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废材也要尽情燃烧》 一、奇迹的艳遇 月黑风高,萤火虫发出的惨绿色的光,照亮了山路两边石塑的罗汉像,一个披头散发像贞子一样的妙龄女人从石像身后钻出来,戏剧性地转过头来。 【我叫奇纪今年28岁,本可以靠脸蛋嫁入豪门,却要拼智商,结果年华老去发现自己并非才华横溢,只是凡人一枚。刚经历了失业和失恋的双重打击我决定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结束‘杯具’人生,这样至少还能为地球省点粮食……】 目测到达山顶还有250米。 手机铃响起,是前男友打来的,案发33天,这是他打来的第一通电话。奇纪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呢,心狂跳着,接电话的瞬间内心还挣扎着要不要原谅他。 “你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不是求你原谅,我是问你地址,把你的东西寄去。” “去死了!” “你怎么骂人?” “我是说我要去死。” “死前把地址发我。”白天挂了电话。 奇纪气愤地把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正巧砸到了对面下山的柳城的胳膊上,她紧忙道歉。 对方不以为意,捡起手机递给她。 奇纪接过手机还兀自想着心事向山顶走去,完全没注意到他惊诧的目光。 柳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呆也下山去了。 这块小屿属于一杯岛管辖,这里的月老石据说很灵验,可不知道网上谁恶作剧竟然将月老石写成了“自杀崖”,还一度上了热搜,恐怕是哪个怨偶为了泄愤写的吧! 奇纪就是看到热搜被吸引过来的。 古寺,竹屋,窗外的竹篱笆里有两只仙鹤,一只站着,一只在给她清理羽毛。 柳城从仙鹤身上移回目光,接过住持方丈智清递过来的茶。 智清的年纪与柳城不相上下,看上去30多岁的样子,温文尔雅,眉清目秀,身上的藏蓝色宽大袍服更显得他清瘦。 三年前柳城到一杯岛寻找一座古建,病倒在这里,幸遇智清悉心照顾。柳城呆了三个月与智清参禅论道,一度还想剃度出家。智清说他尘缘未了。 三个月后,智清去了藏地的佛学院讲学,柳城踏上了俗世修行的路。临走前,柳城让智清帮忙寻找‘一杯沧海’(一栋建筑的名字),前不久柳城收到智清发的email,于是他又重回一杯岛。 他以为这次就像上次一样,待一阵子就离开,想不到居然会成为他落叶之地。后来发生的一切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抓住不放不仅是在惩罚自己,对爱你的人也不公平。” 智清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用舀勺重新给俩人续上茶水。 铁壶在小泥炉上烧着,蒸汽升腾。 “爱我的人啊!” 柳城苦笑了一下。 “那里你打听到了?” 智清微笑地点了点头,他的微笑很有治愈力。 “你这是过敏了吧!” 智清指了指柳城端茶杯的那支手的手臂。 柳城低头一看,刚才手机砸到的地方红了一片。 “你等着我给你拿药膏去。” 智清起身去取药。 轰隆隆闷雷声响起,柳城看向窗外。 ‘去死,我说我要去死……’ 柳城的脑海中一直重播着刚刚在山路听到的那话,‘她不会真的……’ 滚滚雷声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雨,‘要是引起泥石流……’ 柳城像被扎了一下突然跳起来,冲了出去。 大雨倾盆而下,惊涛怕打着礁石,像要把整个世界倾覆。奇纪生无可恋地站在悬崖边,脚下的石子滚下山崖,看着触目惊心。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总编昨天刚给她颁完优秀员工奖状,今天就宣布提拔她的死对头王雪当主编,“小纪,你发脾气有什么用呢?你就好好配合她工作嘛!再说她比你更合适当主编吧!” 一刀插到奇纪心头上,汩汩冒血。奇纪收到email:你写的小说与出版社的要求不符,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又是一刀插到奇纪心头上,汩汩冒血。 奇纪推开门,看到镜子里闺蜜正坐在男友白天的身上,白天两只手正抓着闺蜜的酥胸。 又是一刀插到奇纪心头上,汩汩冒血。 泪水把她的眼皮泡得红肿起来像个桃核,眼泪裹挟着全部的委屈,不留一丝尊严地流着,看着就像是个迷失的小孩,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白天你算什么?我会找个比你更爱我,找个比你更帅,找个比你更有钱,找个比你更鲜肉的男人,我会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好。” 抽泣使得她快喘不过气起来。 一道闪电在身后劈下来,引发泥石流,脚下的岩石晃动,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顺势就要滚落山崖,眼前一片纯白世界的大门向她敞开。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奇纪睁开眼一看,是山路上遇到的男人。此时此刻她的身子悬在半空中,身下是万丈悬崖。 “抓住,千万别松手,不要往下看。” 柳城用尽全身力气把奇纪拉上来。 雨停了。 “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柳城有点心烦意乱。他本不想跟女人扯上任何关系,可偏偏遇上这种事,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奇纪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腿。 “还好,还好,你看这胳膊、腿都完好无损。” 惊魂初定,奇纪看清楚了这张脸。 ‘这不是刚才山路上的那个男人吗?像青春版的周润发,高大、威猛、帅气。难道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派来拯救我的?’ ‘我就说嘛,旅行没个艳遇能叫旅行吗?’ 其实刚才她也没想跳下去,谁知道竟然被雷劈了下去。不过还好还好赚了个这么养眼的大帅哥。 奇纪沐浴在月光下,美丽不可方物,一瞬间柳城像是被雷击到,心口一下发紧,他有些不敢直视她。 “走吧,赶紧下山吧!一会又下雨了。” 柳城懊恼地转身。 “你的胳膊。”奇纪惊呼,看到柳城的手臂刮破了长长的一道。 “皮外伤而已。” “我会负责的?” “负什么责?” “下了山负责给你包扎。” “呃……” 柳城想拒绝,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可不知怎么却很想知道她的来头。 “我叫奇纪,你呢?” “柳城。” 乌云散去,月亮露了出来。 “你看起来像霸道总裁,说起话来又像是师尊。我还以为我穿越到小说里了呢!” “我只是个废柴。” 她走在他身旁,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故意放慢脚步,为了适应她的节拍,俩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自杀可不是闹着玩的,生命只有一次。记住,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柳城语重心长地说。一股暖流传遍奇纪的心头。 ‘是啊,一生还很长,我不能认输,即使是废柴也要拼尽全力去燃烧!这次一定为自己好好活!’ 奇纪这样想着。她以为电影都是骗人的,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艳遇。 月老石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后来发生的事都是奇纪始料未及的,top榜中榜的高富帅一个个出现在她身边,唾手可得的爱,她能否hold住? 第二天,天蒙蒙亮,奇纪没跟柳城告别,匆匆逃离了‘案发现场’,坐上第一班渡轮。渡轮开走,她回身看到他站在岸边。 柳城低头看着照片,乍一看还以为是奇纪,但仔细一看照片已经泛黄,说明拍了有些年头了。他抬头正好看见她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由不舍转变成歉意。 昨晚,柳城破天荒地喝了酒,为了陪她,更确切地说是为了确认奇纪跟前妻并没什么血缘关系,结果她醉了,醉得很厉害,哭得也很伤心,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一早他其实早醒了,却故意躲开她。 昨晚,奇纪说了长这么大最多的一次话,喝的最多的一次酒,后来她只记得大哭了一场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总之奇纪不想再见他,因为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人,要不嫁给他,要不杀了他,两个奇纪知道她都做不到,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奇纪从浴室出来,坐在书桌前发呆,头发还兀自滴着水珠。突然房门被敲响,她听到马力的声音。 “起来了没?”马力隔着门喊着。 “干吗?”奇纪在里面应了声,没有开门。 “我拿到了‘古堡’的钥匙,要不要去看看?”马力问。 奇纪兴奋地从椅子上一下子跃起来,“要去。” 她一边去衣柜找衣服一边说,“马力,你是个大好人!” 马力笑着走开了。 四天前,他将流浪在街头的奇纪“捡回”家中。 奇纪到一杯岛来也是临时做的决定,没有提前订旅馆。谁知岛上唯一一家三星级的宾馆,因为海浪杯国际调酒师大赛的举行,住满了人。幸亏遇到热心肠的马力,好心收留了她。不仅如此,马力还充当导游,带着奇纪在岛上逛了一圈。 短短的四天相处下来俩人已经像亲姐弟了,就差歃血为盟。高情商的马力跟奇纪真是绝配。 走在路上街坊邻居都说,“马力你女朋友真漂亮”。马力只会嘿嘿地傻笑,也不辩解。 开始的时候奇纪还极力澄清,可她发现第一天澄清完,第二天遇上邻居还会说,“马力带漂亮的女朋友出去玩啊!”把奇纪的解释权当做女人家的羞涩。所以奇纪也就让她们误会下去好了,反正她也没有男朋友可以吃醋。有一点她觉得奇怪,“我看起来有这么青春吗?”因此还有点沾沾自喜起来。 马力今年18岁,高中毕业后没有像大多数年轻人外出打工,而是留在小岛在码头打零工,阳光的外形,有幽默感的谈吐,到哪里都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对未来他还没有具体的规划,反正还年轻。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呈现古铜色,奇纪说这样看起来很健康,像好莱坞明星。马力总是会被奇纪一些观点给吓到。 奇纪被海堤尽头一处荒废的别墅吸引住,说它很像中世纪城堡。马力从没听人这么形容过。奇纪还煞有介事地讲起吸血鬼的故事。看门人不在,奇纪没能进去,很失望。 回家后,奇纪特意上网下载了《雷恩菲尔德》跟马力一起看,二人笑得一塌糊涂。此后二人便把那座荒废的别墅叫做“古堡”。 想不到马力尽然把古堡钥匙搞到手了。奇纪挽了个发髻,穿了件短袖牛仔连体衣,配了双樱桃红的人字拖,跟着马力出了门。 一杯岛像是被遗弃在时间巨轮之外的另一个时空,还是7、80年代的样子,陈旧的建筑,曲曲弯弯的小路横七竖八,没个规矩。 街头巷尾空荡荡的,路边的门面房里幽幽暗暗,店主不知道跑哪儿纳凉去了,柜台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播放着闽南小曲。偶尔能看见只猫儿跑过街角。小岛显得慵懒、疏离,像是时间轨道上脱了钩的齿轮,卡住了。 听马力说,渔业的凋敝和高风险,年轻人都去了岛外打工,留下老人和儿童。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奇纪好奇地问。 “半年前父亲遇上海难没了,母亲一直走不出来。我陪在她身边她也安心。她想把出租的渔船都卖了,免得伤心,也不想我再开船。等卖了船我想投资旅游。我爱这个岛,虽然有些破旧、落后。但未来会好的。” “你真的是长大了。我也觉得以后这里旅游会搞起来的。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夸张一点说,觉得自己前世在这个地方呆过。大城市太卷了,这里慢节奏,给我一种宁静、平淡的快乐。” 奇纪说着说着想起了在小屿遇到的那个男人。 “小屿那里有块月老石,特别灵。你有没有拜拜?” “啊!我不知道!” “难道没有艳遇什么的?” “好你个马力。看来不教训你一下真的不行了。”奇纪伸出手往马力的腋窝、腰眼抓着。 马力最怕别人挠他的痒了,“你是我亲姐,饶了我吧!”见奇纪还不罢手,于是故意说,“你停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别想诓我。” “真的真的,是那座古堡的事。” 奇纪一听停了手,“什么事?” “它可能是这里最古老的房子了吧!听我太奶奶说,好像是什么黄毛子建的,是为了传教什么的。后来战乱黄毛子跑了。再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大官的府邸。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了?” “再后来就成为那个家族的祖宅了。而且它还有个特别文艺的名字。” “一个房子还有名字啊!” “嗯,叫‘一杯沧海’。” “‘一杯沧海’……” 奇纪回味着,怀着去寻宝的心情,期待着与古堡的再次邂逅。 后记: 露台上,桌上满是啤酒、洋酒、红酒各种酒,有的空了,有的还剩一些。 奇纪哭得梨花带雨,醉意朦胧,趴在桌子上睡意袭来“我是不是很失败?” 柳城也有些醉意,他轻轻地靠近,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满脸宠溺地,“傻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奇纪安心地睡着了。 柳城在她身边赶着蚊子。 二、缘分跟我彭擦擦 柳城按照智清画的路线图找到了“一杯沧海”,可惜铁门上着锁。他前脚走,奇纪跟马力后脚就到了“一杯沧海”的大门口。 四天前,马力带着奇纪游览一杯岛的时候,发现了这座罗马式古堡。因为大门锁着没能进去,奇纪当时别提有多失望了。 在马力的催促下奇纪恋恋不舍地走出古堡,往大门走去。不经意间她发现杂草丛生处有快倒了的牌子。她拨开杂草,蹲下身,拿湿纸巾把牌子上的泥点擦掉,露出下面的字——“天哪”,她轻呼。木牌上面写着出售的字样,联系人和电话都清楚地写在上面。 奇纪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欢快。马力凑过去站在她身后看着。 桌上都是今天刚从海上打来的新鲜渔货,马力的妈妈赵兰香催促二人洗手、吃饭。奇纪夸赞赵妈妈的厨艺好。赵妈妈和马力轮换着给奇纪夹菜。人生路上偶遇的温情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她已经一个月没好好吃过一餐饭了,她吃不下。 夜里奇纪做了个奇妙的梦。她孤身一人,游荡在破败小镇上,街道空无一人,她走进一栋白色油漆的房子,推开后门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波光粼粼,刺眼的强光惊醒了她。 她的额头微微渗着汗珠,咬着大拇指回味着刚才的梦境,‘难道前生我来过一杯岛,难道刚才看到的是古堡在另一个时空的样子?’。 她迷恋神秘学,到了快而立的年纪更加地对命运有了清醒认知。她拨通了电话,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买下古堡改造成客栈,让旅途的人们有个温暖的歇脚处,一个心灵的加油站。对,就像赵妈妈常对马力说的那样“只要是想做的事,努力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奇纪走进圆梦园咖啡馆往里张望着,里面的套间墙角坐着一位客人,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显得神神秘秘。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背对着里间,点了杯美式咖啡,看了看手机,提前到了15分钟,她喝了口咖啡随意地四处看着。 咖啡馆的设计很简约,一面墙挂满了本地老照片,有建筑,也有风俗;靠里面的墙上贴满了便笺纸,一对青年男女正往墙上贴纸条。不知女人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男人伸手一把将她搂过来,两人亲昵地蹭了蹭鼻子。奇纪看着既羡慕又觉得心酸。 “没带钱你干吗要出来?这样吧,你把身份证压在这里,回去取钱吧!” “我没有身份证。” “你存心的是吧?怎么会没有身份证。该不会是通缉犯吧?” 奇纪被身后服务员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起身走了过去。 “多少钱,我替他付。” 服务员确认完付款信息后转身走了。 “谢谢,我怎么还你钱?” 奇纪看了眼这个戴着棒球帽,又戴着副遮去半张脸的墨镜的家伙,听声音很年轻。 “算是我请客吧,改天到我的客栈捧场。” “你的客栈在哪里?” “一杯沧海。” 话音刚落,奇纪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您好,是奇小姐吗?” 奇纪回身,一个中年男人朝他走来。 “我是黄先生”。 奇纪和黄先生握了手,把他引到自己坐的那桌。鹿鸣从窗边走过,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比《诺丁山》里的男主还帅气的脸,女生看到都会尖叫。奇纪觉得好像有人看她,她转头看向窗外。鹿鸣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他只是为了能看清楚坐在窗边的奇纪才摘下的,他脚步匆匆地走远。 奇纪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正好是母亲纪洁接的电话。她把她是如何辞职,跟小白分手,又是如何没跟家人商量卖了北京的房子,在不知名的小岛买了一处荒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母亲合盘推出。 “当初我跟你爸也觉得你俩不合适,但是你们都处上了,也不好说什么,老实说他配不上你。” 奇纪知道,在父母的心里,老早就把白天当成准女婿了。听了母亲这么说,让她感到格外难过,她无声地哭着,吸了口气说,“妈,我这次旅游发现这里挺好,所以想在这里创业。” 纪洁语重心长地说,“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跟你爸都老了,也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也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你的人生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只要你身体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跟你爸就放心了。” 纪洁猜出女儿一定在偷偷地哭,她还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女儿最喜欢看超人的动画,还说自己长大了要当超人,除掉地球上所有的坏蛋。她是那么富有同情心,总是替别人着想,那么率真,好打抱不平。她跟丈夫都希望有一天她能发现自己的优点。 “女儿,你要记住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去比,也不要总盯着自己的短板一直一直想要把短板补齐。你要做的只是把你的优势发挥出来。还有记住我们都只不过是平凡人而已。” 月朗星稀,她坐在露台上,一边喝着福佳白一边想着心事。她一直以为父母只是想要她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但其实父母只关心你健不健康,快不快乐。 她在北京多久了,九年、十年都这么久了。虽然在北京十年,她却觉得自己像个过客。她的生活里只有杂志社、家,两点一线,一到杂志出版的头几天,她就几乎住在办公室,校对、校对、校对,从午夜到凌晨,最狠的一次竟然72小时没合眼,回家的路上站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差点摔了跟头。每年她都对自己说,再坚持这一年,明年就不这么拼了,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咬牙坚持下来。当年一起去看阅兵的同学,除了她跟小白外,毕业后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大学快毕业那年,她跟父母借了首付钱,在东五环买了个两居室,她是想父母过来也有地方住。当时父母还不太高兴她买房子,觉得女孩子将来嫁人,没必要自己买房子。但奇纪却很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如今要卖了,姥姥一定又会觉得她“缺心眼。” 奇纪转过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疯了竟然把北京的房子给卖了?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喜欢这里,它让我安心。anyway,即使是废柴也应该尽情燃烧一次吧!你说呢?】 柳城囫囵吞枣地吃完海鲜面,跟老板结了账,往古堡走去,打算今天再去碰碰运气。走在街上他不经意间想起了奇纪,不知她是否已经离开了这里。柳城离老远就看见古堡的大门开着,他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参观,得到马力的许可后,他大步走进“一杯沧海”。 奇纪跑到马力身边,“走吧!包拿好了”。 “有个中年大叔说要参观,我就让他进去了。你没看见他?” “没有。他从哪儿来?”说着回身看了看。 “我没问,他也没说。他只是说特意来看这栋房子。” 一楼巨大的空间立着6根柱子,柱基雕刻着简单的线条。二楼4间房,有一间敞开着大门,走进去里面还有个套间,套间外是个大露台,悬空在海上。三楼、四楼都是6间房,按功能布局。走廊尽头是落地大玻璃窗,上面还有一个五彩的圆拱形玻璃窗,太阳光照在彩色玻璃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顶部是一座塔楼,可看见小岛的全貌,放眼望去远处有一座灯塔,海鸥在天边自由地翱翔,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清爽怡人 从下到上浏览了一番,柳城意犹未尽地往门口走去,刚才的那个小伙子坐在台阶上,正跟什么人嘻嘻哈哈地聊着。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这女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是喜欢欧式的,但中国风我也很喜欢。我就是有选择障碍症。” 柳城走过去好奇地问,“这里是要装修吗?” 奇纪回头,正好与柳城的视线对上,俩人都认出了对方。 “怎么会是你?太巧了。”奇纪站起身,见到柳城,多少有点囧,那日狼狈的样子实在不愿再想起。 柳城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只能把这归结为——缘分——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 只是一瞬,奇纪的心豁然开朗起来,“啊,太好了,这里马上就要装修了,想找个专家指导,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她可不能把大神轻易放走。 柳城看着奇纪,内心剧烈地交战着,他在确认这件事答应下来的后果。但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现在这样的古建筑越来越少,从他的专业角度出发,他是应该答应下来。反正离开一杯岛他也是漫无目的地东飘西荡而已。他不讨厌她,只是不想有牵绊。虽然理智说不行,但心还是出卖了他,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他们分工明确,柳城负责修缮和软包事宜,马力在柳城指导下采买材料,奇纪负责跑工商、税务、卫生站……办各种开客栈必须的执照、证件。 奇纪接到快递打来的电话,通知她从北京邮寄的包裹已经到了,她开着新买的二手雪佛兰大黄蜂去取,一箱衣服,一箱杂物,还有两箱书及杂志。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上床前想翻本书看,于是打开了装书的纸箱,翻来翻去,看到一本相册,她拿出来,坐到床上,打开。相册是按照时间排序的,从她到北京念大学开始,里面有入学照片,在教室里的照片,与室友的合影,同学的生日聚会,还有跟小白爬香山、颐和园划船、北海放风筝、广场看升旗……眼泪不争气地又夺眶而出。 曾几何时,她在心里描画过无数次,夫妻间最普通的事,一起看电视,散步,一起看日升月落,牵着他的手慢慢变老,可现在全不可能了,他已牵上了别人的手。她看完一张张撕了,边撕边哭。微信响起,她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闺蜜姚小瑶发来的,上面写着:“我跟白打算下个月十三订婚。我俩都希望你能参加。”她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床上。 皎洁的月光照在石板路上,地上像是上了一层霜。奇纪穿着一身彪马的嫩粉色运动套装从房子里走出来。她在房间里憋得慌,出来透透气。月亮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像是瘪了气的另一个她。 “白天你混蛋,你是个大骗子。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错在哪里?”奇纪朝着大海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悲伤压抑太久,一旦溃堤,势不可挡。喊累了,她跌坐在沙滩上。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她抬头看见了柳城。 “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大声地哭吧,反正海浪声这么大,谁也听不出到底是海浪声,还是哭声”,柳城说着坐到她的身旁。 “你说的一点也不好笑。” 柳城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为什么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呢?”她委屈地流下无声的眼泪。 “人生终究不会被辜负,那些转过的弯,那些留下的泪,成全了现在独一无二的你。”柳城看着她,温柔地说道。 奇纪吸了吸鼻子说,“能借你的肩膀靠下吗?” 柳城大方地回答,“ofcourse。” 奇纪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流着泪。柳城低头瞥了一眼奇纪,重新抬起头看向远方。海浪汹涌澎湃,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听起来显得惊心动魄。 打那之后,奇纪总是会在午夜的海滩上碰到柳城,成为了彼此的“疗伤工具”。他们虽各有各的遗憾和懊悔,但痛苦的滋味却是相似的。他们谈生活、谈理想、谈生命的意义。奇纪喜欢听他讲在一带一路上考察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感到,在人生、宇宙面前,个人是如此的渺小。奇纪渐悟到,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其实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无论经历着什么,时间总是向前走着,疼也好,幸福也好,终将过去,无花常开,无物常驻,人生就是喜与忧的轮回。 柳城发现她有着细腻敏锐的感受力,听到悲惨的故事,她会感动落泪,听到有趣处,她会放肆地大笑。她性格爽朗,像孩子般天真,内心柔软而丰富,这些都再再地吸引着他,跟她在一起,他的内心也渐趋平静。 日子一天天平缓划过,他们的伤口也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地结痂。是啊!待硬痂脱落时,只不过心口上多添了一道新疤而已!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三、人生重启 工期就要结束,柳城又将踏上新的旅途。奇纪希望他能留下。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照亮了海滩。柳城在沙滩上跟一帮10来岁的孩子正在抢着足球,他将抢到的球用力踢了出去,孩子们都奔跑过去。 柳城走到奇纪身边坐下,“不行了,老了。” 奇纪扭头看了眼柳城,眼睛落到了他脖颈上挂着的戒指。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柳城摘下项链,把戒指放到手掌中,看了会。 “我妻子的。” 奇纪哑然。 “她的戒指怎么会在你这?” 柳城重新把项链戴到脖子上,俩人坐在海滩上,海浪声此起彼伏。 “五年前妻子陪我去中东麦加大清真寺做科考察,遭遇了当地恐怖组织与地方军的巷战,她中了流弹,死在了我的怀里。从那时起,我将自己放逐,从藏北无人区到印尼爪哇谷洞,从堪察加半岛到美国死人谷,哪里环境恶劣去哪里。我想寻找生命的意义,但都是徒劳。我也发现身体的疲累并不能减轻内心的伤痛。 后来我去了妻子的故乡。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了她写的日记,记载了她大学时期的一段调研记录,是关于“一杯沧海”的。我才想起来,她曾经跟我约定过,要我陪她一起再来看看。” “你的长情很像《英国病人》里的艾玛殊。” 奇纪感叹。 “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 奇纪苦笑了一下。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四处游荡吧!走到哪算哪,反正也饿不死。” “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天涯羁旅,我不过是过客而已。” 奇纪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希望你留下。我总是希望朋友是一辈子的。不知道怎么,年纪越大越爱回忆那些遇到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也许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品尝过悲喜,反而更加舍不得吧!” ‘如果早些年认识,恐怕一切都会不一样。’柳城不是没想过留下,只是他不想再动心,那种彻骨的痛经历一次就好。 然而,人生总是出乎意料,不久柳城捡回来一只刚出生不久被猫妈妈遗弃的黑色流浪猫,因为眼睛很大,奇纪起名et。柳城对它悉心照料,喂牛奶,到海边“捡拾”渔民觉得不值钱,弃掉的不知名的小鱼。后来他留在了“一杯沧海”他说是为了它。 暮色像流水漫入室内,彩色玻璃窗折射着绚烂的光。奇纪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一隅,望着窗外发呆。她喜欢这样放空自己,享受片刻的宁静。et跑出门去,它又去巡视领地去了。 从小屿到一杯岛的渡轮上,鹿鸣接到父亲秘书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海浪杯国际调酒师大赛结束后,他把助理打发走,一个人留在岛上,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只身在外。 这里没人再处处限制他,没有粉丝的狂热追逐,也没有狗仔队的偷窥。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偏僻的海岛。况且他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完。 前些日子,他在咖啡馆生平第一次遇到陌生人的帮助,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事后他四处打听“一杯沧海”,可是岛上没人知道。 鹿鸣拨通了师傅jake的电话,询问意见,这也是他唯一的朋友。jake劝他不要急着回去。 “是啊,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一杯沧海”的装修如期完工了,一楼大厅、餐厅等功能区,墙面粉刷成了蒂凡尼蓝。奇纪的起居室被安排在了二楼。三楼是客房,四楼是员工宿舍,规格跟四星级酒店的客房差不多。 这里的房间都用《安徒生童话》里的故事或人物命名。这座岛,还有这座古堡,还有发生的一切对奇纪来说都很‘童话’。奇纪把自己的房间起名“丑小鸭”。 “一杯沧海”焕然一新,它的新生何尝不是奇纪、柳城的新生。 柳城也给一些世界上知名的遗迹、古建做过修缮,那些工程比这浩大不知多少倍,反而这次让他格外有种满足感。他有些不舍,无论是古堡还是et,还是奇纪、马力,对于孤儿的他,这里让他竟然有种家的感觉。 晚上他又照常来到海滩,本打算跟奇纪见面后把他的决定告诉她,可这晚奇纪没有来。 晚饭后,赵兰香帮忙看了黄道吉日,8月8日开业大吉,这天不正好是闺蜜姚小瑶跟前男友白天的订婚日吗?看来这天真的是黄道吉日!她自嘲地想。 奇纪坐在屋顶的露台上,打开微信。 “你以为”刚打三个字给删除了,“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又删了…… ‘我到底要说什么?真是疯了!’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两只手胡乱地抓着头发,颓然地放下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想想自己是幸运的,要不是来这里遇到友善的马力,重情义又贴心的柳城,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背叛的伤痛抚平。要不是有他俩帮忙,旅馆不会这么顺利地开起来。 她真希望,“一杯沧海”能够成为一处温暖所在,将到过这里的人,曾经的不幸治愈。 “别了我的初恋,别了北京,别了过往!” 放下手机,她抬起头,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奇纪开着‘大黄蜂’赶到厦门,想把上午被柳城赶走的大厨给请回来。 太阳落山了,马力才把奇纪盼回来,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大厨不愿意来,觉得没面子。奇纪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她在盘算是否要推迟开业时间,马力端上来一盘素炒面。 奇纪吃了一口觉得味道好极了,她以为是马力做的,让马力做代理厨师,结果马力说是柳城做的。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奇纪一下子像被扎破的皮球泄了气。 “刚刚不是说好吃吗?这会又干吗叹气?” 柳城说着走了过来,坐到奇纪对面。 “凭你的手艺,到五星级大饭店当厨师长都绰绰有余。可是你明明是个大学者,怎么可能屈尊在这里做个厨子,我可不敢异想天开。” “我已经被非遗保护联合会除名了,这事你当然不知道了。” “为什么?” “给人做担保结果被牵连。我也是被骗了,说来话长。” “你会炒菜又是怎么回事?” “读大学时为了赚钱追女友打工学的。” “你这么有做菜的天赋,不当大厨可惜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废柴,看来只是入错行,重新入个新行,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眼看要立秋,下了几场雨,一杯岛的气温骤降,体感温度要比天气预报的更凉。奇纪边跑边大声地唱着歌,橘色运动套装与初升的冉冉红日相得益彰,粉红色的跑鞋在沙滩上洒下一串脚印。 鹿鸣畅快地在海里游着,突然大脚趾抽筋,身子往下沉。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最近刀郎的《罗刹海市》火遍全网,作为东北人,奇纪唱起来比刀郎还二人转。 奇纪唱得正美,突然发现海上有个人在胡乱扑腾着。她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冲向海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鹿鸣拖上了岸,三五个赶海的渔民围拢了过来。 鹿鸣咳出了口海水醒了过来,奇纪想叫救护车被鹿鸣阻止,不能让事态扩大,要是让媒体知道,父亲也势必会知道,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掌控,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自由,更不想再回到镁光灯下。 围观的渔民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你要是游泳要看时间的,有潮汐的时候不能游。” “你独自一人到海里游泳真是太危险了。多亏这个姑娘。” 缓过来神来的鹿鸣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那日在咖啡馆替他解围的人,他正要开口,她却站了起来。 奇纪浑身湿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子打着冷颤。 “拜托几位大叔,你们谁能帮忙,送他回住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鹿鸣捡起奇纪落在沙滩上的跑鞋,塞进旅行袋,任凭渔民大叔开着三轮车把他送回宾馆。 奇纪洗完澡换了衣服她下了楼,心里还在惦记着刚刚救上来的人,回到沙滩时沙滩已经空无一天,鞋也没找到,‘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鹿鸣找了一整天,饭都没顾上吃,还迷了路,也没找到“一杯沧海”。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海堤边落日出神。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一串浪花,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是去还是留,他犹豫不决。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他立起了风衣的衣领,转身离开了海堤。 鹿鸣回到宾馆,晚餐只吃了几颗青菜,一碗稀粥。他实在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鼻子竟然塞塞的,好像感冒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感觉是在海里,身体不断地往下坠落。一只手拽住了他,‘妈妈’,他轻声呼唤。母亲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转眼母亲倒在血泊之中。他用手捂着母亲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他抬头看见父亲拿着匕首站在不远处。 他嗫嚅着双唇,‘不,不要。’ 他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到浑身上下汗毛孔都炸开了。 四、鹿鸣终于找到了奇纪 院门前站着几位50多岁的大妈,皮肤黝黑,脸颊微红,戴着三角草帽,围着白头巾。她们有的在往里张望,有的在看小黑板: “喜马拉雅大拌菜、荒野牛油小火锅、加勒比海鲜烩饭……” 读着读着,她从一脸好奇,转成了孙子打翻酱油瓶的表情,并下了注脚,“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来骗钱的吧!” “看着很奇怪呀!” “都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大城市人把一杯岛搞得乌七八糟。” “太不像话了!” “走吧走吧,不会干多长的,到时候就乖乖地离开了。” 奇纪、柳城、马力站在落地窗前没高兴一会,便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走开了。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能招揽顾客。 夜里下起了雨。 鹿鸣被窗户咔滋咔滋的声响吵醒,下床去关窗。 他感到浑身乏力,晕晕乎乎,脚下像踩着棉花糖一样,努力地回到床上,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烧了。 之前吃住行,事无巨细都有人为他安排妥妥的。独自一人在外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开了台灯,他拨了前台的电话想要片感冒药,得到的答复是——没有。 鹿鸣没有打听到药店,只好回酒店,因为迷路意外发现小巷里亮着一块长方形的灯箱,四周围了一圈彩色小灯泡,要不是灯箱上贴着药店俩字,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洗头房。 后来鹿鸣与药店的药师有了更多的交集,他问过为什么招牌是这种造型,他回答说是为了怀旧。他按了窗口的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鹿鸣这一病三天没起来床,那天怎么回去的他完全不知道,听前台的服务员说是被一个中年大叔送回来的。 他想答谢人家,可是不知道地址,那天药店的位置他也想不起来了。就这样他把这件事搁下了。 一周后,鹿鸣恢复了健康。 一早起来,鹿鸣到王伯的店里要了碗海鲜粥吃。今儿是他第三次来。第一次是打听药店。 昨天散步,被王伯叫住非要让他尝尝海鲜粥,他一吃上了瘾。 今儿一早又来了。吃完海鲜粥,鹿鸣掏出十五块钱递给老板。 “王伯,您听过“一杯沧海”吗?” “这歌我没听过,《沧海一声笑》我倒是爱听。现在新出的《罗刹海市》也很好。” 鹿鸣听王伯这样说,头顶顿时飞过去一只乌鸦。他尴尬地笑了笑。 他本来就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因为他有另外一种表达情感和情绪的方式。 当然那种技能由于受了重大打击而丧失,就像武侠小说里武功全废的人。不过也不是说不能恢复,只是那需要一个契机。 起身走出小店,今天他要继续去找“一杯沧海”。 奇纪坐在二楼的大露台上,面前散乱地放着几张一杯沧海的照片,她一边用彩铅画着,一边胡思乱想着。 上小学学校的板报都是她包圆,美术老师还夸过她很有绘画天分呢!上了中学后怎么就不画了呢?是因为学习,还是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她咬着彩铅,看着手里完工的明信片。她想起来,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画漫画是不务正业,将来穷困潦倒别指望家里会帮你。 她甩了甩头,不想让坏念头占据她的脑海。 奇纪在路边停好了车,推门走进圆梦园。 “您好,我想能不能把这个明信片放在你这里,有人来喝咖啡你就送一张给他。” 女服务员接过。奇纪给女服务员介绍了一番。 “有空过来玩,请你吃蛋糕。” 奇纪走出圆梦园,车子驶上路面,从鹿鸣身边驶过。 鹿鸣推门走了进去。 “你这里有简餐吗?” “面包、三明治。” “那就来份三明治吧。” “可以先付下钱吗?” 女服务员认出了男人戴着的棒球帽,这不就是前段时间来吃“霸王餐”的人嘛!今天没戴墨镜,帅气的一张脸很是养眼。 鹿鸣从钱包里抽出一张100元的钞票。女服务员瞟了一眼钱包,里面一沓钱,上次连付咖啡的钱都没有,这次却像是个阔少,该不会是被人包养的吧?也难怪,没钱付咖啡,有钱买限量版的帽子。 女服务员撇了撇嘴,打开收银机找钱。 鹿鸣接过钱转身刚要走,看到一边堆着的明信片,他好奇地拿了起来。 “送你了。” “这是手绘的吧?” “不清楚。这是新开的旅馆。” 女服务员翻过鹿鸣手上的明信片指了指,“这不上面还画着路线图。” 鹿鸣的心狂跳不止,难不成…… 四个娟秀的字跳进鹿鸣眼里——奇迹旅馆。他失望地放下明信片。 女服务员把三明治递给鹿鸣。 “拿着做纪念嘛!你看这房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一杯沧海”!” 鹿鸣抢过服务员手里的明信片,冲出咖啡馆。 “还没找钱呢?” “当小费了。” “这个太多了吧!” 《新手调酒第一本书》摊开在吧台上,马力边看边操作。 “这样行吗?” 马力笨拙地摇着调酒壶。 “让我试试?” 鹿鸣本来不想打扰马力,但看他那么费劲的调酒,实在是看不下去。 马力像是听到了大赦般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递给了鹿鸣。他不像是坏人,马力心里揣度着。 鹿鸣给马力调了杯“斗牛士”。 马力尝了口,“嗯,你可真有两下子。忘了介绍,我叫马力?” “鹿鸣。” 正聊着,马力接到奇纪发来的微信。 “我们老板回来了,您先坐,我出去搬东西。她很会品酒。” 马力边说边站起身,跑出门。 奇纪一进来就看见吧台后面有个瘦高的男人正在调酒,动作优雅、娴熟。白皙的皮肤,疏朗的眉目,驼色的西装马甲,米黄色衬衫,更凸显了优雅、华贵的气质。 看年纪,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小鲜肉一枚。 一杯白黑相间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可可味在口中化开,好喝极了。 她只顾着品酒,完全没注意到他关注的眼神,那眼神温柔得可以淌出水来。 鹿鸣这回可以好好地看着她了,橘红色的头发挽了一个高髻,显得清爽、干练,骨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她就像是突然跳进他生命里的精灵。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天使之吻’,” 她对着他灿烂地笑了。 鹿鸣怕被看穿了心事,有点不知所措,支吾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来找工作的是吧?带简历了吗?” ‘果然她不认得我。’鹿鸣心里想着,摇了摇头。 其实鹿鸣只是想通过这杯酒表达谢意,可她却误会了。 “看你年纪大学应该毕业了吧?” “大学?嗯……” 鹿鸣读的不是普通大学,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说起来这话就长了。 “没关系没关系,文凭不重要,工作经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她想到自己求职的艰辛,boss直聘上投了100多份简历,百分之九十石沉大海,现在她可以给别人机会。 内向的鹿鸣喜欢独处而不喜欢接触人,除非挚友,他通常都是与人保持一定距离。再说这超出了他的预计。 然而他想离她近些,想多了解她。一番思虑后,他果断地下了决定。 “谢谢你不嫌弃!” “怎么会,你手艺那么好,颜值这么高,可以当我们旅馆的形象代言人了。” “啊!” 鹿鸣紧张起来,当什么代言人,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恐怖了,他不想曝光。 奇纪看他惊慌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开玩笑的!” 门牌上写着“坚定的锡兵”,这是小时候母亲给他读的通话故事,他影像深刻,因此选了这个房间。鹿鸣提着行李走进去。 他打开箱子,最上面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双红色跑鞋。 他本来是到这感谢她两次出手相救,她却没有认出他来。 ‘如果有一天跟她表白的话,希望她不要误会我是来报恩的。’ 现在英国那边是早上7点,他拨通了父亲助手的电话。 奇纪跟马力坐在落地窗前研究抖音推流。鹿鸣在吧台里擦拭着酒杯。et猫从大门优雅地迈着猫步进来,柳城跟在后面进了屋。 “还以为晚饭前你不会回来了呢!” 奇纪边说边站起了身。 柳城看了眼吧台,“新来的调酒师。” 奇纪跟柳城一前一后走到吧台边。 “鹿鸣,这是咱们这的行政总厨柳城先生,绝对米其林级别的。” 她像炫耀宝贝似地给鹿鸣做了介绍。 鹿鸣很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您好楼总”。 听鹿鸣这么一叫,奇纪噗呲一下笑了。 柳城没好气地瞪了奇纪一眼。 “她说的太夸张了,我就是个伙夫而已。” 他拍了拍鹿鸣的肩膀像是鼓励他。 “我上楼换件衣服,马上下来做晚饭。” 奇纪看着柳城的背影出神,不知他有没有放下那段伤心往事,但至少他有了新的动力。 开业半个月,旅馆无人问津,除了当地一些觉得好奇的人,时不时驻足张望一下,就只有海鸟光顾这里了。 对岛上的居民来说,这里就是个怪异的存在。他们完全搞不懂“一杯沧海”到底是做什么的? 看着像餐厅,可卖的餐点都不是他们惯常在饭店里见到的;说是旅馆,这里面能不能住人,他们也颇觉可疑。 他们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尽管没有客人上门,一杯沧海的四个小伙伴却充满信心,互相鼓励。 柳城颇花心思地研究创意菜品,偶尔会出去走走寻找灵感。 鹿鸣总是会把调酒具一件件认真、细致地擦拭干净,摆放的井井有序,对他来说吧台就是舞台。 奇纪跟马力这几天都在捣鼓着旅馆网站。 “这张不错,彩霞满天,夕阳把城堡罩上一层金黄色,你看et还在露台上面走呢,多有趣!看着也温暖。就用这个做首页吧!” 马力点击鼠标,除了‘夕阳下的一杯岛沧海’那张照片外,其余的上传到服务器。 他伸了个懒腰说道,“等下把刚才那张单独保存的,跟首页现在的照片替换下,就大功告成了。” “你要喝什么?” “我随便都行。”马力回答。 et猫被吵醒,不高兴地‘喵’了一声,以示抗议,转身跳到一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又躺倒了。 奇纪让鹿鸣榨了两杯橙汁,打开吧台上的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电影预告片。 “汤姆·汉克斯又出新片了,这不是之前瑞典拍过一部吗,根据小说改编的叫《一个叫奥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鹿鸣你喜欢看什么电影?”马力边走过去边问。 “没特别喜欢的。”鹿鸣根本就不看电影,所以对他来说什么都行。 “乌尔善的《封神》出来了。特效做得真不错!”马力接着说。 奇纪跟马力还有鹿鸣一边喝着柳橙汁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 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秦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他横穿马路想要追上去,巨大的刹车声在他耳边响起,一辆雪佛兰大黄蜂眼看就要撞上他。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到你吧?” 奇纪跑下车惊魂未定。 秦风眯缝着眼,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想着“她该不会是……” 此时,奇纪心里也在狐疑,“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该不会是……” “碰瓷!!!” 五、芒果蛋糕 夜。 et跳到吧台上,优雅地迈着猫步,在众人面前走过。 奇纪、鹿鸣、柳城、马力围在吧台边。 鹿鸣把调好的酒推到奇纪面前。 奇纪小酌了一口,微微的凤梨清香从口中化开,清爽酸甜,“这不是‘南台湾小姑娘’吗?” 鹿鸣从杂志上看到这款鸡尾酒,发现编辑的名字是奇纪,就买来材料试着调出来。平时大家聊天很少聊个人的私事。怪不得马力说她会品酒。 马力还在翻找着电影。 “你这么喜欢电影怎么不去考电影学院?”奇纪问。 “我哪有艺术细胞啊!像我们这种小镇青年,在抖音、快手里过过瘾就不错了。那种艺术殿堂高攀不上啊!” “对,人贵有自知之明。” 秦风拍了下马力的肩膀,走到他身边。 几天前的早上,奇纪开车出门采购,差点撞上站在路中间的秦风,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到路中间去,要是说自杀也不像,小镇的车流不多,车开得也不快。 “真是吓了我一跳,大白天你干吗要站到马路中间?”奇纪惊魂未定,从车里跑下来查看秦风的状况。 “这是马路吗?我以为是步行街。” “你爱站这就站吧,把自己站成一块石头。” “你的意思是石头比较禁撞是吧?” 奇纪看了看他,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像是个富二代。 “你慢慢站吧,站成一道风景,我先走了。” 奇纪不想再跟他纠缠,上了车。 她刚坐到驾驶位上,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秦风坐了上来,“送我去旅馆。” “我这不是出租车。” “谁让你撞了我,送我一趟也算是情理之中。” 她看了一眼秦风,眼里映出的是一只咩咩咩叫着的肥羊。 在堤坝尽头坐落着一座花岗岩砌成的石头建筑,这个貌似“城堡”一样的怪异建筑有个奇妙的名字叫‘一杯沧海’,它可是一杯岛资深原住民,longlongago……对,它就是这样的存在。 你可以想象它年轻那会意气风发的样子。可后来它衰老,陈腐,不再有人问津,它的主人也一个个离它而去了。它寂寥地站在岸边瞭望着,等待着新的主人,等待着被唤醒。 青苔和爬山虎给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它成了一桩桩神秘事件的舞台,成为了传说中的‘不祥之地’…… 大概一个月前,它有了新的主人,是一群奇怪的家伙,竟然把它搞成了一个住宿的旅馆,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愚蠢至极! 它如今有了新名字叫——————————————“奇迹旅馆” 鹿鸣又调了两杯‘黑俄罗斯’,给自己倒了一杯,给柳城倒了一杯。 “不知道丽丽现在怎样了?”最后一口鸡尾酒奇纪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吗?”鹿鸣问。 奇纪摆了下手,起身往楼梯走去。 几天前奇纪去菜市场采购,看到一对摆水果摊的母子。女人穿着朴素,看起来跟她仿佛的年纪,岁月却过早地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皮肤又黑又粗糙,一看便知生活的不易。 母子俩坐在马路牙上正在吃芒果,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孩子,眼神中闪动着对未来的希冀。 奇纪被眼前的一幕感动,走上前去。 “芒果多钱一斤?” “10块”女人赶紧起身。 小男孩也跟着起身说,“我们家种的芒果可甜了,你买几个吧。” 男孩骨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妈妈,稚嫩的声音简直是萌翻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芒果,五岁半了。妈妈说我是大孩子了,所以我可以替爸爸照顾妈妈。” 奇纪原本只想买两、三个回去,但看着母子俩期待的眼神,索性将车上还剩下的十几个芒果都包圆了。 “谢谢阿姨!”女人说。 小男孩俏皮地说,“这哪是阿姨,分明是漂亮姐姐嘛!” 午后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马力跟着鹿鸣开车去进酒了,秦风出去找灵感去了,柳城去了渔港。 奇纪做完芒果蛋糕,给自己沏了杯果茶,坐到落地窗前。她正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看见芒果跟着妈妈站在橱窗外,往里窥视着。 奇纪赶忙起身把芒果和他的妈妈让了进来,给母子俩切了两块芒果蛋糕,倒了两杯果茶。 芒果吃了一口蛋糕,很喜欢,欢快地吃起来。 聊了一会奇纪得知原来女人叫陈丽丽比她小两岁92年生人,孩他爸去广东打工去了,因为有公公、婆婆要照顾所以不得不跟丈夫长年两地分居。 “那你实在是太辛苦了。” 芒果搂上妈妈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也最爱芒果了”。 “一个人不是因为坚强才变得坚强,而是因为有软肋才能真正坚强。” 奇纪这句话戳中了陈丽丽的心,两个女人一下子心意相通了。 奇纪一边上网一边寻思着该如何帮助这对母子,一封电商平台发来的电子邮件,给了她灵感。 周末马力没有回家,赵兰香来跟儿子商量出远门的事,顺便再跟奇纪要旅馆的一些宣传册。 鹿鸣端了杯水过来,放到桌上,“阿姨,您喝水。” “谢谢你,小鹿,是姓鹿吧,我没记错吧。” “没错,您不用跟我客气,您慢坐!”鹿鸣又行了个礼,转身回了吧台。看着马力跟妈妈亲昵的样子,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小柳呢?” “他在厨房呢!妈你看,这是我做的,怎么样?” 秦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拿出笔记本电脑和要翻译的英文小说,摆到桌子上,一要工作就提不起劲,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到椅子上。 编辑李美妍打来催稿电话。 “先让我喘口气妹妹,我刚到这,你就连环夺命call。面包会有的,书稿也会有的。” “随便你,交不上稿子,我一定飞过去掐死你。” 秦风有点搞不定这种野心大的女人,可能是有心理阴影吧! 他看了看表,耶,11点了,吃饱了肚子再战斗。 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兴冲冲地下了楼。 “看着挺新鲜,花花绿绿的,好看!” “这是谁拍的,简直是灾难。” 赵兰香正跟儿子聊天,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她一跳。她看看照片,又看了看一头卷发的男人,“哪儿不好看了,我觉得挺好呀!” 奇纪把宣传册递给赵兰香。 “阿姨别理他,他是我们这新来的钉子户。” “他姓钉啊!” 秦风狠狠地瞪了奇纪一眼。 “我姓秦,大名秦风。” “他是客人”马力解释。 雨停了,这季节的一切都引人进入宁静的境界。 坐在露台上的奇纪,将《高手教您做蛋糕》的书合上。 奇纪的母亲是国家二级面点师,还出了一本极具创意的24节气点心制作手册。正是这本书让她萌生了做编辑的想法,其实她喜欢的是里面的点心而非排版、装帧。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当时以为是这样,过了很久回头去想其实并不是,于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起来。 到底自己想要什么,奇纪一直在问自己。 奇纪取回了蛋糕优惠券,正在跟鹿鸣商量着把吧台腾出一块地方做咖啡,陈丽丽突然拎着一袋芒果走进了一杯沧海。 “芒果他爸回来了,我想让他尝尝芒果蛋糕。” 看着陈丽丽落寞的背影,奇纪皱起了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你个笨蛋,不要胡思乱想’,她敲了下自己的脑壳,想把坏念头赶走。 “你怎么了?”鹿鸣看到她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觉得刚才丽丽像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吗?我应该问清楚的,我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还是赶紧去做蛋糕吧!”他想把奇纪从夸张的自责中解救出来。 “马力呢?” “去渡口接他母亲去了,不是午饭的时候跟你请了假吗?” “啊,想起来了,我还想让他帮手呢!” “我帮你!” 奇纪看了看鹿鸣。 的确在旅馆她跟马力像兄弟,没事开开玩笑,没大没小闹惯了。 跟柳城像是老朋友,有什么心事都爱跟他说道说道。 就是这个鹿鸣,一对他说话就自然变得客气起来,可能是他的高冷气场的缘故吧! 奇纪点了点头将手里装着芒果的塑料袋塞到鹿鸣手里,这还是第一次让他帮忙,他也来了不短时间了,不能把他再当外人了。 “那就有劳小王子!请把芒果皮削了。” 鹿鸣觉得他俩之间的陌生感终于打破了。 在他看来这里奇纪最常指使的是马力,也许是因为他年纪小。 柳城掌管伙食,奇纪做蛋糕,他俩会经常在一个空间里,需要的时候互相给对方打下手,俩人默契感足。 他们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鹿鸣很羡慕。 她对他总是有那种像对‘外人’似地距离感。他倒是希望奇纪没事也指使指使他……鹿鸣一边想着,一边朝厨房走。 鹿鸣给她的感觉孤独、忧郁……。 虽然不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但从他彬彬有礼的举止看来,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不知道他从哪来,为什么会飘落在这里。她认为,他只是占时在这里歇歇脚,有一天他终将会离去,他只是暂时留在这里而已。 蛋糕烘焙后的香甜味充斥着整个大厅。 et猫在靠窗的座位上晒着太阳,听见有人进门,起身伸了个懒腰,很识趣地跑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丽丽,后面跟着个男人,想必就是她的丈夫吧! 个头不高,30出头,俩人看起来还真有点夫妻相。 奇纪热络地跟陈丽丽打了个招呼,将夫妻二人引到座位上。 柳城正在厨房熬汤,看见奇纪进来,顺嘴问了句。 “嗯,来了。我觉得她丈夫怎么有点……” 奇纪一边切蛋糕一边寻思着。 “什么啊?” “很不耐烦的样子。” 马力撩起帘子进来,“赶紧上蛋糕吧,外面气氛有些不对头。” 奇纪摇了摇头,“城里就是个大染缸,净沾染些坏习气。” 柳城悠闲地喝了口茶,“不是环境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马力坐在吧台后面,面前摆着的笔记本电脑遮挡住他的脸,故意露出两只眼睛窥视着餐厅里唯一的一桌男女。 奇纪凑过去,跟马力俩人把脸埋到笔记本屏幕后面,叽叽咕咕说起来。 “姐,我怎么觉得他俩不像是久别重逢,倒像是仇家谈判。你看《英雄本色》里,谈判都是把对手请到自己地盘上来。我的地盘我做主啊!” 奇纪扭头看了眼鹿鸣,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鹿鸣正在看《调酒与生活》杂志。 “赶紧放手,该说的都说完了,别跟我拉拉扯扯的。” 芒果爸爸用力一扯,他本想甩开陈丽丽,没想到陈丽丽抓的死死的,衣服袖子应声扯了个口子。 “你知道这衣服多贵吗?”他恼羞成怒。 “我回去给你缝好。” “你土不土,这衣服缝完还能穿吗?得得得,乡巴佬,算我倒霉。” 芒果爸爸气愤地用力一推,没想到这一推把陈丽丽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陈丽丽顺势抱住他的腿。 “你不答应我不会放你走。” 啪,一个耳光,在场的人都蒙了。 原来是奇纪冲了上去,扇了他一巴掌。 芒果爸爸刚要发作,柳城听冲出厨房手里拎着大马勺。 鹿鸣挡在奇纪身前护着她。 马力手里操着键盘。 秦风一直躲在角落看戏,他拿起手机咔嚓按了快门。 “你要干吗?”芒果爸爸看他拍照有些慌了。 刚才我都录下了,日后上法庭也可以有证据啊! 芒果指了指他们四人,愤愤地走了。 陈丽丽把钱放到桌上离开了。 奇纪追到门口,“钱你留着,往后用钱的地方多,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陈丽丽摇了摇头,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转身走了。 六、人都到齐开饭喽 大雨过后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小男孩芒果走进了旅馆。“阿姨,我要跟爸爸走了。” “你妈妈同意了?” “是我自己选的,爸爸在城里娶了别人,不要妈妈了,他只要我。” “你走了,妈妈怎么办?妈妈那么爱你,一定很伤心。” “我知道,可我想保护妈妈。我想快些长大,挣钱养活妈妈。” 奇纪什么也没说,将芒果搂在怀里,“不管去到哪,你都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这样妈妈才会放心。” “有件事我想拜托您?您能不能教我做芒果蛋糕,我想每年妈妈生日的时候做给她,她看见了芒果蛋糕,就像看见我一样。” 奇纪教芒果做蛋糕,大伙都纷纷鼓励他,夸赞小家伙做的蛋糕好吃。 “你们不要告诉妈妈我来过,她知道了会更难过的。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这个孩子一夕间长大了,早熟地超越了他的年龄。 柳城把萝卜雕的小兔子送给芒果,“一言为定,等你回来,我教你雕小兔子。” 芒果拿着小兔子爱不释手。 马力说,“小子,不管走多远,都要记得自己是一杯岛的人,别给一杯岛丢脸。” 站在大门口,芒果跟柳城、鹿鸣、马力分别拥抱。芒果爸爸瞪了一眼奇纪,怒气冲冲地把芒果抱走塞进车里。 芒果趴在后车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挥手告别。 奇纪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心里五味杂陈。 阳光洒在橱窗里摆着的小动物身上——小熊、小猫、长颈鹿、大象……它们姿态各异,憨态可掬,仔细看才发现它们都是由贝壳、海螺粘成的。 这是一条慢坡的窄巷,路两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手工艺品店就在其中。这里还有杂货店、食品店、渔具店……微风中飘荡着大海的气息,小巷静谧安详。 鹿鸣走了几家药店,没买到他想要的那种安眠药。从英国带来的安眠药已经吃完了,在网上订购的,都过去一个星期了还没收到。他打电话去查询,说是国际邮件需要通过海关审查,周期会比较长。 失眠的毛病是他四年前落下的,对他来说那是一场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鹿鸣刚踏进旅馆大门,就被奇纪拉到厨房。 “你尝尝,我做的芝士巧克力蛋糕”。 鹿鸣听马力形容奇纪做的创意蛋糕,简直是杀伤性武器,因此看着蛋糕他直打怵。 “发什么呆啊?赶紧吃啊!”奇纪又催促着。 鹿鸣用叉子在蛋糕的一角轻轻地挖了一小小块,犹犹豫豫地放进嘴里。咦,味道甜甜的!他用舌尖舔了舔,很香啊!鹿鸣这下放心了,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味道如何?”她等待着他的评价。 “挺好吃的呀!哪像马力说的那么恐怖。”鹿鸣回答。 奇纪笑着说,“前阵子我是真的想独创出个新西式蛋糕,就像中国面点一样,酸甜苦辣咸,不总是一个味道,后来实验失败了,而且还浪费食材,罪过罪过。想想,我也真是异想天开,这蛋糕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估计老祖宗什么都试过了,甜味蛋糕能成为主流,不是没有道理的。” 鹿鸣把碟子递给奇纪说“再给我来一块”。 “吃什么?”柳城走进来。 “我做的芝士巧克力蛋糕。” “那会好吃吗?” 奇纪递给柳城一块,柳城看了看鹿鸣,鹿鸣点了点头,他才敢接过去。 午饭后的甜点是芝士巧克力蛋糕,秦风第一次赞了奇纪手艺不错。还提议在蛋糕上再撒点杏仁片。 吧台的电视上播放着天气预报,未来几天南部、东南部地区会有持续降雨,气温会有所下降,提醒外出要注意增添衣服。 “又要降温啊!那这样不就更不会有人来旅游了吗?” 奇纪拄着下巴,靠在吧台上,有些担忧地说。 “没事,天气预报也不是那么准,通常我们这里春节的时候天才真的冷。”马力安慰说,拿起遥控器换台。 第二天,奇纪特意去买了杏仁片回来,尝试着加在芝士巧克力蛋糕上,做好后兴致勃勃地端到二楼书房,去找秦风品尝。 秦风坐在沙发上,拿着本英文小说,正在打盹,看见奇纪端过来的杏仁芝士巧克力蛋糕,顿时来了精神。他回房间拿出咖啡豆,用客栈的咖啡机做了两杯咖啡,端上来。 “这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吗?” “算你识趣!” 奇纪喝了一口后,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哇,好香啊!” 柳城把海鲜炒饭从马勺里盛出来,刚把盘子放到中岛的台面上,秦风走进厨房。 “你来的正是时候,刚炒好的,你是现在吃,还是待会自己热着吃。” “柳哥你这手艺怎么练出来,谁要是做你老婆可是有福气了。你做一道菜好像有一种心情。” “第一次听说。不过我留在这里纯属意外。” “怎么,听你这意思,不会久留?” “说不好!你呢,计划呆多久?” 奇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外,转身落寞地走了。 今夜星光灿烂,风平浪静。 开业已经不少时日,生意一直不见起色,大家也都想了一些办法,可见效不大。今晚又没人来,准备的食材浪费了可惜,奇纪倡议不如大家搞一次聚餐。 老实说平时大家也都在一起吃饭,可还没有正式认识过。 四个男人都纷纷附和。他们本来就担心奇纪会因为没人来而着急、上火,她既然有这个兴致,何乐而不为。 二楼露台的巨大木质圆桌上摆满了菜,都是柳城精心烹制的,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像样的聚餐。 “人生总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事非做不可,奇迹旅馆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真的非常感激大家。希望在这里各位哥哥、弟弟擦去心中的风尘,获得前行的动力。敬大家!” 奇纪将手里的红酒杯一举,柳城、鹿鸣、马力、秦风四个男人也都举起酒杯,碰杯,像是宣誓‘效忠’一样干掉了杯中的红酒。 95后的奇纪不像同龄人,她不自私,懂得感恩,你对她一个好,她会加倍对你好,这也是再再地吸引身边四个大男人的优点之一。他们愿意留下来,愿意护着她,宠着她,帮她实现她的梦想。 柳城起身,晃了晃酒杯,沉稳地说道,“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些地方名字已经说不上来了,有些人样子都模糊了。但那些地方和那些人,陪我度过了人生最难熬的时刻。我由衷地感谢他们。 往昔的困苦,也是活过的证明,更造就了现在的你、我。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心底里都有一个位置安放。敬朋友!” 柳城爽快地一饮而尽。 et(猫)围着桌子绕来绕去,最后在柳城的脚边趴下了。柳城把它抱起来,从桌子上夹了条鱼给它,它开心地啃起来。 鹿鸣想了想,大家都安静下来准备听他说。 “多亏了母亲,让我掌握了一门可以谋生的手段。但她已经离开了人间。愿她在天国安好!” 坐在鹿鸣身边的柳城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 “我来自上海,以翻译各种冷门的英文小说为生。”秦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奇纪端着面前的白灼小管跟马力交换了烤鱼。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秦风继续说下去,他却结束了陈述,把头转向了马力。 马力放好盘子。 “你们边吃边听我说,别都看着我。” 稍微调整了下呼吸,马力接着说道,“父亲可是我们当地很厉害的船把头。小时候最喜欢听父亲讲海盗故事。那时候的梦想就是像威廉?丹彼尔那样驾着船,环球航行。” “这个人我听说过,他是17世纪英国著名的海盗,也是个名副其实的航海家。”鹿鸣说。 “嗯,据说曾经做过三次环球航行,不仅发现了澳大利亚,还在智利附近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胡安?菲南德,发现了一个身着羊皮的“野人”。柳城接着说。 “这个名叫亚历山大?塞尔柯克的“野人”,就是《鲁滨逊漂流记》里的主人公,鲁滨逊?克鲁索的原型了。”秦风接下来说。 奇纪一个个看着他们讲完,着实佩服这三人强大的知识储备量。 马力听他们这么说有些兴奋,看来都是同好啊! “在父亲葬礼上母亲说不希望我以后做船长。我就放弃了志愿,留下陪伴母亲。其实现在对我来说做什么都一样,只要能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干番事业就成。” “他们不知道灵魂是在两重的路上巡礼着,生只是在寓言,梦也只是在寓言。生的路上笼罩着黑云;梦的路上闪耀着蓝空的微笑。生的路上长着恶草;梦的路上开着鲜花。人,一个身体和一个灵魂,在这两重的路上挣扎着向前进,永远前进。” 秦风用名人名言做了注脚,把聚餐的气氛推到高潮。 五只杯子撞击在一起,每个人都神采飞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潜藏着不愿与外人道的秘密,同时也坦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五个人的情谊就此深结,成为了彼此心灵的伙伴。 第二天旅馆来了一个电影剧组,一下子住满了。 奇纪站在厨房往外张望着。 柳城走过来,顺着奇纪掀开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看说,“你偷偷摸摸在这看什么呢?” “吧台那个是子怡吧?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奇纪说。 “是她。”柳城答道。 “你也知道她。”奇纪有些难以置信。 柳城翻了下白眼,“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电影正火,她可是我们宿舍里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 “那你呢?”奇纪听柳城这么说,顿时感到好奇起来。 “我……”柳城顿了顿,记忆犹如海水顷刻间向他袭来。那时他不是正跟亡妻热恋中吗? “你看我拿到了什么?”马力从吧台那里跑过来,拿着一个杯垫向奇纪献宝。 “是她的签名。厉害呀马力!”奇纪拿过杯垫端详着。 “她是不是那个国际巨星?”马力问奇纪。 “是。”奇纪和柳城纷纷点头。 “叫那个什么什么baby,对吧!” “baby你个头。”奇纪用杯垫敲了一下马力的头。 “你都不知道是谁,就让人家签名。” 马力有些失望,把杯垫塞给奇纪,“送你了。” “她很有名吗?”马力问。 “是你柳哥的梦中情人。”奇纪开玩笑地说。 “真的柳哥,那这个签名送你。”马力从奇纪手里夺过杯垫,递给柳城。 “不必了,我自己去要。” 奇纪看着走远的柳城,心里暗暗想着,‘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要不要主动一些?’ 七、团宠模式开启 几天后剧组走了,奇迹旅馆又回到了冷冷清清的状态。 奇纪把柳城拉出来看电影,她想好要跟他表白,要不是这几天剧组在,人多事也多,实在走不开,她也不会拖到今天。 俩人到电影院时间还早,于是就在电影院周围闲逛杀时间。可电影院周围尽然没有商圈,奇纪跟柳城在路边散着步。 巷子里有座小庙,看起来清幽雅致,奇纪知道柳城喜欢古建,于是提议进去看看。二人在里面东走走西看看,互相节奏不同,走散了。 “小姐,抽个签吧!算算你的事能不能成。” 奇纪回头看了眼柳城,他还在观察着门上的雕花。于是就抽了一签打发时间。 “小姐问什么呀?” “姻缘” “时机未到啊!签词上写的很清楚,操之过急就会功归一篑。”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20块钱,扫这里。” 奇纪跟柳城看完电影往旅馆走。 “你在庙里抽了什么签?” 奇纪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这是明知故问吗?我要不要表白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那些东西听听就完了,凡事还得靠自己。” 奇纪更紧张了,‘难道他这是在鼓励我吗?’ 柳城发现从庙里出来后奇纪一直忧心忡忡,看电影的时候他也注意到奇纪根本没看进去,时不时地低头看手机。她这个人就是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他想安慰她。 “我是有话说……” 一辆车快速地驶过来,柳城一下子拉住她,避免被车撞到。 “晚上视线不好,路又窄,还开这么快?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刚刚奇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跟柳城表白心意,却被突如其来的飞车打断了,她又开始犹豫起来。 “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东西再回去吗?天天吃我做的东西都腻了吧?” “不会啊!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奇纪觉得柳城好像是在试探她。 “秦风也说过一样的话。” 柳城回答得漫不经心,但却又像是设计好的台词。 ‘他这是几个意思?’奇纪被柳城搞糊涂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他?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应该喜欢吧,要不干吗答应跟我看电影啊?’ 奇纪暗自思忖。 “我听你跟秦风说你要走。” “你听他说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能去哪儿。嗨,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要请我看电影,你不知道鹿鸣和马力都快把我杀了。” “有那么夸张吗?再说干吗要让他俩知道啊!” “下次叫上他们一起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 奇纪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不依不饶地问。 柳城看了看奇纪,被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打败了。 “我去哪啊,这里我连墓地都看好了。”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人总有一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在这里定居了?” “嗯,这辈子就在这里了,除非……” “除非什么?” “你会在这里一辈子吗?” 柳城反问奇纪,一脸认真。 奇纪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旅馆倒闭,要不就哪儿也不去。” “放心,我不会让它倒闭的。” 柳城从兜里拿出张银行卡递给奇纪。 “拿着,算我投资。” 奇纪接了过来,“你中彩票了?” “差不多吧!” 奇纪知道柳城没啥存款,所以以为卡里不会有多少钱,可到银行去的时候大堂经理还把她请到vip室里,跟她商量能不能分着取。 “几万块钱也用分着取吗?来来回回太麻烦了。” “这里有500万呢!可不是个小数目。” 奇纪把卡拿给柳城,她不能要这么多钱。 “都说是投资了。” “生意这么差你要投资?” “我看好你,觉得你会成功。” ‘他这又是几个意思?’奇纪被柳城搞糊涂了。 奇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来穿上衣服出了门。 咚咚咚,她敲开了秦风的房门。 “贞子妹妹,你这大半夜不睡跑来吓人,是想赶我走吗?不是说好我给你煮咖啡,你把房间包给我吗?” “我找你商量事。” 奇纪把秦风推进去。 “你说一个男人给你500万,那是表示什么?” “你就是来问我这个的吗?我刚来点灵感都被你给吓跑了。去去去,找马力玩去。” “他不懂。” “我就懂啊!” “你都多大了,他才多大啊,你还是个作家阅人无数,怎么能不懂?” “谁给谁500万?你这没头没脑地怎么要我说。这可能是欠人钱。” “不是。” “谁那么大方给我500万好不好?” “你说是不是因为爱对方所以才给对方钱的?” “有人给你500万?” 秦风看奇纪一脸花痴的表情,立马明白过来。 奇纪点了点头。 “谁?” “柳城。” “他说什么?” “投资啊!” “那不就完了吗?他都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呀!” 秦风之前听柳城跟他提过筹钱的事,原来是投资这里。他知道柳城对奇纪有意思,所以也不足为奇。 “他明明知道旅馆生意不好,但凡有点生意头脑的人怎么可能投资呢?” 奇纪自顾自地说着。 “他只是个厨子好不好,他怎么可能有生意头脑呢?” 秦风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不是厨子。” 奇纪跟过去,站在他身边。 “那他天天在厨房干吗?” “他是厨子,但不是你说的厨子。” “我的贞子奶奶,你请回吧,我这真的被催得很急,再不交稿另外一个姑奶奶就要上门了。” 秦风又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家亲戚要来。” “是。” “哦!那他是不是喜欢我?” “你说我的姑奶奶?她不会。” “我说柳城。” 奇纪这时也走到门口。 “他喜不喜欢你你要去问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呢?” “如果我要是拿了这笔投资,是不是就真的跟他绑定了?” “对一个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风说着把门打开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出去、出去、出去。”秦风把奇纪推了出去。 风和日丽。 奇纪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的灯塔出神,时不时还‘呵呵’傻笑两声。 鹿鸣端了杯摩西多走过来递给奇纪,“给点建议。” 鹿鸣总是关注着奇纪,他知道什么时候她想喝一杯,就像这样的时候。 奇纪喝了口,点了点头,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还用我说吗?lookme”,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我的表情不就知道了嘛!” 这个女人,实在可爱,鹿鸣冲着她笑了。哇,这一笑整个大厅顿时亮了起来,奇纪开玩笑地说,“别没事就冲人笑,你不知道你的笑有多大的杀伤力。” 鹿鸣狐疑地摇了摇头。 “你到大街上去试试,保管上到80岁,下到8岁的女性都被迷倒。” “你也太夸张了!” “我一点也没夸张好吗?总之不要乱冲人笑。” 鹿鸣听到她这话,有点小雀喜,“你呢?” 他的心里砰砰砰地跳着。 “我怎么?” “你刚才说的。” “我刚才说什么?”奇纪明白过来,“咱们是哥们嘛!”奇纪说完朝鹿鸣挤了下眼。 鹿鸣被她这种“神经大条”,实在搞得有些“神经衰落”。 ‘这女人,是老天派来考验我的吗?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什么时候对别人笑过?什么时候对别人殷勤过?什么时候对别人在意过?可她却偏偏把我当哥们,你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嘛! 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我是不是太过保守了,应该再主动一点。 ‘奇纪……’ 鹿鸣突然叫她的名字,她一愣,‘他怎么严肃起来,难道是想要我涨工资?难怪最近一段时间都对我这么殷勤,我就觉得有古怪。 不过现在有投资了,涨点也未尝不可,人才嘛,还是要爱惜的。’ 奇纪这样想了想,于是大方地说道,“鹿鸣小弟弟,有话你说,我尽量满足你。” 鹿鸣比奇纪小5岁,奇纪把他看成是弟弟再正常不过,何况鹿鸣没谈过恋爱旅馆的人都知道,没经过情事就更不可能长大。 在奇纪眼里,把他当做了情窦未开的小弟弟。 鹿鸣听奇纪这么叫自己,原本鼓足的勇气也泄了一半,但他还是想告诉奇纪他的心意,不管她怎样想。 “我想谢谢你!” “谢什么,这工作是你的本事挣来的,我还要谢谢你,你能力这么强愿意留下,要是换别人看生意这么差早就走了。我也不是没想过给你涨工资,最近……”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喜欢,很喜欢……”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在这工作,能留下的不都是喜欢这座“古堡”,喜欢小岛。那就加油!看好你!” 奇纪把酒杯塞到鹿鸣手里,越过他下楼去了。 李美妍看着手里的地址,终于找到一杯沧海了。她都要烦死了,说好时间交第一批翻译稿,可稿子没交,电话也不接,害得她被主编骂。因为秦风不得不取消了巴厘岛的旅行计划,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倒是想怎样啊?看来也只能跟他耗在这了,盯着他到交稿为止。’ 她觉得这份工作真的是做够了。要不是看在秦风是个大帅哥的份上,她才不要跟这样一个嘴巴不饶人,说出的话能让你听了想去跳楼的人打交道。 鹿鸣走进吧台,颓然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受什么打击了?”正在收拾台面的马力看鹿鸣的样子觉得奇怪。 “没有啊!”鹿鸣掩饰,他不知道怎样跟马力解释。 “那就笑笑,干吗那么严肃。” 鹿鸣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能有点诚意吗?” 鹿鸣被马力逗笑了。 李美妍走进一杯沧海的时候,正好看到鹿鸣冲着她笑。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好像《诺丁山》里的休格兰特呀! “您好,我想找个人,不知道他是否住这里?”李美妍说着走向鹿鸣。 鹿鸣收起笑容,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把李美妍晾在那里。 “您找谁?”奇纪走过来。 “您好,我是出版社的,想问下秦风是不是住在这里?”李美妍很公式化地说着。 “他住三楼‘飞箱’那间。” “你们这还有空房间吗?给我开间房吧!” 绚丽的晚霞像块穿皱了的绸缎挂在天际,火红的夕阳慢吞吞地下到地平线,温暖的灯光从一杯沧海投射出来。餐厅里坐着三桌客人,音响里传出卡朋特乐队演唱的《yesterdayoncemore》…… 奇纪把菜端出厨房,招呼客人慢用。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扭过头去看。走进来的是位久违的朋友——陈丽丽,距离她上次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奇纪朝她开心地笑了,急忙迎上去,“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你还好吗?” “我跟着一个姐妹去了厦门做家政,挺好的。” “芒果的奶奶也跟儿子去城里了?” “她去养老院了,说自己在家呆着寂寞,那里她有认识的姐妹。我定期去看看她,这么多年婆媳也有感情了。” 奇纪拉着陈丽丽的手坐下,“孩子跟你有联系吗?” 陈丽丽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你看,这是他寄给我的信。信里还问起你了呢!” 奇纪接过信读着: “妈妈,我很好,很听爸爸的话。老师留的作业我也很认真地完成。这学期我考了第一名。爸爸说要给我买礼物。 我跟爸爸说,我不要礼物,我要他每个月给您寄800块钱生活费,爸爸答应了。 妈妈我想你,但我忍着。我知道您也想我,您也忍忍。 芒果会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就把妈妈接到身边。您再等等,就快了。” “孩子信上说,你教她做的芒果蛋糕,他还做给同学吃了,因此交了好朋友。” “太好了!希望他能很快融入新生活。” “谢谢你教他做蛋糕!” “举手之劳而已。你待几天?” “我这里的事都办完了,明天就回厦门。” “你今晚就住这里吧,这里有空房间。” “不了,我还是在家里住习惯。” “你还什么时候回来?” “春节吧!” “回来一定到这来。” “我会的。” “你保重!” “你也保重!” 奇纪和陈丽丽拥抱了一下,挥手告别。 奇纪心里五味杂陈,看样子丽丽母子已经振作起来了,真是太好了。 奇纪回身看着星空下的“一杯沧海”,闻见了十月桂花的芬芳。马力朝他走来,递给奇纪一张银行卡。 八、鹿鸣被盯上了但他已经心有所属 李美妍找借口让鹿鸣去她房间抓壁虎,其实是想借机色诱鹿鸣,可鹿鸣却拒人千里让李美妍不得其门而入。 奇纪到鹿鸣房间给鹿鸣送落在吧台的手机,房门开着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却发现没有关紧的抽屉放着一袋一袋的粉末,难道是白粉。 “你在干吗?”鹿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是什么?” “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鹿鸣粗鲁地把她推出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房门。“毒品”?这个女人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奇纪瞪着房门半天,他在生气什么?是她猜对了,还是她想歪了?她想敲门问清楚,但是刚才的气氛实在糟糕,她举起的手又犹犹豫豫地放下了。 秦风看见奇纪杵在鹿鸣房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干吗,傻乎乎地站那里?” 奇纪扭头看了她一眼,烦躁地说,“都几点了?你不是约了客人,怎么才出来。” 秦风跟奇纪并肩而行,说道,“她就是我的克星,有她来准没好事。”奇纪一打岔,秦风的关注点转移了方向。 奇纪有点不屑地问,“还有你怕的人?” “我不是怕她,我是怕烦。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女生,就是妖精,天不怕地不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断。” 想想半年前,李美妍为了催他稿子,特意跑到他家楼下扎帐篷,他成了小区众矢之的,说他是“陈世美”。真搞得他哭笑不得。 要不上次那样的经历,这次他也不可能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这女人还是杀了过来。这女人的生存之道就是,一切损害她利益的,她必排除。 “我看人家女生挺单纯的。你是不是没完成工作,故意说人家坏话,给自己找逃避的借口。” “单纯的女生都在园子里。” “哪里的园子?” “幼儿园和动物园。你就是动物园里放出来的。” “那你不赶紧离远点,小心我挠你。”奇纪跟秦风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说,边下了楼。 “你顶多跟et(猫)一个物种,没什么杀伤力……” 秦风还想赖在奇纪身边跟她鬼扯,坐在吧台的李美妍已经看到了他,向他挥着手。 “你的克星召唤你了,赶紧过去吧!我很忙,恕不奉陪。” 奇纪说完转身走了。刚刚发现的可疑情况,她需要好好地想个对策。 秦风想溜走,李美妍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用上海话嗲声嗲气地说,“秦咕咕,侬帮帮忙好哇!我特意为你而来,连假期我都取消了。” 李美妍一脸委屈地说。 “你明天就订机票回去好了。” “前五章的翻译稿早该要交了吧!合同已经写明交付日期了。您第一个截稿日不交稿,以后越积越多,到后面也加大我们校稿和编排的工作量啊!我已经跟主编立了军令状,你不如数交稿我就不走。还有,按您要求,封面重新换人设计了,这次我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设计稿给定下来。这个也不能再拖了。” “是是是,我的李大编辑。放心,前五章已经翻译好了。不过……” 李美妍听到他说编辑好了心里紧张了起来,为工作,她当然希望她一来,拿着翻译好的稿子走人。 可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她更想呆下来。幸好有后面两个字,让她的心放了下来。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哪次痛快地交过稿。她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柳城正在给客人炸时蔬,见奇纪进了厨房,问道“你不在前面招呼客人,跑进来干吗?” “有秦风招呼呢!” “他也是客人。” 秦风在一杯沧海呆了快两个月了,奇纪还真把他“不当外人”,把冲咖啡的活交给了他。 不过用到他的时候极少,客人少,点咖啡的更少。当然马力跟他学着也煮的不错了。 “他认识的,不用我招呼了,让他自己搞定吧!”奇纪说完,越过柳城走向马力。 “马力,我想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 马力正在削土豆皮,头也没抬回了一句。 “嗯……要不你跟我出来下。” 奇纪觉得在这里说不太合适。 马力放下土豆和削皮器,跟着奇纪走出厨房后门,向后院走去。 柳城狐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歪了一下头,两个人鬼鬼祟祟什么事?他回过头,从马勺里捞出炸的金黄的冬笋片。 他觉得奇纪有点反常,她有什么话,从来还没有背过他的时候。他看出了奇纪担忧的表情。 她在担心什么?是客栈?是新来的客人?还是秦风?他正胡思乱想着,这时院子里传过来马力的声音,“不会吧!”他皱了下眉,朝后院望了一眼。 锅里溅出油花,溅到了他的手上。 “嘘,小点声。”奇纪右手食指在嘴边比了比,往厨房望了一眼,看见柳城低头专注地炸东西,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奇纪舒了口气。 “我想也不会是‘绝症’吧?”她说得犹犹豫豫。 “你看他的头发,不是挺浓密的吗?” “这跟头发也没啥大关系吧!” “不是得绝症的人,都掉光了头发吗?” “那是因为化疗。” “哦,对,也是。难道他是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才出来散心。然后发现这里风景如画,所以留在这里度过余下的日子?” “你看电影看太多了。没那么戏剧化。” “你说吧,他从哪来?我们没人知道吧!他酒调的那么好,要是去厦门杜尚、ravennight比这工资高几倍?干吗窝在这里?” 奇纪听了他的话更加重了她的担忧,那该怎么办呢?奇纪跟马力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奇纪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明天上班,你拌住他,确保他留在吧台那,我呢潜进他的房间,偷一袋药出来,然后拿到药店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这不好吧!” “外一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难道眼睁睁看着……”奇纪实在不想说出不吉利的话。 “行,那就这么办。” 李美妍吃完了早餐,没有回房间,拿出一本书来,坐在餐厅悠闲地看起来。从她这里可以180度无死角地看到吧台那边的一举一动。不言而喻,她其实是在等着鹿鸣的出现。 奇纪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马力和鹿鸣应该已经都在吧台各就各位开始工作了。她把面包放进烤箱,走到厨房门口,掀开帘子一角,观察着吧台的动静。 马力跟鹿鸣在吧台正擦拭着大大小小的酒具,看见奇纪向他打手势。按理说奇纪和马力这种小动作鹿鸣很容易就会发现,却没有。那是因为有个巨大的危险,让鹿鸣颇感不适。 李美妍看见鹿鸣进了吧台,眼睛就一直随着他转来转去。旁边那个黑黑的农村人真是讨厌,什么时候能走开,她好去钓她的金枪鱼。她在脑子里预演着搭讪的种种方式。 “鹿哥,你看见没有,那边那个美女一直在看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马力故意说,他看见了奇纪给他打手势,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马力说完这句话,鹿鸣瞟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鹿哥,你觉得我要是约她的话,她会答应还是会拒绝?” “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鹿鸣一点兴趣也没有,放下手中擦拭的酒杯,他想离开这里,不想像动物一样被人观看。 马力见鹿鸣要走,他着急了,要拌住他,这个任务难度太高了,总不能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吧!投进他的怀抱,口味太重,估计他立马逃掉,适得其反。 马力不知道,在这个大厅中还有一个他想不到的人也跟他一样着急,那就是李美妍。 “你好,昨天我们见过。”李美妍等不及那个农村人离开,便冲到吧台。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走鹿鸣。“能帮我调杯酒吗?” “你想喝什么?” “你觉得我适合喝什么?我不太懂鸡尾酒。”其实李美妍是夜店老手了。 马力终于逮到机会了,见鹿鸣给李美妍调酒,赶紧向奇纪递了个眼色。 奇纪接到马力的信号,匆匆忙忙地上了四楼。站到鹿鸣的房门口,她左右看了看,走道静悄悄地。她蹑手蹑脚地拿出万能钥匙,迅速地打开房门,一闪身进去了。 鹿鸣感觉李美妍看他的眼神,总有点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有点厌烦地给李美妍调了一杯玛格丽特,推到她的面前,然后向马力交待了一句,“下杯你给他调吧!”说完,还不等马力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上楼了。 马力这下子慌了神,不知道奇纪现在怎样了,要是被鹿鸣撞到,那后果……他不敢想下去。 拿出手机,马力用最快的速度编辑着:土豆土豆,目标已经回房,请速撤离。一键发出。 奇纪刚进了房间,就收到了马力发来的短信。她着急拉抽屉,抽屉竟然被卡住了,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抽屉被她拉掉,药洒落一地。 他赶紧给马力回了短信:茄子茄子,务必拦下他,我需要3分钟撤离。 收到短信,马力赶紧追鹿鸣,在后面喊着,“鸣哥,鸣哥。” 鹿鸣刚上了几级台阶,听到马力喊他,站住脚回身,问道,“什么事?” “什么事?”马力装傻。 “你问我什么事?不是你叫住我,找我什么事?” “哦,对,是,我找你什么事来着?” 马力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假装像突然忘了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看我这脑子,又不好使了。我妈说我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要不可聪明了。” 他没话找话。 鹿鸣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道,“等你想起来再说吧,估计也不是什么急事。” 说完转身又上了两级台阶。 “等下,鸣哥,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吧要约我去k歌,你说我答不答应。” “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 鹿鸣朝他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马力拽住他说,“我不是没经验吗?想找你帮忙出个主意。你说我要是马上答应吧!我怕她觉得我随便。可是我不答应吧,又怕撅了她面子。” “这我真的给不了你建议。” “鸣哥,你不够意思啊!是不是哥们?” “是哥们。”鹿鸣学着他说,“这方面我也没经验。要不你问柳哥,或者秦哥,他俩应该能给你出个好主意。” 马力瞪大眼睛,说道,“鸣哥,你别跟我说你没谈过恋爱。” 鹿鸣被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起来,嘴上就更不能承认了,“我是觉得他俩经验更丰富一些,更有参考价值。” 马力不知道还说什么,极力地想着。 鹿鸣看见李美妍走过来,说道,“别让人家等急了,我先上去了,”说完鹿鸣转身上了楼。 马力还想拦着他不让他走。 李美妍从后面走过来说,“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马力看了下手机,3分钟应该是够了。他转回身,掩饰地说道,“聊点工作上的事,跟你说你也不懂。” 李美妍狐疑地看着他,她刚才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约会,经验。见马力搪塞她,她更奇怪。到底谁要约谁? 奇纪跪在地上,把药搂进抽屉里,费了会工夫才把抽屉安好了。她擦了下额头的汗,拿着一袋药迅速离开鹿鸣房间。 她刚一拉开门,就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回身迅速地把门锁上。 此时下楼会跟鹿鸣撞个正着,情急之下,她一个箭步走到秦风的门口,来不及敲门,推门就进去了,幸好房门没有上锁。 她惊魂未定,靠着门刚喘口气,就看见秦风从浴室走出来,她惊呼一声,捂住眼睛。 秦风赤裸着从浴室里出来,没想到奇纪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了身体,跑进浴室。不一会穿着浴袍出来,使坏地说,“不管,你要对人家负责。” “负什么责?”奇纪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身子都被你看见了,你还想耍赖。虽然我是吃亏了一些,但我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 “还是别让自己吃亏的好。”奇纪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听着走廊的动静, “不管,我是跟定你了。” “我养不起你。”奇纪不想再跟秦风胡搅蛮缠下去,她猜想鹿鸣可能进了房间,于是拉开房门走出去。 鹿鸣从地上捡起钥匙,一抬起头,正好看见奇纪从秦风房间出来,听见秦风没头没脑地在后面喊了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他心里不免翻了个个。 奇纪心虚地朝着鹿鸣笑了笑,红着脸解释了一句,“他又胡闹。”说着匆匆下了楼。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想那么多了,秦风就是故意使坏,希望过两天,他就把这个“梗”忘到脑后勺。还是赶紧把鹿鸣的药查清楚才是当务之急。 马力提心吊胆地等着。就连这种甜美可爱型的女生戳在他面前,他也没心思献殷勤。直到看见奇纪安然无恙地下楼,他才放下心。 奇纪朝着吧台里的马力点了点头。马力知道大功告成,目送奇纪出了门。他开始跟李美妍嗨聊起来。 奇纪走在狭窄的巷子里,一会跑过去一群孩子,一会摩托嘀、嘀、嘀响着喇叭提示她让路。 她拿着药辗转了几家药店,没人能说清楚这是什么药。最后走进了一家叫“好得快”药店。 男药师30左右的年纪,是从国外留学回来,帮父亲打理药店的生意。他认真地看了奇纪拿给他的药,又上网查了下资料,又打了个电话,折腾了半天,才把药交还给奇纪。 奇纪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查出是什么药了吗?” 男药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着男药师难看的脸色,奇纪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九、他对你有意思我们都看出来就你不知道 “您刚才说的不是英语?” “是德语。” “哦,好厉害。” 奇纪辗转走了几家药店无果,直到走到这家‘好得快’药店,才算搞明白鹿鸣抽屉里的‘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 药剂师叫林知鱼,很热心地帮忙查找药的生产厂家等信息。听了奇纪的夸赞他开心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很像高露洁广告里的男演员。他又补了句,“我在德国留学。” “哇,这么个小岛还能招来您这种高精尖人才?” 林知鱼苦笑了一下,“我就是这的人,这个药店是我家开的。老爸非逼着我回来不可。” “小老板啊!” 林知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您别这么说,我就是个打工的而已。” “回来不后悔吧?” “还很难说。您呢,是来度假?” “一言难尽。您可真负责,我看您查了半天,查出来是什么药了吗?” “这是一种特殊的安眠药,只有英国生产。这种药通常都是作为抑郁症的辅助用药,必须在医生的嘱咐下才可服用,而且副作用大。我个人不建议长期服用。” 奇纪听了他的话,放了一半心,又提着一半心。 “不知道您能不能给点建议,有什么可以代替安眠药呢?” “我不知道您朋友是什么情况,通常造成失眠是由于心理或身体造成的。如果是心理压力大,可以让他找个倾诉的对象或者咨询心理医生。身体原因的话,可以在饮食上调节,多注意锻炼身体。” “谢谢!” 林知鱼很礼貌地帮奇纪开门。 “我在这开了家旅馆就在海堤尽头,有空去那里坐坐,您会交到谈得来的朋友。” “好,有空我一定去。” 奇纪一边往回走一边寻思刚才药师说的话。她没觉得鹿鸣心理或身体有什么问题啊!这让她如堕五里雾中。 秦风正跟李美妍坐在餐厅里,一边喝着咖啡,吃着蛋糕,一边在商量新书封面的设计,看见奇纪进来,愉快地跟她打着招呼“亲爱的你回来了。” 奇纪做呕吐状,白了秦风一眼。这些看在鹿鸣眼里甚是刺眼。鹿鸣刚想跟她打招呼,她像故意躲着他似的,急匆匆进了厨房。 鹿鸣心里纳闷,难道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李美妍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对秦风说,“你该不会是真看上她了吧?她可是对你不感冒。” 秦风洒脱地笑了,“追求女人可是门艺术。” 李美妍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给逗笑了,“女追男呢?” 秦风收住了笑容说道,“那就是灾难了。” “对谁是灾难?” “通常男人都是来者不拒,不管喜不喜欢,只要送上门,就照收不误。收完了不买单,是女人的灾难,收完了被逼着买单,是男人的灾难。” 李美妍心想,‘你以为自己随便,就把所有的男人都看成像你一样,我可不会追你这样的男人。谁要是遇到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才是灾难。’ 李美妍觉得像秦风这样的花花公子,最好敬而远之。 鹿鸣长得帅,一看就是就是那种只要爱上就死心塌地的男人,何况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必须要采取行动了,可不是谁都有机会遇到这样顶级钻石王老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奇纪进了厨房,看见柳城正在尝马力做的菜。她假装翻了翻柜子,像是找什么东西,伺机向马力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出了后门。 马力借故自己早上吃坏了肚子,要上厕所,也跟着出去了。 他俩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柳城的眼睛,他俩是怎么了,干吗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旅馆出了什么事呢?他不免有些忧心起来。 马力凑到奇纪跟前,小声地问,“到底是什么药?” 奇纪小声地回答,“是安眠药。” 马力如释重负地说,“这下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 “不是安眠药吗?帮助睡觉的药。他没得病就放心了。” “这药副作用很大。” “有多大?” “长期服用不仅会有依赖作用,而且会导致肾功能衰竭。药师说了最好少服用,或者想其他的替代办法。” “有什么替代的办法?” “所以就是找你商量嘛!” “我哪知道啊!我想不到。要不拿酒替代,喝醉了就睡了,就不用吃药了。” “那不成了酒鬼。戒了安眠药,然后再戒酒?” 马力皱着眉歪着脑袋想着,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来。 “要不找柳哥出出主意,他什么都懂。” “我也想过找他,可这事毕竟是鹿鸣的私事,我想他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现在就我俩知道,要是人再多,对他也是种无形的负担。” 二人搜肠刮肚地想着,奇纪想开了口,“你觉得他像是有抑郁症的人吗?” 马力想了想,“他平时的确少言寡语,可没觉得他抑郁啊!我看他平时跟你还挺聊得来,要不你跟他聊聊?” “我跟他就没怎么聊过天,也就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说那么一句半句的。” “不会呀,只要你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他总是会主动给你调一杯饮品,这种待遇不是谁都有的。” 听马力这么说,奇纪倒是没注意,她随口答道,“是吗?” “我总在吧台,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能说明什么?” “他跟你亲近啊,他怎么不给我调?” “你跟他学了两个月了,你自己调给自己就好了。” “不带这么聊天的。那柳哥呢?” “他成天在厨房。” “那秦风呢?” “他赶稿子都已经昏天黑地了,喝咖啡提神还差不多。” “他为什么只对你笑,不对别人笑?” 其实马力已经察觉了鹿鸣对奇纪落花有意,可他又不便明说。他只是想提醒下奇纪,像鹿鸣这样深情的男人,奇纪不该错过。 “是吗?”奇纪没有听出马力的弦外之音。 “随便你,总之我觉得他对你的感觉是特别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奇纪觉得马力像是话里有话。 “反正你就直接找他聊吧!你是老板,关心员工也是正常的。” 奇纪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好试试马力的方法了。 清晨薄薄的阳光照进一杯沧海的厨房。奇纪、柳城、鹿鸣、马力、秦风围坐在中岛正在吃工作餐。 “你又熬通宵?”柳城问。 “没办法,之前偷懒,现在都找补回来了。”秦风回答。 “秦哥,你晚上早点睡,白天早点起不就行了。何必日夜颠倒。”马力说。 “白天我静不下心来。”秦风说。 “村上春树就是晚上10点睡,白天4点起来写作。你应该学学人家,养成个好习惯。”奇纪说。 “那种大神级的人物都很自律。我随便惯了。”秦风说。 “半夜都是鬼出没的时候,你打扰了非人休息,对你不好,损阳气。”柳城说。 “柳哥,现代人都三更半夜的睡觉。要照你这么说,就都损了阳气。”马力好奇地问。 “所以才会出现各种虚病嘛!”柳城回答。 “要照这么说,我这习惯还真得改改了。”秦风接着又说,“我晚上熬夜习惯了,一时半会还睡不着,不行我就买点安眠药。” 奇纪立马借题发挥,说道,“那东西有副作用。不行晚上可以做运动,累了就睡着了。”说完她看了看鹿鸣。 鹿鸣泰然自若地吃着饭,像是没听见一样。 奇纪又看了看马力,示意他也说两句。 马力憋了半天说,“熬夜不好,吃安眠药更不好。总之都不好。” 奇纪真是被马力给打败了。他就不能迂回一点吗? 打烊后,奇纪把鹿鸣约到了书房说是有事相商。 鹿鸣心里感到不安,来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专门找他谈过话,是我工作出了问题,还是发现了他的“企图”。不可能啊,我已经隐藏得很深。他胡思乱想着。 奇纪跟鹿鸣面对面坐下,她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想你还是放弃吧!” 鹿鸣心里咯噔一下,叫我放弃,我怎么可能放弃?我还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离开,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长痛不如短痛。等你有了依赖,再想戒掉就更难了。” 鹿鸣的心如坠入冰窟般,寒意窜上全身,他打了个冷噤。 “我已经戒不掉了。你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挺过去,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我都会支持你的。” 鹿鸣心里焦灼着,你要我放弃,还说支持我,我如何面对你,他嗓音有些嘶哑地说,“不可能,除非我死。”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惊呆了。 奇纪被鹿鸣的反应吓到,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该怎么说,决定今天暂且打住,改天看他心情好的时候再劝劝他,凡事欲速不达。 鹿鸣不想离开旅馆,不仅是因为爱着奇纪,他也喜欢旅馆这些一起工作的小伙伴,还有这里的氛围感。可是奇纪的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到底什么意思呢?’ 李美妍接到主编的电话催他回去。挂了电话,她像霜打的茄子,看来我得加快节奏了。 外面的天阴沉沉地,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奇纪、柳城、鹿鸣、马力四人正围坐在那里一边吃早餐一边闲聊着。 马力说,“台风要来了,你们听天气预报了吗?” “你这边的台风要持续多久?” 奇纪有些担忧。 “这很难说,有时候三、四天,有时候会持续一周。还有的时候说是要来,但又拐走了。” “真希望这次台风也会改变主意,到别地方去逛。” “不用担心,这座城堡坚固得很。”柳城打趣道。 “我还没亲身经历过台风。”鹿鸣淡淡地说了句。 “这里每年都会刮几次,你不用担心遇不上。”马力调侃鹿鸣。 “这会影响生意吧?”鹿鸣有些替奇纪担忧。 “这个季节也只能勉强维持了,等开春了,再想想办法。我也跟朋友打听过,旅游业正在复苏,市场还是比较乐观的。”柳城鼓励大家。 柳城私底下做了一些功课,但要想旅馆走上正轨,受到各种条件的制约,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他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坚持下来,未来还是大有希望的。 “有你们在我一点也不担心。”奇纪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菜团子,掰了两半,一半放在面前的碟子上,一半拿在手里淡定从容地说着。 “只要有你们在,大家一起努力,没什么事能被难道。” 奇纪慢慢地咀嚼着手中的菜团子,‘真好吃’! “小纪说得对。这只是时间问题。”柳城赞同地说。 “都8点多了,你们还在吃呢?有没有我的份?”秦风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走到中岛边。 “你起来这么早,不像你的风格。”柳城放下手中的碗回了句。看见马力快吃完了,就对马力说“你去给秦风下碗面吧!” “老弟,赶紧给哥哥做碗面吧!”秦风可怜巴巴地看着马力。 马力迅速地将碗里余下的白粥扒拉到嘴里,撂下碗筷,用袖子摸了下嘴,转身去给秦风煮面去了,边走边问,“要混汤的还是清汤的?” “混汤的吧,便宜些。”秦风说完转回头,看到奇纪面前的碟子上还放着半个菜团子,眼疾手快地抓起来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不是说熬夜不好吗?我在尝试早睡早起。” 奇纪嘟起了嘴,气鼓鼓地瞪着秦风。昨天晚上关店时,奇纪跟柳城说起,突然想吃菜团子。柳城今早特意做给她的。本来没舍得,想留到最后吃的,结果被秦风抢走了一半。她委屈地都快流眼泪了。 “别呀妹妹,不就是个菜团子嘛!少吃一口又不会掉一块肉。” 秦风知道夺人的心头好是一件多么可耻的行为。可他都快饿晕了。 “她爱吃菜团子。”鹿鸣的话像是说的不经意,可有心人可是听进耳朵里去了。 柳城觉得只有他知道奇纪的喜好,没想到有人跟他一样。 奇纪吃惊的是她很少跟鹿鸣交谈,他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柳城和奇纪不约而同地看向鹿鸣。 鹿鸣想隐藏什么,故意转脸看向窗外,拿起手里的牛奶喝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为了将功折罪,我免费给你煮一周的咖啡如何?”秦风难得放下身段。 “一个月。”奇纪听了秦风的话来了精神。 “要不要那么狠啊?” “一年。” “还是一个月吧!” “成交。”奇纪坏坏地笑了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装的?”秦风乜斜着眼说道。 “随你怎么想,我要去干活了,恕不奉陪。”奇纪说完转身走了。 鹿鸣将用过的碗筷放到水槽里。 柳城抢着拿抹布去擦桌子,今天轮到鹿鸣洗碗,他不想让他做太多,在柳城看来,鹿鸣有点弱不禁风。 秦风还杵在那里,想着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寄过来了?”李美妍亲了口手机听筒的部位,“真是爱死你了。那英国那边你帮我问了没?……嗯……哦……那好吧,等你信。拜!” 放下电话,她哼着歌上了床。拿起床头的英文小说翻到书签页,看了一会,又放下了。像他那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马力问鹿鸣安眠药的事,鹿鸣有点吃惊,奇怪他怎么知道,马力就把奇纪如何找他商量,如何担心的事说了。 鹿鸣这才知道奇纪那天找他说的是什么事,原来是他误会一场。他还以为奇纪发现了自己喜欢她的端倪,拐弯抹角地拒绝他呢!原来她是在关心他。 “我喜欢她。” 听马力这么说,鹿鸣吓得手一松酒杯掉在地上碎了。刚刚他还窃喜,现在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鹿鸣看着马力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说是那以后俩人怎么相处,如果说不是那不等于拱手让人。 “是,我喜欢奇纪。”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追她。” 柳城听见杯子碎落一地的动静走了过去,正好听到鹿鸣跟马力说的话。 十、这都是爱情惹的祸 李美妍看着网页上巨大的标题:华人世界里的小提琴天才,陷入沉思。 听学姐说,他出生在音乐世家,父亲在英国的音乐界颇负盛名。六年前她去英国访问过他。学姐还感叹要是早出生几年一定倒追他。像这种钻石王老五,她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会让她遇到。 李美妍收到了一个大包裹,她喊马力帮忙搬到她的房间。马力把包裹搬进李美妍的房间,放到沙发边,好奇地问。 “什么东西这么大?” “秘密!”李美妍调皮地朝马力眨了下眼睛。 晚餐过后,秦风破天荒地回房间乖乖地赶稿子去了,因为李美妍告诉他主编那里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李美妍从门缝里偷窥着鹿鸣上了楼。她跑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妆容,拿起香奈儿的唇膏涂了涂,抿了抿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她拎着个小提琴的琴盒,悄悄地出了门。 鹿鸣在房间里写着日记,自从母亲去世后,无处宣泄的他,只能将心里话写在纸上: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将我的过去告诉她?可她知道的话,她会怎么想?当然,她很善解人意,也许她会理解。可我不想她同情我。同情,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我厌恶同情……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谁这个时候来敲门?鹿鸣放下笔,打开了房门,人影一闪灵巧地钻了进了。 “有样东西送你,你一定喜欢。” 李美妍第一次走进鹿鸣的房间,她四下打量,看到桌子上摊开的日记本,她极力想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鹿鸣迅速地将日记合上,看了看李美妍手里拎着的琴盒,心里颇为吃惊。 “这个我想你也许需要。” 李美妍将手里的琴盒放到桌子上,将琴盒打开,一件白色的精美小提琴躺在琴盒里。 李美妍观察着鹿鸣的反应。 鹿鸣看了一眼小提琴,皱了皱眉头,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 鹿鸣审视着李美妍,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这种没错吧!上次你参加比赛时用的。” 李美妍比对过照片,她明知故问。 “请你出去。” 鹿鸣不想回答她的话。 鹿鸣的冷淡态度让李美妍心生不悦,还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她,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甜甜地说了句,“希望礼物你喜欢。”说完转身要走。 “东西你拿走。” “你会用得上的。” 李美妍没有回头,嘴角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拉开房门走了。 鹿鸣静静地看了一会小提琴,一切关于小提琴的回忆纷至沓来。 鹿鸣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小提琴良久。他将手握成拳头,放到唇边,牙齿用力地咬着弯曲的食指,思念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那年,18岁的鹿鸣,拿下了柴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的冠军,这个奖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算上这个奖,国际上最重要的11场大奖他都拿到了冠军。 从13岁起,5年的比赛之路,妈妈一路陪他“征战南北”。然而一回到英国,一则关于他父亲的绯闻正在国内闹得沸沸扬扬。 一张由手机拍的照片被泰晤士报刊登了出来,照片上父亲的助手坐在他的大腿上,动作亲昵。事情一曝光,父亲受到了英国皇家乐团的内部审查。母亲因此深受打击,自杀身亡。母亲的死,对鹿鸣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当初母亲为了父亲的事业发展,放弃了歌唱家的梦想,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个家,对父亲和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为这个家,付出全部的母亲,却遭遇了父亲的背叛,这让他无法接受。 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让他猝不及防,就好像一下子从云端恨恨地跌落到地上。 母亲的自杀让他痛恨父亲,甚至人性、人生都开始怀疑起来。更没想到的是,他因此竟然丧失了拉小提琴的能力。 父亲带他去了很多著名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医生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说他这是心理疾病,不是器质性疾病。 他从此变得自暴自弃。不拉小提琴以后,他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也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除了看心理医生外,他整日关在家中的书房里,要不就站在湖边发呆,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 他唯一肯见的人就是教他调酒的师父,也是他的忘年交jake。他与jake相识,是在13岁那年。 那年他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奖,母亲给他安排了场庆功宴,就是在庆功宴上,他被jake花式调酒的手法深深着迷,感觉简直像是艺术。 jake被中国一杯岛邀请担任海浪杯调酒师大赛的裁判长,不巧jake生病,让鹿鸣代替他去,他隐隐地觉得鹿鸣回国在他的出身地也许能找回点什么,这次回国的旅程能够或多或少对他的“病情”有帮助。 鹿鸣无法推却,不得不踏上了这次旅行。 李美妍以为她的礼物一定会起到效果,拉近她与他的距离,没成想却适得其反。只要她一出现,他就势必走开,就像两块排斥的磁铁,无法待在同一空间。她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怕我拆穿他的身份?为什么他要刻意隐瞒呢? 海上升起了薄雾,迷蒙的夜笼罩着一杯沧海。奇纪抱着et,戴着耳机,哼唱着歌,上楼回房间睡觉去了。没注意到拐角处的鹿鸣。 鹿鸣倾听着她哼唱的歌: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et躺在奇纪的枕头边,奇纪关了灯,迷迷糊糊地听到小提琴声:033171·33—35564……她以为是做梦,真好听啊!她睡着了,睡得很香。 李美妍有了意外收货。之前她一头热地扑上去,没发现,原来鹿鸣在意的是奇纪。嫉妒和嗔恨在她心底升腾; ‘被我看中的,还从来没失手过。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一清早,奇纪刚出去跑步,李美妍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姐,难怪你身材保持的这么好,真让人羡慕。以后我也跟着你天天跑步。” “这里空气好,在海边跑步别提多爽了。” “你手里的明信片是谁手绘的,真棒!” 李美妍走进二楼的书房,奇纪正坐在那,拿着明信片比划着。 “马上就要元旦了吗?我想要不要绘制一批定制明信片。不过怎么发出去还没想好。” “我认识一些名人,不如作为元旦礼物寄给他们,让他们拿着明信片拍张照片发回来,这样你放美团上,也可以积攒些人气。走走流量。” “这太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 秦风对李美妍整天巴结奇纪感到纳闷。他知道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可他猜不出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希望奇纪吃亏,一直注意着李美妍的一举一动。 委托朋友推广奇迹旅馆的明信片,有了回信。李美妍收到邮件本来想删了,但转念有了新主意。她拿着笔记本电脑,敲开了隔壁房门。 “正好你来了,你帮我看看,这个出版社出的书怎么样。” 奇纪正准备在网上订购一套《中国古代建筑大辞典》,然而网上的版本很多,她正不知道该选择哪一家。看见李美妍来了很高兴,正好让她帮着一起参谋下。 “你看,这是新出的珍藏版,可这家出版社没听说过。古籍出版社也有一套,是2008年出的,到现在10年了,版本太旧了。当然古籍出版社很有名气。可你看,这个新出的珍藏版,装帧精美,还配有大量图片。我选了好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你在出版社工作,有没有听说过这家出版社如何?” “这种书很专业的。对我们不搞古建筑的人来说,看起来很晦涩。” “我是要送朋友的礼物。” 李美妍已经猜出来她说的朋友就是柳城,在这里就只有他是专业搞这个的。 “你想要我给你问问,这个出版社我有认识的朋友。要是真的不错,我就让朋友寄一套过来,而且还能拿到内部价。” “好啊!谢谢。” “别跟我客气了。” “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说的那个让明星推广旅馆的明信片,已经有几个回复邮件了。你看。” 李美妍打开电脑盖,将邮件里附着的明星照一一展示给奇纪。 奇纪看了别提有多开心了。她很感激李美妍的帮忙。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姐妹相称了。 李美妍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小提琴声,她兴奋地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可仔细一听,《夜半小夜曲》,这不是奇纪喜欢的歌曲吗?他竟然用我送他的琴,拉给别人听。她愤恨地抓起枕头撇了出去。 快递联系了李美妍,李美妍跟快递交待了一番,并约好14:30把货送到。 “姐,那个木雕我真是太喜欢了,你帮我去砍砍价。” “我不会砍价。” “你在这开店,老板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我觉得人家老板不会因为我在这里开旅馆就少要钱吧?” “那也说不一定。” 李美妍找了个理由,故意把奇纪拉出去了。 14:30快递准时送到奇迹旅馆,快递员直接到柜台找鹿鸣帮忙签收。 快递刚走,李美妍先奇纪一步回了旅馆,看见吧台上放着的包裹,她假装好奇的问,“谁的快递呀?” “老板的。”鹿鸣回答。 “应该是给柳先生买的生日礼物到了。” 李美妍故意抱怨说,“她特意拜托我帮忙从上海托人买的。其实我跟那个朋友也不熟,但是她一再地恳求我帮忙,我俩相处得这么好,不帮忙心里也过意不去。看来她对柳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 鹿鸣听李美妍这么说才意识到奇纪对柳城的好似乎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心。 “奇姐好像挺喜欢柳先生啊?他俩还真是挺般配的。” “她跟你说的吗?” “这还用说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也确实一直以来柳城都跟奇纪走得很近。要说他俩互相倾慕,恐怕整个旅馆里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那我不就是多余的存在吗?’ 鹿鸣想到这里他心痛的喘不过起来,一阵眩晕感向他袭来,他有些站不稳。这些全没有逃过李美妍的眼睛。这么久的精心布局,马上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我扶你上楼吧!” 鹿鸣一把推开了她。他在生自己的气。他觉得自己太没用,‘我该怎么办?’他自问。 李美妍给他倒了杯水。 “美妍,我找了你半天,你倒是先回来了。” 奇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李美妍拉着鹿鸣,二人看似很亲昵的样子。 俩人听到奇纪的声音同时转过头来。 十一、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她使出了狠招 李美妍把包裹递给了奇纪,这出戏她一定要演的漂亮。 “姐,你要送柳城哥的礼物寄到了。” 奇纪还担心会赶不上柳城的生日,想不到这么快就寄到了,“哇,太棒了!谢谢你!”说着接过李美妍递过来的包裹。 鹿鸣有些受伤地逃走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奇纪看鹿鸣转身走了意识到自己此时出现的不是时候。李美妍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奇纪,好像她跟鹿鸣真的有什么似的。 奇纪拿着礼物回了房间,李美妍也赖在她房间帮着包装礼物。 “姐,你是不是喜欢柳城哥?” 李美妍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奇纪吓了一跳。 “我觉得您跟柳城哥挺般配的。” 奇纪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对柳城的感觉,她一直不敢深想。从朋友到爱人,也许真的就隔了那么一层纸。可爱情往往都很易变质。从爱人再回到朋友,一切都走了形。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心里有人。” “你管他有谁。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应该大胆的表白,憋在心里多难受。我觉得人生最遗憾的就是错过真爱。” 李美妍努力鼓动着奇纪,这块石头不搬走,鹿鸣哪会注意到她。 “你们这些小女生才整天爱来爱去的,我已经爱不动了。” 奇纪包装礼物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李美妍最后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她。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直击他的心,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起身去开了窗。 两只海鸥在窗外的低空盘旋着,像是情侣在跳舞。 小白在做什么呢?往昔那些山盟海誓,恐怕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她的手扶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干吗还要想他,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姐,你觉得鹿鸣怎么样?” “什么?”奇纪有点不可置信地回身看向李美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开什么玩笑,我可比他大5岁呢? “我觉得他挺好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奇纪想了想,她还真的对鹿鸣一无所知。尽管已经相处了有些时日,但互相之间很少谈论私事,久而久之似乎成为了不成文的规矩,‘你不说我也不问’。 “这我哪里知道,我们又不是很熟。” 奇纪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坐回沙发,继续包着礼物。 “他要是没有女朋友我就倒追他。” 李美妍把透明胶裁成几个小条,黏在桌子边。 “你怎么不去问问他。”奇纪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哪好意思啊!要不你帮我问问?” “你喜欢他?” “是啊!” 李美妍就像宣布领土主权一样干脆。她就等奇纪问她这句话呢! 奇纪有点骑虎难下。鹿鸣性格有些孤僻,她是知道的,去问他这个事,不知道会不会碰一鼻子灰。可李美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不好意思不帮忙。 如往常一样,平静地结束了一天。奇纪躺在床上,想着李美妍交给她的棘手任务。她有些心烦意乱,闭上眼睛,决定不再想它,把被子蒙上了头。隐隐约约,奇纪又听见了小提琴的声音。 早餐过后,奇纪坐在前台,心不在焉地想着要如何接近鹿鸣,如何问鹿鸣。 ‘小鹿,你有女朋友吗? 鸣仔,怎么没听你提过女朋友呢? 喂,叫你女朋友过来玩吧! 鹿鸣,你在这女朋友不想你吗?不好不好都不好。’ 奇纪想了几种询问的方式,都觉得太刻意。如何能不着痕迹呢?奇纪正发愁,前台的电话响了。 “喂,您好,这里是奇迹旅馆。您是哪里?” “老来乐养老院?找我有什么事吗?…… 奇纪迅速地在记事本上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地址,以及要求。 撂下电话,奇纪兴奋地跑到厨房。 “我们来大订单了。” “哪里的?” 柳城正在厨房腌制泡菜,看见奇纪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被感染。 “一家养老院,说是别人向他们推荐的这里可以制作点心。他们想先试试样品,如果口味适合老年人,以后就可以长期供应他们的间食。” 柳城听到老人院三个字,不免心上蒙上一层隐忧。小孩和老人这两类人群的饮食是最有讲究的,也是最不讨好的。他不大希望奇纪接这笔订单。可毕竟这是旅馆开业以来的第一笔订单,看着奇纪开心的样子,他不想泼她冷水。 “我得赶紧去采购材料。”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叫马力陪我去就好了,你忙你的吧!” 奇纪像风一样吹过来,又吹走了。 奇纪到吧台那里找马力,看见鹿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 “鹿鸣,你先放下你手里的活,跟我出去采购点东西。”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奇纪邀他一起出去,鹿鸣听到不禁心里有些雀喜,把手里的活交给了马力。 “马力你继续盘点吧,柜子里的也要数清楚,别落下。” 从超市出来,鹿鸣把食品袋装上车,然后坐到驾驶位上,车子往旅馆驶去。 奇纪打开收音机,点播台接进电话,一个男人给女友庆祝生日点播歌曲。 “这男人挺浪漫的啊!” 奇纪装着很随意地说,眼角的余光瞟着鹿鸣,看他没什么反应。 “你给女朋友点过歌吗?” “我没有女朋友。”鹿鸣谈谈地回答。 “你觉得李美妍如何?” 鹿鸣颇感意外,他扭头看了一眼奇纪,怪不得找我来开车。他什么也没说,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她喜欢你。” “这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干起兼职了,一点也不适合你。” 鹿鸣有点嘲讽地说。这是第一次他给她脸色看。 “好吧,算我多事。” 奇纪碰了一鼻子灰,她早猜到会是这样。车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降到冰点。一路上俩人没再说话。 大堂传来李美妍咯咯咯的笑声,奇纪和鹿鸣走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李美妍和马力在愉快地聊着天。李美妍回身,看见奇纪和鹿鸣拎着袋子从外面进来,她的心酸溜溜地。等着奇纪从厨房出来,她把奇纪拉去了她的房间。 “你帮我问了吗?”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鹿鸣不是你的菜。”奇纪就事论事。 “呵呵,是吗?” 听了奇纪的话,李美妍感到奇纪太卑鄙。不是说自己对他没感觉吗?怎么我说喜欢他,她却说不是她的菜,难道是你的菜? “马力也挺好的,我看你跟他也挺聊得来。” “哪有?我就是把他当成小弟弟。” 他不过是乡巴佬,你觉得她好,你怎么不跟他。李美妍痛恨起奇纪。奇纪走后,李美妍在房间盘恒了很久,终于下了狠心。 李美妍从外面回来,钻进了厨房,正好看见奇纪在打包饼干。 “这么快就好了,我帮你一起装吧!” “我去看下马力准备好车没有。” 奇纪解下围裙出了厨房。马力把车开到门口,奇纪将打包好的饼干放到车后座,上了车。就在车子启动前,李美妍也跑上了车。 “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兜兜风,整天呆在旅馆我都呆的快长毛了。” 车子发动,驶出了出去,行驶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外面下起了雨。 “我能尝一块你做的饼干吗?刚才在厨房的时候就想偷吃来着。呵呵!” “好啊,你打开一袋尝尝吧!” 李美妍打开一包饼干,递给马力一块,又递给奇纪一块。 “别我一个人吃,你俩也吃块尝尝。” 马力按照奇纪说的地址,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老来乐”养老院。奇纪他们被门卫拦住了。奇纪说明了情况,保安联系了办公室,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院长不在,办公室主任接待了奇纪一行三人,并且很感谢他们送饼干过来。奇纪从办公室主任那得知,原来是陈丽丽给养老院推荐的。 海上起了大雾,回来路比去的时候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晚上,奇纪刚睡下不觉,迷迷糊糊地感到胃里像是有火在烧,头上冒着虚汗,被子都被塌湿了。胃里的食物翻滚着,她跑到厕所呕吐不止。折腾了几个来回,她感到头重脚轻,跌倒在卫生间。她费力地够到了墙上的内部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电话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电话迟迟也没人接。 柳城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吵醒,怎么回是内部电话?这么晚了是谁打过来的?柳城狐疑着接起电话,“喂,喂,请说话,喂……” “柳哥……”奇纪费力地说出两个字,失去了知觉。 于此同时,楼下前台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柳城披了件衣服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二楼,很大声地拍着奇纪的房门,声音大得整个一杯沧海都能听得到,可门锁着,没人回应。 鹿鸣晚上不借助安眠药入睡很困难,他在床上数星星,隐约传来柳城急迫的声音,他在喊什么?鹿鸣穿上衣服打开房门,看见秦风也从房间里出来。 “是不是柳哥在叫?” 秦风紧张地问?他正在屋里翻译小说,听到了动静,起先没在意,可听着好像是在喊奇纪。她怎么了? “好像楼下传过来的。” 鹿鸣和秦风跑下二楼。 柳城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着急地想把门撞开。看到鹿鸣和秦风下来了,他急急忙忙地说,“鹿鸣,你跟我去前台找备用钥匙;秦风你上去叫马力让他准备好车,奇纪出事了。”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达成了默契。 十二、他们都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 备用钥匙找到了,柳城和鹿鸣刚要上楼前台的电话响了。鹿鸣给柳城递了个眼色让他先上去,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过来暴怒的声音,“奇迹旅馆吗?你们送过来的饼干有问题,吃的老人都送去了医院,医生诊断是食物中毒。” “对不起,我们会查清楚的,要是我们的问题一定会补偿的……” 鹿鸣连连道歉。挂了电话冲上了楼。 “马力已经去开车了。奇纪没事吧?”秦风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奇纪着急地问。 柳城摸了摸奇纪的脉搏,翻了一下奇纪的下眼睑,眉头深锁。 鹿鸣冲了进来,“是食物中毒,养老院打来的电话,说送去的饼干有问题。” 柳城赶紧给奇纪披上衣服,一把抱起她,冲到楼下。鹿鸣、秦风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车里坐不下五个人,马力留下来看店。 秦风坐到了驾驶位上,副驾驶是鹿鸣,柳城抱着奇纪坐在后排。 外面刚下过雨,路面湿滑,车子风驰电掣般行驶在路上,拐弯时还打着滑。 车上清醒的四个人完全意识不到危险,他们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把奇纪送到医院。 医生给奇纪输了液,丝毫不起作用。奇纪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不能再耽搁了,得把她送到市里的大医院。” 站在走廊上的柳城,跟鹿鸣和秦风商量。 “柳哥说得对,事不宜迟。” 秦风也迅速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渡轮已经停运了。现在海上起了大雾,没人愿意出海的。” 鹿鸣着急地说。 几个人商量之后,让鹿鸣留在医院随时报告这里的情况,柳城和秦风赶回了旅馆。 “怎么样了?” 马力见柳城和秦风回来了,赶忙上去问情况。 “马力你想想去哪能找到愿意出海的船?我们必须把奇纪送到市里的医院,县医院医治不了。” 柳城迅速地上楼换了件衣服,把秦风留在客栈看家,他跟马力急急忙忙地出门找船去了。 柳城和马力刚出门,秦风就接到了鹿鸣打来的电话。养老院的老人都已经脱离了危险。可奇纪却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始终查不出病因。这对治疗阻碍很大。 听了鹿鸣的话,秦风有些抓狂,挂了电话他再也坐不住了。这种狂躁的心情让他变得有点不像他。 秦风觉得整个事情发生的太蹊跷,会不会那个女人知道些什么?想来想去,他还是禁不住跑去敲李美妍的房门时,发现人已经走了,行李也不见了。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回想起前几天的情形,他猜想这一切或许是李美妍搞的鬼。这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美妍就是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从养老院回来后她就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偷偷溜走了。可她没能赶上最后一班渡轮,只好找了间小旅馆。 秦风给出版社的两个朋友陆续打了电话,可他俩都没跟李美妍有联系。还有谁能知道李美妍的下落呢? 他突然想到了李美妍的那个学姐。他们俩也是老情人了。秦风当初决绝地甩了她,还说了不少狠话,没想到现在却要去求她。他感到很棘手。可找到李美妍,救奇纪,更重要。他拨通了那个被他拉进黑名单的号码。 秦风哄了半天,才从她的嘴里套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秦风通过这个号码,找到了李美妍现在落脚的地方。 秦风跑去借了邻居的摩托车,赶去李美妍下榻的宾馆,死活把李美妍拖到医院。看着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的奇纪,李美妍吓哭了。她终于交代,她递给奇纪的饼干上涂了氰化钾。 老人食物中毒,其实跟奇纪送去的饼干没关系,是养老院自己的问题,只是不想承担责任,所以就把事故推到奇纪送去的饼干上。这混淆了医生的诊治。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鹿鸣赶紧给柳城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船,送奇纪到市里的医院,如果拖过今晚,奇纪也许就无法医治了。柳城跟马力找了几个船老大,可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海。鹿鸣的电话,让柳城不得不破釜沉舟。 “马力,你会开船吗?” “父亲在身边的时候开过。我还没一个人独立操作过。” “不用多说了,借条船,你来开。” “就算我能开,可谁会把几十万的船借给我们?” “你父亲生前的好友,有没有比较好说话的,或是关系铁的,你想想。” “对了,之前我把船卖给了,去求下他也许能借给我。可他上周带父亲去市里看病去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事不宜迟,赶紧去找他。” 马力跟柳城换了位置,由他开车,奔李哥家而去。敲开李哥家的房门,赶巧他昨天回来了,马力把情况跟李哥说了。 “李哥,您就把船借给我们吧!”马力说。 “要不您说个价钱,我们买下来也行”柳城说。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李哥有些嗔怪地说。 “我们就是为了要救人才必须这么做。”柳城斩钉截铁。 看着像热锅上蚂蚁的两个人,李哥最终点了点头。 柳城打电话给鹿鸣,让他尽快办转院手续,又跟李哥商量好上船的码头,开车直奔医院。 秦风从李美妍那出来,急急忙忙赶去医院。看到鹿鸣正在办理转院手续却受到了阻碍。 “我正要跟你们说必须送奇纪到市里的医院,你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柳哥已经找到船了,可是这边说此时病人不宜转院,有生命危险。” “她留在这,更有危险。必须转院。” “这边不同意办手续怎么办?”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正好从里面出来,秦风有了主意。 “护士,你赶紧来看看,204号床的病人不行了。” “你找你们那层负责的护士。” “您来看看好吗?人命关天……” 秦风展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这表情任哪个女人看了都心碎。护士心软了,跟着秦风坐上电梯。 秦风把护士引到病房,把门从外面卡住。顺手从医生办公室里拿了两件白大褂。 秦风穿上白大褂,把另一个白大褂扔给了鹿鸣,鹿鸣迅速穿上。二人合力将奇纪的病床推到大门口。鹿鸣去开车,秦风冒充医生,去办了转院的手续。15分钟后,鹿鸣和秦风开车到了渔港,将奇纪抬上船,柳城、鹿鸣、秦风都争着要跟着一起去,谁也争不过谁,最后一起上了船。 赶到市里的医院,医生给奇纪注射了解药,奇纪终于脱离了危险。奇纪康复得很快,一周后出院了。然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柳城、鹿鸣、秦风、马力都默契地谁也没有告诉她。通过这次的生死考验,柳城、鹿鸣、秦风、马力成为了莫逆之交。而更让柳城、鹿鸣、秦风意外的是,他们各自都意识到了对奇纪情感的异乎寻常。 奇迹旅馆势必要迎来一场情感风暴,而这场风暴何时降临,却无法预料。至少这次,没有登录。因为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要处理,那就是如何解决“养老院中毒事件”。 养老院食物中毒事件最后平息了,旅馆没有被吊销营业执照,却更被岛上的居民排斥。这里成为了不受欢迎的所在。奇纪想不明白,到底李美妍嫉妒她什么,何以让她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尽管她无法理解李美妍的所作所为,却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毕竟她还那么年轻,背上这种污点,未来对她太过沉重。 李美妍想临走的时候,将朋友从英国发来的鹿鸣资料的邮件,转发给了奇纪。可不知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这封邮件在奇纪的邮箱里,显示的是垃圾邮件。奇纪一直没有打开。 这又是沉寂的让人快喘不过气的一天,连只苍蝇都不来光顾奇迹旅馆。晚饭时,奇纪等五人围坐在一起,大家都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马力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奇姐,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关门吧!客栈都开业几个月了,本来生意就冷淡,现在左邻右舍意见也很大。继续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只是浪费钱,浪费时间。我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留在这里荒废光阴。要说是玩,也该玩够了。我可以帮忙找买主,这里现在装修的这么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们这个鸟不生蛋的岛,有什么意思?” 马力不知死活地打破了沉默,说出了大家都不愿说的话。他说完后,餐厅又陷入沉寂,大家各自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人接他这个茬。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柳城、鹿鸣、秦风都在为奇纪捏一把汗,旅馆要是真的关门,对奇纪将是个重大打击。尤其是柳城,他知道这个旅馆对她意味着什么。尽管他觉得旅馆经营下去困难重重,但如果放弃这里,就意味着她重新建立起来的精神家园的崩塌。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关门的话。 奇纪想柳城哥都说要葬在这里了,当初是她留下的他,旅馆关门了,把他置于何地?再说他还投了那么多钱,真的宣布破产清算,怎么跟他交代? 鹿鸣从他自身来说,他是不希望旅馆关门的。毕竟这里给了他新的活下去的目标。在这里他遇到了像兄长般有担当,又义气的柳城。看似玩世不恭,却很重情义,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跟大家伙同甘共苦的秦风。还有马力,经常缠在他身边,跟他说东道西,可以忍受他沉闷的个性。要不是这个客栈,怎么可能遇到这帮有趣的家伙。而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她。他不敢想象,没有奇纪的地方,他要怎样过活? 自从秦风被拉到奇迹旅馆,他是亲眼看见奇纪如何为这里倾尽心血。他一早发现,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倔强。就算他叫她放弃,他只会是碰一鼻子灰,自讨没趣。没有建设性的意见,最好就不要再雪上加霜。 他们四人看向奇纪,等待着她的决定。 “关掉旅馆吗?” 奇纪反问。 十三、奇纪与四个男人的欢乐时光 奇纪喜欢这里,喜欢旅馆,喜欢他们四个男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怎么能轻易说放弃呢? “明天就元旦了,我们庆祝一下吧!新的一年,重新出发!” 奇纪放下碗,坚定地说。从她的眼里,大家看到的是燃烧的斗志。 柳城笑了,鹿鸣笑了,秦风也笑了。 “好,明天我就给大家露一手,保准大家吃了后充满能量。” 柳城将担忧暂时搁在一边,应和着奇纪。只要她想要做的,他全力配合。 “柳哥负责养大家的胃,那我就负责制造惊喜。” 秦风展示出他一贯的爽朗。 “那我也给大家出个余兴节目吧!”鹿鸣谈定地说了句。 “你还会表演节目?拭目以待。马力,你把你母亲也叫过来吧!” 奇纪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嗯,你们大家都有干劲,我没理由拆台。” 马力有些无奈,他真是服了眼前的这四个人,他们真的都是怪胎。 夕阳沉沉落下,天边的一抹红霞也被黑夜淹没。一轮新月高悬天际。二楼的露台上,传来欢乐的笑声。 “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同。在人生奋斗的路上,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从容。我觉得很幸运,在这里,我找到了。感谢有你们在。培根说:超越自然的奇迹,总是在对厄运的征服中出现的。”奇纪由衷地说,眼中泛着泪花。 马力的妈妈听了奇纪的话以后,鼓起掌来,尽管她不能十分理解奇纪说的话,但她发自内心的声音,感动了她。紧接着大家都鼓起掌来。 奇纪受了鼓舞,拿起酒杯说,“尽管现在一杯沧海无人问津,但我的初衷仍然没变,让这里成为温暖的地方。”说完站起了身。在座的其余四人也都站了起来,一起举杯共饮。 “鹿鸣,你不是说有余兴节目吗?什么时候给大家表演啊?”奇纪鼓动着。 大家看起来兴致盎然。鹿鸣当然不想扫大家的兴,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他不想自己搞砸了。 “请大家稍等下。” 鹿鸣转身上了楼。秦风点燃了烟花,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预示着灿烂的未来。鹿鸣拿着小提琴回来了。他找了个空地,开始演奏起来。大家先是惊讶,而后就都被他演奏的优美曲子征服了。 自从元旦过后,鹿鸣跟柳城、秦风走得更近了,有时候彼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看出来他比以前开朗多了。可奇纪发现,每次她一出现,鹿鸣总是借故走开。以前总是,她没在餐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吧台里面呆着了,她离开餐厅,他才离开。现在正好相反。 奇纪以为鹿鸣还在为上次“安眠药”事件耿耿于怀。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希望大家之间有隔膜。她想着找个机会,再向他说明一下,她不会把她知道的告诉别人,让他安心。 鹿鸣怎么可能拒绝奇纪,无论是什么请求,他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通过上次救治奇纪,已经清楚的看到柳城对奇纪的感情。他觉得自己是后来的,自然无法跟柳城争了,他自动认输。他知道,他对她的情感注定得不到回应。因此他是刻意躲着奇纪。对她的喜爱在这个水位线上停住就好了,也许过一阵子水位线自动会下降的。对,自然冷却。 刚刚下了场急雨,现在停了,孩子们在门口玩跳房子游戏,边玩边大声叫嚷。奇纪刚给客户送完生日蛋糕,也不急着回去,站在街边看孩子们玩游戏。 其中一个黑色的头发梳得很平整,但面孔却很脏的孩子注意到了奇纪,上下打量了一眼,带着挑衅的眼神瞅着她。奇纪冲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男孩忽然向她咧嘴一笑。奇纪看着他想起了芒果,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她向男孩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今天是周末,奇纪张罗着晚上聚餐。一楼餐厅最里面有个十平方米的隔间,里面靠着大落地窗摆放着一张十人位的木质长条桌。奇纪正在长条桌边摆着碗筷。马力把菜一一端上,有天妇罗、毛豆、大拌菜、紫菜包饭……中间摆着个电磁炉,几个人围在一起涮火锅。鹿鸣也把调好的酒端了过来。 天冷后,他们的聚餐就从二楼的露台搬到了这里。一切就绪,大家都做定了,开始畅快地吃起来。 外面下着小雨,窗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气。这样的天躲在屋子了吃着热腾腾的火锅,别提有多惬意了。 “豆腐真入味,柳哥你这手艺太棒了。” 秦风吃了块豆腐,大呼过瘾。“这虾也很棒,外焦里嫩,吃起来还微微带着甜味。” “这叫虾王,就只有一杯岛有,也是这里众多虾品中的极品,要不怎么叫这个名字。”奇纪简单地给秦风科普了下。 “因为独特的口感,很受老外喜欢。现在都往国外出口了,在当地很难买到。所以这几年售价被炒得很厉害。我妈说她们小时候这种虾多得很,都没人爱吃。现在涨到1000元一斤都买不到。” 马力说的眉飞色舞。 “咱们这工作餐也太奢侈了。” 秦风砸了砸舌。 “以后我跟你们就吃工作餐好了。” “明天开始我们就只吃面条了。”奇纪故意说。 “对啊,就是这一餐花费太大,所以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工作餐只有面条和稀饭供应。”柳城说得更煞有介事。 “怎么我一加入就直接回到解放前了?” 奇纪终于忍不住扑哧哈哈大笑了起来,柳城也跟着笑起来。 鹿鸣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此刻脸上也扬起愉快的微笑,默默看着快乐的奇纪。 “你们爱笑多长时间就笑多长时间,马力赶紧咱俩把这包圆了,把明天和后天的份都吃出来,免得明后天就只能吃面条和稀饭。” 秦风挥舞着筷子,招呼马力。 “哈哈哈……你太坏了,想多吃就说嘛。哈哈哈……干吗还来这一招,哈哈哈……我不行了,肚子都笑疼了,吃不下去了,笑都笑饱了。” 奇纪抱着肚子,被秦风逗得快笑出眼泪来了。古堡里回荡着奇纪快乐的笑声。好像从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没再这么放肆地笑过了吧。 “上次是谁诱惑我吃了她的菜团子,让我给他打一个月的长工?” “你怎么还记仇啊?” “谁让我脑子这么好使,尤其是对有负与我的人更是记忆深刻。” 秦风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让人看着不寒而栗。他拿起酒喝了口,酒杯正好遮去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这一瞬只有奇纪发现了,她略微惊讶地看着他,思忖道,‘这个男人原来也有让人胆寒的一面’。他的眼睛不经意跟她的眼睛碰上。他知道她发现了。四目相对,她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了,外面哗哗哗的雨声,搅得人心烦气躁。 每到下午2点,就有一个优雅的老太太,来到奇迹旅馆点一杯咖啡,一块奶油蛋糕,坐在窗前慢慢地品味。她总像是陷入到一种思绪当中,眼睛迷蒙地望着远方,忽而微笑起来。这笑像热恋中的少女,甜蜜又带着羞涩。从她的举手投足间还可见往昔的风情万种。时间久了,奇纪知道了,她叫李梅,是土生土长的本岛人。但她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每次来她都是赊账,到了月底她的女儿赵月牙就会过来把账结清。 赵月牙一看就是被生活的担子折磨得过分损耗的样子。深深的皱纹,像刀削斧劈般在脸上画着横横斜斜的纹理。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皴的起了皮。才30多岁,看起来像是50岁的人。如果赵月牙不说,没人会将俩人看作是母女。让人感到好奇的是,李梅与赵月牙这对母女,从没在奇迹旅馆同时出现过。而且赵月牙每次来都是躲躲闪闪,深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奇纪想让她坐会,尝一块蛋糕,她都是婉言谢绝。 晚上,一对20岁出头的年轻情侣走进奇迹旅馆。点了两份牛排,一瓶红酒。奇纪上菜的时候,看见他们正抢着吃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了句。女孩让奇纪尝尝。奇纪一尝是海蛎子,但从来吃过这样做的海蛎。女孩说这叫海蛎煎,夜市里就有卖。 下了班后,奇纪回房间上网,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打开美团,看看里的评论。网友们提的问题,留言这类的,她都认真地一一回复。 忙活完,奇纪一看时间已经12点了。她觉得有些饿了,正好想起了晚饭时尝到的海蛎煎,不如去夜市逛逛找点好吃的,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咽了下口水,迅速地起身,穿好衣服下了楼。奇纪走出大门看到前面人的背影还像是鹿鸣,她紧走了两步上前拍了一下鹿鸣的肩膀。 “喂,夜猫子,你也没睡。” 鹿鸣已经习惯不吃安眠药也可以入睡了,但偶尔也有睡不着的时候。每到这样的时候,他都会独自溜出来在小镇的街道四处逛逛。 “你出来干吗?” “我想去夜市逛逛,尝尝当地的小吃。你要干吗去?” “我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 “那正好,陪我到夜市去逛逛吧,一个人怪孤单的。” 鹿鸣心砰砰跳起来,这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吗? 他思忖着该如何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 十四、爱你在心口难开 奇纪和鹿鸣俩人往夜市走去。此时的夜市还很热闹,有刚从ktv出来吃宵夜的,也有一些游客特意来逛夜市的。奇纪到一杯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逛夜市,看到什么都新奇。俩人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奇纪眼尖,看到前面的三轮车上写着大大的“海蛎煎”三个字。“找到了,找到了。”她拉着鹿鸣走了过去。“来两份海蛎煎。” “要加料的还是不加料的?” “怎么会是您?” 奇纪这才看清楚,卖海蛎煎的正是下午到奇迹旅馆吃蛋糕的老太太。她头上裹着白围巾,穿着一件画布衣裳,腰间系着连体的围裙,把她的风采全部遮盖住了。要不是在旅馆见过她,此时看到,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岛渔妇。 “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出摊,一直到卖光了为止。你们今天来得早,要是再吃一会就没得吃了。” 李梅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煎炒海蛎煎,不一会裹着鸡蛋、肉碎的海蛎煎就新鲜出炉了。 “多钱?”奇纪问。 “你们吃吧,不收钱。”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下次我去吃蛋糕,你也可以请我啊!” “好一言为定。” 奇纪从李梅手里接过海蛎煎,递给鹿鸣一份,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哇,好香啊!你尝尝。” 奇纪用筷子夹了一口往鹿鸣嘴里送。 鹿鸣有点窘迫地吃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 鹿鸣点了点头。 “你俩真的很登对。” 李梅看着奇纪和鹿鸣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李梅从她俩走过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着她俩,听奇纪这么说,她知道,这个女人还蒙在鼓里。 “我都是过来人了,我怎么会看错呢!”她想推波助澜。 “您真的误会了,他就跟小弟弟一样。” 奇纪一边吃着一边回答。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爱情不挑时间,也不挑地点,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李梅像是跟奇纪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您是说,我跟他?不可能不可能。” 奇纪认真地看了看鹿鸣。 “不可能,他这么帅,不是我的菜。” 鹿鸣听奇纪这么说,心里顿时就凉了。他极力掩饰,低头吃着海蛎煎。 李梅看了看奇纪,又看了看鹿鸣。果然猜的没错。否则他怎么不否认呢!这两个傻孩子,都在等什么呢! “还是趁年轻,好好地谈场恋爱吧!别浪费了青春。”李梅深有感触地说。 “李阿姨,您年轻的时候一定也疯狂地爱过吧?” 奇纪转移了话题,好奇地问。 “想知道我的故事?” “嗯,嗯……”奇纪拼命地点着头。 这个女人从她第一次到奇迹旅馆的时候,奇纪就已经产生了好奇,可又没机会问。她可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想听故事可以啊,请我喝咖啡。” “没问题,明天下午2点准时恭候!” 奇纪跟鹿鸣走回旅馆,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李奶奶刚刚说过的话。是啊,真的应该趁年轻好好地谈场恋爱。过去都已埋在尘埃里。我现在还等什么呢? 鹿鸣见奇纪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静静地陪着奇纪走着。俩人看上去像是情侣在压马路。其实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鹿鸣几次想向奇纪表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关系要走到表白的那一步,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他又担心,如果此时不表白,恐怕错失了时机。他左右为难,心里一直在打鼓,手心紧张的都出汗了。正当他鼓起勇气,要向奇纪表白的时候,俩人都已经走到了‘一杯沧海’的大门口。 “到了到了,赶紧回房间睡吧,我也困了。” 奇纪打了个哈欠。 “我想……” “不要跟我请假,别以为陪我逛了夜市,就可以找借口偷懒。赶紧上去睡。” 奇纪的一再打断,让鹿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又泄了气。 “好吧,晚安!” “晚安!” 柳城展开年夜饭的宣传海报看着,身旁一边站着马力,一边站着鹿鸣。奇纪坐在旁边餐桌的椅子上喝着咖啡,对面坐着秦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蛋糕。 “你这么爱吃甜食,不怕胖吗?” “美味的蛋糕可以舒缓压力,使人心情愉悦。” “你有压力也是自找的。不过,日夜颠倒的不良生活习惯像是有所改变。” “写不下去,不如睡觉好了。” “是不是又拖着稿子不交,自找麻烦,到最后还是得点灯熬油。” 柳城说着,把海报递给身边的马力,走过来。 奇纪拿起杯子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柳城坐到奇纪的身边。 “你怎么像个老妈子?” “秦哥,你要是交不上稿子的话,美女姐姐会不会再来啊?” 秦风感觉有一阵阴风吹过,他的汗毛孔都炸开了。霍地站起身,转身要走。 “你这还没吃完呢,不能这么浪费。” “马力,蛋糕和咖啡送我房间,我得抓紧赶稿子。” 奇纪看着秦风匆匆忙忙地上了楼,抿嘴笑了。回过头问柳城,“海报印的还行吧?” “不错,色彩、饱和度调得很好。” “你觉得呢,小王子?” 鹿鸣听奇纪这么叫他有些赧然,抬头迎上奇纪的目光,又低下头。马力把海报递给鹿鸣,鹿鸣接过。 “这种漫画感很有趣味,也很吸引人。” “学会夸人了。” 柳城笑呵呵地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马力也出了不少主意,还有柳城哥。” “这种互相夸赞的戏码不能总天天上演,要不就骄傲了。老板,我看就把海报贴那吧!” 马力指了指落地窗。 “行啊,过路的人都能看见。” 台风没来,接连几天阴雨绵绵,气温一下子骤降。阴天的缘故,才接近傍晚,天就漆黑一片了。路面积水反射出路灯斑斓的色彩,与清冷的街道形成两极的对比,更增添了些许萧瑟。 et(猫)浑身湿漉漉地跑进一杯沧海的大门。坐在窗边的奇纪正望着窗外发呆,看见et(猫),起身跑去开了门。et(猫)跑进来,抖了抖身子。奇纪一把把它抱了起来。 “马力,你盯着,我上去给它吹干。你看它野的,下雨天也往外跑。” “好像是交到朋友了。” “要不要去给她做节育?”柳城埋头报纸的脸抬了起来。 “她才1岁,不用这么着急吧!” “早晚都要做。”柳城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奇纪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老实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给et(猫)做节育。 “赶紧上去吧,你的衣服都沓湿了。”鹿鸣催着。 马力看着奇纪走远,凑过来问鹿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鹿鸣哑然地看着马力。 林美娜撑着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户上贴着的年夜饭宣传海报。 “爸,你看这里有定年夜饭的,要不我们也定一桌,你跟妈还有我,我们仨也吃不多少,做起来还费事。” 她身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老人,60多岁的年龄,面容和善,很帅气。海报上写着菜谱和定价,老人端详了一会。 “还真不贵!一桌500多块。”老人慢条斯理地说着。 “妈妈一定会喜欢这调调。” 林美娜几乎要趴在窗玻璃上往里探看着。但是玻璃上蒙上了一层哈气,看不清楚里面什么样,她只能凭着想象来猜测。 “要不要进去问问。”林美娜有些性急地说。 “你妈出来不方便,还是在家里吃好。再说,你也难得回来一次,菜我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我是不想您累着。” “做个饭累什么?” “今年就少做几道菜吧?” “没准备多少,顶多也就6个菜。” “就我们仨人,6个菜吃不完,再说我得控制体重,人过中年很容易囤积脂肪。” “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父女一人撑着一把伞,从落地窗前走开,步上了街道。 “这什么时候改成旅馆的?” “有几个月了。这里的厨艺还不错,我是没来吃过。” “我们这哪里有客流量?来的人不会多吧!” “我每天散步路过这里,看里面顾客也就那么三五个。要是能挺过冬天,可能会好些。” “我们这的旅游业要是真的能红火起来,等过两年我也回来,开一个专门做海蛎煎的小店。” “这条街僻静,你要是想开店,那就要到夜市那边找个门面。” “租门面多贵!我也很难挣到那么多钱,可以推个小车卖。” “夜市里小摊位也挺多的,但你得做的好吃才能有回头客。” “我要是能做的像你做的那样好吃,就好了!” “那你得多练,就从年夜饭开始,给我打下手吧!” “好……阿嚏……爸,我觉得有点冷,要不咱回家吧!” 父女俩拐过街角,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那写着可以免费上网……” “家里不是能上网吗?因为你回来,特意安了无限宽带。” “我要传个东西,家里的网速太慢了。” “工作要紧,别把工作耽误了。” “烦死了,回家就想什么也不管,好好放松放松,结果又要审片子。钱不多,事倒是挺多。” “干什么都得认真,不专心怎么行。” “我还没‘薄发’呢,就江郎才尽了。” “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一辆摩托车从林美娜身边驶过,把泥坑里的水溅了起来。她急忙躲闪,还好没溅到身上。她朝着父亲笑了,父亲也朝着女儿笑了。 摩托车开进了一杯沧海的院子里,停在了后门。李刚下了摩托,车也没锁匆匆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廊下,推开了后门。 “小马哥,打包好了没。”李刚摘下头盔,问了句。 “都打好了,对下单子。” 李刚跟在马力身后走到中岛那里。柳城把海鲜面盛到汤碗里,拉了下铃。奇纪走进来。 “小李,你没回老家?” “这边活多,老板不放人。” “你过年没地方去,就来我们这一块过,人多热闹。”奇纪快要走出厨房,李刚追了过去。 “奇老板,我上次给您的传单,不知道您给来这里的客人了吗?” “有啊,这么重要事怎么能忘。” “别聊了,面该坨了。” “不好意思柳哥!” 李刚歉意地行了个礼。 柳城摆了下手,意思是“算了”。 “别灰心!”奇纪鼓励地说。 李刚点了点头。 十五、这样的季节总是有点伤感 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已经是晚上22:30了。柳城一边规整厨房,一边跟秦风聊着天。 “上海过年有意思吗?” “哪过年都一样,现在不让放鞭炮了,特没劲。而且城市化程度越高,民俗的东西越少。” 马力进了厨房,把碗、碟、筷子放到水槽里。 “我们这里过年放孔明灯,还有关帝巡游。要不你别回去了。”说完,拿着抹布又出去了。 “别听马力的,回去陪陪老人,你这出来多长时间了?” “几年疫情几乎都在上海圈着。这次时间算是长的了。不过,在上海也是我自己住,也说不上多长时间去见两位老人家。” “前几天陪你选的海货寄到了没?” “都吃上了,按你教的烹饪方法,老两口赞不绝口。” “有机会带二老来玩。” “他们比我还宅,就是不愿意离开上海。有机会吧!” “明天不能送你了!” “哥们之间还这么客气。就是回去吃不上你的海鲜炒饭,觉得很失落。” “你要是能包机,我给你专门送去。” “岂敢劳烦大驾。要不是奇纪不放人,我真的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去。” “上海啊!黄浦江,东方明珠,南京路,蟹黄包,醉泥螺,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大城市我是呆够了。将来养老,就得像这样安静点的地方适合我。” “你投了多少?”秦风好奇地问。 柳城伸出一个巴掌。 “阔气啊!你真打算在这养老了?” 柳城点了点头。 奇纪站在厨房的门口,听见柳城这么说,脸上露出窃喜的笑容。“老板,你站厨房门口傻笑什么,赶紧去招呼客人!”秦风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似地,笑了 柳城扭头看向厨房的门口,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奇纪转身走开。柳城审视着秦风,秦风耸了下肩膀,装作此事与我无关地表情。 “我是不是也该投点,要不总在这待下去觉得不好意思。” “你又不是不付房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跟奇纪说下,我住的那件常年包了啊!别我走了让其他客人住。” “你有洁癖啊!” “也不是,就是习惯了。” 秦风在厨房跟柳城商量着投不投钱,投多少的事,然后话题延伸到旅馆如何经营上去了。 “城哥,两份烤黄翅鱼。” 马力把单子递给柳城。柳城看了眼,然后把单子插进墙上的钉子。李刚跟朋友已经喝光了两瓶啤酒。鹿鸣又开了两瓶,顺手把空瓶子收走。马力把两份烤黄翅鱼放到吧台上。 “小马哥,要不要一起喝点?”李刚热情地问。 “厨房还有活,下次!” 奇纪坐在吧台里对着账单。 “奇老板,我说话算话,带哥们来捧场。” 奇纪抬头,冲着李刚笑着说,“李老板,够意思。” “别叫我老板,我这都快混成要饭的了。” “遇到什么难事了?” “他脸上的伤,不是工作时候骑摩托摔的吗,当时老板说好付医药费,又反悔。医药费是他跟同事借的,这不年底都催他还钱。” “你也借他钱了?” “我的钱好说。要不你跟家里要点,先撑过这次,慢慢挣回来,再还给家里。” “我都两年没跟家里联系了,一联系就要钱,也说不过去。再说我还……算了,不提了。” “你找多少年了?” “有十来年了吧?” “你妹妹丢的时候几岁?” “8岁,比我小4岁。” “你今年是26,十年前也就是16岁呗,真不容易!” “当时,听到外地打工回村的人说,在广东见到一个长得像的。我就留了封信偷偷跑了出来。结果被骗了。我也没脸回去,就发誓等找到再回。谁知道,一晃十年过去了。”李刚拿起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网上有寻人的组织,还有很多qq群,在那里发布消息,也是听说这里出现过我描述的女孩,就过来了。” “有进展吗?” 李刚摇了摇头。 “一般我在一个地方最多也就呆一年,谁知道遇上疫情,今年开春吧,我打算去别的地方了。” “有什么消息吗?” 李刚失落地摇了摇头。 “挨个城市找呗。也不是说每次都有消息。” “你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头啊!” “既然已经发过誓了,就要做到才行啊!” “你妹妹当年是怎么丢的?” “我家在山里住,那时候很穷,村里还没有电灯,家里还用煤油灯呢,母亲让我去买煤油,妹妹非要吵着一起去。结果到了集市上就走散了,我以为她回家了,可回到家才知道她没回去。父亲发动全村人找也没找到。” “这也不能怪你呀?” “父母没怪我。可是父亲从妹妹走丢后,就全国各地去找。三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母亲想妹妹也想疯了。后来,父亲得了肾病,实在是出不了门了,就回了村子。” 李刚说完,咕咚咕咚把一瓶啤酒喝光了。 “你妹妹丢了,你也不回去,这不等于失去两个孩子,你应该在你父母面前,把你妹妹的那份孝也尽了。”奇纪起身凑到吧台边说。 “奇老板说得对。你总在外面这么漂着也不是那回事。” “最初的时候我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后来是一个月一次,再后来是一年一次。这间中我也回过去几次,但看见母亲因为妹妹丢了,伤心地都疯了,我实在是在家里待不下去。而且家里家徒四壁,父母都丧失了劳动能力。父亲勉强能放放牛,种点自家吃的菜。父亲出去找妹妹那三年,也拉了不少饥荒,一直没还上。我不在外面拼命打工挣钱怎么行。我知道,同事说我孤僻,我怎么好意思大家出去aa制,我不出钱。” “你今天干吗要请我喝酒?” “谢谢你介绍的律师,老板答应春节前,把医药费给报销了。” “真是太好了,这下子可解了燃眉之急了。” “嗯,等拿到报销的钱,就能把大伙的钱还上,剩下的做盘缠。” “祝你能尽快找到妹妹!” “谢谢!” 李刚和好友碰了下酒瓶,咕咚咕咚,畅快地喝起来。 奇纪的眼光飘到吧台里,放着的寻人启事的单子上。上面的女孩还是8岁时的样子。 片警尚青云路过奇迹旅馆的时候,被奇纪叫进来吃早餐。 “尝尝我刚烤出来的全麦面包,还有这是新进的哥伦比亚咖啡豆,现磨的咖啡。” “你这早餐不便宜吧,我也消费不起啊?”尚青云打趣地说。 “正好有事要拜托你,这餐我请客。” “不行,我是公务员,不接受贿赂。该是多钱就多钱。” 尚青云抿了口咖啡。 “说吧,找我什么事?” 奇纪从兜里掏出寻人启事展开,放到桌子上。 尚青云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在我们那里登记过。去年人口普查的时候留意过,没有李刚描述的外来人口。他是叫李刚吧!” “这样看来,真的不在这座岛上!” “你看这照片,还是小时候的,这怎么找啊!” “真的就找不到了吗?” 尚青云咬了口面包,“也不是说完全没可能,就是难度太大。” 林美娜把餐单翻过来,又翻过去。 “你这里有现磨咖啡,太好了,那就来杯美式吧!” “要点小吃或蛋糕吗?”马力一边写菜单,一边问。 “蛋糕,太高热量拉吧。价钱倒是不贵!” “是,我们都是自己手工烘焙的。” 林美娜听说是手工烘焙的有点动心,又翻过餐单看了看。 “算了,还是忍着吧!” 林美娜把餐单递给马力。 “你这里的wifi密码多少?” “那上面有。”马力指了指桌牌。 “谢谢!” 林美娜打开电脑包,取出笔记本电脑,开机上网。趁着电脑运行的功夫,她四处打量着,这调调她喜欢,她在想着这里原来是什么建筑。她正胡思乱想的功夫,马力把咖啡端上来,托盘里还有一碟切片的棕色面包。 “我没点这个。” “老板送的。” 林美娜顺着马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吧台边,正在跟吧台里的小伙子说着什么。林美娜见她回过头来,向她哈头致谢。女子也客气地回礼。 “是全麦的。” “哦!你们老板好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呀!” “您慢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谢谢!” “不客气。” 马力走回吧台,放下托盘。 “你春节真的不回家了?”奇纪追问着鹿鸣。 “原本也没打算回去,现在订票恐怕是订不到了。”鹿鸣不紧不慢地回答。 “不是恐怕,是肯定订不到。你们心都太大了,春节也没几天了就到了,还在讨论回不回。” “我爸妈自驾游还在返程的路上,春节说是在外面过,我干吗要回去。” “也真是难为你这么拼,春节连家都不回。要不都去我家过,我妈肯定高兴。刚才,美女姐姐还夸你年轻有为。” 奇纪听马力这么说,笑逐颜开。回头看了看林美娜,见她正把耳机戴上。 窗外淅淅沥沥还在下着小雨,看不见太阳是不是落了山,不过路灯倒是亮了起来。 林美娜的手机响起,是父亲催他回家吃饭。林美娜回了微信,顺手把笔记本电脑关了机。 奇纪端着一壶咖啡走过来。 “要不要再续点?” “不用了奇老板,爸催我回家吃晚饭呢!你家的网速很快。” “放假还工作,别这么拼了,多在家陪陪父母。” “没办法。”林美娜无奈地笑了笑,收起笔记本电脑。“你这里营业到几点?”林美娜指了指吧台,“晚上要是能出来,我也想来喝一杯。” “正常是营业到22点,有客人就没准。不过,老实说,来喝酒的客人很少。本地人都喜欢去茶座或ktv。” 林美娜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拎起电脑包,往门口走去。奇纪紧走几步,给她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林美娜不禁让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撑起伞。 “谢谢老板,再见!” “欢迎再来!” 林美娜投入到雨夜的怀抱。 十六、炸蔬菜和烤鱿鱼 第二天下午,难得的晴天。奇纪正在“一杯沧海”的围墙外贴寻人启事,看见林美娜推着轮椅从大门口走过。 奇纪跑过去打招呼。“林小姐!” “您好,奇老板,这是我母亲!” “阿姨好!” “这是我父亲。” “叔叔好!” “这饭馆是你开的?” “爸,这不是饭馆,这是旅馆。” 林美娜赶忙纠正父亲。老人毫不在意,接着说,“怎么样,不太好做吧?饭馆重要的是回头客。你得慢慢养!” “叔叔说得对,虽然目前还没什么起色,我想能坚持开下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得挺住,干什么都不容易,没有一蹴而就的事。” “是的是的。不知你们吃过饭没有,进来尝尝我们厨师的手艺。” “今天吃的早,好容易天晴了,想带妈出来做个头。” “阿姨,这头发烫得很漂亮。” “挺好地,挺好地……”林美娜的母亲重复地说着那三个字。 “我妈几年前脑溢血,动了大手术,这是脑溢血后遗症,半边身子都瘫痪了,也失去了语言能力。” 林美娜俯下身子。 “妈,她家做的点心还挺不错的,改天带你来尝尝好不好?” “挺好地,挺好地……”她又重复着那三个字。 林美娜神情有一瞬间的忧伤,转而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妈以前在单位的食堂工作,最拿手的就是做面点了。” “哇,阿姨是老前辈了,那一定要来给我品鉴品鉴。” 林美娜的母亲努力地挤出笑容,可能是半边瘫痪的原因,右侧的脸显得有些僵硬。看样子她被照顾的很好,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的。 “奇老板,您去忙吧,我们走了。”林美娜说着,把母亲腿上盖着的毛毯往上拽了拽。 “赶紧去忙吧!改天来尝尝。”林美娜的父亲符合着说。 林叔叔看起来很阳光,一看就是热爱生活的人,说起话来敦厚,和善,总是笑呵呵地。女儿在外地打工,他一个人照顾老伴,也真是不容易,奇纪心里想着。 林美娜推着轮椅走了,父亲跟在身后。看着这一家三口亲密的样子,奇纪不免有些羡慕起来。 马力从厨房出来,走到吧台边,看见鹿鸣一个人,正用抹布擦拭着吧台。 “奇姐呢?” “说是有点冷,上楼去拿披肩了,一会就下来。厨房忙完了?” “忙完了。今晚正好没下雨,我想回趟家。” “回吧,有日子没回去吧?你妈肯定想你了。” “还说呢,早上问我今天回不回家。下午又说快过年了,旅馆忙,工作要紧。刚才又给我打电话,说听了天气预报,随后几天都有雨,要是晚上能回就回来。她呀,嘴上不说想我,我也知道。” “你真幸福!” “羡慕吧!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谁也没必要羡慕谁。” “你跟柳哥在一起时间长了,怎么说话都跟他越来越像了。” “佛系是吧!现在年轻人都好这口。” “马力,你怎么还在跟阿鸣聊天,不是要回家,赶紧地,总磨磨蹭蹭。一会别又下起雨了。” “那就拜托各位善解人意的大神了。” “你要不开车回去,反正晚上和明天上午都用不到车。”奇纪说。 “不必了,也没多远的路。开车回去,也没地方停,停在路边还担心出事。”马力小跑着奔向大门。 “你俩想喝点什么?”鹿鸣问。 “我随便,看小纪,跟她一样就行。”柳城说着坐到奇纪身边。 “前几天秦风开的威士忌还有剩吧,不如我们三个分了怎么样?” “还有多半瓶呢,我就不喝了,万一有喝酒的客人上门。” 鹿鸣转身到酒柜那里,把威士忌翻出来。 “秦风这小子把酒留下了,人却走了。” “应该到上海了吧!”奇纪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21:52分。 “我去炸个蔬菜,下酒?!”柳城问。 “顺便烤两片鱿鱼。”奇纪答道。 “这杯你先喝。”柳城把酒杯推到鹿鸣面前,起身去了厨房。 “接到年夜饭的订单了吗?” “倒是有打听的,但是还没定出去一桌。” “可能时间还早。” 奇纪摆了摆手,“哪里是时间早,正常情况一个月前都应该预定出去了。总之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都是这样。不过,随其自然吧!”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一小会,吞了下去。 “你怎么不喝?” “给柳哥留着吧,别一会你俩不够喝。” “你真逗……”奇纪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进门的客人打断了。 “请问,你们这里还营业吗?” 奇纪回头,看见林美娜站在门口,热情地向她招了招手,林美娜走了过来。 “刚才跟爸散步的时候,看着你们这里还有客人,就想过来。回去接了通公司的电话,磨蹭到现在,心说过来看看,碰碰运气。我在外面看里面的灯还亮着,就进来了。” “坐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红酒有吗?” 鹿鸣拿过酒单递给林美娜,“有这两种,你看想喝哪一种,我们这里也可以存酒的。” 林美娜看了看价位和产区,“就要便宜的这种吧!” “这是澳大利亚产区的酒庄出的,口感也很好。”鹿鸣收起酒单,补了一句,转身去酒柜取酒。 “你要不先尝尝威士忌,朋友的朋友从国外寄来。” 奇纪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吧台里面拿了一个小杯子,给林美娜倒了一份。 楼反宇用吸水纸吸去蔬菜上面的水分,裹上面衣,轻轻投入油锅中,油锅起了泡泡,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一直在问问题。”林美娜拿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 “有什么关系,跟你也是投缘,愿意多说说。这么说,你也是在北京工作。” “嗯,跟你也算是半个同行。我在文化公司做责编,做电视节目。” “厉害!” “哪里!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可以放下以前的一切。自从母亲病了以后,我有过放弃北京的工作,回老家的想法,但没有付诸行动。” “这很正常,事实上,大部分的人也都是止于想象中。” 林美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又再次斟上酒。 柳城走过来把炸蔬菜和烤鱿鱼放到林美娜和奇纪中间的台面上。 “你尝尝炸蔬菜。”奇纪把炸蔬菜推到林美娜面前。 鹿鸣从吧台里拿出两个小蝶和两双筷子,摆上。 柳城看着刚才的酒鹿鸣没喝,他端了起来一饮而尽。“老板,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有点事……” “你有事就去忙吧!” “林小姐,您慢用!” “不客气!” 奇纪夹了块炸蘑菇,放到林美娜的碟子里。 “好怀念啊!妈妈没病的时候,也会炸蔬菜给我们吃。小时候是用猪油炸。” 林美娜夹起蘑菇看了看,整块放到嘴里,很慢很慢地咀嚼起来。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咽了下去。 奇纪夹了块藕片,细细咀嚼着,频频点头,“真好吃,是吧!” “嗯。” 林美娜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旅馆的门被推开,李刚和朋友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奇老板,今天拿到钱了。” “恭喜了。”奇纪站起身。 李刚和朋友、中年男人走到吧台边坐下。 “来半打啤酒。这是帮我要钱的何律师。这是奇老板。” “您好,何律师。” “您好,奇老板。” 鹿鸣把起好的啤酒摆到客人面前。 “今天我请客。”李刚的朋友大方地说。 “不行,来的时候说好我请客的。” “想吃点什么?”奇纪把菜单递给主客——何律师。 何律师接过菜单没有立即看,“炸蔬菜和烤鱿鱼啊!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他看着柜台上的两碟菜说。 “一样来一份,三人量的如何?” “你俩要吗?”何律师看了看右手边坐着的李刚和朋友。 “我都行,老赵你呢?” “好啊,我没什么挑剔的。”被叫做老赵的中年男人笑吟吟地说着。 李刚拿起啤酒瓶有些兴奋地说,“何律师,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说着咕咚咕咚,小瓶的啤酒瞬间就喝完了。 鹿鸣又起开一瓶,摆到李刚面前,把空瓶子收走。何律师和老赵碰了下酒瓶,喝了几口。 “鱿鱼是本地的吧?”何律师问林美娜。 林美娜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她看了眼鹿鸣。 “对,是本地鱿鱼。本店的食材都是取自本地。” “好怀念啊!我去厦门后,就很少吃到本地的鱿鱼了。” “你父母也跟着过去了?”老赵问。 “开始时候不愿意去,这不有了孩子,老两口过去带孙子。” “你有几年没回来了吧?”老赵又问,显然老赵和何律师原来就认识,看起来有些交情,二人的对话像是老朋友在叙旧。 “5年了吧!” “要尝下炸蔬菜吗?”林美娜问。 “可以吗?” 林美娜把炸蔬菜推到何律师的面前。何律师夹了块炸秋葵,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好吃,人间至味是清欢!” “来,我们一起碰一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也是本地人?”何律师又夹了一个藕片放嘴里。 “嗯”,林美娜点了点头。 “听口音不像。” “在外面工作太多年了,口音都变了。” “回来过年?” “父母都在老家,回来看看他们。” “都挺好地?” “还行。母亲脑溢血后遗症,父亲照看着。” “老人家不容易啊!李刚,你也应该回家看看父母。” “我哪有脸回去!” 奇纪把炸蔬菜和烤鱿鱼端了上来。 “来,趁热吃”。李刚把炸蔬菜和烤鱿鱼往何律师和他的朋友那边推了推。 “您贵姓?” “免贵姓林,林美娜。” “名字好听。小伙计,给我拿双公筷。” 鹿鸣递了双筷子给何律师。何律师夹了一块炸秋葵放到林美娜的碟子里。 “你也尝尝热乎的。” “您太客气了。” “礼尚往来。”何律师给自己夹了一块,细细咀嚼起来。 “鱿鱼要分一下吗?”鹿鸣问。 何律师点了点头。 “奇老板,我见您刚才也喝着,来吧一起。”李刚招呼。 十七、一杯沧海 奇纪跟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坐到吧台的里面,林美娜的对面。 “小李,拿到钱,能给你母亲治病了。” “是啊!不过妹妹找不到,母亲的病恐怕……” 听了奇纪和李刚的对话林美娜颇有感慨。 “原来你是寻人启事的主人。兄弟姐妹的感情真的很微妙,我也有个妹妹,小时候感情很好,但是长大了以后就变了。可能每个人有了自我的归宿,感情还在,只是没有儿时那么亲密无间了。” “我看总是你陪着父母出来散步,你妹妹呢?”奇纪问。 “她在北京成了家,孩子还小,回来一趟觉得太折腾了,所以很少回来。” 林美娜一饮而尽杯中的酒。鹿鸣适时地斟上。 “可以再多倒点吗?” “好!”鹿鸣把酒加到半杯的量。 “这很正常,她有了家庭,肯定凡事都以自己的小家庭为主。你也要谅解她。冒昧地问一句,林小姐,您还没结婚呢吧?”老赵问。 “你懂不懂规矩,这么私人的事,怎么随便问。”何律师无言阻止。 “没事。我的确还没结婚呢!” “没结婚就还是没出阁,心里总是想着父母。”老赵语重心长地说。 “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从四川来的,在这边找了工作,干得也不错,就找了本地人结婚了。” “我去过成都,还去过都江堰。成都挺好的。” “我父母还在那边,我姊妹多,也不用我费什么心。” “过年不回老家?” “票不好买,等正月十五带着媳妇再回去。” 李刚的手机一直在响,一直在响。他接起了手机,走到一边。 “喂,表姐什么事……爸让你打的电话……哦,收到就好……我在南方呢!今年……工作放不下啊……” 林美娜思索片刻。 “其实小时候,没少挨我妈的打,她因为生了两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婆家很受气,因此很不甘心,望女成凤心切。小时候,我其实挺恨她的。长大后,总是跟她吵。 妹妹坐月子的时候,妈妈去了北京照顾妹妹。那是6年前。我刚刚找到新工作。那时候,妈妈跟我住一起。我跟妹妹在一个小区住着。我常常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住到公司。我想刚去了新公司,要好好表现,把工作看得很重。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正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听到外面咔嚓咔嚓的声响,时断时续,我好奇地看门,看见母亲正拿着手机拍电视屏幕,她正在看动物世界。她喜欢看动物世界。我什么也没说,关上房门继续上网。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母亲该有多寂寞啊!” “您父亲没陪着一起去北京吗?”李刚问,他重新坐回位置上。 “没有,家里那时养了7只猫,父亲留家里照顾猫。母亲那天洗了澡之后,坐在沙发上脸部有一侧有些扭曲。 我跟妹妹觉出来不对劲,要带她去医院,她一直摆手,不想去。我当时打电话给我的医生朋友,对方听了我的描述,说很可能是脑溢血,但是没有亲自看见,很难下最后的判断。 当时我很纠结,天坛医院是中国最好的看心脑血管疾病的医院了。但是我住在五环外,担心去那里会塞车。于是,我就决定带母亲去通州的医院。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傻,我竟然没有叫救护车,只是在小区门口打了辆‘黑车’。 傍晚的时候母亲病情恶化,医生说要动手术。那时我一个人陪着妈妈,因为妹妹还大着肚子,她跟我一起把母亲送到医院,她就回去了。医生让我签手术协议。我不敢给爸爸打电话,也没法给妹妹打电话商量,她毕竟怀着孕,怕她着急上火。 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上来一股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签手术协议,我想要转到天坛医院。但是医生说,已经来不及转院了,必须马上手术。万般无奈下,我只好签了协议。那份协议对我来说,就像是母亲的‘死亡判决书’。母亲手术后,进了重症监护室,一直昏迷不醒。我拿着铺盖,睡在重症监护室外,走廊的过道上。那时最怕医生喊喊‘谁是刘素梅家属’!我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后来父亲赶来了,他没有责怪我和妹妹,反而怪母亲不注意按时吃药。母亲有高血压。我才知道,高血压竟然有这么大的危害。母亲有高血压,我和妹妹早就知道,但我们没有意识到,高血压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而且,在我的心中,母亲还没老。虽然,在北京做了小半年的康复,但还是半边瘫痪,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林美娜眼泪刷一下滚落下来,奇纪递了纸巾给她,她接过来,眼泪止不住地默默流着。 “你知道,我总是在想,假如当初我叫了救护车,假如当初是把母亲送去天坛医院,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那就等于说您母亲照顾妹妹坐月子的时候犯的病?”李刚问。 “嗯!虽然我从没有说过埋怨妹妹的话,但是心底里其实是怨她的。” “我想,她也是很愧疚吧!你俩的心其实都一样的。”何律师悠悠地说着。 “老天注定会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你不该再纠结过去事,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当下。”奇纪安慰地说。 “可能是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起来,我渐渐能明白母亲过去的心境。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是我们已经无法交流了。她什么都明白,就是说不出话来。她总是对我笑,总是说‘挺好地,挺好地……’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我过去实在太傻了。怎么那么任性?其实,我不是真的在乎工作,那只是借口,我就是不想跟她待在一个屋檐下。 我说喜欢棉被。那时已经是冬天了。盖得是鸭绒被。母亲就带着大着肚子的妹妹,去市场给我做了床棉被。在等拿被子的时候,妹妹还冻感冒了。其实,母亲一直最喜欢我。小时候,姥姥家的人,总说妈妈偏向我,替妹妹鸣不平。可我却觉得母亲对我太严厉。 从前母亲总是盯盯地看着我,那眼神我现在还清晰记得,像是在看着一件宝贝,她该有多爱我呀!每当被她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我就显出不耐烦或者嫌弃的样子,那时我打心底里嫌弃妈妈,觉得她老土。 等到发生了坏的事情,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很多事我才琢磨出个中曲直。我总是反复想着过去的事,点点滴滴,也终于明白,我实在成熟的太晚了。” “林小姐,现在也不迟,你要把你的心意传达给母亲。” 一直没说话的鹿鸣站起身,认真地对林美娜说。林美娜擦了把眼泪,满脸泪痕地看着鹿鸣,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亲情离我们最近,反而会被忽略。很多时候,我们对自己的家人吝啬去表达爱意,却把很多的情感寄托给他人。与朋友、爱人之间的情感不同,父母对我们的爱,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割不断,也不会因岁月而磨损。”奇纪颇有感触地说。 “母亲期盼我有出息的时候,我恨她利用我。现在父母期望我身体健健康康,过得快快乐乐。可我却总想着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为他们争气,成为他们的骄傲。不知道为什么,人生怎么总是过得这么拧巴!当人生旅途过半的时候,我迷失在一个黑暗的森林之中。”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林美娜的父亲站在路灯下,林美娜跑过去,跨上父亲的手臂,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屋里几个人回过头来,继续喝酒。 “林小姐,是个重情义的女人啊!”老赵说。 何律师概叹,“不要小瞧了人生!” 奇纪直到林美娜离开视线,才回过神来,“谁说不是呢!幸与不幸,其实总是一体两面。得与失之间,很难取得平衡。经由不断的挫折,我们才渐悟人生。” 李刚一直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喝着酒,默默地想着心事。 年三十。 清晨,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天放晴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一辆摩托车驶进奇迹旅馆的小院,李刚摘下头盔放到车把上,跑进门去。 “奇老板早!” “小李早,有什么事吗?” “我来跟您打声招呼,一会骑摩托回家过年。” 奇纪向李刚伸出了大拇指,“给你父母代好!” “谢谢奇老板的照顾。” “我什么也没做。” “前天晚上,听了林小姐的故事,回去后一夜没睡,一直在琢磨着你们的对话。不是有那么句俗话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有太多的错过和遗憾,我们无法扭转过去,但至少,不能再继续制造遗憾了。应该多制造些美好的回忆。我想回去陪伴父母过年,这应该是个不坏的回忆。” “一定是的。” “再见了!” “祝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也祝您财源广进!” “借你吉言!” 奇纪送李刚到门口,看着他骑摩托消失在路的尽头。 “好,新的一年我也要打起精神!加油!” 十八、晓月当空 江晓月站在庙门口,拍了几张牌楼上的剪雕照片。五颜六色的剪雕层层叠叠,雕刻的都是中国民间传说故事,她很着迷。 一杯岛最为著名的就是这座关帝庙了。据说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至今已有627年的历史。 庙内大殿《鼎建铜城关王庙记》碑文记载:“明洪武二十年建铜山城,以防倭寇,刻像祀之,以护官兵。” 始建时只是一座小庙,明正德三年(1508年)动工扩建,至正德七年(1512年)落成。此后,几经扩建、焚毁、重修,终成现在规模。 “艺术家就是不一样,光比,影调,构图都很讲究。” 林知鱼站在江晓月的身后,看着江晓月拍的照片由衷说道。 “别这么称呼,艺术家这三个字我岂敢当啊,只不过是过气的摄影师罢了。” 江晓月把相机跨到脖子上。“这跟我小时候看的变化挺大的,我记得小时候没这么大,也很破旧。” “翻修过了,外面还修了一圈木栈道,为了吸引游客。不过现在还没见什么成效。” “味道,倒是还是那个味道。你觉得呢?” “还是有些变化吧,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 “在德国呆了那么多年,没变时髦,倒还是那么古板。” “那时候你不是说要杀进好莱坞,拿到绿卡不回来了,结果还不是又跑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岛上。”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总之一言难尽。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吗?” “不习惯也得习惯。你呢!” “我不像你土生土长在这里。你帮我留意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山上的房子。” “留着偶尔来度假也好。” “你说得倒是轻巧,房子空在那里谁打扫?没人住的房子很容易就会废掉。” “你不是说喜欢这里?” “这倒是不假,不过我也得吃饭啊!我只会摄影,难不成在这开个婚纱影楼?” “有何不可?难道你还没做够艺术家的梦。” 江晓月摆了摆手,“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我早就对自己有正确认知了。即便是在这开婚纱影楼,你没发现岛上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哪会有人光顾。” “我怎么没发现。的确,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不过这里在开发旅游,你就拿着相机站在关帝庙门口,来个游客拍照20元,一天拍十个人还200元呢!” “你真逗,现在手机都能拍照了,谁会花钱拍照。” “你拍全家福啊!” “全家福……” 江晓月和林知鱼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关帝庙里四处转悠。 “你要不要抽个签,据说这里的签很灵验。”林知鱼问江晓月。 江晓月摇了摇头,“有什么可算的,都奔不惑了,人生往前看,一眼就看到头了。你晚上有安排吗?” “晚上要值班。” “那算了,还想请你去我那喝酒。” “改天!” “嗯。” 江晓月走出大殿,听见有人在讲大殿的结构,于是好奇地站住了脚听着。林知鱼见江晓月站住了脚,也跟着听起来。 “抬梁式木构架,单檐歇山顶,传统的对称型建筑,其建筑中轴线与隔海相望的文峰塔相对,中轴线与塔尖成一条直线。可想而知,古代没有任何精密仪器的情况下,建造得如此精确,确实罕见。 那个叫太子亭,充分运用了几何学与力学的建筑原理,不仅造型艺术高超,而且具有很高的建筑结构科学价值。” “小柳啊,你这是跟电视上学的吧,我看怎么跟电视解说员似的,那叫什么《探索发现》,对好像是叫这名字,说得真好。”赵兰香笑吟吟地说。 “妈,城哥可是搞古建筑的学者,这对他是小菜一碟,电视解说员那都是写好的稿子,不是真的专家。”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就是听着热闹。你们别光顾着在这闲聊,赶紧进去抽个签吧。我给阿力都抽完了。现在里面人也少了,赶紧去吧,要不一会就关门了。” “这里的签灵吗?”奇纪好奇地问? “特别灵。”赵兰香说。 “嗯,我妈每年都来给我抽一签,算算流年的运程。”马力接着说。 奇纪准备进大殿的时候,看见药店的药剂师,身边有一个女人正在拍照片。二人有说有笑。 “好巧,您是药店那个,上次忘了问您贵姓,怎么带女朋友也来抽签?” 林知鱼这才认出来是奇纪。刚才她一直背对着他,因此没认出来。不过他倒是认出鹿鸣就是上次晕倒在药店门前的那人,但是鹿鸣好像不认识他的样子,他也就没有主动搭话了。 “您好,真是太巧了。朋友从外地刚搬回来,我是带她来怀旧的。这些都是您的朋友?” “我的创业伙伴。那位是马力的母亲,我来这里时借助在他们家。” “阿姨新年好!”林知鱼礼貌地拜了个年。 “新年好,小伙子。别光顾着拍照片,赶紧带女朋友去抽签吧,一会庙门就关了。” “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奇纪,柳城旅馆的主厨。鹿鸣,调酒师。马力,本岛人,你们是老乡。” “我叫林知鱼。新年好!” 林知鱼与楼反宇、鹿鸣、马力一一握了握手,互相拜了年。 “这是我小学同学。” 江晓月跟大家打了招呼,说了拜年的吉利话。奇纪和柳城、鹿鸣、马力还礼。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难得难得。马力,你看林先生多有本事,你看你……” “妈,大过年的就别提不开心的事了。” 马力适时地出言阻止了赵兰香的话。赵兰香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姨,我跟知鱼也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就是小时候一起上过一段学而已。” 江晓月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必跟刚认识的人说那么多呢! 她礼貌地微笑。“不如我给你们照张合影吧!” “对了,让晓月给你们照一张,她可是专业的。”林知鱼鼓动着。 “好,留作纪念。来阿姨您站在中间。” 奇纪把赵兰香拉到身边,让马力站在母亲的另一边。柳城和鹿鸣站到后面一排。 “我洗好了给你们送去。”江晓月说。 “太好了,去我那里,有好酒好菜招待,林先生到时候您也一起过来。”奇纪愉快地说。 “嗯。奇老板刚才不是要进去抽签,赶紧去吧!今天是初一,祝您抽个上上签,带来一年好运。”林知鱼客气地说。 奇纪拿着算命先生给她的签,小心翼翼地对折好,放进了钱包里。 “阿纪,抽的什么签啊!” “刚才师父说了,今年生意一定会好。” “没有问姻缘的事吗?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把自己耽误了。”赵兰香觉得有点遗憾。 “妈,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奇姐不会成为“剩女”的。” 马力有点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几个人说着话往外面走去。 “时间可是不等人啊,一年一年过得快着呢,等你回过味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阿纪啊,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你自己做生意不容易,有个男人也就有了撑腰的。我帮你物色物色,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本地人。” “妈,您也别忙活了,不如我追姐算了,省得您操两份心。”马力故意气赵兰香。 没想到赵兰香却附和着说,“你要是有那福气倒是好,阿纪心眼好,人又漂亮,又知道孝顺,可比三心二意的那种人强多了。而且时下里不是正流行姐弟恋,电视剧里都那么演。” 马力想不到母亲这么开放,他吓得冒了一身冷汗,看了看柳城又看了看鹿鸣。二人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奇纪知道马力是故意气母亲,没想到被母亲将了一军,笑马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马力看见奇纪在偷笑,瞪了她一眼,报复地说,“城哥和鸣哥、还有秦风哥,可都是单身,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呀!” 奇纪像被说破了心事,红了脸,看了看柳城。柳城正走到一边,去跟关帝庙的主事打招呼。奇纪拍了拍胸脯,定了定神。鹿鸣看了看奇纪,又看了看柳城,微微叹了口气,把奇纪叫住。赵兰香还在往前走着。马力回头看了看鹿鸣和奇纪,转过身追上母亲。 “刚才你说谁单身?”赵兰香像是在想着什么,根本没听进去儿子的话。 “就是柳城哥、鹿鸣哥还有那个翻译小说的。” “你还说人家,不管好你自己。” 奇纪跟在鹿鸣的身后,走到一边廊檐下,不知道鹿鸣用意为何,心里犯着嘀咕,该不会刚才马力母亲和马力的对话他往心里去了吧! “小鹿,你不用多想别的,我不是花痴,对比我小的男人从来都不感冒。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道理我当然明白。” 鹿鸣找她原本不是为了这个,但是听奇纪这么说,心里又浇了一盆冷水。他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暗恋终归是无果。 “你看那一对多好,俩人怎么也是个伴。” 赵兰香说着,指了指海边的栈道。 马力顺着赵兰香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栈道上走着的正是林知鱼和江晓月。林知鱼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江晓月的身上。江晓月指了指天空。 月亮,淡淡地只有一点影子。 “你在这真的看到他了?”林知鱼问。 “应该没看错吧!” “你跟我说过名字的,是姓秦是吧?” 江晓月点了点头。 “他如果知道真像一定会跟你复合的。” “你别多管闲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许已经结婚了。” “你却还一直忘不了他。你回国难道不是为了他?” 江晓月沉默。 十九、这该死的爱啊缠缠绵绵翩翩飞 奇纪与江晓月年纪相仿,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有时奇纪会到晓月山顶的房子呆上一下午,喝杯茶或者一起看个电影。 “柳城还没跟你表白吗?”江晓月问道。 奇纪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总是模棱两可。” “听你说,他对你显然超越了朋友的关心。” “但我觉得有时他好像对鹿鸣、马力也这样,我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心里可能还是放不下从前吧!” “让他放在心里好了,只要给你一处安放的地方。怎么你还吃‘死人’的醋。” “会是会,人总有犯傻的时候,但其实也没什么。咱们都是过来让人,也没说像少女那样占有欲那么强。” “我可不像你总老气横秋的,我占有欲还很强,我还是少女。” 俩人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春天,隐藏在温暖的春风里,风中还带着些草的香气与花的芳香,一切那么美好,一切都那么清新。 秦风回来了。每天他都规律地写作四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看书就是跟柳城打网球。 柳城迟迟没有表白,这让奇纪苦恼。 鹿鸣变着花样个奇纪调好喝的鸡尾酒,用小提琴拉她喜欢的歌曲,陪同去夜市吃蚵仔煎……想办法哄她开心。 秦风替奇纪打探柳城的意思,柳城犹豫不决,一方面觉得放不下亡妻,不能给奇纪全部的爱觉得对不起她;另一方面他知道鹿鸣对她的心意,觉得不想破坏了朋友之间的友谊。他看出来鹿鸣从来到现在的变化。鹿鸣比他小一轮,他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看待。 奇纪拉着柳城、鹿鸣、马力、秦风四人到海堤边照“全家福”。上次在关帝庙照的全家福因为江晓月的硬盘中了病毒报废了。江晓月答应奇纪再给他们照一次。这回秦风也在,一起为旅馆生意打拼的小伙伴们就都人齐了。 “我给你们拍就行了,干吗还找人拍。” “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干。” “这个岛上能有什么专业的人?你又被糊弄了吧?还是看人家长得帅就故意找借口接近人家,还拉上我们做陪衬。” 奇纪抬起一脚往秦风身上踢去,秦风躲了过去。奇纪伸手想要给他一拳,被他抓住,反身抱住她。 “小丫头,长能耐了是吧!看我不把你扔海里。” “马力,柳城救我。” 奇纪和秦风闹,其余人该聊什么聊什么。 “晓月,来救我。” 江晓月刚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她走上前帮忙,等看清楚抱着奇纪的人是秦风时整个人愣住了。电光火石,秦风也松了手,奇纪差点摔倒。 “你……”奇纪刚想说什么,看俩人表情不对。 “晓月你来了,这是秦风,也是常住旅馆的,刚从上海回来。秦风,这就是我说的专业的摄影师。你俩……” “你好,幸会!” 江晓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大大方方地主动伸出手来。秦风冷笑了一声。 ‘这表情,我上次见过,对就是那次吃火锅的时候’,奇纪心想。 “我不好,也不幸会。”秦风啪一下狠狠地推开了她的手,越过她兀自往“一杯沧海”走去。 江晓月回身看向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8年时光,他竟变了这么多。’ 奇纪走到江晓月的身边,“你俩认识?” 江晓月苦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搞砸了?”奇纪回身对着柳城、鹿鸣、马力说。他么仨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没事,不关你的事,我去看看。”柳城说完追上去。 台风季节,岛上最有历史的古庙受损,柳城帮助修复受到全岛人的尊重,这为奇迹旅馆带来了宣传效应,除当地客人外,不游客纷纷来跟会古建修复的厨师打卡拍照,吃不是目的,重点是拍张照片发到抖音上。 柳城挣扎了很久,尽管他知道鹿鸣喜欢奇纪,但他还是想把心意传递给奇纪。一直以来奇纪对他的好他不是不明白,他不是不动心。他应该给奇纪一个交代,他说不明白对奇纪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心疼她,想要照顾她一辈子。无论未来怎样,他都希望能陪在她身边,待在奇迹旅馆。 柳城约奇纪看电影,路上碰到了江晓月。 上次分开后江晓月就好像一直躲着奇纪,奇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奇纪只要跟秦风一提江晓月的名字秦风转头就走。到底俩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呢? 江晓月告诉奇纪说她的那栋房子已经找到了买主,月底顺利签约的话她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奇纪觉得很突然,因为前段时间江晓月还在筹划着把房子改造成影楼呢,她都联系了装修的公司,怎么突然之间又要卖了。 “是知鱼找的,说是个很靠谱的朋友。” “你走了他怎么办?” “傻瓜,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在德国呢!” “啊!这样啊!那他整天一副非你不娶的样子。男人真的都是大猪蹄子。” “秦风呢?” 江晓月看了看奇纪,看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赶紧过去吧,柳城哥一会等不耐烦了。” 奇纪回头看了一眼,“你别打岔。” “说来话长,等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我再告诉你。”江晓月说完转身走了。 柳城和奇纪看完电影到海堤边散步,柳城知道奇纪喜欢这。他记得奇纪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形容这里一边是澳门岛,一边是爱琴海。远处山上的石头房子她尤其喜欢,最顶上可以看到360度海景,江晓月的房子就在那里。 柳城看奇纪发着呆,问道“你跟晓月说什么了?” “她说房子找到了买主,月底就要走了。” “哦,这样啊!” “你觉得奇怪吗?秦风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为什么那么恨江晓月呢?对,对,对,我终于找到合适的词了,他就是给我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秦风跟我说了,其实也很能理解他。” “他说什么了?” “告诉你也无妨,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他也不会介意的。” “你就别墨迹了。” “秦风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江晓月,江晓月是他的学妹。江晓月考进去的时候秦风已经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了,甚至有人把他跟李安比。当时很多人追求他,但他心思不在那上面,一心就想在毕业前拍出个好作品到戛纳去评选。可是江晓月的到来完全打破了他的节奏。江晓月接近他说是崇拜他,只是想做他的助手,学真本事,完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想法。 后来也说不清是谁先动了心,二人就双双坠入爱河。开始也挺好的,俩人一起创作,爱情激发了很多灵感,那一时期秦风的创作可以说达到了一个巅峰,甚至有好莱坞的工作室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秦风对江晓月的爱也是无以复加。那个人看着放荡不羁,对爱情其实挺一根筋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江晓月却突然变了,尽然跟一个墨西哥人滚混上了。 “误会吧?” “秦风开始也没怪江晓月,他知道江晓月爱她,他以为江晓月是为了想要留在美国所以才想找个当地人结婚拿绿卡。于是他就跟那个工作室的负责人推荐江晓月,把自己的机会让给江晓月。可还没等他去说,江晓月就向他提出了分手,还当着墨西哥人的面羞辱了他一番。秦风受不住打击就去买醉,酒驾发生了事故视力受损,他就推掉了好莱坞工作室的工作回国了。所以他恨她。” “啊,你说的是江晓月吗?她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我肯定不会拉着秦风去照相的。她也太坏了吧!世上真的有这种女人?怎么我认识的闺蜜都这样啊?难道我有吸引坏女人的体质?”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怎么会知道呢!” “幸好她要走了,要不这个小岛地方也不大,出门还总怕碰上多尴尬啊!” “好了,不说他们了。” 柳城今晚本来是想要跟奇纪说说他的心意的,却因为碰倒了江晓月而把话题给扯远了。 “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奇纪有点舍不不,她很久没有跟柳城这样单独在一起了。这样她想起了“一杯沧海”刚开始装修那会,那时他俩总是默契地晚上到这里散步。 “想起那时候的事正好!” “什么时候?”柳城纳闷地问? “刚装修的时候啊!” “哦!” 俩人沉默了一会。 “奇纪!” “嗯!”她转过头看他,一脸认真。 柳城有点说不出口。 “柳城哥,我真没想到,你会留下来。我真的好开心。” “你开心就好!” “我给你一样东西。” 柳城把手上戴着的戒指摘下来递给奇纪。 “你不是喜欢吗?送你了。” “你不是说这个很珍贵很喜欢吗?” 奇纪看着柳城的脸,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她已经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喜欢他更多还是喜欢鹿鸣更多。 柳城看到奇纪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多少有些失望,但转念又想他也没承诺过她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呢?‘无论怎样我们还是我们。’ 柳城搂过奇纪的肩膀。 二十、紧要关头我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鹿鸣接到师父jack的电话,他告诉师父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而且现在也可以再次演奏小提琴了。 jack得知很为鹿鸣高兴,觉得自己当初让鹿鸣代替他到中国一行是对了。听鹿鸣描述一杯岛的环境,还有奇迹旅馆,他也向往起来,想有机会到中国游览。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鹿鸣听到电话里师父欲言又止,猜到可能是父亲有什么事。 “难道是父亲又去找你麻烦了?” “你误会了,他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其实你来中国前他就查出来了,只不过一直瞒着大家。我也是刚刚得知,觉得这事不该瞒着你,你有知道的权利。” “他还好吗?” “我昨天刚跟他见面,他开始时想不起我来,我们聊了很多你的事,后来他才勉强知道我是谁。不过他还惦记着你回英国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回去?” “我觉得你应该带着你爱的女人一起回来,把他介绍给你的父亲,趁他还有记忆的时候。” 鹿鸣怎么也想不到那么才华横溢,曾轰动英国古典音乐界的父亲竟然因为绯闻而名誉扫地,更想不到的是竟然会得‘老年痴呆症’。如此重大的打击让鹿鸣有点承受不住,他神思恍惚。在马力和秦风的一再追问下,他吐露了实情。 “别再犹豫了,我早就劝你表白了。”马力着急的说。 秦风知道柳城今晚约了奇纪就是要跟她表明心意的,要是鹿鸣知道了,他不是双重打击吗? “秦风哥,你觉得呢?你阅历丰富,你给鸣哥出个主意。” “我阅历丰富个p啊,我都被人耍得团团转,只能躲在这里连大门都不敢出。” “要不先看看机票信息。” 柳城和奇纪从门外走进来,听了马力转述的话,也劝鹿鸣尽快买机票回英国。这一晚鹿鸣、奇纪都没睡,各自想着心事。 奇纪想不到当柳城送她戒指的时候,终于发现其实她的心早在跟鹿鸣一起去吃蚵仔煎的时候沦陷了,怪不得当时卖蚵仔煎的李梅说他俩很登对,我真的是当局者迷。想想一直以来鹿鸣为她拉小提琴,偷偷看她编辑过的杂志上的鸡尾酒,她做什么他都愿意陪着她。之前马力也提醒过她的,怎么自己竟然这么后知后觉呢?她是在一次次对柳城示好,而柳城一次次不为所动中死了心?还是她分辨不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可现在知道又怎么样呢?鹿鸣马上就要走了。现在我更不能跟他提起我爱他。当务之急是让他回英国。他还会不会回来呢?奇纪翻来覆去地想着,一方面舍不得鹿鸣走,一方面又为自己错过了真心而懊恼。尽管舍不得,但奇纪还是觉得鹿鸣应该回去,她怎么也没想到鹿鸣竟然是小提琴演奏家,这让她吓了一跳。奇纪觉得鹿鸣继续待在旅馆实在是耽误了他,想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奇纪起了床,她想亲自给鹿鸣做他爱吃的饺子。 鹿鸣也一夜未合眼,他在纠结是跟奇纪表白,把她带回英国,还是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默默走掉呢!或者他至少应该谢谢她,当初是她在咖啡馆为他解围,她跳进冰冷的海水中把他救上来。鹿鸣也早早地起了床。 奇纪去厨房的时候想不到有人比她更早。柳城天没亮就跑去渔港买新鲜的对虾,他知道鹿鸣喜欢吃饺子,他想包三鲜馅的水饺。 “来你来包,我来擀皮。” 鹿鸣下楼听见了厨房的动静,他走过去。 “你送我的戒指我……” “怎么了,你带可能不合适,哪天去改一下……” 奇纪其实想说把戒指还给他,可一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措辞,她不想伤他的心。鹿鸣听他俩提到戒指,他心里狐疑,难道是柳城哥跟她求婚了吗? “鸣仔,早!” 秦风打了个哈欠,跟鹿鸣打了声招呼,往厨房走去。 奇纪听到声音没有再说下去了。她见秦风进来,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晓月月底就要离开一杯岛了吗?” “离开好啊,这里本来就不适合她那么虚荣的人呆着。”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不要因为都是女人就帮着她说话。” “我不是因为她,我是因为你。” “敬谢不敏。你就管好自己的事吧!” 秦风说着往外面看了一眼。奇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刚他跟鹿鸣打了招呼,他进来了鹿鸣却没进来。奇纪洗了手走出去找鹿鸣。 鹿鸣在手机上订了到香港转机的单程票,三天后他坐船去香港,然后坐飞机到英国。 “都订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订了就好,订了就好。” 奇纪本来想跟他解释戒指的事,但又觉得自己跟他解释太奇怪了,他俩又没明确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奇纪又坐在了江晓月的露台上,看着山下蔚蓝色的大海,远处的夕阳把海水照耀的波光粼粼,这情景好像她做的梦里的海一样。俩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闲聊着。 “你是说当时你也投了那家好莱坞工作室的简历,然后他们找你谈话二选一?这也太残酷了吧!他们知道你俩的关系吗?” “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又不是神仙。” “为什么呢?不能两个都要吗?” “他们不想要两个华人,另一个名额他们给了本国人。” “你就跟秦风把实情说了呀!”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找我去谈,而没有找秦风去谈?”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选好了,他们觉得我的风格更是他们想要的。” “那就是,秦风被踢出局了?” “我也是没想到我跟秦风竟然投了一个工作室。当时我就拒绝了。我知道秦风骨子里的骄傲,他如果知道原委,一定会很受打击。你不知道那时候他对摄影有多么地着迷。说实话,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放弃摄影。” “他因为出了事故视力受损,所以才放弃了。” “真是世事难料。” “你跟那个墨西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演戏而已。” “你不打算跟秦风澄清误会?” “都时过境迁了,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吗?倒是你,你就这么放鹿鸣走了不后悔?” “时机都错过了。你真的要卖掉房子?太可惜了。” “本来也没想真的卖掉,但他在这里,我就别在他眼前晃悠了。” 奇纪知道江晓月还爱着秦风,只是顾及到他的自尊心才要躲着他。尽管秦风恨他,但何尝不是还爱着。 马力给奇纪看了李刚发的短视频,知道李刚找到了妹妹,如今妹妹已经回到了家。 奇纪思来想去还是把江晓月告诉她的话都跟秦风说了,开始秦风也听不进去,觉得都是狗p,但渐渐火气消下去,仔细想想当初的过程也不是说一点端倪也没有。 “你会原谅她吗?” “让我先消化消化。” 秦风给那位墨西哥的同学发了封email,这么多年没联系,他也不能确定email还有没有在用。 “鹿鸣马上走了,你不跟他去吗?”秦风问奇纪。 “旅馆怎么办?” “有柳城呢,还有我和马力,交给我们你还不放心吗?” “我还没出过国?” “你没有护照?” “护照倒是有,但真的从来没出过国。” “你怕什么,国外跟中国没啥两样。你英语不好也没关系,有翻译软件下载一个在手机上就行。”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我怎么好意思提出来跟他一起去。” “也是,我真搞不懂你们,磨磨唧唧的都在干吗?”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给我回email了,证实了你的话。” “你什么时候去找她?” “已经找过了。” “你速度这么快?她怎么说?” “她就说,哦!” “就,哦!” “嗯,就,哦!” “你们算复合了吗?” “我打算重新追她。” “你好浪漫啊!我真羡慕晓月。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都犹犹豫豫的,他们都在想什么?” “你去追鹿鸣。” “好吗?” “那有什么,现在姐弟恋多流行啊!然后你带着他在什么白啊,什么姚啊那里显呗显呗。谢谢他们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遇到了世界级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顶级钻石王老五。” “你真幼稚!” “我幼稚吗?这不是你心里想的吗?我只是替你说出来而已。” 奇纪花痴地笑了。 “那就追?” “追!” 繁星闪烁,海滩上只有鹿鸣和奇纪。奇纪拿着一束花走向鹿鸣,鹿鸣拿着一双鞋走向奇纪。俩人互换了礼物。 “这不是我的鞋吗?你在哪捡到的?” “那天你从海里救出来的就是我。” “啊,是你呀!” “还有咖啡馆你帮助一个戴帽子的人付了咖啡钱。” “那也是你吗?” 鹿鸣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当初来旅馆不是来应聘的?” “我是来谢谢你的,可想不到你那时候正好缺人手,又是刚刚开业困难重重,所以我就决定留下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当时就纳闷怎么看上去怎么不像是调酒师。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觉得时机还没到吧!” “我明白了,我说为什么李美妍会针对我,原来她早就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把我当成了情敌。” “害你受苦了。” “你是答应做我的男朋友了?” “嗯,以结婚为前提。你陪我会去见父亲吗?” “他会喜欢我吗?” “我想,会吧!” “怎么知道?” “因为我爱你啊,他当然就得喜欢你喽!” 奇纪和鹿鸣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 风和日丽,奇纪站在中间,右边是鹿鸣,左边是柳城,身后站着的是马力和秦风,秦风向摄影机招了招手,江晓月跑了过来站在秦风的身边。 1、2、3开业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