,袭击者动作非常迅速,行凶后便快速撤离现场。 既然不是图财,那就是只为害命。 田老蔫跟黄春兰的小树林事件,充分证明了徐建的犯罪动机,以及所要达到的目的。 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无法承受这种耻辱。 母亲的默认,与满城风雨,挤压着徐建的自尊心,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有人反映,徐建在小树林事件后,每次看到田老蔫,都怒目横眉,大有要将田老蔫生吃活吞的愤慨,这是他行凶杀人的关键动机。 谁都知道田老蔫铆工出身,有一把子力气。徐建体格单薄,动起手来,肯定不是田老蔫的对手。 小黑是田老蔫的命根子。 这孩子先天营养不足,虽然没有什么疾病,咋一眼看去,整个一病秧子。对他下手,就等于要了田老蔫的命,而且还能顺利得手。 通过大量的外围调查,田老蔫却从不与人结怨,不可能招来如此横祸。 唯一的可能,就是徐建为报复田老蔫,拿小黑当替罪羊了。 当时的法律还不健全,即使拿到现在,重证据轻口供,也得先找到证据才行。 可惜,公安找遍了案发现场附近,没找到一个有效证据,证明徐建就是杀人凶手,他们只能从徐建身上寻找突破口。 徐建白天承受住了皮肉之苦,办案人员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晚上。 他们每隔两小时换一次班,轮流对徐建展开心理攻势。 办案人员告诉徐建,小黑已经苏醒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说出谁是凶手。他们提醒徐建,与其做无谓的抵抗,不如采取主动,尽快交代犯罪事实。 还敲山震虎,连蒙带唬说,他妈黄春兰说漏嘴了,案发时,他根本没在家里。 我没。 徐建咬准了这两个字。 那就只能熬鹰了。 办案人员换班休息,他们喝茶水抽香烟,让徐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用一个二百度电灯泡直照他,只许他喝水,不许他闭眼睛。 徐建是车站运转车间四班倒职工,熬夜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头两宿他精神头备儿足,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始终不忘两个字:我没。 徐建熬了两个晚上,以为白天总该让他休息了。结果,办案人员的车轱辘战术,连续四十八小时,愣没让他合眼。 卧槽,他的体能耐力达到了极限。即使坐在那里,也开始打瞌睡了。 不如实交代,还想睡觉,门儿也没有。 要说办案人员这招儿真够损的,他们把徐建绑在椅子上,以防他滑到地上,又用胶布粘上他的眼皮,再用大灯泡照着他。 我困,我要睡觉! 徐建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办案人员竟然装聋作哑,抽烟喝茶水,干脆不搭理他了。 就这样,徐建被折腾了整整三昼夜,他整个人处于极度崩溃边缘,他提出一个要求说:“你们让我睡两个小时,睡醒后我就交代。” 这是徐建的缓兵之计。 他能有两个小时的睡眠,就可调整好心理防线,再跟办案人员纠缠。 皮肉之苦对他来说,早就不在话下了。 办案人员也真拿他没办法了,明知道这可能是他的缓兵之计,也只能满足他的要求。 徐建回到监室,倒头便睡,他睡得昏天黑地。 小黑活过来了。 这是小镇又一大新闻,小黑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一顿饭就吃下了一家人的饭量。 田老蔫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高兴,他看见儿子死而复生,不禁产生两大疑惑。 他在医院把儿子抱在被子上时,清晰记得儿子的后脑勺,已经塌陷进去了,这也是小黑的致命伤。 等儿子被他从下屋带进家里,一顿吃下一锅饭时,他惊奇地发现,儿子的后脑恢复正常了。 他还特意抚摸了儿子的后脑勺,儿子没有丝毫的疼痛感。 再就是儿子饭量大得惊人。 小黑从出生喝奶粉开始,就因为两个姐姐偷嘴吃,从来没吃饱过,从而养成了饭量小的习惯。 他每顿饭只吃一小碗,有时候连一小碗饭都吃不下。 这不是我儿子。 田老蔫想到了借尸还魂一说。 他对儿子察言观色,小黑那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没有了。 小黑有个习惯,从来不敢正眼看人说话。 即使在田老蔫面前,说话也是闪烁其词,怕那句话说错了,父亲责罚姐姐们,让姐姐们事后报复他。 田老蔫正因为儿子天生懦弱,才迟迟没送他去上学,怕他被同学们欺负。直到他十岁那年,才把他送进小学读一年级,以为他比同学们大两岁,没有谁再敢欺负他了。 结果恰恰相反,小黑去上学,经常被女生踹脏了衣服。 田老蔫没想到会是这样。 有一次,田丽放学回家,路上发现弟弟被几个女生围着打,她去帮弟弟解围,回家伙说明情况,田老蔫才知道,儿子居然还被女生欺负了。 田老蔫询问理由,小黑回答说:“人家有哥,我怕被他哥打。” 这种情况,在当时非常普遍。 每家每户都有三四个孩子,他家孩子数量不少,可惜女多男少。黄春兰家男多女少,她老女儿在学校,基本上没人敢欺负。 原因就是谁家哥们多,在学校就不受欺负。 派出所办案公安,满足了徐建的要求,让他回监室睡觉,他们这边急匆匆赶到田家,来给小黑做询问笔录。 他们没有想到,受过致命伤的小黑,不躺在炕上养伤,整个人精神状态还非常好。 如果头上没裹纱布,谁也不会相信,他几天前受过致命伤。 小黑正对着一堆苹果较劲,地上已经扔了四五个苹果核。他又拿起一个苹果,大口吃着,好像几辈子没吃过苹果一样。 “你还记得是被谁打伤的吗?”公安打开询问笔记,做好了记录准备。 “打我的人,能被判死刑吗?”小黑反问公安说。 “这个恐怕不能。”公安如实回答。 如果小黑死了,凶手定死无疑。他活过来了,再找出凶手,接下来的事,就看法院如何量刑了。 “没看见。”小黑的回答,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你当时是怎么被打伤的。”公安再次询问。 “记不得了。”小黑对吃苹果的兴趣,远远超过回答问题。 “儿子,是不是徐建把你打伤的。”田老蔫给儿子提醒。 小黑停下来,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说:“我没看见。” 小黑的关键证词,直接决定了徐建的命运,办案公安扫兴离去。 田老蔫对儿子的表现十分不满,他问儿子说:“你当时真没看见凶手呀。” “看见又能怎样。”小黑一脸的平淡说:“让他在监狱里待几年,有啥意思呀。” “你不能白挨打呀。”田老蔫对儿子的表现非常不满,他提醒儿子说:“爸为你治病,欠了一千多块钱的账,我拿啥还呀。” “肯定有办法。”小黑成竹在胸的样子说:“爸,你放心,我饶不了他。” “你知道凶手是谁,就该告诉公安,判他的刑。”田老蔫真急了。 小黑“嘿嘿”一笑,对气得手哆嗦不停的田老蔫说:“给他判了刑,谁给咱赔钱呀。” “赔钱!”田老蔫做梦也没有想到,向来胆小怕事的儿子,能有这种想法。继而,他又被儿子极端幼稚的想法给气笑了。他说:“如果你认准了是被徐健打伤的,法院给他判了刑,人家才能给你出医药费,不然,人家凭啥给你医药费呀。” “那就走着瞧吧。”小黑说得非常轻松。 田老蔫不禁再次端详儿子,发觉他真的变了。 小黑就因为长得黑,才有了现在的小名。这会儿再看,他黑黝黝的皮肤,又透出一股红中带黑。 田老蔫最初以为,儿子被打受伤后,可能因为流血过多,导致皮肤色素沉淀造成的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了。 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他再一次上下打量儿子,发现儿子的耳朵,好像也比以前大了,而且还是上耳唇增大,这也不是正常人的耳朵呀。 田老蔫见屋里没有别人,突然发问说:“你到底是谁?” “爸,您被吓糊涂了吧。”小黑嬉笑着回答说。 徐建睡梦中,被一阵牲口蹄子踩踏石板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四只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他不觉中浑身一颤,急忙爬起来说:“你……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两名办案公安,前来监室提押徐建。 狱管打开牢门,徐建的鼾声便传了出来。两个办案公安走到床边,刚要叫醒他,他就突然爬起来,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快起床,跟我走。”办案公安以为徐建睡毛愣了。 徐建拼死拽住床头不肯下床。 他哭着说:“田老蔫那样欺负我妈,我当儿子的都没脸做人了,我……我……还能怎样。” 办案公安意外的惊喜,为了安抚徐建的情绪,从而获得更多的办案信息,一名办案公安掏出香烟,给徐建点上一支烟说:“别急,你慢慢说。” 徐建不会抽烟,也没有拒绝这支烟。 他深吸了几口烟,呛得连连咳嗽,顿时头晕目眩,开始了不受大脑支配的胡言乱语。 办案公安站在床头,快速记录,又把记录纸递给徐建说:“这是你刚才所交代的问题,签字确认吧。” 徐建扔掉烟头,顾不得看纸上都写了什么,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9章、面子的代价 徐健被带出监室,一阵凉风吹过来,他清醒了。 刚才我都说了什么? 徐健被带出监室,一阵凉风吹过来,他清醒了。 刚才我都说了什么?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两名办案公安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突然扑过去,抢下办案公安的公事包,想掏出刚才签字的那张纸,看个仔细。 可惜为时已晚,公安抢下公事包,还赏给他几巴掌。 他被公安押出收容所大门,看见两个哥哥,妈和妹妹等在大门口。顿时,止不住的泪水,遮挡了他的视线。 家人们看见徐建,也是喜极而泣。他们一家人跟着两名办案公安,上了一辆警用面包车。 汽车开动了,办案公安坐在前排座位上,黄春兰与他们并排坐在那里,徐建和哥哥妹妹坐在后排座位上。 大家一路无言。 警用面包车开到黄春兰家的胡同口,一名公安打开车门,对黄春兰说:“下车吧。” “感谢公安同志送我们回来。”黄春兰开始神情紧张起来。她先下了车,回头向车里看,支吾着不知说啥好了。 公安回过头,见兄妹四人坐在那里没有动。不解道:“咋了,还想赖着不走了。” “没……没有。”大哥徐天最先做出反应,他一把拽住三弟,就要下车去。 徐建身体一个劲往回缩,示意哥哥妹妹赶快下车。 二哥徐兵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用力推了徐建一把,一直把徐建推到车门口,哥三跟头把式的跳下车。 小妹徐英最后一个下车,她两脚落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了。 警车开走了,一家人仿佛还在梦中。 这不是真的吧?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家里,徐建一头扎到炕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他劫后余生的哭,引得妈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一家人默默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黄春兰打破了沉寂说:“明天咱们全家给你爸上坟去,感谢他在关键时刻显灵,保佑徐建回来了。” 一家人不知道公安为啥把徐建放回来了,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做出诠释。 第二天,他们买上纸和香,还备上祭奉供品,一路坐公交车赶奔坟地。 徐建的父亲葬在山里,离家有二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一家五口人,用了近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爬到半山腰,来到一片坟茔地,选准一座坟停下来,摆好供奉品,开始焚香祭拜。 黄春兰躲到一边,给三个儿子和女儿腾出位置,让他们分别上香磕头。 徐天点燃一炷香,跪在地上。 徐兵徐建和妹妹站在他身后,他先三次作揖,然后说:“田婶……” 别说徐天,就连站在一旁的黄春兰,都被他的一句话,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家人定睛观看,面前的墓碑上,赫然刻有:故显妣田氏玉芬之墓。 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在农村插队四年之久,基本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对农村的人情世故,特别是所发生的各种灵异事件,可以说是耳闻目睹深有体会。 当年吴玉芬下葬时,黄春兰没敢来,是她那个死鬼丈夫老徐,碍于邻居住着,硬着头皮跟来的。 一家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鬼使神差的,来给吴玉芬上坟。 这绝非偶然,其中定有缘由。 黄春兰惊恐之余,她分开儿女,跪在吴玉芬坟前放声大哭。 老姐妹呀,千不该,万不该,我们家不该做对不起你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责罚,就冲我来吧。 黄春兰哭罢多时,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一家人慌忙下山。 在坟茔不远处,一头小黑驴伫立在那里,它既不吃草,也不闲逛,只是远远看着这一家人,不时地发出“咴儿、咴儿”声。 徐建看见这头小黑驴,不觉中打了一个激灵。 黄春兰清晰记得,她丈夫葬在离家以东五十公里外,吴玉芬葬在离他们家以北一百里以外,这是田老蔫家的祖坟。 回家的路异常顺利,一家人回到家里,都病倒了。 两个儿子啥都没说,第二天就返回了青年点,徐建虽然满身疲惫,还是咬牙去单位上班了。 从吴玉芬墓地回来,徐建始终被一个怪梦缠绕着。 他几乎每晚睡梦中,都能梦到这头小黑驴。时而小黑驴变成小黑,冲他嬉笑,时而小黑驴又变成的吴玉芬,拎着一个带火的木棍砸向他。 这天晚上,他又梦见了小黑驴。 他捡起一根木棍,要把小黑驴打跑,没想到这一棍子,竟打在自己的头上,第二天一早醒来,他的脑袋起了一个大包,钻心地疼。 老大徐天回青年点的第三天,又回来了。 他告诉黄春兰说:“我找出马仙儿给算了一卦,说咱家欠老田家一笔账,必须尽快偿还,不然,徐建就有生命危险。” 怎么还呀? 黄春兰对大儿子实话实说。 徐建在小黑出事那天,吃完晚饭就出去了,回来时就告诉她一句话:“不管谁来问,就说我在家睡觉呐。” 铁路住宅区有一个风气,但凡头脑灵活一点的人,都在偷盗铁路物资上打算盘。 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偷盗铁路运输的废钢铁,送到废品收购站换零花钱,贴补家用。 严格意义上讲,这属于违法犯罪。 可当时就是这种社会风气,工人工资收入低,家庭人口多,想提高生活水平,就得走歪门斜路。 好在都是铁路系统内发生的偷盗案,属于小偷小摸。被铁路公安逮住,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就是所谓的说服教育,然后就被放回来了。 黄春兰以为徐建去偷铁了。 她把徐建好一顿骂,提醒他是铁路的在职职工,一旦被铁路公安抓去,轻者挨顿揍,重者被送去劳动改造,那样,就把国营工作给弄丢了。 当妈的骂归骂,还是要为儿子的安全做打算。 第二天,黄春兰起个大早,把家里凡是能被铁路公安,定为偷盗物资的破烂,通通送收购站卖掉了。 她回来还叮嘱准备去上班的徐建说:“从今往后,不许再去偷铁了,听见没有。” 别看徐建是老儿子,平时比较任性,他从来不跟妈顶嘴,结果,竟然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黄春兰直到现在,才对徐建画上一个问号:难道他真的对小黑下毒手了。 徐天和徐兵经过打听,得知徐建就是为小黑吃的官司,这哥俩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和妹妹。 听到妈对田老蔫的那番心思,他们都懵了。除了表示坚决反对,他们真的不知道再说啥了。 他们接到妈的电报,就知道肯定是田老蔫要来拼命了。 别管徐建如何嘴硬,他即使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躲不过田老蔫的报复,还会连累到妈和小妹。 所以,哥俩抱着宁愿自己一死,也要保护家人安全的心态,及时赶回家,要跟田老蔫拼死一杀,谁死谁活,全凭天定。 真是苍天有眼,让小黑又活过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小黑居然没看见凶手,他的关键证词,让徐建逃过了一劫。 上错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徐天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他赶回农村,找到出马仙,如实说明情况,希望能得到一个完好的解决办法。 暂且不评价这个出马仙,是否真的具有料事如神的能力。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听说他们一家五口人,上坟遭遇的怪事,都会想到欠债这一说。 两座坟相差百里之遥,他们一家五口,能够南辕北辙地,去给小黑的母亲上坟,那就是在潜意识中,怀有浓浓地愧疚导致的。 而且,他们之前谁都没去过吴玉芬的坟,怎么就找去了。 如今小黑康复了,徐家要抚平内心的愧疚感,只能在医药费上做些打算。 “咱们现在给小黑拿医药费,那就是不打自招。”黄春兰的想法很现实,当然,也不排除她心疼钱。 连公安都不追究徐建的刑事责任了,他们再主动去替小黑报销医药费,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当初田老蔫来跟黄春兰谈判,就是让她支付小黑的医药费。 “这就说明,人家早就知道,是徐建打伤小黑的。”徐天提醒母亲,只当替徐建赎罪,减轻他们一家人的心理负担,这笔钱都该出,哪怕换上其它一种方式。 徐建能侥幸躲过法律制裁,不见得从此就安然无恙了。 出马仙的忠告,成了徐天的一块心病。 “你给我点时间琢磨一下,看看用啥办法,给老田家表示一下。”黄春兰不是不信大儿子的忠告,她是心疼钱, 当然,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解释这份慷慨,担心被田老蔫反咬一口,也在情理之中。 田徐两家的关系,并没因小黑的复活逐渐回暖。 黄春兰几次看见田老蔫,要主动跟他打招呼,田老蔫早早把脸扭到一边,有意把黄春兰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田丽跟徐英的关系,更是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两人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竟然各自去找老师,好说歹说,也要把座位调开,谨防再为一个眼色儿,一句不经意的话,再大打出手。 不管家里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徐建一概不闻不问。他的心理压力大极了,担心随时都会被公安抓回去定罪。 黄春兰服毒自杀,被徐建送到铁路卫生所,又转到钢厂总医院。 各项检查指标出来,医生让黄春兰留院观察三天。 “不行,我必须马上出院。”黄春兰态度坚决,不容徐建和医生再说什么。 小树林事件暂时还没传扬开,她再因服毒自杀住院,这两件事一旦被人们连在一起,当成笑话传扬出去,别说她没脸见人,连累儿女们抬不起头。 徐建去给大哥打长途电话,黄春兰就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徐建无奈,只能按医生的要求,在免责保证书上签字,然后一路追赶上母亲,娘俩步行回到小镇。 大哥二哥回来了,兄妹几人也知道了妈服毒自杀的真实原因。 老二徐兵操起一根木棒,就要去跟田老蔫拼命,被老大徐天拦住了。 他提醒徐兵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不能再光屁股撵狼了。” 这是一句歇后语,光屁股撵狼,胆大不害臊。 害臊这个词,在当时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对于没钱没地位的工人家庭,最注重的就是面子。 虽然面子不顶饿,也不能解渴,却是这一家五口走到大街上,能否抬起头来的关键所在。 “不打他几棒子,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徐兵满脸通红,气的在院子里直打转转。 “你把他打伤了,咱得出钱给他治病。你把他打死了,还得给他偿命。”徐天把通俗易懂的道理,讲给二弟听,希望他别再给家里添乱了。 “咱妈不能白让田老蔫欺负了。”徐建最瞧不起大哥,在关键时刻的懦弱。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时。 大哥二哥在农村插队,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而他每天都要面对左邻右舍那火辣辣目光。 “等哪天,咱找个没人的地方,拳头撇子好好教训他一顿。”别看徐天敢在田老蔫面前放狠话,真正落实到行动上,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一来他要维护妈的面子,这事搞得越大,对妈的名声伤害越大。 再者说,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如果她不愿意,不可能跟田老蔫去小树林。 即使田老蔫对妈心存不轨,他也不能强行把妈带到小树林去。 妈整天一个人在家,田老蔫也隔三差五的来家帮妈干活,他想使坏儿,不会等到今天。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两厢情愿的事。 徐天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不能在两个弟弟面前,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两个弟弟沾火就着的脾气,怕他们做出过激反应。 他的弟弟妹妹,包括他在内,对妈再婚,都是坚决反对的。 “这事咱最好别管,让妈自己拿主意。”徐天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惹怒了徐建。 “你就是个窝囊废。”徐建张嘴便骂,如果没有二哥阻拦,他就要跟大哥动手了。 表面看,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徐建心中这股怒火,因大哥的息事宁人,更加强烈了。 他暗中发誓,一定要让田老蔫付出惨痛的代价。让小镇人都知道,徐家绝对不是好惹的。 所谓的打架没好拳,骂架没好言。徐建的初衷,就是要教训一下田老蔫,他绝对没想致小黑于死地。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0章、小黑的套路 小黑在家足足休息了一周时间。星期一早晨,他头裹纱布去上学了。 他走在大街上,引来一双双好奇的目光。连大夫都说必死无疑的人,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黑对人们的好奇不理不睬,他满脸微笑,连蹦带跳的一路走来。 他走到一个女生身后,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嬉笑道:“你猜我是谁。” 女生静默无语。 稍许,她慢慢扒开小黑的双手,转回身,盯着小黑的眼睛说:“你真的没事了。” 她说着,一只手伸向小黑的后脑勺,在纱布上摸索着。 小黑嬉笑着摘下纱布,原地转了一圈说:“你自己看吧。” 这个人是徐英。 她为了妈和田老蔫的事,跟田丽大打出手,从此结下仇怨。连带着她跟全班所有的女生,都断绝了往来,她每天只能一个人上下学。 徐英只能用这种方法,回避人们可能对她的讥讽与嘲笑。 徐英对小黑没有好感。 最初是因为田老蔫偏爱小黑,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给小黑吃,她替田秀和田丽鸣不平。 接下来的原因就不必说了,现在他们两家人见了面,谁都不跟谁说话,何况小黑了。 今天是个例外。 徐英被小黑捂住眼睛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她甚至知道,这个从背后捂住她眼睛的人,就是小黑。 徐英充满爱怜的目光,在小黑身上扫来荡去。 “英姐,以后我陪你上学。”小黑满脸稚气,还不断地摇头晃脑说:“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咱俩一起回家。” 徐英轻轻在小黑脸上掐了一下说:“为啥呀。” “我喜欢你呀。”小黑说话就这么直白。 “好吧。”徐英双手捧过小黑的脸颊,真想亲上一口。 她确实需要一个伴儿,陪她上下学。 她习惯了与田丽结伴一起走,如今变成一个人了,总觉得前后左右,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议论妈和田老蔫那点事。 “那咱就说定了。”小黑拉住徐英的手,一路摇晃着向学校走去。 田老蔫曾经撵田秀回老家去,结果,田秀赌气留在家里,差不点把这个家搅和没了。 如今风平浪静了,大伯又来了一封信,催促田秀尽快回去,矿山的招工指标已经下来了。 田秀临走前,跟田丽唠叨了一晚上,希望田丽能像她一样,照顾好父亲和弟弟。 “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田丽一句话,把田秀怼的涨红了脸。她终于能管家了,也用不着再甜言蜜语的哄大姐开心了。 在田丽看来,所谓的照顾好这个家,就是掌管好父亲每月交给她的三十块钱生活费,简单到起早做饭,每天去商店买菜,保证家里柴米油盐不断货即可。 田秀走后,田丽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后去商店买菜,回到家做晚饭。至于收拾锅碗瓢盆的事,她能拖就拖,拖到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亲自动手解决了。 田丽在家里偷懒耍滑,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理由还很充分。 父亲四班倒工作,有大把时间待在家里,他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她做些家务,也是未尝不可的事。 当初田老蔫想赶田秀走,是因为田秀妨碍了他的好事,如今他与黄春兰见面都不说话,不可能再有别的想法了。 前后相比,田秀不在家,田丽真让他操了不少心,费了很多力。 小黑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回来把书包一丢,就跑出去撒欢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哪玩,都跟谁在一起,有时候该吃晚饭了,田老蔫到处找不到他的影子。 他直到很晚才回来,田丽给他留的饭菜,他撇上一眼便说:“你自己留着吃吧。” 田丽管家了,真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小黑说田丽做的饭是猪食,田丽回怼他说:“你爱吃不吃。” 有几次,田老蔫都看不下去了。他不能说自己嘴馋了,让田丽做点好吃的,只能拿小黑当借口说:“你小弟刚受了伤,需要补充营养。” 田丽则满不在乎说:“还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呐,花那冤枉钱干啥。” 田丽一句话,让田老蔫无语。 好在小黑根本就不在乎这口吃的,他连续几个月,也不跟田老蔫要一分零花钱了。 田老蔫很纳闷,儿子每天晚上都去哪了。 这天,田老蔫休班,等小黑放学回来,丢下书包又往外跑,他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他走出院子,就不见了儿子的踪影。 田老蔫在胡同口转来转去,看到别人家孩子,结群在一起玩耍,唯独不见小黑。 天黑了。 田老蔫守在胡同口,等待小黑出现。他惊奇地发现,小黑竟然从黄春兰家出来,一溜小跑回家了。 这是什么情况! 田老蔫回到家里,把小黑拽到小屋里,低声问道:“你去老徐家干啥。” 小黑对父亲不遮不瞒说:“玩呀。” 玩! 田老蔫很是惊讶,他不知道小黑说的这个玩,究竟包含了什么。 黄春兰的年龄自然不用说了,她三儿子徐建也二十多了,最小的女儿徐英,也比小黑大两岁,谁陪他玩,玩啥呀。 小黑对父亲的惊讶,报以一笑说:“黄姨总给我做好吃的。” “为啥呀。”田老蔫更懵了。 两家结下了仇口,他跟黄春兰见面都不说话,小黑怎么能去黄春兰家,还享受到好吃好喝的待遇。 “快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田老蔫一提起黄春兰,首先想到他欠单位的那一千块钱。 再过几个月,他就要退休了,这么一大笔钱欠账,只能在他每月的退休金里,一点点偿还。 “黄姨嘴上没说啥,她心里清楚,早晚有一天,也得把欠咱家的钱还上。”小黑准确读懂了父亲的心思,险些惊掉田老蔫的下巴。他还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告诉父亲说:“您放心,她赖不了账。” “黄姨都跟你说啥了。”田老蔫意外的惊喜,以为黄春兰跟小黑说了什么。 “她不把钱还给咱,我就天天去她家吃饭。”小黑十分认真地说:“反正她知道,这事拖得越久,她家的麻烦就越大。” 田老蔫彻底懵逼了,看来这个小黑,真的不是他儿子。 黄春兰家每个月的细粮和副食票,几乎都给小黑吃掉了。 那天,黄春兰去商店,凭票买回半斤猪肉,要改善一下伙食。她走进胡同,正赶上小黑和徐英放学回来。 徐英看见妈,脸微微一红,没打声招呼就走开了。小黑倒很大方,他对黄春兰说:“黄姨,我想吃饺子。” 黄春兰看见徐英和小黑在一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见徐英匆匆走开了,黄春兰止住脚步,着意端详小黑的脑袋。 小黑特意把脑袋伸过去,让黄春兰抚摸他的头,滚瓜溜圆的。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过田家院门,走到黄春兰家门口。 黄春兰打开院门说:“来吧,姨给你包饺子吃。” “我先把书包送回家去。”小黑绕过黄春兰,一溜小跑回家去了。 不大会工夫,小黑真的推开了黄春兰的家门。 徐英被妈看见,她和小黑在一起,感觉很害臊。她一路走进家门,紧急寻找借口,谨防被妈责怪。 两家人见面都不说话,她却和小黑结伴同行,确实有点不合情理。 徐英决定,跟妈实话实说。 黄春兰走进家门,对徐英说:“和面,包饺子。” 今天徐建下夜班,他听说妈要包饺子,很是不解说:“不是要炖芸豆吗,怎么又要包饺子吃了。” “包芸豆馅的饺子。”黄春兰还没说明,小黑要来家吃饺子,小黑就一路小跑进来,还主动跟徐建打招呼说:“三哥,休班呀。” “啊……啊!”徐建看见小黑,惊讶的合不拢嘴。 再看徐英,她在一旁甜甜的笑着。 黄春兰对小黑非常热情,她先拿出一个苹果,洗干净递给小黑说:“别急,饺子一会儿就包好了。” 徐建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小黑。每次路过田家院门,他都要加快脚步,怕跟小黑撞上,没想到小黑主动找上门来了。 徐建为了报复田老蔫,花了不少工夫想对策。 别看他年轻力壮,真要跟田老蔫面对面打交手仗,他肯定不是对手。 田老蔫早年在铆工班工作,每天“叮叮当当”车上车下的抡大锤,炼出一身的腱子肉。 徐建亲眼见过,一百多斤分量的麻袋,田老蔫拎起来,直接扔在肩上,而且还气不长喘,快步如飞。 徐建自愧不如,只能背后下手,打田老蔫一个措手不及。 是用铁管,还是拿木棒,在田老蔫身后出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棒子打下去,然后撒腿就跑。 只要田老蔫能被人撂倒了,小镇人肯定知道,此举出自徐建之手,他这口恶气就算出了。 徐建也预测过后果。 他只想把田老蔫脑袋开瓢,最好再缝上十针八针,让田老蔫这辈子都知道怕,再也不敢再对他妈使坏了。 万一没掌握好轻重度,一下子把田老蔫打死了,结果会是怎样。 徐建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有过一次蹲拘留的经历,这辈子都不想再进那里去。 于是,他又改变了计划,找了半块红砖,装进书包里,要在田老蔫身后,用力抡书包。 半块砖头从侧面砸在田老蔫脑袋上,肯定能把他打一个跟头,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弄好了给田老蔫落一疤瘌,让他一照镜子,就知道当初的疼。 徐建休班时,趁妈不在家,找来半块砖头,装进书包里,反复操练。直到确定万无一失了,算好田老蔫上夜班这天,他吃过晚饭,背上书包出去了。 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田老蔫是酒鬼,他每顿饭无酒不欢。 即使上夜班,他也要偷偷带上半瓶散白酒,等值班领导睡觉了,不能再来查岗,他便津津有味地,把这半瓶散白酒灌进肚子里。 徐建要等田老蔫喝完酒,他在车辆段大门外弄出点动静,把田老蔫引出来,他再一家伙砸下去。 偏巧那天赶上小黑去车辆段洗澡。 徐建在大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田老蔫把小黑送出大门外,言谈举止不像喝过酒了。 徐建失望的同时,又萌生一个新主意。 小黑是田老蔫的心尖子,把小黑脑袋开瓢,准能把田老蔫心疼死。 徐建对付田老蔫没有十足的把握,拿小黑出气,肯定十拿九稳。 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徐建改变了主意。他一路跟随小黑,看准机会冲上去,猛抡书包砸下去,小黑就势摔倒在地。 徐建万万没有想到,他过于紧张,没掌握好力度,险些要了小黑的命。 黄春兰和徐英在厨房包饺子。 小黑和徐建待在屋里,他边吃苹果,便找话题跟徐建聊天,天南地北聊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徐建说:“三哥,你相信有因果报应吗?”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1章、报应终于来了 黄春兰和徐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包好了饺子。 娘俩把饺子端进屋里,见小黑侃兴正浓,徐建魂不守舍的样子,黄春兰不解道:“咋了。” “三哥好像不太高兴。”小黑嬉笑着看徐建。 徐英和妈把饺子摆在餐桌上,她亲自给小黑拿碗筷,殷勤侍候小黑吃饺子。 “小黑呀,多吃点,别客气。”黄春兰给小黑夹了一个饺子。 “姨,您包的饺子真好吃。”小黑吃下一个饺子,就对黄春兰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妈做鱼才拿手呐。”徐英脱口一句话,顿时引起小黑的兴趣,他说:“我最爱吃鱼了。” “明天晚上,姨给你做鱼吃。”黄春兰这么说着,瞥了徐英一眼。 不用她说啥,徐英就知道,妈怪她多嘴了。 徐建虽然心不在焉,对小黑也表现出足够的热情。 他频频给小黑夹饺子吃。小黑来者不拒,直到吃个沟满壕平,才撂下碗筷说:“吃饱了。” 黄春兰和徐英,只顾给小黑夹饺子吃了,徐建也是应付性的吃了几个饺子,这一锅饺子,几乎都被小黑吃光了。 小黑吃过晚饭,没有走的意思,他跟徐英聊得欢实。黄春兰提醒他说:“天不早了,该回家睡觉了。” 小黑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徐家大门。 临分手前,他对黄春兰说:“姨,我明晚来吃鱼。” 小黑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来黄春兰家蹭吃蹭喝,黄春兰满心不愿意,还得好吃好喝招待他。 她对徐建和徐英这样解释说:“就当咱家欠他的,用这种方式偿还了。” 黄春兰说归说,真正算起账来,还是觉得亏大发了。 她硬着头皮坚持了一个月,直到田老蔫在街上遇见她,主动跟她说话了,她压在心头的这块大石头,才算搬开。 田老蔫听小黑说,天天晚上去黄春兰家蹭吃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见到黄春兰,主动打招呼说:“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其实,田老蔫只是客气一下,全当打一声招呼了。他心里还在想那一千多块钱的医药费,小黑有言在先,他又不好过于直白。 事实就摆在那儿,谁家都不富裕,黄春兰不欠小黑的,为啥整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老蔫呀,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当初做得就不对。”黄春兰也是倒霉催的,她自我感觉很聪明,要甜言蜜语给自己开脱。她提到小黑被打,田老蔫去她家说的那番话,挑理说:“咱俩都那样了,我儿子再生性,也不能对你儿子下毒手呀,你说是不?” 黄春兰不提这茬儿,田老蔫心里虽然有些别扭,表面上也不能说别的。 听了黄春兰这番话,田老蔫淡淡地说:“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有啥话,咱家里说去吧。” 这正是黄春兰的本意。 所谓的话不说不透,砂锅不打不漏。她正想跟田老蔫好好掰扯一下,尽快把小黑被打这个阴霾消除掉,她大儿子徐天的那份忧虑,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黄春兰跟在田老蔫身后走进田家。 田秀回青年点了,田丽和小黑上学去了。 家里没有外人,田老蔫进了家门,转回身搂过黄春兰,直接把她按到炕上。 田老蔫不懂什么叫浪漫。 他媳妇活着时,他想快活了,就直奔主题。不管时间长短,只要能让自己尽兴就行。 他对黄春兰也是如此,先削葱扒蒜一样,把她扒个精光,然后又抓过她的手,先给自己预热。 黄春兰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她没有拒绝,还主动配合田老蔫的操作。 她把田老蔫鼓捣的情绪高昂了,自己也心潮荡漾起来。田老蔫挥枪上马,“呱唧呱唧”没几下,就一泻千里,草草败下阵来。 “你好久没干了,能比量上就不错了。”黄春兰没得到满足,还不忘安慰田老蔫一番。 田老蔫得到了心理安慰,见黄春兰涨红了脸,也觉得很惬意。 “老蔫,干脆咱俩就把事办了吧。”这是黄春兰临时动议。 尽管她的孩子们坚决反对,她还是突发奇想,要跟田老蔫正式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她的理由很充分,两人登记结婚,就成了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大儿子徐天的那份忧虑,自然不在话下了。 田老蔫听到黄春兰的话,不假思索说:“咱俩家现在都这样了,咱俩还能走到一起吗。” 嘿! 黄春兰听说过提裤子就不认账一说,没想到田老蔫裤子还没穿上,就不认账了。 她多日来费尽心思,策划的一系列方案,被田老蔫一句话给否了。 她默默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田家。 “我的意思是说,”田老蔫发觉自己说话过于直接,伤到了黄春兰。他想把话收回来,又一时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见黄春兰愣愣地看着他,他憋闷了几下说:“如果咱家那两丫头,也像小黑一样对你,咱俩就能那什么。” “田老蔫,你知道这一个月,我在小黑身上花了多少钱吗。”黄春兰感到实在委屈,她掰着手指给田老蔫算账。 田老蔫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可他话到嘴边,就变味了。 他说:“其实你这么待他,也是应该的。” “田老蔫,就当咱俩谁也不认识谁!”黄春兰发火了。 田老蔫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狼,她好心招待小黑,不指望田老蔫道一声谢,至少也该说一句好听的。 这不禁让黄春兰想到了徐建被抓,在收容所里遭的罪。 如此说来,田老蔫把她对小黑的好,看成是在赎罪。 她说:“连公安局都没给徐建定罪,你凭啥要把屎盆子扣他身上。” 黄春兰赌气走了。 田老蔫眼睛忽闪着,想来想去,说出一句话:“你心里没有愧,凭啥让我睡呀。” 当天晚上,小黑放学回来,没像以前那样,丢下书包便走。 田丽做完饭,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小黑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饭,实在没有胃口。 “你咋不吃饭。”田老蔫明知故问。 “我不饿。”小黑的话,招来田丽一记白眼,田老蔫无语。 黄春兰家餐桌上,徐英也没了胃口。 她有心问妈一句,小黑咋没来吃饭。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徐建下班回家,没看见小黑,替徐英发问:“小黑咋没来。” “我又不欠他的,凭啥好吃好喝给他呀。”黄春兰对田老蔫满心怨气,她把这股邪火撒到徐建身上。 当晚,徐建睡梦中又梦到了小黑驴。 这次,他没敢再操家伙对付小黑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黑驴。 稍许,小黑驴说话了:“你有一劫,得赶快破解,不然就来不及了。” 徐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他后悔不该醒过来,至少也该问问小黑驴,怎样才能破解这一劫。 徐建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要再次进入梦中。 可惜,无论他怎么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直到天亮,隔壁家的公鸡打鸣了,他还睁着眼睛,看天棚发呆。 整整一天时间,他都躺在床上,为昨晚那个梦忧心忡忡。 徐建心烦意乱。 他有心出去走一走,找个熟人聊聊天,或者去火车站树荫下,听那帮退休老头侃大山,缓解一下心情。 他走出家门,突然又改主意了。反正今晚上夜班,他需要保休,必须提前睡足觉。不如现在就睡,或许能在梦中,再跟那头小黑驴见上一面。 徐建返回家中,倒头便睡。 还别说,他真睡着了,而且睡得还很沉,可惜那头小黑驴没出现。 小黑第一次来家吃饺子,说到的因果报应,让徐建魂不守舍,他认准了这个小黑不是凡人。 妈把小黑带回家吃饺子,徐建丝毫没有反感,而且还觉得这是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把那头小黑驴,当成了田老蔫的死鬼老婆吴玉芬。 当初,吴玉芬大流血死亡,黄春兰作为好邻居,带上田秀和田丽去太平间看妈最后一眼。 两个孩子看见吴玉芬躺在冰冷的水泥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黄春兰完全出于好意,假模假式端详一番吴玉芬说:“别哭了,你妈去那边享福了。” 就这么一句话,两个孩子果然不哭了,可黄春兰却惹上了麻烦。 她在返程途中,发觉自己的嘴发紧,随即便嘴歪眼斜。害得她事后花了小半年时间,每天去铁路卫生所扎针拔罐子。 医生说她中风了,左邻右舍的人却说,这是她冒犯吴玉芬的结果。 徐建每每想到这事,联想到梦中反复出现的那头小黑驴,不觉中对吴玉芬惧怕三分,田老蔫的死鬼老婆,真够邪性的。 不如给大哥写封信,让他找那个出马仙儿,帮助破解一下。 徐建不知道,大哥已经找到了破解方法,只是妈舍不得这笔钱,拖到现在迟迟没有兑现。 他一觉醒来,起身给妈和妹妹做了晚饭,又给自己装好菜盒,赶着去上夜班了。 当晚,下了一场大雨。 徐建的工作,负责编组场六七八三个股道。 普及一个铁路小常识。 即将发出的铁路货车,需要经过驼峰编组。整列的火车被机车牵引到高道上,按照火车发出的方向,逐一从高道分解开,借用高道的坡度自由滑行。 扳道员根据调度命令扳动道岔,从而实现相同出发方向的列车,编入一股轨道中。 扳道员属于大熟练工种,只需借助扳道器,将道岔一开一合,就可实现股道转换。 徐建根据调度命令,听从驼峰值班员的口令,将两组道岔按需要开合,就能完成预期工作。 编组开始了。 徐建从扳倒房出来,听到值班员从大喇叭里喊道:“七道五个下去了。” 他扳动道岔,对准七道,一组共五节车体,从驼峰下滑,借助惯性溜进七道。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值班员喊话:“六道一个单节下去了。” 他横穿过一股轨道,搬动另一个道岔,一节火车轰隆隆从他身边驶过。 如此反复,头半夜的工作,就这样顺利完成了。 凌晨两点,是机车入库整备时间。调车场各工种人员,都借用这段时间,吃饭、休息。 徐建心火旺盛,没有食欲,他躺在长椅上要打个瞌睡。 昨晚他一宿没睡,白天又被往事搅扰得不得安宁。这会儿他感到困了,刚躺下便进入了梦乡。 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还打起了呼噜。 直线电话响起,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作业又要开始了。 他抄下调度命令,快速穿好雨衣,赶奔作业现场。 走出扳道房,雨还在下。 他感到内急,绕过扳道房,掏出家伙飞流直下。他的尿不知为啥这么多,宣泄起来没完没了。 听到驼峰值班员喊道:“四道五个下去了。” 他猛用力,把最后的尿液排出后,胡乱整理一下裤门,转身便往道岔跑去。 在跨过一股轨道时,感觉耳边传来一阵轰隆声,不好,有车下来了。 他这么想着,要快速跨过股道,奔向自己的岗位。 延误了扳道,就会造成列车出发方向混杂,能给其它各工种带来很大麻烦。 冲过去。 徐建自我感觉身体比较灵活,几秒内就能越过股道,到达自己的工作位置。 他抬腿便跑,忽视了雨天路滑,身上还穿着雨衣。 他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随惯性一下子冲过股道,腿被钢轨绊了一下,他就势摔倒,想再爬起来,为时已晚,一组整五节列车,碾压住他的两条腿,“轰隆隆”溜走了。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2章、冰冷的骨肉情 出事了! 临线扳道员,在大喇叭里一声呼喊,整个编组场作业骤然停止。 人们纷纷跑向徐建,懂行的人找来铁线,在徐建的伤口处,用力捆绑扎牢,以防止他流血过多死亡。 黄春兰和女儿徐英吃过晚饭,她感觉很闹心。 徐英以为妈为了与田家的事,迟迟没有彻底解决,导致的心病难解。她劝妈出去走走,到邻居家串个门,跟人家闲聊一会儿,就能缓解心态。 黄春兰摇摇头。她不想去串门,总觉得人们对她的微笑里,潜藏着嘲讽。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和田老蔫的绯闻,早已经铺天盖地尽人皆知了。 “睡觉。”黄春兰给自己找了一个解脱方式,早早睡觉,盼望一觉醒来,心情能有所好转。 娘儿俩早早睡下了,不大会儿工夫,徐英便进入了梦乡。 黄春兰满脑子装的都是与田老蔫的过往,她埋怨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偏偏跟田老蔫搅合在一起,闹出一场笑话,还险些连累徐建锒铛入狱。 肯定又是吴玉芬搞的鬼。 黄春兰一想起吴玉芬,不觉中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好在治疗及时,没有留下痕迹。 她由吴玉芬,又想到小黑。 这小子命真大,先害死了妈,又差不点把徐健送进监狱。 难道这小子也有他妈的那股邪性劲,自身带着倒霉运…… 黄春兰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渐渐睡着了。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把黄春兰娘儿俩惊醒了。 铁路住宅半夜被敲门,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铁路公安来堵被窝子。 事主去铁路线偷铁,被发现后溜走了,铁路公安等到半夜时分,事主已经熟睡了,出其不意把他堵在被窝里。 再就是家里人在单位出事了。 就像徐建这样,出现突发事故,单位必须派人来接家属。 黄春兰打开院门,听说徐建出事了,她“妈呀”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不幸真的被言重了。 她大儿子徐天专程回家来,告知她破解灾祸的方法,她舍不得出钱,导致徐建被压断了双腿。 徐建左腿膝盖和右脚脚踝被压断,医生为徐建做了双腿截肢手术。 徐健从急救室被推出来,他仍处于全身麻醉状态。 黄春兰和徐英看见躺在车上的徐建,身上盖了一床被子,下半身明显空了一节,这娘儿俩失声痛哭。 事发突然,黄春兰娘儿俩不知所措,守在病房,除了以泪洗面,再没有别的办法。 黄春兰没想把这事,通知仍在农村插队的两个儿子。 徐建受伤第二天,她大儿子徐天主动赶回来了。 徐天走进病房,看见弟弟的伤情,他顾不得安慰神情沮丧的弟弟,当着徐建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问黄春兰说:“我跟您说的那事,您办了没有。” “你怎么回来了。”黄春兰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不解道:“谁通知你的。” “我再不回来,咱家的天就塌了。”徐天过于激动,涨红了脸。 他认识的那个出马仙二,刚出马不到三年,算命批八字那是相当的准。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没有不信服的。 今儿一大早,出马仙二特意去青年点找他,劈头便说:“你家出事了。” 这就是出马仙儿的功力。 对已经发生的事,有绝对的感应能力,对未来的事,他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口。 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一旦违反天条,他不仅要丧失功力,弄不好还会折寿的。 黄春兰听了徐天的话,两耳“嗡嗡”作响,她再次失声痛哭道:“我该咋办呀。” 田老蔫今天少有的好心情。 他休班在家,溜溜达达去了商店,正赶上商店来了一批扒皮鱼,不要副食票,他抢先挤到人群前,买了五毛钱的扒皮鱼。 他回到家里,把鱼放进盆子里,足有半盆多。 这种鱼可是稀罕物。人们把鱼买回家,拔去鱼皮,先用油煎,然后放汤炖。临出锅前,再放上几瓣蒜,配上高粮米干饭,香的能把人撑死。 小黑爱吃鱼,田老蔫看见商店卖鱼,肯定买回来给儿子吃。 田老蔫刚把鱼炖上,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老蔫,我有话跟你说。”田老蔫回头看,黄春兰双眼红肿站在门口。 “你咋的了。”田老蔫不知道徐建的事。 他把黄春兰让进屋里,先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只等黄春兰说明来意。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春兰大白天主动来找田老蔫,看见她那异常的表情,田老蔫不觉中警觉起来。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田老蔫前后两次,跟黄春兰呱唧过,这是很大的一份人情。 如今小黑的事,已经风平浪静了。 上次黄春兰来家说过,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每天晚上都好吃好喝招待小黑,这娘们儿不会来找我要钱吧。 田老蔫听说过这样的事,某个娘们被人睡了,事后去找人家要钱,遭到拒绝,就告人家耍流氓,还闹到了派出所。 在田老蔫眼里,黄春兰不是那种人,可他不得不防,两家毕竟有过节。 “你最近几天,去给你老婆上坟吧。”黄春兰一想起吴玉芬,就恨得压根儿疼,表面上还不敢流露出来。 “我闲着没事,给她上啥坟呀。”田老蔫尴尬一笑,知道黄春兰要跟他摆龙门阵了。 这里有个风俗。 除了逢年过节,特别是清明节,家人才能给故去的人上坟,平日里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去上坟的。 黄春兰的手伸进裤腰,田老蔫一看就有了反应。 看架势,这娘们要主动跟我呱唧。礼下于人,定有所求,她这是遇见为难事了。 “先别。”田老蔫把手一摆,派头十足说:“你先告诉我,出啥事了。” 黄春兰没理田老蔫的警觉,她从腰间拽出一个手帕包,放在炕上说:“小黑受伤住院,总共花了多少钱。” 田老蔫愣住了。 从手帕包的外形看,里面包着一沓钱,难不成黄春兰是来送钱的。 田老蔫想起儿子曾经说过的话,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说:“有啥话你尽管说,我能帮你的,保证没问题。” 黄春兰为难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跟田老蔫说明情况。说徐健已经遭到报应了,她为这事来偿还欠债的。 田老蔫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不说明情况,她平白无故要给小黑报销医药费,那不是糊弄傻子吗。 黄春兰坐在那里,翻来覆去琢磨几个来回,愣是找不着恰当的理由,说明这笔钱的出处。 要说黄春兰,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 她憋闷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说:“吴玉芬怪我跟你那什么,有怨就直接冲我来,别再拿徐建出气了。” 黄春兰说到这儿,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徐建咋的了。”田老蔫拿过一条毛巾,递给黄春兰。 黄春兰接过毛巾看了一眼,嫌脏,把毛巾扔到一旁。她打开手帕,露出一沓十元面值的,总共一百五十张,一千五百块钱。 她说:“你最好明天就去给她上坟。” “你先告诉我,徐建咋的了。”田老蔫认真起来,他以为徐建又被公安抓了。 “他两条腿,被火车压折了。”黄春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扑到炕上,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田老蔫恨徐建,可惜他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徐建就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招惹来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穿戴上小黑的皮囊,充当他的儿子。 田老蔫在自欺欺人。 甭管这个东西什么来路,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小黑。仅凭这一点,田老蔫只能装傻充愣,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 好在这个小黑,对田老蔫恭敬有加。 田老蔫本着受之以礼,还之以桃的心态,相信即使是妖魔鬼怪,能够受到他的善待,也会以谦卑之心,善待他的家人。 假如这会儿,田老蔫听说小黑真死了,他的失落感,也遮掩不住,他对徐建受伤的惊讶。 田老蔫暗中做出判断,肯定是这个小黑搞的鬼。 “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办好这件事。”田老蔫走过去,扶起黄春兰,顿生怜悯之情。 他拿过毛巾,替黄春兰擦去泪水。又坐在黄春兰身后,一只手抚慰她的后背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黄春兰误解了田老蔫的怜香惜玉,以为这个老光棍子,就像春天里发情的猫,根本不考虑对方的心情与感受,想的就是那么一件事。 既然有求于人家,满足他就是了。 黄春兰起身去插好房门,回来脱鞋上炕,先从炕柜上拿过一个枕头,又顺手拉上窗帘。 田老蔫木木地坐在那,眼睛紧盯着黄春兰。 黄春兰既不避讳,也不羞涩,她当着田老蔫的面,脱光下身,解开上衣,躺在枕头上,岔开两条腿说:“快点吧,我还要去医院,给徐健送饭。” 田老蔫纵然有怜悯之心,不愿趁人之危,也无奈这种精神慰藉,生理所需。 黄春兰主动投怀送抱,他岂有拒不接纳之理。 一曲终了,黄春兰起身便走。 “等会儿。”田老蔫打开炕柜,从里面拿出小黑的住院收据。他笨手笨脚数过黄春兰带来的钱,只留下一千块钱,把余下的五百块钱,塞给黄春兰说:“谁都不容易,我不能占你便宜。” 黄春兰那冰冷的目光,因田老蔫这个举动,逐渐升温了。 她站在那里,犹豫片刻说:“老蔫,今后不管啥时候,你想我了,就吱声。” 田老蔫读懂了黄春兰的意思。 他说:“孩子那边,有啥事需要我帮忙吗?” “你先把这事办好吧。”黄春兰眼下最怕吴玉芬再兴风作浪。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3章、缘来以德报怨情 田老蔫做好饭菜,等孩子们放学回来吃饭。 田丽第一个到家。 她要去商店买菜,见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她暗自欢喜,今晚的菜钱,可以被她私吞了。 “你小弟咋还没回来。”田老蔫心里有事,站在门口向外观望着。 小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到家。 “他现在可牛了。”田丽撇着嘴告诉父亲,小黑现在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受伤前,简直就是学校里的一道小菜,谁都敢欺负他。现如今,连那些在学校号称棍棒的学生,都对他毕恭毕敬。 “为啥呀。”田老蔫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小黑,怎么突然就完成了人生逆转。 “不知道。”田丽的回答,令田老蔫失望。 她说亲眼看见,全校最调皮捣蛋的棍棒生子,竟然自掏腰包,给小黑买口香糖,一毛钱一块的口香糖,不是谁都舍得买的。 田老蔫不再问了,他更加坚定,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儿子小黑。 小黑从上学那天起,就挨别人欺负。 田老蔫曾经给他打气壮胆,让他有点男孩子样,谁敢欺负他,就让他还手狠一些,让对方知道疼,就不敢再欺负他了。 每当这时,小黑都嗯啊答应,再被人欺负,他照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理由就是:人家有哥。 “爸,老徐家出事了。”田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告诉父亲,徐建两条腿都被火车压折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评语:“活该。” 田老蔫一咂舌,公开流露出不满,田丽看了莫名其妙。 小黑终于回来了,他进了家门就喊饿,见饭菜已经端上桌了,他撂下书包便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田丽一脸的不屑,遭到父亲不满的一瞥。 “快吃吧,吃完饭,爸有话跟你说。”田老蔫给儿子夹了一块鱼,为接下来的谈话做好开场。 小黑只是微微一笑,田老蔫就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没到。徐建受伤,跟我没有关系。 田老蔫眼瞅着儿子往嘴里塞饭,却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心声。 他伏在儿子耳边低声说:“今天你黄姨给我送来一千块钱,你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刚才我看见英姐了。”小黑只当没听见父亲的话,岔开话题说:“她说今晚黄姨和大哥都在医院陪三哥,就她一个人在家。” “快吃吧。”田丽狠狠瞪了小黑一眼,她有怨气说不出口。 父亲跟黄寡妇在小树林闹的那场笑话,直接导致她跟徐英成为死敌。小黑受伤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天跟徐英一起上学放学,还不时地手牵着手。 同学们都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说他俩是一对,还说小黑是小女婿。 田丽几次私下提醒小黑,别跟徐英走得太近了,小黑则不以为然道:“嘴长在他们脑袋上,谁爱说啥就说啥吧。” 田老蔫心里装着事,没理睬田丽对小黑的不满,他接续这个话题,对小黑说:“今晚你去给英子作伴吧。” 田老蔫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会给小黑出这样的主意。 徐英大小黑整整两岁。两人在一起,谈不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凭他们两家现在的关系,田老蔫不可能有这样的安排。 “一会儿我去看看吧。”小黑三口两口,吃完一碗饭,他丢下碗筷便走。 “早点回来。”田老蔫本来要跟儿子谈正事,结果被他无意中的一句话,把正事给耽搁了。 小黑来到徐家院门口,等在院子里的徐英,主动帮他打开院门,问道:“你爸咋说的。” 小黑甜甜一笑说:“他让我来给姐作伴。” 小黑放学回来,巧遇徐英下公交车,两人结伴回家,已经达成协议:小黑去徐家,给徐英作伴。 小黑跟徐英走进家,徐英已经帮他洗好了苹果,两人有说有笑吃苹果。 “你在家睡哪个位置。”徐英脱鞋上炕铺被褥。 “哪都一样。”小黑去厨房打来一盆水,脱掉鞋袜要洗脚。 “你等会儿,姐给你兑点热水。”徐英扔下被褥,下地拿过暖水瓶,给小黑调好水温,又抓过小黑的脚,按进水盆里说:“姐帮你洗。” 小黑主动洗脚是有原因的。 他刚脱下鞋子,站在炕上的徐英,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没有嫌弃,还主动要替小黑洗脚,捎带还把小黑的臭袜子给洗了。 做完这一切,徐英才反应过来,暗自发问:我为啥要这么做。 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徐英的本意,她对小黑母爱泛滥。 她帮小黑洗完脚,还在炕头的位置,铺好了两套被褥。 “姐,我睡觉不老实。”小黑嬉笑着,把自己的被褥拽到炕梢,与徐英保持至少有三人的距离。 “你不嫌炕凉吗。”徐英面露红润,以为小黑害羞,不愿挨着她睡。 小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多懂事的孩子呀。 徐英暗自发出感叹,两人不是一奶同胞,男女有别,小黑确实很懂事。 小黑只脱了外套,穿着衬衣衬裤钻进被窝里。以往他在家睡觉,脱得只剩一个裤衩。 “你为啥要来陪姐。”徐英习惯了穿衬衣衬裤睡觉,她躺在被窝里,跟小黑聊天。 “你一个人在家住害怕。”小黑操持着永久的微笑,每吐出一个字,都让徐英感动不已。 彼此是多年的邻居,徐英早就知道小黑在家里的待遇,两个姐姐都不待见他。 特别是田丽,她跟徐英没反目成仇前,多少次说过,真想弄包耗子药,把小黑毒死。 从小黑出生以来,家里的所有细粮和副食票,几乎都被他一个人享用了。田老蔫为了照顾他,根本不管她们姐俩的死活。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悬,但仇恨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徐英是局外人,没有设身处地感受田家姐妹的心情,只是通过一些生活琐事,和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赞同妈曾经对田家的评论:田老蔫一个人,领这么几个孩子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母亲与田老蔫出现绯闻,徐英先为母亲感到不值,即使你守不住寡,要找男人,也该挑挑拣拣,选一个各方面都差不多的人,为啥非选田老蔫。 她不知道母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 包括三哥徐建的报复行为,她完全赞同,爸不在了,当儿子的就该保护妈。 结果,徐建锒铛入狱,田老蔫扬言要血债血还。 她害怕了,想到田老蔫的话一旦付诸行动,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她不是被杀,就是被砍残废,既然这样,真不如跟田老蔫拼死一搏。 砍死田老蔫,一命抵一命,值了。 她甚至想到,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能够冲进田家,她先把田丽砍死,以报两人交手时,她被田丽暴打一顿之仇。 幸亏小黑又活了,不仅避免了两家的生死拼杀,还让三哥奇迹般出狱了。 谁家都有个三亲两厚,事后母亲托人打听,能让三哥徐建顺利出狱的,就是小黑。 不知道他是真没看见,还是故意隐瞒事实,他的关键证词,救了三哥徐建。 从徐建回家那时起,他们一家人都发自内心地感激小黑。 小黑躺进被窝,不大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徐英端详着小黑的睡姿,真是说不出的喜欢。 她不知道妈已经把家里的大部分积蓄,都给了田老蔫。还主动帮田老蔫解渴,一顿“呱唧”后,田老蔫返还给妈的五百块钱,让妈对田老蔫顿生好感。 可惜小黑年龄太小,不然…… 徐英羞红了脸。 她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徐英从梦中醒来,想到昨晚的梦,不禁哑言一笑,没敢当真,便起床烧火做饭。 小黑一觉醒来,徐英已经把饭菜摆在餐桌上,炒鸡蛋,肉炖芸豆,还有一锅大米饭。 “我去上厕所。”小黑穿戴整齐,一溜小跑出了徐家院门,回家去吃昨晚剩下的高粱米饭和扒皮鱼了。 那年月,谁家的日子都不富裕,小黑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 徐英在家等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小黑的一番好意。她再一次对小黑心生赞叹:多懂事的孩子呀。 徐英把做好的饭菜,装进大饭盒里,坐上公交车去医院,给妈和大哥、三哥送饭去。 小黑背着书包,等在自家院门口。他陪徐英走到公交车站,分手前说:“晚上黄姨不回来,我还给姐作伴去。” 徐英心无杂念,把昨晚的事跟妈和哥哥们学说一遍。 大哥低头不语。三哥徐建对妈说:“从今晚开始,你们都回家去住吧,这里有单位陪护的人就够了。” 黄春兰猜测,这多半是田老蔫的好意。 她不能把心里话告诉孩子们,只能按照徐建的意思,当晚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商量徐英初中毕业后的去向。 徐英马上就初中毕业了,按规定,她肯定要上山下乡。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徐英想起昨晚在梦中,遇见一头小黑驴,居然会说人话,还提醒她说:“去找三哥单位的领导,他们会帮你的。” 大哥听了眼前一亮,对妈说:“这是个好办法。” “梦里的事,咋能算数。”黄春兰连日来心力憔悴,整个人都处于神情恍惚状态。 她摆头不允,暗自打定主意:去找田老蔫,先问一下田丽的毕业去向。 黄春兰仍对田老蔫寄予厚望。 大哥没多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他要坐火车回青年点去。 偏赶上火车晚点四十分钟。 他在候车室等车时,冒出一个闪念:张嘴三分利,为了妹妹的前途,为啥不去尝试一下。 小镇火车站离车站机关办公楼不到一百米,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急匆匆走进车站当家人办公室,刚说明来意,就得到对方一个明确答案:等会儿开会商量一下,尽量满足你们家属的要求。 这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没过几天,车站派人来与黄春兰商量。考虑到她家的具体情况,车站上报有关部门,得到批准: 徐英特办留城。每月由车站为其支付一百元护理费,专职陪护徐建。黄春来在每月享受三十八元遗属费的基础上,补至一百元。 这娘儿俩主要负责徐建的日常陪护工作。 车站抽回派来专职陪护徐建的四名职工,将他们的护理补助费,通通支付给黄春兰母女俩。 这一举两得的好事,成全了徐建一家人。 仅每个月的二百元收入,就让这娘儿俩感激不尽了。 徐建听妹妹说,梦见一头小黑驴,那笼罩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再次搅扰着他并不平静的心。 这个小黑驴究竟是何方神圣,为啥要占据他们全家人的生活空间。 徐建住在医院外科病房里,周围的患者多半都是外伤住院。 徐英作为专职陪护,整天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生活,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周围的伤者或陪护聊天。 这天她无意中提到小黑,说他死而复生的神奇故事。 医院外科主任进来查房,听到了徐英的讲述。 这是一位即将退休的,号称业界权威的资深医生。他愣愣地注视徐英好一会儿,突然发问说:“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他就是咱家邻居。”徐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萌生了要把小黑带来,证实她的话。 “这孩子是我的患者。”外科主任十分认真地说:“当初我也是一时含糊,让家长把他带走了。按规定,尸体必须从医院直接送往火葬场。” “人家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根本没死。”徐英一句话,把外科主任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最后说了一句:“怎么可能呢。” 徐建听到妹妹和外科主任的对话,不禁皱起眉头,他对小黑死而复生的奇迹,产生了联想。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4章、抑恶扬善之道 田老蔫办完了退休手续,待在家里没事做,他先做好晚饭,又特意去学校,接儿子放学回家。 他坐在学校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连跑带颠地涌出校门,田老蔫迟迟不见儿子的身影。 校门口聚集了几个流动商贩。他们斜挎大书包,手里拿着口香糖或瓜子,还有的商贩举着彩色笔,看见有学生出来,便开始叫卖起来。 当时不允许小商小贩,一旦被棒子队抓住,没收商品是小事,挨一顿打太不值了。所以,他们只能把商品装进书包里,做贼一样守在学校门口,看见棒子队来了,便急忙溜掉。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学校,田老蔫迟迟不见儿子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黑才走出校门,身边还跟着几个歪戴帽,斜瞪眼,走起路来直晃膀子的男学生。 这就是田丽说的那帮浑蛋棍棒吧。 田老蔫稳坐在马路牙子上,紧盯着这帮坏孩子,想知道为啥儿子要跟这帮坏孩子在一起。 小黑笑在脸上,他旁若无人,径直往前走。 “站住。”一个小子大吼一声,其他人都站住了,只有小黑仍笑在脸上,不管不顾往前走。 这小子掏出一毛钱,从小贩手里买了一小杯瓜子,装进兜里,一路小跑追上小黑,抓出一把瓜子,塞给小黑说:“回家这么早干啥,咱出去玩一会儿。” “你们去吧,家里等我吃饭呐。”小黑嗑着瓜子,一路走开。 “生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搭理他干啥呀。”另一个小子,拦住生子,流露出不满情绪。 “你以为我爱搭理他呢。”生子歪脖瞪眼,看着远去的小黑说:“这小子挺邪性,咱惹不起。” “还想着你掉进厕所那件事吧。”一个小子凑过来,想跟生子要瓜子吃,不想被生子踢上一脚说:“多嘴,你知道个屁呀。” 几个坏小子一路议论着走开了。 田老蔫不紧不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迈着四方步回家了。 田丽回到家,见饭菜已经做好了。她拿过饭桌放到炕上,盛好饭菜,等家人到齐了,正式开饭。 小黑回到家,放下书包就要吃饭,被田丽拦在饭桌前说:“洗手去。” 小黑笑吟吟看着田丽,看得田丽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你瞅我干啥。” 小黑也不搭腔,去厨房洗手。 这时,田老蔫回来了。 他走进家门,劈头便问小黑说:“生子凭啥给你吃瓜子。” “肯定是他以前没少给人家花钱。”田丽嘴欠,抢在小黑回答前,给小黑奏上一本。 钱对于田老蔫老说,比眼珠子还要珍贵。 他听说儿子把钱给别人花了,甭管花多钱,他肯定要一问到底,田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你给他花啥钱了。”田老蔫果然按着田丽的话,对小黑开启审问模式。 “我哪有钱给他花呀。”小黑撇了一眼田丽说:“谁像她呀,把买菜钱都私吞了。” “你瞎说。”田丽是个驴脾气,话不顺就要动手,她挥手要打小黑。 田老蔫立刻瞪起眼睛,就要对田丽发脾气。 结果没想到,田丽举起的巴掌,猛地抽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黑既不幸灾乐祸,也不得势张扬,好像眼前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他脱鞋上炕,开始吃饭。 不知道田丽这边有多郁闷,田老蔫突然打起精神,他挨着儿子坐下来,面带微笑说:“儿子,你咋让生子掉进厕所的。” “我在厕所拉屎,他进来就踢我一脚。”小黑饭吃得津津有味,话也说得有头有尾。他说:“我躲开了,他就掉进粪坑里,吃了一嘴屎。” 田丽听了连连作呕,引得田老蔫哈哈大笑,追问道:“那他能轻饶了你吗。” “我来不及擦屁股,提上裤子就跑了。”小黑的话,直接让田丽把胃里没消化的,连同刚吃进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气得田老蔫把她一顿臭骂。 生子是学校的大棍棒,很多男生都得经常给他上供。就是把仅有的几毛钱零花钱,通通给他,才能避免被他打。 他以前经常花小黑的钱。五毛一块不等,小黑每周都得主动给他钱,给晚了都会挨打。 自从小黑受伤后,就像忘了这件事,干脆一分没有,一毛不拔。 那天,生子带几人,去厕所堵小黑。那里没有老师,就有几个同学在,他们看见这种情形,一个个都溜走了。 生子想要在气势上,把小黑制得服服帖帖,让他知道怕。 生子不容分说,冲上去就是一脚。 他这一脚踢下去,小黑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感觉脚踢到一根铁棍子上,钻心地疼,他人还没等站稳,就好像被啥东西推了一把,整个人大头朝下扎进粪坑里,把小黑刚拉的一坨屎,呛进嘴里。 小黑突然凭空消失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看见小黑,是怎么走出厕所的。 这帮小混混以为,生子绝对不能轻饶了小黑。生子再次看见小黑,就感觉嘴里含着一泡屎,想吐又吐不出来,恶心至极。 他跑到校门口,买了一块口香糖,还没等把口香糖含进嘴里,耳边就传来小黑的声音:“我也要吃口香糖。” 生子不信邪,强行嚼了一块口香糖,结果,他越嚼口香糖,嘴里的屎味越重。 无奈之下,他揪着小黑的衣领,来到校门口,把一块口香糖塞进小黑嘴里,然后他再吃口香糖,臭味没了。 小黑嬉笑着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后花自己钱买东西吃,我保你吃啥都香。” 生子有三个哥,两个哥是收容所的常客。 因此,学校没有敢欺负他的人,高年级学生都惧怕他三分,连老师都不敢批评他。 就这么个横行霸道的大棍棒,被小黑一泡屎,给制得毕恭毕敬。 他每天放学,必须跟小黑一起出校门,买一份零食,先让小黑吃,然后他才敢吃。 可能有人会说,小黑也不能保证,生子每次都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吃。 眼不见,心为静。 从邪恶一词出现那天起,就有人相对的提出惩恶扬善一说。 所谓的惩治,就是在相对的环境中加以抑制,谁也不能夸下海口,彻底清除邪恶势力。 听到小黑轻描淡写的一番述说,田老蔫对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肃然起敬。 “吃完饭,爸领你去车辆段洗澡。”田老蔫有些话,不能在女儿面前说,他找了一个去洗澡的借口,要跟小黑谈徐建的事。 人家已经把钱还给咱了,就该放他一马了。 爷儿俩吃过晚饭,去车辆段水暖班洗澡,只有这里的小浴池,全天二十四小时有热水。 田老蔫像往常一样,给儿子搓澡,搓着搓着,他停了下来。 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田老蔫的注意。 小黑从小到大,都是他领儿子来洗澡,给儿子搓澡自然不在话下。 今天他注意到,儿子的小雀雀起了变化,长度超过以往两倍之多,而且还黑黢黢的。 他有心问上一句,这是怎么搞的。 小黑的笑脸,因父亲奇异的目光,注视他的雀雀,而变得十分尴尬。 “去撒泡尿。”田老蔫很善解人意,这是孩子成长的标记,可能是被尿憋的。 小黑去撒尿了,结果也不像田老蔫想的那样,还是出奇的长。 田老蔫已经不记得,自己人之初的性c动是几岁。他也不会想到,小黑才十四岁,就能拥有这种感受。 只有万能的神灵,能够洞察秋毫,却又爱莫能助。只能任由其生命的陀螺,按自然规律旋转,成败听天由命。 小黑本命犯桃花运。 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是靠吃百家奶得以活命。那些新生儿的母亲,可怜这个没娘的孩子,每人从自己孩子嘴里,省下几口奶,滋养他的生命。 那襁褓中的记忆,成为肉眼凡胎的婴儿,一种生命力的堆积。他用了十二年的岁月磨砺,升华到今天,又被新的生灵所激活,形成了百姓常说的早熟。 他每天和姐姐们生活在一起,吃一锅饭,睡一铺炕。也曾或多或少地,对姐姐们的身体器官,产生过莫名的新奇感。 这些都不足以激起他对异性的兴致,唯有与徐英的那次同床共眠,让他真正地感受到了异性所带来的冲动。 得知黄姨和大哥回家来住,英姐再不需要他去陪睡了,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徐英对他一如既往的好。 她每次从医院回来,都特意给他带回几个水果,有时候偷偷塞进他的书包里,有时候干脆把他叫回家里,削了果皮给他吃。 可能在徐英的眼里,小黑还是个孩子,对他的关爱,多半出于他机灵懂事,且善解人意。 可在小黑的心里,徐英每一次对他的关爱,都会激发他的一份感动。 充满灵性的小黑,遭遇了一份尴尬。 他可以用意念让生子吃屎,让父亲满足他的需求,就是不能毫无约束的,向英姐抒发他的亲情。 几次失败,他读懂了这是自己的命运使然。 他后悔自己搭乘国老的顺风车,欲过海成仙,却被一张驴皮束缚了神通。 他甚至能够觉察出,违反天条所要承受的惩罚,只能在清规戒律的约束下,时常涌动一丝杂念,搅扰前世未曾体验过的渴望。 田老蔫帮儿子洗完澡,他也草草洗了一下,父子俩穿戴好,走在回家的路上。 “儿子,徐建已经遭到报应了,他接下来还要办有啥事。”田老蔫故意不看小黑,尽量摆出貌似无意中的一句闲聊。 小黑笑了。 “爸跟你说正经事呐。”田老蔫知道斗不过儿子的心力,只能实话实说:“让人三分不算短,凡事见好就收吧。” “不知道您在说啥。”小黑一脸的稚气,拉着田老蔫的手说:“等我初中毕业了,就去做买卖,挣大钱,让爸好好享清福。” 小黑这句话,差不点把田老蔫的眼泪勾下来。 改革开放已经有几年了,铁路这一片已经出了几个万元户。有的人靠卖水果致富了,有的开起了小饭店,还有几个老娘们儿,不知道从哪获得的灵感,坐火车去广州,来回倒卖服装,据说那是一笔暴力的买卖。 田丽曾经田老蔫商量过,想去广州倒腾服装,被田老蔫拦住了。 人家那些老娘们儿,啥都能豁的出去,田丽一个黄嘴丫子还没退尽的小丫头片子,哪有这个本事呀。 这会儿小黑说要发大财,田老蔫深信不疑。 他不是凡人,肯定拥有这个超能力,田老蔫心情十分激动,他发自内心的,对小黑寄予厚望。 高兴之余,他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我和你黄姨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好在她已经把给你治病的钱换回来了,咱就放过你三哥吧。” “爸,那是他的命,跟咱没关系。”小黑十分认真的一句话,让田老蔫刚有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到低谷,不解道:“你还想怎样?”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5章、情海扁舟 徐建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又转道去上海,做假肢定制,黄春兰和徐英始终一路陪同。 一家三口从上海回来,单位又给徐建买了一台三轮摩托,还特意扩大了他家的院门,以方便三轮摩托进出院子。 忙完了徐建的事,一家人总算歇了一口气,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生活。 徐建已经二十四岁了,该给他张罗媳妇了。 黄春兰终于找到了跟田老蔫见面的借口。 她把特意从上海给田老蔫买的两瓶白酒带上,推开了田老蔫家院门,看到了田丽一张冷冰冰的脸。 时下又有了新规定,田秀去上山下乡了,田家有条件留下一个子女,不用去上山下乡,至于留下哪个女儿,由田老蔫决定。 田老蔫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执意让田丽去下乡,理由是她性格像男孩子,不管去哪都不会受委屈。 田老蔫公开表示说,要把留城这个指标给小黑。 小黑已经上初中了,两年后毕业,也要面临下乡问题。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他颐养天年的靠山,他要把小黑留在身边。 田丽看出了父亲的心思。 她对付父亲还是蛮有一套的。明着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开始做盘算。她先拿上家里的户口本,到街道居委会和车辆段,给自己申报留城手续。 等留城指标批下来,街道居委会来家送通知书,田老蔫才知道,他千算万算,不如田丽一个人算的精明。 田丽如愿留城了,她被分配到街道居委会开办的小工厂,整天跟那些没文化的大妈,还有瞎子瘸子等残疾人一起扎托布。 不用别人再说什么,田丽的肠子都悔青了。 她开始没病装病,整天在家里泡病号。 见黄春兰带礼物上门,田丽张嘴便是一股火药味说:“你来我家干啥。” “我不是来看你的。”黄春兰知道田丽的为人,嘴比大粪臭,张嘴就能把人臭出十万八千里。 田老蔫见黄春兰来了,急忙迎出来,把黄春兰让进家里,嘘寒问暖,好一阵关心。 “你家小丽也太不会说话了。”黄春兰冲女儿徐英,就对田丽十分的反感。 她借这个话题,在田老蔫面前凑了一把火,把田老蔫的火气一下子引起来。 他跑到院子里,冲田丽张嘴便骂道:“该上班不去上班,躲在家里泡病号,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你就得被厂子开除。” 田丽见父亲真生气了,她不敢搭话,灰溜溜出去了。 田老蔫回到屋里,跟黄春兰没说上几句话,心就拱嗖嗖的了。 黄春兰也不拒绝,两人一番前奏曲,没“咕唧”几下,田老蔫就匆匆败下阵来。 毕竟是六十岁的人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草草收场,黄春兰这时才说明来意。 “赶明儿你回趟老家,看看有没有年龄相当的农村姑娘,给徐建张罗一个媳妇。”黄春兰这会儿跟田老蔫说话,没有商量的意思,简直就是在下命令。 “还赶明儿干啥,这几天我就回老家去。”田老蔫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刚接到田秀寄来的信。 田秀已经被抽调进煤矿上班了。她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就有媒人给她介绍对象。 男方就是一普通煤矿工人,家住在附近农村。 用田秀的话说,此人长像一般,个头不高,初中毕业,能说会道。 田老蔫一听就不高兴了。 大女儿田秀虽然算不上模样俊俏,可皮肤白净,身高将近一米七。往哪一站,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条件,凭啥找一个家住农村,而且还长相一般,个头不高的煤矿工人。 田老蔫怕女儿一时糊涂,选错了对象,正准备回一趟老家,替女儿好好把把关,黄春兰就有事求到他头上了。 成与不成再说,能先帮徐建物色一个女孩子,在黄春兰这里,他就算立了首功一件。 等两家的孩子们都打兑出去了,他和黄春兰就能正式住在一起,彼此的晚年也算有了依靠。 黄春兰以为田老蔫特意为了徐建的婚事,要回一趟老家。她很受感动,主动掏出二百块钱,要为田老蔫承担往返路费。 田老蔫也没拒绝,其实他回老家,不用买火车票,带上铁路职工退休证,一路上都能得到照顾。 当天晚上,田老蔫跟儿子商量,希望能带儿子一同回老家,说是要去老家显摆一下。 小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听说跟父亲回老家,也是满心欢喜,爷儿俩第二天就出发了。 其实田老蔫带儿子回老家,有他的私心。 让老家的父老乡亲,看到他有儿子是小事,凭借小黑的灵气儿,能为田秀的未来把把脉,才是真正的目的。 田老蔫父子俩住在他大哥家,了解到实际情况,田老蔫顿时心生一喜。 当天晚上,田秀带男朋友来大伯家。 翁婿一见面,田老蔫先陪上笑脸,对这个叫侯德旺的年轻人赞赏有加。 田老蔫注意到一个细节,小黑看见侯德旺,先上下打量一番,继而躲在一边默不作声,直到侯德旺起身告辞,他也没主动说上一句话。 田秀看见弟弟,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她也是上下打量一番小黑,竟然懒得跟他说上一句话。 侯德旺坐了不到十分钟,便找个借口走了。田秀住在煤矿单身宿舍,她特意留下来,征求父亲意见。 没想到侯德旺前脚刚走,田老蔫就急不可耐地问田秀说:“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呀?” 田秀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又找不到贴心人给拿主意,才给父亲写信说明情况,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冷静客观的意见,没想到田老蔫这么爽快答应下来。 “这人哪点行呀?”田秀希望父亲能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给她提供一个具有指导性意见。 “找丈夫别管他长相个头,主要看未来发展。”田老蔫拿自己作比较。 他年轻时长得不算难看,个头也说得过去,结果当了一辈子工人,连累老婆孩子没过上好日子。 他说出了心里话,也勾起了田秀对母亲的怀念。 小黑就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想着心事,田老蔫见状,对他说:“儿子,你看这人咋样。” “那是姐自己一辈子的事,得她看好算。”小黑一句话,引起田秀会心的一笑。 小黑长大了,说起话来,假模假式的像个小大人。 天机不可泄露,小黑双唇紧闭,绝对不多说一句话,谨防违反天条。 在回家的火车上,田老蔫告诉小黑说:“那小子他姐夫是副矿长,他当小舅子的,在姐夫手下工作,今后肯定有发展。” “万一他姐跟姐夫离婚呢。”小黑说出一句,最令田老蔫反感的话。 “别胡说。”田老蔫一时高兴,忘记了带儿子回老家的目的,把小黑憋在肚子里,险些说出口的下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小黑一打眼,就看出这个未来姐夫是个短命鬼。 田老蔫真是不虚此行,他把受黄春兰委托的事,跟大哥大嫂说了,希望哥嫂能帮忙留意一下。 大哥的小女儿田梅,听到这个消息,当即问三叔田老蔫说:“能给办城镇户口吗。” “那是必须的。”田老蔫拿徐建的妹妹徐英做例子,就为护理她三哥,不仅没去下乡,还每月能领到一百多块钱的补助津贴。 “我愿意嫁给他。”田梅说话就这么直接,惊得父母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与其留在老家,等待煤矿招工,不如直接嫁到城市去,整天待在家里,不用上班劳动,就能拿到一份可观的收入。 “他是残疾人。”田老蔫提醒侄女,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别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了。 “能跟残疾人过一辈子,总比找一个煤耗子强。”田梅把煤矿工人戏称为煤老鼠,还出言不逊说:“还得整天跟他提心吊胆的,说不定哪天出了矿难,啥都没有了。” 田老蔫的大哥大嫂倒是个开明人,对小女儿的选择不横加阻拦。 田老蔫把黄春兰给他的二百块钱,当做定金交给老侄女,相互商定,回头让徐建亲自来家一趟,成否当面定夺。 小黑给已经三十岁的堂姐,竖起了大拇指。 黄春兰听说女方是田老蔫的亲侄女,田老蔫还把那二百块钱,当成定金给了田梅,她高兴的真想捧过田老蔫那张老脸,狠狠亲上一口。 徐建穿上一套崭新的铁路服,戴上假肢,拄双拐,黄春兰推上轮椅,田老蔫也不辞辛苦,再次陪同这娘俩一同回老家。 他们此行派头很足,单位特意给他们开了公用免票,还承诺为他们报销差旅费。 田老蔫当了一辈子铁路工人,退休后才享受到公费出差的待遇。 黄春兰和徐建去相亲了,不用徐英再说什么,小黑就主动来到徐家,给徐英作伴。 两人一晃小半年没有近距离接触了,徐英发现小黑个头长高了,嘴角也露出毛茸茸的胡须了。 她像上次一样,主动给小黑洗过脚,又把被褥挨在一起。 小黑这次没找借口离开,他当着徐英的面,大大方方脱掉外套,衬衣衬裤,像在家里一样,只穿了一个裤头,钻进被窝里。 徐英毫不介意,她仍旧穿衬衣衬裤睡觉。家里的居住环境,导致她从小到大,都得穿睡衣睡裤睡觉。 她有三个哥哥,一家人要挤在一铺炕上睡觉。 夏天她可以去堵头那间小屋睡觉,上秋以后,就必须回到大炕上来,小屋阴冷潮湿,住久了会生病的。 今晚徐英和小黑聊了很多,基本上都是他堂姐田梅的话题。 徐英很有心计,三哥一旦找对象结婚了,她就面临失去这份护理工作。 接下来她还要为就业操心,一旦三哥结婚了,还涉及到住房问题。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田梅走进她家,她就要做好尽快离家的准备。 “姐,你别担心,不管你去哪,我都陪你。”小黑读懂了徐英的忧虑,给徐英一个极大地安慰。 徐英眼含热泪,搂过小黑亲上一口说:“你要是我亲弟弟多好呀。” 徐英也是一时激动,跟小黑做了甜蜜动作,等她的手自然收回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 小黑仰面躺在炕上,被子中间支起一个小山丘。 徐英觉得很奇怪,随意拨了一下说:“你这是啥呀。” 小黑反应迅速,急忙转过身去,没做回答。 徐英顿时满脸通红,愣在那不知说啥好了。 睡觉吧。 徐英关上电灯,两人相对无言,渐渐睡去。 徐英不觉中醒来,发现小黑的一条腿骑在她身上,一只手搭在她胸前。 她很自然的拨开小黑的手,又把他的腿推开。小黑翻了一个身,背冲徐英熟睡着。 这小子睡觉真不老实。 徐英想到小黑说过的话,也翻过身去,要继续睡觉。 徐英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初中毕业几年来,整天忙于照顾三哥徐建,几乎很少与外界接触。 对异性的冲动,是伴着人们生理和心理发育,同时出现的自然反应。 徐英也不例外。 三哥最初受伤时,大小便需要有人照顾,基本上都是妈一手打理。如今家里安上了坐便架,三哥如厕后,往往都是她给端屎倒尿。 不管三哥在她面前,有意或无意的露出下体,她情绪正常,没有任何异样感觉。 小黑睡梦中的手,搭在她前胸,她貌似无意识的把小黑手推开,三五分钟后所产生的联想,搅扰了她的睡眠。 严格意义上讲,每个身体发育正常的人,不管男女,青春期都有过这样或那样的生理冲动。 有的是触景生情,感官受到刺激,出现生理反应。有的纯属心理作用,凭空产生某种幻觉,导致主管意动,产生某种渴望。 在思想意识相对保守时代,这种异常反应,作为一种心理折磨,被所谓的理智牢牢禁锢,令人苦不堪言。 徐英介于二者之间。 咱们无法探讨她的萌动年龄,只能随着故事的逐步推进,在特定的环境下,遭遇小黑,其结果将会怎样。 小黑清醒地知道,一旦触犯清规戒律,他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前世的孤寂,以及在天庭对凡间的渴望,都可能促使他要破釜沉舟。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6章、消失的神力 夜很短暂,一觉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夜又很漫长,对于心潮澎湃的人,是那么的长夜难明。 徐英失眠了。 在这个空寂的环境中,她身边睡了一个男人,彼此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到连小黑那微弱的呼吸,她听得异常清晰。 她因小黑的触碰,使本不平静的心泛起波澜。 她不知道别的女孩,第一次跟男人近距离接触,会有怎样的反应。 在她的生活里,能与她近距离接触的男人,只有父亲和哥哥。 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避讳。怕被哥哥或者父亲无意中触碰到,那样会很尴尬的。 这会儿她竟然希望小黑再翻过身来,哪怕有意触碰到她,她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小黑果然翻过身来,仰脸躺在那里,睡得很香。这样一来,给徐英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端详这个可爱的小男孩。 他长得很英俊,一双大眼睛,薄薄的嘴唇,那个小鼻子肉嘟嘟的。 徐英真想咬上一口,又怕惊醒了小黑,回头把这事传出去,徐英会很难堪的。 人的视觉也很奇妙。 在阳光明媚的空间里,会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在幽暗的环境中,竟然具有红外效果。 徐英着意端详小黑的脸颊,又忍不住在他的身上扫来荡去。 小黑睡梦中踹了一下被子,整个身体裸露在外。 徐英起身要给他盖被子,无意中发现,他裤衩正中央,又高高支起一个小帐篷。 徐英笑了。 趁小黑还在熟睡中,她毫不避讳地端详着这顶小帐篷。 孩子年龄不大,这东西发育蛮快的。徐英完全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伸手去抚摸小黑。 “姐,你干啥。”小黑突然说话了。 徐英反应迅速,快速钻进自己的被窝,转过身去,背冲小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小黑一跃爬起,伏在徐英的肩上说:“你咋不说话了。” “别闹,睡觉。”徐英感觉心跳加快,嗓子一阵阵发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小黑倒很坦然,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设计。 他的手很不老实,在徐英身上游来荡去。起初徐英左拦右挡,也就十几秒钟的坚持,徐英完全败下阵来,任由小黑肆意胡为。 两个人没有语言交流,也没有强迫与顺从之分,开始了游龙戏凤。 一次,两次,三次…… 小黑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玩具熊,几乎一整夜没消停下来。 不觉中天已放亮,徐英被小黑折腾得累成一摊泥。 她紧咬牙关爬起来,要下地给小黑做早饭,小黑穿好衣服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回家去吃饭。” 多懂事的孩子,还知道心疼人。 此时在徐英的心里,对小黑满满的爱。这种爱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男女之爱,更多的是徐英作为女人,那与生俱来的母爱与慈爱。 在她心里,仍保持高高在上的心态,来俯视这个小男孩。 “我放学就过来。”小黑穿戴整齐,就要往外走。 “别……”徐英心里希望小黑再来,嘴上却说:“你老实儿在家呆着吧。” 小黑十分认真地看徐英,又天真地点点头说:“我听姐的。” 小黑走了,徐英不觉中深深吸进一口气,又一下子吐出来,还用力挠了挠头。 昨晚就像一场梦,她能够清晰地记得这场梦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在理智的支配下,一步一步发生的。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而且还投入的极大的本钱。 她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小黑,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孩子。 当然,小黑也十分慷慨,如果按年龄来划分,应该算她占了一个大便宜。 徐英丝毫没有悔意,这是她心甘情愿做出的付出,或者叫做索取。 她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跨越,尽管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冲动,但她无怨无悔。 小黑回到家,喝了一碗玉米碴子粥,吃了几块咸菜条,便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田丽奇异的目光端详着他,发现这小子一夜之间,变得眼圈发黑,两腮似乎都塌陷下去,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有心问上一句,可惜小黑根本不给她机会,便急匆匆出了家门。 学校离家只有十分钟路程,小黑感觉这段路是那么的遥远。以往他可以一口气跑到学校,今天他没走出多远,就感觉浑身乏力,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不懂这是身体透支现象,顽强地一路走到学校大门口,看见生子和他的狗腿子们,正守在校门口,狼一样的目光,搜寻着过往的小男生。 这是他们敲诈勒索的前奏曲。 先留意观察每个学生的精神状态,这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反应。 只要哪个学生兜里带了钱,哪怕只有几分几毛,看见生子这伙人,不觉中就会把手按在衣兜上,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别说带钱,就是带了一块糖,或者别的好吃好玩的东西,他们都会流露出一丝恐慌,被生子等人一眼看穿。 说来也怪,孩子们拥有一个普遍心态,在家里得到了一个好东西,包括吃的和用的,总喜欢带到学校来,在同学们面前显摆一下,结果成了生子这帮小浑蛋的囊中之物。 小黑走过来,他保持以往的微笑,看着生子等人. 一般情况下,生子就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或者把刚勒索来的好吃的,塞给他。 这次不同以往,生子看见小黑,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要打铃了。”小黑派头十足,拿马上上课为借口,要径直走进校园。 生子没有废话,几步走过来,抡圆了打小黑一个嘴巴。 人们都惊呆了,生子这是吃了熊心,吐了豹子胆,竟敢对小黑动手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小黑。 他很自信的向生子传达一个信息,我不想跟你们这种人站在这里。每当这时,生子就会流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任由小黑装腔作势。 今天怎么了。 小黑想到的昨晚发生的事,知道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 但是,他还能读懂生子的愤怒。 我他妈凭啥把好吃好喝送给你,你算个屁呀。 此时的生子,懊恼与悔恨交织在一起,想把小黑拽进厕所里,让他也尝尝吃屎的滋味。 小黑的神力消失了。 他要在气势上,给生子一个假象,不为别的,只为避免一顿皮肉之苦。 “不服呀。”生子公开叫嚣,抬腿就要踢小黑。 就在他腿抬起来的一瞬间,他又急忙放下了。 气归气,他不能做傻事。这是在校门口,老师同学的眼皮子底下,万一再被小黑用魔力报复一下,岂不毁了自己的声名。 “你等着,放学见。”生子留下狠话,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打小黑一顿。 为期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每次见了小黑,就打骨子里发怵。 有时候回到家里,他特意照镜子端详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他为啥一见小黑,就变成一副奴才相。 今天,他终于得到机会了,再也不怕小黑了。 套用电影里胡汉山的台词:拿了我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 小黑一整天都在惊恐中度过。 他的神力消失了,预知感应还有,他能够准确感应到,生子已经跟那帮手下发出狠话,放学后,肯定要把小黑打个吐痰带血丝儿,走路扶墙根儿。 怎么办? 小黑想到逃学回家,避免这顿毒打。 转念又想,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常人所说的那样,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生子对他的仇恨,已经聚集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他今天躲过一顿打,明天可能要面临更严重的威胁,甚至有被他们错手打死的可能。 他不能就这么白白死掉。 要么咬咬牙挺过去,挨顿揍,让生子一解心头之气。不行,生子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今天老老实实被他打一顿,明天就要给他进贡了。 爸不在家,二姐田丽管家,小黑拿不出钱孝敬生子。 小黑在痛苦中,捱到放学铃声响起。他背好书包,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校门口,见生子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他索性捂住脑袋,蹲在地上说:“想打就来吧。” 生子被小黑的气势镇住了。 “我说小皇帝,你想咋的。”生子有上次吃屎的教训,他不敢轻易动手了。 “你不怕吃苦头就打吧。”小黑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拉大旗作虎皮。 他试图用这种办法,呼唤上苍,回复他的神力,让生子这帮人得到报应。 生子围着小黑转了几圈,猛地踢上一脚,小黑就势摔了出去。他晃了晃脚,没感觉有啥异样,那就开始吧。 生子动脚了,他的手下也为上来,对小黑拳打脚踢,直到把小黑打翻在地,一顿踢踹。 田丽在家做好饭,只等小黑回来,就开始吃饭。 她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小黑回来,不觉心生疑惑:不会出啥事了吧。 有上次小黑迟迟不回家,险些被打丧命的教训,田丽不敢再耽搁,她跑出家门,跑到胡同口,见小黑鼻青脸肿,一路扶墙走回来。 “你咋得了!”田丽瞪大了眼睛,向小黑身后看去,过往的路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小黑。田丽揪住小黑质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别碰我,疼。”小黑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要说生子这帮家伙,也真是狠茬儿。他们无师自通,知道怎样打人,不会出人命。 打嘴巴,踢屁股,踹麻筋。 被打者留下的都是皮里肉外伤,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第二天只能感到疼,外表看不到伤。 小黑躺在炕上,田丽给他用热毛巾敷伤口,他疼的龇牙咧嘴,田丽居然一点也不同情他。 “该,谁让你出去撩闲了。”田丽这张臭嘴,让小黑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忘了也让她吃顿屎,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嘲笑他。 所谓的廋死的骆驼比羊大。 小黑毕竟拥有过神力,受过国老的点化,在老君身边耳濡目染,沾染上几分仙气,他岂能任由生子之类凡夫俗子,这样肆意欺辱。 第二天一大早,他睡梦中被田丽叫醒:“到点上学去了。” 小黑从炕上爬起来,头不梳,脸不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他背上书包,在田丽不无讥讽的目光下,晃晃悠悠走出家门。 小黑离开家,田丽开始收拾餐具,她无意中发现,家里的一样东西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道:“妈呀,这小子要去跟谁拼命呀!” 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17章、小黑的决绝 生子昨天放学,把小黑暴揍一顿,真叫一个解气。 他吩咐手下说:“打今儿起,见到小黑一次,就打他一顿。” 生子打小黑不是目的,他的目的要等小黑彻底服软了,才能开出条件。 生子带人早早守在学校大门口,老远地看见小黑一个人来了,身边还没人陪着。 生子心里话,昨天这顿打,还是没把小黑打服呀。 昨天小黑扶着墙根儿回家的。 今天他爸不来,至少也得让他姐陪着来上学。 大家见面谈条件,小黑白吃白喝我好几个月,多少也得给点钱做补偿吧。 生子已经想好了,小黑每天必须给他一块钱,不然,就躲不过一顿打。 小黑跛着一条腿,一瘸一拐走到生子面前,没等生子说话,他先说:“还想打是吧。” “不想挨打也行。”生子用下巴,指点小黑说:“从今天起,你每天必须给我……” “这个你要吗。”小黑手伸进书包,掏出一把菜刀,送到生子脖颈下。 这是早晨,二姐田丽用来切咸菜的刀,上面还散发着浓郁的芥菜疙瘩味。 生子哪想到小黑能来这一出呀。 他低头看见菜刀,颤抖的声音说:“有话好说,你别碰我。” 小黑一把揪住生子的头发,用刀背敲了一下生子的哽嗓咽喉说:“再敢惹我,我就不用这面了。” 小黑转过菜刀,将刀刃按在生子的脖子上,生子立时尿了裤子, 来来往往的男女同学,还有一些老师,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向来胆小怕事的小黑,受伤后,先莫名其妙地,受到生子这帮坏小子的恭敬,如今大家又反目成仇,小黑居然敢拿菜刀,把生子吓尿裤子了。 这还了得! 生子一路哭着,回家换裤衩子去了。 他的两个哥哥,刚从教养院放回来,每天还要去派出所报到。一见弟弟挨欺负了,还被吓尿了裤子,当时就火了。 问题本身并不严重,小屁孩之间打架,吃亏占便宜都无所谓。 关键在于生子是棍棒家属。 有人公然拿菜刀架到他脖子上,还把他吓尿裤子了。简直不把棍棒当老大,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生子的两个哥哥,先问明跟生子动刀子的人是谁。听说是小黑,这哥俩你一巴掌我一脚,把生子好一顿打。 不要以为这两哥在教育生子学好,他们觉得生子丢人了。 凭他们哥俩在小镇的声名,连派出所公安见了,都对他们客气几分。 没想到他们的亲弟弟,居然被一家丫头片子,谁见了都敢踢一脚,打一巴掌的小黑,拿菜刀架到脖子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句话换成百姓调侃,就变成了: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去。”老大命令老二去学校,必须等到放学的时候,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教训小黑,找回面子。 “愿意去你去,我丢不起那个人。”老二更有性格。 他俩是小镇出了名的棍棒。 用现在的话讲,属于大腕级别,让他俩去打小黑,级别段位之差,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哥俩非常好面子。 有人敢打他们的弟弟,那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就必须受到惩罚。 哥俩你一句我一句,呛呛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一起出面教训小黑。 老大还不忘嘱咐生子说:“见着这小子,你就给我打,他肯定不敢还手。” 哥几个在家等到傍晚,学校放学前,来到校门口。 老大老二双手抱肩站在那里。 生子有两个哥当靠山,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架势。 铃声响起,学生们跑出校门,看见生子和两个哥守在那里,就知道有好戏看了。 大家纷纷躲到一边,等着看小黑跪地求饶。 那时候打架有个规矩,只要你服软了,跪地下磕头,这事就算完了。 小黑终于出来了。 他没人们想象的那样,缩脖端腔往外走,看见生子的两个哥,就吓酥骨头了,眼泪一把一把地淌,让跪就跪,让磕头就磕头。 他一扫以往的满脸笑容,换之怒目横眉,咬牙切齿地愤怒。 这是人到了气愤已极时,豁出一切,敢于拼命的架势。 生子见了有些胆怯,回头看两个哥哥。 这两位棍棒见了,“噗嗤”一下气笑了。 “你个小逼崽子,还挺横。”老二一脸的不屑,抬脚踢小黑。 小黑灵敏一躲,居然没有跑。 嘿! 老大一看,不高兴了。 他们哥俩以大欺小,传出去会让人家笑话,可小黑总该知道规矩吧。 老二这一脚,就是警告你,今后在我弟弟面前,规规矩矩的,仅此而已。 小黑被踢一脚跑了,生子想追,俩哥都不能让他去追。 这叫点到为止。 他们主要为弟弟站台出气,站脚助威,接下来就看生子怎么收拾小黑了。 小黑就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也不敢对他俩不恭敬。 其实,小黑已经知道,生子的两个哥会来,他一整天都在设计应对方案。 其中一项就是逃课,提前放学回家,让他们抓不着。 他能躲过初一,肯定躲不过十五。就生子他俩哥那段位,想替兄弟报仇,都敢追到他家去。 躲肯定不行了,那就硬扛着吧。 小黑知道,这哥俩来找他算账,形式大于内容。他们只是为弟弟撑腰打气,根本没想把他怎样。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 生子有两个哥撑腰,在全校同学面前,拿小黑说事,制服一个小黑,就等于在全校同学面前,再一次威风八面,今后看谁还敢不服他。 想到这儿,小黑犯起了驴脾气。 生子的二哥一脚没踢着小黑,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老大更是暴脾气,他抬脚便踹,同时骂道:“我他妈弄死你。” 他的脚踹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小黑身子突然悬空,两脚用力跺在他的小腿上,只听“哎呀”一声,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哎呀卧槽!”老二怎么也没想到,小黑不但敢还手,还把老大踹趴下了。 老二不假思索扑过来,抡起巴掌就要打小黑。 小黑也没闲着,他从书包里掏出菜刀,迎着老二便是一刀,老二躲闪不及,手腕挨了一刀。 他愣住了,这小逼崽子真敢下手。 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黑第二刀又砍过来了,这刀直冲他的哽嗓咽喉。 老二手无寸铁,手腕子挨了一刀,见小黑眼睛都红了,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跑。 老大从地上爬起来,瘸着一条腿,还要教训小黑。 小黑砍跑了老二,转回身又冲老大来了。 “我警告你,敢……”还没等老大说完话,小黑的菜刀“唰”地一下砍过来。“哎——卧槽!” 老大一躲闪,小黑的刀走空了,他想空手夺刀。 小黑双手握住刀把,一个急转弯,直接冲老大的脖子抹过去。 “我的妈呀。”老大一瘸一拐跑开了,他边跑边喊:“这小子他妈疯啦。” 赶走了两个大棍棒,小黑没有丝毫懈怠。他转回身,菜刀再次按在生子的脖子上说:“你不是牛逼吗,再牛一个给我看看。” 生子这次没尿裤子,他被吓懵了。“噗通”跪在地上说:“黑哥,我服了。” “叫我黑爷。”小黑见好就收,他把菜刀揣回书包,对不远处的两个棍棒,也就是生子的大哥二哥说:“我不欺负人,谁敢欺负我,我就跟他玩命,不信咱就走着瞧。” 小黑一战封神了。 小镇有名的两个棍棒,被小黑砍得连滚带爬,这个消息,快速在小镇传开了。 上了年纪的人,因此想到了小黑的母亲吴玉芬。 这娘们儿冒死生下的这小子,确实有点邪性。哪有脑袋被砸塌了,大夫都没法儿治了,他爸也把他当成死人背回家了,他竟然活了过来。 这不,连派出所都治不了的两个棍棒,被他拎着菜刀追得满街跑。 有枝添叶,这就是传闻的力量。 一时间,小黑在小镇声名大振,那些被生子欺负惯了,敢怒不敢言的学生,不管是哪个年级的,见到小黑,一律叫他黑哥。 徐英在家备好小黑爱吃的苹果,又买了扒皮鱼,焖了一锅大米饭,却不见小黑来家陪她。 这臭小子,一去就没了踪影。 她心有挂碍,又不方便去田家找小黑,只能在家默默地等待。 连续几天过去了,小黑始终没有出现。 莫非他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产生了恐惧感,不敢再来见我了。 徐英想到这儿,觉得有必要跟小黑见上一面。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是姐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这天,徐英赶在放学前,在家里做好晚饭,提前去学校门口,等小黑放学,给他一个交代。 放学了,一群孩子连蹦带跳跑出校园,有几个学生守在门口,拦截出校的男生,在翻他们的挎包。 小黑阴沉着脸出现了。他走过去,对正在翻同学兜的人,抬脚便踹,挥手就打。那几个人看见小黑,撒腿便跑。 徐英急了。 她跑过去,拉上小黑便走。 小黑看见徐英,绝对的顺从。两人走出一段路,徐英止住脚步,训斥小黑说:“你傻呀,那几个坏小子欺负别人,跟你有啥关系,你不怕人家报复你呀。” 小黑嬉笑说:“借他两胆也不敢。” 徐英见小黑一脸的自信,感觉很蹊跷。小黑也不做解释,他背着书包,直接跟徐英回家了。 “弟,听姐说。”徐英把准备好的一肚子心里话,要全部告诉小黑。她说:“不管你今后咋样,姐永远是你的姐,绝对不会让你承担任何责任。” 小黑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最后嘻嘻一笑说:“我想娶姐当老婆。” 啥! 徐英一下子愣住了。 小黑十分认真的看着徐英,引来徐英会心地笑了。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接触过男女之事,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便产生一份眷恋,就信誓旦旦,说什么海枯石烂心不变。 等他长大了,接触到更多的女人了,或者见到心仪的女人了,估计他俩这场游戏,就到终点了。 “你回家跟田丽说一声,今晚来陪我,不回家吃饭了。”徐英考虑得比较周全。 她怕田丽没事找事,大晚上来家敲门,名义上找弟弟回家,实际上就是找碴儿跟她打架,损坏她的名声。 “知道了。”小黑吃完一个苹果,背书包走了。 小黑走到自家院门口,院门打开了,田丽扎着围裙,冷着脸堵在院门口说:“放学不回家,跑老徐家干啥去了。” “管得着吗。”小黑白了田丽一眼,绕开田丽就要进屋去。 田丽拦住小黑的去路,压低嗓音说:“徐英给你啥好处了,你为啥放学就去她家。” 小黑只当没听见田丽的话,他用力拨开田丽,回到家里,放下书包,刚要往外走。 田丽又拦在门口,拉开架势说:“今天你哪也不许去。” 小黑站在那里,乜斜着田丽的自信,感应到田丽已经怀疑他和徐英的事了,等父亲回来,她还要给父亲打小报告。 多事的女人。 小黑心里默默地给田丽算了一笔账。 自从大姐田秀离开家,田丽掌管家里的日常开销,她几乎每月都要私吞几块钱,把钱藏到炕柜里的一双袜子里。 几年下来,田丽的私房钱,已经达到一百多块了。再加上她每月从街办工厂挣的十八元工资,总计达三百多块钱了。 她还馋嘴,经常打着给家里人买菜的旗号,偷偷买香肠,或者水果,在外面吃完再回家。 她还三天两头抱怨,说兜里的钱数不对,有人偷她钱了。最可气的是,她竟然把小黑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田老蔫事后曾几次提醒小黑,没钱花跟爸要。 小黑知道,他在替田丽背黑锅,只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跟田丽计较。 今天,田丽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要干涉他和徐英的事。 小黑可以不计较田丽的刁钻与无理,也不在乎她偷藏私房钱,但他非常在意徐英的名誉。 绝对不许田丽对徐英说一个不字。 “你等爸回来的,我把啥事都告诉他。”田丽嘟嘟囔囔地敲山震虎,一副怨妇形象,激怒了小黑。 他挥手一拳,打在田丽的脸上。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18章、吉凶难卜话情缘 生子的两个哥哥,一个瘸着一条腿,一个捂住胳膊,跑到派出所去报案了。 老大只说腿疼得要命,可惜没有外伤。 老二满手的鲜血,被公安送到卫生所去包扎。医生擦去他手腕上的血迹,只看到一个划痕,根本没有出血点。 这是怎么回事。 公安怀疑老二贼喊捉贼,把别人打伤了,来派出所恶人先告状。 哥俩在派出所被关了一宿。 第二天,公安去学校了解情况,听说这哥俩被小黑打了,他们只当听个笑话,根本就不信,也懒得再查下去了。 好在没有别人来报案,否则,这哥俩又得被送进去。 这事落在别人身上,估计能及时吸取教训,从此再不敢惹小黑了。 人要脸,树要皮。 他俩毕竟是横极一时的棍棒,被小黑灭了威风,就等于让他俩脱光了衣服,走在大街上,丢人现眼,遭人耻笑。 办他,必须讨回这个面子。 哥俩恨不得抓住小黑,把他生吃活吞了。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田家的传闻,尤其铁路住宅这一片。 小黑他妈吴玉芬真神了,她能让徐家老娘们嘴歪眼斜后,还跟田老蔫去小树林搞破鞋。还能让脑袋都被打扁的小黑,重新活过来。 生子他二哥手腕上的伤,更是一个奇迹。 周围人都看见了,小黑一刀砍在老二的手上,当时血就流出来了。 老二为了虚张声势,咬牙没去医院包扎,结果反倒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险些被公安再送走拘留。 他弄得满手是血,胳膊上愣没找到出血点。 哥俩为这事郁闷了好几天,最后想出一个坏主意。 他们明着不敢跟小黑斗,要暗中使坏儿,先让小黑折进去,进拘留所遭几天洋罪,争取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尽早现原形。 田老蔫陪黄春兰母子俩,回老家相亲。 他们一行上了火车,眼看就要到站了,田老蔫假装忽然想起什么,对徐建说:“小子,有件事忘告诉你了,徐梅比你大六岁,她今年都三十了。” 没等徐建说话,黄春兰先急了。 “你这不是胡扯吗!”黄春兰不顾旁边还有别的旅客,扯着嗓子跟田老蔫嚷道:“咱是残废,也不能找个妈过日子呀。” “算了,既然来了,见一面再说吧。”徐建的反应,出乎田老蔫的预料。 他对田老蔫恨之入骨,总想找机会实施报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逃过牢狱之灾,却没逃过终身残疾。 让田老蔫陪同来相亲,也有徐建的算计。 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有那点花花肠子,田老蔫也不例外。 他和妈在一起出远门,用不了多久,就忍不住花心,摸摸搜搜的,想找机会那啥一下。 徐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田老蔫敢对妈动手动脚,他看见了,就一拐杖下去,不把田老蔫打废,也得让他下半辈子蹲着撒尿。 这只是徐建要报复田老蔫的计划之一。 徐建进入青春期以后,自然会对女人想入非非,尤其受伤以后,几乎达到了饥渴程度。 这或许跟他变成残疾人有关。担心这辈子不会有哪个女人会接纳他,让他一辈子孤独到死。 这也是黄春兰提出,让他找个女村姑娘的主要原因。 那时的农村人,不管是男是女,一辈子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在生产队下地耕种生活。 他们靠老天爷赏饭吃,一年劳累到头,只能得到屈指可数的几个工分钱。赶上饥荒年,连口粮钱都拿不出。 有的农村姑娘,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哭着喊着要嫁到城里去,甭管嫁个瘸子傻子疯子,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就行。 铁路上的工伤职工,给这些想进城的姑娘,提供了一个选择机会。 男方肢体伤残,工资和福利待遇只增不减。只要有人肯嫁,他们所在的单位,就不遗余力地满足女方的要求。 办理农转非城镇户口,给女方提供就业机会,包括家庭住房和交通设施配备,基本上一应俱全,毫无后顾之忧。 听说田老蔫要把侄女许配给他呀,徐建心里乐开了花,他的第二个复仇计划,也由此产生了。 不管对方丑俊,先见面再说,得机会就下手,玩够了就甩货。 反正他是残疾人,两人搞对象,忍不住做出过分事,事后反悔了,谁拿他都没办法。 当初田老蔫占他妈的便宜了,他用这种方式找补回来,天经地义。 田老蔫故意隐瞒侄女的年龄,给徐建又增添了一个新借口。正如黄春兰所说:他是残废,也不至于找个妈当老婆吧。 火车到站了。 田老蔫把徐健背下火车,又从黄春兰手里接过轮椅,把徐建安置在轮椅上,再把双拐递给黄春兰,他推着徐建走出火车站。 “三叔,您来了。”田梅等在出站口,老远地跟田老蔫打招呼。 “就是这姑娘。”田老蔫低声跟徐建母子做了介绍。 黄春兰看见田梅,她一路上对田老蔫的所有抱怨,瞬间烟消云散了。 “哎妈呀,这孩子长得太俊了。”黄春兰忍不住发出惊叹。 徐建看见田梅,也是怦然心动,没想到穷乡僻壤里,还有这样的漂亮妞。 田梅带了一辆面包车,把三位客人接到家里,徐建娘俩下了面包车,先向田老蔫发问:这是哪呀? 一个纵深足有三十米的大院落,迎面一溜五间大瓦房,旁边还有三间耳房。 咋一眼看去,跟电影里的地主老财家没有两样。 “这就是我大哥家。”田老蔫不以为然介绍说。 田老蔫的大哥原来是大队s记,跟公社和县领导关系杠杠地。 田秀来还乡,只需大哥一句话,她办完手续,就可以待在家里,等待矿上招工。 煤矿由于生产需要,不时地要占用这里的耕地,相应的也要把这里的劳力,招收进煤矿工作,享受城镇户口待遇。 如今大哥年纪大了,从s记位置上退了下来,仍宝刀不老,说一不二。 故事讲到这里,自然会有一个疑问。 既然田梅的父亲如此神通,田梅为啥到了三十岁还没嫁人,而且还主动要嫁给一个残疾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铁路作为国民经济大动脉,运输工作相对还比较落后。 传统的蒸汽机车,靠人工来完成的各项调车工作,导致人身伤亡事故频发,令从业者苦不堪言。 这座煤矿也是如此,与铁路运输相比,这里的工伤事故更是屡禁难止。 活生生的一个人,下到巷道里,谁也不敢保证,遇见塌方漏水瓦斯爆炸,或其它意想不到的矿难,有谁能够及时生还。 住在附近的村民,一听到矿区警笛响起,都不觉中要捏上一把汗,怕在矿里上班的亲人遭遇不测。 田老蔫的大哥生了七个儿女,大儿子和二女婿,就在矿难中失去了生命,而且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老女儿田梅为此发誓,宁愿终身不嫁,也不嫁煤耗子。 她长相俊俏,在附近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美人。 田梅刚到十八岁,就被媒人挤破了家门。其中不乏有公社和县领导家属,人们慕名而来,田梅却置之不理。 哪一级领导家属,都没离开农村户口这个现实,有城镇户口的领导家属,往往目光都聚焦在比自己条件更好的人身上,大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风。 其中最大的瓶颈,就是田老蔫大哥这个大队s记头衔。 一家女百家求。 他大小也是一封疆大帝,怎能弯下腰去,求人给他的女儿找如意郎君。好像他的女儿嫁不出去了,非得低三下四地到处招摇。 那些与田梅年貌相当的小伙子们,知道她家门槛太高,他们高攀不起,都早早地娶妻生子了,等田梅到了愁嫁的年龄,回头一看,只能无奈大江东去。 在农村,三十岁没嫁出去的大姑娘,要嫁只能当二房,田梅宁死也不干。她喊出口号:我要嫁就嫁到外地去,能变城镇户口就行。 这是田梅任性过后,给自己做出的无奈标准。 当时的环境,农转非户口,可不是一般能量心想事成的。 田梅看见徐建,也是怦然心动。 小伙子长相清秀,又穿了一套铁路制服,一眼看去,英俊潇洒。 徐建直到这时,还是玩心不减,报复欲望强烈。尽快把田梅拿下,让田老蔫吃个大哑巴亏,始终占据了他的思维。 田老蔫的大哥,盛情款待了徐建母子。 宽敞明亮的住房条件,清一色烧煤做饭取暖,厨房用水缸装着大米,院子里果树蔬菜应有尽有,仓房里还有一个大冰柜,里面放满了各种冷冻肉类。 这比他们住在小镇舒服得多。 为了方便徐建大小便,田梅进城接他们时,还顺便买回一个大号痰盂,足有凳子高,徐建扶着炕沿坐下去,稳稳地很舒服。 “行了,你们先歇一会儿,我给你们做饭去。”田梅十分热情,她亲自下厨做饭。 不大会儿工夫,厨房便飘来大锅炖鱼的香味。 “儿子,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遇见这么个好媳妇。”黄春兰伏在徐建耳边低声说。 “哼。”徐建哼了一声,立刻引起黄春兰的不满。她低声警告说:“这丫头我看好了,你必须跟人家好好处,听见没有。” “饿坏了吧,快来吃饭吧。”田梅额头渗着汗珠,腰间扎着围裙,过来请徐建母子过去吃饭。 饭桌摆在田老蔫大哥的房间。 一个大号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农家菜。咸鸡蛋,蘸酱菜,铁锅烧鲤鱼,酱烧排骨,还有几个时令蔬菜。 田老蔫拿起柜子上的一瓶汾酒,问徐建说:“喝这个酒咋样。” “我不喝酒。”徐建怕喝完酒,控制不住情绪,跟田老蔫闹翻了。 “我给你买饮料去。”田梅说话间,已经走出房间,奔向院门外了。 “这孩子真够麻利的。”黄春兰发自内心地赞赏说。 “我们孩子就是性格直,脾气急。”田大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老女儿做出评论。 从火车站见面,到吃完这顿饭,前后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黄春兰已经打心眼里喜欢上田梅了。 她目光不离田梅,始终笑在脸上,对田梅的一招一式,一笑一颦,看着就是那么的顺眼。 吃过饭,田梅搀扶徐建回到客房,田老蔫对黄春兰说:“我陪你去外面走走,看看咱老家是啥样。” “好呀。”黄春兰愉快地答应下来。 临出门前,黄春兰特意去客房,询问徐建是否有大小便,谨防他离开这段时间,徐建不方便解手。 “有啥话,就家里说吧。”徐建希望田老蔫,能跟妈在他眼皮子底下聊天。一旦发现田老蔫有越轨行动,哪怕碰妈一个手指头,他都可能飞出拐杖,刺向田老蔫裤裆。 “你留下来,跟田梅好好唠会儿磕,妈一会儿就回来。”黄春兰真以为田老蔫带她去逛风景,她笑呵呵跟田老蔫走了。 徐建心里这个气呀。 没有内鬼,招不来外贼。 妈真看上田老蔫了,不然也不能把他扔下,跟田老蔫逛风景去了。 嗨,这就是命。 徐建暗自发出感叹,田老蔫就是他的克星,没把他送进监狱,又让他栽在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手里。 田梅从见到徐建,脸上始终挂满笑容。 见三叔跟未来婆婆出去了,她来到客房,先给徐建铺好被褥,告诉徐建说:“累了就上炕躺一会儿。” “我不累。”徐建坐在炕边,示意田梅坐下来跟他聊天。 田梅很听话,她铺好被褥,下地坐在炕边,跟徐建有问有答,互相介绍各自的自然情况。 他们不觉中将话题拉开,从自然情况,伸展到各自的喜好,以及对穿着打扮的审评,最后连个人的喜好,都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灰暗下来,田老蔫和黄春兰还没回来。 徐建不住地向窗外张望,田梅读懂了他的心思说:“三叔陪阿姨去矿区公园了,那的风景可美了,过两天我也陪你去那玩。” 徐建刚有的好心情,因田梅这句话,一下子暗淡下来。 都多大岁数了,还去逛公园,丢不丢人。 徐建心里正别扭,黄春兰和田老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田梅父母。 田梅很知趣,她跟黄春兰打声招呼,便主动退出去,把整个房间让给这娘俩说悄悄话。 徐建看见妈,板起面孔不说话,把心情正好的黄春兰惹急了。她轻轻打了徐建一巴掌说:“别不知道好赖,咱们办正事去了。” “哼。”徐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不敢对妈说,一对老不正经。 “人家算命的说了,你俩八字合得邪乎。”黄春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又说:“我跟你老蔫叔说了,今晚就跟她父母商量婚期,选好日子,就给你们举办婚礼。” “妈,您没喝醉吧。”徐建终于忍不住了。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19章、无悔的荒诞 小黑打了二姐田丽一拳,他拽过书包便走。 田丽的脸重重挨了一拳,疼得眼睛直冒金花。按她的性格,应该马上还手,跟小黑打一场交手架。 她没敢,小黑这一拳把她打怕了。 小黑推开徐家房门,看到了徐英一张笑脸,他的所有愤怒,因这张笑脸而消失了。 “你咋了。”徐英还是发现了端倪。 小黑不遮不瞒,把刚才打田丽的事,跟徐英说了一遍。 “她就该打。”徐英表露出对田丽的愤恨,更增加了小黑对田丽的不满,他咬牙说:“以后她再敢碰我,我照打不误。” 从那天起,小黑在徐英家住了下来。 他白天去学校上学,放学后直接推开徐家房门,先喊上一声:“老婆,我回来了。” 徐英早把饭菜做好,等他回来吃饭了。两人吃过饭,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徐英也没必要再铺两床被褥了。 徐英很享受小黑依偎在她怀里,轻声细语的顽皮。 他摸摸这儿,捅捅那,赖了吧唧地讨奶吃,然后就“呱唧”起来没完没了。 徐英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晚上。 白天小黑去上学,徐英倒头便睡。临近中午,她被迫起床给小黑做午饭,并送到学校,然后回到家里继续睡觉。 学校每天都有午饭时间。家离学校远的学生,一般都带上午饭。 小黑离家近,又贪玩。 他中午在校门口,花两毛钱买一个麻花或面包,再买一瓶汽水,勉强对付一口,等放学回家,再大吃一顿。 “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中午必须吃饱饭才行。”徐英对小黑母爱爆棚,无论如何也要给小黑送午饭去。 “人家问咱俩的关系,我咋说呀。”小黑一脸的顽皮相。 “就说我是你姐。”徐英不以为然。 小黑笑了。 小镇地方不大,用句夸张的词来形容,一泡尿就能把小镇给淹没了。都是铁路这一片的老住户,谁不认识谁呀。 “那就说,我是……”徐英说不下去了。 “你是我老婆。”小黑的一本正经,说得徐英心里暖暖的。 八十年代初期,正是人们新旧思想观念的转换期。 像徐英这种耳濡目染老一辈传统观念的青年人,正处于对新生活充满憧憬阶段。 她对小黑所付出的,更多的是母爱。 这是一种无私的,不需要任何回报的真挚情感。小黑在徐英身上,感受到的,也是浓浓的,从未体验过的母爱。 徐英说不清什么是爱情,她把女性最纯真的情感,化作对小黑细无巨细的关爱上,小黑也经常称她老婆。 起初她觉得很滑稽,几次下来,特别在两人如胶似漆粘连在一起时,她接受了这个称呼,还十分认真地要履行好老婆的职责。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 这天下午,徐英从睡梦中惊醒,像往日一样,要起床给小黑准备晚饭了。 她听到有人在敲打院门。 这孩子,又逃课了。 徐英顾不得多想,一路小跑打开院门,见妈和三哥站在门口,她顿时慌了,说了一句让黄春兰摸不到头脑的话:“你们怎么回来了。” 黄春兰临行前,约定只去三天。 他们一行三人到田梅家,彼此相看后,有一天时间相互了解一下,就可以返程回来了。 “让两孩子多接触几天吧。”田老蔫打消了黄春兰起程回家的想法。 是呀,都到了谈婚论嫁阶段,应该让两人多接触一段时间。 黄春兰不知道田老蔫别有用心。她把田老蔫的建议,转告给徐建,徐建居然答应了。 徐建到达田梅家当晚,田老蔫就带上黄春兰,去邻村张瞎子家算命。 这个张瞎子算不上有半仙之体,在十里八村也是名声显赫。 黄春兰先报上徐建的生辰八字,田老蔫又照着一张纸,念出了田梅的生辰八字,张瞎子轻捻手指,竟然给出了一个,令黄春兰和田老蔫精神为之一振的答案:你们这是亲上加亲呀。 田老蔫和黄春兰,算上小树林那次半途而废的亲腻,总共只“呱唧”了三次。在张瞎子这里,竟然给出一个终身厮守符。 “你看这俩孩子,啥时候结婚好呀。”田老蔫已然化身成家长,向张瞎子索要最佳婚配期,张瞎子也大失所望,给出了百日内成婚的限定。 徐建只想报复田老蔫,从没想过与田梅结为夫妻。 当晚,他和妈住在一铺炕上,娘儿俩聊了一宿。 黄春兰逐一说明,她对田梅的喜爱。 外表自然不用说了。 她先说田梅手脚麻利,今后肯定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再说田梅的体态,身子骨硬朗,胸大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 接下来又说田梅面相善良,长了一个旺夫鼻,徐建娶了她,今后的日子肯定越加红火。 黄春兰把腹中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田梅身上,说得徐建浑身酥酥的,恨不得马上把田梅搂进被窝里。 “那就多接触几天吧。”徐建直到这时,也没放弃对田老蔫实施报复的欲望。 就这样,他们在田家住到第五天,田梅和徐建几乎每天都在一个屋子里,有说有笑。 徐建对田老蔫的戒备,因田梅的出现而淡漠了。 这天晚上,徐建要跟妈提起返程回家,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 田秀来了。 田秀不知道父亲陪黄春兰母子来相亲,她来给大伯家送喜帖的。 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也是找张瞎子给掐算的,让他们必须尽快完婚。 理由很充分,侯德旺将有血光之灾,必须用新婚之喜冲走厄运。 这话谁听了,都免不了起一身皮疙瘩。 田秀对侯德旺并不满意,却禁不住侯德旺的伶牙俐齿,以及狗皮膏药似的嘘寒问暖。 她第一次去婆家认门,就没经住侯德旺的诱惑,当晚留住侯家,被侯德旺轻松拿下。 侯德旺很有领地意识。 第二天,没经田秀同意,他越俎代庖,把田秀的所有物品,搬出单身宿舍,两人正式同居了。 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结婚也是早晚必经的仪式,为冲走侯德旺的血光之灾,田秀和侯德旺正式申领了结婚证。 她没想告诉家里,也知道父亲那瘪瘪的腰包,不会给她嫁妆钱。 侯德旺父母也不含糊,按照当时的流行价位,多加上一百块钱,给田秀三百块彩礼钱,加上田秀这两年的工资积蓄,置办嫁妆不成问题。 田秀很务实,既然已经睡在人家了,就别再假模假式地搞什么接亲仪式,她来通知伯父伯母,后天来婆家喝喜酒。 田老蔫一听就懵了。 姑娘出嫁是人生大事,幸亏让他赶上了,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田秀意外看见父亲,自然很高兴。 她看见黄春兰和徐建,免不了心生厌烦,两个险些血拼灭门的冤家,居然要成为亲家了。 出于礼貌,田秀向黄春兰母子发出口头邀请。 黄春兰更是爽快,当下掏出二百块钱,作为贺礼,硬塞进田秀的兜里。 二百块钱,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份贺礼。 田秀感到压力山大。 堂姐田梅说话间就要嫁给徐建了,她这份厚礼咋还呀。 还是田老蔫懂女儿的心。 他当即表示,这二百块钱,就当是他给女儿的嫁妆钱,等回到小镇,他把这二百块钱,还给黄春兰。 要说最会算计的,还得是田老蔫。 他们此行享受公差待遇,每天都有二块三毛钱的差旅费。 这也是田老蔫提出,让徐建和田梅多接触几天的主要目的。 在这里多住一天,就能多得二块三毛钱补助费,他真想在大哥家住上几个月。 黄春兰也算了一笔账。 当初田老蔫为了给徐建找媳妇,特意带小黑回老家来。她给田老蔫二百块钱,就是往返路费,不然,人家为啥大老远的回老家呀。 田老蔫的做法让黄春兰感动,他把这笔钱,给田梅当定金了,这就等于田老蔫自掏腰包,为徐建办了一件大事。 黄春兰不知道,田老蔫所谓的专程回老家,是来相女婿的。他打草搂兔子,捎带脚成全了徐建和田梅的婚事。 她应该给田秀出这笔贺礼,就当偿还田老蔫人情了。 田秀结婚那天,田老蔫和黄春兰作为主宾,与亲家公婆见了面。 尽管这里的风俗,没有父母送亲一说,田老蔫属于个例,受到侯德旺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婚后三天,新媳妇回娘家。 田老蔫住在大哥家,热热闹闹给女儿办了一场回门宴。 他的兄弟姐妹,侄男外女,都出了三十块二十块的贺礼钱。 田老蔫也不含糊,把这些钱通通交给大嫂打理,他等于一分钱没掏,给大女儿田秀,办了一场圆满的婚礼。 田老蔫直到再也找不出,留下来的借口了,才跟黄春兰母子返回小镇。 他一进家门,见田丽的腮帮子上,贴了一大块纱布。 还没等他询问理由,田丽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向他诉苦说:“您不在家,小黑就无法无天了。他跟徐英住在一起,我想拦都拦不住。” 田老蔫一头雾水,木木地没有反应。 “您管不管呀。”田丽见田老蔫根本没把她受伤当回事,很是气愤。赌气说:“说不定哪天,徐英就把孩子生出来了,到时候您后悔都来不及了。” “胡说!”田老蔫一听就火了。“小黑还是个孩子。” 徐英看见妈和哥回来,掩饰不住的恐慌。她担心小黑放学直接来家,进门张嘴就喊她老婆。 “你咋得了。”徐建先发现徐英情绪不对,黄春兰受徐建提示,也觉得徐英表情不正常。 “我……我给你们买菜去。”徐英拎起菜筐,急匆匆走出家门。 黄春兰不觉中嗅了嗅鼻子,问徐建说:“一股什么味。” “臭脚丫子味。”徐建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他是汗脚,没受伤前,上班穿胶鞋,臭味熏天。 这熟悉的味道留在家里,说明他们没在家时,有外人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待在家里。 他们住的是干打垒瓦房,平时进屋都不用脱鞋。 能够在家里脱鞋的,肯定不是外人,脱了鞋就意味着要上炕。 黄春兰想到这里,凑到炕柜前,闻了一下被褥垛,好大的臭脚丫子味。 啥都别说了,这段时间肯定有人来家,跟徐英住在了一起。 这人会是谁呢? “小黑。”徐建轻声猜测道。 黄春兰听了浑身一颤,继而凝目沉思。 小黑还是个孩子,他来给徐英作伴,不会出啥问题。 “一会儿徐英回来,我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黄春兰只是顺嘴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让她生不如死。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0章、一个屁惹出的麻烦 徐英拎着菜筐跑出家门,直接跑到学校,累得呼哧带喘。 校门口空荡荡的,还没到放学时间,连小商小贩都没有。 她转身又跑到商店,随便买了些菜,怕耽误了放学时间,没堵到小黑,又一路小跑到学校。 还好,她听到了放学铃声。 徐英守在校门口,迟迟不见小黑出来,她很着急。 “这不是黑哥的老婆吗。”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徐英打了一个激灵。 回头看,生子歪戴个帽子,在几个小混混的簇拥下,晃着膀子走过来。 徐英只当听到一声狗放屁,她没理生子。 “跟你说话呐。”生子不计较徐英的冷漠,他歪着脖子,围徐英转了几圈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家老爷们进去了。” 徐英抡起菜筐砸向生子,生子嬉笑着跑开了。 小黑出事了! 徐英心里“咯噔”一下。 这孩子整天书包里揣把菜刀,不出事才怪呐。 徐英心急火燎的,一路小跑去了派出所。 一路上她都在想,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派出所公安交涉,怎样才能把小黑捞出来。 人着急的时候,往往想问题都不那么仔细。 徐英推开派出所大门,直匆匆走进去,逐个房间寻找小黑。 “你找谁呀。”一个公安迎出来,拦住徐英的去路。 “我找小黑,他叫田英俊。”徐英回答说。 “你是他什么人呀。”公安上下打量徐英,没等徐英自我介绍,又说:“他的事,你当姐的管不了,回家让你爸来。” “他咋的了。”这是徐英急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去让你爸来吧。”公安要把徐英撵出去。 “你先让我看他一眼。”徐英急出了眼泪。 “你回家就能看见他了。”公安随口一句话,让徐英更紧张了。 她在派出所没见到小黑,公安又让她回家去,这说明小黑被放走了。 哎呀我的妈呀! 万一这孩子闯进我家,被妈和哥撞上了,那岂不出大事了。 徐英走出派出所,恨不得多长出几条腿,她飞一样跑回家。 她撞开家门,见妈和三哥稳坐在那,用带有一百多个问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她。 “咋的了,出啥事了。”徐英故作镇定,主动发问。 “这些天,谁来给你作伴了。”黄春兰语气平缓,问得徐英一阵阵紧张,她脱口答道:“就我一个人在家,谁都没来。” 父亲出远门回来了,田丽特意买了二两猪肉馅炸酱,做手擀面。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 不要以为田丽在尽孝,父亲没在家这段时间,她一个人好吃好喝了半个月。 烙饼,包饺子,擀面条,焖大米饭。 田丽把这个月粮店限量供应的细粮,以及副食票,几乎都用光了。 我叫你跟我耍驴,还整天不着家,我非给你好好奏一本不可。 她一边擀面条,一边向父亲诉苦。 她说田老蔫不在家这段时间,小黑简直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他整天把家里的菜刀揣书包里,砍这个,砍那个,连小镇出了名的棍棒,他都敢砍。 田老蔫一听,笑了。 他早就吩咐过小黑,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往死了打他,把他打怕了,他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看来这小子真怕我。我不在家,他都敢跟棍棒动刀子了。 田丽一看,这一本没有效果,她接茬儿奏本。 小黑一见家里的饭不合口,就连打带闹,逼得田丽每顿都给他做好吃的,把家里这个月的细粮和副食票都用光了。 “你小弟身子弱,就该给他吃点好的。”田老蔫明明长个转轴的脑袋,凡事都要算计一番,偏在这个问题上犯傻。 他也不想一想,儿子自打出生那天起,在姐姐们手里,就没吃过几顿饱饭,整个人饿得皮包骨头。 从老大田秀开始,先喝牛奶,后吃香肠,有时候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盘剥小黑。 如今换了田丽管家,她先掐掉了小黑的小灶,怎么可能等父亲不在家时,再给小黑开小灶。 只能有一种解释,田老蔫作为父亲,他偏爱儿子,也不能对女儿过于苛刻。即使知道田丽打着小黑的旗号偷吃细粮,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吃就吃了吧。”田老蔫一脸的不耐烦,让田丽集聚了半个月之久的愤恨,只好偃旗息鼓了。 小黑回来了。 他见父亲坐在炕头抽老旱泡,抿嘴一笑,挂上书包,坐到父亲身边,嬉笑着等待父亲教训。 田老蔫一看见小黑,脸上的皱纹就堆在了一起。 心里话,你小子终于长本事了。嘴上却说:“别虎了吧唧的,跟那帮混小子斗,你能打得过他们吗。” “他们不惹我,我也不撩闲。”小黑笑在脸上,知道父亲已经对他的勇气赞赏有加了。他又说:“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黑哥,把菜刀借我使使吧。”田丽故意在父亲面前,提到小黑书包里的那把菜刀。 “菜刀在菜板上,你跟我要啥。”小黑冷眼看田丽,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 田丽就是看不出火候,非要在父亲面前,给小黑总结点挨打的理由。 她走过去,拽下小黑的书包,扔在炕上说:“爸,你瞅瞅吧,看你儿子书包里都装了什么。” 田丽打开书包,用力一抖,把书包里的书本文具盒抖到炕上,唯独不见那把菜刀。 田老蔫不高兴了,他瞪了田丽一眼。 小黑少有的温柔,他默默地捡起书本和文具盒,放进书包里,对父亲说:“我出去玩一会儿。” 小黑走了,田老蔫冲田丽发火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一点姐姐样儿都没有。” 田丽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她满心不服,跟父亲顶嘴说:“你就惯着他吧,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给您惹出大祸了。” “你咋不盼他点好呀。”田老蔫挺好个心情,愣被田丽给搅和了。 徐英来了。 她走进田家,田丽看见她,先冷冷瞥上一眼,不理睬她。 “叔,妈让您去我家吃饭。”徐英说明来意,被田老蔫以太累了,想早点休息为由,给婉拒了。 她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小黑,憋闷几下,想问一声小黑的去处。 见田丽的火气,已经憋到嗓子眼儿,说话间就要爆发了,她转身便走。 “骚货。”田丽低声骂上一句,被田老蔫飞过烟荷包,打在身上,她不敢言语里。 徐英走出田家院门,险些撞到小黑。 她见左右没人,拎起小黑的耳朵说:“你惹啥祸了,还进了派出所。” “生子陷害我。”小黑说出实情。 学校第二和第三节课之间,为大课间活动时间。全校师生要到操场做广播体操,然后再列队回班级上第三节课。 一般情况下,科任老师要回办公室取教具,然后再去班里上课,期间需要耽搁三五分钟时间。有时候老师被琐事缠住了,可能要耽搁十分钟左右。 这段时间,教室里便是那帮调皮捣蛋学生的乐园。 小黑进了教室,忽然想要上厕所。 他一路飞跑进厕所,听到隔壁女生厕所里,传来一个清脆的,而且还拉着长音的屁声。 他忍不住笑了。 他走出厕所,没急着回教室去,而是等在那里,等到一个叫秦娜的女生走出厕所。 这个秦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黑上小学时,被她无缘无故踹过一脚。从那以后,秦娜每次看见他,都冲他飞白眼,以这种架势,显示她的威风。 自从小黑砍了生子他哥,秦娜再看见小黑,故意把头低下去,生怕被小黑算后账。 “你吃啥好玩意儿了,放屁咋那么响。”小黑主动挑衅。 反正现在学生都回教室了,秦娜敢跟他瞪眼睛,他就把那一脚欠债要回来。 秦娜知道小黑居心不良,不敢搭腔,要尽快离开。 小黑存心找茬,他拦住秦娜的去路,非让她介绍放响屁的经验。 两人你来我往,纠缠了好一会儿,被站在二楼教室里的生子看见了。 生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钢珠,一抖手飞了过来。他要暗算小黑,飞出钢球便躲开了。 没想到这个钢球正砸在秦娜脚面上,她疼的原地一蹦,裂开嘴大哭起来。 小黑就是讨狗人嫌,见秦娜突然哭了,他撒腿跑回了教室。 钢球有鹌鹑蛋大小,从二楼飞下来,砸在秦娜的脚面上,她的脚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教导处接到报告,秦娜脚被砸伤了,急忙通知她家长,送孩子去医院检查治疗。 消息很快传回来,秦娜脚面被砸骨折,她指认凶手是小黑。 小黑回到教室上课,等到第三节课下课,教导主任陪派出所公安,来教室带走了小黑。 “要紧吗。”徐英听到这个消息,紧张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又不是我砸的,跟我有啥关系。”小黑一脸的无所谓。 他神力消失了,感应力还在。 他到了派出所,如实介绍了他与秦娜,为了一个屁,纠缠了好一会儿,秦娜就被生子飞出来的钢球砸伤了。 “你咋知道钢球,是生子撇出来的。”公安这句话,把小黑问住了。 他不能告诉公安,自己有这个超能力,即使说了,人家也不信。 他又不敢撒谎,怕再失去感应力。 他给不出正确答案,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砸伤了秦娜。 公安没为难他,让他回去找家长,来派出所跟秦娜家长见面,双方商谈赔偿医药费事宜。 “得拿多钱呀。”徐英想亲自去派出所,以小黑家长的身份,替小黑支付这笔医药费,以免田老蔫知道这事,为难小黑。 如果田老蔫控制不住情绪,再打小黑几巴掌,徐英会心疼死的。 “这事跟你没关系。”小黑掐了徐英的胸一把,羞得徐英打了他一巴掌,他嬉笑说:“我有办法解决。” 徐英牵肠挂肚地回家,继续接受妈和三哥的审问。 小黑站在胡同口,琢磨着怎样摆脱这个麻烦,他想了好一会儿,打定主意,向一家饭店走去。 这是一家鲜族饭店,门脸不大,总共才有四张桌。 这也是改革开放后,小镇第一家开的饭店,店主就是秦娜的父亲秦志伟。 小黑推开饭店的门,又急忙退了出来。 饭店里只有一桌客人,秦志伟陪生子的大哥二哥在吃烧烤。 秦志伟不认识小黑,那哥俩就是为了秦娜受伤来的。 老大看见小黑,对秦志伟说:“就是这小崽子,打伤了你女儿。” 小黑走出不到二十米远,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喊:“你个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 小黑回头看,秦志伟拎一根擀面杖,一路追过来。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1章、小黑的驴道 小黑见店老板拎着擀面杖追来了,他没跑,止住脚步等秦志伟到近前,微微一笑说:“叔,您叫我呀。” 秦志伟正在气头上,他冲过来,照小黑前胸推了一把手说:“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呀,还敢找上门来。” “我没做错事,怕啥呀。”小黑没计较秦志伟推搡这一下,他仍笑在脸上说:“我来看看秦娜,伤得怎样。” 常言道:举手不打笑脸人。 眼前这个小崽子也太嚣张了,把女儿的脚面骨砸折了,还美其名曰来看看。 “你想咋的。”秦志伟的怒火已经顶到脑门儿了,他晃动几下擀面杖,愣是没敢落下来。 作为第一个在小镇开饭店的人,秦志伟也算是八面玲珑,而且还手眼通天。 用句社会话来形容,他黑白两道全好使。 正因为这样,他才知道这个擀面杖,一旦落在小黑身上,哪怕打到屁股上,也可能给他带来不可预知的麻烦。 当时不流行讹钱,但把人打伤了,给人家出钱看病,绝对是天经地义。 秦志伟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小崽子就是来找打的,他宁愿挨我一顿打,也不愿给女儿出医药费。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秦志伟想到这,把擀面杖藏到身后,质问小黑说:“秦娜伤得很重,这事你打算怎样解决。” “谁打伤秦娜,谁就该给出医药费。”小黑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让秦志伟戒心重重,来者不善呀。 “你告诉我,是谁打伤的秦娜。”秦志伟以为,小黑肯定要说生子。 他没开饭店前,就认识生子的大哥。 开饭店后,经常有号称酒懵子的人,来这里喝酒闹事。打碎几个盘子碗是小事,借酒盖脸耍无赖,不给饭钱的事逐渐增多。 最初,秦志伟为破财免灾,吃点哑巴亏就算了。可久而久之,这种事经常发生,他有些招架不住了,于是,生子的大哥出现了。 他仰仗自己跟秦志伟混个脸熟,设计几个巧遇,来饭店一顿吆喝,真把那些无赖给吓跑了。 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套路,小黑刚才在饭店打了一个照面,就清晰地获取到一个信息。 那些来饭店闹事的人,就是生子他大哥派来的。 几次过后,生子大哥有话说了。 他不能总这么替秦志伟搪灾,平白无故得罪那些地赖,早晚都会遭人算计。 “干脆,你当我的股东,我每月给你五百块钱。”秦志伟就这样上当了,每月按时给生子大哥供奉,真就没人再敢来闹事了。 正因为这样,秦娜也感觉有了仰仗,所以才敢踹小黑那一脚。 紧接着,小镇陆续开了十几家饭店,同样的套路,让生子大哥每月都能得到上万元的供奉。 秦志伟跟小黑要说法,小黑知道他纯粹傻逼一枚,还罩着聪明流利的外壳,仅凭他三言两语,不可能让他信服。 “生子看好你家秦娜了,要跟她搞对象。”小黑另辟蹊径,把生子的秘密,说了出来。 “你他妈放屁!”秦志伟一听就火了。 “不信拉倒。”小黑点到为止,转身就要走。 秦志伟拽住小黑说:“秦娜治疗已经花了三百多块,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让我去看看秦娜。”小黑不急不躁,让秦志伟也没了主意。 秦志伟想让女儿和小黑当面对质,反正有两个大棍棒在这儿,小黑不敢犯浑。 他押着小黑走进饭店。 小黑进了饭店,先主动跟生子的两个哥哥打招呼。 这俩小子来蹭吃蹭喝,脸喝的跟猴屁股似的。他们不敢公开跟小黑较量,也假意客气,跟小黑支吾几句,还一脸公正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你出于啥目的,把人打伤了,就得赔医药费。” “我知道了。”小黑没有辩解,跟秦志伟去了后屋。 秦娜躺在床上看书,见小黑来了,她心里有气,直接表露出来,张嘴便说:“你给我滚出去。” “把你书包给我看看。”小黑跟没事人似的,一把拽过秦娜的书包,用力一抖,把书本文具盒都抖了出来。 在语文书里,掉出一张纸条,小黑拿起这张纸条,递给秦志伟说:“叔,我不识字,您看看吧。” 秦志伟打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秦娜,我要跟你搞对象。 落款是生子。 秦志伟当时就火了,他质问女儿说:“这是咋回事。” “我不知道。”秦娜实话实说。 秦志伟又冲小黑发火了。他说:“你他妈啥意思,这能说明什么。” “我听秦娜放个响屁,想跟她开玩笑,生子看见吃醋了。他要拿钢球打我,结果把秦娜打伤了。”小黑还原了事实真相,秦娜听的心服口服。 她跟生子是同班同学,亲眼看见生子在课堂上摆弄过钢球,但是,秦娜真不知道生子给她写纸条。 秦娜低头不语。 “我不能凭你说几句话,就把这事推给别人了。”秦志伟从女儿的表情上,已经得到了答案,知道小黑说的都是实话。 他不敢得罪生子的两个哥哥,得拿出充分的证据,由派出所确认这是生子所为,他才能跟生子的两个哥哥商量,减免这个月的供奉,全当给秦娜出医药费了。 秦志伟知道,这事办不好,他的饭店就会遭殃。 聪明人办糊涂事,真是傻逼都不如。 小黑说明了情况,从饭店后门,回家吃手擀面去了。 秦志伟拿着生子写的字条,嬉笑着给他的两个哥哥看,还把小黑的话说了一遍。 哥俩就是为这事来的。 生子知道惹祸了,也想到小黑肯定会把屎盆子扣他脑袋上,他跟俩哥不遮不瞒。 这俩小子借着酒劲,先问秦志伟说:“你信我们的,还是信小黑的。” 我信事实。 这是秦志伟的心里话,可惜他没有胆量说出来。 “小黑肯定拿不出这笔钱。”别看老大不是老板,他比秦志伟有钱。他说:“咱们哥们一场,我可以免了你这个月的保护费,但你必须为我办一件事。” 老大这番话,实际上就是承认了生子的过错,否则,他凭啥主动减免秦志伟的保护费。 秦志伟心里生气,表面还得双手抱拳,感谢老大哥们义气。 听到老大提出的条件,秦志伟犹豫了。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老二不失时机地将了秦志伟一军,哥俩配合默契,起身便走。 秦志伟慌了,急忙拦住他们的去路说:“我怕坏了女儿的名声。”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咱这保护费也该涨涨了。”老二一句话,让秦志伟没了退路。 “你们放心,这事我保证办好。”秦志伟当晚向女儿面授机宜。 今天一大早,他带女儿来到派出所,对办案公安说:“小黑对我女儿耍流氓,我女儿不从,他就砸伤了她的脚。” 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小黑又被公安带走了。 这次他不仅要支付秦娜的医药费,还要承担耍流氓罪责。 根据秦娜的讲述,她在上课前去厕所解便,小黑尾随在她身后,进了女厕所,先摸她的胸,又要跟她发生关系。她宁死不从,惹怒了小黑,用钢球砸伤了她的脚。 公安问秦娜说:“昨天你为啥不说这些情况。” “我害羞,不好意思说。”秦娜按照父亲给出的台词,完成了生子两个哥的嘱托。 这种事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周围不可能有证人。 鉴别真伪的办法,只能靠当事人的口述。 秦娜还是个初一的学生,如果没发生这种事,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名誉当儿戏。 公安根据上述分析,把小黑带到派出所。 这次,他们对小黑的态度完全变了。 一个公安二话不说,先左右开弓,打了小黑几个耳光。 “听说你在学校是棍棒,你跟我耍横试试。”公安办理初中生刑事案,就要先发制人。 不把这小崽子打懵打怕了,他是不会招供的。 小黑昨晚没睡好,他习惯了在徐英怀里睡觉。 回到自己家,挨着父亲睡觉,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他昏昏沉沉走进教室,本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就被公安抓进了派出所。 小黑挨了几个耳光,右眼皮快速跳动几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祸。 小黑记不得前世是否经过这种突发事情。 他在天庭也好,受国老点化,变成神驴也罢,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真的懵了。 天庭乃圣洁之境,哪有凡间这污浊之气。 所以,他才受夜叉蛊惑,变成了小黑。又与徐英行春秋之礼,失去了神力。 他想到徐建被抓进来,遭受到的严刑逼供。徐建自知犯法,却执意拒不供述,所以遭到天谴。 我该怎么办? 小黑不敢撒谎,更不能出于恐惧,违心招供,他想到了反抗。 小黑暗测一下这个公安的体力,在他再次挥舞巴掌,打小黑耳光时,小黑突然举起右手,抵挡住呼啸而来的巴掌。 公安的小肘快速与小黑的拳头相撞,只听“咔嚓”一声,公安的小肘断裂,他“哎呀”一声蹲在地上。 小黑的双腿,快速在地上跺了几下,他“咴儿”的一声,一下子腾空跳起,从这个公安的头顶越过,“蹭蹭”几下窜出派出所。 等其他公安闻讯赶来,只看见这个公安蹲在地上呻吟,不见了小黑的踪影。 这小子跑哪去了? 受伤的公安一脸的懵逼。 他忽闪着眼睛,只记得要去打小黑耳光,胳膊突然钻心的疼,根本不知道小黑什么时候,怎么从派出所消失的。 小黑在大街上一路奔跑,身后传来了驴蹄子着地的声音。 他跑了好一会儿,渐渐放慢速度停下来,先舒展一下身子,缓解紧张情绪,又仰天一声吼:“咴儿……” 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神态。 一切都是秦世伟父女的设计,与这对父女的行为相比,生子的两个哥哥,罪孽并不十分深重。 他们本质就是垃圾人。 靠偷鸡摸狗,坑绷拐骗为生。虽多次受阳世法治处罚,却屡教不改。只因阳寿尚在,还需等待时日,才能收归阴曹地府,受挖心、火烙、分尸等酷刑。 秦世伟父女道貌盎然,受满身的铜臭气熏染,本性之恶,极具传播功能,为一己之利,公然亵渎神灵,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黑捋清了思路,要拯救秦氏父女,让其回归人性本真。 鲜族饭店一般要在上午十点以后开业。 秦世伟一大早用自行车,载着女儿秦娜去派出所追案。 他把女儿送回家里,骑自行车去上货了。留下妻子打扫前厅后厨,秦娜则半卧在床上看书学习。 小黑昨天从后门离开秦家,这会儿他轻车熟路走进秦家。 秦娜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她丢下书本闭上眼睛。 小黑来到她床前,低声说:“我是来还愿的。” 话音未落,秦娜感觉头被重物踢了一下,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秦世伟上货回来,见两名派出所公安坐在前厅,其中一个胳膊上裹着纱布。 “我们来通知你,田英俊失踪了。”受伤的公安,抚摸胳膊上的绷带,提醒他说:“为防止他打击报复,请看护好您的女儿。” 秦世伟愣了足有十秒钟,猛然转身跑进家里,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秦娜赤裸身体,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又是一个十秒,秦世伟呆若木鸡。 前厅传来妻子的呼喊声:“公安同志要跟女儿说话。” 秦世伟拽过一条毯子,快速盖在女儿身上。转身返回前厅说:“她……她睡着了。”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2章、小黑失踪了 从黄春兰母子回到家,到徐英做好饭菜端到饭桌上,前后足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黄春兰始终在问徐英一个问题:“这些天是不是小黑一直在陪你住。” 徐英已经表示,她始终一个人在家住,就不能再改口了。 徐英在瞪眼说瞎话,黄春兰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 “住就住吧,你咋不承认呀。”黄春兰没往别的方面想。 在她的印象中,小黑就是一个孩子。在徐建受伤住院当天,也曾来家陪徐英住过。 她对女儿矢口否认这件事,感到很不理解。 徐建心里一直惦记着田梅,他没在意妈与徐英的对话。 黄春兰打发徐英去请田老蔫,名义上请他过来吃饭,表达一下谢意,实际上,就想通过田老蔫的嘴,认证小黑这些天,就住在徐家。 可惜,田老蔫没来,徐英特意炒的四个菜,只能由他们一家三口人享用了。 徐英把饭菜摆上餐桌,徐建先吃了一口菜,撇了一眼徐英,没说啥。 黄春兰夹一口菜吃进嘴里,随即便吐了出来。她又尝了其它三个菜,终于憋不住火了。对徐英申斥道:“你究竟有啥事瞒着我!” 徐英一脸的不解,尝过一个菜后,她尴尬一笑说:“不好意思,我忘放盐了。” “你把盐都放在这个菜里了。”徐建用筷子敲了一下,他刚吃过的那盘菜。 黄春兰把饭碗墩在饭桌上,冲徐英瞪起眼睛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田老蔫吃过早饭,孩子们该上学的去上学了,该上班的去上班了,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觉得无聊,拿上工具去收拾院子。 传来敲门声,他循声望去,两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站在院门口。 田老蔫把两位公安让进家里,先从炕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过滤嘴香烟,还没等他打开包装,一位胳膊缠着纱布的公安问他:“你儿子田英俊去哪了。” “去学校上学了。”田老蔫见两位公安表情严肃,知道儿子惹祸了。 他把还没打开的香烟扔到炕上,掏出自己的烟荷包,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 按常理,公安突然来家,直接询问小黑的下落,田老蔫肯定要第一时间询问:出啥事了。 他没按套路出牌,只顾“吧嗒、吧嗒”抽老旱泡,把话语权拱手交给了公安。 “昨天让你去派出所,你咋没去。”另一位公安发话了。 “谁让我去派出所了,我咋不知道。”田老蔫执意按自己的套路走,闭口不问那个敏感话题。 两位公安从鲜族饭店出来,直接来田家。 他们本来是向田老蔫通报情况,说明小黑昨天在学校,把一个女同学的脚砸伤了,涉及到医药费赔偿问题。 秦志伟的异常反应,让他们被迫改变思路,避而不谈赔偿问题,直接表明来意说:“我们想见田英俊,等他回来,请你带他去派出所。” 受伤的公安有苦说不出。 他把小黑带回派出所,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上几个耳光,进行心理威慑,从而逼迫小黑如实交代问题。 没想到小黑一个正常的生理反应,举手阻挡他打过来的巴掌,竟然导致他小肘骨裂。 小黑还在他面前神奇消失了。 最令他们迷惑不解的是,早晨秦志伟带女儿来派出所,追加对小黑的控告,等他们去鲜族饭店,再见到秦志伟,他竟然作出明确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小黑的责任了。 公安人员断定,秦志伟受到了小黑的威胁。 田老蔫的表现,让公安人员认定,他在装傻充愣。 “你别有啥心理负担,咱找你儿子,只是核实一些情况。”受伤的公安轻描淡写,尽量打消田老蔫的顾虑。 他们想通过田老蔫,打消小黑的恐惧感,以为问题不大,双方家长见面,通过商谈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只要小黑再次出现,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学校按照派出所的要求,已经把小黑最近的表现,形成了文字材料。 生子的两个哥哥也曾向派出所报案。 加上秦娜受伤,以及她在派出所留下的证词。事后又突然反悔,拒不配合公安的调查工作等。 只要小黑到案,一切才会真相大白,他将被送到工读学校接受改造。 当然,其中最严重的,虽然不能用犯罪行为来划定,他是公安受伤的直接责任人。 田老蔫送走两位公安,在院门口遇见黄春兰。 “进屋坐会儿吧。”田老蔫向黄春兰发出邀请,黄春兰没有拒绝,以为田老蔫这只馋猫,需要她来解渴了。 两人回到屋里,田老蔫没像黄春兰想的那样,急不可耐要直奔主题,而是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 “公安来你家干啥。”黄春兰先作开场白。 “小黑惹祸了。”田老蔫没对黄春兰隐瞒内心的忧虑。他说:“孩子大了,不让大人省心了。” “不要紧吧。”黄春兰就是为了小黑来的。 田老蔫唉声叹气,没影响黄春兰的探知欲。她把猜测变成事实,说明她不在家时,小黑住在她家里。 田老蔫心无旁骛,不知道黄春兰在放探测气球,要验证女儿的谎言。 他不以为然说:“小黑这孩子热心肠,怕英子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黄春兰听罢,猛拍巴掌说:“我就说嘛,肯定是小黑陪英子住的。” 她得到了验证,心里的疑团更加浓重了。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徐英为啥绝不承认呢? “老蔫,小黑和英子不会出啥事吧。”黄春兰真没拿田老蔫当外人,不然也不会冒出这么一句虎壁朝天的话。 “你想他俩能有啥事。”田老蔫不高兴了。 昨天田丽对小黑和徐英的编排,已经让田老蔫心里不痛快了。 今天又来了两个公安,表面上轻描淡写说没啥大事。田老蔫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来下套的。 这会儿黄春兰还冒出这句蠢话,田老蔫兜不住了。 他说:“英子比小黑大两岁,即使她有啥想法,小黑也不懂呀。” “你拿我女儿当什么人了。”黄春兰白了田老蔫一眼,赌气走了。 田老蔫和黄春兰的这场对话,在不久后变成了一个尴尬。 田老蔫恨不得马上见到小黑,他知道小黑不会撒谎,能如实向他说明一切。 田老蔫在家里坐不住了。 他屋里外头转来转去,约摸快到午休时间了,他先去商店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汽水,去学校找小黑。 田老蔫走到学校大门口,才醒悟过来。人家公安能在学校找到小黑,就不会去家里了。 转念又想,小黑是在学校惹出的麻烦,他既然来了,就有必要去跟学校领导见上一面。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田老蔫在学校领导办公室,耽搁了不到半小时,基本了解了所发生的事。 派出所公安早晨把小黑从学校带走,还没到中午就去家里要人,他们把小黑弄哪去了。 带着这个疑问,田老蔫回到家里。 “爸,您管不管呀!”田丽见父亲走进家门,她劈头便是一顿抱怨:“您儿子长出息了,学会偷钱了。” 田老蔫狠狠瞪了田丽一眼,这要在几年前,他非先踢上田丽一脚再说。 有话好好说,你诈唬啥呀! 田丽委屈地哭了。 她藏在炕柜袜子里的钱不见了。那是她这些年来,从家里生活费中克扣下来的,总共有一百多块钱。 “你儿子在外面不学好,回家还偷钱,你这么惯他,早晚得出事。”田丽自我感觉理直气壮。 她上班挣钱了,这笔灰色收入,被她堂而皇之地称为正常工资收入。 田老蔫有言在先,田丽开回的工资,他一分钱不要。田丽自己的日常开销,包括日后结婚的嫁妆钱,他也一分钱不给。 “你凭啥说,小黑偷了你的钱。”田老蔫知道田丽,凡事善于狡辩的秉性,动辄就爱往小黑身上扣屎盆子。 “我刚才回家时,正赶上他往外走。”田丽这句话,把田老蔫惊得浑身一颤,他二话不说,起身便往外跑。 他跑出家门,追到大街上,急得一个劲搓手。 这个傻小子,公安那边正在抓你,你还傻乎乎往外跑,要是被抓了去,你的麻烦就大了。 田老蔫在大街上找来找去,始终没看见小黑的踪影。 他直到感觉两条腿都迈不动了,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家里。 田老蔫走到家门口,见徐英站在自家院子里,正朝这边观望。他不觉中暗自问道:小黑不会真跟英子好了吧。 这个疑问,一下子点醒了田老蔫的混沌思维。 小黑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能让徐建终身残废,就能把大他两岁的英子,搞得神魂颠倒。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田老蔫豁然开朗,发觉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这个顶着他儿子头衔的家伙,原本就不是个凡人,不管他做什么事,惹出多大的麻烦,肯定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需要他跟着操心费力。 那就随他去吧。 田老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紧接着,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派出所公安几乎找遍了整个小镇,也没发现小黑的踪影,他们把视线又聚焦在田家。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管惹了多大祸,最后肯定离不开家。 公安从校方了解到,小黑变坏还不到半年时间。 以前他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受了一次重伤,奇迹般复活了,整个性情有了巨大变化。 他不具备反侦察能力,导致公安受伤,也纯属意外。 估计他今晚,就能偷偷回家,跟他那个老奸巨猾的父亲商量对策。 田老蔫跟派出所公安打过几次交道。 小黑受伤时,他一口咬定是徐建所为。 两名公安去家里找小黑,田老蔫的狡黠,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晚去田家抓捕小黑,派出所长下达了指令。 所内所有公安干警,今晚加班执勤,等候抓捕小黑。 只有小黑到案,秦志伟父女才能打消顾虑,坚持原来的控告,为净化校园风气,严厉打击青少年犯罪,做出正确的抉择。 派出所把小黑列为重点打击对象。 公安们吃过晚饭,都早早休息了,只等半夜时分,开展突击抓捕行动。 人们刚躺下,还没等入睡,便传来一阵激烈的砸门声。 公安打开房门,田老蔫冲进派出所,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3章、不幸被严重了 侯德旺兄妹四人,他总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是家里唯一的儿子。 按照农村的老习惯,他和田秀结婚后,必须要住在婆家。 当时,侯家只有大女儿出嫁了,其她三个女儿仍待在家里。 田秀过门后,上有大姑姐,下有小姑子,头顶还有婆婆。在外人眼里,她有得罪受了。 大姑姐多,婆婆多,小姑子多,是非多。 本乡本土的姑娘,依据这个俗理,加之侯德旺长相个头,又没有吸引力,谁都不可能嫁给他。 田秀是外来户,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她跟侯德旺认识没多久,就住进了侯家,还听信张瞎子的编排,说侯德旺有血光之灾,必须尽快晚婚。 那些好咬耳根子的农村娘们,道听途说后,还有梗添叶,说是侯德旺他爸,给了张瞎子双份卦钱,张瞎子才给出必须尽快晚婚的答案。 一场轰动全村的酒宴后,田秀正式成为侯家人。 她打小就开始操持家务,对起早做饭,刷锅刷碗等家务活,那是信手拈来。 好在她每天都要去上班,吃完早饭,往侯德旺的自行车,后货架子上一坐,下班回家,饭菜已经做好了,她只负责饭后刷碗,轻松加愉快。 婆媳之间,姑嫂之间,都因为田秀没有挑剔,相处的十分融洽。 在田秀和侯德旺结婚不到半个月的一天晚上,侯德旺说自己馋了,想要喝酒。俩人下班后去了自由市场,花高价买了猪头肉,香肠,还有带鱼。 侯德旺的母亲和二姐做好晚饭,只等侯德旺两口子回来开饭。 她们见田秀从自行车后货架子上下来,拎了一大堆好吃的,婆婆也不问明情况,就数叨说:“不逢年不过节,花这份冤枉钱干啥。” 侯德旺和田秀相对一笑,没法做出解释。 如果侯德旺实话实说,自己嘴馋了,想开荤了,就有替老婆开脱之嫌。如果把这个借口落在田秀身上,说不定会引起家里人多大的反感。 小农意识说穿了,就是心胸狭窄的代名词。再进一步说,就是过怕了苦日子,养成了在一分一厘上,靠节俭过日子的习惯。 这天的晚饭,侯德旺的表现最突出。 他主动张罗陪父亲喝酒,还没等父亲喝下二两酒,他倒把自己灌个半醉。 当着全家人的面,居然给田秀磕了一个响头说:“感谢你嫁给了我。” 别说田秀的公婆姐妹,就连田秀都给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夫妻睡在一个被窝里,田秀被侯德旺纠缠着,“呱唧”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天亮了,侯德旺的酒也醒了,他才对田秀解开谜底。 昨天姐夫告诉侯德旺,今天他将接到通知,正式离开深井巷道,返回地面当汽车司机了。 那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俏活儿。 田秀听了自然很高兴。在煤矿工人家属,哪一个不希望家人,能在地面上谋个差事。 下一次深井,就多一分危险,稍有不测,就可能与家人阴阳两隔。 两个人吃过早饭,乐呵呵去上班了。 他们一路上还在盘算,该给姐夫送啥样的礼物,才能完美表达感激之情。 田秀跟侯德旺确立恋爱关系后,就被大姑子女婿董兴,调到矿对外餐厅工作了。 所谓的对外餐厅,就是在煤矿大门口,兴建了一个近二佰平方米的大平房。 对外叫红楼饭店,开门营业,专门接待各地来煤矿采购原煤的客人。 对内招待关系单位的来宾,很多在公开场所不易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在这里尽可随意发挥。 董兴是主管后勤副矿长,权利仅次于一把矿长。 他在职权范围内,对小舅子和小舅子媳妇施以关照,在外人看来实属正常。 是亲三分相,是火就热炕。 副矿长给亲属安排俏活儿,合乎情理,不然,谁还当领导干啥。 这就是不正之风,或者叫腐败的根源,关键在于老百姓的奴役心里。 田秀是饭店的会计,不仅负责饭店的来往账目,还要主管卖票工作。 饭店开业后,她坐在临门的一个小木屋里,外面挂着菜谱价格表。 有客人来了,点好菜和主食,付过钱后,田秀便从几沓饭票中,五分,一毛,三毛,五毛,最大面值一块中,撕出相应的钱数,让客人拿上饭票,去前台领餐。 这是上个世纪初,国营饭店正常的营业流程:客人自己点餐,付款,取餐。 上午十点整,饭店正式开业。 田秀坐在小木屋里,想到这会儿侯德旺,可能已经升井到地面,去车队报到了,或者干脆就没下井,直接去了车队。 要说大姑子女婿董兴,不愧能当上副矿长,做人就是精明。他明明冲媳妇的面子,关照田秀夫妻的工作,却说这一切都是看在田秀的面子上。 田秀参加工作没几年,始终从事与井下采煤有关的后勤工作。 正是董兴给予她特殊关照,先把她调到红楼饭店工作,随后便有媒人提亲,成全了她与侯德旺的婚姻。 不止田秀这么认为,她周围的人都私下议论,这就是董兴的刻意安排。先给田秀安排好工作,然后再托人提亲,让田秀无法拒绝。 现在两口子都有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接下来再生个一男半女。 等矿上分配职工住宅,他们再搬到楼房去住,今后的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她正在做美梦,车队队长跑进来,对田秀说:“小田,德旺出事了。” 在煤矿工作的人,最怕下井劳动遇上矿难。 侯德旺提心吊胆在井下干了四五年,刚结婚不久,就被姐夫抽调上地面,安排他当汽车司机。 煤矿的汽车司机,可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 有侯德旺这种背景的人,还得在井下熬上几年,换了别人,可能连想都不敢想。 侯德旺来到矿上,没等主管领导宣布他的工作变动,就直接去车队报到了。 车队队长向他宣布了正常工作流程。 他需要先在车队待三天,接受岗前安全培训。然后去市里驾驶员培训班,接受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培训。 毕业后通过驾驶证考试,回到车队还要当一年副司机,也就是所谓的实习期。 “你看队里有啥零活,愿意干就干一把,不愿意干就待着。”车队队长给足了董兴的面子,让侯德旺自己掌握这三天时间。 侯德旺初来乍到,想要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拿了一把扫帚,要打扫车队的环境卫生。一不留神,扫帚碰倒了插门杠,砸到他头上。 他只是脑袋“嗡”地一下,没有其他的不良感觉。 插门杠就是一个直径不到十厘米,长度约两米的木头棒子。下班前车库门关闭,人们把杠子插在大门上,防止被人从外面打开大门。 平常插门杠就立在大门旁,偶尔被谁碰倒了,也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侯德旺被插门杠砸了一下,他把插门杠捡起来立好了,还继续打扫卫生。 谁也没想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有人发现侯德旺两鼻孔流血了,紧接着耳朵、眼睛也在流血。 车队队长亲自陪侯德旺去矿卫生所,两人没走出多远,侯德旺就一头扎到地上昏迷过去。 他们有汽车这个方便条件,紧急把侯德旺送到市立医院去就医。 从侯德旺被砸,到被送到市立医院急救室,前后不到四十分钟时间。医生宣布,侯德旺受外伤,造成大面积脑出血,不治身亡。 这件事验证了张瞎子那句话:侯德旺有血光之灾。 他也尽快结婚了,以为用新婚之喜能冲散这个灾难,结果还是难逃宿命。 侯德旺的最大贡献,给张瞎子做了一个活广告,让信徒们对张瞎子更加顶礼膜拜了。 田老蔫当天接到电报,婿亡,速来。 他当时腿都软了。 等他跟头把式赶到女儿家,院子里已经搭好灵棚,雇来吹鼓手,老远的就能听见“滴滴嗒嗒”的鼓乐声。 “我女儿的命,咋这么苦呀。”田老蔫搂过已经哭成泪人的田秀,他老泪纵横。 张瞎子作为贵宾,被侯家请来,他念念有词,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话虽这么说,事实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就那么一根木头杠子,即使有人抡圆了,砸到谁的脑袋上,也未必就能造成一命呜呼的结果。 田秀对此有自己的解释。 昨晚侯德旺少有的兴奋,他超量喝酒,还不厌其烦的跟田秀“呱唧”一宿,兴奋过度导致了脑出血,让那根插门岗当了替罪羊。 这话她不敢对任何人说。 有董兴的位置摆在那,煤矿很快出台了给侯德旺的补偿计划。 按最新抚恤金额上限,给田秀补偿款六万元。让侯德旺的小妹妹顶替他的岗位,成为煤矿的正式职工。 同时还承诺,侯家今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矿上可以尽力帮其解决。 田秀嫁到侯家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那在外人看来,很懂事理的公婆,为了这六万元抚恤金,跟田秀公开反目了。 他们提出跟田秀要求,三个人平均分配这笔钱,每人拿两万元,实际上,只给田秀二万元。 田老蔫一听就急了。 你们老侯家还有没有人性,我女儿嫁到你们家不到一个月,就当上了寡妇,你们还在这笔钱上打算盘。 侯家父母说的更是直白。 田秀年纪还小,今后肯定还要再嫁人,他们不能把儿子拿命换来的钱,便宜了外姓人。 双方僵持不小,险些动起手来。 最后由董兴主持公道。 他提出一个方案,侯德旺父母只拿两万块,其余四万块钱归田秀所有。 田秀满心不愿意,也耐不住董兴的伶牙俐齿。 虽然当时的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侯德旺的父母有享受这笔抚恤金的权利,但是,田秀与侯德旺毕竟结婚不久,还没度过蜜月期。如果田秀这时怀了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田秀没了主意,她把决定权交给了田老蔫。 田老蔫也没经过这种事,他一门心思要把这笔钱都留给女儿。 怎奈董兴是副矿长,执掌着女儿未来的前途命运,田老蔫不能公然拨了董兴的面子。 “让我琢磨琢磨吧。”田老蔫没有当即表明态度,他推说要去哥哥家,商量田梅出嫁的事,便急匆匆离开了侯家,赶奔三里地外的大哥家。 田老蔫知道大哥在这一带的实力,想从大哥这里寻得一个良好意见。 大哥告诉他,附近这一带经常有矿难家属,为领取扶血金的事,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一般情况下,有老人在,都得按一定的比例,分给老人一部分抚恤金。基本上是遗孀和孩子拿大头,老人拿小头。 可惜田秀刚结婚,还没有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说,董兴的分配方案还算合理。 田老蔫听了大哥的意见,他不敢怠慢,怕夜长梦多,侯家再出变故。 这时天已经渐黑了,他辞别大哥大嫂,急着回女儿家,跟侯家做最后的分割。 他一路急匆匆走着,满脑子想着,侯家可能再耍啥花样。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爸。” 田老蔫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回头看,小黑背着书包,正冲他嬉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田老蔫一把拽住小黑,还没等小黑回答,他挥手打了小黑一个嘴巴说:“你姐夫死,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4章、火辣辣的底线 侯家一家五口,老两口和三个女儿,关在房子里,也在商量对策。 他们拿出的最终方案,是父母和田秀各拿一半抚恤金,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人岁数大了,不指望这三万元做干什么,他们百年之后,这三万块钱,正好分给每个女儿一万块。 当时的万元户属于凤毛麟角,她们的哥哥弟弟丢了一条命,就让她们成了万元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董兴是侯家唯一的女婿,还是煤矿的副矿长,他在侯家说话分量较重。 如何说服董兴,把天平的砝码倾向岳父家,成了这一家五口的议论焦点。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他知道该怎么做。”大女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头。 侯德旺死了,田秀还要在矿里上班,董兴是她的顶头上司。就凭这一点,她就不敢跟董兴拗着来。 董兴这会儿正在田秀的房间里,端足了领导派头,开导田秀看清形势,学会见好就收。 他以换位思考的角度,把岳父岳母年老体弱,又失去了儿子这个生活保障,想多得一些抚恤金的心情,说得淋漓尽致。 “小妹顶替德旺的工作,她就该照顾爸妈。”田秀也不含糊,既然小妹顶替了哥哥的工作,就该承担对父母的赡养义务。她打了一个比方说:“如果让我妹妹来顶替她姐夫的工作,这笔钱咱们好商量。” 董兴忍不住笑了。 表面看田秀比较憨厚,凡事不愿与人争长论短,到了关键时刻,也是精明透顶。 “你妹妹不姓侯,她没法儿顶替德旺的工作。”董兴点上一支烟,深吸进一口,又慢慢吐出来。 他貌似无意地,向田秀透露一个小道消息。 煤矿根据指示,要搞开源节流。正准备将红楼饭店以对外承包的方式,划归到独立经营范畴,承包者原则上对内招标。 他说:“矿里每年的招待费就不下十万块,谁能承包到这个饭店,当年就能成为万元户。” 田秀虽然来饭店工作不久,她对饭店每个月的收支情况非常清楚。刨去对外的营业利润,仅这十万元招待费,至少能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别看董兴是她的大姑子女婿,彼此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她对这个顶头上司并不了解。 董兴能投出这么大一个诱饵,后面肯定有附加条件,田秀只当听个故事,没敢多想。 “如果你听姐夫的,我保你没亏吃。”董兴先做出保证,田秀低头不语,静听他的下文。 董兴说:“你大度一些,同意给二位老人两万块钱,我帮你争取到饭店的承包权,保证不出一年,让你连本带利,赚回这笔钱。” 田秀一口咬定,丈夫这六万块钱抚恤金是她个人的,二位老人有三个女儿照顾,老女儿也顶替了哥哥的工作,她没必要再额外支付这笔费用。 田秀坚决反对给二老两万块钱。 “我要为今后的生活做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这笔钱。”田秀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钱一旦划入她的名下,她当然不能轻易放手了。 矿上有财务规定,矿工的抚恤金,只能由配偶签字领取,侯德旺的父母没有这个资格。 “除非……”董兴密缝起小眼睛,似笑非笑,露出一丝狡黠说:“除非你怀了德旺的孩子,或许能把这笔钱支出来,不然,矿里绝对不能承担这份风险。” 董兴说出了一个事实。 每次出了矿难,工亡家属都要在抚恤金分配上争执不休。为此,他们出台一项规定,领取抚恤金,必须在工亡家属达成协议,正式签字画押后,才能支付这笔抚恤金。 有的人家,亲人去世一年后,还没达成统一分配方案,迟迟没有领到这笔抚恤金。 “我现在不敢说,怀没怀上德旺的孩子。”田秀不愧是田老蔫的女儿,在钱的问题上,那也是滴水不漏。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董兴嬉笑着说:“这笔钱先往后拖一拖,等你……”董兴说到这,感觉嗓子有些发紧。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田秀有所感悟。 田秀对董兴的话很敏感,她抬头看了一眼董兴,刚要说话,房门被推开了。 田老蔫牵着小黑的手,走了进来。 田秀看见小黑,不觉一愣说:“你咋来了。” 小黑不作回答,也没跟董兴打一声招呼,他摘下书包扔到一旁,坐在炕边上,低下头去。 “他听说姐夫没了,自己赶过来的。”田老蔫撒了一个谎。他接过董兴递过来的过滤嘴香烟说:“他姐夫,我也是为人父母,知道当爹妈的不易,想要两钱的心情可以理解。” 董兴听到田老蔫这番话,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准主意。 “谁家摊上这事,都免不了各自盘算一下。”董兴给田老蔫点上香烟说:“大叔,您的意见是……” “一万怎么样。”田老蔫没做过买卖,不等于他不会讨价还价。 “这恐怕不行。”董兴当即回绝了。 “那就再琢磨琢磨。”田老蔫没看过三十六计,却懂得欲擒故纵。反正主动权在田秀手里,她不签字,谁也拿不出这笔钱。 董兴找个借口出去了,田秀看了一眼小黑,暗自犯起嘀咕。 小黑也许是跟爸一起来的,躲在大伯家没露面,到了关键时刻才出现。 田秀在家时,亲眼所见小黑死而复生,以及事后让徐建变成了残疾。 田老蔫上次带小黑来相女婿,还特意把小黑的奇异表现说给田秀听。 “小弟,这看这事咋办。”田秀迫不及待找寻答案,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她不在乎得罪侯家人,却很担心引起董兴的不满。 小黑瞥了田秀一眼说:“人的命,天注定,你……尽快搬家吧。” “对,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田老蔫在路上遇见小黑,先打了他一个耳光,以为侯德旺的死,跟小黑有关。 小黑既不解释,也不承认,只说了这句:人的命,天注定。 这句话倒给田老蔫一个提示。 既然抚恤金分配方案谈不拢,田秀就不该再住在侯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颜面上的障碍。 不如先搬出去,彼此不见面,考虑问题能更加冷静。 田秀这会儿想的,不是搬出侯家的事,她在想董兴说的最后那句话,他究竟有什么好办法。 爷儿俩当晚住在田秀的房间里。 田老蔫躺在被窝里,询问小黑在学校惹出的麻烦。小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生子和他两个哥哥捣的鬼。 “你打算咋办呀。”田老蔫为小黑捏了一把汗。 田老蔫深夜大闹派出所,跟公安要儿子。 派出所所长对他早有耳闻,怎奈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小黑确实是在派出所失踪的。 他安慰田老蔫说:“等我们找到你儿子,再给你一个合理合法的交代。” 啥叫合理合法,肯定要把小黑定个罪,让田老蔫无话可说。 “我没做坏事。”小黑这句话,给田老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深信不疑。 “那人家为啥说,你把那女孩砸伤了。”田老蔫想为儿子开脱罪名,又苦于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咋说,就咋说吧。”小黑打定了主意,从此不再回小镇了。 “你不上学了!”田老蔫急了。 小黑才十四岁,就放弃了学业,今后还能有啥出息。 小黑笑了。 他所谓的上学,其实就是个摆个形式。 他每天上学,老师在前面讲课,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回家,徐英给他做啥好吃的,或者干脆趴在桌子上睡大觉,攒足了精神,回家跟徐英亲热。 每次考试,他几乎都交了白卷。 老师考虑到班级的考分及格率,不能被他一拖再拖。干脆打发他的同桌,帮他答卷。 “不上就算了。”田老蔫没读过几天书,对学习也没有更多的认识。 既然小黑回去,躲不过公安追责,不如就把他留在老家,这边有姐姐照顾他生活,那边还有大伯撑腰,相信小黑轻易不会惹祸。 “正好你姐现在一个人,你给她作伴吧。”田老蔫没经田秀的同意,就擅自做主,让小黑留下来。 田秀虽然满心不愿意,碍于父亲已经发话了,她也没说啥。 转念又想,小黑不是凡人,有他在身边,遇事还有个帮衬,那就留下吧。 爷儿三个商量的下一个方案,就是田秀必须尽快搬出侯家。 “我回单身宿舍去。”田秀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重新开始自己的单身生活。 “你回宿舍了,小黑咋办。”田老蔫一听就不高兴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老蔫带上小黑,直接去了大哥家。 他刚说明心意,大嫂率先表态说:“小梅过几天就出嫁了,家里就剩我们俩了,让这姐俩住过来,给我们做伴。” 当下,田老蔫大哥找了一台拖拉机,去侯家装上田秀的嫁妆,把这姐俩接到自己家里。 侯德旺的父母见此情景,认准田秀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了。 老两口跑到煤矿,找到董兴,张嘴便说:“你得给我们做主呀。” 按常理,董兴肯定会坚定地站在岳父岳母一边。 田秀没打招呼就搬走了,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她不愿舍出这笔抚恤金。 如果董兴不是副矿长,跟侯家没有亲属关系,他完全可以站在公正的立场,以田秀主管领导的身份,对于田秀晓之以理。 告诉她,这件事闹到最后,侯德旺的父母也有抚恤金分割权。 他现在的位置,限定了他的公正权。谨防被田秀父亲,那个一打眼,就看出诡计多端的老东西,钻了空子。 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企图,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需要田秀心领神会的设计。 “你们先回去听信儿吧。”董兴客客气气打发走岳父岳母,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说:“只要你们不在协议书上签字,她就领不走这笔钱。” 侯德旺父母走后没多久,田秀就敲开了董兴的办公室。 “姐夫,你得帮我。”田秀经过一宿的考虑,认准只有董兴,能帮她把利益最大化。 如果董兴还能帮她承包下红楼饭店,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事情都明摆在那,你让我怎么帮呀。”董兴坐在办公室里,自然免不了要打官腔。 “我想知道,你昨晚说的那个好办法是啥。”田秀也不拐弯抹角,知道董兴这个所谓的好办法,肯定与他个人利益有关。 只要他能帮田秀承包到红楼饭店,田秀宁愿给侯德旺父母二万块钱。但前提必须是,田秀承包饭店,必须能赚到钱。 董兴笑了,他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着,掂量着接下来该怎么表明心迹。 “你快说呀。”田秀还是个急性子,她先做出表示说:“只要我能办到的,肯定没问题。” 董兴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 “你肯定能做到,就怕你不想做。”董兴循序渐进。 他绕过办公桌,坐在沙发上,与田秀不到一米的距离。 “你不会让我去死吧。”田秀认真起来。 “怎么会呐。”董兴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锁上了房门。 他这个动作,给了田秀一个明示,但她不相信,董兴敢打她的主意。 董兴坐回沙发上,有意拉近了与田秀的距离,讲起他的困惑。 董兴在家也是个独子。 结婚后,媳妇为他生了一个女孩。 他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受传统观念束缚,对后继无子这个现实,感到十分的不忍与无奈。 他身为副矿长,不敢公然违反独生子女政策,又不想就这样断了后,总想另辟蹊径,想法子生养一个儿子。 他对田秀有好感,主要因为田秀是外来人,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所以,他才主动把田秀安排到红楼饭店当会计,要慢慢培养感情。 结果没想到,小舅子侯德旺捷足先登,还快刀斩乱麻,匆匆忙忙结婚了。 侯德旺意外死亡,让董兴看到了希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以假借侯德旺的名头,跟田秀来个亲上加亲。 “我想帮你生个孩子。”董兴话一出口,田秀浑身明显一颤。 她想到了,又不敢相信的事,终于发生了。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田秀做出了反应。 她说:“那也来不及呀。” 别以为田秀下贱,没有道德底线。 她被调到红楼饭店,就发觉董兴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她接触,言谈话语更是透露出浓浓的关怀。 女人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 当有人出面,为她和侯德旺说媒时,她以为董兴的种种做法,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也是田秀能接受侯德旺的一个重要因素。 那六万块钱抚恤金,对于田秀来说,比命都重要。 她从小到大,没见过如此数额的钱,不到万不得已,也绝对不会轻易给公婆分去一分钱。 能帮她留下这笔钱的人就是董兴。 她甚至想到,私下给董兴一万块钱好处,让他出面帮她保住这笔钱。 董兴对钱没有兴趣,说要帮她养孩子,她不假思索接受了。 有了这个孩子,就等于保住了这笔钱。 有了这个孩子,田秀下一步的生活,也算有了保障。 有了这个孩子,田秀也有了拴住董兴的缰绳。接下来承包饭店,狂赚矿里的招待费,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当然,田秀也对践踏道德底线,产生了一丝恐慌。 毕竟是大姑子女婿和小舅子媳妇,这事一旦败露,那就不仅是丢人现眼的事了。 话又说回来,这也是她的一个砝码。 光脚不怕穿鞋的。 董兴敢在她身上撒种儿,就得有勇气承担责任。他一旦敢玩玩拉倒,田秀就会让他身败名裂。 穷人对钱的贪婪,往往能够战胜所有恐惧。 就在田秀打定主意,要以身子换利益时,董兴已经凑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董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话一旦说出,就没了退路,他必须打短平快。 田秀没有拒绝,董兴也不敢恋战。他目标明确,褪下田秀的裤子,直奔主题。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5章、田秀怀孕了 田秀走出董兴的办公室,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了一场。 董兴达到了目的,给田秀留下一句话说:“你按我的意思办,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董兴要左右逢源,让田秀没了别的选择。 她回到大伯家,见小黑贼一样地看她,心里好生气愤,不满道:“看什么看!” 小黑只当没听见大姐的抱怨,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惩治董兴。 田老蔫按照大哥的意思,告诉田秀,这笔抚恤金的分割,就应该按照董兴的提议办。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取出这笔巨款。 田秀委屈极了。 她后悔一时糊涂,被董兴忽悠了。白白把自己搭上了,还得拿出两万块钱。 人一旦走上极端,就很难在短时间内醒悟。 田秀连父亲田老蔫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她特意把小黑叫到一旁,问道:“你有啥好主意。” 小黑默默地看大姐。心里想,你已经把啥都搭进去了,再要反悔,岂不是自找倒霉。 他又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 大姐正直勾勾地看他,他不说点什么,肯定过不了这一关。 别忘了小黑的感知力,他并没感到为难,憋闷几下说:“你在家待着闹心,不如去单位上班。有点事情做,心情自然就会好,啥事也都能想得开了。” “我谁都指望不上。”田秀哼了一声,对小黑彻底失望了。 小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知道大姐去单位上班,就会有新的发现。 看破不能说破,这是他的底线。 田秀只在大伯家住了三天,满脑子都在想这两万块钱,丢得实在可惜。 田梅见堂妹整天闷闷不乐,她又帮不上忙,只能劝田秀说:“别总憋在家里,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我上班去。”田秀对堂姐田梅的关爱,不领情道谢,反倒以为人家嫌她碍眼了。 她赌气去单位上班了。 田秀走进红楼饭店,看到这熟悉的环境,免不了又勾起她内心的愤懑。 人们正在吃伙食饭,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跟大家坐在一起,准备吃饭。 今天的伙食菜是酱炖茄子,还有一个凉拌青菜。 田秀平时最爱吃饭店厨师烧的菜。 这会儿她举起筷子,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夹菜。一旁的服务员,好心夹了一块茄子,放到她饭碗里,她勉强把嘴伸向饭碗,要连饭带菜吃上一口。 她闻到那葱蒜味浓郁的酱茄子,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丢下饭碗,跑到饭店外,连连呕吐不止。 这是怎么了? 你就是心火太旺,又不得休息,没有胃口,不如回家多休息几天去。 同事们一番好心,劝田秀别急着来上班。矿里给田秀一个月的假期,谁也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田秀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田秀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 她每月初来例假,现在是月中旬,这个月的例假还没来。 田秀想到这,心情为之一振。 她一路小跑去卫生所化验,化验结果出来,她笑了。 董兴这几天过得很不舒服。 他下班回到家,媳妇那堪比十级大风的唠叨,喋喋不休。说什么他得认清形势,田秀年纪轻轻,早晚还要嫁人,这笔钱分给她父母,就等于进了他们的腰包。 董兴心有挂碍,又不敢公开表明态度,只能对媳妇的话唯唯诺诺,这个耳朵听进去,那个耳朵又冒出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时间,岳父岳母又堵到办公室来。张嘴便是,我们都老了,马上就走不动爬不动了,兜里没俩钱,有个病闹个灾的,就得你掏腰包给我们治病。 弱弱的恐吓,让董兴听得心烦意乱。 他好不容易把岳父岳母哄走了,田秀红头胀脸地跑进来。 她把一张化验单,拍到董兴的办公桌上说:“这回你看咋办吧。” 化验结果显示,田秀怀孕了。 董兴看到化验单,愣了足有半分钟。 很显然,这是他小舅子临终前的作品,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失望的同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你想咋办?”董兴好不容易缓醒过来,跟田秀要意见。 “不是我想咋办,是你能咋办。”田秀说话非常直接,她凭借这张化验单,就能领出侯德旺的全部工亡抚恤金。 董兴哪知道事情发生的这么巧呀。 岳父岳母一方,坚持要分割三分之二的抚恤金,并说出最低标准,也要拿到一半,就是三万块。 田秀这边,连两万块钱都不舍得,更谈不到再多加一万块了。 “一万块钱,肯定说不通。”董兴接续田老蔫的意见,坚持他原来的观点,让田秀至少也要出两万块钱。 “凭啥呀!”田秀有恃无恐,拔高了嗓门儿。 “哎呦我的姑奶奶,咱小点声行吗。”董兴如今手里捧了一个刺猬,吹不得也打不得,而且还放不下。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三天前,他就在这里,满怀信心地把田秀按在沙发上,实施了他的播种计划。因为不管田秀生男生女,都挂在侯家后代的名头上,将其抚养成人。 董兴甘做无名英雄,只为了自己的种儿,能多发一棵芽儿。 他的如意算盘刚拨动一个子儿,就变成了一颗巨大的,随时让他身败名裂的雷。 “我等着用钱。”田秀少有的硬气,大有不马上给她支付抚恤金,就爱他妈谁谁的架势。 “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董兴需要先安抚好岳父岳母,再跟田秀做最后的决断。 田秀坐在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她不达目的,就不离开了。 董兴坐在办公桌前,如坐针毡。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弄得满屋子烟雾缭绕。 田秀起身打开房门,又打开窗户,她想通通风,放走这些烟雾,董兴却害怕了。 一旦田秀撒泼,说出一句大实话,董兴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急忙关好房门,想到了一个缓兵之计。 他哀求田秀说:“我这边正在起草红楼饭店承包方案,等例会做出决定,咱们再谈好吗。” 这是田秀最感兴趣的话题。 “你能保证让我承包吗。”田秀严肃起来,不比父亲田老蔫弱。 “我尽量争取。”董兴不敢把话说满,怕万里有个一,激怒了田秀,后果不堪设想。 田秀把脸一扭,把自己当成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不管董兴再说什么,她不理不睬。 “你放心,但凡有一点希望,我就争取让你承包。”这是董兴最大限度的承诺。 田秀竖起两个手指说:“我不为难你。” 她提出两个条件:要么让她承包红楼饭店,她可以给侯德旺父母两万块钱。要么抚恤金全归她,由她来抚养腹中的孩子。 公正地说,田秀提出这两个条件合乎情理。 董兴对此心知肚明。 可他不是决策者,田秀又是他的小舅子媳妇,他必须捋顺好各方面的关系。总不能满足了田秀的要求,得罪了岳父一家人,又被矿里认为他假公济私。 此时的董兴,真想把自己给骟了。 他大权在握,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为啥偏偏选中了田秀。 “你至少得给婆家两万块钱。”董兴急出了一身汗,要对田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好使!”田秀这一嗓子,把董兴吓得浑身一颤。 “那我就……”董兴话没说完,田秀起身便走。 “你干啥去。”董兴拦住田秀。 “我找矿长说理去。”田秀一句话,董兴脑袋“嗡”地一下,他险些摔倒。 女人一旦豁出去了,什么事都能做出的出来。 董兴双手抱拳,要哀求田秀手下留情。还没等他张嘴说话,机关楼道里,便传来田老蔫的吆喝声:“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田秀满脸怨气离开大伯家,田老蔫看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了注意。 他见小黑悠闲地坐在那里,晃动两条腿,整个一逍遥自在王,顿时心生不满。 田老蔫不知道,此时的小黑,已经失去了神力。 还以为小黑记恨田秀,小时候对他的虐待,故意在一旁看哈哈笑。他甚至怀疑,是小黑导致了田秀今天的惨状。 小黑一个人从小镇来到老家,正赶上田秀女婿工亡。 这不是巧合。 田老蔫打了小黑一个嘴巴,只得到一个答案,他为躲避派出所公安抓捕,跑这里来避风头。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常,出于小黑之口,田老蔫难免心生疑惑。 小黑虽然不撒谎,那都是从他嘴里能够说出来的。他没说的事情,谁知道会是怎样。 小黑及时读懂了父亲的不满,他笑着看父亲说:“在家里待着闷,就出去走走吧。” “都啥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去逛风景呀。”田老蔫公开流露出对小黑的不满说:“小子,不管咋说,田秀也是你大姐,她有难了,你不能在一旁看哈哈笑。” “我一个小孩,咋帮她呀。”小黑天真的看父亲。 “你鬼点子多,给出点主意也行啊。”田老蔫提出最低要求。 “你在车辆段那本事哪去了。”小黑嬉笑着,跟父亲撒娇说:“田大驴这个外号,可不是白来的。” 田老蔫愣愣地看小黑。 他摸过烟荷包,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说:“董兴是副矿长,肯定没有矿长权力大。他还是你姐夫的亲戚,这事……” 田老蔫把手里的老旱泡摔在地上,踩上一脚说:“走,跟爸找矿长去。” 小黑笑了。 爷儿俩坐上一辆三轮车,来到煤矿大门口。 田老蔫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门卫工作人员打过请示电话,对父子俩说:“矿长很忙,没时间接待你。” 田老蔫一听就火了,他深藏多年,始终没得到发挥的暴脾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二话不说,拽上小黑,径直往矿里闯。 卫门两个工作人员,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两人合力,也没能阻止住田老蔫父子。 田老蔫受儿子的启发,一走进机关办公楼,就亮开嗓子大呼小叫起来。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6章、小黑的开场白 董兴听到田老蔫的吼声,顿时两腿发软,就要瘫倒了。 他一把叨住田秀的胳膊,颤抖的声音问道:“你都跟大叔说什么了。” 田秀听到父亲的怒吼声,也很惊讶。 她在家时,从来没听到过父亲如此愤怒的声音,见董兴浑身颤抖,她暗自高兴,赞叹父亲来得太及时了。 此时的董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旦田秀把三天前,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董兴就彻底毁了。 田秀搀扶董兴走出办公室,隔壁的矿长也闻声出来,见董兴被田秀搀扶着,不解道:“董兴,这是咋回事呀。” “我……”董兴不知道说啥了。 这时的田老蔫和小黑已经上了二楼,两名门卫人员一路跟随。 见正副矿长,都用奇异的目光看他们。两名门卫眼色一碰,顿时打起精神,他们各自拽住田老蔫一只胳膊,稍一用力,就把田老蔫按成九十度大鞠躬了。 事发突然,田秀被这一幕惊呆了。 还没等正副矿长发话,小黑用肩膀顶了一下身边的门卫,这哥们一下子射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哽”的一声。 另一个门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黑一脚踹在肚子上。他丢下田老蔫,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住地“哎呦”起来。 小黑几秒钟内,完成了神操作。他搀扶住父亲,跟没事人似的低声说:“大姐也在这。” 田老蔫不瞎,一上楼就看见田秀了。 在他的视线里,小黑好像没站稳,身子随意晃了几下,两名门卫就东倒西歪的。他有了依仗,拔直了腰板,声音非但不降低,反倒又拔高几度说:“我要见你们矿长。” 董兴始终在注视矿长的反应。 矿长一脸的莫名其妙,继而把责怪的目光投向他,董兴真急了。 “叔,这边正在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您怎么还……”董兴看了一眼小黑,见小黑愣愣地看他,那架势好像随时都会动手。他急忙摆手说:“兄弟,你千万别生气,咱有话好说。” “董兴,论说咱们还是亲戚,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呀。”田老蔫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 按当时的氛围理解,这句话只能算是开场白。 董兴在矿长面前,既要摆出公正的样子,还不敢得罪这父子俩。 他双手抱拳,对田老蔫说:“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请给我点时间,向领导汇报完,再给你们答复。” 还没等田老蔫再说话,他低声哀求田秀说:“你先让叔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董兴走到矿长近前,低语了几句。 矿长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董兴紧随其后走进去。 临关门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田秀。 嘿!小黑生气了。 董兴这个混账东西,又要耍鬼把戏。 两名门卫见小黑瞪起了眼睛,他们害怕了。一个小不点孩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心照不宣,快走,省得一会儿再被当沙袋。 爷儿三走进董兴的办公室,田秀低声问父亲说:“你们咋来了。” “还不是怕你吃亏呀。”田老蔫掏出烟荷包,就要卷老旱泡。 小黑发现董兴的办公桌上,摆了一盒过滤嘴香烟。 他拿过香烟,递给父亲说:“爸,抽这个。”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董兴回来了。 他满脸通红,进了屋先关好房门,冲田老蔫竖起大拇指说:“叔,您真是这个。”他故意压低嗓音说:“您这么一闹,啥问题都解决了。” “我可以去财务部领钱了。”田秀眼前一亮。 “别急。”董兴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说:“我和矿长已经商量好了,把红楼饭店包给你。” “真的。”田秀喜出望外,她顾不得向父亲解释,问董兴说:“一年的承包费多少钱。” “三万。”董兴不等田秀说话,又补充说:“但有个前提条件,你必须给公婆两万块钱。” 田秀看了一眼田老蔫,田老蔫这会儿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那承包费……”田秀再问。 “就从抚恤金中扣。”董兴怕田秀不答应,又解释说:“你先得到一万块钱,就等于直接接管红楼饭店了,不吃亏。” “丫头,这是咋回事呀。”田老蔫默默替田秀算了一笔账。 侯德旺的抚恤金,先支付给他父母两万块,又交了三万块承包金,最后只到手一万块钱。 “这事回家再说。”田秀不希望父亲在这个时候,打断她和董兴的谈话。 田老蔫不高兴了。他说:“里外里你才得一万块,凭啥呀。” “大叔,我已经尽力了。”董兴捡起茶几上的过滤嘴香烟,递给田老蔫一支,又拿出一支,要递给小黑。想到小黑还是个孩子,他把烟叼在嘴上,嬉笑道:“小老弟,你真有把子力气呀。” “哼。”田老蔫点上香烟说:“这才哪到哪呀,他犯起驴脾气,整栋楼都能给拆喽。” 谁都能听出来,田老蔫知道吹牛不上税,才敢胡说八道。 “那两万块钱,等年后再说吧。”田秀还是不舍得给公婆拿出这笔钱。 “这个恐怕不行。”董兴非常在意小黑的反应。 小黑呆呵呵坐在那,四下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我饭店开业,需要流动资金,一万块钱不够。”田秀也有自己的算计。 能把这笔钱留下来,投进饭店里,到年底挣到钱了,她就把钱给公婆,挣不着钱,她绝对不承担这个损失。 “流动资金的事,我来想办法解决。”董兴完全是被动的,为了完成矿长的指示,尽快把这父子俩打发走,以免再生事端。 同时,他也是破财免灾,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当天下午,矿长办公会决定,将红楼饭店承包给田秀经营。 理由是,田秀是工亡职工家属,而且又身怀有孕,煤矿必须为他们母子的未来生活,提供充足的物资保障。 谁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董兴给田秀提供的方便。 他的岳父岳母听说田秀怀孕了,乐得找不到北了。 他们不再计较抚恤金多少,还公开向田秀表示,这两万块钱都是留给孩子的。等孩子生下来,田秀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一场足以使婆媳纷争,家庭内乱的风波,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董兴也说到做到,他拿出两万块私房钱,偷偷塞给田秀。还叮嘱田秀说:“千万不能让你大姐知道。” 田秀不傻,她保守住这个秘密,就等于得到了这笔额外收入。别说不能让大姑姐知道,以后她在董兴面前,都要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董兴这笔账也算得很清楚。 说这两万块钱是封口费也好,表示他说到做到也罢,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田秀满意,不再让那爷俩来矿上闹了,他就阿弥陀佛了。 田老蔫在老家待了十多天,帮女儿处理好女婿的后事,他要回家了。 临行前,田老蔫特意跟女儿谈到小黑。 他有梗添叶,夸大其词,把小黑复活以来的种种表现,说的神乎其神。 他说:“这都是你妈给咱家修来的福分,小黑简直就是活神仙。” 田老蔫言外之意,田秀善待小黑,也能给自己接下来承包饭店,带来好运。 “他小小年纪就不读书,实在太可惜了。”田秀不知道小黑在小镇的处境,希望田老蔫能把小黑带回家,至少让他读到初中毕业。 “就他那两下子,再读下去,只能给老师找麻烦。”田老蔫只字不提小黑惹的祸。 田秀不再说啥了,其实在她心里,已经对小黑产生了几分依赖。 她亲眼所见,小黑只晃动一下身子,就把两个大人顶撞得东倒西歪。 开店做买卖,每天说不定能遇到啥样人,有小黑在身边,她也有了一份安全感。 没过多久,就到了田梅出嫁的日子。 车站特批给徐建一套住房,还雇了一台大客车,把包括田秀在内的,十几个送亲的娘家亲属,接来小镇,参加田梅和徐建的婚礼。 田老蔫又风光了一把。 他代表徐家,陪同老家来的娘家客人,肥吃肥喝一顿。 田秀几年没回娘家了。她如今当上了老板,衣锦还乡,田丽看见她,也是格外的亲。 田老蔫抽空把田秀叫到一旁,他没说上几句话,田秀就急了。“您拿我当什么人了!”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说咋办。”田老蔫不急不恼,说得田秀也没了脾气。 徐建终于结婚了,黄春兰也去掉了一块心病。 操持完徐建的婚礼,她和几个亲属,把徐建夫妻送到新房,包舒心饺子,擀宽心面条。 被徐建称为嫂子的亲属,专程来给徐建铺被褥。还念念有词:被子一拎,子孙成群…… 为了将这个美好祝愿化作现实,她还往被子里扔进大枣,栗子,花生,寓意早立子花生。 其实谁都知道,计划生育,只许生一个孩子,哪来的变着花样的生呀,双胞胎的几率太小了。 美好的寓意,记载了淳朴的民俗民风。 黄春兰忙完了一切,很晚才回到家里。大儿子徐天告诉她说:“小英不见了。” 她能去哪呀。 一家三口又满世界地找徐英,找到大半夜,也不见徐英的踪影。 田老蔫今天喝得有点多,他送走田梅的娘家客人,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半夜传来砸门声。 他爬起来打开院门,黄春兰流着眼泪,告诉他说:“小英丢了。” “她那么大的人,怎么能丢呀。”田老蔫一脸的无所谓,安慰黄春兰说:“可能她在家待太久了,想出去玩几天,又怕你不答应,才偷偷走的。” “那也不能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呀。”黄春兰明知道徐英不可能来田家,还假装来田家找徐英,就是想跟田老蔫念叨几句,给自己宽宽心。 田老蔫满足了她。 两人站在院门口,聊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直到徐天来找黄春兰,她才哭丧着脸,回自己家去。 田老蔫目送黄春兰母子,他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颊,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他一声叹息,暗自发出感叹:这事啥时候才能有结果呀。 就目前而言,在他们田徐两家,只有他和田秀知道徐英的去处。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透露这个秘密。 这事换了别人,也许会很高兴。 小黑除了大姐田秀以外,又多了一个人照顾。 可这事一旦被黄春兰知道了,他们两家好不容易恢复的关系,肯定又要降到冰点,弄不好还要兵戎相见。 田老蔫可惜他和黄春兰的这段感情,也要因此画上了句话。 最令田老蔫担心的,还不止这些。 小黑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跟徐英这段感情,能维持长久吗?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7章、寻爱路漫漫 田秀很晚才回到饭店,小黑已经在大厅支好折叠床,躺进被窝里看电视。 田秀离开了一整天,小黑把当天的营业账摆在柜台上,田秀简单算了一下,一分不差。 小黑的表现,她很满意。 “都是服务员帮我算的账。”小黑从不邀功,他实话实说。 饭店基本上都是原来的那几个服务员,包括后厨的厨师,对小黑都毕恭毕敬。 这都是门卫那两个哥们的功劳。 他俩被小黑撞飞踢疼了,去矿区卫生所治伤。 他们跟大夫实话实说,大夫听了,顺口说:“这小孩不是人,简直就是铁臂阿童木。” 铁臂阿童木是当时热播的一部儿童电视剧,传播力度之大,几乎无人不知。 两个门卫,加起来快到四百斤了,竟然被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弄伤了。他们拿着卫生所开的病假条,回家休病假。 消息不胫而走,并从矿区传到附近村庄。很多好趣儿的人,都慕名来看小黑,这个现实版的铁臂阿童木。 小黑出名了,连带着也给红楼饭店做了广告。 田秀承包饭店没多久,生意日趋火爆起来。 小黑每天早早起床,骑上三轮车去附近的市场采购,回来跟田秀交账,他这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他在这人生地不熟,加上人们都把他神化了,轻易没有谁敢跟他接触。 他每天拿把椅子,坐在饭店大门口。有客人来了,他帮着招呼一声,闲着没事,他还仰在椅子上打个瞌睡,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今儿田秀起大早去送堂姐出嫁,按理说小黑也应该一同去。 大伯向他发出邀请,堂姐田梅也希望他能去,他推说姐姐不在,需要照看饭店的生意,执意不肯回小镇。 他一整天都感觉很闹心,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饭店打烊了,厨师和服务员都下班走了,大姐还没回来,他早早睡下了。 “姐,你有话要跟我说呀。”小黑坐起来,希望能从田秀这里,听到有关徐英的消息。 “没啥说的。”田秀有孕在身,又坐了一天的汽车,实在疲劳。她简单洗漱一下,回房间去休息了。 小黑躺在折叠床上,没心情再看电视了。 预感告诉他,徐英会来找他。 他以为大姐去小镇,见到了徐英。徐英知道他在这里,就跟大姐一同来了。 那天,他从派出所出来,去了秦世伟家,让秦娜如愿以偿了。 你不是说我非礼你吗,那我就让你在恍惚中感受一下,什么叫非礼。 他回到家里,把二姐田丽从家里日常生活中,克扣下来的一百多块钱,统统拿走了。 田丽的工资钱,他一分不动。 小黑临走前,想见徐英一面。他在徐家院外等了很久,也没见徐英出来,感觉今晚要有事情发生,父亲要去大闹派出所,于是,他选择了远走高飞。 小黑的预知力在削减。 他惩罚秦娜,也算违反天条,他是不能有邪念的。 他没敢坐火车,怕小小年纪,一个人坐火车,会被人家怀疑。人家一旦追问起来,他不会撒谎,只能实话实说,弄不好还会被送回小镇派出所。 他就这样一路走回老家。 几天后,他的预知力有所恢复,感知到姐夫工亡,父亲前去奔丧,便想到该为大姐做点什么。 徐英应该来了。 小黑这么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的预知力是恢复了,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 其实徐英这会儿,就住在离小黑不到四十里外的启铭镇一家旅店里。 小黑突然失踪了,徐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老蔫从老家回来,她几次见到田老蔫,想询问一下小黑的去向。每次话到嘴边,她都被田老蔫那张阴冷的脸,给吓了回去。 田老蔫虽然没有小黑那种感知力,但他能从徐英的表情里,看到一份焦虑与渴望。 难道真像田丽所说的那样,小黑和徐英有了一腿。 这怎么可能呢? 小黑还是个孩子,他不会……田老蔫突然警醒了。 小黑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能让徐建变成残废,又能让黄春兰心甘情愿拿出医药费,怎么就不能让徐英跟他那什么。 这个倒霉孩子,难怪他跑回老家了,肯定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才躲起来的。 这该咋办呀。 田老蔫担心徐英出事了,他没法儿跟黄春兰交代。焦急的同时,他又产生一丝侥幸心理。 他从来没有过望子成龙的心愿。 小黑能混到初中毕业,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再给他生个大胖孙子,这就足矣。 小黑提前两年结束了学习生涯,跑回老家帮大姐做买卖。在田老蔫看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人家学习好的孩子,希望能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像小黑这样的,把学习当成负担,完全是应付差事的孩子,多学一年或少学一年,基本上没有差别。 既然小黑提前完成了学业,接下来就是找工作和娶媳妇了。 他现在有了落脚点,就等于有了一份工作,找媳妇就看他的造化了。 徐英年长小黑两岁,田老蔫心有不忍。 现如今找媳妇,都讲究个年貌相当,我儿子凭啥要找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媳妇。 两人真的到一起,等徐英年纪大了,小黑还正当年,老妻少夫在一起,那日子过的,要多别扭又多别扭。 正因为如此,田老蔫每次见到徐英,都有意板起面孔,要把徐英拒千里之外。 他有私心,即使徐英跟小黑有了肌肤之亲,那也是徐英的责任,小黑就是个孩子,他懂个屁呀。 田老蔫的想法,与秦世伟的想法正好相反。 秦世伟看见女儿赤身躺在床上,那情形跟状态,就是被歹人奸污了。 他不用猜测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小黑。 原因不用说了。 大家都住在小镇。秦世伟又是开饭店的,这里人来人往,小镇所发生的事,都要在这种场合议论并传播出去。 田老蔫家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件又一件诡异事,早就灌满了秦世伟的耳朵,所以,他选择了保密。 孩子还小,这事一旦传扬出去,这辈子就毁了。 田老蔫和秦世伟站在不同的角度,对儿女情长有了不同的应对方式。 田老蔫要装傻。 眼看徐建和田梅的婚期就要到了,田老蔫不论从哪方面,都得主动上前帮忙。 他帮徐建收拾婚房,张罗搭喜棚,买操办酒席的各种原材料。 田老蔫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徐建的父亲,每一件事都要亲力亲为。 黄春兰对田老蔫心怀感激。 赶上田老蔫家里没人,两个人忙中偷闲,着急忙荒的“呱唧”一番,真有点年轻人初尝禁果的新鲜刺激感。 这天,田老蔫酒足饭饱后,躺在炕上要睡午觉。 听到有人进来了,他睁眼一看,徐英眼含热泪站在炕边,对他说:“叔,我有事要告诉你。” 不用徐英再说什么,田老蔫就知道,这个麻烦,他躲不开了。 徐英最近这段时间,总觉得身体不舒服,想到连续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她专程去市里,找了一家没人认识她的医院做检验,她怀孕了。 徐英告诉田老蔫,这是她心甘情愿的事,不需要田老蔫承担责任。她只是为小黑担心,想知道他的下落。 话虽这么说,田老蔫也明白徐英的心意,就是想跟小黑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去哪了。”田老蔫对徐英的话深信不疑,他刻意用孩子来称呼小黑,就是要告诉徐英,你属于自作自受。 “我真的很担心他。”徐英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你最好先把这个麻烦解决掉。”田老蔫思路清晰,如果徐英真的怀了小黑的孩子,对她或者小黑,都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纸里包不住火。 这事迟早都会被徐家人发现,徐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肯定经不住黄春兰的拷问,说出实情。 那样,田老蔫跟黄春兰又要反目为仇了,闹不好还会连累到田梅与徐建的婚事。 “怎么解决呀。”徐英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她能够解决这个大难题,就不会找上门来,求助田老蔫了。 田老蔫不住地咂嘴,就是不肯说出小黑的去处。 “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去死了。”这是徐英的心里话。 女孩子家把名誉看得很重,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要背负这么大一个包袱。一旦事情败露了,不仅是丢人现眼这么简单。 小黑才十四岁,田老蔫木然的态度告诉她,小黑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徐英自己造成的。 这事如果传到外面去,左邻右舍,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徐英淹死。 事到如今,她的生与死都不重要了,连累家人跟她一起背负骂名,那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徐英哭的很伤心,田老蔫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你先给我几天时间,我慢慢打听一下小黑的下落。”田老蔫怕徐英一时想不开,真的寻了短见,他跟小黑没法儿交代。 他不知道小黑和徐英的感情,是前世积下来的旧债。也不会想到,小黑就是为了徐英,才来给他当儿子的。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暗示,田老蔫必须先征得小黑的同意,才能决定如何对待徐英。 为了安抚徐英的情绪,田老蔫先做出表示。 他说:“从小我就很喜欢你,如果你真能成为我儿媳妇,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别人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能看出,田老蔫在忽悠人。 哪个当家长的,希望儿子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媳妇,况且小黑还未成年。 徐英处于非常时期,她对小黑又情深义重,她对田老蔫这番话深信不疑。大有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之感。 徐英在田老蔫这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她满怀期望的走了。 田老蔫坐在炕头,一支接一支的抽老旱泡,反复琢磨解决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家医院,给徐英做流产。 田老蔫老婆活着时,连续生了三个孩子。他对这事很有经验,也知道女人做流产,就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干脆就让徐英把孩子生出来,让他提早享受当爷爷的天伦之乐。 田老蔫刚产生这个想法,就被自己给否了。 小黑还没到结婚年龄,也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这时候让他俩在一起,就等于给田秀增添了一份负担。 田老蔫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想了几天,最终也没想出一个,能有效解决这个棘手事的好办法。 在徐建结婚的前一天,他去徐家帮忙,发现徐英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脸色异常难看。 田老蔫害怕了。 他怕徐英一时想不开,真的寻了短见,日后小黑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原谅他。 也就几秒钟的恐慌,让田老蔫做出一个,事后追悔莫及的事。 他把徐英叫到一旁,告诉她:“小黑在田秀那里。” 徐英听了眼前一亮。 第二天,田秀跟随送亲队伍回到小镇,田老蔫私下告诉她说:“徐建结婚了,有田梅照顾,徐英在家也没事可做了,不如然她去你饭店当服务员。” “用不着。”田秀因为父亲和黄春兰的关系,对徐家人没有任何好感,怎么可能让徐英去她那里。 田老蔫确实老了,他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就随他们去吧。 徐建结婚当天,徐英失踪了,只有田老蔫知道,她去找小黑了。 徐英能否留下腹中的孩子,小黑会不会跟徐英结婚,田秀能否收留徐英,所有的一切,田老蔫不想再管了。 田老蔫哪里知道,他这个极不负责任的决定,直接把小黑的人间寻爱之旅,画上了一个无法更改的休止符。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8章、启铭镇之漩 早晨,小黑被一阵物品碰撞声惊醒了。 声音来自后面,大姐田秀居住的房间。 不好,董兴来耍流氓了! 小黑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大姐门前,推开房门,见大姐和董兴正在撕扯着。 昨晚董兴值班。 他在饭店打烊后,接连来过几次,只见小黑在大厅电视,没看见田秀。 “你姐去哪了。”董兴故意在小黑面前打官腔。 “回老家了。”小黑知道董兴肚子里没憋好屁,表面上还算客气说:“你有啥事,就跟我说吧。” 哼哼。 董兴只知道小黑有一把子力气,不知道这小家伙的背景来历,公开向小黑流露出不屑一顾的傲慢,他迈着四方步走了。 小黑乜斜着眼睛,看董兴走出饭店,心里这个气呀。他暗自打定主意,总有一天,他要让董兴尝到,仗势欺人的后果。 今儿一大早,董兴敲开后门,说要跟田秀商量点事。 侯德旺已经死了快两个月,田秀与公婆的纠纷,也因她怀孕了,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其中董兴功不可没。 董兴还自掏腰包,私下里给田秀两万块钱。 事后,田秀对这笔钱不提不念,每天忙于饭店经营,让董兴的心,一点点开始不平衡了。 他有错在先,所以才主动拿出两万块钱,平复这场可能让他身败名裂的风波。 一切风平浪静了,董兴过上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后,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投资是要讲回报的。 田秀应该给他一个表示,他那两万块钱作为一次性投资,田秀应该给他一定比例的利润提成。 不管给多少,或者在限期内如数退还,田秀都应该先把话说清楚。 田秀的沉默,或者说,她故意装傻,让董兴十分不满。 董兴敲开饭店后门,田秀先低声提醒他说:“我小弟在前厅睡觉。” 董兴暗中恼火了,田秀分明是拿小黑当挡箭牌,不想跟他单独接触。 他笑在脸上,随口抛出一个诱饵说:“矿里的招待费,累计多少了。” 田秀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开过饭店的人都知道,不怕公款吃喝,就怕不能及时结算。 有的饭店,就因为签单太多,迟迟得不到兑现,导致资金链断裂,最后关张大吉。 田秀不知道董兴在使套路,她一听董兴是来结账的,立刻满脸堆笑,要带董兴去前厅吧台结账。 两人路过田秀的房间,董兴一把搂住田秀,稍一用力,就把田秀拽进房间里。 这个房间原来是个小仓库,田秀承包饭店后,特意把这里改成自己的家。饭店生意忙,有时候很晚才打样,她不可能起早贪黑,往返去大伯家住。 小黑见大姐住在店里,他也主动留了下来,为大姐作伴。 田秀领教过董兴的急性子。 她正在非常时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随了董兴的心愿,她低声阻止说:“别这样,让小黑发现,就麻烦了。” 这个理由很充分,董兴是她的大姑子女婿,两人的不耻行为,见不得光。 董兴也没想一大早,就把田秀按在床上“呱唧”一番,他也亲眼看见,小黑是怎么对付那两个门卫的。 但是,他更在乎面子。 就凭他现在的地位,别说小黑,就是田秀的父亲田老蔫,也不敢把他怎样。 董兴头脑一热,要用这种方式,给田秀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顺从。 不为别的,就为矿里每月那一万多块钱的招待费,田秀就必须对他俯首帖耳。 两人正在撕扯着,小黑推门进来了。 按理说,这种情形下,董兴应该有所收敛,找个借口尽快离开才对。他是侯德旺的姐夫,这事传出去,他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董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非但没感到羞耻,反倒理直气壮对小黑说:“你这孩子,进屋咋不敲门呀。” 小黑也不搭腔,他几步走到董兴近前,低声说:“姐夫,你掉东西了。” 董兴做贼心虚,没想到小黑在使诈。 他顺着小黑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地面。小黑猛踢一脚,正踢在董兴的嘴上,董兴一个后空翻摔出去,“啪”地一声落地,前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被踢懵了。 “姐夫,你咋地了。”小黑跟没事人似的,拎起董兴,煞有介事的往他的脸上看。 好家伙! 董兴只感觉“唿”地一下,人就飞了出去,等小黑揪住他的衣服,把他平地拉起来,他居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还好,各零部件都在,只是嘴有些火辣辣的疼。 “出啥事了。”董兴问田秀。 董兴正拽着田秀的胳膊,他挨上这一脚,险些把田秀拐带一个跟头。 好在小黑及时用身体拦住了田秀,把田秀吓得脸都白了。 她支吾几下,没敢说话,倒把责怪的目光投向小黑。 小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帮董兴拍打身上的灰尘说:“姐夫,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太吓人了。” “我咋的了。”董兴这会儿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状态。 小黑这一脚踢得速度太快,愣把董兴给踢断片了。 “哪有说倒就倒的。”小黑搀扶董兴往门外走说:“多亏是在这儿,要是在大街上,你一下摔倒了,赶上有汽车过来,还不把你给压扁了呀。” 田秀愣愣地看小黑搀扶董兴出去,她又气又乐。 董兴是她的财神爷,她得罪不起,没有小黑这样的,虎了吧唧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下去,弄不好就断了她的财路。 难怪父亲说小黑不是凡人,出脚速度也太快了,“唰”地一下,就让董兴来个后空翻。最好笑的是,董兴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田秀胡思乱想时,小黑回来了。他说:“姐,我饿了。” 田秀关好房门,对小黑瞪起眼睛说:“没你这么虎的,这一脚把他踢坏了咋办。” 小黑笑在脸上,看着大姐的表情,真想吐上一口唾沫,骂她一句不要脸。 董兴贵贱不是个玩意儿,你干嘛还要替他说话呀。 小黑要提醒大姐,董兴是你的大姑子女婿,你这样巴结他,迟早要出问题的。他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口,田秀发话了。 她说:“今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小黑真生气了,没想到大姐能下贱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凡人,不可能理解田秀身在屋檐下的苦衷。 董兴对她没有歹意,不会让她承包这家饭店,更不会拿出两万块钱给她做流动资金,何况,董兴还掌管着矿里每月的招待费用。 不管她和董兴最初是怎样发生的纠葛,两人也算有了一种特殊的关系链,正是凭借这种纠葛,她才有了今天成就。 一个单身女人在外闯世界,身边需要有个依靠,董兴能给她提供有力保障,就凭这一点,小黑就不该横加阻拦,一切她自有应对方法。 再说董兴。 他走出饭店,被冷风吹醒了,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多少有些后怕。 那天他亲眼所见,小黑三招两式,就把两个膀大腰圆的门卫给制服了,今天又给他上了一课。 这小子太可怕了,必须尽快把小黑弄走,不然,早晚有一天,他就会栽到小黑的手里。 小黑赌气回到饭店前厅,收拾好被褥,骑上三轮车区市场上货了。 他始终有一个感觉,徐英就离他不远,他们随时都可能见面。 一想到徐英,小黑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看他学习成绩不好,每次来上货,不管是菜品质量,还是现金交易金额,基本上都分毫不差。 他骑三轮车回到饭店。 卸车时,不用大姐田秀说什么,他就发现,今天上的菜,肯定缺斤少两了。再跟大姐交账,竟然有十多块钱对不上账。 我这是咋的了。 小黑猛拍自己的脑袋,这一拍不要紧,他“噗通”一下摔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了。 徐英在旅店住了一宿,几乎整宿没合眼。 田老蔫已经把红楼饭店的地址给她了,她下火车就应该坐公交车去找小黑。 偷偷离开家时,她也是这么想的。 总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徐英在临下火车时,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不能这么贸然去找小黑,尽管田老蔫已经向她做出保证,田秀肯定能收留她。 她最大的担忧,来自徐建的新婚妻子田梅。 新婚三天后,三哥会跟三嫂回娘家,那样,她的行踪就暴露了。她跟小黑的事,也将成为公开的秘密。 小黑自然求之不得,田秀会怎样看她。 如果没有田老蔫和妈在小树林那段插曲,徐英也不会有那么多顾虑。恰恰就是因为那段插曲,田秀作为始作俑者,让徐英举步维艰。 田秀举报父亲和黄春兰在小树林里偷情,这个公开的秘密,早在小镇传开了。 对于既成的事实,徐英谈不上恨天秀,但是她不能不顾及脸面,一头扎到田秀的饭店里,整天看田秀的眼色活着。 不如先在旅店住几天,等三哥三嫂回娘家后,再去见小黑。 徐英打定主意,也有了困意,她昏昏沉沉睡着了。 传来一阵敲门声。 徐英睡眼朦胧打开房门,一个五十开外的女子,未曾说话,先上下打量一番徐英。 “你找谁。”徐英睡得正香被叫醒,多少带些怨气。 “该退房了。”女子没表明自己老板娘的身份,她把一个收据递过来。 “我还要住几天。”徐英流露出不满,她打着哈欠,就要关上房门。 老板娘笑了。 作为启铭镇唯一一家私营旅店的老板娘,她每天接待的旅客,多数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到启明煤矿联系采购业务的人,很少有徐英这样的单身女孩子。 她对徐英的来历很感兴趣。 “姑娘,你是来走亲戚,还是……”老板娘再次打量徐英一番,她笑在脸上,心里犯起嘀咕。 “怕我欠你房钱呀。”徐英对老板娘的八卦心里很是反感,她掏出五块钱,递给老板娘说:“再续两天。” “你别误会。”老板娘没接徐英递过来的钱,她甚至要走进徐英的房间,跟徐英攀谈几句说:“我的意思是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吱声,我在这里……” “没有。”徐英把钱拍在老板娘手里,关上了房门。 老板娘不计较徐英的无礼,她隔着房门说:“我这正缺服务员,如果姑娘……” 房门打开了,徐英睡意全无,怔怔地看老板娘说:“你每月能给我多少工钱。”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29章、非同寻常的较量 田秀见小黑突然昏了过去,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平常没事的时候,她不待见小黑,随意跟小黑发脾气,不仅小黑不计较她,连她本人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都是一奶同胞,小黑又等于寄养在她这里,她供小黑吃喝,赶上心情不好了,拿小黑出气,她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黑打了自己一巴掌,就突然晕倒,性质完全变了。 田秀不仅怕被父亲责怪,更担心小黑的身体状况。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一旦在她这里再出现意外,她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小黑,小黑!”田秀抱起小黑流下眼泪。 厨师和服务员来上班了。 田秀房间门敞开着,人们见田秀坐在地上,搂着小黑在默默地流泪,也顾不得问明情况,七手八脚地把小黑抬到三轮车上,赶奔矿区卫生所。 三轮车刚离开饭店,小黑“扑棱”一下坐起来,把三轮车的厨师吓得险些飞出去。 小黑灵敏地跳下三轮车,看着厨师和田秀,不解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呀。” 田秀满脸泪水,仔细打量小黑说:“你咋的了。” “不知道呀。”小黑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记忆。 在小黑的额头,明显有一块淤青,田秀抚摸小黑的额头说:“不要紧吧。” 小黑感到疼了,他一咧嘴,躲过田秀的手,也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暗自提醒自己,今后千万不能再干这种傻事了。 他能一脚让生子栽进粪坑吃屎,也能一脚让生子大哥变瘸。就没想到,这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头上,险些给自己买了天庭的返程票。 董兴更是郁闷。 他挨了小黑一脚,起初只感到火辣辣的,过了没多久,满口牙钻心地疼。 俗话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 董兴捂着嘴去卫生所,大夫愣没看出毛病,把董兴气得干嘎巴嘴,就是说不出原因来。 他一赌气,当大夫的面,要晃动一下牙齿,结果没想到,一颗外表好端端的牙,居然被他连根拔了下来。 大夫被他的独门拔牙绝技,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牙齿,想再按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您最好采用保守疗法。”大夫不知道他受伤的原因,却给他一个明确医嘱,千万不要再擅自拔牙了。而且,在今后半个月时间里,只能吃流食,谨防其它牙齿再掉落下来。 董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天中午,有客户来拜访,他把客户带到红楼饭店,点了一桌子好菜,眼看客人肥吃肥喝,他只能跟一碗皮蛋瘦肉粥较劲。 田秀不知道董兴的郁闷,她特意给这桌客人,加了两个董兴平时最爱吃的菜酱牛腱子和干炸肉段,为的就是找补早上小黑对董兴的无礼。 “姐夫,这是小黑特意给你加的菜,他知道错了。”田秀当着客人的面,说出这句话,差不点把董兴的鼻子气歪了。 小黑分明在跟他叫板,明知道他的牙都不敢吃东西了,还弄俩硬菜来戏弄他。 董兴不知道这俩菜,完全是田秀不计成本,为哄他开心送出的。哪家饭店给客人加菜,出手能如此大方。 “你让小黑来见我。”董兴实在兜不住火了。他一声令下,田秀应声把小黑带来,董兴问道:“说吧,你错在哪了。” 董兴当着客人的面,阴沉下脸训斥小黑,不管别人有什么反应,倒把田秀给吓到了。 田秀怕小黑看不出火候,再对董兴无礼,惹怒了董兴,断了她的财路。她捅了一下小黑说:“快跟姐夫说对不起。” 小黑嬉笑着看董兴说:“姐夫小舅子,开玩笑没反正,什么对错的。” 董兴完全是被牙疼折磨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当着客人的面,训斥小黑几句,想在气势上震慑小黑。 让小黑知道,不管什么场合地点,只要他不高兴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听了小黑的话,董兴翻楞几下眼睛,愣找不出应答词。 田秀看出了董兴的愤怒。 她倒上一杯酒,对董兴说:“姐夫,小黑不懂事,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小黑一把抢下田秀手里的酒杯说:“你这个时候不能喝酒。” “你来。”董兴终于找到惩罚小黑的方法了。 他拽过一把椅子,让小黑坐下说:“你开玩笑没轻没重,害得我不能陪客人喝酒,你必须替我把客人陪好。” 不用田秀说什么,在场的几位客人,已经看出董兴对小黑的不满了。 他还是个孩子,怎能担此重任。 小黑很坦然,他稳稳坐下来,端起满满一杯白酒说:“我先干为敬。” 小黑“咕咚”一口干下一杯白酒,面不改色,对董兴说:“姐夫,你满意了吧。” 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种场合下,肯定要见好就收。 董兴正在气头上,他把小黑的任何一种表现,都当成在跟他叫板。你能喝一杯酒,那我就让你喝三杯,能喝三杯酒,我就让你喝六杯。 他把整整一瓶白酒摆在小黑面前说:“你把这一瓶酒都喝下去,咱俩今天这事就算扯平了。” “别……”田秀这时候才看明白,董兴存心为难小黑。 她有些话不能说在当面,又不能眼看小黑被董兴戏弄。 情急之下,她要拿走酒瓶子,宁愿暂时得罪董兴,也不能眼看小黑遭罪。 “今天你敢拿走这瓶酒,从此我再也不来这吃饭了。”董兴动真气了,他这句话分量相当重了。 主管后勤的副矿长,不再来这里吃饭,就意味着红楼饭店,从此断了煤矿的客饭。 田秀涨红了脸,眼泪在眼圈中转来转去。 没这么欺负人的。 董兴带有赌气的成分,说出这番话,却给他提了一个醒儿。 田秀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要么趁早放弃这个饭店。 年轻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只要董兴高兴,随便选中哪个女人,用红楼饭店做诱饵,不信她不束手就擒。 能找个借口,把田秀一脚踢开,也算是个明智的选择。与其背负丧尽天伦的骂名,把田秀这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不如趁此机会,来个一了百了。 董兴临时起意,把他潜藏在心底的精神负担表露出来。找个借口,尽快摆脱田秀这个麻烦,不失为明智之选。 田秀没把董兴看得那么深、那么透,但她也看出董兴是何居心,刁难小黑是假,想甩掉她这个麻烦是真。 “你就不怕小黑喝死,我爸来找你算账吗。”田秀嬉笑着,要拽上小黑出去。 客人们闻出了其中的火药味,打着哈哈要把这事扯开。 一个小孩子,不管做了什么错事,说声对不起就完了。尽管他们不知道,小黑怎样冒犯了董兴,大家都是亲戚,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就行了。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下井干活去。”董兴发怒时,根本顾不得掩饰,他要跟田秀撕破面皮了。 哼!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黑,用鼻子哼了董兴一下,没等董兴做出反应,他起身操起酒瓶子说:“姐夫,我把这瓶酒一口干下去,你还想怎样。”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董兴在内,都被小黑的话震住了。 是呀,你不是刁难人吗,我认栽,你还能怎样。 董兴支吾几下,居然没说出话来,他不相信小黑能喝下这瓶酒。 几秒钟的沉寂,董兴的愤怒,终于被理智遏制住了。 他微微一笑说:“小子,记住了。在启明矿,不光是你姐,所有的人,没有谁像你这样,敢在我面前犯浑。” 他从小黑手里抢下酒瓶子说:“今天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今后在我面前,必须规规矩矩的,知道吗。” 董兴说罢,把手一甩,示意田秀和小黑出去。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危机,在董兴突然表露出的大度中,就要偃旗息鼓了。 田秀紧悬着的一颗心,因董兴的一番话,得到了平复。 她面露微笑,对董兴连连感激不尽,说董兴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田秀拽上小黑就要走,没想到小黑稳稳坐在那里,根本不为董兴的大度所动。 他知道董兴刚才的一番表白,已经给大姐的未来,设定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厄运。 “姐夫,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得做到。”小黑甩开田秀的手说:“你还没说,我喝下这瓶酒后,你还想怎样。” 包括客人在内,都觉得小黑不懂事理,看不出火候,人家已经不再计较你的过错了,你何必还要逞能。 田秀刚刚平复的心,一下子被小黑激怒了。 她挥手打了小黑一巴掌说:“别捣乱,快走。” 小黑冲董兴“呵呵”一笑,起身就要走开,被董兴一把拽住说:“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块滚刀肉。” 小黑嬉笑着要挣脱开董兴,田秀也对董兴陪上笑脸说:“姐夫,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别介,我大小也是个副矿长,怎能被一个小孩子给震住了。”董兴装出来的大度,再一次被小黑识破了。他索性撕下伪装,表明心迹说:“你能喝下这瓶酒,要什么条件尽管说。你喝不下去,或者喝完后就吐出去,那你必须离开启明矿,有多远你给我走多远。” 田秀恍然大悟,原来董兴嫌小黑碍眼了。他装腔作势,为的就是尽快赶走小黑。 她笑了。 与其留下小黑,惹董兴不高兴,不如趁此机会,把小黑赶走,以免他今后再惹事端,挡了她的财路。 她说:“姐夫放心,我明天就打发小黑回家去。” 董兴也笑了,田秀还算聪明。 田秀拽上小黑就要走。董兴也重新坐好,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小黑甩开田秀,对董兴说:“我把这瓶酒喝下去,只有一个要求。” 小黑一句话,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田秀公开流露出不满,连在场的几位客人,都把小黑当成了不懂事里的小毛孩子。 “正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董兴从田秀手里,拿过那瓶白酒,墩在小黑面前说:“咱先说好了,你这瓶酒喝下去,出啥问题都跟我无关。” “我的条件,你还没答应呐。”小黑嬉笑着说。 “你小子真是个犟种。”董兴一脸的无奈,先看客人,又看田秀说:“咱可说好了,喝不下这瓶酒,你明天就给我滚蛋。” “我喝下这瓶酒,以后你来客人,都由我作陪。”小黑提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要求。 董兴眼睛眨了几下,没听懂小黑这句话的含义。 “我想跟姐夫学为人处世。”小黑说得非常诚恳,董兴听得也是稀里糊涂。他又说:“过几年我长大了,进姐夫矿里上班,给你打下手,行吗。” 原来如此。 董兴着意打量一下小黑,没想到这个小崽子,还有这份心思。 “好吧,我答应你。”董兴终于露出了微笑,看来他和田秀之间的障碍,就这样被他铲除了。“你喝吧。” 此时的董兴,似乎已经看到了醉成一摊泥的小黑,被田秀架出去,明天又灰溜溜地滚回家去了。 小黑拧开这瓶白酒,先闻了闻,嘴对嘴“咚咚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30章、无奈的选择 田秀见小黑真豁出去了,她也急了,扑过来就要抢小黑的酒瓶子。 小黑早有防备,他躲到一旁,灌酒的速度更快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能了。”董兴这时候也害怕了。 这一瓶酒灌下去,真让小黑醉倒是小事,弄不好酒精中毒,再把小黑的命搭上,那麻烦就大了。 董兴知道怕了,小黑也把整整一瓶白酒灌进肚里。 他放下酒瓶子,先打一个饱嗝,居然面不改色,扔操持着一张笑脸,对董兴说:“姐夫,你说话得算数。”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田秀惊吓之余,确认小黑真的没事,她也想起父亲对小黑的评价。 “小黑,你真没事呀。”田秀走到小黑近前,仔细端详小黑的表情。 小黑“吧嗒、吧嗒”嘴说:“要不,我再喝一瓶。” “行了,这就够了。”这时的董兴,把对小黑的愤恨,都丢到脑后去了。他对小黑竖起大拇指说:“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能相信。”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小黑非常认真地对董兴说。 董兴愣了一下,见那几个客人惊的合不拢嘴,他很认真地回答说:“从今往后,凡是我的客人,都由你陪酒。” 董兴果然说到做到。 他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红楼饭店吃饭,有重要的客人,他必须亲自陪酒的,就把小黑叫上,让小黑替他挡酒。 那些不太重要的客人,或者他没时间奉陪的,干脆就让小黑出面陪同。 每次董兴都不忘介绍说:“这是我小舅子,他就代表我了。” 这句话听着很随便,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啥本事代表他。 等大家坐下来,端起酒杯了,聊到正题了,人们才发现小黑的与众不同。 他的感应力,能准确地判断出每一个人的所思所想,顺情说好话,便成了小黑的强项。 再加上董兴事先做好的铺垫,让小黑代表他,很多来客都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了。 八十年代初期,占主流的是卖方市场,尤其像煤炭这种统购统销物资,除国家正式调拨的计划指标外,能够由煤矿自主产销的计划外指标,所占的市场份额很小,从而也越发弥足珍贵。 董兴虽然是主管后勤的副矿长,手里也掌握了一定份额的计划外销售指标。 当时有一种最时髦的黑市活动叫对缝。 简单地说,就是左手买进,右手卖出,最通俗易懂的称谓就是投机倒把。 所谓的对缝,就是能够低价买进紧俏物资,转手按黑市价格销售出去,从中赚取利润。 钢材、木材、煤炭最抢手。 一段时间里,董兴的所谓客人,都是通过三亲六故介绍,来跟董兴商谈购买计划外指标煤炭的。 董兴大权在握,手里有基础价销售指标,不管谁从他这里弄到指标,转手就能获得暴利。 董兴懂市场行情,知道手里的指标,能为他换取多大的经济利润。他更懂政策法规,知道谋取不法利润,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于是,小黑这个代理人,便被派上了用场。 董兴从不与来宾讨价还价,他只介绍小黑跟客人认识,说明小黑跟他的关系,然后不忙装忙,找个借口走掉了。接下来就看小黑和田秀这姐弟俩,怎样行使这个代理权了。 煤炭明码实价,饭店的菜品烟酒也都有清晰的标签。 来找董兴办事的人,先被田秀狠宰一刀,又把小黑当成传声筒,跟他谈购买价格。 董兴只负责在购买煤炭的介绍信上签字,煤矿销售部门便按照基础价格收取货款,再由买方自己组织车皮计划,交款发货。 表面看,一切顺理成章,暗箱操作部分,都由小黑来完成。 小黑几乎每天,都要替董兴收取三至五万不等的好处费,然后拿上客户的介绍信,去找董兴签字。 最初,小黑心眼实,以为大姐卖出一桌酒菜,能挣到几百块钱就不错了。 一来二去,他见董兴每天都有几万块钱进账,一分钱好处费都不给他,便开始盘算,如何从客人手里,多要下几百或几千块钱。 在给董兴送钱的路上,他偷偷把这笔额外收入窃为己有。 董兴对市场价格了如指掌,也没想到小黑胆敢私吞好处。 小黑每个月替董兴私下交易,就有几十万块钱的流水账,他也能从中赚取万八千的好处费。 小黑在田秀饭店,每天帮大姐进货看摊,还要替董兴收取高额好处费。 一个月下来,大姐和董兴都不约而同地,把他当成了空气,谁也没主动提出,给他一些零花钱。 别看小黑心眼实,从不说假话,但他不傻,知道如何为自己赚取劳动报酬。他还效仿二姐田丽的狡黠,对大姐缄默其口,偷偷将这笔钱存进银行。等待有朝一日见到徐英,把这笔钱给徐英。 田秀仰仗董兴的势力,每月的营业收入成倍上涨,她乐此不疲,也没有再从董兴这里,捞取更多利润的想法。 董兴则不然,他通过小黑,每月能获得几十万的灰色收入。 随着不法收入的逐渐增多,董兴产生了危机感,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他要锒铛入狱。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天晚上,董兴值班,他吩咐田秀,做几个可口菜,说是要跟小黑好好聊聊。 田秀把董兴当成了财神爷,她谨遵董兴的指示,吩咐厨房备好几道菜,等董兴过来,厨师一阵锅勺响过,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摆在包厢里。 董兴和小黑落座,他亲自给小黑倒上一杯酒,明知故问道:“小黑,愿意到矿上来上班吗?” “我还不够年龄。”小黑已经预感到,董兴要把他招进矿里上班的目的,他以年龄小为借口,婉言拒绝这个圈套。 “年龄大小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愿不愿意来矿上上班。”董兴表明观点,他可以安排小黑到矿上供销科工作。 “好呀。”田秀不知道其中有诈,她先替小黑应承下来。 煤矿供销科可是令人羡慕的肥差。 董兴能凭借手里的权力,捞个盆满钵满。小黑当上供销员,虽然没有董兴这么大的财运,至少每月能挣到几百块钱工资,最主要的是有了一份固定工作。 “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董兴不知道小黑的道行,错把田秀的欣喜,当成了心想事成的设计。他说:“供销员每天都跟钱打交道,你得把握住自己,不能做错事。” “你放心,他肯定不能让你失望。”田秀向董兴投去感激的微笑。 “你明天回家去,把户口迁过来。”董兴以为他成功地做好了第一步铺垫,估计不出几个月,就能让小黑成为他的替罪羊。 小黑低头不语。 “姐夫,你帮了小黑这么大一个忙,我得怎么感谢你呀。”田秀不知道其中有诈,对董兴发自内心地产生感激之情。 “过几天再说吧。”小黑终于说话了,他也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小黑,别犯傻,机会难得,你得抓紧时间。”田秀替小黑做出决定,明天就让他回家去迁户口。 董兴三言两语,完成了设计。 董兴走后,小黑默默地在前厅铺好床铺,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田秀少有的耐心,主动过来跟小黑聊天。 她要让小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努力换来的,让小黑务必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黑提到了秦娜的伤,以及他从派出所逃出来的经历。 他说:“这些都是生子他哥给我设的套,派出所公安正在抓我。” “爸知道吗。”田秀听了,吓出一身冷汗。 当初小黑莫名其妙地回到老家,父亲只字没跟她提起这件事,她竟然收留了一名逃犯,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小黑没正面回答田秀这个问题,他转换话题问田秀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要回去投案自首呀。”田秀满脑子想的,是怎样能摆脱自己的干系,根本没仔细琢磨一下,小黑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小黑再次低头不语。 田秀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估计这事问题不大,顶多让家里给人家赔点医药费,你大不了进拘留所呆上几天。” 田秀说到这,眼前一亮说:“然后你就把户口迁过来,进矿里上班。” “再说吧。”小黑失去了跟大姐聊天的兴趣。 第二天,小黑早早起床,去市场上货,回到店里,跟田秀做好交接,然后坐在饭店大门口,一个人发呆。 他就这么呆呆坐了好一会儿,约莫快要到营业时间了,他跟田秀说:“给我拿点钱,我去买几件衣服。” “你身上的衣服挺好的。”田秀不能直言说小黑浪费钱,又觉得弟弟毕竟第一次开口要钱,不给有些说不过去。她犹豫再三,给小黑拿了三十块钱说:“省着点花。” 小黑拿上钱,去商店买了一件外套,又买了一个大背包。 等他回到饭店时,董兴正焦急地等在店门口,对他十分不满道:“贪玩别耽误了正事。” 今天中午来的是两个南方客人,由董兴的大学同学引荐。 董兴把这三个人让进包厢里,也终于把小黑盼回来了。他先在饭店外,对小黑面授机宜,然后带小黑走进包厢,给几位客人逐一介绍后,说:“这是我小舅子,你们有啥事,尽管跟他说好了。” 不用董兴再说什么,三位来客就弄懂了他的套路。 董兴故技重演,不忙装忙,先吩咐田秀,必须把店里最好的吃喝拿出来,而且还表明,这顿饭是他个人请客。 田秀也是少有的热情,明知道这顿饭又是公款吃喝,她不宰白不宰,果然把店里最好的酒菜拿出来。 小黑从几位客人的眼里,看出了他们的失望。 人家大老远来找董兴办事,还没谈到正题,董兴就打发一个半大孩子做全权代表,确实有些失礼。 好在这种尴尬,对小黑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每次代表董兴,跟客人谈生意,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如此。 酒菜还没上齐,小黑先做出表示说:“咱们喝酒之前,最好先谈正事。免得酒喝多了,说的都不算数了。” 这句话的含金量那是相当大了。 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仅凭这句话,加上董兴在煤矿的实权,以及对小黑的委派,他们就知道,开门见山是做成这笔生意的关键所在。 倒大煤的人,才能挣大钱。 对方开口便要一列煤炭,并指着身旁一个大旅行箱,告诉小黑,他们这次要做的是现金生意,只要价格合适,钱不是问题。 小黑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31章、事出皆有因 酒菜上齐了。 由于小黑的开场白,客人们没敢端酒杯。 小黑先把煤炭的销售价格,以及从中所需要的提取的差价,如数家珍般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好处费一次性支付,我拿批件,你们支付现金。” 门清儿。 小黑拿来新买的大背包,让客人从一箱子的货款中,数出应交付的好处费,然后举杯在手说:“咱们先喝下这杯酒,我去拿批件。吃完这顿饭,你们去矿财务科交货款,接下来的所有业务,就由你们自己解决了。” 如果没有董兴事先所做的铺垫,客人们不敢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如此之大金额的交易。 如果小黑在没喝酒前,不把完整的一套业务,展示给客人们,他们也不敢贸然把几十万好处费,一次性交到小黑手里。 小黑说话干净利落,办事更是不含糊。 他把一背包的现金,送到田秀的房间里,然后在几位客人的目光注视下,拿上介绍信,去找董兴签字。 董兴坐在办公桌前,听说小黑三言两语,就替他卖出了一整列的煤炭,他犹豫了。 “数量太大了。”董兴担心这笔交易,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从而暴露了他的贪腐行径。 “人家不差钱。”小黑知道董兴的心思,既要牟取暴利,又要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他说:“让他们一次性收款,咱分几批给他们付货,应该没啥问题。” 小黑这句话,及时打消了董兴的顾虑。 矿里每个月都有利润核算,能一次性收取大笔供销款,分几个月支付货物,对董兴来说,应该算是一大销售业绩。 他惊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崽子,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掌握了他们的行业销售套路。 “他们能马上付款吗。”董兴担心客人批件到手,先转手去找买家,然后再分期付款。 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事。 “我亲眼看见的。”小黑告诉董兴,他已经跟客人说好了,不一次性付款,还要多支付一笔好处费。 “他们怎么说。”董兴对小黑的话半信半疑。 “批件到手,他们吃完中午饭,就带钱去财务科付款。”小黑信誓旦旦,打消了董兴的所有顾虑。 一想到几十万好处费,就这么轻松进入他的腰包里,董兴快速在介绍信上签过字后,提醒小黑说:“你抓紧时间回家迁户口去。” “我明天就回家。”小黑接过批件,乐呵呵走了。 小黑把批件交到客人手里,然后把客人带到煤矿财务,如数交付了全部货款。 他又代表董兴,把客人送上车。一次灰色交易,就这么圆满结束了。 董兴捱到下班时间,直接去红楼饭店取钱。 店里没有客人,田秀和厨师服务员坐在前厅闲聊天。见董兴走进来,田秀急忙起身相应。 “小黑呢。”董兴边说,边往田秀房间走。 按以往惯例,小黑代表董兴完成一笔交易,他就会守在田秀的房间里,看守董兴的好处费,金刚出现闪失。 董兴推开田秀的房门,没看见小黑,回头见田秀微笑着看他。 “我问你话呢。”董兴阴沉下脸,等待田秀的回答。 田秀把董兴推进房间里,低声说:“你不是让他回家迁户口去吗。” 董兴愣了一下,见田秀要关上房门,不满道:“外面坐着人呐,你要干啥呀。” 董兴倒毛盎然的表现,引起田秀的不满,她收住笑容,打开房门说:“我又不能吃了你,怕啥呀。” 董兴咂了一下嘴说:“我赶时间,把东西给我吧。” “啥东西。”田秀一脸的莫名其妙。 “咱别开这种玩笑行吗。”董兴公开表现出对田秀的不满。他四下查看一番,没看见有包裹之类的东西,不禁皱紧眉头说:“你们姐俩跟我搞什么鬼。” 田秀不高兴了,她转身就要出去,被董兴一把拽住说:“有啥想法尽管说好了。” “没想法。”田秀要甩开董兴,没能如愿,她止住脚步说:“小黑说东西太显眼,怕你拿出去被别人看见,就直接帮你送回家了。” 董兴猛一跺脚,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所有灰色收入,都不想让妻子知道,小黑真是多此一举。 董兴丢下田秀便走,田秀低声嘟囔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董兴止住脚步,有心训斥田秀几句。 几十万元巨款,就这样成了他妻子的囊中之物。他可以不在乎这笔钱,被妻子收下,可接下来就要面对,妻子无休无止的盘问。 为啥一下子就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以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收入,那些收入都去哪了,今后再有这种外快,能不能如数上缴等。 董兴对外是个妻管严,他每月的工资必须如数上交,甚至他每晚出去应酬,都要向妻子汇报,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田秀的大姑姐,对董兴的严格禁令。 男人有权,就是一个危险信号,就可能凭借手里的权力,在外面胡作非为。更不能让他再有钱,那样,这个家早晚都要出问题。 董兴的妻子早就给董兴订立了约法三章,并有言在先,只要董兴敢胡来,她就能把董兴搞得身败名裂。 不知道别的当官的如何处理家庭问题,董兴始终坚守一个原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让外人看来,他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董兴把面子看得十分重。 这个小兔崽子,成心让我难堪。小黑这么做,就等于在他温馨的家庭氛围中,注入了不安定因素。 董兴非常郁闷。 他匆忙赶回家,见客厅沙发上,果然放了一个大背包。 “准备吃饭吧。”妻子见董兴回来了,开始点火炒菜。 董兴只当没听见妻子的话,他走过去打开背包,见里面装了四条烟,两瓶酒,他不觉中皱起了眉头。 妻子在搞什么把戏。 “你也真是的。”妻子一边炒菜,一边埋怨董兴说:“小黑是田秀的弟弟,你给他办工作,好意思收他的礼物呀。” 礼物! 董兴支吾一下,想核实妻子这番话的真实性,他话到嘴边,又不敢实话实说。便解释说:“我啥时候要收他的礼物了。” “东西就摆在那,你还说没有。”妻子把菜盛进盘子里,对屋里正在写作业的女儿喊道:“宝贝儿,别写了,出来吃饭吧。” 女儿应声出来,坐到餐桌前。 董兴也坐到餐桌前,问妻子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要说点什么就好了。”妻子把另一个菜盛出来,端到餐桌前说:“他把东西交给我,啥都没说就走了。” 董兴不信妻子这番话,以为她故意在跟他打埋伏。 这有一个前提。 小黑每次帮他做灰色交易,都把钱如数交到他手里,而且始终对他毕恭毕敬。他不相信小黑能有这个胆量,敢私吞他的钱。 他妻子纯属是个瓷公鸡,但凡能从他手里抠出一分钱,转脸就不认账。 董兴不再说什么了,他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他不能主动跟妻子提到这笔钱,那是一个能给他带来无尽烦恼的话题。他又不能不及时得到验证,认定这笔钱确实被妻子私吞了。 唯一能证实这件事的人就是小黑。 他只好耐心等上几天,等小黑从家里迁来户口。得到证实后,他必须就这事,好好训斥小黑一顿,让他把嘴闭严,不许再对妻子透露一点,有关他灰色收入的消息。 “明天把东西给田秀拿回去。”妻子发下命令,董兴满心反感,只能按照妻子的话去做。 他不得不佩服妻子瞒天过海这一招,从家里堆积成山的好烟名酒中,选出几样,假装让他给田秀送回去,其实就是为了鲸吞这笔钱。 好在董兴有几百万的私房钱,不在乎这几十万被妻子盘剥了。 第二天一大早,董兴拎上小黑送来的背包,敲开饭店后门,对睡眼朦胧的田秀,流露出十分的不满说:“这就是你弟弟干的好事。” 田秀接过背包,看到里面的烟酒,不解道:“你这是啥意思呀。” 田秀的第一反应是,董兴又有了新花样,把好烟名酒拿到她饭店来代售,而且还把罪责推到小黑身上。 “等小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董兴也不做解释,转身就要离开。 他无意中向饭店前厅瞥了一眼,见小黑睡的那张折叠床摆在那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 嘿,你个小兔崽子,原来没回家,看我怎么治你。 董兴大步流星走到前厅,有心踢上一脚,见田秀紧随其后,不满道:“你不是说小黑回家了吗。” 田秀没说话,睡在折叠床上的人,被他吵醒,一轱辘坐起来。 原来是个女的。 “这人谁呀。”董兴不解道。 “新来的服务员。”田秀的脸色十分难看。 董兴着意端详一下坐在床上的女孩,不觉中眼前一亮,哪来的漂亮妞。 “徐英,叫姐夫。”田秀对床上的女孩说。 “姐夫。”徐英应声叫道。 董兴紧绷的面皮,突然绽放出笑容,问道:“你是哪地人呀。”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32章、纸里包不住的火 徐英来寻找小黑,在启铭镇一家旅店住了一宿。 她原打算三天后,等三哥徐建和三嫂田梅回娘家后,再来红楼饭店找小黑。 旅店老板娘见徐英单独一个人,模样又有几分俊俏,便有意留下徐英在旅店当服务员,并给她开出了每月一百元工资的待遇。 徐英留下来,负责旅店的卫生打扫工作。 最初几天,旅店客人很少,徐英按照老板娘的吩咐,只打扫旅店内的环境卫生,等入住的客人走了,再打扫房间卫生。 工作量虽然比在家时大了很多,可毕竟是徐英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外出打工,她新奇与兴奋参半,干活也是干劲十足。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徐英的新鲜感逐渐消退了,干活也没有刚来时,那么热情高涨了。 她在家是老孩子,从小到大也没挨过累,虽然挂名是三哥的陪护员,每月也拿了一百块钱的工资,凡事都由妈亲力亲为,她只是打个下手而已。 在这就不同了,旅店只有三个人,老板娘、男厨师和她。 她不知道厨师跟老板娘的关系,凡是遇见搬搬扛扛的重活,都由厨师来完成,剩下的活儿,除了负责一日三餐外,厨师整天待在旅店前厅,要么打电子游戏,要么把头一歪打瞌睡,小日子过得那叫一滋润。 不知道以前这家旅店怎么经营的,反正自从徐英来了以后,老板娘整个人,几乎全天都呆在吧台里,有屁大点儿事情,也要叫上徐英。 不知不觉中,徐英怨气满腹,对老板娘把她当成使唤丫头的做法,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 旅店总共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有四张床。 从徐英来旅店打工那天起,五个房间就没住满过。徐英白天干活,得空休息时,要么找个空房间躺一会儿,要么就到旅店前厅看电视。 晚上,哪个房间空闲,她就去哪个房间住。 她晚上睡觉时,总要把房门插上,最初老板娘没说什么,没过几天,老板娘提醒她说:“你晚上睡觉不能插门,有事叫不醒你。” 启铭镇是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小镇,晚上基本没有旅客前来住店。 徐英不知道老板娘是何用意,安全起见,她晚上睡觉仍然插门。 一天半夜,传来一阵敲门声,徐英被惊醒,询问来人是谁,门外竟然没有应答。 女孩子的警觉,让她意识到来者不善。 她贴在房门上静静听外面的动静,从走动的脚步声判断,敲门的人,应该是那个厨师。 半夜三更的,这家伙要干什么。 徐英吓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大早,徐英推醒躺在前厅沙发上睡觉的厨师,问他:“你昨晚为啥敲我房门。” 厨师眼睛翻愣几下没有回答,倒把正在厨房做饭的老板娘吸引过来,她替厨师解释说:“昨晚他喝多,走错房间了。” 拿喝多了当借口,去敲徐英的房门,这本身就不正常。 徐英发现老板娘在替厨师做解释时,神色有些迷离,厨师则一双色眯眯的眼色,在徐英身上扫来荡去。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昨晚店里没有住客,假如徐英打开了房门,结果就不知道会是怎样了。 徐英非常生气,她拔高嗓门儿,警告厨师说:“再有一次,我就去派出所搞你耍流氓。”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呀。”向来不善言谈的厨师,张嘴便一股火药味,窜起来就要跟徐英动手。 徐英愤怒了,她操起一把笤帚,就要跟厨师打交手架。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老板娘竟然挥手打了她一个嘴巴说:“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还敢反教了。” 徐英被老板娘打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老板娘的狂妄,又看到厨师幸灾乐祸的微笑,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遭受到如此待遇。 “你为啥打我。”徐英质问老板娘。 “打你是轻的,惹急了我让你生不如死。”老板娘非但没为自己的行为,有丝毫的歉意,反倒理直气壮说:“就你这样的货色,我见多了。识相的,就给我乖乖地呆在这儿,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然,我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徐英彻底懵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能够遭受到这般侮辱。 厨师见老板娘不遮不瞒了,他也露出一副淫荡相说:“想卖就得懂规矩,不让我验货,你就卖不成。” “我卖你妈个逼!”徐英冲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出来,直奔厨师砍去。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面对的又是两个不怀好意的恶人。 厨师一个大耳光扇过来,徐英就被打得晕头转向了,紧接着两个人一起动手,拳头撇子把徐英打翻在地。 “你等着,我不杀了你俩,这辈子就算白活。”徐英被按在沙发上,嘴仍没老实,她把腹中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句,都搜了出来。 “送她去派出所。”老板娘一声令下,徐英便被厨师像拎小鸡一样,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去了。 派出所公安跟老板娘是老熟人,听说徐英昨晚勾引厨师,要从事卖淫活动,没达到目的,还敢动刀子。 人家根本不听徐英的辩解,直接把她扔进笼子里,给她开出条件:要么缴纳三千块钱罚款,要么进拘留所,治安拘留半个月。 咱们不能说公安办案,偏听偏信,简单粗暴。 徐英也有自己的失误。 她宁死也不说自己的家庭住址,怕公安找到她家,让家里人知道了她的行踪。 当时又没有身份证一说,公安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 她又不能提到小黑或田秀。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连派出所公安都听信了老板娘和厨师的一面之词,她不敢保证小黑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 即使小黑相信她,她也怕田秀往歪了想。 两家原本就有欠茬儿,她又怀了小黑的孩子,田秀不可能正眼瞧她。她来投奔小黑,就是要寄人篱下,看田秀的眼色生活,再填上这么一笔污垢,今后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徐英在派出所黑笼子里,跟公安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最终还是因为自己来历不明,被当成了风尘女子。 好在她的背包里,有一份化验单,证明她身怀有孕了。公安因此对她网开一面,把她留在派出所办班,没送她去拘留所。 所谓的办班,就是让她每天负责打扫派出所的环境卫生,到饭口了,给她一点吃的。 到了晚上,为了防止她逃跑,又把她关进黑笼子里,一待就是半个月。 公安给她开出一个条件,只要她能说明自己的户口所在地,这边能联系到当地派出所,把她遣返回户口所在地,这事就算过去了。 徐英犯起了犟脾气,死活就是不说。 公安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当盲流子留在这里,只等她在这里待腻了,待烦了,主动说明身份了,再遣送她回老家去。 经过一个阶段的接触,公安也看出徐英不是老板娘所说的那种风尘女子,渐渐地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她便找到机会,跑出派出所,找到田秀所在的红楼饭店。 田秀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知道徐英要来这里打工,她毕竟是堂姐田梅的小姑子,田秀虽满心不愿意,还是捏着鼻子把她留了下来。 偏赶上小黑刚离开饭店,回家去迁户口了。 徐英只能留下来,一切等小黑回来后,再找机会向田秀说明他们俩的关系,但愿田秀能正式接纳她。 徐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等小黑回来,他们的关系正式公开后,她要去告启铭镇派出所,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董兴看见田秀,又是怦然心动。他把田秀带到一边,低声提醒田秀说:“这里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她是我堂姐的小姑子,怎么就来历不明了。”田秀一打眼就看出董兴没安好,说话的语气带有十分的不耐烦。 董兴摸到徐英的底细了,他嬉笑着离开了。 徐英离家出走,又蒙冤被抓,直到住进田秀的红楼饭店,才算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按照田秀的吩咐,收拾好折叠床,又跟田秀一起去市场进货。 “姐,小黑没说几天才能回来呀。”徐英试探着询问小黑的情况。 “说不好。”田秀实话实说。 小黑首先要过派出所这一关,弄不好就得折进去,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 田秀不能把这话,说给徐英听。 “你打算在我这待多久。”田秀明知道徐英是来她这打工的,偏要用这种语气暗示徐英,她这里不欢迎徐英。 徐英满脑子想小黑回来以后的事,根本没多想田秀这番话的含义,她支吾几下说:“那得看……不好说。” 徐英想说看小黑的意思,再决定是否留下来,又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怕被田秀早早知道了这个秘密,一气之下把她赶走。 外表看田秀很木讷,其实她的心思很缜密。 她能敏锐地觉察出董兴对徐英心怀不轨,便下意识地对徐英产生了极度反感,加之黄春兰与父亲的那段插曲,更加激起她对徐英的排斥力。 还是那句话,有田梅和徐建的关系摆在那,她又不好过于直白,把徐英一脚踢开,只能在日常表现中,让徐英明白她的心意,尽早知趣儿地离开这里。 两人上货回来,田秀让徐英一个人卸车,然后又吩咐徐英说:“你先在厨房给厨师打下手,前台有其他服务员,用不着你。” 徐英与田秀一见面,就看出田秀对她的冷漠,她很无奈。 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可能拜在田秀的门下。在彼此几十年的交往中,徐英对田家的两个女儿,没有一点好印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英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小黑回来,相信小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徐英就这样,在田秀的饭店里,开始了所谓的打工。 董兴几乎每天都来饭店,请客人吃饭,或者没事找事来饭店走一圈,每次都不忘催促田秀说:“快让小黑回来呀,我有事找他。” 每当这时,田秀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口应付一声即可。 不觉中半个月过去了,小黑还没回来。徐英暗中焦急,表面上又不敢流露出来。 突然有一天,董兴陪客人喝过酒,他满身酒气冲到田秀近前,低声质问道:“你们姐俩耍的是啥把戏,想私吞我的钱呀。” 田秀被董兴莫名其妙的质问,搞得晕头转向。 她反问道:“姐夫,小黑拿你啥钱了。” “信不信我一个电话,镇派出所就能下发通缉令,缉拿小黑。”董兴认准了小黑把他的几十万块钱拐走了,田秀也是同谋。 田秀一下子清醒了。 那天,董兴拎着小黑新买的背包,给她送来烟酒,她还以为董兴贪财,要把搜刮来的烟酒,放在饭店里代买。 这会儿董兴酒后吐真言,解开了一个谜底,小黑私吞了本该属于他的钱。 “小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田秀当即作出保证。 “你拿什么做保证。”董兴在酒精的作用下,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慨。他已经从媳妇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小黑确实没把这笔钱送到家里。 而且,小黑一去不回,也充分证明,他私吞了这笔钱。 “我……”田秀语塞。 她想告诉董兴,小黑在饭店这段时间,每天负责去市场采购,回来连一分一毛的钱,都如数交还给她,怎么可能一下子侵吞董兴的几十万块钱。 田秀又想到父亲对她说过的话,小黑根本不是原来那个傻乎乎,胆小怕事的小黑,他身上已经有了奇异功能。 他能一脚让董兴半个月不敢吃东西,还跟没事人似的把董兴哄得团团转,就应该有这个勇气,吞下董兴的这笔不义之财。 田秀真的无话可说了。 董兴因此得到一个准确答案,这件事就是她们姐俩事先预谋好的。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以为我拿小黑没办法,就能让你们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董兴眼中透露出一股,让田秀看了不寒而栗的凶残。 “姐夫,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田秀流下了眼泪。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33章、难解的一团麻 徐英正在后厨摘菜,田秀急匆匆进来,把徐英找到她房间里,对她说:“你马上替我回家去一趟。” “出啥事了。”徐英从田秀那焦急的表情中,知道有大事情发生。 事发突然,不容徐英再推迟。 田秀拿出五十块钱,要交给徐英说:“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小黑回来一趟。” “如果他不回来呢。”这是徐英条件反射说出的话,表露出她潜藏心里的一种愿望。 小黑一去不回,最焦急的人就是徐英。 她在田秀这里待了半个多月,早就受够了田秀的冷漠。 她随口说出这句话,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儿,一旦见到小黑,两人即使去外面要饭讨生活,也不再回到这里来了。 徐英话音未落,田秀竟收回了五十块钱,她低头思索片刻,转身出去了。 田秀被董兴的愤怒吓懵了。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希望小孩能尽快回来说明情况。饭店正常经营,她离不开,只能打发徐英回家去找小黑。 徐英的话提醒了田秀,如果小黑真的卷走了这笔钱,他怎么可能再回来。 我该怎么办? 田秀用了一下午时间想这个问题。 此时的田秀,没有过多的责备小黑,甚至还隐隐觉得小黑这么做,是在替她出一口恶气。 田秀早已熟悉了董兴捞取不义之财的行径,也知道屈屈几十万对董兴来说,只是一个面子上的问题。 董兴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给耍了,损失是次要的,丢了面子是重要的。 田秀一想起被董兴按在办公室沙发上,把她当成牲口一样的发泄,事后又一副道貌盎然的嘴脸,仿佛是她的救世主,动辄便装腔作势的态度,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真想找个恰当的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董兴。 小黑这么做,等于给她出了这口气。 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狠狠宰董兴一次,让董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至于董兴扬言,要让镇派出所缉拿小黑,纯属在糊弄鬼。 你被拐走了不义之财,是见不得光的,估计小黑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痛下杀手。 看来小黑真不是个凡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略,而且还深藏不露。 田秀想到这,心里的恐惧,被幸灾乐祸取代了。 接下来,她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只要能稳住董兴,不公开责难她就行。 田秀这边受小黑的启发,要抓董兴的小辫子,只为保全自己,能顺利把饭店经营下去的同时,田老蔫已经推开了大哥家的房门。 他跟大哥不遮不瞒,张嘴便说:“小黑摊官司了。” 先从董兴要安排小黑进煤矿当供销员说起。 小黑听到董兴让他进煤矿上班,马上感应到董兴这番好心背后的用意,要把他当成替罪羊。 当然,小黑不懂什么叫替罪羊。 他只知道董兴让他进矿里上班,就是把他现在替董兴所干的事,当成他的一个正式工作分工,以矿里工作人员的身份,合情合理地进行交易活动。 他仍然替董兴与关系户讨价还价,收取好处费,然后,以供销员的身份,带客户办理采购业务。 一旦国家管控严了,或者哪个环节出现闪失,所有的责任都由小黑来承担,董兴便得以保全自己。 小黑读懂了董兴的险恶用心,也想到要替大姐报复董兴。 他有一个牵挂,总是隐约感到徐英能来找他,他也耐着性子等了将近一个月,迟迟不见徐英出现,以为自己的感知力出了问题。 小黑与徐英有了肌肤之亲,他的神力便消失了。他惩罚了秦娜,感知力也有所减退,便把徐英能来找他的感应,当成了一种错觉。 他一门心思想设计董兴,并如愿得到这笔巨款,从他背上这笔钱,走出红楼饭店那一刻起,他的感应力完全消失了。 他先去银行,把这笔钱存进个人户头上,在银行工作人员质疑的目光中,大模大样走出银行,去商店买了好烟名酒,送到董兴家里。 小黑知道董兴是妻管严,还对妻子隐瞒了所有的灰色收入,这也是小黑胆敢吞下这笔收入的主要原因。 他要以这种方式告诉董兴,你敢把这事公布出来,就等于向妻子坦白了自己的私房钱,不仅能被妻子搜刮个毛干爪净,今后所有的外快,都得如数上交。 这是董兴无论如何也不想发生的事。 再就是,董兴不敢为了这几十万块钱,公开追究小黑的责任。 小黑第一次走进董兴的办公室,就感知到董兴的卷柜里,堆积了很多现金。他几乎每天下班,都在公文包里装上几捆钱,存进不同的银行。 只要董兴敢报案抓小黑,小黑就能让董兴进监狱。 小黑完成了一系列设计,先找一家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他又买了一个同样的背包,又去银行取出二十万现金,坐火车返回了小镇。 小黑知道白天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家,二姐田丽去上班了。 他贼一样溜进家里,把田老蔫惊得憋闷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咋回来了。” “我给你送这个来了。”小黑嬉笑着,把一堆钱倒在炕上,把田老蔫的脸都吓白了。 小黑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超能力,他跟父亲实话实说。 他提到董兴对大姐田秀所做的不耻之事,田老蔫听了,操起菜刀就要去找董兴拼命。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杀了他又能怎样。”小黑拦住父亲的冲动,说了一句让田老蔫所有的愤怒,瞬间凝固的话:“谁让我大姐愿意了。” 田老蔫干嘎巴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他对小黑的话深信不疑,再想到女婿死后,董兴对田秀所有的关照,总结出来一句话:无利不起早。 人家没得到好处,凭啥这么关照田秀呀。 田老蔫暂且压下心里这股火,询问小黑与徐英的关系。 小黑听说徐英去找他了,起身便往外走,被田老蔫拽住询问情况。 田老蔫听说徐英至今还没露面,他猛拍大腿说:“这丫头跑哪去了。” 小黑回家给父亲送钱只是一个借口,他的目的就是要见徐英一面。 “徐英说怀了你的孩子。”田老蔫主意小黑的反应。 小黑怔怔地看父亲,憋闷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吗。” “你……和她真干那事了!”田老蔫扯着嗓子一声大吼,把小黑吓了一哆嗦。见父亲只是惊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反问一句说:“黄姨咋不怀孕呢。” 田老蔫顿时涨红了脸。 爷儿俩相对无言,坐了好一会儿,田老蔫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着,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开眼前一团乱麻。 看来他与黄春兰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要考虑,如何让黄春兰接受小黑和徐英这个现实,这绝对是一个大难题。 先抛开他与黄春兰的关系不说。 小黑才十四岁,徐英还不到十九岁,别说黄春兰是个本分人,换了别人,即使观念再开放,也不可能让他们小小的年纪,就结婚生孩子呀。 “我的意见,先让徐英把孩子做掉。”田老蔫阐明观点说:“不管你俩今后怎样,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来。” “我有钱,能养活起他们。”小黑少有的自信说:“反正我现在也不上学了,提前结婚生孩子,谁也管不着。” “法律不允许。”田老蔫瞪大了眼睛,给小黑讲道理。 他所谓的道理,就是要按部就班,根据国家现行法律,到了法定的年龄,才能登记结婚。 小黑默默地坐在那里,把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他一门心思设计着,如何找到徐英,然后再带上徐英远走高飞。 田老蔫嘚不嘚说了好一阵子,见小黑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提到这笔钱说:“你就不怕董兴去公安局告你呀。” “他没有这个胆子。”小黑一副成竹在胸的派头,田老蔫看了又气又恼。 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黑只为了解一时之气,卷上董兴的钱跑回家里,他也不想一想,这么做会给大姐田秀带来怎样的麻烦。 小镇派出所隔三岔五就来家里,名义上打听小黑的下落,实际上,就是来突击抓捕小黑。 田老蔫突然心烦意乱起来,他拍着炕席对小黑说:“你惹了这么多麻烦,让我该咋办呀。” “大姐让我去派出所自首。”小黑十分认真地,把田秀曾经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讲给田老蔫听。 田老蔫咋一听,真是又气又恼。 田秀这个馊主意,明摆着要把小黑往火坑里扔。 他静下心来再一琢磨,觉得田秀的话不无道理。 不久前,学校派学生给家里送来一份除名通知书,说小黑连续旷课达半个月之久,学校正式决定开除小黑的学籍。 那个叫秦娜的小女孩,现在也每天拄着拐去上学了。 如果这时候把小黑送到派出所去,家里愿意承担秦娜的医药费,估计派出所也不会过于责难小黑。 退一步说,即使把小黑送去蹲十天半个月的拘留,就凭小黑的身手,估计进去也不会遭多大罪。 田老蔫可以趁这个机会,回老家找到徐英,说服她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就等于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掉了。 田老蔫想到这,扔掉手里的老旱泡,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黑听。最后不忘补充说:“等一切都过去了,你跟英子到了结婚年龄,就让你俩结婚,你看行吗?” 小黑眼睛忽闪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第三卷、初尝的禁果 第34章、盗亦有道 董兴终于尝到了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的滋味。 连续几天下来,他不再踏足红楼饭店。田秀亲眼看见,董兴将客人带到其它饭店用餐去。 董兴的客人,多半都是来找他帮忙的。有的是来找他购买平价煤炭,有的是向他推销煤矿所需的耗材,基本上都是请他吃饭,他不管把客人带到哪家饭店消费,都是对方买单。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田秀及时读懂了董兴的用意,她产生了危机感。 这天下午,田秀拿上公款请客的签单收据,敲开董兴办公室房门,面带微笑对董兴说:“姐夫,这个月的签单该打款了。” “小黑那边有消息吗。”董兴阴沉着脸,根本不理睬田秀的微笑。 “他在家里摊上官司了,估计还得一段时间。”田秀把小黑打伤秦娜的事,当成一个借口说出来,还毫无根据地推断说:“估计他被抓进去了。” 董兴猛拍办公桌,发出“咣”的一声,把田秀吓了一跳。他说:“想用这种借口赖账,门儿都没有。” 田秀流下了眼泪,她真的很委屈。 事到如今,她纵然有再多的借口,也解释不清小黑的过失。 田秀索性擦干眼泪,对董兴说:“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董兴瞥了田秀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情明摆着,小黑卷走了董兴的钱,即使是小黑和田秀联手设的局,董兴也拿田秀没办法。 董兴看见田秀手里的一叠单据,不用田秀说明来意,他便说:“最近矿里正在查账,这个月的签单缓一缓再给你打款。” 这是田秀预料之中的事,董兴能把客人带到其它饭店消费,也有借口拖延给田秀打款。 “姐夫,你觉得这么做,对得起我为你付出的一切吗。”天秀也不是个善茬,她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董兴会找各种借口拖延付款。 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董兴只当没听见田秀的话。心里话,我就把你按在沙发上“呱唧”一次,如今连本带利早就还清了。 “今晚我准备请全家人吃顿饭,到时候咱们再说吧。”田秀少有的干净利落,说完话转身便走。 我操! 董兴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想要干什么。 田秀这番操作,完全是无可奈何的一句敷衍,倒把董兴吓得整个一下午心神不安,生怕田秀撕破面皮,跟婆家人说明董兴的无耻行径。 董兴不怕田秀破罐子破摔,但他怕妻子践行曾经的诺言,让他身败名裂。 田秀离开董兴办公室,回到饭店,大伯打发人来找她,让她当晚去家里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我没时间。”田秀淤积心中这股怨气,都发泄在大伯派来送信的人身上。 这是田老蔫的主意,他不想让田秀过早地知道,他特意为小黑的事回到老家。担心田秀心眼实,把这事通报给董兴,让董兴找他讨债。 正如田老蔫所担心的那样,如果田秀真的知道,父亲专程为小黑的事而来,她肯定要把这个消息转告给董兴,让董兴跟田老蔫见面,不管结果怎样,至少把她摘一干净。 田秀回到饭店,先给大姑姐打电话说明心意,又让厨师开出一桌菜单,并亲自去市场采购,她整个一下午,都在为晚上这顿饭忙碌。 田秀知道小黑私吞了董兴这笔钱,就琢磨着找一个稳妥的办法,缓解她与董兴的关系。 她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董兴真的痛下决心,要把她打回原形,她也豁出这张面皮,向婆家人公布董兴对她所做的一切,包括董兴的灰色收入,一并曝光,然后,就看大姑姐怎样收拾董兴了。 田秀曾听侯德旺说过,董兴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大姐背后的努力。 田秀的大姑姐在镇政府工作,表面看她没有什么实权,据说为人处世那是相当了得。 咱们再说田老蔫。 他昨晚跟大哥商量一宿,得到一个最终结论,先把田秀找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说白了,就是要看看董兴对这事的态度,再决定是否把这二十万块钱,如数返还给董兴。 结果,田秀一句没有时间,从另一个角度,给田老蔫哥俩一个准确答案,这事绝对不是把钱还回去,就能圆满解决那么简单了。 去他妈的,这钱就不还给他了,看他能怎样。 田老蔫从小黑那里得知,董兴已经把田秀那什么了,他心里憋着这股火无处发泄,真希望董兴那边能引发出事端,给他一个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机会。 “小黑那边咋样了。”大哥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询问,小黑在小镇的官司。 “这小子回家待了一天,当天晚上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田老蔫并不担心小黑的处境,以为他的神力还在,不管到哪都不能吃亏。 田老蔫没敢告诉大哥,小黑和徐英的关系,毕竟大哥是徐建的老丈人,这种话说出来,好说不好听。 他又想私下里见徐英一面,最好能说服徐英,先把孩子做掉。 徐英在哪呀? 田老蔫不知道徐英已经住进了红楼饭店。 临近下班时间,服务员们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各自下班回家了。 只有厨师和徐英留在厨房,为田秀这场家宴做准备。 傍晚六点,侯德旺父母在两个女儿的陪同下走进红楼饭店。 这是侯德旺死后,田秀搬出侯家,承包红楼饭店,他们第一次见面。 婆媳相见,泪眼婆娑,一家人坐下来,只等两位主角到来,便正式开宴。 大姐坐了一辆三轮摩托,来到饭店大门口。 她还没下车,先冲屋里大喊一声:“快来帮忙搬东西。” 田秀先跑出来,看见三轮摩托里堆满了大包小裹,不解道:“姐,你这是干啥呀。” “都是家里存的东西,吃不完,给你拿来了。”大姐下了三轮摩托,先打量一番田秀说:“还别说,这么一折腾,你整个人精神多了。” 那两姐妹听到大姐的声音,也迎了出来,大家一起卸下三轮车上的东西,要往饭店里抬。 “徐英,过来帮忙。”田秀遇见这事,自然想到了徐英。 徐英应声出来,拎起一个盒子往店里走。 田秀对那姐三说:“不用你们管了,进屋歇着吧。一会儿姐夫来了,咱就开席。” 徐英把东西放在库房门口,回头见田秀和那姐三都空手进来,她气不打一处来。 田秀真把她当成使唤丫头了。 徐英心里有气,表面不敢流露出来,只能默默地把所有货物,都搬进屋里。 她刚走到厨房门口,董兴就带女儿走进了饭店。 田秀见状,对厨房一声大喊:“徐英,上菜了。” 徐英来饭店第一天,田秀就安排她进厨房,名义上给厨师打下手,其实就是一个打杂工。 摘菜,洗菜,倒垃圾,赶上客人多了,还得拎刀配菜。 一天忙下来,她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客人走了,她一头扎到折叠床上,都懒得翻身了。 苦点,累点,她都能忍受,就是田秀整天对她阴沉着脸,让她十分的郁闷。 多少次她想一走了之,远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想到小黑随时可能回来,她只能咬牙坚持着。 田秀今天更是过分,本该服务员干的活儿,她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派给了徐英。 徐英站在厨房门口,想跟田秀掰扯几句。 董兴带女儿走进包厢,转身来到厨房。徐英看见董兴,只能把憋闷心中的怨言,化作十分的无奈,把凉菜放进托盘,就要去包厢上菜。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她服务员呢。”董兴拦在厨房门口,向徐英发问。 徐英一计苦笑,眼泪在眼圈中转来转去,险些滑落下来。 “我来。”董兴抢下徐英手里的托盘,转身便往外走。 田秀一副老板派头,稳坐在包厢里,跟公婆大姑姐聊着。 见董兴端着托盘走进来,很是惊讶说:“姐夫,您这是干什么呀。” “没你这么当老板的。”董兴把菜摆到餐桌上说:“既然有客人来用餐,服务员就不能下班。” “徐英在呀。”田秀没看出董兴别有用心,解释说:“她就是服务员,这活儿就该她干。” “她不是你的使唤丫头。”董兴一副正直相,硬生生勾起了侯家人的同情心。 几个姐妹听了他的话,虽然不明白董兴话有所指,还是纷纷起身去厨房,帮徐英把一桌菜上完。 厨师忙完自己的活儿,收拾一下走了。 徐英一个人待在厨房里,不禁为自己眼下的处境,流下了自我哀怜的眼泪。 田秀设计了一场家宴,希望能借助自己是侯家儿媳的身份,博得大姑姐的同情,给董兴施压,让董兴暂且打消对小黑的惩戒,恢复以往的氛围,结果适得其反。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主要话题自然是田秀腹中的胎儿。 “你别光忙着挣钱,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婆婆句句不离他们侯家的骨肉,公公更是直白说:“不行就把饭店的生意放一放,专心将养身体。” “这儿就我一个人,根本脱不开身。”田秀心里发虚,知道她现在最大的本钱,就是腹中的胎儿。她说:“等孩子生下来,干啥都需要钱,我必须在孩子出生前,给他攒足够的钱。” “有你姐夫在,你怕啥。”大姑姐当着董兴的面,也是为了让父母放心,她替董兴作出表态说:“不管到啥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困难,董兴肯定全力帮你。” 董兴木然没有反应,田秀抓准这个话题,嬉笑着说:“姐夫官身不由己,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董兴“哼”了一声,只顾给女儿夹菜,根本不接田秀的话茬儿。 田秀面带微笑坐在那里,对董兴的冷漠非常敏感。 从徐英来饭店那天起,田秀就发现,董兴对徐英有一股微妙的关注力。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董兴很可能拿小黑私吞这笔钱当借口,借助徐英来惩罚他们姐弟俩。 今天董兴的表现,已经充分证实了田秀的猜测,她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慢吃,我出去一下。”田秀起身出去了。 “刚才你哼一声,是啥意思呀。”大姑姐咄咄逼人,问董兴说:“田秀受啥委屈了。” “矿里正在查账,这个月的签单,还没给田秀打款,他就把你们召集来,要给我开批斗会。”董兴一句话,解开了全家人的疑惑。 田秀承包饭店这么久,从来没张罗请家里人吃饭,今天这顿饭,大家吃得莫名其妙,最后在董兴这找到了答案。 “都是家里人,不管单位有多难,该结的钱,你必须尽快给结了。”大姑姐发话了。 “嘁!”董兴又一句感叹词后,轻声说上一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有啥事,回家再说吧。” 董兴这句话,不仅让田秀精心准备的一顿家宴,白白付诸东流,而且,还为她今后的生意,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田秀走出包厢,四下寻找徐英,最后在饭店后门,见徐英蹲在那里流眼泪。 “英子,跟你说一事。”田秀不理会徐英的悲哀,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徐英说:“这是你在这不到一个月的工钱。” “姐,你啥意思呀。”徐英没接钱,起身看田秀的冷漠。 “你明天就回家去吧。”田秀把钱硬塞进徐英的手里,转身走进饭店。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35章、小黑迷路了 在距离小镇约五十里处,有一个石桥村。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石桥村依仗连绵群山,以及丰富的山林资源,村民们有的种植果树,有的开辟人参种植产业,日子过得日趋红火。 当然,这是指那些有人脉资源,可以享受到政策补助,拥有足够资金支持的人,才能抓住这个绝佳商机,走上富裕之路。 对于那些地地道道的平民百姓来说,还需要凭借自己的勤奋,一步一步摸索着发家致富之路。 日子虽然过得有些艰辛,但对未来的期望值还是蛮高的。 村东头有一户姓石的养殖户,家里养了近四十只羊,在石桥村来说,虽谈不上富裕,但每个月都有几只出栏羊,被羊贩子以千八百块钱的价格收走,小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石家的户主叫石连升,年近七旬,小时候曾经给大户人家放过羊,长大了又在生产队当饲养员,侍弄牲畜算是一把好手。 他这几十只羊,完全由他从一只种羊,一点点繁育出来的,他本人把这些羊,视为命根子一样呵护着。 每天天刚放亮,石连升便把羊赶到山坡上,去吃带露水的青草。日落前再把羊圈回来,只需要喂些水,就能保证每只羊的日常饮食。 到了秋季,他精心挑选出几只种羊,圈在羊舍里,豆饼玉米配干草,把羊喂得膘肥体壮,开春前,便会产下一批小羊羔。 如此反复,他每年靠养羊,都有万元的收入。 石连升生养了一对儿女,儿子当兵去了部队,被首长相中当了上门女婿。女儿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城里嫁人了。 如今家里就剩下他和老伴。 他每天去山上放羊,到了饭口,老伴把饭送到山上,等他日落前把羊赶回圈里,老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今儿一大早,石连升跟往日一样,从被窝里爬起来,拎上羊鞭去羊圈赶羊。他刚走出家门,就听到羊圈里传来的一阵鼾声。 不好,有贼! 石连升操起粪叉子,冲进羊圈,对准躺在干草堆里一个人,一声大吼:“你是干啥的!” 这个人被惊醒了,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粪叉子,没有丝毫的惊慌。慢慢爬起来说:“我是过路的。” 石连升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半大孩子。 两人经过简单几句对话,石连升知道这个孩子叫小黑,半夜迷路了,钻进羊圈找宿来了。 石桥村群山环抱,一个半大孩子怎么能跑到他家羊圈来。 石连升怀疑这个半大孩子是偷羊贼。 他二话不说,拎起小黑就要往大队部送。 “大爷,我饿了,能不能先给我一口吃的。”小黑轻轻拨了一下石连升的手,石连升险些被他拨一跟头。 他不觉中握紧了手里的粪叉子,知道凭自己的力气,不是小黑的对手。 石连升的吆喝声惊醒了老伴,她操起烧火棍,赶过来帮忙。 小黑见这老两口对他充满敌意,也没心思再做解释。他把头一低,要越过石连升走出羊圈,远远地离开这户人家。 也许是石连升过于紧张,见小黑冲他走过来,以为小黑要跟他动手。 他挥起手里的粪叉子,直奔小黑扎去。 他老伴猛地挥起烧火棍,要帮助石连升对付小黑。 小黑见状,一弯腰躲过粪叉子,抬腿就要往院子外跑。 石连升就守在羊圈门口,小黑想出去,必须要从他身边穿。 石连升飞出手里的粪叉子,整个人随着惯性向前扑过来,小黑要夺门而过,两个人身体相撞,石连升“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摔出有十多米远。 他老伴猛一举起烧火棍,就听见“咔嚓”一声,整个人木雕泥塑般站在那不会动了。 小黑出了石家院门,跑了十几米远,回头见石连升摔在羊圈里不动了,他老伴手里的烧火棍也掉落地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小黑好一阵心烦,想一走了之,又担心石连升老两口真的出了状况,没人及时发现,出现意外,他有脱不清的干系。 于是,小黑返回石家院落,对老两口说:“我真的不是坏人。” “你能不能先把我俩弄屋里去。”石连升彻底服软了。 他躺在羊圈里,跟小黑有一个同样的忧虑。担心这个半大孩子一走了之,没人发现他们老两口的状况,出现意外。 小黑不再说话,他把老两口分别抱进屋里,安顿在炕上,额头淌下了虚汗。 他见厨房有两张发面饼,还有一碗咸菜,便把饼和咸菜端进屋里,当着老两口的面,把两张饼吃掉,又舀了一瓢凉水喝进去,打了一个饱嗝说:“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得救咱俩一命才行。”石连升躺在炕上,通过十几分钟的观察,发现小黑确实没有恶意。 坏人进宅,直奔钱财。 小黑只跟两张发面饼较劲,估计他真是饿坏了。 小黑听了石连升的话,站在那犹豫一会儿说:“我试试吧。” 小黑先帮石连升的老伴翻过身,让她趴在炕上,手在她腰间摸索几下,摸到一块凸起的部位,用拇指按住这个位置上,揉了几下,稍一用力,就听见“咔吧”一声。 “哎呀我的妈呀。”石连升老伴叫了一声。 躺在一旁的石连升,不顾肋骨疼痛,把手伸到炕席下,摸到一把尖刀。 这是他用来杀羊的刀,平日里放在炕席下,以备不测时使用,今天这把刀派上用场了。 “你个小瘪犊子。”石连升一跃爬起来,挥刀便扎小黑。 小黑听到石连升老伴的呻吟声,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手重,把老太太按疼了。 他的余光发现,石连升爬了起来,就知道事情不妙,便条件反射般向一旁躲闪一下。 石连升手里的尖刀,瞄向小黑的胸口扎去,小黑躲闪这一下,刀尖正扎在小黑的衣袖上,并随着小黑转身躲闪的惯性,尖刀从石连升手里飞出去,掉到地上。 还好,没有伤到小黑,只是扎破了他的衣袖。 小黑十分的无奈,他从地上捡起尖刀说:“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我不是坏人。” 石连升的老伴,见石连升跟小黑动了刀子,而且刀子还落在小黑的手里。 她顿时吓尿了裤子,慌忙从炕上爬起来,拦在小黑面前,哀求说:“这家里的东西,你要啥尽管拿,别伤咱俩就行。” 小黑一声长叹,把刀子放到柜子上说:“算了,我还是走吧。” 石连升惊讶地看老伴,他老伴也下意识地晃动几下身子,感觉除了腰间还隐隐有些痛感以外,整个人恢复正常了。 需要科普一个小常识。 石连升的老伴在院子里,挥动烧火棍要打小黑,因用力过猛,导致腰椎错位,也就是所谓的急性腰间盘脱出。 用老百姓的话说,掉腰子了。 小黑不懂医术,却碰巧帮老太太腰椎复位了。 小黑这会儿脑子乱成了浆糊,根本没心思计较这老两口的所思所想。 昨天他回到家里,给父亲二十万现金,只为践行他曾经说过的话,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中午,田丽回家吃午饭,看见小黑回来了,居然没跟小黑打一声招呼。 小黑满脑子想着徐英的下落,也懒得跟田丽说些什么。 田老蔫更是紧张,担心公安随时可能来家里,把小黑逮着。 田丽吃过午饭,以着急回去上班为借口,逃避刷锅洗碗。 田老蔫特意叮嘱她说:“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你小弟回来了。” 也不知道田丽是怎么想的,她听了父亲的话,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小黑。那神色里充满了挑衅,好像在说:我马上就去派出所报案,让公安来把你抓走。 这是田丽被小黑偷走了一百多块钱,估计心中的一股恶气使然,她故意摆出一种姿态,要吓吓小黑。 小黑根本就没在乎田丽什么心思,田老蔫却被田丽这股眼色吓着了。 田丽上班走了,田老蔫提醒小黑说:“你打算啥时候回老家呀。” 小黑没了主意。 他背上那笔巨款,离开红楼饭店,就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涨。 他按照事先的设计,给董兴家里送去烟和酒后,整个人仿佛没有了思维。 他晕晕沉沉回到家里,听说徐英去老家找他了,他居然没有任何感应。 这是一个无法更改的现实,他所有的超能力,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感到了恐慌。 担心公安随时会来抓走他,把他关进拘留所,他不能及时找到徐英。 还担心徐英漂泊在外,可能遇见了麻烦,否则,不会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去红楼饭店找他。 他更担心天庭可能随时把他召回,让他苦心积虑的寻爱之旅,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我该怎么办? 小黑躺在炕上,不理睬父亲对他的担忧,暗自为自己的宿命忧心忡忡。 他默默祷告,恳请天庭再给他一次机会,等到徐英生下他们的孩子,让他尝到当父亲的滋味,他再无遗憾。 小黑就这么默默地折磨着自己,不知不觉中,白天变成了黑夜。 一家三口躺在炕上,进入了梦乡。 小黑梦到了吴玉芬。 那是他受国老点化,变成小黑驴后,在阴阳界徘徊不定的记忆。 它不知道自己的仙体,随时可以降临凡间,游走于天地之间,以为需要经过六道轮回,才能投胎转世。 它一路走着,寻觅着。 远远看见一片灯火辉煌处,众多生灵拖着疲倦的身躯,在阴差的押解下,排队领取孟婆汤。 那是一口直径足有十米的大锅,滚烫的汤水,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孟婆不辞辛苦地舀出热汤,分发给饥渴难耐的生灵。 百米外便是金银玉竹四座桥。它知道这四座桥,分别代表不同的人生命运。 它试探着走向生灵队伍,要看准机会加入这支队伍里,领取一份孟婆汤,然后上桥去投胎转世。 它只需要一张人皮,不在乎降临人世间后,会是怎样的命运。 生灵队伍慢慢向前行进着,它已经感受到热汤的气息,以及汤锅下那炽烈的柴火热浪。 正在添柴的吴玉芬,老远就注意到它。 她顾不得添柴,直勾勾地对它龇牙瞪眼。 这娘们要干什么? 就在它发出疑问的同时,耳畔传来吴玉芬的声音:兄弟,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它“咴儿咴儿”几声,对烧火的吴玉芬发出轻蔑的嘲讽。 就在它走到孟婆近前,孟婆将一碗热汤送到它嘴边时,吴玉芬突然一跃跳起,挥动手里的烧火棍,打翻孟婆手里的汤碗,一声大喊:“小黑,快跑!”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36章、身为外乡人 小黑睡梦中想起与吴玉芬的过往,受到惊吓,他梦中惊醒,从炕上爬起来,胡乱穿好衣服走出家门。 深更半夜,四周漆黑一片。 小黑走出家门,竟然分不清东南西北,迷茫中一路走去。 他就这样从深夜走到天明,发觉自己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周围散落着几个村庄,他又累又渴,有心走进村庄寻找吃喝。 转念又想,自己负罪之身,一旦被人发现,报告给公安,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小黑选择了躲避人群,他一头钻进大山里一路攀爬。 正值九月天,山里偶尔能看到野果子,他一路采摘野果充饥,不停地往山顶上攀爬。 他只有一个想法,爬到山顶辨别方向,然后赶奔老家启铭镇,就是挨家挨户寻找,也要找到徐英的下落。 他爬上一座山顶,发觉四周仍被群山包围,再次选择一座高山继续攀爬。累了就地躺下睡一会儿,醒了继续攀爬。 傍晚时分,他终于爬上山顶,看到山坳中的石桥村。 他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响了,两条腿不住地打颤。无奈之下,他打消了躲避行人的想法,只为能讨到一口吃的。 他从山顶下来,来到石连升家门口,见天色已晚,不忍打扰这家住户,便悄悄潜入羊圈中,先睡上一觉,等天亮之后再敲门问路。 先填饱肚子,再打听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认准方向,回老家去寻找徐英。 上次小黑徒步回老家,他感应力还在,兜里还揣了田丽那一百多块钱。他困了累了,能找个草堆涵洞,躺下一觉睡到天亮。渴了饿了,还能买个面包汽水的填饱肚子。 这次他把二十万交给父亲,还有几百元零花钱,都放在背包里。 他离开家时,竟然忘了带背包。 好在他把存折带在身上了,为的是见到徐英,把这笔钱交给徐英。 在这荒山野岭,根本找不到银行储蓄所,他只能凭运气手心朝上,靠好心人赏饭吃了。 结果,他遇见了石连升老两口,还险些闹出人命。 小黑不想惹事,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见石连升的老伴能走动了,小黑问石连升说:“大爷,您这是哪里呀。” 石连升躺在炕上,没有他老伴那么紧张。 他通过一系列观察发现,这个叫小黑的半大孩子,对他们老两口没有恶意,多半是在家里惹了祸,跑出来躲灾的。 “你想去哪里。”石连升很狡猾,他要知道小黑的去处。 小黑憋闷几下,没敢说实话,顺口说:“去沈阳。” 沈阳距离启铭镇不到一百里,小黑说对了方向,希望能得到石连升的提示。 “离这不远,不到四十里。”石连升没安好心,他对小黑撒了谎。 沈阳在小镇的北面,石桥村在小镇的南面,小黑走出家门,就选错了方向。 小黑犹豫了一下,他想问石连升,附近是否有银行储蓄所,那样,他就暴露了带在身上的存折。 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石连升被小黑撞伤了,现在就躺在炕上。如果他知道小黑身上有存折,很可能要讹小黑医药费。 人家守家在地,小黑人生地不熟,只要这老两口一声吆喝,叫来左邻右舍,小黑的麻烦就大了。 “大爷,您伤的严重吗。”小黑很乖巧,他以关心石连升的口吻,为自己选择后路。没等石连升说话,他又说:“附近有没有医院,我带您去医院看伤。” “我肋叉子被你撞折了。”石连升捂着肋骨,一脸的痛苦相说:“现在都不敢动了。我孩子们都在外地,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 石连升的老伴,非常夸张的清嗓子,打断了石连升的话。 这小崽子跟头活驴似的,可不能跟他实话实说,一旦他犯起驴劲,咱俩哪是他的对手呀。 石连升听懂老伴的意思了,他对老伴说:“还愣着干啥,去厨房弄饭去,我饿了。” 这对五十多年的老夫妻,夫唱妇随了一辈子,偏偏在这会儿起了冲突。 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没啥大毛病,赶紧把这小子打发走,免得留在家里再惹事端。 这就跟两个棋手下棋一样,同样一盘棋,老太太就没有老头看得深、看得远。 石连升发话了,小黑也不知为啥,没有尽快离开的意思。 石连升老伴磨磨蹭蹭去了厨房,身后传来石连升的话:“多做一个人饭份,让小黑在家吃了饭再走。” 石连升没征得小黑的同意,擅自做主,要留小黑在家吃饭,一下子把小黑感动了。 “大爷,真不好意思,我撞伤了您,您还留我在家吃饭。”小黑发自内心地,向石连升表达歉意。 “没事,都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石连升显得非常大度,他躺在炕上,示意小黑坐到他身旁,跟他唠家常。他说:“爷们儿,谁都有个难处,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那就互相帮个忙吧。” 小黑感激的同时,也听懂了石连升的画外音。 他问道:“大爷,您有啥事要我帮忙。” 窗外传来羊群“咪咪”的叫声,石连升不遮不瞒说:“我起不来了,圈里的羊没人放,你能不能帮我把羊赶山上去。” 别说是小黑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人,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此情此景下,都无法拒绝。 石连升的老伴,满心的不高兴,只能按着石连升的吩咐,把羊鞭交给小黑,告诉他那只是头羊,只要看好了,别让羊去吃人家种的人参就行。 小黑拎着羊鞭,打开羊圈,头羊就带领羊群,不紧不慢走出石家院落,一路上山去吃草了。 小黑跟在羊群后面,来到一个山坳处,见羊群停下来开始吃草了,他愣愣地站在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人家有难处了,需要他帮一把,他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又是他把老头撞伤的,他留下来帮老头放羊,属于情理之中的事。 话又说回来了,徐英至今下落不明,他急着赶回启铭镇去寻找徐英,偏偏要被这群羊耽搁了进程,这可咋办呀。 小黑真想丢掉手里的羊鞭,一走了之。 想到石连升所说的那番话,老两口在家,儿女不在身边,受了伤,放不了羊,他又觉得自己有责任,留下来帮这老两口一把。 小黑就这样,在想走又走不了,不走又难以割舍对徐英的牵挂中,熬到了日当午时。 石连升的老伴,夹着一个大饭盒,来给小黑送饭了。 大半盒高粱米捞饭,一个咸鸭蛋,还有早晨小黑吃过的咸菜。 老太太把饭送来,跟小黑居然没有一句话,便转身回去了。 小黑也真饿了,他坐下来,打开饭盒,开启了狼吞虎咽模式。满满一饭盒的饭菜,小黑好像只吃了几口,就把一整盒饭菜吃光了。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了,还没等小黑发出指令,头羊就扭动着屁股,不紧不慢地主动下山去了。 其它羊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回到了石家院落。 小黑一路跟在羊群后面,忍不住笑了,原来放羊就这么简单。 小黑打定了主意,推开石家的房门,要跟石连升道别,连夜赶往启铭镇。 他走进屋里,见炕上摆了一个小饭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簸箕,里面装了几个混合面馒头,还有一碗芸豆炖土豆,里面还掺杂了几块肉。 “回来了。”石连升主动跟小黑打招呼。 他示意小黑坐到饭桌前去,他的老伴从厨房拿进一双筷子,递给小黑说:“快吃饭吧。” “我……”小黑已经想好的道别词,被石连升老伴递过来的筷子,给挡了回去。 他真饿了,接过筷子,又是一顿狼吞虎咽,吃得老两口连连咧嘴。这小子年龄不大,饭量真够大的。 老两口目光相对,石连升又读懂了老伴的埋怨。不该留这小子在家,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家给吃光了。 你懂个屁! 石连升白了老伴一眼,他眯缝起双眼,琢磨了好一会儿,不觉中咂了一下嘴,问小黑说:“你家到底在哪。” 小黑只当没听见石连升的问话,他闷头吃饭。 “问你话呐。”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了。 “沈阳郊区。”小黑顺口敷衍道。 “能联系上你家里人吗。”石连升借这个话题发问。 “咱家……”小黑停顿一下说:“没有人了。” “你父母……”石连升认真起来,见小黑只顾跟饭菜较劲,根本不理睬他的问话,他不高兴了。“我说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吃。” “我吃完饭还要赶路。”小黑表明心意,引起石连升的不满。 “你撞伤了我,我还好吃好喝的给你,你不能说走就走吧。”石连升艰难地爬起来,冲小黑瞪起了眼睛。 小黑停下来,看着石连升的不满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能啥说法都没有,抬屁股就走呀。”石连升的老伴也兜不住火了。 这一整天,老两口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管小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半夜三更闯进他家羊圈,还把石连升给撞伤了,他必须得负责任。 按老伴的意思,趁小黑出去放羊,她去大队部,给公社派出所打电话,让公安来把小黑抓走。 石连升问老伴说:“你让公安把这小子抓走,咱家的羊谁来放。” 就这么一句话,让老伴没了下言。 是呀,把羊圈在家里,光每天喂的干草饲料,就得几十块钱的开销。 即使惊动了公安,让小黑给石连升赔付了几百块钱医药费,估计石连升的伤情,一时半会儿也不能上山去放羊,所以,石连升才临时起意,打发小黑替他去放羊,就是为了留下这个不用付工钱的劳力。 不用老伴再说啥,小黑的饭量,就让石连升扛不住了。 一天两顿饭,这小子早上吃了一大饭盒,晚上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吃下三个馒头了。看架势,小簸箕里的几个混合面馒头,都得被这小子给吃下去,这谁能受得了呀。 “你等会儿再吃。”石连升顾不得伤痛,爬到饭桌前,抢下小黑手里的筷子说:“咱俩得说道说道了。” 小黑嘴里嚼着食物,也看出了石连升的心情。 “你得尽快跟家里人联系上,我不能白受伤。”石连升也是岁数大了,加上他心疼粮食,要尽快跟小黑做个了断。他说:“你至少得给我出四千块钱。” 石连升掰着手指给小黑算了一笔账。 他如果去医院看病,医药费加往返路费,至少也得花四五百块钱,能不能治好还两说着。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至少三个月不能上山去放羊,四十几只羊,每天光饲料钱就得四五十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多块钱。 里外里加起来,他跟小黑要四千块钱不算多。 如果以前小黑听到这个数目,可能会被吓哭,四千块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他在红楼饭店,每天都跟钱打交道,特别是帮董兴挣外快,屈屈几千块钱,在他眼里真的是小意思。 他兜里就揣了一张几十万的存折,如果附近有银行,他能取出这笔钱,肯定毫不犹豫,按照石连升的要求,支付四千块钱。 在小黑的心里,自己确实有错在先,虽然是无意撞伤了石连升,那也要承担责任。 如果是今天一大早,小黑刚撞伤石连升,被提出索要补偿钱,他可能会按照石连升的要求去做。 现在则不同,他已经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了代价,当了一天的羊倌,这老两口子还这样对他,他心里很不舒服。 “我可以留下来替你放羊。”小黑提出交换条件。 “就你这饭量,我可供不起你。”石连升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说不定哪天你跑了,咱去哪找你呀。”石连升的老伴,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让小黑恼火的话。 “我没钱给你。”小黑站起身,谨防再被石连升突然袭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你看这事该咋办吧。”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37章、原来是个计 小黑拉开架势就要离开,石连升老两口大眼瞪小眼,没了主张。 他俩早晨领教过小黑的厉害,知道凭力气不是小黑的对手。想再说几句好话,把小黑留下来,估计也行不通了。 就在小黑要强行离开石家时,传来了开门声。 “二大爷在家吗。”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之,走进来两个人。石连升看见走在前面的人,顿时裂开大嘴笑了。 “斌子,你咋来了。”石连升热情招呼着来人。 “我带个朋友,来跟你谈生意。”斌子先打量一下小黑说:“你家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呀。”石连升的老伴看见斌子,顿时有了主心骨。她把早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斌子听。 “行了,这事你帮我解决吧。”石连升向炕里挪动一下,示意斌子和另外一个客人坐下。 斌子晃动着硕大的脑袋,先上下打量一番小黑,问道:“你哪的呀。” 小黑没有搭腔,他平静的目光,也在打量斌子。 斌子个头不高,长了一堆肥肉,腮帮子的赘肉,让脖子和脑袋,连在一个直线上,标准的肚子大脖子粗。 “你聋子呀。”斌子说着,就要跟小黑动手。 “有话好说。”石连升老伴拦住斌子,对小黑说:“这个可不是别人,他妈是我表妹三大伯子儿媳妇的干妈,刚打劳改出来。” 不知道各位看官是否遇见过这种事。 越是地方小的人,越把受过法律制裁的人,当成一个人物。动辄便把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当成丰功伟绩宣扬出来,以显示自己的威力。 “二大爷,想跟他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吧。”斌子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先给客人递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来说:“看样子,你没有半年时间,也养不好伤。什么医药费,误工费,还有营养费,对了,外带精神损失费,估计得不老少。” “怎么也得个七八千元。”石连升有斌子做仰仗,要狮子大开口了。 “什么七八千,干脆一点,就一万块钱了。”斌子坐在炕沿上,翘起二郎腿,用下巴指点小黑说:“你给个说法吧。” 小黑一打眼就看出来,这个斌子整个是生子他哥的翻版,除了吹牛逼扔大个儿,没有别的本事。 他微笑着说:“大哥,你看我这条命值一万块钱吗。” “我说你……”斌子自打走进屋,就没听小黑说过一句话,没想到这个外乡人一张嘴,就有一股混不吝的派头。 “咋的,非得让我给你熟熟皮,你才能乖乖掏钱呀。”斌子舞动几下手指,又晃了晃膀子,摆出一副格斗前的舒展架势,要给小黑造成一种心理压力。 先科普一个小常识。 所谓的熟皮子,一种古老的民间工艺。就是把猪牛羊的皮,用化学和物理加工,进行鞣制的过程。 用在口头语上,就是先挨一顿揍,让皮肉受苦。 小黑心里一阵好笑。 他没有了神力,但体力还在。真动起手来,刚进来这两个人,加一起也不一定能打过他。 当初他能把生子的两个哥哥打跑,又能把煤矿两个看大门的撞伤,收拾这两人,应该没有问题。 斌子一听就火了,窜起来就要打小黑。 小黑居然没有躲。 他想得很清楚,最好能让斌子把他打个鼻口出血,让他有借口离开石家。 小黑不想还手,他知道挨顿揍,总比把对方打伤好。 斌子窜起来了,见小黑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心里这股火“腾”的一下窜起来了。 这不是没拿我当回事吗。 斌子在石桥村小名也叫棍棒,专靠替有钱人耀武扬威,从中获取好处。 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整个一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他的厉害,那就让他尝尝滋味吧。 “哎别……”半躺在炕上的石连升,喊了一嗓子,阻止了斌子的冲动。 石连升领教过小黑的厉害,知道真动起手来,斌子不一定是小黑的对手。如果小黑把斌子打伤,再一走了之,他就亏大发了。 斌子不讹他一只羊,也能拿走三头二百的医药费。 跟斌子一起来的客人,戴着大金链子和金戒指。他留了一个小平头,腋下一个小皮包,上身穿一件梦特娇,一看就是个小老板。 他见斌子要动手了,急忙把斌子搂住说:“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斌子在这个老板怀里挣扎几下,对小黑骂骂吵吵说:“我这是给周老板面子,不然,我他妈弄死你。” 小黑听清楚了,留小平头的是周老板。 “兄弟,看架势,你也是经过世面的人。”周老板发话了,他把斌子劝阻住,主动当说和人。他说:“石大爷岁数也不小了,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毕竟把人家弄伤了,你总该表示一下吧。” “我没钱,愿意留下来,帮他放羊还债。”小黑表明了态度。 斌子坐在那,眼睛眨了几下,问石连升说:“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不知道。”石连升实话实说。 “我靠,那还真拿他没办法。”斌子一句话,让石连升老两口,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咱先谈正事吧。”周老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没心思再为与己无关的事操心了。 斌子也是见好就收,他为石连升介绍说,周老板在城里开烧烤店,想买几只羊回去。 “好呀。”石连升一听有钱赚了,也暂且放下小黑这茬儿,跟周老板一番讨价还价,达成了一千二百块钱,卖三只羊的生意。 完成了交易,周老板主动提到小黑的事。 他提议让小黑留下来,给石连升放羊半年,以偿还石连升的损失。 半年,就等于小黑必须留下来,熬到来年开春才能离开。 半年的时间,对小黑来说不算长,他现在居无定所,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一想起徐英至今还下落不明,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万一出啥状况,岂不得不偿失。 小黑摆头不允。 石连升也不坚持,他要求小黑必须联系上家人,给他拿出一万块钱,才能让他离开。 斌子一听就来了精神,他主动要押解小黑,去沈阳郊区找小黑的家人,讨要这一万块钱。 “我家里没有人了。”小黑就是心眼实,经验不足,执意不肯出这笔钱。 周老板在小黑和石连升讨价还价时,始终微笑着看小黑。 小黑注意到周老板这个表情了。 最后,石连升提出一个最低要求,小黑必须留在他家,给他放羊半年。 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小黑每顿饭,米饭不能超过一大碗,馒头最多吃三个。 “兄弟,石大爷对你不错了,没逼你拿一万块钱,还供你吃半年饭,你就答应了吧。”周老板为他们的讨价还价,做了最后的总结。 嗨…… 小黑一计长叹,尽管内心有种种不愿意,碍于欠账在身,也只能勉为其难留下来。 当下,石连升老伴给小黑拿了一套被褥,让他睡在羊圈窝棚里。 理由是,小黑来历不明,不能让他跟老两口住在一个屋子里,谨防出现意外。 所谓的窝棚,就是冬天圈羊的棚子,四处漏风,房门也是用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 山区早晚温差很大。 小黑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耳旁“呼呼”刮着凉风,门外羊群不时地发出“咪咪”声。 最让他难以承受的,就是肚子饿的“咕咕”声。 石连升做事真叫一个绝。 他担心小黑忍受不住这种煎熬,趁夜深人静跑掉,特意让斌子去买了门锁。 等小黑放羊回来,吃罢晚饭,回到窝棚里,他便打发老伴从门外上锁,把小黑锁在窝棚里。 有时候,小黑半夜被尿憋醒了,对着房门的缝隙撒了一泡尿,第二天一大早,就得挨石连升老伴一顿训斥。 可能有人会说,小黑又不是傻子,他为啥不趁白天放羊时跑掉。 石连升早就防小黑这一手了,他给小黑戴了一个紧箍咒。 他说:“我知道你是犯事逃出来的,公安正在到处抓你。只要你敢跑,我就去报案,说你偷走我五万块钱,让公安给你下通缉令。到时候,让你新账老账一起算。” 小黑怕了吗? 他没怕。 他知道给董兴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报案。 那么,小黑为啥要留下来。 在小黑的人生信条中,始终要坚守一个诚信。 小黑与徐英有了肌肤之亲,神力便消失了。他让秦娜得偿所愿,又把感知力降到了最低点。他拿了董兴的不义之财,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撞伤了石连升,必须要给予补偿,一旦违背了他们的约定,他怕遭到天谴。 就这样,小黑忍饥挨饿,在石连升家住了近三个月。 冬季降临了,石连升的伤已经好了。 老两口住在暖乎乎的房子里,筹划着赶在元旦春节前,把圈里的羊卖个好价钱,然后美美地过一个春节。 不能让小黑吃闲饭。 山上的草已经枯黄了,石连升让小黑每天去放羊,必须打回两大捆干草,留作下雪后的羊饲料。 小黑单衣在身,住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 石连升的老伴,把石连升多年不穿的,用来苫盖秋菜的一件破大衣,拿给小黑御寒,小黑居然感觉不到冷。 他每天赶羊上山,先打上一大堆干草,然后躺在草堆里,盖上那件破大衣,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除了时常生发对徐英的思念,再没有其它的挂念,睡觉也是相当的踏实。 这天,他睡得正香,被人推醒,眼前出现一个,他似曾相识的面孔。 “兄弟,你心眼咋这么实呀。”来人伸出戴大金戒子的手,先摸了摸小黑的额头,笑道:“你还睡冒汗了。” 来人是斌子的朋友,那个在城里开烧烤店的周老板。 他说路过这里,见小黑正在睡觉,担心小黑冻感冒了,才叫醒小黑。 “没事,我不怕冷。”小黑难得能有个人跟他说几句话,他爬起来跟周老板聊了起来。 “你喝点酒,暖和暖和吧。”周老板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背包,从里面拿出两瓶白酒和一只烧鸡。 小黑一见烧鸡,顿时眼睛发亮。 他住在石连升家里,每顿吃的都是老两口剩下的饭菜,虽然偶尔也能看见几块肉,哪比烧鸡的诱惑力大呀。 小黑先揪下一个鸡腿大口吃着。 “喝口酒吧。”周老板帮小黑打开酒瓶盖,小黑接过去,嘴对嘴“咚咚咚”一阵豪饮,把周老板惊得不知说啥好了。 一只烧鸡还没吃完,小黑竟然喝光了两瓶白酒。 他自我感觉海量,在红楼饭店陪客人,从来也没喝醉过。 两瓶酒下肚后,他晕乎乎的感觉好极了。 “困了吧。”周老板问他。 “还行。”小黑嬉笑着把最后一块烧鸡塞进嘴里,躺在草堆上,仰望天空说:“真像回到了天庭一样。” 小黑说着,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中。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38章、莫名的恐慌 小黑一觉醒来,感觉额头湿漉漉的,嗓子渴的要冒烟了。 他一轱辘爬起来,四处寻找水喝。 一个大号搪瓷缸子递过来,里面装满了水。 小黑接过水缸子,“咚咚咚”一阵豪饮,打了一个饱嗝,彻底清醒了。 他放下水缸子,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发觉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子。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睡在一个房间的通铺上。 女孩子站在地上,接过水缸子,转身便走。 “哎……”小黑不知道怎样称呼这个女孩,又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女孩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有意回避与他对话,一溜小跑出去了。 不大会儿工夫,周老板进来了。 “兄弟,睡醒了。”周老板嬉笑着坐到炕边,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小黑。 小黑没接香烟。他愣愣地看周老板,尽量在恢复记忆。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山坡上放羊,周老板给他喝了两瓶白酒,吃了一只烧鸡。 “我这是在哪呀。”小黑询问自己的落脚点。 周老板自己点上一支香烟,慢慢吸着说:“你这是在我家。” “我怎么来你家了。”小黑不信周老板的话。 两人素不相识,总共见了几回面,周老板为啥要带他回家。 周老板好像没听见小黑的问话,津津有味抽着烟。 “你想怎样。”小黑坐直了身子,做好了要跟周老板动手的心理准备。 他虽然没经过这种事,也知道周老板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带回家里。 理智告诉他,这就是传说中的拍花子。 小黑从来喝酒都不醉,周老板给他喝的那两瓶酒,肯定有问题,否则,他不会一觉醒来,被弄到了这里。 见小黑拉开了架势,周老板笑容不减,示意他坐好了别冲动。 他紧吸几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说:“兄弟,我对不起你。” 小黑攥紧了拳头,身子慢慢向周老板移动,只等周老板说明情况,他一拳下去,保证能把周老板打个满地找牙。 “那天晚上我去买羊,不该多嘴,把你留在老石头家。”周老板说着站起身说:“没想到这老两口子,也太他妈不地道了。” 小黑不知道周老板是在提防他,还是另有什么目的,反正他现在要起身攻击周老板,估计达不到目的。 “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周老板从小黑瞪大的眼睛中,看出这小子的驴性,这是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主儿。 周老板不知道小黑有多大本事,也不想跟小黑发生任何冲突。 他说:“昨天我又去买羊,听村里人说,你在老石家遭了很多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把你带回来了。” 小黑低下头去,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房门开了,刚才给小黑递水的那个女孩子,拎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 “饿了吗。”周老板问小黑。 “我就是渴。”小黑实话实说。 “小小年纪,喝了两瓶白酒,能不渴吗。”周老板吩咐女孩子,去给小黑找水喝。 他心里暗自庆幸,小黑真是福大命大。 换了别人,一口气喝下两瓶白酒,不是酒精中毒一命呜呼,就是被送进医院进行抢救。 “你以前喝过这么多酒吗。”周老板问小黑说。 “差不多。”小黑回答说。 “结果怎样。”周老板饶有兴趣。 小黑微微一笑说:“跟没事人一样。” 小黑没撒谎,他对酒精没有任何反应。喝白酒就像喝凉水一样,两瓶白酒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了,不知道为啥,这次竟然醉得啥都不知道了。 这只能说明,他现在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 女孩子又端进一大缸子水,小黑接过水缸子,“咚咚咚”又是一阵豪饮。 周老板笑着看小黑喝完水,对他说:“这包里是给你买的衣服,你就待在屋里,哪也别去,饿了就让她给你弄吃的。” 女孩听了周老板的话,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周老板又说:“过一会儿咱家的浴池就关业了,你去洗个澡,换上新衣服,今晚就住在这了。” “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小黑很感激周老板的关照,他更需要一个答案。 “做生意的人,就得积德行善,才能财源广进。”周老板一脸正气,小黑表面上没有感动,但还是暗暗给周老板,下了一个好人的定义。 周老板出去了,女孩子仍站在那。 “你坐呀。”小黑一句话,女孩子乖乖坐在炕边。小黑问她说:“这是哪里。” 女孩子摇摇头。 老板吩咐过,不许她跟小黑有任何语言交流,她不敢违抗命令。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传来敲门声。 房门被打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探进头,对女孩说:“浴池那边关门了。” 女孩拎起包袱,示意小黑跟她走。 这丫头可能是哑巴。 小黑这么想着,跟女孩走出房间,通过一个院落,拐弯来到浴池房后。 刚才来送信的男人等在那里,他接过女孩的包袱,引导小黑走进浴池。 这是一座红砖瓦房,不到一百平方米的规模,临街摆了一个桌子,桌子后面是一面墙的木质柜子。 男人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对小黑说:“你把衣服脱在那柜子里,进去就是澡堂子了。” 小黑脱掉衣裤,只剩下一个裤衩子,就要进浴池。男子叫住他说:“别穿裤衩进去呀。” “裤衩埋汰了,我要洗洗。”小黑不能告诉他,裤衩上有一个暗兜,他的存折就放在里面。 小黑走进浴池,迎面是一个长不到三米,宽足有两米的水池,水面上漂浮着肥皂沫。旁边是几个水龙头,下面是用水泥垒起的洗面池。 小黑在家时,经常去父亲所在的车辆段浴池洗澡,那里的水池子,都镶嵌着瓷砖,旁边是一排淋浴头,与眼前这个简陋的浴池相比,有着天地之差。 他脱下裤衩,放在水池沿上,他能一把抓住的位置,整个人浸在水里。 水不算热,烫在身上很舒服。 小黑躺在池子里,琢磨着周老板,为啥要对他这么好。 这是小黑离开红楼饭店,遇见的第一个好心人。他要在有效地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弄清楚周老板出于什么目的,对他如此热情。 小黑思前想后,没找到准确答案,只能暂且相信周老板所说的那番话,做生意人要积德行善,求得财源广进。 小黑思路非常清晰,不管周老板真的是积德行善,还是另有目的,要看周老板接下来,还要对他做些什么。 如果周老板要把他留下来,他有充分的拒绝理由。 因为他与石连升有约在身,必须要实现承诺。 即使他不愿意留在石家,也要跟石连升把话说清,他已经加倍付出,履行了当初的承诺,两人从此互不相欠。 小黑真不想再回到石家了,但是,他也不能不明不白的留在周老板这里。 周老板对他很友善。这友善的背后,肯定潜藏一个,商人唯利是图的动机。小黑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好。 小黑年龄不大,涉世不深,但他有自己的为人准则。 他在池子里泡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拿着毛巾肥皂走进来说:“我帮你搓搓吧。” 小黑笑了。 他连续三个多月没洗澡,每天都穿着衣裤睡在窝棚里。他泡进水池子,就感觉浑身发胀,不大会儿工夫,手随意在身上蹭一下,就有一批颗粒状东西,汩汩冒出水面。 小黑出了水池子,那男子脱口惊呼道:“人不大,家伙倒不小。” 这是小黑最尴尬的,也是最无奈的事。他跟父亲去浴池洗澡,经常能听到这样的惊呼。 男子也真够卖力气的,他翻过来调过去,给小黑搓得面面俱到。 等小黑拎裤衩子走出浴池时,他不解道:“外面有里外全新的衣服,你还心疼一个破裤衩子干啥。” 小黑也不做解释,他打开包袱,先从裤衩子里拿出已经变味的存折,塞进新衣服里,然后穿戴整齐,回到他曾睡觉的房间里。 女孩子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小盆混汤面条。青菜肉丝配鸡蛋,小黑看上一眼,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他吃东西从来不顾及形象,在女孩子惊诧的目光中,他喝完盆里的最后一口面汤,打了一个饱嗝说:“真舒服。” “老板让我告诉你,只能待在屋里,有啥事跟我说。”女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留下最后一句话说:“千万别出去。” 女孩子走了,小黑躺在炕上,再也没有睡意了。 这不排除他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一天一宿,造成的精神亢奋。 更重要的因素,来自小黑睡醒后,接连受到周老板莫名的关照,导致他的防范心理快速启动,为自己的现实处境,产生极大的忧虑。 小黑关上电灯,躺在炕上,不时地起身向外张望。 他离开这个房间,去浴池洗澡时,刻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大院套,坐南朝北有一排门市房,东面的门市是饭店,西面的就是浴池,他住的这个房间,处于大院的西南面,旁边有一个钢管焊制的大门,连货车都可以随意进去。 小黑猜测,这个院落的主人,应该就是周老板。 周老板好吃好喝待他,还给他换了一套新衣裳,为啥还特意叮嘱他不许出门。 就是要把他软禁起来。 难道他发现我身上的存折了。小黑想到这里,打了一个冷战,随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周老板发现了这个存折,而且心怀不轨,肯定会趁他熟睡时偷走存折。 不是为了这个存折,那还会为了啥呢? 小黑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最后索性坐起来,穿好衣服,要出去走一走。 他来到门口,侧耳听外面的动静,认定周围的人都睡着了,便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出房间,走向院门。 院门上的门栓居然没上锁。 小黑拉开门栓,发出“吱嘎”一声,他吓了一跳,回头向院子里张望。 院落里所有的房间,除了最东头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其它房间都熄灯了。 小黑打开院门,侧身就要往外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咳嗽声,他急忙缩回身子,躲到阴暗处,寻声观望。 一个人从亮灯的房间出来。他不住地咳嗽着,走到角落里,双腿岔开,紧接着传来“嘘嘘”声。 小黑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这个人。 稍许,这人结束战斗,身子明显抖了几下,然后又一路咳嗽着走回房间。 小黑借着院外的路灯光,看这个人的背影,好像有些眼熟。 这个人个头不高,肥墩墩的,走起路来,两只胳膊摇摆着,带动起整个膀子也扭扭哒哒的。 小黑等这个人走进屋里,一路小跑过去,贴在窗根儿,向屋里探望。 屋里一铺炕上,炕头和炕梢各铺了一套被褥。 周老板趴在炕头的被窝里,胳膊肘拄炕,正在吸烟。出来解便的胖子走进屋,直接来到炕梢,脱鞋上炕,也钻进被窝。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小黑浑身又是一颤。 斌子! 没错,就是石桥村的棍棒斌子,石连升的远房亲戚。 他怎么在这里? 小黑慢慢向后退着,猛转身跑回他的房间。想到一个非常扎心的问题:难道这就是周老板不让他外出的原因。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39章、绝非巧合 这是小黑来到人世间,第一次遇见的棘手事。 他的想法并不复杂,还是那个老问题,周老板为啥要如此关照他。 父亲田老蔫曾经说过,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小黑早就对周老板的热情产生过质疑,斌子的出现,让这个疑虑升华了。 他的存折还在,让他打消了周老板图财,还可能会害命的顾虑。 不管他原来怎样,在周老板眼里,他就是一个羊倌,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再说那个斌子,在石连升家跟小黑吹胡子瞪眼的,对小黑没起到任何威慑作用。 小黑已经给斌子下了定义,他就是有钱人的走狗,没钱人的祸害。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周老板在他和斌子之间,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他要达到什么目的。 小黑不怕周老板突然跟他反目,哪怕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都会引起他的激烈反击。 小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回到石连升家,再坚持几个月,完成他们当初的约定,然后一走了之。 小黑也想到趁夜深人静,悄悄离开这个神秘境地。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怕跟上次一样,在深山老林里转来转去,再稀里糊涂遇见麻烦。 好在他现在有一铺热乎乎的大炕,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有新衣服穿。 一切只能等到明白,对,就是明天,周老板再次出现,必须让他把话说明白,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黑把不该想的事情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周老板对他热情的背后,会跟那四十几只羊有关。 既然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小黑也放宽了心态,躺在炕上,渐渐睡着了。 他睡得正香,被人推醒。 “兄弟,快起来跟我走。”周老板睡眼朦胧,还不住地打着哈欠。 “你要带我去哪。”小黑一下子坐起来,把周老板吓了一跳,以为他睡毛楞了。 “跟我走。”周老板要将神秘进行到底,他说完话,转身便往外走。 小黑愣愣地坐在那里,想了足有一分钟。 直到周老板返回来,不满道:“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快走呀。” 小黑这才下了地,穿好衣服,跟在周老板身后,走出房间。 院子里停了一辆已经发动起来的桑塔纳轿车,周老板径直走到驾驶位置上,打开车门坐进去。 小黑走到轿车旁,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车里只有周老板一个人,估计没啥大问题。 小黑这么想着,打开后车门要坐进去。 “坐前面来。”周老板把小黑安排在副驾驶位置上。他挂挡踩油门,小轿车一下子窜出院落,在漆黑的马路上疾驰。 “咱们这是去哪呀。”小黑不住地向车外观望,留心记下行驶的路线。 “你小子,年纪不大,戒备心蛮强的。”周老板面无表情,语气倒显得很温柔。他说:“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就得把好人做到底。” 小黑认真记住了周老板的每一句话。 两人一路无话,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小轿车开到钢城火车站附近。 小黑看见钢城火车站,不觉中露出笑容。 他认识这个地方,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从小镇坐火车来钢城。 原来石连升欺骗了他,说什么石桥村在沈阳附近,按行车时间和方位判断,石桥村就在钢城郊区,一个被称作东山的方向。 周老板汽车没有熄火,他拉上手刹,下车走到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前,跟司机简单交谈几句,然后招手示意小黑过去。 他告诉小黑,这是拼车拉客的出租车,专门从事沈阳与钢城的往返运输。他又拿出二百块钱,交给小黑说:“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周老板说完,没等小黑说声谢谢,就匆忙坐进自己的车里,桑塔纳轿车“嘎”的一声绝尘而去。 小黑整个人处于麻木状态,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重获自由了。 看来这个周老板果然是个好人,积德行善,救人于危难之中,他错怪周老板了。 小黑感到有些自责。 这就是所谓的不知好歹,人家一番好心,他却疑心重重,把周老板当成了坏人。 凌晨时分,拼客出租车生意很红火,小黑刚坐进出租车里,就有另外三个乘客坐上来,出租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开到沈阳火车站附近。 小黑按照周老板事先与司机谈好的价钱,支付了五十元车费。他下了出租车,仰天长叹一声,终于就要见到徐英了。 这时候天已放亮,小黑找到长途汽车站,买好去启铭镇的车票,一路颠簸,临近中午,到达了启铭镇。 他没急着去红楼饭店,而是先在启铭镇,挨家挨户找寻徐英的下落。 一直找到傍晚,他也没找到徐英,便在一家旅店住下来,准备第二天继续寻找徐英。 旅店老板娘未曾登记,先上下打量小黑,低声问道:“你晚上加床吗。” “加啥床。”小黑被问得一头雾水。 老板娘笑了,低声嘲讽他说:“都敢一个人出门,咋还不知道啥叫加床呢。” 小黑只当没听见老板娘的话,他交完住宿押金,拿着房门钥匙要去房间。 “你等一下。”老板娘绕出吧台,走到小黑近前,伏在他耳朵旁低声说:“晚上我陪你睡觉行吗。” “你陪我……”小黑脑海中浮现出,当初他住在徐英家的情景,似乎读懂了老板娘的意思。 他不觉中兴奋起来,裤裆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老板娘敏感地注意到小黑的生理反应,她的手在小黑支起的帐篷上荡了一下,笑得十分淫荡说:“好大哟。” 小黑不敢搭茬,头一低走开了。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如果老板娘再挑逗他几句,他马上就能拔下老板娘的裤子,尽情地放纵一下。 小黑不知道,这家旅店就是徐英曾经打工的地方。 老板娘当初就是靠做皮肉生意起家的。 可惜启铭镇太小,客流稀少,来煤矿办事的人,都住在煤矿招待所。她几次招募来的风尘女,都因这里的生意惨淡,挣不到钱,甩手离去了。 小黑只身来住店,又没有随身的行李物品,老板娘以为他是来找乐的。 她几句挑逗,见小黑红头涨脸地走开了,认准了有生意做。 她拿上暖水瓶,紧随小黑走进房间,还没谈到正题,开出价钱,就被小黑按在床上开始“咕唧”,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防御,把小黑搂进怀里,不住地呻吟着。 吧台上的电话响起,正在厨房干活的厨师,见迟迟没人接听电话,跑过来接听电话,随后挂掉电话,一声大喊:“人跑哪去。” 老板娘这边正在腾云驾雾,哪有心思听厨师的呼唤。 门外传来一阵“噔噔噔”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撞开,厨师闯进来,见小黑和老板娘正如鱼得水,不满道:“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挣钱。” “咋了。”老板娘被小黑的功力所折服,居然没有叫停的意思。小黑也是情绪亢奋,欲罢不能。 厨师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只当眼瞎,啥都没看见。他说:“那个徐英把咱告到县公安局了,县局刑警队今晚要来查夜。” 小黑听到徐英的名字,他愣住了。 老板娘也受到惊吓,急忙推开小黑说:“她从哪冒出来的。” “据说有一个副矿长,是她家亲戚。”厨师以为小黑是外乡人,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便毫不避讳地说明消息来源。 他接到启铭镇派出所一个公安的电话通知。 “你当初就不该撩扯她。”老板娘穿好衣服,对厨师抱怨说:“这下好了,惹出麻烦来了。” “谁知道她不是做这行的。”厨师满身的委屈说:“出事了,想起埋怨我了。” 老板娘不再啰嗦,她示意厨师先出去,对呆立在一旁的小黑手说:“别怕,咱派出所有人,不能出事。你踏踏实实住在这,晚上我再陪你好好玩。” 老板娘说完,岔开两条腿,走出房间。 她出了房门,还不忘回头夸小黑一句:“臭小子,你真厉害。” 老板娘急着去找关系,摆平即将到来的麻烦。 等她打了一波电话,找到了保护伞,认定今晚的公安夜查,只是走一个形式,不会对旅店造成伤害了,便顾不上吃晚饭,匆匆来到小黑的房间,要与小黑重温旧梦。 房间的窗户打开了,不见小黑的身影。 “嘿,让这小子给溜了。”老板娘气得顿足捶胸,她不在乎损失了一笔收入,却很留恋这个小生莽子,给她带来的快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黑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启铭镇,不辞辛苦到处寻找徐英。没想到在他驴性发作,拿老板娘泄火的时候,意外得知了徐英的下落。 厨师所说的那个副矿长,肯定就是董兴。 小黑顾不得弄清楚,徐英曾经在这里受到了怎么的委屈,他凭厨师的一番话,就知道徐英肯定去了红楼饭店。 他趁老板娘出去疏通关系的间隙,从窗户逃走了。 他叫了一辆三轮车,一路赶到红楼饭店。 夜幕早已降临,饭店也关张歇业了。 小黑下了三轮车,先四下观察一番,确定不会被外人发现,他才走到饭店大门前,隔窗向里面观看。 饭店前厅支了一张折叠床,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 啥都别说了,这人肯定是徐英。 小黑举手就要敲门,忽然想起大姐田秀也住在饭店里,不能惊动她。 小黑很熟悉饭店的环境,他绕到饭店后门,试探着拽了一下房门。 房门果然开了。估计董兴这个浑蛋,又溜进大姐的房间了。 小黑这么想着,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到前厅,未曾说话,先捂住睡在折叠床上人的嘴,低声说:“是我,别怕。” 这个人听到小黑的声音,一下子坐起来,同时拨开小黑的手,质问道:“你还有脸回来呀。” “大姐。”小黑惊讶了。 坐在折叠床上的人,果然是大姐田秀。 “你咋睡在这了。”小黑很不理解。 “你还舔脸问呀。”田秀说着,下地穿鞋,就要打开电灯。 小黑拦住大姐,低声问道:“徐英没来吗。” 田秀听到徐英的名字,一声长叹说:“别提了。” 田秀的房间里,传来开门声。 一阵脚步声,走到饭店后门,然后便是开门关门声。 “谁睡你房间了。”小黑很是奇怪。 田秀不以为然说:“除了董兴,还能有谁。”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0章、贼喊捉贼时 小黑很是纳闷儿,董兴住在红楼饭店,为啥要把大姐撵到前厅来睡觉。 “徐英没来找我呀。”小黑心里犯起嘀咕,旅店厨师和老板娘说的那个徐英,可能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吗。 小黑在启铭镇,转了大半天,知道全镇只有一家旅店,他别无选择住了进去。 徐英来找他,没及时赶到红楼饭店,只要住在启铭镇,肯定要住这家旅店。 徐英没来找他,她会去哪里呀。 就在小黑胡思乱想时,听到大姐轻声说了一句:“她就住在我屋里。” “谁呀。”小黑思维混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田秀不再说话了,确切地说,她不敢再多说话了。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她毫无思想准备,包括即将要发生的冲突,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小黑愣了一下,似乎听懂了大姐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徐英。 徐英怎么会跟董兴住在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带有惊叹号的问题,他不觉中像被电击了一下。 傍晚在旅店里发生的事,给他一个警示。 小黑顾不得多想,疾步走向田秀的房间,要一探究竟。 “你快跑。”田秀突然跟中了邪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小黑,拽上他就往大门口跑。 小黑这时也发现,饭店外有几个手电光影在晃动,正快速向饭店靠拢,那是人们拿手电筒奔跑造成的。 “去俩人把前门堵上,别让他跑了。”传来了董兴的呼喊声。 田秀啥都不说,她打开大门,用力向外甩了一下,小黑习惯性跑出饭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田秀也是真急了,她用尽全力甩开小黑,竟然把她带一跟头。她爬起来插上大门,董兴也带人冲了进来。 大厅的电灯被打开,董兴怒气匆匆四下搜寻着,回头见田秀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上,低声问道:“他跑哪去了。” “谁呀。”田秀装傻充愣。 董兴冷眼打量一下田秀说:“别装糊涂。” “你睡毛楞了吧。”田秀挤出一丝笑容,忽然感觉小肚子钻心般疼痛,她痛苦地蹲下来。 煤矿保卫处几个值班民兵,在红楼饭店里外寻找一遍,没找到董兴所谓的贼,纷纷聚集在饭店前厅。 田秀蹲在地上,董兴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他对几个民兵说:“你们回去吧。” 所谓的值班民兵,就是从工作现场被抽调上来,负责煤矿夜晚治安巡防工作的工人。 他们知道董兴和田秀的关系,以为董兴接到小舅子媳妇的求助,才紧急调他们来抓贼的。 听到董兴的指令,他们转身便走。 饭店前厅只剩下董兴和田秀,田秀这会儿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田秀这种状况,肯定要询问一声。 董兴对田秀的痛苦,非但不理不睬,反倒低声警告说:“你告诉小黑,有种这辈子别让我见到他,不然,我就让他在监狱里待到死。” 董兴说完便走。 田秀蹲在地上,艰难地挪动几步,来到折叠床边,把半个身子伏在床上,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湿润了床铺。 “姐,你怎么了。”传来徐英的声音。 “快送我去卫生所。”田秀双臂一用力,支撑起身子,坐在折叠床上,身穿睡衣的徐英,就站在她面前。 徐英用三轮车,把田秀送到矿卫生所。 值班大夫仅凭田秀那被血水浸湿的睡裤,就给出一个初步诊断:你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田秀流产了。 这个噩耗传到侯家,侯德旺的父母顿足捶胸,好一阵哭天抢地。侯家唯一的骨血,就这样夭折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呀!”田秀的大姑姐,带着满腔愤恨,对田秀大加指责。 在侯家人眼里,田秀是个为了挣钱不顾一切的人。 董兴已经做好了安排,让田秀的亲戚徐英,照顾饭店的生意。就是为了让田秀能够安下心来,将养自己的身体,保障侯家唯一的骨血,能够安全出生。 田秀无话可说,她只能以泪洗面。 小黑卷走了董兴的钱,直接威胁到田秀的饭店运转。 董兴拿签单打款当借口,逼迫田秀让小黑露面,其实就是逼小黑返还这笔巨款。 田秀请来婆家人聚餐,要在气势上给董兴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董兴只需三言两语,就引领了侯家人倾向性。 原因很简单,董兴是侯家唯一的女婿,早已摸清了侯家人的喜怒哀乐。 田秀嫁入侯家才几个月,侯家人对董兴的信赖程度,远远超过田秀。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董兴是副矿长,不仅田秀,包括侯家所有的人,乃至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家庭,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媚权意识,拱手将主导权交给董兴。 这是田秀事先没有想到的。 董兴的书没白念,他在约等于大老粗的侯家人面前,公开关照徐英,甚至不惜降低副矿长身份,去替徐英端盘子。 侯家的所有人,包括徐英在内,都没看出董兴此举寓意何在。 只有田秀,她感受过董兴热情背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动机。于是,她要及早杜绝隐患,给徐英拿了二百块钱,要把徐英赶走。 按徐英的真实想法,她不想在红楼饭店多待一分钟,田秀对她的冷漠,已经触及到她的忍耐底线。 当这一时刻突然到来,田秀要将她扫地出门,她不仅改变了初衷,还要留下来,让田秀知道,照顾她是田秀的份内事。 “姐,我怀了小黑的孩子。”徐英把她和小黑的秘密,向田秀和盘托出,把田秀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呀,凭他们两家的关系,徐英不可能大老远来给她打工。 即使父亲与黄春兰日后成了一家人,徐英也没必要来她这里忍气吞声。 父亲田老蔫告诉她,徐英要来打工时,她曾经有过一个闪念,对徐英的做法,包括父亲这样的安排,产生过质疑,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由弟弟小黑引起的。 小黑还是个孩子。 小黑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怪物。对他来说,想让徐英怀孕,简直易如反掌。 田秀被这个无奈的现实彻底打败了。 她打消了赶徐英滚蛋的想法,而且还母爱泛滥,对徐英格外关照起来。 听说徐英怀孕的月份比她早,她主动提出,让徐英住进她的房间。 那毕竟是一张双人大床,即使两人同住,也比那张折叠床舒服得多。 “姐,你真好。”徐英很感动。 当然,如果田秀知道,她这个决定,又给董兴提供了可乘之机,她宁愿背负六亲不认的骂名,也会狠心把徐英赶走的。 徐英用三轮车,把她从卫生所拉回饭店,再次住回她的房间,徐英的表现让她感动。 从那天起,徐英不许她下地活动了。 徐英亲自把一日三餐端到她床前,还为她端屎端尿,把她当成产妇一样,侍候得面面俱到。 两人的感情在逐渐升温,除了刻意避而不谈徐英与董兴的关系,其他的几乎无话不说。 在田秀流产半个月后,董兴把她找到办公室,名义上给她支付拖欠的签单款,几句话后,董兴直接将话题指向小黑。 “你告诉小黑,必须尽快把那笔钱给我拿回来,不然,我随时能把他送进监狱。”董兴这些话,田秀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小黑卷走董兴的钱以后,两人每次见面,董兴都会咬着牙根儿这么说。 这次不同,还没等田秀辩解,说她跟小黑没有任何联系,无法转达董兴的意思等,董兴就抢话说:“别跟我说,你联系不上小黑。” 是呀,小黑那天晚上回来了,董兴三更半夜找来了值班民兵,可惜又让小黑跑掉了。 “只要他再回来,我肯定带他来见你。”这是田秀发自内心的话。 孩子流产了,她就等于失去了侯家人的所有保护。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谨遵董兴之命,尽快让小黑返还那笔钱。否则,这次承包合同期限一到,她可能再与承包无缘了。 她最好的归宿,只能回到矿里,随便找个工种,一辈子靠工资过日子。 董兴没心思揣摩,田秀这番话的真实度。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复印件,扔给田秀说:“你看看这个吧。” 田秀拿过复印件,上面写着协查通报。 她简单看过内容,把复印件还给董兴,憋闷了一会儿说:“这个人肯定不是小黑。” “你敢跟我打赌吗。”董兴把复印件放回抽屉里,竟然对田秀微笑说:“只要我给刑警队打一个电话,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能把你带回去收容审查。” “凭什么呀。”田秀嘴硬心虚,她拔高了嗓门说:“假如这个偷羊贼真是小黑,公安凭什么抓我呀。” “你是知情者。”董兴也不甘示弱,他少有的大嗓门说:“为了保护你弟弟,你还把孩子给流掉了。” 这是一句分量超重的话,一旦侯家人知道这件事,田秀就彻底被孤立了。 董兴的高中同学郭军,是县公安局刑警队长。 他在一次聚会时,提到徐英在启铭镇受到的不公待遇,希望老同学郭军,能帮徐英讨回一个公道。 要说郭军真不含糊。 他一听就知道,启明镇派出所的公安干警,肯定跟旅店老板娘有利益关系,否则,执法不会如此简单粗暴。 经过一个阶段的秘密排查,他们锁定了启明镇派出所的一名公安,与旅店老板娘有不正当关系,便放出消息,说要夜查小旅店。 这位公安也毫无悬念地,把消息通知了旅店老板娘。 紧接着,就有关系找上来,希望郭军能对这家旅店高抬贵手。 郭军运用了三十六计的瞒天过海,他满口答应,不会为难这家旅店。却在入夜后,亲自带人去突查小旅店,恰好把那个涉事公安与老板娘捉奸在床。 小旅店被彻底查封了,涉事公安也要止步警界了。 这就是权力的魔力。 董兴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按理说,他没必要特意去向郭军致谢。 以往在他的权力范围内,没少关照郭军。这次他不仅去了,而且还执意要做出表示。 他在县城一家大酒店,高规格设宴,向老同学致谢。 席间,他貌似无意中提到小黑,说这个借光小舅子,真让他不省心,经常打着他的旗号,对客户坑蒙拐骗,让他苦不堪言。希望郭军能帮他想个办法,惩戒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董兴这是在投石问路。 郭军只需三招两式,就能查出公安队伍里的内鬼。如果让郭军找个借口,能把小黑抓住,他这几十万元,岂不失而复得了。 小黑! 郭军一听到小黑的名字,立马打起精神。 他先询问小黑的家庭住址,再让董兴描述一下小黑的长相,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张协查通报复印件。 钢城郊区石桥村,最近发生一起偷盗案。 一家养殖户的四十余只羊,连同羊倌小黑突然消失,当地村民配合派出所,沿途搜索,至今没找到下落。 元旦春节即将来临,四十几只羊被盗,案值近三万元,在当时属于重大刑事案件。 省公安厅下发协查通报,要求所属各公安机关,密切注意当地年货市场货源,并追查这个叫小黑的羊倌下落。 董兴看过协查通报,哈哈大笑说:“这不可能。” 他虽然这么说,却把协查通报揣进自己的挎包,推说帮郭军留意一下,也有了这次他与田秀的谈话。 “你让小黑自己做个选择,是留下我那笔钱,还是吃官司进监狱。”董兴认准了小黑就是那个偷羊贼。他威胁田秀说:“只要我打一个电话,郭军那边就能全境通缉小黑。到时候,他这辈子都毁了。”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1章、这就是江湖 田秀不愧是田老蔫的亲生女儿,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而且还有所创新。 当初田老蔫打发徐英来找小黑,他不直说小黑与徐英的关系,特意拐了一个大弯,声称徐建结婚了,徐英留在家里不方便。 结果,徐英在启铭镇一场惊魂,多亏她机灵,找个机会逃跑了。 如今,徐英傍上了董兴,又借助董兴的势力,一雪前耻,让旅店老板娘去吃了牢饭,小旅店也被销户了。 田秀听说小黑回家这几个月没闲着,竟然跑到东山去行骗了。 她嘴上替小黑做了辩解,见董兴一口咬定,这起偷盗案就是小黑所为,你猜田秀该作何反应。 有道是心到神知。 她当姐姐的,已经替小黑做了辩解,至于董兴信与不信,能否真像董兴所说的那样,让县刑警队长郭军下发全境通缉令,缉拿小黑归案,这一切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田秀的豁达,或者说她打心眼里,不想替小黑操心的冷漠,来自她对董兴权势的畏惧。 眼下她没有任何资本,保全自己能够顺利经营红楼饭店,稍有闪失,被董兴抓住把柄,手起刀落,她就变得一无所有了。 所以,小黑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磨难,都与她无关了。 亲情,在个人利益的诱惑下,大幅度贬值在所难免。 董兴煞费苦心设计的一场阳谋,遭遇了田秀的冷漠,无奈只能土崩瓦解。 正如小黑当初估算的那样,董兴即使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也不敢公然为这笔钱,兴师动众缉拿他。 这笔钱对董兴来说,虽然称不上九牛一毛,但他也不至于,为讨回这笔钱,公然去冒风险。 郭军从事公安工作多年,已经养成了洞察秋毫的职业习惯。 别看他跟董兴是高中同学,时不时地还要从董兴这里求得关照。董兴对这张协查通报的关注,引起了郭军的注意。 再说小黑。 他在红楼饭店,听说徐英和董兴住进一个房间,顿时肝火上亢,他要找徐英问个清楚。 小黑没想到,董兴真敢大张旗鼓地,找值班民兵来抓他。 他也是被田秀的紧张神态所干扰,顾不得多加考虑,出了红楼饭店,一溜烟儿飞跑起来。 他一跑就是几十里地,居然没感到疲劳。 小黑在漆黑的公路上一路拼跑,不知不觉中跑回了启明镇。 他止住脚步在街头漫步,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攒足了精神,明天再回红楼饭店。 他要让徐英亲口说明情况,如果董兴像对待他大姐那样,对徐英威逼利诱,造成今天的结果,对董兴来说,明年的今天,肯定就是他的忌日了。 小黑为了徐英私自下凡,刚刚有所收获,就被董兴截胡了。 别说是小黑这种带背景的神人,就连普普通通的凡人,夺妻之恨也是不共戴天的。 故事说到这里,该让读者知道,小黑和徐英的前世姻缘了。 徐英前世本姓爱新觉罗,地道的正黄旗血统。 其父为王爷,风流成性,于烟花柳巷中,与其母相遇,终日厮混,孕育了她。 结果可想而知,她虽为皇室血统,因其母的不洁历史,只能沦落民间。 好在其父旧情难忘,将其赎身,安置在京城民巷之中,常年为其提供充足的生活保障。 其母为了培养她,不惜花费重金,请名师栽培,把她打造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的才女。 小黑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了。 他身为王子,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有一个辉煌的人生。 作为家里唯一的阿哥,其父对他寄予厚望,不惜重金打造他。 自古雄才多磨难,纨绔无一成伟男,说的就是小黑的前生。 他从小在王爷府接受私塾教育,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父亲也鼓励他勇敢地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经风雨见世面。 于是,他走出家门,一路游山玩水,游遍名胜古迹。 他在泰山脚下,巧遇徐英前世,两人一见如故,大有似曾相识,相见恨晚之感慨。 他虽隐姓埋名,却因衣着华丽,挥金如土,被徐英前世的母亲相中,有意撮合二人发展感情。 年轻人的感情,像廊檐下的风铃,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唱出悦耳的旋律。 两人犹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再世,游历爱河,流连忘返,并商定回京后,引荐双方父母见面,完成终身相守之约。 王爷虽对爱子私定婚约满心反感,怎奈他爱子心切,只能暂且放弃门户相差悬殊之说,微服出访,去五龙观与亲家会面,从而,引发了一场意外杀戮。 所谓的才女之母,就是王爷的外室,那个从烟花柳巷,赎身从良的小妾。 王爷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弟恋情。 王子满怀希望,盼到父王回府,竟听到父王的大肆抱怨,说对方言而无信,没来赴约。 从此,才女娘儿俩人间蒸发,王子找遍京城,也难寻踪迹。 思念之痛,搅扰着王子。他不思茶饭,日思夜想,期盼才女出现,最后神经错乱。 王爷请人为爱子掐算,最后得出结论,需将王子送庙里修行一年,才能赎回原身。 就这样,王子被送进无量观修行。 王爷不知道,他差人要了却后患,错将母女俩勒死在无量观外,不远处的山坳里。 王子被送到无量观修行,每晚睡梦中,都能与那母女相见。 他进庙不足百天,突然倒地不起,整个人抽搐不停,最后绝气身亡。 王爷痛失爱子,责令无量观为爱子超度,正巧老君从此路过,摄走了王子的精灵,让这对苦命鸳鸯,至死也不得再见。 这就是小黑和徐英的前生往事。 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小黑再次回到启铭镇,已经是午夜时分。 他站在路边,想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禁为贸然下凡的莽撞感到不值。 先找个落脚点睡上一宿,攒足了精神,明天再去红楼饭店。 他要亲耳听到徐英的解释,然后制造一起血案,带上徐英和董兴的命,结束他的人生之旅。 他想到了那家小旅店,便下意识地一路走去。 傍晚,他来这里住店,那个下贱的老板娘,对他意犹未尽。 这次,他要把老板娘当成徐英的化身。 让这个骚娘们,好好尝尝下贱的滋味,保证她这辈子都不敢再碰男人了。 小黑怀揣一颗报复心,要去小旅店,把老板娘当靶子,发泄对徐英的不满与愤恨。 小黑一路走着,眼看就要到那家小旅店了。 远远看去,小旅店门前停了一辆j车,闪烁的j灯,在漆黑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眼。 不会是董兴,带警察来旅店抓我吧。 小黑有些紧张,他躲到一旁,屏住呼吸,仔细观望。 不大会儿工夫,老板娘衣衫不缕,被两名公安带出旅店,押上警车。在她的身后,一个穿公安制服的男人,同样被两个公安带出来。 这个人一路辩解着什么,被一个公安按住头,也塞进警车里。 警车开走了。 小黑愣愣地站在那里,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他动作快,这会儿可能走进小旅店,或者进了旅店,已经把老板娘按在床上,被前来夜查的公安逮个正着。 小黑没地方住店了,冷冬数九的天气,他也不能站在大街上熬到天亮。 随便走走吧。 小黑一路漫步,走出了启铭镇,向不远处的一座山走去。 这是他不觉中养成的习惯,山对他来说,有一股说不出的吸引力。 他走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走到山近前。他哪里知道,世间有望山跑死马一说。 他感觉渴了,确切地说,是又饿又渴。 他在石连升家养成一个习惯,能够忍受饥饿,只要喝下一碗水,就能熬到天亮。 小黑止住脚步,四下张望。 隐约感觉不远处有一个湖,冰冻的湖面,在夜光的反射下,发出幽暗的光。 他一路走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直径不到五十米的湖。 湖面已经封冻了,小黑用力踹了几脚,听到冰面发出“嘎嘎”几声闷响。他四下寻找着。 他发现在湖的东南角,有一个窝棚。走到窝棚前,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捡起来一看,小黑笑了。 原来是个破铁锹。 该着小黑今晚有水喝了。 小黑有了在石连升家的遭遇,他未曾去刨冰,先走近窝棚,侧耳听里面是否有人。 窝棚里没有动静。 他试探着推开窝棚门,里面冷嗖嗖的,不可能有人住。 小黑放心了。 他回到湖面上,挥起破铁锹,连砍带刨,然后扔掉破铁锹,捡起被刨下来的冰块,塞进嘴里,真凉爽! 小黑嘴里含着冰,又捡了几块比较大的冰块,一路小跑进窝棚,发现窝棚里居然还有一张床。 的嘞,今晚就在这对付一宿吧。 小黑关上窝棚门,躺在床上,嘴里含着冰,闭上了眼睛,不大会儿工夫,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股冷风吹醒了。 天已经亮了,透过那布满灰尘的玻璃,小黑环视这个小窝棚,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有床,有个破桌子,还有一个小火炉。 小黑拉了一下桌子抽屉,他兴奋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抽屉里居然有一盒火柴和一截蜡烛。 小黑跑到窝棚外,捡回一捆树枝和破劈柴,发现窝棚门口还有一小堆煤。 启铭镇不缺的就是煤炭。 小黑把树枝点燃,又在上面盖好煤炭,不大会儿工夫,窝棚暖和起来了。 小黑弄得满手黑,他跑到湖边,捡起那个破铁锹,又是一阵砍刨,竟然看到了湖水。 他伏在冰面上一阵畅饮,又洗手洗脸,等他站直了腰,准备回窝棚取暖时,奇迹发生了。 刚刚被泡开的湖面,居然有几条鱼从水里探出头,呼吸新鲜空气。 小黑乱起破铁锹,用力砸下去,两条足有半斤重的鲤鱼飘在湖面上。 “就你俩了。”小黑捞起死鱼,回到窝棚里,把死鱼用树枝穿好,架在炉火上烤。 一阵“滋滋啦啦”声响过,鱼由白变红,逐渐发黑,空气中也弥漫起烧烤的鱼腥味了。 再撒上一把盐,那就更美了。 小黑这么想着,把一条鱼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品出鱼香的滋味,就听到“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好,有人来了。 小黑第一反应就是跑出窝棚,谨防再遇见石连升那种人。 可惜为时已晚,窝棚门被踹开,一个三十开外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门口。 她一声大喊:“不要脸东西,你凭啥偷我家鱼!”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2章、又是一个麻烦 小黑见来人是个女的,紧张度有所下降,他又咬了一口鱼,这下可把女子气着了。 她冲过来,一把抢下小黑手里的鱼说:“跟我去派出所。” 小黑把嘴里的鱼咽下,低声说:“对不起阿姨,我……” “少套近乎,谁是你姨。”女人真的很生气,她把炉火上的另一条鱼捡起来,命令小黑说:“走。” “你听我解释一下好吗。”小黑给女人深施一礼说:“对不起,我不该吃你家的鱼,多少钱,你说个数,我陪你钱还不行吗。” 女人听到这番话,火气有所下降,低头想了想说:“其实你吃两条鱼不算啥,可……也不能得惯瘾呀。” 小黑眼睛眨巴几下,慢慢分析得惯瘾是啥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啥叫得惯瘾。” 女人支吾几下,愣没把这句东北俗语解释出来。 “你别管啥叫得惯瘾,反正你不能白吃我的鱼。”女人怀里的孩子,伸出小手来抓烤鱼,被女人耸了一下说:“别吃,有刺,扎得慌。” 小黑手伸进兜里,摸到昨天与周老板分手时,周老板给他的钱。 他交付了五十元出租车费,又花十块钱吃了一碗面,还剩一百四十块钱。 他数出四十块钱,犹豫一下,再拽出二十块钱,递给女人说:“给你六十块钱,行吗。” 女人没接钱,余怒未消的样子说:“其实我真不是差你这几十块钱,我一个人带孩子,根本没有精力来看鱼。你馋了想吃鱼,就跟我说一声,总不能动不动就来偷呀。” 小黑没听懂啥叫得惯瘾,但他听懂了动不动这句东北口语。 先科普一下: 所谓的得惯瘾,就是养成习惯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小黑辩解说:“我这是头一次来。” 小黑不遮不瞒,说明自己是外乡人,来启铭镇想住店,结果旅店被查封了。他没地方住,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 “你来这里是走亲戚呀,还是另有啥打算。”女人看在小黑要支付六十元钱的分上,对小黑的来历产生了兴趣。 “我想找个活干。”小黑把钱递给女人。 他看着女人手里的两条鱼,有心把鱼要回来。钱已经付过了,这两条鱼应该属于他。 “这么办吧,你跟我回家去,我把鱼炖一下,再给你做点饭吃。”女人说完,转身便走。 她走出窝棚,回头见小黑愣在那里,又说:“我家就在附近,看见这边有烟囱冒烟了,我才赶过来的。” 小黑微微一笑,暗自责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既然钱都花了,人家还主动要求他去家里吃饭,小黑也没必要推脱了。 女人家离养鱼池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后窗正对养鱼池。 这是一座只有一间半的土坯房。 进了大门是厨房,跨进房门,就看见屋里有南北两铺炕,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面积。 小黑跟女人走进家门,女人把孩子放在炕上,叮嘱说:“别乱动,妈做饭去。” 小黑跟在她身后,没听清女人是在叮嘱孩子,还是叮嘱他。 他坐在炕边,主动为女人看孩子。 女人回到厨房,先把小黑烤好的两条鱼,放在菜墩上,用刀刮下已经烤糊的鱼鳞,又掏出鱼的脏器,然后往大锅里倒油,用葱姜蒜爆锅,再把收拾好的鱼下进锅里。 随着“滋啦啦”一阵焦灼,一股香味蹿进屋里,小黑闻到香味,也咽起了口水。 女人干活很利落,不大的工夫,就端了一个炕桌进来。 她把炕桌放到火炕上,转身出去,端进烧好的两条鱼,还有一盘大葱炒鸡蛋,以及一盆大米饭。 “吃饭吧。”女人给小黑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递上筷子。 小黑没接筷子,他又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饭桌上说:“这是饭钱。” 小黑开始吃饭,女人抱起孩子站在地上,不管孩子怎样闹着要吃饭,她执意不肯放下孩子。 “一起吃吧。”小黑话音未落,女人便放下孩子,拿来碗筷,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跟小黑拉家常。 小黑实话实说。 他家住小镇,姐姐在启明矿开饭店。他也撒了个谎,说跟姐姐闹矛盾了,不想留在饭店里,又没找到旅店,所以才住进了鱼塘的窝棚里。 “我当你是偷鱼贼了。”女人轻信了小黑的话,同时也放松了对小黑的戒备心。 小黑吃着饭,听女人介绍她家的情况。 女人的老家在黑龙江,几年前和丈夫一起来到这里居住。 丈夫在镇上一个私人包工队打工当瓦匠,去年开春,干活时不小心扭伤了腰,经过跟包工头协商,拿到五千块钱抚恤金。他们就在这里,以每年一千五百块钱的价格,租下这片鱼塘和这户房子。 小黑吃得正香,听说女人仅用了一千五百块钱,就能租下鱼塘和房子,他很感兴趣。 “你家大……”小黑在窝棚里,跟女人叫声姨,遭到女人的拒绝,这会儿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女人的丈夫了。 “你就叫我姐吧。”女人很善解人意。 “你家姐夫咋没在家呀。”小黑只当跟女人闲聊天。 “别提了。”女人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就收不住。 她告诉小黑,眼看就要过年了,丈夫说进城去寻找大买家,要把辛苦养了一年的鱼,卖出个好价钱,结果,一去就没了踪影,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抱怨说:“这里的人欺生,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经常有人半夜来偷鱼。” 小黑愣愣地看着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揣摩女人说话的真实度,还是为女人的处境,平添一份同情心。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吃饭。 女人着意打量一番小黑,问道:“兄弟,你下一步是咋想的。” “下一步。”小黑反问一句,不知道女人的话从何而来。 “就不是要找一份工作吗。”女人倒很直率。 她从小黑的言谈举止中,看到了一份诚实。 她急于寻找一个帮手,来帮她照顾鱼塘,又苦于举目无亲,不能尽快找到一个肯帮她的人,她选中了小黑。 “我还没想好。”这是小黑的真心话,他的注意力,没在跟女人聊天上。 女人听了他的话,会心地笑了。她说:“那你就留在我这吧,工钱好商量。” 小黑没有反应。受这个话题影响,他正在考虑自己的下一步。 小镇肯定回不去了,红楼饭店也容不下他。 小黑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徐英怀里的孩子。 不管董兴采用什么手段,要达到什么目的,也不管徐英出于怎样的考量,成了董兴的玩偶,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弄清楚,然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跟徐英和董兴以死相拼。 “其实这活一点也不累。”女人以为小黑不愿意留下来,她说:“你每天去鱼塘转转,透透冰眼就行。到了晚上,你不愿意住在窝棚里,回我这来睡觉也行。” 女人说到这,居然涨红了脸。 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丈夫又不在家,主动邀请一个陌生男人住进家里,尽管这个人还是个孩子,不会发生什么,她还是感觉有些羞涩。 “我先试试吧。”小黑捋清了思路,他需要一个落脚点。 “太好了。”女人喜出望外,说话也很直白。她说:“我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先开个价吧。” 小黑笑了。 女人被小黑的笑容迷惑了。 物以稀为贵,她现在急需帮手,小黑在饭店干过,可能要狮子大开口,跟她要一个高价位。 转念又想,反正就是几天的事,不管他要多少工钱,先答应下来。等丈夫回来,再跟他讨价还价也不迟。 “我不要你工钱。”小黑只提出一个要求,每天能让他吃饱饭就行。 这怎么可能呢? 女人再次打量小黑,不禁对小黑的来历产生质疑。 这年头哪有不要工钱,白给人家干活的。 莫非…… 还没等女人胡思乱想,小黑先给出答案说:“反正我在这也干不长,就当帮你一个忙了。” 女人的现实处境,让她只能相信小黑的话。 能有一个男人整天围着她家鱼塘转上几圈,晚上窝棚里再有灯光,那些偷鱼贼就不敢再来了。 女人把刚收下的六十块钱,连同小黑又拿出的二十块钱,一起塞进小黑的手里说:“你把这钱收回去吧。” 小黑也不推辞,他收好钱,吃下整碗的饭,问女人说:“我现在干点啥呀。” 女人笑了。 “你先去镇上剪个头,洗个澡吧。”女人的话,提醒了小黑。 他三个多月没理发了,昨晚又在窝棚里委了一宿,这会儿的头发,乱得像鸡窝。 女人拿过毛巾和香皂,装在一个兜子里,又叮嘱小黑说:“你顺便再买一套衬衣,留着替换洗的。” 小黑去了启铭镇,先理发后洗澡,又去商店买了一套衬衣,还特意给女人的孩子,买了一堆小食品。他几乎花光了手里的钱,才赶在吃中午饭之前,返回女人家。 女人正在做午饭。 她把早晨吃剩下的鱼,加上一块大豆腐,还添了几片五花肉和粉条,这就是东北式乱炖。 小黑走进院子,闻到了香味。 “我回来了。”小黑推开房门,见女人一副陌生的目光在看他。 小黑理了发,又洗了澡,女人乍看上去,有些陌生了。 女人叫郑娟,今年整三十岁。 当时的男女婚姻,特别在偏远农村,有一整套的模式。 适龄男女,首先需要一个媒人,介绍双方的自然条件,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便选日子相看,一旦看顺眼了,就可以互相领回家见父母。 一般情况下,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就要选日子结婚了。最长不会超过半年,像田秀与侯德旺的婚姻,认识到结婚不过才两三个月。 可能读者要问了,这边正聊小黑,被郑娟当偷鱼贼抓了,怎么又聊起婚俗了。 郑娟就是在这种标准的模式化婚姻中,走出家乡,来到这里的。 她丈夫初中还没毕业,就外出打工了。 到了适婚年龄,家里托媒人选中了郑娟。 两家相距三十里地,第一次相亲看的是照片。双方认可后,丈夫特意从外地回来,去郑娟家见面。 吃罢中午饭,他就把郑娟带回自己家,留郑娟在家住了一宿。 不管是霸王硬上弓,还是半推半就,反正郑娟见红了,丈夫就心满意足了。 家里人找先生掐算八字,选定结婚拜堂日期,不出半年,两人就正式举办了婚礼。 婚后第三天,新媳妇回娘家,到了第五天,两人就背井离乡,来到了启铭镇。 教科书上讲,男女婚姻的基础是感情。 在我们这个拥有几千年封建历史的国度里,感情二字往往总被现实环境所替代。 男人找媳妇,一看长相,二看身体。 女人找丈夫,首选考虑的,是对方的经济条件和家庭背景。 要真正达到两情相依,基本上都是在孩子长大以后,彼此经过十几二十几年的磨合,没把结婚证一分为二,才算达到所谓的包容与信任。 真正以感情为基础的恋爱婚姻,成功率那是相当的低。 相爱之人最终分手,说的就是现实的婚姻。为啥,只有统一结果,没有标准答案。 小黑吃罢午饭,郑娟给他一个冰锥,就是一个比铁锹把略粗一点,一米多长,一头打着四棱钢尖,另一头横穿一个把柄的破冰工具。 郑娟抱着孩子,引导小黑来到养鱼池冰面上。 老远就能看见冰面上竖起两捆高粱秸,一头插进冰里,另一头露在外面。 “这就是冰眼。”郑娟告诉小黑,他每天只需要在高粱秸的位置,用冰锥破开封冻高粱秸的冰,让池塘里的鱼,能呼吸到的氧气即可。 他们又到了窝棚里,里面布满了灰尘。 小黑刚洗过澡,他要打扫一下这里。 郑娟提醒他,每天晚上,能让外人看见里面有灯光,证明有人在看守鱼塘就行,小黑不需要住在这里受罪。 小黑不能告诉郑娟,耐冻是他的天性。 他们从鱼塘返往家走,老远地看见,院门口停了一辆警用面包车。 “公安来咱家干啥。”郑娟好生纳闷。 小黑看见警车,不觉中停下了脚步,他昨晚在旅店门口,见过这辆警车。 郑娟脚步加快,来到院门口,从警车上下来两名公安。 其中一名公安,得知郑娟是这家的女主人,先替另一个公安作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郭队长。” 郭军未曾开口,先越过郑娟,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小黑。 问道:“那人是谁。”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3章、躲不过的是与非 小黑与郭军对视了几秒钟,他慢慢走到郭军面前,目光仍停留在郭军的脸上。 郭军主动转移目光,重复刚才的问题说:“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郑娟这时候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小黑的名字,便微笑着转回身,对小黑说:“郭大队长问你的名字。” “我叫田英俊。”小黑回答说:“是来走亲戚的。” “他是我表弟,来帮我看鱼的。”郑娟从小黑的话语中找到灵感。 她不知道公安为啥要找上门来,一见面先对小黑产生兴趣,又担心自己非法用工,被公安抓住把柄。便临时发挥,借小黑的话题,撒了一个小谎。 “你丈夫在家吗。”郭军好像对小黑失去了解的兴趣,开始问郑娟的丈夫了。 “他出门了。”郑娟热情地招呼两名公安屋里坐,郭军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问郑娟说:“你丈夫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别提了。”郑娟听到这个话题,顿时怨气满腹说:“他临走的时候,说三两天就回来,现在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还不见人影。” “家里有他的照片吗。”另一名公安插话说。 “出啥事了。”郑娟有些警觉。 “就是随便看看。”郭军一脸的无所谓样子。 这次不用郑娟邀请,两名公安跟随郑娟走进家里。 小黑跟在他们身后,发觉这个郭大队长,总是时不时地在打量他。 其实小黑很紧张,他担心这两个公安,是为昨晚查封小旅店的事儿而来。他第一眼看见郭军那审视的目光,就有一种要逃跑的冲动。 昨天傍晚,他在小旅店,跟那个下贱的老板娘好一阵“咕唧”,还被那个厨师撞个正着。 在他与郭军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先用目光丈量了一下相互的距离。 俩公安要扑过来抓他,至少有四五步的距离,这段时间足够他转身跑出十几米外。所以,他仗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打消了顾虑。 昨晚他在小旅店,用一个假名登记住店,老板娘居然忘了收他的住店押金。 他当时只是灵光一闪,报上一个假名,现在看来,撒谎在有些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黑最初担心老板娘被抓,供出他们的过往,现在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连老板娘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公安怎么可能仙儿一样找到这里。 小黑扫去了所有顾虑,人也变得自然了。 他从郑娟怀里接过孩子,坐在炕边哄孩子玩,余光观察这两个公安。 郑娟从抽屉里,找出丈夫的一张一寸照片,交给郭军。 郭军看过照片,把照片交给另一个公安说:“你能把张照片给我们带走吗。” “孩子他爸出啥事了。”郑娟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她的正常反应。 公安不会平白无故来家里,最初郭军对小黑的出现,产生浓厚兴趣。郑娟笑在脸上,紧张在心里,她以为是小黑把公安招来的,甚至怀疑小黑可能是个逃犯。 小黑和公安的一问一答,让郑娟消除了对小黑怀疑的同时,也逐渐开始紧张起来。 公安跟她要丈夫的照片,她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郭军刻意用平缓的语气安抚郑娟。 “他到底怎么了!”郑娟突然崩溃了,她抓住郭军的胳膊用力摇着。 另一名公安掰开郑娟的手说:“你先别激动,暂时还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丈夫” 三天前,刑警队接到市民报案,郊外冰窟窿里发现一具男尸。勘查发现,男尸外表没有受伤,整个人被水泡发得面目全非。 经过法医尸检,男尸体内含有致命性毒药,是导致其死亡的主要原因。 其中有一个重大嫌疑。 时值腊月天,死尸浸泡在河水里,短时间内不可能泡发如此严重,导致面目全非。 只有一个可能,发现尸体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是第二现场。也就是说,该男子被毒杀后,在第一死亡现场耽搁很久后,才被转移到案发现场的。 公安在案发后,开始了大量排查工作,首先要确定死者身份。 他们在失踪人员中,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又将搜索范围扩大,排查外来务工人员。 在一家私人包工队,包工头子看过死者照片,推说死者的外形轮廓,与郑娟的丈夫很相似,郭军这才带人来了解情况。 郭军第一眼看见小黑,就从小黑那警觉的目光中看出端倪,便联想到情杀的可能。 经过短暂接触,郭军从郑娟的过激反应上,减轻了对她的怀疑,却对小黑的冷静与沉稳,印象十分深刻。 郑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了。 她哭天抢地的乱了阵脚,不管郭军等人怎么解释,暂时还没有确定死者就是她丈夫,她还是执意用哭声,来缓解内心的恐慌。 “姐,你先别哭,先跟公安去看一眼,万一那人不是姐夫呐。”小黑提出的建议,让郑娟立马止住了哭泣。 郭军再一次打量小黑,脱口问小黑说:“你多大了。” “我……二十岁了。”小黑又撒谎了。 小黑陪同郑娟,抱着孩子,坐警车去了县殡仪馆。 小黑带孩子留在停尸间外,郑娟随两名公安走进停尸间不久,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小黑不用再问什么,就可以确定,那个死者就是郑娟的丈夫。 郑娟在停尸间哭罢多时,又被公安带回了刑警队。 小黑有在小镇逃出派出所的经历,他对公安有了心理阴影,一走进刑警队,就免不了心惊胆战。 怎奈他是打工者,现在负责看管郑娟的孩子,不可能躲开这个境遇。他只能尽量宽慰自己,小镇离这很远,公安不可能发现他是外逃人员。 郑娟被郭军带进单独一间办公室,先从她丈夫离家开始询问,最后把话题落在小黑的来历上。 这时的郑娟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也顾不得担心小黑是非法用工,对郭军实话实说,小黑昨晚夜宿鱼塘窝棚,今天才决定留下来照顾鱼塘。 小黑的来历,引起郭军的注意。 郭军完成了对郑娟的询问,又把小黑带进办公室。还没等小黑坐下来,他一拍桌子说:“把你的事,都交代出来吧。” 小黑愣了一下,他晕头转脑,问道:“你让我交代啥呀。” “你在来郑娟家之前,都干过啥事。”郭军在敲山震虎,他要在阵势上,摆出无所不知的样子,给小黑造成心理压力,使其惊慌失措,有问必答。 “我没干违法的事。”小黑不慌不忙回答说。 “是否违法,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只要老实交代就行。”郭军脸绷得紧紧的,大有早已掌握小黑的所有犯罪事实,只等他坦白从宽的态势。 小黑没经过这种场面,也不具备反侦察能力。 但他有一个信条,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大姐的红楼饭店,那样,他就会被董兴发现踪迹,虽然后果没那么严重,至少要把带在身上的存折,拱手还给董兴。 “你忙吧。”小黑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是郭军没有想到的。 他追到门口,一把抓住小黑说:“你以为这是你家呀,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呀。” 小黑一甩胳膊,险些把郭军闪一跟头。 嘿,没看出来,这小子真有一把力气。 郭军拦在门口,当胸推了小黑一把说:“我警告你,给我规规矩矩的,不然,有你好瞧的。” “你有这工夫,不去查姐夫是咋死的,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干啥。”小黑一本正经的,把郭军逗笑了。 “他是咋死的,你还不清楚吗。”郭军半真半假,观察小黑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小黑急于离开这里,郭军居然闪身让小黑出去了。 郑娟和小黑带着孩子回到家里,她扑到炕上,又是一阵放声大哭。 “姐,光哭有啥用,得想着给姐夫办后事了。”小黑在一旁提醒说。 郑娟止住了哭声,坐起来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说:“我得给孩子他爷发一封电报,让他们赶紧过来。” 好在启铭镇离这儿不远,郑娟擦干眼泪,让小黑去外面待一会儿。 小黑不知道郑娟是啥意思,他走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郑娟突然跑出来,一把拽住小黑说:“我家的存折咋没有了。” 郭军让小黑跟郑娟走了,他坐在办公室里,总觉得这个叫田英俊的小伙子,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头。 被派出去了解情况的公安回来了。 他们在启铭镇一家储蓄所,找到了死者的存款账户。里面总计金额一万四千元,于半个月前,被一次性提走了。 储蓄所的工作人员,记不得取钱人的相貌特征,当时也没有监控录像,很难确定钱被谁取走了。 图财害命是大多数被害者的死亡原因。 小黑被郑娟拽进屋里,她二话不说,就要翻小黑的衣兜。 “姐,我来你家还不到一天,不可能知道你家的存折放在哪。”小黑少有的耐心,向郑娟做出解释。 “咱家除了你,就没来过外人。”郑娟也是急疯了,她直接扒下小黑的外套,逐个兜翻找。 小黑真想一甩手离开这里。 不为别的,就为郑娟这种冲动,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就该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转念又想,人家毕竟刚死了丈夫,心情不好,胡思乱想,在所难免。 不如就随了她,等她折腾完了,知道冤枉了小黑,也就消停了。 小黑张开双臂,任由郑娟在他身上翻来找去。 郑娟翻过小黑穿在外面的衣裤,只找到几元钱零钱,那是小黑去启铭镇洗澡理发,剩下的零钱。 小黑满心反感,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郑娟很失望,更多的是绝望。 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见小黑满脸通红站在那,她丝毫没有愧疚,反倒认准了这个存折,就是被小黑偷走了。 就在小黑要穿好衣服时,她突然又冲过来,解开小黑的裤腰带,用力向下一拔说:“我就不信找不到。” 小黑吃了一惊。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心情悲痛,对我疑神疑鬼,我可以忍受,但你不能得寸进尺。 就在小黑安奈不住内心的愤怒,要跟郑娟发火时,郑娟突然眼前一亮,一声大吼道:“这回你还有啥话要说。” 还没等小黑做出反应,郑娟伸手便去抓小黑的命根子。 小黑来不及躲闪,命根子被郑娟一把揪住,用力甩了一下。 小黑条件反射,命根子快速膨胀,把裤衩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你干啥呀!”小黑真急了。 他被怀疑当贼,已经够郁闷了,还要被郑娟如此羞辱。 郑娟的怒火更旺了。 她指着小黑那支起的小帐篷,质问道:“你现在还有啥话可说!” 小黑低头一看,顿时羞红了脸。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4章、黑夜里的思量 小黑穿的裤衩,上面也有一个兜,只是比他原来穿的那个裤衩,兜略小一点,存折塞进去露出一半。 郑娟没在乎小黑支起的小帐篷,她一把抢下存折,在小黑面前抖了抖说:“这是啥。” “这不是你的。”小黑要拿回存折,手被郑娟拨了回来。 “一会儿咱就去刑警队,到时候看你怎么说。”郑娟打开存折,看到存折上的储户名是田英俊,她愣住了。 小黑默默地看着郑娟,郑娟的脸有些发烫。 她主动把存折还给小黑说:“对不起,我……” 小黑接过存折,提上裤子,没打一声招呼,直接走了出去。 “哎你……”郑娟有心对小黑说一声对不起,她话到嘴边,见小黑走的是那么的决绝,没有丝毫的停留余地,只能沮丧地坐在炕上,默默流下眼泪。 一万四千块钱,在当时的家庭,那真是一笔巨款。 郑娟突然得知丈夫的噩耗,又发现家里的存款不翼而飞了,她的焦躁不安可以理解。 那是她丈夫不分白天黑夜的劳作,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血汗钱。 这个隐藏的万元户家庭,突然之间人财两空,郑娟连给老家发电报的钱都没有了。 郑娟坐在炕上,默默地流眼泪。 天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漆黑一片。 电灯绳就在郑娟身后,她转身就能打开电灯,可她却固执地待在黑夜中,孤独守候着这份悲悯。 郑娟的女儿很乖巧。 她刚满五周岁,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却被妈的情绪所牵引,始终乖乖地依偎在母亲身旁,不哭也不闹。 困了,她闭上眼睛睡着了。等她被饿醒了,黑暗中隐隐听到妈还在抽泣,便轻声说:“妈,我饿了。” 郑娟这会儿没心思给孩子做饭,她想起小黑给孩子买的食品,就放在柜子上,便下地取来食品,递给女儿。 听到开门声,郑娟周身一颤,她快速奔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警觉地问道:“谁呀。” 房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房间,打开了电灯。 郑娟看清来人是小黑,她支吾几下,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黑拎了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食物。 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还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虽然与郑娟此时的心情相悖,却让郑娟心底涌出一股热流。 “吃饭吧。”小黑去厨房拿来炕桌,把塑料袋放在炕桌上,又要去厨房拿碗筷。 “兄弟,姐对不起你。”郑娟向小黑承认了错误。 小黑嘿嘿一笑,拿过碗筷,把买来的食物放在盘子里,又给郑娟和孩子,各递上一副筷子说:“先吃饭,有啥话,吃完饭再说。” 没等郑娟再说什么,小黑先狼吞虎咽吃上了。 小黑真的生气了。他离开郑娟的家,一口气走到启铭镇,心里这股怨气还没有消除。 他来到人间,还没尝过被羞辱的滋味。 郑娟的冲动,简直让他气炸了肺。如果不是看在郑娟刚刚知道丈夫死亡的消息,心情悲痛到了极点,他可能要打郑娟一个嘴巴,或者踹上一脚,以发泄满腔的愤恨。 小黑不在乎被郑娟扒了裤子,却非常在意郑娟把他当成了贼。 不管你现在是啥心情,既然你把我当成了贼,又在事实面前,证明了我的清白,那我只能一走了之,今生今世都不再与你有任何联系。 小黑去意已决。 他站在路边,看着南来北往的车流,才想到一个难解的问题:我去哪呀? 他有心回红楼饭店,找徐英问明情况,然后冲进董兴的办公室,先砸扁董兴的脑袋,再把他剁成肉酱,然后…… 昨天晚上,小黑的思路非常清晰。他要回红楼饭店,问明情况后,要了徐英和董兴的命,然后自杀。 他告别人间,能否回到天庭,或者直接下地狱,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这会儿,小黑犹豫了。 董兴该死,他败坏天伦,对大姐田秀使坏儿,就凭这一点,他就该下地狱。 那徐英呢? 她怀上了小黑的孩子,一路辛苦找到这里,就为与小黑团聚,结果,却成了董兴的盘中餐。 不管董兴再怎么坏,小黑没卷走他的钱,他绝对不敢对徐英使坏儿。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因为小黑有错在先,才导致董兴和徐英,有了今天的结局。 这就是小黑,他不懂辩证法,内心的这杆秤,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秉承一个公正二字。 按着这个思路,小黑感觉对不起徐英。 多么善良可爱的女人,把小黑当成孩子一样,用心呵护,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是小黑一手造成的。 小黑昨晚还咬牙切齿,要跟徐英算账,甚至要弄死徐英,这会儿他却把徐英所有的过错,通通记在自己的名下了。 去找徐英,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走到今天这一步,小黑可以原谅她一切,然后带上徐英,远走高飞。 小黑想到这,瞄准红楼饭店方向,撒腿便跑。 他跑出几百米,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你为啥又回来了。”郑娟等小黑吃饱了饭,坐在一旁打饱嗝的时候,突然发问。 小黑没有回答。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摆在炕桌上说:“这是三千块钱,你先拿去给姐夫办丧事。” 郑娟惊讶了。 严格意义上说,她和小黑还是陌生人,而且,她还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小黑偷了她家的存折。 小黑不再计较她的过错,还带着食物回来,对郑娟来说,已经对小黑非常感激了。 人在难处,能被人拉上一把,这种雪中送炭之举,就足以让任何人铭记在心了。 “这笔钱我还不起。”郑娟没敢拿钱,她说出了心里话。 眼下来看,她不仅需要给丈夫办丧事的钱,接下来的生活费用,也是她一时无法解决的大难题。 小黑没回来之前,她想了很多,最终决定,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带上孩子回老家,靠双方父母接济,把孩子养大。 “不急,等把鱼卖掉再说吧。”小黑给郑娟提了一个醒儿,让郑娟眼前一亮。 对呀,她家鱼塘里的鱼卖出去,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郑娟极度压抑的心情,因小黑这句话,顿时轻松了很多。 “你知道鱼塘里,能出多少鱼吗。”郑娟警觉地看小黑,不知道小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小黑回答得很坦率。 他从郑娟的眼色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如果鱼塘里的鱼,卖不出三千块钱咋办。”郑娟早就从丈夫那里得到了答案。 他们乐观认为,如果能遇见好买家,整个鱼塘的鱼,至少能卖出五千块钱。 她丈夫就是为了这个,才去五十多里外的县城寻找买家,要以五千块钱整包出售的方式,推销鱼塘里的鱼。 “别想那么多,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再说。”小黑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帮助郑娟,也不想这三千块钱打了水漂。 “要不这样吧,等把整塘鱼卖掉,咱俩五五分成。”郑娟拿过三千块钱,动了一个小心思。 她没有能力偿还小黑这笔钱,又不能白白接受小黑的馈赠,她受到丈夫曾经的计划所启发,要拉小黑入伙。 不管鱼塘挣多挣少,她至少有一半的收入。 另一半能抵消小黑这笔钱也好,抵不过这笔钱也罢,只要小黑愿意,来年他们接茬干,直到让小黑捞回本钱,再赚到钱为止。 郑娟也是被小黑的慷慨与热情感动了,她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小黑听了,微微一笑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其它事以后再说吧。” 小黑要好人做到底,首先要帮郑娟渡过难关。 孩子吃饱了,又困了。 郑娟收拾完餐具,把孩子哄睡了,她要在炕梢,给小黑铺被褥。 “我还是去窝棚里睡吧。”小黑始终没忘自己打工者身份,不肯睡在这里。 “那里太冷了。”郑娟这么说着,心里也泛起嘀咕。 白天她雇用小黑时,也曾想到过,跟一个陌生男人,不方便睡在一个屋里。 好在丈夫随时都可能回来,小黑又是个半大孩子,住在一个屋里,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到了这会儿,她知道丈夫死了,自己变成了寡妇,特别是小黑主动拿出一大笔钱,帮她渡过难关,让她少却了很多顾虑,她执意留小黑住在家里。 小黑也不再坚持。 临睡觉前,他跟郑娟要来一个手电筒,说是要去鱼塘看看。 郑娟特意把丈夫穿的棉大衣,披在小黑身上说:“你去窝棚里点上蜡烛,待一会儿就回来。” 小黑嘴里应承着,走出郑娟的家门。他拎上那个冰锥,把冰眼凿开后,直接进了窝棚里。 他点上蜡烛,又点燃火炉,做好了在窝棚里住下来的准备。 小黑有自己的盘算。 他不能跟郑娟住在一起,谨防被外人说闲话。何况,他主动帮助郑娟渡过难关,也有自己的考量。 郑娟是个聪明人,虽然她没看出小黑热心的背后,有自己的算计,却主动迎合了小黑的心思。 没错,小黑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投资入股,要在这里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在去红楼饭店找徐英途中,突然想到一个急需解决的难题。 假如徐英同意跟他走了,他俩去哪呀。 徐英正怀着孩子,不可能像他这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一觉。他需要给徐英一个能遮风挡雨,确保一日三餐的家。 不用郑娟再说什么,小黑就想到,郑娟丈夫死了,她们孤儿寡母,在这异地他乡,不可能守着这片鱼塘生存下去,迟早也会另谋出路。 所以,小黑不仅要做一个好人,帮助郑娟渡过难关,他还要做一个接盘手,等待日后成为鱼塘的主人。 郑娟夫妻用一千五百块钱,承包下鱼塘和住房,他愿意出资三千元或者更多,只为给徐英找个安稳的落脚点。 眼下,小黑必须以主人的姿态,看管好这个鱼塘,保证他的投资能够顺利收回。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外表两不知。 郑娟作为已婚女人,又正值成熟年龄,她对家庭生活的冷暖认知,有着自己的亲身感受。 丈夫外出招揽生意,推说三两天就能回来,结果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郑娟虽然有孩子在身边,又要照顾鱼塘,为啥对丈夫一去不归,没有过多的担忧与焦虑。 其中有这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深人静了。 郑娟搂着孩子躺在炕上,回忆起与丈夫的过往,不觉中想到白天发生的那一幕。 她扒下小黑的裤子,无意中揪住小黑的命根子。小黑的快速反应,让她惊讶不已。 这会儿想起当时的情景,郑娟不觉中对丈夫产生几分抱怨:都是男人,人家为啥反应那么快,你为啥…… 一股热,乱了郑娟的心,也搅扰了她的睡眠。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5章、把握不住的尺度 小黑躺在窝棚里睡着了。 这是他多日以来,少有的一次放松。他龟缩在棉大衣里,没有任何牵挂,也不必担心会被人叫醒,询问他的来历,或者把他当成贼,追查他的动机,他把这里当成了家。 他梦见了徐英,两人相对无言,彼此相对一笑,便热情拥抱在一起。 小黑习惯睡在徐英的怀里,亲吻她的体香,感受她的温柔。 不觉中,小黑感到裆下紧绷绷的,那是兴奋导致的空间狭小。他睡梦中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尽量让支起的小帐篷,能有一个宽松的空间。 朦胧之中,他的敏感部位触碰到床板,硬邦邦的。他抚摸着床板,产生疑问,徐英去哪了,这会儿的徐英,应该就在他身边,把他搂进怀里,或者…… 小黑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 他的混沌思维有了清晰的记忆,自己睡在窝棚里,徐英这会儿可能正睡在董兴的怀里。 算了,不去想了。 这就是小黑的思维惯性。凡是能引起他焦虑,或者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他都会刻意抛到一旁,随便找一个能够占据思维的,无关痛痒的琐事,来按揉他紧绷的神经,让他尽快放松。 这会儿他把睡眠当成密友,翻了一个身,要接续放松下去。 他仰脸躺在床板上,眼睛半睁半闭,又要睡去。一个模糊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并且快速定格,让他感受到微弱的喘息声。 徐英来了。 小黑闭着眼睛,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徐英就站在他床前。 难道我的神力恢复了。 不对呀,小黑没有心想事成的功力。 是幻觉,小黑屏住呼吸,静心感受周围的环境。没错,确实有个人,就站在他身边,而且还俯下身来,端详着他。 小黑睁开眼睛,发觉真的有一个人,正俯身端详着他。 “谁!”小黑一声惊呼,一下子坐起来。 “哎呀。”对方猝不及防,险些被小黑撞飞出去。 小黑顺手操起手电筒,扭动开关,见郑娟披着一件棉袄,站立不稳,说话间就要仰脸倒下去了。 “姐。”小黑一把拽住郑娟,跳到地上,扶住郑娟说:“你咋来了。” 郑娟站稳了身子,娇嗔地白了小黑一眼说:“你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我怕你在这儿冻感冒了。” 小黑点燃蜡烛,关掉手电筒,发觉郑娟看他的眼色儿有些怪怪的。他低头发现自己半褪下的裤子,以及兴奋中的尴尬。 小黑提了一下裤子,这个动作吸引了郑娟的注意力。 她说:“回屋睡去吧。” “没事,我在这挺好的。”小黑提好裤子,要系上裤腰带。 “你怕啥呀。”郑娟的声音有些颤抖,小黑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很急促。 “你咋得了。”小黑端详郑娟,以为她身体出了状况。 郑娟含羞带愧,不敢正视小黑的目光,还刻意扭过身子,回避小黑的目光。 郑娟只穿了衬衣衬裤,披在肩上的棉袄,一个肩也脱落下去。 小黑替郑娟披好棉袄,又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郑娟的身上。 两个人的身体,近距离接触到一起,郑娟鼓足了勇气,开始戏弄小黑。 小黑愣住了,他没想到郑娟能对他动手动脚。 郑娟既然伸手了,就一不做二不休。 她用力一扑,把小黑扑倒在床板上…… 接下来的描写,其实很精彩,结果被后台亮了红灯,只能用此处删除四百二十个字诠释。 小黑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想不到郑娟如此生猛。如果换在别的场合地点,他尚能接受,还可能驴性发作,大放异彩。 郑娟刚死了丈夫,她怎么还有这种心情。 小黑木木的看着郑娟的忘乎所以,只当在看一场戏,一场由郑娟无所顾忌的独立表演,他被动配合的c宫戏。 郑娟如饥似渴,让小黑百思不得其解,他默默地给郑娟打上了坏女人的标记。 小黑睡梦中正与徐英亲热,没想到这个美梦,被郑娟变成了现实。 他木偶一样躺在那里,任由郑娟翻云覆雨。 一曲终了。 郑娟平静下来,看到小黑的冷漠,她流下了眼泪。对小黑说:“你知道这些年,姐是怎么过来的吗。” 小黑木然没有应答,郑娟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幸。 郑娟的丈夫,是郑娟有生以来,唯一的一个男人。 两人认识不到半天,她就跟丈夫去了婆家,以让公婆相看的名义,留在婆家过夜了。 就在那天晚上,她与丈夫有了肌肤之亲,从而确定了未婚夫妻关系。 三个月后,两人登记结婚,并举办了婚礼,然后,她便随丈夫来到启铭镇,开始了夫妻生活。 丈夫很能干,每天天不亮就去上工,有时候为赶工程进度,丈夫一直干到大半夜,才下班回家。 每月几百块钱的收入,对一个刚走出农村的女人来说,诱惑力极大。 她在老家生产队,下地挣工分,一年下来的总收入,还不及丈夫一个月的工资收入,郑娟心满意足。 他们结婚不久,郑娟就怀孕了。 医生提醒夫妻二人,郑娟怀孕初期,应尽量避免夫妻生活,以防影响到胎儿发育。 他们谨遵医嘱,在郑娟怀孕的十个月里,几乎不再有夫妻生活。 孩子出生了,郑娟体质恢复了,丈夫也对她逐渐冷淡下来。 对于一个刚走出农村的女人,思想意识相对比较保守。她把男女之事,单纯地认为就是为了养儿育女传宗接代。她偶尔有了生理需求,见丈夫对她无动于衷,也只能默默地克制下来。 她整天在家带孩子,从不跟外界接触,每天盼望丈夫回来,能陪她说说话,或者满足一下她的需求。 结果令人失望。 起初丈夫对她还算热情,每天晚上都要亲热一番。等她怀了孩子,丈夫的这股热情逐渐消退了。 孩子出生后,丈夫总以工作劳累为由,每天回来倒头便睡。第二天一大早,吃罢早饭便走,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跟她亲热一次。 郑娟很不理解,偶尔也会抱怨几句。 每当这时,丈夫总是装聋作哑,觉得实在躲不过了,想要满足一下郑娟的要求,不是迟迟不能成事,就是草草几下,便偃旗息鼓。 不知道别的有夫之妇,如何对待这种事,郑娟很烦恼,经常找借口跟丈夫发脾气。 丈夫对她的不满,只冷冷回答说:“我每天在外干活,都要累死了,哪还有心情扯这个。” 郑娟心有不忍,又无奈丈夫为这个家整日忙碌,那日渐增多的存款数额,及时填补了她的遗憾。 一场事故,丈夫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伤了腰,卧床休息半年之久。 包工头子给他们五千块钱补偿金,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两口子有了这笔钱,也想到了另起炉灶,自己创业。 他们承包了鱼塘,眼看小日子就要红火起来了,一个最大的苦恼再次袭来。 丈夫腰伤好了以后,竟然失去了男性功能。 他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隐私,不管郑娟怎么催促,他就是舍不得花钱去看医生。 “孩子五周岁了,我已经守了五年的活寡。”郑娟说到这里,像一个即将饿死的人,终于得到了一碗水,一口饭,再次兴奋起来。 她不用小黑配合,自导自演,畅快淋漓。 等她浑身湿漉漉的,终于解渴了,还不忘夸赞小黑说:“你太厉害了。” 好在小黑头半夜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他这一宿都在充当郑娟的发泄工具。 郑娟不知道小黑的来历,她被小黑的功力彻底征服了。 “你在家帮姐带孩子,姐去镇上给你买排骨补身体。”郑娟难得的快乐,居然忘了停在殡仪馆里的死鬼丈夫。 经小黑提醒,郑娟才回到现实中。 她先给老家发电报,又到寿衣店给丈夫选丧服,还不忘买来棉花和布料,缝制了一个棉门帘,挂在看鱼的窝棚门上。 郑娟一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先缝制棉门帘,又把窝棚内外打扫干净,还特意熬了浆糊,把窝棚窗户粘得严严实实。 小黑对郑娟的做法很不理解。 家里有丧事,老家亲属随时都能来,郑娟不忙着筹备丈夫的丧事,反倒为他的小窝棚里外忙活。 “不能让老家的人知道,你和我住在一个屋里。”郑娟忙得小脸红扑扑的,约摸亲属快要到了,还忙中偷闲,跑进小窝棚里,拽着小黑一顿“咕唧”。 丈夫的死亡日期不详,郑娟和婆家人商量,第二天就把丈夫的尸体火化掉,由公婆将骨灰盒带回老家去安葬。 临行前,公婆希望郑娟和孩子,能跟他们一起回老家,把她丈夫安葬后,留在老家过春节。 郑娟以鱼塘需要人照顾为由,婉言拒绝了。连她的娘家妈想留下来,陪她住上一段时间,都被她拒绝了。 仅仅三天时间,郑娟就办完了丈夫的丧事。送走了所有亲属,她迫不及待地来到小窝棚里,还要与小黑亲热。 “快过年了,该张罗卖鱼了。”小黑以这个为借口,拒绝了郑娟。 在小黑的思想意识里,徐英是他的前世挚爱,又是他今生的孩子母亲。 除了徐英以外,照顾好父亲田老蔫,是他对吴玉芬的承诺。其他人,只是一场相遇,没有感情可谈。 他对两个姐姐没有好感,更谈不到亲情。对整天要粘在他身上的郑娟,更多的是厌烦与无奈。 他们是合作伙伴,他没法拒绝郑娟。 郑娟每天用他的钱,好吃好喝殷勤侍候他,他满足一下郑娟的生理需要,只当在打工看鱼以外,赠送的另一种服务。 谈到卖鱼,郑娟对小黑的热情有所收敛,她面露桃花说:“你说了算,我一切都听你的。” “我去镇上,先摸一下行情。”小黑急于离开郑娟的纠缠。 “等会儿。”郑娟毕竟年长小黑几岁,论玩心机,小黑不是她对手。 她说:“要过年了,你给自己买一身新衣裳,咱们还得置办年货,最好能给我和孩子,也买几件新衣裳。” 郑娟对小黑不再客气了,她知道小黑裤衩上的那个存折,能满足这些需求。 当然,她也顾及到小黑的感受。安排好一切开销后,她说:“你把所有的开销,都记好账,等鱼卖出去,我一起把钱还给你。” 这是一个让小黑无法拒绝的提议。 小黑走出窝棚,在去启铭镇的路上,有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过年,他不在乎再多花一笔钱,但是,却很在意郑娟对他的这些要求。 郑娟有言在先,所有开销,等鱼卖出去以后,再返还给他。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鱼卖不出去,他这笔钱,岂不打了水漂。 如果任由郑娟这么无休止地提要求,他的存款还要损失多少,这可是他留给徐英生孩子、过日子的钱。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6章、各揣心腹事 小黑一走就是大半天,天黑了才回来。 他大包小裹买了很多东西,都是他在市场上,跟别人打听,过年需要什么年货,便照猫画虎买了回来。 郑娟很高兴。 虽然她不知道别的男人,是否能像小黑这样,舍得大把花钱,但她有一个判断,能肯为你花钱的男人,对你才是真心的。 小黑没给自己买新衣裳,他掏出三百块钱交给郑娟说:“我就剩这点钱了,也不知道给你和孩子买啥样衣服。明天你去镇上,看啥好就买啥吧。” 郑娟幸福的,眼里浸满了泪花。 吃罢晚饭,小黑提到卖鱼的事。 他跟几个鱼贩子交涉过了,人家给出两种价钱,一种是鱼贩子自己来提货,另一种是他们把鱼打捞上来,送到市场上去卖。 后者比前者,每斤高两块钱收购价。 郑娟知道这个行情,没上冻以前,她丈夫就是以这种方式批发鲜鱼的。 “你没跟他们说,整包鱼塘的事吗。”郑娟问小黑。 这种销售方式,对他们来说才最划算。 “人家摊铺太小,吃不下这么多货。”小黑实话实说。 郑娟给小黑算了一笔账。 如果整包销售,他们负责雇用劳力破冰捞鱼,估计只用一天时间,就能完成交易。 那样,雇用劳力的费用,加上给劳力的一日三餐,总体下来能省下一大笔钱。 她怕的就是以批发价零售鲜鱼,不仅价格上不去,每天还要搭上伙食费和人工费,就等于降低了销售价格,从应有的利润里,再额外花销一笔钱。 郑娟说:“那样,咱就够不上了。” “这事你说了算。”小黑拱手把决定权交给郑娟。 他不懂生意经,更不知道雇人捞鱼的费用,一切只能听郑娟的安排。 眼看就要过年了,估计市场上的摊贩,早就定好了货源,郑娟不能仅凭商贩跟小黑的口头协议,就贸然雇人破冰捞鱼,那样,她的损失还会更大。 她向小黑传授一笔生意经。 所谓的货到地头死,就是你把货备足了,买方就会在谈好的价钱基础上,再克扣一定比例的差价。 反正你的货已经备好了,卖不出去,就要砸在手里,最后血本无归,只能降低价钱销售。 “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郑娟做出最终决定,春节前不卖鱼了。 小黑没提出反对意见,他低下头想着什么。 不用小黑把话说出来,郑娟就知道他的心思。 小黑为解郑娟的燃眉之急,主动拿出三千块钱,这次又至少花了近千元钱,买回年货,花得只剩下三百块钱,还如数交给了郑娟。 鱼能卖出去,他这笔钱就算有了着落。鱼卖不出去,他这笔钱就等于砸在鱼坑里了。 “你放心,开春后再卖鱼,说不定还能卖出个好价钱。”郑娟给小黑吃了颗宽心丸。 “先打出来一部分鱼,送市场去卖,至少能挣到钱。”小黑只是提一个建议,他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 小黑说的没错,凭他的个人能力,每天打开冰眼,捞出三五百斤鲜鱼,送到市场上卖。不用雇劳力,还有资金回笼,何乐不为。 “我可舍不得你一个人受累。”郑娟说的是真心话。 她现在把小黑当成一个宝贝,每天晚上都要缠绵。 一旦小黑把所有的经历和体力,都用在卖鱼上了,他怕重蹈丈夫活着时的覆辙,又把她冷落了。 这是其一。 小黑谎报了自己的年龄,说自己二十岁,这样也比郑娟整整小十岁。他跟郑娟在一起,完全是郑娟一厢情愿,甚至带有强迫性的。 郑娟怀疑小黑是一时热心爆棚,才主动借钱给她的。担心她及时偿还给小黑这笔钱,小黑可能一抖翅膀飞了。 多种原因纠集在一起,郑娟决定留下满塘鱼,先跟小黑踏踏实实过个春节。 她也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愿望。 先玩了命对小黑好,等待日久生情,能唤起小黑对她的依恋,或者再给小黑生个孩子,她这辈子就算有着落了。 郑娟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跟小黑亲热。 她草草收拾一下,急着把孩子哄睡,拉上小黑就要进被窝。 “我不能睡在你这里。”小黑不好说讨厌郑娟的性饥渴,他拿鱼塘说事。 正值年根儿,万一有人惦记上鱼塘里的鱼,被偷走几网鱼,那就是千八百块钱的损失。 “不能。”郑娟正如狼似虎的年纪,憋了这么久,终于遇见了小黑,她恨不得分分钟都跟小黑快乐缠绵,哪还顾得上偷鱼贼了。 不就是为了那点事吗,满足她就是了。 小黑把郑娟撂倒,挥枪上马,就像要买票上车一样,匆忙“咕唧”几下,在郑娟意犹未尽时,他提上裤子说去撒尿,穿上衣服就走了。 鱼塘窝棚经郑娟收拾过,虽然赶不上她家里那么暖和,对小黑来说,那是相当的温馨惬意了。 他来到人世间,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间,他把这个小窝棚,当成了唯一的家。 小黑点上蜡烛,又拿上冰锥和手电,先去打开冰眼,再回到窝棚里,躺在床上,感觉美极了。 郑娟对小黑真动了心思,她怕小黑住在窝棚里受冻,拿来两床被,一床被垫在床板上,一床被留给小黑盖。 她还用报纸把床的周边粘贴上,又给小黑准备了水桶水壶水碗,怕小黑晚上睡觉时,渴了没水喝。 小黑躺在床上,想到郑娟的如饥似渴,又想起旅店老板娘的下贱淫荡,不觉中对徐英的眷恋涌上心头。 徐英在干啥呢? 小黑想到这里,冒出一个想法,去红楼饭店看徐英。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去看徐英。 一路飞跑过去,在窗外向里观瞧,别管徐英在干什么,能让小黑看她一眼就行。 小黑吹灭了蜡烛,起身就要出去。 如果这会儿董兴就在饭店里,或者正跟徐英亲热,小黑见了,会有啥反应。 没有废话,冲进去一顿拳脚,让董兴过不去这个年。 然后呢? 小黑走到窝棚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说话就要出去了,他又止住了脚步。 他想到了刑警队长郭军那审视的目光,冷嗖嗖的,恨不得一下子钻进你的心坎里。 郑娟的丈夫死了,郭军倒对小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说心里话,小黑对公安没有好印象。 这不排除他从小镇派出所,逃出来的经历,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正因为有了这段经历,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无辜,所以才对公安产生反感。 如果对徐英没有任何牵挂,小黑就无所顾忌,直接冲到董兴办公室,去大开杀戒。 他杀了董兴,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东躲西藏,再一个就是束手就擒。 他不想死,就得躲藏起来。 徐英咋办,跟他一起东躲西藏,过见不得光的日子。别忘了,她正怀着孩子,那可是小黑留在人世间的主要理由。 小黑不想让徐英跟他遭罪,就得去派出所自首。 他想到徐建当初被抓进派出所的种种遭遇,心里就油渍渍的不是滋味。 他讨厌公安磨磨唧唧的办案方式,喜欢凡事都痛痛快快的。 有啥想法就照直了问,他知道的就告诉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他妈上绳、熬夜,对小黑来说,屁用都不顶。 小黑不糊涂,知道这两条路都不属于他。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耐心待在郑娟这里,熬到郑娟对他厌烦了,或者对他没有兴趣了,主动张罗让出鱼塘,从小黑这里榨走一笔钱,带上孩子回老家。 到那时,小黑就去找徐英,见了面没有废话,直接跟他走就完了。 小黑把鱼塘当成自己,未来安身立命的家了。 小黑重新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睡眠。不知不觉中,他感觉有些困倦了,便脱下外套,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嘭、嘭”窝棚外隐约传来声响,那是小黑熟悉的声音,有人在破冰眼。 真有偷鱼贼! 小黑一轱辘坐起来,快速穿好衣服,拿上手电筒,就要往外走。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要拉开房门,发觉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他稍一用力,险些把整扇门拽下来。 “小子,不想死,就老实儿待在里面。”窝棚外传来一个男人低垂的声音。 小黑只当没听见,他又要拽门。 “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窝棚给点了。”门外的人急了,还不忘开解小黑说:“为了每月那点工钱,你把命搭进去值吗。” 如果外面的人不跟小黑提到钱,小黑可能不会驴性大发,或许还会跟他们讲道理。 大过年的,为了点钱,就干违法事,一旦被公安抓着,就得局子里吃窝头去。 一提到钱,就等于一针扎在小黑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为这个鱼塘,投进去将近四千块钱,就等于把白花花的钞票,浸泡在鱼塘里。他们来偷鱼,跟捞小黑的钞票有啥两样。 我去你妈的吧! 小黑抬脚便踹,那本来就是用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木门,那经得住小黑这一脚呀。 就在小黑一脚踹碎窝棚门,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冰面上传来郑娟的吆喝声:“你们凭啥捞我家鱼!” 小黑一听到郑娟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猛地窜出去,顾不得窝棚外还有人,便一溜烟跑向冰面。 “哎妈呀!”郑娟发出一声惨叫。 小黑抬眼望去,冰面上有四五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抡起木棒,打在郑娟的身上,郑娟就势摔了出去。 小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这几个人身边。 人家已经发现他冲过来了,也没打算对他手下留情。好在那个要对郑娟再下毒手的人,受到小黑的干扰,转身直奔小黑冲过来。 小黑一对五,人家手里都拿着家伙。 这几个人呈扇面状,慢慢围向小黑。 不知道看官们,是否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撵贼,不能抓贼。 这是做生意的人,最应该铭记在心的一句话。 因为你在明处,贼在暗处。 你不知道人家啥时候惦记上你的,更不知道他要采取什么手段,对你进行侵害。 如果被你及时发现,一声吆喝,把贼轰跑了,切记,是轰跑了,而不是穷追不舍,非要抓住贼。 这就叫留后路,不仅是给贼留出后路,也是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贼不走生路,这是陌生的生。 你想啊,既然是贼,就不想被你看见,一旦被你看见,对他来说,不是失手,而是绝了后路。 那怎办,不弄死你灭口,就等于他要把自己栽进去。换位思考一下,这事摆在你面前,你该作何选择。 别把话扯远了,继续讲故事。 五个贼就要把小黑围上了,其中一个人摆了一个手势,几个人站住了。 “小子,咱们只是图财,没想害命。”一个用围巾捂住脸的人,向小黑发出警告。 小黑空手站在那,对方不仅人多,而且手里都有家伙。 这种情形之下,估计除了小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留下来,跟几个贼较量了。 “大过年的,就当啥事都没发生,你们回去吧。”小黑不但没被贼吓住,反倒以宽宏大量的姿态,让几个贼赶紧滚蛋。 他这句话捅药捻子上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根本不想再跟小黑说废话了,他把手一挥,几个人抡起手中的家伙,直接扑向小黑。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7章、年关再添乱 小黑的注意力在不远处的郑娟那里,他看见郑娟趴在冰面上,正要爬起来。 他要过去搀扶郑娟。 见几个贼向他扑过来,他非常无奈。有心再给这几个自不量力的贼,进几句忠告,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 小黑回头看,窝棚伴随着一声爆响,火光冲天。 一个人拎着一个桶,正向他跑来。 小黑的后脊梁“嗉”的一下,一股热浪直接窜到他的后脑海,导致他周身快速紧缩,大脑瞬间进入麻木状态。 那是占据他思想意识主导的家,也是他来到人世间,第一个能够静下心来,独自一人品味恬静的处所,顷刻间变成了一团火。 他所有的热情,也被这团火点燃了,还起到了化学反应。 小黑没有躲闪,他直接朝这个人冲了过去。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和拎桶跑来的人撞到一起,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刚钻进小黑的鼻孔,小黑的肩膀,就与来人发生了碰撞。 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人平地一个弹射,整个人“嗖”的一下倒飞出去。 他过于匆忙,要在背后偷袭小黑。奔跑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刹车,被小黑这一撞,他周身所有的能量,都变成了反作用力,一下子砸碎了窝棚的小窗户,整个人飞进窝棚里。 所谓的窝棚,就是用几根木棍做支撑,外面钉上木板,糊上泥巴,房顶铺满稻草的简易架构。 刚刚燃烧起来的窝棚,被这个人撞得支离破碎,“呼啦”一下坍塌下来。伴随着几声哀嚎,这个人手里的汽油桶再次爆响,顿时火光冲天。 “哎呀我……”那个用围巾捂脸的人,看到这一情景,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他挥起手中的冰锥,直接朝小黑扎过来。 如果这把冰锥,如愿扎在小黑身上,小黑就会随惯性飞进火海里,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霉蛋做同伴。 小黑隐约感觉到,身后的几个人就要到他身边了。 他刚转过身来,就看见冰锥直接扎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左手拨开冰锥,猛抬右脚,照准围巾捂脸的人踢了过去。 小黑这脚踢得那叫一个准,正踢在这个人的裆下。 “哎呀我……”围巾捂脸的人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呈弧形升空,又大头朝下,“咚”的一声,栽进冰眼里,失去了踪迹。 另外四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半大孩子,外表弱不禁风的小体格,哪来这么大的大力,一眨眼的工夫,就硬生生把两个大活人送走了。 小黑的家没了,他也是真急了,瞪大了眼睛,环视面前的四个人。 他一支脚用力在冰面上刨了两下,冰面上传来“嘎嘎”的断裂声响,这四个被惊呆的人,一下子醒悟过来。 他们扔下手里的家伙,恨不得再借两条腿,飞一样四散逃去。 郑娟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她跌跌撞撞跑过来,扑在小黑的身上,就像撞到了一个电线杆子。幸好被小黑及时拉住,不然她也会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郑娟惊魂未定,抚摸着小黑冰冷的脸颊。 “啊——”小黑一声大喊,郑娟被震得晕头转向。 县刑警队长郭军接到报案,火速带人赶到案发现场。 他们在烧成灰烬的窝棚里,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又在鱼塘冰眼上,看见一具大头朝下,已经被牢牢冻住的尸体。 郑娟向郭军讲述了半夜发生的事情,并带郭军回到家里,看见了直勾勾坐在那里的小黑。 不管郭军问小黑什么,小黑木头疙瘩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他被吓坏了。”郑娟替小黑做出解释。 公安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一辆平头货车,一个大水箱占据了整个车厢,水箱旁还配有大功率制氧泵。 这是一个标准的鲜鱼运送车。 死者身份很快被确认,他是启铭镇农贸市场最大的鲜鱼零售商,也是这起案件的主犯。 公安又根据货车注册人的姓名,很快抓到了被小黑吓跑的四个人。据他们供述,被烧死的那个人,是被淹死那个人的亲兄弟。 一场抢劫未遂命案,不到二十四小时,便宣布告破。 郑娟对事件的描述,与那四个到案罪犯的供述基本吻合,公安免除了对小黑的刑事追责,并还原了整个案件的起因。 小黑去启铭镇各市场推销鲜鱼,引起案犯的注意,他们密谋,合伙前来抢劫鱼塘。 表面看来,这起案件就是犯罪分子在抢劫过程中,被事主发现并阻止,行凶不成反被杀,导致两人丧命,一个窝棚被烧。 郑娟主动放弃索要赔偿,并签字画押做出保证。 人们把这起事件当成一个神话,而且有梗添叶,越说越玄乎,小黑成为人们的谈论话题。 消息不胫而走,董兴听到这个传说,认定这个神一样的半大孩子,肯定就是小黑。 他拨通了郭军的电话,以马上就要过年为借口,约郭军出来小聚。 “我现在忙得连家都回不去,年后再说吧。”郭军向董兴解释了不能赴约的理由。 他说正在深挖一起谋杀案,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 董兴纵然脑袋要削个尖,钻进郭军心里,探听小黑的消息,也不敢对郭军提到的案件,再多问一个字。 当然,董兴仅凭这么一个,完全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就足以让徐英对他死心塌地。 当晚,他来到徐英的新住址,以给徐英准备回娘家的礼物为借口,貌似无意地说出小黑的下落。他说:“小黑摊上人命官司了。” “他的事跟我有啥关系。”徐英反应平淡,董兴听了心花怒放。 几天前,徐英收到一封挂号信,里面只有一张,以她名字开户的大额存单,她仅凭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就知道是小黑寄来的。 别看她跟田秀已经达到无话不说的地步,还是把这个秘密牢牢压进心底,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如今徐英在红楼饭店,已经被田秀封为大堂经理了。 这是经董兴提议,田秀照办的,一个最新流行的酒店管理职位。 实际上,田秀已经把红楼饭店的所有管理业务,统统交给徐英打理了。 田秀只负责饭店的财务管理,这是她的底线。 徐英不能告诉田秀,董兴已经为她规划好了下一步方案,等到田秀承包合同期满,就把红楼饭店整体转包给徐英。 “那田秀怎么办。”这是徐英最关心的话题。 “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董兴回答得十分干脆,他说:“我能保证她回矿里上班就不错了。” 徐英对董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提出过反对意见,唯有这件事,她坚决反对。 “你先养好身子,这事以后再说吧。”董兴对徐英的呵护,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他跟徐英相差近二十岁,为了能把徐英长久留在身边,他真下了大本钱。 为了防止他们的私情,被他老婆发现,他特意给徐英找了一户房子,而且还警告田秀说:“一旦你大姐知道我和徐英的事,你就惨了。” 不用董兴说田秀能惨到哪种地步,田秀就起誓发愿,保证严守这个秘密,她果然做到了。 临近春节,徐英告诉田秀,她想家了,要回家去过年。 “千万别告诉你妈,你在我这里。”这是田秀唯一的担忧,怕父亲田老蔫和黄春兰的战火,波及到她。 “你放心吧。”徐英做出保证。 田秀看着徐英她那渐渐隆起的肚子,不无担忧地说:“这个你咋跟家里交代呀。” 徐英一计苦笑说:“董兴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春节对郑娟来说,真的是五味杂陈。 丈夫莫名其妙地死了。 小黑又神奇般来到她身旁。 她刚刚尝到生活的快乐,一场突发事件,又让她忧心忡忡。 小黑不知道,她也不想告诉小黑,那个掉进冰窟窿里的人,是她丈夫的老朋友,也是他们承包这片鱼塘的中间人。 这个人最初跟她丈夫在一个工程队打工,后来转行开起了鱼档,经他极力撮合,郑娟夫妻才决定承包这片鱼塘。 他这一年来,没少关照郑娟家鱼塘,他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郑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给她家带来财路的人,为啥在她丈夫死后不久,要以这种方式,将彼此多年的情分,画上一个永久的惊叹号。 都是钱惹的祸。 郑娟只能这么认为,她也不敢告诉小黑,这个人在启铭镇人脉很广,几乎独揽了全镇鲜鱼销售的价格走向。 丈夫也是基于这种考虑,认为辛苦一年下来,想把鱼卖出一个好价钱,才决定去县城开辟新的市场,结果莫名其妙搭上了性命,还给她引来这场灾祸。 如今郑娟手里,只有小黑的三百块钱,她何尝不想索要赔偿,哪怕是三五百块钱,也能帮她度过这个年关。 可惜她不敢提出这个要求。 你来我家抢劫行凶,被我雇的人错手打死了,连公安都不追究小黑的刑事责任。我不跟你们要一分钱赔偿,你们也没有理由,再来为难我了。 这是郑娟最大的担忧,她怕风波平息后,人家来跟她找后账。 她也不敢对小黑实话实说,怕小黑不想再惹麻烦,或者担心被报复,一溜烟跑掉了。 眼下,小黑是郑娟唯一的依靠,她不能让小黑走。 小黑的窝棚没了,他知道郑娟的兜,比脸都干净,一时半会儿不能再给他搭窝棚了。他虽然满心不愿意,也得强迫自己,睡在郑娟家里。 好在郑娟挨了一棒子,可能伤到了骨头,连抬胳膊都很费劲,也失去了寻欢作乐的兴趣。 小黑每天晚上,几乎都去鱼塘附近转悠,怕再有人来偷鱼。 这就是小黑的幼稚,越是小地方的人越迷信。 郑娟的丈夫被人害死了,老话讲是横死的,本身就很晦气。大年关上,鱼塘又闹出两条人命,还有谁敢来这里讨便宜了。 大年三十的早晨,小黑从鱼塘回来,吃过早饭,一头扎到炕上呼呼大睡。这是他现在的生活规律,晚上去看鱼塘,白天回家睡觉。 郑娟也没闲着,她去厨房准备年夜饭。 她先把猪头、猪爪、猪肘子的毛,用火燎净,再清洗干净,放进大锅里煮,再切酸菜,剁肉馅,准备晚上包饺子。 她正忙得满头大汗,听到敲门声。抬头看,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女孩出现在门口。 “你找谁。”郑娟拎着菜刀,迎到大门口。 “我找小黑。”女孩说着,就要往屋里进。 “我家没有你找的人。”郑娟拦在门口,不让女孩进来。 “我叫徐英,知道他就在你家。”徐英在去火车站,准备坐车回家途中,特意来找小黑的。 郑娟只知道小黑叫田英俊,还是那天刑警队长郭军来家,亲耳听小黑说的。 她跟小黑在一起,多半都是以姐弟相称,从来也不叫小黑的名字。听到这个陌生人来找小黑,而且,这人还与小黑年貌相当,郑娟陡生一股敌意。 “我家没有你要找的人。”郑娟竟然要把徐英推出去。 “大姐,你听我说。”徐英急于向郑娟做出解释,希望能见小黑一面。 如果她没收到了小黑的存单,也不会有这次探访。这也是她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觉得有必要跟小黑说些什么。 “谁是你姐。”郑娟瞪起眼睛,她晃动手里的菜刀说:“大过年的,你别找不自在好不。惹急了,我放狗咬你。” 徐英平生最怕的就是狗,她转身便走。 郑娟隔窗看去,院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女孩出了院门,直奔出租车而去。 “谁找我。”郑娟身后,传来小黑的声音。 郑娟吓了一跳,回头看,小黑睡眼朦胧,站在她身后。 “你咋醒了。”郑娟不容分说,就往屋里推小黑。 “孩子把我叫醒的,说有人找我。”小黑躲开郑娟,就要往外走。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8章、山穷水尽时 小黑推开房门,徐英正打开车门上车,她的侧影映入小黑的眼帘。 “这人谁呀。”郑娟在小黑身后问。 出租车开走了,小黑止住脚步回答说:“不认识。” 小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撒谎了。 他目送徐英离去,木然没有表情。 郑娟那天打发小黑去启铭镇买年货,小黑走出家门,直接去了银行。 他把存折里的钱,转存在徐英名下,自己只留下一千块钱。又去邮局给徐英发了一封挂号信,然后才去考察市场,购买年货。 他没想到徐英能找上门来,也不知道两人见面,他该说些什么。 好在徐英被郑娟撵了出去,也让他知道,徐英已经收到了存折,否则,徐英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你真不认识这个人呀。”郑娟从小黑身后,走到他面前,紧盯着小黑的脸说:“他叫你小黑。” 小黑只当郑娟不存在,他闪身躲开郑娟,就要往外走。 “站住。”郑娟再次拦住小黑的去路,问道:“你干啥去。” “撒尿。”小黑找到一个合理借口,他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厕所,向出租车开走的方向瞭望。 小黑从厕所回到屋里,见郑娟扔下手里的活计,坐在炕上想心事。 他重新上炕,钻进被窝,又要开睡。 “小黑。”郑娟突然叫道。 小黑没有搭茬,闭上了眼睛。 郑娟凑过来,掀开小黑的被子说:“我跟你说话呐,你咋不理我。” “我困。”小黑的理由非常充分,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郑娟眼含热泪的表情。 “这人是谁。”郑娟就跟中了邪一样,用手扒开小黑的眼睛,低声说:“他是你的女人吧。”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小黑轻轻推开郑娟的手,转过身又闭上了眼睛。 “我不许你找别的女人。”这是郑娟的真实心态,她萌发了危机感。 小黑闭着眼睛,等待睡眠再次袭来。 郑娟不说话了。 稍许,传来郑娟的抽泣声,小黑同时也发出了鼾声。 从年三十到大年初五,郑娟始终闷闷不乐。小黑跟往常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去看鱼塘。 终于熬到了正月十五,他跟郑娟说:“眼看就没钱吃饭了,咱们该买鱼了吧。” “你随便吧。”郑娟流下了眼泪。看来小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是郑娟从年三十那天,看见徐英以后,始终担忧的事情。 小黑没想到郑娟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也没心思琢磨,郑娟的情绪,跟徐英来访有关。 他真的是为了生活,要捞鱼卖钱了。 正月十五,对于生活在乡镇的居民来说,这个年基本上就算过完了。家里储备的年货,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小黑听说市场已经开始营业了,他才想到该卖鱼赚钱了。 小黑跟郑娟说出自己的打算。 他们不用雇人,只凭他一个人,每天捞几百斤鱼,送到市场上,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整塘鱼卖完。 “等开河以后,咱们再进一批鱼苗。”小黑已经做好了下一年的养殖计划。 “进鱼苗的事,等等再说吧。”郑娟没有告诉小黑,她为啥不急于进鱼苗。 郑娟听小黑的口气,没有卖完鱼就走人的想法,她虽半信半疑,还是面带微笑,哄小黑说:“老公,那就辛苦你了。” 小黑听到郑娟叫他老公,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徐英的专利。他们两人每每钻进被窝里,他叫徐英老婆,徐英随声还他一句老公。 当时,他听到这个称呼,是那么的兴奋。 这会儿,这个称呼出自郑娟的嘴,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说春草发芽时,是动物的发情季节。 郑娟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有了明显改善,她对小黑的热情,逐渐恢复如初。 她每天吃过晚饭,就张罗要哄孩子睡觉。孩子刚睡着,她就黏着小黑要“咕唧”。 小黑满心不乐意,见郑娟渴唠唠的一个劲哀求,他只当哄郑娟开心,每次都让郑娟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郑娟对小黑的依恋越发严重了。 按照郑娟的安排,小黑先去启铭镇各市场,联系销售业务。他如今在鱼档行小有名气,一撞一踢就要了两条人命,而且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人们发自内心地,对他产生敬畏之心。 他又雇用了一台带水箱和制氧泵的手扶拖拉机,用于短途运输使用。 他有言在先,手里没有现钱,只能卖完鱼后,再结算车钱。 人家以这个为借口,把车费上涨了一百块钱。征得郑娟同意,小黑与车主达成了口头合作协议。 破冰捞鱼的早上,郑娟特意给家里的保家仙上供焚香,祈盼保家仙显灵,让他们有一个好收成。 郑娟还特意换上一套干净衣裳,和小黑一道去破冰捞鱼。 东北的春季,没比冬天暖和多少。赶上刮风天,冷风嗖嗖地,直往人的骨缝里钻。 尽管这样,冰面还是被春风吹出了一片片蜂窝眼。鱼塘周边以及冰眼处,经太阳照射,也汩汩开始融化了。 小黑每天晚上都捅冰眼,今天也不例外。他来到冰眼处,只单手挥冰锥,没扎几下,冰眼里的薄冰,开始汩汩渗水了。 手扶拖拉机已经等在岸边。 他拔下插在冰眼里的高粱秸,又拿过一种叫搅捞子的渔网,在冰眼里转圈搅了几下,捞出浮在水面的碎冰,做好了捞鱼准备。 小黑天性不怕冷,又赶上要动大力气,怕弄湿了衣服。他脱下上衣,穿好衩裤,往手心唾了一口,拿过搅捞子开始捞鱼。 他把搅捞子伸进水里,搅动几下,感觉有鱼上网了,便双膀一用力,把满满的一网鱼提出水面,一路跑向手扶拖拉机。 “等会儿。”郑娟一声吆喝,小黑止住脚步。 郑娟跑过来,在搅捞子里翻动几下,居然没有一条活鱼。 这是怎么回事。 小黑把鱼泼到冰面上,郑娟蹲下来逐条鱼检查,不禁咂舌道:“闷坑了。” “不可能。”小黑当即反驳说:“我每天晚上,至少要捅四五次冰眼,怎么可能缺氧呢。” 这是一个常识性问题。 鱼塘设冰眼,并把高粱秸插进冰里,就是为了能给鱼塘里供应氧气。其他养鱼户在冬季里,每天只破一次冰眼就足够了。 高粱秸的空芯,也能及时给鱼塘传输空气,以保证鱼有足够的氧气。 “我再看看。”小黑回到冰眼处,再次挥动搅捞子。 一网,两网,他连续捞了四五网,捞出了几十条三尺多长的大鱼,没有一条活鱼。 怎么会是这样。 开手扶拖拉机的车把式,常年短途送鱼。他走过来,一脚踩在一条死鱼身上,稍一用力,鱼肚子爆裂,流淌出一团浓黑的脏器。 顿时,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周围。 鱼是被药死的,车把式凭经验做出了判断。 郑娟像是当头挨了一棒子,她一下子坐在冰面上,不说话了。 小黑疯了一样,他把搅捞子伸进冰眼里,拼了命往上捞鱼,左一网,右一网,不到一个小时,鱼塘冰面上布满了死鱼。 郭军再次接到报案,他带上技术人员赶到现场。 一种浓重的腥臭味,熏得他连连作呕。他捂住鼻子,走到郑娟面前,没等询问情况,郑娟抢话说:“我知道是谁,给鱼塘下的毒。” 那个被小黑一脚踢进鱼塘里的人姓胡,人们都称他为胡老大。 他家弟兄三人,老大和老二一个被淹死,一个被烧焦了,家里只剩下老三。 郑娟一口咬定说:“这事肯定是胡老三干的。” 胡老三也是郑娟承包鱼塘的本家。从他两个哥哥死后,他们始终没有联系。 按理说,房租到期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本该来收租金,可到现在还没露面。 这也是郑娟不急于进鱼苗的主要原因,她担心胡老三,不会再把鱼塘承包给她了。 郭军静静地听郑娟说明情况,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小黑身上。 郭军想起春节前,在这里发生的那起抢劫命案。 按他的目测距离,当时小黑所处的位置,离被烧毁的窝棚,至少有五米的距离。这个半大孩子,竟然硬生生把一个成年男子,撞飞进窝棚里,又一脚把胡老大踢飞,掉进十米外的冰窟窿里。 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小黑心里憋着一股火,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投进去的三千块钱,真的打了水漂。 他时而挥起冰锥破冰面,时而又拿起搅捞子,往外捞死鱼。 他不想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他无法接受,自己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就这样彻底破灭了。 郭军平静地听完郑娟的叙述,他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例如,你凭啥怀疑鱼是被胡老三毒死的,在案发前,胡老三是否来找过你,他有过什么威胁你的语言或行动等。 但是,郭军却很赞同郑娟对胡老三的怀疑,并且,还要为这个怀疑,寻找到事实依据。 技术人员带上水样,以及几条死鱼,跟郭军走了。 小黑扔掉搅捞子,又是仰天一声大吼:“啊——” 整塘的鱼死了,周围十几米内,都能闻到浓烈的腥臭味。 小黑和郑娟整天待在家里,相对无言,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好在郑娟家里还有一些冬季储存的蔬菜,他们每天蔬菜配米饭,能填饱肚子就行。 小黑听到了郑娟对胡老三的怀疑,也打消了清理水坑,重新放水投鱼苗的想法。 “咱俩总不能整天待在家里呀。”小黑想去外面打工挣钱,郑娟默默地摇摇头。 鱼塘是她能把小黑留下来的唯一理由。 鱼塘没了,小黑出去打工,就跟郑娟娘俩没有任何关系了。郑娟失去了小黑,就等于失去了留在启铭镇的所有依靠。 小黑给郑娟的三百块钱,郑娟始终没舍得花,倒便宜了拖拉机车把式。 这是小黑的主意,既然跟人家达成了口头协议,虽然鱼没卖成,车钱还是要付的。 好在车把式也是个讲究人,他只收了一百块钱油钱,让郑娟还有二百块钱,来维持三个人的日常生活。 郑娟满心不想小黑出去打工,可小黑不出去挣钱,他们三口人马上就要饿肚子了。 怎么办呀? 郑娟为了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 小黑没有鱼塘牵挂了,晚上只能乖乖留在家里,给郑娟提供了可乘之机,她要跟小黑怀孕,这是她能留下小黑的唯一希望。 这天早晨,小黑说出去转转,结果一走就没了踪影。郑娟不用猜也能知道,小黑出去找活干了。 一想到小黑离开这个家,不管到什么地方,免不了接触到别的女人,就他那股魅力,哪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要往他身边凑。 小黑有一个弱点,不管啥样的女人,只要对方主动,他就来者不拒。这是郑娟的亲身经历,她把这个当成了小黑的致命弱点。 郑娟越想越怕,越怕越气,她憋足了一口气,要等小黑回来,跟小黑大干一场。 如果小黑知错了,就乖乖留在家里,不知错,或者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错的,那就干脆把他赶走。 这是郑娟在特殊时期的特殊心理,她怕失去小黑,又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小黑对她俯首帖耳。 听到开门声,郑娟扯开嗓门,一声大喊:“你还舔脸回来呀!” 她扭头看去,见郭军和一名公安走进来,她急忙陪上笑脸说:“对不起,我以为是……” “小黑去哪了。”郭军表情平淡问郑娟。 “小……小黑,谁叫小黑。”郑娟支吾几下,反问郭军说:“你们这是……” “你丈夫的案子破了。”郭军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郑娟说:“这是你家的一万四千块钱存款。”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49章、徐家的不眠夜 徐英在全家人正准备吃团圆饭时,推开房门,走进家里。 黄春兰看见徐英,整个人都傻了。 她愣愣地看徐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冲过来,挥手就要打徐英说:“你跑哪去了。” 田梅拦在黄春兰和徐英之间,笑着说:“回来就好,徐英,快进屋吧。” 田梅及时缓解了黄春兰与徐英本该发生的冲突。 别看她和徐健结婚才短短几个月,如今她简直就是徐家的主事人了。不只徐建对她言听计从,黄春兰遇见什么大事小情,也要先听听她的建议。 徐天和徐兵两个大伯哥,轻易也不回来一次。他们一回到家,妈就喋喋不休地夸赞田梅,这哥俩受妈的熏染,也对田梅产生敬畏之心。 为啥? 田梅和徐建结婚三天后回娘家,娘家妈给她带回十万块钱现金,说这是他俩结婚,亲戚朋友们随的份子钱,而且还明确表示,不需要他们偿还这份人情往来。 收礼不用还礼,这种好事落到谁头上,都免不了做梦都会笑醒的。 田梅娘家给力,让她在婆家得了一个满堂彩。 再就是田梅的干净利索。 她不仅把自己的小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每天还必须回到婆家,帮婆婆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用黄春兰的话说:“这孩子一整天,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田梅的开朗性格,更让黄春兰喜欢的不得了。她整天笑在脸上,从来没看见她有不开心的时候。 最初黄春兰以为,田梅从小在农村长大,耳濡目染的小农意识,可能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三道四。 结果,黄春兰偶尔谈论起邻居家的事,田梅就嬉笑着提醒说:“妈,那是人家的事,跟咱没关系。” 开朗,大度,干净、勤快,这是黄春兰给田梅的评价。 黄春兰每次看见田老蔫,没说上几句话,就忍不住夸赞田梅,还发自内心的对田老蔫说:“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别说是田老蔫,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黄春兰这番褒奖,那也是成就感爆棚。 临近春节,田梅约上田丽,去钢城转了一整天,傍晚才大包小裹的回到婆家。 她进屋就喊饿。听说田梅和田丽在外面一整天没吃饭,可把黄春兰心疼坏了。 黄春兰埋怨道:“傻孩子,饿了就去饭店吃口饭,又花不了几个钱。” “我有那吃饭钱,还不如给徐建买瓶酒喝呐。”田梅宁愿饿肚子,也舍不得请田丽吃饭。 等田梅打开包裹,黄春兰彻底被感动了。 田梅给黄春兰和徐建,包括两个大伯哥,从里到外买了整套的新衣裳,连裤衩袜子都没落下。 她只给自己买了一双红袜子,说是三十晚上穿着踩小人的。 黄春兰能不感动吗。 大年三十,徐天和徐兵带徐建去浴池洗澡,哥三洗得干干净净,又按田梅的吩咐,从里到外换上了新衣服。 回到家里,田梅忙得满头大汗,已经开始做年夜饭了。 不用黄春兰再说什么,徐天和徐兵哥俩,都被田梅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徐家人过大年最大的心病,就是徐英没在家,而且还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一家人刻意不提这个话题,怕妈掉眼泪。想不到还没等吃团圆饭,徐英就回来了。 “放鞭!” 黄春兰一声令下,徐天和徐兵跑到外面,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十多分钟。 徐家这个年过得真叫一个喜庆。 徐天哥三喝了两瓶白酒,都喝晕乎乎的了。徐天借酒劲,陪上笑脸,问徐英说:“你跑哪去了。” 这是全家人最关心的话题,谁也没敢主动提出来。徐天是家里的掌门人,他有责任解开这个谜底。 “别问了。”徐英笑在脸上,苦在心里说:“问了我也不能说。” “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活过来的吗。”黄春兰终于兜不住了,她流下了眼泪。 “我过得非常好。”徐英打开密码箱,里面装满了现金。她对妈说:“每个哥给十万块钱,剩下的您替我存好。” 徐兵费了半天劲数钱,真是数到了手软。整整一百万现金,全家人哪见过这阵势呀。 徐天接过十万块钱现金,紧张得手不住地颤抖。 “徐英,我不回农村了,就跟你干了。”徐兵头脑反应快,率先做出表示。 “我这是帮妈,给你们准备好娶媳妇的钱,别的就帮不上你们了。”徐英没直接回绝二哥的冲动,却表明了心意。 徐兵很失望,看在十万块钱的情分上,他憨憨一笑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用到二哥的时候,你尽管说话。” 徐建和田梅原计划留在黄春兰这过夜。 这是传统习惯,特别是过年期间,家家户户的老人,都希望儿女们回来,大家欢聚一堂,晚上挤挤擦擦住在一铺炕上,有时候一个人翻身,都能搅醒一铺炕的人,那才叫热闹。 徐英回来了,家里这铺炕睡不下了。 田梅不管怎样称职,她毕竟是兄弟媳妇,不可能跟两个大伯哥,在一铺炕上挤着睡觉。 放完接财神鞭炮,吃完了年夜饺子,徐建和田梅要回自己的小家去了。 临走前,田梅向徐英发出邀请说:“你去我家住吧。” “好呀。”徐英正愁找不到借口,去三哥家住。 徐建住的是双室户,正好有一个房间空着。 “你哪都不许去。”黄春兰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她执意要把徐英留在家里。 娘俩这也叫心有灵犀。 如今徐英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她怕跟妈睡在一起,暴露了未婚先孕的秘密。 尽管她穿了一件宽松肥大的羊绒衫,只要躺在炕上,妈撇上一眼,就能穿帮。 黄春兰虽然对田梅无可挑剔,可田梅毕竟是外姓人,她不能当着田梅的面审问徐英,这几个月你去哪了,到底做了什么。 一百万元现金,明晃晃摆在那里。 徐英有多大本事,能在几个月内,挣到这么多钱。从小到大最爱欺负哥哥们的徐英,出手竟如此大方,每个哥给十万块钱。 这就说明,她这钱来得太容易了。 黄春兰必须要把这事弄清楚,否则,她不许徐英再离开她半步。 徐英衣锦还乡,出手阔绰,在妈和哥嫂面前挣足了面子。这时候,她开始后悔回家过年了。 她必须得给妈一个交代,怎么交代呀。 这是董兴给徐英出的主意。 临近春节,徐英整天愁眉苦脸,董兴再三追问,她实话实说。 她从小到大没离开母亲这么久,而且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她担心母亲这个年过不安生,弄不好还能憋出一场病。 “那就回去看看吧。”董兴把徐英当成眼珠子一样,凡事都得哄着来。 听说徐英想家了,他便开始琢磨,给徐英准备啥样的回家礼物。 名烟名酒对他来说,已经不值得一提了。羊绒衫和裘皮大衣,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最好的,也最能打动人的就是钱。 董兴铁了心要把徐英留在身边,他为此下了血本。 以往有人求他办事,都是经小黑的手,转给他好处费,又被他偷偷存进了银行。 小黑跑了,徐英跟了他,他便把小黑经办的业务,统统交给徐英打理。 而且,他还让徐英在银行,以自己的名字开户,把所有的钱钱,都存在徐英的名下。 可能有人会说,董兴不是缺心眼儿,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怎么可能把这么多的钱交给徐英,难道他不怕徐英效仿小黑,把他的钱都卷走吗。 这就是董兴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很自信。 女人看什么,看的就是你的经济实力。 徐英肯定也不例外,当她把董兴看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座金矿,还能傻了吧唧为了所谓的感情,去找一个比自己小两岁,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小黑吗。 用钱把徐英砸昏,让她死心塌地给董兴生孩子当小三,这是董兴的主要想法。 再就是小黑的处境,他已经被郭军瞄上了。 这个泄密者就是董兴。 你说他是有意出卖小黑的,他又担心自己可能受到珠链。你说他是无意出卖小黑的,他从郭军手里拿回那张协查通报,就已经被郭军看出端倪。 好在董兴和郭军有高中同学这层关系,再加上他现在也算大权在握,郭军时不时地还要受他关照。 彼此心照不宣,来个糊涂庙糊涂神儿。 董兴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郭军把小黑送进监狱,关上三两年,等小黑刑满释放了,徐英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为了彻底断了徐英对小黑的念想,也是为了小黑被抓时,徐英不会逼他出面,找郭军求情,也正赶上徐英想家了,董兴来了个顺水推舟,让徐英衣锦还乡。 董兴要留住徐英,肯定要经过徐英娘家这一关。 他是有妇之夫,还比徐英大那么多。他必须要有一个,让徐家人没有理由拒绝的硬件条件,才能达到目的。 钱是最有说服力的。 董兴让徐英提出五十万现金,当做新年礼物,送给母亲和哥哥们。 徐英不仅照做了,还超额提出现金,连同小黑寄给她的钱,凑成了一百万带回家。 徐建和田梅走了,还没等黄春兰审问徐英,醒酒后的徐天说话了。 “徐英,你必须把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怎么挣到这么的多钱,一五一十说出来。”徐天阴冷着脸,摆出一副不说实话,就要大刑侍候的架势。 “我困了。”徐英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她不该听信董兴的安排,回家来显富。 徐英这会儿才体验到,装逼犯真的迟早要完蛋。 “你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许睡觉。”黄春兰在田梅面前,装成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为的就是攒足了精神,审问徐英。 徐天率先发问,她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我认识一个大款,他要跟我结婚。”徐英临时编出一句谎话。 理论上讲,不管董兴的钱是怎么来的,他确实应该算是大款。 “这人是干什么,多大岁数,哪的人。”徐天一听就急了。 他这一晚上,心里都在打鼓,就怕小妹遇见个土财主,或他妈的暴发户,把徐英包养了。 真是怕啥来啥。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娶我了。”徐英见架势不对,担心大哥真要叫真儿。 “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能说。”黄春兰急的直拍炕。 她跟田老蔫钻小树林,被人抓到居委会时,也没有现在这么担惊受怕。 徐英离家出走,黄春兰提心吊胆的整宿睡不着觉,就曾经设计过很多噩梦。 徐英被坏人逮着了,糟蹋了,弄不好还被弄死了。 黄春兰为此,不知哭过多少次。 好在田老蔫心中有数,经常开导她,说徐英是个精明孩子,不会做傻事的。再说了,现在的社会治安很好,谁也不敢公然做违法乱纪的事。 田老蔫还为日后做了铺垫,推说徐英可能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还遇见了中意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把如意郎君领回家了。 黄春兰这时候想起田老蔫说过的话,发自内心的给田老蔫竖起大拇指。 这老家伙真是料事如神呀。 如果父亲还活着,徐天身上的责任感,或许还会轻一些。听到徐英这番话,他虽然一时难以接受,还是能把决定权,拱手交给父母。 现在不同了,父亲不在,他就是一家之长,就不能允许妹妹做傻事。 “明天咱俩就去见那个人。”徐天表明心意,草草洗漱一下,准备上炕睡觉。 他要攒足精神,去会会那个,肯出一百万的暴发户。 “你都不知道那个人在哪,怎么去呀。”黄春兰对大儿子的说法非常赞同,也更了解徐英的性格。只要她不想说的事,你拿撬棍别开她的嘴,也休想问明白。 “你到底去哪了。”徐天受妈的话提示,跟徐英要答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英真不愧是黄春兰的亲闺女,见大哥吹胡子瞪眼的冲她嚷,她表面上毫不示弱,其实也害怕了。她说:“我困了,要睡觉。” 徐英拽过一床被子,就要躺下。 “你给我起来!”徐天一把抢下徐英的被子,伸手就要揪徐英的胳膊。 “我怀孕了,你别碰我。”徐英毫无思想准备,没想到大哥真敢跟她动手。 她一不留神,说出了实话。 徐天所有的愤怒,因徐英这句话,瞬间凝固了。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0章、冰释前嫌为哪般 田老蔫这个年过得虽然有些冷清,但还是比较温馨。 田丽做了年夜饭,都是按照父亲的口味设计的。别看她的厨艺,属于纯业余水平,可她毕竟努力了,也得到了父亲的褒奖。 田老蔫说:“你的做菜水平,再练几年,就能赶上你姐了。” “我才不学她呐。”田丽也许是因为过年,心情好的缘故,她跟父亲直接表明心意说:“开饭店有啥出息,要干就得干大买卖,赚大钱。” 不用田丽再说下去,田老蔫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黑送回来二十万块钱,起初,田老蔫支字没向田丽透露。 他替儿子捏了一把汗,找来一个被单,把钱方方正正包裹好,放进柜子里。 他一整天都守在家里,即使上厕所,也是跑去跑回来,生怕这笔钱不翼而飞了。 小黑当天晚上就溜走了,田老蔫带上这笔钱回老家,跟大哥商量对策。 等他把钱带回来,要存进银行时,才跟田丽说了实话。 他告诉田丽,这是小黑留着娶媳妇的钱,不能放在家里,必须存进银行。 田丽看见这么一大捆现金,当时都吓傻了。 田老蔫从下屋取来那把大砍刀,包裹好交给田丽说:“你跟我去银行存钱,谁敢打钱的主意,你别客气,用这把刀招呼他。” 田老蔫把田丽当成贴身保镖了。 要说田丽这个保镖,那是相当尽职尽责。她把砍刀扛在肩上,一路跟随父亲左右,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哪怕有一只鸡狗要凑近父亲,都会被她一脚踢飞。 她没想到小黑有这般能力,变戏法似的就拿回了二十万。 她惊讶兴奋之余,免不了又要打这笔钱的主意了。 在她的周围,有几个被邻居们戏称虎娘们的女人。 人家性格泼辣,敢想敢说更敢干。兜里揣上几千块钱,就敢只身下广东,倒腾服装。没过几年,什么雅马哈摩托,女人瓢皮鞋,梦特娇衣服,统统穿在身上。再配上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活脱的老板派。 “别人能做成的事,我为啥不能。”这是田丽哀求父亲,给她提供资金,让她去广州做生意时,向田老蔫无数次的问。 “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过两年找个对象,嫁出去比啥都强。”田老蔫就有三个孩子,田秀大小劲赶上了,在老家开饭店当老板,还被董兴这个混蛋纠缠着。 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黑,左一次右一次的给他惹事。 他虽然对小黑的处境不那么担忧,偶尔想起来,也是抓心挠肝的睡不着觉。 如果再把田丽放出去,让她满世界的瞎折腾。田老蔫这颗心,用不了几年,就得被这几个孩子给蹂躏碎了。 田老蔫打定主意,必须把田丽留在身边。 田丽想发财,都快要想疯了。她得知父亲手里有二十万现金,怎能轻易错过,这个借鸡生蛋的好机会。 她很有耐心,整个年三十晚上,几乎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让父亲松口。 初一早晨,她把饺子煮好了,端到饭桌上。 见父亲端起小酒盅,要喝酒吃饺子了,她跪在父亲对面,“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说:“爸,过年好。” 田老蔫吓了一跳,手里满满的一盅酒,差不点倒进鼻孔里。 “快起来,女孩子不用磕头。”田老蔫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这个说法,他借题发挥,叮嘱田丽说:“今后出嫁了,轻易不能给公婆磕头,听见没有。” 田丽嬉笑着跪在那里,手心朝上说:“这头不能白磕。” 田老蔫如梦方醒。 田丽这个机灵鬼可不是浪得虚名,她长了一个钱包脑袋,每个月都能从田老蔫这,顺走几十块钱。名义上用作家里的生活费,实际上都存进她个人腰包了。 田老蔫也不含糊,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赏给田丽说:“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田丽没接这二十块钱,她依旧跪在那里,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一字一板说:“爸,给我拿一万块钱就行,不出三年,我保证像小黑那样,给您挣回二十万。” 田老蔫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田丽会在大年初一,拿这个话题恶心他。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见田丽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 他说:“你大姐开饭店,小黑出去闯社会,哪个也没用家里的钱。” 田老蔫这句话,实在又残酷。 田秀是拿丈夫的抚恤金,起步做生意的。小黑的钱,来的更是容易。田丽除了能从他手里搜刮钱,就没有别的本事。 田老蔫还没说出,这句话的潜台词,田丽就说:“只要您肯让我去做买卖,不给我拿钱也行,我自己想办法挣本钱去。” 田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大姐能白手起家,小黑能创造奇迹,她也不含糊,只不过没有机遇罢了。 田老蔫听了田丽的话,把酒盅墩在饭桌上,流露出十分的不满说:“大过年的,你成心惹我生气是吧。” 还没等田丽做出解释,就听见了开门声。 “叔在家吗。”门外传来徐英的声音。 田老蔫听到徐英的声音,一下子窜到地上,他光着脚迎了出去。 徐英身穿貂皮大衣,里面配了一件羊绒衫,一条弹力体型裤,配一双过膝皮靴,一打眼就能看出她的奢华气。 “英子,你咋回来了。”田老蔫上下打量徐英,要看看徐英的肚子,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田丽跪在炕上,听到徐英的声音,急忙变化姿势,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要吃饺子。 徐英被田老蔫迎进屋里,田丽看见徐英的打扮,她惊呆了。 裘皮大衣,那是多少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得到的奢望。 年前,她跟堂姐田梅去钢城采购,两人特意去了皮草行,光试穿各种款式的裘皮大衣,就用了近两个小时。 不仅服务员,连老板都过来帮她们参谋,以为这两人肯定是买主,否则,不能耽搁这么长时间。 田丽清晰记得,她和田梅空手走出皮草行时,后脊梁被人用白眼撇的,险些冒出火星子。 徐英离家出走才几个月,就穿上了裘皮大衣。 “英子,可以呀。”田丽一时兴奋,竟然忘了她俩在学校时,还打过交手仗。 她一出溜下地,先接过徐英给父亲带来的礼物,然后,围着徐英转来转去。 田老蔫似乎看到徐英微微突出的小腹了,他很高兴,让徐英脱掉靴子,坐到炕头上去。还不忘问徐英一句说:“吃饺子了吗。” “我吃过了。”徐英没上炕,她脱下裘皮大衣,对田丽说:“想不想穿上,去外面转一圈。” “干嘛不想。”田丽接过裘皮大衣,穿在身上,转身便走。 田老蔫暗中对徐英竖起了大拇指。 这丫头真够机灵的,用一件皮大衣,就把田丽支走了。 不用徐英嘱咐,田丽这一走,没有个把小时,肯定回不来。 家里就剩下田老蔫和徐英了。田老蔫开门见山说:“你看见小黑了。” “我现在就在秀姐的饭店,当大堂经理。”徐英不直接回答田老蔫的问话,以这种方式让田老蔫放心。 田老蔫也不糊涂,他不知道大堂经理是干啥的,也没心思问这个问题,他最关心的是小黑和徐英,确切地说,是徐英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未来走向。 “你和小黑咋打算的。”田老蔫顾不得询问小黑的处境,他相信这小子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他最关心徐英怀的孩子出生后,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人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徐英恰恰相反,她比在家时聪明多了。 她说:“先不告诉家里,这是我和小黑的孩子,等过几年,孩子长大了再说。” 田老蔫顿时给徐英竖起大拇指。 “叔,我有件事,求您帮忙。”徐英避开她和董兴的话题,让田老蔫帮她,尽快离开家。 黄春兰一路把徐英送到田老蔫家门口,怕的就是徐英借机溜掉。 她很想和徐英一起来田家,又怕有她在场,田老蔫跟徐英聊天不方便。 例如,徐英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了什么,将来怎么打算等等。 黄春兰也相信田老蔫,能把徐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她想知道的事情,都能打听清楚。 她守在自家院子里,抻长了脖子往田家看。 看见田丽穿徐英的裘皮大衣出去了,黄春兰笑了。 田老蔫这个老家伙,真是有道行。怕田丽在家,影响他和徐英的谈话,故意把田丽支走了。 黄春兰放心回家了。 她在家里等了二个多小时,还不见徐英回来,她要去田家,一来给田老蔫拜年,二来把徐英找回来。 徐建和田梅喜欢睡懒觉,中午前肯定能回来吃饺子,黄春兰不能放松了对徐英的监管。 她这么想着,穿上衣服就要出去。 房门开了,田丽走进来,先给黄春兰行礼,又给徐天和徐兵拜年。 田丽屁股不沾炕,拜完年,对黄春兰说:“姨,同学听说英子回来了,都想跟她见一面,咱俩一块去,您看行吗。” “那有啥不行的。”黄春兰好面子,也知道田丽和徐英为啥事结的怨,能借这个机会让她俩和好,何乐不为。 黄春兰有一个把握,只要田丽跟徐英在一起,徐英就不能说走就走。 稳妥起见,黄春兰把田丽拽到厨房,询问道:“你俩去哪跟同学见面。” “红旗酒店。”田丽提到小镇刚刚兴建的,一家与小镇规模格格不入的高档酒店,她还补充说:“英子请同学们吃饭。” 徐英出门在外,衣锦还乡了,借过年的机会,要在同学们面前显摆一下,这是人之常情。 “你得跟姨保证,不能让英子出去太长时间。”黄春兰听信了田丽的谎话。 “您放心吧。”田丽看在那件裘皮大衣的面子上,把徐英交代的话,完美表达出来。她说:“我保证不出两个小时,就带她回来。” 这就是田丽。 徐英让她穿裘皮大衣出去转转,她这一圈转得有点大。 她所在的街道小作坊,总共不到二十个人,家都住在小镇。田丽用了大半天时间,逐个去给人家拜年。 拜年是假,向人们显摆她穿的裘皮大衣才是真。 当时一件好的裘皮大衣,就值一万多块钱。谁能穿上这件大衣,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户,田丽怎能错过,这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 她出去转完回来,热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里,饭桌已经收拾好了,父亲和徐英聊得正欢。 两人见她回来,都把嘴闭严了。 “英子,这大衣太暖和了。”田丽极不情愿地脱下大衣,要还给徐英。 “喜欢吗。”徐英接过大衣,没等田丽回答,便主动说:“如果你喜欢,我回去后,就把大衣给你寄回来。” “你别拿咱穷人开心了。”田丽以为徐英在戏弄她。尽管这样,她还是十分认真地说:“真的假的。” “咱俩出去走走。”徐英不做解释,她很平淡地向田丽提出要求说:“你帮我去家里,把背包取来,我跟叔再唠一会儿。” “我咋说呀。”田丽的自尊心受到考验。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徐英的承诺上,真心希望徐英说到做到。 “就告诉你姨,你俩给同学拜年去。”田老蔫替徐英编好了瞎话。 田丽非常出色地,把黄春兰欺骗了。 别看她跟徐英从初中毕业,就没说过话,可她非常愿意听凭徐英的摆布。 如今田徐两家亲上加亲。 堂姐田梅嫁到徐家,弄到好处,黄春兰还可能成为她的继母,那徐英就跟她姐妹相称了。 既然是姐妹,徐英就应该说话算话。 就凭徐英这身打扮,手里至少能有十万二十万的,给她一件裘皮大衣,应该不成问题。 何况,当年她俩又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田丽和徐英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徐英对田丽说:“咱俩去钢城玩玩吧。” “大过年的,咱俩去钢城有啥玩的。”田丽听了徐英的话,也想起黄春兰的叮嘱。她乜斜着眼睛,审视徐英说:“你有啥事瞒着我吧。” “我能有啥事瞒你。”徐英说得轻松,表情还是被田丽看出破绽。 田丽拽住徐英的胳膊说:“我哪也不想去了,咱回家吧。”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1章、无奈的选择 徐英没想到自己的精心设计,在田丽这遇到了阻碍。 回头看,她离家还不到百步之遥,只要田丽一声吆喝,妈和两个哥哥肯定能飞一样跑出来,强行把她带回家。 田丽拽住徐英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你先听我说。”徐英甩开田丽的手说:“我离家这么长时间了,想看看钢城变啥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田丽就跟中了邪一样,又抓住徐英的胳膊说:“黄姨再三告诉我,让你早点回家。” 徐英不再反抗,她打开自己的背包,露出厚厚的一叠钱。问田丽说:“你喝过咖啡吗。” 田丽摇头。 她只在电影里,看见外国人喝咖啡。 “你去过酒吧吗。”徐英合上皮包,斜背在肩上。 “那玩意儿有啥喝的。”田丽见徐英露出皮包里的钞票,松开手问道:“你啥意思呀。” “我领你去体验一下现代生活。”徐英说完话,根本就不在乎田丽的反应,她走到街边,四下寻找着。 “你找啥呀。”田丽果然不再反对了,她跟在徐英身后,也在四下观望。 “出租车。”徐英一声大喊,把田丽吓得浑身一颤。 一辆正在疾驰的桑塔纳小轿车,听到徐英的呼喊,“嘎”的一声停下来。 徐英走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见田丽傻乎乎站在那,她不满道:“你到底去不去。” “我……”田丽犹豫了。 田丽跟徐英在学校时,凡事都是她出主意,徐英照办。如今徐英对她发号施令了,她犹豫不决。 说心里话,大过年的,田丽真想找个好玩的地方,尽情潇洒一番。反正又不用她花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转念又想,黄姨不让徐英出去太长时间,这里面肯定有说道。徐英刚出家门,就要去钢城,说不定是这丫头事先的设计。 我真傻,干嘛去替她拿包呀。 田丽想到这,直接扑向出租车。徐英早有防备,见田丽冲过来,对司机说:“快走。” 田丽的手刚搭在副驾驶车门上,出租车“嗖”地一下蹿出去,险些把田丽带一跟头。 她转身便跑,撞开黄春兰家院门,一声大喊:“英子坐出租车,去钢城了。” 当时的出租车并不多,能在小镇上遇见出租车的几率更小。 地说徐英很幸运,她不仅遇见了出租车,还不用再费周折,就成功地从田丽面前逃脱了。 徐英在钢城火车站一下出租车,就听见路边有人招呼声:“沈阳、沈阳的,还差一位就走了。” 这就是当初小黑坐过的拼客车,每位五十元,直达沈阳火车站。 徐英下了出租车,直接上了拼客车,用力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沈阳。 等徐天和徐兵坐公交车,赶到钢城火车站,要截住徐英时,她已经从沈阳坐上了去启铭镇的长途客车,天黑前就回到了住处。 田秀在干啥。 徐英想去红楼饭店找田秀。大过年的,不能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饭店里。 红楼饭店春节歇业,田秀原计划和徐英一同回小镇过年。她也给父亲和田丽准备好了过年的礼物,结果被董兴拦住了。 田秀以为董兴要借这个机会,跟她好好亲热一番,便听信董兴的安排,把礼物交给徐英,让她代为转达。 田秀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董兴再碰她,她就保存下证据。 最好能怀孕。 那样,她在董兴面前,就能重新抬起头来。 田秀在饭店备好了年夜饭,把公婆和两个小姑子,请到饭店来吃团圆饭。 没想到大姑姐也带女儿来了,唯独不见董兴。 “他回家跟妈爸过团圆年去了。”大姑姐阴冷着脸,家人们一看就知道,她跟董兴又闹翻了。 毕竟是年夜饭,侯家人谁也没搭这个茬儿。一家人乐呵呵吃完团圆饭,又一起动手包饺子。 那时候彩色电视机刚兴起,一般人家还停留在黑白电视机水平。 田秀提早给饭店换上了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这也是她邀请婆家人,来饭店过年的主要借口。 放过接送财神的鞭炮,又吃过守夜饺子,侯德旺父母带两个女儿回家了。 “田秀,我今晚住你这。”大姑姐征得田秀的同意,先打兑女儿去田秀的房间睡下,她则在饭店前厅,帮田秀支好折叠床说:“田秀,咱是一家人,有些事,你必须跟我实话实说。” 田秀一听就知道,大姑姐这番话,肯定是冲董兴说的,只是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白。 见田秀低头不语,大姑姐明白了田秀的顾虑。开解说:“你放心,董兴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回原形。” 董兴的家,就在启铭镇附近的农村,他跟大姑姐和郭军,都是高中同学。又碰巧跟大姑姐考上同一所大学,并发展成恋人。 大学毕业后,董兴被分配到县初中当老师。大姑姐进入机关工作,并凭借她的人脉,把董兴调到启明矿,没出几年,就把董兴提拔起来了。 田秀听侯德旺说过,董兴能有今天,都是他大姐的功劳。 按理说,田秀正面临被董兴冷落,或者说,她已经成了董兴,随时都要丢掉的一枚弃子,她需要有一个坚强的后盾,来提防被董兴淘汰。 这个人绝对不是大姑姐。 只要是已婚女人,就有妒忌心。 特别像大姑姐这样的强势女人,她的妒忌心,往往伴随着疯狂的报复欲望,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旦让她知道,田秀跟董兴还有一腿,不管这事的出发点谁对谁错,哪怕田秀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在惩治董兴的同时,也会毫不手软的把田秀灭掉。 田秀又要保护徐英,她肚子里怀着田家的骨肉,侄子也好,侄女也罢,她当姑姑的必须要尽到责任。 面对大姑姐的追问,田秀选择了沉默,这是一个明智之举。 大姑姐对田秀的表现很不满意,她提醒田秀说:“不管今后怎样,你现在还是我们侯家的儿媳妇,就该站在我一边。” “我不知道。”田秀紧咬嘴唇,怕自己错说一句话,成为大姑姐与董兴争吵的理由,她这饭店就算干到头了。 不用田秀再说什么,大姑姐就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田秀惧怕董兴的势力,不敢对她说真话。 田秀的顾虑在情理之中。 “我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在这里上班,她人去哪了。”大姑姐说的就是徐英。 “她回家过年去了。”田秀回答说。 “你咋不跟她,一起回家去过年。”大姑姐改变了打法,她先循序渐进,再出其不意,打乱田秀的思维,从中获取事实真相。 “我想回去了。”田秀不敢说董兴不让,只能把借口按在公婆身上。她说:“德旺没了,我得留下来,陪妈爸过年。” “谢谢你。”大姑姐发自内心地,对田秀表示谢意。同时,她也向田秀透露一个秘密说:“董兴可能要跟我离婚。” 田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对董兴所有的期望值,顷刻间化成了泡影。 大姑姐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种事。既然说了,就说明大姑姐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正在为这一时刻的到来,筹集相关资料,以便开展绝地反击。 董兴独自一个人回妈家过年,也证明了大姑姐这番话的可信度。 “我现在需要证据,证明董兴在外面有人了。”大姑姐对田秀不遮不瞒。 田秀整天待在饭店里,这是董兴每天必到的场所,相信田秀手里,能掌握充足的证据。 田秀这会儿想的,不是如何跟大姑姐打太极,而是董兴为啥不让她和徐英一起回小镇。 “实话告诉你吧。”大姑姐见田秀就是不肯给她提供第一手资料,怕董兴秋后算账。她为打消田秀的顾虑,透露出一个惊天秘密说:“我已经跟县纪委打过招呼了,过完年就查董兴。” 不管大姑姐这番话是真是假,田秀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表面看,田秀能承包到红楼饭店,是董兴看在大姑姐,或者是侯家的面子上,帮她促成的。 侯家所有人都不知道,董兴背后对田秀做了什么。 如今董兴留在台上,对田秀来说,不仅没有帮助,可能还会让她倒霉。 即使如大姑姐所愿,董兴倒台了,对田秀来说,可能是件好事,让她从此扫去了一份忧虑。 也可能是件坏事。 矿里所有的人,包括矿长在内,都知道田秀和董兴有这层亲属关系,凡事都要看在董兴的面子上,给予她关照。 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 董兴倒台了,田秀就会失去很多。 大姑姐对田秀的表现很不满意,她又不便流露出来。 田秀毕竟在董兴手下过活,需要董兴的关照,她不敢说真话,也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一大早,大姑姐带上孩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田秀把自己关在饭店里,都没有心情吃饺子了。 她很沮丧,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田秀首先想到,一旦大姑姐跟董兴闹掰了,又没有能力搬倒董兴,那样,倒给董兴提供了,为难她的借口。 没有侯家这层关系了,董兴就可以对田秀肆无忌惮。 现在田秀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徐英身上。 徐英曾经跟田秀说过,董兴有意让徐英接管饭店,直接把田秀打回原形。 好在徐英跟田秀还算是一条心,当即就拒绝了董兴的提议。 在田秀看来,徐英这种态度只是暂时的。随着形势的变化,徐英极有可能改变主意,听凭董兴的安排。 徐英怀着小黑的孩子,还是成了董兴的新宠,田秀怎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徐英身上。 田秀思前想后,越想越悲观,越想路越窄。 她想来想去,把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在小黑身上。 她后悔听信了父亲的安排,把小黑留在身边,更不该动恻隐之心,又把徐英留下来。 还是董兴说得对,脚上的泡,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田秀的大年初一,就这么被懊恼煎熬着。 她不知道渴,也没想到饿。她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摆脱眼前的窘境。 如果把大姑姐跟她说过的话,及时转告给董兴,让董兴事先做好准备,防止被纪委查出问题,董兴会怎样回报她。 田秀为了个人利益,被迫要当叛徒了。 当她这个无奈的选择,刚有一个雏形,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打开饭店大门,董兴便醉醺醺走了进来。 “姐夫,过年好。”田秀意外惊喜,急忙陪上笑脸,给董兴深施一礼。 难道这是老天的有意安排,让董兴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酒气醺醺。 董兴醉眼凝视田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快进屋躺一会儿吧。”田秀看准机会,要搀扶董兴去她的房间。 “你少来这一套。”董兴甩开田秀说:“我今天来,就是要你一句实话,在小黑和我之间,你到底选择谁。” “我当然选择你了。”田秀嬉笑着,又要搀扶董兴。 “那就好。”董兴对田秀的回答很满意。他说:“你告诉小黑,他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痛痛快快把钱给我吐出来,另一个就是进监狱至少待上三年。” “姐夫,我真不知道小黑在哪里。”田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董兴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他在哪。”董兴一拍胸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2章、都说女人是祸水 田秀的大姑姐接到郭军电话,说董兴喝多了,他把董兴送到了楼下。 郭军要送董兴到家里,董兴死活就是不让郭军进家门。郭军无奈,只好电话通知大姑姐,让她下楼来接董兴。 大姑姐撂下电话,急忙赶到楼下,没看见董兴的踪迹。 他会去哪呢? 大姑姐稍加思索,叫了一辆三轮车,一路赶到红楼饭店。 田秀正在饭店前厅,收拾一摊呕吐物。 “你姐夫来过吗?”大姑姐问田秀。 “被我架屋里睡着了。”田秀看见大姑姐,她又高兴又后怕。 高兴的是,终于有人能帮她,把董兴这个麻烦弄走了。 后怕的是,刚才他把董兴架到屋里,就被董兴压在身下。董兴一顿胡乱划拉,竟然在她身上睡着了。 如果董兴的酒,没喝到不能自控的程度,这会儿大姑姐赶来,看到的肯定是另外一种景象。 大姑姐走进田秀房间,一把拽起烂醉如泥的董兴说:“你的酒喝人肚子里去了,还是喝狗肚子里去了,跑到小舅子媳妇这来,丢不丢人。” 也不知道董兴是被大姑姐吵醒了,还是仍在梦中。他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被大姑姐连拖带拽,爬上三轮车回家了。 田秀长叹一口气,要关上店门休息。 “姐,吃饭了吗。”徐英从一旁出现,给田秀一个意外惊喜。 “你没回家过年呀。”田秀把徐英让进屋里,关好房门,徐英便喋喋不休讲起她回家的经历。 “董兴知道小黑的下落了。”田秀打断徐英的话,把董兴所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徐英。 “我也知道小黑住在哪。”徐英没告诉田秀,她是怎么找到小黑的,只告诉田秀说:“小黑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在一起。” “他死了我都不解恨。”田秀说出心里话。 徐英听罢,低头不语,她失去了跟田秀再聊下去的兴趣。 徐英在田秀的饭店,听说过小黑收拾煤矿两个保安的事。她临回家前,董兴告诉她,启铭镇闹出人命了,一个被烧死,一个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 不知道董兴是有意,还是无意告诉徐英这个消息,他一口咬定,那个看鱼塘的人,肯定就是小黑。 徐英在回家的路上,跟出租车司机提起这件,已经传遍启铭镇的事,出租车司机就把她送到了郑娟家。 不能说徐英这会儿没脸见小黑,她非常想见小黑一面,看看他变了没有,在那里吃的怎样,住的怎样,有没有需要她帮助的。 她走进郑娟家,又被郑娟赶出去,她还替小黑高兴。 能有这么一个人,把徐英当强盗一样往外轰,就说明这个人对小黑不错。 今天在返回启明矿的路上,公交车路过启铭镇时,徐英还想下车去找小黑。 她不知道见了面,该跟小黑说啥,也不知道小黑,能不能为她和董兴的关系,把她拒千里之外。 她就想见小黑一面,看他一眼。如果能在小黑的脸蛋上,再掐上一把,那就更好了。 公交车停在启铭镇,徐英没下车。 她忽然胆怯了,不敢去见小黑了。她怕见了小黑,再也不想离开了,那样,小黑就要在她和那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 她不在乎自己落选,还怕小黑对她旧情难忘,不顾一切要跟她在一起。如果真是那样,她的所有付出,都将成为泡影。 田秀没把董兴留给小黑的选择题告诉徐英,她只淡淡地说:“董兴媳妇问起你了。” 徐英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两个人就这样,各揣心腹事,在一起熬过了整个春节。 再说郑娟。 她从郭军手里,接过那厚厚的一叠钱,紧张加激动,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郭军简单说明了破案经过。 胡老大三弟,在县城开了一家咖啡厅。 所谓的咖啡厅,就是那帮有钱人,进去叫上一杯咖啡,找一个小姐陪着聊天取乐,至于乐到什么程度,郭军没有细说。 他身为公安,还是刑警队长,明知道咖啡厅都有后屋。表面看,后屋是给工作人员居住的,实际上,就是做人肉生意的炮房。 郑娟的丈夫,经胡老大引荐,去咖啡厅找到胡老三,说是要治病。 胡老三给他找来一个女大夫,郑娟的丈夫和那个女大夫在咖啡屋一住就是三天。 据胡老三交代,郑娟的丈夫后来被这个女大夫带走了,而且去向不明。 在没找到这个女大夫,也就是张娟丈夫被害案,重点嫌疑人之前,胡老三明确表示,愿意先自掏腰包,偿还郑娟丈夫那一万四千块钱的损失。 这是一种怎样的神操作。 胡老三因郑娟家鱼塘投毒案被抓,却审出了张娟丈夫被害案真凶,他还愿意替哪个重点嫌疑人,先行赔付郑娟的家庭经济损失。 一说结果就知道了,胡老三被抓第三天,他被保释了。 这里面的套头事,可能只有郭军心知肚明。 郭军貌似无意中,打听小黑的去向,郑娟顿时涨红了脸说:“他就是我雇来看鱼的,鱼死了,我就把他打发走了。” 郭军微微一笑,郑娟就想起她说过的话。 “别提了。”郑娟讪笑说:“我欠他几百块工钱没给,他就跟我闹翻了。你进来时,我还以为是他来了。” “等鱼塘投毒案破了,我再来通知你。”郭军从郑娟的表现中,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起身告辞。 “郭队长,你说这个小黑,是不是惹啥祸了。”郑娟最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 “等他回来,你问他吧。”郭军以这种方式,指正郑娟撒谎了。 郭军走后,郑娟开始心慌了。 胡老三被抓,毫发无损的被放出来,还主动垫付了她们家丢失的一万四千元存款。 郭军只说明了钱的出处,没做进一步解释。 郑娟只知道存折丢了,还冤枉了小黑。她没想到存折是被丈夫带走了,更想不到这笔钱,还能如数回到她手里。 胡老三为啥要还给她这笔钱。 郑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丈夫的死,以及胡老三给鱼塘投毒后,能够受到怎样的处罚,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她从这笔失而复得的钱里,得到了一个提示:此处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郑娟果然是聪明人。 房子是租来的,仅有的几件家具,也是房主留下的。属于郑娟的东西,除了锅碗瓢盆,再就是几床被褥,和一些换洗的衣服。 郑娟先哄孩子睡下,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把被褥包裹起来,锅碗瓢盆装进编织袋里。 她还效仿小黑,把信封缝在裤衩上。 郑娟折腾个小半夜,她累了,也困了。 想到明天早晨天不亮,还得出去找车搬家,然后赶到火车站,买火车票回老家。 她强迫自己必须睡一会儿,攒足了精神,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郑娟关上电灯,合衣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嘴被人捂住,把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谁……”郑娟受到惊吓,想要起身逃跑。 这个人居然把她压到身下,嘴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别吱声,公安就在院外。” 小黑! 郑娟意外的惊喜,她双手搂住小黑的脖子,狠狠亲上几口。低声说:“你跑哪去了。” “我一直待在院外,没敢进来。”小黑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问郑娟说:“鱼塘的案子破了。” 郑娟停顿一下,她没有回答小黑的问题,反倒问小黑说:“你这一整天跑哪去了。” 小黑坐起来,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塞进郑娟手里说:“我去找活干了,这是今天的工钱。” 小黑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当装卸工去沈阳送货,一去一回给八十块钱。 他来不及回家告诉郑娟,就跟车走了。 他从沈阳回来后,先去浴池洗个澡。他往家走时,老远的看见院门不远处,停了一辆警车。 小黑很机灵,这也是他的本能反应。 郭军每次来,都用一股奇怪的眼色打量他,他对郭军的目光很敏感。 这次,警车没停在郑娟家院门口,而是故意离开一段距离,造成好像去郑娟邻居家的假象。 小黑躲在一旁,观察了很久。 他发现车里至少有两个人,不时地点上一支烟,还特意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向外放烟。 这帮人要干啥? 小黑没想到郭军在蹲坑抓他。 他只是觉得好奇,这几个公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跑这来挨冻,为了啥呀。 鱼塘没了,小黑这个工打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郑娟是个寡妇,还带个孩子。他一个半大小子,就这么明晃晃进屋,跟郑娟吃住在一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何况,郑娟每晚都不放过他。 小黑住在郑娟家,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想法。今晚不知怎么了,他看见警车,“呼啦”一下,把该想不该想的事,都想起来了。 他在外面躲了好一会儿,等到郑娟关灯了,才扒开栅栏,偷偷溜进屋里。 小黑知道郑娟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轻易不插门。那是为了方便他,晚上去照顾鱼塘,进出方便。 郑娟听说小黑出去给她挣钱了,又是好一阵激动。 她搂过小黑一阵亲热,就是不肯脱衣服,跟小黑“咕唧”,怕裤衩里的秘密,被小黑发现了。 “我困了。”小黑要脱衣服睡觉。 他发现郑娟没铺被褥,还没等问这是咋回事,郑娟就把郭军来家所说的话,除了给她一笔钱以外,都告诉小黑了。 郑娟问小黑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没有呀。”小黑想到了董兴,难道董兴真的报案抓他了。 “我明天就带孩子回老家。”郑娟没告诉小黑,她回老家,是怕胡老三报复,却把责任推到小黑身上说:“你不跟我说实话,我也懒得为你操心了。” 小黑留在这里,就是要等郑娟主动离开,他把徐英接过来一起生活。这一时刻突然到了,他顾不得掩饰说:“我明天送你娘俩去火车站。” 郑娟以为小黑听说她要回老家,肯定要挽留她。小黑的反应,让她想到了年三十那天,闯进家里的那个女孩。 “你是不是玩腻了,早就要把我给甩了。”郑娟突然妒火纵烧,她揪住小黑的耳朵,用力抖了几下说:“门儿也没有!” “小点声,别让外面的公安听见了。”小黑掰开郑娟的手,不知道怎样做出解释。 他是被迫顺从了郑娟,从来也没想过,能跟郑娟能有什么未来。 “我偏要喊!”郑娟不知道她这一嗓子,把守在院外的郭军招进来,能给小黑带来怎样的恶果。 这是她本能的,缺乏理智的任性,瞬间燃烧的结果。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3章、本能反应 郭军带了一名刑警队员,在郑娟家院外蹲守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他发现郑娟家烟囱没冒烟,觉得很奇怪。他亲自推开郑娟家门,发现郑娟和孩子不见了。 他在院子侧面的栅栏上,发现一个被人扒开的洞口,知道郑娟娘儿俩,昨天晚上,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这娘俩儿放着院门不走,偏要钻栅栏出去,明显是发现他们守在了院外。而且,极有可能是小黑回来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郭军第一次看见小黑和郑娟在一起,就发现郑娟看小黑的眼色,不像郑娟所说的那样,小黑不只是一个打工仔。 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真不一般。 别看小黑年龄不大,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能灵敏地嗅出危险,提早带上郑娟娘儿俩逃走了。 如此说来,钢城那起盗窃大案,就是小黑所为。 大年初一,董兴去郭军家拜年,并被郭军留在家里吃饭。 两人忙活了一整年,难得能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打扰,彻底放松一次。 平时董兴还能担些酒量,今天不知为啥,他三两酒下肚,就舌头发硬,思维混乱了。 董兴向郭军大吐苦水,说自己堂堂一人之下,几百人之上的副矿长,在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回到家里,竟然要受制于老婆。 郭军与董兴夫妻来往比较密切,早就知道在他们夫妻生活中,董兴始终处于劣势。 如今听到董兴的抱怨,也只能从正面开解他。 两口子过日子,谈不到谁强谁弱,只能说相互包容与忍让,能把日子过好,才是硬道理。 “我要跟她离婚。”这是董兴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郭军听到这个消息,暗中吃了一惊。对于这个外人不方便触碰的话题,郭军选择了回避。 他假装没听清楚董兴的话,岔开话题问董兴说:“你那个小舅子大名叫什么。” “田英俊。”董兴被酒精麻醉了,思想也彻底放松下来。 郭军眼前一亮,暗自验证了他对小黑的最初判断:这小子肯定有来头。 董兴接着郭军这个话题,聊到憎恨小黑的原因,小黑卷走了他一大笔钱。 “你喝多了。”郭军急忙打断董兴的话。 他和董兴关系密切,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他对这类消息非常敏感,必须及时回避。 话虽这么说,郭军被职业习惯培养出来的猎人本能,还是第一时间想到,董兴曾经对那份协查通报的关注。 莫非这个小黑,就是钢城那起羊群被盗案的主犯。 郭军手头的案子很多,他节后上班,又开始忙起来,他刻意把小黑的事压了下来。 别看董兴嘴上说如何憎恨小黑,一旦小黑犯事被抓,第一个出面为小黑求情的,肯定又是董兴。 这是郭军司空见惯的事情。他知道董兴所说的那笔钱,肯定见不得光。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郭军暂且对这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自然主义观点来评判郭军这种心态,合乎人的正常思维。 郑娟家发生了鱼塘投毒案,小黑再一次进入郭军的视线。他在调查抓捕胡老三过程中,不经意间,把小黑也列入嫌疑人范畴。 通过抽丝剥茧,层层甄别,他排除了小黑在郑娟丈夫被害,以及鱼塘投毒案中的嫌疑,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追查那起羊群偷盗案的兴趣。 我们只能把郭军这个想法定义为兴趣,虽然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人的思想观念,限定了其行为举止。当纷杂的现实,左右了人的行为举止时,很容易导致其思想观念产生裂变。 董兴醉酒后向郭军袒露隐私,郭军首先想到了回避。小黑接连出现在郭军面前,又触发了他的本能反应。 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说的就是本能反应。 郭军的本能就是抓捕罪犯,就像狼嗅到猎物的气味,那种难以自缢的职业本能,促使他无论如何也要一探究竟。 只当帮董兴一把,摸清小黑的底细,说不定还能帮董兴追回那笔钱。 郭军不愧是董兴的挚友,他通过董兴的只言片语,就读懂了董兴的心思。 当然,这件事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小黑就是那起羊群偷盗案的主犯,董兴就会欠郭军很大的一份人情。 全民经商时代,对缝挣钱最快。郭军想致富,离不开董兴的关照。 郭军知道,董兴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小黑私吞他的这笔钱,能够公之于众。就像胡老三,能够主动自掏腰包息事宁人,为的就是破财免灾。 于是,郭军向技术部门,索要一张勘查鱼塘现场时,拍下的照片。 他把这张带有小黑影像的照片,电传给钢城警方,让被害人辨认,照片中的小黑,与羊群被盗案的主犯,是否同一个人。 这是郭军的高明之处。 他完全可以把照片寄给钢城警方,获得直观的回馈,他却选择了电传。 只要当事人通过模糊的影像,能够认出小黑就是罪犯,钢城警方就会索要清晰照片,然后,才是他们获得协助办案的邀请。 这期间,就是郭军加深与董兴交情的关键所在。 郭军的电传照片,很快被钢城警方拿给受害人石连升去辨认。 石连升七十好几的年龄,加之羊群被盗,急火攻心,得了青光眼,被送进医院治疗。 他视力模糊,怎么看都不敢断定,照片中的人就是小黑。 “有点像,但他穿的衣服和发型不一样。”石连升的老伴,给出这样的答案。 为了进一步确认,照片中的人就是小黑,石连升提到斌子,说他视力好,还认识小黑,一眼就能认出来。 公安拿着传真找到斌子。 斌子反复端详传真照片,给出明确的判断:我敢担保,肯定不是这个人。 周老板通过斌子,来石桥村找石连升买羊,碰巧遇见了小黑。 过了没多久,周老板再次来找斌子。 他从斌子口中得知小黑的境遇,萌生了把石连升的羊,连窝端掉的歹意。 他也是外乡人,不敢贸然作案,必须有斌子的配合才行。 经过几次试探,他对斌子说明自己的想法,并承诺事成之后,给斌子五千块钱好处费。 五千块钱,在斌子眼里,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 按照周老板的计划,斌子去石连升家,以代表周老板,跟石连升洽谈买羊生意为借口,拖住老两口。 周老板这边带着大货车,先把小黑灌醉,又把人和羊全部拉走了。 按照斌子的本意,直接把小黑弄死,扔进山沟里,以绝后患。 周老板是生意人,他图财不想害命。还大发慈悲心,不仅留下了小黑的性命,还充当善人,让小黑铭记心中。 如果斌子没有前科,公安也许会听信他的证词。 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斌子作为这群羊失踪的重点怀疑对象,早在警方的侦破范围内。他肯定的证词,加深了警方对他的怀疑。 郭军接到钢城警方电话,索要照片的原件,说是方便给被害人进一步辨认。 一切都在郭军的预料之中,他在郑娟家院外蹲守了一宿,还是让小黑给溜走了。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手。 郭军不经意间,给自己添了一堵。一个小屁孩儿,如此狡猾,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必须办他! 郭军不是在赌气,这也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出于一己私念,要把小黑和董兴掌握在股掌之中。这本是他信手拈来的一场游戏,未曾开始,怎能就宣布失败。 好在这件事还在他可控范围内。 郭军返回刑警队,先给钢城警方发出照片,又把小黑的照片,发布给所属各乡镇派出所,以及火车站和长途公交站。 并注明:小黑身边有郑娟和孩子相伴,一经发现,立即抓捕。 郭军又给郑娟老家所在的县公安局,发去协查通报。说明小黑是一起重大案件嫌疑人,希望能够密切配合抓捕工作。 郭军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稳稳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小黑被抓的那一刻。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更重要的,他要给内心一个交代。 他当了多年的公安,不能被一个黄嘴丫子还没退净的小崽子给耍了。 他不承认小黑人小鬼大,只能说自己是一时疏忽,为了弥补这个失误,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某种心愿,郭军要动真格儿的了。 其实小黑并没走远,他要留在鱼塘这儿,跟徐英过二人世界,又耐不住郑娟的蛮横无理,只能顺着郑娟的思路,先避开危险再说。 郑娟要躲的不是郭军,而是胡老三。 她告诉小黑说:“说不定天还没亮,这房子就被人点着了,咱们都被烧死了。” 这是郑娟最大的担忧。 胡老大哥俩能跑到自家的鱼塘来抢鱼,胡老三就有可能一把火烧掉这个破房子。 郑娟这是在特殊环境下,产生的特定心理。 胡老三两个哥哥死了,他不仅没为哥哥们报仇,还倒搭进去一万四千块钱。这事落在谁的头上,都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郑娟一门心思想要逃离。 “咱现在就走。”小黑怕郑娟的吵闹声,惊动院子外的公安,给他找来麻烦。 “咱去哪呀。”郑娟心烦意乱,跟小黑一顿发泄后,她没主意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黑打定了主意,他要一举两得。 他先把两个大包裹,偷偷送到院子外,又回来抱起孩子,牵上郑娟便走。 小黑天生的这把力气,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他把两个大包裹斜跨在身上,他被包裹埋在中间,又接过郑娟怀里的孩子,一路走在前面。 此时的郑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黑身上,她漫无目标地跟在小黑的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路跋涉,走出了几十里路,一直走到县城火车站。 这时,天已渐渐亮起来。 小黑从郑娟手里,要来他昨天挣的几十块钱,买了两张最早的一班火车票,要回郑娟的老家。 郑娟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裤裆又缝着一个信封。一路下来,她的两条腿,被信封磨得钻心地疼。 终于到了火车站,听说小黑要陪她回老家,郑娟喜出望外。 她不顾周围还有等车的旅客,在小黑的脸上掐一把说:“你真招人稀罕。” 郑娟在等车这会儿,还勾勒出一个美好愿景。 她要在老家附近租一个房子,先跟小黑安定下来。她可以开一家小卖店,再让小黑出去打工挣钱。 过几年,再给小黑生个孩子,她这辈子,就算有依靠了。 火车到站了,小黑带上行李,郑娟抱着孩子上了火车。 小黑安顿好行李,对郑娟说:“我憋不住了,得去撒泼尿。” 没等郑娟反应过来,他便疾步走开了。 火车开动了,郑娟抱着孩子,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郑娟被饿醒了。 她睁开眼睛,见身旁坐着一个陌生人,小黑不见了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4章、被迫逃亡路 列车员在即将锁上车门时,小黑谎称是来送站的,要求下车。 “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列车员很生气,他为了小黑,又要打开车门。 小黑刚跳下火车,车轮就缓缓启动了。 小黑走出车站,去售票处办理完退票手续,买了一张去启铭镇的汽车票。 他下了公交车,赶奔等活儿地点。 个体运输老板,亲自驾驶卡车,准时接上小黑,去面粉厂拉白面。 昨天老板雇小黑当装卸工,他看小黑年龄不大,身体还有些单薄,只给了小黑三分之二的工钱。 他还理直气壮说:“你一半大孩子,干活不扛力,给你三分之二工钱就不错了。” 小黑为了郑娟娘儿俩能有饭吃,没跟老板计较。 他干活不藏奸耍滑,而且力气又大,一个人能顶两个劳力。今儿小黑一上车,老板就告诉他说:“从今天开始,付给你整个劳力钱。” “谢老板。”小黑非常高兴。 郑娟走了,小黑找到这个只要肯出力,就能挣到大钱的活儿。 估计用不了几个月,他就能攒足一千五百块钱,去找胡老三租住鱼塘。 小黑体力杠杠的,就是智商有时候不那么灵光。 他也不想一想,郑娟为啥着急忙慌地跑回娘家,还不是因为他,错手弄死了胡老三的两个哥哥。 其实,胡老三要报仇的目标就是小黑,他还想去找胡老三承包鱼塘。 卡车开进粮库,小黑带上防尘帽,开始搬运面粉。 老板给他整个劳力的工钱了,他要好好表现一下。别人一次只扛一袋面粉上车,他一次要扛四袋,而且还脚下生风,来回奔跑。 不管别人怎么想,小黑不知道累,只顾着表现了。 装完一整车面粉,老板把小黑叫到一旁,低声问他:“如果我给你两个劳力的工钱,你一个人能装卸一车面粉吗。” “没问题。”小黑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他能挣两个人的工钱了。 老板不知道对另外两个搬运工说了些什么,这俩人从老板手里接过工钱,狠狠瞪了小黑一眼,摘下防尘帽走了。 好在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面粉,小黑没看清那俩人的愤怒表情。 小黑不懂肉弱强食这一说,他只知道卖力气干活,挣加倍的工钱。至于别人怎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小黑爬上卡车,老板开车便走。 汽车离开粮库,刚开进启铭镇,就被两个设卡的公安拦住了。 一个公安手拿一张照片,先看了一眼小黑,又走到驾驶位上,把照片递给老板说:“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摇下车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说:“没有。” “发现这个人,马上就近向公安报告。”公安收回照片,示意老板开车离去。 老板开车穿过启铭镇,又遇见公安设卡拦截,老板再一次做出表示,又被放行,他一路疾驰,离开了启铭镇。 这车面粉被送到县城外的食品加工厂。 老板爬上卡车,负责往下卸面粉。小黑一个人一次扛四袋,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卸完了整车面粉。 汽车开出食品加工厂,老板把车停在路边。他示意小黑下车,问道:“你犯啥事了。” “没有呀。”小黑不知道,他跟车进出启铭镇,两次被公安拦截,老板看到的,就是他的照片。 “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老板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小黑说:“看你小伙不错,给你提个醒儿。有多远,你就走多远,千万别再回启铭镇了。” “咋的了。”小黑刚找到一个挣大钱的活儿,就莫名其妙被炒了鱿鱼。 “没看见满大街的公安,都在抓你吗。”老板有些恼火,以为小黑在装傻。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好劳力,没想到这小子是个通缉犯。 他拽下小黑头上的防尘帽,用力抖了几下,把防尘帽扔进卡车,懒得再跟小黑说句话,便开车走了。 小黑目送卡车远去,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啥都别说了,董兴这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幸好他昨晚机灵,躲过那辆警车的监视,又把郑娟及时送走了,不然,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抓进派出所了。 咋办呀? 小黑坐在路边,为自己的下一步犯愁了。 郭军稳坐在办公室里,足足等了一整天,也没听见小黑被抓的消息。 看来他低估了小黑的反侦察能力,错失了一个破获大案的机会。 郭军连续三天守在办公室,终于接到了来自钢城警方的协助办案函。 经被害人认定,照片中的人,就是羊群被盗的主犯小黑。 郭军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在正式下发通缉令之前,有必要跟董兴打一声招呼。 他亲自驾车去董兴办公室,简单说明来意,问董兴说:“你看这事我该咋办。” 董兴怔怔地坐在那,愣是没听清郭军的话。 平心而论,董兴希望小黑被抓进监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好好尝尝牢狱之苦。 小黑知道他的事太多了,他担心小黑一旦被抓,会连累到他。 最近矿里的主要领导,都有意跟他拉开距离,以往只需打声招呼就能办的事情,悄然变得循规蹈矩了。 该办不该办的事,能不办就不办。必须要办的事,每一个环节都按部就班,缺一不可。 董兴那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他老婆引起的。 “你看这事该咋办。”董兴没了主意,他反向郭军请教。 “通缉令今晚就要发出去了。”郭军不能过多的表明态度。 他能在下发通缉令之前,亲自来给董兴传递消息,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能不能有这样的可能。”董兴话到嘴边,还在犹豫,迟迟不肯表明心迹。 “咱哥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只要通缉令发出去,小黑被抓后,钢城那边肯定要把人带回去审。”郭军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起身告辞说:“到时候,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郭军对董兴很失望,他既然亲自来找董兴,谈及小黑的事,就说明他有能力,有效地控制事态的发展。 作为多年的哥们弟兄,董兴这时候应该对他知无不言,让他知道,帮助董兴渡过这个难关后,会有怎样的回报。 “假如小黑逃了呢。”董兴一心想着,如何避免小黑被抓后,把他牵连进去,他没心思去想郭军要达到什么目的。 “你太小瞧我们的办案能力了。”郭军起身便走。 董兴礼节性的把郭军送到楼下。 郭军临上车前,董兴伏在他耳边说:“抓住这小子,就事论事,别让他胡说八道。” 郭军笑了。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现在才发现,董兴真是个草包。 通缉令下发了,几乎全县的警力,同时开展搜捕行动。 他们重点搜查外来人口集占地,并把搜索范围,扩大到酒店、宾馆、旅店,洗浴中心,以及各类能够容留外来人员暂住的场所。 事发突然,很多违规经营场所纷纷中枪,仅一个晚上,县收容所就收纳了近百人。 郭军亲自到收容所,仔细辨认一遍,没找到小黑。 这小子跑哪去了。 小黑幻想与徐英的二人世界,因个体运输老板的一句话,被迫成了破影。 满大街警察在抓他,这事谁听了都难免心惊胆颤。 尽管小黑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他把董兴的事说出去,董兴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结果呢? 他不懂法律,却知道董兴被抓了,他也有脱不清的干系,弄不好也会被抓进监狱。 这是小黑绝对不愿承受的事实。为了避免自己受到珠链,小黑选择了逃之夭夭。 他一身面粉,脸也被汗水和面粉包裹起来。 他在路边拦住一辆大货车,声称是省城来送货的装卸工,上个厕所的工夫,就被落在这里了。 他这身装束,成功地得到同情,还被免费带到省城。 小黑到省城时,刚过午饭时间。 他在路边食杂店,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汽水,简单填饱肚子,便开始一路寻找落脚点。 他不能去住店,哪家旅店老板看到他这身装束,也不可能收留他。 再说,万一省城的公安也接到了通缉令,去旅店查房,岂不一抓一个准儿。 小黑在大街上足足走了一下午,终于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了一个安身之所。 这是一个街心花园,里面有花坛,健身器材,还有供人休息的长椅。 小黑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长椅躺下来,感觉有些疲劳了。 他昨晚一宿没睡,又背着郑娟的全部家当,走了几十里路。 他再返回启铭镇装车卸车,又耗费了大部分体力。这会儿躺在长椅上,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他又梦见了徐英,还是在黄春兰家里。 两个一番亲热,正准备宽衣解带,小黑感觉有人在帮他脱裤子。 这人不是徐英,她已经脱光衣服,钻进了被窝。 谁! 小黑打了一个冷战,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在拔小黑的裤子。 这人发现小黑醒了,他操起一个带钩的木棍,按在小黑的胸口,威胁道:“规矩点,把衣服脱给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这个人话音未落,小黑一下子从长椅上跳起来。他感到危险,猛地挥起手中的木棍,照小黑的头砸去。 木棍带着一阵风呼啸而来,并伴随一股腥臭味,说话间就要落到小黑的头上了。 小黑的头是最薄弱的部位。 当初他拍了一下头,整个人就昏死过去了。 如果这个木棍落到他头上,木棍上的铁钩,也会刨在他的头上。即使这根木棍的重量,不足以让小黑昏厥,那布满腥臭味的铁钩,也会要了小黑的命。 小黑正在提裤子,他很懊恼。 他跟郑娟在一起时,经常被郑娟扒裤子,让他成为发泄工具,满足郑娟的渴望。 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也在效仿郑娟的蛮横,小黑气不打一处来。 小黑见棍子砸过来,他顾不得提上裤子,一只胳膊拦了过去。 只听“咔吧”一声,木棍折了,那个带铁钩的一端飞了出去。 这也是陌生男人没想到的事,他手握半截木棍,丝毫没有停止对小黑的攻击,他再次抡起木棍,又要击打小黑。 “你干啥!”小黑一声大喊,当胸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没有防备,他没想到小黑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被路边牙石绊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 小黑急忙提好裤子,系紧裤腰带,满脸怒气走向陌生男人。 “你要干什么。”小黑走到男人近前,伏下身去,要把男人拽起来,跟他理论。没想到这家伙身手也很敏捷,他一个鲤鱼打挺,“呼”地一下跳起来,手里竟然握着一块砖头。 陌生男人挥起手里的砖头,照准小黑的头便砸。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5章、意外遭遇 小黑没想到遇见一个狠人。 他眼见男子手里的砖头,就要砸到头上了,猛抬腿踹了过去。 就在这个男子手里的砖头,就要落在小黑的头上时,小黑一脚踹在男子的裆下,这男子瞬间被踹出几米远,卡在一棵树上,身子一软,瘫在那里。 小黑愣愣地站在那里,见男子不再动了,才走过去,拽住男子向下一拉,男子“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喂,你说句话。”小黑踢了男子一下,男子没有反应。 小黑有些紧张,怕刚才那一脚,把这家伙送回了老家。 他俯下身去,拨了一下男子说:“不要紧吧。” 男子伸手进兜,掏出一把零钱,有气无力说:“大爷,我这点钱全给你,求你送我去医院吧。” “我不要你钱。”小黑见男子还能说话,他紧悬着的一颗心,稍渐平复,问道:“你扒我衣服干啥。” “天太冷,我想……”男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喘息着说:“我以为你死了,才……” 还没等小黑再说什么,他“噌”地一下窜起来,撒腿便跑。 小黑受到惊吓,一下子坐在地上。等他反应过来,那男子已经跌跌撞撞跑远了。 他就这么呆坐在地上,看那男子不见了踪迹,才站起身,捡起那根折断的木棍,百思不得其解。 这家伙半夜三更,拎根棍子跑这来干什么。 小黑要回到长椅上,继续他的美梦。发现长椅下面有一个编织袋,里面装了几个矿泉水瓶子,还有几个废弃的纸盒。 小黑明白了,刚才那男子是捡破烂地。 他把带铁钩的那根木棍捡回来,装进编织袋里,继续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虽然没再梦见徐英,却极大地缓解了体力。 不觉中天已放亮,街心花园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捡破烂地咋睡这了,大冷的天,也不怕冻个好歹的。”一对老夫妻从长椅旁路过,看见小黑躺在长椅上睡觉。老头走过来,推醒小黑说:“孩子,快起来,别冻坏了。” 小黑睡眼朦胧坐起来,看着老夫妻,不知道该说啥。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捡破烂能有啥出息。”老头掏出两块钱,递给小黑说:“快去吃口早点,暖和暖和吧。” 小黑没接钱,他想笑一笑,对老头说一声谢。可不知为啥,他话到嘴边,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 “你瞅瞅,把孩子冻得都不会说话了。”老太太从老头手里接过两块钱,塞进小黑手里说:“干点啥不好,非要捡破烂。” “他不捡破烂,还能干啥。”老头接着老太太的话题说:“他都住在大街上了,还能干啥。” 老太太白了老头一眼,转身走开说:“去小区当保安,也比睡在大街上强呀。” “你以为保安谁都能当呀。”老头还是个倔脾气,他疾步追上老太太,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议论地走开了。 捡破烂地? 小黑看见长椅上扔的那个编织袋,这对老夫妻把他当成捡破烂地了。 他捡起编织袋,把另一根木棍扔进袋子里,想找个垃圾桶,把这些东西扔掉。 “哎。”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 小黑回头看,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背着双肩包,手里拿了半杯豆浆和一根油条。 见小黑看她,女孩说:“我吃不下了,你要吗。” 女孩把豆浆和油条伸过来。 也不知道小黑是咋想的,他竟然走过去,接过豆浆和油条,还对女孩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女孩径直走开了。 豆浆和油条还很热,小黑几口就吃完了油条,又一口气喝干了半杯豆浆,顿时身子暖和起来。 刚才小黑冻得说不出话了。 他喝了豆浆,吃了油条,身子暖和了,也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那对老夫妻和这个女孩,把他当成了捡破烂地,所以才同情心爆棚,又是送钱,又是给吃喝。 捡破烂地还有这份待遇。 小黑突发好奇心,要感受一下,当一个捡破烂地人,在这座城市里,究竟能遇到什么。 于是,他把编织袋扛在肩上,手里拎着带钩的半截木棍,先在街心公园里转了一圈。 就这一圈,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从几个垃圾桶里,捡到了饮料瓶,废纸盒,还有杂志和报纸,装了小半袋。 小黑意犹未尽,他穿过马路,走进一个居民区,逐个垃圾箱翻找,什么罐头瓶子,废旧塑料盒,破纸壳,破鞋烂袜子,塞满了编织袋。 他走出居民区,一路打听着,要找废品收购站,把捡到的东西卖掉。 “兄弟,把东西卖给我吧。”一个骑三轮车,手里拎着半个铜嚓的老汉,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小黑身后。 他跳下三轮车,一把抢下小黑的编织袋,翻找起来。 小黑先上下打量这个老汉,见老汉把他的编织袋,从里到外地翻,把他刚捡到的破烂,都掉在地上了。 他很不高兴,抢下编织袋说:“你啥意思。” “我给你四块钱。”老汉说着,就要把属于小黑的东西,扔进三轮车里。 小黑不高兴了,他抢下编织袋,把东西装好说:“不卖。” “你去收购站,能多卖五毛钱,何必呢。”老汉清瘦的体格,留着短发,脸上的几条横丝肉,带有一股煞气。 “收购站在哪。”小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干脆,我就给你四块五。”老汉根本不听小黑说什么,他再次要抢下小黑的编织袋。 小黑有所准备,等他过来抢编织袋时,稍一用力,立刻让他打消了主意。 “哎呦呵,你真有把子力气。”老汉露出笑脸,掏出一盒带过滤嘴的香烟,抽出一支给小黑说:“兄弟,新来的吧。” 小黑昨晚被一个捡破烂地袭击了,现在他再看见捡破烂地,陡生一股怒气,他说:“跟你有关系吗。” 老汉没生气,反倒露出笑脸。 他点上一支烟说:“说有关系,也有点关系,说没关系,”他停顿了一下说:“也没啥关系。” 小黑不想理这个人,他转身又要走。 “你住哪。”老汉问小黑。 小黑回头看了老汉一眼,转身又要走。 “俺住那地方挺宽绰的,如果你愿意,可以住我家。”老汉的热情邀请,引起小黑的浓厚兴趣。 “房钱多少。”小黑问。 “什么钱不钱的,大家遇见了,就算是缘分,你说对吧。”老汉深吸几口烟,偏腿坐在三轮车上说:“怎么样。” “我兜里没有钱。”小黑想说,他现在没有钱,也确实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如果这老汉能收留他,房钱缓几天再给。 “就拿这些东西顶房钱了。”老汉一句话,立刻让小黑放松了警惕。 四块钱就能找到一个住的地方,这是小黑没有想到的。 他也顾不得问老汉,这四块钱是一天的房钱,还是一个月的房钱,就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倒进三轮车里,上车跟老汉走了。 老汉没急着带小黑回家。 他骑上三轮车,一路走着,不时地用那只铜嚓敲打车把,发出“哐、哐”声,还抻长了脖子吆喝着:“破烂换钱喽——” 两个人在省城市区内转了大半天,小黑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老汉就是不带小黑回家。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小黑看出这老汉,短时间内不可能带他回家,便决定离开。 他跳下三轮车,有心跟老汉要四块钱,那是老汉最初谈好的价钱,小黑可以拿这笔钱,找一家饭店,饱饱吃上一顿。 “你咋了。”老汉装傻的功力相当深厚,明明看出小黑要走,愣是装作不明白说:“你有地方住了。” “我饿了。”小黑实话实说,他伸出手,向老汉索要四块钱。 “你早说呀。”老汉笑了,摆手示意小黑上车。见小黑站在那没动地方,他又说:“俺去买块肉,咱回家喝酒去。” 在省城市郊,有一个被称作山东屯的村落,有相当一大批外来人员,租住在这里。 老汉就是其中一个。 他带上小黑,先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块肉,外带一些蔬菜和两张大饼。然后骑上三轮车,把小黑带进山东屯,一个最偏僻的房舍前停下来。 这户住房,没比郑娟租住的那个房子大,门前还堆放了好多捡回来的破烂,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霉臭味。 小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进屋吧。”老汉停好三轮车,拎上买回来的食物,先走进屋里。 小黑满心不愿意,只能硬着头皮,跟老汉走进屋里。 好家伙,屋里的霉臭味,没比外面小多少,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臭脚丫子味儿。 小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老汉看了十分不满说:“俺就是干这行的,你嫌这味道不好,就趁早转行干别的。” 小黑没搭腔,他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干净的位置坐下来。 老汉也是个麻利人。他把买回来的肉,放在菜墩上,抡起菜刀连砍带切,又把青菜按进盆子里,从缸里淘出一瓢水倒进去,把菜洗涮一遍。 他又点着煤气炉,把一个黑乎乎的炒勺放在炉火上。倒油炝锅,先放肉煸炒一下,又填进去青菜,翻炒几下,再倒进锅里一瓢水,盖好锅盖,对小黑说:“咱俩喝点吧。” 他从角落里,拎出一个白色塑料桶,上面布满了污垢。 他拧开桶盖,把桶凑到小黑鼻子近前说:“你闻闻,正宗高粱烧。” “这个房子一个月租多少钱。”小黑问道。 老汉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二十块钱,不便宜。” “我去撒泡尿。”小黑起身便走。 老汉也没说啥,他放下酒桶,拿出大饼,放在菜板上切了几刀。 他又放下一个折叠桌,先用胳膊抹了一下桌面上的灰尘,把大饼放上去,又找来两个小饭碗,倒了两碗酒。 他放下酒桶,又去照顾炉火上的炖菜。 老汉一顿忙活,没用多长时间,菜就炖好了。 他关上炉火,拿过一个小盆,把锅里的菜倒进盆里,端到折叠桌上。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小黑还没回来。 “这家伙去哪了。”老汉走出房门,不见了小黑的踪影。 “娘了个逼,还给他跑了。”老汉脸上露出一股凶光,自语道:“俺就不信,逮不着你。”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6章、血案发生前 老汉回到屋里,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碗酒基本见底了。 他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又拿过一块饼,大口吃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了外屋,拿来一个同样污渍斑斑的饭盒,把盆里的菜,倒进饭盒一部分,又捡起近一半的大饼,装回塑料袋里。 他稳稳坐下来,喝干一碗酒,又端过来另一碗酒,连吃带喝起来。 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有两种人,一种人喝急酒,就像老汉这样,几口酒能喝干一碗酒;一种人喝慢酒,一碗酒能喝一整天。 老汉属于喝急酒的人,由此看得出,这是一个性子比较急的人。 他连吃带喝,很快就把两碗酒喝光了,留在桌面上的大饼,也被他以最快的速度塞进嘴里。 当他端起菜盆,喝干了菜汤,又用筷子,把盆里的剩菜都拨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正香时,听到身后有人说:“你都吃光了。” 老汉受到惊吓,回头看,小黑站在房门口,表情中带有几分失望。 “你跑哪去了。”老汉放下菜盆,起身相迎。 “我没找到厕所。”小黑看见那个饭盒,还有塑料袋里的大饼,他笑了。 不用老汉谦让,小黑坐到桌前,打开饭盒,拿出大饼便吃。 老汉抹去嘴上的油渍,打了一个饱嗝,问小黑说:“喝点酒吧。” “我不喝酒。”小黑只顾吃饭,没心思抬头看老汉,他饿极了。 老汉也没有废话,他拿过酒桶,给小黑倒一碗酒说:“喝点酒,好好睡一觉。” 老汉把酒碗放在小黑近前,他掏出香烟点上一支,津津有味抽着烟,打量着小黑。 小黑吃东西,永远是一股狼狈相。他眼看就要把饭盒里的菜吃光了,才想起那碗酒。 他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了一碗酒,放下酒碗,又冲饭菜铆劲。 哎呦呵,没看出来,这小子蛮有酒量的。 老汉吃惊之余,又拿过酒桶,给小黑倒了一碗酒。 小黑也不阻拦,他把最后一点儿饭菜吃进嘴里,端起酒碗,同样一口喝下去,然后一抹嘴巴,对老汉说:“我吃饱了。你想问啥,尽管问吧。” 老汉嘎巴几下嘴,没挤出一个字。 见小黑有些发蔫,他说:“困了吧,你先睡一觉,我出去办点事。有啥事,等你睡醒再说。” 老汉走出家门,骑上三轮车,离开山东屯。 路过菜市场,他又买了一张大饼,外带半斤猪头肉,然后一路赶到医院,走进病房。 昨晚被小黑一脚踹在裤裆的那个人,正光着屁股躺在病床上。 “老弟,咋样了。”老汉问道。 “你自己看吧。”被老汉称作老弟的人,掀开被子,他的裆部被一大块纱布包裹着。 “大夫咋说。”老汉帮老弟盖好被子,把猪头肉卷进大饼里递过去。 “闹不好我这辈子就断种了。”老弟虽然说的沮丧,食欲一点也没减,他接过大饼卷猪头肉,胡吃海塞起来。 “别怕,回头我就把那小子给骟了。”老汉掏出香烟,想到这是病房,不让抽烟。他走出病房,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 一个同样衣着不堪,蓬头垢面的人,急匆匆走上楼来。他看见老汉,先点头打招呼说:“汉爷,四儿咋样了。” “钱收到手了。”老汉扔掉手里的烟屁,伸出手去。 来人从兜里掏出一叠褶褶巴巴的钞票,手指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开始数钱说:“六子和长顺的钱还没交。” “他俩想咋的。”老汉瞪起眼睛,就要发脾气。 “他俩说,晚上给你送家去。”来人见老汉生气了,顿时紧张起来,恭恭敬敬把数好的钱递过来。 老汉接过钱,揣进兜里说:“你回去告诉他俩,晚上带上家伙去我那。” 来人有心问一句为什么,见老汉脸上的横丝肉,崩的紧紧地,不敢再多嘴了。 老汉在病房外抽足了烟,回到病房,见老弟也吃饱了,他在屋里打个转转便走了。 老汉骑上三轮车,直接返回家里。 下车前,他从车上拿出一把尖刀,别在怀里,冲屋里运了几口气,大步流星走进屋里。 紧接着,他又一路小跑出来,四下观望,骂道:“娘个逼的,又给我耍了。” 老汉以为小黑就在屋里睡觉。 他闯进屋里,想趁小黑睡觉的机会干点什么,结果人去屋空,小黑消失了。 周围的人,谁都不知道老汉的姓名,都恭恭敬敬地称他为汉爷。 汉爷老家在河南,他一九七七年刑满释放,不愿意留在老家种地,便一个人从老家一路走到东北。 他先以捡破烂为生,后因他打小学过几天武术,喜欢抱打不平,把一批来自山东河北河南的盲流子汇拢到一起。 他们名义上以捡破烂为生,实则偷鸡摸狗啥事都干,遇见麻烦了,都由汉爷负责摆平。 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为一个有组织的帮派,汉爷就是他们的老大。 在省城有几个像汉爷这样的帮派。 他们有的负责组织装卸工,靠给各货场和个体工商户装卸车挣钱,有的由几个在当地标名挂号的地赖当头子,霸占各建筑原材料市场的运输,像捞沙子,运送水泥等。 别看汉爷一身叫花子打扮,他统领了省城内所有捡破烂的人,并给这帮人一个严格规定,每天必须交给他十块钱保护费。 汉爷的保护费不白收,谁摊事了,他真帮忙。 躺在医院的那个四儿,是汉爷的一个远房亲戚,主要负责给汉爷收保护费。 他整天也一身叫花子打扮,在收取保护费的同时,顺便捡些破烂卖钱。 昨晚他在街心花园,看见小黑睡在长椅上。他从小黑脸上布满的灰尘,以及脏兮兮的穿着,就知道这是一个刚来省城的叫花子。他要强行扒下小黑的衣裤,没想到遇见横茬儿了,被小黑一脚踹进了医院。 汉爷得到消息,一路寻找,果然找到了小黑。 经过大半天的接触,汉爷认定,这小子肯定是摊上官司,跑出来避难的。 尽管他没问小黑姓氏名谁,家住在哪里。仅凭小黑一口的东北话,质朴实在的性格,汉爷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即使把小黑打伤或者弄死,也不会有人替他去报案。 很可惜,还是被小黑跑掉了。 在省城捡破烂的人,大部分都租住在山东屯,这是汉爷为了方便收取保护费,命令他们住在这里的。 当然,也有个别人,能找出一些借口,住在别的地方,只要他们能按时缴纳保护费,汉爷也没想为难他们。 汉爷回家没找到小黑,便守在村口,给陆陆续续返回来的破烂人,下达一个指令,如果看见一个个头不高,年龄不到二十岁的,也是捡破烂的小小子,能把他带回来最好,带不回来,必须摸准他的落脚点。 汉爷发下狠心,必须拿小黑开刀,让所有手下人都知道,保护费不白交,受欺负了,汉爷肯定会出手相助。 汉爷回家睡了一宿觉,第二天一大早,他骑上三轮车,又要出去转悠了。 这就是他每天的主要营生,以收破烂的名义,在省城内巡视,谨防有新来捡破烂的人,抢了他的生意。 他骑三轮车出了山东屯,老远看见公交车站里站着一个人,从体型轮廓来看,好像是昨天从他家里跑出去的那小子。 他紧蹬几下,来到公交站,果然是小黑正在等车。 我操,这小子胆子真够大的。 他躲在一旁留心观察小黑。 小黑洗了脸,衣服也干净了,这小子要去哪。 汉爷毕竟是游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小黑动手,又不能眼看着小黑,再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就在汉爷还没想出办法,留下小黑时,公交车来了,小黑上了公交车。 嘿! 汉爷急了,他蹬起三轮车,一路追赶小黑乘坐的公交车。 小黑坐在车上,无意中看见了汉爷。他不禁一笑,挥手跟汉爷打招呼。 汉爷心里这个气呀!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猖狂到这种地步,等我逮着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黑从汉爷这里,得知在山东屯,花二十块钱,就能租到一户房子。 他盘算一下,郑娟租的那户房子,带养鱼池,一年下来才一千五百块钱。 转念又想,他现在急需一个临时住所,不如先花二十块钱,在这临时租一户房子,先住一段时间,等有钱了再做打算。 小黑借尿道,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见有一家门口,贴着出租房子的告示。 这里住了一对年轻夫妻,也是靠捡破烂为生。 他们租了一整户,一间半房子。旁边有个小下屋闲着,房主要以每月十块钱租出去。 小黑一听价钱就笑了。 他兜里还有不到一百块钱,租下这个小下屋,再买一套被褥,还有剩余。他交给房主十块钱,约好上打租,每月按时缴纳房费。 小黑租下房子,回到汉爷家,吃饱喝得了,就返回自己的住处,足足睡了一整宿。 他一大早跟房东借来脸盆,先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坐车去市区,一路赶到批发市场,去当临时工。 在省城找装卸活儿,不像启铭镇那么容易。他需要先找一个中间人,由中间人给他介绍工作。 小黑不知道所谓的中间人,其实就是行业垄断的老大,他需要先缴纳一笔中介费。 小黑兜里本来就没剩几个钱了,他不可能再把钱拿出来交中介费。 “等我有活儿干了,再给你行吗。”小黑跟人讨价还价。 “滚!”中介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没有中间人,个体运输老板不敢雇他。小黑在批发市场等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一份活儿。 这没有活儿,我再到别处去转转。 小黑发现在批发市场附近,有一个建筑工地。他去建筑工地,刚说明来意,管事的就撵他走说:“我可不敢雇用童工。” “我都二十了。”小黑说瞎话,那是张嘴就来。 管事的跟他要证明。 “你有活儿,我就临时挣点零花钱,没活儿就算了。”小黑拿不出证明,也不敢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转身要走。 “等会儿。”管事的上下打量小黑,问道:“你能干啥呀。” 小黑四下扫了一眼,见有一辆卡车,装了一整车的水泥,刚停下来。 “我能一个人,卸一整车水泥。”小黑一句话,把管事的气乐了。 “你四十分钟内,能把这一车水泥卸下来,我给你二百块钱。”管事的纯属拿小黑寻开心,明知道就小黑这身子骨,扛不了几袋水泥,就能累趴下。 “咱说话算数。”小黑认真了。 “你卸不了一整车咋办。”管事的也没想到,小黑能认真起来。 “卸不了一整车,我一分钱不要。”小黑也不含糊。 管事的摇摇头说:“你快走吧,我没时间陪你玩。” 管事的招呼人来卸水泥。 小黑急了,他拦住管事的说:“卸不了一车水泥,我白给你打工一个礼拜,让我干啥都行。” 这句话太有震撼力了。 当时的建筑工地,多半都是国营建筑公司在施工。那里的人员分工明确,每个工种的人,都不愿意跨工种干活。 像装卸水泥这种活儿,瓦工不可能干,架子工也不愿意挨这份累。 管事的只能临时找装卸工,不管找谁,不给足相应的工钱,人家肯定不干,即使被迫干了,也是慢悠悠的磨洋工。 所以,管事的只能找临时工。 能遇见小黑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就等于给管事的省下一笔工钱。 具体怎么省,咱接着往下说。 “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干不了,别硬撑能。累伤了,我可不负责。”管事的憋着占便宜,跟小黑先约法三章。 “累死也不关你的事。”小黑心里有数,说话也是相当硬气。 上级给管事的一个宽松政策,他每天有三百块钱外雇临时工的权力。 今天外雇的活儿有两个,一个是卸沙子,再一个就是卸水泥。 沙子是用自卸翻斗车装的,不需用人工卸车。小黑若能卸下这一车水泥,管事的即使给他二百块钱,还剩下一百块钱。 最主要的是小黑的承诺,他卸不下这车水泥,要留下来,免费当一周的临时工。 管事的完全是游戏心里,拿小黑寻开心。 他一声招呼,叫来四个人,两个人上车,给小黑往下搬水泥,两个人守在仓库,负责帮小黑从肩上卸下水泥。 一拖一卦大卡车,装了八吨水泥,要由小黑一个人来回搬运,中间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小黑不可能干完这个活儿。 听说有一个半大孩子,来跟管事的叫板,要一个人卸一车水泥。 人们“呼啦”一下围过来,就当在看猴戏。 有几个人,主动摘下自己的围裙和防尘帽,给小黑武装起来,要让这场游戏,看上去更正规一些。 小黑也不含糊,他脱掉棉袄,戴上防尘帽,又把围裙披在肩上,岔开双腿,站在汽车前。 “我真给你上肩了。”两个卸车的人,对小黑一声大喊,以为小黑听到这声音,肯定能吓得浑身一颤。 “来吧。”小黑两腿微微岔开,做好接货的准备。 卸车的人看了管事的一眼,管事的笑了,一袋水泥“呼”地一声,落在小黑的肩上。 小黑稳稳地站在那。 呦呵,行啊,再来一袋。 又一袋水泥落下来,小黑还站在那。 “你咋不走呀。”管事的急了,他怕小黑承受不住重量,把水泥摔在地上散包了。 “再来。”小黑声音清脆,又要来两袋水泥。 一袋水泥净重一百斤,四袋水泥落在小黑的肩上,看热闹的人,不觉中往前凑了凑,怕小黑承受不住摔倒在地,被水泥压伤了。 “再来一袋。”小黑这句话,震惊了所有的人,也激怒了管事的。 “我说你……”管事的怕闹出乱子,挥手示意人们上前,卸下小黑肩上的水泥。 谁也没有动,他们要看到最后的结果。 两个卸车的人,试探着又把一袋水泥,落在小黑肩上,小黑转身便跑。 他一路小跑到库房,轻轻一抖肩,把五袋水泥摔到地上。 “轻点。”管事的跟进来,见小黑面不改色,一路轻松跑回来。 就这样,小黑一路笑呵呵,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轻松卸下了八吨水泥。 “你没事吧。”管事的用异样目光,上下打量小黑。 小黑手心朝上,面带微笑说:“给钱。” 小黑一次就挣到了二百块钱,还被管事的领到浴池,免费洗了一个澡。 临分手前,管事的告诉他说:“如果你愿意,每天都可以来我工地干活。” 小黑高兴极了,他去商店买了一套被褥,又给自己买了一个肘子和八个馒头,一路乐呵呵回到山东屯,准备好好吃上一顿,明天继续去工地挣钱。 他哪里知道,汉爷已经知道了他的落脚点。 一场血案,正在密谋中。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7章、光天化日之下 小黑回到家,敞开了吃一顿。 一个大肘子,八个白面馒头,都被他吃光了。 他打了一个饱嗝,铺开被褥,一头扎到炕上,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尽管他有超人的体力,毕竟是整整八吨水泥,全靠他一个人搬运到仓库里,体力消耗也很严重,需要及时缓解疲劳,他睡得非常沉。 从小黑下了公交车,走进山东屯,汉爷就始终在暗中观察他的动向。 汉爷跟随公交车,追出一段距离,就不追了。 他把三轮车停在路边,点上一支烟,开始琢磨。这小兔崽子昨晚住在哪了,一大早又要去哪里。 小黑空手上车,没带编织袋和钩子,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小黑不是去捡破烂了,那么,他要干啥去,晚上还能不能回来。 汉爷不用多想,就知道昨晚小黑就住在山东屯。 他昨天跟小黑刚聊到房租,小黑就说去撒尿,转身就没了人影。好长时间才返回来吃饭,吃完饭又不见了踪迹。 这小子肯定租下老赵家那个小下屋了。 山东屯不大,住了一大批捡破烂的,这里的各类信息,都躲不过汉爷的耳朵。 汉爷抽完一支烟,骑三轮车一路巡视,筹划今晚如何对小黑下手。 他后悔昨晚没想到这一点,让小黑躲过了一劫。 否则,他昨晚就会下手。 即使把小黑弄死,趁夜深人静,到村外找个不经常有人去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人不知鬼不觉的,啥事都没有。 汉爷这么想着,一路转到医院病房,告诉那个叫四儿的老弟说:“那小子被我逮住了。” “弄死他。”四儿的两个蛋,肿得像气球,他岔开两条腿躺在床上,别提多难受了。 对于汉爷来说,弄死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特别像小黑这种无亲无故的在逃犯。 把人弄死了,如何毁尸灭迹,才是他最担心的。一旦搞不明白,露出马脚,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 “你想怎么弄死他。”汉爷问四儿。 “弄把刀子,一家伙捅死他算了。”四儿无意中摈了一下腿,夹到了两个蛋,把他疼得浑身一颤,瞬间额头流出了冷汗。 四儿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给汉爷提了一个醒儿。 他对四儿说:“那就再让他活几天,等你伤养好了,亲自捅了他,那才解气。” 四儿瞥了汉爷一眼,就这么无意中的一眼,暴露出他对汉爷的不满。 你是老大,我在为你做事。 你口口声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替我们出头解气。 如今我被踹伤了,正在医院里遭罪,你把那小子逮住了,不马上替我报仇,还说等我出院了,亲手处理那小子,太不讲究了。 汉爷读懂了四儿的不满,他笑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那小子好过的。”汉爷做出表示后,离开医院,去了菜市场。 他买酒买肉,返回自己的住处,一顿忙活后,连吃带喝,筹划着如何惩治小黑。 如果昨晚小黑留在他的住处,估计这会儿他已经把小黑埋进坑里了。 经过这一整天的思考,加上四儿公开流露出对他的不满,他清醒了。 人在江湖,首先要满足自身的需求,然后才是如何游走社会。 汉爷如今衣食无忧,每天还有近千块钱的收入,他凭啥为了四儿去杀人。 四儿说好听的,就是他的一个跟包,说不好听的,就是一跑腿学舌的。他不值得为了四儿,冒险去触犯法律。 但是,他还要做出个样子给人看,让大家都知道,为他卖力气的人,受了欺负,他肯定要出面帮助解气的。 至于怎么解气,还有待商榷。 汉爷昨天要治小黑于死地的想法,这会儿有了质的变化。 有一点可以肯定,小黑必须要受到惩罚。 四儿被人踹进医院,这件事已经在捡破烂的人群中传开了,汉爷必须有所表示,他要借这个事,再一次抬高自己。 汉爷挖空了心思,琢磨着惩治小黑的办法。 漫漫长夜,伴随着汉爷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动声,即将迎来黎明。 汉爷终于想到了一个,即牵连不到他,又能至小黑于死地的一个好办法,他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 小黑踏踏实实睡了一宿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睁开眼睛,就跟刚充足电的蓄电池一样,浑身又有使不完的力气了。 他坐上公交车,来到施工工地,还没等走进施工现场,就听到有人喊他:“那小子,你站住。” 小黑回头看,一个二十多岁,胖墩墩的小伙子,迈着四方步走过来。 在他的身后,跟着五个模样各异,高矮胖瘦不一的男青年。 小黑站在那里,等这几个人走到近前,主动打招呼说:“大哥,你叫我呀。” 胖墩未曾说话,先上下打量一番小黑,甩动一下手里的皮手套,抽在小黑的身上说:“你是哪来的。” 小黑没说话,他也打量一下面前这个胖墩。 这人穿了一套藏蓝色涤卡外套,脚上穿了一双黑色弹绒,白色塑料底棉鞋。头上带了一顶老式军用棉帽子,在帽子的护耳上,还别了一个白口罩。 小黑不知道胖墩这身装束,在当时是非常流行的穿搭。 有诗为证:藏蓝涤卡老军帽,北京棉鞋皮手套。 “看啥看,问你话呢。”胖墩一脸的不耐烦,又甩皮手套,抽了小黑一下。 “有啥话,你就说吧。”小黑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帮人,他要先问清楚。 胖墩后面一个小子,抬脚就踹小黑,被小黑灵敏躲过,另外几个人,拉开架势,就要打小黑。 “等一下。”工地管事的及时赶过来,他拦在小黑和这伙人中间,对胖墩说:“爷们儿,他是我用的人,你们这是……” “你懂不懂规矩。”胖墩对管事的瞪起眼睛说:“成心找不自在是吧。” 管事的把小黑拉到身后,始终和颜悦色说:“你先弄清楚,这是国营建筑工地,不是个体户。” “咋的,你国营的人,脑袋就不是肉长的呀。”胖墩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的一把菜刀。 “得,得,得,就当我啥都没说,行了吧。”管事的拽上小黑便走。 “小子,我等你。”胖墩一声吆喝,带上几个人,转身便走。 “叔,谢谢你。”小黑对管事的致谢。 管事的带有紧张神色说:“你用不着谢我,先想想今天怎么下班回家吧。” “我没惹他们。”小黑以为刚才那几个人,认错人了,他止住脚步说:“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 小黑转身要去找那几个人,被管事的拦住说:“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没等小黑做出回答,管事的又说:“他们就是这一带的小地赖,你惹不起。” 小黑没说话。 他不知道这几个地赖,为啥要为难他,但是,他一打眼就能看出,这几个小子的行为做派,跟生子那两个坏嘎嘎哥十分相像。 “嗨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顶愣的劳力,这下又完了。”管事的只顾自己跟那发感慨,忽视了小黑的反应。 “叔,今天有啥活儿。”小黑丝毫没受管事的情绪所感染,倒对今天能挣多少钱非常感兴趣。 管事的瞥了小黑一眼。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想,你挣多少钱顶个屁用,走出工地,你有多少钱,都得被人家搜刮走。 见小黑嬉笑着看他,管事的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冲小黑一甩头,走到昨天拉水泥的卡车近前说:“今天还装水泥。” 小黑眼前一亮。 “你跟车去。”管事的停顿一下又说:“出了工地,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为啥呀。”小黑很不高兴。 水泥厂供应给工地的水泥,由水泥厂出人装车,工地这边只负责卸车,这是他们事先谈好的程序。 管事的想让小黑借这个机会,躲开守在那几个地赖的纠缠。 “如果你不怕挨打,就留下来卸水泥。”管事的以这种方式提醒小黑。 他毕竟和小黑萍水相逢,没必要为了小黑,与那几个地赖结怨。 小黑根本就没把那几个地赖放在眼里。 在他的坚持下,管事的打发卡车去拉货,让小黑留在工棚里等候卸车。他还特意把小黑领到食堂,让小黑饱饱吃了一顿。 长话短说,小黑等卡车回来,又是一个人,连跑带颠卸完一车货。 他洗完澡,去找管事的要钱。 “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再给你结账。”管事的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他以为小黑空手出工地,顶多挨一顿打,不至于把辛苦挣来的钱,被那帮地赖搜刮走了。 “咱说好的,干完活就给钱。”小黑不高兴了。 他扭头就要走,被管事的一把拽住说:“你就不怕,钱被那帮人抢去呀。” “他们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小黑说得胸有成竹,管事的听了,被小黑的幼稚气乐了。 “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管事的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小黑说:“接下来就看你够不够机灵了。” “我肯定不跑。”小黑乜斜着眼睛,向工地大门口望去。 大门口空无一人,那几个地赖不见了踪迹。 如果管事的知道,小黑昨天挣的二百块钱,连同他兜里还有不到一百块钱,再加上今天这二百块钱,都带在他身上,管事的肯定还要说些什么。 现在这四百多块钱,顶多能去饭店吃上一顿。 在当时,这笔钱相当于一个工人,大半年的工资收入。 如果一个居民区有五十户人家,能有三两户人家,舍得拿出这笔钱,买一台黑白电视机。那这个家庭,就跟现在谁开上一台奔驰汽车那样,令人羡慕不已。 小黑特意勒紧了裤腰带,做好与这几个地赖交手的准备。 他走出工地大门,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那几个地赖的踪影。 管事得见小黑走向工地大门,他便跑到工地施工部,隔窗向大门观望。 一旦那几个抵赖动手了,他就操起工地上唯一的一台程控电话,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 地皮无赖侵扰施工工地,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小黑离开工地,去商店买了一个洗脸盆,还有毛巾香皂,他要留在省城,这些都是必备的生活用品。 小黑坐上公交车,一路返回山东屯。 他刚下了公交车,一台出租车“嘎”的一声停下来。 早上出现在工地的几个地赖,从车上跳下来,不容分说,就把小黑围了起来。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8章、险象环生后的抉择 小黑两天就挣了四百块钱,还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他满心欢喜下了公交车,乐呵呵往家走去。 听到汽车刹车声,他条件反射,向路旁闪了一下,猛然发现有几个人把他围起来,还没等他看清来人长啥模样,就被一条麻袋从后面套下来。 小黑手里端着新买的洗脸盆,盆里还放着毛巾和香皂,他有心丢掉洗脸盆,挣脱开麻袋的束缚,感觉身后被人踹了一脚,他迈不开脚步,“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来人快速系紧麻袋口,几个人手忙脚乱,把他扔进出租车后备箱里,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小黑空有一身力气,怎奈还没来得及伸展出来,就被人绑走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汽车停下来。 有人把装有小黑的麻袋抬下来,扔到地上。 小黑在麻袋里护住搪瓷洗脸盆,生怕脸盆被磕掉了漆。他耐心等待着,等待麻袋被褪去那一刻,他手里这个洗脸盆,就要发挥作用了。 果然,麻袋口被打开,有人往下褪麻袋。 小黑一只手拿出洗脸盆里的毛巾和香皂,另一只手握住洗脸盆沿儿,等待麻袋被完全褪去那一刻。 不管是什么山猫野兽,只要敢在他面前出现,他一洗脸盆下去,不叫他脑浆迸裂,至少也得让他大头朝下摔倒在地。 就在麻袋褪到小黑的腰部,小黑手里的洗脸盆,已经能挥舞起来时。“呼”地窜上几个人,一起扑到他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拇指粗的麻绳,就把他从脚到腰捆绑起来,而且越勒越紧。 麻袋被拔下来,小黑也被人捆绑成一个粽子了。 这时,他也看清了周围的几个人,正是早晨在工地,要动手打他的那几个人。 那个胖墩最后出现在小黑面前。 他右手握住一个拖布杆,不住地用拖布杆敲打左手,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相。对小黑说:“小子,你不是有把子力气吗,起来呀。” 小黑真听话,他“腾”地一下窜起来,就要扑向胖墩。 可惜,他双脚被捆绑起来,猛一用力,险些把自己冲一跟头。幸亏周围的人,及时拽住绳子,没让小黑摔倒。 “呦呵,还真敢跟我对付。”胖墩笑了。 他一甩下巴,那几个人拽住捆绑小黑的麻绳,把他拖到一棵树下,再次用麻绳,从上到下把小黑捆在树上。 这几个人还不忘晃动几下,直到确认小黑不能挣脱开束缚了,才把主场让给胖墩。 胖墩依旧迈着四方步,走到小黑近前,用拖布杆擎起小黑的下巴,嬉笑道:“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力大如牛呀。八吨水泥,你跟玩似的,一个人就卸完了。” “大哥,我就是凭力气挣钱吃饭的,又没得罪你,你这是干啥呀。”小黑一副哀求的口吻,不住地晃动身子,希望能松动绳子,挣脱出来,那样,胖墩就笑不出来了。 “半个小时,就能挣二百块钱,你太牛逼了。”胖墩用拖布杆怼在小黑肩上说:“知道这儿的规矩吗。” “你说。”小黑表现得十分诚恳,不管胖墩说啥,他都点头称是,为的就是能被及时解绑。 “从明天开始,不管你挣多少钱,必须分我一半。”胖墩被小黑装出来的谦卑所迷惑,提出了无理要求。 “为啥呀。”小黑错就错在问了这句话。 “你说为啥。”胖墩一杆子打在小黑的肩膀上说:“不管是批发市场,还是建筑工地,只要你想在我的地盘混饭吃,就得听我的。” 小黑环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用青砖垒起的,占地足有四亩的大院子,迎面一溜五间大瓦房,跟他伯父家院子规模相似。 他又端详一番站在胖墩身边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看着有些面熟。 他想起来了,就是昨天他去批发市场找活儿干,那个跟他要中介费的人。 哦,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看啥看,说话。”胖墩又一杆子打在小黑肩上。 “大哥,你能换个地方打不。”小黑渐渐发火了。 胖墩又一杆子下来说:“我偏打你一个地方,你能咋的。” “你把我打伤了,我没法干活儿去,咋给你挣钱呀。”小黑说得理直气壮,胖墩听得稀里糊涂。 他问身边人说:“这小子啥意思,同意给钱了。” 几个人点头。 胖墩笑着说:“你不是挺有劲儿吗,咋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答应,你也不能放我走呀。”小黑说了一句大实话。“你给我解开,我现在就给你钱。” 胖墩眼前一亮,吩咐手下人说:“给他解开。” 几个人过来,先把捆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又解开捆在小黑身上的绳子。 小黑也是被气急了,他两只手被解开了,却忽视了仍被捆绑的双脚。 他把手伸进里怀,掏出一叠钞票,这是他的全部身家。 胖墩看见一叠钱,顿时喜上眉梢,奔过来就要接钱。小黑约莫胖墩走到近前了,他突然攥紧拿钞票的手,挥拳便打胖墩。 没想到,他的两只脚,连同两条腿,还被麻绳捆绑着。他的整个身子,伴随他挥拳的惯性,一下子栽了出去。 要说胖墩反应也够快的,他发觉情况不妙,猛地挥起手里的拖布杆,砸向小黑。 小黑的头部重重挨了一下,他顿时失去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汉爷吃饱喝足了,嘴里叼着过滤嘴香烟,晃着膀子在村子里散步。 他目标明确,一路走到小黑租住的赵家。 二房东,也就是那对也靠捡破烂为生的夫妻,正在屋里做饭。见汉爷来了,夫妻二人急忙迎出来,主动跟汉爷打招呼。 汉爷叉着两条腿,一只手掐在腰上,另一只手,夹着过滤嘴香烟,整个一老大的派头说:“院子里光放破烂,太可惜了,应该种点菜。” “汉爷想吃啥菜,我给你种。”男主人一听就知道,汉爷来给他安排活儿了。 “小葱,青椒,柿子,茄子,种啥都好。”汉爷随口一说,那就是圣旨。 “开化后我就翻的。”男主人做出保证。 “这你就不懂了,要种地就得现在翻地上肥,等开化了,地也有劲了,种啥得啥。”汉爷走到小黑居住的下屋端头,比画出跟小下屋宽窄相同的位置说:“你就把这块地翻开,种的菜就足够吃了。” 男房主不敢说不字,只能点头称是。 “还愣着干啥,现在就翻地吧。”汉爷不管人家正在做饭,他一声令下,男主人就地找来锹镐,开始翻地。 汉爷站在一旁,指挥男主人翻地。 陆续回来的捡破烂人,经汉爷一声招呼,都纷纷过来伸手帮忙。 他们在小黑居住的小下屋右侧和后面,翻出不到两米宽的菜地,汉爷又指挥人们,紧靠小下屋墙根,翻出有一锹深。 “汉爷,这个恐怕不行。”男主人不知道汉爷别有用心,他提醒汉爷说:“下屋没打地基,离得太近,很容易……” 还没等男主人把话说完,汉爷就不高兴了。他说:“你懂个屁,让你咋干,你就咋干。” 男主人不敢说话了。 这个小下屋就是所谓的干打垒。建房时没挖地基,砖直接贴地面垒砌,一旦在房屋周围,松动了土地,等到开化时,被松动的地面,经风吹日晒,变得异常松软,直接威胁到小下屋的安全。 下一场雨,或者刮一次大风,就可能发生房倒屋塌事故。 汉爷心中有数,四儿至少还要在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等他伤好出院了,小下屋周围的土地也基本开化了。 到时候,只要四儿在小下屋墙上踹一脚,就能把小黑活埋了。 男主人想的也很简单,反正这是汉爷的主意,一旦房子倒了,让房主去跟汉爷理论。 汉爷完成了设计,心满意足走了。 在农村盖个小下屋,花不了几个钱,等四儿报了仇,大不了自掏腰包,给房主赔一两百块钱,再把小下屋盖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汉爷回到家里,故意打开房门,留心观察小黑回来的时间。 他左等不见小黑,右等也没看到小黑的身影,心里犯起嘀咕:莫非这小子有神灵保佑,及早知道危险,又溜走了。 汉爷想到这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呢。 汉爷骑上三轮车,去医院看四儿了。 小黑被一阵马达轰鸣声吵醒,这时,天已渐黑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垃圾场上,四周充斥着恶臭的味道,身边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 他坐起来,头疼的厉害。 循声望去,几辆大型铲车,就在他的脚底下,将垃圾铲起,装进几辆翻斗卡车里。 小黑感觉身体在不住地抖动,那是铲车挖动垃圾,所产生的振动。 说话间,他身边的垃圾开始下滑,小黑再不离开这里,就会被铲车装进翻斗卡车里。 满载垃圾的卡车,驶向五十米外的一座院落。 那里高高伫立几座大烟囱,烟囱下面是一排二层楼高的厂房,随着卡车的进出,不时有火光映出。 原来这是垃圾焚烧厂。 小黑站起身,感觉天旋地转。他脚下正在作业的铲车司机,及时发现了他,一声大吼:“你不要命了!” 小黑跌跌撞撞走出几步,他躺过的地方,便“稀里哗啦”坍塌下去。 小黑漫无目标地走着,他走到一条公路旁,看见过往的车辆,有心叫住一辆车,询问一下这里的方位,以便他找到回山东屯的路。 没有一辆车为他停下,他只能沿着公路,一路走下去。 天完全黑下来了,路上的汽车也逐渐减少了。 小黑一路走着,累了,他就得坐下来,攒足力气,再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还要往前赶路。 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灯光。 小黑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夜市,已经杀市了。 他闻着香气扑鼻的气味,逐个摊床寻找着。 他看见有一家摊位的男摊主还没离开,正在收拾餐具。小黑走过去,先鞠一躬说:“叔,我饿了,能给我一口吃的吗。” 男摊主瞥了一眼小黑的落魄相,从厨具下面,拿出两个打包盒,里面是当晚剩下的食物。 他把打包盒递给小黑说:“吃拉稀了别找我。” “谢谢叔。”小黑接过打包盒,吃相就不必多说了,一转眼功夫,险些把打包盒吃进肚子里。 肚子里有食了,小黑也打起了精神,他问清去站前批发市场的路线,一路赶到批发市场外,找个台阶坐下来,酝酿着明天早晨的一场杀戮。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59章、复仇进行时 批发市场主要负责省城各零售市场的,蔬菜水果以及主副食批发,每天凌晨两点开始营业,到了早晨九十点钟,才基本收摊。 要说批发商们很辛苦,胖墩这伙儿,靠欺诈临时工血汗钱的不法之徒,也不清闲。 他们每天要在市场开市前,进入市场巡视,谨防商家偷偷雇佣零工,影响了他们的收入。 胖墩在家里熬到凌晨一点,也没睡着觉。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胡乱洗了一把脸,出门叫上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奔市场。 出租车在市场大门口停下,他先去旁边的一家小吃部,定了一盆馄饨,外带二十个馅饼。他向往常那样吩咐店家,做好了送到他办公室去。 别看胖墩才二十出头,他在整个批发市场,还是蛮有威力的。 他每天到市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弟兄们定早餐,然后回到办公室,一头扎在三人沙发上开睡。 手下的弟兄们,只要看见胖墩在办公室出现,谁也不敢偷奸耍滑,一个个乖乖地去市场里巡视。 一是收取外来运输户的保护费,二来盯紧各摊位,看谁敢私自用工。 今天胖墩下了出租车,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几次突然转身,想查看究竟,结果没有任何发现。 他走进办公室,几个打手早早等在那里,他简单做出布置说:“昨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把嘴都给我闭严了。” 打手们先去市场巡查,然后才能回来吃饭。 胖墩躺在沙发上,打了几个哈欠,闭上眼睛要睡一会儿。 “饭来了。”小吃部老板娘走进来。 她端了一盆馄饨,上面放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二十个刚烙好的馅饼,以及蒜酱和小菜。 胖墩睁开眼睛,很困倦的样子说:“过两天给你结账。” “别呀,现在就给我结了吧。”老板娘亲自来送餐,就是为防胖墩这一手。 这小子除了不干人事,其他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一顿早餐总计不到二十块钱。有几次饭店服务员来送餐,胖墩就是用这种口吻,以拖延结账的方式,耍无赖拒不付钱。 “咋的,我一个月只收你十块钱保护费,偶尔吃你一顿早饭,你好意思跟我要钱呀。”胖墩耍无赖,那是理直气壮。 “兄弟,姐是小本生意,赔不起。”老板娘陪上笑脸,哀求胖墩高抬贵手。 “下回再说吧。”胖墩懒得再找借口赖账了。 见老板娘站在那不想走,胖墩急了。他说:“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把你店给砸了。” 没等老板娘说话,在她身后发出一个声音说:“不信。” 胖墩以为是老板娘说的话,他一下子蹿起来,操起一根镐把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老板娘差点被吓尿了裤子,急忙转身寻找声音来源。 见一个黑小子站在她身后,老板娘急忙说:“是他说的,跟我没关系。” 胖墩操起了镐把,见小黑从老板娘身后冒出来。他打了一个激灵,手里的镐把“咣当”掉在地上。 “不做亏心事,你慌啥呀。”小黑走到胖墩近前,乜斜着胖墩的惊恐。 “你他妈是人还是鬼。”胖墩颤抖的声音,让老板娘预感到大事不好,她转身便走。 “帮我把门带上。”小黑视线不离胖墩,给老板娘发出指令。 老板娘真听话,她走出去,回手关好了房门。 “把钱还给我。”小黑先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钱。”胖墩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握在手上。 胖墩有刀在手,紧张的心态,一下子放松下来说:“你他妈命真大。” 昨天胖墩基本上属于条件反射,见小黑一拳打过来,他回手猛抽小黑一杆子。 如果换了正常人,这一杆子下去,能把小黑打一跟头就不错了。 两指粗的木杆,打击力度没那么大。 可他不知道,小黑全身最薄弱环节就是脑袋。别说是木杆子,小黑无意中自己拍了一下,就落个人事不省的结果。 最初,胖墩以为小黑装死,他让人先扑上去按住小黑,谨防小黑突然跳起来。然后,他才凑过去,拍打小黑的脸,小黑没有反应,他把手又伸到小黑的鼻孔,发现小黑没有气了。 胖墩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浑身颤躲,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这就是常年混迹街头,舞刀弄枪,欺压老实人的地赖们的普遍心态。 他们仰仗身边有几个打手给壮胆,整天腰里别了一把刀,歪膀子走路,斜瞪眼看人。 不管遇见谁,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架势。动辄就要打这个,打那个,真正动起手来,他比谁躲的都远,生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装腔作势,借机敛财,才是这帮地赖的主要目的。 他们求得是财,怕摊官司。有时候实在躲不过了,挥刀弄棒打伤一个人,事后还得托人弄景的,花钱摆事。 就现在的形势而言,谁也不敢说,这个国度里没有黑社会。 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所谓的黑社会,就是一群地皮无赖,为了榨取钱财,摆出的一种姿态,他们最怕的就是公安。 书归正传。 胖墩闹出人命了,他吓的一宿舍也没睡着觉。 虽然那几个打手,信誓旦旦做出保证,不会把这事传扬出去,但胖墩心里还是没有底。 胖墩知道这几个人跟他,为的就是混吃混喝,还能挣到零花钱。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誓死效忠胖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事一旦败露了,公安把他们都抓进去。他们其中肯定有人,为了保全自己,不用公安刑讯逼供,只要打上一个嘴巴,他们就能把胖墩供出去。 这就是所谓的混社会。嘴上讲的是哥们义气,心里藏的都是虚情假意。 为了能把这几个手下拉下水,胖墩当即将小黑的四百多块钱,自掏腰包凑足五百块,给每人分了一百块钱。 这笔钱说是封口费,其实就是同谋的铁证。 胖墩要打造一个既成事实,大家为抢劫小黑这四百多块钱,才导致他错手打死小黑的。 只要这几个人收下钱,这个同案犯的罪名就躲不过了。 今天他来到办公室,特意提起昨天发生的事,说是让大家把嘴闭严了,其实就是告诉手下人,我们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 胖墩提心吊胆一宿没睡觉,没想到小黑竟然活过来了。 他手里握着菜刀,心里为昨天送出去的五百块钱,心疼的手发颤。 得了,啥都别说了。 既然这黑小子命大,那就让他把昨天的所有损失,通通给我还回来。 胖墩想到这,挥动手里的菜刀,直奔小黑砍去。 小黑闪身躲过菜刀,他拉开架势,要弄死胖墩。 这是小黑昨晚设计好的。见了胖墩,二话不说,先把他脖子扭断,然后再找他那帮打手算账。 小黑要弄死胖墩,却被胖墩算计了。 他挥刀砍过来,小黑闪身一躲,他几步就跑出了办公室,回手“咔吧”锁上房门,拼了命跑进批发市场。 胖墩知道自己不是小黑的对手,他去找帮手了。 胖墩“呼哧、呼哧”喘息着,找回所有的手下。 这帮家伙随手操起家伙,来办公室要群殴小黑。 胖墩打开门锁,闪到一旁,一声大喊:“别让他跑了。” 打手们举起手中的家伙,看到屋里的情景,都愣愣地站在那,谁也不敢往屋里进。 “你们咋不进去揍他。”胖墩急了,他分开人群,挥起菜刀,要摆个架势给手下看,结果,他也愣住了。 小黑稳稳坐在胖墩的位置上,把最后几个馅饼掐在手里,一口咬下去,咀嚼几下,又端起馄饨盆,再喝一口汤,吃喝得津津有味。 他根本没把门口这些人放在眼里。 “哎吆卧槽,这逼也太狂了。”胖墩不是心疼这顿早餐,他在手下人面前,所有的威风,都被小黑抢走了。 他这时候再不做点什么,今后在弟兄们面前,别想再装逼了。 “我去你妈的。”胖墩冲进屋里,抡刀便剁。 小黑一甩手,把大半盆的馄饨飞出来,正扣在胖墩的脸上。随即,他抓住胖墩握刀的手,用力往里一带,胖墩便双脚离地,整个人射了出去。 其他手下见状,就要往屋里冲。 小黑把最后一口馅饼塞进嘴里,操起装馅饼的托盘,直接冲这几个人过来了。 这几个人也不含糊,手里的棒子,酒瓶子,还有拖布,一起朝小黑砸过来,小黑举起托盘用力一抗,这些人手里的家伙,顿时飞了出去。 没等小黑抡起托盘打他们,他们就抱着脑袋跑了出去。 “报警,快报警。”胖墩歇斯底里喊道。 他被小黑甩到墙上,清晰听到“咔吧”一声,身体被墙反弹到地上,他手脚不会动了。 小黑打跑了胖墩的手下,他嘴里嚼着馅饼,回到胖墩身边,蹲下来,伸出手。 “兄弟,等会儿,你听我说。”胖墩预感到大事不好了,急忙叫停。 小黑双手叨住胖墩,把他揪起来,扔到沙发上,开始翻找胖墩的衣兜。 像胖墩这种自诩是社会大哥的人,每天兜里都要揣上一两千块钱。 不是用来花的,而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一掏兜,就能露出厚厚一叠钞票,从而显示自己的派头。 胖墩见小黑没有再收拾他的意思,他也壮起胆子说:“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你不弄死我,我就轻饶不了你。” 小黑只当听见了狗放屁。 他从一叠钱中,数出五百块钱说:“我没零钱找你,就当欠你一份人情了。” “你都拿走吧,大爷有的是钱。”胖墩属于死鸭子那种的,就剩下嘴硬了。 他知道弟兄们都在外面,不会让小黑跑掉,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把派头摆足了才行。 小黑把五百块钱揣进里怀,也改变了主意。 他原计划把胖墩的脑袋拧下来。 这会儿他的钱失而复得了,他也想到了另一种惩罚胖墩的方法。 他站起身,一只手拽住胖墩的一条腿,直接往外走。 胖墩被小黑从沙发上拖到地下,一路拖拽出办公室。 他的几个弟兄,见小黑出来了,转身便跑。 小黑拖拽着胖墩,来到市场大门口,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 他走过去,打开车门,双手揪起胖墩,扔进汽车后排座位上。 胖墩的腰,钻心地疼。他咬牙挺着,为的就是给远远躲在一旁的弟兄们看,哥们就这么有刚儿。 小黑关好后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早已被小黑的行为,吓傻了的司机,哆哆嗦嗦问道:“去……哪呀。” “垃圾场。”小黑面无表情回答说。 “哥们儿,你别听他的,赶快送我去医院。”胖墩插话说。 “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把你撕碎了。”小黑冷眼瞥向司机。 司机发动汽车,“嘎”地一声,汽车绝尘而去。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0章、无知者无畏 出租车拉着小黑和胖墩,一路赶到垃圾焚烧厂。 小黑从胖墩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付给司机车钱。 他表情平淡,貌似自然自语,对胖墩说:“这钱就该你花。” 胖墩这时侯知道害怕了,他哀求小黑说:“兄弟,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小黑已经做出的决定,不能更改。 他把胖墩从车里拽下来,一路拖拽到垃圾堆顶端。回头见出租车司机傻傻地站在那,以为人家要拉他这个回头客。 垃圾堆下面,铲车在装车作业,小黑能感受到脚下的颤抖。 他把胖墩安放在距离铲车不到两米的位置,估计不到十分钟,胖墩就能随滚落的垃圾,滑进铲车里,再被装上翻斗车,送进焚烧炉。 所谓的无知者无畏。 小黑从来到人间,就不懂得什么叫害怕,他更不知道这么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不管胖墩怎样哀求,小黑只当耳聋眼瞎。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必须让你尝到害人的滋味。 他面容平淡,滑下垃圾堆,要跟随出租车离去。 出租车不见了。 刚才司机还在傻傻地看他,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天已经亮了。 小黑站在垃圾堆旁,要亲眼看见铲车司机,把胖墩送进焚烧炉。 事情赶得就是这么巧。 铲车司机到了交接班时间,他们开着铲车,回焚烧厂交接班了。 小黑很不理解,昨天傍晚,他躺在垃圾堆上,铲车司机为啥那么急着,要把他送进焚烧厂。 这会儿,铲车司机竟然开铲车回焚烧厂了。 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小黑静静地守在垃圾堆旁,要亲眼看见胖墩与垃圾同归于尽。 胖墩埋在垃圾里,想喊都张不开嘴,被垃圾压在翻斗车里,最后变成了灰。 小黑正在设想着,耳旁传来一阵j笛声。 他循声望去,几辆警车闪着j灯,一路飞奔而来。 出租车司机弄清了小黑是要杀人,紧急拨打了报警电话。 公安火速赶到垃圾场,救下了失魂落魄的胖墩,并把他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小黑反应还算迅速,他见j车一路朝垃圾场而来,就知道胖墩命不该绝,侥幸又活下来了。 虽然有些遗憾,他也只能及早离开,好在找回了那几百块钱。 小黑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他爬起来,坐第一趟公交车赶到工地。 管事的看见小黑,他神情紧张,一路飞跑过来,拦住小黑的去路说:“你小子胆儿也太大了,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敢来工地。” 小黑不解地看管事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是你把胖墩打伤的吧。”管事的急叨叨一句话,让小黑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是他先害我的。”小黑辩解说。 “不管是谁先害谁的,你就不该把他送垃圾场去。”管事的边说,边往外推小黑说:“公安昨天为了抓你,在这守了一整天,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来。” 小黑有心跟管事的解释清楚,可惜管事的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对小黑说:“我看你小伙儿不错,才给你提个醒儿。赶紧离开省城,走得越远越好。” “为啥呀。”小黑萌发一股冲动,他要留下来,跟公安说明情况。 “还为啥!”管事的瞪大了眼睛说:“胖墩已经高位截瘫,他这辈子,只能躺在被窝里了,你还问为啥。” “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小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管事的推出工地,关上了大门。 公安根据出租车司机报案,又亲自勘查了案发现场,还对胖墩本人进行了讯问,加上胖墩手下人,有梗添叶的证词,将此伤害事件,定性为重大刑事案件,在全市范围内,发布了悬赏通缉令。 小黑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离开工地,又满世界的转悠开了,还想再找一份工作。 他在省城转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一分临时工作。 傍晚时分,他乘坐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到山东屯。 天渐黑了,小黑走进村子,感觉氛围不对。 村子里站满了人,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 小黑在人群里,看见了汉爷。 他披了一件棉袄,习惯性的动作,一只手掐腰,另一只手夹了一只过滤嘴香烟,满身的酒气,正在说:“我一打眼就看这小子不着调,他小小的年纪,就一个人跑出来瞎胡闹,这回算是闹到头了。” “重伤害是啥罪呀。”一个人问道。 “至少十年打底,弄不好就得在监狱待到老。”汉爷扔掉手里的烟屁,还要说什么,他无意中看见了小黑。 小黑和汉爷目光相对,他主动点头,跟汉爷打招呼,汉爷只当没看见他,大步流星走开了。 小黑怔怔的目送汉爷一路走去,他远远地跟在汉爷身后,要回自己的家。 走着走着,小黑发现情况不妙,汉爷几乎要奔跑起来。 小黑止住脚步,见汉爷径直朝他租住的房屋方向跑去。 一转身工夫,汉爷带着两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跑出来,他老远地指着小黑说些什么。 虽然天色已晚,小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公安,顺着汉爷手指的方向,正朝他快速走来。 小黑忽然想起,早晨在建筑工地,管事的对他所说的那番话,莫非他们是来抓我的。 就在小黑犹豫的几秒钟里,听见汉爷一声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些凑在一起,正在聊天的人们,听到汉爷的呼喊声,目光齐刷刷投向小黑。 小黑转身便跑。 事发突然,人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小黑便飞跑起来。 那两个公安掏出手枪,其中一个公安对空鸣枪:“啪、啪、怕。” 埋伏在村口的一辆警车,听到枪声,快速发动汽车,车灯,j灯,一起亮起,从车上跳下三个公安,各个持枪朝村里跑来。 汉爷陪同两名公安,一路追赶过来,与警车上下来的三名公安相遇。 人们快速分头搜索,不见小黑的踪迹。 “肯定没出村子。”汉爷做出判断,他对围上来看热闹的破烂人说:“抓紧时间回家去看看,不管用啥法儿,也要把这小子逮住。” 山东屯一下子热闹起来,破烂人听到汉爷的吩咐,纷纷回家搜查小黑。 人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小黑的踪影。 公安紧急用无线电联络,调来两卡车武警,他们个个荷枪实弹,快速把整个村子团团包围起来。 汉爷显得异常活跃。 他跑前跑后,张罗着各家各户搜寻小黑,走着走着,他止住了脚步,向自家的方向看去。 整个村子,就他的家没有亮灯。 他走到公安面前,问道:“如果看见这小子,他不服管咋办。” “如果他敢反抗,你们可以采取必要措施。”公安做出回答。 汉爷表面无动于衷,心里乐开了花。 “我回家去喝口水。”汉爷找了一个借口,急匆匆返回家。 他来到自家大门口,没有进屋,先从三轮车上摸出拿把尖刀,握在手里,翘脚走进屋,猛地打开电灯,喊道:“看你往哪跑。” 屋里空空的,汉爷没看见小黑,他警觉地四下搜寻着。 水缸后面,柜子地下,但凡能藏住人的地方,他都查个遍,还是没发现小黑。 不应该呀。 村口被警车拦住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四下查找,小黑只能跑到他家来躲藏。 汉爷这么想着,走到窗户旁,发现窗户虚掩着。 没错,这小子刚才就藏在他家里,而且是从这扇窗户逃出去的。 汉爷打开窗户,纵身跳出去,一步一步向前搜索着。 从汉爷家到小黑的住所,中间隔了几户人家。汉爷从这几家的院子里,慢慢向小黑的住处搜索着。 小黑住的房子漆黑一片。 二房东两口子站在院子里,见汉爷走过来,刚要打招呼,汉爷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俩不要说话。 两夫妻不知道汉爷是啥意思,闭紧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汉爷甩手示意他俩回屋去,两人翘脚返回屋里。 汉爷轻手轻脚走到小下屋门口,先侧耳听了听,又用刀尖插在门缝上,轻轻一拨,门果然开了。 汉爷再听了听,迈步走进下屋。 屋里黑漆漆的,汉爷探着脚步走进屋里,还没等站稳,就听见小黑的声音:“汉爷,你这是何必呢。” 汉爷浑身一颤,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炕上的被子被掀开,小黑坐起来说:“咱俩一无怨二无仇,你为啥要这么对我。” “小子,我得让你死个明白。”汉爷压低了声音,提到了四儿,听得小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被打劫,竟然要引来杀身之祸。 小黑就那天发生的事,向汉爷做出解释。 他哀求汉爷说:“只要你能放我一马,我愿意给你兄弟出医药费。” 如果在昨天,小黑和汉爷有这次对话,汉爷可能看在钱的面上,放小黑一马。 毕竟是四儿有错在先,小黑无意中踹出一脚,把四儿踹伤住院了。 汉爷出面摆事,小黑主动拿出医药费。这事传出去,汉爷有里有面,也算为这件事寻得一个圆满。 今天则不同,汉爷听说小黑又把一个人打残废了,公安还调来了武警,把整个村子都围起来了。 汉爷在这个时候大显身手,一刀捅死小黑,既立下首功一件,又不会受到法律制裁。 最主要的,他在四儿面前,乃至整个捡破烂群体中,都高高竖起了老大形象,何乐不为。 “你说的也对。”汉爷慢慢凑到炕边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人物,今后咱们还得往好了处呀。” 汉爷说着,挥动手里的尖刀,瞄准小黑的心口窝,用力刺过去。 小黑坐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他见汉爷突然扑过来,就知道情况不妙。 他把棉被一抖,迎着汉爷扑过去,听见“嘎”地一声,汉爷手里的刀尖,穿透了棉被,险些扎到小黑。 小黑急了,他站起身,双手发力,用棉被裹住汉爷的身子,把汉爷连同棉被一起抛了出去。 随即,小黑跳下炕,直奔房门跑去。 汉爷没想到小黑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的身子重重撞在后墙上,又被后墙弹了回来。 小黑也是慌不择路,跳下炕要往外跑,肩膀又撞到了另一扇墙上,就在小黑冲到门口,撞飞房门,窜到屋外时,小下屋传来“吱嘎”几声响,两扇墙轰然倒塌下来。 随即,整个房盖落地,把汉爷埋在下面。 二房东两口子只看见汉爷走进小下屋,又听见“叮咣”的撞墙声,再看到眼前一个人影窜出房门,瞬间不见了踪迹,紧接着房倒屋塌了。 这两人居然没敢出来看个究竟。 他们怕担责任。 昨天晚上,汉爷莫名其妙让他们翻菜地,硬生生把小下屋两扇墙挖空了。这会儿汉爷闯进去,弄塌了房子,又脚底抹油溜走了。 汉爷偷驴,他们不能给拔橛子,去主动承揽这个过错。 他们要做的,就是明天早晨去通知房东,说明汉爷昨天和今晚的行为,导致小下屋倒塌,让房东跟汉爷去探讨赔偿问题。 “睡觉。”两人钻进被窝,早早睡觉了。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1章、绿色之旅 胖墩的手下,根据绑架小黑的地点,推断小黑可能的藏身之所,果然让警方在山东屯,找到了小黑的下落。 他们折腾的大半宿,还调来了大批武警,最后也没抓到小黑。 小黑心真够大的。 他跑出小下屋,顺原路溜回汉爷的家,插好门窗,在汉爷家睡了一宿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溜出村子,顺着一条公路,撒腿便跑。 小黑一跑就是几个小时。 他跑累了,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发现已经离开了省城地界。 他饿了,走进路边一家饭店,点了两大碗面条。 他狼吞虎咽,三口并做两口,吃完了两碗面,问老板:“我去哪能找到工作。” “你坐二十三路公交车,到劳动大厦下车,那里有劳务市场。”老板不无惊奇地打量小黑。 小小年纪,饭量之大,吃饭速度之快,真叫一个新奇特。 小黑按照饭店老板指示的方向,找到劳务市场,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小黑在劳务市场外,找个台阶坐下来,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伙子,你找工作呀。”一个西装革履,戴了一副金丝腿眼镜的中年男子,走到小黑近前,上下打量着小黑。 小黑抬头看这个男子,没有说话,他怕这人不怀好心。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来人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黑。 名片上写着:阳光物业公司经理,张弛。 小黑把名片还给张经理说:“你有啥工作。” “我正在招物业保安。”张经理回答说。 “保安是干啥的。”小黑想起在省城街心花园,那个好心的大娘说过的话。 “就是为业主服务的。”张经理坐到小黑身边说:“工作十分清闲,能帮业主看家望门就行。” 小黑一听就失去了兴趣。 他有一个理念,凭体力挣大钱。 “你想干啥活儿。”张经理不知犯了哪门子邪,一打眼就看好了小黑。 “想挣钱多一点。”小黑说出心里话。 “这好办。”张经理往上推了一下眼睛说:“你要你肯听话,让老板高兴,钱不是问题。” 小黑懵懂地看张经理,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老板高兴。 “我暂时还没找到住的地方,等我找到……”小黑想用这种方式推掉这个邀约,没想到张经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他说:“我们那包吃包住。” 还有这种地方!小黑惊讶地看张经理。 “连被褥都是现成的,你现在就可以跟我去。”张经理站起身,几乎要生拉硬拽了。 张经理所在的阳光住宅小区,就有十栋楼,保安的薪资少得可怜。 他在劳务市场守了一上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保安,正担心回去被老板训斥,偏巧遇见了小黑。 “你还没说一个月给多钱工资呐。”小黑提到了最敏感的话题。 “你在外面吃住,一个月怎么也得花三两百块钱。”张经理不提工资,先给小黑算生活账。他说:“再加上来回坐车钱,一个月下来,至少得四百块钱开销。来我这上班,这笔钱都剩下了。” 小黑默默地听张经理说话,他暗自打定主意,暂时去那干一段时间,先解决吃住问题,然后再去找别的工作。 “每月二百块钱已经不少了。”张经理说出工资钱,小黑听了,差不点跳起来。 他在省城工地,半个小时就能挣二百块钱。在启明矿,大姐田秀每天的营业额都在千元以上。如果再拿董兴做比,他几乎每天都要有几万块钱的收入。 小黑低头不语,他在考虑有没有必要,为了每个月二百块钱工资,先找一个安身之所。 “走吧,这时候回去,还能赶上吃中午饭。”张经理掏出一把车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一台桑塔纳“吡”地响了一声。 如果说小黑看在桑塔纳轿车的面子上,才跟张经理走的,未免有些夸张,实际上,真是这台桑塔纳轿车,吸引了小黑的注意力。 这是实力的象征,物业经理都有小汽车,这个小区肯定差不了。 小黑跟随张经理来到阳光小区物业。 张经理没按小黑的意思,先带他去吃午饭,而是把小黑带到物业公司二楼,最里间的一个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得到允许,推门走进去。 张经理明显弯了一下腰说:“姐,我回来了。” “人招到了。”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 “选来选去,只选中一个。”张经理闪身,示意小黑进去。 这是一间足有八十平方米的房间,一进屋是一组一加二加三的大沙发。 沙发的另一端是一台跑步机。在跑步机旁边,有一个硕大的老板台,老板台后面端坐一个女人。 女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盘头戴金丝腿眼镜,两只耳朵挂着金光闪闪的吊坠,白皙的脖子上,露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宝石项链。 小黑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一个有钱人。 女子姓姚,单名一个蕾字,是本市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徐嘉的妻子。 姚蕾原在市直某机关上班,丈夫飞黄腾达了,她便辞去公职,回家做专职阔太太,又因闲来无聊,挂名物业公司总经理。 老板台旁边的跑步机,才是她的正职,她每天要在这上面运动一个小时。 姚蕾看见小黑,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从老板台上拿过一盒摩尔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张经理跑过去,拿起防风打火机,给她点烟。 姚蕾始终在打量小黑,好像张经理根本不存在。 “你哪的人呀。”姚蕾问小黑。 “小镇人。”小黑不敢说启明矿,更不敢提启铭镇,他宁愿爆出自己的真实住址,也不能因为一时疏忽,给公安提供了消息。 “多大了。”姚蕾问。 “嗯……十八。”小黑答。 “这么点岁数,咋就出来打工了。”姚蕾听明白了,面前这小子在撒谎。 “不爱念书了。”小黑回答得很勉强。 “你转一圈给我看看。”姚蕾饶有兴致,吐出一个烟圈。 小黑只当没听见,他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老板让你转一圈,听见没有。”张经理着急了,他走过来,拨动小黑的肩膀,让小黑被动转了一圈。 姚蕾非但没生气,反倒笑着说:“先领他去吃饭,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带他来见我。” 小黑被张经理推出办公室,领到楼下食堂。今天的伙食饭是大米饭,酸菜汤,还有两样小咸菜。 张经理吃得津津有味,小黑则味同嚼蜡。 一是他刚吃了两碗面条,暂时还没饿,再就是他的脑海中,始终浮现出姚蕾的目光。 他从郑娟眼里,看到过这种目光,是那么的贪婪,那么的无所顾忌。 张经理吃过饭,伏在小黑耳边低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能把咱老板哄好,你的钱就哗哗地揣进腰包里了。” 张经理耐心等小黑吃完饭,把小黑带到小浴池,还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具,让小黑进浴池里洗澡。 所谓的浴池,其实就是厕所改造的淋浴房。 小黑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澡。出来时,张经理已经把一套保安制服摆在更衣箱上。 这是一套灰色制服,还有一件衬衣。 小黑穿戴上制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张经理也不多说话,带他再次来到老板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屋。 “姐,他换好制服了,您看行吗。”张经理把小黑推过来。 “老板好。”小黑给老板深施一礼,把姚蕾逗乐了。 姚蕾说:“张弛,你这个物业经理是怎么当的。” 张经理低下头,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了。 “咱们这是高档小区,你让他穿这身制服上岗,丢谁脸呢。”姚蕾又抽出一支香烟,张经理要给她点烟,她拿起打火机说:“别整些没用的,赶紧通知服装厂,给他赶制一套制服出来。” “哎。”张经理应声对小黑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在咱们这上班,必须要穿制服,而且……”张经理停顿一下,又说:“制服押金三百元。” “我没钱。”小黑一听就火了。 他来上班,每月二百块钱工资还没挣到手,倒要搭进去三百块钱押金,开什么国际玩笑。 “等你离职后,制服退回,押金返还给你。”张经理补充说。 小黑听到这,下意识地闻了一下身上的制服,一股汗渍味,肯定是以前的保安,离职后退回来的制服。 小黑有一个好习惯,不管他高兴也好,生气也罢,肯定先闭紧嘴巴。 姚蕾坐在老板台前,仔细端详小黑,突然问上一句:“你会开车吗。” “不会。”小黑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这么办吧,先让他去看一号车库。”姚蕾发出指令。 “那制服……”张经理把决定权拱手交给姚蕾。 “还是让他穿原来的衣服吧。”姚蕾不觉中皱起眉头。 正如小黑所说,张经理给他拿了一套别人穿过的制服,而且这身制服,应该是一米七以上的人穿过的,小黑身高不足一米七,穿上这套制服,整个一邋里邋遢。 “还不谢谢姐。”张经理提示小黑,应该跟姚蕾叫姐。 小黑支吾几下,愣没张开口,按他的心思,应该叫姚蕾阿姨。 长话短说。 小黑被张经理带到一个地下车库,门口有一个值班房。里面黑黢黢的,张经理打开电灯,小黑四下看着。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地下室。 屋子不到十平方米,靠墙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码放一套被褥,床脚下有一个卷柜。临窗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摆放四个按钮,红绿各两个。 张经理告诉小黑,绿色按钮负责开杆,红色按钮负责落杆。两组按钮各负责车库进入两条道。 “你全天二十四小时守在这,晚上可以睡觉,但必须随叫随醒。”张经理有意压低嗓音说:“这就是个养大爷的地方,等于白捡钱一样。一般人想来都来不上,你就偷着乐吧。” 小黑默默站在那,心里做盘算,应该找个借口,再去找一份工作。 “别怪我没告诉你,咱老板就住在楼上,有事喊你,你必须随叫随到。”张经理指着车库中央,一个防盗门说:“那是老板家的专用电梯,上面有可视门铃,你一按门铃,门就会自动打开了。” “老板叫我干什么。”这是小黑最关心的问题。 他是来这当保安的,不是给老板当佣人的,他必须知道,除了看车库,还有什么额外工作。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张经理读懂了小黑的心思,但是,他绝对不能提前透露这个秘密。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记录簿,展开对小黑说:“这是车库业主的车号,你抓紧时间把车号背下来,以防止没有停车位的业主,擅自开车进库。” 小黑一脸的不耐烦,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动脑学习,连带看见书本就头疼。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张经理不能告诉小黑,他们这个小区留不住人。 大部分来当保安的人,都嫌这里的工资低,那些上了年纪,退休在家的人,想来这里挣外快,姚蕾又嫌人家年龄太大,所以,他每周都要去劳务市场招聘保安。 小黑是个例外。 他年纪小没经验,经不住张经理的哄骗,还被姚蕾一眼相中了。张经理生怕哪句话说错,小黑走了。 张经理见好就收,推说有事走了。 小黑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落脚点了,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铃……”头顶上传呼铃响起。 小黑一跃跳起来,来到桌前,以为有车要入库。他伸手按住两个绿色按钮,把进出两个车道的杆子都升起来了。 车道上空荡荡的。 这是怎么回事? 小黑正在纳闷,传来姚蕾的声音:“小弟,你上来一趟。” 小黑吓了一跳,他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棚角有一个监视镜头,正对准他。 “你把车杆都打开吧。”姚蕾懒懒地发出指令。 小黑犹豫一下,还是按照张经理的吩咐,走到那扇独立电梯前。 他按动开关,开启了绿色之旅。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2章、谁与争锋 小黑按动电梯开关,电梯门自动打开,他试探着走进去,电梯门关上了。 他没感到晃动,电梯门又自动打开了。 映入小黑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房间。超大的落地窗,地面和墙壁都被豆绿色大理石铺贴着,小黑伸出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怎么不进来呀。”传来姚蕾的声音。 小黑脱掉鞋子走进大厅,顿时被房间的富丽堂皇震惊了。 他只认识大厅正中间,有一组硕大的米黄色真皮沙发,中间那个食指厚的透明大玻璃茶几,好像一张单人床。只不过单人床是长方形的,这个茶几四四方方的。 大厅周围那些小黑叫不上名字的家具,亮得直晃眼睛。 “我在这儿呐。”姚蕾的声音,从大厅旁边一个走廊传过来。 小黑寻声走去,走廊左右共有四个房门,最里面那个房门虚掩着。 他隐约听到这个房间有流水声,便走了进去。 门旁是一个卫生间,流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小黑犹豫了,卫生间里飘出袅袅蒸气,说明里面有人正在洗澡。 小黑清了一下嗓子。 “进来呀。”姚蕾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老板在洗澡,小黑怎敢贸然走进去。不进去吧,老板已经发话了。 小黑犹豫了足有一分钟,低声问道:“老板,您找我有事呀。” “有话进来说。”姚蕾的语气听上去很生冷。 小黑不敢怠慢,推开房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足有十平方米的房间,迎面安放了一个抽水马桶,旁边还有一个不带盖子的马桶。 两个马桶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带有马桶盖,小黑在启明矿见过,知道坐上面就能拉屎。 另一个有些怪怪的,马桶的下水口不大,旁边伸出一个白色水嘴。 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小黑的目光,被这个怪马桶吸引住了。 确切地说,他已经感受到,旁边那个布满蒸汽的玻璃房子里,有一个人浸泡在热水里,脑袋和肩膀露出水面,他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姚蕾。 他没敢去看,装作很专注的样子,端详这怪马桶。 “那是冲洗池。”姚蕾主动替小黑做了介绍,又给他制造了一个谜点。 冲洗池是干什么用的。 “哗”的一声,玻璃房的圆弧门开了,姚蕾探出头,微笑着看小黑说:“别傻看着了,来给姐搓搓背。” 小黑礼貌性地看了一眼姚蕾。就看这一眼,小黑有了生理反应。 姚蕾坐在浴缸里,水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那清澈见底的热水,没有被玫瑰花瓣的浮动,遮掩住姚蕾那双生命的源泉。 透过这湾清水,若隐若现在小黑视野里,还有那一朵黑色郁金香。 小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姚蕾“咯咯”笑了。 她的目光,被小黑高高支起的帐篷吸引了。 “过来,让姐看看你的宝贝。”姚蕾毫无羞涩,几乎要站起身子来拽小黑。 小黑转身要走,不想撞在门上,硬生生把自己关在屋里。 “哟,害羞了。”姚蕾跨出浴房,来到小黑身后,轻车熟路一阵骚扰,小黑就乖乖受降了。 他按着姚蕾规定的动作,不知疲倦地让姚蕾烂成了一摊泥,然后匆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小黑回到值班房,扑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 我都做了什么。 小黑对男女之事既不陌生,也不羞涩,徐英也好,郑娟也罢,他们每次在一起,他都挥洒自如,让这两个女人欲罢不能。 姚蕾是他的长辈,一个称得上阿姨的女人,他为啥要去满足这个老阿姨的奢靡。 小黑不是嫌弃姚蕾,只是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羞辱,他成了姚蕾的发泄工具。 “呸、呸、呸!”小黑一下子坐起来,对空连连唾弃。 “宝贝儿,你呸谁呢。”空中传来姚蕾懒扬扬的询问声。 小黑赌气没理睬姚蕾。 “一会儿我带你去商场,等我哟。”姚蕾没因小黑的无礼,生发不满。相反的,她对小黑柔情似水,陡生依恋之情。 小黑坐在床上,怒气有增无减。 你个无耻的老妖婆,我非撕烂了你不可。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经理一路跑进来。他看见小黑,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要打小黑。 小黑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愤,正无处发泄,他见张经理来者不善,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张经理的巴掌还没落下来,他竟然一跃跳起,主动用脸去迎接张经理的巴掌。 “啪”的一声,张经理的巴掌,重重落在小黑的脸上。 小黑没感到惊讶,相反的倒觉得很爽。 张经理懵了。 他只是摆出一个姿态,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以为小黑肯定要躲闪,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张弛,你好大的胆子。”姚蕾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场小黑闻所未闻的城市游戏,就此拉开了序幕。 姚蕾打电话通知张弛,在物业公司给小黑腾出一个办公室,让小黑做她的专职司机。 不用姚蕾再说什么,张弛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他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发生如此之快的事情。 当年,他应聘来做保安,无意中遭遇了一场变故,他由保安变成了保安队长、物业公司副经理、经理,发展速度之快,引来众人的羡慕嫉妒恨。 他享受到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待遇,还拥有了自己的专属小轿车。 虽然小轿车是物业公司的办公车,也是食堂的采购车,却给他带来了无限的荣耀与快乐。 他在姚蕾面前卑躬屈膝,换来了在阳光物业公司的辉煌。 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只有那些梦想发达,又无奈力不从心之人,才能体验到这份荣耀的份量。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被他带到物业公司才几个小时,就成为他的劲敌,这事不管换了谁,都难免气氛难平。 他只想在小黑面前,发泄一下不满,顺便警告小黑,不要跟他争强好胜。 凭他的阅历,摆弄小黑于股掌之中,应该不成问题。可张弛没有想到,小孩意外受宠,竟然直接危害到他在阳光物业公司的位置。 他岂能善罢甘休。 (请假四天,外出游玩后,随后精彩纷呈。)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3章、成人游戏 张驰在值班房,听到姚蕾的声音,顿时慌了手脚。 “我在跟他闹着玩,没想到他当真了。”张弛想做出解释,可惜姚蕾的声音消失了。 他低声对小黑说:“兄弟,如果老板问起你,你就说……” 在张弛的身后,传来姚蕾清嗓子声。 张弛转回身,见姚蕾面无表情,站在值班房门口,他立刻弯下腰去,打开房门说:“姐,您这是……” 姚蕾没理睬张弛,她走进屋里,直奔小黑,伸手抚摸小黑被打过的脸颊,问道:“还疼吗。” “姐,您听我解释。”张弛真的害怕了。 “你先在这盯一会儿,我带……你叫什么名字。”姚蕾才想到问小黑的名字。 “小黑。”小黑低着头,不敢看姚蕾。 “走,跟姐出去一趟。”姚蕾拉过小黑的手,转身便走。 张弛呆立在那里,眼见姚蕾把小黑带到她的汽车旁,还亲自给小黑打开车门,让小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然后,姚蕾坐进驾驶位置上,发动汽车走了。 这一切都在张弛的注视中。 张弛也享受过类似的待遇,只是没像小黑这样,被姚蕾毕恭毕敬带到车上。 他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张弛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姚蕾无论冲哪一方面,都不该这样对他。 姚蕾正在跟丈夫徐嘉打冷战,徐嘉已经快半年没回家了。 张弛知道姚蕾和徐嘉的过往,都是姚蕾半夜睡不着觉时,亲口告诉他的。 姚蕾长相并不出众,只不过受到母亲的遗传,皮肤白皙,占了一白遮十丑的便宜。 早年她父亲海外留学,在异国他乡,认识了她母亲。 她母亲不顾家人反对,下嫁给她父亲,并跟她父亲一道偷渡回国,也成了那段特殊历史时期的一大罪状。 星移斗转,姚蕾的父母落实政策后,成为令人敬仰的高级知识分子。由于她母亲的海外关系,姚蕾技校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市直机关工作,并结识了领导秘书徐嘉。 两人确定关系,便投入热恋中。 徐嘉名牌大学毕业,长得英俊潇洒,头脑聪慧,深得领导赏识,堪称前途无量。 两人恋爱不久,便闪电式结婚了。 姚蕾的父母经徐嘉提示,以母亲落叶归根为由,办理了出国定居。 徐嘉亲自将岳父岳母送出国,并借助姚蕾母亲家族的势力,为两国两市牵线搭桥,结为友好城市。 徐嘉也因此转行,成为两国两市贸易促进会会长。 没过多久,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徐嘉也辞去公职,从国外引进资金,在本市开办了第一家合资公司。 只有姚蕾知道,徐嘉拿她父母定居国外做借口,将他在国内,通过关系挣到的钱,全部汇往国外姚蕾母亲的账户,然后又以姚蕾母亲的名义,在国外开办公司,并把公司引进本市。 仅仅几年的时间,徐嘉的合资公司风生水起,涉足各个领域,可以说捞得盆满钵满。 姚蕾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辞去公职,回家做专职太太,又经徐嘉建议,把女儿送到国外,与外公外婆同住。 房地产业刚兴起,徐嘉就兴建了阳光住宅,这也是本市第一个商品房住宅小区。 最初,徐嘉忙于做生意,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 没过多久,关于徐嘉的绯闻,便源源不断传来。 姚蕾自以为,徐嘉能有今天,都得力于她母亲的海外背景,徐嘉应该饮水思源,不能忘恩负义。 徐嘉对姚蕾的不平,既不解释,也不愤慨,我行我素,始终如一。 夫妻二人的关系,由此逐渐冷淡下来,徐嘉开始夜不归宿了。 姚蕾多少个不眠夜,都是由张弛来陪伴。 她把张弛当成了心灵的寄托,也把她与徐嘉的生活经历,如数家珍般讲给张弛听。 张弛也由一个保安,逐步走到物业经理的位置上。 突然有一天,张弛接到徐嘉的邀请,去一家酒店与徐嘉共进晚餐。 席间,徐嘉始终对张弛彬彬有礼,分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姚蕾的陪伴。” 徐嘉这么一句话,就把张弛吓尿了裤子。 他也是借着酒劲,“噗通”跪在徐嘉面前,起誓发愿,辩驳自身的清白。 “你告诉姚蕾,想玩尽管玩。有一天她玩够了,咱们再谈离婚的事。”徐嘉根本不给张弛解释的机会,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张弛知道徐嘉在本市的势力,也担心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可能悄无声息的那世去了。 于是,他跟姚蕾实话实说,希望姚蕾能出面跟徐嘉谈判,两人协议离婚。 虽然张弛年过三十,还没有结婚,他愿意陪伴姚蕾一生。 姚蕾听了张弛的肺腑之言,只是淡淡地一笑说:“我为啥要跟徐嘉离婚。” 从那天起,姚蕾开始冷淡张弛,经常打发张弛去劳务市场,招聘年轻帅气的保安。 张弛读懂了姚蕾的心思。 每次招聘回来,他都以工资低,没人愿意干为借口,专找那些灰头土脸的,或者年龄偏大的人来做保安。 姚蕾也不揭穿他,只是不厌其烦地让他去劳务市场招聘。 每次张弛空手而归,都会遭到姚蕾的一顿训斥。 结果,让他遇见了小黑。 不管是谁,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小黑还是个孩子。张弛万万没有想到,姚蕾只顾自己寻欢作乐,根本不顾及对方的年龄,小黑比她的女儿还小。 怎么办,一旦小黑得宠,姚蕾就会把张弛当成累赘,即使不把他赶走,也不能再让他像过去那样,在物业公司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张弛坐在值班房里,费尽脑汁琢磨应变方法。 姚蕾亲自开车,带小黑到百货公司,转遍了男装柜台,给小黑从里到外买了四五套衣服。 运动休闲,正装西服,名牌鞋袜,只要她看好的,小黑穿着合适,她根本不问价钱,一律买下。 两人转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带着小黑,来到一个徐嘉经常光顾的大酒店。 她特意要了一个有透明玻璃墙的包房,两人对坐下来,她亲自给小黑点了龙虾,鲍鱼,鲨鱼翅,看小黑狼吞虎咽的吃相,姚蕾打心眼里高兴。 她问小黑说:“你有过多少个女人。” “两个。”小黑实话实说。 “你怎么这么厉害。”姚蕾说着,不由得热血上涌,恨不得马上把小黑搂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阿姨,我……”小黑真想把自己的来历,如实告诉姚蕾,让她知难而退。 他话到嘴边,被姚蕾的不满,给怼了回去。 “我就那么老吗。”姚蕾不高兴了,她狠狠瞪了小黑一眼,气得把筷子扔在餐台上,没有了食欲。 小黑不为姚蕾的不满所动,他先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打着饱嗝说:“我不能乱伦。” 这是小黑从父亲田老蔫那学来的一句词,董兴对大姐田秀使坏儿,被田老蔫称为乱伦,小黑把这个词用在他与姚蕾的关系上。 “既然你这么想,那你为啥还从了我。”姚蕾不知为啥,流下了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啥,看见你光屁股,我就有反应了。”小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态,一下子让姚蕾破涕为笑。 她擦干眼泪,坐在那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不让你叫我姐了,你给我当干儿子吧。” “好呀。”小黑一听,打起了精神。 “明天我送你去驾校学开车,以后你就给我当专职司机了。”姚蕾说。 “你能给我多少工资。”这是小黑最关心的事。 姚蕾想了想说:“每月给你开五百块钱。” 小黑听了低下头。 “你嫌少呀。”姚蕾拔高了嗓门。 她告诉小黑,张弛是物业经理,每月才开五百块钱。 “我给人家卸水泥,半个小时就能挣二百块。”小黑把他在省城卸车的经历,讲给姚蕾听。 “你一个人,卸一整车水泥,谁信呀。”姚蕾以为小黑在撒谎。 “我不管干啥,都不知道累。”小黑这句话,又给自己争了一个头彩。 “真的假的。”姚蕾对小黑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不信你就试试吧。”小黑不知道姚蕾话有所指,晃着脑袋跟姚蕾显摆。 “试试就试试。”姚蕾一想起小黑的表现,她就浑身发热。 “咱先把话说清楚,如果我真没吹牛,咋办。”小黑不知道姚蕾在给他设套,他一心想着能挣更多的钱。 “如果你真没吹牛,我就……”姚蕾说到这,戛然止住了话题。 她透过玻璃墙,看到徐嘉就站在外面。 姚蕾少有的热情,主动迎出去,把徐嘉叫进包间里,给小黑介绍说:“这是你干爹。” 徐嘉见姚蕾跟一个小孩子在一起吃饭,感觉很奇怪,不觉中止住脚步看了一眼,没想到被姚蕾叫进了屋。 小黑听到姚蕾的介绍,起身给徐嘉深施一礼说:“干爹好。” 徐嘉笑在脸上,心里犯起嘀咕,不知道姚蕾搞的这是哪出。 “你想孩子了吧。”徐嘉和颜悦色说:“想孩子了,就出国去,跟孩子住一段时间。” “这孩子才招人稀罕呐。”姚蕾故意岔开话题。 徐嘉上下打量小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姚蕾为了报复他,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下工夫。 他很随意地跟小黑打一声招呼,就要离开,没想到姚蕾不高兴了。 “没你这样当长辈的,人家孩子叫你一声干爹,你一点表示也没有。”姚蕾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笑在脸上,非要出徐嘉的洋相。 徐嘉见姚蕾少有的好心情,他两手在身上摸了一下说:“你事先也没打招呼,我没有准备呀。” “把你手表给干儿子吧。”姚蕾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心迹。 徐嘉戴的这块欧米茄手表,是他们第一次出国,买的一对情侣表。她在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等于向徐嘉发难。 徐嘉一个愣神儿,二话不说,摘下手表递给小黑说:“这个就当是我们的见面礼了。” 徐嘉把手表拍在小黑手里,转身便走。 小黑发现,姚蕾微笑着,流下了眼泪。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4章、老虎要发威了 小黑吃饱喝足了,坐上姚蕾的车,回到阳光物业小区。 汽车刚开进车库,张弛就从值班房跑出来。他追到姚蕾的停车位,打开车门对姚蕾说:“姐,我已经把小黑的办公室腾出来了,他现在就能过去住了。” “他不住办公室了。”姚蕾下了汽车,对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黑说:“下车呀。” 小黑不傻,知道到地方了,应该下车了。 他听到要住在姚蕾家里,顿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凭他的本意,他现在看到姚蕾,就想唾上一口,然后转身便走,今生今世不想再看到姚蕾。 这是他在酒店包房里想到的,如果不是被那些从没听说过,更谈不到吃过的美味佳肴所吸引,他当时就能起身离开。 美食的诱惑,限制了小黑的自由。 小黑被迫下了汽车,就在他回手关闭车门时,腕上的那块欧米茄手表,引起张弛的注意。 他认识这块表,也知道这块表对姚蕾和徐嘉意味着什么。 张弛笑在脸上,先对小黑一点头说:“兄弟,听哥哥的话,来这工作没错吧。” “你说啥呢。”姚蕾对张弛的话非常不满说:“他是我干儿子,你叫我姐,再叫他兄弟,这不乱了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张弛急忙改嘴,对小黑说:“恭喜你呀。” 小黑面无表情,他不是在装,而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张驰的恭维。 姚蕾打开后备箱,拎出给小黑买的东西。 张弛抢先要替姚蕾拿东西,姚蕾说:“黑呀,过来自己拿。” 小黑走过来,拎起新买的衣服,尾随在姚蕾身后,走进那台静音电梯。 张弛满脸堆笑,目送小黑和姚蕾上了电梯,他恨得牙根儿疼。 姚蕾走进家门,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她说:“宝贝儿,今晚吃的好吗。” 还没等小黑回答,她又拔高了嗓门说:“你怎么来了!” 客厅里坐了一个人,正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俩。 “干爹,您回来了。”小黑看见徐嘉,主动打过招呼。 姚蕾看见徐嘉,脑袋“唿”地一下。 你别误会,她不是害怕,而是惊讶,或者叫惊喜。 如果姚蕾担心,她和小黑的事,会被徐嘉发现,就不会带小黑去哪家酒店用餐,还选择一个透明包房。 徐嘉微笑着看小黑和姚蕾,不紧不慢说:“这是我的家,我回家还需要理由吗。” 姚蕾支吾几下,没说出下话。 她丢下徐嘉,叫上小黑,来到主卧对面的房间,打开电灯,对小黑说:“宝贝儿,今后你就住这个房间了。” 姚蕾闪身,让小黑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大衣柜的房间,床头柜上那硕大的床头灯,几乎赶上小黑的身高了。 小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上,姚蕾过来,把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小黑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是去客厅陪干爹说几句话,还是木头杆子似的杵在这儿,看姚蕾这个老女人行使母爱。 “姚蕾,你过来。”客厅里传来徐嘉的声音。 “啥事,你说吧。”姚蕾挂好小黑的衣服,靠在衣柜上,听外面的声音。 “有孩子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徐嘉表明对小黑的介意,他称小黑为孩子,让姚蕾会心地一笑。 “没事,他不是外人。”姚蕾执意拒绝与徐嘉正面对话。 外面没了动静,小黑走过去,牵过姚蕾的手,把她拽出卧室,来到客说:“你们说会儿话,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呀。”姚蕾有心拉住小黑,没想到小黑动作十分迅速,几步蹿到电梯旁,按下按钮,下楼去了。 徐嘉见小黑知趣地走了,他收拢笑容说:“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孩子。” “这个你别管。”姚蕾觉察出徐嘉的妒意,心里美滋滋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找多少个干儿子,我都不管,就是不能让他住在家里。”徐嘉亮出底线。 “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你就不怕,哪天我一口气没上来,死在家里,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吗。”姚蕾拔高了嗓门,喋喋不休,几乎在跟徐嘉吼。 “是你不让我回来的。”徐嘉给姚蕾一个选择,如果姚蕾突口,他可以回家来住。 “我那是为你着想。”姚蕾针锋相对说:“我老了,不中用了,别耽误了你的幸福。” 徐嘉听到姚蕾这番话,他起身便走。 张弛谨遵姚蕾的命令,在值班房足足等了一下午。 这期间,他抽空跑回物业公司,安排人腾空了一间房子,在里面安好床,办公桌和柜子,只等姚蕾回来邀功。 没想到姚蕾一回来,就给他一个惊诧,她居然要把小黑留在家里了。 这个骚娘们儿! 张弛心里这个气呀。 他百思不得其解,小黑就是一半大孩子,说不会说,做不会做,甚至还得用不懂事来形容他。 姚蕾为啥对小黑如此喜爱。 张弛很为难,姚蕾有话在先,让他替小黑值守车库。这会儿小黑回来了,姚蕾又说让小黑住她家去,张弛不知道是继续值守车库,还是回物业公司去。 他想按动姚蕾家门铃,以向姚蕾请示为由,探听一下,姚蕾和小黑究竟在干什么。 他走到电梯口,电梯开了,小黑从里面出来。 “哟,小黑,你这是……”张弛还是很圆滑的,他不知道小黑是回来上班,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小黑看见张弛没说话。 他想起中午被张弛打了一个耳光的情景,当时张弛一脸的凶神恶煞相,现在满脸堆笑,十足的奴才相。前后对比,小黑想唾他一口大黏痰,可惜没有。 小黑不理睬张弛,径直走向值班房。 张弛站在那,目视小黑离去,觉得又是一个好机会。 他可以假借向姚蕾请示,去与姚蕾单独见上一面。 他知道姚蕾的三寸所在,只要有机会舒展出他的个人魅力,姚蕾肯定无法拒绝,说不定借此还能把小黑一脚踢开。 这就是张弛的幼稚所在,凭自己的异想天开,把游戏当成了真爱。 为了能唤起姚蕾的兴致,他故意弄乱的头发,拽开衬衣,还故意拉开裤子的拉划,等待电梯门打开。 电梯门果然开了。 徐嘉阴沉着脸走下电梯,他看见张弛的装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打过一个耳光,低声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张弛完全傻掉了。 他就守在车库的值班房里,愣没看见徐嘉的车回来了。而且,还傻逼似的扮酷,要去勾引姚蕾,被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徐嘉,打了一个耳光。 “徐董,请听我解释。”张驰追上前去,要向徐嘉做出解释。 等在汽车里的司机,见徐嘉出来了,他下车给徐嘉打开车门。 见张弛疯子一样扑过来,司机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张驰的衣领,就势一个背摔,张弛“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司机也不做解释,发动汽车便走。 徐嘉的汽车来到车库口,小黑打开栏杆,还特意跑出来与徐嘉挥手道别。 张弛趴在地上,低声辩解道:“您误会了,我是冤枉的。” 小黑犯起了驴脾气,不管姚蕾怎样哀求,他就是要守在值班房里,不肯与姚蕾睡在家里。 好在他没提出离开物业公司,姚蕾暂且随了他的心愿。 第二天一大早,姚蕾给小黑做好早餐,端到值班房。见小黑正在睡觉,她把早餐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端详小黑的睡姿。 小黑睡得正香,他斜趴在床上打着呼噜,稍许,翻了一个身,仰脸躺着,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姚蕾见了,顿时心花怒放。她走过去,掀开小黑的被子,仔细端详着那个非人类所能拥有的尤物。 看着看着,姚蕾忍不住伸手去把玩。 小黑被惊醒了,见姚蕾一脸的淫荡相,把玩着他,很不高兴说:“哪有当妈的干这事。” “这你就不懂了。”姚蕾感觉呼吸急促,有一种初恋时的冲动说:“世上所有的男人,所面对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母亲。” 其实,小黑不介意男女之事,可他不知道为啥,非常忌讳与姚蕾有这种关系,如果硬跟他要一个理由,他只能说嫌姚蕾太老。 男欢女爱,追求的是心灵的愉悦,肉体的快感,至于模样如何,年龄差距,只能算是一个借口而已。 姚蕾把玩着小黑,有心跟小黑来一场畅快淋漓的遭遇战。 怎奈值班房没有死角,随时都有车辆进出。她现在已经够大胆的了,这事一旦被人看见,再传扬出去,那可了不得。 “你个小家伙,真招人稀罕。”姚蕾伏下身去,狠狠亲了一下那啥,然后让小黑起床吃早餐,她要亲自送小黑去驾校学习。 “我走了,车库谁来管。”小黑拿这个做借口,就是不想跟姚蕾出去。 “这个不用你管。”姚蕾等小黑吃过早餐,牵上他的手,走到自己车前,两人上车离去。 要说姚蕾对小黑真是用心了,她就像一个半大孩子,得到一个如意玩具,那么的爱不释手。 有人曾经对女人的性情,做过这样的评价。 说女人由三种性情组成:雌性、母性、娼性。 依附感和慈爱是女人的天性,从出生那天起,伴随着她从天真到成熟。 生儿育女后,生理逐渐步入成熟期,对异性的生理需求渐渐提高。 这一主观因素与客观现实密切相连。说白了,就是受到外界的影响,压抑或者释放,均有客观环境所决定。 不知道看官是否能读懂,不敢再说了,说多了又要被亮红灯了。 姚蕾受到徐嘉的刺激,也算是启发。 既然你能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凭啥要为你独守空房。你能找年轻漂亮的妞儿,我就能找帅哥来满足欲望。 如果这个帅哥拥有独门绝技,而且人的年龄小到不行了,家伙还大到不行了,最要命的,人家耐力超强,你说,哪个女人能喜欢。 小黑在驾校屋里学理论知识,姚蕾坐在车里想入非非。 一想到早晨她把玩小黑时的情景,就忍不住新潮荡漾起来。 她真想下车去,把小黑揪出来,按在车里来他个天翻地覆。 就在姚蕾对小黑眷恋情愈浓时,徐嘉那边再次约出张弛。这次不是在酒店请张弛用餐,而是派人把他带到了郊外,他要让张弛在生死之间,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四卷、所谓的浮躁 第65章、模棱两可 张弛再次接到徐嘉的邀请。 这次不是去酒店见面,也不需要他赶本约会地点,徐嘉派了一辆豪华商务车,直接来阳光小区把张弛接走了。 汽车在市区道路上开了十几分钟,便拐进郊外一个建筑工地。 张弛认识这里,是徐嘉新开发的一块房地产楼盘。 汽车停在一栋已经打好框架的高楼下面,那个曾经一个背摔,把张弛撂翻在地的司机,对他十分客气地说:“徐总在18层等您。” 这句话很具有迷惑力。 张弛坐进汽车,就感觉后脖颈“呼呼”冒凉风。 昨天晚上,向来温文尔雅的徐嘉,打了他一个大耳光,还向他发出了死亡威胁,今天一大早就有车来接他,而且,还把他带到了建筑工地,种种迹象表明,张弛今天凶多吉少。 张弛正在考虑,是否下车便跑,从此远离阳光集团时,徐嘉司机的一句话,让他看到了曙光。 不就是来谈姚蕾吗,有啥呀。 张弛不知道从哪得到的自信,既然徐嘉早就知道他和姚蕾的过往,他不妨就实话实说。 你徐嘉是大老板,身边不缺女人,姚蕾是你早已用烂的女人,那你就行行好,把姚蕾让给我吧。 从某种意义而言,张弛是在帮徐嘉的忙,起到了废品收购站的作用,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都会喜欢的。 张弛登上升降机,晃晃悠悠来到18层,徐嘉正在组织召开现场会。 他看见张弛,特意中断谈话,跟张弛打招呼说:“你等我一下,这就好。” “您忙,我不急。”张弛因此更加自信了。 一个现场办公会,足足开了四十分钟。 各部门主管领会了老板的意图,纷纷乘坐升降机离去。 徐嘉见张弛站在框架边缘,正满含深情地举目远眺,不禁微微一笑,走过来对张弛说:“你看什么呢。” “这是我土生土长的故乡,我从来也没这么居高眺望过。”张弛有些忘乎所以,大口吸食着充满粉尘的空气。 “感觉怎样。”徐嘉走到张弛身边。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张弛诗兴大发,侃侃而谈。 “行了,该谈咱俩的事了。”徐嘉习惯性地要看手表,张弛发现徐嘉的手表不见了,他不禁一笑说:“有啥话,您尽管说好了。” “你是不是想跟姚蕾在一起。”徐嘉开门见山,张弛愣了足有十秒钟,貌似经过深思熟虑,实则想试探一下,徐嘉会给他开出什么条件。 他说:“这个……徐董,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徐嘉突然严肃起来,对张弛说:“你告诉姚蕾,想离婚可以,我可以给她足够一辈子花的钱,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张弛屏住呼吸,生怕喘气声,打断了徐嘉的话。 “不许她留在国内。”徐嘉说完就要走开。 “徐董,您这个不许留在国内……”张弛话没说完,徐嘉突然止住脚步,低声警告说:“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你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徐嘉说完,径直走到升降机上,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弛,怔怔地不知道即将遭遇什么。 姚蕾陪小黑在驾校待了整整一天。 傍晚时,她开车带小黑回到阳光小区,张弛正望眼欲穿的等在值班房里。 “姐,我有话对您说。”张弛追到姚蕾的汽车停车位,把上午徐嘉所说的话,一字不落转告给姚蕾。 姚蕾一听就火了。 “谁给你的权利,敢为我的婚姻做主。”姚蕾真想打张弛一个大嘴巴。 “是徐董让我给您带个话。”张弛一脸的无辜,姚蕾冤枉他了。 姚蕾也没想过于责怪张弛,她低头想了想说:“你去告诉徐嘉,别想把我当大鼻涕,说甩就甩。” “不是,人家说给你……”张弛想向姚蕾做进一步说明。 你跟徐嘉离婚,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徐嘉保证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俩与其就这么晾着,真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你别耽误徐嘉,我也不嫌乎你年龄大,咱俩…… 张弛正要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变成一句最具说服力的语言,能够让姚蕾对他言听计从,就听到姚蕾说:“宝贝儿,下车了。” 宝…… 张弛愣住了。 姚蕾弯下腰去,几乎把整个身子都伸进车里,哀求小黑下车。 有没有搞错,我在跟你谈我们的未来,你竟然玩心不减,跟一个半大孩子甜言蜜语,太不像话了。 “我在跟你说话呐。”张弛拔高了嗓门儿,仿佛他就是姚蕾的未婚夫了。 小黑小车了,姚蕾从车里缩回身子,站在张弛面前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张弛就是鬼迷心窍了,他怕接下来的话被小黑听见,故意凑到姚蕾近前,伏在姚蕾耳边低声说:“我愿意侍候你一辈子。” 姚蕾顺手关好车门,按了一下防盗器,传出“吡”地一声,在她即将离开汽车的一瞬间,对张弛说:“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如果再有一次,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姚蕾走到小黑近前,拉上他的手走了。 “我……”张弛编排了一整天台词,还没等正式发挥出来,就被姚蕾给毙掉了。 张弛看着小黑和姚蕾走上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用力挠了挠脑袋,不禁发问:“小黑哪点比我强。” 电梯门缓缓打开,小黑看到了姚蕾家的大沙发,他按下一楼开关,对姚蕾说:“干妈再见。” 姚蕾似乎早预料到,小黑会来这一出。 她站在电梯舱里,娇嗔的看小黑说:“你干爹不在家,你再不留下来陪干妈,万一……” 姚蕾无意中向家里撇了一眼,戛然止住话题,急匆匆走进屋里。 小黑得以乘电梯下楼,回到值班房。 张弛站在值班房门口,见小黑回来了,他脸上露出欣喜,迎上前问小黑说:“你咋回来了。” “你有事呀。”小黑懒得跟张弛多说废话,都是那个耳光引起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张弛有意压低声音,对小黑说:“你干爹要跟你干妈离婚了。” “为啥呀。”小黑问。 “还不是……”张弛说到这,故意清了一下嗓子。 他没敢把编好的词全盘托出,说是由于小黑的缘故,才导致姚蕾夫妻要离婚。而是故作神秘对小黑说:“你别问太多,那样对你不好。” 张弛见小黑没住在姚蕾家,以为姚蕾对小黑的好,真的就是一种母爱,姚蕾心中只有他。 小黑对张弛的话题不感兴趣,他走进值班房,一头扎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张弛站在那里,反复琢磨了好一会儿,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姚蕾家的专用电梯门前,按动了门铃。 电梯舱缓缓打开,这是姚蕾允许他进入的表示,否则,电梯舱不会打开。 电梯门再次打开,张弛见姚蕾翘着二郎腿,正坐在大沙发上生闷气。 他陪上笑脸,小心翼翼走出电梯,来到姚蕾近前,低声问道:“姐,谁惹你不高兴了。” 姚蕾木然没有表情,随手一比划说:“你自己看吧。” 张弛随着姚蕾手指的方向,发现在客厅的棚上,安装了一个监视摄像头。他支吾几下,愣没说出话来。 “说话呀。”姚蕾压低了嗓音说:“徐嘉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把这东西按在我家里。” “冤枉。”张弛举起右手,就要发誓。 姚蕾又说:“你把这玩意儿给我拆下来。” “我不敢。”张弛话音未落,姚蕾说:“那就赶紧滚。”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66章、玩火者的自白 小黑来到人世间,对凡人的喜怒哀乐知之甚少。 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对徐英的依恋源自前世,对父亲田老蔫的回报,多半原因出于对烧火夜叉吴玉芬的承诺,仅此而已。 郑娟作为他人生的过客,没给他留下什么好感,他只是凭借一己之力,对郑娟给予必要的帮助。 在他的思想意识中,饿了有东西能填饱肚子即可,困了随便找个地方倒头便睡。他唯一的牵挂,就是尽量多挣些钱送给徐英,供徐英抚养腹中的孩子。 他把这视为自己应尽的责任,因为徐英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必须要尽力而为。 姚蕾作为金主,能够满足他对金钱的占有欲。只要他有所要求,姚蕾肯定能尽量满足他。 在寻常人眼里,小黑掉进了金窝窝里。至少在姚蕾对他恋恋不舍,甚至把张弛当成累赘时,只要小黑开口,姚蕾为了得到身心愉悦,也会尽最大努力,满足小黑的要求。 这是小黑狮子大开口的关键节点,他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黑仅凭自己的感觉,就知道姚蕾在张弛心目中的崇高地位,而他不经意间,让张弛的热望破碎了。 他不知道奸情出人命一说,但他从张弛的目光里,以及言谈话语中,能够感受到,张弛对他恨之入骨。 他回到值班房,闭上眼睛,第一次想到,该为今后做些盘算了。 每月五百块钱工资,对小黑没有任何吸引力,就目前状况而言,只要小黑肯张口,要上三千五千,姚蕾也会满足他的。 小黑亲眼看到,姚蕾带他去吃一顿饭,就花了上千元,给他买的每套衣服,都价值过千。 仅驾校的学费,就高达五千八百块,姚蕾为了取悦他,真的肯下大本钱。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为巴结上姚蕾而沾沾自喜。 小黑自从跟姚蕾有了那次浴池遭遇战,他也不知道为啥,对姚蕾的厌恶之心有增无减。 他躺在值班房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如何能摆脱姚蕾。他想清楚了一件事,其实摆脱姚蕾并不难,明天一大早,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一溜烟不见了。 他有一身力气,不管到哪也饿不着。 小黑打定了主意,心里平静下来,渐渐睡着了。 张弛被姚蕾赶出家门,他站在值班房外,透过玻璃向里看。 小黑睡得很香,居然忘记了他的工作。 不时的有汽车回库,张弛有心叫醒小黑,转念又想,姚蕾肯定还在关注小黑,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了姚蕾。 张弛打开窗户,按起进出两个栏杆,任由汽车随意出入。 从地下车库回到办公室,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张弛用了近四十分钟时间。他走走停停,始终在想如何把小黑从姚蕾身边赶走,这个对他很重要。 想着想着,张弛眼前一亮。 小黑值班睡岗,而且还睡得很香。 他梦到了徐英,徐英告诉他说:“你快回来接我走吧,我在这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等我挣足了钱,找到一个能容我俩安身的地方,我就来接你。”小黑这样回答徐英。 “只要咱俩在一起,吃多少苦我都不在乎。”徐英流下了眼泪。小黑想到了董兴,肯定是这个浑蛋又欺负徐英了。 你等着,有朝一日,我肯定让你付出代价! 小黑正在梦里咬牙跺脚,把董兴恨得牙根疼。空中传来姚蕾的声音:“小黑,快来救我。” 小黑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不理睬姚蕾的呼喊声,还要跟徐英聊些什么。猛然,传来姚蕾的呕吐声,他一下子惊醒了,坐起身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棚顶上的监视器,再次传来姚蕾的呕吐声。 “干妈,你咋了。”小黑冒懵问了一句。 “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姚蕾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紧接着传来“扑通”一声。 不好,姚蕾出事了。 小黑一下子跳到地上,撒腿便往电梯跑去。 他快速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居然打开了。 不对,一般情况下,电梯门不会开得这么快,除非有人从楼上下来,电梯才能停在车库里。 小黑这么想着,跑进电梯舱,按动开关。 电梯缓缓升起,又停下来。 电梯门打开了,姚蕾身穿睡衣,躺在电梯舱口,身边布满了她的呕吐物。 小黑见状,也顾不得弄脏自己的衣服了。他拎起姚蕾扔在肩上,回手按动电梯。 小黑背着姚蕾,下了电梯,撒腿便跑。 他一路飞跑出住宅小区,漫无目标地一路奔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姚蕾苏醒过来,她含糊不清问小黑说:“我这是在哪呀。” “我也不知道。”小黑仍一路奔跑着。 他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栋楼,上面有红十字标识的灯牌,便加快奔跑,把姚蕾送进医院。 “煤气中毒。”值班大夫给半昏迷的姚蕾,做了初步诊断,并把她紧急送进高压氧舱。 护士把一个单据交给小黑说:“你去交抢救费。” “多钱。”小黑问。 “一千元。”护士答。 “我没有那么多。”小黑拿出兜里仅有的四百多块钱,交给护士说:“你们先抢救,我回去让干爹送钱来。” 小黑跑回阳光小区,用力拍打张弛办公室的房门,只有张弛能在这时候联系上徐嘉。 房门没锁,自动开了,张弛没在房间里。 小黑走出物业公司办公楼,见张弛的桑塔纳汽车就停在楼门口。 他开始责怪自己,做事太莽撞。刚才明明可以背上姚蕾,来找张弛帮忙,那样,很快就能找到医院,他也不至于为了抢救费,跑回来找张弛。 小黑在物业公司门前徘徊。张弛把车停在这儿,说明人没有离开小区。他耐心等了几秒钟,忽然听到了张弛的呼喊声:“不好了,着火了。” 消防队接到报警,快速出警,及时扑灭了3号库值班房里的大火。 好在发现及时,除了值班房的家具被火烧成灰烬,连紧挨值班房的汽车都毫发无损。 如果小黑还睡在床上,估计这会儿已经被烧焦了。 张弛作为第一见证人,他给公安提供了唯一的目击证词:他夜晚出来巡视,发现3号库冒出一股黑烟,走近发现,值班房着火了。 警方查遍了小区布设的各路监控设备,只看到小黑背着姚蕾跑出住宅小区,以及小黑再次返回小区,再就是张弛走出物业公司,一路巡视,并发现火灾。 “这个要从你们内部进行调查。”警方给出初步判断,问题出在3号车库。 小区各车库里都没安装监控设备。 徐嘉被张弛从被窝里叫出来,赶回阳光小区,处理火灾事故。 等消防和公安人员都走了,小黑才走到他近前,低声说:“昨晚干妈煤气中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你咋不早说。”徐嘉瞪起了眼睛。 小黑陪徐嘉赶到医院,补交齐所有费用,姚蕾也从高压氧舱转到特护病房了。 姚蕾看见徐嘉面,她无表情,徐嘉则轻声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加小心,多悬呀。” 小黑站在一旁。 “你为啥不经我同意,在家里安装监控设备。”姚蕾质问徐嘉。 “就是为了照顾你。”徐嘉和颜悦色说:“以后一个人在家,凡事都得多加小心才是。” “好吧,我同意跟你离婚。”姚蕾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小黑听了很惊讶。 他昨晚和姚蕾回来,听到张弛和姚蕾的对话,当时姚蕾态度十分坚决。 “不急,等你养好病,我派人送你出国,跟孩子住上一段时间。”徐嘉坐在床边,拉住姚蕾的手说:“等你想清楚了,咱们再谈。” 徐嘉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厚厚一叠钱,放到姚蕾枕边说:“我那边还忙,没时间过来照顾你。”他又对小黑说:“你多辛苦,照顾好干妈,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黑每次见到徐嘉,他都拎了一个长方形皮包,小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传来一阵铃声,徐嘉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足有半块砖头大的电话。徐嘉接听了几句,顾不得跟姚蕾打声招呼,就急匆匆走出病房。 “宝贝儿,多亏你了。”姚蕾伸出手,小黑见状,也把手伸过去,让姚蕾拉住他的手。姚蕾说:“如果没有你,我就被煤气呛死了。” “昨晚你没在家做饭。”小黑反应迅速,发现了破绽。 他昨晚跟姚蕾在外面吃的饭,还是他亲自把姚蕾送回家去的。 姚蕾一计苦笑说:“我知道。” “那怎么还会……”小黑不再说下去了。 姚蕾改变主意,同意跟徐嘉离婚,可能也是为了这个。 “啥都别说了。”姚蕾一声叹息,她把信封交给小黑说:“你留下来,陪我在医院住几天,我不会亏待你的。” “昨晚值班房着火了。”小黑把昨晚值班房发生的事,讲给姚蕾听。姚蕾直勾勾望着天棚,半晌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自语道:“我知道的事太多了,他这是要灭口呀。” 小黑听了,不觉中浑身一颤。 “如果有一天,我稀里糊涂地死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姚蕾把小黑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擦着。 小黑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听到姚蕾这句话,不觉中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道:“干爹为啥这样对你。” 姚蕾没有回答,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徐嘉离开医院病房,直接去了阳光派出所。这时的张弛,已经被公安带进了审讯室。 张弛看见徐嘉,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徐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救我呀。” 根据张弛的交代,他因为小黑和姚蕾关系不正常,才向值班房喷洒汽油纵火的。 “我只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火着起来,就控制不住了。”张弛没想到,半瓶汽油,就能引起这么大的火。他一时心慌,顾不得多想,便呼喊救火,及时避免了一场灾难。 派出所公安在车库外,发现一个汽油味浓郁的汽水瓶子,通过采集上面的指纹,认定张弛为纵火犯。 徐嘉听了张弛的一番述说,顿时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扎到地上。 姚蕾为了报复他,跟张弛勾搭连环,已经让他难以容忍了。没想到姚蕾又在勾搭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半大孩子。 “你说的都是真话。”徐嘉一反往日的斯文,露出一副凶煞恶神相。 “千真万确,我敢拿脑袋担保。”张弛为了逃脱罪责,主动选择了出卖姚蕾。 “你敢跟她对质吗?”徐嘉问。 “敢。”张弛用力点头。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67章、可怕的觉醒 张弛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就某种意义而言,他捡了一个大便宜。 小黑陪姚蕾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小黑尽心竭力,真的像侍候母亲一样,把姚蕾照顾得面面俱到。 姚蕾很感动,她主动对小黑承诺说:“我出了院,就让你当物业公司经理。” 不用姚蕾再说什么,小黑就知道,物业公司经理意味着什么。 他要全盘接手张弛留下来的所有一切,包括姚蕾。 姚蕾见小黑对她的承诺丝毫不感兴趣,问他还需要什么,并做出保证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保证满足你的要求。” “你住院时,我为你垫付了四百多块钱。”小黑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一遍,姚蕾顺手拿起枕边的,那个徐嘉送给她的信封说:“这些钱都给你。” 其实,小黑完全没有必要,跟姚蕾提这四百块钱。 姚蕾住院当天,徐嘉留下一个信封就走了。 信封里装了一万块钱。姚蕾亲自把信封交给小黑,让他掌管他们俩住院期间的日常开销。 小黑只是把信封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放回姚蕾的枕边说:“我用钱时跟你要。” 这就是小黑,他贪财,但绝对不花不明不白的钱。 小黑从信封里数出四百块钱,把其余的钱又还给了姚蕾。 “你跟我还见外呀。”姚蕾表面生气了,心里美滋滋的,她对小黑又增加了一份喜爱。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别看张弛在姚蕾身边卑躬屈膝的,他的弯弯绕心眼那是相当多。 张弛最喜欢帮食堂去市场采购,明明只花了五十或者一百块,回来他至少要报账二百块钱。 张弛每次去姚蕾家,贼一样的眼睛,总要四处搜寻一番。 小到一盒好烟,大到徐嘉穿过的衣服裤子,只要姚蕾点头同意,他恨不得把姚蕾家搬空了。 在姚蕾眼里,小黑很懂规矩。 这小子从内而外,透着那么一股傲气。明明自己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看见姚蕾为他花大把钞票,买名牌服装,他就跟没事人似的,既不高兴,也不推辞,甚至连一个谢字都懒得说。 姚蕾把小黑的木然,视为少年老成。以为小黑不止十八岁,可能还要大。 “宝贝儿,如果我跟你干爹离婚了,你能跟我一起过吗。”姚蕾看似闲得无聊,拿这种话跟小黑打趣儿。 “不能。”小黑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啥。”姚蕾对小黑的表现,非常满意。 “我早晚都要走。”小黑的回答,出乎姚蕾的预料,她以为小黑会拿他俩的年龄差当借口。 “你不管到哪去,都得打工挣钱。”姚蕾真想把小黑搂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多实在的孩子。她说:“我跟你干爹离婚后,他至少得给我五千万。” 小黑惊讶地看着姚蕾。心里想,那得多大一堆钱呀。 姚蕾笑了。 她说:“你跟我在一起,这辈子……”姚蕾着重在这辈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你这辈子都不用再给别人打工了,等我死了以后,剩下的钱都给你。” 各位,故事讲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质疑,小黑只不过是姚蕾的一个新玩偶,姚蕾会为他付出这么大的本钱吗。 会的,这是姚蕾在特殊时期,所产生的特殊心理。 当然,时过境迁,这些话对姚蕾来说,也可能成为一句笑话。 姚蕾不知道小黑的身世,错误地把小黑不懂人情世故,当成了坦诚与豁达。 最主要的,还是小黑那与生俱来的硬功夫,对一个孤寂已久,又不甘被冷落的女人,也是具有相当的诱惑力。 病房比车库的值班房还透明,不管白天晚上,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不时地就会往里面看上一眼,姚蕾纵然饥渴难耐,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跟小黑做任何过格的事。 医护人员都知道,她是小黑的干妈。 “你真打算跟干爹离婚呀。”小黑不是好奇,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姚蕾脸上刚有的一点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再不跟他离婚,说不定哪天,命就没了。”姚蕾流下了眼泪。 那天晚上,小黑把她送到家门口,便匆匆走开了。 姚蕾发现客厅安装了监视器,以为小黑看到监视器,才匆忙躲开的。 她给徐嘉打电话,徐嘉拒不接听电话。偏赶上这时候,张弛又来骚扰她,让她本不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她赶走了张弛,钻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琢磨着该找一个怎样的理由,让徐嘉把监视器撤掉。 说心里话,姚蕾始终要在徐嘉面前,装成不卑不亢的样子,有时还要故意端起身价,只为不被徐嘉小瞧了。 实际上,从她跟徐嘉建立恋爱关系那天起,徐嘉就在她心中,高高竖起了偶像地位,而且还不可替代。 姚蕾早就有预感,徐嘉早晚都会在外面搞女人,即使他本分守规矩,也耐不住被女人骚扰。 这是男人的通病。 如果徐嘉继续留在机关工作,姚蕾还能减轻一分担忧,毕竟有组织纪律约束,相信徐嘉不敢胡来。 徐嘉要辞职下海,给姚蕾的解释也很明确。 人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 他需要把现有的大笔灰色收入,通过一个正当方式洗白,下海经商,就是最佳的选择。 姚蕾轻易就被徐嘉说服了。 最初,姚蕾还有一个仰仗,徐嘉是打着她父母的旗号,开办的合资公司。所谓的投资,虽然都是徐嘉自己的资金,毕竟在国外记在了她父母的名下。 只要徐嘉敢做出对不起姚蕾的事,就等于他断了自己财路。 到那时,只要父母中断徐嘉的资金链,姚蕾就可以出国,跟父母女儿住在一起,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结果是姚蕾万万没有想到的。 徐嘉完成了资产洗白,便接连又开办了多家公司,钱越挣越多。不出几年,就成立了阳光集团公司,还让姚蕾成为第二大股东。 实际上,徐嘉现在的集团公司,已经跟姚蕾的父母完全脱钩,姚蕾曾经的幻想,早已不复存在。 徐嘉买卖越做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花边新闻更是层出不穷。 姚蕾装傻充愣了好一段时间。 心想,不管哪个女人,都是冲徐嘉的钱来的,徐嘉也是图一时新鲜,就随他去吧。 早晚有一天,徐嘉玩够了,也知道收心了,最后还会回到她身边来。 这是一个非常天真可笑的童话稚语。 一个女人凭借自己的优势,能够攀附上徐嘉这样的大老板,如果只为了吃喝玩乐,挣些零用钱,那这个女人也太傻了。 每一个思维正常的女人,只要肯主动献身,为的就是能有上位的机会。 机会来了。 徐嘉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跟一个艺校刚毕业的小姑娘勾搭上了,还一不留神,让小姑娘怀孕了。 据说,女孩子的父亲找到徐嘉办公室,只提出一个要求:徐嘉必须离婚,正式娶他女儿为妻。 多么可怕的现实呀。 等姚蕾得到消息,想出面干涉,为时已晚。 所以,她把徐嘉赶出了家门,所以,张弛填补了她的内心空虚,所以,小黑后来者居上,以其年龄和功力,让姚蕾找到了心理平衡。 在姚蕾的印象中,徐嘉始终温文尔雅,说话办事,总是有条不紊。他经商成功,与他的为人密不可分。 姚蕾要让徐嘉明白,别看你在外面风风火火,威风八面,我待在家里,也照样活得潇洒。 姚蕾跟张弛在一起,多半是向徐嘉示威。你能搞,我也能搞,大不了咱俩离婚。 就凭你现在的资产,离了婚,我照样不愁吃喝玩乐,潇洒过一辈子。 徐嘉不敢公开启动资金的真正来源,这无形中就让姚蕾,或者说姚蕾的父母,占据了公司的半壁江山。 姚蕾跟徐嘉的婚姻,不管走到什么地步,姚蕾都稳操胜券。 这是姚蕾在看到徐嘉安装的监视器之前,给自己提供的充分自信。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后,渐渐进入睡梦中。 人常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姚蕾虽然四十好几了,毕竟保养得好,生理需求自然要比同龄人旺盛。 她曾经在家里,享受过小黑的特殊抚慰。最近几天,两人每天都在一起,特别是早晨,她在值班房里,还把玩亲吻过小黑。 反正种种原因或者借口纠集在一起,让姚蕾从梦中醒来,她想小黑了。 姚蕾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气味。 她没有多想,以为自己错手忘关煤气阀门了。 她先开窗通空气,后去厨房关阀门。还沾沾自喜,要把这事当成一个借口,让小黑无法拒绝。 她在对讲中,没说上几句话,便连连作呕,随后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小黑的莽撞,恰恰救了姚蕾。 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轻度煤气中毒,只要能及时呼吸到新鲜空气,身体状况就会自然恢复了。 小黑背着姚蕾满大街地跑,就等于给姚蕾做人工呼吸了。 姚蕾不是睡梦中要跟小黑苟且,她也不会爬起来去找小黑,也不能及时关闭煤气阀门,开窗通风,因此说,小黑也算是姚蕾的救命恩人。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打开的煤气阀门呢? 其实,这事真的跟张弛扯上了关系。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68章、剑拔弩张时 姚蕾在医院住到第三天,徐嘉的司机来了。 他进屋先跟姚蕾打过招呼,直接说明来意:“我来给你办出院手续。” 司机说完出去了。 姚蕾低声问小黑说:“你看这人怎样。” 小黑龇牙一笑。 他以前不认识徐嘉的司机,姚蕾发病那天,小黑坐徐嘉的车来医院。 路上,徐嘉说起值班房失火的事,司机当时就说,这事肯定跟张弛有关系,结果,张弛真的被公安带走了。 他还特意看了小黑一眼,问小黑说:“你哪点把张弛得罪了。” 小黑一头雾水,不知道张弛是为了他,才胆大妄为,纵火犯罪的。 徐嘉见小黑没有反应,及时转移了话题。他也不时地打量小黑,看得小黑心里一阵阵发慌。 姚蕾伏在小黑耳边说:“这小子是杀人犯,被你干爹,花大价钱保出来的。” 小黑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犯起嘀咕。 徐嘉这么大的老板,为啥要用一个杀人犯当司机,而且还花了大价钱,把他保出来。 “我跟你说。”姚蕾拉住小黑的手,低声说:“今后不管我出啥意外,他就是第一嫌疑人,记住没有。” 小黑呆呆地看姚蕾,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机回来了,他见姚蕾拉小黑的手,顿时流露出十分的不满说:“嫂子,不是我说你,这是公共场所,凡事得注意点。” “我怎么了。”姚蕾对司机的直白非常反感,她不仅拉小黑的手,还把小黑拽到自己身边说:“这是我干儿子,我晚上搂他睡觉,徐嘉也说不出什么来。” 司机一咂嘴,欲言又止。 小黑从司机的目光中,看到一股莫名的愤怒。 “你告诉徐嘉,马上派人给我家安一扇防盗门。”姚蕾不为司机的不满所动,给司机下达了命令。 “这事还是你亲自跟他说吧。”司机跟姚蕾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雇员对老板娘的恭维,相反的,倒显示出极大的反感。 “咋的,我跟你说不行啊。”姚蕾也没惯他这个毛病,她瞪起眼睛,手指司机的鼻子说:“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呢。” 司机见姚蕾真生气了,他挤出笑脸说:“嫂子,我也没说啥呀,你这是何必呢。” “你还想说啥!”姚蕾的火气有增无减,司机见状,急忙告饶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公司的二股东。你今后在我面前说话,最好先掂量一下再说。”姚蕾少有的严厉,司机不敢多说话了。 姚蕾是穿着睡衣,被小黑从家里背出来的。司机特意从家里,给她拿来一套衣服。 “出去,我要换衣服。”姚蕾一声令下,小黑跟随司机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司机掏出烟,抽出一直递给小黑。 小黑摇摇头。 “你哑巴呀,说句话还能累死你呀。”司机说话的语气,就是这么生硬。他把烟叼在嘴上,点着深吸一口说:“别以为你叫她一声干妈,我就拿你没办法。实话告诉你,只要我不高兴了,不管是谁,哼……” 小黑怔怔地看司机,看得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他推了小黑一把说:“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车老板子。”小黑把从启明矿学来的词,用在司机身上。 启明矿地处农村,那里马和其它牲口车居多,人们也习惯性地把汽车司机,包括拖拉机驾驶员,统称为车老板子。 “你说啥。”司机被小黑的称谓激怒了,他一把揪住小黑的衣领,用力抖了一下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火葬场那些死人,哪个是被你吓死的。”小黑不说话则罢,说出一句话,立刻把司机噎得喘不过气来, 他歪脖朝屋里说了声:“嫂子,你等一会儿,我跟小黑出去办点事。” 没等姚蕾回答,他单手揪住小黑的衣领,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 姚蕾听到司机的话,急忙追出病房外,见司机揪着小黑走到楼梯口,就要下楼去了。 她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姚蕾这一嗓子,把司机吓了一跳。他不做回答,揪住小黑就要往楼下跑。姚蕾发觉事情不妙,一路追赶过来。 司机以为自己身高力气大,揪住小黑的衣领,就能把小黑拽下楼去。 没想到始终顺从的小黑,突然发力了。 他一只手按在楼梯栏杆上,身体向后一退。 司机身子已经下了两级台阶,经小黑这么一用力,他整个身子“唿”地一下,从楼梯上平地拔起,顺着小黑的气力,“嗖”地一下飞了上来,直接撞到墙面上,“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姚蕾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跑过来上下打量小黑,小黑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冷冷地看趴在地上的司机。 司机被摔懵了。他爬起来四下搜寻着,还自言自语说:“咋的了,我怎么摔了一跤。” 姚蕾是唯一的目击者。 她怕小黑被司机欺负了,赶过来要阻止司机的粗鲁,没想到小黑稍一抖身体,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司机摔倒了。 姚蕾喜出望外,见司机一脸懵逼,她问道:“你要带小黑去哪。” “我……”司机还没醒过神儿来,他指点小黑说:“今天算你便宜,以后你再敢跟我嘚瑟,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别呀,想跟他算账,那就去吧。”姚蕾不知道从哪得到的灵感,她终于有了一个保护神。 既然司机要给小黑一个下马威,不妨先让小黑给司机点厉害尝尝。 司机彻底懵逼了。 “干妈发话了,咱走吧。”小黑接着姚蕾的话题,直接走下楼梯。 他走到缓步台,回头见司机还愣愣地站在那,不解道:“怕了。” “我怕你!”司机“腾”的一下发火了。男子汉大丈夫,要的就是脸面。他拔高了嗓门说:“你先下楼,我随后就到。” 小黑真听话,应声走下楼梯。 姚蕾站在那,审视着司机的狂妄,不觉中,也替小黑捏了一把汗。 司机见小黑下楼去了,低声说:“嫂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董事长……”司机清了一下嗓子说:“你最好尽快把这小子打发走,不然,我也很为难。” “他就是个孩子。”姚蕾嘴硬心慌,同样低声问司机说:“徐嘉不会怀疑我跟这孩子……” “什么怀疑呀。”司机抢话说:“张弛把啥事都告诉董事长了。” “我找徐嘉去。”姚蕾说着就要下楼。 司机慌了,他拦住姚蕾说:“嫂子,你这么做,我夹在中间很为难。” 姚蕾审视着司机说:“你开我家煤气时,咋没感到为难。” 司机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司机话音未落,人已经下到楼梯缓步台上了。 “你最好离我干儿子远一点。”姚蕾向司机发出警告。 姚蕾的一句凭空想象,恰巧还原了一个事实。 张弛和姚蕾的传闻,早就传到徐嘉的耳朵里。 作为私企的老板,他身边眼线众多。 男人为了得到他的赏识,极尽溜须拍马。女人曾经被徐嘉临幸过,总想找个机会上位,所以,有关姚蕾与张弛的绯闻,便成了人们向徐嘉邀功的借口。 最初徐嘉根本不信。 姚蕾不管咋说,也是从大机关出来的,她怎能看好张弛这个打工仔。 随着传闻越来越多,徐嘉也找到了事实依据。 姚蕾作为有名无实的副董事长,只负责阳光物业公司的日常管理,每天只有家里和物业公司两点一线,生活圈子小得可怜。 她想报复徐嘉,又苦于找不着宣泄对象,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边,姚蕾极有可能把张弛当成玩物了。 最具有说服力的,就是物业公司食堂,每月的财务支出报表。 徐嘉了解姚蕾,凭姚蕾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张弛贪污了食堂的采购款,连续几个月下来,姚蕾对这事耳聋眼瞎,不闻不问,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徐嘉亲眼看见,张弛站在自家电梯旁的猥琐相。 作为男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徐嘉可以随心所欲,却不能容忍结发妻子,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的背叛。 哪怕他有错在先,也不可能运用辩证法,来客观公正地应对这种事情。 说来也巧,某电信公司业务员来找徐嘉,推销他们开设的一项新业务,只需通过电话线,就能远程操控监控设备,哪怕身在千里之外,也能随时查看并收录到监控的全部信息。 徐嘉当即拍板,要在集团公司和各子公司,安装这套设备。 作为对老板的回报,电信公司特意在徐嘉的家里,免费安装了这套设备。并事先说明,只有徐嘉办公室的电脑,能查看到家里的实际状况,而且极具保密性。 设备刚安装好,姚蕾就回到了家里,不久张弛也来了。 徐嘉坐在办公室里,只看图像,听不到声音。 他看到张弛的卑躬屈膝相,想到昨晚张弛的猥琐相,顿时怒火中烧。 徐嘉的司机是他的铁杆马仔,他花重金把司机从监狱里捞出来,并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解不时之需。 司机只知道张弛住进了姚蕾家,不用徐嘉再说什么,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司机对姚蕾家了如指掌,他半夜驾车来到3号车库,上电梯开煤气阀门,再下楼上车离去,前后不到十分钟时间。 徐嘉这边准备好了一万块钱,用于处理姚蕾和张弛后事。 没想到情况有了反转,姚蕾命大,及时发现煤气泄漏,并向小黑求救。 张弛逃过了一死,却没逃过牢狱之灾。 这也是司机敢在姚蕾面前放肆,并对小黑横眉冷对的主要原因。 司机跑下楼,见小黑果然等在他的汽车旁,他又气又恨。 气的是一个小崽子,居然拥有这股神力,能把他平地拔起,摔到墙上。 恨的是他想把小黑撕碎了,替老板扫除一切麻烦,却没有能力实施自己的感恩之心。 小黑见司机来了,他“嘿嘿”一笑说:“来打我呀。” 司机居然没停下来,直接跑到驾驶位置旁,临上车前发狠说:“你个小逼崽子,敢占老板的便宜,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弄死你。” 司机发完狠,发动汽车,回去向老板汇报了。 姚蕾身边多了一个大力神,徐嘉将如何应对。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69章、无奈的星移斗转 徐嘉听完司机对小黑的描述,表面无动于衷,心里犯起嘀咕。 他是一个善于怀疑一切的人,包括铁杆马仔司机。 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说的是用人之道。 徐嘉实际运用起来,往往受逆向思维所干扰。 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缜密了解后,给予对方一定的发挥空间,最终只注重结果,不在乎过程。 司机受他指使,半夜去家里开煤气阀门,要杀死姚蕾和张弛这对狗男女。其实,徐嘉非常清楚,张弛进屋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姚蕾赶走了。 他听不到两人说的是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家里只有姚蕾一个人。 一旦如他所愿,姚蕾被煤气熏死了,作为一起意外事故,徐嘉会表现出异常悲痛。 他甚至还要健忘,貌似从来也不会想到,司机能对姚蕾动杀机。 这是为了预防警方通过蛛丝马迹,追查到真正的凶手后,能够保证他全身而退。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现实说法。 徐嘉为了个人利益,能够抛弃一切,包括家庭和铁杆马仔。 “把你嫂子送回家了。”徐嘉问司机。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回来的。”司机实话实说,他担心姚蕾把小黑带回家里,他有没有能力阻拦,惹得徐嘉不高兴,怪他办事不力。 “那小子就是一个孩子,你别往坏了想。”徐嘉口是心非。 他不知道姚蕾通过什么方式,把小黑留在身边。即使张弛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全盘告诉他了,他还是执意认定,姚蕾对他已经层层设防了。 “去把你嫂子接回家。”徐嘉给司机派下任务说:“按你嫂子的意思,给家里安防盗门。”他犹豫片刻又说:“再通知电信公司,拆除监控录像。” 徐嘉只能暂时放弃除掉姚蕾的邪念,一切等他摸清了小黑的底细,再酌情处理姚蕾。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能让姚蕾活得太久。 司机一头雾水,开车去接姚蕾。徐嘉则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行使他的大老板职能。 司机返回医院,只看到姚蕾留在病房里的一套睡衣,姚蕾不见了。 他向徐嘉汇报后,便急着去安排安装防盗门,和拆除监控设备事宜。 徐嘉以为,姚蕾带上小黑,不知道又去哪潇洒了。 姚蕾找遍了整座医院,不见小黑的影子,她着急了,一路跑到医院周边去寻找小黑。 如果说姚蕾喜欢小黑,从小黑能够满足她的欲望开始,那么现在,她把小黑当成了靠山。 能有这么一个既不矫情,又能规规矩矩陪伴她左右的小子,整天形影不离地围在她身边,那是何等的安全,又是何等的幸福呀。 “小黑,小黑,你在哪里呀。”姚蕾找不到小黑,她竟然站在大街上,不顾一切地呼喊起来。 她就这样找寻着,一路走回阳光小区,逐个询问工作人员,是否看见小黑了。 每个人的回答,都让她万分沮丧,小黑消失了。 小黑走了,他选择了不辞而别。 他离开医院,直接赶奔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启明矿的车票。 这是徐嘉的司机,临别前对他的一番恐吓,让他忽然做出的决定。 他临上车前,特意去了一趟邮局,把徐嘉送给他的那块手表,寄回阳光物业公司,署名姚蕾收。 他知道这块表很值钱,拿到黑市上,转手就能得到几万块钱,可他还是执意要把表还给姚蕾。 就像当初他甩掉郑娟那样,他对姚蕾没有丝毫的留恋之情,甚至已经把姚蕾当成一个大麻烦,必须远远地抛开。 小黑的心里只有徐英,他就是为了找回徐英,才抛弃所有顾虑,返回启明矿的。 不管董兴有多大本事,他敢跟我动官司,我就把他的所有行径全盘托出。 光脚不怕穿鞋的。 你能豁出死,我就敢陪你下葬,只有这样,小黑才能重新找回徐英。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给他的一种暗示,让他远离徐嘉和姚蕾这对夫妻,谨防小黑越陷越深,最后无力自拔。 小黑回到启明矿,天色已渐黑。 他一路疾行,推开红楼饭店的大门,看到了异常憔悴的大姐田秀。 “你回来干什么。”田秀看见小黑,顿时把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嗓门儿上,她冲过来,挥手打了小黑一个嘴巴。 “徐英呢。”小黑不计较大姐的粗暴,他跟没事人似的,四下寻找徐英。 田秀一时冲动,打了小黑。几秒钟后,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把小黑拽到自己房间里说:“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道我和爸有多担心你吗。” “我挺好的。”小黑一脸的轻松,重复着同一个话题,询问徐英的下落。 田秀低头不语。 稍许,她抬起头,对小黑说:“别再想徐英了。” “我就想看她一眼。”小黑撒谎了。 他学会了圆滑,不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田秀。因为见到徐英,不用更多的语言,只要表达清楚,要跟徐英远走高飞,徐英就会放弃所有的一切,跟他一起走的。 至于去哪,今后怎么生活,小黑还没来得及想。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实在不行,他凭体力去当装卸工。相信用不了几年,他也能像郑娟和丈夫那样,攒下一个不愁吃喝的家。 “你饿吗。”田秀变得温柔了,不用小黑再说啥,她就走进厨房,给小黑做了一盆混汤面条。 小黑真饿了,他不用碗,捧起一盆面条,一顿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田秀找出小黑曾经用过的折叠床。 这次,她没把折叠床支在大厅里,而是把小黑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帮小黑铺好被褥,又提醒小黑说:“你最好先去矿浴池洗个澡,那样睡觉更舒服。” 小黑愣了一下。 他想到了董兴,一个他不得不面对的麻烦。 “不用了。”小黑躺在折叠床上,看到大姐不同寻常的表现,心里暗自打鼓,估计肯定有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黑也知道,他离开启明矿已经一年了。 他不知道女人怀孕需要多长时间,以为这会儿徐英的肚子,可能更大了。 早在几个月前,徐英已经分娩了。 她生了一个男孩,不知道别人怎么看,田秀一打眼,就断定这个孩子,就是小黑的骨肉。 他们爷儿俩长得太像了。 田秀想起当年,她照顾小黑的情景,徐英怀里的这个婴儿,简直就是小黑的翻版。 然而,田秀又要对小黑严守这个秘密。尽量做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田老蔫,还有她和徐英,不会再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小黑。 这是田秀对徐英做出的承诺,她必须严格执行。 “你就不怕董兴找我麻烦呀。”小黑嬉笑着,说出自己的担忧。 尽管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要跟董兴玉石俱焚。还是心存侥幸,如果能见到徐英,两人偷偷溜之大吉,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调走了。”田秀告诉小黑,董兴不在启明矿了,他被调到启铭镇中学,重操旧业,当物理老师去了。 堂堂副矿长,“啪叽”一下摔回原形,重新当初中老师了。 “为啥呀。”小黑听到董兴被贬,高兴之余,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田秀一计苦笑说:“是他自己申请的。” 不用田秀再说什么,小黑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董兴这是好处捞多了,捞足了,找地方平稳降落去了。 “我去洗个澡,有啥话,回来再说。”小黑一身轻松,去矿浴池洗澡了。 小黑少有的轻松,他在浴池里美美泡了一个澡,又重新勾勒了他和徐英的未来生活。 董兴滚蛋了,他的麻烦也没有了,与其带上徐英到处流浪,不如留在大姐的饭店里,一边帮助大姐照顾生意,一边跟徐英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洗净了身上的尘土,也扫去了心里的负担,乐呵呵返回饭店时,田秀已经睡着了。 小黑怪自己回来晚了,还没打听到徐英的下落,大姐就睡着了。 不急,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问也不迟。 小黑彻底放松了,他头沾到枕头上,不大会儿工夫,便打起了呼噜。 田秀躺在床上,偷眼看小黑的睡相,不禁暗暗叫苦。 难道这就是老天的刻意安排,让小黑在董兴和徐英,举办婚礼的头一天晚上,突然出现,让本来就乱成一锅粥的局面,再一次掀起狂风暴雨。 田秀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一阵阵心慌,她担心小黑这次回来,会把她的生活,再次搅得一塌糊涂。 这还是我的亲弟弟吗,分明是老天派来搅和我的丧门星。 田秀想起小黑死而复生时的情景,她一下子坐起来,拿起自己的枕头,就要按在小黑的嘴上。 让他死了算了。 不然,田秀丢掉这个饭店已成必然,徐英和董兴的婚姻,也会因此大打折扣,父亲田老蔫和黄春兰的夕阳情,也要画上句号了。 他们这个家,就要葬送在小黑的手里了。 田秀抱着枕头,悄悄下地,慢慢走到小黑的床前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0章、田秀顿悟了 毕竟是一奶同胞,田秀还是紧张得要命。 她蹑手蹑脚走到小黑的折叠床前,一不留神踢到床腿上,她的脚钻心般疼。 小黑被惊醒了,他发现大姐怀里抱着枕头,龇牙咧嘴地蹲在他床前,不解道:“姐,你咋的了。” “我……”田秀出了一身冷汗。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回到床上,那股冲动的邪念,顿时被懊悔冲淡了。 小黑爬起来,凑到田秀床前,歪脖端详田秀说:“大姐,你有啥心事吧。” 小黑的想法很简单,大姐没有心思,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觉,更不可能踢他的折叠床。 肯定大姐有一肚子委屈,要跟他说,又有些张不开口,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把他吵醒了。 当初小黑在红楼饭店,他拥有感知力,凡事都能先知先觉。从他卷走董兴的不义之财后,他的感知力消失了。 田秀只知道小黑料事如神,不管啥事,他一猜一个准儿。 也许,可能,大概,小黑已经知道徐英和董兴要结婚了,不然,他不会时间掐得这么准,赶在徐英举办婚礼的头一天回来。 “你都知道了。”田秀问小黑。 “嗯……”小黑犹豫一下,不知道大姐问的是啥。 他这么一犹豫不要紧,田秀实话实说道:“明天你不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谁的婚礼。”小黑也不知道从哪获得的灵感,顺口又问上一句说:“不会是徐英吧。” 田秀没有说话,她以为小黑在明知故问。 沉默代表了默许,小黑惊讶了。 他双手用力一砸双人床,床框发出“吱嘎”一声,田秀的身子,随着床的晃动,也忽悠一闪。 没等田秀再说什么,小黑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折叠床上,折叠床居然被他坐塌了。 “小黑,你听我说。”田秀发觉苗头不对,急忙下床来搀扶起小黑说:“这事不怪徐英。” “我杀了董兴。”小黑一下子窜起来,就要往外走。 田秀有心阻拦,可惜力不从心。 她的手刚碰到小黑的胳膊,就被小黑一甩手,把她抛了出去。 田秀摔在地上没有起来,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拦住小黑,又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事,只想借摔倒在地的机会,就这样眼巴巴地看小黑去招惹是非。 屋外传来一阵开门声,小黑走出饭店。 田秀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床上,静静地等待厄运降临。 客观地说,田秀是个自私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无辜的。 她曾经努力过,要挽回徐英与小黑的关系,毕竟徐英为小黑生了一个男孩。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孩子在亲生父母身边健康成长,她做姑姑的,就该努力为之争取一下。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努力化作了泡影。 不知道董兴是真傻,还是故意在装傻。徐英说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就认账了。 为了能给徐英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给徐英安排好一户住房,还把自己的灰色收入,统统交给徐英管理。 不仅如此,他几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徐英那里,悉心照顾徐英的衣食起居,有时候就在徐英那里过夜。 眼看徐英就要临产了,他干脆就住到徐英家里,有时候连续一个星期,也不回自己的家。 田秀的大姑姐,早就怀疑董兴在外面有人了,她几次追问田秀,怎奈田秀守口如瓶,让她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终于有一天,董兴下班后再去徐英那里,刚进屋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到了敲门声。 董兴是启明矿的名人,以往他来徐英家,都跟做贼一样,怕被熟人看见。但凡有人来敲门,他都先躲藏起来。 今天不知为啥,他竟然亲自开门,被田秀的大姑姐堵了个正着。 大姑姐早早等在启明矿,一路尾随董兴,见到了徐英。 她认识徐英,看见徐英的大肚子,便明白了一切。 有董兴保护徐英,加上大姑姐在启明矿,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不能在徐英家里撒泼,只能把满腔的愤恨,都集中在田秀身上。 她赶到田秀饭店,见了面二话不说,先左右开弓打了田秀两个大嘴巴,打得田秀只能以泪洗面,没做任何解释。 大姑姐埋怨田秀也好,憎恨董兴也罢,对于这一无奈的现实,真的找不到开解的方式。 她回到家里,董兴早已等候她多时了。 董兴少有的直白,他表明董家三代单传,不能在他这辈上断了烟火。 这是一个看似托词,却令大姑姐哑口无言的理由。 作为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他们铭刻在骨子里的传统观念,严重束缚了人的思想格局。 如果大姑姐是农村户口,根据政策还可以再生一个,不管是男是女,也算对董家有所交代。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如今都是城镇户口,享受不到二胎政策。大姑姐也不可能为了董家传宗接代,放弃城镇户口,以及现在的工作。 “如果她生了男孩,我可以跟你离婚。”别以为大姑姐很愚钝,抓不住问题的本质,反倒顺着董兴的思维,来处理这起,事关董兴前途命运的大事。 她接下来一句话,让董兴别无选择。 她说:“你必须辞去副矿长职务,回到你原来的工作单位,去当教师。” 董兴用了一宿时间,考虑清楚了。 他第二天就辞去了副矿长职务,真的回启铭镇中学,重操旧业当老师了。 董兴从启铭镇中学,被调到启明矿,以及接下来的发展,都得利于大姑姐的亲手安排。 他为了徐英,把大姑姐赐予他的所有一切,统统还了回去,让大姑姐气炸了肝肺,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田秀的命运也真够苦的。 她新婚不久死了丈夫,又遭到大姑子女婿的欺辱。 大姑姐拿董兴没有办法,却把仇恨转嫁到她的头上。 大姑姐与董兴离婚了。 没过不久,工商,卫生防疫,公安等,所有能够管到田秀饭店的部门,都三番五次来红楼饭店找碴儿。 你看好了,是找碴儿,约等于鸡蛋里挑骨头。 各种刁难接踵而来。连服务员没及时剪指甲,都被当成一件大事,勒令饭店停业整顿三个月。 田秀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姑姐背后的努力。 她买上礼物去公婆家,想让公婆看在死去的儿子的情面上,出面调解她与大姑姐的关系,结果更加麻辣。 公婆把她带去的礼物扔到门外,并把她推搡到院外,还扬言说:“从今以后,咱们谁都不认识谁。” 田秀暗自庆幸,她与董兴的那段隐情没被发现,否则,大姑姐都可能亲手杀了她。 调解不成,那就忍着吧。 田秀寄希望于大姑姐,有朝一日良心发现,不再刁难她了,没想到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启明矿长亲自找到田秀,给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辞去启明矿国营工作,以自然人的身份,与启明矿重新签订承包饭店协议。再就是放弃红楼饭店的经营权,回启明矿当工人。 田秀由于小黑的缘故,冒犯了董兴。又因为收留了徐英,即将失去眼前所有的一切,她能不心力憔悴吗。 屋漏偏逢连雨天,就在田秀前途一片黑暗,不知如何迈出下一步时,小黑又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随小黑去闹吧! 田秀沉闷许久,突然想开了。 既然厄运非要来,她又无力阻止,那就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如果小黑杀了董兴,最好顺带也把大姑姐给弄死,能让侯家灭门,田秀才觉得解气。 至于这个饭店接下来会怎样,田秀将何去何从,她都不在乎了,大不了一把火,把饭店烧成灰烬。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 田秀集聚了几个月的烦恼,终于找到了答案:不就是一死吗。 人一旦战胜的恐惧,连死都不怕了,她还何惧之有。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1章、柳岸花未明 小黑出了饭店,毫无目标一路狂奔,直到他跑累了,才止住脚步,站在那里,无助地四下观看。 徐英在哪里? 他后悔刚才过于冲动,没跟大姐打听清楚徐英的住址,就跑了出来。 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大姐不会把徐英的地址告诉他。董兴又离开了启明矿,他不可能大海里捞针,满世界地去寻找董兴。 小黑不懂什么叫海誓山盟。 他跟徐英在一起时,除了甜蜜,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既然没有约定,何谈违背诺言。 假如小黑这会儿见到徐英,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姐田秀说得有道理,长达一年之久,他踪迹皆无,还有啥资格阻止徐英嫁给他人。 如果徐英嫁给别人,小黑肯定连个屁屁都放不出来,因为他没有资格。 徐英嫁给了董兴,这让小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徐英大老远奔他而来,留在大姐田秀的饭店里,就为这一点,董兴就不该对徐英打任何主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初小黑不吞掉董兴的赃款,也不至于一溜烟儿跑没影了,那样,徐英来饭店就能见到小黑,也没有今天的结局了。 小黑不爱动脑,但是他最讲理。 董兴不欺负他大姐,不想把他当成替罪羊,小黑也不会为了一笔钱,失去了感知力。 从这一点来看,最大的恶人是董兴。 小黑把董兴欺负大姐田秀,以及对他别有用心,再加上抢走了他的爱人徐英,这三宗罪加到一起,做出一个清晰的判断:董兴必须要死。 田秀几乎一宿没睡觉。 她刚闭上眼睛,仿佛就看到小黑揪住董兴的衣领,用力拧下他的脑袋,一股热血“噗”的一下喷涌出来,她“妈呀”一声被惊醒了。 这不会是真的吧。 田秀希望小黑能致董兴于死地,甚至还寄希望小黑闯进大姑姐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大姑姐弄死,那样,她或许还有希望,继续经营这家饭店。 至于小黑犯了法,会受到怎样的处罚,田秀根本不去想。 正如当初田丽对小黑的评价,谁知道他是哪来的鬼怪精灵,他是死是活跟田家没有关系。 终于熬到了天亮,田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邦、邦、邦。”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田秀从睡梦中惊醒。 肯定是小黑回来了。 田秀懒得理小黑,她闭着眼睛,还要再睡一会儿。 “邦、邦、邦。”敲门声由小变大,田秀爬起来,走出房间,来到前厅,准备给小黑开门。 大门前空无一人。 这小子去哪了。 爱去哪就去哪吧,总比回来给我找麻烦强。 田秀这么想着,睡眼朦胧地又要回房间睡觉。 “邦、邦、邦。”田秀刚走到房间门口,身后传来砸门声,她受到了惊吓,顿时睡意全无。 砸门声来自后门,那是通往矿区的小门。肯定又是保卫科那帮坏小子,没事找事来戏弄她。 董兴离职后,矿保卫科值班民兵不知中了什么邪,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人们都知道田秀一个人住在饭店里,有时候半夜三更,就传来几声敲门声,等田秀从被窝里爬起来,敲门的人早就跑掉了。 田秀满脸怒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门前,打开房门,刚要发火,看清来人后,她瞬间满脸堆笑说:“原来是您呐。” “几点了,还不开门。”来人语气十分生冷,不用田秀谦让,主动走进来。 “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要知道是您要来,我昨天晚上就不睡觉了。”田秀拿出比对父亲还要亲的热情,把来人让到自己的房间。 看到床上凌乱的被褥,以及田秀穿着的睡衣,来人犹豫一下,转身要往外走。 田秀也是一时着急,想过去整理一下被褥,无意中与来人撞个满怀。 还没等田秀说声对不起,来人便一把抱住田秀,手直接按到田秀的那啥上,揉搓几下,就抱起田秀,把她按到床上,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田秀非常惊讶,却没有反抗,任由来人在她身上随意胡为。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来人力所不及,三招两式,便结束了战斗。 田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来人,她心里乐开了花。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来人是启明矿长王日田,一个平日不苟言笑的家伙。 一曲终了,王玉田整理好衣服,面带微笑说:“我还没吃早饭,你给我弄点吃的吧。” 田秀一骨碌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去厨房做早餐了。 她给王玉田做了一碗面条,恭恭敬敬把面条放到前厅,转身回到房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王玉田在田秀为他做面条的几分钟时间里,已经帮田秀整理好房间,他也一反以往的严肃,换上和颜悦色的微笑说:“咋样,我收拾的还算不错吧。” “太好了。”田秀发自内心地笑了。 王玉田坐在桌前吃面条,田秀站在一旁,像个殷勤的服务员。 “你咋不吃呀。”王玉田这时才发现,桌上只有一碗面条。 “我不饿。”田秀笑在脸上。 “你马上给自己下碗面,吃完后,跟我去启铭镇。”王玉田重现以往的严肃说:“我带你去参加董兴的婚礼。” “我……”田秀没想到王玉田能向她发出邀请,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还愣着干啥,快去呀。”王玉田的语气,就像当年田老蔫在教育孩子,田秀听了,顿时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不要以为田秀下贱,一大早被强奸了,还满心欢喜。 小黑回到红楼饭店外,几次想敲开店门,向大姐询问董兴的住处。 最后,他还是决定,远远躲到一旁,等大姐田秀走出店门,再一路跟随。 董兴的婚礼,田秀不可能缺席,这是小黑的判断。 如果没有王玉田贸然闯入饭店,要带田秀去参加董兴的婚礼,田秀绝对不会去的。 正因为王玉田出乎预料的出现,田秀才被迫要去参加董兴和徐英的婚礼,也没让小黑空等一场。 大约八点钟左右,一辆黑色奥迪汽车停在红楼饭店门口,司机鸣了一下喇叭,田秀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路小跑出来。 她回手锁好饭店大门,这就意味着今天饭店要停业了。 小黑看见大姐上了奥迪汽车,他急忙要赶过去,没想到汽车快速启动,向启铭镇方向驶去。 小黑见状,疯一样一路追赶下去。 他跑得再快,两条腿也撵不上四个轮子。他没跑出多远,那辆奥迪汽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去启铭镇。 小黑转身跑向公交车站,他要找到董兴和徐英的婚礼现场,大开杀戒。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2章、穷途末路 小黑对启铭镇并不陌生,他乘坐公交车赶到启铭镇,用后脚跟儿琢磨,都知道董兴和徐英的婚礼现场,肯定在白天鹅大饭店。 白天鹅大饭店是启铭镇唯一的一家够档次的饭店,全镇不管大事小情,但凡要点脸面的人,都要来这里高消费。 小黑走到白天鹅大饭店门口,见门外停了很多辆小轿车,其中就有大姐田秀乘坐的那辆奥迪轿车。 小黑四下搜寻一圈,想找一个应手家伙。他见了董兴,也没什么废话,一家伙砸下去,咋他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他找到一块砖头,握在手里掂了掂,得嘞,就它了。 小黑把砖头藏在身后,径直往饭店里走。 忘了介绍小黑的穿戴。 他穿了一套国际大品牌运动休闲装,脚上是一双同样品牌的休闲运动鞋,都是姚蕾为他置办的。 这也是小黑唯一留下的姚蕾赠品。 饭店门口有两个礼仪小姐,是饭店特意在服务员里,优中选优出来的。 小黑这套装束,把两个礼仪小姐惊到了。她们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身装束,没想到会有人穿着这套名牌服装,来参加董兴的婚礼。 “先生里面请。”礼仪小姐对小黑毕恭毕敬,其中一位还特意把小黑领到礼宾台前。 所谓的礼宾台,就是常说的账房,用来收取来宾的贺礼。 小黑不懂这个,他在礼宾台前站下了。 礼宾台前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负责记账,女的怀里抱一个大兜子,里面装了很多钞票。 记账的看见小黑,先拿起一支毛笔,做好记账准备,负责收款的女人,见小黑两手背在身后,主动问道:“你是冲谁来的。” “董兴。”小黑回答说。 女人伸出手,示意小黑亮出礼金。 小黑把砖头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转身往大厅里走去。 不好,有人砸场子! “快拦住他。”女人一声大喊,惊吓了两个礼仪小姐。 小黑走在前面,两个礼仪小姐一路小跑追过来。 宴会大厅正中央,铺设了一个长长的礼仪台,背景墙上,正在播放幻灯片。 董兴和徐英身穿礼服,在各种场景拍摄的照片,有山有水,亭台楼阁,美轮美奂。 礼仪台左右,依次排列着餐桌,已经有嘉宾入场,相互间谈笑风生。 小黑走进宴会大厅,先被这气派的场面,晃得不知所措了。 “他是来闹事的。”不知是谁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顿时,整个宴会大厅的人,都把目光齐聚在小黑身上。 小黑快速扫了一眼,看见董兴身穿西装,站在礼仪台一角处,正在跟一个人聊天。 董兴循声看见小黑,很是惊讶。 小黑看见董兴,顿时周身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他快步如飞跑向董兴,同时亮出手里的砖头,一声大喊:“看你往哪跑。” 董兴的反应,出乎小黑的预料。 他稳稳站在那,看见小黑,虽小又惊讶,仅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常态。 他低声对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个人猛转身,看见小黑手里的砖头,非但没有躲闪,反倒冲了过来。 郭军! 小黑看清这人,就是县刑警大队长郭军,他一个急刹车站住了。 郭军扑过来就要抓小黑,眼看他的手就要抓住小黑了,小黑飞出手里的砖头,转身便跑。 郭军看见小黑飞出的砖头,他条件反射一闪身,砖头从他的头顶略过。 该着董兴倒霉。 他以为有郭军在,小黑不敢把他怎样,他一不留神,小黑的砖头就飞了过来。 董兴见砖头飞过来了,他本能反应,稍一扭头,脸及时躲过去了,后脑却重重挨了一下。 董兴连“哎呀”两字都省下了,他“哽”地一声,“噗通”摔倒在地。 正在陆续往大厅里走的客人,见小黑飞一般往外跑,郭军健步如飞紧随其后,都不约而同的闪到一旁。 谁也没注意到今天的主角,董兴昏倒在地了。 小黑跑出白天鹅大饭店,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咴儿——” 郭军彻底失算了。 他一路追赶小黑,猛地听到小黑的嘶鸣,他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小黑已经跑出老远了。 要说郭军也真够敬业的,他跑到一辆警车前,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快速发动汽车,并打开了j笛,汽车“嘎”地一声窜了出去。 小黑一路拼跑,听到身后传来j笛声,他拐个弯跑进一片居民楼里,左拐右拐消失了。 郭军转了几条街,没找到小黑的踪影,好不沮丧,又让这小子给跑掉了。 等他返回白天鹅饭店,见一辆救护车停在饭店门口。 人们用担架把董兴抬出来,送上救护车。郭军这时才知道,董兴后脑受伤严重,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了。 郭军只知道小黑曾经对不起董兴,他不知道董兴的新娘,曾经是小黑的未婚妻,更不知道董兴这个宝贝儿儿子,是小黑的作品。 他要正式立案,全省通缉小黑。 徐英抱着孩子来公安局找他,说是代表董兴的家属,强烈要求撤案。 董兴双喜临门,喜得贵子,又要迎娶娇妻的庆典仪式,被小黑一转头给搅得稀巴烂。 医生向徐英通报,董兴脑神经严重受损,可能要导致终身瘫痪。 田秀跟随王玉田来参加董兴和徐英的婚礼,她亲眼看见小黑冲进宴会大厅,飞出砖头打伤董兴。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木然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王玉田从惊讶中缓醒过来,低声问田秀说:“那小子是你弟弟吧。” 田秀没有反应。 “这也难怪,谁让他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王玉田自问自答。 “我该咋办呀。”田秀貌似自言自语说。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王玉田站起身,示意田秀跟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白天鹅大饭店,坐车走了。 回到红楼饭店,田秀下车前,王玉田告诉她说:“班子已经开会研究过了,红楼饭店继续由你承包,至于别的事,都由我来处理。” 如果没有司机在,田秀肯定要问王玉田,为啥如此关照她。 这话虽然过于直白,但她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好好聊聊。”王玉田留下这句话,坐车回办公室了。 田秀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她真想知道,她也必须知道,王玉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小黑没能如愿,没让董兴死在他手里。 他又被郭军撵的慌不择路,跑到浑身大汗淋漓,湿透了衣服,才找到一个背静处停下来,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没看见徐英是他最大的遗憾。 他又不能返回去,完成今生最后的夙愿,去见徐英一面。 郭军肯定等在酒店里,等他去自投罗网。与其让郭军把他关进监狱,像徐建那样遭受酷刑,倒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一枪结束他的生命。 小黑茫然间,想到了他的前世与今生,原本就是一段不该发生的恋情,他却要固守这份执着。 也许这就是天意。 小黑良久呆立,想到了归途。 既然老天已经为他做出了安排,他必须顺从天意。 死对小黑来说并不可怕,但他需要给自己选择一个死去的方式。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3章、意外收获 公园劳动湖畔,小黑拎着一个大塑料购物袋,一路漫步走来。 表面看,他是一个游客,来公园野餐。细心的人,只需打量一下小黑的表情,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即将要放弃生命的人。 他两眼无光,垂头丧气,对身边的所有事物,均没有任何兴趣。即使有人不经意间刮碰到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就这么一路走着,走到湖边石台旁,凝目注视石台好久。 他走过去,放下塑料购物袋,坐下来,从购物代理拿出两瓶白酒,一只烧鸡,一根香肠,还有一捆香蕉。 这是他平时最爱吃的食物,也是他要告别这个世界,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餐。 他花光了兜里所有的钱,只等吃饱喝足后,纵身跳进湖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小黑不会游泳。 这是他的短板,也是他无法自救的死亡方式。 他想到上吊自杀,又担心在关键时刻,自己会挣断绳子逃避死亡。 小黑也尝试过服毒自杀,他去药店买了整整两瓶安眠药,一口气吞服下去。 他在路边的树丛里,睡了一天一宿,居然奇迹般苏醒过来。 撞车,卧轨,他都想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投湖,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拯救自己的方法。 他打开一瓶白酒,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打了一个饱嗝,撕下一个鸡大腿,大口咀嚼着。 一个穿着时尚,却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子,独自一人坐在河边连吃带喝。 小黑的异常举动,引起游人的注意,人们投来惊奇的目光。 小黑满不在乎,甚至还投去不屑的一瞥。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瞥,会给人家造成什么误解,反正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看什么看,这是老子最后一餐,关你屁事! 小黑就这么连吃带喝着。 一瓶白酒下肚,他感觉有些眩晕,又扒开两个香蕉塞进嘴里,一抻脖子咽下去。他又打开另一瓶白酒,把剩下的大半只烧鸡拿起来,狠狠咬上一口,又“咕咚、咕咚”拼命灌酒了。 宁当饱死鬼,不做饿死汉,这是小黑给自己的临终赠言。 他不敢多想别的,这会儿他也生无可恋。 他给父亲田老蔫留下了足够的钱,同样给徐英创造了新的生活,他没有任何遗憾了。 眼看日头偏西,公园里游人渐渐稀疏,小黑把烧鸡和香蕉都吃了下去,最后一次举起半瓶白酒,要一饮而尽,然后一头扎进湖里。 小黑“咚咚咚”喝着白酒,一抻脖子,要把满口的白酒和烧鸡咽进肚里。突然,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刺耳的迪斯克音乐响起。 小黑毫无思想准备,被剧烈的音乐所惊吓,把刚要咽进肚里的酒和食物都吐了出来,随即,刚刚吃进去的食物,也被拐带出来,他连连作呕。 妈的了,这是谁打扰了老子的雅兴。 这时的小黑已经进入半醉状态,他醉眼环顾四周,见不远处一栋二楼里,有三三两两结伴男女走进去。 音乐就是从这栋小二楼里传出来的。 这帮狗男女,搅了老子的好事,我非找你们算账不可。 小黑跌跌撞撞朝小二楼走去。 楼门口站着一个戴黄袖标的男人,他见小黑走过去,有心阻拦,小黑手指险些杵到他鼻尖上,未曾说话,这个人立刻扭过脸去,只当没看见小黑。 算你命大,敢对老子说半个不字,老子就把你带上,一起去投湖。 小黑走进楼门,顿时眼花缭乱起来。 这是一个舞厅,霓虹灯摇曳。 舞池里,青年男女扭臀摇臂,不时地变换着位置,跳的那叫一个开心。 这帮人在干什么。 小黑晃晃悠悠走进舞池,还没等站稳,就被人群簇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起来。 哎呦呵,这帮人真会玩,还带这么扭屁股的。 小黑起初是被人们簇拥着,身子随着人们的舞动,也照猫画虎,跟那扭几下。 他扭着扭着,逐渐找到了规律,一二,一二,左扭,右扭,举起胳膊摇动几下。 他伴随着刺耳的乐曲,越调越起劲,越调又觉得开心,最后干脆晃动双臂,在舞池中央随意发挥起来。 他就这么跳着,忘记了十几分钟前的必死决定,简直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音乐戛然止住,人们围成一圈,把小黑围在舞池中央,看小黑没有乐曲伴奏的舞姿。 小黑闭着眼睛,全身投入到舞动中。 他跳着跳着,从醉梦中醒来,见人们正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他刚有的一点好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 “看什么看!”小黑一声大喊,希望谁能站出来,骂他一句,或者踢他一脚,让他找到愤怒的发泄点,带上一个短命的伙伴,一起去跳劳动湖。 “小伙儿,你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在舞池旁叫停了音乐,她始终在观察舞池里跳舞的男女。 小黑白了这人一眼,他很失望。 好男不跟女斗,他不能跟一个大老娘们较劲,更不能把他当成伴死鬼。 小黑晃晃悠悠朝外面走去。 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步伐比他快,先行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微笑着问他说:“你是哪的人。” “关你什么事。”小黑闪身还要往外走。 “你听我把话说完。”女人没被小黑的无礼所动,反倒拽住小河的胳膊,把他带到一边说:“你学过舞蹈吗。” “啥叫舞蹈。”小黑愣冲冲一句话,引来女人会心的一笑说:“你刚才跳的这种舞蹈呀。” “我……”小黑不高兴了,这娘们分明在嘲笑他。 小黑瞪起眼睛就要发作,见舞池里的人纷纷走过来,对这个女人和他的谈话非常感兴趣。 他乜斜这个女人,身子故意抖动几下说:“就这……我打娘胎里就会。” “太好了,我找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女人一句话,让小黑彻底懵逼了。 女人姓孟,是本市群众艺术馆的艺术指导。 为选派赴省参加霹雳舞选拔赛的选手,她特意举办了这场舞会,邀请所属各区县青年爱好者,进行选拔活动,小黑进入了她的视线。 小黑的乐感和身体协调能力,简直就是天生的霹雳舞奇才。 “你愿意跟我学霹雳舞吗。”孟老师向小黑发出邀请。 “霹雳舞是啥玩意儿。”小黑懵懂的一句话,引起孟老师一阵大笑说:“就是让你当舞蹈明星。”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4章、意外再次发生 小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共有四张单人床,他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上,一轱辘爬起来,想看个究竟。 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还有那双鞋都不见了。 坏了,这是遇见拍花子了。 小黑没了外套,只剩下一个裤衩,这可怎么办呀。 他坐在床上,尽力搜索尚存的记忆。 一个女的,说让他当舞蹈明星,然后……然后他就没有记忆了。 小黑不知道啥是舞蹈明星,他依稀记得当时围上来的青年男女,一个个羡慕的目光,都快要把他融化了。 难道这就是让我当舞蹈明星的地方。 小黑呆呆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等待那个声称让他当舞蹈明星的女人,能够尽快出现,告诉他,为啥要扒下他的衣服。 说来很奇怪,小黑知道自己的超能力已不复存在,不可能心想事成了。他只能耐心等到天黑,趁夜深人静离开这里。 至于去哪,他没有想,只是不希望大白天的,自己光着身子走在街上。 传来敲门声。 小黑没有说话,目光被声音吸引,怔怔地盯着房门口。 稍许,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随即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话音未落,昨晚那个女人推门进来,她手里捧着小黑的衣裤,还有那双鞋。 “你醒了。”孟老师看见小黑,她笑在脸上,把洗净熨烫好的衣裤,放在小黑面前说:“不好意思,没经你同意,就把你的衣服洗了。” 小黑笑了。 他不用光着身子走在大街上了。再看那双鞋,也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穿好衣服,跟我去吃饭吧。”孟老师对小黑十分友善,见小黑一个劲傻笑,就是不肯穿衣服,她恍然大悟说:“对不起,我在一楼餐厅等你。” 小黑等孟老师离开房间,才穿好衣服,来到一楼餐厅,孟老师坐在一张餐桌前朝他招手。 他走过去,孟老师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餐。一碗二米粥,面包片,煎荷包蛋,还有一盘小菜。 “你说的舞蹈明星是干什么的。”小黑坐下来,未曾动筷,先向孟老师询问她昨天的承诺。 “三个月后,要举办一场全国霹雳舞大奖赛。”孟老师告诉小黑,这是第一次举办的全国性霹雳舞大奖赛,如果能入围,就有可能进入专业文艺团体,如果能拿到名次,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舞蹈明星了。 “就这么简单。”小黑的话,引起孟老师不小的惊讶。 她再一次询问小黑,是否学过舞蹈。 小黑不记得他昨天喝醉酒,是怎么跟孟老师说的,现在他醒酒了,理智恢复正常了,只能实话实说。 孟老师的脸上,略过一丝失望,她既然把小黑留下了,也不想就这么放小黑走。她安慰小黑说:“咱们先试试,希望您不能辜负我的期望。” 被孟老师选拔出来十名学员,都是有一定舞蹈基础的年轻人。 市群众艺术馆特意组织一个教练团队,让每个人从基础练起,一个月后举办一次淘汰赛,获胜者代表市文联,参加省级选拔赛。 咱们长话短说,小黑顺利通过选拔,被选送到省里参加比赛。 正如孟老师所说,小黑的舞蹈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他听到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再经过专业教练团队的悉心指导,他果然不负孟老师所望,在省选拔赛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选送到北京,去参加全国大赛。 小黑跟其他选手相比,基本功并不扎实,但是他有一个其他人无法比拟的硬件,那就是毫无心理压力。 别的选手第一次参加全国性的舞蹈大赛,难免要紧张,而他却跟没事人似的,上场表演如鱼得水,轻松自如,超水平发挥。 他先晋级十强,五强,最后终止于五强,得了个第五名。 作为全国第一次霹雳舞大奖赛,小黑这个第五名成绩,着实给孟老师增光添彩,这份荣誉给孟老师带来了晋升三级工资的奖励。 市文联向主要领导作了汇报,得到批示,如果小黑愿意来本市,可以破格考虑安排他进市歌舞团,成为正式演员。 孟老师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市领导给小黑的特殊政策,却迟迟没有转达给小黑本人。 小黑再次失踪了。 田秀耐着性子等了几天,迟迟不见王玉田来找她谈话,她怕事过境迁,出现变故,主动敲开了王玉田办公室的房门。 “你怎么才来找我。”王玉田就是这么直白,他张嘴便训,根本不管田秀能否接受。 田秀的想法可以理解。 她知道王玉田是直性子,可在男女关系问题上,也没有像他这么直白的。 王玉田一大早敲开田秀的房门,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就来个霸王硬上弓。随后丢下一句话,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王玉田是一矿之长,田秀是他的属下,迫切需要他的关照。 可不管田秀如何心向往之,她毕竟是女人,必须要有女人所必备的矜持。否则,她将被王玉田所轻视,即使还能跟他保持这种非正常关系,久而久之,肯定要把她当成大鼻涕甩掉。 田秀敢跟董兴玩心眼,却不敢冒犯王玉田一分一毫。 董兴有大姑姐这层关系,又碍于田老蔫和小黑的不管不顾,即使田秀跟他闹翻了脸,他也不敢公开惩治田秀。 王玉田则不同,他背后靠山非常硬,而且又大权在握,只要他不高兴了,随时都能把田秀打回原形。 鉴于上述种种考虑,田秀才拖到今天,主动来找王玉田。 他听到王玉田的不满,呲牙一笑说:“我以为你能去饭店呐。” 田秀说这番话时,故意摆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撩拨起王玉田的男人心。他不禁一笑说:“我让你来谈正事,去饭店不方便。” 田秀的笑容凝固了。 王玉田所谓的不方便,给了她一个警示,难不成这老家伙后悔了。 她双眸低垂,静听王玉田要怎么说。 田秀的冷静,倒让王玉田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坐在那犹豫片刻,索性站起身,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存折,扔到桌面上说:“我老婆上个月死了,我想娶你当老婆。” 田秀不觉中浑身一颤,屏住了呼吸。她故意不去看那张存折说:“咋没听说过。” “我就怕被别人知道,闹闹哄哄的影响不好。”王玉田既然打开了话题,就不想再遮再瞒了。他说:“我想让董兴给牵线搭桥,没想到这小子住进医院了。” 田秀瞪大了眼睛,她知道王玉田所谓的牵线搭桥意味着什么。 “我再有几年就退休了,如果你不嫌我年龄大,咱俩就……”王玉田说到这,见田秀流下了眼泪。 他急了。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你哭啥呀。”王玉田捡起桌上的存折说:“这里有一百万,你同意,就把钱拿走,不同意……”王玉田还是缺乏足够的信心,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就当我啥都没说。”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5章、模棱两可间 第一届全国霹雳舞大赛总决赛和颁奖仪式同时进行。 小黑最后一个出场。 按照赛会要求,前五名选手上台领奖。先公布第五第四名选手名单,然后,等待冠亚季军产生后,再一起退场。 小黑用真名报名参赛,登台表演时又化了妆,他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他第一个领奖,操持着从未有过的笑容,等到冠军产生后,五个人一起退场。 小黑走下获奖台,发现后台有一个中年男子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他好生纳闷儿,要快速离开,去观众席与孟老师汇合。 “田英俊,你等一下。”中年男子拦住小黑的去路,要把他叫到一旁去说话。 小黑警觉起来,担心这个人是公安,他甩开来人就要走开。 来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小黑说:“我是演艺公司的,想跟你谈合作演出的事。” 小黑木木地接过名片,对上面一大排名头毫无兴趣,看到来人叫陈宇,低声问道:“你能给我多少钱。” “一场八十块钱。”陈宇话音未落,见小黑转身便走,急忙拦住他说:“价格好商量。” 小黑不懂演绎市场行情,他把当装卸工时挣的钱,与演出市场价格对比说:“我以前半个小时就能挣二百块。” 陈宇愣了一下,稍加思索说:“你跳一场舞十分钟,加上返场,也没超过二十分钟。咱们巡演一次,就是几百场,八十块钱一场不少了。” 小黑听了陈宇的话,有些发蒙。 “几百场。”他下意识的打了个问号。 “巡演一次至少要走三个月,演几百场太正常了。”陈宇把小黑当成了行里人。 “啥时候走呀。”小黑完全是无意识的一句话,他还在想着去跟孟老师汇合。 “只要你方便,咱们随时可以走。”陈宇回答说。 小黑低下头去,考虑是否把这事告诉孟老师。 陈宇见小黑还在犹豫,担心拖久了再生变故,补充说:“你的衣食住行所有费用,都由我来负责,咱们可以一场一结算,也可以巡演回来再结算,你看怎样。” “你得先给我一笔定金。”这是小黑在参赛期间,听其他选手谈论演出费时,曾经说过的话。 “没问题。”陈宇一听小黑的话,以为他年龄不大,却是个老油条,便解释说:“演出费肯定不能出错,如果你不信任我,我给你先拿五千块钱定金。” 小黑听了眼前一亮。 田秀流着眼泪走出矿长室,给王玉田留下一个悬念。 她拿走了那个存折,却没明确答复王玉田的求婚。 这丫头搞啥把戏。 田秀回到饭店,钻进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对于这个意外的惊讶,她毫无思想准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论年龄,王玉田可以称得上是她的长辈,她怎忍心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没比父亲田老蔫小几岁的一个老头子。 她眼下的处境,又迫切需要有一个靠山,辅佐她安稳经营红楼饭店。 田秀只希望能够摆脱大姑姐的阴霾,平静地经营好饭店,仅此而已,别无它求。 王玉田的出现,是田秀始料未及的。 她没想到一贯以倔强闻名的一矿之长,能够选择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 田秀被王玉田霸王硬上弓,她没有更多的想法,只寄希望于王玉田,能跟她保持这种关系,情人也好,性伙伴也罢,哪怕就把她当成一个玩物,能保证对她和这个饭店给予关照,她就心满意足了。 王玉田用存折求婚,不仅是田秀想都没有想到的,任何一个女性,面对这种超乎寻常的求婚,都可能应接不暇。 田秀不能马上答应王玉田,她又不能眼巴巴错过这个机遇。 她需要时间,审慎考虑清楚,这辈子跟一个没比父亲小几岁的老头子生活,她会失去什么,还会得到什么。 所以,她带走了存折,谨防王玉田反悔,也给自己留下一个缓冲的机会。 如果她认定,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她就会一咬牙一跺脚,嫁给王玉田。 如果她心有不忍,宁愿回到矿里当工人,也不肯委身于王玉田,她再把存折还给王玉田,随便找出一个拒绝理由。 田秀有一个把握,王玉田强奸了她,虽然只有一次,仅凭这一点,王玉田也不敢公然为难她。 该怎样保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田秀既要稳妥思考,又急需找出答案的当务之急。 小黑和陈宇在电视台演播厅外,签订了演出合同。 他没仔细阅读合同条款,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相关条款,会有怎样的约束力。 陈宇也很爽快,小黑在合同上,歪歪扭扭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照陈宇的吩咐按下手印,便迎来了他最高兴的一刻。 陈宇从兜子里掏出一叠钱交给小黑,并试探性地问小黑,能否马上跟他走。 “那就走吧。”小黑把钱揣进兜里,来不及跟孟老师打一声招呼,哪怕道一句谢也好,就跟陈宇去了演出公司演员公寓,第二天就随队外出参加演出了。 不觉中三个月过去了。 小黑第一次走穴演出圆满结束。他每到一处,都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 每次演出结束,都有观众等在剧场外,要跟他合影,并索要他的签名。 小黑很为难,他勉强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要像其他明星那样,游龙戏凤般签写自己的名字,比登天还要难。 哪有明星签名跟狗划得一样。 “对不起,我不给签名。”小黑头脑反应比较快,他把脸一蹦,甩下观众便走。 如此几次,陈宇不高兴了。 他很严肃地告诉小黑说:“你必须要给观众签名,这关系到你以后的发展。” “狗屁。”小黑每次登台,都掌声不断,还时不时地被观众要求返场,他有些飘了,没把陈宇的话放在心上。 回到北京,在与陈宇结算演出费时,陈宇扣发了他五千块钱,理由是他不服从管理,拒不给观众签字。 小黑与陈宇争吵起来。 今天的小黑,绝非当初只凭陈宇三言两语,就可能在演出合同上签字画押。 在他演出过程中,也曾接触过几个演出团体的穴头。人家跟他谈演出合作,一家比一家出场费都高。 “我不干了。”小黑碍于自己跟陈宇签了合同,不好意思半路反悔,才坚持完成了这次演出,见陈宇跟他没事找事,他决定不再跟陈宇合作了。 “你先找个律师,把合同条款阅读清楚后再说。”陈宇一句话,就把小黑逼进了死胡同里。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6章、意想不到 小黑真听话,他果然去找了律师。 律师看过小黑和陈宇签订的合同,明确告诉小黑说:“人家在按条约说话。” 合同中明确规定,小黑必须无条件服从经纪公司的形象宣传安排,其中就包括与观众互动一项。 小黑拒绝给观众签名,就等于违反了此项规定,陈宇有权利扣发小黑的演出报酬。 “当初他为啥不跟我把话说明白。”小黑一听就火了,要求律师帮助他取消这个合同。 “那样你就违约了。”律师告诉小黑,如果他单方面擅自撤销合同,要向陈宇的经纪公司支付几十万元的违约金。 小黑傻了。 律师与小黑签订了法律代理人合约,并收取了小黑两千块钱的代理费后,以小黑的法律代理人身份,与陈宇见了面。 他先表明身份,然后指出陈宇与小黑签订合同的相关条款中,有损害他当事人合法权益的条款,需要以补充合约条款的方式予以更正。 陈宇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在与律师一番交涉后,陈宇同意签订补充条款,前提是小黑必须严格遵照修改后的合同条款,按时按量完成演出任务。 就这样,小黑用了三年时间,跟随陈宇走遍全国各地演出。 为了解决小黑不会给观众签名的难题,陈宇特意花钱雇人,帮小黑设计了签名。怎奈小黑照猫画虎学了三个多月,还是学不会他自己的签名。 陈宇出了一个馊主意,把小黑签的名字,刻在一枚公章上。 再有观众要求签名,小黑拿出签名章,把名字印上去,虽然观众有些失望,小黑能主动提出与观众合影留念,也是意外的惊喜。 长话短说,小黑经过三年的历练,基本了解了演出市场行情,期间还参与了两部电影的拍摄。 影片播放后,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让小黑红到发紫。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霹雳舞大奖赛结束后,荣获季军的选手,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证明冠亚军得主有作弊行为,并举报给主管部门。 主管部门核实后,决定取消本届大赛冠亚军名次。这样一来,小黑由第五名获奖选手,变成了季军。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喜讯,获奖的名次,直接关系到小黑今后的演出行情,他的演出费将成倍增长起来。 小黑异常兴奋,特意招聘来专职舞蹈教练,为他量身打造新节目,为合同期满后,再签新的经纪公司做好了充足准备。 如果陈宇还想跟他签约,就得拿出诚意,不能再像第一次签约那样,把小黑当傻子唬。 当然,如果陈宇自我感觉不含糊,小黑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马上另签其他经纪公司。 合同期限终于到了,按小黑的想法,陈宇肯定会主动找他谈合约事宜。到时候,小黑不仅要找来他的律师,还要雇佣一个指定的经纪人,与陈宇进行一次真刀真枪的较量。 陈宇能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他或许会跟陈宇继续合作,否则,他将另寻合作公司。 小黑耐心等了一星期,迟迟不见陈宇找上门来。他恼火了,主动找到另一家经纪公司,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先表明自己的要求,希望与其签约。 “我们商量一下,回头给你答复。”经纪公司老总这样说。 纯他妈装犊子! 小黑又恼火了。 他又转向其他的经纪公司,得到了同样的回答。接连几个电话,让小黑气愤难平,这些公司在小黑刚出道时,都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把出场费抬到小黑当时收入的几倍以上。 可惜小黑和陈宇有约在先,他只能咬牙坚持下来。 如今,小黑荣升大奖赛季军宝座,而且跟陈宇的合同也已期满。按理说,这几家公司应该挤破了头,来争抢小黑的合约,结果恰恰相反。 “我就不信没有一家公司跟我签约。”小黑信心满满,耐心等待了近一个月时间,结果让小黑心灰意冷。 果然没有一家公司敢跟小黑签约。 陈宇及早得到了消息,他布下的局大功告成。随即,他亲自给小黑打来电话,告诉小黑,如果你愿意跟我续签合约,我看在咱们合作三年的情分上,给你增加百分之四十的演出费。 当然,如果小黑觉得不合适,也可以不再签约,但是,小黑必须在月底之前,也就是三天后,把公司为他租的住房倒出来。 这不是挑衅,而是明目张胆的宣战。 陈宇认定,小黑不按他的意愿签约,就将失去所有的演出市场,或者今生再与舞台无缘。 陈宇作为演绎市场的行家里手,编织出了一个相当庞大的关系网。 同行之间虽有竞争,但竞争的关键在于,谁对市场行情把控准确,虽有全国各地的演出资源,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就目前来看,霹雳舞热潮已过,包括文艺演出市场,也进入了萧条期。 没有哪家经纪公司,为了一个即将过季的霹雳舞明星,公开与陈宇叫板。 小黑不懂经营,严重缺乏自我市场维护意识,只凭主观臆想,把自己看得过高,最终导致今天的结果。 眼见腾房日期到了,小黑还在自以为是地跟自己较劲,迟迟不肯向陈宇低头。 当陈宇的手下,奉陈宇之命,来给小黑下最后通牒时,小黑给出一个明确答复说:“我家有急事,必须回去处理一下,回来后咱们再谈合作。” 小黑匆匆离开北京,赶回启明矿,去处理大姐田秀的自杀事件。 陈宇在小黑离开家不到三个小时,便派人闯进小黑的住房,将他的所有东西搬走了。 小黑霹雳舞大赛获奖,正式成为霹雳舞演员后,他给父亲田老蔫发去一封信,说明了自己的现状。 田老蔫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特意去北京要与小黑见一面,正赶上小黑在外地演出,不在北京,他扑了一个空。 尽管这样,田老蔫还是把这事当成一个荣耀,向街坊四邻传播开来。 田秀正在是否接受王玉田的求婚问题上犹豫不决,听说小黑成了霹雳舞明星,顿时有了主心骨,她既不答应王玉田的求婚,也不退回那一百万存折。 王玉田的做法更是显亮,他既不催促田秀给回应,也不明确表态反悔。 他到银行把存折挂失了,然后耐着性子,要看看田秀还有什么新花样。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7章、上赶子不是买卖 田秀自我感觉良好,她手里握着一百万存折,耐心等待王玉田做进一步表示。 至于王玉田怎样表现,她才能假装勉为其难地接受,她也想不清楚,反正她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嫁给王玉田。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红楼饭店的签单客饭逐渐减少了,王玉田从那天起,再也没来红楼饭店。 这老家伙跟我玩鹰,那咱就走着瞧吧。 田秀成竹在胸,要拿定王玉田。她少有的沉稳,对悄然发生的事,居然不知不觉,不闻不问。 终于有一天,矿里有人来饭店吃饭,言谈话语中流露出一句话,让田秀大吃一惊。 王玉田要结婚了。 这简直是在开国际玩笑,王玉田要结婚,我咋不知道。 田秀平生一股怒气,心里骂道:你个老瘪犊子,独断专行惯了,简直没把我当盘菜,那边都张罗要结婚了,这边也不过来跟我商量一下结婚的事。 田秀憋了一肚子怨气,要跟王玉田叫板。她必须在结婚前,改掉王玉田这个怪毛病。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晚上。 想到结婚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草率行事。王玉田大权在握,习惯了发号施令,不能在结婚的问题上跟他较劲,那样很容易耽误了正事。 第二天一大早,田秀约摸王玉田开完了矿长办公会,这会儿可能回到办公室了,便敲开矿长办公室,看见了一张笑脸。 王玉田刚沏好一杯茶,见田秀进来,主动跟田秀打招呼说:“你来了。” 田秀娇嗔得白了王玉田一眼,坐到办公桌对面,对王玉田说:“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怎么了。”王玉田一脸的莫名其妙。 “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咋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就定日子了。”田秀把道听途说的传闻,当成王玉田独断专行的证据,长篇大论,对王玉田一顿抨击。 王玉田坐在那里,“滋溜滋溜”喝着茶,听田秀说得满嘴丫子冒白沫。 他放下茶杯,盖好杯盖说:“我是要结婚了,但要娶的人不是你。” 啥! 田秀呆在那里,见王玉田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认定王玉田说的是真话。 “没错,我是看好你了,也打算把你娶回家,可你……”王玉田又打开茶杯盖,端起茶杯说:“阴天下雨不知道,我一顿吃几碗干饭总是知道的。既然你不肯嫁给我,那我也只能……” 王玉田清了一下嗓子,又“滋溜滋溜”喝茶了。 “谁说我不愿意嫁给你了。”田秀脱口而出,猛一拍桌面,站起身,指点着王玉田说:“你满世界打听打听去,哪个男人像你这样,啥都不说就扒我裤子,完事就说要娶我。” 王玉田放下茶杯,对田秀这番话非常反感。 “我倒不希望你明媒正娶,但你至少也该托个媒人,从中说和一下,然后才……”田秀说到这,才正式从迷茫中走出来。 王玉田真的要结婚了,而且那个新娘不是她。 “你要娶的那个人是谁。”田秀认真起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玉田不说。 “你准备给我怎样的交代。”田秀话说得直白,而且还有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 王玉田上下打量着田秀说:“你要什么交代。” “我……总不能白被你……”田秀清了一下嗓子,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 “你放心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王玉田十分淡定地说:“我说到就能做到,红楼饭店继续由你经营,矿里的客饭,原则上还在你饭店签单,当然,有些特殊情况除外。” “你指的特殊情况是什么。”这是田秀最不该问的一句话。 王玉田所谓的特殊情况,就是矿里来了特殊客人,田秀这家饭店没有能力接待,只能到启铭镇的大饭店进行,以往也有这个先例。 这会儿的田秀,内心五味杂陈。 平心而论,如果王玉田不是矿长,别说想娶她,就连对她非礼,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 偏偏王玉田就是一矿之长,而且,还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非礼了她,还拿出一百万元存折,表明要娶她当老婆。 按正常思维,田秀迟迟不给王玉田答复也在情理之中。 人家毕竟是女人家,两人年龄相差又那么悬殊。 两人没经过一段时间的情感接触,就等于是熟悉的陌生人。田秀要把自己的一生,拱手交给王玉田,当然要经过深思熟虑了。 田秀这么做,不管怎么说,都不算过分。 王玉田少有的耐心,静静地听田秀说,还摆出一副十分专注的样子,不时地点点头,给田秀造成一种错觉,王玉田理亏心虚了。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田秀突然暴怒了,她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这股勇气,指点着王玉田,半天没有说出下话。 王玉田也是吃惊不小。 没错,我犯自由主义了,把你那啥了,前提是我单身,你也单身,我要娶你当老婆,所以才那啥的。 你不应该把过错按到我头上。 我把该说不该说的,该做不该做的,都说了,也都做了,还给了你一百万定金,谁让你不再理我了。 “田秀,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王玉田没表现出愤怒,语气却十分生硬。他说:“不管到哪,我都承认,我跟你有了一腿。你也愿意去哪告,你就去哪告,我奉陪到底。” 王玉田说完话,手指门口说:“你给我滚出去。” 田秀憋闷了好一会儿,听到王玉田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说:“王玉田,咱走着瞧。” 田秀流下眼泪,转身便走。 她打开房门,见矿财务科会计于杰正守在门口。 他们俩很熟悉,田秀每月都要去财务科结算签单费,都是于杰一手给她办理的。 “哟,这不是田秀吗。”于杰以往看见田秀,都大老远跟田秀打招呼,她知道田秀与董兴是亲属关系。 自从董兴离开启明矿,她再见到田秀,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表面上还算过得去。 今天则不然,她见田秀流着眼泪从矿长室出来,非但没有同情与回避,反倒瞪大了眼睛,拦住田秀的去路,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秀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真愁找不到发泄的机会。 她一把推开于杰说:“我啥意思,关你屁事。” 田秀丢下于杰便走。 于杰瞪大了眼睛,支吾几下,没说出话。 她转身闯进矿长室,对王玉田一声大吼:“老王,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王玉田把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一下子蹿起来,冲于杰一声大吼说:“你给我滚出去!” 于杰拉开了架势,压低嗓音说:“王玉田,你敢对不起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群他妈的混账王八蛋,这个婚我不结了。”王玉田冲过来,揪住于杰的衣袖,就往外哄她。 “老王,你别误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于杰突然变换了语气,低声哀求王玉田说:“别让外人看见。” “去你妈个逼的吧。”王玉田把于杰拽到门口,打开房门,用力一甩,把于杰甩了出去。 他关好房门,气得“呼哧呼哧”喘息着,稍许,他用力一跺脚说:“去他妈的,我谁也不娶了。”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7章、一笔糊涂账 王玉田的一句暴怒,暴露了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田秀每月都与于杰有业务接触,每次她去开支票,都要跟于杰聊上几句。 自从王玉田向她表明心迹,田秀受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所驱使,总是时不时地要对王玉田的为人,做出肯定的判断。 为了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者说,为了心甘情愿嫁给王玉田,她经常跟周围的人,貌似有意无意地聊到王玉田,希望能通过所谓的闲聊,更多的了解王玉田的为人。 可能有人会问,田秀就是启明矿的在职工人,她怎能不了解王玉田的为人。 其实正如这个话题所说,田秀真的不了解王玉田。 他俩一个是矿长,一个是普通工人。如果说田秀的不同之处,就是她是工伤职工家属,承包了红楼饭店,当初王玉田给她的所有优惠政策,都是看在董兴的情面上,他们俩只是认识,知道对方的张王李赵,根本不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 不知道王玉田哪来的这股勇气,敢一大早去红楼饭店,跟田秀霸王硬上弓,他如愿了,也想到跟田秀白头到老了,可田秀是怎么想的,他一概不知。 田秀听说小黑当了明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身价上涨了,就想着要在王玉田面前,把自己的身价抬起来,至于怎么抬,如何去抬,她一概不知。 女人有一个通性,喜欢向知心人倾诉。 田秀在启明矿,表面看威风八面,真论起来,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她由于业务关系,与于杰经常来往比较频繁,加之有董兴的关系,于杰对她恭敬有加,她也错把于杰当成好朋友了。 闲聊间,田秀向于杰透露出王玉田的现状,死了老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想借这个话题,从于杰这里,了解一下王玉田的为人。说白了,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接受王玉田的理由。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有意。 于杰也是矿上扩大用地范围,从附近农村招来的工人。一个已婚妇女,能被招到矿上,还直接进了财务科,其背景也不用多说了。 对于一个命运陡转的农村妇女,突然间从村妇变成了煤矿白领,其心理变化,自然要从对老公的态度上说起。 简单一句话,于杰没事找事,经常跟老公吵架,没出几个月,两人正式离婚了。 这是一个秘密发生的事情,于杰没向任何人透露。当她从田秀这里,听说王玉田老婆死了,当天晚上,她就闯进了王玉田的家。 她啥也不干,也是简单说上一句,听说嫂子没了,我来帮帮你。 怎么帮? 不用王玉田用语言询问,于杰先帮王玉田打扫一下房间,然后去帮王玉田整理床铺。 她一条紧身裤,后腚勒出一条沟,一对硕大的那什么,被一件紧身衣裹着。别说是王玉田,换了任何一个男人,看见这身打扮的女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没等于杰帮他收拾好床铺,他就把于杰掀翻在床,把于杰好一顿收拾。 于杰真叫一个风情万种。 她离了婚,就像一只小鸟终于冲出了笼子一样,近乎贪婪地享受着来自异性的抚慰,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什么炕上活儿,地上活,口活儿,胸活儿,样样精通,把个不读风情的王玉田,折腾得筋疲力尽,还口口声声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儿。 就这样,王玉田举起了白旗,一切听凭于杰的安排,就有了前文书所说的,两人要正式领证结婚了。 于杰不知道王玉田与田秀的过往,她仅从田秀的眼泪,就窥出其中的微妙。 这是女人最敏感,也最脆弱的第六感觉。 她以为凭自己这身肉功,已经彻底降服了王玉田,没想到却把王玉田这条神驴给激怒了,他突然清醒过来,要断绝与于杰的关系。 于杰懵了,没想到田秀能有这般实力,两行热泪,就让王玉田骨软心酥了,怎么办? 于杰从王玉田办公室出来,确切地说,她是被王玉田轰出去的,她转身就去了红楼饭店,跟田秀公开叫板说:“玉田是我的,谁敢对他打歪注意,我就跟她拼命。” 田秀开饭店这几年,也算是见多识广。 她通过于杰的一番话,知道在她和王玉田之间,正因为于杰的介入,才导致她今天的结果。 “你最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然,他随时都可能一脚把你给踹了。”田秀这句话分量太重了。 于杰听了,把所有的不解与愤怒,都倾泻在田秀身上。 她想的很清楚,即使田秀跟王玉田没有什么关系,她也要通过这件事,向全体启明矿女人宣示主权,只有我于杰才配跟王玉田成一家,其她所有人都给我滚到一边去。 为了将此事闹大,大到王玉田只有娶她才能平息风波的程度,她挥手打了田秀一个耳光。 田秀这边正为失落寻找解脱方式,于杰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那好吧,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田秀对于杰大打出手,两人打起了交手架。 于杰农村出身,打小就是干庄家活的,有一把子力气。田秀从小也是受过累的,加之两人为情所扰,打的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投入。 两人纠缠在一起,打得昏天黑地,直到矿保卫处得到消息,赶到红楼饭店,才把两人拉开,最后两人口径一致,让保卫处把她俩的纠纷,直接上交给王玉田处理。 “把他俩都拉出去给我毙了。”王玉田气的浑身颤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棘手事。 “你敢对我说一个不字,我就不活了。”于杰当着外人的面,跳着脚跟王玉田吵。 田秀一看,你只说不想活了,我干脆先替你打个样儿出来。 当天晚上,田秀买了一瓶安眠药,一口气全吃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厨师来饭店上班,没敲开房门,打碎窗玻璃进来,发现田秀口吐白沫,已经人事不省了。 小黑接到田老蔫的电报,知道姐姐服毒自杀了,他急忙赶到启明矿医院,看见了正在抢救中的大姐田秀,顿时爆发了雷霆之怒。 今非昔比,小黑如今身价过千万,拥有舞蹈明星的身份。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奔启明矿,对正在办公室喝茶水的王玉田说:“我需要你一个交代。” 王玉田手中的茶杯滑落地上,急忙对小黑陪上笑脸说:“这就是一场误会,一切等田秀醒来,咱们都好商量。” 王玉田的意思很明了,只要田秀能活过来,要钱给钱,要事尽量满足就是了。 “她要是醒不过来呢。”小黑一句话,当时就把王玉田吓尿裤子了。 小黑自我感觉不含糊,来向王玉田兴师问罪,只因为田秀是在启明矿饭店服毒自杀的,他根本不知道王玉田和田秀的过往。 王玉田不这么认为,他以为田秀服毒自杀前,肯定跟家里人有所交代。 小黑大小也算是个名人,王玉田担心自己的前途,可能因这件事彻底止步。 谁都说王玉田是个牛逼人,他偏偏在这件事上,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人们一旦知道他强奸过田秀,绝对不是被撤职这么简单,弄不好他会摊上打官司的。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8章、名人效应 我们可以把小黑这个举动定性为得意忘形。 他在启铭镇有案底,重伤了董兴,尽管徐英再三表明,不再追究小黑的责任,可作为一起刑事伤害案,县刑警队长郭军还是将小黑记录在案,只不过没有公开通缉小黑罢了。 当初董兴谈及小黑,一脸的无奈,董兴离婚后,在他与徐英的婚礼上,被小黑打成重伤,董兴的合法妻子徐英,又百般不许郭军追究小黑的刑事责任。 别说像郭军这种老刑警,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据眼前发生的林林总总事情,也不难做出判断,董兴受伤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郭军暂且压下了小黑的案子。 小黑以田英俊的名字参加全国霹雳舞大赛,并获得了第五名好成绩,郭军大为震惊。没想到这个人不出奇,貌不出众的小黑,还有这般实力。 已经出院回家的董兴,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由徐英照顾。他从电视上看见小黑获奖了,表面上无动于衷,私下里不知哭过多少回。 好在徐英把侍候董兴当成一份工作,董兴早已向她预支了一辈子的劳动报酬。她不用上班,仅靠吃利息,就能养活这一家三口,她别无它求。 田秀服毒自杀,徐英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不用谁来通知她,她就主动去了红楼饭店,接替了田秀的老板位置,帮助田秀料理饭店日常经营。 一辆出租车停在矿门口,小黑下车走进矿里。 服务员看见小黑,兴奋得不得了,她终于看见明星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嘁嘁喳喳,惊动了徐英,她看见小黑的背影,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她有心见小黑一面,跟他说些什么,又怕遭到小黑的奚落。 这是人之常情,当初她跟董兴结婚,小黑一砖头把董兴打成了残废,就足以说明,她在小黑心目中的重要位置。她甚至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一旦小黑找上门来,她就向小黑说明一切,是打是杀,全凭小黑来做决定,她无怨无悔。 结果小黑一去无了踪影,没过多久竟然在电视台露面了。 徐英对于这个无奈的现实,她即为小黑感到高兴,又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莫名的悲哀。 她现在已经把田秀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虽然两人不常见面,只要听说田秀这边有事,不用谁说什么,她就主动过来帮忙了。 “营业期间,别聚在一起嘁嘁喳喳的。”徐英驱散了服务员。 她找来一把椅子,坐在饭店大门口,紧盯着那辆出租车。 时间不长,小黑从矿里走出来,走向出租车。 徐英有心站起来,跟小黑打一声招呼。转瞬间便打消了念头,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见小黑打开车门,就要钻进车里了,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小黑临上车前,特意扭头看了一眼红楼饭店,看见了坐在大门口的徐英。 那是他当初经常坐的地方,连那把椅子都非常熟悉。 小黑慢慢直起腰,顺手关上车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躲在饭店里看明星的服务员们,看见小黑向这边走来,一个个兴奋至极。 徐英见小黑向她走来,她起身回到饭店,一路小跑进田秀的房间。 她拿过毛巾,擦干眼泪,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一番,直到确认一切正常了,才故意摆出一股稳重相,走出田秀的房间,出来面对小黑。 服务员们不无失望地看着她。 她走到饭店门口,小黑不见了,那辆出租车也开走了。 他为啥不追进来,跟我说上几句话,哪怕打一声招呼也好呀。 徐英十分失落。 小黑走过来,就是要跟徐英打一声招呼,顺便说上一句对不起。 今非昔比,他当初的冲动,酿下了无法更改的恶果。 现在想来,他真的很后悔。 他回到启铭镇,就想找一个机会,跟徐英见上一面,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再给徐英一笔钱,算是给她的补偿。 如果徐英再提出其它要求,只要小黑能办到的,他保证满足徐英的所有要求。 两个人在启明矿意外邂逅,小黑表面看还算稳重,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一阵折腾。 他终于又见到了前世挚爱。 他为了这份感情,主动跌落神坛,历尽艰辛,终于如愿,却因自己的一个邪念,酿成了今天的恶果。 他对不起徐英,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徐英忏悔,尽己所能给予徐英补偿。 可惜,徐英见了他,转身便走,他只能选择知趣地离开。 小黑坐在出租车上,脑海里浮现出徐英坐在饭店门前的情形。 几年不见,她没有变,就跟当初在小镇,她等在院子里,盼小黑早些放学回家时一样。 如果不是想到,徐英已经是董兴的妻子,还特意为了保护他,去向刑警大队撤案,小黑肯定要冲进饭店,拽住徐英,说上一句我想你。 正因为小黑知道了这一切,徐英看见他又转身离去,小黑才选择尽快离开。 他不能再给徐英添乱了。 小黑回到启铭镇宾馆,见他的律师,他要滤清思路,分析研判王玉田所说的话,然后有针对性地,为大姐田秀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律师特意从北京赶来,听到王玉田所说的话,律师马上提出异议,王玉田身为一矿之长,为啥要做出这种承诺,其中肯定有隐情。 “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你姐为啥要自杀。”律师给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这也是小黑想要知道的。 小黑后悔刚才没有走进饭店,跟服务员们聊上几句,从中获取第一手资料。 “你现在身份特殊,不能轻易露面,我去办这事。”律师当下离开宾馆,前往红楼饭店。 徐英见小黑走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哀,返回田秀的房间,铺在床上痛哭起来。 这时,饭店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就是于杰。 小黑来见矿长,这个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王玉田三言两语打发走小黑,随之感到了后怕。 当初他亲眼所见,小黑不经意间撞飞两个门卫。如今这小子名声在外,虽然对他说话彬彬有礼,那眼色中分明透露出一股愤怒,一旦这事暴露了,就凭小黑现在的名人效应,就让王玉田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办? 于杰来了,她还没说话,就被王玉田一顿臭骂,让她赶快滚出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于杰提醒王玉田,当务之急是严密封锁消息。 只要小黑不知道田秀为啥服毒自杀,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你说的轻巧,田秀又不傻,临服毒前能不把事情交代明白吗。”王玉田神情错乱,认准了小黑就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我看不见得。”于杰说出自己的观点。 小黑很驴,这是全启明矿都知道的事。如果他知道事实真相了,见了王玉田,二话不说,肯定就要动手。即使把王玉田打个好歹的,王玉田也不敢追究小黑的责任。 事实上,小黑对王玉田始终很恭敬,这就说明他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于杰提议说:“只有饭店那几个服务员,还有矿保卫处的人,知道我和田秀打架了,如果让他们把嘴闭严了,估计就没啥大问题了。” “瓶嘴能扎住,人嘴还能扎住了。”王玉田提醒于杰,最近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跟他单独接触了,以免引发事端。 于杰笑了。 她说:“我看你被吓蒙了。” “去你妈个逼的,都是你给我惹的祸。”王玉田对于杰就是这种态度,他现在恨不得把于杰生吞活嚼了。 “既然是我惹得麻烦,那就交给我处理好了。”于杰不知从哪得到的自信,她在王玉田面前,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我警告你,这事一旦办砸了,我先把你开除。”王玉田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于杰嬉笑着离开矿长室,直接去了红楼饭店。她走进饭店,便一声吆喝说:“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开个会。” 饭店厨师和服务员被于杰叫到一起,她以王玉田的口气说:“我跟田秀打架的事,你们谁敢说出去,我就把他开除,听见没有。” 人们还没有做出回答,于杰就看见徐英从田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79章、新任操盘手 于杰看见徐英,感到很意外,主动打过招呼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徐英对于杰一点也不客气。 刚才于杰对人们所说的话,徐英听得真而且真。 徐英只听说田秀服毒自杀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探望田秀,也不知道田秀的自杀原因。 说实在的,徐英从小到大养成一个生活习惯,对身边的事,特别是涉及不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她从来不闻不问。 今天该着于杰倒霉,她说的话都灌进了徐英的耳朵里。 原来田秀自杀,还有这么多内幕,小黑知道吗。 徐英第一反应,要替小黑了解清楚内幕。 于杰笑得很尴尬,她知道徐英是田秀的亲戚,至于她们什么关系,于杰从来也没打听过。 既然于杰的话已经被徐英听到了,于杰觉得有必要对徐英说些什么。 她扳住徐英的肩膀,低声说:“这说话不方便,咱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去。” “咱俩就没有背人的事。”徐英一下子火了。 于杰的为人,徐英早有所耳闻。 当初董兴经常跟徐英念叨,于杰闲着没事,就爱去他的办公室,粘糊糊赖着不走,用董兴的话说:“如果没有你拴住我,可能我就被于杰俘虏了。” 打那时起,徐英对于杰就没有半点好印象。 于杰见徐英当众怼她,她也兜不住了。 只见她双手叉腰,把脸崩得锃亮说:“我是受王矿长委派,来传达他指示的。” 徐英听到王玉田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这时,小黑的律师走进饭店,问道:“哪位是你们饭店的负责人。” 徐英丢下于杰,走过去与律师打招呼说:“你有啥事,跟我说好了。” “你叫徐英吧。”律师直接点出了徐英的名字,这是小黑事先给他做的功课。 于杰见状,扭哒哒从小门走出饭店,去向王玉田汇报了。 徐英把律师请到雅间坐下。律师提到田秀自杀前,情绪是否异常,是否跟什么人发生过争吵。 徐英马上想到,刚才于杰来,对所有人的一番警告。 她对律师实话实说,律师听后犹豫片刻,让徐英先把厨师长找来,律师要跟厨师长单独谈话。 “没看我这边正忙着吗。”厨师长坐在厨房里喝茶水,愣是不愿意来见律师。 “那就先找几个服务员,了解一下情况吧。”律师采取了缓兵之计,想先从服务员身上寻找线索。 几个女服务员听于杰说,受王玉田委派来的,又见厨师长拒不配合徐英,一个个也是不忙装忙,拒不跟律师单独谈话。 律师在红楼饭店坐了一下午,除了从徐英这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在其他人那里,没了解到任何情况。 他从红楼饭店赶回宾馆,又追到医院,见到正在跟医生商量田秀病情的小黑,简单说明情况,小黑一笑说:“我姐已经醒过来了。” 正在跟小黑谈话的医生,听了小黑的话,不解道:“你开什么玩笑。” 徐英在小黑的律师走后,把厨师长和服务员叫到一起开会,不管她怎么说,人们异口同声,都看见田秀和于杰打架了,但谁都不知道她俩为啥打架。 “我知道你们是咋想的。”徐英很生气,直接戳穿人们怕得罪矿长的心里,赌气说:“等我姐抢救过来,我就让她把你们全开除了。” 徐英这边正说着,前台电话响起,是小黑的律师打来的。 他通知徐英,从现在起,让饭店一日三餐,去医院给田秀送饭。 “我姐醒过来了。”徐英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她挂断电话,让厨师长给田秀做出一周的菜单,而且一日三餐不许重样,专挑田秀爱吃的做。 “我做倒是行,可谁去送呀。”厨师长说:“田经理在启铭镇住院,咱就是打车去给她送饭,送到也是凉的了。” “这你别管,照做就是了。”徐英一声令下,厨师长只能给田秀准备晚饭。 田秀服毒自杀那天,是他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妙的。 他和往日一样,早早来饭店上班。 他要骑上倒骑驴,带上田秀去市场采购,然后回到饭店准备工作人员早餐。 这个流程一直坚持了几年,只有偶尔几次,田秀遇见突发事件,没有守在店里。 即使这样,厨师也会提前得到通知,要么他一个人去上货,要么等田秀的通知。 他在前面敲了好一阵子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又绕到矿区里,去敲饭店小门,还是没有反应。 不对,肯定出事了。 厨师二话不说,用胳膊肘砸碎门玻璃,打开小门,这时田秀满嘴冒白沫子,已经人事不醒了。 又是厨师长叫来的救护车,他当时就听医生说:“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这也是厨师长为啥拒不见小黑律师的主要原因。 田秀死了,他还得活着,还得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 他为这事得罪了王玉田,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在田秀和王玉田之间,该倾向谁,就是傻子也能看清楚。 听说田秀能吃东西了,还让饭店特意给她准备一日三餐,厨师长百思不得其解。 这怎么可能呐。 当时医生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也曾去医院探望过田秀,田秀在急诊室里,嘴里插着呼吸机,没有任何清醒的反应,怎么就要吃饭了。 厨师长虽然这么想,还是按照徐英的吩咐,开始给田秀准备晚餐。 晚上五点刚过,王玉田的司机到饭店,来取给田秀准备的晚餐。 徐英把一个保温饭盒递给司机,司机开车走了。 第二天早晨,还是王玉田的司机,来给田秀取早餐,午餐,如此反复几天后,王玉田就忍不住了,他带上于杰,去县刑警大队投案自首了。 郭军亲自接待了王玉田。 王玉田对郭军不遮不瞒,把他强奸田秀,又要娶田秀为妻,不想中间又冒出个于杰的事,如实交代出来。 都是因为于杰争风吃醋,把性格耿直的田秀气的服毒自杀了。 好在田秀命大,被抢救回来了,王玉田要采取主动,来投案自首。 “我马上就把于杰开除。”王玉田先作出表示。 “别急,容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给这件事定性。”郭军对王玉田非常客气,他好烟好茶招待王玉田,还毕恭毕敬把王玉田送出刑警队。 郭军亲自驾车到县中心医院,来调查田秀的病情。 他在医院走廊,迎面遇见了小黑。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80章、一笔交易 别看小黑当明星三年多,还有私人律师,但他的法律意识,或者说他对相关法律规定,还处在一知半解中。 当初他打伤了董兴,被郭军追的到处跑。仅仅几年过去了,他再次见到郭军,虽然也有要跑的冲动,念在他身边有律师,他竟然稳稳站在那,主动跟郭军打招呼说:“郭大队长,你好。” 郭军看见小黑,也感觉很意外。 这小子负案在身,看见我为啥这么稳重,他有什么仰仗。 郭军先打量小黑身边的律师,个头不高,戴了一个金丝腿眼睛,背的皮包看上去很值钱。 小黑从郭军那冷漠的表情中,读懂了自己所处的危险环境。 小黑对律师说:“你先回宾馆,我随后就到。” 律师犹豫了一下,知道要有事情发生了。郭军穿着便衣,虽然眼色儿不太友好,总不至于能伤到小黑。 律师想到这,冲郭军一点头,便匆匆与郭军擦肩而过。 “小黑,你胆子不小呀。”郭军见只剩下小黑一个人了,他胜券在握说:“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小黑笑了。 他说:“郭大队真会开玩笑。别说是您,换了一个普通老百姓,想找我,随时都能找得到。” 小黑谈笑间,先表出自己明星的身份。 郭军一听就急了,他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起来。” 郭军说着,手伸向腰间,就要抽手铐子。 “我信。”小黑笑得很自然,他在嘲笑郭军的不自量。 早在几年前,小黑就在郭军面前展示过实力,就凭郭军现在单枪匹马,想把小黑拿下,纯属痴心妄想。 尽管这样,小黑还是要顺着郭军的意思,表达出一份恭敬说:“如果郭大队想抓我,就等不到今天了。”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郭军也因为小黑这句话,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几年不见,这小子变得更加成熟了。 当初郭军就没敢小瞧小黑,他侵吞董兴的黑钱,卷走人家的羊群,还在郭军的眼皮子底下,把郑娟娘俩带走了。 这会儿,郭军不急于提董兴的重伤案,他完全可以把这个案子当成一个砝码,让小黑按着他的意思办事。 反正徐英已经做出表示,不追究小黑打伤董兴的刑事责任了,他没必要见了面,就公事公办。 “算你小子聪明。”郭军也不失时机的夸了小黑一句,然后话转主题,问道:“你姐的病咋样了。” “正在恢复期。”小黑回答得很干脆。 “她为啥要服毒自杀。”郭军追问道。 “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小黑有意给郭军设了一个悬念。 田秀服毒自杀,被送到医院快一周时间了,郭军为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今天才来,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受王玉田委托来的。 别看小黑不懂法,但他的头脑反应那是相当机敏。 他跟王玉田见面,三言两语,就发现王玉田有做贼心虚之嫌,结果律师没找到有关王玉田的信息,却意外得知于杰跟田秀打过架。 为啥? 于杰要跟王玉田结婚了,她在这个时候跟田秀打架,除了争风吃醋,就没有别的原因。 小黑知道田秀与董兴的过往,他不能对这个姐做任何评价,却有理由怀疑并肯定,田秀与王玉田背后有秘密。 于是,他主动给王玉田打电话,要求王玉田,每天派人派车来给田秀送饭,王玉田居然没说半个不字。 几天后,郭军就主动上门了。 “我们家没报案。”小黑有意要激怒郭军。 “没报案,不等于公安机关就没权进行调查。”郭军板起面孔,不知道小黑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他问小黑说:“你姐临服毒前,有过什么交代吗。” “有。”小黑回答得很肯定。 “她是怎么说的。”郭军问。 “你去问王玉田好了。”小黑回答的更是爽快。 王玉田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郭军的电话,说是要跟他见上一面。 他们约好了当晚,在白天鹅大酒店一起吃饭。 两人见了面,郭军先表明态度说:“不管田秀病情怎样,哪怕她没抢救过来死了,你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我知道。”王玉田十分直白说:“她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那你还担心什么。”郭军有些失望,王玉田还没看到他的价值所在。 “我担心群众舆论。”王玉田毕竟是一矿之长,而且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他担心这件事影响了他一辈子的清白,让他退休后没脸见人。 “那你想怎么办?”郭军已经设计好的办法,因王玉田的直白,被迫暂时压下。 “只要田家做出保证,对我和田秀的事守口如瓶,要什么条件尽管提。”王玉田也是豁出去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田秀的病情。”郭军忽然发现,他在这件事上没起到任何积极作用,那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报答,这不是白忙活了吗。他说:“如果田秀死了,田家人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不然,就跟你纠缠不清。” 王玉田听到这话,当时眼睛就直了。 “不可能吧。”王玉田拿过湿巾开始擦汗说:“今天田秀弟弟还让我出车,给她送饭呐。” “我只是一个假设。”郭军明白了王玉田怕的是什么。他说:“我倒有一个好办法,既能让你及时回避,还能让田家人把嘴闭严实了。” 王玉田听了,眼前一亮说:“你快说给我听听吧。” 小黑不顾父亲田老蔫的阻拦,在启铭镇唯一的一家宾馆,开了五个房间,他和律师,还有田老蔫和田丽,各住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留作机动,给随时可能到来的亲朋预留。 而且,他还在宾馆餐厅立上启明矿账户,所有吃喝拉撒都让启明矿报销。 “人家能管咱吗。”田老蔫心疼钱,他要回大哥家去住。 “您就放心吧。”小黑拍着胸脯说:“王玉田巴不得能给咱花俩钱。” “凭啥呀。”田老蔫问到关键时,小黑龇牙一笑,不再回答了。 “反正我带的钱,都给你大姐当医药费了。”田老蔫先表明自己没钱,不管小黑怎么折腾,最后所有开销都归小黑负责。 小黑也不做解释,他耐心等王玉田的到来。 大约到了半夜十二点。 小黑迟迟不见王玉田来谈判,他感到困倦了,准备闭灯睡觉,这时,传来敲门声。 “谁呀。”小黑问。 “我。”郭军回答。 小黑听出是郭军的声音,他笑着去开门。 房门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冲进来,没等小黑做出反应,就给他戴上了手铐,押出宾馆房间。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81章、生命的代价 小黑有机会逃跑,他主动放弃了。 郭军命人把小黑押到他的汽车上,他假装与人在车下谈话,小黑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从另一侧车门逃走。 小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上,极有耐心地等待郭军与人们没话找话,嘚不嘚说了半个多钟头。 郭军见小黑坐在车里一直冲他微笑,他打开车门上车后,问道:“你笑啥。” “有啥话你尽管说好了。”小黑虽然没直接揭开谜底,还是让郭军感到脸面发烧。 他摆出一个要打小黑的架势,小黑依旧笑在脸上,并没有躲闪。 郭军感到自身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再次挥手,小黑的笑容凝固了。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你这巴掌打下去,问题就严重了。 郭军受到惊吓,他仰脸四下看去。 空荡的车棚,虽不那么严实,也不足以遮挡住一个人。 没人,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郭军正在犹豫中,小黑说话了。 他问郭军说:“王玉田给你啥好处了。” “我看你就是欠揍。”郭军又挥起巴掌,他不能容许小黑如此放肆。 “就当我啥都没说。”小黑拦住郭军打过来的巴掌,轻轻捏了一下,郭军顿时感到钻心般腰疼。 “你……”郭军真急了,他跳下汽车,打开后车门,就要往车下拽小黑。不想反被小黑一把拽进车里,按在座椅上说:“有话你尽管说,别跟我这装相。” 郭军彻底急了,他挣扎着就要跳下汽车,对小黑动手。 可惜小黑不给他机会,他灵敏地把郭军按在后排车座上,手在郭军后脑上拍了一下,郭军昏了过去。 他从郭军兜里找出手铐钥匙,打开腕上的手铐,然后窜到前排驾驶位置上,发动汽车,开车走了。 郭军醒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汽车后排座位上,小黑坐在驾驶位置上,扭头冲他笑着。 郭军第一反应就是要掏枪。 “别整那些没有用的。”小黑始终笑在脸上说:“你是董兴的同学,论说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哥。” 郭军扑过来就要掐小黑的脖子,小黑用胳膊一搪,就把他撞了回去。 郭军摔在座椅上,感觉腰间的枪还在,他掏出手枪说:“你这是拘捕,我可以击毙你。” “如果你想抓我,就不会等到今天了,也不会让我跑出来。”小黑貌似对郭军毫不设防,让郭军抓住了机会。 郭军掏出手枪,“咔吧”一声子弹上膛,顶在小黑的脑袋上说:“还敢跟我叫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黑仍嬉笑着说:“如果你想帮王玉田把事办圆满了,咱就实打实地把话说开,然后该办啥事就办啥事,不然,你不好收场。” 郭军的手枪仍顶在小黑的头上,他犹豫了。 小黑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的所思所想都熟记在心,而且还丝毫没有拐弯抹角,这小子也太神了。 “知道我把你带回刑警队,你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吗。”郭军问小黑。 “理由是什么。”小黑反问郭军。 “就凭你打伤董兴,你就可能被判重刑。”郭军拿董兴说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打伤了董兴。”小黑早从律师那里,学来了应对措施。 “你……”郭军见小黑早有准备,又提到史家丢失的羊群。 小黑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周老板对他的关照,以及在周老板家看见了斌子。 他只简单说明了情况,就让郭军相信,一切都是周老板和斌子做的局。 郭军追问道:“你敢跟我去钢城,核实这件事吗。” “那也得先把我姐的事处理完再说。”小黑一字一板,把郭军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收起手枪,点上一支烟说:“看来你早有准备。” “王玉田想怎么了结这件事。”小黑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单刀直入,根本不给郭军做解释,或者让他为自己开解的机会。 郭军坐在那,眼睛忽闪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按他的本意,先把小黑抓回来,揪住小黑打伤董兴的案子,让徐英出面周旋,最后拿出和解方案,也就是双方各让一步。 小黑不再追究王玉田在田秀服毒自杀上的责任,郭军也不再追究小黑打伤董兴的案子。 小黑打伤董兴,只是在几分钟内发生的事,事情拖到现在,不会再有目击证人,能够清晰认定凶手就是小黑。 徐英作为董兴的直系亲属,在案发时就明确表示不再追案,她不可能在三年后,改变主意。 即使郭军把小黑抓回去,整理材料上报检察院批捕,检察院也会因为证据不足,驳回案件,让郭军重新收集证据。 与其为一个已知的答案瞎周旋,不如避重就轻,先帮王玉田渡过难关。 这样一来,他在王玉田面前,算是立下首功一件,接下来,他就要跟王玉田交朋友了。 反正王玉田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随手批几个条子,郭军就可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史家羊群案,完全是被小黑逼出来的,这也算是郭军的意外收获。 郭军犹豫了好一会儿,既然小黑如此直白,他再拐弯抹角,只能把事情越办越糟,不妨就按照小黑的意思,先交下王玉田这个财神爷再说吧。 “你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郭军退了一大步,完全按小黑的思维行事了。 “你先把事情经过说一遍,看看跟我掌握的情况是否一致。”小黑学坏了,他连刑警队长都敢诓。 郭军既然要把这件事办明白,自然不会再藏奸耍滑了。 他把王玉田主动承认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小黑。 小黑听了险些气炸了肺。 他表面上十分平淡,又问郭军说:“王玉田开出什么条件了。” “那就看你们家的态度了。”郭军补充说:“只要你们不狮子大开口,他基本上都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咱们合伙做生意吧。”小黑这个提议,把郭军惊得干嘎巴嘴,不知道如何应答了。小黑又说:“确切地说,是我你还有王玉田,咱们三人合伙做生意。” 见郭军迟迟没有反应,小黑又做了进一步解释说:“由我来出资,你们俩各有半分之三十干股,酒店也好,贸易公司也罢,只要在你们权力覆盖下,能得到你们的关照,所有买卖的利润,都有你们俩各百分之三十提成。” 这是郭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小黑主动提出来了。 “你姐的事怎么办。”这是郭军最关心的事情,不把这事处理明白,王玉田不可能接受小黑的邀请。 “这事很简单。”小黑说得轻描淡写,郭军听得耳朵嗡嗡响。他说:“饭店别再承包了,干脆买断,只要王玉田能保证今后的客饭还在红楼饭店就行。” “就这么简单。”郭军半信半疑。 “当然了,于杰多少也得受到处罚才行。”小黑想了想说:“就按王玉田的意思,把她开除,让她永远离开启明矿。” “然后呢。”郭军没当即替王玉田应下此事,他需要知道小黑的胃口还有多大。 “然后就是咱们合作开公司挣钱了。”小黑微微一笑说。 “你姐现在状况怎样。”这也是郭军最关心的事。 “她在送到医院的第三天,就死了。”小黑从北京赶回启铭镇,经医生提议,在田秀服毒自杀的第三天,就在相关材料上签字,决定拔下田秀的呼吸机,不到两个小时,田秀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郭军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对小黑说:“我这就去见王玉田,把你的所有想法,全部告诉他。”他停顿一下又说:“我只能说尽力替你去说服他,至于他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是否愿意跟你合作,还得看他的最后决定。” “没事,你让他多考虑几天也行,我不急。”小黑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说:“他敢反悔,或者想用其他手段蒙混过关,那咱就法庭见。到时候你是第一证人,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你……”郭军要抢小黑手里的录音笔,小黑的律师在车外敲了敲门玻璃,郭军见状,只好罢手。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小黑下了汽车,和律师一道,目送郭军开车离去。 “如果王玉田真要跟咱打官司咋办。”小黑不无担忧地问律师。 律师从小黑手里接过录音笔说:“我估计,他不敢拿乌纱帽跟你赌输赢。”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82章、走马观花的发达 王玉田听完郭军的话,他沉默许久没有表态。 他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人。 凡事都不喜欢动脑琢磨。老婆死了一个月,他感受到一个人的孤单,就想找一个女人。 他想到田秀,觉得田秀为人朴实,干活也很勤快,从不多言多语,而且还干净立正,于是,他第二天去了红楼饭店,把田秀按在了床上。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田秀不喜欢他,不可能轻易就从了他,也不可能答应陪他去参加董兴的婚礼,更不可能拿走那一百万存折。 结果,田秀拿走了存折,一去没了消息,他赌气把存折挂失,恰巧于杰又主动送上门来。 在王玉田看来,于杰不如田秀。 可于杰比田秀直接,能主动送上门来,特别是于杰的床上功夫,哪个男人遇见她,就等于羊入虎口,想跑都来不及。 王玉田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活着舒心就行。 他从于杰身上体验到了舒适和快乐,就将这种感觉定性为舒心,经于杰提议,他决定跟于杰领证结婚。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竟然引发出一桩命案。 王玉田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后悔自己做事草率,没最终问明田秀的心思,就要跟于杰结婚,硬生生把一个好女人逼上了绝路。 “都怨于杰这个贱货。”王玉田脱口骂上一句,把郭军骂得晕头涨脑。 “我该怎么给小黑答复呀。”郭军问道。 “就按他的意思办吧。”王玉田很感激小黑,别看这小子年龄不大,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让王玉田感激不尽。 整个矿区,没有人知道田秀已经死了,田家人也没像其他工伤家属那样,跑到矿里来连哭带闹,为的就是争待遇要好处。 人家不声不响,既保全了王玉田的面子,又消除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必须满足他的要求。 这就是王玉田。 谁都知道他的背景,在启明矿一言九鼎,只要他答应下来的事,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当时正赶上国家从计划经济转轨到市场经济。 统购统销政策,逐渐被市场经济所替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精兵简政,一切从简,给王玉田满足小黑的要求,提供了一个绝佳良机。 当初红楼饭店以每年伍万元的价格承包下来,王玉田一句话,以十万元的价格,将红楼饭店,包括整座房产在内,卖给了小黑。 要说王玉田也真讲究,他自掏腰包,替小黑垫付了这笔买断款,就当他个人给田家的补偿。 小黑也不含糊,他按照王玉田的意思,成立了贸易公司,与启明矿签订了包销合同,等于把启明矿所有的外销业务,全部揽入怀中。 话说得简单,做起来也不复杂。 启明矿正处在转型阶段,谁也没有成功的经验值得借鉴。 王玉田这个大胆举措,表明看,让启明矿减轻了一个巨大负担。不仅产品有了销路,连带着相应的机关科室,也大规模简化了。 销售科只留下一个人,主要负责与小黑的贸易公司接洽相关业务,其它的供销人员,原则上以买断的形式,全部裁掉,转入小黑的贸易公司。 人们先从矿里拿到一笔可观的买断补偿金,又与小黑的公司签订了雇佣合同,没有谁能为今后的生计担忧。 于杰跟王玉田住在一起,两人虽然没有结婚,她整天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又少缺了田秀这个麻烦,她以为幸福生活已经开始了。 突然有一天,王玉田告诉她,单位要裁员,她就在裁员名单内。 “为啥要裁我。”于杰很是不解,凭她跟王玉田的关系,启明矿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该是她。 “谁都知道咱俩在一起,我不先裁你,对其他人不公平。”这是王玉田的心里话,也是他要给小黑的一个交代。 于杰憋闷了半天,愣没找出拒绝的理由。 “咱俩结婚吧。”于杰也不傻,她知道王玉田的实力。 裁员以后,她能得到一笔补偿,再跟王玉田成为正式夫妻,接下来王玉田的所有财产,都有她的一半。 “这个恐怕不行。”王玉田直到现在,才跟于杰实话实说。 田秀死了,如果他跟于杰结婚,势必要引起田家人的反感,一旦人家闹起来,那麻烦就大了。 于杰听到这个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连续几个月下来,没了田秀的消息,原来是这样。 “那我今后怎么活呀。”于杰不能白跟王玉田一场,她需要王玉田的一个交代。 “我跟小黑商量一下,把红楼饭店卖给你。”王玉田已经跟小黑达成协议,从贸易公司的股份里,以五十万元的价格,将红楼饭店的产权,转让给于杰。 说白了,这就是一笔空手套白狼的交易。 买断红楼饭店,表面看是王玉田替小黑垫付的十万元,而在小黑的贸易公司账面上,已将这笔钱划在王玉田的股份中,随着接连不断的销售业绩出现,王玉田在小黑的贸易公司,所持的股份已经不止几百万了,甩掉一个红楼饭店,根本不值得一提。 于杰自以为得到了一个大便宜,她陪王玉田住了几个月,摇身一变当上了饭店老板,这等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咱们长话短说,贸易公司开办不到半年,王玉田便以承包的方式,成了启明矿的老板。 一年后,他又以一千万元的价格,正式买断启明矿,成为名正言顺的矿主。 小黑也正式成为启明矿的出资股东。 郭军也得到了实惠。 他在小黑成立贸易公司几个月后,预感到自己作为王玉田和小黑合作的中间人,随时都可能被甩掉。 于是,他想到一个自我保全的方法。 他跟小黑和王玉田进行一次谈判,主动退出贸易公司。 事实上,小黑作为贸易公司的独立法人,与郭军和王玉田的合作,完全是口头承诺。 小黑公开出资,让王玉田成为启明矿主,为贸易公司今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郭军知道自己在其中可有可无的位置,便以祈求的口吻,希望小黑能给他一个独立施展才能的空间。 小黑文化水平不高,却读懂了郭军的心思。 他给郭军出资三百万,买下启铭镇白天鹅大酒店,又在几个月后,让郭军成为白天鹅大酒店的法人。 并签订合约,三年后,他和王玉田将全部退出白天鹅大酒店股份,让郭军成为真正的酒店老板。 郭军以老婆的名义,买下白天鹅大酒店,又借助他的关系,使酒店业务逐步发展扩大,在启铭镇和县城,开办了歌厅,夜总会。 小黑、王玉田和郭军,成了启铭镇乃至县城,赫赫有名的三大家族。 咱们长话短说,小黑用了不到三年时间,资产累计过亿元。 可能有人还会想到,小黑在北京的演艺事业。 在他离开北京,回启铭镇处理姐姐田秀自杀事件后不久,经纪公司陈宇便命人把他的全部家当,搬离了为他租住的房子。 律师得到消息,通知小黑回北京处理此事。 小黑的做法更是爽快,他把留下北京的所有家当,全部无偿赠送给律师。 当然,三年间演出得到的几百万收入,他始终带在身上。 小黑毅然放弃了演艺事业,全身心投入到启铭镇的生意中。 他所在的贸易公司,离徐英家不出百米,连续几年下来,他竟然跟徐英没见到一面。 这不排除徐英故意在躲他。 小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生意做大了。所有的事,都是一件一件堆积而成的。 小黑最初要成立贸易公司的想法,完全是借鉴他给董兴当枪手那段时间,对煤炭生意的暴利所启发,以为能从王玉田手里,要来几单平价煤炭,转手就能赚到一笔可观的差价。 小黑没想到王玉田,能把启明矿所有的外销业务全部交给他。 作为回报,他对王玉田也是有求必应。 他也没想到王玉田得到启明矿,还把他推上股东的位置上。 王玉田买断煤矿,必须有一个清晰的资金来源。 王玉田让小黑赚足了钱,又借助小黑的财力,得到了启明矿。 小黑仿佛沉浸在梦中,每天听到财务报告,又有多少钱进账了,他竟然没有反应,甚至把上亿元的资产,只当成一个数字。 王玉田和郭军却把小黑的明星光环,当成了金字招牌。 不管什么场合,不管有什么应酬,他们必须带上小黑。 每当这时,小黑都操持着甜甜的微笑,与陌生人打过招呼,然后找个借口悄然离去。 他只有一个愿望,能再次与徐英单独见上一面,哪怕见了面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吃上一顿饭,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小黑接到郭军的邀请,来到白天鹅大酒店。 郭军告诉他说:“我这新来几个小姐,你帮我验验货。” 这已经是常态,酒店经常有新来的小姐,郭军所谓的验货,无外乎让几个贴心的哥们,先尝尝鲜儿。 每当这时,小黑都会找借口拒绝。 不是小黑清高,也不是他没有七情六欲。在他的心里,徐英才是他唯一的,希望能够重温旧梦的女人。 今天,小黑突然心血来潮,欣然接受了郭军的邀请。 他走进郭军特意为他定制的专用包房,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听到敲门声,懒洋洋说了一声:“进来。” “大哥您好,我叫……”一个女人的甜美声音,飘飘悠悠刮进小黑的耳朵里。 他翻了一个身,故意背冲来者,问道:“会按摩吗。” 女人没有说话,走到小黑床前,一双温柔的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揉搓着。 “用点力。”小黑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女人骑在小黑的背上,按照小黑的吩咐,加大了按摩的力度。 按着按着,小黑感觉后背有“滴答”的水滴落下。 他好生奇怪,问道:“你这是什么服务。” 女人没有回答,水滴逐渐增多,最后变成了哭泣。 “我说你……”小黑有些不耐烦了,他猛一翻身,女人竟然灵敏地支起双腿,等小黑仰面时,又坐在小黑身上。 这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肆意流淌的泪水,已经将她的黑眼圈冲刷掉了。 她哭泣着,用敏感部位,怼了小黑一下说:“你还认识我吗。” 小黑愣愣地端详这位女人,脱口而出说:“郑娟,怎么是你。” 第五卷、无助的寂寥 第83章、情之殇 小黑看见郑娟,绝对是个意外,他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与郑娟相见。 郑娟看见小黑,不能说是意外,而是她辛苦找寻了几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当初郑娟在火车上一觉醒来,发现小黑不见了,她以为小黑去了厕所。过了好长时间,还不见小黑回来,她又以为小黑误了火车。 反正不管怎么想,她就是没想到小黑在开车前,已经跳下了火车。 郑娟带着孩子下车后,耐着性子在火车站等了四个小时,连续几趟从启铭镇开来的火车,都没看见小黑出现,她才如梦方醒,小黑不要她了。 郑娟十分失落,她带着孩子,大包小裹回到婆婆家。还没等走进家门,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婆婆家院门口。 当地派出所公安,接到郭军的协查通报,及时赶到这里,给郑娟做了询问笔录。 郑娟当着公婆的面,矢口否认跟小黑一同逃离了启铭镇。 话虽这么说,她从公婆的眼色中,已经看出那股浓烈的反感。 公安走后,郑娟向公婆做出解释。她完全是怕被报复,才半夜三更逃出了启铭镇,小黑只是她的一个雇工,把他们娘俩送到火车站,就不知去向了。 公婆没明说她跟小黑不清楚。只凭当初要把她们娘俩带回老家,郑娟执意不肯这一点,就猜疑郑娟跟这个黑雇工有重大嫌疑。 丈夫尸骨未寒,她忙前忙后为雇工看鱼棚子忙活,就凭这一点,他们俩就不正常。 好在公婆心里这么想,表面上没有说出来,让郑娟那颗不平静的心,稍有安慰。 她带孩子在公婆家住了一段时间,提出要回娘家再住一段时间。 “你有啥想法我不管,但必须把孩子给我留下来。”婆婆说出了心里话。 他们不相信郑娟年纪轻轻,能守在他们家当一辈子寡妇。 所谓的天下下雨,娘要改嫁,他们没权阻拦,但孩子是他们家的骨肉,不能随郑娟嫁到别人家。 也不知道郑娟是咋想的,她听了婆婆的一席话,居然二话不说,放下孩子,带上存折,以及自己的日常用品,转身便走。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件事,郑娟以回娘家的名义,要离开婆家一段时间,为的就是回启铭镇来找小黑。 她对小黑寄予厚望,希望能找到小黑,说服他,跟她一起回老家来。 如果小黑不愿意跟她回老家,也可以在其它什么地方,找一个安身之所,用她手里这十几万积蓄,做个小买卖,等日子过好了,她再回来接孩子。 郑娟想小黑快要想疯了。 我们分析郑娟此时的心理,性依赖,或者说性饥渴已经让她忘乎所以了。 这不是郑娟的人品有问题,而是她经过了漫长的性压抑,终于在小黑身上,寻得了满足,就像饥饿到频临死亡之人,终于端上了一碗米饭,让她无力拒绝,还显露出了贪婪。 人有七情六欲,这是人之常情。 郑娟没有孩子拖累了,她轻车熟路返回启铭镇。先在劳务市场蹲守了几天,没找到小黑,倒被一家浴池的老板娘相中了。 老板娘以招聘浴池保洁工的名义,把郑娟带回浴池。 郑娟虽然带了十几万的存折,过日子还是很节俭的。她在寻找小黑的日子里,每天靠面包汽水充饥,连住旅店都选择最便宜的地方。 她想的很清楚,浴池只是她暂时的安身之所,能不用花钱,得到一日三餐,晚上还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即可,等找到小黑,她随时都要离开。 老板娘对她相当热情,时不时地提醒她,干保洁一个月下来,挣不到一千块钱工资,不如趁年轻多挣点钱。 郑娟最初对老板娘的话很敏感,听了老板娘的进一步解释,她才放松了警觉。 浴池需要搓澡工,每搓一个澡,能挣三块钱,一天下来,就是几十块钱的收入,加上她的保洁工资,每月至少能挣到两千块钱。 不就是费点力气吗,郑娟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忘了介绍郑娟的自然条件。 她长得不错,皮肤白皙,又生过孩子,有一股成熟的美。 不仅如此,她拥有一个比正常人大一圈的屁股,平时穿着宽大的衣服,不被人所发现,等她给客人搓澡,需要脱掉外套,只穿短裤和紧身内衣时,才显露出与众不同之处。 她胸不算大,毕竟喂养过孩子,也属于那种不是被人一把能够掌握的类型。 一般的少妇,身材都很丰满,再加上郑娟有一个丰硕的屁股,在浴池里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同性看了没啥反应,若被异性看见,情形就不一样了。 老板娘在劳务市场,一眼看见郑娟,就把她看到了骨子里,等郑娟搓澡保洁干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向她灌输女人吃青春饭的话题。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一点即通。 郑娟在浴池里打工,或多或少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浴池后院的员工宿舍,经常被莫名其妙的占用了,有时候到了后半夜,才允许她们回宿舍去睡觉。 经老板娘几次点拨,郑娟被压抑的性饥渴,逐渐替代了她的理智。 她想小黑,就是对小黑的那什么着迷。如果能遇见一个跟小黑有一拼的男人,别说还有钱赚,就是让郑娟免费扯一把,她也不会拒绝的。 那就试试吧。 郑娟没明确答复老板娘的建议,老板娘更是会耍手段。 她在一天晚上,郑娟没有活儿,正闲得无聊时,把她叫到一边,以哀求的口吻说:“我一个多年的好朋友,想找个女人乐呵一下,我现找来不及,你能不能帮个忙。” 一次贰佰! 老板娘一说出价钱,郑娟就怦然心动。 她早就饥渴难耐了,能得到一次满足,还有二百块钱进账,那就来吧。 其实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老板娘用来拉郑娟下水的托儿。 郑娟半推半就,被老板娘带进了小黑屋。 那个所谓的朋友,更是简单明了。 她先掐了一把郑娟的大屁股,直接脱下她的裤衩,一顿“咕唧”,把郑娟兴奋地叫出了声。 从那天起,郑娟成了这家浴池的留守小姐。 她每天再也不用打扫卫生搓澡了,待在老板娘特意为她安排的小屋里,从早到晚,只要有人来乐呵,就是她解闷的时候。 郑娟过了瘾,还赚了钱,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她有一个遗憾,所接触过的每一个男人,都没小黑那般功力。 久而久之,她在启铭镇业界,也算名声在外了,还得到一个花名:郑大屁股。 有时候旅店、宾馆,或者某饭店,需要这种服务了,她都会被邀请过去。 郭军接管了白天鹅大酒店,借用过郑娟几次,客人普遍反映良好,郭军便亲自跟郑娟接洽,把她安排到白天鹅大酒店来。 她万万没想到,来上班的第一天,竟然遇见了日思夜想的小黑。 小黑被郑娟坐在身底下。 他平时语言就不多,加上郑娟的主动进攻,两人翻江倒海一阵折腾,最后郑娟浑身酥软败下阵来。 小黑一计苦笑说:“没想到你干这行了。” “我就是为了找你。”郑娟实话实说,把小黑囧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黑清晰的记得,郑娟的亢奋,如今再次过招,郑娟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黑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儿,对郑娟说:“这不是正道,别干了。” “我听你的。”郑娟的回答,连她自己都很意外。 这几年,她就是靠这个吃饭赚钱的,小黑一句话就改变了她的生活。她也没心思想,不干这行,接下来还能干点啥。 郑娟只有一个想法,终于找到了小黑,今后不管小黑去哪,她死活都要跟着。 如果小黑不嫌弃她,她愿意跟小黑一辈子。男人呐,拥有一门武功是多么的重要。 小黑把郑娟搂进怀里,关上了点灯。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小黑穿好衣服,拉上郑娟的手走出房间,把白天鹅酒店的保安,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小黑平日里不近女色,结果跟郑大屁股睡了一宿觉,就把她带走了。 消息不胫而走,堂堂大明星小黑,爱上了郑大屁股。 郭军并不感到惊讶,他知道小黑和郑娟以前的雇佣关系,就是没想到小黑和郑娟果然有一腿,而且还如此钟情。 他偶尔也去看董兴。 两人见了面,徐英给他们弄几个可口的小菜,小酌几杯酒,就当开解董兴的寂寞了。 两人话头话尾,不经意间也会提到小黑。 虽然董兴不想聊小黑,怎奈郭军一不留神就露出几句,他也只能随弯就弯跟着说几句。 今天郭军提到小黑,完全是一句笑谈,说平时看小黑不近女色,没想到还是个情种。跟郑娟久别重逢后,居然把这娘们领回去过日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徐英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变了脸色。 一场足以使小黑魂飞魄散的拼杀,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六卷、最后的结局 第84章、不速之客 小黑没想到把郑娟带回公司,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别看小黑在全县号称三大家族之一,他的生意堪称日进斗金,钱对他来说,只算是一个符号,他的个人花销,还不及一个普通人。 别的有钱人,感觉腰包鼓了,就开始盘算着怎样享受生活。 特别是东北人,只要兜里有个三瓜两枣的,就得先让外人知道,他是一个有钱人。 打个金链子,带块大金表,包里揣上一沓钱,不管走到哪,先打开皮包,让人看到厚厚的一叠钞票。 小黑则不然,他对穿着打扮没有过高的要求,干净立正即可。 什么名牌呀,时尚啊,在他眼里统统都是用来遮羞的东西,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去置办。 他对吃的只有一个要求,饿了管饱,解馋就行。 王玉田曾经要送给小黑一套住宅,那是启铭镇最牛逼的一户房子,王玉田怕住进去太扎眼,主动让小黑去住。 “我住办公室挺好的。”小黑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他想得很简单,自己是外乡人,迟早要离开启铭镇,找户房子住太奢侈。 于是,在他租住的公司办公室隔壁,腾出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衣柜,这就是小黑的家。 他早晨起床,直接就进了办公室,下班别人都走了,他把大门一锁,连雇打更的钱都省了。 小黑和郑娟同居后不久,郑娟主动充当起小黑的贴身秘书。 她在小黑办公室门口,摆上一个老板台,不管谁来找小黑,必须先经过她这道关卡。 男的,她先问清来访理由,哪怕是公司职员,也得经她准许,才能走进小黑的办公室。 女的,不管是谁,必须由她陪同走进小黑办公室。 郑娟对小黑寸步不离,怕的就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谋权篡位。 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与小黑有业务往来的客户,有事宁愿在电话里,跟小黑聊上几个小时,轻易也不会踏足公司半步。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小黑堂堂舞蹈明星,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拥有亿万身家,为啥偏偏喜欢上这么个人老珠黄的,给他当妈都不算年轻的窑姐。 细心的人,通过小黑的身世发现,他出生就失去了母爱,郑娟及时弥补上了他的缺憾。 小黑在启铭镇名声在外,谁都知道有这么个大老板,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小黑具体是谁。 郑娟则不同。 认识她的人很多,都知道她的外号叫郑大屁股,是靠卖屁股为生的。 她为啥要走进小黑的生活,这对外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迷。 “老公,咱换张床吧。”郑娟主动帮人们解开谜底,不管在什么场所,一口一个老公的叫小黑。 小黑既不反感,也不欣喜,他木然一点头,财会就得按照郑娟的要求,去家具市场买回一整套家具。 公司里那些曾经跟郑娟有过特殊交往的男人,一个个都装傻充愣,假装不认识郑娟,怕被小黑看出破绽,丢掉了这个金饭碗。 郑娟也很大方,人家不敢跟她说话,她主动跟人家搭讪,言谈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女主人的威严。 小黑没向外人介绍过他和郑娟的关系,外人以为郑娟床上功夫了得,吸引了小黑的浓厚兴趣,估计用不了多久,小黑玩腻了,也就把她打发走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一位不速之客便闯进公司,点名要见小黑。 这个人就是徐英。 徐英从郭军那里得知小黑和郑娟的事情,险些气炸了肺。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过问小黑的生活了,她只能默默地忍受这般天大的委屈,经常独自一个人流泪。 董兴人残了,心思比以前更加活跃了。 他三天两头在徐英面前提起小黑,讲起当初他对小黑的提携,以及小黑对他的不义。甚至怂恿徐英去找小黑,不为别的,就为当初他们的那段感情,就应该让小黑给徐英一笔补偿。 “你想当活王八呀。”徐英赌气怒骂董兴。 “总比让你守活寡强呀。”董兴非但没感到耻辱,反倒把这事看得很开明。 他残疾了,早已失去了男性功能。 虽然徐英表面上没流露出任何不满,董兴也知道,他们名存实亡的夫妻生活,迟早有一天,会因徐英的红杏出墙,而宣告结束。 他在等待一个接盘手,一个拥有足够实力,能给他的残生,衣食无忧的保障,这个人就是小黑。 可惜董兴每每提到小黑,都会引起徐英歇斯底里的暴怒。 事后徐英还会好言相劝,安慰董兴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小黑有任何想法了。” 董兴先被徐英的善良所感动,继而又被无端的烦恼所缠扰,他三天两头找借口跟徐英吵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我那些钱,才留下来的。”这是董兴在徐英面前的口头禅,他动辄便提起他那千八百万的存款。 徐英无语了。 当初她不是看在董兴那一大笔巨款的面子上,不可能嫁给董兴,这是事实。 现如今这笔钱存在银行里,他们一家三口每天都靠吃利息过活,也是这个家庭能够保全下来的主要依据。 “你必须把银行所有存款,都存到我的名头上。”董兴实在想不出折腾徐英的理由了,他提出了这个,最让徐英不解与愤怒的要求。 “但愿你不要后悔。”徐英居然没有反驳。 第二天,她亲自去银行,把家里所有存款,都改在董兴的名下,然后来公司找小黑。 “你谁呀!”郑娟一看见徐英,就想起几年前,那个曾经闯进她家里的女子,她顿时提高了警惕,把徐英拦在门外。 “你让小黑出来见我。”徐英根本不理会郑娟的敌意,她向郑娟发号施令。 “保安,把她赶出去。”郑娟也不示弱,给保安下了命令。 保安不认识徐英,他们只知道郑娟是谁。既然老板娘下令了,谁也不敢违抗。 保安拎着警棍过来,示意徐英离开这里。 徐英一张温和的面孔下,蕴藏着一颗愤怒已极的心。其实她只需要一声大吼,就能惊动办公室里的小黑。 徐英想到几年前,她去寻找小黑,被郑娟如临大敌地驱赶出去。又想到如今的小黑,功成名就了,竟然还要被这个下贱的女人所纠缠。 她心里的千愁万恨聚集在一起,突然爆发了。 她一把抢下保安手里的警棍,照准郑娟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保安被吓傻了。 郑娟头上重重挨了一下,顿时流出了鲜血,她“嗷”的一声大喊,扑过来抢夺徐英手里的警棍,两人撕扯到一起。 小黑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急忙出来查看究竟。 他看见徐英和郑娟打在一起,二话不说,一把拽起徐英,转身便往外走。 郑娟从来也没遇见过这种阵势。 她满头鲜血,晕头涨脑从地上爬起来,见小黑搂住徐英往外走,一下子急火攻心,乱了阵脚。 她从地上捡起那根警棍,“嗷”的一声纵身跳起,双手紧握警棍,使出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 小黑架着徐英正往外走,猛然感觉身后有东西砸过来。他本能反应,先把徐英护进怀里,没想到郑娟手里的那根警棍,正砸在他的脑袋上,他“哽”的一声摔倒在地。 即使这样,他还是双手着地,把徐英护在怀中,便失去了知觉。 第六卷、最后的结局 第85章、突然出现的遗嘱 小黑就这么伏在地上,两肘支撑着,把徐英护在怀中。 他思维很清晰,担心郑娟还会冲过来殴打徐英。 他要爬起来,拽上徐英尽快离开这里,可不知为啥,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听他的使唤了。 “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郑娟没想到她手里的警棍,能落在小黑的头上,她更想不到,小黑居然摔倒在地。 郑娟丢下手里的警棍,要拽起小黑。 小黑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郑娟慌了,他冲已经被吓傻的保安大吼:“你死人呀!还不过来帮忙。” 保安转身便跑,倒把郑娟给弄懵了。 郑娟的呼喊声,惊动了公司职员,人们纷纷跑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又不约而同地跑了回去。 这帮人要干什么! 郑娟跪在地上,拽住小黑的胳膊,就要把小黑抬起来,可不知为啥,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黑还是纹丝不动。 就这样坚持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了警笛声,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火速赶过来。 医院救护车也闻讯赶到了。 等郭军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徐英已经哭成了泪人。 “这是怎么了。”郭军问徐英。 “是她杀了小黑。”徐英指着守在抢救室门口,呆若木鸡的郑娟说:“快把她抓起来,别让她跑了。” 小黑被送进急诊室,医生征求郑娟的意见,是否还进行抢救。 郑娟歇斯底里大喊:“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这家伙还真能装。 小黑听到郑娟的呼喊声,发自内心的笑了。 可不知为啥,他脸僵硬的像块木板,他使足了全身力气,连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好! 小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随之便想到了父亲田老蔫。 如今的田老蔫今非昔比,小黑在钢城给他买了一栋别墅。黄春兰的三个儿子也改变了最初的观点,主动促成了她和田老蔫的婚姻。 老两口住进别墅,黄春兰又按照田老蔫的意思,把徐英的儿子东东接过来。名义上是为了减轻徐英的生活负担,实际上,是徐英和田老蔫二人设计好的一个方案,田家的孩子,怎么可能留在董兴这个废物身边。 黄春兰非常感激田老蔫,能够让她的晚年生活如此幸福。 田老蔫征得小黑的同意,把小黑最初给他的二十万块钱,全部交给二女儿田丽。 田丽承包了拖布厂,不管是否挣钱,小名也叫老板了,田丽对小黑感激不尽。 田老蔫从菜市场回来,买了孙子最爱吃的大虾和螃蟹,准备中午给孙子做海鲜大餐。 他走到小区大门口,突然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险些摔倒。 我这是怎么了。 田老蔫稳住神儿,站在那四下看了一眼,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冲他微笑。 “小黑。”田老蔫脱口喊道,随即那个人便消失了。 田老蔫晃了一下头,刚才的症状不见了。 他不敢耽搁,疾步返回家中,操起程控电话,拨打小黑办公室,听说小黑受伤,被送进了医院,他二话不说,撂下电话便往外走。 “你这是咋的了。”黄春兰接过田老蔫手里的海鲜,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小黑出事了。”田老蔫话音未落,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田丽开了一辆桑塔纳轿车,载着田老蔫和黄春兰,还有徐英的儿子东东赶到县医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徐英蜷曲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整个人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样子。 田老蔫一改最初得到消息时的惊恐,表情十分坦然。 他低声叮嘱徐英说:“你马上去小黑办公室,把他保险柜里的一份重要文件拿过来。” “爸,我不能……”徐英拽着田老蔫的手,泣不成声。 “你必须马上去,这个很重要。”田老蔫甩开徐英的手,吩咐田丽说:“你跟英子一起去。” “这个点了,公司的人都下班了。”田丽白了徐英一眼,心里对田丽有说不出的反感。 徐英竟然脱口叫田老蔫爸,引起田丽极大的反感,连黄春兰都很惊讶。 “他的律师就等在办公室,你们越快越好。”田老蔫不能告诉她们,这是他在家里晕倒后,与小黑进行了一次隔空对话。 他现在所要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小黑的意思进行的。 尽管田丽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碍于父亲发话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带上徐英去了小黑的公司。 小黑躺在急救室里,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不救了,把设备都撤了吧。”田老蔫重复了几年前,他在钢城医院急救室的那番话。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稳,表情也十分坦然。 直到这个时候,黄春兰还是一头的雾水。她不知道田老蔫,为啥执意要把徐英的孩子带来,还亲自把孩子带进急救室,在医生要撤下小黑身上的抢救设备时,田老蔫放小孩子说:“东东,给你爸磕头。” 孩子懵懂地跪在地上,按着田老蔫的意思,给小黑磕了三个头。 黄春兰一把抱起孩子,狠狠瞪了田老蔫一眼,几乎是一路小跑,把孩子带出了急救室。 田老蔫没计较黄春兰的无礼,他拽来一把椅子,坐到小黑身旁。他握住小黑的手,低声说:“爸感谢你为家里所做的一切,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做父子。” 小黑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听到田老蔫的话,眼角流下了泪水。 田老蔫见状,猛地把脸伏在小黑的手上,忍不住抽泣起来。 田丽和徐英一路无话,开车来到小黑的贸易公司,不觉中吓了一跳。 公司门外停了十几辆汽车,其中还有一辆警车。 小黑的律师早早等在公司大门口,见田丽的汽车来了,主动上前打招呼说:“你是田总的二姐吧。” 田丽和徐英走进公司,所有员工都等在那里。 律师把她俩带到小黑的办公室说:“把保险柜打开吧。” 田丽愣了一下。徐英好像早有准备,她径直走到保险柜前,快速拨动密码,稍许,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律师。 “现在去开会吧。”律师接过档案袋,引导田丽和徐英来到公司办公大厅,王玉田和郭军也等在那里。 律师主动承担起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他说:“我现在宣布田总的遗嘱。” “等会儿。”郭军打断了律师的发言,他当众质疑说:“大家都知道事发突然,这个遗嘱是怎么产生的。” 郭军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不解,包括徐英和田丽。 小黑上午意外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晚上就要宣读他的遗嘱。他小小的年纪,不可能这么早就立下遗嘱。 “这事我也觉得很纳闷儿。”律师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以及一盒录音带,其中有小黑亲笔签字的遗嘱,还有市公证处做出的公证手续。 最引起人们质疑的,当属小黑对公司新的人事安排。 律师找来录音机,播放了小黑的录音。 小黑语气平淡,像是在跟人唠家常。他先亲口宣读了遗嘱,又把身后公司的管理层安排,做了详细的交代。 田老蔫继承了公司的百分之六十股份,徐英继承了百分之三十,余下的百分之十由田丽继承。 不用别人再说什么,田丽先表明态度说:“这个遗嘱有问题。” 田丽着意看了徐英一眼,她虽然没公开说明什么,徐英就知道,田丽的主要疑问,就是她所继承的那百分之三十股份。 “我……”徐英刚要说,我不要这份遗产。她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话了,随之泪水便“哗哗”地流淌下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徐英身上。 郭军想当众向律师发问,既然小黑把财产分割给了与他毫不相关的徐英,那郑娟的行为该如何定论,她可是导致小黑死亡的关键人。 郭军话到嘴边,扭头看了一眼王玉田,正巧王玉田也在看他。 小黑给徐英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实就是王玉田在公司所占暗股的比例,而田丽的百分之十,就是用于公司日常运转的费用。 “小黑现在怎样了。”王玉田开口说话了。 第六卷、最后的结局 第86章、归去来兮 小黑最初发现他的感应力有所恢复,是在大姐田秀服毒自杀后不久。 他凭借自己的猜想,设计出田秀脱离风险的假象,通过跟王玉田第一次接触,他预感到王玉田与田秀之间,肯定有不被人知的秘密,否则,王玉田不会做出那样的表示。 郭军让小黑的猜想得到了准确答案,于是,他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换来了财源滚滚。 他借助王玉田的权势,完成了预期目标,还成全了郭军的致富梦。 小黑没看好郭军,却要给郭军画上一张大饼,为的就是引诱郭军,成为他的保护伞,他成功了。 他对警察抱有成见,坚信那句坊间俗语:警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这是警察的工作性质,限定了他们的为人处世准则。 还是那句话,在警察眼里,谁都是罪犯,就像在医生眼里,看谁都像病人一样。 不同的生存之道,限定了不同生活环境中的人,各自的不同处事态度。 小黑的财富,得益于他逐渐恢复的感知力。 他意外遇见郑娟以后,脑海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可能要栽在郑娟手里。 结果,小黑的声名,因郑娟的出现,开始急速下滑。 小黑也想到要把郑娟赶走。这个想法每每要付诸行动时,他总被恻隐之心所干扰,担心郑娟离开他以后,还会重操旧业。 郑娟毕竟是一个良家妇女,之所以走上这条路,很大程度上受他的功力所引诱。 小黑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郑娟,远离那个行业,靠自食其力生活。 他想给郑娟一笔钱,让她实现当初的梦想,开上一家买卖,过上平稳的日子。 他几次貌似无意中跟郑娟提到这个话题,郑娟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郑娟说:“谁不想趁年轻多挣些钱。” 这句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出自郑娟之口,让小黑看到了郑娟彻头彻尾的本质。 郑娟个人户头上,资金已经超过百万。即使这样,她几乎每天都要找些借口,从小黑这里搜刮钱财,多则几千,少则几百。 小黑知道,郑娟的性饥渴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这种娼性实足的女人,一旦离开他,不仅要重操旧业,而且还会效仿郭军那样,当上所谓的鸡头,去榨取其她女性的血汗钱。 还是先把她留在身边一段日子,等她的性情有了一定的转变,再择机让她离开。 小黑不可能把郑娟永久留在身边,他的心里只有徐英。 郑娟的出现,增加了小黑对徐英的思念。上周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徐英和董兴的过往。 得知徐英怀上了小黑的孩子,董兴终于找到了复仇机会。 他冲进田秀的房间,以要抓住小黑,让小黑住一辈子监狱来威胁徐英,把善良懦弱的徐英,吓得跪在床上给董兴磕头,求董兴放小黑一马。 董兴如愿了,他强奸了徐英,还口出狂言,只要徐英敢背叛他,他就花钱雇黑社会杀死小黑。 董兴对徐英软硬兼施,一方面拿小黑的安危做要挟,另一方面,又拿大把的钞票做诱饵,让徐英混沌中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英不可能怀着孩子,去跟小黑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去郑娟家找小黑,就想跟小黑要一句真话,如何安置他们的孩子。 可惜,郑娟如临大敌般的戒备,以及小黑迟迟不肯露面的态度,给徐英一个错觉,小黑不要她了。 小黑来到人间很少做梦,那天晚上他哭醒了。不管郑娟怎样追问,他只字没提徐英的名字。 正因为这场梦,小黑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他找来律师,给自己立下了遗嘱。 王玉田听律师宣读完遗嘱,他叫上郭军,一同去县医院看望小黑。 在太平间门口,他跟公司新任董事长田老蔫,提到了他在公司的股份问题。 “我只知道,小黑在启明矿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没说你在咱公司还有股份。”田老蔫按照小黑事先的嘱托,对王玉田装傻充愣。 “这事我知道。”郭军主动替王玉田作证。 “我听说你收购白天鹅酒店,还从小黑手里,借走了几百万块钱。”田老蔫瞪大了眼睛跟郭军算账。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借了小黑的钱。”郭军拉下脸来,跟田老蔫要证据。 “别急,一会儿律师就把你要的证据拿过来了。”田老蔫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郭军顿时乱了阵脚。 当初小黑出资帮郭军购买白天鹅大酒店时,郭军真的给小黑写过一张借据,为的是遮人眼目,证明他购买酒店的资金来源。 后来小黑慷慨地将酒店赠送给郭军,完全是彼此的口头协议,小黑此后绝口不再提这笔借款之事。 郭军和王玉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哑口无言。 最倒霉的当属王玉田,他在小黑公司所谓的股份,除了购买启明矿时,以小黑的名义,给他支付了一千万元,他还让小黑当上了启明矿股东,其它几千万元股份,统统沉淀在小黑公司的账下。 小黑为王玉田和郭军提供的资金,都留下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资料,而小黑对他们二人做出的口头承诺,没留下任何证据。 王玉田和郭军辛辛苦苦干了三年整,到头来竟欠下小黑巨额资金。 躺在太平房里的小黑,听到父亲与王玉田和郭军的对话,不禁对田老蔫发出由衷的赞叹,果然是宝刀不老,把他的意思完全复制下来,几乎分毫不差。 小黑终于完成了抑恶扬善之举,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小黑还有一个未尽事宜,他想摄走董兴的魂灵,再次回到人间,与徐英正式成为夫妻。 小黑的魂灵漂浮着来到阴阳界。 他看到了大姐田秀,蓬头垢面守在孟婆汤锅前,正满头大汗在添柴加火,却不见吴玉芬的影子,这个夜叉哪里去了。 小黑当初受吴玉芬蛊惑,转世到了田家。 他圆满地完成了吴玉芬的嘱托,让田老蔫不仅过上了富足生活,还延续了田家的香火。 现在他需要吴玉芬偿还一个人情,代他蛊惑黑白双煞,去凡间摄取董兴的魂灵,以助他重返人间,与徐英旧梦重圆。 就在小黑要凑到田秀近前,询问吴玉芬的下落时,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罩住他的魂灵。 小黑惊恐地抬头望去,老君手捋长髯,面容严峻,冷视着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