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狠人》 第1章 风雪寒途 寒夜，大雪，残月。 一辆雪白的马车“吱呀吱呀”地撵着银霜。 披着羊皮的老汉挎着缰绳，不时吐出一些热气，揉搓着黝黑褶皱的手掌。 车内燃着火光，坐着三道人影。 两男一女。 一个面容白皙，相貌出众，依杆读书。 另一个皮肤黝黑，着一身白衣，不断地把玩手里的玉扇，目光不时地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右脸有一道粉红色梅花状胎记，胎记没有带走她丝毫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种异样的美。 她在煮茶。 搅拌、出汤、续水……雪白的手指有条不紊，每一下都好像落在了少年的心头。 这让少年把玩扇子的手指越发轻快。 “梅长学宫夫子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却是不这么认为。”读书少年忽然说道。 少女斟好茶，推到读书少年的面前，道：“许文师兄又读出了什么见解。” 许文道：“授人以渔，解决的是长久生存，但授人以鱼，解决的是当下生存，两者作用不同，怎可放在一起比较。” 少女莞尔，目光落在皮肤黝黑的少年身上，道：“宋轩师兄怎么看？” 黝黑少年立刻来了精神，道：“我看许文师兄说的不对，鱼肉总会吃完，解决一时的果腹问题又有何用？长久的生存问题才更重要。” 许文反驳道：“可一时的危机都解决不了，考虑长久又有何用？” “无法长久，一时也只是一时。” 二人各持观点，争论不下。 “蒹葭，你怎么看。”许文忽然问道。 “吱呀吱呀”的脚步声忽然从车外传来，陆蒹葭撩起车帘，雪地的岔路口出现了一个少年。 十七八岁，衣着破烂，挑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拴着两个包裹。 陆蒹葭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示意了一下车外的少年，笑道： “许文师兄，宋轩师兄，我们都是梅长学宫的学子，日行一问是夫子交给我们的任务。既然争论不下，不如找人验证。” 两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车外走着的少年身上。 宋轩瞥了少年一眼，神色十分不屑。 “他穿着破烂，步履蹒跚，大雪之夜却不懂寻找安身之处，十有八九是个愚昧无知的乞丐，又能验证什么？” “我却不这么觉得，你们看他的眼睛。”许文说道。 几人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双眸之上，皆是一惊。 他有一双无比锐利的眼睛。 “眼神犀利，证明他虽然劳累，但精神很好，而且他的棍子上还有行囊，不像乞丐。”许文道。 宋轩眉头紧皱瞥了一眼陆蒹葭，不满地道：“有包裹怎么了？说不准是路上捡的呢。许文师兄看人未免太片面了些。” “师兄莫急，是不是，问问便知。” 陆蒹葭端起一杯热茶，招了招手，“公子，天寒地冻，喝口热茶吧。” 少年偏过头，几人再次微怔。 他的眼睛的确很亮，像夜空下狼的眼睛，冷冽通亮。 没有一个衣衫单薄，行走在寒冬腊雪中的人能拒绝一杯热茶，少年也不能。 他走过来去拿茶杯。 陆蒹葭微微收手，“请问您是乞丐吗？” 许文摇摇头有些无奈，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样去问？ 梅长学宫的单纯小师妹名不虚传。 “不是。” 少年吐出两字，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递回，宋轩立刻拿起，丢到了车外，“如此脏乱，谁知道会不会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疾病。” 陆蒹葭露出歉然之色，少年却并不在意，挑着竹竿继续踏雪。 陆蒹葭道：“看来第一场是宋轩师兄输了，我们再验证刚才的问题，授人以渔和授人以渔。” 宋轩皱眉道：“这怎么验证。” 陆蒹葭从桌下拿出了三样东西，一张烧饼，一块肉和两块打火石。 “干粮是鱼，肉与打火石便是渔。” 许文笑道：“蒹葭师妹冰雪聪明，宋轩，你觉得他会选什么。” 宋轩耸耸肩，道：“但凡他有点脑子都会选后者。” “我赌他会选烧饼。”许文道。 陆蒹葭撩起车帘，又招了招手，“公子，请过来。” 少年皱眉再次走到了车边。 陆蒹葭左手拿着烧饼，右手拿着打火石和肉，道：“路途长远，我们愿意送您一些干粮，只是这两样您只能选一个。” 少年毫不犹豫地将烧饼揣进了衣服领口。 他的动作很快，陆蒹葭隐约看到他的胸口藏着一把刀。 她眨了眨眼睛，又多打量了少年几眼。 “真是蠢猪！一张烧饼能有什么用？难道能抵得过一条肉和打火石吗？” 在心爱的少女面前连输两场，宋轩忍不住出声怒骂。 少年并未生气，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自顾自地行走。 陆蒹葭看宋轩神色难看，于是道：“宋师兄，学术论证没有高低对错，就算有也只是一时，精益求精才是我们的本意，不要太在意输赢。” 宋轩不服道：“若无高低胜负，争论还有什么意义？许文师兄，前面是我输了，我们来比第三场，就赌这乞丐包裹里有什么。” 许文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如果是衣服，他该穿上驱寒才是，如果是食物，他又何必着急选烧饼，我猜不到。” 宋轩得意一笑，“此地距离白瓷镇足有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此大雪，他为何身在这里？ 依我看，他十有八九是在上个城镇中偷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所以才会如此不顾风雪地赶路！” 陆蒹葭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宋师兄说的算是合理，但没有证据就如此猜测，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 “是不是，一看便知！” 宋轩撩起车帘，轻轻一点，竟然如蛇一般从小小的窗户口钻了出去，身躯旋转，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 许文赞叹道：“术业有专攻，论起学问，我自认不输宋轩，但要说起身手，我却远逊于他。” 陆蒹葭浅浅一笑，“方士诡谲神秘，武师强大无敌，前者手段诡谲，韬光养晦，大器晚成。后者锤炼体魄，实力强悍，二者虽道路不同，但尽头是一样的。 宋师兄在入门之前便已经到达二品武师的境界，身轻如羚羊，气力比黄牛，钻过车窗不算什么。 不过许师兄也不必泄气，你是方士，说不准一朝悟道，便可得道，能反胜宋轩师兄呢。” 许文摇头，“只怕那时，我已差他更远。” “喂，小子，把你包裹解开让我看看。”宋轩挡住少年，毫不客气地道。 少年并未理睬，而是绕过他继续向前。 “宋师兄，人家不愿意咱们就算了吧。”陆蒹葭喊道。 “不行，若真是赃物，身为梅长宫学子，我们有报官的义务。” 说完，宋轩一把便抓住了竹竿，用力一拉。 竹竿掉落，包裹散开，滚出两颗人头。 一个虬髯大汉，络腮胡子，一个妩媚女子，面有刀疤。 三人皆是一惊！ 少年霍然转身，如恶狼般死死盯着宋轩。 “唏律律～” 老汉用力拉着缰绳，努力稳固受惊的马匹。 牲口天生就对杀气敏感，尤其是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可怕杀气！ 宋轩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面色僵硬，不知不觉掌心已经出了冷汗。 少年低头将人头包好，背起竹竿，继续行走。 马车停在雪地，几人面面相觑。 “宋师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了。”陆蒹葭面色发白地说道。 美人在侧，宋轩心中恐惧，此刻却觉得脸颊发烫，内心不适。 自己堂堂二品武师，竟被一个野小子吓得面色发白，算什么男人？ “站住！” 他抽出腰间长剑喊道。 少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着。 宋轩咬咬牙，脚步连点，如燕一般飞驰了过去，长剑如蛇，掠向少年的后心。 陆蒹葭一惊，“宋师兄，事情还没搞清楚，切莫伤了他性……” 话音未落，陆蒹葭好看的小脸变得惨白，撩起车帘的许文更是满脸惊惧之色。 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手中一把锈刀已经扎穿了宋轩的脖子。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血顺着锈刀“滴答”“滴答”落下，少年的脸色却十分平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得急促。 似乎对他来说，杀人，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他抽回刀，宋轩气息全无地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敢杀人！你可知我们都是梅长宫的学子！”许文惊惧地大叫。 大夏王朝四大学府，梅兰竹菊，梅长宫便是其一。 唯有家底殷实，朝中当官的人才能就读梅长宫。 梅长宫的学子即便是一方县令也不敢怠慢。 杀了梅长宫的人，必然要引来不小的麻烦！ 少年低垂着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握紧了刀，缓缓向着马车走来。 “唏律律～” 那马疯了一般地扬起前蹄，暴躁不安。 陆蒹葭和许文忽然觉得后背冰冷，脖子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杀意！ 浓郁的，赤裸裸的杀意！ 少年突然侧身一刀捅进了马脖子，枣红马剧烈挣扎，将两指粗的缰绳生生扯断后，一口气跑出百米，最终倒在了雪地。 二人立刻反应过来，他要灭口！ 少年提着刀，一步步靠马车的同时，凶恶的眼睛快速转动，环顾着四周。 他杀过很多人！ 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能分出心思去观察周围！ “梅长宫？我懂了，不能让你们活着。” 说完，他突然上前，一刀砍向车窗外探出的陆蒹葭雪白的脖子。 只需一瞬，这颗美丽的头颅就要落在雪地里。 几根头发，无声地飘落在雪地里，锈刀停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上方，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少女的眼瞳倒映着少年，还有他那对可怕的，冷冽的眼睛。 少年皱紧了眉头，只因他的肩膀上搭着一个干枯的手，是赶车的老汉抓住了他。 “少年郎，算了吧。” 少年回头，老汉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握紧了手里的马鞭。 足足安静了三四息，少年收刀，转身便走。 雪地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如来时那般，顶着风雪，扛着木棍。 苍茫的雪地上，多了一具身份高贵的尸体。 第2章 顾十一和孽障 白瓷镇是大夏王朝边陲小镇。 小镇盛产瓷器，结合当地特殊的白泉与土壤能烧出独一无二的瓷。 精如美玉，温滑细腻，如美人肌肤，故而名为美人瓷。 烧美人瓷的官窑对面是赏金堂，赏金堂是大夏朝专门用来悬赏恶人的地方。 也是那些走江湖的刀客和剑客赚取盘缠的宝贵之地。 赏金阁里。 青帽小厮不断地耍弄着几块碎银。 家里花了三十两银子，终于给他弄了这么个有油水的营生。 短短三天，已经赚了足足三两碎银。 要是这么干下去，一个月就能回本。一年就能赚三百多两！ 三百多两，足以在城西买一块地皮，盖有两间厢房的小院，娶个不错的婆娘。 要是再多赚些，将那翠香楼的小玉给赎出来还能多个侍妾。 想到此，青帽小厮忍不住伸手揪着着嘴边的小角胡子，满面春风。 “吱呀”一声，门开，走出一个少年。 “咣当”一声，他将竹竿上的两个包裹放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指着小厮背后的两个画像。 “镇山虎王奎，刀女洛英。” 青帽小厮解开包裹，果然是两颗人头，扯下悬赏画像一对照，提着人头便去了后台。 不多时，便拿着一个放着银子的托盘走了出来。 “一共二十二两。” 少年皱眉道：“男的十三两，女的十两，一共二十三两才对。” 青帽小厮脸色一冷，伸手拿起一块碎银。 “现在一共二十一两。” 少年盯着他，青帽小厮也眼睑低垂地斜视着他。 赏金堂是官府的营生，有几个人敢造次？ 他虽然不是官府之人，但多多少少也是在为官府办事。 别说这衣衫单薄的少年，就是那虬髯的大汉，扣了也就扣了。 相视片刻，少年果然垂下眼睑，拿起了桌上的碎银和小布袋。 青帽小厮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走江湖的就是走江湖的。 “我只要二十两就够了。” 少年又留了一块碎银，将剩下的都装进了口袋。 青帽小厮露出喜色，偶尔也会有开眼的赏金客懂得讨好他们。为的就是等新的悬赏令发布的时候，第一时间接到难度小，油水大的任务。 这小子年纪不大，倒还算有心眼。 青帽小厮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碎银。 这一刹那，异变突起。 “砰”的一声，一把锈刀钉穿了青帽小厮的手，将他的手掌死死钉在桌面上！ 血顺着桌子流淌，青帽小厮大叫。 “你！啊啊啊——” 红帽小厮匆匆从后台走出，看到少年后面色微变，急忙道：“您还没给牌子。” 赏金堂的任务分级，从上到下，是天、地、金、银、铜、铁、木，七个等级，对应等级接对应七种难度不同的任务。 “操蛋。” 少年不悦地骂了一嘴，摘下脖子上的牌子丢了过去。 银光闪闪的牌子上，雕刻着两字“王五”。 青帽小厮看到牌子，面色惨白。 银牌赏金客！ 白瓷镇地处偏僻，往年最厉害的也不过是铜牌赏金客，可这几年却接连出了足足五个银牌赏金客，分别是：“孙玄”、“张皓”、“刘剑”、“宋一”、“王五”！ 红衣小厮急忙翻开册子，将“王五”的名字登记上，恭恭敬敬地将牌子推了回去。 “王大师，恭喜您，只要再完成一次任务，您就能接金级悬赏令了。那时，我们也会将您的画像传遍大夏朝所有赏金阁，不论您到哪里的赏金阁，都会有专人接待。” 少年收回牌子，转身便走。 “等等……您的刀！” 红帽小厮勉强笑笑，尴尬地指了指青帽小厮。 他的手还被钉在桌上，血已经淌在了地上，此刻面色发白。 少年忽然笑了，“送给你。”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 红帽小厮笑的比哭还难看。 送？ 一把锈刀，扔路边都没人捡。 “唉，你怎么招惹如此厉害之人。” 红帽小厮微微一叹，伸手抓在锈刀上。 “他……那么小……谁知道他是白银赏金……” “刷”的一声，锈刀抽出，血迹向上，直奔天花板。 刀光突然一闪，那半空中飞起的血迹，竟稳稳落在了刀面上。 青帽小厮震惊地看着红帽小厮。 红帽小厮将锈刀放在桌上，道：“咱们这种人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混口饭就行了。何必和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人过不去？ 再说，你想从他们口里挑一口肉出来，就得有那眼力劲儿。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什么也不说，你就给他。他要真说了什么……” “怎样？” “要么是个怂得提不起裤子的软蛋，要么就根本不是亡命的，这两种，你都可以欺负欺负。” ----------------- 出了赏金阁，少年一路顺着官道来到城西一间门牌生锈的医馆。 牌匾上有四个掉了漆的大字：起死回生。 少年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的老妪，桌上放着一个牌子写着名字：阎王惜。 老妪腰和水桶一样粗，脸上交错着深可见骨的刀疤。 看到少年，她笑了笑，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瓶子丢在桌上。 “三颗。” 少年将布袋丢在桌上，“二十两。” 老妪一愣，“那可不行。” 说完伸手便拿药瓶，少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欠你几天。” “把你命借我，过几天还你行不行？” 她怒哼一声，一把扯开少年的手，从药瓶里倒出一颗漆黑的药丸，重新将药瓶丢给他。 “能支撑二十天。” 少年脸色铁青，转身便走。 阎王惜突然起身在少年的屁股上用力捏了一把。 少年大怒，回头两根手指直插她的双眼！ 阎王惜竖着手掌，稳稳挡住了他的指头。 她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睛眯成了月牙。 “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没钱了，和老婆子我睡一晚，我白送你三颗。” “滚。” 少年怒骂，带着最后一颗丹药出了门。 阎王惜大喊，“雏儿，有时间再来啊。” ----------------- 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白瓷镇最西边的马场。 马场的角落有一间茅屋。 少年推开茅屋，一个少女正站在小板凳上搅动锅里的清粥。 “顾十一！” 少女欢呼一声，跑了过来，她的脑袋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布，挡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对眼睛。 少年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从衣服里摸出两颗糖。 “孽孽，今天吃什么。” “粥。” “有咸菜吗。” “有。” 少年松了口气，喝粥的唯一乐趣，大概就是那一口咸菜了。 他张开双臂，四仰八叉地躺在茅草上，随手扯下胸口的银牌，丢到角落。 角落里还有四个一模一样的牌子，分别刻着“孙玄”，“张皓”，“刘剑”，“宋一”。 少年盘膝而坐，调理身躯。 一股微风从少年丹田涌出，吹动他的身躯。 孽孽一边熬粥，一边看着少年呢喃自语： “凡大夏武师皆以武入天道，争仙人之机。武师分十品，三品养气血，四品生真气，六品气源流。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突破瓶颈吗？” “和师父说的一样，想要突破，就得有机遇。” 少年睁开眼睛，少女已经将老旧的铁锅端到了地上，取来碗筷，一碟萝卜咸菜。 锅里沉淀着不多的小米，几根青菜叶子，少女将清水舀到碗里，又将为数不多的米盛到了少年的碗中。 顾十一一把夺过了她面前的那碗清粥。 “还给我！”孽孽急忙伸手去夺。 顾十一举起碗，道：“我不饿。” “不行，你正长身体，还要出去杀人，你应该吃米。” “我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 “杀人的时候。” “我不信！” “真的！” …… 吃过饭，少年小心翼翼打开了孽孽头顶的布条。 她的眉头上竟然有第三只眼睛！ 斜着生在眉毛上方，妖异诡谲。 那眼睛眨了眨，忽然变得通红，孽孽捂着眼睛将头垂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 顾十一拿出那瓶丹药递给她，孽孽吞了一颗，第三只眼睛的红光逐渐散去，最终缓缓闭上。 她就像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大汗地躺在地上就那么睡着了。 顾十一走到角落里拿出了一把银色短刀，躺在了地上。 他姓顾，师父捡到他的时候，脖子上有块“顾”字玉佩，怀里还有这把银刀。 师父好赌，早把玉佩当了，要不是死的早，这把刀也肯定也要被当掉。 因为用他的话说，回不去的家，有什么也没用。 孽障也是师父捡的。 在一户有钱人家的院子外，一个肥婆送出来的，骂她是孽障，丢到了河边。 师父喝醉酒在河边撒尿，顺道捡回来了。 所以名字就叫孽障。 师父死了五年，顾十一照顾了孽孽五年。 一只小手忽然伸过来，顾十一偏过头，孽孽醒了。 “又想身世？” “没想。” “那你对着刀发呆。” “这刀是银的，明天当了，咱俩吃顿好的。” “不要。” “你不想吃肉？” “肉有什么好吃的，能有我腌得萝卜好吃吗？” 顾十一笑笑，伸手将孽孽搂在怀里。 “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孽孽腌的萝卜，又咸又酸。” 孽孽回抱着他，露出笑容。 “今天杀了梅长宫的人。”顾十一忽然道。 孽孽手一紧，沉默片刻，道：“要开始了吗？” “嗯，总归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们……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 气氛变得十分压抑，顾十一转移话题道： “你这个月的药还差一颗，明天我看看城里有没有赚钱的营生。” “……” “今天杀了一匹马，把它拖回来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吃肉了。 “……” “早点睡吧，孽孽。” “顾十一，我们就不能逃走吗？” “我们已经逃了很久，我不想再逃下去了。” “我们……能死在一起吗……” “不知道。” 第3章 当刀 “当刀。” 富字典当行里的伙计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抬头看了眼穿着破旧的少年后，露出了轻蔑之色。 这些穷酸乞丐是当铺的常客，毕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坑蒙拐骗，偷鸡摸狗。 姑娘的首饰藏在哪里，公子的玉佩放在何处，只要被他们知晓，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偷走，然后第一时间来当铺典当。 当铺收这类东西，可要有相当的眼力劲儿，毕竟有些失主绝不是小小当铺能够惹得起的。 不过富字典当行不一样，这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的产业。 四大家族的顾家富甲天下，早年大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顾家豪捐金银无数，补充粮草，充盈国库，皇上亲赐一字“富”。 大夏皇朝内的每一城，每一县，每一郡都有富字典当行，天下没他们不敢收的，没他们不敢卖的。 哪怕失主是皇亲国戚，也会给富字典当行三分薄面。 毕竟谁也不愿和财大气粗的金主过不去。 “什么刀啊。” 李金懒洋洋地问道。 顾十一伸手递出了手里的银色小刀，李金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惊。 做工非凡！ 刀鞘上雕刻着鲤鱼跃龙门，不仅鲤鱼身上细小的鳞片清晰可见，就连其身边飞溅的无数小水珠都晶莹剔透，明亮异常。 李金神色不动，接过小刀摸了摸，心中更惊。 原来每一颗水珠都是一粒细小的宝石，触感极佳，手感温润。 绝非凡品！ 手法堪称鬼斧神工！世间罕有！ 他定了定神，面无颜色地颠了颠银刀，道：“十两。” “不行！这做工凭什么只有十两，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顾十一立刻反驳，李金淡然一笑，伸手将刀抛给他。 “拿走。” 说完他便不再看一眼。 顾十一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不是没当过东西，相反，他当过不少东西，本身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去当铺能当一两就不错了。 以往他都是挑那些小当铺，这次挑了个最大的。 因为他觉得小当铺很容易倒闭，说不准以后回来的时候就不在了。 像这样大的当铺一定不会倒闭，等躲过了风头，自己攒了钱就可以将银色小刀赎回来。 那是唯一和自己身世有关系的东西了。 爹娘……不管他们怎么样，总归是给自己留了个念想。 可如今，最后的念想也要没了。 “当不当，不当赶紧走，就十两，一两都多不了。” 不当？ 不当的话，脱身在即，不找阎王惜换取足够的丹药，孽孽怎么办。 “掌柜的，你再多给点吧。” “十一两。” 李金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十一咬了咬牙，十一两世绝对不够，“十二两。” “走。” “就十二两。” “十一两。” …… 两人争论不休，这时，门帘撩起，掌柜谢祥走了出来，“吵什么吵，怎么了。” 顾十一看了一眼掌柜，连忙道：“掌柜的，我要当刀，你这伙计给的价钱太低，多少加点我就当了，东西真的是好东西，不信你看看。” 谢祥有些无语，又是这种事儿。 无论哪个来当东西的人都嫌弃当铺给的钱少，可典当东西，哪有贵的？ 不过处理这种事情，谢祥也擅长，只需装模作样地看看东西，然后告诉他，最高只能这个价格，多一分也给不了，大部分人还是会当的。 不是着急用钱，谁会贱卖手里的东西？ “我看看。”谢祥说道。 伙计李金心中暗笑。 谢祥拿起银色小刀一愣，“嗯，做工不错。” 他随手抽出，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怎么了，掌柜的。” 顾十一发觉不对，握紧了拳头，他不是没碰到过强买强卖的黑店，如果对方打算强买，他就要动拳头了。 “我再仔细看看。” 谢祥转身仔细打量银色短刀。 刀身正面雕刻着一条锦鲤，可背面却有锦鲤两条巨大的翅膀，十分好看。 他伸手摸过图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徽章印记，云家的大戟，宋家的长扇，陆家的古书，顾家的锦鲤。 只有四大家族的重要之物才会雕刻上他们自己的徽章。 这银色小刀，错不了，是顾家之物！ 这该死的伙计，竟然不看清楚，就随便给价！ 谢祥回头望向少年，当即一愣。 少年正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睛异常透亮冷冽，像一只专注猎物的野兽。 谢祥心一跳，莫名紧张，他轻舒口气，道： “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叫什么，我是来当东西的。” “当东西也要写好名字，不然将来怎么赎。” 顾十一沉默了片刻，掏出了银色的赏金牌，“王五”。 看到银色赏金牌上熠熠生辉的名字，谢祥心中又是一惊。 难怪对方目视的压力如此强势，他竟是白瓷镇这几年新出的银牌赏金客之一！ “你打算当多少。” “你打算给多少。” 顾十一皱紧了眉头，这人说话不过脑子，这样的人怎么当得了老板。 谢祥看向一旁的李金，李金立刻道：“十一两！” 谢祥沉吟片刻道:“我能给你十五两。” 顾十一一愣，犹豫了许久，轻轻一叹。 “十三两。” 这下莫说谢祥，连李金都愣住了。 从来只有往贵了当的，怎么还有往便宜当的？这小子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看谢祥好说话，顾十一松开了拳头，低着头道： “这件东西对我很重要，今天是腊月十三，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 李金露出怪异之色，谢祥不由得多看了少年几眼。 当铺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乞丐和江湖客多不胜数。 前者惜财如命，哪怕少一个铜板也要纠缠不休，后者虽不似乞丐那么吝啬，但要主动少钱却是不可能。 这少年行事，绝非普通人。 “来来来，这位少侠，请在这里写下您的住址或者在哪里可以找到您，请不要介意，这是本店新增的规矩。” …… 出了富字典当行，顾十一的脑子有点懵。 身上的包裹好像有千万斤重。 他以为十三两说的是白银，可对方给的是黄金！ 天啊，金子！ 当铺的老板脑子有问题吗？银子换金子？ 赶紧跑！ 这是顾十一脑海的第一个想法。 第4章 命与命不同 县衙。 天刚亮，衙役还睡眼惺忪的时候，府衙外的鼓声便响了。 县太爷宋光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一男一女，一位老者走到了大堂。 宋光瞥了一眼，女的穿着雪绒貂，男的腰间挂着天人玉，都是腰缠万贯的主，来路不凡。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何故大声喧哗？” “梅长宫许文。” 宋光摇摇头，睡意瞬间散去，转而带着一抹笑容，起身走到大堂中央。 “原来是梅长宫的学生，敢问许秀才因何击鼓啊。” “我们昨日遇到一个少年悍匪，杀了我梅长宫一位同伴，还请大人帮忙捉拿。” 宋光大惊，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什么？杀了梅长宫的人？” “不错，此事乃我亲眼所见，尸体就在外面！” 宋光急忙扶着帽子来到府衙外，马车上果然驮着尸体，尸体脖子上的窟窿清晰可见。 宋光额头流出了豆大的汗珠，王师爷急忙凑了过来，宋光立刻给王师爷递了个眼色。 “我还画了那人的画像！” 宋光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走到许文面前接过画像。 画上是个干瘦的少年，一对眼睛异常锐利。 “原来是他！” 许文大喜，“你认识？” 王师爷道：“见过，这是云开城的悍匪，好像叫什么……铁剑。对，就是他。” 王师爷看着宋光道：“大人，这是云开城的人，不归我们管啊。” 宋光皱眉道：“真的？你确定没看错？” “肯定没看错，云开城赏金榜上确有此人，不是咱们白瓷镇的，和咱没关系啊。” 许文道：“他昨夜杀人，今日定然还在白瓷镇，大人现在派人全城搜捕，一定可以找到！” 王师爷笑道：“许秀才，您说笑了。杀了梅长宫的人，怎么可能在白瓷镇留宿？ 依我看，定然已经扬长而去。您还是到云开城去试试吧。” 许文面色一沉，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当然不想揽在头上。 说什么不在白瓷镇，分明就是不想找！即便那人是你们这里的，你们也不愿去找！更不愿找出来！” 宋光低头看着脚尖，并不反对。 王师爷则抬头看着天空，仿若未闻。 “哼！” 许文一拂袖，转身便走。 待几人离开，宋光急忙挥了挥手，示意退堂。 来到后院，他拉着一个翠绿色衣服的侍女便道：“快快快，小翠，让夫人赶紧收拾，打包金银细软。” 王师爷慌张道：“大人，不至于吧。” “不至于？不至于个屁！谁知道死那小子是什么人。 三年前流苏城也死了一个梅长宫弟子，结果是云曌将军的小儿子。 奶奶的，当天晚上，云家二公子云镇边就来了，把整个流苏城都杀了个遍。 所有的流浪客全都杀得一干二净，连那县太爷一家老小也都剁了。整个流苏城，血流成河。 事情闹得很大，可最后呢？皇上还不是轻飘飘地一句发配边疆？ 说是发配边疆，实际上就是把云家二公子又送回他爹营帐了。 万一这死小子也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儿子，我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啊。” 王师爷也吓的不轻，急忙告辞回去收拾家眷。 ----------------- 很不幸，县太爷宋光猜的很准。 宋轩是大夏王朝四大家，宋家的公子，虽然是庶出，但进入梅长宫后，已经入了宋家的族谱。 宋家势力极大，老家主宋福官至吏部尚书，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新家主宋开诚，官至礼部侍郎，早年曾在青竹学府教书，桃李满天下。 长女宋清瑶位列贵妃，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次女宋雪蓉乃是六王爷王妃。 宋轩，便是宋开诚的儿子。 县衙外。 许文从宋轩身上拿出了一只写满文箓的纸鹤。 纸鹤上的文箓乃是上古道文，又称道纹，是上古方士留下的神秘修行文字，蕴含道法，玄妙无比。 许文割开宋轩的手指，以血将纸鹤涂红，纸鹤上的文箓变得金光灿灿。 许文轻声道：“我是梅长宫学子，宋轩的挚友许文，宋轩遇害，凶手尚在白瓷镇，请宋家高人速速派人捉拿。” 说完，那纸鹤便脱离他的手掌在空中燃烧了起来。 短短片刻，纸鹤化作灰烬，泯灭在了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许文松了口气，“宋家马上来人，这下那凶手定然插翅难飞。” 一旁的赶车老汉轻蔑地摇头冷笑。 陆蒹葭奇道：“您为何发笑？” “我笑人与人不同，命与命不同。” “何解？” “昨日姓宋的出手狠辣，若死的是那少年，死也就死了，说不准还要被扣上盗贼的污名。 他背着人头，若我猜的不错，十有八九是个赏金客。” 老汉叹息，“可如今，宋家族谱上的人死了，十有八九，这方圆几百里的都要被翻过来了，那少年不仅性命难保，恐怕还会受尽折磨。” 陆蒹葭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许文看到不远处的客栈，道：“蒹葭，我们吃点东西，休息一番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先和宋家交代清楚。” 陆蒹葭缓缓点头。 三人牵着马车来到了门口。 迎面走来一位少年，还有一位少女。 少女双手抱胸，一脸的恼怒之色，少年跟在其身后挠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孽孽，你想吃什么，红烧狮子头行不行？” “哼！不吃不吃，什么都不吃！你竟然真的把刀当了，那可是唯一和你身世有关系的东西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就不想见你爹娘？” “以前想，以后不想了。” “顾十一，我不是馋嘴的家伙！” “可你正在长身体。” 少女和少年忽然愣在了原地，许文、陆蒹葭和老汉也愣在了原地。 许文颤抖着抬起胳膊，“是……是你……” 陆蒹葭好看的眼睛也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这也太巧了吧！ “你认错人了。” 顾十一忽然牵起孽孽的手，转身向一旁走去。 “请您出手，帮忙捉拿凶手。” 许文忽然俯身，对着老汉施礼。 陆蒹葭微微一怔，蹙起了黛眉。 少年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许文腰间的佩刀之上。 杀意在眼中弥漫。 “唏律律～” 拉着尸体的马又惊了。 陆蒹葭觉得后背发凉，想起昨日那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一刀，急忙躲在了老汉的身后。 陆老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对许文道：“我不。” 少年松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 眼看少年如此大摇大摆地离去，许文眼神慌乱地扫向四周。 看到两侧挎刀而行的江湖走客，还有不远处的赏金堂后，他灵机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举起了腰间的木牌，大喊： “我是梅长宫的学子，有没有哪位江湖义士，愿意帮我拿下此人！我愿意出，一百两黄金……唔！” 许文声音戛然而止，那少年已如鬼魅般地掠来，一手捂着他的嘴巴将他按在了地上！ 时间极短，手段极强，许文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呛啷”一声，少年另一手抽出许文的腰间的佩刀，直接向他的脖子掠去！ 干脆爽利，似杀羊宰牛！ 第5章 江湖就是打打杀杀 “当！” 一声轻响，一只铁鞋挡住了下落的长刀。 是一位中年壮汉，双手抱胸，穿着一对厚重的铁鞋。 此刻他一脚独立，另一脚悬在长刀下方。 他眼睑低垂，并未去看顾十一一眼，而是盯着刀下的许文道：“一百两黄金，是否戏言。” 许文拼命摇头。 “好。” 男子吐出一字，铁鞋带着风声直接踢向顾十一的额头。 长刀“砰”的一声，竟被生生踢弯。 顾十一飞身后退，男子双腿连踢，一双铁鞋呼呼带风，踏在地上，地砖立刻四分五裂，威力十分惊人。 他腿法精湛，威力十足，顾十一被逼的连连后退。 此番声响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 “是铁脚帮的鲁铁脚，他怎么出手了？” “这小子和公子哥有仇，公子哥出了一百两黄金悬赏他呢。” “什么？一百两！” …… 听到议论，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位矮子，手持双刀向顾十一掠去。 “一百两黄金是我的了，哈哈！” 鲁铁脚突然转身一脚踹在矮子胸口，矮子口吐鲜血，倒飞倒地，双刀也高高飞了出去。 “谁来谁死！” 鲁铁脚冷冷瞥了一眼四周，吐出几字，四周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上前。 对别人的猎物出手是江湖人的大忌！ “小蒹葭，我考考你，你觉得他们谁的赢面大。” 老汉忽然揉了揉陆蒹葭的头发问道。 梅长宫的弟子文武兼修，除了要有渊博的知识，眼力自然也不能落下。 “这鲁铁脚至少三品武师的实力，而且是实战的老手，出脚刁钻，每次都攻向那少年的要害，咽喉、肋下、脖颈、头侧、裤裆…… 无论踢中哪一处，那少年非死即伤。而且他中气十足，气息不倦，这样打下去，恐怕那少年会败。” 陆蒹葭虽然这么说，但看着那少年的眼睛，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实在太锐利了。 一个陷入危险境地的人绝不该有这样的眼睛。 “小蒹葭，你说的都很对，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老汉道。 “什么？” “这小子还没出手，你怎么知道他的实力？就像一把刀，它还没砍，你怎么知道它不利？” 陆蒹葭一愣。 这时，少年忽然将手里的长刀丢在了地上，双手背后，金鸡独立。 众人皆是一惊。 “他要干什么？和鲁铁脚对脚吗？疯了吧！” “这小子是不是没睡醒！” “鲁铁脚可是铁脚帮第三代传人，自少时便以腿法出名，怎么可能输给他。” “鲁铁脚还穿着一双铁鞋！他那烂布鞋有个蛋用？” …… 四周议论纷纷，唯独老汉笑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陆蒹葭也赶忙瞪大眼眸，不想错过关键的一幕。 鲁铁脚则沉下了脸，“你在侮辱我？” 少年不答。 他很少说话。 “好。” 鲁铁脚冷笑，一把扯下上衣，露出了身上厚重的铁背心。 他将背心丢在地上，“轰”的一声，地面竟然直接被压出了裂纹！ 接着，他又从腰间抽出了数块铅板，“当当当”地全部丢在地上。 众人倒抽冷气。 光这些东西的重量就将近三百斤！ 原来鲁铁脚一直没有用出过真正的实力！ “如果是身负这样的重量，那鲁铁脚的实力还要更强。 身如羚羊，力比黄牛，鲁铁脚应该是四品武师！就算这小子没有出手，也绝超不过五品武师！” 一直未曾说话的许文忽然开口，鲁铁脚的实力让他安心了许多，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鲁铁脚就是收拾这少年的最好勇夫！ 老汉冷冷瞥了一眼许文没有说话。 这种世家子弟，懂个屁的江湖，懂个屁的玄功。 与此同时，鲁铁脚出招了。 他双脚连踢，腿边劲风“刷刷”作响，地上飞沙，地面走石，就连两侧围观路人的衣衫都因腿风不断抖动，可想而知，他双腿的力量该多么可怕。 “嘿！” 鲁铁脚踢起一块石子，石子从少年身旁飞过，“砰”的一声，竟嵌进了远处客栈的木门！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光这飞石就足以索人性命！ 鲁铁脚踏在地上，留下一个两寸深浅的脚印，飞速掠出，如同一道闪电。 他与顾十一原本相距五丈开外，可只是一眨眼，铁鞋便来到了少年身前，直取脖颈！ 围观众人有人发出惊呼，有人闭眼，有人瞪大眼睛。 陆蒹葭握紧粉嫩的拳头，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狂风吹起少年的头发，少年忽然笑了。 下一刻，他身躯后仰，踢出一脚。 “轰！” 一声巨响，少年侧身闪到一旁，鲁铁脚撞翻了不远处的小摊，躺在地上，抱着裤裆疯狂哀嚎。 “小王八羔子……我日……你……八辈……祖宗……” 他一张脸又紫又黑，不断在地上挣扎。 围观众人满脸怪异，陆蒹葭俏脸通红，又是羞涩，又是好笑。 “无无无……无耻！武师较量，怎能偷袭人……那……那处！无耻！极端无耻！” 许文脸色青红，出声怒骂。 “哈哈哈……”老汉大笑，瞥了一眼许文道：“许文小子，论学问和背景这小子肯定不如你，可论江湖，这小子甩你十万八千里！ 江湖拼杀，生者强，弱者死，踢裆挖眼，偷袭下毒，不管什么招数，能赢就是本事！ 连自己的裤裆都护不住，还是别来江湖上混了，可不是每个江湖人都和你讲仁义道德的……哈哈哈哈……” “呛啷！”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大笑。 众人循声看去，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抽出路边一位公子哥的长剑，一个箭步来到鲁铁脚身旁，一脚便踩断了他的小腿。 “不——我……” 声音止，血飞溅，人头滚！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脑子迟迟未曾反应过来，片刻后猛然惊醒，已浑身冷汗。 这就……把人杀了？ 少年忽然回头，那双锐利的眼睛让许文浑身巨震。 “小子，住手！” 老汉忽然大喊，猛地探手抓出。 “当”的一声，他那干枯的手掌将少年沾血的剑拍到了一旁，许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汉怒道：“小子，你已经杀了一个梅长宫的人，再杀一个，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你……混账！” 老汉大怒，只因少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竟一拳向他的面门打来！ 第6章 炎烈驹，镇狱使 老汉身躯微沉，抬手接下一拳，却一个踉跄，身躯不稳地向后倒去。 这少年的拳头竟重若千斤！ 顾十一紧贴他的身形，趁机一脚踩在他的胯前，俯身挥刀向老汉身后的许文砍去！ “许师兄小心！” 一声轻喝传来，顾十一身前的地面忽然飞起无数沙尘，沙尘化作盾牌挡在了他的面前。 顾十一挥刀劈开，却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物，他皱眉环顾四周，脸色一沉。 老汉、许文竟都在他的身后。 短短片刻，他竟被调转了一个方向。 顾十一偏头盯着不远处的陆蒹葭，少女额头上全是汗水，身前还摆着数块小石。 顾十一脸色一冷，吐出两字，“方士？” 世间除了武师还有方士，方士修行不同武师，以布阵炼丹，养鬼画符为主，手段诡谲莫测。 少女俏脸一白，赶忙躲到老汉的身旁。 老汉再也没了之前的轻视，盯着顾十一，神情震惊地道: “力若千钧，真气源流，小子，你是六品的武师？”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皆惊，就连陆蒹葭都瞪大了好看的眸子。 “六……六品？怎么可能！羊爷爷，你弄错了吧。” “六品？不是吧，二流宗门闻胜宗的长老好像才是六品武师，这小子才多大？” “何止，大夏王朝去年召集各方势力评选的十位最强少年武师，拥有“十准武圣”的那些天骄也就六品，这小子也是六品，岂不是说这小子和那些天骄一样？” “那可都是大宗门无数丹药，无数天材地宝，加上无数名师浇灌出来的啊！我看这老头十有八九是在胡说八道。” …… “武师十品，四品生真气，五品运气行，六品气源流。”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背负巨剑的中年人抬手指了指地面。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地上赫然留着一个六寸深浅的脚印。 那脚印比鲁铁脚的小了许多，分明是少年所留。 鲁铁脚穿的是铁鞋，少年穿的是破烂的布鞋。 铁鞋都未曾留下的脚印，这少年却留下了！ “真气源流，力若千钧，不但是六品而且很可能已到巅峰。”中年男子继续朗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倒抽冷气。 顾十一回眸，他们竟不自觉地退后。 武师四品可徒手降牛，五品可赤手伏虎，六品一人，便能赤手空拳，轻易将狼群屠戮殆尽！ 也就是说，这干瘦的少年独自站在这里，就相当于十几匹凶恶的野狼！ “哗啦啦……” 奇异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面色怪异。 原来是那许文被顾十一死死盯着，竟当众失禁，尿了一地。 陆蒹葭俏脸通红，情不自禁撇了撇嘴，这许文师兄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老汉面色凝重，抽出马鞭，刚欲张口，面色忽然一变，抬头遥望。 与此同时，顾十一也动了动耳朵，望向天空。 “唏律律～～～” 一声马鸣忽然从远方传来，接着天边出现了一道火光。 顾十一闪身背起孽孽便要逃走。 “咦？有意思。” 一道疑惑的声音忽然诡异地在众人头顶响起。 那明明是一个人的低语，却异常洪亮，如同炸雷，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接着一抹金光破空而来，“轰”的一声落在顾十一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地面炸裂，强大的劲风吹动众人的衣衫。 待灰尘散去，竟是一把巨大金旗！ 旗上绘着五爪黑龙，狂风吹拂，黑龙如同活物。 “金旗黑龙，镇狱使！”人群中有武师惊呼。 陆蒹葭面色一喜，昂首遥望，天边的火光已经烧到头顶，火焰之中，数匹骏马狂奔，每一匹烈马上都有一道人影。 他们脚踏烈火而来，好似火神在天空奔跑，威压十足。 “炎烈驹！果然是镇狱军，天啊，他们怎么在这里！” 人群中有人惊呼，有些强大武师急忙隐匿气息，四散退去。 顾十一将孽孽放下，扯下身上的包裹塞到她的怀里。 “逃！” 孽孽的眼眶一下便红了，“顾哥，我……” “快走！”顾十一大喝。 孽孽落了泪，她咬紧下唇，钻入人群，飞速向远处跑去。 “抓住她，她是妖孽同党，不能放她离开！” 许文大喊，话音未落，老汉面色骤变，猛地从马鞭后拔出一把短刀，全力劈向许文身前。 “轰”的一声，铁剑砍在短刀之上炸成数块！ 杀意如狂风一般吹拂，咧咧风刀刮得老者面皮生疼。 顾十一似阎魔修罗，煞气滔天。 “姓许的，你再乱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老汉大叫，胳膊发颤，这小子哪里是一只猛虎，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顾十一左手抓住老汉手腕，老汉面色一沉，体内真气流转，手肘直顶顾十一胸膛。 “轰！” 一股气浪从两人中间爆开，二人同时倒射，少年却凌空数脚踢到铁剑的碎片之上。 老汉侧身拍出一掌，将数道碎片拍到一旁。 “啊啊啊啊——” 许文抱着血淋淋的大腿发出哀嚎，还是有一道碎片射出，洞穿了他的大腿。 老汉看了一眼手掌，一道血痕缓缓出现，他浑浊的双目爆出精光，额头隐隐见汗。 真气外放？怎么可能！ “羊爷爷小心！” 陆蒹葭忽然大喊，老汉抬头，那少年的拳头竟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饶是老汉行走江湖多年，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小子是哪儿来的疯子？ 一声不吭，出招如狂风暴雨，完全不给喘息之机，简直像个行走江湖数十年的可怕老手。 老者气沉丹田，双臂交叉，准备接下少年这一拳。 少年却脚下猛然一跺，突然扭转方向，一把掐住了陆蒹葭雪白修长的脖子。 陆蒹葭面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汉脸色一沉，身上爆出一股气浪，“小子，你最好放开小姐！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唏律律～～～” 巨大的马鸣声震耳欲聋，淹没了老汉的声音，九匹两丈开外，浑身燃烧火焰的骏马站在了天空之中。 为首一黑一白两匹烈马，马上是两位男子。 一位一袭白衣，手执长扇，相貌秀美，神色倨傲。 一位一袭金袍，浓眉大眼，须发如戟，盘腿坐在马背上一脸的笑容。 吵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就连那些向来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江湖人，也都安静的可怕。 不少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那位金袍男子的身上。 也许寻常百姓不认识他，但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他是谁。 他便是云曌将军的二儿子，统领所有镇狱军，曾将整个流苏城全部江湖人、流浪客屠戮殆尽的煞星——镇狱将军云镇边。 顾十一躲在陆蒹葭身后掐着她的脖子，也没有出声。 因为从那道火光出现后，那金袍男子的目光便一直在这少女的身上！ “蒹葭？你怎么在这儿，还让人给抓起来了。” 他浓眉大眼，笑起来却异常豪爽亲和，似乎邻家大哥一般，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安全感。 陆蒹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云镇边大手一摆，对顾十一道：“松松手，一会儿给你掐死了。” 他说的很自然，似乎是在和自己的兄弟商量一般。 顾十一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竟真的松了手掌。 陆蒹葭剧烈地咳嗽，想要挣脱，却被顾十一死死钳住了手腕。 场面寂静了下来，不少江湖武师看到地上的黑龙金旗面色发白，悄悄后退，转身离开。 “谁也不许走！” 那白衣男子忽然出声，声音如雷，震动四方，那些想要退走的江湖武师面色难看地停下了脚步。 镇狱军不让走，谁敢离开？ 说话的白衣男子环顾四周，看到马车上的宋轩尸体，皱起了眉头。 “哪个是许文。” 第7章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 地上的许文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来到白衣男子身下，喊道： “我就是许文，敢问公子是宋师弟何人。” 白衣男子瞥了眼他湿润的裤裆，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之色。 “我是宋家二公子宋开明，便是你传信宋家的？” 许文大喜，连连点头，宋家二公子宋开明亲自赶来，足以见得宋家对族人被杀之事相当重视。 与此同时，陆蒹葭感觉钳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力道微微沉了几分。 显然，她身后的少年感到了威胁。 她的内心微微平静了一下，道：“六年前，宋开明以六品武师巅峰的实力在十大武师之中拿下第三。 如今三年过去，凭借家族雄厚的势力，多方历练，谁也不知他到底有多么可怕。你虽是六品武师，但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如……不如放开我，也许我能为你讨个公道。至少我能证明，是宋轩师兄先对你出手，这样……” “他越强，你死的越快。” 顾十一忽然俯身轻语，陆蒹葭心中更是慌乱。 宋轩越强，自己死的越快？ 这什么和什么啊！ 想起少年之前杀人不眨眼的种种行为，陆蒹葭忽然明白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是一头狼，一旦让他感觉到危机，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消除这种危机。 如果他觉得自己不是宋开明的对手，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先杀了自己！ 陆蒹葭雪白的额头微微见汗，她第一次理解父亲说的“江湖人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和野兽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杀了宋轩师弟！” 许文抬手指着顾十一说道。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头，顾十一抬头与他对视。 那对明亮的眼睛让天空中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孤独、决然、无畏、冷漠……像一只孤独的，狼王的眼睛，明亮而通透，直指人心。 只一眼，宋开明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饱经杀戮的江湖人。 从这双眼睛就能看出，他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杀死过无数的强敌。 这样的人绝不是宋轩这种三流货色能够招惹的。 行走江湖，大家族是最大的靠山，但也是最大的危险，一旦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恨，对方就会不顾一切地杀人灭口。 四大家族只手遮天，可连大夏第一武将云曌将军的小儿子都能被杀，一个宋轩又算得了什么？ 可这小子做的还不够好，否则不会留下许文这样的尾巴。 惹得他不得不为一个庶出的废物出头！ 宋开明俯视着顾十一，道：“自杀吧，我允许你留下一具体面的尸首。” 顾十一没有说话，用力掐住了陆蒹葭的脖子。 陆蒹葭赶忙道：“宋世兄，宋轩师兄虽然是这位少年杀的，但蒹葭亲眼所见，是宋轩师兄污蔑这位少年且出手在前，这位少年才反杀的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顾十一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宋开明眼底闪过一抹怒色，陆蒹葭可是陆家之女，身份不凡，她站出来为这少年说话，岂不是添乱？ 这样下去，只会让这件本就麻烦的事变得更加麻烦！ “陆姑娘，这是我宋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宋师兄，人无信则不立，我看到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这位少年出手杀死宋师兄的确不对。但宋师兄污蔑他，率先出手，动了杀机，我也不能不说。” 少女站在人群中挺胸抬头，明亮的眼眸，坚定的语气，固执的话语让顾十一多看了她几眼。 他觉得这个女子有点……蠢。 为了一个陌生人沾染这样的事，除了是蠢，还能是什么？ “好，陆姑娘的话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既不会偏袒我宋家弟子让这少年受不白之冤，更不会偏袒这少年，让我宋家弟子枉死。” 陆蒹葭还欲再言，但宋开明便已经开口道： “哪位义士愿意出手将这少年拿下，帮我带回宋家。” 话音一落，人群中便有不少武师面面相觑。 “宋开明自不会让出手帮忙的义士白白出手。”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不少赏金客走了出来。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尤其是江湖人。 “这小子是六品武师，我们谁也不是对手。”一位铜牌赏金客说道。 “不如这样，大家一起上，好处一起分。”另一位铜牌赏金客说道。 “宋家出手绝不会吝啬，几个人分没问题，一起出手也能确保不让这小子逃了。”一位身躯两米开外的壮汉说道。 …… 十几道人影一边议论，一边脱离人群将顾十一围起来。 顾十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抬头看去，是黑马上盘腿坐着的云镇边，他笑嘻嘻的，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是努了努嘴，示意他掐着的陆蒹葭。 略一犹豫，顾十一松开了手。 陆蒹葭立刻跑到了老者身后。 “以多欺少，一群不入流的东西！” 一声怒喝忽然从人群中传来，十几位铜牌赏金客回头看去，是之前道出顾十一脚印的，那位背负巨剑的男子。 他脚步轻点，竟如鬼魅一般掠到了这十几人身后。 接着，“砰砰砰”几拳，五六个人便被他轻易打倒在地。 “找死！” 壮汉怒喝，一拳砸下，砂锅大的拳头带着一股气浪，直直向负剑男子的头顶落下。 “轰”的一声，拳罡在负剑男子头顶爆开，气浪吹动，掀起了众人的衣衫。 “啊啊啊啊啊！” 壮汉发出惨叫，捂着不成模样的扭曲手臂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他面色惊恐，望着巨剑男子，颤声道：“六……六品武师？” “滚！” 男子冷冷吐出一字，胸口银色的赏金牌随风抖动。 十几位铜牌赏金客面面相觑，仓促起身，灰溜溜地离去。 银牌赏金客！ 白瓷镇这么多年，铜牌赏金客无数，银牌赏金客也只出了五个！ 银牌也许说明不了他的实力，但至少能说明一件事——他至少杀过百位四品武师！ 只有累计击杀一百位有悬赏令的四品武师才能成为银牌赏金客！ 银牌赏金客神情凝重地盯着顾十一，眼中全是战意。 “我叫蒋重，曾和十准武圣第十的乌凤交过手，三十招不到，他便将我击败。那种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我一生都忘不了。 如今我到达六品武师的境界，又遇到你这样的少年天才，我很难抑制自己出手的冲动。” 天空中，炎烈驹上的几位镇狱使面面相觑，咧嘴露出笑容。 强者会向往更强者！ 那种想要挑战对方的冲动，是武师的血液和本能！ 男子拔出巨剑，眼神变得锐利无比，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巨鹰。 “我不为宋家的赏赐，只是想和你这种天才全力交手一次。” 顾十一摇了摇头，蒋重面色一寒，“你看不起我？” “我不想杀你。” 第8章 剑与拳 少年一语，令不少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烈火驹上那些镇狱使们也议论纷纷。 “这小子不一般啊。”烈火驹上，一位弯腰驼背，带着斗笠的老者手抚胡须说道。 “江湖厮杀，能留情的无非两种，一种是实力差距过大，就像一只老虎在戏耍一只羊羔。”一位黑色布条遮眼的负剑男子说道。 “另一种就是两个懦夫不断试探，相互寻找机会，谁也不敢放手一搏。”一位腰跨长剑的少年说道。 “有意思。”云镇边摸着下巴的胡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到他的笑脸，诸多镇狱使的脸色都怪异起来。 黑布遮眼的负剑男子道：“云将，你不是……” “看看再说。” 云镇边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露出观望之色，四周的镇狱使神色皆动。 场中，蒋重听到顾十一的话，神情闪动片刻后，突然咧嘴大笑。 “我更想和你交手了！” 他发出低吼，一股狂风竟从身上涌出，吹得他衣衫咧咧作响。 他的手臂，脸上都露出青筋，双脚微微沉入地面，一眼看去，好像一只坚不可摧的石狮子趴在地上。 陆蒹葭看出了奇异之处，急忙询问老者，“羊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话又能说明什么，我怎么看的一头雾水呀。” 羊老凝重地道：“蒹葭，我看走眼了。这小子……恐怕只有大夏的十准武圣能够和他相提并论！” 陆蒹葭露出震惊之色，十准武圣是大夏强大势力以无数天材地宝，还有数位名师耗费心血教导出来的，每一个都强悍到了非人的地步。 十准武圣，人如其名，不但境界，就连他们的玄功和战力也远超同龄人，到达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这少年虽然是六品武师，但真的能和那些怪物相比吗？ 这时，蒋重忽然动了。 他“呔”的一声大喝，身形带着一抹残影掠出，脚下恐怖的气浪将地面的岩石全面冲碎。 “果然是六品武师，真气源流！”羊老点头，露出凝重之色。 生生不息的真气之下，武师可以踏碎岩石，掰弯寒铁。 真气运转之时，武师的速度和力量都会有飞跃性的提升，摧金断玉，易如反掌。 这蒋重绝非泛泛之辈，单单是他此刻简单踏出的步伐，就能轻易地将鲁铁脚连同铁鞋一起踩扁！ “轰”的一声，蒋重抬剑了。 巨剑高高举起，一股气浪从地面升起，不远处围观的数十人竟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 好像巨剑抬起的刹那，连此方天地都掀了起来！ 连羊老都忍不住大声叫好，“好剑势！” 巨剑的影子笼罩了少年，好像一座巍峨的大山，随时要将他砸成肉酱！ “石狮镇海剑，开——” 蒋重大喝，声音如雷！ 磅礴的真气悉数涌入双臂然后流入巨剑，人们似乎听到了“轰轰”之声，如海浪冲刷岩石，又似狮王怒吼，震慑万兽。 一股狂风从巨剑上涌出，缠绕在剑身之上。 羊老凝声道：“剑罡！这是七品之后，真气出体才会有的可怕表现，那时飞花如飞刀，杀人于无形。 蒋重的剑势已经触碰到了七品的门槛，这样强大的真气，加上如此沉重的巨剑，威力超乎想象！”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少年，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这少年要如何应对。 陆蒹葭的心中却不知何为忽然一紧。 雪夜之中，少年那如狼一般的眼睛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那个少年，真要就此陨落了吗？ 巨剑落下之时，少年忽然抬头，陆蒹葭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亦如当初，似黑夜里的晨曦，明亮刺目。 冷冽、通透、决绝……唯独没有恐惧！ 少年的衣衫“砰”的一声炸开，身上浮现无数筋脉，一条条筋脉如同一条条毒龙，不断鼓动。 他弯腰，屈膝，收臂，随着动作经脉一节节收缩，一节节舒张，然后猛然砸出拳头。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轰！” 一声炸雷一般的响声突然从少年的体内爆开。 真正的震耳欲聋！ 他身后围观的几位女子突闻此声，竟同时翻白眼，身躯绵软，晕倒在地。 羊老脸色一变，倒抽冷气。 “轰~砰……咚……” 那是人倒射出去，砸碎街边木车，最终撞塌墙壁的声音。 四周鸦雀无声，地面上散落着鲜血还有半柄大剑。 “呼~呼~呼~” 少年剧烈地喘息，而蒋重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场面鸦雀无声。 就连天空中的镇狱使们都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云镇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蒹葭捂着嘴巴瞪大了好看的眸子。 在无声的世界中，她看到少年的拳头将巨剑击碎，然后重重砸在了那位蒋重的身上！ 那是什么样的可怕力量？ 简直就能摧毁一切！ 少年赤裸着身躯，狂风吹拂，露出他胸口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如同一朵大花，笼罩了半个身躯。 刀伤？剑伤？ 都不是。 那怪异的伤口，像是一只拳头，生生将他的胸膛打穿了一般！ 除此之外，各种剑伤、刀伤、数不胜数。 “哗啦啦……” 众人寻声看去，碎石之中，蒋重艰难抬头，他七窍皆血，望着顾十一露出一抹带血的笑容。 “蒋重……佩……服……” 说完，他脑袋一歪，躺在碎石堆中，再无气息。 陆蒹葭伸手捂住小口，小脸雪白。 一个实力强悍的六品武师就这样被生生的，一拳打死了？ 再看少年，他呼吸已平稳如常，面无颜色，眼神明亮。 他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大笑。 但安静的他，却像个嗜血的修罗！ 陆蒹葭越看越可怕，越看越恐惧，好像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鲜血和杀戮！ 苍老的手掌忽然重重落在蒹葭的肩头上，陆蒹葭猛地惊醒。 一股微风吹来，她浑身冰凉，不知何时，她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蒹葭，别被血唬住了。江湖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但生死之间还有很多东西。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吗？他是在劝蒋重不要送死。” 陆蒹葭有些不明白地道：“那蒋重为什么还要和他打？” “原因有二，其一，人都有向往，读书人向往圣人，武师向往武圣，兵卒向往将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蒋重是江湖人，武艺的巅峰就是他的追求。” 羊老叹息，随手抛出一袋银子丢到蒋重身上，对那面色发白的店小二，道：“麻烦厚葬，剩下的算是赔偿。” 接着羊老又道：“其二，那蒋重卡在六品武师，看其实力应该已经遇到瓶颈多年。恐怕难以突破的最大原因就是他曾被十准武圣的乌凤击败。 如今他遇到这少年，这少年的天资，境界，如同另一个乌凤。他如果视而不见，心魔不死，此生再难突破。” 陆蒹葭望着场中的少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雪天遇到那个干瘦少年竟……如此可怕。 羊老看出了她的所想，笑道：“小蒹葭，江湖就是这样，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可谁也不知，这湖面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怪物。” “千人屠申绝灼和你什么关系！” 一声怒喝忽然传来，众人抬头，炎烈驹上竟跳下一位身披黑龙袍的少年。 他神色冰冷，拔出腰间漆黑如墨的长剑，随手一挥。 “刷”的一声，一道气浪从人群中穿过，人群外停着的马车竟“轰”的一声，炸成碎片！ “剑罡！七品武师！”有人发出惊呼，倒抽冷气。 “顾哥——放开我！” 人群外忽然传来声音，顾十一面色一变，回头看去，一位白发长髯的老者，握着拂尘一步十丈而来。 那小小的拂尘此刻竟伸长数丈，将孽孽缠成了粽子。 第9章 深山老林出怪物(上) 许文满脸大喜，挥手喊道：“王夫子，这里！王夫子！” 陆蒹葭看到老者微微皱眉，来人是梅长学宫的一位夫子，姓王。 看来宋轩被杀的事闹得阵仗不小，不但宋家来人，连梅长宫的夫子都来了。 她看看场中的顾十一，此刻的少年好像被揪住尾巴的耗子，浑身紧绷，一对拳头紧紧地握着，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陆蒹葭忍不住嘟囔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是这少年，关那女童什么事，这位王夫子做事……真真让人讨厌。” “放开孽孽！” 顾十一大喝，刚欲动，一道人影便闪身落到了那老者的身旁，正是云镇边。 “见过云镇边将军。” 王夫子看到云镇边，急忙俯身施礼。 云家公子云镇边，整个大夏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率领镇狱使镇守北狱。 在那种连江湖人都谈之变色的北狱之地这么多年屹立而不败，他的本事真可以说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 对王夫子的施礼和问候，云镇边视若无睹。 他盯着王夫子拂尘中捆着的孽孽片刻，突然道：“这孩子归我了。” 王夫子一愣，云镇边手指如刀，凌空划下，真气射出，竟将拂尘斩开。 炎烈驹上坐着的一位中年妇人立刻飞身而出，将少女掳回马上。 那妇人只看了一眼孽障，脸色便是一寒，“凶蛮？！” 诸多镇狱使面色皆变。 那妇人一把扯下孽孽头上的布条，孽孽的第三只眼睛立刻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三眼！” “怎么可能！” “他娘的，难道那小子也是？” …… 镇狱使们立刻纷纷望向顾十一，有的甚至露出杀意。 云镇边摆摆手，“不是，他是大夏人。” “放开孽孽，有什么冲我来！”顾十一昂首大吼。 一股剑罡忽然从一旁飞来，两道锐利的剑气在地上留下了半丈深浅的可怕斩痕。 不远处，手持黑剑的少年声音无比冰冷。 “我再问你一遍，千人屠申绝灼和你是什么关系！” “千人屠申绝灼？怎么感觉这名字这么熟悉。” “是啊，好像哪里听过。” “你们忘了？四年前赏金榜上赏金最高，震动整个江湖的那位。” 一位赏金客忽然出声，众人纷纷色变。 “徒手杀千人，一人屠一宗的申绝灼？是那个屠杀整个体炼门的疯子！” “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 “羊老，申绝灼是谁。”陆蒹葭偏头问道。 羊老道：“几年前，一个让大夏王朝无数赏金客，无数江湖人谈之变色的疯子。 他原是二流门派体炼门的一位弟子，修炼功法走火入魔，心性失常，却偏偏机缘巧合地得到上古遗失的顶尖玄功《崩天神诀》，后来如同疯魔，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体炼门上千弟子屠戮殆尽，血染山河，令人惊惧。赏金堂以最高的悬赏悬赏他的脑袋，可无数的金牌赏金客却都倒在了他的拳下。 几年前，他突然没了消息……难道……刚才那小子用的是崩天神诀？” 想起少年那可怕的一拳，羊老忽然惊醒，“是了是了，据说申绝灼的崩天神诀一但施展，浑身筋脉鼓动，一拳递出，如雷霆轰鸣，震耳欲聋，无坚不摧！” 握着黑剑的少年冷笑，杀气腾腾地道： “我叫林麟，六年前，我亲眼看到申绝灼以崩天神诀打死我的师父。我绝不会看错，你刚才施展的拳法正是崩天神诀！” 场中一片哗然。 “这么说来，这小子是那恶人的徒弟？” “要么就是儿子，这等神功，谁会传给外人？” “他奶奶的，宰了他！” …… 立刻有不少人义愤填膺地骂出声来。 林麟手持黑剑摆了摆手，顾十一身后的人群会意，向四周散开。 七品武师的剑罡杀人于无形，他们自然不想被波及。 “我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发誓一定要替师父报仇。三年前我也曾参加大夏王朝十准武圣的评选。 可当我一次次击败对手后，我忽然发现，和这些温室里的花朵比上一辈子，我也不是申绝灼的对手。 所以，我去了大夏王朝最危险的地方——北狱。 在北狱历练一年，面对无数可怕的凶蛮，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到了七品武师的境界。 之后我便开始四处寻找申绝灼，可他却杳无音信，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今日，我终于遇到了你！” 林麟举起黑剑，眼神一厉，滔天杀意竟化作狂风，吹动四方。 如果说六品武师是凡人的极限，那七品武师便已经彻底超越了凡人。 以气伤人，杀人无形！ “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麟冰冷的声音似乎已经宣布了顾十一的结局。 所有人都望向那个干瘦的少年，那个少年身躯颤抖，盯着天空。 他在害怕？ 一定是！ 镇狱使是从地狱爬出的使者！ 七品武师的修为放眼整个大夏都是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强者举剑，谁不害怕？ “孽孽，别怕。” 少年突然出声，陆蒹葭浑身一颤，好看的眸子里全是不可思议。 他在说什么啊？！ 有人要杀他，他却……在担心那个少女吗？ 陆蒹葭凝神而视，看到少年明亮的眼睛后，微微失神。 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恐惧、心疼。 万千柔情，竟写满了他整个眼睛！ 与之前那冷漠通亮的眼神相比，判若两人。 “去死吧！” 林麟忽然出声，黑剑落下，一股恐怖的剑罡瞬间将地面撕得支离破碎。 强大的剑罡势不可挡地向少年杀去！ 他不会像蒋重一样愚蠢，等待顾十一调整气息，做好准备。 想杀一个人，就该乘其不备！ 七品武师出手就是如此，简单，粗暴，迅如雷霆，无法抵挡！ 可怕的剑罡连墙壁都能轰碎，连钢铁都能撕开！ “十一！” 炎烈驹上的少女发出惊呼。 “孽孽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大不了——我把他们全部杀光！” 少年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猛虎，愤怒惊醒。 下一瞬，一股狂风冲天而起！ 他豁然转身，直面剑罡。 “找死！”林麟冷笑，剑罡威不可挡，到了身前，唯有死路一条！ “不要！” 出声的竟是陆蒹葭。 她看到面对可怕的剑罡，顾十一竟抬起了手！ 林鳞一愣，炎烈驹上的诸多镇狱使也都微微发愣，这小子要干什么？以伤换命？ 唯有天空中的云镇边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刻，少年猛地探出手掌，对着剑罡狠狠握下。 “轰！” 一股气浪猛然从少年手中喷出，剑罡炸裂！ “什么！” “怎么可能！” “捏碎剑罡？！” “见鬼了！谁说这小子六品的？分明是七品！”羊老的声音变得高昂而尖锐，他已完全失态。 大夏十准武圣强到非人？ 这小子才是怪物！ 剑罡被生生捏爆的一刻，林麟瞳孔缩成一团，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瞬，少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你打不过十一的。” 天空中的孽孽正巧出声。 “不好，冷月！” 林麟反应不慢，黑剑一转，恐怖的剑罡画出一道圆月，顾十一的拳头重重砸在了圆月之上。 下一瞬，一股巨响震得林麟耳朵发麻。 崩天神诀！ “轰”的一声，圆月炸成碎片。 这一瞬的机会，林麟换了一口真气，飞身拉开。 孽孽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又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无比汗颜的话。 “因为早在四年前，顾哥就独自杀死了申绝灼！” 这时，林麟瞪大了眼睛，因为眼前的少年没有追击，而是停在原地，捏出一个剑指，然后摆出了和他之前相同的动作。 “不好！” 云镇边神色一变，飞身而出。 “冷月。” 顾十一吐出两字，下一瞬，剑罡从指尖喷出，化作一道圆月！ 不同的是，这道圆月足有六尺开外。 圆月直接掠向林麟的脖颈！ 第10章 深山老林出怪物(下) “刷”的一声，一道巨大的气浪画出六尺圆月，可怕的剑气发出“嗡嗡”之声，不断回荡，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弧形。 云镇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麟的位置，他身躯后仰，盘旋的剑气将他额前一大片头发齐根斩断。 而林麟则在两丈高的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轰～隆～” 剑罡冲出，远处客栈的房顶被炸成碎片！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了场中满脸怒色的少年。 “草！” 一声大叫打破了静寂，云镇边摸着头顶被削掉的，拳头大小的头皮，怒骂出声。 人群外，林麟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顾十一，神情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云镇边，他现在已经和之前的两人一样，变成尸体，躺在了地上！ 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一个字。 诸多人影看着场中的顾十一，神色已经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七品的武师！ 天啊！ 二流势力的顶尖强者，也就七品！ 这小子的实力，甚至已经能在这偏远之地开宗立派了！ 四周寂静无声，不少看戏的人都捂着胸口。 这少年的接连表现，让他们的心脏都有些不太好了。 云镇边缓缓走到顾十一身前，后者身躯紧绷，神色凝重。 云镇边咧嘴，露出一抹笑容，“你多大了？” 顾十一皱紧眉头。 云镇边瞪眼，指着天空中的孽孽道：“你不想要回她了？” 顾十一阴沉着脸道：“我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孽孽。” “我也没想把一个小丫头怎么着，我再问一遍，你多大了。” “十七。” 场面一片哗然。 “他奶奶的，多大？十七？！” 云镇边忍不住吐出脏话。 “十七岁的七品武师！纵观整个大夏王朝，也从来没有这么厉害的天才啊！” “那十大青年之首多少岁？最小的也是十九吧。” “我记得，当年云将十七岁的时候也才六品吧……” …… 陆蒹葭也微微失神，不可思议地看向羊老，羊老手抚胡须，道： “十准武圣皆为世家子弟，天赋卓绝，从小丹药浇灌，又有名师教导，而且每一个都经历过功力灌输，勉强能到六品。 他独自一人，如此穷困潦倒，还带个累赘，七品……” 羊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 “怪物啊！而且这小子是混迹江湖的老手，阴狠歹毒，毫无怜悯之心。杀的人，恐怕比我这黄土埋脖子的老家伙还多！ 深山老林出怪物，真是深山老林出怪物啊……” 陆蒹葭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心情十分复杂。 如今看来……宋轩师兄……死的不冤。 她忽然心中一动，这少年没有家族支撑，没有名师教导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果获得雄厚的支持那他又会到什么地步？ 她抬头看到云镇边，云镇边嘿嘿一笑，显然，两人想到了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顾十一。” “你姓顾？”云镇边神色一动，瞥了一眼顾十一的手指。 手指纤细欣长，没有什么别样之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为什么叫顾十一。”云镇边又道。 “你为什么叫云镇边。” “哈哈哈……” 云镇边朗声大笑。 镇狱使们都摇了摇头，云将如此态度，显然是动了爱才之心，否则他早翻脸了。 果然，云镇边忽然收起笑脸，抬手从腰间摘下一块黑龙令牌。 “顾十一听令！” 顾十一愣在原地，炎烈驹上的镇狱使纷纷拉动缰绳，抽出武器。 一道道真气喷薄而出，如同汪洋大海，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黑布遮眼的男子大喊，“黑龙令在场，如陛下亲临，谁敢不跪！” 恐怖的杀气同时从诸多镇狱使身上涌出，在场众人纷纷跪拜。 镇狱使组成的镇狱军只听大夏皇帝一人之令，就是王爷将军，也休想调动！ 见黑龙令，如陛下亲临！ 顾十一皱眉，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迟迟不跪。 武师决胜最重要就是气势，如果真要和云镇边打，他一但跪了，势气弱了，是要吃大亏的。 云镇边看了少年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这小子真是，镇狱使要杀他，这么多人早就一拥而上了。 他没有强求，嘿嘿一笑，道： “顾十一斩杀宋家弟子，梅长宫学子，当街杀人，目无王法，其罪当诛！ 但正值家国用人之际，念其年少，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北狱，任镇狱使！” 众人皆是一呆。 云镇边径直上前搂住了顾十一的脖子。 顾十一身躯一颤，浑身僵硬。 他拍了拍顾十一的胸膛，道：“别紧张，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你是不是以为镇狱使是官啊？哈哈，那你可想错了。我们都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十个镇狱使，九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不然怎么镇守北狱，怎么和那帮茹毛饮血的凶蛮斗？怂包软蛋，可没法在北狱活下来。” 林麟起身走了过来，盯着顾十一只言不发。 云镇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早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不过这么狠的怪物，确实少见，输了也在情理之中，别放在心上。” 接着，他又拍了拍顾十一的胸膛，道：“别介意，这小子也是个疯种，动不动就动手杀人，你们俩是一路货色，应该能相处得来。” “申绝灼真是你杀的？”林麟忽然出声。 顾十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他打穿了我的胸膛。” 林麟凝视着顾十一胸口那可怕的伤疤，半晌后，不甘心地道：“你自己一个人把他杀了？” “嗯。” “草！” 林麟忍不住爆了粗口。 四年前，那是他师父被杀后的两年，他还笼罩在申绝灼的阴影里呢，这小子那年就把申绝灼干死了？ 林麟叹息，转身头也不回地道：“我的师仇你报了，从今以后，你是我朋友。” 顾十一一愣。 朋友？ 他似乎……并没有几个朋友。 “咳咳……” 一阵咳嗽声忽然响起，众人抬头看去，一袭白衣的宋开明皱紧眉头。 云镇边嘿嘿一笑，挠头道：“哎呀，不好意思，宋老弟，这个……一时惜才，忘了你这宋家的仇。 你看，我这黑龙令都出了，已经把这小子收到了北狱，这宋家的仇，是不是就算了。” 宋开明皱眉道：“云兄，我宋家族谱上的人死了啊。” 云镇边讪讪笑道：“不是就是个庶出的废物嘛，又和你没什么交情。也就是情面上有点抹不开，我都给这小子发配了，你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 我难得看上一个不错的人才，就当给我个面子。再说，你也知道，北狱那地方就是阎罗殿，十个武师进去，没一个能全乎回来的。 这小子去北狱和死了差别不大。哈哈，所以这仇就当报了。” “如果我说……不行呢？”宋开明眯着眼睛，忽然说道。 云镇边愣了愣，镇狱使们都冷冷地看向宋开明。 场面又冷了下来。 云镇边摊了摊手，挺直了腰。 “宋开明，给你面子你就接着。你大哥宋文盛也不敢和我这么说话，惹急了老子，这面子，老子不给，你又怎么样？” “这个……好歹是梅长学宫的弟子死了，怎么着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吧。”一直未曾说话的王夫子忽然出了声。 云镇边眉头一挑。 “啪！” 一个耳光打在王夫子身上，几颗门牙飞出，王夫子在天空转了数圈，“轰隆”一声，砸碎了地上一间房屋。 驼背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王夫子原先所立之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啊——我要你……” 王夫子从废墟中爬起，发出怒吼，话音未落，忽然发觉身躯被数道目光锁定。 他抬头看去，几位镇狱使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他立刻闭紧嘴巴，忍着疼痛，不再言语。 一匹炎烈驹上的老者抽了两口旱烟，吐出烟雾，嘿嘿笑道： “还是北狱好呆啊，遇到听不懂人话的，直接给上一剑，一了百了，那多痛快。 这回了大夏境内，怎么云将说话都不好使了呢？奇了怪了。” 王夫子疼得面色惨白，嘴角流血，赤红着脸，低垂着头，硬是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云镇边露出一口白牙，看向宋开明。 宋开明眉头紧锁半晌后，发出叹息。 这时，一声凤鸣忽然响起，接着，天边飞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金凤。 第11章 选人 “凤凰金书，陆家的信，发生什么了。” 羊老和陆蒹葭匆忙上前，凤凰化作金色信封稳稳落在了陆蒹葭手中。 “老祖突破失败，家族弟子一个月后开始试炼，期限三年，所有在外护卫立刻回族。” 陆蒹葭面色一白，羊老也神情凝重，陆家老祖突破失败，这可不是小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陆家的家族试炼竟然提前了三年！ 天空中忽然响起第二声凤鸣，又是一只金凤飞来，化作信封，但这一次却落在了羊老的手中。 打开书信，上面只有一行大字：“死冢集合，三日内速到。” 羊老神色一变，死冢乃大夏王朝最凶险的四禁地之一，家族竟直接在死冢召集人手，看来是为了从中争夺灵草，难道陆家老祖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正在羊老犹豫之际，天边第三次响起凤鸣之声。 金凤落下，又是一封书信，落在陆蒹葭手中。 “弟子试炼明日开始，期限改为一年！” 这下，陆蒹葭和羊老脸色都彻底变了。 “羊老……” 陆蒹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羊老，羊老看了看天色，苦笑道： “丫头，事情来的太突然，我要在三日内赶去死冢，马上就得动身，一些详细的门道，怕是来不及和你细说了。” 陆蒹葭色有些慌乱，“可我现在一个结伴的人都没有啊。” 羊老凝重地道：“有两件事你一定要记住。第一，在家族试炼结束前，千万千万别相信任何家族的人，哪怕是你的亲生父母！ 第二，家族试炼的弟子，能选任意三人充当护卫，培养自己的人脉，帮助自己争夺继承人的身份。 这就像一盘棋，这三个人就是车马炮，你可一定一定莫要看走了眼！” 陆蒹葭点点头，内心却十分慌乱，“羊老，你没有推荐的人吗？你知道的，我们本来是要用两年时间来选人，明天就要开始，这突然之间，我去哪里找人啊。 再说，这里人生地不熟，一个帮我的人也没有，哪怕您陪我到梅长宫也好啊。” 羊老也有些犯愁，这时，云镇边忽然凑了过来，“一连三封书信，啥事儿？” 陆蒹葭顿时露出喜色，是啊，云镇边手下都是镇狱使，每一个身经百战，比起江湖术士还有那些赏金客要靠谱的多。 “哥，家族试炼，给我找个护卫。”陆蒹葭委屈巴巴地道。 云镇边愣了愣，招了招手，喊道：“谁来给蒹葭当个护卫。” 天空中的炎烈驹忽然都左右调转了方向，镇狱使们不是背对着陆蒹葭，就是装模作样没听见。 驼背老者抠了抠鼻屎，一脸不乐意。 开玩笑，他们又不是走江湖的赏金客，哪个稀罕四大家族的赏赐？ 黑布遮眼的男子低声冷笑。 四大家族水深似海，沾染上四大家族的权势肯定纠缠不清，说不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镇边脸一黑，道：“蒹葭，你随便选，选中哪个就哪个，我说了算。 陆蒹葭松了口气，抬头凝视。 驼背老者，负剑男子，中年女子，林麟……她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便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之色。 甚至还有几人，直接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要挟动作。 陆蒹葭咬咬牙，觉得都不太合适。 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不想做的事，就算有云镇边的命令，他们恐怕也不会全心全意。 “咳咳……” 林麟忽然咳嗽几声，抬手指向了地面。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蒹葭一怔，云镇边更是脸一黑，怒道：“你小子瞎指什么！” 林麟指的竟是顾十一！ 顾十一忽然偏头看向了陆蒹葭。 陆蒹葭的脑海里一下出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雪夜之中，顾十一那双明亮的眼睛。 另一个，则是顾十一看向孽孽的，无比柔情的眼神。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眼神，但它们却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我不会保护人。”顾十一开口了。 “不，他会！十一最会保护人，这么多年，他把我保护的好好的，从来没受半点委屈！” 孽孽突然大喊。 顾十一抬起头，孽孽在流泪。 “十一，我不要你去北狱，我听说过那里，那是大夏国最可怕的地方，所有武师都恐惧的坟场……” 话未说完，少女便泣不成声，顾十一握紧拳头，低头不语。 陆蒹葭咬了咬下唇，嚅嗫道：“哥……他……行吗？” 云镇边脸色怪异地皱着眉，就连一旁的羊老也担忧地道：“丫头……理论来说，这小子是个老江湖，而且手段歹毒。 但……这小子可不是个善茬，出手都没活口，他就是一匹恶狼，野性未驯，你恐怕管不了他。” 陆蒹葭咬了咬下唇，走到了顾十一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站在顾十一面前看他。 走得近了，听到顾十一不平的呼吸，陆蒹葭心里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个人嘛。 再强再厉害，也有人性，也有感情。 她指着孽孽道:“如果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你能保护我一年吗？” 顾十一一愣，看向云镇边。 陆蒹葭黛眉一蹙，竟鬼使神差地伸出雪白柔嫩的手掌，将他的脸扳回来，然后用那双灵动秀气的眸子盯着顾十一，认真地道： “你看他做什么？是我在给你做出承诺！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少年懵了，他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像小兔子一样，自己随手就能扭断脖子的脆弱少女，会突然变的这么强势。 “回话！”陆蒹葭大声道。 “能。”顾十一斩钉截铁地答道。 “只要能救孽孽，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好！” 陆蒹葭松了口气，回头跑到云镇边身旁，“哥～” 云镇边苦笑道：“行倒是是行，但你确定？” “怎么了。” “你那些兄弟姐妹本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又和宋家结仇。 虽然明面上有黑龙令，宋家不会做什么，但暗地里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陆蒹葭苦涩地道：“这我已经想到了，可现在也没办法。我那些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厉害，今天没他，恐怕明天我就没法四肢健全地走出城。 反正宋家该拉拢的已经被我那几个兄弟姐妹拉拢的差不多了。就算他和宋家没仇，该对我动手的也一个少不了。 相反，有他在，谁是友谁是敌，一眼便能瞧出来，明枪总好过暗箭。” 云镇边叹息，大家族的子女，都不好过啊。 羊老苦笑道：“可蒹葭，这小子，你能降服的了吗？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护卫杀害公子小姐的事儿。” 陆蒹葭也有些忐忑地看向顾十一，老实说，这个她真没底。 他杀人脸色都不变，实在太可怕了。 “没事，我……我就算再换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而且爹爹常说，烈马难驭，要是降服不了，把我摔死，就怪我没本事好了。 死在他手里，总好过死在兄弟姐妹的手里。” 这一番话说的顾十一忍不住又多看了蒹葭几眼。 这个金枝玉叶的小兔子，听起来算是有点骨气。 第12章 真正的天骄注定要倾覆天下 “顾十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蒹葭的护卫，保护她的性命安全。” “那孽孽呢？” 顾十一沉着脸道。 云镇边道：“她额头第三只眼睛是不是时常作痛，而且每逢朔日，头疼欲裂，忽冷忽热，生不如死。” 顾十一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云镇边翻了翻白眼，道：“老子不知道，大夏没人知道了！要是我猜的不错，她和你一样，都是被人遗弃吧。” 顾十一点点头。 “三眼是蛮族血脉，她身躯羸弱，说明身上还有一半的大夏血统。 大夏人的身躯比不得那些可怕的蛮族，三眼未曾真正开眼，只会不断地损耗她身躯，导致她不断折寿。 除非开始修炼，或者有强者渡气，再或者有蛮族特殊丹药维持，否则不可能安然无恙。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说到这里，云镇边忽然皱眉盯着顾十一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就没有什么人卖给你丹药？” “没有。” 顾十一立刻答道。 云镇边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他还是不信任云镇边。 这么多年以来，阎王惜的药一直能帮孽孽维持，如果让他知道阎王惜，谁知道阎王惜会怎么样。 阎王惜这个人不能告诉他。 云镇边紧紧盯着顾十一，但顾十一可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 撒谎是行走江湖的最基本的手段。 云镇边实在看不出什么，道：“光凭她的血脉，我们就绝不会让她死。一年以后，护送蒹葭结束后来北狱，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顾十一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镇狱使。 云镇边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别看了，你都杀不了的，那个驼背的是九品武师，蒙眼的十品，林麟是最差的那个。我……你更打不过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在你这个年纪都不如你，你肯定能超过我们。 保护蒹葭这一年，肯定有无数的江湖人来杀你，还有那些大家族的强者，弄不好十准武圣也会出手。 你好好历练，说不准明年来北狱就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那你就能把那丫头带走了，再也没人能阻止你。” 一旁的陆蒹葭听的心头直冒冷汗，原来顾十一盯着天空，竟是动了全杀光的念头？ 而且，云将怎么还这么劝他呢！ “好。”顾十一竟认真地点了点头，陆蒹葭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男人真是一帮不能理解的傻子。” 云镇边整理了一下顾十一的衣服，拉着陆蒹葭走到了一旁，然后递给她一枚戒指。 “乾坤戒？干什么。” “各种灵草，还有一大笔钱。” “我有钱。” “不是给你的，给这小子的，这小子饿的皮包骨头，亏他能练到七品武师的地步。这么好的苗子，不好好灌溉可惜了。” “哦～”陆蒹葭有些不乐意地答应，原来云将找她，不是关心她的家族试炼，是关心这陌生的小子啊。 哼，他有那么好吗？自己家族试炼，可是会死人的啊！ “还有，我看这小子是个犟种，做事太偏激，你多开导开导。这么好的苗子，别给我养瞎了。” 陆蒹葭苦着小脸道：“哥，这我可没把握。” “没事，哥信你。” 陆蒹葭看着手里的戒指道：“你就这么看好他？” 云镇边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火热之色。 “蒹葭，你不知道天赋对一个武师来说多么重要。 蛮族那帮家伙之所以那么可怕，就是因为无与伦比的天赋。大夏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么可怕的怪物。 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他了。我就知道，蛮族人有可怕的天赋，我们大夏人也一定有！” 云镇边露出笑容，兴奋地道：“奶奶的，十七岁的七品，真是捡到重宝了，哈哈哈……” “哥，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惜才。” 云镇边叹息道：“没办法，北狱那种地方陨落的天才实在太多了。” 他拍了拍陆蒹葭的肩膀，道：“蒹葭，选这小子的路远比你想象的更要艰难。但只要你能坚持下来，陆家家主，非你莫属。” 陆蒹葭勉强挤出笑容，“我尽量撑下去。” “冷姨，让他们告个别。”林麟忽然偏头对中年妇人女子说道，那女子拉了拉炎烈驹，来到了顾十一的身旁。 “孽孽，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顾十一低垂着头，竟突然落泪。 这一幕，让一旁站着的蒹葭彻底呆住了。 他……会哭？ 开什么玩笑！ 一只凶残的恶狼也会流泪？ “不过，他们好像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顾十一抬起头，指着云镇边道：“他能轻易地取走我的性命，但他没有，他没有必要骗我们。” 孽孽点点头，也流着泪，“你信他，那我就信他。” “孽孽，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会变得更强，下一次比他还强，要是到时候见不到你，我就把他们都杀光。” “嗯。” “孽孽，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忍着，谁欺负你，你偷偷记下来就好，等见面再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就杀谁。” “好。” “孽孽……我……” “十一……” 孽孽忽然痛哭，泪如雨下。 顾十一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 “孽孽，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孽孽抓着他的手道：“我怕下次见面，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不要你。 孽孽摇头道：“不，不是一起长大，是你带我长大的，我一直是你的累赘。” “你杀人是为了我，你身上好多伤也是因为我……” “你那么好，一定会有好看的姑娘喜欢你，一定会有珍惜你的女人发现你……” “我……我只是个累赘……三只眼睛的怪物……” “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穿的好看，长得白净，又会说话，又会待人……要不了多久，你会忘了我的……” 孽孽越哭越伤心，急的顾十一团团转。 他举起三根手指，道：“不会的孽孽，我发誓，要是有一天我抛弃你，就让我浑身骨头都碎成块，天打五雷轰！让我……” 孽孽伸手捂住顾十一的嘴，摇了摇头。 “不要，永远不要那一天，如果真有那天，宁让我死，不让你死。”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冷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是分别一年，又不是生离死别。” 云镇边纵身一跃，跳到炎烈驹上，对着宋开明道：“宋老弟，走吧？咱们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 宋开明皱眉盯着顾十一，道：“云兄，你把他带回北狱也就算了，你知道把他放在外面，大夏的江湖会发生什么吗？” 云镇边挑了挑眉头。 宋开明一字一顿地道：“整个大夏江湖都会因为他一个人震动！” “那些十准武圣，各个宗门的天骄，各个家族的弟子都会知道，大夏江湖出了一个十七岁的七品武师！ 原本这江湖是一潭平静的湖水，他就像一块巨石，从九霄之上砸入湖中！ 大夏江湖将因为他一个人翻天覆地！动荡不安！” 宋开明冷笑道：“就算我宋家不出手，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云镇边露出笑容，眼中有滔天火海。 “我知道，但真正的天骄就是如此！要么被天下倾覆，要么就倾覆天下！” 云镇边拉动缰绳，挥动马鞭，回首再看一眼少年，发出低语。 “要是连大夏的江湖也走不过，还是别来北狱了，那地方不缺尸体。” “唏律律~~~” 炎烈驹踏空而行，带着火光狂奔而去，诸多镇狱使驾马追赶，火焰如江，横贯天空。 碧霄之上，响起了云镇边和诸镇狱使如雷的声音。 “小子，我们在北狱。” “等你！” 第1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 云镇边破空而去，场中留下了宋开明，许文、羊老、陆蒹葭等人。 “宋……宋公子，那宋轩……怎么办？” 许文战巍巍地走到了宋开明的马下，他甚至不敢去看顾十一一眼，那个狼一样的少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宋开明皱眉看向羊老，羊老咧嘴回以一笑。 如今陆蒹葭指名道姓要顾十一当她护卫，羊老自然要护着这小子。 宋开明伸手摘下腰间一块玉佩随手丢到地上，道：“找个地方安葬了便是。” 许文面色一僵，“找个地……地方……” 宋开明面色一寒，“怎么，难道你还想把死人拉宋家家门口不成？” 许文连连摆手，“不敢，自然不敢。” 宋开明冷笑几声，眯着眼睛盯着顾十一道：“顾十一是吗？今日我给云镇边一个面子，明日起，能否活下来，全看你本事了。” 说罢，他突然叹息，露出怒色，“全是一帮臭鱼烂虾的破事，耽误功夫！” 他一挥马鞭，策马而去。 宋开明离去后，场中不少围观之人也悄无声息退去。 顾十一感觉到了不少目光，他们从各个方向盯着自己的样貌。 这种感觉他知道，他在追杀被悬赏之人时，也会这么盯着对方。 不多一会儿，这些目光便消失在了各个方向。 羊老收起鞭子，叹息道：“变天了。” 他一脸担忧地看向陆蒹葭。 陆蒹葭咬着下唇道:“我知道这盘棋有多难下，但他们都比我年长，已经有了雄厚的实力。想要赢棋，我只能铤而走险。 他们有成双成对的车马炮，我只有一车。” 陆蒹葭凝重地盯着顾十一，顾十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断剑，向许文走去。 陆蒹葭又生出了那种后背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啊啊啊……你你你……你不能杀我！王夫子救我！” 许文大叫，负伤的王夫子落在了许文的身前，怒哼道：“小子！难道你还想杀第二个梅长宫的学子不成？” 顾十一并未理会王夫子，而是偏头看向羊老，“能杀吗？” 羊老笑的比哭还难，“你小子是天杀星转世？这么喜欢杀人？你说能吗？” 陆蒹葭蹙起黛眉，道：“不能杀！” “什么时候能？” 陆蒹葭怔了怔，看了看王夫子，看了看许文，迟迟没有说话。 许文是她的师兄，虽然关系一般，但好歹也有过交情，而且，往后她也肯定要在梅长宫求学的。 可现在拒绝顾十一……她也不想拒绝。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行事风格，她要是贸然插手，惹得对方不快，留下梁子就不好了。 陆蒹葭迟迟不说话，顾十一丢下断刀，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你的样子了，我迟早会杀了你，一定！” “你怎么总想着杀人？”陆蒹葭有些恼火地说道。 一共见了顾十一两次，每次都有人命。 他年纪不大，杀心简直比刽子手还重。 “因为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我先要杀别人，是别人先要杀我的！” 陆蒹葭浑身一震。 宋轩之死是如此，那蒋重也是，他……似乎挺无辜的。 天上飘下了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 陆蒹葭伸手接住雪花，看着晶莹在手上融成水滴。 “谁杀我，我就杀谁，天王老子也一样，想要我命，问过我的拳和刀！” 寒风吹起顾十一单薄的外衣，他逆着风雪，走了几步，“世道不让我活，我偏要活。” 只是简单的几步，不知为何，看的陆蒹葭有些心酸。 “我只恨昨夜没有拼命，将你们都杀死在雪地，否则，今日孽孽不会离开我。” 他孤冷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人群中分外震耳。 “往后这种错，不会再犯了！” ----------------- 寒夜当空，今日无星，却有一轮异常皎洁的圆月高挂天空。 起死回生医馆。 几根烛火摆在地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毒蛇图案。 阎王惜的面前摆着一人高的铜镜，她站在图案中，对着铜镜不断扭着肥大的屁股、水桶一般的粗腰。 她在舞蹈。 翩翩起舞。 她肥胖的身子辗转跳跃，肥嘟嘟的脚趾，撑起圆球一般的身躯。 这样的身躯不管跳任何舞蹈，都不会有美感才对。 可不知为何，那肉嘟嘟的兰花指，脸上荡漾的肥肉没有影响她优美的舞姿。 镜子中倒影不断舞动，她的身躯竟诡异地变得纤细，皮肤变得雪白，身上的皱纹也逐渐褪去。 她越舞越快，镜中的她腰肢越来越纤细，容颜越来越惊人。 就连皮肤的颜色都越来越白。 “噗！” 地上的蜡烛同时暴涨，火焰化作五颜六色。 阎王惜终于停下了舞蹈。 肥胖的女人不见，一个绝美的女子大汗淋漓地站在地上。 她长舒口气，身上宽大的衣服坠落，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 她发出叹息，绝美的身躯上出现一条蛇形图案，这图案竟是活物，在她身上不断游动。 她蹙起黛眉，望着镜中美艳的自己，呢喃自语： “云镇边定是察觉再过不久小主就要觉醒，所以才将其带走。” “该死，如果不是因为小主年幼，何须潜伏如此之久。” 她打开衣柜，换上一身碧绿的衣裳，又撩起长裙，将短刀绑在雪白的大腿上。 “镇狱使的其他人我尚有把握，云镇边……我对付的了吗？” 她揉揉眉头，锁好屋门，踩着月光伸了个懒腰。 月光无瑕，美人的肌肤更加无瑕。 “真是好久没用这副皮囊了。” …… 白瓷镇客栈旁偏僻的巷子。 店小二环顾四周，确定四处没人，从怀中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条。 上面绘着顾十一的容颜相貌，甚至连他那可怕的眼神都栩栩如生。 翻转纸条背面，有寥寥数字。 “顾十一，十七岁，七品武师。” 确定内容无误，他走到巷子深处，掀起几块破衣服，衣服下盖着一个铁笼。 铁笼内有一只鸽子，不同的是，这只鸽子竟长着钢铁一般的银色翅膀，头顶还有三根异常突出的，好看的羽毛。 这是大夏境内有名的鸩羽铁信鸽，一日千里，不达目的地，绝不停歇。 他将纸条绑好，放飞鸽子后，呢喃自语。 “这样的人太可怕，不能留，否则好不容易搏来的十准武圣的名头，岂非是个笑话？不过是拉拢还是击杀，看宗门如何安排吧。” 他笑了笑，眼中寒芒褪去，将毛巾搭在肩上，笑嘻嘻地走出了巷子。 “客官里面请～” 吆喝声响起，谁也不知，他到底是江湖人，还是店小二。 …… 一处金光璀璨的房屋，几个容颜秀美，浓妆艳抹的女子坐在高台之上。 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滚在屋子中央，投射出了顾十一的模样。 少年裸露伤疤，眼神冷冽通透。 “咯咯咯～十七岁的七品武师，好一个前所未见的少年郎。” 最上方，一个容颜秀美，但满头雪发的女子露出笑容。 “姐姐心动了？” 一旁坐着的女子打趣道。 雪发女子抬手丢出一枚令牌。 “是个不错的小子，正好到了丫头婚嫁的年龄，抢回来！” 一位瘦削的女子耸耸肩膀，嘟着嘴道：“只怕丫头不肯呢～” “这岂能由她？再说，她不要正好，咱们姐妹收了。反正先把人给我抢回来！” 第1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 明月当空，一位黑衣少年与一位白衣少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你觉得怎么样，十七岁的七品武师，大夏近几百年都未曾出过这样的怪物了。” 黑衣少年忽然出声。 白衣少年伸手展开一张图画凝视片刻，发出叹息，“杀意似透纸而出，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家伙。” “这还只是图画，很难想象真正交手时的压迫感又会多么可怕。而且还杀了宋家的人，宋家那边动静肯定不会小了。” “何止，要不了几天，他的名头就会响彻大夏。到时候我们这些所谓的十准武圣都得和他接触。” “是啊，毕竟我们身后的势力，都不会轻易放任这样的人不管。” 黑衣少年翻身跃起吹一个响亮的口哨，一只巨大的乌鸦展翅而来。 白衣少年一怔，道:“乌凤，你这是……” 黑衣少年笑道：“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能得到云将的赏识。” …… “哗哗哗......” 溪水在流淌。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在只能没过脚踝的水中艰难地洗澡。 不是洗去身上的污秽，而是洗去他身上凝固的血。 “刷刷刷……” 空气中传来响动，男子回过头，一个披着斗篷，戴着无常面具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啧啧啧，杀魁沈屠名不虚传，十七个银牌的高手，一天就杀光了。” “是十三个时辰零半刻钟，那个老头比想象中更厉害。” 男子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堆积的人头，回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杀谁？” 无常丢出一张图画，“十七岁的七品武师，有人出了大价钱，这单买卖成了，三颗延命丹。” 沈屠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摇头，“不行。” 无常一怔，沉声道:“难道你不管你妹妹了？别忘了，她……” “他和之前的那些不一样，得加钱。” 无常笑了，“果然和堂主说的一样，你要多少。” “三倍！” “堂主给你五倍！” 沈屠皱紧了眉头，一旁的无常疑惑道: “只是一张图画，你怎么能看出这小子不一般？难道你也听说了云将对他的赏识？不可能啊，这个消息，堂主不让我告诉你。” “他的站姿。” “站姿？” 无常皱眉盯着图画道:“很平常，没摆出迎战的动作，这能看出什么？ “乍一看是这样，但只有经常杀人的才知道，这是最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动作。另外，作画的人运气很好。” “什么意思？”无常道。 “杀气之所以透纸而出，是因为他发现了偷看他的人不一般，他动了杀心。 如果不是有什么人在，也许这人已经死了，也就不会有这幅画了。” 沈屠舒展了一下胳膊，笑着对无常道：“你还是杀人杀的太少了。” 无常脸色不悦，犟嘴道：“七品武师又如何？人都有弱点，能将这幅图流出，说明他终究只是个毛头小子。” …… 白晶城是大夏王朝最富裕的城市之一，素有“第二国府”之称。 城内盛产白晶，是锻造武器的绝佳材料，白晶开采极难，锻造工艺异常复杂，有“寸晶寸金”之说。 而依靠这罕见的矿脉，白晶城也诞生了一个极为富有的家族——白家。 此时此刻，白家。 “爹～求求你嘛，求求你了～” 大殿中，一位穿着奢华的绝美少女不断摇晃着一位肥胖的男子的胳膊。 男子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女儿啊，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十七岁的武师是天下难得一见。 但咱家是做生意的，不能沾染江湖上那些不要命的主啊。再说，那小子一出手就杀了宋家的人，那还了得？ 再再说，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万一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疯子呢？ 再再再说，咱家家底也算殷实，招个老实的上门女婿好好对你，难道不好吗？非要找什么武师，你这不是闲的找不自在吗？” 少女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道：“所以啊，爹，我是让你想办法把他找来让我当面看看嘛。” 男子吓得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女儿啊，爹虽然有几个臭钱，有点小聪明，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再再再再说，这样一个杀神请回来干什么？” “合适当你女婿，不合适当我保镖呗～”少女一本正经地道。 “你还缺保镖吗？王大师当年也差点成了十大武师，如今他七品武师的本事，谁能伤你？” “切～”少女撇撇嘴，道：“四十来岁了才七品武师，比这顾十一白吃了三十多年的米饭。” 少女说罢又摇晃起男子的手臂，“爹～求求你嘛～奶奶说了，女人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准男人。 她当年就是看准我爷爷，才从一个妓女变成如今高高在上的白家主母……唔～” 男子捂着少女的嘴，一脸苦笑，“姑奶奶，别一口一个妓女，人家天天拿这话戳咱们脊梁骨呢。” “那你把顾十一带到白晶城来让我看看，不然我天天说，月月说，满城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男子连连摇头。 “唉~~~” 少女瘫坐在椅子上，神色失望，好看的眉儿也落了下来。 “那好吧，谁让我不想为难爹爹呢。但是爹，你真不想想吗，老皇帝今年七十六了，白晶矿还有那么多，没了他的庇护，咱们家能守住这么大的家业吗？ 那上门提亲的宋家、陆家、顾家，哪个咱们惹得起？他们表面是提亲，但他们提了亲，别的人连亲都不敢提了。 虽然这几个大家族的公子知书达理，能文能武，背景殷实，但我敢嫁吗？ 嫁了，这白晶矿不易主才怪了。等他们得了矿脉，我又是什么下场？唉～” 少女吸了吸琼鼻，好看的眸子渐渐溢满泪水。 “干脆我就不嫁了吧，守着这条矿人老珠黄。等没本事了，没人管我了，再任由本事大的把这家业抢走好了。 谁让我生在白家呢？谁让白家就我一个独苗呢，谁让我选不到一个本事高强的夫君呢？谁让我爹不愿意……” “好了好了好了，别念叨了，我想办法把这顾十一弄过来看看。” 男子实在受不了，连连摆手。 少女眼睛一亮，立刻跳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也不知去了哪里。 “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看到肥胖男子苦笑点头，少女才松了口气，又展开图画，看了看画上的少年。 眼神冷冽，神情坚毅，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高绝孤傲。 真好看。 她嘻嘻一笑，转身跑出了大殿。 少女走后，肥胖男子脸色凝重下来。 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家主。” “我要这个顾十一所有消息，记住，是所有！” 第15章 千金少女与流浪弃儿 (上) 深夜，茅屋。 “随便找个地方坐。” 顾十一随意指了指，走到一旁熟练地生火。 这漏风的茅屋如果不生火，能活活冻死人。 陆蒹葭左看右看，伸手摸着身下的茅草，一脸新奇。 以前只在书上读过“茅屋三间小，春风长草芽”，如今真真切切摸着，当真有几分奇特。 原来，真有人睡这样冰凉的茅屋。 屋内亮起火光，顾十一铺下一块有些破旧的毛毯，又铺了些旧衣服。 “一会儿屋内就暖和起来了，我煮点粥。” “不用，我带了粮食。” 陆蒹葭伸手一抹戒指，两盘牛肉，几张薄饼，一壶酒便落在了身前。 顾十一看着愣了半晌。 陆蒹葭微笑道：“这叫乾坤戒，是由方士炼制，自成空间，能很好的保存食物。” “我见过，那些被悬赏的人也有，只是对我和孽孽来说，很------少吃肉。” 陆蒹葭一怔。 顾十一坐在她的对面，伸手抓起薄饼便吃了起来，他不止一次地看向盘子里的牛肉，却迟迟没有下口。 “想吃就吃吧，我还有很多……” “孽孽应该也想吃肉吧。” 陆蒹葭者偷偷撇了撇嘴，这人脑子里除了杀人就是那个叫孽孽的女孩儿，完全没法沟通。 老天真是奇怪，为什么让这样的人有那么可怕的天赋。 看来想要他真正为自己卖命，必须要和他熟悉起来，只有相互了解，才能让这种契约关系更进一步。 他是一只可怕的野狼，只有驯服了他，亲近了他，才能用他扫除障碍。 “我叫陆蒹葭，你可以叫我蒹葭。” “嗯。” “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叫孽孽的，但你放心，镇狱使带走的人，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嗯。” “你现在的任务是护卫我，只要保护好我，我一定让你见到她。” “嗯。” 陆蒹葭有些恼了，她竖起黛眉，道：“你别老嗯嗯嗯的，难道不会说点别的吗？ 比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能够对付什么样的对手，我也能心里有数，你这样……” 顾十一突然抬起了头，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充满杀气。 陆蒹葭面色一变，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两次杀人的场景，结巴道：“怎……怎么……”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由大到小，消失不见。 顾十一的眼神也放松了下来，他捏起酱牛肉，放进嘴里，头也不抬地道：“轻功很好，已经触碰到了真气的门槛。” 陆蒹葭面色一白，心中有些后怕，她完全没有察觉有人在盯着她！ “什……什么时候……” “不知道，从镇狱使离开后，就一直有很多人盯着我们，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在盯着茅屋。” 说到这里，顾十一皱紧了眉头，“白瓷镇明面上最强的也就是三品巅峰，这些人应该是外面来的。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出城。” 陆蒹葭咬紧了下唇，心底有些害怕。 这时，顾十一走到一旁翻箱倒柜，找出几件破旧的衣服丢在了她的面前，然后背对着她道：“换上。” 陆蒹葭拿起衣服看了看，衣服实在太脏了，甚至还有酸臭的味道，她都怀疑这衣服接触到身体会不会生出奇奇怪怪的疙瘩或者其他疾病。 “我不穿。” “你不穿怎么出去，我们明天装扮一下，混淆视听，看能不能混出城。” 陆蒹葭为难地咬着下唇，“换一件干净的行吗？或者我洗洗，又或者我可以装扮成别的，年轻公子，商人，或者……” 少年蹲在了少女面前，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不换，我帮你换。” 陆蒹葭大惊，双手抱胸，惊恐地看着顾十一。 他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熠熠生辉，如狼一般的坚定。 “孽孽不能出事，所以你不能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要你活着。你不穿，我就扒了你的衣服，动手给你穿。” “我……我我……” 陆蒹葭害怕极了，杏眼一红，落下两行清泪，她扁着嘴，颤声道：“我穿……” 顾十一起身背对着她。 陆蒹葭低垂着头，道：“你……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以前孽孽就是这么换的，我又不看，你怕什么？” 顾十一的语气有些烦躁，他觉得这个少女真的太麻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换个衣服还那么多要求，简直连孽孽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这些富家小姐就是这样，臭规矩多如牛毛。 “那……那你发誓……不许回头。” 顾十一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陆蒹葭。 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凶狠的眼神让陆蒹葭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扁着嘴，闭眼留下清泪，呢喃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顾十一转身背对着陆蒹葭。 陆蒹葭一边流泪，一边背书，一边脱衣服。 “呜呜……大丈夫……呜呜呜……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呜呜呜呜……” 窸窸窣窣地声音还有带着哭腔的背书声在茅屋里回荡。 顾十一越听越烦。 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 这么长时间，老王家的黄牛都能犁二亩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好……好了。” 顾十一回头，看到陆蒹葭又是一怔。 少女虽然穿着破旧的衣衫，但领口袖口露出的肌肤雪白凝脂，这哪里像个流浪乞儿，简直是个落魄的大小姐。 顾十一有些烦了，随手在桌上抹了一把灰尘，又翻过大锅，抹了一把锅底灰，便走到了陆蒹葭的面前。 陆蒹葭顿感不妙，双手抱着胸口，紧张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顾十一没有废话，探出手掌。 “啊！” 陆蒹葭挥舞双拳向顾十一打去，下一刻，她便被他单膝压在了身下。 “你……” 话音未落，顾十一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感觉自己柔嫩的脸蛋被手掌划过，陆蒹葭心中一颤，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便哭出声来。 “你干什么……呜呜呜……男女授受不亲……你……呜呜呜……” 顾十一伸手在她脸上胡乱抓了几把，又抓了她的手腕，甚至是她的脖子！ 那手掌差点便要伸进衣领，吓得陆蒹葭大喊大叫。 但幸好只是片刻，顾十一便松开了陆蒹葭的手。 陆蒹葭急忙起身，顾十一顺手抬手在她头发上一抓。 “好疼！” 陆蒹葭踉跄坐在地上，头发散开，顾十一又在地上抹了一把灰，盖在她的头发上一顿乱揉。 陆蒹葭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这样差不多。” 顾十一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浑身脏乱，头发乱蓬蓬的，终于有点乞丐的样子了。 但是还有点香，味道不对，要不找点马尿羊粪之类的给她抹上？ “哇——呜呜呜呜……” 陆蒹葭终于哭了，哭得很大声。 她后悔了。 早知道不选这个王八蛋好了！ 第16章 千金少女与流浪弃儿(下) 陆蒹葭恨死顾十一了。 从小到大，除了亲人，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触碰过她的脸蛋。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如此揉乱她的头发。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将她压在地上。 更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上！ 甚至有几次，他的手，差点伸进衣服里了！ 幸亏他没有。 委屈，害怕，又不敢说……这种难受的心情她从来没有过。 以前她哭的时候，总有人来安慰她，哪怕她惹爹爹生气，看到她哭，爹爹也会心疼地来安慰她。 如今……好像没人在乎她了…… 顾十一站在一旁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相反，他见过很多人哭。 哭有两种。 第一种是骗人的，他杀的那些人有不少都哭着求过他，只要他心软，对方会立刻跳起来，露出意想不到的杀招。 第二种是真的伤心了。 他受伤很重的时候，孽孽也会哭，哭得很难过很难过。 屋外寒风吹拂，呼呼作响，屋内少女嘤嘤啜泣的声音分外刺耳。 “你别哭了。” 正在啜泣的陆蒹葭一怔，她没想过这只冷血的狼，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想归想，她还是在嘤嘤地哭泣。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定是自己弄疼她了，她身子太弱了，像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兔子。 “呜呜呜……” 陆蒹葭不生气了，但她却哭得更厉害了，她要抓住这个机会让顾十一知道，惹自己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以后不能这么粗暴地对自己！ “呜呜呜……” “谁让你脸那么嫩，比豆腐还软，我已经很收力气了。” “呜呜呜……” “你皮肤那么白，根本不像流浪的乞丐。” “呜呜呜……呃……” “你身上那么香，肯定会被人发现……”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陆蒹葭抬起头，俏脸绯红地瞪了顾十一一眼。 这人说什么啊，哪有当面说女孩子脸嫩，皮肤白，身上香的……简直无耻！登徒子！ 顾十一不知所措地挠头，陆蒹葭咬牙切齿，脸上又通红的模样，他实在看不懂。 陆蒹葭觉得差不多了，长舒口气，道：“好了，我们说点正经事吧。顾十一，你想让我装成乞丐混出城对吗？可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敌人有多少吗？” 顾十一看着陆蒹葭不说话。 陆蒹葭长舒口气，凝重地道：“陆家的家族试炼决定的是未来的家主，往年除了其他的几大家族，甚至还有皇室的影子。 这次家族试炼我的年龄最小，因为时间提前，我几乎没有拉拢什么强大的势力。 至少在这白瓷镇我连靠的住的人都没有。 还有，你杀了宋家的人。虽然明面上有云将的保护，但宋家绝不会善罢甘休，陆家与宋家，几乎半个官场都会和我们为敌。” 陆蒹葭伸手指着顾十一，道：“接着就是你，你明白十七岁的七品武师意味着什么吗？ 我爹说，江湖人争的就是名利，那些费尽心思，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十大武师的势力，还有那些争名夺利的江湖人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至少大半个江湖都会为你而动荡，也就是说，半个江湖的人……” “我知道。” 顾十一起身走到一旁，依门坐下，闭目道：“我们两人要和半个大夏为敌。” 陆蒹葭黛眉紧蹙，刚欲张口，却又看到了顾十一的眼睛。 不再明亮而刺眼，而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寂静又黑暗，仿佛连落在其上的光都能吞噬。 “不管对手是谁，不管有多少人，我都会活下去，不管发生任何事。” 屋内再次沉寂。 只有门缝吹来的微微风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 少女抬头还欲再言，但少年却依旧沉沉睡去。 感觉身上的衣服十分不舒服，陆蒹葭小声嘟囔。 “扮成乞丐混出城，以为当那些江湖人都是笨蛋吗？” “这是什么馊主意，亏你还是江湖人。” …… 翌日。 “杀人啦！” “快跑啊！” …… 白瓷镇炸锅了。 守城的官兵正在打着瞌睡，忽然便听到城里炸了锅。 顺着声音看去，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无数的乞丐、地痞、江湖人……他们如同疯了一般拼了命地狂奔！ 他们汇聚在一起，如同一股洪水，向着城外狂奔。 “发生了什么！” 守城的官兵大喊，面色惊恐，那无数的江湖人，流浪儿、乞丐正向城门口涌来！ 路上的小摊被践踏的不成模样，客栈、医馆、药店，纷纷将店门紧闭！ “快跑啊！镇狱军杀人了！” 人群中的一声惊叫，让守城的官兵一个打了个激灵。 大夏镇狱军？ 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昨天就离开了吗？ “唏律律～” 一声巨响忽然打破了寂静，顺着声音看去，守城的官兵瞳孔骤然一缩。 “唏律律～” 远处人群后，一匹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骏马嘶吼着，凌空跃起数十丈，马上一位黑衣人手握一把染血长刀！ “杀！” 黑衣人发出一声低吼，手中长刀破空而出，“轰”的一声射在地上，炸出一个半丈大小的深坑！ “云将又要屠城了，快跑啊！” 一位江湖人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身边的乞丐、流浪儿更是撒丫子狂奔。 “关城门！”一位官兵大喊。 “不能关，打开城门！”守城将领王剑大喊。 片刻后，无数江湖人、乞丐、流浪儿，乌泱泱一大片人群，如潮水一般冲向城门口。 “隆隆隆”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城门上的王剑看着这些人如潮水一般涌出后，又如同溪流一般散开。 足足半个时辰，奔流的人群终于消失殆尽。 王剑回首看去，远处的地上冒着黑烟。 他神色一动，跳下城楼，一步十丈地来到远处。 地上有一匹烧成焦炭的马。 他眉头紧皱，片刻后，神色一缓，露出笑容。 “嘘～” 一道叹息声响起，令宋光从角落里钻出来，擦着额头的汗水道：“王统领英明，要是不堵城门，这股子人流非将城里破坏的一塌糊涂不可。” 王剑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道：“城里破坏倒是其次，主要把这烫手山芋一并送出城，大人才能安心啊。” 宋光怔怔地看着王剑。 王剑似笑非笑地道：“宋家、陆家，还有无数的江湖人，啧啧啧，这要在城里打起来，那还得了？ 三天死一人，五天死一群的，恐怕县令大人的乌纱帽也戴不安稳。” 宋光也不反对，转身望向城楼。 “本县令昨日丢失重金，立刻紧闭城门，通缉要犯，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王剑哈哈大笑。 …… 城外，小道。 “放下我！” 陆蒹葭奋力挣扎，顾十一停下脚步，将她放下。 陆蒹葭立刻走到一旁，吐得稀里哗啦。 天啊，这还是人吗？ 跑的比马都快，一步十几丈，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被他扛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半晌，陆蒹葭终于吐完了。 她漱了漱口，盯着前面木头桩子似的顾十一，瞪圆杏眼道： “顾十一，既然你打算这样出城，那为什么非得要我扮成乞丐！ “你跑这么快，别说相貌了，连男女也看不清吧，那我穿这么脏乱有意义吗？ “再说，下次你能不能背着我，不要扛着我，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你肩膀给顶坏了！” “喂，和你说话呢！” 见他不理会自己，陆蒹葭忍不住上前想要给顾十一一脚，走了几步，她才发现，前方的大雪地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佝偻的老者，瞎了一只眼睛，披着一身雪白的狼皮，盘膝坐在雪地里。 看到陆蒹葭，他咧嘴了露出一口黄牙。 陆蒹葭心一跳，下意识地藏到顾十一的身后。 “从城门出来后有三条路，北边大路一马平川，两个人在雪地很是扎眼，你们大概不会走那条路。 东边闹匪患，雁过拔毛，死了不少人，估计你们也不会走。 西边这条小路直通树林，虽然凶险，但也不外乎是些野兽畜生，换作我，也会走这条路。” 老者起身，陆蒹葭杏口微张，露出震惊之色。 因为老者身下的白雪竟依旧平如白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是一只鸟落在雪地里也会留下脚印，他却没有！ 老者手腕一晃，掌中出现两把银白色的匕首，两把匕首上都铭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陆”字。 “六小姐，三少爷让我向您问好，他说天寒地冻，小姐一个女孩子不要在荒山野岭乱跑，万一冻死在什么地方，可没人知道！” 话音一落，老者握着匕首凌空挥下。 陆蒹葭看到地上的白雪被一分为二。 真气！ 七品以上的武师！ 第17章 江湖 “砰”的一声轻响，无形的真气撞在一起，狂风吹动少年的头发。 老者眯起眼睛，盯着顾十一笑道：“十七岁七品巅峰的武师自古难见，三少爷想和你交个朋友。” 陆蒹葭急忙看向顾十一。 他漠然的神情看不出任何东西。 “你……你别相信他……” 老者自信地笑道：“小姐能做到的事，三少爷一样可以做到。 那个少女，三少爷也可以救，甚至可以马上还给你。” “不可能！云将……云哥要的人，除非他主动还，否则就是太子公主也要不回来！更何况我三哥和云哥相交不深……” 陆蒹葭急忙反驳，老者一脸笑容，从容不迫的样子让陆蒹葭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觉得她太急了，对方侃侃而谈的样子，更容易令人信服。 老者坦然一笑，道： “三少爷除了能帮你要回那个少女，另有万贯家财奉上。三少爷并不是想让你臣服他，做护卫之流，而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 此言一出，陆蒹葭的心又凉了大半。 她忽然想起，爹爹说过，行走江湖的人，除了钱财好的就是面子。 江湖客最看不起的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在他们看来，给别人当护卫和给别人当狗，没什么不同。 她点名要顾十一当护卫，而老者却说三哥想和顾十一交朋友，谁高谁低，一下便知。 果然，顾十一抬头看着老者露出犹豫之色，“条件呢？” 老者指了指陆蒹葭。 陆蒹葭转身便逃。 下一刻，一只瘦削的手掌，出现在她的眼前，狠狠将她拉了回去。 这一刻，陆蒹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 顾十一逼她换衣服，和她交谈，扛着她从人群中逃出白瓷镇...... 尽管场面刺激又可怕，但她的心里是有些安心的。 但此刻，那所谓的安心变得令她难以呼吸。 他那五根细长的手指，如铁钳一般用力捂着她的嘴巴，她无法反抗，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十一将她丢到了老者的身前。 像扔一个物体一样，毫不怜惜地直接“丢”了过去。 陆蒹葭爬起来，紧紧咬着下唇，泪流满面。 老者弯下腰，浑浊的双目里尽是轻蔑。 “小姐，你太不了解江湖，太不了解江湖人了。” 老者起身，瞥了一眼顾十一，这个十几岁便到达七品武师的可怕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 和那些见惯了刀光剑影，血里来，血里去的江湖人一模一样。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孽孽？” “等见到三少爷，你自然会见到她的。” 老者转身，摆了摆手，“杀了她吧。” 走了两步，他轻蔑地笑了。 江湖就是个大水潭，谁在在其中，谁就会沉下去。 名扬江湖的人多如牛毛，甭管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到最后，大家的行事作风都一样——利益至上。 只要对自己有利之事，无不可为之，杀师弑兄，背叛宗门之事，多如牛毛。 这小子也一样。 他不过是潜力无限的，年仅十七岁的工具罢了。 想到此，老者忍不住大笑。 就在此时，一股冷意忽然从背后传来，老者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心中一紧，面色大变，握刀便要转身。 下一刻。 他看到白雪蓝天，和自己无头的身躯！ “咚”的一声，头颅落在雪地里，他的面上充满不可置信之色，“为……何……” 话未毕，人已绝。 “你脑子有问题吧，我凭什么信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顾十一握着锈刀皱眉道。 “噗通”一声，尸体跌倒，满地热血将雪染的鲜红。 顾十一俯身开始扒拉老者的衣服。 陆蒹葭坐在雪地里，心“咚咚咚”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身后翻动的声音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十一。 他蹲在鲜红的雪地上，努力地翻着死人的衣服。 可怕。 像一只嗜血的狼在享受猎物。 “我以为你刚才真的答应了。” 陆蒹葭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依旧带着些许的哭腔。 “杀一个七品的武师并不容易，等他放松警惕更好得手。” 顾十一回头看到了陆蒹葭雪白脖颈上的手印。 这女人真的柔弱的和兔子一样，轻轻一碰就能留下手印。 他探出手，陆蒹葭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她蹙紧黛眉，神色复杂，“你刚杀了人。” “他要杀你，我才杀他的。” “即使如此，那也是条人命。” “换你躺在地上，他绝不会说这种话。” “沙沙沙……” 附近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数十道人影从林中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他们穿着雪白的丧服，手握长刀，领头的是一位少年，双目血红，盯着顾十一满脸杀意。 陆蒹葭看到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鲁铁脚穿的一样。 果然，那位领头的少年举刀指着顾十一，吼道:“为什么杀我爹！” “他先想要杀我的。” 闻言，少年痛哭，“你是七品武师，实力远胜于他！他不过一时鬼迷心窍，你明明可以放过他的……呜呜呜……” 他痛苦地几乎跪在地上，四周铁脚帮的人也双目血红，满脸悲戚。 帮主虽然对外人吆五喝六，但对门内弟子颇为不错，十分护短。 白瓷镇响当当的铁脚帮帮主被一个少年当街斩杀，这是铁脚帮的耻辱和深仇！ 陆蒹葭低垂着头，咬紧了下唇。 子为父仇而来，这番战斗，不可避免。 顾十一抽出两把短刀，眼神再次锐利起来。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因为我强吗？如果我们强弱互换呢？他会放过我吗？他弱，所以他就可以杀我是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以为你是七品武师，我们就会害怕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和你拼了！为帮主报仇！” “为帮主报仇！” 少年抽出挥剑掠出，十几个铁脚帮的人应声而上！ “你们不怕我境界高，我也不怕你们人多！” 顾十一冲入人群，银色的短刀划出优美凶狠的弧线，在无数的攻击中找到空隙，躲避并且不断反杀。 他如疾风骤雨中的蝶，在狂风中游荡，暴雨中飞翔。 人头不断滚落，喊杀声越来越少。 但铁脚帮却没有任何人逃跑！ 他们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人越少，他们越发疯狂。 打不过，就以伤换伤，以命换伤！ …… 数十息后，满地大雪，满地鲜红，满地尸体，独留少年一人。 他握着两把淌血的短刀站在雪地上，神色平静，气喘如牛。 陆蒹葭站在一旁，神情麻木。 江湖，一直在身边，一直在听闻，到了今日她才算真正见识。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江湖。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理，孰对孰错，谁生谁死，刀剑来定！ “啪啪。” 两声轻响，短刀炸开，无数碎片落在雪地里。 陆蒹葭看着顾十一，顾十一也在看她。 寒风习习，吹动二人的发。 陆蒹葭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红衣的少年也低下了头。 雪地碎裂的刀染着鲜红，像他支离碎裂的人生。 “很可怕是吗？但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少年的语气很平静，漠然而无情，寒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了他略微稚嫩的脸。 陆蒹葭忽然心里一酸，她咬紧下唇，鼓起勇气。 “顾十一，你那么挂记孽孽，是因为她是你唯一的家人，是吗？” “孽孽是家，师父说，没有家，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师父说的对！” “所有人都想我死……只有孽孽不会。” “从今以后，我也不会！” 少年一呆，少女已经起身，她不敢去看地上的鲜红，急忙转身道： “走吧，前路漫漫，我们可不能耽搁。” 第18章 病态与操刀人 “老大，整个江湖和半个官场都开始追杀那个叫顾十一的小子，他真顶的住吗？” 炎烈驹在一片空地上活动，镇狱军的几人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闲聊，蒙眼的钱江忽然出声。 容颜姣好的女子冷睛毫不在乎地道:“那就死呗，江湖都混不下去的人，怎么来北狱？” “十一不会死的，他会变得更强，更可怕，等你们下次见到他，就会知道什么是恐惧。” 人群中的孽孽听到议论后，立刻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给。”林麟递给孽孽一条羊腿，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顾十一再可怕，也比不过那些怪物。” “谢谢。”孽孽接过羊腿，认真地道:“我是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怪物有多么可怕，但同样，你们也不了解十一。” 云镇边走过来，坐在孽孽对面，咧嘴笑道:“那你倒说说他有多厉害。” 冷睛翻了翻白眼，道：“对，好好吹吹。” 云镇边笑道:“你真以为七品的武师就能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钱江插声道：“那些大势力，大家族，七品八品的武师无数，甚至有九品，十品的存在。” 林麟叹息道：“是啊，九品十品的人如果出手，顾十一再厉害也别想在他们手底下存活。” 云镇边接着道：“所以你不妨说说顾十一有多厉害，说不准我会想办法帮帮他，毕竟我可是很看好他的。” 孽孽望向四周的众人，林麟点头道:“老大要保一个人，整个大夏也没人敢动。” 孽孽长舒口气，道:“一个六品武师修到七品需要多久。” 众人一愣，林麟皱眉低语，“多久？我用了三年。” 一旁的驼背老者咧嘴道:“五年。” “四年。”冷睛道。 “两年半。”云镇边道。 孽孽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吐出两字：“七天。” 全场寂静，刚才还吵闹的众人变得鸦雀无声，接着轰然大笑。 每个人都哈哈大笑，就连驼背的老者都抽着旱烟一边笑一边咳嗽。 “你这娃……咳咳咳……吹牛……也不靠谱点儿……咳咳……呵呵呵……” 林麟笑道:“不可能，就算你想让老大保护顾十一，也不用撒这样可笑的谎。这岂不是说，顾十一在和我交手的七天前还是七品武师？” “不是的，十一在四年前就是七品武师了。” 众人神色一变。 驼背老者沉声道:“胡说！那这四年，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突破？按照你的说法，他的天赋简直好的可怕，怎么可能四年不做突破。” 孽孽低垂着头，声音难过而悲伤，“因为我是十一的累赘。你们都是武师，应该知道一个武师修行需要多少的药材和食物。” “十一几乎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给我买药，丹药，天材地宝，好吃的食物，他从来没有碰过。” “就连稀粥，他都喝的和白水一样。他每天吃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点，比小孩子还要吃的少。” 孽孽伤心地擦着眼泪，如果不是自己，十一一定会过的更好。 众人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冷睛呢喃道:“武师产生真气，需要大量的食物，否则武师会陷入真气匮乏的病态。 一个六品武师每天需要摄入的食物和两头老虎相差无多，这小子每天只喝点破粥......那小子这四年岂不是一直处于病态？怎么可能！” 孽孽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 “你们把我从十一身边带走，十一便没了我这个累赘。一年，足足一年的时间，连我都不知道十一到底会变得有多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已经没了半分笑意。 这小丫头，说的是真的吗？ 也许不是。 但……如果是呢？ …… 并非所有的江湖人都如铁脚帮一般好对付。 冬日暖阳，两道人影挡住了顾十一和陆蒹葭。 一个瘦骨嶙峋，身躯干枯，宛如稻草人。 另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身材异常强壮，好似一座小山，却是独眼。 这两人都有残疾，但多数健全的江湖人听到他们的名字都会胆怯逃走。 瘦的叫亡离，外号操刀人，赏金堂挂名的金牌赏金客。 他身躯残缺，却早已进入七品境界，能运气同时操控五把飞刀。 五把飞刀，如同五条诡谲莫测的毒蛇。 另一个名叫岩山，他最辉煌的事迹是他在六品武师的境界，同时扛住了三位六品巅峰武师的全力进攻。 三位六品武师被他生生拖到力竭而亡，自那以后，岩山有了个“龟王”的称号。 顾十一和陆蒹葭站在他们面前，但那两人却没有去看他们，而是自顾自地聊着。 “十七岁的七品武师确实难见，但说到底，还是七品武师。”岩山道。 “年纪太小，有些下不去手。”操刀人皱紧眉头。 岩山摊摊手，颇为无奈，“没办法，谁让冥府那边出了那么高的价钱呢？无论是一千两的黄金，还是上乘的玄功都让人心动。” 操刀人沉吟道:“那谁动手？” “你吧，我只会把人打成肉酱，你至少能留个全尸。” “你确定？虽然我杀了不少七品武师，但基本上，他们都会被我砍成好几段。” “确定，总好过血肉模糊，分不清脸和屁股。”岩山重重地点头。 …… 一旁的陆蒹葭心神巨震，这两人侃侃而谈，内容竟讨论她和顾十一的死法！ 嚣张，狂妄！ 她偷偷看向顾十一，少年没有出手，也没有逃跑，只是安静地等着。 陆蒹葭心里又不懂了。 逃跑也好，偷袭也好，总该做什么才对，为什么他又不动了？ 终于，两人讨论完了。 岩山退后，只留下一脸笑意的操刀人。 “抱歉，花了些时间。” “没事，我还可以等。” 少年的话让操刀人眯起了眼睛。 他推了推陆蒹葭示意她走到一旁，陆蒹葭心神闪动，连忙道: “等等，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吗？一千两黄金，我也可以出！你们也不必冒险……” 操刀人拉开衣服，五把飞刀竟凌空飞起，盘旋在他的身边。 陆蒹葭咬着下唇，仍旧不死心地道：“说个数，我可以给你们，只求一条生路。” 顾十一拎起她的衣领，将她丢到一旁的雪地里。 陆蒹葭从雪地里站起，双目粉红。 她发现，这是她走不进的世界。 无论是他们的交流方式，还是行事作风，她都理解不了。 顾十一，操刀人，岩山三人眼中只有彼此。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只有他们三人的世界，只有活人，才能从那个世界走出。 死人，要永远留在那里。 而她，只是一株草芥。 “小子，你的玄功和谁学的。”操刀人道。 “我杀的人。”顾十一身躯下沉，抬起拳头。 操刀人一怔，身边五把飞刀开始剧烈旋转。 “好天赋，可惜无门无派，终究是不入流。” 操刀人狞笑，地面炸开掠向顾十一。 “轰！” 顾十一递出一拳，眼看就要命中，操刀人却诡异地扭动身躯闪到一旁。 “小子，将气放出，一定范围内可以更快地捕捉对手的动作。” “轰轰轰轰轰轰……” 顾十一接连出拳，每一次操刀人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短短三个呼吸，操刀人已经来到了顾十一的身前。 陆蒹葭突然发现，刚才还盘旋在操刀人身旁的五把飞刀此时竟不知所踪！ “崩天神诀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玄功，开山裂石，无坚不摧，但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嗡嗡嗡～～～” 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陆蒹葭瞳孔一缩，抬头看去，一把飞刀裹挟旋风，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奔顾十一天灵盖！ 剩下的四把呢？ “砰砰砰”三声，顾十一身后和两侧的雪地先后炸开，三把飞刀裹挟白雪，如三条雪白巨蟒，从三个方向袭来。 看到这里，陆蒹葭已经猜到的最后一把飞刀在哪了。 操刀人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纵身跃起，最后一把飞刀如旋风一般从他的身下飞出。 岩山闭眼道：“结束了，五个方向的可怕攻击，既没有躲避之法，也无法硬抗。结局只有一个——粉身碎骨！” 第19章 麒麟冲拳 “砰！” 一声爆炸忽然在顾十一身前传出，是他那把绣刀，炸成了数块。 操刀人露出不解之色，岩山皱紧眉头，炸刀？ 一个武师绝不该在生死相搏的时候损坏自己的武器，哪怕是一根树枝，一条破布。 除非……他有扭转局面的方式！ 与此同时，陆蒹葭又看到了顾十一那双冷冽通透的眼睛。 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操刀人的模样，还有无形的真气与飞刀！ “刷刷刷刷刷……” 十几道不同的锈刀碎片带着风声环绕在顾十一的四周，发出呼啸。 操刀人先是一愣，接着面色瞬间雪白，仿佛被抽干了每一滴鲜血！ “操刀术？这不是你的独门秘术吗？他怎么也会！” 岩山失声惊呼，一位成名武师的绝学，即便说不上独一无二，也绝不是任谁都能使出来的。 如果对方有相同的招式，很可能意味着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招式路数！ 让这样的人做对手绝对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此，岩山弯起嘴角，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看来，这将是操刀人最凶险的一场战斗。 “我以为会很难。” 少年漠然弯曲手指，五块锈刀碎片飞起，向着五把飞刀而去。 操刀人舞动手指，五把飞刀调转方向如同扭动的巨蟒，五块碎刀片却如影随形。 “轰！轰！轰！轰！轰！” 五声巨响之中，五把飞刀与碎片撞在一起，炸得粉碎！ 操刀人满脸震惊地看着散落在地的碎片，他眼神一厉，挥出一股磅礴的真气，罩向地面的碎刀片。 可数十块碎刀片却先一步飞了起来。 “你真奇怪，明明操控更多的飞刀就会更强，为什么不多操控几把？” 顾十一舞动手指，数十道碎刀片如雨一般环绕在他的身边，徐徐旋转。 碎刀片如同绽放的黄褐色花朵，将操刀人围住，封死了他所有的生路！ 操刀人怔怔地盯着这个不大的少年，短短三个呼吸，仿佛过去了无数岁月。 岁月里，是他日复一日磨练操刀术的画面。 操刀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眼神空洞，神情绝望而木然， “呵呵，哈哈哈……” 一旁地岩山面色大变，望着少年，连退数步，神色无比凝重。 操刀人的武心碎了！ 为什么？恐惧？ 不对！ 他们这些名扬江湖的高手每一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游离。 死亡，是他们每天都会触碰的禁忌，他们最不害怕的便是死。 难道……这小子的操刀术是现学的？！ 也只有如此了，老天，那他的天赋该有多么可怕？！ 操刀人无法面对的，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招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眼学去，甚至超越！ 数年的努力抵不过他人的一蹴而就，还有比这种事更让人绝望的吗？ 任何一个武师，面对此情此景，都会武心崩碎的。 “去。” 少年挥手，无数碎片带着风声掠出，操刀人并未闪躲，而是闭上双目，发出了低沉又绝望的叹息。 “我宁愿立刻死去……” 血光飞起，碎刀落地，漫天鲜血与白霜缠绵起舞，操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气息。 顾十一灵活地活动手指，锈刀碎片在天空飞来飞去，如臂如指，他笑着，玩儿的不亦乐乎。 茫茫雪地，少年站在地上直笑，地上的尸体，让人胆寒。 岩山望着操刀人的尸体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落下，他便是一呆。 退？ 要退吗？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舞动手指，沾血的碎刀片飞来飞去。 他竟笑得十分开心！ 简直是一只遗落在人间的恶鬼！ 岩山眼神闪动片刻，最终一咬牙，狠狠扯去上衣，摔在地上。 “他奶奶的！这里退了，老子以后还怎么精进！倘若他日再遇到你，难道还要夹着尾巴逃跑不成？” 他抬手指着顾十一，吼道：“小子，我收回刚才的话，是我和操刀人看走了眼，你的出手让我明白，同样是七品武师。 你是天空的龙凤，而我和操刀人只是池塘中的鱼虾，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狠狠一脚踏在地上，真气迸发，将脚下厚重的雪吹的一干二净。 “但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毛头小子逃走！ 别用那娘们儿兮兮的操刀术来恶心老子，操刀术破不了老子的防御。 用你的崩天神诀！老子倒要看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崩天神诀到底多么厉害！” 锈刀碎片坠落，少年摆出了一个出拳的姿势，真气迸发，地面的白雪被尽数吹散。 “哈哈哈……痛快！” 岩山大笑，身躯一沉，真气喷薄而出，竟发出雄浑的兽吼之声！ “玄兽真诀，玄龟护体！” 岩山抬脚踏碎地面，真气在体外形成了一只一丈开外的的巨大乌龟！ “轰”的一声，岩山浑身青筋暴露，身躯所在的地面下沉数寸！ 陆蒹葭咬紧下唇凝重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岩山和蒋重一样都在寻死。 真正的江湖人就是这样，变强是他们超越生死的执念。 “玄龟护体是以全身的真气形成密不透风的可怕防御，刀枪剑戟也难以破开，寻常的七品武师绝不是我的对手。 但崩天神诀是能粉碎金石的可怕攻击，这样的防御未必能挡下你的拳头。 我并不执着于活着，但玄兽门的神诀不能在我手里蒙羞，我愿意引爆丹田，以更强的玄功迎战崩天神诀！呔——” 岩山大吼，浑身青筋暴涨，身躯变得暗红，狰狞可怖。 “砰”的一声闷响从他的丹田传出，他全身经脉碎裂，无数鲜血从其毛孔中喷出。 “啊！” 陆蒹葭吓得大叫，眼前的岩山变成了血人！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鲜血竟然融入了真气，岩山体外一丈开外的透明玄龟暴涨一丈，化作血色，龟壳之上，更是长出无数倒刺！ “最强的防御也是最强的攻击！玄龟真诀，龙龟护体！” 岩山瞪大眼睛，气息攀升到了巅峰！ 陆蒹葭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此刻的岩山，已经完全忘乎了生死。 如果顾十一此时后退，片刻时间，他便会气绝身亡。 为了顷刻之间的胜负而付出性命，这就是武师！ “来吧，让我看看崩天神诀的本事！” “嗷——” 一声巨大的兽吼震动山林，树木摇晃，狂风肆虐。 陆蒹葭瞪圆了杏眼，不远处，顾十一的真气同样喷涌，这个身躯干瘦的少年身上第一次迸发出了恐怖的真气。 强大，凶横，野蛮。 “麒麟冲拳。” 真气流转，化作三丈大小的麒麟，昂首怒吼。 真气喷涌，两只可怕凶兽在树林中对峙！ 真正的武师就是凶兽！ “来了。” 顾十一飞身递拳，拳头的爆鸣声震耳欲聋，如麒麟怒吼，似要将此方天地踏碎！ “龙龟护体！给我挡！” 龙龟昂首，咆哮天空。 两道人影在凶兽的虚影中狠狠撞在一起。 “轰隆～” 山林震动，暴虐的真气将数十棵树木拦腰崩断。 …… 陆蒹葭蹲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一根木枝，一枚棋子，一个香囊，三个东西发出荧光，将她护在其中。 她睁开眼，岩山躺在巨坑之中气息萎靡。 “崩天神诀……果然厉害……咳咳咳……但我……还是……接下了……哈哈哈哈哈……” 岩山大笑几声，脑袋一歪，带着笑容死去。 顾十一站在不远处，衣衫破碎，拳头淌血。 陆蒹葭急忙跑过去，确定顾十一没事后，松了口气。 “他是带着笑容死去的。” “嗯，很少有人能接下七成威力的崩天神诀。” 陆蒹葭神情一滞，“七成？” “崩天神诀是迸发全身经脉之力运气以力伤人，是至阳至刚，伤己伤敌的可怕玄功。 七成功力后，功力每提升一成，威力提升一倍，但自身筋脉也会受到强大的反噬。 十成的崩天神诀会令全身筋脉粉碎，但威力却是刚才的八倍，连一座小山也能打碎。” 陆蒹葭神情有些恍惚，是啊，千人屠申绝灼可是屠杀了整整一个宗门！ 若不是凶悍可怕的玄功，怎么可能让他名震整个江湖。 她再回首，岩山尸体笑容依旧，但她心中却少了几分敬佩，多了几分悲凉。 武道无极，天才之上还有天才，强者之上还有强者。 有些人一生的追逐与成就，可能只是别人的开始。 这条浩渺无极的武师之路，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强大。 陆蒹葭偏头审视着顾十一，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像极了一只成熟稳重的老狼。 他没有击败对手的喜悦，也没有露出艰苦一战的疲惫。 她发自内心地道：“我要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不会如此举步维艰。” 顾十一翻着岩山的衣服，头也不抬地道： “要是孽孽能像你一样在大雪天坐着马车喝热茶，我愿意把这天赋送给你。” 陆蒹葭怔在原地。 干瘦的少年忽然露出了笑容，原来他从血泊中翻出了二两碎银。 少女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会沦落到乞丐一般的境地。 那变强又是为了什么？ 所谓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顾十一珍重地将银子收起，心情极好地回头露出笑容。 “将来有一天，我也一定会被更强的人杀死。” 陆蒹葭的心猛地一跳。 “在那之前，我要攒更多的钱给孽孽买药。” “治好她的病，让她也能穿漂亮的衣服，吃肉喝茶，过上和你一样的大小姐生活。” 大雪飞扬，少年抓起雪搓了搓手上的鲜红，顶着霜雪继续向前。 陆蒹葭跟在身后，苍茫的大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足迹和少女低不可闻的叹息。 什么天赋卓绝的少年武师。 不过是在这世道拼命挣扎，想要活下去的苦命人罢了。 “顾十一，那你呢？你就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吃满满一桌的肉。” “还有呢？” “没了。” 第20章 激流之下尚有暗流 顾家典当行，南部分堂。 谢祥忐忑地在分堂转来转去，手里拿着那把银色短刀。 在他将短刀的情况汇报之后，立刻便被秘密传到了顾家南部分堂。 顾家生意遍布整个大夏，南部分堂掌管一百二十郡的各个典当行，即便是这一百二十郡的分行掌柜，也只能在收到召令的时候进入南部分堂。 他在将短刀的情况如实上报之后，便被直接召集到了南部分堂，可想而知，从白瓷镇收来的那把短刀来历到底有多么不凡。 谢祥拿出短刀，细细观摩，也许，这就是他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宝贝。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白发老者还有一位英俊少年。 白发老者拄着蛇头拐杖，漆黑的衣衫上绣着白色的锦鲤。 看到他，谢祥大惊。 他是顾家本家客卿，十年前名震大夏的十大武师毒蟒西门沣！ 再看一旁的少年。 白衣胜雪，容颜秀丽，眉心有斜月，手上生六指。 谢祥心中一惊，这少年竟是十准武圣排名第三，如今顾家的唯一的继承人——顾公子！ 顾家多年前丢独子，曾大张旗鼓地贴告示重金寻子。 告示贴出，来人络绎不绝，多都是以假乱真之辈。 后来，据说寻到的便是这位顾公子！ 谢祥匆忙俯身施礼。 “见过顾公子。” “看来你就是谢祥了，不必多礼，听说你发现了一把银色短刀，疑是顾家之物是吗？” 顾公子弯腰扶起谢祥，一脸温和的笑容。 他容颜俊美，七分秀气，三分俊美，如此一笑，竟有种超越性别的魅力与温和。 谢祥看呆了片刻，心中赞叹，顾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大喜点头，急忙递出手里的短刀，“这便是那把短刀。” 顾公子尚未伸手，低头一看，眼瞳骤然一缩，谢祥忽然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杀气！ 谢祥愣在原地，顾公子伸手拿过短刀上下端详，片刻后，闭目深深一叹。 “真的？” 西门沣出声询问，顾公子点点头，伸手递出。 西门沣轻抚短刀，神色凝重。 “找了这么多年，连我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 顾公子从怀中摸出一枚雪白的“顾”字玉佩。 西门沣道：“玉佩与短刀共在一处，可惜当年只得了玉佩，没有得到短刀，如今……” “如今它们在一处也没用了，假的就是假的。”顾公子怅然叹息。 一旁的谢祥怔了怔，神色忽然一变。 他突然想到，前几年坊间有传言，说真正的顾公子并未找到，顾家找到的顾公子是假的！ 只因顾家家大业大，多方觊觎，主母念儿心焦，思念成疾，老家主也为寻孙儿，不知所踪，家里乱作一团，几乎没落。 此子虽假，相处多年，已如亲生，所以便干脆将其认下，堵悠悠众口，同时也是告诉各方势力，顾家已不再寻找丢失的公子！ 想到此，低头的谢祥面色惨白。 难道坊间传闻是真的？ 如果传言是真，那自己手里的短刀…… “你很聪明，但聪明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祥抬头，发现顾公子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宛如深渊，似要将他吞噬殆尽。 谢祥匆忙低头，身躯却止不住地发颤，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顾公子彻底看透。 “当啷”一声，银色短刀被丢在地上。 西门沣笑道：“如果真的消失，只剩下假的，那假的就是真的。” 顾公子坐到一旁，浅浅呷了一口清茶，“你想的没错，传言是真，我就是假……”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听到！” 谢祥跪地大喊，衣衫已被满身冷汗打湿。 顾公子什么都不说，他尚有一线生机，若说出滔天秘密，那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用了假名，但我已经查清，他叫顾十一，住在白瓷镇马场附近的茅草屋内……对了，他就是江湖上最近风头极盛的十七岁七品武师……” 闻言，顾公子神色一凝，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沉，一旁的西门沣也皱紧了眉头。 不怕真的活，就怕真的名声大，顾家家大业大，江湖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顾家的眼睛。 万一这消息落在顾家家主的耳朵里，那可就麻烦了。 “砰砰砰……” 谢祥猛地将头磕在地上，用力之大，甚至磕出鲜血。 “小的只是一个掌柜，没有来过顾家分堂，更没有收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 “没了？”顾公子平静地问道。 “砰砰砰”的磕头声不断，谢祥颤声道：“我只知道这么多，求顾公子放我回去……我隐姓埋名，绝不再接触顾家！” 顾公子皱紧眉头，露出为难之色，“可你还会说话矣。” 谢祥怔了片刻，忽然咬紧牙关，抽出腰间匕首，伸出舌头，猛地挥刀！ 鲜血飞扬，他倒在地上，身躯抽搐，片刻后，起身艰难地对顾公子露出笑容。 顾公子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舌头，皱起眉头。 他连皱眉都那么好看，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惹人心动。 “即使不能说话，可你还能写字啊。” 谢祥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顾公子。 “你也可以砍了右手，可右手没了，左手还能写字，左手没了，也可以用脚写字，你没看过街头卖艺的那些人吗？ 你也可以剁了双脚，可即便你双手双脚都没了，你还可以用嘴写字。 一个活着的人，如果真的想透露什么秘密，会有无数的办法，你说对吗？” 顾公子语气很轻，侃侃而谈的声音让谢祥逐渐绝望。 他摊了摊雪白的双手，露出笑容，“放心吧，我这人做事滴水不漏，知道这件事的人……嗯，不，和你有关的所有人。 你的爹娘，妻女，下属，甚至是朋友，我都会送他们下去见你，你不会孤单的。 毕竟我也无法保证，你有没有将这件事和某个人说过，哪怕是赶车的马夫，也是有可能见过这刀的。” “呜呜呜——” 谢祥起身，发出咆哮，落下眼泪，不顾一切地向顾公子打去！ 他要杀了这个活阎王！ 有谁听过一个哑巴的嘶吼和哭声？ 无比的渗人与悲伤。 顾公子抬起手，雪白的的手掌如同鬼魅的毒蛇，轻易地落在了谢祥地脖子上。 他轻轻一扭，谢祥倒在地上，再无任何气息。 西门沣皱眉道：“七品的武师，很麻烦。” 顾公子笑笑，推开屋门，轻风吹动他的头发，阳光洒在他绝美的脸上，他露出一抹笑容，自信又美丽。 “没关系，现在，我才是顾家顾公子。” 第21章 风雪、破庙、妖 雪，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寒风。 白雪皑皑的山路上，一间破旧的寺庙里有微微的亮光。 寒风从门缝里吹入，发出细长的“呼哧”声，窗户在“啪啪啪”地抖动，屋内的火光也随着风儿不断摇晃。 陆蒹葭紧了紧身上的绒衣，将冻得发红的粉嫩手掌探到火焰旁。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幸亏找到了这个破庙，否则，我们怕是要被活活冻死。” 说着，她的目光越过火焰，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他一边烤着鹿腿，一边熬骨头汤。 他虽然披着羊皮袄，但半截小臂和半截小腿都露了出来，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发凉。 难道他不冷吗？ “给。” 顾十一将一条鹿腿递给陆蒹葭，抱着另一条鹿腿撕咬起来。 陆蒹葭尝了尝，一股子膻味儿，若不是有些盐巴，真要难吃死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吃几口，倒是多喝了几口骨头汤，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分外舒服。 “呼呼呼～” 屋外的风刮得更大了，门缝传来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呼嚎。 陆蒹葭放下碗筷，回头望了眼，别说那黑漆漆的屋外，就是破庙里的角落，她都觉得黑不见底，不敢久看。 她揉了揉衣角，心道：如果是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样度过这可怕的黑夜。 “嗉～嗉～” 顾十一小口呷饮热汤，这声音让少女安心了不少，露出笑靥。 “怎么了？”顾十一奇怪地看着她。 “你好能吃哦。” “武师都能吃。” 顾十一有些无语，她真是四大家族的大小姐？怎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陆蒹葭回头看去，木门前站着一个女人，衣衫褴褛，身上满是血迹，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女童。 她实在是漂亮极了，脏乱衣服下裸露的些许肌肤散发着淡淡荧光，那晶莹的颜色比屋外的白雪还要亮上几分，狭长的眸子深邃又迷人。 她的嘴唇上沾着的血，美的惊心动魄，任何男人看了她的嘴唇都会忍不住想：她的唇会有多么柔软，多么香甜。 “嗉～嗉～” 顾十一好像没有听见，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陆蒹葭翻了翻白眼，这家伙，绝不是男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个男人。 妇人咬了咬下唇，转身将木门关好。 陆蒹葭冲妇人笑了笑，妇人回以一笑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十一，然后便走到了离火光几丈外的阴暗角落。 “你受伤了？”陆蒹葭指了指妇人被染得暗红的裤管。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陆蒹葭看了看她抱着的孩童，很小，也就两岁多的样子，好看的眼睛不断眨着，眼睛里有恐惧也有好奇。 “你可以过来吃点鹿肉，喝点热汤。” 陆蒹葭指了指身前烤熟的鹿腿，妇人微微一怔。 “就算你不吃，也要给孩子吃点肉，喝点汤暖暖身子。” 妇人犹豫片刻，将孩子放在原地，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没关系，你们可以过来烤火，那里太冷了。”陆蒹葭微笑道。 “不，不用了。” 妇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异常的动听，如同天籁。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陆蒹葭身旁，伸手去抓陆蒹葭的递出的鹿腿。 她的手指也非常好看，葱白修长，指甲粉红，连陆蒹葭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妇人吞了吞口水，痴痴地看着陆蒹葭的手掌。 她雪白的手掌越过鹿腿，向陆蒹葭的手腕伸去。 陆蒹葭一怔。 “信不信我砸烂你的脑袋，把你的脑浆打出来。” 顾十一突然抬头。 那妇人面色一变，手掌缩回，一跃便跳到了孩子附近，然后张开双臂，将孩童护在身后，不断呲牙咧嘴。 “顾十一？” 陆蒹葭发觉了异常，缩回手掌，在身前摆起几块石子，紧张地看着顾十一。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知道，顾十一走南闯北的经验很足，出手虽然狠辣，但从来没有出过错。 顾十一没有多说，抓起鹿腿，扔在了妇女的身前。 那妇人看到鹿腿，竟然一头趴下，张口就咬在了鹿腿上。 “你可以呆到雪停，吃饱了就滚，要是敢做什么，我就把你，还有你的崽子都烤了。” 妇人猛然抬头！ “啊！”陆蒹葭发出惊呼。 原本美丽的妇人，脑袋竟然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 呲牙咧嘴，凶相毕露。 “给谁放狠！” 顾十一突然回头，带着热汤的碗落在狐狸脑袋上，砸的粉碎。 狐狸精发出一声哀嚎，来不及动作，便被一脚踹倒。 少年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它的身上。 狐狸精被打的不断嚎叫，少年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终于，狐狸精受不了了，发出一声咆哮，双手双脚也化作了兽爪，尖锐的指甲如同短刀，散发着幽幽寒光。 爪子划过地面，留下了两寸深浅的爪痕。 “小心！” 陆蒹葭话音未落，便看到顾十一抬腿将狐狸精的爪子踩在地上，然后疯狂踩踏。 尖锐的爪子被踩的粉碎，狐狸精的嘶吼声变成了哀嚎，伴随着骨裂声在破庙里十分刺耳。 陆蒹葭吓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捂着耳朵不敢去看。 …… 不知过了多久。 小庙终于安静了下来，狐狸精耷拉着一只血淋淋的爪子蜷缩在一起。 少年握紧拳头，真气缭绕，吹得他衣衫咧咧作响，“再敢心生歹念，我就打死你。” 狐狸精发出哀嚎，缩成一团，不敢动作。 顾十一这才走回陆蒹葭身旁，随手抓起自己剩下的那条鹿腿，丢给了狐狸精。 “风雪停了就滚！” 陆蒹葭看到一旁的女童此时也化作了一只不大的雪白狐狸，挣脱衣服，跑到了狐狸精的身旁。 她头皮一阵发麻，急忙抓紧少年的衣服。 但令她惊讶的是，那不大的小狐狸，竟然长着两条尾巴，跑起来一上一下，好看又妖异。 …… 破庙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半晌，那狐狸精也没敢再动一下，小狐狸饿的厉害，壮着胆子叼起鹿腿，跑到狐狸精旁边，两只狐狸精小口小口吃着，看顾十一没有反应，这才开始拼命撕咬鹿腿。 陆蒹葭心底的紧张总算缓解了许多。 她抬起眼皮，悄悄打量着身边不大的少年。 他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恐惧，也没有一分的愤怒。 “你不是方士吗，怎么连狐狸精都看不出来。” 顾十一忽然回头，陆蒹葭赶忙将目光移到一旁。 “方士修行分四种，布阵、炼丹、养鬼、画符，我擅长布阵，对于妖魔鬼怪并不精通。” “那也应该能察觉到妖气，你……难道是下等方士？还是最不入流的那种？”顾十一皱紧了眉头。 方士分为上中下三等，且同等之间，强弱差别极大。 方士不同于武师，方士借天地之力以御敌，下等方士需要极长的时间准备，所以能力极弱。 但到了中等方士之后，如果有充足的时间，甚至能灭杀九品的武师，可以说是鱼跃龙门，天翻地覆。 但方士极为稀有，其修行方式极为特殊，他们需要感悟天道，靠着冥冥之中的感觉修行。 例如大夏王朝上等方士棋圣南宫涯，原本只是一个下棋的棋手，后由棋入道，成为方士，领悟天道奥妙，夺得天机，成为上等方士。 据说，整个棋圣城便是他的棋阵，他曾落子与强者对敌，移动一座山岳，将三个九品武师活活压死。 又比如宋家大公子宋文盛，当年金榜题名的金科状元，人间传闻的文曲星下凡。 据说他以文入道，读书之时，脚下平地生秋兰，身畔蝴蝶环绕，头顶百鸟争鸣。 他震怒之时，有魔神降世，毁天灭地。 “我……刚刚入道。”陆蒹葭俏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参加你们那家族试炼的，都是你这种水平？” 第22章 雪夜斗狼妖 陆蒹葭歪头枕着自己的膝盖，忧愁地道：“不瞒你说，我大概是最弱小的那个。四姐陆紫萍三年前便已经是中等方士了，五姐陆飞琼去年成为了六品的武师。 更别说我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每一个都远胜过我。恐怕没人会看好我，而且我和三哥关系并不好，出城那个老头就是他派来杀我的。” “你可真没用。”顾十一道。 “我知道……” 陆蒹葭扁着嘴，委屈地望着顾十一。 “可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那目光似是在说：你配吗? 陆蒹葭抿着嘴唇，举起手掌，隔空打了一拳顾十一，然后双手抱胸，一副高傲的样子。 “你干嘛？” 顾十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面色怪异地看着自己。 “没，没干嘛。” 陆蒹葭有些心虚地耷拉着脑袋。 破庙又一次安静下来，除了呼呼风声，多了两只狐狸啃食鹿腿的声音。 这么一吓，陆蒹葭实在睡不着了。 看了看两只狐狸精，她小心翼翼挪着屁股坐到顾十一身旁，然后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荒山野岭，哪来这么漂亮的女人，再说，你闻不到它们身上的血味和狐骚味儿吗？” 陆蒹葭闭上眼睛嗅了嗅，“没有啊。” “你鼻子笨。” 陆蒹葭有些无语，明明是他身为武师，所以异于常人吧。 “山间精怪对于武师来说都是大补之物，据说妖怪修炼久了，甚至还有内丹，你怎么不杀了它们？” 陆蒹葭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邪恶地问道。 在她眼里，顾十一就应该是这样残忍的人。 而且，那只狐狸精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换作任何一个武师，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吧。 “人有人的规矩，山精妖怪也有山精妖怪的规矩，人有同伴朋友，山精妖怪也有。 狐狸精在妖怪里也是很聪明的东西，通常和它们关系好的妖怪有不少，万一杀了她，引来其他精怪，就更麻烦了，而且……” 陆蒹葭恍然，“《奇物志》记载，大雪封山，柳松明在山中迷路，误入狐心亭。白雪纷飞，亭中传来读书声与琴声，他好奇靠近，却吓得魂飞魄散。 亭中读书的，并非人类，竟是几只狐狸，不但如此，旁边还有几只狐狸在弹琴吹笛，煮茶熬汤。难道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少女的好看的眼眸满是向往之色，雪白的面庞因为兴奋微微发红。 顾十一觉得，这位陆家大小姐的脑子不正常。 很不正常。 “别以为这些山精妖怪读了书就和人一样了，我刚才打她是因为她对你生了杀心。” 陆蒹葭一怔。 “山精妖怪对人的确大补，可人对山精妖怪也一样。你白白嫩嫩，在那些妖怪眼里就是肥肉。它受了伤，看到你，自然动了舍命一搏的心思。” “那它为什么怕你，不和你拼命。” “武师气血强横，五品武师生出真气后，真气流转之时，沸腾的气血如同火焰，对它们十分克制。但同样，他们也十分喜欢武师这种强悍的血肉。” 顾十一望着狐狸精冷笑道：“估计是我体质弱，所以它误认我为弱小的武师，想要吞食，进门之后才发觉不对。” 陆蒹葭点点雪白的下巴，“那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说‘而且’。” “而且还有另一种可能……”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掉在地上，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立而起的黑毛身影。 “嘶——” 陆蒹葭倒抽一口冷气，粉嫩的小脸变得雪白。 门口站着一只狼妖。 它人立而起，血红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明亮的灯笼，嘴皮翻起，寒光凛凛的牙齿上还在滴落着鲜血。 那只狐狸精第一时间站起，冲它呲牙咧嘴。 陆蒹葭也明白了顾十一想说什么。 他想说：而且，这只狐狸精也可能是逃命到此！ 那狼妖望了一眼狐狸精，便转头盯住了顾十一和陆蒹葭。 陆蒹葭第一次与一只狼妖对视。 那菱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有残忍和嗜血。 那不是在看待活物。 而是看待食物！ 狼妖忽然弯起嘴角，缓缓退去了，轻轻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跃，便进入了黑夜当中。 陆蒹葭松了口气，“是你的气血吓到了它吗？辛亏它走了……” “不是我。” 陆蒹葭一愣，“那它怎么……” “你不知道狼是群居的吗？” 顾十一身上突然涌出磅礴的真气。 “嗷——” 长长的狼嚎即便是在风雪声中，依然是那么的清晰。 更可怕的是无数狼嚎接连响起，重叠的长嚎就连那只狐妖都瑟瑟发抖。 黑暗中，一个个赤红的眼睛接连亮起，红色的光芒星罗棋布，摄人心魄。 顾十一飞身站在门口，踏着庙门，握紧拳头。 “你自己小心。” “嗷——” 一声苍老又威严的长啸在雪夜中响起，数道黑影鱼贯而入。 干瘦的少年迎了上去，砰砰砰几拳，便将五六只灰狼打的倒飞，有的撞在墙壁上，有的倒滚回雪地，还有两只被他砸断了骨头，在地上哀嚎吐血。 顾十一匆匆瞥了一眼身后，本以为会被吓的魂飞魄散的少女，此刻竟异常镇定。 她从乾坤戒里取出几块晶石，一边摆弄，一边眉头紧锁思考什么。 看到顾十一回头，她忽然开口：“千万不要大意，这些只是狼族的试探，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 顾十一心里有些惊讶。 这女人……不太一般啊。 “嗷——” 那苍老威严的狼嚎再次响了起来，几股强大的气息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几只两丈开外的黑狼站在了门口，它们的毛发倒映着月光，发出幽暗的光芒。 每一根毛发都如针一般笔直。 “刚才那些狼只是普通的野兽，这些狼已经脱离了野兽的范围，开始修行。” 陆蒹葭捧着一本《万妖录》正在不断翻动，“毛发如针，宛如铁皮，爪牙有毒，应该是二品的妖狼，千万小心。” 话音未落，那些妖狼便先后冲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那些野兽，这些妖狼开了灵智，扑来之时速度极快，但到了顾十一身前，突然同时停下，左右散开。 两只扑向了陆蒹葭，两只跃到顶梁柱上然后借力，一只扑向房顶，一只直接扑向顾十一，还有两只则一左一右，想要绕着顾十一奔跑。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劲风，刚才那只人立而起的狼妖，竟狂奔着向顾十一打来。 妖兽天生身躯强悍，那狼妖每一步落下，竟都在地上留下了三寸深浅的脚印。 第23章 武师、狼妖、狐狸精 “噗噗噗噗噗”几声轻响，真气裹挟着碎刃，竟同时将四周飞扑的狼妖身躯洞穿。 陆蒹葭微微一惊，原来从一开始，顾十一便以操刀术将碎刀片隐匿在地面，他迟迟不出碎刀片，就是在等狼妖这毫无防备的时机。 与此同时，那只人立而起的狼妖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利爪带着寒光，直接向顾十一的脖子插来，但它的脑袋却低垂着，长长的嘴巴紧闭。 一但它靠近顾十一，那张长嘴就会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将少年的肚子撕开，咬得他肠穿肚烂。 牙与爪是它们天生的武器。 “顾十一，我帮你，迷烟阵！” 陆蒹葭抬手一指，一道浓烟从指尖喷出，冲到狼妖的脸上。 狼妖被迷了眼睛，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作为野兽，它的鼻子异常灵敏，哪怕失去视觉，它也能锁定眼前的敌人。 “扭转乾坤！” 陆蒹葭身前三块石子同时爆碎，狼妖竟保持着出爪姿势，方向调转，面向门外，顾十一瞳孔骤然一缩。 “嗷——” 狼妖一口咬空，身躯鲜血喷涌。 “啊——”陆蒹葭吓的大叫。 顾十一的手竟直接洞穿了狼妖，将它的狼心挖了出来！ “你们这些畜生，最好搞清楚自己惹了什么人！” 少年将狼心握碎，一手按住狼妖身躯，一手抓着狼头，猛地一拉，竟将狼头生生扯下，连那残躯一起丢出了大门。 门外的狼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地退去，刚才还此起彼伏的狼嚎全部归于寂静。 大风“呼呼”地吹，屋内安静的可怕。 若不是顾十一还一身腥臭的狼血，陆蒹葭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它们知难而退了，那发出指令的狼王已经有了不逊色于人的灵智，看到你的可怕手段，决定撤退了。” 顾十一一把抓起着陆蒹葭的衣服，将她丢到了那只狐狸精旁！ 陆蒹葭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干嘛！” 狐狸精也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动作，顾十一便到了它的面前。 他指了指陆蒹葭，又指了指小狐狸，“她活，它活，她死，它死，懂？” 陆蒹葭第一次从动物的眼里看到了惊恐、犹豫、不安。 “你是说那些狼还要再来？”陆蒹葭道。 “也许它们不会来。” “那你……” “但只要再来，它们就不会轻易离开。” “砰砰砰砰砰……” 几声巨响，两侧的木窗跃入几条黑狼，它们落地之时，便直接向陆蒹葭、狐狸精和小狐狸扑来。 它们不是目标已经不是食物，而是复仇。 顾十一没有去看那四只狼妖，任由它们扑向身后的狐狸精和少女，他蹲下身躯，捏出了剑指。 “轰轰轰”三声巨响，屋顶碎裂，三个人立而起的狼妖落了下来。 “好言不听，那就把你们都杀光，冷月。” 一道黑月随着顾十一的动作画出，三颗狼头凌空飞起，血喷如泉，但门外却传来了更加沉重的脚步声。 身后独臂的狐狸精发出刺耳的嘶吼，挥爪将一只狼妖撕碎，同时咬住另一只狼妖的咽喉。 但剩下两只狼妖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跳向了陆蒹葭和小狐狸。 陆蒹葭刚要发动手里的大阵，那狐狸精竟跃到她的头顶，用毛茸茸的后背挡住了另外的两只狼妖。 两只狼妖自然不会客气，用牙齿和利爪，撕下了两块带着皮毛的血肉。 狐狸精嘶吼着，转身面对两只狼妖，只是三四个呼吸，便轻易地将它们咬死。 小狐狸“吱吱吱”地叫着，却有一只接一只的狼妖从窗外跳了进来。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破庙的门框连同半面墙壁都被撞塌，一只足足超过五丈的巨狼冲了进来。 “身超五丈，力大无穷，六品狼妖！顾十一……” “六品也不是我的对手。” 陆蒹葭的声音未落，少年的拳头便砸在了巨大的狼头之上。 一拳落下，蓬勃的真气如大风一般吹动八方。 狼妖发出“嗷”的一声低嚎，便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之前是你们不放过我，现在就是我不放过你了，崩天神决，七成功力！” 少年一脚踢在狼头上，巨狼倒飞的身躯将庙门口剩下半堵墙撞的稀烂。 月光如水，照亮天地。 陆蒹葭忽然看到了远处的狼王！ 它站在树干上，一只狼爪扶着树干上，如人一般双足而立。 那对猩红明亮的眼睛，穿过五十多丈的距离，落在整个破庙上。 这时，狼王忽然将目光从顾十一身上移开，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陆蒹葭心里咯噔一下。 哪怕隔着五十多丈的距离，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狼王残忍凶狠的目光！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顾十一的时候，和这只狼王的眼睛一模一样，冷冽，孤傲，似乎能透彻地看到所有。 这时，狼王忽然笑了。 没错，就是笑。 厚厚的嘴皮弯起，露出了那散发着寒光，不断滴落口水的獠牙。 陆蒹葭只觉后背一片冰凉。 “嗷——” 狼王长啸，四周数十只狼妖一拥而上，冲进了寺庙。 这些狼妖绕过了顾十一，甚至连那只狐狸精都没有管，而是疯狂地向陆蒹葭扑去！ 陆蒹葭猛然惊醒。 这只狼王有着非凡的智慧和勇气，它看得出，这些狼妖面对顾十一没有丝毫的胜算，破庙里受保护的自己，才是眼下局面最大的破绽！ 如果自己死了，那…… 陆蒹葭吞了吞口水，那顾十一，也就没了拼命的必要。 陆蒹葭咬紧了牙关。 头顶忽然一黑，一个毛茸茸的巨物落在了她的体外。 她抬头看去，是那只狐狸精，此刻变得十分庞大，五丈开外的身躯将她和小狐狸精一同护在身下。 陆蒹葭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 她抬头遥望，顾十一站在雪地里回首。 冷冽的目光同样穿越了遥远的距离，不同的是，那目光落在了狐狸精的身上。 他没有说一个字。 他冰冷的目光，与狼王那血红的眼睛一样渗人。 那双眼睛不会说话，但陆蒹葭却好像看到了几个字：她死，你的崽，也死。 她的心中仿佛荡过一条暖流。 令她安心，甚至让她有些想哭。 “轰！” 远处一声巨响，漫天白雪如瀑，扬起数丈。 陆蒹葭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力量，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只是轻轻一跺脚，扬起的雪花，便如一张遮天的瀑布。 然后，顾十一便如同一道利箭，“飞”了出去。 接着，她就看到，他掐着狼王的脖子，接连将数棵大树撞断。 第24章 最后一语 狼王很强，比猛虎巨熊还要可怕数倍。 哪怕是精铁钢刀，都没有它的皮肤坚硬，坚不可摧的墙壁也比不过它皮肉下的骨头。 狼王的脖子很粗，如铁针一般的狼毛虽然没有刺穿顾十一裹挟真气的手掌，却也将他手上绝大多数的力量卸去。 好几棵大树被“轰轰轰”地撞断，但狼妖没有受一点伤。 它的一只爪子挡在身后，尖锐的爪子和强悍的力量先身躯一步将所有的大树全部折断，而它的另一只爪子也没有胡乱挥出，而是藏在了身后。 它很聪明，从容不迫。 哪怕被人掐着脖子，也在冷血地思考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野兽天生的灵敏，习惯战斗的生活，都在它开了灵智后，让它变得更加可怕。 顾十一也在看它的眼睛。 它眼瞳里的残忍和嗜血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慌乱，反而是狼王眼中的沉静，让他的心变得凝重。 突然。 毛茸茸的尾巴从狼王身下甩出，直接扫向顾十一的脸。 密集的毛发如同钢针，这样一扫，足以将人脸上的皮肉全部刮下！ 顾十一抬手挡在脸前。 几乎就在这一瞬，狼王出手了。 藏在它身后的那只利爪，如同黑色的闪电，直接插向顾十一毫无防备的胸膛。 这尖锐的爪子，能将他这瘦弱身躯里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甚至顺手还能扯出几根肋骨！ 因为上一次，一个更加强壮的人类武师，便是被他掏出了心和三块骨头。 它还记得那洒在脸上炽热又甜美的鲜血！ “玄龟护体！” “轰~” 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整片森林，可怕的气浪将大雪高高吹起。 “滴答滴答~” 顾十一干瘦的右臂上有四道血红的爪痕，深可见骨。 不远处的狼王站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平静的像个人类。 它寒光幽幽的爪子上正裹挟着一道黑气。 武师修行到一定境界会生出真气，而妖魔在修行出一定境界后，也会出现气——妖气。 妖气是如真气一般的强悍之物，这只狼妖不但有了灵智，甚至已经开始练气。 它舔了舔利爪上的鲜血，双目变得更加血红，忽然，它开始奔跑。 绕着顾十一在雪地飞奔。 不是四条腿伏在地上的奔跑，而是两条腿如人一般地奔跑。 它跑的太快了，黑暗中只能看到它拉得老长的血红眼睛，如同一条红色的长刀，不断旋转，不断逼近。 “刷刷刷……” 它的尾巴开始扫雪，地上的大雪被它高高扫起，本就视线不好的夜晚在纷飞大雪的遮挡下，更加看不清楚。 但好在，还有那双血红的眼睛。 可突然，唯一的红光也消失了。 它闭上了眼睛。 但它不断移动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这是一只极具智慧，实力非常可怕，又十分了解人类的狼妖之王！ 这本该是一场人与兽的战斗，但此刻，已经变成了狼妖之王的狩猎。 顾十一也闭上了眼睛。 不是为了听狼王的所在，只是单纯的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眼睛已经没了作用。 相反，聪明的狼王如果突然做出欺骗的动作，眼睛一定会立刻踏入它的陷阱，成为它索取自己性命的利刃。 听声音？ 听到又如何？ 它是狼，不是人，谁知道它是扑过来撕咬，还是跳起来用爪子抓挠，又或者爪牙齐出。 它不是人，攻击的方式和人根本不一样。 它已经夺得先机，结果只有两种。 自己死，狼王死。 自己死，狼王伤。 “啪！” 顾十一双臂的衣衫炸的粉碎。 “砰~” 他背后的衣服也全部炸开，裸露出布满伤疤的瘦削后背， 他的青筋一根根的凸起来，变得异常明显，就连脸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江湖之人最好的获胜之法，归根结底只有一种——出其不意。 没能一击击杀狼王，自己已经落了下风，狼王抢占先机，出其不意的一定是对方。 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轰~” 顾十一的身躯突然爆出一阵血雾。 那些血雾混合着真气，一起从血从毛孔中喷出。 接连三声巨响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狼王意识到了不妙。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上厚厚的雪如同一道瀑布，高高飞起，落向顾十一。 而狼王浑身黑气缭绕，藏在雪后。 它的一只利爪插向顾十一的额头，另一只利爪对准他的胸膛，尖锐的牙口对准了他的脖颈，就连那尾巴都尖锐的像一柄黑色长矛，对准了他的腹部。 它要插烂他的头颅，挖出他的心脏，咬断他的脖子，掏出他的心脏！ 爪牙齐出？ 身体的一切都是它的武器！ 一瞬间，它就能让这个人类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碎肉！ 它是狼，是狼妖之王！ 这一刹那。 顾十一猛地睁开了眼睛。 狼王的嘴角弯起，露出了笑容。 飞起的雪浪已经到了人类的面前，他那锐利的眼睛透过大雪看到了自己。 但一切已经晚了。 它距离那个人类已经只有三步远，而那个人类还没有丝毫的反应。 步，是人类的计量单位。 这个距离对它来说，就是——它所有的攻击都已能落下！ 它的一只爪子会扎进他的头颅！另一只爪子会挖出他的心脏，扯出他的肋骨！它的尾巴会刺穿他的肠子！它的牙齿会撕开他脖子上所有的血管，将这个人类的脖子咬断，让他的头滚在地上！ 一切都已经注定，就连它此时此刻，都没办法对自己的动作做出任何的改变，那个人类同样如此。 因为，太近了。 它抢占了所有的先机。 和之前所有它击杀的武师一样，这个人类也会成为它的美食。 也就在它露出笑容的时候，顾十一动了。 狼王看到这个人侧了侧身体！ 对，在这种只有小半个呼吸都没有的一瞬间，它看到他侧了侧身躯。 接着，狼王眼前一黑。 天旋地转。 它看到了高悬的明月，空旷悠远的雪地，仿佛吞噬一切的黑夜。 接着，它又看到了远处的破庙，山间的皑皑白雪，倒下的几棵大树。 最后，它看到了一具无头的狼尸。 没有头颅的妖狼在雪地上奔跑，一只爪子在上，一只爪子在下，尖锐的尾巴像一支利箭。 它明明没有头，却跑得很快，一下冲出去好几丈。 “噗！” 狼王看到了无头狼尸喷出了血柱，倒在地上。 它转动眼睛，勉强看到了自己的身下。 空无一物的雪地上，“滴答滴答”地落下鲜红。 它听到了此生最后的一道低语。 “崩天神诀，八成功力。” 第25章 人与兽 “技动八方，转向。” “雾气缭缭，迷烟。” “水泽大地，沉足。” …… 陆蒹葭身前画着一个八卦阵，几块石头压在阵法的边缘，她从乾坤戒里拿出一个个器物放在地上，黑色的晶石，黄色的铜镜，白色的泥偶…… 每当一个新的东西放在阵法，地上的阵法便会亮起，她迅速抬手指去，有时会有白烟凭空喷出，冲在狼妖的脸上，有时又会在狼妖脚下亮起光芒，让本该冲到面前的狼妖，忽然调转方向。 虽然她能做的并不多，只是勉强妨碍，但这不起眼的小小作用，足以让独臂的狐狸精将这些狼妖一击致命。 她不知过去了多久，耳畔的狼嚎，肆虐的寒风始终没有停下。 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刺鼻，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越来越凉，就连视线都不再模糊。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 随着阵法中最后一个人偶炸开，不远处的一只狼妖调转方向，撞倒了另一只狼妖后，她倒在了阵法上。 脑海中仅有的一丝清明告诉她：不可以睡，否则醒来时，只能看见血红的地狱，索命的无常。 她强行抬着眼皮，但怎么也睁不开。 其实……就这样也好…… 没有痛苦，她真的好累。 人活着又怎么样？徒增烦恼罢了。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只狐狸精也倒在了地上。 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的血泊中，白色的长毛被染的血红。 她松了口气。 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沉睡。 因为，已经没有希望了。 没有人会责怪她，她已经尽力了，只是实力不够罢了。 她的眼皮缓缓合上。 “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醒醒。” 脑袋忽然剧痛，仿佛被什么重物砸在了头上，让陆蒹葭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些。 她看到一个东西滚在了面前。 看清那个东西，她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好像一瓢冰冷刺骨的凉水浇在了即将入睡之人的头上。 “啊——” 陆蒹葭猛地坐起身来，捂着胸口，面色发白地剧烈喘息。 她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狼头，瞪着猩红的眼睛，嘴皮弯起，露出森寒的牙齿和腥臭的口水。 “吱吱吱——” 她看到顾十一像拎着一条死狗一样抓起一只狼妖的后腿，不顾它拼命地挣扎，然后用力地在地上砸来砸去。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接连不断，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巨响之中依旧刺耳。 “砰！砰！砰……” 顾十一还在砸，一下接着一下，一次比一次用力。 破庙中的灰尘到处飞扬，巨大的声响让所有的狼妖都停了下来，就连两只体型巨大的狼妖都停在外面，眼有惧色的看着。 那哀嚎的狼妖起先还在惨叫，后来便只剩下了哀嚎，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轰！” 狼妖重重地砸在地上，陆蒹葭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她第一次用“烂泥”来形容一只狼。 那只狼妖确确实实已经成了烂泥，全身骨头都被砸的稀碎，皮毛下面都是血。 “嘶——” 少年深吸口气，接着猛然瞪眼，放声咆哮：“滚——” “啊——” 陆蒹葭吓得大叫，面色惨败，抱着脑袋。 她看到顾十一大叫的同时一脚将狼妖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脑袋远远地滚进雪地里，血喷的到处都是！ 残忍！ 恐怖！ 如地狱修罗一般的可怕。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他还算是人吗？没有一点人性，简直就是野兽！ “吱吱吱~” 几只狼妖夹着尾巴，调转方向，向远方跑去。 越来越多的狼妖开始溃逃。 有几只灵智高的狼妖看到狼王的脑袋后，驻足片刻，也转身跑了，不同于那些残兵败将，它们跑的同时还在向其他的狼妖靠拢。 片刻时间后，整个破庙都安静了下来。 寒风呼啸，血腥味冲天。 “去那边坐，地上湿，小心风寒。” “啊！不要！” 陆蒹葭大叫，少年的手掌停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在发抖。 娇弱的身躯在止不住地颤抖。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再看看少女。 汗水打湿她的头发，青丝沾在雪白的俏脸上，华贵的耳坠荡来荡去。 少年低头看着脚底的血。 心底忽然升起一个不是滋味的念头：终归是两个世界。 他是血与泥里挣扎的江湖人。 她是雍容华贵的富家小姐。 少年转身，抬起脚步，脚掌落在血地里。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怔。 “你……” 陆蒹葭突然感觉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伸出手掌。 少年干瘦又布满伤痕的身躯就裸露在寒夜之下，身上有血，头顶有雪。 “别让自己死了。” 他罕见开口，没了之前的温柔，一如初见的冷漠。 他走到了狐狸精前，那只小狐狸在不断地哀嚎，舔着母亲嘴角的泥巴，试图用小小的脑袋扶起母亲垂落的脑袋。 顾十一走过去抱起了小狐狸。 小狐狸不断挣扎，既害怕又恐惧，一口咬在了顾十一的手上。 看到这一幕的陆蒹葭心里“咯噔”一跳，她已深深见过顾十一的残暴，这样一只小狐狸，怎敢如此。 就连大狐狸精也是一惊，抬起眼皮，想要张开嘴巴。 可它伤得太重，身上大片的皮毛都被撕开，到处都在流血，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血从小狐狸的嘴角流下，可顾十一仿佛没有感觉，任由它咬着。 狐狸精抬起眼皮看着他，菱形的狐眼与少年明亮的眼眸对视，它安静了下来，重新将脑袋垂落在血水里。 “你做的很好。”顾十一道。 狐狸精勉强抬起嘴皮，口吐人言，“那……能求你一件事吗。” 它的声音依旧那么动听，即便充满虚弱和无力，依旧让人心跳加速。 真是天生的精怪，媚到骨子里的妖物。 “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孩子吗。” “好。”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找方士签订你们人类的契约……主仆契约或者低等的灵兽契约都可以……只要它能活下去……” “我不签。” 少年的声音让狐狸精的脑袋微微一晃，陆蒹葭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急忙走上前，“顾十一，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主仆契约，什么是灵兽契约？简单说……” “我之一念，它之生死。” 顾十一出声打断，冷冷一笑，“我自七岁便走江湖，方士的东西，我自然知道。” 陆蒹葭不说话了，她觉得，顾十一好像……突然很讨厌自己。 其实她也不喜欢顾十一，尤其是那天强迫她换衣服，动手动脚之后，就更讨厌了。 但知道他讨厌自己，她好像……很不开心。 顾十一已经完全不想理睬这位大小姐了，更不会管她高不高兴。 他回头盯着狐狸精道：“等我觉得保护不了它的时候，我会放它归山，以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自己的本事。” “为……为什么……” 狐狸精打起精神，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陆蒹葭也在偷偷看着顾十一，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冷血，果决，绝不拖泥带水，这才是她认识的顾十一，为什么顾十一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并为小狐狸做到这一步？ 这不合情理！ “你可以不信。” 少年将小狐狸放下，轻轻掰开它的嘴巴，将自己几乎被咬下的皮肉从它的嘴里弄出。 “看看你的母亲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怔怔地看着顾十一。 顾十一将它放在狐狸精的怀里，转身走到远处的空地上，闭目养神。 狐狸精怔怔地望着他，陆蒹葭好看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看到狐狸精落泪了。 她还是不懂，一点也不明白。 她忍不住上前，“你真的信他吗？” 狐狸精望着她道：“信。” “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吗？确实，他如果想做什么，现在的你是拦不住的……” “因为他和我们是一样的。”狐狸精道。 陆蒹葭一愣。 一样？ 哪里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一个是野兽，一个是人类。 一个是妖精，一个是武师。 难道顾十一是妖变的？或者他也有妖的血脉？ 狐狸精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狐狸的脑袋，为它最后一次清理身体。 “我们都是孤独的野兽。” 狐狸精的话，让少女稚嫩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第26章 温柔 夜很深。 长夜中，狐狸精为小狐狸清理完身躯后最后一次抱着它睡觉。 陆蒹葭睡不着。 经历了大战，她浑身都酸痛，因为过度使用阵法，脑袋也疼的厉害。 现在对她来说，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但越是这样，她越睡不着。 心里难过。 很难过。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狐狸精的那句：“我们都是孤独的野兽。” 翻来覆去，她就干脆躺在地上看着顾十一。 他也没有睡。 一直望着远方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陆蒹葭看过他的鼻子，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脸…… 他哪里像个野兽了？ 他是个人。 真真切切的，活着的人！ 每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就是顾十一杀人，杀妖的画面。 残忍，可怕，凶暴。 那……那是没有办法！ 他是人！ 陆蒹葭忽然站起身，走到了顾十一面前。 “干嘛？” 顾十一抬起眼皮看着她，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他已经没了任何的兴趣。 胆小，怯懦，心坏，一个累赘，她就是这样的人。 陆蒹葭蹲在顾十一的面前。 寒风冻人，却依旧盖不住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顾十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脏乱到这种地步，还是会有一股盖不住的香气。 听说有富贵人家的女子会在一出生的时候，被家人邀请的方士以特殊之法种下体香，从那以后，遍体生香，难道她也是？ 少女一抹乾坤戒，取出了两瓶药酒和金疮药，还有一件她的内裙。 “为你包扎。” 她伸手抓住顾十一的胳膊。 顾十一的胳膊微微一颤。 她的手指异常温软，又滑腻如瓷器。 少女怔了怔，眨眨眼睛，看着顾十一。 “不用，已经结痂了。” “不行！” 少女瞪眼道：“你看看你这些伤口，血痂里面还有泥土和血，天寒地冻，万一感染了……” “我是七品武师，真气流转，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再说……” “你杀了我吧。” “什么？” 顾十一一愣，怪异地看着陆蒹葭。 她果然脑子有问题。 “你杀不杀我？”少女瞪着好看的眸子质问。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顾十一的脸色十分怪异，自己是保护她的，她怎么能问出这种蠢话？ 陆蒹葭气的直翻白眼，她做梦也没想到，饱读诗书的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野人这么问。 她一把将顾十一的手臂扯到怀里，另一手拿起了内裙。 “你既然不杀我就得听我的。” 她的怀里异常温热，虽然只是贴着衣裙没有碰到皮肤，但那热量在寒夜中依旧是那么的明显。 不知怎的，顾十一只想把手臂抽出来。 “不……不用了。” “不许动！” 陆蒹葭一急，忙用力抱住顾十一的手臂。 少年果然不动了，不但手臂不动，就连整个人都不再动弹一下。 陆蒹葭这才发现，少年冰冷的胳膊靠在了自己饱满的胸膛上。 她雪白的俏脸微微一红，急忙拉开了些许距离。 呸！不能胡思乱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嘶啦”一声，她将内裙撕开，然后撕成几条。 陆蒹葭盯着顾十一的胳膊，心紧紧缩在一起。 伤的太重了。 半个胳膊的肉都被划成了块，胳膊上结了一层不厚的血痂，也不知流了多少血。 “你伤口上有灰尘和血，我清洗的话，会很疼。”少女认真地道。 “哦。” 陆蒹葭举起药酒，轻轻一冲。 药酒滑过少年的胳膊，她如玉的手指落在他的胳膊上，为他洗去那些灰尘和泥土。 顾十一的心也缩成了一团。 他有种逃跑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自己一只手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可……他就是想跑，但是……他的手脚好像失去了知觉，不愿意动弹一下。 陆蒹葭轻轻洗，不时张唇吹一吹。 她皱紧了眉头，伤口附近的血明显更黑，虽然颜色并不明显。 “我……要揭开你的血痂冲洗，狼爪子可能有毒。” “嗯。” 陆蒹葭抬起细长的指甲，抓着伤口，轻轻一拉。 血痂被缓缓扯开，新鲜的血液又落了下来，她抬起药酒急忙冲洗。 她忽然感觉到顾十一的胳膊在极速地微颤。 她偏过头，少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的眼睛突然红了。 他明明很疼。 冲洗了三四次，果然有黑色的血液落下。 陆蒹葭咬紧下唇，“我要把毒血挤出来。” “不用，我已经将用真气化解，伤口的毒不多。” 尽管少年说得很镇定，但顾蒹葭还是察觉到了不对，他停顿很短，应该是疼痛所至，他又不想被自己看出来。 “至少，要在伤口里面撒上药粉。” “好。” 她揭开伤疤，缓缓撒上药粉。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那颤抖的血肉下竟露出了雪白的骨头！ 陆蒹葭心神巨震，一瞬，眼底便盈满泪珠。 这得多疼啊。 这样，他也能忍得住？ 敷好药，用布条将顾十一的胳膊包好。 顾十一长长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他真受不了这漫长的过程，倒不是疼。 他早已习惯了疼，虽然每次还是会止不住地发抖。 主要是因为顾蒹葭身上的温度和香味一直传来，他的心总是紧紧的。 “没事了，你……” 少年回头，话音未落，少女“哇”的一声大哭，抱着他的脑袋。 顾十一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石头，一下都动不了。 他想起了师父的话：为何江湖中的英雄，总是过不了美人这关？ 因为她们有着能融化钢刀的温柔。 “你……你伤的这么重……怎么不告诉我……呜~~~” “难怪你那么疯地去打那只狼妖……你是不是已经没力气了……呜呜呜……” “其……其实……还好，就是胳膊而已……” “骨头都露出来了……呜呜呜~~~” 顾十一忽然平静了下来。 不再紧张，但心里的感觉却很奇怪。 好像突然很安心。 嗯，似乎回到了孽孽的身边那样。 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别哭了。” 他像对孽孽一样，将陆蒹葭的胳膊从脑袋上放下来。 陆蒹葭擦了擦眼泪，依旧扁嘴巴，眼泪汪汪的样子，说不出的动人。 顾十一抬手擦去了她的鼻涕，随手抹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陆蒹葭俏脸一红，“冻……冻鼻子。” 顾十一伸手抱住了她。 陆蒹葭心中一惊，俏脸大红，急忙道：“顾十一，我们不是……所以不能……” 一股暖洋洋的热量忽然传来，陆蒹葭一怔，“真气？” “嗯，这样你能暖点。” 顾十一忽然笑了。 这是陆蒹葭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放松。 像面对那个叫孽孽的女孩一样。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不是什么？不能什么？”顾十一疑惑地道。 “没……没什么……” 陆蒹葭低垂着头，脸更红了。 她心里有些轻松，但……不知怎的，也有几分失望。 这家伙哪里是什么孤独的野兽。 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崽子。 第27章 愚与智 陆蒹葭睡着了。 哭累了就靠在顾十一身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真气太暖，像个大火炉。 也许是因为她心里的疙瘩已经消失。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身旁的温暖让她俏脸微红。 她从来没有这样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身旁。 “醒了？” 少年动了动便要起身，陆蒹葭心里一空，鬼使神差地道：“别动，头疼，让我缓缓。” “哦。” 少年果然不再动弹，就那么让少女靠着。 远处，小狐狸躺在狐狸精的怀里，睡得迷迷糊糊，厚重的皮毛带来温暖和安心。 可狐狸精身上撒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没有融化。 “它是昨夜死的。” “幸好，它是带着安心离开的，因为你的承诺。” “它是带着不安死去的。” 陆蒹葭怔了怔，旋即释然，是啊，已经通了灵智的狐狸母亲，怎么会放心小狐狸独自一个在世上闯荡。 望着小狐狸的两条尾巴，陆蒹葭道： “你真不考虑考虑和小狐狸签订个契约吗？这小狐狸两条尾巴，是天生的灵物，如果有契约，一旦它进阶或者修为精进，你也会有极大的好处。 尤其是气运方面，将来它若能夺得天机，也许能帮你突破更高的壁垒。甚至我还知道有种特殊的替死术，能够让契约之物换命，总之……” “别当着它母亲的遗体说这种话。” 陆蒹葭看着顾十一，他也在看着自己。 她明白了，母亲在顾十一心里一定是过不去的坎。 “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你过去的事。” 陆蒹葭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十一。 少年闭目，只言不发。 陆蒹葭咬着嘴唇道：“那你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帮这只小狐狸。” “那只狐狸精修为本该很高，即便身受重伤，也有从那群狼妖里逃走的本事，可它死在了这里，为什么。” 陆蒹葭指了指小狐狸，“因为它。” “嗯。” “后来狼妖攻庙，它也有机会带着小狐狸走，却为你死了这里。” “因为我死了，狼妖还是会转而攻击它们，它们依然逃不出狼妖的围杀，而且，如果我死了，它觉得你一定不会放过它。” “不是。” “不是？” “唉……”少年长长一叹，忽然起身，一对明亮透彻的眼睛似乎看穿了陆蒹葭的灵魂。 他忽然说了一句让陆蒹葭始料不及的话。 “你退出陆家的试炼吧。”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为什么？是因为我太弱了吗？可我们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连银牌赏金客和狼妖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是不愿意帮我吗。” 陆蒹葭咬紧了下唇。 她完全不懂顾十一在想什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 “你太蠢，真的会死。” 陆蒹葭瞪大了眼睛。 她蠢？她从小便被先生夸赞智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过的文章最多三遍便可背诵。 哪怕在和学院的同学做学问，她也从不输给别人，她笨？ 少年双手抱胸，道：“那只狐狸精能说人话，懂人的行为处事，修为之高，绝不是那群狼妖能对付的。它进寺庙的最初目的，是祸水东引，让我们替它对付狼妖群。 后来，它保护你，是为了让自己和我们扯上说不清的关系。它让我和小狐狸精签订契约，的确可能是为了让小狐狸精活下去。 但在我看来，这更是为了让我和小狐狸精有着更加无法彻底分开的关系。” 陆蒹葭面色一白，心底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死去的狐狸精，道：“难道……” “没错，它在被方士追杀，而且是极强的方士。”少年斩钉截铁地道。 “一旦我和小狐狸精签订契约，方士做出一切努力就会全部白费。到那时，我们和追杀它的方士相遇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鱼死网破。”陆蒹葭艰难地道。 “对，没有人能容忍别人对自己付出极大努力的猎物下手，尤其是行走江湖的方士和武师。” 少年转身背对着陆蒹葭，屋里吹来的寒风，让陆蒹葭的心无比冰凉。 “它进入寺庙的一刻，就接受了孩子和它都无法活下去的命运。但它不甘心就就那么死去，在见识到我们的实力后，便设计要我们和追杀它的方士自相残杀。” 陆蒹葭低垂着头，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她太嫩了。 哪怕是一只狐狸精的狡猾和奸诈，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然而，少年的打击还没有结束。 “我的确杀了几个银牌的赏金客，但你是不是觉得，银牌赏金客就都是一帮酒囊饭袋了？” “我杀的那些，只不过是心高气傲，自视过高，盛名大于实力的蠢货罢了。 他们也许曾经很强，但强大的名声让他们变得弱小。可只要这些徒有虚名的人不断来袭击我们，就会有真正的高手出现。 那些强者只在乎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和看法，他们像藏在黑暗里的毒蛇和野兽！ 他们可能是银牌，甚至可能是铜牌，铁牌。” “就像你一样。” “要是你觉得我能杀几个银牌赏金客就是真的厉害，那你还是赶快放弃这种可笑的想法，这想法不但会害死你，也会害死我。 女人的刀子，照样能捅死征战沙场的将军，没有谁是真的无敌。”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落在了少女的心上。 在她心里就是这样。 顾十一已经杀了好几个银牌赏金客，在她心里，他已经是银牌之上的存在了。 但他说的没错，他能隐藏实力，别人也能。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明目张胆地告诉整个江湖，自己大致是什么水平的。 就算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若用刀子扎进他的心脏，他也会死。 她忽然有种错觉。 在那个大雪天里，坐在马车里谈论学术的他们，才是真正什么什么都不懂的愚者。 大雪地走着的少年，才是行走在世间的真正智者。 “你连这种简单的诡计都看不出来，连平等看待他人的心境都没有，又怎么去和其他人争夺什么家族的继承人。你差的不是修为，是思想和觉悟。” 少年无情的声音，将少女打入了谷底。 “啪嗒啪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十一松了口气。 希望她能放弃，她实在是太嫩了。 他回过头，僵在原地。 少女抬着梨花带雨的脸，泪汪汪的通红眼睛，紧紧盯着他。 “可我一定要参加陆家的试炼！哪怕得不到继承人的身份，也要获得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一定！” “会死的。”顾十一皱紧眉头。 “那就死。” 少女擦了把眼泪，倔强地道。 “你帮我。” 少女抿嘴，伸手抓住顾十一的衣袖，像抓住了这场陆家试炼中，她唯一的希望。 “你帮我，我比不了别人的心机，你来教我，我知道我比不了别人的实力，但我会努力提升的，我不会退出，死也不退。”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她也盯着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去看顾十一的眼睛。 “好，反正我答应过那个人。” 少年忽然移开目光。 “你去哪？”陆蒹葭呆呆地道。 “埋狐狸。” 陆蒹葭看着少年走到一旁将小狐狸从狐狸精怀里扯出，丢到一旁，然后抱起那只狐狸出了屋外。 陆蒹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和一个杀人不眨眼如野兽一般的江湖人对视了那么久。 她……好勇敢。 比起当初，她好像多了许多勇气。 第28章 真龙深藏若虚 大雪纷飞，陆蒹葭在破旧的山洞里熬着骨头汤。 骨头是妖狼的骨头，肉是妖狼的肉。 顾十一虽然埋葬了狐狸精，但这些狼妖他却没有放过。 妖物对武师来说，实在是大补之物。 山洞里燃烧着火焰，门口的寒风呼呼吹拂，顾十一在吃狼腿，小狐狸在撕咬狼肉。 陆蒹葭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狼妖的肉很坚硬，而且很腥，身上带的的盐巴早就用完了，那种味道，她实在吃不下。 但顾十一却在大口啃食，他很能吃。 武师好像饭量都很大，顾十一的饭量大的夸张。 两天时间，他吃掉了五只狼妖，这还是在匆匆赶路的情况下。 顾十一吃完肉，用大雪擦了擦手嘴。 “我收拾吧。” 陆蒹葭熟练的拿过碗筷清洗。 小狐狸也吃饱了，跳到顾十一的怀里。 火焰“噼啪噼啪”地燃烧着。 “你有没有书。” 陆蒹葭点点头，“我带着《奇物志》，《万妖录》，《本草纲目》，《天工开物》，再就只是《易经》了。” “易经吧。” 陆蒹葭伸手抚过乾坤戒，厚厚的《易经》递给顾十一，“你要做什么？学习吗？” 顾十一将书展开，小狐狸一只爪子按在书页上，好奇地嗅了嗅，他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道： “狐狸精最通人形，陪它多读读书，说不准，以后能做个灵物，运气好了，不一定还能封个神灵，最不济也能多懂点事，长点道行。” “我有一点不懂，既然你知道这小狐狸精被人追杀，为什么还要带着它。” “大狐狸精已经死了，谁知道追杀他们的方士是要大还是要小，又或者都要，放了它，对方就会放过我们吗？” “至少我们可以撇清关系。” 顾十一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但这小狐狸精的确是罕见的灵物，我们不妨看看对方是什么本事再决定要不要。” 陆蒹葭也笑了，“天上掉馅饼落在怀里，还是舍不得丢，对吧？” “要是什么机缘都不敢留住，还混什么江湖。” 看他翻开《易经》，陆蒹葭怪异地看了顾十一几眼。 《奇物志》记载，国士王易之自幼清寒，曾在大雪中救下一只雪貂，往后读书雪貂日日相伴。 王易之成为上等方士后，雪貂化形，成为他的仆人，相貌俊美，实力深不见底。 王易之曾被数十位九品刺客携手暗杀，那雪貂吼动山河，以一己之力，将数十位九品高手全部击杀。 后来，王易之赴北狱，雪貂相伴，也曾声名大噪，杀蛮族数十高手，再后来便传言王易之战死。 雪貂背负他的尸体回国，而后消失不见。 眼前这一幕，和王易之很像，也许当初王易之也是如此为雪貂讲道。 不过……顾十一读得懂易经吗？ 陆蒹葭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她很好奇，非常好奇。 他读过书？ 怎么可能。 他家徒四壁，连米都没有几颗，更别说书了。 书本身倒是不贵，但要说他能读懂，那可就不太可能了。 《易经》为大夏第一奇书，光是靠解析出书的人，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 大街上那些测字的，算命的，也都打着《易经》的名头。 这样一本奇书，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说是真正读懂。 梅兰竹菊四大学院每次论述学问的时候，谈到《易经》基本上都会不分胜负。 不是大家没道理，是大家都有理，并且每个人的道理都不一样。 这本书蕴含天地万象之变，卜卦预测，天道感悟，文化艺术……什么都有。 说他读懂易经？ 绝不可能。 哼，最好还是让自己来讲解吧。 虽然自己不敢说“懂”，但读的一定比他更深。 “这叫易，经。” 顾十一指着封面的两个字，对小狐狸认真地道。 陆蒹葭悄悄莞尔。 果然，他肯定不懂的。 “易经涵周天之变，星象之轨，天文地理……” 陆蒹葭微微一惊，杏口微张地看向顾十一。 “书里的道理和现象奇多，但你要知道，客观的道理并没有对错之分，如果要拿这些道理去分个胜负高低，或者论证什么唯一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陆蒹葭蹙眉望着顾十一。 这话……不就将他们每年的学术讨论给否定了吗？ 有点太狂妄了吧。 顾十一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他。 “有黑就有白，黑有黑的道理，白有白的道理。你的母亲对你是白，对我们就是黑。 它为保你是白，但坑害我们是黑。没有立场，就没有对错。立场可以改变，对错自然也可以改变。” 陆蒹葭蹙眉，这些浅薄的道理她自然知道。 但顾十一指的，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读易经也是一样，你要从里面找出隐藏的那个唯一的，最高的道理是不可能的。道理不分高低，就像善恶随着立场改变。 你听也好，将来读也好，重要的是从这《易经》之中，找到属于你，适合你的那条道。 书中肯定会有其他的大道，但那已经和你没关系了。重要的是你的那条路，你想走，又适合你的路。”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趴在书上。 一旁的陆蒹葭蹙眉思索，顾十一说的很浅显，小狐狸也许没有明白，但她明白了。 “刷刷刷”顾十一翻了翻书。 “第一卦，乾，乾为天，乾上乾下，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这句话有很多意思，有的人说，这是记载周天之变，乾为天，如龙一般变化无常，地为马，以马比人，要脚踏实地…… 也有人认为，这是人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所谓君子，就要像天一样自强不息，像地一样厚德载物……” 顾十一笑笑，语调忽然一变。 “在我这里，这句话就是：君子如天，自强不息！无论面对什么！” 陆蒹葭怔怔地看着顾十一。 他没有发出真气，但气势却异常的凌人。 他在轻声细语，但坐在那里，如佛陀明王，让人不敢打扰。 陆蒹葭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于这个少年的所有看法都有偏差。 他杀人，杀狼，杀妖…… 他独自行走世间，在他眼里，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一切都是苍天给他的考验。 她曾经论述时，以这句话击败了一位品学不好的学长。 她说那位学长没有自强不息的精神，地一样厚德载物的心胸品德，惹得众人对那位学长冷嘲热讽，让她胜出。 可顾十一，是君子吗？ 他有厚德？ 杀人如麻，杀妖手段残暴……怎么看，他都和君子沾不上边。 但此刻在陆蒹葭的心中，这个少年武师……却也是个君子。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君子。 陆蒹葭揉着眉头，自言自语，“难怪先生说，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没想到这才走了十几里，书本上的道理，好像都变了味道。 纸上的道理，和现世的道理，终归还是有偏差的。我以前虽然谦虚，内心也自诩天才…… 如今看来，我以前……简直是纸上谈兵的可笑小儿。” “你没事儿骂自己做什么？” 陆蒹葭俏脸一红，顾十一和小狐狸正一同看着她，显然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她俏脸一红，羞道：“要你管？” 顾十一挠挠头，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 小狐狸也学着他的动作，挠了挠头。 陆蒹葭眯起眼睛，盯着顾十一。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顾十一，你知道‘深藏若虚’是什么意思吗？” 少年错愕，立刻移开目光，斩钉截铁地道：“不知道。” 陆蒹葭倒抽一口冷气。 “顾十一，你不会还是方士吧！” 第29章 方士温子良 “不对，应该不是。” 陆蒹葭蹙紧了眉头，方士修行无外乎四种方法，布阵、炼丹、养鬼、画符。 首先，顾十一绝不会炼丹和捉鬼。 因为他只是粗暴地吃掉了那些狼妖的血肉，并没有像方士一样提取什么东西与药草凝练。 养鬼，他大抵也是不会的，否则，怎会以武力与狼妖抗衡，熟知各种妖物的习性，加以利用，从击败的妖物身上提取气运，是养鬼修士的基本手段。 况且，养鬼的方士身边必定有只十分强大的妖物或者妖灵。 至于画符，就更不可能了。 画符需要随身携带颜料和特制的笔，顾十一哪个都没有。 至于最后的布阵…… 他连自己扭转方向的阵法都能轻易中招，怎么可能会布阵。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想了想，陆蒹葭直接走到顾十一身旁坐下。 “干什么？” 顾十一皱眉看着她，少女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发现顾十一好像很怕她。 为什么？ 因为性别吗？ 不对啊，那天他非帮自己换衣服，粗暴地对待自己时，没有任何的异常啊。 “听你讲书啊。” “你用听我讲？你可是赫赫有名地梅长宫的学子。” “先生说，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看法，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读着易经，讲解他的理解。 陆蒹葭听的津津有味，倒不是顾十一另外的理解方式，而是她从顾十一的理解里，看出了他的为人。 他极端又偏执，将一切都视作挑战。 孤独又强大，却从不自傲。 听着听着，陆蒹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明明是一本涵盖天文地理，人文大道的宝书。 为何在顾十一这里成了一本如何独自活下去的指南。 所有的道理好像都在告诉他，森罗万象皆善变，唯有自强方能独存。 不该是这样的，大道，绝不是这般偏颇。 听着听着，陆蒹葭睡着了。 小狐狸也迷迷糊糊地趴在了书本上。 顾十一放下书本，想要将陆蒹葭放平，低头一看，急忙偏头，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红色。 连日奔波，少女疲倦的厉害，睡姿实在不好。 抱着他的胳膊，不但流了口水，就连衣服都似乎有些松快，露出了胸口的些许白色。 顾十一心跳的厉害。 她……好白。 好……好香。 顾十一摇摇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 不过……她已经睡着了……就……偷偷再看……一眼。 嗯……就一眼。 少年缓缓回头，心已经爬到了嗓子眼。 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那片雪白。 接着，他又看到了少女明亮好看的眼睛。 “你怎么了？” 少年僵在原地，尴尬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少女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雪白的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你？！” “赶紧睡觉，别忘了还可能有方士在附近。” 顾十一猛地起身，背对着陆蒹葭，声音冷漠又平静，“我去望风。” “不是，你……” 少年起身，似乎没什么异样，但他却不经意间将趴在易经上熟睡的小狐狸踢到了一旁。 小狐狸跳起来，跑过去，狠狠去咬他的裤脚。 他随手将其丢到一旁，走到山洞口。 陆蒹葭怔怔地看着，心中又是羞赧，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竟是这样的人？ 是了，终归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色胚！” 少女轻啐，拉紧衣服，雪白的俏脸越发羞红。 山洞口的少年听力极好，背对着少女的耳朵不知怎的，微微发红。 …… 日已升，月仍圆。 日月同时高挂天空，这样的天色并不常见。 阳光格外和煦，雪地莹莹发光，就连林间吹拂的冬风似乎都暖了许多。 陆蒹葭心情格外的好，她双手背在身后，用靴子用力地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小狐狸也很开心，一会儿跑到前面，蹲在石头上，等她和顾十一。 一会儿跳到树干上，眺望远方。 “顾十一，快到青松城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少年抬头，“一顿好肉。” “你都吃了那么多狼肉了，还想吃肉？”少女翻了翻白眼，就知道吃吃吃的。 “你觉得那肉好吃？” 少女露出讶色，“我以为你很喜欢。” “我只是不喜欢吃树根。” “可我也带了许多干粮。” “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陆蒹葭打量了几眼顾十一，道：“我说总觉得你缺什么，我为你买把趁手的兵器吧。” 顾十一发出叹息，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失望。 “天底下很难找到适合我的刀。” “嘻嘻，我和顾家关系匪浅，能在顾家的神兵阁里拿到极好的武器呢。”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兵器能在我手上撑过几招。” “那一定是你不愿意花大钱去买才会这样。” 陆蒹葭上下打量顾十一，他之前的衣服被狼妖撕坏，现在换了一件同样破烂的。 从头到脚，他就没有一件干干净净，不打补丁的衣服。 “看来到了青松城，我应该先带你去买衣服，你这打扮，一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 “高手有什么风范？” “当然有啦，白衣如雪，长剑如玉，你……你简直就像逃荒的难民。” “那也得我们去了才行。” 顾十一声音忽然一沉，走到陆蒹葭前面，后者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 忽然她面色一变，她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上，挂着一只狐狸尸体。 是那只狐狸精！ 小狐狸在地上急得团团转，不断扑腾。 “人味，狼味。”顾十一冷冷地道。 “好鼻子，真不知你是兽，还是我是兽。” 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走出了一只狼妖。 它双手抱胸，穿着长裤，背负两把弯刀，刀口并非利刃而是锯齿，上面还有些许泥土。 “口吐人言，至少六品狼妖。” 陆蒹葭发出低呼，脸色沉重。 妖不同于人，天生就力量强悍，感觉敏锐，官府猎杀一只六品的狼妖，一般都会请三个七品的武师。 从这狼妖也能看出，驱使他的方士，实力定然极为可怕。 “希律律~~~” 天空中传来马鸣声，半空之中，一匹红棕马脚踏绿色幽火，凌空而立，马上坐着一位面色极为苍白的灰衣少年。 “咳~咳~咳~” 他眼窝深陷，不断咳嗽，拉着缰绳的手也干瘦如骨。 他看了几眼地上的小狐狸，抬起眼皮，阴狠的目光从凹陷的眼窝中射出，落在顾十一和陆蒹葭的身上。 “方士温子良，咳~咳~敢问你们，为何要动我的狐狸，咳~咳~” 第30章 武师狼妖 “你的狐狸？它是你老婆，还是你娘？” 未等陆蒹葭出声，顾十一便已经抬头，冷声出言。 陆蒹葭一惊，顾十一怎么骂人呢？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顾十一所说，恍然大悟。 这叫起势。 武师对敌强手，若敌人挑衅，可以不接。 可一旦接了就不可退却，否则出手之时，气势上便会亏损一分，真气不够豁达。 在陆蒹葭看来，这说的好听叫“起势”，其实就是斗嘴。 嘴皮子输了，自然气血不顺了。 对方挑衅不还嘴，自然也就是说无意为敌了。 “呵呵……敢这么和我温子良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咳咳……” 陆蒹葭一惊，道：“且慢，你叫温子良……莫非是青竹学府的病公子温子良？” “别叫我病公子！” 温子良大怒，瞪着陆蒹葭。 陆蒹葭反倒松了口气，她展颜一笑，拿出腰间玉佩，顾十一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梅长宫学子，陆家陆蒹葭，前辈，此间之事都是误会，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我愿意进行赔偿。” 静。 除了山间的微风，小狐狸急促的呼叫，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马上的温子良盯着玉佩，脸色不断变换。 最终闭上双目。 “这样啊……我也想放你们……” 陆蒹葭心里一喜，小声对顾十一道：“太好了，温子良似乎愿意和我们谈谈。你不知道，他是青竹学府有名的学子。 青竹学府上等方士文砚先生便是他的老师，他实力强大，声名远播。能与他不干戈，是最好的选择。” “只怕你这身份不会让他放手，反倒会下死手。” “怎么会，四大学府相交甚好，况且我还是陆家的人，怎么他也会给些面子。” 与此同时，整个森林忽然开始震动，温子良愤怒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森林。 “可你们……毁了我救命的良药！” 他声音陡然一厉。 顾十一弯腰将跑回的小狐狸丢入陆蒹葭的怀里。 天空忽然乌云滚动，雷声震耳，大地颤动，森林中的树木竟然如罗盘一般开始旋转。 “大阵！整个森林都是他的阵！” 陆蒹葭大惊，她竟没有一点察觉！ “知道。” 顾十一飞身迎向了手持长刀，狂奔而来的狼妖。 “嗷~~~” 狼妖长啸，手里的双刀带着黑色的妖气，两把长刀速度极快，如同两道黑色闪电，陆蒹葭只能勉强看到残影，根本看不到实物。 狼妖的修为很高，刀法极强！ 而且更可怕的是狼妖还不时用它的嘴巴探头撕咬，就连尾巴也在左右晃动，有时会突然刺出，去打顾十一一个措手不及。 陆蒹葭第一次看到顾十一被被逼的连连后退，不断闪断。 终究还是吃了没有兵器的亏。 就像顾十一说的，女人的刀子，也能捅死百战的将军。 有刀和没刀，就是不一样。 “希律律~~~” 天空中传来马叫，陆蒹葭抬头看去，天空中的红棕马扬蹄嘶鸣。 四周树木亮起光芒，红棕马连带着温子良竟然一分为十，出现十道残影。 “七品的武师又怎样，就算你是八品，也要死在我的阵下，幽魂马，给我踏。” “嘿嘿！”狼妖狞笑，双刀交错斩出，逼退顾十一，接着纵身后跃，四周树木旋转，竟瞬间将它的身影遮挡。 “顾十一，头顶！” 陆蒹葭大喊。 顾十一抬头之时，十匹脚踩幽火的幽魂马已经落下。 “嗷——” 一声咆哮，巨大的神龟虚影出现在顾十一的体外，将所有的幽魂马挡下，一团团幽火再空中爆开，四周变得幽蓝一片，恐怖诡谲。 “咳~咳~” 咳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只只幽魂马接连出现在天空，然后向着陆蒹葭俯冲而下。 陆蒹葭大惊，“温子良，你敢对我下杀手?！” “杀的就是你。” “玄龟护体！” 一只巨大的玄龟出现在陆蒹葭和小狐狸体外，将一团团火焰挡下。 “嘿嘿，好本事，就不知道这刀，你还挡不挡的住，气贯八方。” 狼妖从茂密的大树后跳出，双臂张开，黑色的妖气竟如井喷一般从身上涌出。 狂暴的妖气贯通四面八方，将整个大地上所有的白雪全部冲散，如同吞噬了整片森林的黑色洪流，浩瀚磅礴。 陆蒹葭面色大变，这招她竟见过！ 十准武圣排名第七，真武宗郑浩然的招牌玄功！ 施展之时，先一口气将全身真气释放，吹动八方，尔后再以出体的真气发招，进而让招式的威力暴涨到超出境界的可怕威力。 那狼妖双刀并在一起，双臂一同挥舞。 双刀挥舞之间，磅礴妖气随着其动作旋转，好似黑色长刀，搅动巨湖，气势磅礴。 接着它纵身一跃，黑刀高举，无数妖气随着长刀倒灌天空。 “劈月！” 陆蒹葭的俏脸再无一丝血色，据羊老说，郑浩然出此招可一剑截江。 这妖狼的磅礴妖气能不能截江她不清楚，但这一刀落下来，整片森林怕是要被摧毁殆尽！ “希律律~~~” 幽魂马竟也不顾危险，踩着火焰从两侧落下。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陆蒹葭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看到了幽幽鬼火中的那个少年。 他瞪大了眼睛，明亮的眼瞳倒映着幽蓝的火焰，似乎他的眼里也在燃烧着鬼火。 “顾十一！接下来！” 陆蒹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怕自己死吗？ 绝不是。 只是想要他活下去。 他一定可以的，因为，她从那本易经里，听到了他的大道。 自强不息，人与天齐！ 天空中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骑着幽魂马的温子良。 他如同一个获胜的王者，轻蔑地俯视着一切。 “咳咳咳~，呵呵~灰狼虽然是六品，但这一击，已经到了七品的地步，同为七品，他绝不可能扛下这一击，而且……” 温子良拍了拍身下的幽魂马。 “轰轰轰……” 半空中的幽魂马突然全部炸开，幽蓝的火焰随着妖气，卷入了妖狼的斩击之中。 黑色的妖气湖泊变成了幽蓝色的火海！ 火海滔天，挥舞火焰巨刀的妖狼就是灭世的妖王！ 烈烈火光，照耀着陆蒹葭惨白的俏脸。 她雪白的牙齿咬破下唇。 手掌抚过乾坤戒，一枚白玉扳指落在手中。 看来，她的家族试炼，到此为止了。 第31章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噼啪，噼啪……” 火焰熊熊燃烧，冷睛在熬粥，蒙眼的钱江在喂马，驼背的辛老一如既往，举起小葫芦在喝酒。 “如果顾十一恢复到巅峰，和我交手，大概他用几分力能赢我。” 林麟忽然对孽孽询问。 听到问题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就连一旁打瞌睡的云镇边也饶有兴趣地望着孽孽。 辛老皱眉思索片刻，道：“那小子呈现病态，真气尚不充盈，但大概也有全盛时期的三四分力了，这么算……恢复巅峰，大概赢你也得用七八分力。” “八分。”冷睛忽然插口，断冰切雪地道。 “七分。”蒙眼地钱江微笑道。 “钱哥，你多少有点看不起我了。”林麟不满地道。 钱江笑着摇了摇头，“真气充盈后，实力的提升是巨大的，一匹马拉着一辆车和两匹马拉着一辆车的速度未必会有差距，但两匹马的冲力会远胜一匹马。” “这倒是，强横的真气灌输下，玄功的威力也会暴涨。江湖上不是出过双丹田的人吗？当初也曾名噪一时，那人也曾以七品赢八品。” “你陪在顾十一身边时间最久，你觉得他如果恢复巅峰实力，对付林麟要出几分力？” 云镇边笑嘻嘻地看着孽孽。 镇狱军的众人相视一笑，这几天，只要是关于顾十一地事，云将都会变得格外兴奋。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格外惜才的人呢？ 况且，不久的未来，顾十一就是他手下的镇狱使。 他恐怕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吧。 孽孽额头的三只眼睛，扫过众人，然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什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饶是林麟脾气极好，也忍不住发怒。 “我也曾和十准武圣同台竞技，虽然没和他们真正交手，但也知道他们什么水平，我自认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林麟气的脸皮直抽抽，“虽然和顾十一交手不多，但我也能看出，他会的强大玄功并不多。就算再强，他也不可能以两成实力击败我！” 众人一个个都露出笑容，能让爱装深沉的林麟这么暴躁，也算是少见了。 “哼，你这丫头，确实太小看人了。”冷睛轻哼道。 孽孽一下站了起来，“两成是给你面子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两招！最多两招！ 顾哥如果恢复实力，我觉得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了！” “黄口小儿，无知可笑。”辛老露出一口黄牙，罕地出声嘲讽。 孽孽大怒，说她可以，看不起顾哥就不行！ 她双手抱胸，指着林麟道：“你说江湖上出现过双丹田的人是吗？那你知道，顾哥，修出了不止一个丹田吗？” 此言一出，众人勃然色变。 就连云镇边都呆愣了片刻。 接着，四个人猛地将孽孽围了起来。 “你说顾十一不止一个丹田？”云镇边凝声询问，他脸色凝重地可怕。 孽孽意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出声。 “你放心，我不会害他，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镇边长吸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一些。 孽孽还是咬着嘴唇。 “说！云将想杀他，他早死了！”冷睛恶狠狠地道。 孽孽流着泪，道：“顾哥虽然没说……但我的第三只眼睛看到了。他就是修出了……四个丹田，我确定！” 几人一下都坐在了地上。 四周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麟艰难地道：“他……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起先开始只是小小的第二个，后来第二个丹田越来越大，接着出现了第三个……最后，一共是四个。” 孽孽低垂着头，小声道。 云镇边忽然想起，那日，顾十一对所有镇狱使起了杀心。 他忽然发现，自己漏了一点。 是个江湖人都知道镇狱军的厉害。 那混迹江湖这么久的顾十一怎么会不知道？ 那如此说来……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梅长宫的标志，会‘不小心’杀死梅长宫的学子？ 云镇边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个不久后就要成为自己棋子的人，似乎并不像开始那般看起来简单。 “这件事不对。”钱江看向云镇边，两个人显然想到了一处。 他们都走了眼！ 云镇边盯着孽孽道：“顾十一还有什么秘密？” 孽孽咬着下唇，犹豫片刻，道：“顾哥他……以前是方士。” “啪嗒。” 冷睛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火堆里。 …… 武道，真的有极限吗。 到达七品后，就真的没有超越的办法了吗。 没有资源，没有天材地宝，没有灵丹妙药，没有强者灌输真气，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进步了吗？ 大道绝不该如此渺小。 否则，世上第一个十品的武师是如何出现的？ 第一个武神，是如何走到那等境界的？ 一片巨大的湖泊。 水平如镜的湖面上站着顾十一。 心湖，或者又叫丹田，这是武师容纳真气的地方。 这一大片湖泊就是他的真气。 他纵身一跃，竟跃出数百丈，落在了岸边。 无数石头滚落，从他身旁落下，滚入深坑。。 这是他的另一个丹田。 里面的湖水几乎干涸，只有清可见底的小小的水滩。 水草干枯，鱼虾干死。 他的抬起头，望向前方。 那里，是另一片巨大的湖泊。 这就是他找出的，没有天材地宝，没有强大家族的另一种变强方式。 “第二丹田，开。” …… 妖王毁灭一切的擎天火海，终于落下。 温子良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咳~咳~活该，谁让你们杀狐妖，断我生路……咳~咳~” 陆蒹葭的贝齿咬破了下唇，手指捏紧扳指。 事到如今，她也没了办法。 捏碎扳指，退出这场家族试炼。 可……那个人……他怎么办…… 不管了，至少，顾十一不能死，也不该死。 她猛地睁眼，用力将手里的扳指砸向地面。 “嗷——” 一声龙吟自火焰下响起，传遍山野。 其音高亢深沉，震慑八方，威风十面！ 那声音穿透山野，响彻河山，令挥刀的狼妖止不住的浑身一颤。 “龙龟护体。” 火焰之下，有低沉的声音传出。 一只透明的巨大的龙龟，忽然出现在了火焰之下。 巨大的龟壳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刺，每根倒刺上都有奇异纹路，闪闪发光。 巨龟探出头颅，鹿角，驼头，兔眼，蛇颈……竟是一颗龙头！ 龙头栩栩如生，如同活物！ “轰”的一声巨响，火焰落在龟背上，炸的粉碎，黑色的妖气，幽蓝的火焰四处纷飞，照亮了整片树林。 也照亮了温子亮苍白的脸，还有燃起希望的，陆蒹葭的俏脸。 第32章 吞灵 “不可能！难道你也和十准武圣一样，有强者的真气传承？！” 温子良惊得大叫，他看到那只栩栩如生的巨大龙龟不但将狼妖的劈月全部挡下，甚至还伸出龙头，将狼妖咬成重伤。 这真气的磅礴已经超越了七品武师的极限！ 大夏评选的十准武圣，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宗门强者的真气传承。 他们可以动用这不属于他们的真气，爆发出超越境界的强大实力。 眼前这个江湖上忽然名声四起的少年，定然也和他们一样！ 该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竟然也有这样的传承！ 一个没有名声的野小子，怎么会有人舍弃修为，将一身真气传给他？ 温子良不断捏出手印，四周的树木飞速旋转，他骑着幽魂马连连后退。 莫说温子良，就连陆蒹葭都呆住了。 顾十一怎么有这么磅礴的真气？ “趴下。” 不大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远处，少年明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陆蒹葭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 少年双臂猛然一张，吐出四字：“气贯八方！” 温子良面色骤变，地上重伤的狼妖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怎么也会！” “你教的。” 如果说狼妖的真气是江河奔流，那少年此时的真气，便是浪涛击岸。 磅礴的真气如浪涛一般铺盖八方，将一切吞没。 他双臂挥舞，与之前狼妖的动作一般无二，真气之海随着他的动作涌动。 到最后，那双臂的动作却陡然一变。 “主人快逃！”狼妖大喊，奋力向顾十一冲去。 “麒麟冲拳！” 磅礴的真气汇聚，竟化作十丈开外的巨大麒麟，飞跃而起，直奔温子良！ 这一拳，速度极快！ 快到温子良刚刚才看到顾十一挥舞手臂，下一刻，巨大的麒麟已经张口来到了他的面前。 闪躲？ 如果是炎烈驹还有可能，幽魂马不过是马的幽魂，因怨念汇聚而生的鬼马而已，万万做不到。 巨大的麒麟吞没了幽魂马，然后一头撞在了漆黑的天空之上。 “轰轰轰……” 四周传出爆裂之声，森林中数棵画着奇异纹路的大树全部炸开。 和煦阳光，茫茫雪地出现在众人中央。 “唏律律~~~” 马叫声忽然传来，温子良竟然骑着幽魂马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主人……” 天空中，一道身影坠落，是那只狼妖，浑身浴血，发出低语。 “啪”的一声，温子良腰间的一枚木牌炸的粉碎。 “替死术。”陆蒹葭发出低呼，没想到，方士温子良竟然掌握替死术。 白雪飞扬，一道身影极速掠出，直取温子良。 “该死的东西，害我损失如此之多，此仇，温子良必报！咳咳~” 但温子良手中还握着一道符箓，“噗”的一声，符纸燃起，他的身体化作一团黄光，沉入了地下。 少年一脚踩在地上，但这里已经没了温子良的身影。 他毫不犹豫转身一拳打在幽魂马上，幽魂马侧飞数十丈，倒一棵粗壮的大树下。 陆蒹葭起身，神色有些难看，“是遁地符，方士常备的逃命用的符箓。他睚眦必报，恐怕还会来找麻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 顾十一突然冲了出去，对着刚刚爬起来的幽魂马又是一拳，幽魂马又趴在了地上。 少年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幽魂马的身躯竟在拳头下从一人余高被生生捶到了拳头大小。 幽魂和妖灵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实体，利用真气的确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拿它发泄也没有用，温子良逃跑已经舍弃了它，不如留着，也许……” 陆蒹葭声音戛然而止，杏口圆张。 她看到顾十一抓起那拳头大小的幽魂马，一口吞了下去！ 粗暴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几下，然后“咕咚”地咽下去。 陆蒹葭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已经做出了无数超越她理解的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幽魂马……吃掉。 但不同于之前，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没有害怕。 连陆蒹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本该大喊大叫才对。 可不知为什么，她……相信顾十一。 嗯，相信他。 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从来没出过错。 吞掉幽魂马的顾十一走到了狼妖面前。 狼妖躺在血水里，抬头看着这个少年。 陆蒹葭走过来，捂住了口鼻。 太惨了。 这只狼妖先被龙龟咬成重伤后，又抵挡了顾十一的麒麟冲拳，身躯已经扁了下去，毛发上都是血。 狼妖忽然笑了，眼睛竟然溢出泪水。 “你们人类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吗？” 陆蒹葭一怔，想起了顾十一出拳时狼妖的大叫，还有奋不顾身冲向顾十一的动作。 他很忠心。 “我和主人……经历过很多战斗……很多生死……” 狼妖彻底闭上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 陆蒹葭眼眶微红，心里有些难过。 她从来没想过，一只狼妖，会有如此的忠心。 “你是一只狼，不是一只狗。” 少年忽然开口，漠然的声音让狼妖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看着少年。 他明亮的眼眸冷冽透彻，从他的眼睛里，狼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屈，不挠，不服…… 如果它还是曾经的狼妖，也许它会战死，但绝不会被人抛弃。 因为它是狼。 “狼，是没有主人的。” 妖狼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笑的凄惨又绝望，用尽最后的力气，嘲笑自己的死亡。 “从你决定当狗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少年抬腿，一脚踢断了狼妖的脖子。 做完这一切，少年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蒹葭急忙过去，扶着他道：“你怎么样？” “把狐狸精和狼妖的尸体烧了，我们赶快离开。那气贯八方虽然厉害，但消耗极大，再来什么人，我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陆蒹葭摇摇头，上下打量着他，“其他的呢？我是说那只幽魂马，毕竟你吃了那种东西。” “嗯，是要找地方炼化。” 陆蒹葭有些责怪地瞪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去吃那东西，那是死物所化，怨念缠身，肯定会有副作用的，难道你有什么特殊的法子？” “没有。” 陆蒹葭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十一，“没有？那你吃它干嘛？” 顾十一看了她一眼，“为了你。” “为了我？” 陆蒹葭愣住了。 “我的真气……用完了。” 第33章 顾十一病了 夜已深，寒已至。 柴火“噼啪噼啪”地燃烧着。 顾十一盘膝坐在不远处，肉眼可见的真气围绕着他不断起落。 陆蒹葭看着他，脑子里全是下午离开时的画面。 “为了你。” 她丹唇轻启，下意识地去模仿顾十一说这话时的语调。 接着，她雪白的小脸升起了一抹红霞。 为了我啊。 嗯，他答应云哥保护我，为了我自然是没错。 但…… 那时，他的眼睛好认真。 这家伙真是的，要是对别的女子这么说，一定会让人误会。 陆蒹葭红着俏脸，樱唇不自觉地弯起好看的弧度。 她就不会。 “呼……” 顾十一长出口气，睁开了眼睛。 “炼化了？”陆蒹葭问道。 “还是有些怨气在体内散去了。” 陆蒹葭面色一变，“那要不要紧？” “不知道。” 陆蒹葭蹙眉想要责备他，但话到嘴边，心头又是一怯。 他那么凶，谁敢说他。 “你那时说为了我，是……是什么意思？” 少女看着脚尖，面色微红，装作满不在乎地道。 “我还有一门玄功叫做无妄功，能够吸收外力，短时间内恢复大量真气。” “哦。”少女答应一声，心里有些欢喜。 还是怕她伤着。 “你长点心眼吧，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疏忽大意的地方……” 顾十一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哦。” 陆蒹葭随口答应，并没有看到顾十一此时面色发红，双目迷离。 “你没走过江湖，也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为什么要参加什么家族试炼……不愁吃穿，吟诗奏乐的生活不好吗……” 陆蒹葭眼睑低垂，咬紧了下唇。 “我……为了一个人。” “为别人？你能为谁？你爹娘早已卸下长老重担，在外围帮忙打理家族事务，既不争权也不夺势，你为了谁？” 陆蒹葭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顾十一晃悠着脑袋，自顾自地说着。 “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去争什么家族继承权，你本来也不过是家族的联姻工具罢了……” 陆蒹葭瞪大了好看的眼睛，满脸地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顾十一脑袋一歪，倒在地上，眼睛已经睁不开，喘息也有些急促。 陆蒹葭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上前。 少年面色发白，额头满是汗珠，她伸手一摸，额头却滚烫无比。 “风寒？不对，定是你吃了那幽魂马，才会如此。” 陆蒹葭拿出药瓶，却又不知该不该给他服用，“我虽然带了治风寒的药，但你这种情况，能吃药吗？” 顾十一的脑子已经迷糊，“你总不会……是为了那个假货吧……你知道的……他是假的……” 陆蒹葭愣住了。 假货？ 为了他？ 他说的是顾公子？ 他知道顾公子是假的？ 这可是只有四大家族才知道的消息，他怎么知道？！ 少女的心异常忐忑，她咬着下唇，紧张地试探道：“假货……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顾……” 少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少年却已经歪着头，剧烈喘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还想继续询问，但顾十一的情况已经很糟，她顾不得其他，急忙取了药丸给顾十一喂了下去。 屋外漆黑一片，寒风呼呼，像恶鬼的咆哮。 山间的鸟叫，林中的兽吼，都在黑夜里变得格外惊悚。 但陆蒹葭却忘记了害怕，出神想了很久。 为什么顾十一会知道顾公子的事？ 江湖上的确有过传言，但他刚才的语气……他很确定顾公子是假的。 “冷……” 少年忽然浑身颤抖，直打哆嗦。 陆蒹葭从乾坤戒里将自己的棉衣取出，盖在他的身上，小心地将他的手脚都包裹好。 “这回呢？能好点吗？” 陆蒹葭轻声询问，连她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有多么的温柔。 顾十一没有回答，但喘息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 等待总是漫长的，越是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时间就会变得越长。 山洞里的柴火烧的差不多了，陆蒹葭起身又添了一些。 望了眼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黎明的太阳今日似乎来的格外的晚。 “别走……别走……” 顾十一忽然抓住了她。 “不走不走，怎么和小孩子一样闹人。” 陆蒹葭一阵安抚，少年才安稳了下来。 望着顾十一的睡颜，陆蒹葭浅浅一笑，“平日里凶得要死，病了倒变了模样。” 感受到手上粗糙的触感，她的俏脸微微一红。 低头看了看，顾十一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但是没什么肉。 他瘦的皮包骨头，手掌上的肉自然也不多。 而且他手上的茧子很厚，除了掌心和手指外，就连手掌外侧也有很厚的茧。 陆蒹葭抬手轻轻抚过那厚厚的茧子，像是木茬子一样坚硬，甚至有些“割肉感”。 只看这双手就知道，他吃了不少的苦。 “咦？” 陆蒹葭忽然发现，顾十一大拇指外侧的皮肤不对。 虽然乍一看，整个大拇指和手背的颜色一样，但细看，还是会有极浅的颜色差异。 “大拇指后面为什么会有疤？割伤了皮肉？不对呀，这颜色，明显是很多年前的伤，至今还有差异，说明伤的很重。” 陆蒹葭抱着他的手掌仔细观察起来。 她之所以擅长阵法，是因为她自幼喜欢琴棋书画，尤其是画。 阵最贴近画，所以她选择了阵法。 她曾无数次地描摹人像，所以对于人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 顾十一大拇指外侧有过很严重的伤，但是这伤好了很久，新的皮肉已经被厚厚的茧子遮盖，所以看起来很不明显。 但陆蒹葭确定，这里的确有过很重的伤。 “可大拇指外侧不可能重伤啊，若是割伤，不会是平面的伤口，难道是……六指！” 陆蒹葭面色一变，仔细盯着那伤口看。 越看，她越是心惊。 刚才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次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没错! 如果这里有第六根手指，手骨被斩，就会留下这种伤疤! 不对，是只有这样，才会留下这种伤疤！ “顾十一……他姓顾？” 陆蒹葭猛地站起身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急促了起来。 他姓顾？ “年纪，他说他……十七岁……不对，如果算起来，真正的顾公子应该是十六岁。” 陆蒹葭咬紧了下唇，仔细地端详起了顾十一的脸。 “相貌也不对……眉毛不像，鼻子也不像，眼睛不像……和叔叔阿姨一点不像……” 陆蒹葭面色微变，“一点不像才反而不对！” “眼睛鼻子眉毛嘴巴没有一个像的，这也太巧了，哪怕随便找个陌生人，也许都和叔叔阿姨有些许相似之处，他竟然一点没有！” 少女的心愈发忐忑起来。 “可他是方士啊，七岁见他时，他就是中等方士了，顾十一是武师，而且是天赋很强的武师，这……也对不上。” 陆蒹葭细细回想脑海中那个皮肤白皙，长着六指的男孩。 不像，一点都不像！ 但……也不能完全否定。 她咬了咬牙，伸手抚过乾坤戒，取出了三个白玉盒和一根针。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抓起顾十一的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熟睡的脸。 她的脸上有期望、有迷茫、有恐惧、还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你要是他，你就死定了。” 她用力地将针扎进顾十一的手指，挤出三滴鲜血，小心翼翼地分别放进三个白玉盒中。 顾家和云家都出过武神，血脉特殊，独特的滴血认亲之法绝不会出错。 两者同验，就知真假。 顾十一已经呼吸平稳，陆蒹葭走到洞口，心思复杂地望着远方。 “这次试炼的路还很漫长，但我的心全乱了。” 盖着棉衣的顾十一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陆蒹葭，听着她的呢喃，握紧了拳头。 现实往往比故事更加复杂。 因为真正的现实不但有蝉，螳螂，黄雀，还有雄鹰，毒蛇，猎人。 他是谁？ 那个冒牌的顾公子又是谁？ 时间会在不久的将来给出答案。 陆蒹葭回头，顾十一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如刚才地沉睡着。 第34章 养鬼人王虚 “雪落青松白，风冻天不寒。”说的便是青松城。 青松城方圆三十里遍布松树，无论严寒酷暑，树木常青，故也有人称之为：青城。 今年倒春寒，托了这些青松的福，正月连人都能冻死的寒风在穿过树林后，缓和了许多。 城内繁盛的饭店酒馆也让青松城内冻人的温度提高了不少，有的少年少女仗着年轻气盛，不听父母劝告，早早褪去棉衣，穿上了凸显身材的薄衫。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陆蒹葭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在深山老林里见过狼妖狐狸精，斗过方士温子良，这一路上尽是提心吊胆。 这种比肩接踵的热闹人群，真是太久不见了。 陆蒹葭双手背后，一会儿看看街边小贩的饰品，一会儿瞧瞧卖艺的江湖汉子，蹦来跳去，十分活泼。 她回过头，顾十一肩膀上站着的小狐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也仅仅只是吸引了些目光而已，毕竟大夏王朝的方士，说是不多，也着实不少。 “嘶——” 小狐狸忽然炸毛，站在顾十一的肩膀上，两条尾巴高高立起，呲牙咧嘴。 陆蒹葭急忙走到顾十一的身旁。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养成的习惯，若有异常，先靠近顾十一。 “发生什么了？” 顾十一摇摇头，伸手按住小狐狸精的脑袋。 “没事，不怕。” 说完，他挺胸抬头，继续向前走去。 “铃铃铃……铃铃铃……” 陆蒹葭被铃铛声吸引，循着声音她看到了两个人。 那是一个在大白天撑着红纸伞的红衣女子，还有一个穿着宽大衣裳，有着浓浓黑眼圈的少年。 女子很白。 这是第一眼看到她的感觉。 她白的过分，不像个活人。 这是第二眼看到她的感觉。 她的皮肤不是少女应有的，参杂着粉红色的白皙，而是像那种将血液抽干，死人一样的白色。 她的脸上涂着胭脂。 但胭脂带来的粉红却有些怪异，她的嘴唇很红，很红很红，像鹤顶红一般，令人沉醉。 她身姿妖娆，走路的步伐很美，很迷人。 她撑着红纸伞，一步步地走来，不自觉地吸引着陆蒹葭的目光。 “铃铃铃……铃铃铃……” 她身旁的黑眼圈白衣少年腰间挂着铃铛，““铃铃铃”地响着。 周围的人不自觉地为他们让路，他们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毫不拥挤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方士！ 而且是养鬼方士！ 陆蒹葭忽然惊醒，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住了顾十一的手掌。 顾十一手掌一颤，却没有说什么，他一手按着小狐狸精的脑袋，一手拉着陆蒹葭，迎着二人走了过去。 他没有像旁人一样让路，就那么直直地走过去。 二人即将撞在一起的时候，那黑眼圈少年终于侧身，让开了路。 四人擦肩而过。 “等等。” 女子忽然出声。 四人同时停下脚步，同时回头。 几目相对，陆蒹葭这才发现，眼前这女子非但皮肤白的过分，连眼睛也黑的过分。 没有一丝的光亮，像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 女子巧笑嫣然地望着顾十一，“这位公子难道看不到前面有人吗？” “活人没看见，死人倒是看见一个。” “咯咯咯咯咯……” 女子笑得前仰后合，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红纸伞的尾端。 “红绡。” 黑眼圈少年伸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哼！“红衣女子冷声道：“算你们运气好。” “我还以为，你想再埋土里一次。” 黑眼圈少年猛地盯住顾十一，眼中杀意凛然。 顾十一挑了挑眉头，“多埋一个也是埋。” 气氛彻底冷了下来，黑眼圈少年直勾勾地盯着顾十一，陆蒹葭后背冰凉一片，这可怕的杀意令她窒息。 “铃铃铃……铃铃铃……” 铃铛不断抖动，发出绵绵的声音，诡异的是，他们四人站在人群中，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走。” 黑眼圈少年拉起红衣女子，向远处走去。 “铃铃铃……铃铃铃……” 陆蒹葭终于松了口气。 她忧愁道：“顾十一，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与人树敌，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顾十一向着前面远处的客栈走去。 陆蒹葭急忙追上，“不知道你还挑衅他？刚才那人是养鬼人王虚。” “没听过。” 陆蒹葭双手叉腰，道：“养鬼人王虚在方士里也是极为出名的存在，那只女鬼大概就是他的未婚妻尸鬼红绡。” “哦。” “传言，王虚的未婚妻举族被屠，她死不瞑目，王虚招魂让其成尸。你要知道，在养鬼方士之中，他们这种特殊的关系也极为罕见。 他们有着普通养鬼方士没有的信任，而养鬼，偏偏最重要的就是鬼和人的契合，所以他们的修行速度非常快。” “哦。” 顾十一动了动鼻子，他已经闻到了客栈里传出的馒头的香味。 陆蒹葭张开双臂挡住了他。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尸鬼是尸妖中最为可怕的存在，不但有恶鬼的手段，甚至还有人类的实体。 有些强大的尸鬼，甚至能够施展武师的玄功。王虚和红绡早已行走江湖，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报那血海深仇。 这种人就是恶狼，是野兽，稍有不称心，他们就会下手，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善恶道德。” 顾十一盯着陆蒹葭的眼睛，那明亮的眼睛，令陆蒹葭心底发寒。 “你很害怕吗？” “当然啦，谁会不害怕野兽，不害怕恶鬼?” “可我也是。” 陆蒹葭一怔。 “况且他们本就是冲你来的。” “冲我来的？” 顾十一伸手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道：“你以为这小东西真的在乱叫？它感受到了敌意才会如此不安。” 陆蒹葭的小脸有些发白。 仔细想想，家族试炼已经开始，像是王虚这种实力强大的方士，自己的哥哥姐姐是绝不会放过的。 “蒹葭，你见过人杀鬼吗。” 陆蒹葭脸色难看地点点头，“见过，小时候有方士驱使恶鬼想要对我不利，我见过长老们围杀恶鬼。” “那场景很壮观了。” “非常可怕。” “你当时心情如何？” 陆蒹葭脸色惨白地道：“还用问吗？那时我还小，当然是非常害怕了。那恶鬼无比狰狞，困在大阵之中被那么多长老围攻，依旧厮杀了整整一夜。” “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蒹葭的俏脸面色惨白，她咬紧下唇，眼中有泪。 “看来你知道。鬼不会因为人的勇敢变弱小，却会因为人的恐惧变强大，鬼术施展后，人越恐惧，术式就越厉害。” 陆蒹葭咬着下唇不说话。 当年那一幕后，她狠狠挨了母亲的巴掌。 母亲说过同样的话，甚至更过分。 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恐惧，也许死的人能少一些。 “老实说，我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向客栈走去。 “有些人活的，早就已经和鬼一样了。” 阳光明媚，人群喧嚣，但他的身影却格格不入。 顾蒹葭怔怔地看着少年，他的身影不自觉地在她的脑海中，与儿时相遇的那个影子合在一起。 是他吗？ 真的会是那个人吗？ 顾十一已走进客栈，对着迎上来的店小二道： “两碟，不，三碟咸菜，三碗清粥。” 陆蒹葭急忙追了过去，大声道： “挑你们最好的酒肉，各来一份，不！三份！” 第35章 为什么要砸我的饭 青松城梅子酒馆的角落里摆着满满一桌的饭菜。 鱼香肉丝、红烧狮子头、麻辣鸡翅…… 穿着破烂的少年拿着筷子，不断地吞咽口水。 一旁的店小二看着手里的银子，神色复杂。 谁能想到，穿着破烂，散发臭味的乞丐能点这么多的饭菜。 陆蒹葭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顾十一的碗里。 “吃吧，我请客，管饱！”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膛，一副得意的样子。 顾十一愣愣地盯着陆蒹葭。 “怎么了？” “我从来没有发现，你原来……这么好看，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陆蒹葭俏脸微微一红，低头看到饭菜，心里的甜蜜立刻烟消云散。 “是因为请客你才夸我的吧，而且我本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顾十一夹起狮子头，刚张口，便又放下叹息。 “怎么了？” “要是孽孽在就好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 陆蒹葭撇了撇嘴。 知道孽孽是他的亲人。 但现在掏钱买饭的是她好不好，怎么还念叨别人。 “吃吧，狮子头还堵不上你的嘴。” 陆蒹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给顾十一夹了一个狮子头。 顾十一夹了半个狮子头给小狐狸，一人一狐大快朵颐起来。 陆蒹葭本来很饿，但饭到嘴边，又不想吃了。 干脆撑着下巴，看顾十一吃。 “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 “油滴衣服上了。” …… “你能不能不要用手抓啊，那不是有筷子吗？” …… “喂喂喂！再来一份就好了，狐狸啃过的你也抢？” …… 这时，饭店里又走进来不少带刀带剑的江湖人。 顾十一咬着狮子头，含糊不清地道：“为什么不绕过青松城，那样也更安全一些。” “不行。”陆蒹葭皱眉望了一眼四周，她总感觉有不少人都在偷看他们，也不知自己二人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 “这一路上除了要应付我几个兄弟姐妹的明枪暗箭，也要拉拢一些愿意帮我的势力。 青松城的柳家家底殷实，实力雄厚，我要想办法得到他们的支持。” 一个老者和一个背负巨剑的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立刻便有江湖人认出了二人，小声议论。 “杀匪人王悍和拐刀岳连。” 二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金牌赏金客，杀匪人王悍早年家族被土匪血洗，不知何处练就了一身功夫，跻身七品武师，自那以后专杀土匪。 不少土匪听到他的名头便闻风丧胆。 而拐刀岳连更是成名已久，一把拐杖暗藏长刀，刀法精湛，变幻莫测。 这两人一起出现，不少江湖人立刻便伸手按刀，警惕起来。 二人环顾四周，看到顾十一后，径直来到桌旁，老者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卷。 他没有丝毫的遮掩，干枯的手掌拉开画卷，画像径直呈现在陆蒹葭的眼前。 陆蒹葭看的清清楚楚，画上正是顾十一本人。 “嗯，就是你了。” 背负巨剑的王悍伸手按在桌上，双目一眯。 “轰！” 一声巨响，桌子炸的四分五裂，满桌饭菜撒了一地。 小狐狸吓了一跳，一下蹦到了陆蒹葭的肩膀上。 巨大的响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起身退后，一些胆子小的更是已经拔出了刀剑。 这是江湖的规矩，制造声响，让无关之人退开，同时也是下马威，展露自己强悍的实力，对顾十一试探。 顾十一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脸色。 背负巨剑的男子满脸凶横，呲牙咧嘴地道：“顾十一是吧？和我走，否则你的脑袋就会像桌子一样爆开！” 顾十一用力将最后的一点狮子头吞进口中，握紧了筷子。 酒馆很安静，但陆蒹葭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上一次这么安静的时候，就是宋轩被杀的雪夜！ 真正的野兽在猎杀之前，总是悄无声息。 “顾十一……你冷静点，之后我们还要去柳家，这里是柳家的地盘，刚到青松城就杀人太不给柳家面子了，只是一桌饭菜而已，我可以再……” “去死。” 顾十一忽然吐出两字，眼里骤然迸发可怕杀气。 壮汉猛地抽出背后巨剑，磅礴真气迸发而出。 但已经晚了，没有人看到顾十一怎么出的手。 人们只看到一根血淋淋的筷子扎穿了壮汉的脖子，那高高举起的巨剑尚未来得及落下，便随着壮汉的身躯坠落在血泊之中！ “什么！” 老者飞身急退，同时手中拐杖炸开，露出刀面横扫。 陆蒹葭面色煞白，老者站在她的身畔突然出手，雪白锐利的刀刃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那磅礴的真气让她明白，只需一瞬，她的身躯就会被斩成两半！ “嗷——” 一声兽吼，巨大的玄龟突然出现在了陆蒹葭身外。 “轰”的一声巨响，真气迸发，长刀炸裂。 “玄兽门？怎么会！”老者面色骤变，佝偻的身躯竟动若脱兔，两个跳跃逃出了客栈，向着大路狂奔。 “谁敢在青松城闹事！” 客栈外，一位身着铠甲的英气少女带着两队人赶来，正巧挡住了老者的去路。 “滚开！” 老者挥舞拐杖，真气横扫，斩向身着铠甲的少女。 此时的老者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对方半个呼吸之内便用一根筷子杀了王旱，动作异常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不但彻底看透了王悍，甚至杀人之后，杀气不减！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七品武师，分明是索命的恶鬼！ “小姐小心！” 两位护卫冲到少女身前，拔剑抵挡。 鲜血喷涌，铠甲撕裂，两个护卫一瞬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老者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停在少女面前。 他褶皱的脸庞充满了惊恐与愤怒，无论谁在逃命之时被人阻挡，都会如此。 “还不死开！” 老者高举拳头，狠狠向少女的头狠狠砸下！ “小姐！” 四周护卫拔刀扑来，但他们的动作远比不上老者迅捷，否则一开始就不会让老者来到少女的身前。 少女好看的眼眸瞪的极大，粉嫩的面庞被瞬间抽干了血色，苍白无比。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只是带人在城中巡视，听到有人在闹事后赶来，便会突然遇到一个发狂的七品武师。 少女看到了老者狰狞的面容，看到了他脑后的白云与刺目的太阳。 这就是她生命尽头的最后光景吗？ 她忽然有些后悔。 不该不听爹娘的话，跑出家门。 “你明明可以动手杀我，为什么要砸我的饭。” 天空中刺目的太阳被一个少年的身影阻挡，他拎着板凳，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着异常的愤怒。 少女瞪大了好看的眸子。 “砰！” 板凳重重地落在老者的后脑勺上，木屑四溅，老者倒在血泊之中，抽搐手脚！ 四周的护卫一拥而上将少女团团围住，少年脚步连点，落在了不远处，拎着剩下的半个板凳向客栈走去。 “小姐，没事吧。” “小姐，要不要紧。” “哪里来的老汉，竟敢对我家小姐出手……” …… 关心声此起彼伏，少女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拎着半个板凳的少年身上。 少年停下了脚步。 “越想越气。” 他猛地转身飞出手里剩下的半个板凳。 正前方的护卫大吃一惊，只觉那板凳上一瞬还在远处，下一瞬便来到了身前。 他不敢多想，发出一声大喊，挥剑便劈，“保护小姐！” “砰！” 他抬起手臂，板凳刚巧不巧地从他的腋下穿过，狠狠落在了刚刚站起身的老者的后脑勺上！ 鲜血飞溅，老者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过了片刻。 “啊——” 少女发出一声刺耳惊恐的叫声。 不远处，顾十一蹲在地上，捡起沾着灰尘的肉块塞进嘴里。 雪花飘落，少年不大的声音在人群中异常刺耳。 “好吃。” 第36章 疯兔 “真香，真香，嘻嘻嘻，真好吃……” 一个脏乱的干枯手掌先一步抢走了顾十一面前的烧鸡。 陆蒹葭和围观的众人都是一愣，谁都不知道这老乞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的，还我。” 顾十一探手去抓，老乞丐手掌一转，竟躲过了他的手掌。 “给我！” 顾十一双手闪电般地探出，老乞丐拿着烧鸡的手掌不断闪躲，两人的手掌带着残影，看的陆蒹葭眼花缭乱。 片刻后，顾十一停手，老乞丐一只手还攥着烧鸡，另一只手掌五指张开，三其中根手指分别插着三个狮子头。 陆蒹葭吃惊地捂着嘴巴。 “放下！” 顾十一真气喷发，勃然大怒。 “生气了，生气了……” 老乞丐跳起来转身便跑，“轰”的一声，竟直接撞塌了墙壁，然后在大街上撒丫子狂奔。 “不许走！” 顾十一掠出追赶，一步三丈，速度极快。 “不给不给，我抢到了就是我的。” 老乞丐回头瞥了一眼顾十一，纵身一跃，竟踩着雪花凌空而起。 “什么！” “真的假的！” “踏雪而行？这老家伙什么怪物！” …… 众人发出惊呼，顾十一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老乞丐在天空狂奔。 “哈哈哈……我的……都是我的……我拿到的就是我的……哈哈哈哈……” 老乞丐大笑着，踩着大雪落在了人群里。 人们吃惊地让开一大片空地，他却像鬼魅一样，游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即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依旧没有人看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因为他实在太快了。 “这是八品？九品？还是十品？” 陆蒹葭呆呆地望着远方。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顾十一罕见地开口，陆蒹葭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凝重。 “连你也没有把握对付刚才那个老头？” 顾十一摇了摇头。 陆蒹葭拒绝道:，“可我还得留几天。” 说话之间，一大群护卫已经围了上来。 “你们两个，和我回柳家把事情说清楚。” 少女单手叉腰，指着两人，趾高气扬地说道，完全没了刚才害怕的样子。 但四周护卫握剑的手却在发抖。 因为那个干瘦的小子皱紧眉头，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将脑袋挂在腰间的江湖高手！ 江湖人和看家护院的护卫不一样，就像家犬和狼，终归是不一样的。 “怎么了？你......你不愿意？” 少女的声音有些结巴，不是因为这少年一副生气的样子，也不是因为他刚才打杀老头的可怕模样。 身为柳家小姐，她早已见惯了人血。 虽然刚才那一瞬被宛如恶鬼的老汉吓得够呛，但现在她已经完全将那可怕的场景抛之脑后了。 她只是心跳的厉害，呼吸有些急促。 有一种转身要跑，又不愿意离开的感觉。 她只是此时此刻，不想从这少年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 少年指了指地上的饭菜，“等我吃完再走，行吗？” 少女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不用，我给你吃更好的！” 顾十一看向陆蒹葭，后者点了点头。 少女露出了明艳的笑容，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我叫柳絮，你叫什么名字？” “十一。” “十一？真好听。你多大了？” 四周护卫面面相觑。 十一……好听吗？哪儿好听了？这还能是个人名儿？ …… 远处，阁楼之上。 穿着散乱，袒露胸膛的干瘦男子，搂着身材极好的女子道:“就是他？” “他是七品武师，来的路上，杀了操刀人，岩山，还有陆家的一个七品老人，实力不容小觑。” 男子回身，望着正在呷饮的翩翩公子，道: “堂堂顾公子要杀一个人，还需别人帮忙？” “这件事我不方便出手，你也不要问，否则，我还得找人来杀你。” 男子摊了摊手，道:“明白，我只要柳家家主。” “杀了他，你就是柳家家主。” “哈哈哈……” 男子大笑，眯着眼睛道：“别的地方杀一个七品的武师也许很难，但在青松城里，我想杀一个七品武师，还是易如反掌的！” “啪啪啪！” 顾公子抬手拍了三下手掌，屋门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衣，背负箭篓的男子。 他身高将近两米，背后一张黑弓竟几乎和他一般大小，且弓身漆黑如墨，反映着光，乌黑发亮。 “他叫孟非凡。” 干瘦男子面色一变，“惜败乌凤，十准武圣排名第十一的神箭手孟非凡？” 顾公子轻笑道：“就是他，他来帮你。” “我一人就够了。”孟非凡冰冷地说道。 干瘦男子摊了摊手，顾公子笑眯眯地望着孟非凡。 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有。 几个陪酒的女子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顾家玄功。” 孟非凡改口，双手抱胸，走到了一旁的角落。 顾公子这才起身，推开屋门，他偏头道：“他是你的了，另外，我不希望有活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干瘦男子皱紧眉头。 顾公子只是笑看着他。 “呵，明白。” 干瘦男子忽然一笑，伸手掐住了怀中女子的脖子。 “公……公子……” 女子面色惨白。 “咔”的一声，她的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杀人啦！” “天啊！” …… 剩下的几位陪酒女子发出惊呼。 但只是片刻，她们便安静了下来。 刚刚笑颜如花的几个女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屋内充满了鲜血和死亡。 柳风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端起酒杯，呢喃自语。 “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 “我这条命，早就烂在青松城，烂在柳家了。” “反正都要死，不如搏一搏。” “兔子发疯咬死狼，往后这片草场，就是兔子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哈……” 干瘦男子癫狂地笑着，像是发了疯。 一旁的孟非凡皱紧眉头。 这种疯兔子，眼里已经只剩下了毁灭，就是爹娘，也会咬死。 第37章 饭量 “原来姐姐来自大名鼎鼎的陆家，难怪有如此气质。” 柳絮和陆蒹葭并排而行，一大群护卫围绕着二人将顾十一隔绝在外。 柳絮偷偷瞄了眼顾十一，他穿的又脏又破，可那对眼睛怎么那么明亮。 “你们那么警惕干什么，放他进来，他要真想做什么，你们这些饭桶挡得住吗？” 柳絮不满地说道，但诸多护卫却面面相觑，不敢散开，柳絮也只得作罢。 “陆姐姐，这位公子是你的护卫吧。” 听到“公子”二字，顾十一偏头看了看这位柳家的大小姐。 他这种穿着，怎么看都不会和“公子”二字沾边。 陆蒹葭沉吟道：“看来陆家的事，连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你……” 少女嫣然一笑，打断道：“四大家族继承人的选拔每一次都会让江湖上的势力大洗牌。 站好队自然会令柳家实力受益，可如果站错队，代价也是极大，弄不好，柳家覆灭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只是柳家温室里的花朵，家族如何决断，不是我能做主的，姐姐想要拉拢家族，该和我爹爹谈才是。” 少女一番单刀直入的话让陆蒹葭猝不及防。 终归是大家族的小姐，总不似看起来那般天真。 “到了。” 陆蒹葭抬头，“柳府”两个字映入眼帘。 “小姐，家主让您带这位姑娘直接去客厅。” 大门侧一个头发花白，手握拂尘的瘸腿道士对柳絮说道。 四周的护卫大树一般地站在原地，对陆蒹葭、顾十一、甚至是柳絮都视若无睹。 陆蒹葭心中暗自佩服。 不愧是能独坐青松城的二流势力，柳家的确有独到之处。 柳絮带着陆蒹葭离去，顾十一刚要跟上，拂尘便扫在了他的身前。 “这位客人，请到花园等候。”瘸腿道士说道。 “王管家，给这位客人准备上好的酒菜。”柳絮道。 顾十一望向陆蒹葭，陆蒹葭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 …… 柳家客厅内共坐着三人。 “爹，这就是陆家的姐姐，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柳絮弯腰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而陆蒹葭则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客厅中的三人。 首先是最上方的柳穹，他已是古稀之年，与其说是坐在椅子上，不如说是瘫在椅子上。 光溜溜的头顶只有三四缕头发，一咧嘴，露出两颗黄牙，冲陆蒹葭笑了笑。 旁边是大长老柳苍，一头白发，脸上沟壑纵横，红光满面，看起来比柳穹要年轻很多。 但按照实际年龄算，柳苍应该比柳穹还要大两岁才是。 再然后是二长老柳深，身躯健硕，眉毛如箭，神色倨傲。 最后则是三长老柳虹，身材丰腴，肌肤雪腻，面上也是笑靥如花。 三位长老和家主谁都没有说话，大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陆蒹葭整理了一下思绪，想好了拉拢他们的言辞，还有准备许下的承诺，道：“想必诸位……” “给我个你能成为继承人的理由。” 柳穹在陆蒹葭开口之时开口，那对浑浊的眼睛，实在让陆蒹葭猜不透他的心思。 陆蒹葭蹙起黛眉，神色闪动。 足足数十个呼吸，她都未曾出声，柳穹便又道： “陆家长子陆合天早已进入官场历练，不但有数个二流家族支持，连一流势力真武宗，阎罗门都有强者相助。 二子陆三千与冥府关系匪浅，冥府虽是江湖邪教，但身为一流宗门，冥府也为其派出两位九品武师。 三子陆晨曦最近也得了火甲宗，水阵宗，两个二流宗门的支持。 你要争夺家主继承权就要赢过他们，告诉我，你有什么依仗，或者说，你有几分把握胜过他们。” 沉默，陆蒹葭还是沉默。 “十七岁的七品武师，能杀了操刀人和岩山的确不是一般人，但归根到底也是七品，如果是八品，你能有半成不到的胜算。”柳穹又道。 客厅再次陷入了沉默。 …… 柳家后花园。 半人高的骨头堆在一旁，顾十一坐在凳子上左手抓着一根牛腿，右手抓着一个馒头。 拳头大的馒头只是一口便下去半个，再一口便彻底消失。 粗壮的牛腿，他咬住撕扯，长长的肉条，连同牛筋被嚼碎咽下。 他已经吃了一头牛，一只羊，十三个馒头，好几盘肉菜。 一股浓郁的气息从他的丹田处涌出，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花园口，柳絮和管家凝望。 “果然是七品的武师，武师生出真气后便饭量暴涨，五品日食一牛，六品日食三羊。 他吃了一牛一羊还停不下来，看来他长时间都处于真气匮乏的饥饿状态。” 柳絮道：“难怪要武师去猎杀那些妖兽充饥，寻常的牛羊根本满足不了他。” 就在这时，大吃海喝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目。 “呼呼呼～”的声音从他的身上吹出，令他的衣衫不断抖动，一滴滴汗水从他的皮肤中涌出，夹杂着些许的黑泥和污秽。 柳絮蹙眉，不解地望向身旁的管家。 管家道：“他在以真气淬体，将体内的杂质逼出，同时充盈自己的丹田。” “七品的武师都会做这一步吗。” “一般不会，五品的境界才会去淬体。” 柳絮一怔，管家勾了勾手指，几个护卫抬着一大盆水将其放在了花园之中。 约莫一刻钟后，顾十一睁开眼睛，身上已经充满了黑泥。 他三两下脱光，跳进水盆里洗了个痛快，然后又跳出来，大吃大喝。 柳絮捂着眼睛，俏脸通红地从指缝里偷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顾十一又吃了两只牛，一只羊。 “七品武师都是这样？”柳絮问道。 管家神色怪异地道：“不会，七品武师绝对吃不下这么多的牛羊。牛羊是凡物，转化真气的速度很慢，他应该饱了才对。” 这时，顾十一站了起来。 “看来他吃饱了。”管家松了口气。 顾十一左右看了看，一拳打碎池塘的冰面，然后俯身他大口大口地喝。 一股白色的热气从他身上涌出，汗水带着黑色的污泥，再次从毛孔中流出。 “管家……” “不知道！我不知道！” 管家的声音变得激动，这已经超乎了常理！ “他……他把水塘喝完了。” “我看见了……”管家的声音在发抖。 “嗝～～～～” 顾十一抬起头打了个饱嗝，一股狂风从他的口中吹出，将池塘旁两棵半人粗的小树，吹得胡乱摇晃。 满地的霜雪被吹上天空，重新落下。 他回头看了看堆成小山的骨头，意犹未尽地揉了揉肚子。 虽然是人家请的，但自己吃的实在太多了些。 “他终于吃饱了。”柳絮苦笑道。 “可这小子不对劲，这饭量已经比得上九品武师了，他才七品，他有大问题。”管家道。 第38章 镇灵 “吱吱吱……吱吱吱吱……” 小狐狸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循着声音，顾十一走到了后院。 “小姐……” 管家神色一紧，柳絮却摆摆手，示意没事。 来到后院，小狐狸正趴在一棵松树下，树下蹲着一个女子，正伸手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 松树并不高大，树叶尖锐嫩绿，树上挂着几条长长的符箓，其中两条黄色的符箓最为醒目。 一条写着：六月二十八玄阴甲子真人赐名，柳青。 另外一条黄色的符箓上书：玄阴甲子真人敕令。 树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香桌，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还有香火在不断燃烧。 女子抱着小狐狸起身，“它说你很凶。” 顾十一看着小狐狸，女子忽然又笑了，“但它也说你很好。” “你是柳家的镇灵？” 强大的家族和势力都会圈养灵来镇压凶煞，收敛气运。 不但如此，镇灵本身也是强大的战力，拥有各种神奇手段。 一些气运强大的家族，甚至能够将灵封神。 那时的镇灵，能够脱离家族，远遁作战。 镇灵大致分三类，一类为魂。恶鬼、幽魂也在此列，第二类是尸。僵尸、尸鬼都在此列。 第三种则是妖邪，有的是花草树木，也有的是一些家具，甚至还有山水成精。 眼前这女子便是柳家的镇灵。 女子盯着顾十一半晌，忽然道：“你是个可怜人。” 少年皱紧眉头，露出不悦之色。 “你在给我算命？” “可以这么说，人都想反抗命运，但事实就是：从气运的样子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经历，你身上有一丝很强的金色气运，但它却缠绕着可怕的业障，你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我不会算命，却也知道柳家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少年重复着她的话，然后指了指松树树根，那里有一块已经枯黄的树皮。 柳青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欲说什么，忽然闭口，面上也多了几分冷意。 “公子不愧是少年天才，果然见多识广。” 院门口有人朗声，顾十一回头看去，是个男子。 他骨瘦如柴，好像几根细长的木头穿在衣服里，勉强将衣服撑开。 他的脸很白，带着病态的苍白，不但眼眶是黑的，就连嘴唇也泛黑。 他友善地笑了。 但顾十一看不出任何的友善，因为他的眼睛像一滩污水。 眼中的精光像污泥下藏着的怪物，正透过污泥看着外面的世界。 男子径直走过来，拿了几根香点燃，恭恭敬敬地对松树拜了三下，然后插入香炉。 “这位就是最近名满天下的十七岁少年武师顾十一吧。” 顾十一点点头，江湖上的消息就是这样，比风跑的更快。 “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说着皱眉看了一眼柳青。 顾十一便和他走到了角落，而柳青则抱着小狐狸留在原地。 走到角落，男子伸手便搭在了顾十一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轻响，顾十一将他的手掌打到一旁。 “有事就说。” 男子讪讪地笑笑，道：“不好意思，对公子名头如雷贯耳，心中早已将公子当作兄弟，情不自禁。” 他皱紧眉头，环顾四周，道：“公子，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越快越好！” 顾十一皱眉看着他。 男子急道：“否则有杀身之祸啊！” “我问问蒹葭。”顾十一道。 男子更加焦急，小声且急促地道：“你说的是陆家那位小姐吧。你还是别管他了。” 顾十一皱眉不语。 男子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妨告诉你吧。宋家的人，前天来过柳家。” 顾十一挑了挑眉头。 男子压低声音道：“宋家的人来做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他单独见了家主，出来时很是生气，直奔城外。但我清楚看到柳家的大长老拦住了他！ 两人相谈甚欢，甚至连那宋家之人出城，都是大长老亲自送的。” “我这么说，公子明白了吗？”男子道。 顾十一上下打量着男子道：“我不明白，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子深深一叹，“我自幼身体羸弱，最想做的就是武师，也曾想过名震江湖，但武师一道与我无缘。” 他拉开衣服，露出胸膛，胸膛之上竟有奇异道纹。 “我自幼心脏不好，只能由方士续命，每天吃的药比饭还多。” 顾十一也发出叹息。 男子神色挣扎地道：“所以我一直喜欢结交江湖高手，这一点柳家的人都知道。看到公子如此的天骄，在柳家有性命之忧，我……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脚步声响起，男子面色一变，转身向院外走去。 与此同时，柳絮也走了进来。 二人相遇，柳絮欠身施礼道：“柳风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来拜拜镇灵。”男子笑道。 柳絮脸上露出责怪之色，“柳风兄长，寒冬腊月，你身躯又羸弱，父亲说，你还是不要胡乱走动，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的好。” “父亲说的对，也谢谢妹妹关心，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柳风笑着不断点头。 待男子柳风离去，少女走过来道：“公子对饭菜可还满意？” “嗯。” “蒹葭姐姐已经和爹爹谈完，正在厢房等你，我带公子前去。” “宋家的人来过？” 顾十一忽然问道。 少女一怔，显然没想到顾十一会如此单刀直入地询问。 她露出笑容，“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没见到。” 小狐狸跑过来趴在顾十一的肩头，柳絮在前面带路。 “公子为什么这么问，柳风兄长说的？” “嗯。” “他还说什么了。” “柳家有人要杀我。” 少女脚步一僵，迟疑片刻，继续向前走去。 “那公子是打算逃吗？我可以带你去后门。” “我比较好奇柳家有多少人想杀我。” 少女再次僵立在原地。 她回过身，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顾十一，樱红的嘴唇弯起，“全家族都要杀你，你怕不怕？” “那应该害怕的是你。” 少女双手背后，迈出了好看的步伐。 “所以你也知道喽，真是家族要杀你的话，就不会让我来接待你喽~” …… “嘿！” “哈！”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了后院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正有数十护卫在操练。 远处有一名独眼壮汉，双手背后，指点他们拳脚。 第39章 年少气盛 “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三长老柳虹推着木车上的族长柳穹走了过来。 柳絮立刻便要施礼，柳穹摆了摆手，她便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 “这里是柳家小辈习武的地方，那是我的小儿子。” 柳穹说的是在那独眼大汉面前练武的少年。 “顾少侠是十七岁的少年武师，不知犬子的功夫可入得了你眼？” 柳絮凝目看去，少年的马步很稳，一脚落下，灰尘高高飞起，用力很重，但腿却不抖。 “嘿！” 他挥臂打出一拳，有拳风作响，转身飞踢，动作伶利，一气呵成。 柳絮露出一抹笑容，真气内行，她的弟弟今年十四岁，已经是四品武师。 这在整个江湖上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罕见的天才了。 她的目光落在顾十一身上，心中叹息。 饶是如此，他的弟弟想要在十七岁到达七品，还是希望渺茫。 “爹？” 这时，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旁的独眼武师露出无奈之色，跟着少年一起来到了柳穹的面前。 “见过爹，见过姑姑。” 少年施礼，看着顾十一露出好奇之色。 这人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竟然站在父亲的身旁，连姐姐柳絮都只能站在他们的一侧。 他是谁？ 穿着破烂，看起来不像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 “这位就是最近名震江湖的，十七岁的少年武师吧。” 独眼的武师眼中迸出精光，紧紧盯着顾十一。 闻言，少年的眼中立刻迸发出神光。 “这位是柳沉，我四弟，平日里就由他来指点柳家的弟子。” 柳沉双手抱拳，道：“柳沉不才，如今也才勉强七品之境，论起武学境界，我才算是晚辈。” “境界不能算什么。”顾十一道。 闻言，柳沉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打量了顾十一几眼，暗自点头。 “哈哈，境界不算什么？真是笑死人了。” 一直听着的少年竟忽然大声嘲讽。 声音之大，让不少练武场上的护卫，还有其他的柳家小辈也都看了过来。 感受到众人目光，少年嘴角暗自弯起。 他又大声道：“名扬江湖的十准武圣为何厉害？还不是因为他们年纪极小，但是境界奇高？哪怕是最近声名远播的你，不也是因为年纪和境界出名？事到如今，你竟然说境界不算什么，难道不可笑吗？” 他走到顾十一面前，抬头望着他，露出轻蔑之色。 “你的境界提升的确很快，但是个武师都知道，武师乃厚积薄发，你飞速提升境界，定然会令根基不稳。说不准，十七岁的七品武师，到了七十岁，还是七品。”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不少人立刻向顾十一投来鄙夷的目光。 他们每日挥洒汗水，一步一个脚印地提升境界，付出的努力是巨大的。 可总有人喜欢抢风头，吃着丹药，不管不顾地拼命提升境界。 这种人就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十七岁的少年武师，他们自然也听过。 第一反应是厉害，但也抱有怀疑。 毕竟谁也没见过不是？江湖传言多了去了。 如今亲眼看到这少年。 呵……穿的和要饭的似的，他是七品武师？ 七品武师每天吃的饭他都买不起吧！ 不少人的心中，立刻对顾十一有了判断： 他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沽名钓誉之徒！ “嵩儿，不得无礼，顾少侠连爹都要敬重几分。” “我看爹你就是老糊涂了。”柳嵩小声说道。 “放肆！”柳虹蹙起黛眉怒喝。 柳嵩仍旧有些不服，指着顾十一道：“既然你这么厉害，敢不敢和我过几招？” 此言一出，柳家护卫和一些年轻弟子立刻都来了兴趣。 柳嵩不仅是族长柳穹的小儿子，从小受到各种药草灌溉，而且天赋极高。 十四岁的年纪便已经是四品的境界，体内生出真气。 有了真气之后，武师的实力便有了飞跃性的提升，其他的小辈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只有同样有真气的柳沉才能做他的陪练。 而柳沉一直为人严厉，所以当对练之人变成柳沉后，柳嵩的进步越发迅速了。 这样下去，也许一年以后他就能进入五品境界！ 至少在柳家小辈和护卫的眼中是这样的。 “算了吧。” 顾十一直接拒绝，转身便走。 柳嵩怔了怔，双手抱胸，脸上神色越发高傲。 “不敢了是吗？胆小鬼，我看你就是徒有其表。” “你说的对。” 顾十一并不打算和这毛头小子斤斤计较。 “人家是高手，根本看不起柳嵩。” 人群中一个护卫刺耳的声音落在了柳嵩耳中。 “是啊，我要是七品武师，也肯定不和三四品的一般见识。” 又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少年脸上当即露出凶狠之色。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他伸手在腰间一抹，振臂甩出四枚飞镖。 这是柳家独有的“柳叶镖”比寻常的飞镖更轻，更薄，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这飞镖声音极小，几乎没有。 这是柳家人的杀手锏，往往飞镖出手，待对手有所反应，已经扎进了对手的身体。 这小小的飞镖想要杀人极难，除非是割开脖子这种重要地方。 所以飞镖一般都会淬毒，增加可怕的杀伤力。 而且这四把飞镖射向的位置也极为刁钻，一枚射向顾十一的后脖颈，一枚射向他的后心，一枚射向他的屁股，第四枚则直接射向他的脚后跟。 飞镖出手的第一刻，柳沉和柳虹都看向了柳穹。 柳穹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光，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柳嵩的飞镖上并没有淬毒，他并不打算阻拦。 “柳嵩，你干什么！” 柳絮大喝，急忙拔剑。 却看到顾十一头也不回，手掌一挥，腿一抬，身后三枚飞镖便消失不见，第四枚飞镖则插在了他脚下的土地上。 柳絮眼中当即异彩连连。 漂亮的动作！如同舞蹈！ “砰砰砰”接连三声，三枚飞镖稳稳地扎在了门板上。 “呛”，“呛”两声，柳嵩抽出了腿间和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刀，直接向顾十一后背砍来。 柳沉的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柳嵩虽年少气盛，但却是个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性子。 卷叶刀法是柳家的上等刀法，两把刀交替劈砍，密不透风。 而且出刀一快一慢，不断变换节奏。 对敌的武师刚刚接下快刀，便会习惯性地迅速去挡下一刀。 可卷叶刀法的快刀之后便是慢刀，有更长的时间去改变轨迹，着急抵挡，只会露出破绽。 柳嵩已经来到顾十一的身后，柳穹、柳虹、柳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顾十一。 七品武师自然能够接下柳嵩的卷叶刀。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以力压人，爆发出强大的真气，将柳嵩逼退。 但采用这样的方式也就说明，这所谓的天才少年，不过如此。 电光石火之间，柳嵩的刀距离顾十一的后背已经不足半尺，可他还没有动作。 三位长者的眼中都浮现失望之色。 看来，他也只能用真气了。 第40章 不错 长刀已经距离少年不足一寸！ 柳沉面色一变。 眼前这人是陆家小姐的护卫，更是云将看重的人，若是死在这里，柳家如何交代？ 他一步踏出，真气喷涌。 “柳嵩，你疯了？！” 柳絮的细剑也直接刺向双刀。 这一瞬，顾十一终于动了。 他顺着长刀身躯前倾，将快刀躲过。 柳嵩冷笑，下一刀便是慢刀！ 短刀掠出，顾十一竟然顿了一下！ 短刀掠向他的腰际之时，他才开始动。 柳嵩大惊，手上力道更涨三分。 巧合！ 别以为下一刀还能躲过去！ 这一次是快快刀！ 顾十一轻轻两个闪身。 这一次是慢慢刀！ …… 心理的博弈十分复杂，但真实的挥刀只在两个呼吸之间。 两个呼吸之间，十九次的快慢刀全部被顾十一躲过。 “怎么会……” 柳嵩蹲在地上，握着两把刀双目失神。 顾十一“哒哒哒”的脚步声震得他脑袋生疼。 少年走到院门口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沉。 柳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迈出的脚步，鞋子深陷土地，这一脚用上了强大的真气。 “好刀法，不错。” 少年留下赞许，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场中一片寂静，围观的护卫，还有诸多柳家小辈都面面相觑。 “是……是我看错了吗？他刚才好像......根本没有回头。” 一位柳家小辈不可置信地道。 “不但没有回头，他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一位年长的护卫神色凝重。 “卷叶刀法的快慢刀，我根本都接不下三刀，他怎么做到的。” 一个护卫心服口服地说道。 柳虹朗声道：“没什么值得吃惊的，就算看不到身后的人，身前的影子也会暴露自己的动作。 对方是七品武师，卷叶刀法的快慢刀再惊人，若是被七品武师看到动作，也可以轻易躲闪。” 柳沉点头附和，“没错，你们以后出招也要注意这点，面对实力高强的武师，一定要出其不意！” “当~啷~” 柳絮的手中的细剑落在了地上。 “絮儿，你怎么了？” “姑姑，可他刚才是……闭着眼的……” ----------------- 烛火摇曳。 顾十一和陆蒹葭在厢房里吃饭。 “你怎么不问问我谈的怎么样。” 陆蒹葭夹起一块猪蹄，放在了顾十一的碗里。 “没成功。” 少女苦笑，“柳穹问我有几成胜算。” “他是在问你的底牌。” “我知道，可我除了你，根本没有什么倚仗，你到底什么实力连我也不知道。” 顾十一抬眼看向她，少女撇嘴道：“就算我知道你的本事，也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少女伸手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 “这段时间和你走江湖，我也明白了，一个人有多大本事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若是别人知道了你的手段，那自然就有了对付你的方法。” 顾十一忽然笑了。 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是不是学的很快？” 可少女接着又是一叹，“话虽如此，但柳家毕竟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势力，若是失败，后面再拉拢别人就会更难。柳家没赶我走，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顾十一放下碗筷，正视着她道：“柳家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们看起来相安无事，实际的问题却很严重。” 少女一怔，顾十一便将镇灵树根发烂的事告诉了陆蒹葭。 陆蒹葭面色一喜，“镇灵的本体竟然受损了？这可不是小事，镇灵是积攒气运，镇压业障的，是一个家族的守护神。 别说本体受损，就是镇灵心情不好，状态不佳，都是一件大事。看来，柳家也在隐瞒一些情况，只是不知他们在等什么。” “到了时候，自然会知道。” 少年低头大快朵颐，少女喝了几口清汤，便坐到一旁盘膝冥想。 所谓冥想，是方士修行的一种。 陷入深度的宁静，去感悟天道，增长修为。 …… “啊~~~” 陆蒹葭伸了个懒腰，冥想之后，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她看看窗外，夜已经深了。 她解开衣服，叠好，便要躺在床上。 “醒了？” “嗯……啊！” 少女大惊，双手捂着胸口回头。 顾十一正躺在椅子上，两只尾巴的小狐狸在他怀里打盹儿。 “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要求我保护你一年，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少女忽然发现少年的目光有些躲闪。 少女一怔，低头看去，自己的里衣已经完全露出，因为刚才脱衣的动作，白色的里衣下还露出了些许晶莹的皮肤…… “啊！” 少女大惊，飞一样的跑回床上，扯下被子盖在身上。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我这里！” “保护你。”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 “杀人最好的时间，就是别人睡觉的时候。” “可……可这里是柳家！什么刺客能跑到这里来？” “柳家人就不能杀你？” 少女一怔。 “可……可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子……你一个男的……同居一室……” “我要想做什么，你早就被我捆起来了。” 少女俏脸大红，怒视着远处的少年。 可少年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少女嚅嗫道：“说的倒是有理……但……” 陆蒹葭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顾十一道：“难不成这一年，我们一直要住在一起？” 少女的心都在颤抖，一年时间，和一个男的朝夕相处，吃住一起。 天啊，这怎么行！ “不单单是吃住，哪怕你拉屎尿尿的时候，我也会跟着你。” 少女的瞪圆了眼眸，脸上又是羞赧，又是愤怒。 她握紧拳头道：“你做梦！” “刺客可不会因为你要上厕所就手下留情。”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少女捂着耳朵，大声说道。 顾十一愣住了。 他有种上前掰下陆蒹葭手掌的冲动。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反正你说了不算。” 陆蒹葭放下手，绝望地看着顾十一。 她真有种一拳打死他的冲动！ 顾十一像个老头，爱搭不理，干脆不再说话。 陆蒹葭犹豫半晌，又穿上了衣服。 要她穿着里衣和一个男子同居一室，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不知过去了多久。 陆蒹葭实在睡不着，一来是冥想过后，精神饱满，二来一想到屋内有个男子，她就不敢睡。 说来也怪，这一路上她甚直靠着顾十一睡过觉的，现在却这么害怕他。 可能……还是因为这柔软的床被吧。 毕竟，那些不正经的故事里，有这种床被的时候，男女总会发生什么。 少女羞红着脸摇了摇头，将脑中旖旎的想法甩到一旁，然后起身到了门口。 反正睡不着，不如赏赏月，感悟感悟天道。 她拉开门，一步踏出。 “啊——” 第41章 诡画 陆蒹葭一步迈出，竟然直接掉了下去！ 木门外没有任何的泥土和大地，四周一片漆黑，这间屋子就悬浮在黑暗之中！ 陆蒹葭用尽力气抓紧木门，木门“吱呀吱呀”地摇晃，她也随之荡来荡去。 她低头看去，脚下是无底的深渊。 忽然身躯一轻，接着便落在了干瘦少年的身畔。 “这是方士的手段。” 顾十一皱着眉头说道，陆蒹葭咬紧下唇转过身，“可我连什么时候中招都没察觉。”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墙上正挂着一幅画。 这幅画十分奇异，画的正是这间屋子，只不过整间屋子都处在黑暗之中。 “下午刚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房间里挂的画怎么会和房间本身一样。” 少女走到画前细细端详。 “而且，那时候的画是白色的，现在屋子外面都是黑的。” 这时，墙上的画忽然发生了变化。 屋子的门打开，一道道白色的笔墨落下，在屋外勾勒出了三只白色的厉鬼。 少女面色一变，顾十一猛地回头看去，屋外果然多了三只厉鬼。 它们漂浮在门口，各自握着三把利刃！ “有方士在操纵这幅画，想要杀死我们！” 陆蒹葭惊呼，三只厉鬼发出咆哮，挥舞利刃，向屋内杀来。 “你来破阵，我来对付它们。” 少年挥出一拳，气浪化作麒麟头飞出，将两只厉鬼轰成碎片！ 但第三只厉鬼却在这一刹那的机会飞进了屋内。 “顾十一！”陆蒹葭大喊。 “专心破阵，其他的交给我！” 顾十一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白色恶鬼身上。 ----------------- 明亮的房屋之中。 房间内摆满了蜡烛，呈现出一个奇异的符号。 符号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幅画，十几根不同的笔和一盘颜料。 “什么！” 桌前瘸腿的王管家忽然发出惊吓之声，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 大长老柳苍急忙起身询问。 “没事，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吃了我画的恶鬼。” 柳苍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卷，画卷之中，那少年的嘴巴竟如同旋涡，将咬着的白色妖魔吸入了口中。 “怪胎，继续施法，一定要让他们死在这里！” “大长老放心！” 王管家提起两根笔，蘸了金、白两色的颜料，在画上勾勒。 ----------------- “呸呸呸……” 顾十一偏头吐出一口口白色的颜料，满脸嫌弃。 “一点灵气没有，全是这破颜料。” 这时，他的身前出现一道道金色和白色的纹路，他立刻一拳打了上去。 真气喷涌，屋内的桌椅被吹得的乱七八糟，但那悬停在空中的笔墨却没有半分影响。 “此方世界都是他勾勒，除非力量强大到将这方天地整个摧毁，否则他所绘之物在未在成型之前都无法破除。” 陆蒹葭说话之间，眼前的笔墨也终于完成了绘画，是一只金色猛虎，呲牙咧嘴，面露凶煞。 陆蒹葭松了口气，幸亏只是老虎，顾十一连妖物都能斩杀，普通的老虎对他根本没有威胁。 但突然，白色笔墨出现在了猛虎的身躯之上。 陆蒹葭一怔。 白色笔墨落下，竟在金色的猛虎体外勾勒出了一对雪白的刀刃翅膀！ “飞虎！” 陆蒹葭发出惊呼，飞虎是妖虎的进阶，即便在妖兽之中都十分强大。 然而笔墨还没有停下，那虎头后面，竟然又勾勒出了三个虎头！ “三头飞虎！” 陆蒹葭发出惊呼，猛虎已经咆哮，扑向顾十一。 真气喷涌，一道巨大的玄龟虚影笼罩在少年体外，玄龟背上出现数根倒刺。 三头飞虎即将落下之时，双翼扇动，从两人头顶飞了过去，趴在了墙壁上。 它张开一颗头颅，竟直接喷出了熊熊火焰。 顾十一抱起陆蒹葭，高高跃起，赤红的火焰将桌椅板凳化作灰烬。 三头飞虎盯着顾十一，第二颗虎头张嘴吐出一道闪电。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 只是刹那，闪电便落在顾十一身上。一股烤肉味从他身上飘出。 顾十一受伤了！ 陆蒹葭大惊。 这一路上，能让顾十一受伤的也只有那只狼妖之王，这三头飞虎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三头飞虎张开了它的第三个嘴巴。 “小心，它还能吐出罡风！” 少女话音一落，猛虎的第三颗头颅张口吐出了一道罡风。 罡风如刀，将屋顶与厚厚的墙皮全部刮的沟壑纵横。 陆蒹葭的心底却没有慌乱，因为她知道，顾十一肯定会挡下来。 “你自己小心。” 少年的声音让陆蒹葭一愣。 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便被少年用力甩到了地上。 接着，鲜血飞扬！ 陆蒹葭瞪大了好看的眸子。 她看到猛虎喷出的罡风刮起了少年的皮肉，露出鲜血和白色的骨！ 顾十一重重地砸在地上。 陆蒹葭看呆了。 他……怎么会这样？ 这一路上，七品的武师，狐狸精、狼妖、甚至是温子良都被他轻易击败。 如今一个方士画出的猛虎，他怎么就敌不过了？ 他不该如此啊！ 只要用那日对付温子良的可怕真气，就能轻易地将这只三头飞虎击碎的！ “饭菜有毒，抑制了我的真气，根本无法发挥。” 少年的声音响起，他爬起来，耷拉着一条手臂冲了出去。 他飞扑过去，抱住三头飞虎的脑袋，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接着他的嘴巴再次爆发强大吸力，如同狂野的漩涡。 那只巨大的飞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墨水，消失在他的口中。 “哇！” 顾十一转身，张口吐出一大滩的颜料。 金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 “你怎么样。” 陆蒹葭将顾十一抱在怀里，入手湿润又温热，她低头一看，全是鲜血！ “颜料……有毒……你自己……小心……” 顾十一断断续续地说完，脑袋一歪。 “顾十一！顾十一！” 陆蒹葭急忙摇晃他的身躯，顾不得其他，伸手一抹乾坤戒，拿出了几瓶丹药。 她打开止血的丹药，胡乱地洒在顾十一的伤口上。 然后又打开瓶子，将疗伤的丹药塞进顾十一的嘴里。 她的脑子乱作了一团。 顾十一重伤了！ 这怎么办？ 这时，又一道颜料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陆蒹葭一惊。 对方要赶尽杀绝！ 第42章 阵中阵，画中画 颜料在半空中迅速勾勒，形成了一只利爪，虽未出全形，但也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办？” 陆蒹葭乱作一团。 “呼呼呼~~~” 怀中，顾十一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 陆蒹葭看到他嘴角的颜料，脸色一变。 “颜料有毒，他又吃了那么多，定然是毒在发作，得赶快找人医治。” 眼前的笔墨越来越多，是一只山鬼，有着长长的利爪，宽厚的身躯，再用不了几笔，就会彻底成型。 “可我什么都不会，能怎么办。” 陆蒹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因为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中。 她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他杀人、杀妖、斗方士……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 她如果要继续家族的试炼，往后等待她的，也是这样的危险和苦难。 “我？我是顾家丢失的公子。” 记忆深处，那个不大的孩童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伸出了稚嫩的手掌。 “别怕，只是一些刺客而已。” “嘶——” “啪！” 陆蒹葭深吸口气，然后猛地睁眼，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巴掌很重，让她雪白柔嫩的俏脸变得通红，微微肿胀。 冷静！ 眼前的颜料几乎已经勾勒完毕，凶神恶煞的山鬼只差一条手臂就能成型。 山鬼甚至比那三头飞虎还要厉害！ 这是对方的最强杀招，为的就是将她还有顾十一，彻底留在画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怎么办？ 陆蒹葭左顾右盼，忽然看到了地上顾十一吐出的颜料。 她一抹乾坤戒，掌中出现了一根画笔。 她弯腰蘸用颜料，然后直接对着即将成型的山鬼用力甩笔。 颜料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直接落在了山鬼之上！ ----------------- “哇！” 王管家面色一红，偏头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那少年不是已经败了吗！” 大长老站起身来，神色凝重。 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和一个七品武师拼命。 王管家擦了擦嘴角血迹，重新坐在桌前。 “那陆家小姐竟然也是方士，虽然品阶不高，但是被她误打误撞，以我的颜料，破了我的道法。” “那你能不能解决她？”大长老沉着脸道。 王管家点点头，道：“当然能，只是要费些时间，需将她得到的颜料消耗掉。既然大的不行，那就来快的！” 王管家提笔便挥。 ----------------- 看到山鬼定格在空中不动，既没有成形，也没有消失，陆蒹葭松了口气。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果然有用。 半空中，一道血色的长痕迅速出现，陆蒹葭心头升起了一种极为不祥之感。 那红光“嗖”的一声，直接射了过来！ 这是一支利箭！ 只需一笔，对方就能画好，成形速度极快。 利箭刹那便来到了少女的身前。 画外的王管家已经露出了笑容。 这疾驰的的飞箭对付武师可能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对付少女这样的方士，绝对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一般的方士根本没有能躲过飞箭的本事。 “砰”的一声，飞射的利箭突然折返，射到另一侧的墙壁之上。 “什么？！” 画外的王管家大吃一惊。 “啪”的一声轻响吸引了王管家的注意，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少女的身前摆着三块不起眼的石头。 这些石头呈三角之势，其中一块已经碎裂。 陆蒹葭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 顾十一说过，与人对敌，出招的同时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再出招，否则，很容易落了下乘。 她一抹乾坤戒，又取出四五块石头飞速摆弄。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扭转乾坤的小小阵法，能挡我几次！” 王管家双手夹起八根毛笔，在两侧颜料上一蘸，飞速挥舞双臂。 刹那之间，数十根利箭便已成型。 “那就拼了！” 少女好看的眸子中充满决然，她一抹乾坤戒，丢下一地的石头，三指张开，迅速摆出一个乾坤阵。 “嗖嗖嗖嗖……” 几乎是同时，数道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利箭被扭转方向，射向屋顶、地面和墙壁。 地上的三块石头“啪啪啪”地接连炸开。 但只要一块石头炸开，陆蒹葭的手指就会迅速将另一块石头拨过去，形成新的乾坤阵。 王管家抓着八根毛笔，一言不发，疯狂挥笔。 少女葱白修长的手指在地上点来弹去，像一朵绽放的白色的花。 利箭“嗖嗖嗖”地飞，石子“砰砰砰”的碎。 各种颜色的利箭向着屋顶、地面、墙壁……将屋子射成了五颜六色的马蜂窝。 光是这样还是不够，只守不攻是赢不了的。 唯有进攻，才能破局！ “呼~~~” 少女长舒口气，左手拨弄石子，右手握紧了画笔。 画外的王管家逐渐瞪大了眼睛。 难道她要在布阵防御之时，再布其他阵法来破局？ 果然，画中的少女提起笔在地上的颜料上一蘸，竟飞速绘画！ 左手点阵，右手画阵！ 利箭依旧在飞，但少女布阵的左手速度不减！ 短短片刻，陆蒹葭笔下的东西已经有了轮廓，王管家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画的竟是颜料盒！ 她一手防，一手攻，一心二用，这种本事实在是厉害！ 王管家一咬牙，突然一笔，直接划向少女绘制的颜料盒。 笔尖落下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从画上传来，他的毛笔竟弹向一侧，在画中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黑痕。 果然，这乾坤之阵也会将他的落笔弹开！ 看似陆蒹葭在他的阵中，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她在自己的阵里！ 以阵御阵，以画对画！ 不愧是陆家的小姐，梅长宫的学子，果然天赋惊人。 “哼~” 画中的少女忽然轻哼一声，嘴角流下一抹鲜红。 王管家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同时点阵画阵对她负担极大！他不是没有希望！ 那就试试看，谁的精神更胜一筹！ 王管家眼神一厉，疯狂蘸墨，疯狂挥动。 画中的陆蒹葭苦苦支撑，一边点阵，一边画阵。 第43章 真正的卷叶刀法 屋内，大长老柳苍看着王管家握着八根毛笔，疯狂蘸颜料，疯狂挥舞。 八种颜料飞的到处都是，画上、桌上、地面。 “这不是抽风是什么？” 大长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吧嗒吧嗒……” 八根画笔先后掉在地上，王管家偏头，神色苍白地看着大长老，“完了。” 画中，少女笔下，一个栩栩如生的颜料盒已经成型。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颜料盒中传出。 插在各个方向的的利箭、尚未成型的山鬼、还有房间本身都化作颜料，流向颜料盒。 当最后一道颜料没入颜料盒后“砰”的一声巨响，桌子上的图画整个炸开！ 王管家倒射撞在顶梁柱上，“哇”地吐出一口鲜红，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 屋内。 陆蒹葭抱着顾十一剧烈地喘息，她苍白的小脸一红，偏头吐出一口心血。 “啪啪啪……” 大长老从座椅上起身，不断拍手叫好。 “赢的漂亮，不愧是陆家的小姐，梅长学宫的学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陆蒹葭抹去嘴角血迹，粉目含煞，怒视着柳苍。 柳苍缓缓走到王管家的身前，冷声道: “其实我一开始的目标只有那小子，谁让你们寸步不离呢？” 陆蒹葭心中一动，顾十一说过，宋家的人来过柳家！ 大长老无奈地道：“你们这些家族，我们一个都惹不起，宋家命令强势，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他忽然抬起腿，一脚踢在王管家的下巴上。 王管家的脑袋“咔”的一声，不自然地扭曲着，便再没了任何气息。 陆蒹葭的脸色一变。 他这是要杀人灭口！ 大长老眼睑低垂，目露凶光。 “宋家四公子亲自来柳家，没有许诺任何好处，但却留下了一句话‘要么顾十一死，要么柳家灭’。” 大长老身形一闪，来到了陆蒹葭的身旁，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 少女双脚悬空，奋力挣扎。 “你可能不知道，在青城外还有一帮势力，他们自称‘劫富帮’，由流浪客和身负悬赏的江湖人组成。 他们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实际上却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这帮人实力很强，甚至完全不输给柳家。 听说宋家在来柳家之前，已经和他们有所接触。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大长老五指缓缓合拢。 少女呼吸困难，俏脸变的苍白。 “族长老糊涂了，竟然拒绝宋家四公子的命令。是我宴请宋升公子，他答应，只要我除掉顾十一，他便扶我做柳家之主，并且赏赐各种天材地宝，甚至是强大玄功！” 双尾的小狐狸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口咬在了大长老的小腿上。 大长老并未踢开小狐狸，而是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少年，见他双目紧闭，气喘如牛，这才松了口气。 陆蒹葭已经开始翻起白眼。 大长老露出狞笑，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 “吱吱吱……” 小狐狸松口，再次向大长老咬来。 “滚！” 大长老皱眉一脚踢向小狐狸。 “嘭！”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骤然响起，大长老面色一变，身上真气当即涌出。 “麒麟冲拳。” 伴随着少年淡漠的声音，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大长老的肋下。 大长老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塌了远处的墙壁，倒在了碎石之中。 “咳咳咳~~~” 陆蒹葭落在地上，双目流泪，剧烈地咳嗽，她捂着雪白的脖子，上面已经有了大长老血红色的手印。 她抬手拭去眼泪，看着垂着一条手臂的少年，满脸惊喜。 “你没事？！” 顾十一闪身抓起墙壁上的两把长刀，窜了出去。 碎石飞溅，大长老捂着肋骨站起身来。 但此刻他浑身无力，就连喘气都十分困难。 好歹毒的拳头，直接打在他的肋下！ 他未定神，便发现少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一刀掠出，大长老只能后撤身躯，闪开长刀，然后侧身去躲第二刀。 可第二刀却来的慢了半拍，在他闪躲之后，长刀才出！ 长刀改变轨迹，直接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快慢刀，卷叶刀法！” 大长老大惊，心中一冷。 完了！ 卷叶刀法一旦命中，快慢刀将形成持续不断地，密不透风地攻击！ 柳嵩能在两息之内砍出十九刀。 但顾十一不是柳嵩。 他更快，更强，而且拥有出体的真气！ 只是一息，他便停下了动作。 十九刀已经斩完。 陆蒹葭看到，刀光似同时而出，形成了一朵银色的花朵。 接着。 “刺啦”一声。 鲜红的血之花，吞噬了银色的花。 “噗通”一声，大长老倒在地上。 他已被斩的不成模样，筋脉被斩开，肌肉被斩断。 他身躯抽搐，但双目却依旧有神。 他的眼睛明亮，没有恐惧，只有震惊。 “你……的手臂已经被罡风……吹裂……怎么……还能动……” 少年俯身，手指抓在他的血肉上。 “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死人？” 大长老的身躯忽然开始颤抖，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 心湖之上。 顾十一抬起头，晴朗的天空上出现了厚厚的乌云。 雷声隆隆，乌云翻滚。 “啪！” 一道闪电照亮天空。 “吧嗒。” 一滴雨水，落入了干涸的大坑之中。 接着，雨水哗啦啦地落下，尽数掉入了空旷的大坑。 心湖，下雨了。 …… 陆蒹葭看到顾十一抓着柳苍的血肉。 柳苍的身躯开始缠斗，他的双目变得浑浊，有力的手臂也变得苍老。 “顾……顾十一，你在做什么？” 少女的心里有种极为不祥的感觉。 江湖上除了有人，还有人魔！ 所谓人魔，便是指那些堕入邪道的武师。 他们剑走偏锋，练邪功，提升境界非常快。 但这种人最后无一例外，都失去心性，变成了只知杀戮的魔头。 顾十一现在的模样，像极了那些魔头。 陆蒹葭不禁在想：他这么小便到了七品境界，又杀性极强，难道……他在练邪功？ “没什么。” 少年已经起身，神色如常。 第44章 黑蛇箭术 “你！你不是在练邪门歪道吧！” 陆蒹葭抓住顾十一的手腕，怒视着他。 “如果是，就不要再练了！想要强大的玄功，我可以帮你去要！” 顾十一一愣。 陆蒹葭黛眉紧蹙，瞪着顾十一道：“要是让我知道你练邪功，你就死定了！” “你和方士斗了一场，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 陆蒹葭俏脸微红，“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是……是之前和你关系不太好，才那么胆小。” 她露出一抹笑容，心底说不出的敞亮。 这一次，自己算是和他一起战斗了，并不是之前那样，让他保护着。 她忽然皱起琼鼻，幽幽地看着顾十一道：“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要死的模样？” “我要不装，你连自己到什么水准都不知道。你那几个阵法虽然简单，但一般的下品修士布置起来也没有你那么容易。 你就是胆子太小，畏畏缩缩，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更别谈进步了。” “你在历练我？你是方士！” 顾十一偏头，“不是。” “嘻嘻~”少女双手叉腰，心情大好。 她看了看四周，又冷静下来，“不对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柳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走水了！走水了！” 嘈杂的声音从破碎的墙壁外传来，火光滔天。 “砰”的一声，墙角挂着的一根竖笛突然炸开。 屋外的吵闹声愈发嘈杂了起来。 “家主被刺，快找刺客！” “小姐呢？小姐丢了！” “小少爷也不见了，快找小少爷！” “杀了他们！” “是劫富帮的人！” “杀啊！” …… 各种声音乱作一团，还有刀剑相碰的声音。 陆蒹葭脸色一变，“发生了大事，我们出去看看。” 她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推门便出。 …… 青松城，醉仙楼楼顶之上。 孟非凡握着一把巨大的黑弓，黑弓上搭着黝黑的长箭。 在他的身旁还插着三根同样漆黑的长箭。 这是他独有的“墨鱼箭”。 墨鱼是一种妖，由墨成妖，为鱼形。 这种鱼游动起来没有声音，若是将其碾为墨汁，然后抹在箭上，那这箭无论飞多快都没有声音。 孟非凡气沉丹田，真气游走经脉，双目竟化作菱形。 鹰眼功，他的绝技，能让他的视力提升数倍，而且可以夜视。 菱形的眼瞳中，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的颜色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黑与白。 他的目光跨越百丈，来到了柳家院子。 “吁——” 孟非凡再吐一口真气，视野第二次放大。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家院子内。 他看到了破碎的房子，和躺在碎石堆中，血淋淋的柳苍的尸体。 “吁——” 孟非凡第三次吐气。 将心肺的空气全部吹出，只剩真气流转。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连鼓动的脉搏也变得极为缓慢。 他的视野第三次放大。 他看清了柳苍身上的伤口，看清了他伤口上一滴滴涌出的鲜血。 孟非凡缓缓拉满长弓，真气涌入黑弓，再由黑弓流入体内。 起先只是一缕真气，像清澈见底的小溪，然后真气越来越狂暴，汇聚成河。 到最后人与弓、箭，彻底融为一体。 更可怕的是，汹涌的真气虽然在三者之间流动，却没有一丝从身上溢出！ 他已做好完全的准备，只等目标出现的一刹那，他便会松开手指，打破平衡。 这磅礴的真气会在一刹那彻底爆开。 这支无声的箭，会将目标整个射穿，箭中的真气也会在那时汹涌而出。 爆箭！ 这是神箭手孟非凡的绝技！ ----------------- 小狐狸窜到了陆蒹葭的肩膀上，陆蒹葭推开屋门，道：“我们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一刹那。 一声巨响在远处的屋顶炸开。 但是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的声音。 因为柳家的院子太吵，到处都是呐喊声与嘶吼声。 一支融入黑夜的长箭如黑色的闪电，无声而来。 “吱——” 双尾的狐狸忽然发出凄厉的嘶吼，浑身炸毛。 它的爪子扎进了陆蒹葭肩膀的血肉，抓出几道血痕。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圆球！尾巴都粗了足足三倍！ “啊——” 陆蒹葭发出痛呼，顾十一的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巨大的危机之感。 第二丹田立刻引动，磅礴的真气透体而出。 “嗷——” 一只巨大龙龟刹那间浮现在二人体外，龙龟栩栩如生，连龟甲上的倒刺都格外清晰。 “砰”的一声，龙龟那狰狞的龙头竟然直接被射穿！ 紧接着“轰”的一声，一股无比恐怖的真气在龟背上炸开，将房屋彻底炸碎，就连龟甲都碎裂开来。 黑色的碎片落在地上，顾十一疾步上前，挡在了陆蒹葭的前面。 他看清楚了，是一根漆黑的箭，诡异的没有任何的声音，所以连他都未曾察觉。 黑色的箭射入了龙龟的背甲！这厚重的真气之盾也不能完全阻挡。 射箭之人——极强！ “砰！” 远处再次传来巨响。 想要在黑夜中捕捉到一根漆黑的箭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需要看到箭，只要知道声音在哪里发出就可以了。 顾十一第一时间锁定了远处楼顶的方向。 “龙龟护体，三重！” 三只大小不同的龙龟笼罩了二人，而且，他特意加厚了面对高楼的那一部分。 “顾十一，这样不行。”陆蒹葭忽然大叫。 “轰隆”一声巨响忽然从半空中传来。 “他是神箭手孟非凡，他射出的箭会拐弯！” 陆蒹葭大叫，远处的楼顶，孟非凡露出了笑容。 自己刚才一次射出两箭，两箭几乎同时离弦，所以自己爆出的真气只有一次。 这第一支箭饱含真气，是真正的杀招，第二支箭却只在箭头蕴含些许真气。 第二支箭在空中爆开，爆风就能改变第一支箭的轨迹。 这也是他最强的箭术——黑蛇箭术！ 如同黑夜之中发起进攻的毒蛇，阴狠毒辣，防不胜防。 陆蒹葭急忙抬头环顾四周，但根本看不到箭的影子。 这蕴含真气的箭矢不但快如闪电，而且威力可是能将整个房子都炸开啊！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找这根箭到底会从哪里飞来！ 羊老说，真正的武师，生死就在一瞬！ 这一刻，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第45章 接箭 武道一途没有极限。 每一个行走江湖的人都有自己的杀手锏。 有的人阴狠毒辣，笑里藏刀，讨人喜欢的笑容和能说会道的嘴巴就是他们的杀手锏。 有的女子妖娆妩媚，勾人的神态，丰满的身段就是她们的武器。 有的剑客十年磨一剑，快如闪电的三尺青锋，就是他们的手段。 …… 真的有人，能把江湖人各种各样的绝技都防住吗？ 当然不能。 人总会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对手。 快到自己看不清的剑。 强到自己接不下的拳。 厚到自己破不了的盾。 那面对这些困境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根本没有好的办法。 除了背水一战，就只能投降。 所以如何隐藏自己便是重中之重。 隐瞒，是每个江湖人的第一步。 让出剑的人以为，你看不清他的剑。 让出拳的人认为，你接不下他的拳。 让举盾的人觉得，你破不开他的盾。 待他们觉得券在握，觉得已经赢了的时候……突然露出你真正的獠牙！ 像藏在丛林中的狮子！ 像隐匿于黑夜中的毒蛇！ 一击致命！ …… 陆蒹葭努力寻找那根箭矢，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顾十一已经找到了。 准确的说，不是他找到了箭，是那支箭找到了他。 两根箭根本就没射向他，而是射向了他身后的位置。 对方看穿了他的心思，猜到他会将真气集中在箭射来的方向，致使后方防御减弱。 所以那支箭从后面而来，轻易地就洞穿了三只龙龟的防御。 他是真正的，射箭的高手，如毒蛇一般，露出了自己的蛇牙。 而顾十一也如一只凶狼，抬起了他真正的爪子。 “崩天神诀，九成功力。” 刹那间，他的身上爆出血雾。 无数经络瞬间鼓胀出现在他的皮肤之外，似乎马上就要破皮而出。 崩天神诀七成功力之后，每提高一成功力，威力便提升一倍，自身的损伤也会加重一倍。 九成的崩天神诀，会瞬间迸发全身筋脉之力。 这恐怖的力量会让所有经络凸显在皮肤之下，经络积压的鲜血，会从毛孔中喷出。 这是无比的剧痛与严重的损伤。但得到的收益也是巨大的，他的力量和速度，瞬间提升到了刚才的四倍！ 他动了，以比黑箭更快的速度！ ----------------- “呼~~~~” 孟非凡放下了箭，坐在地上剧烈喘息。 他的状态不能长久维持，否则会头晕眼花，甚至真的死去。 停止心跳，压住脉搏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事。 “奇怪，箭怎么还没爆。” 孟非凡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以鹰眼术看去。 虽然不是全力施展，看不到那么远，但夜视的能力还是有的。 黑白视野出现的一瞬，孟非凡脸色大变。 “怎么会！” 他立刻高高跃起，直接从十几丈高的楼顶跳下。 几乎就在同时，黑箭落在了他身下的屋子上。 “轰~隆~” 一磅礴的真气在楼顶爆开，楼顶被炸的粉碎！ …… 远处。 陆蒹葭身躯僵硬，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刚才，一支箭从她的肩头飞了出去，然后远处的楼顶就“砰”的一声炸开了。 要是她稍微移动下身躯，那炸开的就不是房子，是她了！ 陆蒹葭转过身，顾十一不断喘息着，皮肤上渗出不少鲜血，身边还有粉红色的血雾。 “你……抓住箭……扔......扔回去了？” “不知道有没有射中他，这箭虽然没声，但毕竟是他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杀不了他的。” 顾十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蒹葭急忙跑过去。 顾十一摆手道：“不要乱走，就待在我身边，无论柳家发生什么，你也不要去管。” “你受伤了？” “嗯，九成功力的崩天神诀对经络伤害太大，短时间内，我的真气无法运转，否则只会让伤势加重。” 陆蒹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他，顾十一伸手接过，一口吞下。 陆蒹葭内心一跳，道：“你就不问问我这是什么丹药？万一是毒药呢？” “那我毒发之前就掌毙了你。” 少年没好气地瞪了少女一眼。 “嘻嘻~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见过孟非凡出手，他的箭术十分可怕，当初也只是输给乌凤一筹。 你连孟非凡都能打赢，我觉得十准武圣都未必能赢你。” “如果不是小狐狸事先警觉，第一箭我就已经死了。” 陆蒹葭微微颔首，“这倒是，他这箭竟然没有声音，而且涂的漆黑，这样的黑夜里根本看不见。” “每个人都有适合他的环境，箭最适合偷袭。如果他没死，躲在暗处时不时地给我们来上一箭，我们迟早会死在他的手里。” “应该……不会吧……他肯定想不到你能徒手抓住他的箭，还能给他扔回去，况且那楼顶都炸塌了，他应该也……” 陆蒹葭脸色难看起来，她也觉得孟非凡不会死。 孟非凡的箭射程那么远，又没有声音，威力这么厉害，要是没死，一直惦记着他们，那怎么得了。 以后谁还敢睡觉？就是上厕所恐怕都不得安生。 陆蒹葭苦笑几声，坐到顾十一身边，取出几块石子，摆成了简单的阵法。 从家族试炼开始后，想杀她的人多了去了，事到如今，也就不在乎了。 “你肩膀有伤。” 陆蒹葭这才觉得肩膀疼，低头一看，肩膀上几道血口子已经结了痂。 “吱吱吱……” 小狐狸跑过来，跳到顾十一的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陆蒹葭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不要紧，是你帮了我和顾十一。” 她从乾坤戒里取出肉块喂给小狐狸，又取出一瓶药，咬牙将肩膀的衣服拨开。 月光莹莹，她雪白的肩膀晶莹如瓷器。 顾十一怔怔地看着，心跳的很快。 “嘶……” 药粉洒在伤口上，陆蒹葭疼得倒抽冷气。 她将衣服小心整理好，一回头便看到了顾十一的目光。 “好看吗？” “不赖。” 陆蒹葭俏脸一红，伸拳轻轻在顾十一的胸口一捶。 “讨厌～” ----------------- 远处。 高楼之下。 孟非凡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满脸狰狞。 他躲的很快，但这一箭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爆炸的木块扎进了他的腿里，他能感觉到，那木块刺入的位置很深很深！ “真气强大的过分，看来，又是一个靠真气灌输挤进七品的武师。” 孟非凡几乎将银牙咬碎。 “什么狗屁十准武圣，什么狗屁的十七岁的七品武师，都是靠着别人传承，被扶上去的废物！” 他之所以输给乌凤，就是因为乌凤有强者的真气灌输，能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实力。 “老子迟早要将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狗东西全部杀光。” 孟非凡背着长弓，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顾十一，我必杀你！” 第46章 柳家危急 不知过了多久，柳虹和柳絮带着几十个护卫赶了过来。 “大哥！” “大伯！” 柳虹和柳絮脸色一变，扑了过去，陆蒹葭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大——伯——呜呜呜” 柳絮发出凄厉的哭声，捂着脸，哭得不成模样。 陆蒹葭回头看去，也吓了一跳。 柳苍死相十分凄惨，身躯碎裂的不成模样，她实在不敢多看。 可他明明是被顾十一用刀砍死，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顾十一干的！ “为什么杀我大伯！” 柳絮抹去眼泪，拔出长剑，直接架在了顾十一的脖子上，神色凶狠。 一旁的柳虹也满脸怒色，没有阻止柳絮，周围的护卫纷纷拔出刀剑。 “不是我杀的。” “这里只有你，不是你还能是谁！”柳絮愤怒地道。 “你聋了，你姑姑也聋了？” “你说什么？！” 柳絮勃然大怒，挥剑便砍，柳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姑姑，你拦我做什么？我要杀了他给大伯报仇！” 柳絮奋力挣扎，柳虹摇摇头，沉着脸道：“如果不是你，那是谁？” “孟非凡。” 柳虹面色当即一变，“神箭手孟非凡？” 顾十一指了指地上的漆黑碎片。 柳虹上前捡起黑箭的碎片，蹙眉道：“这是什么？” “孟非凡射的箭，一箭就能将整个房子炸掉，而且此箭没有任何声音。之前远处那响声你没听到吗？那就是孟非凡在拉弓射箭。” 一旁的陆蒹葭低着头不敢说话，顾十一撒的谎也太大了！ 而且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说的和真的一样。 他那副冷冷的样子，竟然也会骗人？而且很会骗人！ “之前我的确听到远处有响声。” “姑姑，孟非凡是谁？” “是一位少年强者，竞选十准武圣的时候差一点便赢了乌凤，可以说是十准武圣下的第一人。” 柳虹冷笑，盯着顾十一道：“不要以为你信口胡说我就会相信，孟非凡为什么要杀大长老。” “你爱信不信，我还想问为什么。” 柳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柳絮又将剑架在顾十一的脖子上，“说！” “你脑子有问题吧，我说什么？” 顾十一抬起手指，在长剑上用力一弹。 “砰”的一声，长剑炸成了数段。 柳絮面色一白，连后十几步。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年可是七品武师！ 是和爹爹柳穹，姑姑柳虹一样的高手！ “不许走！” 数十个护卫立刻围了过来。 顾十一冷笑，“好啊，那就试试看，是你们将我乱刀砍死，还是我把你们杀个干净。” 他面色一沉，真气喷涌而出，强大的气势让围着他的护卫变了脸色，纷纷后退。 “你们都退下！” 柳虹呵退护卫，指着王管家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她一对凤目紧紧盯着顾十一，似乎是料定了什么。 “陆蒹葭杀的。” “什么？！” 柳絮和柳虹皆是一惊，纷纷看向陆蒹葭，就连陆蒹葭本人都吓了一跳。 看到几人的目光，陆蒹葭的心忽然镇定下来。 她面色一冷，眼睑低垂，冷笑着与柳虹对视。 “柳家好大的本事，竟让一个管家来杀我，怎么，是我陆家本事小，入不了你们的眼？还是我这陆家小姐的身份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想杀便能杀！” 她忽然怒喝，威风八面，说的话让柳虹面色发白，就连柳絮都不敢再出声。 大夏势力极多，一流二流数之不尽，但真正屹立不倒的只有四大家族。 陆家，便是其中之一！ 云家小儿子死的那晚，整个流苏城血流成河。 江湖上都说，云将杀的是赏金客和流浪客。 但整整一城的江湖人，真就没有其他势力的人？ 当然不可能。 不但有，据说还有一流势力的嫡系弟子！ 可最后呢？谁敢找云将的麻烦？ 云将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陆蒹葭可不是什么庶出，是陆家的嫡系，陆家家主的候选人！ “陆家候选人试炼已经开始，若你们已投靠了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那好，等咱们分出胜负，这笔账再慢慢算。若是没有……” 陆蒹葭冷笑几声，雪白的俏脸满是怒火，“那就让我看看，柳家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对我下手！顾十一，我们走！” 她一拂袖，大步向人群外走去。 小狐狸窜到她的肩膀上，抬起头，也威风凛凛的样子。 “且慢！” 柳虹急忙挡在了陆蒹葭的面前。 陆蒹葭俏脸上满是寒意，“看来柳家是铁了心了。顾十一，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全力冲出去，去陆家报信。我自有保命之法。” “不是，陆小姐您误会了。” 柳虹急忙赔笑，她现在心情十分难过，根本笑不出来，只能勉强自己弯起嘴角，露出善意。 “他们不是来为难你们的，是来求你们的。” 一道祥和的声音响起，金色的光芒飘动，柳青踩着神光落在了陆蒹葭和顾十一的身前。 她的身躯时明时暗，神色颓废，显然也伤了元气。 她冲顾十一笑笑，顾十一冷着脸没有回应，柳青叹息一声，转而看向陆蒹葭。 “我是柳家的镇灵，柳家公子柳风联合外人，里应外合，重伤了族长柳穹，掳走了柳嵩，还带走了柳家的上等玄功。” 陆蒹葭一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怪这一晚上刀光剑影，连孟非凡接连攻击我们，你们都没有反应。” “难怪孟非凡会射死大长老，他一定和柳风是一伙的。”顾十一忽然说道。 陆蒹葭差点没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柳风是谁孟非凡可能都不知道，再说，一个二流家族的少爷，真能拉拢十准武圣下的第一人？ 不管柳絮信不信，柳絮已经信了。 她低头啜泣，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一定是柳风，他给爹爹下毒，又捅伤了爹爹，还联合外人，要不是姑姑赶得及时，爹爹恐怕已经……” 她擦了擦眼泪，伤心地走上前抓住了顾十一的衣袖。 “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可……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心急嘛……呜呜呜……” 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 顾十一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陆蒹葭觉得他装的有点太过分了，上前擦了擦柳絮的眼泪，柔声道：“柳絮姑娘，我也没想到柳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怪你们会那么激动。” 柳絮心中一喜，急忙抓着陆蒹葭的衣袖道：“是啊是啊，蒹葭姐姐，就是因为发生这种事，我和姑姑才会错怪你们的，你不要怪我们好不好。” “呵，王管家下手是真狠啊，不愧是方士，手段果然厉害。” 顾十一故意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说道。 柳絮低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柳风肯定是蓄谋已久，连爹爹都没能料到，何况我们。王管家也一定是被他蛊惑了。” 第47章 好处 “所以呢，你们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十一的话让柳絮和柳虹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等了半晌，最终还是柳青叹息一声，上前施礼，道： “柳家危机，柳嵩被掳走，他是柳家的唯一继承人，柳家的上等玄功也不能落在外人手中，所以想要请你们帮忙，找回柳嵩，杀了柳风。” 柳虹连连点头，对陆蒹葭道：“作为报答，柳家从今往后便唯蒹葭小姐马首是瞻，全力帮小姐拿下家族家族继承人的试炼。” 陆蒹葭心中一喜，她现在除了顾十一，一个靠山没有，若是能得柳家相助，自然是莫大的好事。 “守不住家门，继承人都能被人抢走的家族有什么用？” 顾十一的话让让柳虹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围观护卫纷纷握紧拳头怒视顾十一。 然而少年的挖苦却还没有停下。 “柳风我见过，身躯羸弱，根本不是武师，这些护卫随便一个就能打死他。 他能拉拢王管家，甚至是孟非凡，将柳家逼到这种地步，我看别拉拢什么柳家了，我们去拉拢柳风吧。” “你说什么？！” 当即有护卫大怒。 “奶奶个熊，别以为你是七品武师就可以说话如此放肆，柳风只是一个吃里扒外，笑里藏刀的畜生！” “这种出卖家族，荣华富贵自己的狗东西你也看的上？” “长老，别求他们，我们和劫富帮拼了，一定救回小少爷！” “是啊，长老，别求他们！” …… 诸多护卫大声叫嚷。 柳絮望着顾十一满脸泪花。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顾十一冷着脸道：“我难道说的不对？那柳风，你杀不了他？” 柳絮一怔，咬紧了下唇。 “你们柳家上下，但凡有个长脑子的，都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这一下，诸多护卫直接怒骂了起来。 有些甚至嚷嚷着要砍死顾十一。 但嚷嚷归嚷嚷，没有谁真的动手。 毕竟七品武师杀他们，实在是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顾公子……你太让我伤心了……亏我还……呜……呜呜呜……” 柳絮伤心极了，泪水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陆蒹葭心里一跳。 这丫头该不会看上顾十一了吧！ “陆小姐，算我们厚颜无耻，但柳虹求您了，只要您能帮忙，我刚才说的一定说到做到。”柳虹伸出手指，朗声道：“我以家族发誓！” 陆蒹葭愈发心动了，但顾十一说的也没错，她急忙看向顾十一。 顾十一走到她身边，黑着脸道：“走！” 陆蒹葭脚生疼，看向顾十一，后者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恍然大悟。 “这个忙……我帮了！” 四周吵闹的护卫皆是一怔，柳虹和柳絮也喜出望外。 陆蒹葭黛眉紧蹙，满脸怒色，“出卖家族，毒害父亲，这种不忠不孝的卑鄙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对！” 几个护卫大喊，满脸欢喜。 “孟子曰，‘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古人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件事，我陆蒹葭管了！” 少女拍着胸膛，义正言辞地道。 “好！” 诸多护卫大喊，眼有泪花。 多好的小姑娘，多好的大小姐啊。 顾十一皱紧眉头，道：“要管你管，我不管。” 陆蒹葭怔了怔，难道自己领会错了顾十一的意思？ 她急忙给顾十一使眼色。 但顾十一双手抱胸，不理不睬。 陆蒹葭略一犹豫，拉着顾十一的胳膊走到一旁，小声道：“你干嘛？” 顾十一真的有些无语。 这陆家大小姐读了这么多书，全读哪儿去了？ 帮他多要点好处都不懂吗？ 现在问他，他能说吗？那柳虹也是七品的武师，真气运转之下，这里说什么她都听得见。 顾十一板着脸道：“柳风能把柳家伤到这种地步，他会好对付？再说，还有孟非凡，你以为我是武圣，战无不胜？” 陆蒹葭露出难色。 对啊，还有孟非凡，他可是个狠角色。 她想了想，由衷地道：“要不还是算了，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受伤。” 她说的十分诚恳，顾十一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一旁偷听的柳虹心中一惊，这顾十一在陆家小姐心里的位置不低啊。 “你要实在想帮，就帮我多要点好处，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陆蒹葭一愣。 顾十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道：“你见过这么瘦的武师？我的身体很差，需要大补，而且还要为提升境界做准备。 你也是，对方士修炼有帮助的东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这么大的柳家，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来。” 顾十一说完直接对柳虹道：“你说是吧，长老。” 柳虹干脆也不偷听了，直接走了过来。 “只要你愿意出手击杀柳风，抢回柳嵩，柳家愿意将上等玄功《流叶绝》和《扶风步》送给你，此外，还有千年人参三株，六品妖兽内丹十颗，七品妖兽内丹两颗。 陆小姐是方士，我们柳家有一幅《九尾狐仙图》送给陆蒹葭小姐观摩。” 陆蒹葭心中一喜，柳家竟然真的有方士留下的图，这种图画不但能够观摩增长修为，关键时刻还能当作阵法使出。 顾十一摇摇头，道:“听说柳家有一门残功名为《柳相》。” 柳虹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十一。 柳絮露出疑惑之色，柳相？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要那个。” 柳虹面色一变，当即拒绝，“不可能！《柳相》虽是残功，但却无比奥妙，历来只有家主才有修行资格。” “那就算了。” 顾十一也拒绝帮忙。 “等等！” 柳虹咬着牙道：“实不相瞒，柳风偷走的就是柳相神功，你若是能夺回来，我便请求大哥将其传授给你。” “给，还是不给。” 少年咄咄逼人，要她立刻做出决定。 柳青上前道：“若是拿不回来，什么都没有意义。你尽管去学，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镇灵……”柳虹面露难色，柳青微微摇头。 顾十一道：“好，劫富帮在那儿。” “城东。” 顾十一走到陆蒹葭身边，道：“你自己小心，让他们保护你。” 陆蒹葭一愣，“你干什么去。” “杀柳风。” “现在？！” 第48章 小兔崽子 陆蒹葭看了看顾十一，他的身上还有伤，血迹也才干了不久。 “怎么着也要做好准备吧。” “时间越久，对方的准备越充足，今日趁他们满载而归，正是最好时机。” 陆蒹葭还是担心，“可你伤的也不轻，需要休养。” “他们更需要，长老，你送我出城，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柳虹点头，陆蒹葭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柳沉也带人赶了过来，他一条手臂绑着厚厚的绷带，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顾十一与他擦肩而过，柳虹也跟着他。 “干什么去？”柳沉问道。 “出城，杀柳风。” “现在？” 柳沉愣神的功夫，顾十一已经和柳虹跑了出去。 寒月半悬，晨曦将至，冷风吹动众人的衣衫。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望着顾十一的背影，陆蒹葭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忽然向前几步，放声大喊：“你小心点！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别伤着自己！” 声音逆风而行，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陆蒹葭有些失神。 自从羊老离开，这是她第一次和顾十一离这么远。 陆蒹葭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头。 她忽然有些后悔。 这柳家比得上顾十一吗？ 当然比不上！拖家带口的，肯定不会像顾十一那样拼命。 自己犯什么傻，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条件。 顾十一说的没错，被算计到这种地步，元气大伤的柳家根本没什么用，万一……万一他伤了怎么办。 陆蒹葭越想越后悔，再抬头看看，顾十一和柳虹已经没了踪影。 这时，风捎来了声音。 “保护好你自己吧。” 声音清晰可闻，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用了真气。 少女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心底有股说不清的安心。 “吱吱吱……” 小狐狸跳在陆蒹葭的肩头，吱吱吱地叫着。 “啊！大哥！谁杀了我大哥！” 柳沉发出惊呼，转身四处观望，最终怒视着陆蒹葭，“是你吗？陆家小姐！” “……”陆蒹葭翻了翻白眼。 “四叔，不是的，你听我说……” 柳絮急忙上前解释。 ----------------- 柳虹一路跟着顾十一，根本用不着她去指路，从柳家出来后，地上一直有很明显的踪迹。 相隔一段路，甚至还能看到些许的金银首饰。 劫富帮来的人很多，不但杀人，还夺宝。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强盗！ 来到城中心，少年突然转身向城西跑去。 “不是那里，那是城西，城东在另一边。” 柳虹急忙提醒，但少年好像没有听见，只是加快了脚步。 柳虹回头看去，身后的大路上掉下了一枚戒指，上面的水晶反着光，十分明亮。 顾十一跑错了！ “你跑反了，路在身后。” 柳虹再次出声，但少年依旧头也不回地狂奔。 柳虹心中一动，难道是调虎离山？ 的确有这种可能。 一帮来劫财的土匪，怎么可能丢下钱财。 但也可能是真的不小心落下了，毕竟他们刚刚经历厮杀，伤亡惨重，逃命才是第一位，根本无暇顾忌太多。 一路来到城西，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柳虹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她的额头甚至已经微微见汗，柳家到城西走街串巷，也有不短的路途。 柳虹黛眉紧蹙，一想到还要再往城东跑，不禁有些愠怒。 “你觉得是调虎离山对吗？但不可能，这帮土匪的大本营就在城东，他们去城西做什么？” “他们一定会回到城东。” 柳虹立刻瞪圆了杏眼，“那你还往城西跑？” “但城西一定有快速到达他们大本营的方法。” 柳虹翻了翻白眼，“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离那么远，怎么回去？” “若我猜的不错，柳风是方士。” 柳虹面色怪异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大哥说……” 她立刻住嘴，顾十一面色怪异地看了她几眼，道：“镇灵损坏，肯定是方士干的。” “你是说.....柳风布下阵法移形换位，让他们从城西直接传送到里城东？” 柳虹苦笑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个病秧子，没想到他准备的这么充分。” “好了，帮我忙吧。” 顾十一直接走到柳虹面前，柳虹皱眉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补充真气，我中了王管家的阵法，还接了孟非凡一箭，消耗很大。” “我这里有丹药……” “没时间炼化。” 柳虹无奈，只好伸出手，“只能我传功给你了。” “亏损太大。” 柳虹疑惑地看着顾十一。 “那怎么办？” 顾十一伸出手掌忽然按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柳虹俏脸大红，凤眼含怒，挥手便向顾十一的太阳穴打去。 “啪！” 她的手臂被稳稳抓住。 “无耻！小小年纪，没想到竟是个好色之徒！你若是想以此事要挟我，便是痴人说梦！” 顾十一脸色一沉，一股磅礴吸力从掌中发出。 “啊！” 柳虹面色一变，闪身后退，吃惊地看着顾十一。 “你能吸取我的真气？” “对，但这样强行抽离，会对你的筋脉产生损伤，只有近距离接触丹田，才能不对你造成伤害。”少年一脸漠然地道。 柳虹俏脸微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可……男女授受不亲……这也太……” 家族事情繁多，她虽年纪不小，但还没出嫁呢！ 顾十一已经不耐烦了，翻了翻白眼，道：“别浪费时间。” “从手中吸取的话，损伤大吗？” “把你全身真气从一个位置全部抽走，你说呢？” “要不……换着位置来？” 顾十一脸一黑，“少浪费时间，不愿意就滚。”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若是再磨蹭下去，天亮了就不好办了。 柳虹咬牙闭上眼睛，握紧了粉拳。 “来吧。”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少年的手掌落在她小腹上的时候，她还是全身颤抖了一下。 也许是真气的缘故，她觉得顾十一的手掌很烫很烫。 真气不断抽离，她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顾十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的心湖下起了暴雨，空余的丹田在迅速填满。 “好了！” 顾十一收回手，柳虹却手脚发软，一下瘫坐在地。 她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已经头也不回地跳出了城墙。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雪白的衣服上留着一个漆黑的手印。 她整张俏脸变得通红，闭上眼睛，连耳朵都逐渐红了。 半晌，她恨恨地咬牙怒骂。 “小兔崽子！” 第49章 劫富帮 劫富帮山寨。 院子里摆着满满一堆的金银。 几个壮汉陆续走来，伸手抚过乾坤戒，将大量的钱财丢在一起。 篝火摇曳，众人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声。 最上方坐着劫富帮帮主沈逵。 沈逵一脸络腮胡子，两边嘴角到耳朵各有一道狰狞伤疤。 伤疤极其狰狞，好像什么人扯开过他的脸。 他的怀里躺着一个瘦削的女子，女子穿的极少，雪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之中。 她是沈逵的妻子离三娘。 沈逵旁边还有一把座椅，柳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座椅上，一手捂着肚子，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的血迹很重。 “柳风，你做的不错。” 沈逵笑向柳风伸出大拇指，后者翻了翻白眼，道：“不错个屁，老东西还是给了我一刀，草。” 离三娘道：“柳穹是老江湖了，阴狠着呢，你能瞒过那老东西，实属不易。” “哼~”柳风冷笑，“老东西向来目中无人，当然想不到我会突然下毒。对了，我弟弟柳嵩呢？带上来！” 一个壮汉走过来将麻袋丢在地上。 “呜呜呜呜~~~” 麻袋里传来人的声音，柳风翻了翻白眼，从座椅上爬起，走到麻袋前抬腿便踩。 “叫！叫！叫！叫……” 踩、踏、踢……柳风好像个疯子，对着麻袋疯狂踢打，看的众人一阵发毛。 这袋子里真是他亲生弟弟？ 倒像装了他的杀父仇人。 柳风还是不过瘾，捡起篝火里碗口粗，燃烧着火焰的木棍，对着袋子疯打。 “让你叫！让你叫！他奶奶的！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怎么不死在娘胎里啊！” 棍子一下接一下地打在麻袋上，因为过度用力抽打，棍子上燃烧的火焰也被拍灭。 “啪”的一声，火星飞溅，木棍断成了两半。 柳风也累的浑身大汗，他低头一看，自己缠着的绷带下又渗出了血。 “草。” 他握着身下半根木棍，朝着麻袋就扎了下去。 “啊——” 惨叫从麻袋中传出，柳风转身往座椅上走去。 “解开吧。” 一个壮汉上前解开麻袋，将柳嵩倒了出来。 柳嵩早已被打的不成模样，头破血流，大腿上还不断冒血，柳风下手着实太狠了。 “让他说话。” 壮汉将柳嵩嘴里的布条揪出，丢到了一旁。 “咳咳咳咳……” 柳嵩剧烈地咳嗽，环顾四周，满脸泪珠。 他看着柳风，神色悲戚又绝望，“大哥……为什么……” 柳风翻了翻白眼，“你说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 “为了让你死呗。” “可我一直对你敬重有加，从来没有……咳咳……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你活着就是得罪我。” 柳嵩怒视着柳风，后者立刻冷笑起来。 “我是老东西和丫鬟生的。” “就因为这个？”柳风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可是你的亲爹啊！” “呵呵……呵呵呵……” 柳嵩冷笑，“亲爹？哪里亲了？他像养狗一样养着我！” 柳嵩指着自己干瘦的身躯道：“我为什么这样？因为我娘的是在柴房里生的我！我一出生就差点冻死！老东西就没希望我活下来！” 柳风摆弄了几下额前的头发，道：“我娘怀孕的时候，一直被关在柴房里，我生下来后，她怕我冻死，就把我抱在怀里。后来我活了，她死了。” “你是为了报仇？可这些都是传言，爹不可能那么做，再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把你怎么样，他真想做什么，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柳风一愣，歪头看着沈逵。 沈逵点点头，“有道理啊。” 柳风又转头看着柳嵩，“可我杀老东西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更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柳嵩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风。 “对啊，他就两个儿子，我和你，你不死，我就算熬下去，也不可能掌握柳家啊。他现在能养我，将来他死了呢？你会养我吗？” 柳嵩重重地道：“会！” “我不相信。” “我发誓！” “你是毛孩子吗？哈哈哈~” 柳风指着柳嵩大笑，四周的人们也跟着大笑。 离三娘娇媚地道：“亲儿都不养爹，何况是亲弟弟，小弟弟，等你将来有了女人，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说了。” “哼~”沈逵冷笑道：“根本不用有女人孩子，等他再长大些，开始掺和柳家的事，就知道柳家这块肥肉到底有多少油水。青松城虽然小，地也偏，但这一城的油水，可不是说说而已。” 沈逵转头看着柳风，道：“反正我要是他，将来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你这个废物。” “哈哈哈哈~”柳风大笑，周围人也跟着笑。 柳嵩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他已明白，自己这位哥哥柳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平日里唯唯诺诺的那个样子，完完全全是装出来的。 他和这些土匪一样，坏到了骨子里，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 别说暗算亲爹，若是给他机会，他甚至可以屠柳家满门！ “以前我确实没打算做什么。” 柳风忽然平静地望着柳嵩。 “因为老家伙看起来活不了太久，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出生。” 柳风翻了翻白眼，道：“我也真是服了，当年给你娘下了那么多药，那个蠢女人竟然还能把你生下来，你是哪吒吗？毒不死？” “你……你说什么？” 柳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风。 “大夫说你娘怀的是个男孩的时候，我就下药了，换你，你不下吗？” “你……你……你……” 柳嵩瞪着柳风，甚至因为愤怒，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老家伙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无情，他肯定是保小不保大的，毕竟他那般年纪，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不愧是柳家家主，果然功力深厚，年纪那么大了，竟然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我的天，我要有着本事那该多好，只怕到了他这等年纪，我都要尿鞋上了。” “咯咯咯咯……” 沈逵阴阳怪气，惹得离三娘笑的花枝乱颤，四周的围观之人也纷纷大笑。 柳嵩神情更是震撼，这些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父亲教过他，遇事不要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寻求生路。 第50章 现实往往并不美好 柳嵩咬紧牙，壮着胆子道：“大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风怔怔地看着柳嵩，似乎没想过，自己这年纪不大的弟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沈逵也露出讶色，离三娘都忍不住道：“啧啧啧，不愧是柳穹的种，柳家未来的家主，小小年纪，勇气可嘉，不错。” “大哥既然没有对我下杀手，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对吧？你想要什么不妨和我谈谈，也许我能帮你。” “我想你死。”柳风道。 “但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一个死人，总归没有活人有用吧。” 看到周围的人迟迟没有下手，柳嵩安心了不少。 “再说，大哥若真想杀我，在柳家的时候你就已经动手了。哪怕是这一路上，你杀我的机会也很多。” 柳嵩镇定一笑，道：“既然这么多机会大哥你都没有杀我，想必，我还是有点作用的。” “烧了吧。” 柳风忽然道，柳嵩一愣，两个大汉立刻走过来，抱起了柳嵩。 柳嵩心中又忐忑起来，但面上强装镇定。 大汉将他举起，熊熊火焰在他身下燃烧。 他面色一变，大喊道：“我知道柳家的重宝在哪儿！” 两个大汉动作一停，就连沈逵和离三娘也都看向柳风。 “烧。” 柳风只吐出了一个字。 “大哥？！” 柳嵩大惊，接着便被直接丢进了火里。 “大哥！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中，柳嵩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 劫富帮的不少人都听的头皮发麻，眉头紧皱，可柳风却在大笑。 “自作聪明的东西，我没在柳家杀你，是怕老家伙看见急眼拼命。带回来杀你，就是为了亲眼看着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 柳风忽然又不笑了，镇定下来，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拂到脑后，偏头对沈逵道： “活人的确比死人有用，但还是烧了吧，万一跑了怎么办？” “有道理。”沈逵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哎呀~又烧人，真是臭死了。” ----------------- 白瓷镇东。 一只巨大的乌鸦在天空振翅，飞向远处的一片山寨。 乌鸦上站着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黑衣，站在乌鸦上，叼着一根木棍，四处张望。 女子也是一袭黑衣，背着一杆黑色长枪，左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光看右边的脸颊，她是个极美的女子。 寒风吹拂，掀起了她的乌黑的头发，露出了她的左脸。 她的左脸有一道疤痕。 从脸颊直接延伸到太阳穴下方，疤痕十分狰狞。 “要找顾十一的话，我们不该来此，他离开白瓷镇好几天了，也许已经到了青松城。” 乌凤笑道：“不急，了解一个人得慢慢来。” “还是先到白瓷镇打听，然后循着他走过的路慢慢追？” 乌凤打了个响指，“没错，师妹真聪明。” 乌梅神色一缓，眼底清波涌动。 身为十准武圣的乌凤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狂傲，他性格沉稳，从不轻看任何人。 他有个习惯，如果要接触江湖上什么人，或者对付什么人，都会亲力亲为地了解这个人。 在那人久居的地方打听消息，然后走那人走过的路。 起先她只觉得麻烦，这有什么用？ 但真正和乌凤走过，她才知道，这样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在这个人经历过战斗的地方，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手段和境界。 树上石头上留下的是剑痕，还是枪痕，战斗打坏的石头是呈粉末状，还是撕裂状，战斗时，有没有留下数十日都无法磨灭的脚印…… 环境会告诉他们，对方的真气是否浓郁，出手的力道是否凶狠，真实的境界到底是什么水平。 就拿之前十准武圣的战斗来说，乌凤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知道了十准武圣排名的第九的李豪，虽然看起来豪迈大方，不拘一格，但却藏着一手极为歹毒的暗器！ 当初她和乌凤一起去看过李豪战斗的地方。 她只看出李豪的真气很深厚，出手可怕，不少石头都被他打成了齑粉。 但乌凤却在一块石头上，找到了一个极为细小的针孔。 石头的位置距离战场超过二十丈，前后洞穿，但针孔附近却都没有一道裂痕。 这说明李豪的暗器，已经修炼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所以，在和李豪的战斗时，当李豪露出杀心后，乌凤便选择了投降。 有时候乌梅觉得，乌凤若真的拼尽全力，一定不会只排在第十。 “看到了。” 乌鸦前方出现了一个山寨。 “听说白瓷镇东边匪患闹得厉害，你是想去白瓷镇之前顺道除掉这里的土匪？” “习武之人，路见不平，顺道杀几个土匪造福百姓也挺好的。” 乌梅露出笑容，乌凤为人心地善良，经常做这种善事。 乌鸦振翅，距离山寨越来越近，乌凤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是不对劲，没有守寨的人。” 乌鸦已经来到了山寨上空，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连人影都没有。 “我们下去。” 两人从乌鸦上跳下。 “哎呦！” 乌梅一个踉跄，险些滑倒在地。 “什么东西。” 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伸腿踢在雪地上，一个死人翻转过来。 乌梅脸色一变。 她再抬头，白茫茫的大雪凹凸不平，起起伏伏。 远处木屋敞开，里面趴着几个冻得僵硬的死尸。 房间内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 乌梅脸色一变，看向乌凤。 她从未见过乌凤那么凝重的脸色。 “四处看看。” …… 乌凤和乌梅重新站在了一起。 “都死完了。”乌梅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两个尸体没有脑袋，应该是被割头领赏了。” 乌凤抬脚将地上的一具尸体踢翻，“出手的人很强，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乌梅脸色难看地道：“不知出手的人是谁，竟然这么狠毒，虽然都是土匪，但一个活口没留。” “我知道是谁。” “谁？”乌梅问道。 “白瓷镇虽然偏，但三四品的高手也不是没有，匪患持续了不是一日两日，有赏金的最少也是四品，甚至五品，想要将他们连同这些土匪杀干净，对方至少要六品巅峰，甚至是七品。” 乌梅心中一动。 乌凤缓缓吐出三个字。 “顾十一。” 第51章 好人和坏人 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 判定好人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一个从不杀生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杀人，是不是恶？ 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为了保护心爱之人死去，算不是善？ 从来没有人能完美地评判善恶。 评判善恶的最简单方式就是看行凶者是否会去杀无辜的人。 青松城城西出来后，地上的脚印多的根本数不清，虽然找到了几个特别的脚印，但进入雪地后，便再找不到痕迹了。 雪地上的痕迹被清理过，那群人逃跑的时候，有老江湖的走在最后，将所有的雪花吹起，抹去了痕迹。 但顾十一听到了声音。 男人兴奋的叫声和女人凄惨的呼声。 循着声音，他找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漆黑一片，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十一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火光，还有火光下的影子。 一个影子伏在另一个影子上面，还有两个影子站在一旁。 顾十一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 “他奶奶的，让我们守着这破山洞，不见天日。” “别抱怨了，头不是给咱们留了一个女人，还有酒肉吗，不错了。” “刚干了一单大的，挺过这几天，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天寒地冻，又将挪移阵布置在山洞里，谁会闲出屁来，到山洞里找阵法？” “再坚持坚持吧，过两天就会有人来替咱们三个了。” …… 顾十一听了许久，算上那个女人，一共四个人。 这三人说话两人都中气不足，大概也就是个二品水准。 剩下的那个，大概是四品武师。 想到这里，顾十一便直接走了出去。 一转角，他便看到了几人。 一个瘦子，赤裸着下身，一个胖子正在解衣服，还有一个壮汉，看到他后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去拿身旁立着的长刀，那两人也都反应过来，去抓自己的兵器。 而那个女子则躺在地上，赤身裸体，双目无神。 顾十一当然不会给他们机会，他闪身过去，一脚踩碎了壮汉的手腕。 “真气？！” 壮汉发出惊呼，飞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去死！” 那个瘦子抓起了桌上的长刀，直接砍向顾十一的脑袋。 顾十一屈指在刀身上一弹。 “啪”的一声，刀炸成数块，瘦子一呆，紧接着胸口忽然剧痛，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想要挣扎，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你你你……你是谁……我们可是劫富帮的人……” 胖子已经被吓傻，顾十一捏住他手里的刀，随意丢到一旁，然后一脚踹碎了他的肩膀。 “啊——” 胖子大叫，竟疼的流下眼泪。 地上躺着的女子依旧双目无神，就那么光溜溜地趴着。 顾十一皱了皱眉头，捡起她被扯烂的衣服，丢在她的身上。 女子无神的双目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紧紧抓住了怀中的衣服。 顾十一走过去，扇了壮汉几巴掌，壮汉清醒过来时，他的刀已经架在了壮汉的脖子上。 “阵法是不是通向劫富帮。” “休想从我嘴里知道……” 话音未落，顾十一的刀就扎进了他的胸膛，再往前几分，就能刺破他的心脏。 “阵法是不是通向劫富帮。” “是。” 壮汉的额头微微见汗，这小子捅他的时候，眼皮都没眨，而且出刀很准，要是稍微用力些，他就已经见阎王了。 “阵法另一边有人看守吗。” “一般会有。” “什么境界。” “最强也就是四品。” “你们怎么启动阵法。” 壮汉抬头看着顾十一道：“除非你放了我，否则我不会说。” “好。” 壮汉眼神闪动地道：“你答应的太快了……我有点不相信……除非你先放了我，我再告诉你。” “我既然已经答应，就一定会做到，说。” “你先放了我……” “噗”的一声，血红色的长刀扎进了壮汉的胸膛。 顾十一抽出刀，壮汉倒在地上，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那女子抱着衣服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持刀的少年。 顾十一转而将刀架在了瘦子的脖子上，“我答应放你走，告诉我，阵法怎么启动。” “在……在他的乾坤戒里有一道枚玉片，将血滴在上面就能启动，回来也是一样。” 瘦子说完，看着顾十一手里的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是不是能走了？” “能了。” 长刀挥过，鲜血飞扬，瘦子捂着脖颈倒在地上。 “为……为什么……”瘦子不甘地问道。 顾十一走到了胖子面前，胖子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 顾十一奇怪地道：“为什么要放过你，你是好人吗？” 胖子脸色一狞，死到临头，他反而不再害怕。 “我当然不是好人，劫富帮里就没有好人，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你是拯救百姓的侠客？” 他大笑嘲讽道：“你只不过是比我们强的恶人罢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别人的刀下！哈哈哈……” 少年抽刀刚要劈，一旁的女子忽然扑了过来，夺过了他手里的刀，满脸凶狠地向胖子扎去。 “贱人，你也想杀我？” 胖子大怒，狠狠一拳砸向女子的胸膛。 女子瘦弱又受尽折磨，根本不是胖子的对手，胖子的拳头先一步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肥脸上满是狰狞。 对付不了这小子，难道还杀不了你这贱人？ 老子一拳就能将你的下巴打碎！ 顾十一后发先至，一脚踹断了胖子的胳膊，女子握着的长刀也直接扎进了胖子的胸膛。 山洞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半晌，女子连连后退，看着手里的鲜红，彻底呆住。 她只是青松城里的商人，既不是武师也不是方士，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的生活。 只是出城一次，便被他们劫来，遭受非人的折磨。 她从没想过杀人。 她只是想活着。 “呜……呜呜呜……哇……” 女子昂首痛哭，泪水和委屈一同落下。 顾十一扒下他们的乾坤戒，取出一件宽大的衣服披在女子的身上，然后走进阵法，取出了玉片。 “谢谢你，你是好人。” 女子忽然抬头，望着顾十一满脸的泪水。 顾十一笑了。 好人？ 他是好人吗？ 对于那三个强盗来说，他当然是坏人。 他是坏人吗？ 至少对这个女子来说，他就是好人。 所以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怎样才算好人，怎样才算坏人？ 顾十一不知道。 他只知道坏人不死，只会祸害好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再次开口。 阵法光芒亮起。 顾十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第52章 入瓮 四周天旋地转，光芒消失的时候，顾十一来到了一间木屋。 “嗯？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到换班的时间吗？奶奶的，不是又馋酒了吧。” 一个男子打着哈欠，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阵法上站着的少年，他脑子一懵，刚要张口询问，那少年突然扑了过来。 他很快，只是一眨眼便来到了身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手轻轻将门关上。 他的力气大的像一头牛，他根本动不了。 “咔~” 男子听到了轻响，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顾十一低头看了看，他的身材很是干瘦，和自己差不多。 他当即扒了这人的衣服换上，然后推门走出。 “喂，你进那屋子干什么了？” 一出门，顾十一便看到了周围十几间屋子，这些屋子都敞开着，足足几十个人，都在喝酒吃肉。 屋子口摆着几个兵器架，上面插满了武器。 院子内有篝火，篝火上方有两把椅子，说话的是个壮汉，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想来就是劫富帮的帮主。 另一个椅子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的，正是柳风。 “你去，把那点柴火也加进去，冻死老子了。” 沈逵指了指角落里的柴火堆，顾十一转身来到柴火堆前，却停下了动作。 “快点！磨蹭什么呢！” 沈逵大喝，顾十一转身盯着他道：“别装了，既然认出来了，那就动手吧。” “哈哈哈哈……” 柳风从座椅上跳起，放声大笑。“不愧是能伤了孟非凡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顾十一心中一动。 “顾十一，还记得我吗？我在柳家提醒过你，宋家来过人，怎么样，柳苍那老东西是不是给你布下了杀招。” 顾十一沉默不语，暗自环顾四周。 柳风真挚地道：“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帮陆小姐寻求帮手，柳穹那老东西让他享福，他没问题，让他冒险，他只会夹起尾巴。” “咯咯咯……”离三娘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你找柳穹，不如找我，帮我拿下柳家，我定全力相助。” “家族都能出卖的人给我许诺，我可不敢信。”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小兄弟。” 离三娘站起身，扭着毒蛇一般的纤腰，道： “自古以来，高位，当为能人者居之。柳风小弟能将柳家算计到这种地步，就是一种本事。 你也是行走江湖的高手，该不会说出什么‘手段卑鄙，你是光明磊落之人’的屁话吧。” “刚才说话这位是劫富帮的大嫂离三娘，这位是我大哥劫富帮帮主沈逵，我大哥可是七品武师，与你一样。 怎么样，与我合作，拿下柳家，我们帮那位陆小姐，你看如何。” 柳风笑道：“同是七品武师，我大哥怎么也比柳穹那老东西强吧。” 顾十一点点头，“有道理，好啊，与你们合作。” 柳穹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露出喜色，反倒眯起了眼睛。 顾十一突然抬手射出一块石子。 那石子带着带着狂风，直奔柳风的喉咙。 “嘭！” 沈逵侧身一脚将石头踢碎。 真气碰撞，一股劲风在柳风面前散开。 “动手！” 离三娘大喝，两侧屋内的人立刻便向外冲来。 “砰！砰！砰！” 三声巨响，武器架炸开，上面的刀剑都凌空而起，射向屋内。 惨叫声立刻从屋内传来，但不少人还是冲了出来，挥舞着刀剑来到了顾十一附近。 “气贯八方！” 磅礴的真气如浪潮一般从顾十一身上涌出，竟吹的众人东倒西歪。 “你以为我们没有布置吗，禁气阵法！” 柳风大笑着将手里的装满水银的杯子丢在了篝火之中，一个笼罩了场中所有人的阵法刹那间亮起。 顾十一也明白了，为什么是这些低阶的武师一拥而上，而更强的沈逵和离三娘都坐在座椅上纹丝不动。 “哈哈哈……你是七品高手又如何？在禁气阵法之中，一切真气都无法运转，没有了真气，你就是个普通武师！” 柳风满脸狰狞地道：“我可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就忘记防备的蠢货，这里早就是你的坟场了！” “嘭！” 远处忽然爆出巨响，孟非凡站在一块石头上握着长弓，弓弦尚在不断的震动。 “哈哈哈哈！” 柳风癫狂大笑，他也的确有笑的资本。 从始至终，他都算无遗策，哪怕是城西的阵法，都是他的圈套。 能够以一己之力让堂堂二流宗门的柳家大伤，他的智慧也当真可怕。 真气禁止，人数差距巨大，孟非凡远处射箭……别说一个七品的武师，就是八品也要死在这里。 但那是别人。 “第三丹田，开。” 伴随着一声呢喃，真气竟如暴风一般瞬间席卷八方。 篝火堆被瞬间吹飞，亮起的阵法“嘭”的一声炸开，就连冲向顾十一的人也都东倒西歪！ 狂风吹起大雪，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禁气阵法的确能让武师失去真气。 但任何东西都有容纳限度。 一个碗无法装下一条小溪，一个木桶无法盛下整片湖泊。 超出极限之后，物体就会失效，阵法也是如此，一但真气过于强盛，便会自行破碎。 “真气传承！你和十准武圣一样，也有真气传承？！” 沈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旁的离三娘也花容失色。 他们都是七品的武师，唯一害怕的就是十准武圣。 并非害怕他们的境界，更不是害怕他们的玄功和手段。 而是那可怕的真气传承！ 所谓真气传承，是十品武师或者武圣舍弃修为，将一身真气全部灌输到他们体内，供他们消化使用。 这就像一只猛虎将力量给了老鼠。即使老鼠再幼小，它也能杀死一头牛！ “没人教过你，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吗？” 顾十一猛地跃起，来到了黑箭之旁。 “什么？！” 远处的孟非凡大惊。 “你怎么知道孟非凡在埋伏！”柳风更是惊呼。 顾十一不但没有将箭拦下，反而凝聚真气，一拳打在了黑箭的尾端。 “你能识破我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从我出城开始，孟非凡便一直在远处看着！” “嗖”的一声，长箭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竟直接扎进了沈逵的胸膛。 离三娘大惊，立刻跃向一旁，几乎同时，黑箭发出刺目的光亮。 “轰~隆~” 第53章 朱雀杀星 恐怖的真气爆开，将整个座椅炸的粉碎，柳风更是像叶子一样飞起，撞到了一旁的屋子上，吐出鲜血。 扑向顾十一的诸多人影被这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惊的目瞪口呆，有些反应快的已经撒腿向外跑去。 但顾十一却不会给他们机会，真气喷涌之间，一只巨大的麒麟在人群里炸开，数十个人身躯碎裂，倒在了真气之中。 “龙龟护体！” 他高高跃起，真气形成巨大的龙龟，龙龟四脚朝天，龟甲上尖锐的骨刺随着他落向人群。 只是一刹，便有无数的鲜血飞扬而起，像美丽的红色彼岸花，承载着绝望和死亡。 最强大的防御有时候就是最强大的攻击。 这些强盗，对于别人来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妖魔。但此刻，在更强的人面前，也只是柔弱的野兔。 顾十一没有留情，以最快的速度，最凶狠的手段将他们杀死。 反正坏人不除，只会祸害好人。 …… 远处，孟非凡满脸狰狞。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所谓的帮主已经胸膛炸开，死的不能再死。 当然会这样。 那可是他最强的一箭！ “竟然如此戏耍我的神箭！狗杂种，我要你粉身碎骨！” 他没有得意，反倒异常地愤怒，自己的杀手锏成了对方随意利用的武器，换谁也会暴怒。 孟非凡手抹乾坤戒，拿出了一支赤红色的长箭。 这支箭很长，甚至比他本人都长。 很粗，比他的拳头都要粗。 这支箭是空心的，内部充满了火药和朱雀血。 朱雀是凤凰的一种，这是一种很强大的妖物，上天给予了它们吞吐火焰的本事。 被称为“流星灾厄”的朱雀王经过修炼，只需吐出火焰，便能将武师的真气点燃，将他们变成一个个爆炸的火药桶。 这箭上抹着的，就是朱雀王的血！ “我看你怎么防！” 孟非凡一脚蹬着黑弓，双臂全力拉开。 这样的动作极为耗费他的体力，而且对他受伤的腿负担极大。 但此刻，他的怒火已经到达极点，他要顾十一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用上了全部的真气，全部的力量，甚至为此短暂的失去了鹰眼术的加持。 但这支箭根本不需要瞄准。 “砰~” 长箭离弦，孟非凡的腿也“咔嚓”一声，他抱着折断的小腿，倒在地上，眼神凶狠地望着远处。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接下我的朱雀杀星！” ----------------- 柳家。 陆蒹葭坐卧不安，干脆走出屋门，朝着远方眺望。 晨曦的太阳已经升起，光芒照耀着大地。 少女内心的阴霾和担忧也被晨光扫去大半，她觉得可以找人去帮顾十一了。 “我们是不是能出城去帮他了。” 陆蒹葭回头询问。 二长老柳深带着数十个看起来气势不凡的护卫走了过来。 柳虹急忙迎了上去，“二哥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我用真气将他的毒都逼出来了。这里让老四看守，咱们去帮忙。” 陆蒹葭心中一喜。 “快走快走。” 她有些急不可耐，神箭手孟非凡是惜败乌凤的可怕武师，昨晚那几箭未必是他最强最可怕的手段。 就像顾十一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真正的底细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孟非凡也一定不会使出他真正的本事。 顾十一和他，就是两只凶悍的野兽。没有真正遇在一起，谁也不知哪个强哪个弱，谁会生谁会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不管他们谁赢，都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这不是擂台场上的比试，是真正的生死交锋。 顾十一真的能战胜孟非凡吗？ 陆蒹葭真的不知道。 她见过孟非凡出手，也看过顾十一徒手将孟非凡的箭丢回去。但这并不代表孟非凡会软弱。 这一路上，她已无数次地见证过这一点。 武师，就是一帮野兽。 这样的行为，只会激起他们的怒火。 她很害怕。 很害怕顾十一就这样……死去。 “那……那是什么？” 柳深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发出惊呼。 众人纷纷眺望，蒙蒙亮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火光。 那火焰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接着，光芒骤然变得刺目。 赤红的火焰像一条火龙，在天空孤傲飞翔。 陆蒹葭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顾十一的样貌。 “吱吱吱！”小狐狸突然撒腿向着远处狂奔。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妖王？” 柳虹张大杏口，满脸惊恐。 赤红的火焰在远处爆开，刺目的光芒甚至遮盖了晨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火光化作一只数十丈的火焰朱雀，振翅怒吼，似与天地争锋。 “是劫富帮的方向。”陆沉道。 “顾十一！” 陆蒹葭发出惊呼，仿佛有一股力量，从躯体深处涌出，让她拼了命地向外奔跑。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少年临行时的话： “保护好你自己吧。” …… 时间如何度过，她不知道。 她是如何辨别方向，又如何跑到劫富帮的？ 她也不知道。 她摔倒没有，磕着碰着没有，她还是不知道。 当她气喘吁吁来到火光附近的时候，她的大脑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火光滔天，吞噬了整个劫富帮，近在咫尺的地方被火焰分成了两个世界。无法触碰。 “顾十一！” 陆蒹葭对着火光大喊！ 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整个山寨都被火焰点燃，像落在大雪地里的炽热太阳。 “陆小姐，陆小姐，你别急。” 柳虹跑过来检查陆蒹葭的身体状态，这一路上，陆蒹葭就和疯了一样。 她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衣服磕的破破烂烂，厚厚的棉衣脏乱不堪，膝盖渗着血，就连她雪白的俏脸都擦伤了一块，留着红红的血痂。 她看着火光跑，一直跑。 那些两三品的武师都有些追不上。 可她根本就不是武师啊！ 一个柔弱的少女，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可怕的速度和耐力。 “吧嗒，吧嗒……” 陆蒹葭伸手擦去眼泪，但根本擦不完，视线一直都是模糊的。 “快灭火，快帮我……找……找……找顾十一……” 她抽噎着甚至说不出话来，不断擦着眼泪，四处张望。 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张望哪里。 脚边，石头边，都是些不能藏人的地方，可她恨不得看遍每一寸土地，只希望发现他的身影。 “快找人！快！” 柳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心底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担忧。 他……不会死吧。 “快，那里有雪，搬雪灭火！” 护卫纷纷抱起白雪，胡乱地往火焰里扔。 “让开！” 柳虹怒斥，真气涌动，卷起无数白雪，盖向火堆。 柳深也落在一旁，吹动雪浪冲向火焰。 第54章 记忆中的他们终是合二为一 武师们在催动真气，护卫们在搬着雪块。 陆蒹葭抓起地上的雪跑来跑去地将雪花丢向火焰。拳头大小的雪花还没有落在火上便已经融成了水滴。火势不见半分小，反倒让她白嫩的手掌变得通红。 刺骨的冰寒抵不过内心的忐忑，她的脑海中全是顾十一的模样。 他在茅草屋中将自己抹黑，揪乱自己的头发；在大雪地里假装背叛，却突然斩下老者的头颅；他在庙里斗狼妖，却对狐狸精威胁出声；他斗败方士温子良，带她逃进山洞…… …… 其实他除了嘴巴坏点，面上冷了些，一直都为她着想。 火势根本不见小，陆蒹葭也坐在了地上。 “别死……” 她擦着眼泪，小声啜泣。 “求你别死，好不好……” 她捂着脸，心底已经绝望。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真气打进去，火势更猛了！” 柳深灰头土脸地说道，他刚才卷起白雪一同打进火焰后，火舌竟直接向他窜了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旁的柳虹也十分狼狈，烧了不少头发，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并指斩断了自己的青丝，此刻已经化作火人。 柳絮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雪块，望着陆蒹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那副样子，傻子都知道是为什么。 众人还在灭火，但陆蒹葭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双手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小狐狸叼着不大的雪块还在走来走去。 …… 遥远的山坡之上。 一袭白衣的顾公子正在眺望。 “好火，不愧是箭圣孟布的弟子，朱雀杀星都已经如此厉害，那可怕的朱雀流星，岂不是能轻易摧城？” “哼，我早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孟非凡一手抱着西门沣说道。 顾公子回头打量着孟非凡，他的一条腿已经彻底废了，骨头崩碎，落在血肉之中，想要治好，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不过，他真的死了吗？” “什么意思？” 顾公子摆手道：“别误会，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高手突然出现在江湖，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孟非凡的脸冷了下来，“朱雀杀星是由朱雀血制成，根本不是普通武师能够接触的东西。朱雀火下，所有的真气都将成为燃料，越是强大的武师，就越是被火克制。 这朱雀箭就是卓布都没有几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别说一个七品武师，就是你遇到了也得死！” “呵呵……呵呵呵……那就等火消失，再来查看孟兄的战果。” 顾公子笑着回头。 孟非凡皱眉道：“如此火焰，等真正熄灭，他恐怕已经烧得尸骨无存，根本找不到什么。” 顾公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像雪夜中锁定目标的猎鹰，凶狠又坚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来那么多的尸骨无存。火烧的再厉害，也会残存下一根头发，一片衣角，一块骨头。我要确定他已经死去！” 四周再次寂静，只有火在燃烧，风在呼啸。 …… 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山。 火终于停了。 无论将多少雪花丢进去都与于事无补。 无论将多少水洒上去，都毫无作用。 这不是普通的火，是以真气为燃料，熊熊燃烧的朱雀火。 不将最后一丝真气烧干净，它是不会停的。 所有人都滴水未进，陆蒹葭的眼泪也已经干了好几次。 “快找人，但是小心，不要显露真气，哪怕是火苗也能点燃真气，变成大火。” 柳虹发出命令，但她无力的声音，如同众人冷了的心。 陆蒹葭起身向柳家走去。 都烧了这么久了，还能有活人吗？ 哪怕当初还有一线生机，这么久也烧干净了。 她踉踉跄跄向着柳家走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披头散发，衣衫破碎，像个乞丐。 她似乎已经麻木，只知道前进。 柳絮跟在她的身旁，瞪着那些指指点点的路人，尽量让这位陆家大小姐不要丢了体面。 ----------------- 夜已深，月高悬。 陆蒹葭失神地望着屋顶，桌上摆着满满的饭菜，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好几次。 她始终不曾应声。 门开，柳虹走了进来。 “只找到了烧成骨头的几具尸体，没有找到活人……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你……要不要认一认。” 陆蒹葭恶狠狠地瞪着柳虹。 柳虹面色难看地将脸偏到一旁。 她也看到了这位陆家小姐白天的模样，如今要她去认人，实在是…… 但除此之外，根本没法给她交代。 附近一个脚印没有，根本不可能逃走。 柳虹鼓起勇气，道：“他可能已经死了。” 该说的总归要说，事情再难过也要接受，柳家还指望着她。 陆蒹葭只觉得眼睛发黑。 “回来了！回来了！” 门外忽然有人大喊。 “什么回来了？” 柳虹回头，柳絮惊喜地跑了过来，陆蒹葭的心也一下揪了起来。 “顾公子啊，顾公子回来了！” 柳虹大喜。 陆蒹葭的脑海中却鬼使神差的将顾十一和记忆中那个缺了颗门牙的少年合在了一起。 “你真没用。” “你真没用啊，嘿嘿，幸好有我。” 她终于知道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顾十一和记忆中的顾公子说话的方式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些许冰冷，少了许多关怀。 “在哪儿！”柳虹惊喜地问道。 “在大门口。” 陆蒹葭立刻飞奔了出去。 从厢房到陆家门口，她跑的极快。 这短短的路途上，她沉寂的大脑也变得异常活跃，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顾十一是老江湖，十分精于算计。 他也是，因为他是方士，年仅七岁，就已经成为了可怕的中等方士。 顾十一很强，能一个人面对一群狼妖。 他也很强，七岁的年纪，将十几个毛贼耍的团团转。 这不算什么共同点，但事情中透出的性格是一样的。 人会改变，样貌会改变，但人性很难改变，有句话说的很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脑海中，顾十一那平凡的容貌终于和稚嫩孩童的笑脸合在了一起。 陆蒹葭也看到了大门口的那个人。 他拄着一根木头正站在地上。 “顾十一……” 她飞扑过去，紧紧抱住顾十一。 “当啷”一声，木棍掉地，两人倒在地上。 “嘶——” 顾十一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55章 江湖老手 “呜呜……呜呜呜……” 陆蒹葭泪如雨下，哭得浑身颤抖。 她用尽全身力气，似要揉入顾十一的身体。 这时候，按照她读的小说的桥段，顾十一一定会放松下来，温柔地回抱她，然后说“让你担心了”、“你受苦了”、“抱歉”……诸如此类的话。 “哭个屁啊，起开，压着我腿了！” 顾十一将陆蒹葭推到了一旁。 陆蒹葭扁着嘴，一脸的委屈。 顾十一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左腿。那里缠着的破衣服通红一片，此时，暗红色的布条下又渗出了血。 他回头伸出手指，悬在陆蒹葭的额头。 “啪！” 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哎呦！” 陆蒹葭捂着额头，眼睛红红的。 “你……” 她眼睛红红的，心里委屈的厉害。 “你怎么活下来的，那火焰可是会吞噬真气的啊。” 柳虹垂下身子，一对凤目紧紧盯着顾十一，眼中闪烁着异彩。 那火焰她亲自接触过，知道有多么可怕，简直就是武师的克星！ “我在这里说？” 顾十一指了指四周，咬着牙道：“找个人帮我重新包扎一下腿。” 柳虹看了看四周，“噗嗤”一声，罕见地笑出声来。 她一把抱起顾十一，然后向里屋走去。 “让三哥来帮他。” …… 屋内。 柳深解开顾十一腿上的衣服，神色变得凝重。 血肉像是爆开的鱼鳞，一片片的立起，张牙舞爪，十分恐怖。 柳虹取来清水，小心翼翼地淋在上面，冲刷血肉当中的污垢。 “嘶——” 顾十一倒抽冷气，一旁的陆蒹葭也不敢看。 小狐狸好奇地走过去，将爪子轻轻在上面一按，那小腿当即一抽。 “滚！” 顾十一大怒，小狐狸“嗖”的一下，窜到正捂着眼睛从指甲缝里看着的陆蒹葭的肩膀上。 “你一回来就这么凶。”陆蒹葭扁着嘴道。 “你试试多疼！” 顾十一咬着牙道。 “这是什么？” 好不容易洗干净伤口，柳深却是一惊，他看到那破碎的皮肉下竟有东西鼓动！ 轻轻揭开血肉，是一根小指粗细，长长的东西。 “这是筋。” “什么！” 柳深大惊，就连柳虹都面露惊讶，“怎么这么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崩天神诀？” 柳深恍然，常言道“筋长一寸，寿长十年”练皮练肉练骨头，练到最后都是为了练筋。 武师发力，三分力来自肉，七分力来自筋。 难怪顾十一看起来如此瘦削，但力量却十分强悍，他的筋简直比牛筋还粗！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崩天神诀，竟能将筋练到这种非人的地步，果然厉害。” 顾十一没有说话，只是闭目。 他们虽然惊叹，却也没有多问。 都是武师，谁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他人。 “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那火焰能燃烧真气，我们甚至无法将其扑灭。”柳虹面色缓和，轻声询问。 柳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三妹说话怎么这么温柔？ 不像她啊。 “是啊是啊，我都以为你已经……”陆蒹葭擦了擦眼泪，心有余悸地道。 “有什么好哭的，那种东西要能杀我，我早就死了，还走什么江湖。” 陆蒹葭撇了撇嘴，对她就这么凶。 “当时我在和劫富帮的人交手，天上忽然着起了火，我抬头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出声的是柳絮，当时他们也都看到了那燃烧的火焰。 “什么箭能烧成那样？就是数十把箭一起燃烧射出去，也不该烧的那么厉害。” 顾十一有些无语，这些人都没长脑子吗？ 就连柳虹和柳深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他们当时……还真没多想。 “我接过孟非凡的箭，知道他射出的箭是什么样，哪怕他那箭里装满了油，也绝对烧不出那么猛的火。” “然……然后呢？” 陆蒹葭问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向顾十一。 顾十一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们，“然后跑啊！还怎么办？难道我去接？我等它落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陆蒹葭俏脸一红，对啊，跑啊！ 看到那么大的火箭射来，不跑等什么？ 哎呀，看惯了顾十一做出格事，她竟连正常的思维都没有了。 柳虹皱眉道：“可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附近根本没有你逃跑的足迹，你怎么跑的？” “你说呢。” 顾十一无语地指了指她。 所有人都顺着顾十一的手指不明所以地看向柳虹，柳虹却忽然一红，脱口而出道：“城西？” “火箭速度很快，那么大一团火，落在地上肯定会四分五裂，发生爆炸。那火又诡异，哪怕沾上一丝，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挪移阵离开那里。” 顾十一指着自己的腿道：“崩天神诀运转之下，我有极快的速度，当时挪移阵距离我不远，我便逃到了挪移阵中。” “而且，那团火也不是自己爆的，火光那么大，根本不知道它的落点在哪儿。万一炸到挪移阵肯定会毁去阵法，所以我出了一拳，在箭来到上空之后，便打爆了它。” 顾十一靠着墙壁，冷笑道：“这支箭确实厉害，但孟非凡太蠢，不想方设法限制我，就想一箭射死我，真是白日做梦，我又不是木头，不会撒腿跑。” 闻言，柳深、柳虹、柳絮、陆蒹葭几人的脸色十分精彩。 少年说的简单，但这所有的决定和想法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他的决策，思维，行动，没有任何的漏洞！ 只有行走江湖很久，经历无数生死，艰难活下来的人，才能一瞬间做到这个地步！ 十七岁的少年七品武师？ 不，他是有着十年阅历的江湖老手！ “那……柳嵩……是不是也死了……” 柳絮还是问出了心底最担忧的事。 劫富帮烧得干干净净，许多人的骨头都化成了灰烬，柳嵩的骨头也根本没有找到。 看众人神情低落，柳絮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没找到柳嵩的……骨头吗……说不准他也和顾十一一样活着……也许……也许柳风把他藏在了别的地方。” “我到的时候，篝火堆里有个死人，年纪不大，应该是他。” 少年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少女的心间，可她还是不愿接受，道：“应该……是不是说……” “他死透了，别做梦了。”顾十一毫不留情地说道。 柳絮一下瘫坐在地嚎啕大哭，柳虹上前抱住了她的脑袋，陆蒹葭则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顾十一。 这人真是，就不知道说话委婉些吗？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少女的哭声让人心碎。 第56章 旖旎 顾十一皱眉看着陆蒹葭道：“孟非凡射死了柳风，他根本不是柳风的人。十准武圣下第一人为什么如此拼命，他是在帮谁？” 几人一怔，都有些糊涂，陆蒹葭凝重地道：“也许是陆家其他几个继承人。” “不会。” 顾十一闭上眼睛，出声否决。 “为……为什么……” 陆蒹葭迟疑道。 “孟非凡眼不瞎，不会连自己杀谁都搞不清楚。” “那是谁？会不会是宋家。” 柳虹此言一出，柳深立刻赞同，连柳絮都开始点头。毕竟顾十一杀死宋家之人的事整个江湖都已经传遍了，这无疑是在打宋家的脸。 “呵呵~” 顾十一只是冷笑，闭目沉睡。 陆蒹葭的心悬了起来，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顾公子！ 如果顾十一是真正的顾公子，而现在那个假的顾公子又知道了他的存在，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陆蒹葭怔怔地看着顾十一。 他说了一半不再说是什么意思？ 在试探自己？ 还是真的连他都不知道？ 他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江湖人，还是那个他。 ----------------- 伤口处理完毕，屋里只剩下了顾十一和陆蒹葭。 天又黑了，顾十一和陆蒹葭吃过了饭菜。 顾十一吃的很多，饭菜就足足吃了三桌。 他的真气消耗很大，需要大量的饭菜来补充。 陆蒹葭时不时地看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柳虹推门而入。 “陆小姐，二哥请你去谈话。” 陆蒹葭点点头，柳风已死，虽然她和柳虹约好如果顾十一击杀掉柳风，柳家便站在她这边。但柳嵩却死了，是合作还是作罢，还要好好谈谈。 陆蒹葭推门离开，却看到柳虹还留在屋内，疑惑道：“你不走吗？” 柳虹摇摇头，“您和二哥谈就是了。” “陆小姐，这边。” 柳絮带着陆蒹葭离去，屋内只剩下了顾十一和柳虹。 房间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柳虹伸手将耳边的头发撩起，雪白的俏脸微微发红。 “恢复真气的丹药吃了吧。” “嗯。” “那东西恐怕也不够你恢复真气的吧。” 顾十一吸取过她的真气，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顾十一能容纳的真气远超普通武师。 “加上那些饭菜也远远不够。” “那……” 柳虹的目光有些躲闪，她咬着下唇，手指摆弄着腰间的青丝。 “要不……吸……吸……吸点？” 顾十一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这身材丰腴的女子含羞带怯，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你确定？” “嗯，我回来吃了不少丹药，已经炼化，真气很充足。” 顾十一伸出了手。 柳虹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俏脸发红，连心跳都加速了不少。 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小跑到门口，将门反锁。 回首之时，看到顾十一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中娇羞，低头解释道：“让人误会就……就不好了。” 说完，她便走了过来。 这十几步的路，每一步她都走的很小心，脚步落在一条直线，挺胸抬头提臀，像一只优雅的猫儿。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异常清脆。 她走到顾十一的身旁，闭上眼睛，靠在了他的手上。 滚烫的手掌落在她小腹的那一刻，她的耳根都红了。 她甚至不敢呼吸。 怕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时，小腹上的手掌忽然用力抓了抓。 “啊！” 柳虹发出惊呼，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便要逃走。 少年一把抓住她的领口，猛地将她拉了过去。 她立刻将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四目相对，两人呼吸可闻。 他那对明亮的眼睛让柳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柳穹应该还有一个儿子吧，应该是二儿子，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顾十一突兀的话让柳虹大惊，立刻便要起身。 但少年的一条腿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娇软的身躯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放开我……” 柳虹俏脸通红，少年干瘦的身躯上传来了强硬的力量，让她的身躯发软无力。 “大长老杀我，你们不是不知道，宋家来人态度强硬，你们必须给个交代。否则，宋家去找劫富帮，柳家的麻烦就大了。 柳风勾结劫富帮，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发现的太晚，不知道他到底已经策反了多少人，劫富帮的人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强硬出手，在柳家发生大战，结果只能鱼死网破。” 柳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十一探头抵着她雪白柔嫩的额头道：“至于柳嵩，从一开始他就是个掩人耳目，解决劫富帮还有柳风的弃子，我甚至怀疑他都不是柳穹的亲儿子！ 他的确天赋不错，但我猜的不错的话，柳穹的二儿子天赋应该更高，他才是你们选中的柳家的下一任家主。” 柳虹想要挣脱，却发现丹田内的气已被抽去大半。顾十一若是用上真气，此时的她根本不是对手。 她咬牙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从一开始，你们就把陆蒹葭和我当枪使，如果陆蒹葭如你们所料解决掉劫富帮，你们便会顺理成章地投靠。 如果我死在劫富帮的手里，陆蒹葭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陆家会出人将劫富帮给灭掉。 你还不说实话？要是我将这些都告诉陆蒹葭，她一定会放弃柳家，现在的柳家若是不攀附更强的势力，一定会失去青松城。” “唉~” 柳虹咬紧下唇，全身忽然一软，似放弃了抵抗。 她软软糯糯的身躯趴在顾十一身上，反倒让顾十一心里生出了异样，有些不自然。 杀人再多，手段再狠，他也是个少年。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这件事连柳絮都不知道。” “柳家家主守住青松城四十多年，会输给柳风那个毛头小子？” “就凭这个？”柳虹面色怪异地道。 “出城的时候我说柳风是方士，你说你也才知道，是柳穹告诉你的，其他蛛丝马迹都要我一一说吗？” 柳虹怔了半晌，叹息道：“你有一点猜错了，柳嵩确实是大哥的孩子，只是和柳风一样，都是和丫鬟生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十一心中也是一叹。 江湖就是江湖，你以为的真相，未必是真相。 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真正独当一面的江湖老手，总会算计一切着一切，这些人不但聪明，而且强大歹毒。 他们甚至会将计就计地走进你的陷阱，让你觉得一切都如你所料。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他们预料，直到最后，你都不会发现，自己只是棋局上的兵卒，任人宰割。 “他连自己儿子都能舍得，难怪柳苍愿意为他去死。” “那我大哥是你杀的，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孟非凡杀的？”柳虹忽然开口。 “如果不是孟非凡，我早已经死在你大哥手里。” “真的？” 柳虹一对凤目紧紧盯着顾十一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顾十一也回看着她，“当然是真的，事到如今，就算说我杀了柳苍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们还是会抱住陆蒹葭这条大腿，我没有必要骗你。” 柳虹松了口气。 “吱~” “咦？顾十一，你锁门干什么？” “没什么。”顾十一示意柳虹开门。 柳虹却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啊！你干什么？” 她大叫起来，顾十一一愣，立刻松手松腿，但柳虹却俯身抱住了她。 “顾十一，你！你做什么呢？” “姑姑？！” 门外的两个少女急了。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柳虹“努力”挣脱顾十一的怀抱，站到一旁，俏脸绯红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们，你们……别误会。” 她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了陆蒹葭一眼，又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完她便“噔噔噔”地跑了出去，雪白的脸红的像个苹果。 “你！你和我姑姑……” 柳絮指着顾十一，脑子里炸了雷。 顾十一是她看上的，柳虹……是她的姑姑啊！ 她心中难过，只觉得自己的初恋喂了狗。 一抹眼泪，哭着鼻子也跑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陆蒹葭愤怒地指着顾十一。 “你觉得我是吗？”顾十一道。 “是！” “……” 第57章 你有没有胭脂 月黑风高。 顾十一忽然起身下地。 “干什么去？” 陆蒹葭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尽管顾十一已经说了他和柳虹没有关系，但她还是不信。 人家一个宗门长老，年轻貌美身材好，凭什么倒贴你？ 你长得好看吗？ 一般吧。 你家财万贯吗？ 穷鬼。 天赋不错？ 七品武师多了去了，还没到柳虹要上赶着的地步吧。 而且，越是接触，她越发现一点。 无论顾十一做事多么老成，手段多么厉害，他终归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自己偶尔衣衫不整的时候，他会偷看，不会移开目光。 和自己接触的时候，他的心跳也会加速，不会和他的表情一样一成不变。 “我去拉屎。” 顾十一粗鄙的话让陆蒹葭俏脸一红，但她还是忍不住道：“不是去找柳虹吧。” 顾十一干脆不走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起去？” “呸！谁和你一起，赶紧回来。” 陆蒹葭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过了身。 出了门，顾十一脚步轻轻一点便落在了屋顶。 屋顶上还坐着一个人，柳穹。 “最近江湖上又有了新的传言。”柳穹道。 “什么传言。” “十几年前的老传言了，只是最近又开始流传了。” 柳穹偏过头，本该浑浊的双眼，此刻却异常的明亮。 “传言是：顾家的公子是假的。而且，这传言还更离谱了一点。” “怎么说。” “有人说，十七岁的武师顾十一可能是顾家真正的顾公子。” 柳穹看着顾十一，顾十一也看着他，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和一只阴险的老狼在对视。 “你是吗？”柳穹问。 “你觉得现在的顾公子是假的？”顾十一反问。 “我希望你是真的，传言也是真的。” 顾十一笑了，“也是，柳家投靠陆蒹葭已经算是一场豪赌。若是赢了，自然能稳居二流水平。如果陆蒹葭身旁还有个真的顾公子，真的顾公子还能回到顾家，那柳家可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错。” 柳穹笑着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只需轻轻一点，他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陆蒹葭本来胜算就小，如果加上个顾公子，她根本赢不了，柳家只会死的更惨。” “没有顾公子，陆蒹葭输了，柳家也会死的很惨。” 柳穹和顾十一相视一笑，就像老狼遇到了老狈，一拍即合。 柳穹伸手递出了一块玉片。 顾十一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神功《柳相》。” “柳风果然没有偷走。” “除非我死了。” “据说柳家祖先乃是一棵柳树化形成人，与人结合繁衍而来。这《柳相》便是他融合妖术创造出的独一无二的玄功。” “是这样没错，《柳相》神功之所以没有传下来，是因为一大部分的内容，只有拥有妖血的人才能去修行。 妖与人繁衍的后代寿命不长，而且有很多问题。柳家一直在与人结合，这份血脉逐渐变得稀薄，《柳相》真正厉害的那部分，自然而然也就失传了。” 顾十一掂量了几下手中的玉牌，道：“看来你的二儿子很不同凡响，让你们愿意用整个柳家做赌注。” 柳穹叹息道：“哪怕劫富帮倾力帮助柳风，拼得元气大伤，赢得也是我柳家。但压在柳家上面的，不是什么劫富帮，是那些死死攥着十准武圣的一等宗门。” “你觉得你二儿子能超过十准武圣？” “妖与人的后代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有各种问题，但也不是没有完美的存在，比如那十准武圣的乌凤，天生就能操控乌鸦。” “这么说，你二儿子……” “他血脉返祖，能操控柳树。” 顾十一一惊。 一个人的天赋决定了他的起点，起点高，就更容易去更高的境界。 操控柳树已经不是常人。 “他叫什么名字。” “柳岚。” 顾十一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帮我个忙。” “自会有人散布你死了的消息，但瞒不过所有人。” “只要把够蠢的，和自作聪明的筛出来就够了。” 顾十一纵身跳下了房顶，然后一瘸一拐地敲门。 “你怎么才回来。” “找不见厕所，拉墙角了。” “啊？顾十一，你别太离谱了！” 两人的对话被柳穹听得清清楚楚，柳穹笑了，望着远处，呢喃自语： “不管是不是顾公子，如此天资，你想是，未必不能是。”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柳虹便听到了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握紧了枕头下的短刀。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安的是她的真气只恢复了小半。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吸的太狠，差点将她的真气抽干了。 是谁？ 劫富帮的余孽？ 还是其他觊觎柳家的人？ 她犹豫之际，一股真气从门缝喷进来，然后将门闩推开。 柳虹冷笑，这里可是柳家！不管对方是谁，都休想安然离去。 她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右手短刀反握，左手从墙上取出四枚淬了毒的柳叶飞镖，小腿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门开。 柳虹胳膊迅速抬手，但看清来人，又猛地将指缝飞镖夹紧，同时踏出去的脚步也强行收了回来。 她脚下一滑，向后倒去，脑袋直落床边。 那人如影子一般掠来，一手抓住她的领口，另一手则垫在她的脑后，没有让她磕在床沿上。 “怎么是你？！” 柳虹一惊。 “刺啦”一声。 她穿的是睡衣，来人抓着的是她半个领口，自然抓不稳。 衣服刹那被撕开，柳虹“咣当”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微凉，她瞪大眼睛，猛吸口气。 “呜~” 那人立刻将她的嘴巴捂住，另一手更是扯过她的衣服，将她胸口露出的春光遮住。 柳虹差点晕过去，他的确是好意，但手指……触碰到了他不该触碰的东西！ 她心中一急，猛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嘶——” 顾十一倒抽一口冷气，“你属狗的？” 柳虹抬头瞪着他，凤眼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愤怒。 顾十一抬手轻轻挥出一股真气将门闩合上，这才松开了柳虹。 “松口，还咬？” 柳虹缓缓松口，转身拉紧衣服，回头瞪着顾十一道：“你要干什么？天不亮就跑我这里来。” 她表面镇定，但心跳加速，脑子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此时众人都没起床，他偷偷摸摸进来…… “你有没有胭脂。” “啊？” 柳虹一愣。 第58章 女人味十足的三长老 “你要胭脂水粉做什么？” 柳虹面色怪异地看着顾十一，“给陆家小姐要的？” “装女人。” 柳虹一怔，脸色怪异的上下打量着顾十一，片刻后忽然明白过来。 “你想要假死？” “对。” “倒是很瘦，但想要扮成女人可不容易，不是擦擦胭脂水粉那么简单。” “所以才来找你。” 柳虹一怔，细细打量着顾十一，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你皮肤太粗糙，一看就缺乏保养。哪怕是江湖女子也会保养皮肤，有点眼力劲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顾十一伸手向柳虹小腹探去。 柳虹先是一怔，旋即“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掌打开，脸色难看，凤眸含煞地道：“你又要干什么？当我是什么了？” 她握紧拳头，心底有些难过。 只是被他吸了两次真气，他便如此得寸进尺，真当自己是那种不检点的女人？ 心里这么想，她的眼眶便由不住地红了。 “你没发现我腿已经好了吗。” 顾十一指了指自己的腿，柳虹现在懒得听他说这些，随口道：“那咋了。” “我有一门功夫叫做《无妄功》，能吸收外力，治疗我的身躯。” 柳虹心中一惊，将自己的本事告诉他人，这可是江湖人的大忌！ 除非……除非是很信任的人。 她怔怔地看着顾十一，刚刚还委屈难过的心，此刻竟变得有些欢喜。 “你……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本来的皮肤不是这样，通过无妄功，能还原我原本的皮肤。” 柳虹一怔，旋即翻了翻白眼。 “你这皮肤一看就是风吹雨淋才变成这样，除非还原到你出生的时候，只是变好一些根本没用。”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靠到顾十一身旁，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衣服太厚。”顾十一伸手便向她衣服里面伸去。 柳虹俏脸大红，立刻将他的胳膊甩到一旁，然后瞪了他一眼，“等我换身衣服。”说完，转身从衣柜里取了几件衣服，走到了屏风后面。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一个宗门长老，怎么全是小节？” “你想占便宜就直说，装得冰冰冷冷的，越接触你就越发现，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倒是柳虹的实话。 片刻后，柳虹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绣着枫林晚霞的长裙，将她丰腴动人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此刻她虽未施粉黛，却依旧楚楚动人，散发着成熟妩媚的惊人魅力。 她没好气地走过来将顾十一的手重新按在小腹上。 待一股热气传来，柳虹的心底才忽然有些娇羞。 心中暗道，自己怎么如此随意地就听了他的话，男女有别，这动作总归是不好的。 算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一股淡淡的白雾从顾十一全身的皮肤上冒出。 他粗糙的皮肤逐渐变得光滑，细腻，柔嫩。 柳虹起先并未在意，后来逐渐瞪大了眸子，顾十一的后脖颈白的如同少女！ 她便拨开他肩膀的衣服，她抬手轻轻一按，温滑细腻，弹性十足！ “这是怎么做到的。” 柳虹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好神奇的玄功，男人的皮肤都能变成这样，若自己也会了，岂非青春永驻？皮肤永远细腻光滑？ “这是我本来的皮肤。”顾十一说道。 柳虹将信将疑地道：“少来，哪有男人皮肤这么好的。” “所以我才要风吹雨淋，尽量让自己像个男人。” 他的口气里充满了无奈，似乎因此有过很多麻烦。 “那这玄功也能保养皮肤，你能不能教教我。”话一出口，柳虹便觉有些唐突冒失，心底暗暗自责。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出口，武师的玄功，哪有随便传人的。况且，自己刚才的语气怎么回事，分明像是在……撒娇。 想到这里，她的俏脸又微微发红起来。 “要是只为了保养皮肤，可以教一点给你。” 顾十一忽然说出了让柳虹吃惊的话，柳虹抿嘴看着这个大男孩，越看越顺眼，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她动了手才后知后觉，心底又是一阵羞涩，对待陆家的小辈，她就喜欢捏捏耳朵，捏捏鼻子的。 片刻钟后，顾十一终于停手，而他的皮肤变得很是柔嫩白皙，柳虹都觉得有些羡慕。 现在说他是个女人，恐怕没人不信。 抬头一看，她便是一愣，“你脸怎么还是黑的。” 顾十一的身上是变得很白，但雪白的皮肤到了脸蛋下面，竟有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脸和身体不像同一个人的。 “天生脸黑，所以才要找胭脂水粉，你还要帮我找几件衣服，让我穿上以后看起来像个女人。” “那我现在就收拾出门。” 柳虹坐在桌前施了粉黛，扎起头发，简单打扮了一番。 一回头便看到顾十一躺在床上，晃悠着小腿。 她有些羞恼偷偷地瞪了他一眼，拉起顾十一，伸手给他丈量尺寸。 “嗯，尺寸记下了，我出去买。” “等等。” “怎么了？” “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 “做事做全套，衣服从里到外的都要。” “知道。” “多买几件。” “知道啦，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待着。” 柳虹推开门，略一犹豫，从乾坤戒里取出锁，反手“咔”的一声便给门锁上了。 …… 出了小院，柳虹便看到了陆蒹葭，她左瞧右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陆小姐，找什么呢。” 柳虹笑着打招呼。 陆蒹葭情不自禁地打量了几眼柳虹。 这位花信之年的柳家三长老，如蕾绽放，开的正艳，不但身材极好，而且丹凤眼，鹅蛋脸，眉若远山，肤若凝脂，此刻正露着和善的笑容和她打招呼，成熟大方，优雅有礼，不失风度，简直女人味十足。 难怪连顾十一那个冷冰冰的木头都对她那般。 “你也早，我当然是找顾十一了，他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大清早的就不见了踪影，你看见了吗？” “他……在和二哥谈话呢。” 陆蒹葭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和善地勾住陆蒹葭的手臂，微笑道：“别管他了，柳家这么大，他还能丢了不成？走，咱们去逛街去。” 陆蒹葭想了想，自己是很久没有放松地去逛街了。 “不用带着顾十一吗？” “不用，让陆沉和我们一起，我们两个七品武师，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保护你。” “好，逛街去。” 陆蒹葭笑了，她真的好久没有在热闹的地方好好逛逛了。 第59章 二斤胭脂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柳虹和陆蒹葭搂着胳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柳沉跟在两个女人身后，抑郁地想骂人。 柳家和劫富帮一场大战，硕大的院子毁的不成样子，屋子要重建，人心要安抚，柳家的那些小辈和有潜力的护卫还要锻炼。 要忙活的事儿一大堆，他身为长老，却在跟着两个女人逛街？ 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客官，来一个？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包子。” 卖包子的小贩递出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柳沉这才想起自己没吃饭，随手抓起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来上二十个。” “好嘞~” 小贩将碗口大的包子，满满当当装了二十个。 柳沉就抱着一大袋包子，跟在陆蒹葭和柳虹身后，边吃边走。 两人走了半晌，去了一家胭脂店。 柳沉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 呵，女人，不是胭脂就是水粉。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七个骑马的女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七匹马的马脸上都有一道刀疤，马背上挂着一条红色丝绸，绣着金丝牡丹。 这是二流顶尖的门派牡丹堂的人。 柳家虽也是二流门派，但和牡丹堂却比不了，牡丹堂六位堂主，其中五位皆是八品武师。 剩下的大堂主已在九品武师行列多年，甚至有传言已经踏足十品。 江湖势力等级，论的不是人多人少，是武师的高低。 若是那大堂主能突破十品，成为武圣，那牡丹堂也将正式踏入一流势力的行列。 这样一批人来到这里，柳沉想不注意都难。 马上的七个女子，每一个都戴着斗笠。 为首的是个黄衣白裙的女子，看不见模样，但走起路来大大咧咧，像个男人，可那窈窕的身段，怎么也看不出男人的模样，反倒显的十分英气。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点胭脂水粉。” “是。” 那女子径直走进了胭脂铺，陆沉也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陆家小姐出门买胭脂，牡丹堂的人也买胭脂，而且是同一家铺子。 真就这么巧？ 胭脂铺子里。 陆蒹葭正和柳虹挑选胭脂，柳虹自然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回头看去，柳沉正给她使眼色。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陆蒹葭的另一边，将她挤到了墙上。 “让让。” 那女子伸手便去抓陆蒹葭的肩膀，柳虹先一步伸手将陆蒹葭拉到了一旁。 “呵~” 女子笑笑，风吹起她斗笠上的轻纱，露出了一张精致绝艳的小脸。 和陆蒹葭差不多的年纪，眼角有颗泪痣，引人注意。 她冲陆蒹葭笑笑，陆蒹葭也回以一笑。 她素手一挥，拂过铺子上的胭脂，道：“各来二斤。” “啊？” 非但柳虹一愣，就连陆蒹葭也十分错愕，连那卖胭脂的妇人也是一愣，忍不住提醒道： “姑娘，咱们的胭脂水粉不是按斤卖的，是按盒卖的。而且，就是十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女子轻笑，将剑“啪”的一声按在桌上。 “你这店家好没道理，我又不是不给钱，你管我用的了用不了。用不了我可以涂在腿上，涂在脚上，甚至涂在树上，只要我喜欢，你管的着吗？” 她的声音异常清脆，说话爽利，没有女子的温婉，倒是有几分男儿的豪气。 “我管你是按盒卖的还是按什么卖的，我要二斤，你称够了给我便是。” 说完，女子伸手一摸乾坤戒，“啪”的一声，将一块金子拍在桌上。 “够不够？” 店家怔了片刻，赶紧将那金子收起，喜笑颜开地道：“够了够了，全都够了，多的我送给你。” “等等！”女子又抬手示意店家停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我只要二斤。” “好好好，只要二斤，不多不少。” 店家匆忙收拾，片刻之后，所有的胭脂水粉都被打包在一起。 店家有些忐忑地道：“本来就是按盒卖的，加起来也没有二斤，只有一斤多，您看……” “就这些吧。” 女子探手将全部的胭脂水粉装进乾坤戒，又一把将柳虹手里的那一小盒胭脂拿走，似笑非笑地看了柳虹和陆蒹葭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出门上马，七匹马疾驰而去。 柳虹有些生气，“哪有买二斤胭脂的，风风火火。” 陆蒹无奈道：“只能去下家了。” …… 卖了胭脂，两人一路来到了神兵阁。 顾家是四大家族最富有的家族，除了典当行，还有兵器阁，丝绸铺等。 柳虹这才想起，顾十一好像没怎么用过兵器。 他最厉害的，自然是崩天神诀下的那对拳头。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佩戴兵器。 江湖兵器种类繁多，不少方士也会炼制奇形怪状的兵器，所以只要是武师，基本不会找不到合适的兵器。 而兵器对武师的提升，自然也是巨大的，一个人拿着木棍和拿着宝剑，杀伤力是截然不同的。 “两位想要什么。” 店小二弯腰笑着，请陆蒹葭和柳虹进去。 二人迈过门槛，陆蒹葭的脸色忽然一变。 好巧不巧，她看到一个白衣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白衣男子也看到了她，露出讶色，“哎呀，蒹葭？你怎么在这里。” 柳虹循声看去，心中一惊。 那人生的异常秀美，七分男子的俊秀，三分女子的俏丽，眉心有一道雪白斜月，握着扇子的手指竟有六根。 顾家顾公子！ 青松城这等偏远地方，怎么会有顾公子！ 陆蒹葭脸色一冷，道：“少装模作样，青松城这种偏远地方你会来？” “呵呵……”顾公子温和地笑笑，望着陆蒹葭道：“果然瞒不过你，我是听到了你的消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听说了陆家的事，想要帮你夺取家主之位了。” 顾公子无视柳虹，来到了陆蒹葭的面前。 “用不着。” 陆蒹葭双手抱胸，冷冷地道。 “怎么这么说，你我可是有婚约的，不管你找谁，都不如找我，不是吗？” 柳虹心中一惊，陆蒹葭和顾公子有婚约？ 顾公子浅浅的笑着，他相貌极好，只是笑的温和又动人，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向陆蒹葭雪白的下巴伸去。 陆蒹葭的俏脸笼罩着一层寒霜，冷笑道：“你知道的，和我有婚约的不是你！” 顾公子的手当即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陆蒹葭嘴巴眨动，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说出了两个字：假货！ 顾公子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握紧拳头，眼底涌出怒火。 “我早就已经和阿姨说了，等到了那天我真不愿意的时候，我们自会暗地里解除这档可笑的婚事。” 陆蒹葭像个打赢胜仗的女将军，迈着修长的腿，高傲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以后还是少在我面前晃悠吧，你应该知道，云将很不喜欢你出现在我身边。毕竟，你们‘兄弟’的关系，很不好。” “兄弟”二字，她说的格外用力。 柳虹匆匆跟上，两人消失在了街头。 脚步声响起，西门沣和拄着柺的孟非凡从楼上走了下来。 顾公子回头看着孟非凡，眼有杀意。 “你真是个废物。” 孟非凡脸色先是一沉，旋即惊觉道：“顾十一没死？” “要是死了，她怎么会如此趾高气扬。” 第60章 顾十一的姐姐 出了神兵阁，陆蒹葭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云将说过，那个假货很有本事，不但天赋惊人而且很聪明很努力，所以才能爬到十准武圣第三的位置。 他总是在暗地里默默做事。不少事情乍一看不是什么好事，待人发现后，却又是另一回事。 连顾家家主和主母都已经误会了他好几次，事后倍感愧疚，对他越来越信任。 但实际上，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陆蒹葭低头将一块石头踢出去老远，心里越发不忿。 那真的呢？ 虽然他只在几年前出现过一次，便再没了消息。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可他才是真的啊！ 如今假的如鱼得水，甚至所有人都努力把他当成真的，那个真正的顾公子又该怎么办？ 陆蒹葭心里难受的厉害。 顾十一到底是不是真的顾公子？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为什么她却总能将他和真正的顾公子想到一起？她有种当面质问的冲动。 但她能想到顾十一会说什么，他肯定不会承认，甚至会说自己是不是有病。 “陆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要顾公子的帮助，他可是十准武圣第三位。”柳虹不合时宜地问道。 陆蒹葭当即瞪眼道：“我死了都不用他一根手指头！恶心！恶心！恶心的要死！”说完，她便气哼哼地将头扭到了一旁。 柳虹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柳家。 “饿死我了，只是买点衣服首饰，怎么就下午了。” 陆蒹葭说着便向一侧院子走去。 柳虹一惊。 坏了！ 她把顾十一锁在房间里，没给他吃的！ 虽然他身为七品武师一两天不吃饿不死，但他是病人啊。 “去，赶紧去厨房弄些吃的，送我房间里。” “好的三长老。” 一旁的护卫立刻便向厨房走去。 “等等！”柳虹想了想，道：“再准备两只烤猪。” “两……只？” 护卫脑子有些发懵。 柳虹俏脸微红，她虽然是七品武师，但为了注重身材，也不会一次吃那么多，否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可那个小兔崽子的丹田像海一样，自己全身的真气对他来说好像远远不够，让他自己转化吧，省得再……再吸自己。 “对，两只……算……算了，一只，一整只！” 柳虹俏脸微红，心底暗想：吃总归是有限的，自己的真气比那些食物可要强多了。 “好。” 护卫匆匆离开，柳虹这才松了口气，往房间里走去。 -----------------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屋子里空无一人。 柳虹转身将门反锁，道：“出来吧，是我。” 衣柜打开，顾十一走了出来。 柳虹俏脸大红，他的头上挂着自己雪白的肚兜！ 顾十一随手将头顶的衣服丢进柜子里，道：“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不就买几件衣服吗。” 看着他攥着自己的肚兜，柳虹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 柳虹心中默念。 “你试试吧。” “吱呀”一声，柜门又被拉开了，顾十一抓起了那雪白的肚兜，“反正我要扮女人，不如试试大小。” “小王八蛋，你别太过分！” 柳虹羞愤至极，一个箭步冲过去就夺了过来，然后摘下戒指，塞在他怀里。 “给你买了！” 顾十一立刻后退，一脸笑意。 柳虹气得瞪了他两眼，忽然又是一怔，“你会笑？” “我又没病，当然会笑。” 顾十一走到一旁便开始脱衣服。 柳虹怒道：“那儿有屏风！” 他这才走到屏风后面去换。 柳虹气得直翻白眼，这小王八蛋是肯定是故意的！ 不多一会儿，顾十一便出来了。 “噗~咯咯咯~~~” 柳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顾十一虽然很瘦，皮肤也变的很白，但他的喉结，还有那张黑脸还在，怎么看都不像个女的。 男人的脑袋女人的腰，雪白的皮肤黢黑的脸，这是什么组合？太监？ 顾十一动了几下喉咙，开口道：“好姐姐，你笑什么。” 柳虹当即一惊，顾十一的声音竟异婉转动听，如同妙龄的少女。 他走到柳虹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又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次的声音清脆如切冰碎玉，似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女子出声斥责。 “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柳虹的脸色十分怪异，顾十一无语道：“你行走江湖就没装扮过男人？” “扮过，但没当过。” “噗~咯咯咯咯咯……” 柳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少年大怒，将她按在桌上。 她翻身将少年压在桌上，“别乱动，来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让你像个真正的女人。” …… 月黑风高，陆蒹葭有些恼了。 整整一天她都没见过顾十一！ 前两天他还说什么寸步不离，吃饭睡觉，甚至是上厕所都会跟着自己。 这一天功夫跑哪儿去了？ 陆蒹葭问过柳家的人，一问就是和柳穹在谈。 她又不是傻子！ 和柳家族长谈什么能谈一天？ 又不是老情人叙旧！ 难道柳家人做了什么？ 陆蒹葭想想，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那大长老就想杀死自己和顾十一。 可顾十一被怎么样的话，会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下毒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她越想越乱，“不行，我还得去问问。”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陆蒹葭一喜，定然是他回来了。 “进来。” 门开，走进来一个女子。 她臻首娥眉，肤若凝脂，一袭衣裙将高挑的身子完美展现出来。 她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陆蒹葭。 “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陆蒹葭疑惑地看着这位冰山美人，这里是柳家，难道她是柳家的什么人？ 冰山美人缓缓走来，一步步来到陆蒹葭的面前。 她冷冰冰的模样让陆蒹葭不由得起身向后退去。 “你是柳家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陆蒹葭一抹乾坤戒，取出三块石头在身前摆开。 “喂！来人啊，有没有人！” 那女子停下脚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手叉腰，眼睑低垂看着陆蒹葭，“你就是陆蒹葭？”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冰冷，充满了高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是谁？” 陆蒹葭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她眨眨眼睛，抬头看去，这个女子的眼睛很亮！ 很亮很亮，冷冽通透的过分。 简直……简直顾十一的一样！ 陆蒹葭心中一动。 “你是顾十一的姐姐？” 第61章 玉柳 “噗~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门口传来爆笑声，柳虹扶着门，笑的前仰后合。 “顾十一的姐姐……哈哈哈哈……”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陆蒹葭一头雾水。 “我就是顾十一。” 冰山美人忽然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陆蒹葭瞪圆了眸子，绕着顾十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难怪觉得香味熟悉，这不就是下午我们一起选的吗？这胭脂水粉也是。” 她抓起顾十一的手掌，“还涂了指甲，那你这胸是怎么回事。”说着，她伸手戳了戳顾十一饱满的胸膛。 柳虹笑道：“我给填的。” “这件衣服也是今天买的！难不成今天那些衣服全是给顾十一买的？” 柳虹嘻嘻笑道：“却到他底子这么好，皮肤又白又嫩，装起女人来也是一把好手。最绝的还是这嗓子，谁听了会把他当成男的？” 陆蒹葭点点头，顾十一现在简直是个大美人，要不是他主动承认，她都认不出来！ 她忽然心中一动，道：“可顾十一早上就不在了，这么说……他这一天都和你在一起？” 陆蒹葭像嗅到了味道的猫儿，好奇地望着柳虹，似乎想要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当然不是，我只是刚才帮他打扮了一下。时候不早了，你们歇息，我回去了。”她匆匆解释，话未说完，便急忙转身出了门。 “你今天去哪儿了。” “她房里。” “她房里？！” 陆蒹葭的声音忽然提高。 顾十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和柳家那老头聊上一整天吧。” “那她说谎骗我做什么！” “那谁知道。” 顾十一翘着二郎腿躺在长凳上，想了想，并起腿侧身，让身体呈现出曲线，枕着胳膊再睡。 嗯，做戏做全套。 小狐狸跳到长凳上，一会儿在顾十一的头上嗅嗅，一会儿在他的身上闻闻。 顾十一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按着不让它动。 小狐狸张口含住了他的小指，闭上了眼睛。 这是它的坏习惯，自从母亲死后，总喜欢吸吮人的手指，要是没人就吸吮自己的尾巴尖儿。似乎只有这样，它才能安心入睡。 陆蒹葭看着躺在长凳上的这个“冰山美人”，心底忽然有些心酸。 当初要她去扮一个乞丐的时候，她百般不愿。 如今要他扮作女人，他却毫不拒绝。 行走江湖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两个江湖客很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娘们儿”就大打出手，甚至拔剑相向。 顾十一却根本不在乎。 陆蒹葭躺在床边，安静地望着顾十一。 “你到底经历了多少的劫难，才会养成这种性子。” “如果你不是他该多好。如果你是他，你……真要让人心疼死了……” 少女呢喃着，沉沉睡去。 顾十一紧闭的眼睛睁开。 眼底的清明，像黑夜里孤独的光。 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少年的眼睛里盈满了温柔。 ----------------- 顾十一死了。 这个消息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短短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江湖上的消息就是这样，甭管是不是真的，只要有，就传的比风快。 听到消息的人，不但会猜疑，有的还会前来查看消息的真伪。 近日，青松城就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高手。 不久后，新的消息又传了出去。 顾十一是生是死，尚且无人知晓，但出手的是十准武圣下第一人神箭手孟非凡。而他用的，则是箭圣卓布的不传之秘朱雀杀星。 朱雀杀星能点燃一切武师的真气，十品之下，从未有武师接下而不死！孟非凡的这一箭覆灭了整整一个二流势力！ 此言一出，几乎坐实了顾十一身死道消的消息。一时之间，江湖上又风起云涌。 有些人还在探寻十七岁的少年武师顾十一，而有些人，则已经开始嘲讽，爆出各种黑料。 顾十一不过是个乞丐，以乞讨为生，诸如此类。 …… 当这些江湖消息满天飞的时候，陆蒹葭已经和顾十一离开了青松城。 官道之上，人来人往。 一个绝美的女子正驾驶着马车，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因为她长得实在太美，无论是那对明亮好看的眼睛，还是握着马车雪白修长的手指都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但即便她长得极美，在青松城附近也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她。并非因为在她的身旁插着一把好看的剑，而是因为她驾驶的马车上有柳家的标志。 车帘撩起，陆蒹葭抱着小狐狸，神色复杂地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柳穹的计划，柳苍的死、柳风的死、劫富帮的覆灭、甚至连他的亲生孩子柳嵩的死，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没有人能计划的那么周密，柳嵩死不死，柳风死不死对柳穹来说都无所谓。即便他们活下来，他也会出手将柳风杀死。” “既没有得罪宋家，又解决了家族的心头大患，而且还顺理成章地归顺了我，呵，这位柳家家主当真好算计。” 陆蒹葭将头埋在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上，道：“只是这手段太无情，一个是他亲哥，两个是他亲儿子。” “位高权重久了都是这样，不要自己孩子的人多了去了。” 陆蒹葭心中微动，他在说顾家吗？ 可顾十一的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心思。 “你说，柳苍是我们杀的，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柳穹一个，如果他够聪明的话。” “柳虹呢？葬礼是她负责主持的，柳苍又是她二哥。” 陆蒹葭有些吃味地撇撇嘴，“我看你们关系很好嘛，她出城的时候，还拉你到一旁偷偷摸摸不知道说什么。她要是知道柳穹是你杀的，只怕是要伤心喽~” 最后几个字，陆蒹葭故意说的很大声。 “冰山美人”回头笑了。 即便知道是顾十一扮的，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有种银瓶乍破的美。 “柳穹会阻止她的。” “为什么。” “为了他意想不到的，另外一场投资。” “什么？我听不明白，你说明白点。” 顾十一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陆蒹葭看着顾十一漆黑发间的新绿，微微出神。 那是一枝极好看的玉柳发簪，她撇撇嘴，情不自禁地呓语，“这位三长老，也是个心思细腻狡猾之人。” 柳为留，她赠玉柳，意为：为你而留。 第62章 咬牙咽下的都是苦楚 柳家。 今日柳家高挂白绫。 七日已到，今日是柳家为大哥柳苍、少年柳嵩还有死去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们举办葬礼的时候。 “三长老，都已经弄完了，只等天黑便能开始了。” 几个护卫将棺材抬来，对一身缟素的柳虹说道。 “姑姑，真的不用再开一次棺，看清楚大伯是怎么死的吗？” 柳絮红肿着眼睛拉了拉柳虹的衣角。 柳虹咬紧了下唇，心中也在犹豫。 看不看？ 也许，柳苍并不是孟非凡所杀，是……是他呢。 一想到顾十一，她就心跳的厉害，不愿意去开馆，更不愿意去想。 可那是她的大哥啊。 她一咬牙，道：“开棺，再看一次。” “不许开棺。”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穹走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倦意。 “大哥，不仔细验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万一……万一那人真是杀害大哥的凶手呢？” 柳虹低垂着头，甚至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人的名字。 害怕是他。 “妹妹，你信不过我们吗？”柳深走过来叹息道。 “哥，你亲自验过了？” 柳深点点头，柳沉凑过来，眼睛也十分红肿，但还是劝诫道：“柳虹，你还是别验了，二哥他们都验过了。再说，今晚是最后一夜，现在开棺很不吉利。” 柳虹咬着下唇，道：“可……可你们越是不让我开棺检查，我就越觉得蹊跷。”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 “既然如此，那你就开馆验验吧。” 柳穹摆了摆手，似十分疲倦，不愿再说什么。 “妹妹，来。” 柳深走到棺材前推开盖子。 “你自己看吧。” “对不起了，大哥。” 柳虹低头施礼，然后伸手拉开了柳苍的寿衣。 她面色一变，转身趴在地上，一阵呕吐。 “洞穿之势极强，整个肺腑都被贯穿，血肉呈溃散状，是真气爆裂所致。那日我细看之时，便发觉大哥身体虽然完整，但实际上有很多伤口。放了这些天，细小的伤口随着散开，自然……会变成一堆碎肉。” 柳虹泪如雨下，“大哥……死的好惨。该死的孟非凡！” “大——哥——” 一旁的柳沉听得悲伤也趴在棺椁上痛哭。 柳絮也跟着哭了起来，加上四周护卫，柳家顿时哭声一片。 柳虹抬头望着棺椁，心中冰凉一片。 他们计划好了让大哥去杀顾十一，谁曾想半路会杀出个孟非凡来。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也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顾十一命硬，这是大哥的报应吧。 …… 两日后。 埋葬了柳家诸多尸体，柳家的气氛这几日十分不好。 人来人往，气氛都很压抑。 柳穹房间。 “咚咚咚……” “进来。” 门开，柳深进来，柳沉正拄着拐坐在凳子上，望着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柳苍、他、柳深、柳虹、柳沉几人，那时的他们尚且年少。 柳苍单手背后，一份成熟模样，柳穹则双手抱胸，得意洋洋，柳深捧着一本医书，柳虹双手背后，俏脸微红。 “那时候真好，没有一点烦恼，要是能回到小时候该有多好。” 柳深叹息道：“二哥，你也别太难过，这本来……就都是我们商量好的。” 柳穹露出一口黄牙，浑浊的老眼泪淌下泪珠。 “将大哥的尸体摧毁的不成模样也是我们商量好的？” 柳深低头不再说话。 房间沉寂，如同他们死了的心。 柳穹摆了摆手，“我没事，你早点歇息吧。” 柳深拉开门，回头看去。 这位撑起柳家四十多年的大哥，老态龙钟，生命似乎已如风中残烛。 “柳深。” “二哥。” 柳深心里十分酸楚，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放心吧，柳家还需要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活着。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没了，也就解脱了。” 柳深哽咽道：“二哥洪福齐天，一定会长命百岁。” 柳穹摆了摆手。 门关，屋外的柳深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他已是知命之年，如今却哭的像个孩子，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承受离别的人固然痛苦。 但独自承受真相的人，更加痛苦。 ----------------- 七日后。 柳虹推开议事厅的门，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对。 “二哥，你着急找我？” 柳穹点点头，道：“晓风宗又来提亲了。” 柳虹心立刻一紧。 晓风宗是三流宗门，宗主也不过是六品武师，但他的儿子如今二十五岁，已经是六品巅峰，据说马上就要踏入七品。 一旦进入七品，那晓风宗便会正式成为二流势力。 虽然是二流中最差的那一批，但是周围三流宗门的地盘也会立刻被他们吞并，然后稳固局势，迅速提升宗门实力。 就像当初的柳家，一跃成为二流宗门后迅速占据了青松城，才发展到如今地步。 晓风宗的少宗主一直倾慕自己，多次提亲。 以前柳家强大，看不上他们，如今柳家遭逢大难，元气大伤，正需要一股新的力量来补充。 柳深道：“而且，晓风宗的少宗主已经突破到了七品武师，这次来诚意十足。” 柳虹的脸色愈发难看。 那位少宗主称不上玉树临风，但也长得不差，性格有些鲁莽，但对自己很好，称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本该是这样的……但此时不知怎么，柳虹突然有点讨厌他了。 “我……” 柳虹刚欲张口，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个伸手按着自己小腹的少年。 接着，便是陆蒹葭那日以为他死了，着急上火的画面。 她心中暗叹。 柳虹啊柳虹，他那般年纪，身边又有堂堂的陆家小姐，你为何还在痴心妄想。 柳家需要你，你又何必辜负家族，白日做梦。 “我嫁！” 柳虹抬头，咬牙说道。 “啊？” 柳沉瞪大眼睛，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砸在了桌上。 柳深也面色怪异地道：“你……喜欢那小子？” 柳虹有些懵了，“难道你们不是要让我嫁到晓风宗，获取他们的一些帮助吗？” 柳沉一下站起身来，“不是啊，大哥已经拒绝了，我们正商量着要不要趁晓风宗实力不稳，吞并他们呢。” 他哭笑不得地道：“姐啊，你别瞎闹，你喜欢那少宗主不早说？这这这……这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你才喜欢那少宗主！” 柳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完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深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刚才她的脸色还不好看，怎么突然又笑起来了？ 柳深单手背后，道：“我们虽然投靠了陆蒹葭，但大哥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赶紧发展实力。晓风宗，还有附近那些三流宗门的地盘，我们要全部吃下！” 几人纷纷看向上方的柳穹。 他浑浊的双眼又充满了摄人的精光。 “外人都以为我们实力大减，这正是绝佳的机会。至于妹妹说的联姻……” 柳穹眯起眼睛，望着柳虹道：“我觉得，妹妹已有心仪之人，就不作考虑了。” 柳虹登时俏脸大红。 她忽然想起，那日送那小兔崽子离开时的场景。 她红着脸将拉他到一旁，问他，要不要再吸一次内力。 岂料那个小兔崽子竟点了点头，伸手到自己小腹上抓了一把，然后在自己耳边道： “你是不是被吸上瘾了？” 如今想起，柳虹心里还是觉得羞愤。 “谁！你喜欢哪个王八羔子！别又是其他三流势力的！” 柳沉站起身，大声说道。 柳虹真想一拳给他打翻。 第63章 妖娆的身躯里全是危险 牢山，被誉为大夏王朝的武师禁区。 那里山形奇特，茂密的森林中环绕着一条巨大的河流。河流只有二十丈宽窄，河水清澈见底。但行到某个河段，水下会异常的深。 漆黑的河水似乎连向地狱深处。 河水环绕着一座巨大的陆地，滚滚雾气将整个陆地全部包裹在其中，只能看到些许高耸入云的大树。 来牢山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好奇心极强，想要一探究竟，前来送死的人。 另一种是自恃实力高强，然后不知道怎么死了的人。 进入牢山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牢山还有一个名字：生命禁区。 哪怕是武圣，也从来没有人进入过牢山的核心区域，因为牢山这里有一尊妖王——云隐君。 大夏有七大妖王，其中北方车兽，南方朱雀，东方云隐，西方鲸圣，这四只妖王总是盘踞一处，不愿离开。 为了保护百姓，大夏只能派出四位极强的武圣来对抗他们。 北方的冰剑城，南方的射星堂，东方呼延家，西方洛家，这四个一流势力，便是对抗这四位妖王的中流砥柱。 妖不是人，虽通人性，但它们遵循的永远是弱肉强食。 四个一流家族为了对抗四尊妖王，常年战斗。 这些年，牢山的云隐君越来越暴躁，时不时地就会向呼延城发起进攻。 东方呼延家的武圣呼延烈，年岁已高，又频繁和云隐君交手，身体愈发不好。 据说大夏王朝已经开始寻找愿意代替他守护呼延城的武圣了。 …… 而今日，牢山之内来了一个女子。 阎王惜扭着蛇妖，泛着一叶小舟，竟顺着河流进入了牢山。 她左眺右望，身上的蛇纹在脸上游过，眼瞳化作菱形，将山间各种事物尽收眼底。 比如说，那茂密的树林后藏着一只食人兽，它状似黑熊，却体型瘦削，脑袋后面长着一张人脸，一对爪子在树干上挠来挠去，似乎对她兴趣极浓。 又比如说，树林上吊着的人面鹰，身躯肥大，翅膀长着两只尖刺，如同人的手骨，毛茸茸的脑袋微微转动，目光穿过树林，落在她的身上。 再比如说，她这叶扁舟后方的水下，正游着一条水蚺。足有数十丈粗，悄无声息地跟了一路。 阎王惜笑着，娇媚的模样，惹人心动。 可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笑的如此明艳，只会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冷，绝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惜。 “如果要得到小主，就要先对付那些镇狱军，虽说有两个武圣，一个半圣，但我并未将其放在眼里。考虑到云将和小主安危，还是稳妥些的好。” 小舟“吱呀吱呀”地往前滑，船桨拨动出“哗哗”水浪，美人笑得愈发娇艳。 这片被视为“生命禁区”的牢山的大雾中，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树叶不规律的“沙沙”声，由远而近的怪异低吼声，还有“咚咚咚”的大地震动声…… 这些焦躁不安的存在只是牢山当中最低等的狩猎者，但它们迟迟没有出手。 因为它们已拥有了智慧，懂得隐藏，懂得等猎物彻底走进圈套，无法逃走的时候再动手。 终于，小舟来到了河流的关键点。 那本该清澈见底的河水下多了一道裂缝。那里深不见底，是更黑的渊，通往地狱深处。 “嗷——” 岸边的三棵大树炸开，食人兽按捺不住，嘶吼着率先扑了过来。 这个女人身上的香味早就勾动了它的馋虫，令它失去神智。它要享用这份难得的美味，至少……要抢到一条腿！ 其他的狩猎者，也在它按捺不住的那一刻发起了攻击。 “噗”的一声，水浪掀起数丈，小舟随着水浪高高掀起。 是跟随了很久的水蚺，它足有十丈之巨，巨口里的毒牙发出摄人的幽光。 它的脑子就要简单许多，只想将这个女人连同小舟一起吞下。 风中传来厉啸，一只金色的闪电鹰从高空落下。 闪电给予了它非凡的速度，令它早早张开翅膀，伸出尖锐的利爪。因为只需一眨眼，它便能从数十丈外来到猎物面前，将其撕碎。 动手的猎杀者不止是他们，还有双头飞虎、铁翼蝙蝠、迷心蝶…… 有些平日里只是食草的妖物此刻竟然也都发起了进攻。 妖娆的女子没有半分紧张，甚至还在嗤笑。 因为她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真正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这些的妖兽无法抵抗诱惑，是因为她从进入牢山开始，身上就不断扩散出特别的香味。这种香味能让所有的妖与兽都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至少在蛮荒，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抗这样的味道。 “来的好，那就……为我所用。” 她轻声呢喃，身上的蛇纹发出七彩的光芒。 蛇纹骤亮，如同活物，竟瞬间分出万千飞影！如同一条条彩色的布匹，铺天盖地，掠向四面八方！ 一条蛇纹落在水蚺身上，那蛇纹竟然在它的皮肤表面游走，接着突然收紧。水蚺被捆成了粽子，发出哀嚎，倒在水上。 一条蛇纹射入在食人兽的身上，它明明早已凌空而起，但蛇纹竟然从它腿上飞出，缠在了数十棵大树之上。 食人兽被生生拉拽停下，那紧勒的蛇纹已经入骨，几乎将它的脖颈勒断！ 一条蛇纹扎进了闪电鹰的身躯，已但它的速度实在太快，蛇纹还未完成束缚，它已经来到了阎王惜的头顶。 那对利爪尖锐如刀，即使是岩石也能抓的粉碎，若是落在阎王惜的脑袋，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阎王惜忽然眼神一冷，雪白的手掌一把抓住了闪电鹰的利爪，将它丢了出去。 她的手比闪电更快！比雷霆更强！ 闪电鹰在水面上打了几十个水漂后，将远处十几棵树都撞倒，这才停下。 …… 满天的蛇纹将进攻的妖怪纷纷束缚，它们倒在各处，无法动弹。 “就没个入得了眼的吗？” 阎王惜有些失望，从头发上摘下了一个尾端挂着小葫芦的发簪。 她拔下葫芦盖，吐出一字，“收。” 所有被蛇纹束缚的妖魔全部涌入了葫芦，葫芦变得越来越大，到了碗口大小。 她将葫芦挂在腰上，荡起船桨，继续向牢山里去。 “黄沙漫漫凶兽起，篝火烈烈男儿生，勇士百战披血行，巫女挽歌等夫君，世间好男子，唯我凶蛮儿……” 大雾笼罩的生命禁区，妖媚女子的歌声悠长百转。 更多的妖被她吸引，在暗处蠢蠢欲动。 女子嘴角的笑容愈发明艳。 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第64章 奇异女子 出了柳家七日后。 大路转小道，陆蒹葭和顾十一共骑一匹马来到了一片树林。 从白瓷镇离开后，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月。青松城里下的最后一场春雪，便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大雪。 暖阳高照，冰雪消融，初春已至。 陆蒹葭拍了拍顾十一，面色微红，“停一下。” “做什么。” 顾十一已经完全融入了冰山女子的身份，脸若寒霜，声音高冷。 “我……我想……解手……” 陆蒹葭面色微红，心中暗叹。 不管她出身如何，行走江湖的时候，照样要找个没人的草丛。 “懒人屎尿多。” 陆蒹葭立刻在他后背一捶。 顾十一不得不停下马匹，马停下，他神色微动，陆蒹葭下马后左右看看，便要急着去解手。 “等等。” 顾十一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出来！” 四周静寂无声，只有风儿有些喧嚣。 “马屎还热着呢！” “冰山美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大树下一坨冒着白气的马粪。 “唉，阿紫，你这破马吃什么了？边走边拉吗，我就说这马粪要碍事的吧。” 树上忽然出现一个持剑女子，黄衣白裙，握着一把宝剑。 “帘儿姐，对不起，可我真的不想去清理这东西。” 身后也走出了一位带着斗笠的女子，接着是两侧，足足六个人。 “是你？！” 陆蒹葭吃惊地指着树上的女子，她自然不会忘记眼前的女子，她便是那买了二斤胭脂的姑娘。 “嗨~好久不见~” 女子笑着和她打招呼。 顾蒹葭的心中微微安心，看样子，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吧。 “你不是要去尿尿吗？去吧去吧。” 女子摆了摆手，围着她们的一个女子，后撤让开了一个位置。 陆蒹葭咬牙看向身旁的“冰山美人”。 “赶紧去啊，她留在这里。” “我……我憋不住了……” 陆蒹葭小声解释了一下，红着脸跑了出去。 女子双手抱胸没有再说一句话，但眼角的余光紧紧落在顾十一的身上，其余人也紧紧盯着这个窈窕的女人。 “牡丹堂的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冰山美人”开口问道。 但显然，对方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不多一会儿，陆蒹葭回来了，望着树上的女子，好感大盛。这位姑娘行事爽利，性格大大咧咧，似乎不是什么坏人。 “这位姑娘……” “尿爽了吧。”女子忽然开口，陆蒹葭俏脸微红，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冰山美人”。 “看在我让你尿尿的份儿上，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陆蒹葭心中一安，对方果然没想对自己做什么，但她心底也有些疑惑，她们不辞辛苦地在这里等待，想问什么呢？ “顾十一是怎么死的。” 女子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陆蒹葭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冰山美人”，看顾十一没什么反应，忍不住道：“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决定要不要杀你。” 女子话音一落，四周的女子纷纷抽出了宝剑。 陆蒹葭脸色一变，难道是顾十一的朋友？ 她再看看顾十一，他一点反应没有。 “说！”女子再吐一字，周围举剑的女子也同时进了一步。 “孟……孟非凡杀的。” “孟非凡？唉~是啊，他是十准武圣下的第一人，箭圣卓布曾经的弟子，那天又射出了朱雀杀星，再厉害的武师也会死在那箭下。” 女子叹息，脸色感慨惆怅，语气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蒹葭听得愈发疑惑，她和顾十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谁？” 一旁装作“冰山美人”的顾十一忽然出声，让陆蒹葭反而一怔。 他真不知道这女的是谁？ “但是！” 女子并未理会，而是脸色一沉，话锋一转，咬牙指着陆蒹葭道： “朱雀杀星杀得了别人，杀不了顾十一！他若施展崩天神诀，哪怕朱雀杀星已经来到身前，他也能逃走！” 陆蒹葭心中吃惊，她很了解崩天神诀，她是谁？顾十一到底认不认识她？ “你是他什么人。” 简短的几个字反而让女子愣住了，她的目光飘向远方，神情复杂，最终吐出让人始料不及的两字： “仇人。” 陆蒹葭蹙起黛眉，仇人吗？根本不像。 “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他，是生是死。” 女子横起宝剑，另一手握住了剑鞘。 陆蒹葭看了看眼前的“冰山美人”她神色冷漠，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反驳。 顾十一辛苦装扮，为的就是隐藏身份，她不能就这么坏了他的打算，于是道：“死。” “真的死了……” 树上的女子微微失神，呢喃细语，竟身躯一晃险些栽倒下来。 “你说你是他的仇人，可我看不像，倒像是他的女人。” 陆蒹葭有些生气，当初相遇的时候，顾十一就是个乞丐，在柳家的时候，他和柳虹就眉来眼去不对劲，如今怎么又竟然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树上的女子深吸口气，闭上眼睛，缓缓抽剑。 “我不是他的女人，他甚至没有见过我。” 陆蒹葭蹙起了黛眉，她有些听不明白。 “他生来就命贱，又不老实，总将脑袋挂在腰上，什么时候死了也不稀奇……” 她的语气既悲伤又可怜，还带着三分的恨意。 宝剑缓缓抽出，女子的眼眸也缓缓睁开。 “但是……他死……也绝不该死在你们手里！你堂堂陆家大小姐，衣食无忧，何必和一个苦命人过不去？呵，真以为他死了，就没人替他报仇了是吗？！” “我没有杀他，是孟非凡杀的，而且，我不明白，你不是他的仇人吗？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就是你杀了他，如果不是你出现在白瓷镇要他帮你，他怎么会死？他要是不沾染你这瘟疫，江湖上有几个人杀得了他！ 我没有说谎，我的的确确是他的仇人，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为他报仇，天底下就没人会为他这个可怜鬼报仇了！” 话音一落，剑已出鞘。 第65章 山很美，屁股很凉，手也很凉 凌厉的剑罡破空而至，周围五个女子也一起刺了过来。 又是七品！ 陆蒹葭大惊，年纪不大的七品武师不是就那几个人吗？ 怎么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竟也到了七品境界。江湖当真如羊老所说，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没有人知道湖水下面到底藏着怎样的怪物。 “冷月。” 剑气刚刚挡住其他五个女子的进攻，黄衣女子的剑便刺到了顾十一的剑身之上。 长剑被压弯，她的眼神很冷。 身后几个女子的手中不约而同地摸出了几把飞镖。 “你们先别出手，我来。” 女子撤身跃起，连挽了三个剑花，剑花悬浮在空中，美丽又奇异。 但陆蒹葭的心里却是一紧，这剑花绚烂好看，但是由真气构成，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你小心。” 陆蒹葭出声提醒，黄衣女子轻笑着吐出一字，“去！” 天上的剑花瞬间散落，每一片花瓣竟然都是一道剑气，数十道剑气直接向顾十一射来。 黄衣女子竟也同时出手，她窈窕的身躯在可怕的剑气之间游走，如同鬼魅的无常，神机百变，她手中锋利的宝剑便是索命的判官的笔。、 顾十一手腕一转，竟也挽了三个剑花。 围攻的几个女子大吃一惊，“绮花剑诀？怎么你也会！” 剑花凋零，与天空落下的剑罡撞在一起。 两把宝剑砍在一起，真气流转，掀起了黄衣女子额前的青丝，她神色微动，望着眼前的“冰山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飞身后退，同时全力将手中的宝剑向陆蒹葭射出。 顾十一挥剑斜劈，将飞剑击落。 黄衣女子身上青筋浮现，接着“嘭”的一声，一股气浪竟从她身上喷出，她踏碎地面，一个箭步便来到了顾十一的身前，雪白修长的五指并拢如刀，狠狠向陆蒹葭脖子扎去。 “崩天神诀！”陆蒹葭大惊，她已无数次见过顾十一这招牌式的绝技，绝不可能认错，黄衣女子现在用的就是崩天神诀！ 黄衣女子虽然直插陆蒹葭的脖子，但一对美眸却紧紧盯着顾十一。 巨响同样从顾十一身上传出，他侧身拨开了黄衣女子的手掌，同时在她身上一推。 黄衣女子落在一旁指间喷出的真气在远处的树上留下了五个透明的窟窿。 “哼！” 她怒哼一声，直起腰来，捡起宝剑剑鞘，转身便走。 围着陆蒹葭和顾十一的几位女子面面相觑。 “月儿师姐，我们还打吗？” “不打了。” 她快人快语，突然不打，身后几个女子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却也只能急忙跟上。 行了几步，黄衣女子忽然停下回首，春风吹动她的青丝，她好看的眸子荡漾着清波。 “等下次来，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她便走了，过了片刻，几匹快马从林中跑出，飞驰而去。 “她是谁？” 陆蒹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顾十一出神地望着远方。 “她好像对你很了解，甚至连你的崩天神诀也会。” “我从没见过她。” 陆蒹葭蹙起黛眉，顾十一又道：“可我知道她是谁。” “谁？” “千人屠申绝灼的女儿。” 陆蒹葭吃惊地捂着小嘴，“申绝灼的女儿？难怪她会崩天神诀，还她说你是她的仇人，可她为什么给你报仇。” 陆蒹葭的脸色有些怪异，从来没有人会为杀父仇人去报仇的吧。 “申绝灼是养我的师父。” 陆蒹葭惊呆了。 申绝灼是顾十一的师父？ 他不是杀了申绝灼吗？ 他杀了自己的师父？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不能。” 顾十一的声音很冷，也不知是因为他已入戏太深，还是此刻心有寒霜。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一晃眼便过去了三日。 山川绵延，一壌接着一壌，或比肩而立，或头盖白霜，或孤峰独矗，密密疏疏连成一片。山间大雾缭绕，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尽显美意。 陆蒹葭白衣如素，抱着霜肩，身躯微颤。 虽已春至，但寒风未去，少女的俏脸还是冻得通红。 “你要了快马，一路疾行，为什么来到这里反倒不走了。” 顾十一袅娜而来，陆蒹葭已经习惯了顾十一如今的动作，也不知他是装女人装上了瘾，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做戏要做全套。 “呼延城毗邻牢山，牢山是生命禁区，附近妖魔横行，当地方士奇多。你若是不加深修为，到了那里，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陆蒹葭先是一怔，旋即又旧话重提，指着顾十一道：“你果然是方士！” “以前想当过，所以有过了解，但我没有天赋，并不是方士。” 武师讲究天赋，方士更是讲究，他这么说并非没有道理，但陆蒹葭却根本不信。他嘴里但凡有几句真话，她都不至于现在连他什么实力都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锻炼我。” “你可曾听闻‘吸风饮露’。” “当然听过，那是上等方士才会的手段，我这种水平根本做不到。” “御剑而行的剑圣也是从挥剑开始，一蹴而就的画师也是从描摹而起，吸风饮露也好，吞云吐雾也好，都需要慢慢修行。 方士到达上等之后，的确会自然而然地学会这些，但你从现在开始练习，却是受益无穷。” 陆蒹葭点点头，狡黠一笑，又道：“你果然是方士！” 顾十一白了她一眼，似是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陆蒹葭疑惑道：“难道我就看着这山吸气吗？” 顾十一指了指冰凉的地面，“坐在这里。” 陆蒹葭听他的话直接坐在了石头上，尽管衣衫很厚，但石头的冰凉还是穿过了棉衣。 “好冰，然后呢？” “与山融为一体，与天地融为一体。” “怎……怎么融？” 陆蒹葭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这种缥缈的话没有具体的做法，很难做的到。 就像有人告诉你努力就能成功，好像说的很对，但其实和什么都没说一样。 “就坐着吧。” 顾十一说完就走了，留下陆蒹葭愣在原地。 “你就不能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吗？” 陆蒹葭大喊，但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不多一会儿，她的屁股就已经一片冰凉，她不禁侧了侧身子，但很快，另外半片屁股也变得冰凉一片，她干脆将手垫在屁股下面。 陆蒹葭看着远处的山峦，微微出神。 山很美，屁股很凉，手也很凉。 第66章 他与她的年少相遇，便注定此生 虽然太阳已经升起，暖阳照在身上，让陆蒹葭没有那么寒冷，但屁股下的冰冷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喂~我能起来吗？” “喂~这样好像不管用啊！喂~喂~” 陆蒹葭大声喊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反倒是她的声音在山间千回百转，传出去很远很远。 云雾缭绕的山峰好像在和她嬉戏。 少女吸了吸鼻子，仔细打量远处的山脉。 她是布阵的画师，描绘山河对她来说有莫大益处。于是她四处看看，捡起一块石头，在身旁描绘。 石子轻轻，道道曲线将山河描绘，高挂的红日，缭绕的云雾也都在她的笔下一一浮现，她画的很认真。 教她画画的先生曾对她说，单以绘画而言，她的天赋极高。 可不知为何，那些画画天赋不如她的师弟师妹，都先她一步成为了方士。 一画结束，她手里的石子已经暖和，连身下的屁股也不再冰凉。 “呼~” 陆蒹葭收起石子，看看身旁的画，再看看眼前的景。 一模一样。 “画的什么破玩意儿。” 顾十一嘴里不知吃着什么，只瞥了一眼便将陆蒹葭辛辛苦苦画好的画踢散了。 “你干嘛！” 陆蒹葭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她刚刚画好的得意作品，他怎么能随意毁去。 “那幅九尾狐仙图呢？” 顾十一说着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了陆蒹葭的身旁。 陆蒹葭伸手抚过乾坤戒，将图递给他，“喏，你要做什么。” 顾十一打开画卷，找来根树枝，用力一按，竟将树枝扎进了石头，然后将那九尾狐仙图固定好。 “小东西，过来！” 顾十一大喊，小狐狸立刻从不远处的树林里窜了过来。 顾十一拿着一根绳子在小狐狸的脖子上打了个结，将它系在了石头上。 “你看山，它看图。晚上冷了就抱着它睡，小东西很暖和。” 陆蒹葭微微一怔，“晚上？晚上是什么意思？你打算让我坐到晚上？” 这可是山顶，寒风蚀骨，她如何能受得了？ 顾十一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股暖流涌入她的身躯。 “我用真气抑制了你的身体，你不会那么容易上厕所，你要敢随便起来，我就打断你的腿，直到你成功和山融为一体。” 他话语冷漠，说的更是吓人，但陆蒹葭还是抬头顶嘴道：“我不信。” “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是答应保护你，但我也不想死，孽孽还在等着我。” “我虽然不信，但我觉得你是为我好，所以我不会起来的。” 陆蒹葭说的情真意切，顾十一怔了片刻便一个人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陆蒹葭猜也知道，他一定不会走远，会远远地看着。 “吱吱吱……” 小狐狸委屈地拨弄着绳子，陆蒹葭伸手将它抱在怀里，柔声道：“你也要好好变强才行，将来不要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我们都要努力。”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不再叫嘤嘤叫，和她一起看那九尾狐仙图。 九尾狐线图上绘着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 它矗立于山间，云雾在其胸口飘荡，江河在其脚下流淌，巍峨连绵的山峰上耷拉着它雪白的尾巴，它昂起首，尖长的嘴巴直抵高阳，似乎只要微微一张口，便能吞下这俯瞰人间的红日。 美丽，威严、神俊。 陆蒹葭看看画，再看看这锦绣的山河，实在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 这般踩踏江河，倚山摘日，怎么能算是和山融为一体？ 她有些焦躁，却只能沉下心来默默思量。 方士的进步总是困难的。 前面的路，还很远。 …… 时间如风，拂万物而无声。 陆蒹葭是被寒风冷醒的，睁眼之时，明月悬于山间，连绵的山峦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幸好山间的云雾已经散去，那条绵长百转的大河如镜一般明亮。 她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顾十一，你在吗？” “专心点。” 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但她却安了心。 她很冷，抱紧了小狐狸，心底没由来的有些委屈。 她是堂堂的陆家小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难？ 陆家族长的继承人，呵~她根本不在乎。 那是为了什么？ 还是为了那个他。 她在幼时曾被坏人掳走。 在江湖上，别说四大家族，稍微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子被人掳走索要赏金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日的高手很多，羊老以及陆家的一众护卫大打出手，血流成河。 双方杀得很厉害，最终年幼的她还是被劫走了。 对方做了周全的准备，她被转移到了一处独特的空间，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她也不知那是哪里，只知道那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等光明再次出现的时候，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年岁和她相差无几的男童，他掉了一颗门牙，伸出雪白稚嫩的手掌将她拉出来。 她站在一处院子里，四周站满了大人，全拿着刀剑，还在大声叫喊。 她害怕极了，而那个年岁相仿的男童，也在那时展现出了惊人的一面。 他抬手画火，火球便会落下，他屈指画雷，闪电便会出现。 他的身上涌出祥和温暖的风，包裹着她从人群中飞起。 那是她第一次乘风飞翔，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 她与他在大人们头顶飞过，越过城池，入到云端。 那是忘不了的开心，无限梦回的记忆。 他将她放在了陆家分家外不远的地方。 原来他早已知晓她的名字和她的身份。 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羊老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白齿，“我？我是顾家丢了的顾苍生。” “你是我的……” “嗯，你将来的丈夫。” …… 回忆如酒，让人沉醉。 陆蒹葭醒过神，回首看去，漆黑如墨的树林里什么也看不到，还有不知名的兽吼从深处传来。 “你在吗？” “在。” 陆蒹葭的心中淌过暖流。 她坐起身再次尝试，虽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与山融为一体”。但她愿意不断努力。 她要在陆家获得足够的话语权，这样才能倾尽家族之力，去找丢了的他。 为何要吃这种苦？ 大概是为了还他的救命之恩，又或者只是不想他就这么消失。 …… 她与他的年少相遇，便已注定了此生。 第67章 你在吗? 人总是这样，想要迫切做到什么，往往很难做到什么。 陆蒹葭没想到顾十一不但不让她离开山巅，受尽寒冷，还不许她吃饭，甚至不许她活动身体。 已经三天了。 她的屁股坐的发麻，失去知觉，肚子饿的咕咕叫，连嘴巴都干涩的厉害。 吸风饮露她没有做到，倒是做到了喝风舔露。 喝西北风，舔石头上的露水。 但舔的时候要小心，舌头会粘在石头上，石头上现在还粘着有些许薄皮，她的舌头到现在还隐隐发痛。 最可恶的远不止如此，他不给自己吃喝却会解开小狐狸身上的绳子，给它吃肉，给它喝水，甚至带着它到附近走走。 她已经三天没有起来了，每当她觉得顾十一已经离开，支撑身体，想要偷偷起身的时候，总会有一块石头从背后飞来，打在她的关节处。 不但打的她生疼，还会卸去她所有的力量，让她重重地坐在石头上。 除了这些，她觉得自己身上也很不舒服。 屁股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脚上套着的鞋袜也不舒服，她都无法想象，脱下它们会有多臭的味道飘出来。 她想脱下它们，但顾十一说，要是脱下，就别再穿了。 这样的高山上如果夜晚不穿鞋袜，她的脚会被冻掉的。 她很难过，她想要放弃。 “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在这漫长的折磨当中，被轻易地摧毁。 她何必坚持？ 这一点点的进步，能让她增长多少优势？ 有这些时间，说不准她已经拉拢了更多的家族，更多的强者。 她想要的，是陆家更有份量的话语权，不是方士的道化长生。 她倒在了石头上，既没了力气，也没了心气。 “吱吱吱……吱吱吱……” 陆蒹葭不回头也知道，小狐狸喂食结束，又散了步，被顾十一牵回来了。 她已经不愿意去看顾十一，害怕失去心底对他的好感。 因为这样的折磨，真的太痛苦了。 “吱吱吱……吱吱吱……” 额头传来温润，皮肤微微发疼，微微发涩。 双尾的小狐狸舔着她的额头，眼巴巴地抬头看着顾十一。 陆蒹葭伸手将小狐狸抱在怀里。 “你要放弃吗？” “我能放弃吗？” “不能。” 陆蒹葭嘴角有一丝苦涩，他在折磨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山穷水尽，没了半分的精气神，要如何感悟天道，如何去做到他所谓的“与山融为一体”。 “你会让我死吗？” “不会。” 陆蒹葭笑了。 过了片刻，怀中的温暖让她困倦，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顾十一没有将她唤醒。 她也不愿意再支撑了，就那么睡一会儿也好。 说不准睡醒以后，自己就会明白如何“与山融为一体。” …… 第四天。 陆蒹葭是被热醒的。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旁暖烘烘的。 偏头看去，双尾巴的小狐狸怔怔地看着远处，一条尾巴竟然变得通红，正在不断散发出热气。 陆蒹葭实在太累了，想要强打精神，但根本打不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轮红日。 小狐狸是感悟到了那升起的太阳吗？ 不愧是钟灵于天地的灵物，有着过人的天资，不似她这种凡夫俗子。 顾十一来了，它解开了小狐狸的绳子，拿走了画。 原来……那画也不是给自己看的吗？ 陆蒹葭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顾十一，你在吗？” “在。” “你会让我死吗？” 她问出了同样的话。 “不会。” 一如既往的回答，陆蒹葭迷迷糊糊地睡了。 …… 第五日。 头顶传来脚步声，陆蒹葭已经睁不开眼睛。 她五天没有进食，什么都不愿意思考，只想睡觉。 “顾十一……你在吗……” “在。” “你……会让我死吗……” 她连说话都变得那么困难。 “不会。” “可我觉得……我已经要死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 很沉很沉，像掉进无尽的黑暗深渊，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 陆蒹葭再次睁开了眼睛。 是阳光，这一天的天气格外好。 红日刚刚升起便如此温暖。 早上的寒风也不再冻人。 “我……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陆蒹葭发出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出去了？ 她努力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喂……” 她努力发出声音，喉咙微微一张，就好像里面有刀子在划。 陆蒹葭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不安。 迟缓的大脑努力开始转动。 他走了？ 不，不会，他要走，自己一直都拦不住他，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走。 “吱吱吱……吱吱吱……” 她听到了小狐狸的叫声，充满了惊恐。 陆蒹葭摇摇头，努力想要听清。 “吱吱吱……吱吱吱吱……” 这一次她听清了，但心里更加惊恐。 那声音竟然来自悬崖下！ 她努力想要起身，但她太久没有起身，下半身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咬紧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向前挪动了一点。 早已被冻裂的手指流出鲜血，疼痛让她微微清醒。 她努力地，一点点爬到悬崖边上，她不敢再爬，再向前一点，她就会掉下去。 “吱吱吱……吱吱吱吱……” 声音从悬崖下传来，她低头看去，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她看到了血！ 那距离她不远处的山崖边上有大片的血迹！ 像是一瓢凉水直接浇在了她的脑海，她的大脑猛地清醒。 顾十一掉下去了？！ “喂~” 她用尽全力，发出了嘶哑粗犷的声音，那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 她捡起块石头，朝着小狐狸乱叫的方向丢下去。 “吱吱吱！吱吱吱吱！” 小狐狸叫的愈发厉害了，似乎很急切。 陆蒹葭一下清醒了，顾十一一定掉下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狐狸这么焦急，也许，他还在半山腰，比如一棵树，一颗怪石正好托住了他们。 可他为什么不出声？ 难道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谁能伤他呢？ 也许是一条毒蛇，也许是一只毒虫，这深山老林，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怪东西。 “吱——” 小狐狸忽然大叫了一声，再没了任何声音。 “顾~” 陆蒹葭喉咙剧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努力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向着山间无数的云雾轻轻一拨。 云雾依旧，但她却没发现，远处的厚厚的云雾分成了两层，一层随着她的动作向后，一层留在原地。 第68章 吸风饮露 陆蒹葭努力地回想，这山间没有雾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已看过无数遍山河，景色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但这悬崖边上的景色她却一次也没有看过，所以根本想不起来有没有树，有没有凸起的石头。 这些雾气真是碍眼。 她恼火地伸手拨动，脑海中竟浮现出山河变换，从日升到日落，从云雾缭绕到万里无云的几个画面。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悬崖上的厚重白雾飘到了一旁。 陆蒹葭看到了悬崖边上，那里竟真的有一棵歪脖子树。 顾十一站在树上，拎着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拴着小狐狸，小狐狸被他吊在空中荡来荡去，此刻显然已经吓晕，吐着舌头，歪着脑袋。 他抬起头，那对明亮的眼睛看到陆蒹葭后，纵身一跃，便落在了她的身旁。 他将小狐狸放在一旁，伸手将她抱起。 陆蒹葭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终于完成了他的要求。 他的手掌托着自己的后背，浓郁的热气不断从掌心传来，那股热气流入身躯，向着她没了知觉的下半身涌去。 随着热气的流动，陆蒹葭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逐渐可以动了。 “想要与山融为一体，就要融入这片天地，人是活物，山水却是死物，如何能和它们融在一起？” 陆蒹葭心底充满了委屈，她现在不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也只有快死的时候才能真的觉得，自己和山水，和天地融为一体了吧，看你刚才挥手的地方。” 陆蒹葭挪动目光，山间云雾缭绕，可自己刚才伸手拨动的云雾却在不自然地翻卷。 “记住那种感觉，现在，你尝试将这山间的雾气吸入体内。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精神几乎溃散，这天地间的雾气之中包含灵气，对现在的你有极大的好处。” 顾十一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 “这是你身为方士的此生，再也不会有的机会了，用力吸。” 陆蒹葭点点头，虽然她现在根本不想去做那什么“吸风饮露”之事，但她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此刻，这很重要。 她探出头，干涩的嘴巴微微张开，轻轻一吸。 “嘶~~~” 她的脑海中是山川连绵，江河如镜，烈阳高挂，云淡风清…… 山间缭绕的雾气汇聚成河，滚滚雾海竟汇聚一处，最终化作无形的水气，没入了她的口中。 陆蒹葭觉得舌头湿润，口中有种说不出的甘甜，似有琼浆玉液进入了嘴巴。 但那琼浆玉液很少，只有寥寥一滴在嘴巴里散开。 她蹙紧黛眉，不停地吸，只希望能再多一些湿润和甘甜。 她已太久太久没有喝水。 一滴……两滴……三滴…… 每有一滴露水落在她的喉咙，她的身躯便会发出一道光芒，山川江河之上，有无数光芒涌入她的身躯。 一次，两次，三次。 足足三次，一道道神秘的纹路在她身上一闪而逝。 “呼~~~” “我……我实在是吸不动了……” 她已经能发出声音，但声音依旧嘶哑，喉咙依旧剧痛。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双极尽温柔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顾十一连忙眨了眨眼睛，眼神再次变得明亮。 她扁着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责备，只是默默湿润了他的胸膛。 “对不起……” 顾十一忽然出声。 陆蒹葭惊呆了。 他会道歉？ 他似乎……从来还没有道过歉。 可不知怎的，她却更委屈了。 她扁着嘴，抬起头，婆娑的泪眼让人心碎。 “你是顾苍生吗？” 她艰难地开口，嘶哑的声音里，是她最后的灵魂的防线。 顾十一浑身僵硬。 这一次，他没有像曾经那般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迟疑地看着她，冷漠的眼神逐渐温柔，他嘴巴微微张开，道：“我……” 顾十一眼神忽然犀利，转过身来。 “咯咯咯咯……真是好本事，竟能将山间云雾的三分之一吸入体内，啧啧啧，这还是下等方士吗？” 是一位握着红色油纸伞的女子，正面露微笑地看着二人，黑眼圈极重的养鬼人王虚正从不远处走来，腰间的铃铛“铃铃铃”地响着，像战斗前的号角。 “唉~” 陆蒹葭发出叹息，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咳咳咳……咳咳咳……” 王虚不断咳嗽，对眼前这位“冰山美人”道：“顾十一呢？为什么变成了你。孟非凡真的把他杀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红绡大笑，“王虚，你可别被骗了，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便是那日我们见到的，没礼貌的小子！” 她眯起眼睛，眼眸变得血红，“你装的很好，无论是外貌、声音、动作都像个女人，但我是尸鬼，能看到你的骨，你的脉，你的血，你无法改变这些皮肉下的东西。” “” 养鬼人王虚手中握着一杆幡，金红黑白四色，上书：南乙捉鬼人王虚，两侧各有两条红色布条，一则写着：葵巳丁亥戊午壬子，另一侧皆写着：梅子城甄氏长女曲。 这是招魂幡，也叫引魂幡、阴魂幡，是养鬼方士的宝物，能增强的尸鬼的能力，加重它们的怨气。 “我如果学她，能不能也吸风饮露。” 王虚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个幡子插在地上，浓浓的黑雾从幡上涌出，往四周散开。 晴朗的太阳被铅雾遮蔽，刺目的阳光也无法穿过这厚重的怨毒之气，风变得阴冷，空气变湿重，红绡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好看的指甲一寸寸地生长。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这和本人的心境有关，吸风饮露要‘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才行，你大概是做不到的。” “你倒是悠闲，如果我说，我们在四天前就找了你们，只等她变成累赘，如今才现身呢？”红绡冷笑道。 王虚摘下腰间一个两寸大小口袋丢在地上，口袋中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动来动去。 “铃铃铃~~~” 铃铛一阵摇晃，王虚接着对口袋捏出手印，“开。” “嘭”的一声，口袋炸开，是两只尸鬼，半个身躯已经腐烂，只剩骨头，剩下半个身子上还有蛆虫在蠕动，它们嘶吼着，向顾十一抓来。 红绡也从油纸伞中抽出了一把细剑，将伞一丢，向顾十一怀中的陆蒹葭刺来。 “不是要埋我吗？看看谁埋谁！” 第69章 真气如海 两只尸鬼虽然已经没了皮肉，速度也不快，但每一个都很诡异。 一个跑到一半，忽然俯身猛地将十根手指插进了地面。 顾十一立刻高高跃起，地面上“突突突”地伸出十几根雪白锋利的骨刺。若是刚才顾十一的动作稍稍慢些，此刻已经被扎成马蜂窝了。 另一只尸鬼张口吐出一片大火，外白里蓝，火浪撩人。 第二丹田，开！ 顾十一深吸口气，猛然一吹，真气如狂风，将大片的幽蓝鬼火吹散。 “好本事。” 红绡已经来到他的身下，细剑挥舞，斩出数道血色剑气。 顾十一刚抬起头，忽然脸色一变，真气在他的身前化作一只不大的玄龟。 剑气落在玄龟之上后，竟然“噗”的一声燃起红色的火焰。 “蚀阳阴气？” 顾十一的脸色变的十分凝重。 “咯咯咯咯……好本事，好眼力，正是蚀阳阴气。”红绡单手叉腰，红唇张开用力一吸，那燃烧着火焰的玄龟竟然没入了她的口中，她将玄龟吞下，身上的阴气顿时又浓郁了不少。 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许多奇异存在会违背常理。 武师气血如虹，提炼的真气对妖物、鬼怪这种阴祟之物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但蚀阳阴气却不在此列。 它虽为阴气，却以阳气为生，是阳气克星，武师的真气与蚀阳阴气相比，就像燃油和烈火。 “孟非凡的朱雀杀星再厉害也不是自己的本事，只是混合了朱雀王的血。而我不同，我的蚀阳阴气对所有阳气都有克制，你的真气越强，我的招数就会越强，你的真气越浓，我得到的阴气就越沉重，我是所有武师的克星！” 红绡五指张开，凌空划下，五道红色爪印便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两只尸鬼，一只手指再插地面，另一只则高高跃起，张口吐出四五颗蓝色火球。 顾十一只能抱着陆蒹葭努力闪躲。 “铃铃铃~~~” 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到不远处的王虚正摇晃着铃铛，心底立刻升起了危机之感，目光扫过，地上果然多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 “沙沙沙……” 身后传来声音，顾十一侧过头，余光看到一个白色骷髅正在狂奔，它速度极快，刚刚还在数丈之外，下一刻，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骨手伸出，白色骷髅将顾十一和陆蒹葭一起抱住！ “这是追影骷髅，没什么攻击力，但速度极快，会将人抱住活活困死，然后吸食血肉精气。用它来偷袭，效果极好。” 红绡声音未落，便已来到顾十一的身前，苍白冰冷的脸距离顾十一的额头不足一寸。 她的五根手指并在一起，血红色的指甲如同锋利的短剑，即使是最厚重的墙壁，在这指甲面前，也如同豆腐。 “噗”的一声，她的指甲扎进了顾十一的胸膛，连手指也插了进去，她的另一只手掌被顾十一稳稳地抓住。 “这假胸救了你一命。”红绡冷笑，顾十一心中一沉，第三丹田，开！ 两人都停了下来。 寒风呼呼地吹，不远处的王虚心中疑惑，红绡杀人从来不等，抓住机会便不会放过，怎么今天突然停下了。 正当他疑惑之时，红绡忽然回头大喊，“快杀了他，他真气如海倒灌，反冲击我的阴气，我动不了！” 王虚脸色一变，立刻摇晃铃铛。 “噗”的一声轻响传来，他手腕剧痛，低头一看，竟是一口口水，打的他胳膊通红。 红绡大怒，张大嘴巴，森森尸牙泛着幽红，一口便咬在了顾十一的脖子上。 “不是你们等了四天，是我等你们等了足足四天。” 第四丹田，开！ 一股气浪从顾十一的身上涌了出来，如同狂风，如同风暴。 王虚从来没见过这样磅礴的真气，像泛滥的江河，汹涌的海浪，九天垂落的飞瀑。 简直就是洪水猛浪！ 两只尸鬼像大风中无根的干草，被吹得站立不稳，向后滚去，身躯柔弱的王虚如同滚地葫芦，在地上连滚带爬数十圈后，最终撞在了一块巨石上。 “噗”的一声，招魂幡被连根吹起，厚重的铅雾立刻随着招魂幡散去，阳光向红绡照了过来。 王虚面色大变，急声大喊：“我们认输，放我们一条生路！” 狂野的真气愈发汹涌，甚至让顾十一的脚步脱离地面，似乎马上就要凌空而起。 “放开她！否则鱼死网破！” 王虚逆风大喊，真气吹的他面皮直抖。 可顾十一迟迟没有回应。 “那就一起死！” 他从头上取下了一个尾端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金色发簪直接对着自己的胸膛扎了下去。 顾十一张口一吸，地上一颗石子没入了他的口中。 灵气包裹，他双目微眯，猛的吐出。 麒麟吐珠！ 远处的王虚猛哼一声，手里的发簪也落在了地上。 那颗石子不但打穿了他的手掌，令他血肉模糊，甚至还将他靠着的巨石击出了窟窿！ 招魂幡高高地飞了起来，阳光照在了顾十一的身上，而红绡还咬着他，迟迟未动。 王虚的手掌放松，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此行绝对是最危险的战斗。 他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 但他没想到对方抱着一个累赘，竟然还如此厉害，他藏的太深了。 果然，有真气传承的武师，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算了。 就这样吧。 苟延残喘的复仇者和不见天日的女尸鬼，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王虚！” 焦急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王虚猛睁开眼睛，红绡出现在他的身旁，将他抱在怀里。 “你怎么……” 黑色的浓雾变淡，阳光穿过雾气，照在大地上。 “红绡，快躲！” 王虚焦急地大喊，大部分的邪祟都害怕普照万物的太阳，这是上苍给予生灵的最大的恩泽。 “接着。” 不远处传来声音，红色油纸伞如剑一般飞来，红绡伸手接住，顺手撑开。 阳光刺破最后的黑雾，远处的两只尸鬼，还有地上的追影骷髅在光芒之中发出哀嚎，冒着白烟，没了气息。 红绡身上的怨气也被压制到了极点，但红伞为她保留了最后的一线生机。但她的脸色依旧难看，王虚也捂着血肉模糊的手掌，抬头看向不远处。 顾十一抱着陆蒹葭站在阳光里笑看着他们。 王虚心中一荡，难道，他早已料定了一切？ “就你们这种实力，报甄家的仇，等于找死。” 顾十一忽然出声，二人脸色骤变，同时出声： “你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 第70章 柳相神功 顾十一抱着陆蒹葭向后走去，不知道藏到哪里的小狐狸跑过来，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它倒是机灵，知道情况危险便早早藏了起来。 红绡咬牙看向王虚，二人起身跟在顾十一的身后。 有些事必须查清楚。 如果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哪怕跪下求他，给他当牛做马，也要问出追查多年的真相。 穿过疏疏密密的林子，走过蜿蜒崎岖的小路，顾十一来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内铺盖着厚厚的熊皮，放着不少干柴，甚至还有一些冻得僵硬的生肉。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惊愕，顾十一来过这里？ “四天前来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顾十一抬头说道，然后伸手摸过乾坤戒，取出了一把木质匕首。 “在这座山的山顶，离、艮、乾三个位置，还有三把这样的匕首，在山腰的震、兑、坎三个位置同样还有三把这样的匕首，你们是方士，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它们，把它们拿回来。” 红绡蹙眉道：“陆蒹葭布的阵？” “我布的。” 红绡和王虚同时一愣，唯有方士方可布阵，顾十一还是个方士？ 江湖上倒也不是没有略懂方士皮毛的武师，也许，顾十一也在此列吧。 二人没有多说，径直出了山洞。 顾十一将陆蒹葭放好，生了火，待山洞暖和了后，伸手按在了陆蒹葭的手腕上。 武师的玄功种类很多，不同的玄功有不同的奥妙。 比如他的崩天神诀将炼筋炼到了极致，修行之后，筋肉强横，有虎豹之力，透支之时，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孟非凡的鹰眼弓将目力练到了极致，不仅能在夜视，还能将目力放远，看到很远之外的东西。 那路遇的黄衣女子的《绮花剑诀》将剑气变化与花结合，优雅可怕，十分独特。 柳家的《柳相》专攻恢复之力，能愈合伤口，清除暗伤，甚至连年久的疤痕都能去除。 顾十一运转真气进入陆蒹葭的身躯，按照柳相记载游转。 几个周天后，真气竟化作柳枝柳叶，由内而外，向陆蒹葭体外发散。 “好冷~” 陆蒹葭蹙起黛眉，发出低语。 “回来了。” 红绡将伞收起，随手把六个木质匕首丢在了地上。 “我手不能放开，你把帮我把她外衣脱了。” “啊？”红绡一愣，旋即翻了翻白眼，“你当我们什么人，奴才？” 顾十一一手抱着陆蒹葭坐到了里面，然后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个屏风。 红绡虽然嘴上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 “脱女人衣服都不会，你是男人吗？”红绡讥讽道。 “王虚是男人吗？” “当然。” “他经常脱你衣服？” “你什么意思！” “哦，你不是活人，干不了什么事儿，忘了。” “去你奶奶的！” 屏风里传来两人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不多一会儿，陆蒹葭的外衣被褪去，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她的身上散出，飘散在空气之中。 “难怪你让我脱她衣服，这棉服不脱，寒气散不出去，还是会回到体内。” “还算有点脑子。”顾十一道。 红绡咬咬牙，没有还嘴，这人就是个不吃亏的东西，只要你骂了他，嘲讽了他，他一定会还回来，而且会多说一句。 “她身上怎么这么多寒气。” “你坐在那地方坐四天试试，哦，我忘了，你是死人，寒气比石头还多。” “你有完没完，我多忍你两句了。” 顾十一这才不说了，柳相神功果然厉害，只是半个时辰，陆蒹葭的寒气便散去了不少。 “把她翻过来。” 红绡将陆蒹葭翻过身来，怔了怔，忽然“咯咯咯”直笑。 原来陆蒹葭那挺翘的屁股上正不停地冒寒气。 也是，这点地方受的寒气最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蒹葭体内的寒气已经彻底散去，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顾十一取出一件新的棉衣让红绡给她穿上，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三人坐在火堆旁，王虚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对吗？什么条件，你才会告诉我们。” “先说说来路。” “我们现在是陆家三公子陆晨曦的帮手，只要我们帮他赢下陆家的家族试炼，帮他成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就会告诉我们仇人是谁，并帮我们报仇。” 顾十一转身将三把木质匕首丢在屏风四周，木质匕首微微发光，隔绝了几人的声音。 “你果然是方士。”红绡凝重道。 顾十一布阵的速度很快，说明他练习了很久。 一般而言，武师兼修方士后，如果天赋不高难以进步，是不会刻苦练习的。 因为无论是方士还是武师都需要千锤百炼，不懈努力才能进步，没有人会和自己过不去，浪费自己的努力。 依照顾十一布阵的速度来看……他至少有着下品方士的实力。 顾十一没有接红绡的话，只是接着道；“陆晨曦在撒谎，他根本不知道你们的仇敌是谁。” “他是四大家族的陆家公子，他想知道什么，天底下几乎没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他，你凭什么说他在撒谎。” “如果他知道真相就会直接告诉你们仇人是谁，因为那人强到你们根本无法对付。只是听到那人的来头，你们就一定会归顺他，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噗~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红绡大笑，凤眸落在顾十一身上。 “你少虚张声势，莫不是想要红口白牙的扯谎，让我们成为陆蒹葭的帮手？呵，大家族的子弟都是这一套。” 她声音陡然一冷，眼中满是寒意，俏脸上阴气流转，微微亮出尸牙，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我告诉你，如果你敢骗我，我和王虚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杀了陆蒹葭！哪怕她成为了陆家真正的继承人！” “当年利用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王虚撩起眼皮道。 “你们这种威胁，无论是对陆蒹葭还是陆晨曦来说，都是笑话。 别说他们成为陆家继承人后身边会多出许多高手，就是没有赢这场试炼，你们又能怎么样？ 敢动陆家的嫡系，别说下品方士，就是上品方士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王虚和红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归顺陆晨曦的时候，心里就在打鼓，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欺骗他们。 他们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白白死去，他们要留着命去报仇。 “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年覆灭甄家的真正仇人是谁。” 王虚和红绡心中一紧，同时抬首。 “谁？！” “顾公子。” 第71章 过往的辛秘(上) 当“顾公子”三个字在山洞里面出现的时候，王虚和红绡都呆愣住了。 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的脸色先后冷了下来。 红绡起身直接向外走去，“走吧王虚，别和这种傻子呆在一起。” “嗯，浪费时间。” 两人走到山洞口，顾十一还是没有出声，直到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红绡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道：“你撒谎能不能长点脑子。” 顾十一头也不抬地反问，“你觉得我很蠢吗？” “顾公子今年十六岁……” “而甄家的惨案发生在十一年前。”顾十一一脸的耐人寻味。 红绡皱眉道：“那你为什么说甄家的惨案是顾公子所为？十一年前他才五岁，当时的甄家可是二流门派，我爹他们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 “我什么时候说顾家的惨案是顾公子所为了？” 红绡瞪大眼睛道：“你刚刚分明就……” “我说的是‘甄家的仇人是顾公子’。” 红绡和王虚面面相觑，两人又走回来重新坐下。 顾十一取了几块生肉烤在了篝火旁。 “我也要吃。”红绡跑过去挑了几块也动手烤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能不能说清楚。”王虚皱眉盯着顾十一道。 “事情发生在十一年前，到现在你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顾十一道。 王虚的脸色有些难看，握紧拳头，叹息道：“是我太蠢。” “不是，是对方太厉害。” “屠灭甄家的是如今顾公子的师父西门沣。” 王虚皱眉道：“西门沣？他只是个九品的武师，甄家当年的家主已经有了接近九品的实力，就算他的实力更强，硕大的家族……” “硕大的家族，不可能一夜之间被覆灭，所有人都惨死，甚至连一条狗都没有留下。更可怕是，当时的甄家在凤凰城的城中心，整个晚上没有任何人听到任何响动。 直到第二天天亮，人们才发现甄家连同护卫仆人七十多口全都死于非命，这也是玄武城最血腥，至到今天还是个谜团的诡案。” 王虚的脸色十分难看，烤肉的红绡望着火焰怔怔出神。 顾十一低头将她烧着的衣裙拉到一边，她抬头竟露出一抹笑容，“谢谢。” “出手的是武圣，” 王虚和红绡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王虚摇头道：“这个情况我们早就想过了，根本不可能。大夏王朝内，只要是武圣，全部都被登名在册。他们被大夏律法限制，不得再插手所有江湖上的事。” 红绡点头附和，“没错，武圣实力恐怖，如果不勒令，就会血流成河。曾有武圣不服大夏律法，造下杀孽，结果被数万铁骑生生耗死。 后来又有几次，也都被国士镇压伏法，从那以后，大夏王派专人看管武圣，很难有武圣随便犯下杀孽了。 当然也有大家族想要藏匿武圣，但无一例外都会被国士算出，强行记录在册。” “如果是当天突破，然后造下杀孽之后立刻自斩修为，即使是国士，也很难将其推演出来。” 王虚脸色一变，想了想，又摇头道：“还是不对，武圣突破有天地异象，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就算斩了修为，也一定会被人追问。” “天地异象有很多方法能够遮蔽，第一种方法是利用大阵遮掩，第二种方法是同时进行多名武圣突破，更强的异象就能遮蔽更弱的异象，第三种便是……有神丹出世的时候。” 王虚和红绡同时脸色一变。 顾十一拿起烤肉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他一边吃，一边道： “当年的甄家虽然门内高手大都是武师，但真正的底蕴，却是他们那独到的炼丹之术。 当年莫说玄武城，就连附近的几座城的人们也经常采购甄家的丹药。 甄家凭借着丹药网罗了不少武师，实力愈渐强盛，而且又在那时炼制出了独一无二的‘造化丹’。” 说起造化丹，红绡的脸色更加悲伤。 那三个字曾经是甄家最鼎盛的代名词，如今却变成了江湖人人人谈之心悸的三个字。 “造化丹是十三年前出现的吧。” 红绡看着火光微微出神。 “对，十三年前，小皇子一出生便是先天死脉，不仅不能修炼，而且活不过两岁，皇上发布奖赏寻求灵丹妙药，但江湖之大，各个势力却毫无办法。 我甄家无意得到了一滴凤凰真血，凤凰有涅盘之力，真血稀释后融入丹药后有功参造化之力，故而名为‘造化丹’。 宝丹献给皇上，不但治好了小皇子的先天死脉，还将其身体改造，除去了一切隐患，连其体质都变得万中无一。” 王虚接着道：“因为皇上的无数赏赐，甄家短短两年便从二流门派中脱颖而出，稳坐玄武城，甚至隐隐有向一流势力增长的势头。” “当时整个江湖都觉得顾家马上就要成为一流势力，只等他们的家主进入武圣。 可没人想到，就在那个时候，甄家突然覆灭了，一夜之间，七十余口全部惨死。” 王虚低下了头，红绡怔怔地看着火光。 “江湖嘛，就是这样，只要没有进入一流，有武圣坐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很正常。” 红绡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但握着烤肉的手却在发抖。 “若我猜的没错，甄家珍藏的那颗造化丹也不翼而飞了吧。”顾十一道。 “当然，那种强大的丹药不可能被轻易毁去，只能是被人拿走了。” 红绡回过神来，皱眉道：“可西门沣为什么要对甄家出手，他既得到了造化丹，又为什么要自斩修为，你说的话，我很难相信。” 顾十一道：“这要从十六年年前说起，十六年前，顾家丢失了孩子，倾尽家族之力在世上寻找。顾家实力雄厚，富可敌国，想要冒认身份的人自然多不胜数。 各个势力，各个家族，还有那些穷途末路之人都想方设法，想要得到‘顾公子’的身份。顾家虽然寻子心切，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混淆视听的。 很多冒领的人都被顾家处死，但各个势力依旧没有停下，假的顾公子仍旧源源不断。 顾家耗费无数家财，无数人力都没有结果。甚至因此，家族的整体实力开始走下坡路。 顾家主母一直在期望和绝望中度过，日渐憔悴，顾家老族长甚至也开始变的疯疯癫癫。” “可这和我甄家有什么关系？”红绡忽然插声，她想听的是甄家惨案的真相和仇人，不是什么顾家。 “当然有关系，因为在十一年前，有一个人想到了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方法。就是他，导致你甄家惨案的发生。” 第72章 过往的辛秘(下) “顾家身为四大家族，假的孩子很难骗过，但如果能得到天下无双的‘造化丹’给孩子服用，进行改造，那便可以以假乱真，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顾公子。” 红绡和王虚都愣住了，王虚呢喃道：“以造化丹来改造……这……这谁能想到。” 顾十一叹息道：“如果不是有人找到了真相，我也绝对想不到。” “造化丹是用来改变筋骨的，为什么要用造化丹？”红绡不解道。 “若我猜的不错，造化丹这种可怕的丹药也有副作用吧，比如说让人发生异变，长出他不该有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红绡惊疑地看着顾十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几个！就连王虚也……” 王虚也吃惊地看着红绡，红绡面露歉意，“抱歉，我实在不想回忆甄家的事。” 王虚摇摇头，目光温柔，“我懂。” 红绡勉强笑笑，这才道：“造化丹最重要的材料便是凤凰血，凤凰并非人类，而是天生强大的妖物，妖物之血固然精妙，但还是会有副作用。 当初试吃造化丹的时候，就发现它会让人产生变异，有人长出了翅膀，有人长出了羽毛。只有用强大的真气慢慢化开，一点点改善，才能避免这样的结果。” 王虚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手生六指！顾家的顾公子便是天生六指！难道现在的顾公子是假的？他是西门沣的儿子？” 红绡先是一怔，接着面色大变，竟跑过去捂住了王虚的嘴巴。 就算是在这漆黑的山洞，她也怕这可怕的猜测有人听到！ 王虚拉开她的手掌，眼神飞速闪烁，“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一切就说的通了！造化丹丢失，就是为了冒充顾公子的身份。 能悄无声息在玄武城中心杀死七十余口，甚至包括九品武师的只有武圣！ 他早已做好打算，行动之前以特殊之法遮蔽天机，事后立刻自斩修为让气运散去，这样一来，强如国士也无法推演他的存在！ 我们之所以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任何消息，就是因为假的顾公子已经变成真的！ 顾家身为四大家族，实力滔天，若是假的顾公子和西门沣隐藏真相，我们绝不可能找到任何消息！” 他身躯本就虚弱，一口气说尽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红绡的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过一流家族的可能，甚至觉得可能不止一个一流家族出手了。 但她从未想过，一切的源头会出现到四大家族的身上！ 什么是四大家族？ 寻常的一等势力只需宗门内有一位武圣便可。 武圣受到大夏王朝管辖，虽然无法掺和江湖上的恩怨，但其所在势力已经无人可以撼动。 四大家族是拥有多位武圣的可怕势力。 效力于他们的武圣，不是两个三个那么简单，是九个十个那么多！ 一流势力可以轻易覆灭任何一个二流势力。 而四大家族可以轻易覆灭数个一流势力！ 红绡笑不出来，甚至感到绝望，王虚也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 红绡艰难开口，“你说的太惊世骇俗，我得好好想想。” 她只顾着皱眉思索，却根本没要顾十一去证明什么。 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有什么证明！ 是顾十一编造的谎言吗？ 那这谎言未免太完美了，将她这么多年追寻的所有疑问都完美解答了。 为什么强如甄家，会在一夜之间被无声覆灭。 为什么造化丹不翼而飞，那两年却没有任何新的武圣出现。 为什么大夏王朝说，没有记名在册的武圣出手。 为什么这么多年找不到真相！ …… “要放弃报仇了吗？那你们已经可以走了。” 顾十一扒拉着柴火，这些燃烧的木柴已经散开，无法汇成更强大的火焰。 “不！” 王虚斩钉截铁地道。 他的神色无比凶狠，如同想要爬出地狱的恶鬼修罗。 “甄家待我恩重如山，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报仇！” 红绡咬着下唇，心中感动，她回头盯着顾十一道：“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些东西，你是如何知道的。” “十一年前，顾家找到了一个孩子，他很像顾公子，但谁都无法判断是不是真正的顾公子。因为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改造着。 样貌、筋骨、血脉，甚至是肉体都在不断地粉碎，不断地愈合。没有人能否定他是顾公子，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是顾公子。就连顾家独特的验血之术当时也无法验证这个孩子。” “哈哈哈，好！” 红绡拍手大笑，心中十分畅快，“造化丹功参造化，药力非比寻常，需要以可怕的真气将其慢慢炼化，融入身躯。否则强大的药力能生生将人补死！” “但那孩子没死，顾家的数名高手为其延续生命，两年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也就是九年前。” 王虚沉声道：“九年前，顾家宣布找了遗失的顾公子，那位顾公子也就是现在的顾公子。按照你的说法，他就是西门沣的儿子！” “你不是在撒谎吧！如果不是的话，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红绡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十一。 这种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种消息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顾十一抬手指着自己。 “因为我是真正的顾公子。” 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如果这几个字落在江湖之上，整个江湖都震动！ 红绡呆住了，王虚也呆住了。 今晚上听到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想过。 他们更加没有想过，自己答应陆晨曦要杀掉的，这位十七岁的少年武师，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才是真正的顾公子”。 他们想要笑，以嘲讽的笑容来试探顾十一的反应，从而判断真相。 但他们真的笑不出来。 他的眼睛很亮，透露着无比的坚定，那是和他们一样的，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才会有的眼神！ 只有同样的人，才能看到他眼底下那看不见的悲伤。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柴火“噼啪噼啪”地燃烧。 “你……怎么证明。” 红绡本不该问出这种话，行走在江湖之上，如果撒谎的人听到对方这种话一定会安心。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相信，所谓的证明，就是另一个谎言。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红绡更不该问这句话。 这是在用刀扎一个无法动弹，无法还手的人！ “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是发生，就一定有迹可循，没有什么是能真正死去的，哪怕是尘封多年的真相。想要去找真相很难，但要让真相找我们却不难。” “什么意思？” 红绡和王虚都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知晓这一切的人，听到甄家遗孀和真正的顾公子走在了一起，他们会做什么？” 红绡和王虚恍然大悟。 “当年出手的的确是武圣，但遮蔽一切，让所有人都无法注意甄家惨案的，绝不止西门沣一个，他没有那么大本事。” 王虚和红绡对视，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顾十一将分散的木柴拨弄在一起，那不大的火焰变得旺盛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焚毁一片森林！ 第73章 清幽仙子迎风立 幽兰谷是一处僻静的荒野之地，在白晶城东足足二十五里外。 僻静之地却并非人烟罕至，正相反，这里是个极为出名的地方。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有水，清澈见底，绵延五六里，是山间最清澈，最甘甜的泉，这里也有仙，真正让幽兰谷出名的仙——医仙陆紫涵。 并非所有大家族的子女都对家族的事情感兴趣，陆紫涵便是其中一位。 她师承医圣白柏，曾先后于四大学府的梅长宫、兰花水榭读书，但无论哪个，不到一年她便辍学离开了。 “那里的先生自是学识渊博，但却不是紫涵要的。” 陆紫涵就这么告诉陆家家主，然后独自游行江湖。 江湖有臭名昭着的恶人，也有古道热肠的侠者。 这二者在陆紫涵看来都是蠢货，前者寻求目的手段太过下作，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后者为了他人拼上性命，迟早断送大好年华。 她立于二者之间，让恶人钦佩，让侠者愤怒。 恶人钦佩她，是因为她能为恶人治病，无论这个人名声有多臭，无论这个人做过什么，哪怕是弑父杀兄的江湖逃犯，她也会倾尽全力为其治病。 救了恶人，好人死的岂非更多？ 让侠者愤怒的不单单如此，还因为她的一个怪规矩。 每日只救一人，无论另一个人是谁，无论病是大是小，她绝不会再出手。 哪怕有两人要同时死去，她也只会挑一个救，让剩下的那个自生自灭。任其如何哭闹，哪怕吊死在医馆门口，她也会视若不见，甚至说“这样也好”。 她这等行事，又为何会有“医仙”的名头？ 因为她治病从不收钱。 迄今为止，一分钱都没有收过。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不缺钱，不要钱，就是好事。 不但如此，凡是在她这里治病的人，必须为她去做一件事。 她会要十恶不赦的恶人去投官自首，要打家劫舍的土匪为百姓分发钱财，让富甲一方的商贩开仓放粮…… 她说，做的所有好事，都不用记她的名头。 但所有人行善事的人却都会挂上她的名字。 好人是因为心里会别扭，而恶人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这种人去做好事，真的可笑。 如果治好的人事后并不听从，她也不会做什么，只是从今以后，她绝不会再为此人出手。 因为陆紫涵的医馆远离闹市，所以找她看病的，大都是有钱有势之人，寻常百姓很少。 因为她的规矩，附近几座城经常会看到一些恶人打着她的名号做善事，等善事做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久而久之“幽兰谷里住着一位仙女”的传说，就在寻常百姓的口中流传了起来。 纵然有不少江湖人反驳，传出真相，但什么样的声音能压过老百姓的声音？ 人们更愿意相信，幽兰谷里住着的，就是一位仙女。 仙女不是凡人，自然不会事必躬亲地为凡人做事。 但仙就是仙，会俯瞰众生，以特殊的手段福泽苍生。 ----------------- 幽兰谷。 一处幽静的小院，院中有两间木屋，屋外放着两个水缸，一个简单的晾衣架，晾衣架前面是一片不大的药田。 在院子后面不远处，还有一间看起来十分简陋的木屋。 “滚开！都滚开！我是孟非凡，都给老子滚开，再不滚开，我就将你们都射死！干你们的祖宗十八代！” 孟非凡拖着一条腿奋力在人群里挤。 “你是谁都不好使！我是你爹！” 孟非凡后面一个大汉，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将他丢了出去。 “草！” 孟非凡大怒，在人群外拉开长弓，瞄准了刚刚丢他的壮汉。 真气刚一出体，那拥挤的人群便纷纷回头。 “哈哈！他真气出体，坏了医仙的规矩，这次他又不能医治了！” “怎么有这种蠢货，敢在这里放真气的？笑死人了。” “我倒真希望他射一箭，一会儿自然有人收拾他。” “看他那怂样儿，他肯定不敢。” “不管怎么说，少一个人就多一点希望。！” …… 拥挤的人群没有任何人感到害怕，反而对气势汹汹的孟非凡冷嘲热讽。 顾公子蹲在一块石头上，笑着拍了拍孟非凡另一条腿，指了指小院门口立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两行大字：“禁止武师真气和方士一切手段。” “他奶奶的！” 孟非凡怒骂，收起长弓，心有不甘地坐在地上。 “真想将这些蠢货杀个干净！” 孟非凡气愤地说道，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三天时间，每一次都没轮到他！再这样下去，他的腿就要彻底废了！ “陆紫涵医术超群，能来这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顾公子抬手指了指，一旁有几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围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浑身缠着绷带，全身上下的绷带下都有血渗出。 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人伤的有多严重，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西门沣提着一盒饭菜走过来，“那是二流宗门铁流宗的人，身份不凡，那戴斗笠的是他们的长老，四个人都是七品以上的修为。” “吱呀”一声，院子后面那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抱剑的少年从屋内出来，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屋顶，然后冷冷看着众人。 看到他，孟非凡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江湖人有的爱财，有的爱名，也有的爱美人。 这位抱剑的，便是十准武圣排名第四的一剑隔江段白浪。 他一直住在此处，每日陆紫涵出来前他都会先出来，等陆紫涵回去后，他再回去。 而且段白浪身为剑修，性格也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说什么便是什么，说要杀人，就一定要杀，不管对方是谁。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在这位段白浪面前闹事。 “安静。” 段白浪抱着剑冷冷地说道，那些吵闹的人群便真的停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门“吱呀”开了。 走出来一个女子。 她一袭青衣，素纱遮面，清风拂来，裙袂翩翩，引人心驰。 她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将耳边顽皮的一绺青丝抚到耳后，风情万种，绝代芳华，令人失神。 美。 “日上花梢，清幽仙子迎风立；浅风撩人，男儿无情也生情。” 人群中一位书生发出赞叹，他来此不是看病，只为一睹芳容。 “这还未曾摘下轻纱便已胜尽人间，若取下轻纱，岂非遥胜天仙？” 书生似乎已经得到满足，俯身施礼，缓缓退去。 “确实漂亮，当年陆家三夫人周飞琼便被称为大夏第一美人，以美貌出名，陆紫涵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也和她一样绝代风华。”顾公子也忍不住发出赞叹。 陆紫涵美目环顾，最终落在了那个担架之上。 “抬进来。” 三个字已经让这批病人觉得，今日的太阳已经落下。 他们纷纷散去，只等明日再来。 “又不是我，惹急了老子，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我看她治不治。” 话音刚落，他便头皮发麻，后背生出无数鸡皮疙瘩。 他抬起头，远处房屋之上，段白浪抱剑而视。 他的目光似乎也是一柄剑，一柄在黑暗中都能照亮一切的明剑！ “你可试试。” 他的声音在孟非凡的耳边响起，没有威严，只有云淡风轻。 他跳下了房间，走回了屋子。 孟非凡的脸色十分难看，时而阴，时而晴。 顾公子无声微笑，又出声叹息。 段白浪实力可怕，可惜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爱，只爱陆紫涵。否则若是能拉拢过来，哪里还至于如此为难。 “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公子眯起眼睛，他看到了一个病鬼，好巧不巧，这个人和顾十一有着很大的仇怨。 孟非凡顺着顾公子的目光看去，刚巧，这个人他也认识，而且他的名号里也有个“公子”。 病公子温子良。 “顾公子？孟非凡？” 有声音远远传来，孟非凡循声看去，当即一愣。 “郑浩然？” 第74章 柔曼的少女的心 陆蒹葭刚刚睁开眼睛，便“听”和“看”到，很多东西。 她听到柴火细微的“噼啪”声，听到小狐狸走路时，脚掌与地面灰尘摩擦的“沙沙”声，看到漆黑山洞上那一层薄薄的露水，看到石缝中爬来爬去的蚂蚁。 看和听都不准确，因为这些东西是直接呈现在了她的脑子里的。 她坐起身来，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这有些奇怪，她至少应该会觉得酸疼才对。 她左右看看，绕过了屏风。 “陆大小姐睡好了？” 红绡摆动着手指和她打招呼，王虚抬头吐出两字：“你好。” 陆蒹葭坐在顾十一的身旁，探头小声对他耳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陆小姐，要不……你们去屏风后面说？这么近，我们听得见的。” 红绡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蒹葭，后者眨了眨眼睛，尴尬地笑笑，干脆道：“你不是说他们是冲我来的吗。” “冲你来又不一定要杀你，他们是来帮你的。” 陆蒹葭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十一。 还是红绡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陆小姐，我们来投靠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陆蒹葭看着她雪白的手也不知该不该握。 “这可是尸鬼的手，你就不想摸摸？”红绡饶有兴趣地调笑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顾十一在这里。 想到此，陆蒹葭便伸手与红绡握在一起。 “什么感觉？”红绡问道。 “很滑，很细腻，冰冷冰凉凉的，和我想的不同。” 红绡笑的前仰后合，她这般开朗的性子，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顾十一递给她一块烤肉，陆蒹葭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篝火“噼啪噼啪”地燃烧，红绡不时撕下几块肉，递到王虚的嘴边。 “张嘴。” “啊~~~”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一个喂，一个吃。 陆蒹葭看看他们，再看看顾十一。 他正撕也在喂，给小狐狸喂。 看他那副样子，不知怎的，陆蒹葭心里有些难过。 她扁着嘴，道：“我在那儿坐了好几天，你就真的不怕我死了？”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蒹葭身上。 陆蒹葭还没有从那痛苦折磨的情境中走出来，低头嚼着一块肉，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 她很委屈，好看的眸子变得粉红，声音也很委屈。 红绡看看顾十一，他好像没听见似的。 “陆小姐。” 陆蒹葭抬头看着红绡。 红绡露出微笑，“我们一开始是想试探你的，所以便抱着杀死你的决心和顾十一动手。” “哦~” “那几天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总会在半夜睡着，顾十一……会在那时给你灌输真气。” 陆蒹葭一怔，错愕地偏头看着顾十一。 他还在喂狐狸，似乎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王虚皱眉道：“那么冷的夜，一连好几天，可你连风寒都没有染上，你就不奇怪？” 陆蒹葭俏脸微红，“我……我那时候身体虚，没……没想那么多。” “他早就察觉到我们了，那几天一次眼睛也没合上过，就在你后面看着你，你冷的时候他也在挨冻，你睡着的时候，他还睁着眼。” 少女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红绡叹息，看着王虚，似是对陆蒹葭说，也似是在对自己说。 “男人么，有些就是不太会说话，但这不代表他们的心是冷的。他们只会傻傻的在背后默默付出，你要是不好好珍惜，迟早会有别的珍惜他们的女人出现。” 也许是心里的委屈还没有过去，又或者是那种困难下的心境还留着，陆蒹葭起身直接站在了顾十一的面前。 顾十一抬起头，她的眸里水雾氤氲，清波流转。 “为什么你从来也不说。” 她的声音很哽咽，她想起她坚持不下去时那重复的问话： 顾十一，你在吗？ 在。 他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 “这有什么好说的。”顾十一理所当然地道。 一个人做了什么一定要说吗？ 劳作一天的丈夫会告诉妻子，他今天多么劳累，挨了多少骂，有多么辛苦吗？ 收拾了一天的妻子，会告诉丈夫，她今天打扫了多久，做饭花了多久，洗碗又要多久吗？ 学堂里的学子会告诉父母，先生教的东西他真的学不会，但他已经很努力了吗？ 不会吧。 人总在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努力得到结果。 “在达到目的之前，努力和坚持总是一文不值，如果你不能吸风饮露，我做了什么都没有意义……” 顾十一话未说完，陆蒹葭竟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让她一下将自己扑倒。 红绡瞪大眼睛，挪到王虚面前指了指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努力就该受到夸奖，付出就该让被付出的人知道！人不是冰冷的玩偶，做出判断的是缜密的思维，但催促行动的永远是冲动的感情！” 她看着他，婆娑泪眼里的光，照进了他冰冷的心。 “要是知道你一直在那里陪我冻着，我就不会感到寒冷，要是知道你从未合眼，我就不会感到困倦，要是知道你对我期望这么高，我就不会让你失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断了线似的擦也擦不完。 顾十一僵住了，自己的意志好像在减弱，内心似乎在动摇。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啊，难道你认为：生命，真的只是一个人吗？” 难道不是吗？ 喜怒哀乐，得到失去，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人生难道不是一条孤独的，无休止的路？ “可我在关心你啊……” 她的目光无比温柔，似在涌出一股暖流，进入他的身躯，温暖他冰冷的魂。 那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温暖。 “更重要的是，要是我知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就不会在心里对你埋怨。你应该告诉我，你为我的付出，为我的坚守，哪怕只是对我一刻钟的思念……” 顾十一闭上了眼睛。 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少女隐隐啜泣，少年闭目似在沉睡。 但他不可能睡得着，任何人都不可能抱着一个哭泣的女子，没心没肺地睡去。 …… 许久之后，山洞内归于平静。 顾十一依旧没有动弹，连红绡都奇怪，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陆蒹葭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感受身躯的温暖，挂着泪珠的脸蛋逐渐通红。 怎么……就会说出那种话？ 是承受了一点痛苦，艰难了几天，就觉得委屈了吗？…… 而且……她那种话算是什么？ 那怎么听……都像是在……表明心意。 她的脸通红，片刻后瞪大了眸子，杏口微张。 天啊！ 她喜欢顾十一！ 知道这个答案的一瞬，她的心跳的更快，顾十一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滚烫。 她爬起来坐在一旁，抱着膝盖思考。 可……记忆中的那个他怎么办？ 她是真正的顾公子，顾苍生的未婚妻啊。 她咬紧下唇，短短片刻便想明白了。 她现在真正喜欢的就是顾十一。 不管顾苍生是不是顾十一，她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冷血、毒舌、木头呆瓜一样的顾十一。 至于顾苍生，无论怎样，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如果他不是顾十一，就给他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如果顾十一就是他…… 那他就死定了！ 想清楚一切，陆蒹葭的心里说不出的舒适。 感觉身下的躯体正传出温热的呼吸。 她的俏脸微微羞红。 忽得，心底又给自己打气。 怎么了？ 按照大夏的风俗，碧玉年华正是女子出嫁的时候。 和她同龄的许多女子都已经有了丈夫，甚至有的已经生了孩子！ 她不过是喜欢个人，怎么了？ 哼~ 第75章 教你们修行 日照江山，春风吹拂，青城的一场大雪似乎带走了最后的寒冬 。 山洞外，陆蒹葭、红绡、王虚，都愣愣地看着顾十一，大眼瞪小眼。 小狐狸也蹲在地上，学着他们的模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红绡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陆蒹葭则喜笑颜开，满脸欢喜地望着顾十一。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们方士修行。” “噗……哈哈哈哈……” 红绡捂着肚子大笑，指着顾十一道：“你，教我们？方士修行？你是方士吗？” 这也是陆蒹葭想问的，她迫不及待地看着顾十一，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是，但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方士修行和武师修行，异曲同工。” 红绡单手抱胸，高傲地道：“那你知不知道，王虚是下等方士，在方士之中，已经算是三流水平。” “三流也好意思？你们连猪都算不上，只能算猪崽，还是可能一辈子都长不大的那种。” 红绡脸皮一抽，差点把手里的红伞扔了，她强忍着怒气，道：“你知不知道……” “别废话，给你们见识见识。” 顾十一也不说话，转身便走，三人也只能跟上。 不多一会儿，他们又回到了山顶。 “怎么又是这儿？” 陆蒹葭苦笑着，这地方实在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她都有些害怕这里了。 “蒹葭，你来吸风饮露。” 陆蒹葭信心满满地点头，走到山崖旁，闭上眼眸，沉吟片刻，张开小口一吸。 “嘶——” 山间云雾缭绕，涌入她的口中，她努力吸，直到吸不动了才睁开眼睛。 匆匆一扫，还是将近三分之一。 王虚有些羡慕，“吸风饮露能不断提升修为，若是我们也会就好了。” “我虽不是方士，却也能做到。” “吹牛。”红绡当即翻了翻白眼。 顾十一走到山间，双臂一震。 “第二丹田，开！” 磅礴真气如潮水一般散开，他面色微沉，真气变得稀薄，如同巨毯，铺向整片天地。 “第三丹田，开！” 笼罩了两片山域的真气地毯再次铺盖，将整个山间的云雾全部罩住。 “武师真气，方士灵气，都是天地之力。” 他双手舞动，那铺盖的巨大真气缓缓旋转，搅动山间云雾，云海盘旋，如同旋涡！ “好可怕的真气！” 王虚发出惊叹，红绡也是心中吃惊，三个丹田，闻所未闻！ 光是这份真气，就已经让同等境界的武师望尘莫及，难怪那日他突然实力暴涨。 顾十一双臂环绕，张开嘴巴。 麒麟饮雾。 山间云雾缭绕，向他的口中涌来，滚滚大雾，连同真气尽数没入他的口中。 山间云雾，陆蒹葭吸了三分之一，而他则将剩下的全部饮尽。 “此为吸风饮露。” 顾十一长舒口气，吹出滚滚长风，涌入山间，呼啸而去。 他指了指天上的云彩，道：“我们食五谷杂粮，每日辛勤劳作，身躯已经同化于后天。想要大成，必须让体内的这些‘污秽杂质’，全部排出。 武师以真气淬体，方士则通过吐纳灵气淬体，吸风饮露和吞云吐雾就是吐纳的两种方式，长久修行，能让后天身躯再回到先天。 刚才是吸风饮露，现在我给你们演示吞云吐雾。” 顾十一向着天边的云雾张开双臂。 手掌之中无数真气出涌，绵延万丈，将云彩包裹。 “嘶——” 他张口一吸，真气裹挟云彩，从天而降，无边云海汇入他的口中。 他闭上双目，云雾从七窍皮肤中散出，飘然若仙。 片刻后，他张开口，朝着天边长吐，滚滚白云又从他的口中飞出，然后缓缓升起，与其他的云纠缠在一起。 “这是吞云吐雾。” 陆蒹葭惊呆了。 王虚也惊呆了。 红绡也惊呆了。 如果眼前的一切是一个国士展示，哪怕是上等方士展示，他们都不会惊讶。 但由一个武师身上展示，他们如何能不惊讶？ 这就好像杀猪的肥胖屠夫，忽然扔下菜刀，跳了一支惊艳世人的孔雀舞。 就好比心仪多年的姑娘，好不容易上了花轿，入了洞房，结果熄灯一看，是个男的！ 武师和方士，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读书能读出圣人，谁见过读书读出将军的？ “不是，你这不对啊！你是方士吧！” 红绡指着顾十一，情绪比陆蒹葭还激动，伸手便丢了红伞，幸亏陆蒹葭眼疾手快，抓住红伞给她撑着。 顾十一只是冷笑，“我说过，武师和方士是一样的。 “放屁！你当我傻逼呢！” 红绡毫不客气地道。 顾十一有些无语。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陆蒹葭就从来不会这么说，更不会说脏话。 “该怎么做，和她一样？”王虚忽然问道。 三个人都看着顾十一。 别管他是不是方士了，反正他真能做到，而且还要教，看看他怎么说。 “先把衣服都脱了。” “你找死啊！” 红绡勃然大怒，一把就抽出了红伞里藏着的细剑，陆蒹葭苦笑，顾十一说话总是这样，不说清楚，多说几个字很难吗？ “然后呢？” 王虚已经脱了上衣，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陆蒹葭一脸错愕，红绡差点晕倒，连忙捂着她的眼睛，道：“王虚脑子有点不太好，你别太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把里面的衣服脱掉，只穿外衣。” “嗯……内裤用脱吗？”王虚认真地道。 “不用。” “袜子呢。” “不用。” “那鞋也不用，对吧。” …… 陆蒹葭和红绡相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真是秀才遇到兵。 片刻后，还是两个女人成为了沟通的桥梁。 几人只穿了内衣和薄薄的单衣，重新站在了悬崖边上。 虽然东风已去，但只穿单衣还是很冷。 冷的陆蒹葭和王虚瑟瑟发抖，红绡倒是不冷，她是尸鬼，冬天也不用穿的太厚，不然还可能发臭。 “你们都已经入门，想要增长修为，就要学会将修行运用到日常中。” 顾十一闭目，真气流转，护住全身。 “天气寒冷，便运转灵气，以你们自己的方式温暖自己，比如吐气。” 王虚思索片刻，朝着自己吐出一股黑气将自己罩住，他是养鬼修士，灵气为黑色。 陆蒹葭回想山崖上烈阳高悬的画面，身躯上也散发出淡淡的灵气，果然温暖了不少。 但仅仅片刻，陆蒹葭身上的灵气便已经散去，王虚体外的黑气也溃散消失。 风一吹，两人又冷的瑟瑟发抖，抱住了肩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第76章 小梦青阳睡修术 “好难。” 尝试了好几次，陆蒹葭身体还是发冷，但眼睛已经发黑，不得不坐在地上冥想。 王虚也好不到哪里，同样坐下冥想恢复灵气和精神。 “他们都修行了，那我呢？” 红绡撑着红伞，偏头望着顾十一道。 “你是不是吃了造化丹，造化丹到底有几颗。” 顾十一忽然询问，红绡眨了眨眼睛，叹息道：“凤凰血本来就只有一滴，稀释后也没有多少，炼制丹药又不能次次成功。那么多年，最终也只炼制出了两颗。” “事情发生在多年前，那时你年纪很小，身躯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你身躯已死，却还能生长，恐怕就是因为造化丹吧。” “我吃的不是造化丹，是那些失败品。我回家后，惨案已经发生，我是死在那些前来抢掠的江湖人的手里的。 甄家覆灭，金银财宝，玄功秘术都还在，这些会吸引各种江湖人。我临死前将所有造化丹的失败品都吞下才变成了如今模样。” “你身躯虽能生长，却没有温度，心脏无法跳动，是个死人，却又像个活人，所以才能诞生出鬼怪不可能会有的蚀阳阴气。” 红绡自嘲道：“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哈哈。” “也许……你还没有死。” 红绡一怔，“什么意思？” “一般而言，生命只有两种状态，死或生，但顶级大妖凤凰身上有一种特殊状态，介于死生之间，名为涅盘。” “涅盘”红绡自然听过，凤凰死后便会涅盘，涅盘成功就会重生。 “你是说……我将来还可能变成活人？！” 红绡发出惊呼，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王虚。 她一口怨念，只为复仇而存，如果……如果能和这个付出一切的男子在一起，血海深仇将不再是终点！ “蚀阳阴气克制一切阳气，阳光也是一种阳气。” 红绡一呆，偏头看向明亮的山河。 阳光……她……能行吗？ “伸手。” 红绡伸出手掌。 顾十一将一个瓶子放在她的手中。 她打开瓶子，闻了闻，面色怪异地道：“武师真血，且沸腾如火，这是你的血？” “你每天取一滴，尝试炼化，什么时候能将炼化的时间缩短在一息之内，什么时候便可以在黄昏之时，尝试吸收或者抗拒阳光，习惯黄昏后，再到晨曦，再到正午。” “起先我是不相信你的。” “如今你也不用信我。” 红绡笑了。 顾十一的行事真的很怪。 她不再多说，取出一滴武师热血以阴气炼化。 二人一鬼的修行搞定，小狐狸的修行就更简单了。 顾十一找了根绳子，捆住它的身躯，将它吊在了半悬崖那棵歪脖子树上。 小狐狸被吓得“吱吱吱”乱叫，但顾十一好像没有听见，哪怕它晕过去，也不将它拉上来。 小狐狸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深不见底的云海，然后发出尖叫，再晕过去。 …… 夜深人静，吃过晚饭，几人准备回去睡觉。 “就在这里睡觉。” 顾十一的话让几人一愣，红绡耸了耸肩，“我无所谓，我死人一个，不怕冷。” “好。” 王虚答应的最快。 陆蒹葭很聪明地道：“你不会是让我们一边睡觉，一边以灵气抵御寒冷吧，不行的，顾十一，我们的灵气有限，又容易散去，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耗光，还要集中精神冥想，恢复灵气。” “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冥想，一边以灵气抵御寒气，三者兼顾。” 陆蒹葭和王虚皆是一愣。 “睡觉也是可以修行的，我来教你们，躺下闭眼。” 王虚立刻躺的直挺挺的，陆蒹葭则靠在了树上。 “放松身体……放松肌肉……放松胳膊……放松腿……放松手指……” 随着顾十一轻轻的声音，两人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吸气……呼气……” 陆蒹葭和王虚开始有节奏地缓慢呼吸。 “想象，你们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阳光洒在你们的身上，温暖，舒适……在想象的同时，放松灵气，让灵气从体内散出，就像是蒲公英的花，随着轻风散去……” 红绡吃惊地捂住了嘴，她看到王虚和陆蒹葭身上竟然散出了点点灵气，像一只只萤火虫，飘向四面八方。 顾十一伸出手，真气微微涌动形成风将那些灵气重新收拢在他们身上。 “风儿摇曳，花朵随风回来落在你们的身上，你们闻到了花朵的清香……” 王虚和陆蒹葭体外的那些灵气，又重新渗入了他们的身躯。 足足两个时辰后，王虚和陆蒹葭终于学会了自行将过散去的灵气归拢，同时新的灵气也出现在他们周围缓缓进入他们的体内。 顾十一点点头，暗自夸赞，王虚年纪不大，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的确不是泛泛之辈，而陆蒹葭身为陆家小姐，梅长宫学子，厚积薄发，也丝毫不在他之下。 他教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修行之法。 大夏王朝国士张青阳在中等方士的时候，曾路过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那时高阳正好，绿草青青，花朵的清香和鸟雁的声音随风而至，他便忍不住躺在草地上，以天作床，以地为被。 他一觉便睡了三个月，醒来之时，便已经到了上等方士。原来他在沉睡之时，一边冥想，一边睡觉，不断地在睡梦中修炼。 他心有所感，回去后便创造出了独特的秘术《小梦青阳睡修术》。 《小梦青阳睡修术》不是对敌的手段，是能在睡梦中修行的，独一无二的秘术。这秘术，曾在江湖上出过残篇，惹得无数方士为其大打出手，斗的血流成河，最终，那残篇不知所踪。 而他教的可不是什么残篇，是完完整整的《小梦青阳睡修术》。 顾十一的目光落在王虚和陆蒹葭的身上，虽然短时间内他们还需外力辅助才能进入状态，但以他们如今的资质，要不了多久便能完全掌握《小梦青阳睡修术》，到时候也就不需要外力辅助了。 红绡看了半晌，也看出了异常，她虽然不知道这秘术是什么，但却明白，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至少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方士睡觉还能修行的。 她瞥了一眼顾十一，不动声色，只是心底有些好奇。 即便顾十一是那真正的顾公子，又为何会开辟出从未有人开辟过三个丹田了，而且还掌握着这不知道叫什么的强大秘术。 他是什么来头？又经历过什么？ 又是靠什么才在江湖上隐藏这么久。 第77章 铁鞋和捕鱼 经历了半个月的光景，陆蒹葭和王虚终于掌握了《小梦青阳睡修术》，再也不用顾十一的辅助。 用他们的话说，这几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睡觉。 说是睡觉，但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东西。 说是没有睡觉，但确确实实睡的很香，醒来后精神饱满，身体也十分舒适。 而另一边，小狐狸的进展也很不错。 几天前，顾十一就看到小狐狸倒吊在悬崖上，随着山风荡来荡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它的第二条尾巴变成了青色，尾巴隐隐带风，而且尾巴旁边还长了新的肉包。 就在众人觉得可以出发的时候，顾十一又有了新的花样。 “当当”两声。 “这是什么？”陆蒹葭瞪大了眼睛。 “铁鞋？”王虚叫出了它的名字。 地上躺着两对铁鞋，一般大小，已经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陆蒹葭心里有些焦急，一年光景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陆家其他的竞争者不知道又拉拢了多少人。 自己变强虽然很好，但家族试炼最后拼的是势力，拉拢人的效果会来的更快些。 而王虚却一脸兴奋，这段时间他的提升很大，顾十一有新的方法，他便愿意尝试。 陆蒹葭看顾十一和王虚都很热情，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不管怎么说，他们提升实力，对自己也只有好处。 “这对铁鞋各重二十五斤，两只加起来便是五十斤，是我以前修行用的。”顾十一道。 “你要我们习武，强身健体？”陆蒹葭不解地问道。 “也有方士锻炼身体，让自己面对其他方士的时候有更大的优势，但你们现在练太晚了。你们已经学会用灵气来抵御寒气，接下来要掌握的，是灵气的调动和控制。” 陆蒹葭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的鞋子穿进了铁鞋之中。 她努力想象一股力量包裹了铁鞋，让沉重的铁鞋变的轻盈。 想象自己的身体如同木偶，只要心神一动，就能自行抬起。 片刻后，铁鞋缓缓离地，然后重重落下，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 “悟性不错。”红绡夸赞道。 陆蒹葭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力气，改用灵气，又要减轻铁鞋重量，又要控制身体，真的太难了。” 王虚试了试，也不得其法，只勉强走了半步。 两人陆陆续续尝试了半个时辰，也只走了两丈距离。 陆蒹葭苦笑道：“这样走路，我们怕是一年都走不出这座山。” 红绡笑道：“没事，山里虽然有厉害的妖物，但是只要我们不去招惹，麻烦是不会主动上门的，我们可以慢慢走。” 陆蒹葭求助地看向顾十一，顾十一道：“你心有杂念，精神更加难以集中，更走不出去。” 陆蒹葭知道顾十一是为了他好，也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做不到，就别想走出这座山。 王虚已经直接穿上了铁鞋，重新尝试，陆蒹葭真有些佩服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认真的人，别人说什么，就努力去做什么。 江湖上有名的人，果然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顾十一是，王虚也是。 她咬咬牙，穿上铁鞋，以刚才那种方式，缓缓移动。 ----------------- 烈阳高照。 “铁鞋留在原地，我们走。” 顾十一的话，让陆蒹葭终于松了口气，她一下将鞋子伸出，脚步落在地上，顿觉轻盈，自己如同一只蝴蝶，好似没有重量。 陆蒹葭回头看去，兴奋的心，又立刻跌到了谷底。 整整一个上午，她从那棵树走到了这棵树，两棵树相距——六丈。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啊。” 她侧着身子靠在了顾十一的身躯上。 顾十一身躯一颤，却没有推开。 陆蒹葭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那日她趴在顾十一的身上后，便想明白了，自己就是喜欢顾十一的。 只要她不死在陆家继承人的争夺之中，她就肯定不会让顾十一走。 而顾十一肯定会为了那个叫孽孽的女子去北狱。 还有云将，虽然和她关系很好，但他肯定不会放手顾十一。 留住顾十一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入赘！ 入赘陆家，就是陆家的人，云将总不能让陆家的人去北狱送死吧？ 可入赘的前提，就得让他喜欢。 而一个女人想要一个男人喜欢自己，那可太简单了。 “慢慢来，要不了多久速度就快加快。”顾十一声音冷漠，但话里却透露着关心。 陆蒹葭撩起头发，冲他嫣然一笑。 “听你的。对了，中午我们吃什么，总是烤肉，都有些腻了。那里有河，要不我们吃鱼？” 顾十一也笑了，“好，别后悔。” 明明他笑了，可陆蒹葭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 顾十一带着他们来到了河边上。 河水湍急，里面却隐约能看到有鱼。 路上顾十一折了三四根树枝一直拿着，此时忽然伸手递给了陆蒹葭和王虚。 “感知鱼的位置，用刚才包裹铁鞋行走的方式包裹鱼叉……” “要我们捕鱼对吧？”陆蒹葭总算知道他那时候为什么笑了，原来早有预谋。 她刚要去河边，顾十一又开口了，“在这里叉鱼，不许到河边，更不许下水。” 陆蒹葭瞪大了好看的眸子，“这里？这里距离大河还有三四丈的距离，根本看不到河水里的鱼！”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顾十一冷哼一声，对红绡道：“鱼叉插中后，你负责将叉子收回来。” “没问题。”红绡立刻答应。 而顾十一则自顾自地走了。 陆蒹葭冲他背影吐了吐舌头。 “哼，不就是感知吗？当我不会啊。” 当初她在山洞醒来，便能奇异的“看”到很多东西，“听”到后很多东西。 后来她从王虚口中了解到，那叫做“感知世界”，是方士特殊的，接触外界的方式。 陆蒹葭努力回想那日进入的状态，心逐渐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野开始发散，听力也变得更加灵敏。 她看到河水打在石头上面飞溅的每一滴水珠，她听到微风拂过树梢，微微震动的树叶声，她看到了河面下欢快游动的鱼儿。 她出手了，用力将木棍向水里抛去。 木棍“啪”的一声落在水面上，随着娟娟水流而去。 “丢的好，水花都没有！”红绡立刻拍手鼓掌。 陆蒹葭俏脸微红，冲她吐了吐舌头，道：“我只是顾着感知，忘记了手里的木棍，下次一定能行。” “噗通！” 一根树枝射进了水中，红绡轻点脚面，将木棍捞起，木棍上染着些许红色，却没有鱼。 “可惜，只是扎到了鱼尾。” 顾蒹葭心中佩服，王虚不愧是有名的方士，不管做什么都比她快。 她打起精神，再次举起了木棍。 第二根木棍还是没有中，维持感知世界又操控木棍和身体，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她手中的木棍已经用完了，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半天！ 一定是自己进入感知世界用时太长，这样下去，按照顾十一的性格，怕是晚上要“抵御饥饿”了。 陆蒹葭急忙向树林跑去。 不远处的红绡微微一惊。 陆蒹葭跑的很快，一股淡淡的灵气被她不自觉地运转，轻盈了她的身躯，加快了她的速度。 单单以速度而言，她已经不逊色于二品的武师了！ 她偏头看向顾十一，他站在树顶，向着白晶城的方向眺望，不知在想什么。 第78章 我愿为你误此生 夕阳西下。 陆蒹葭终于扎到了一条鱼。 虽然只是巴掌大的一条小鱼，但她的心里依旧有种说不出的自我感动。 真的不容易，手都磨出血泡了。 岸边的篝火已经燃起，王虚扎了足足四条鱼。 他虽然一开始就好像马上就能够做到，但实际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鱼是会动的，在水里的鱼儿游的很快，要用感知世界看到还不够，还要去预测它的行动。 火光摇曳，陆蒹葭烤着不大的小鱼，顾十一回来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王虚吃了两条，将剩下两条递给陆蒹葭。 陆蒹葭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顾十一，顾十一愣道：“吃啊，看我干什么。” “难道不是捉了多少就吃多少？”陆蒹葭可怜巴巴地道。 顾十一笑道：“我是让你们修行，又不是虐待你们，不吃饱也没有精神吧。” 陆蒹葭伸手接过烤鱼，扁着嘴道：“你还虐待的少啊。” 说完，便又挪了挪身子，靠在了顾十一身上。 顾十一往旁边挪了挪，陆蒹葭便又跟着挪了挪。 顾十一再挪，陆蒹葭再挪。 红绡翻了翻白眼，道：“你们俩干脆挪河里得了。” 陆蒹葭俏脸大红，羞道：“红绡姐，又取笑人。” 红绡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嘻嘻地道：“蒹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晕了后，发生了什么。” 陆蒹葭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十一……噗噗噗……顾十一……哈哈哈……”红绡一张嘴便笑的不行。 “讨厌，蒹葭姐，到底说了什么嘛。” 她强忍着笑意道：“那天你晕倒后，顾十一用真气排解你体内的寒气。你不知道，当时你全身都冒寒气，他就让我把你衣服脱了。你知道你……你哪儿冒寒气冒的最多吗……哈哈哈……” 陆蒹葭蹙眉想了想，俏脸逐渐变的通红。 “没错，就是屁股！呼呼冒寒气，就像……像个刚刚蒸熟的大包子……哈哈哈哈……” 红绡握着烤鱼笑的前仰后合。 陆蒹葭羞得转过脸，将头埋在了顾十一的肩膀上。 她似乎能想到那样的画面。 “我那时可羡慕了，蒹葭，你屁股真翘……” “红绡姐！” “好好好，不说了，哈哈哈……” …… 夜深人静，王虚已经睡了，红绡也沉睡了，她虽是尸鬼，却也需要休息。 小狐狸躺在顾十一的身前，嘴巴里吸吮着他的小指，可怜的小家伙身体缩成了一团。 除非等它睡熟，否则顾十一很难将手指抽出来，它只要感觉到动静，就会挣扎，然后惊慌地醒来。 人都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动物也一样。 陆蒹葭靠着顾十一，手掌缓缓伸出，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顾十一的手很凉，她的手很暖。 “你该睡了。”顾十一抬起手，想要将胳膊抽出。 陆蒹葭却一下抱住了他的胳膊，扣住了他的五指。 “等会儿睡。”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只有浪费时间，才能知道时间经不起浪费，以后才不会随便浪费时间呀~” 顾十一语塞，少女终于又变回了那个能言会道的梅长宫学子。 “顾十一，谢谢你。” “谢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和荒郊野岭睡觉，也从来没想过，和我一起的，会是一只尸鬼，还有她的方士，以及一位年少的武师。” “人想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所以你才活的那么认真对吗？你害怕未来？” 少女温柔的眸子在月下发光，眼中的温柔秋波，沁人心脾。 少年的目光却忽然明亮了起来，透着孤冷和坚定。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对我来说，活好当下就是全部。我可以在任何时间死去，因为此前的人生，我没有半刻的虚度。” “你就没有辜负过别人？” 顾十一一怔。 许久，他低头道：“孽孽。” “还有呢？” “没了。” “你在撒谎。” 顾十一不说话，只是抽出了手。 陆蒹葭起身背对着他，走到不远处，倒映明月的大河，似乎就是她柔曼的心，她已经明朗，不再彷徨和迷茫。 “顾十一，和你相处久了就会明白，你对谎言和真相是一样的。 如果一件事是你的谎言，你不会去讲第二遍，因为你在心底已经‘欺骗’了自己，你相信那谎言就是真的。 如果一件事是真的，你也不会做出过多的解释，因为对方不相信的话，真假与否根本没有意义。 你行走江湖很久，撒谎是你活下来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但是……” 少女回过头，晶莹的泪珠竟从雪白无瑕的俏脸上滚落，如同一颗颗明亮的水晶，美丽动人。 “我很难过。我想象不到你吃多少苦才会变成这样，这样的特立独行，这样的孑然一身。信任他人，将自己托付他人对你来说，是根本不会做，甚至是不会想的事。” 她转身擦去眼泪，背对着顾十一哽咽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也许如你所说，讲的是上苍在考验一个人，但绝对不是在孤立一个人！ 这一路上，我们历经生死，你的所有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她露出笑容，梨花带雨的俏脸如雨中鲜艳动人的海棠。 “不管你信不信，无论发生什么，从今以后，我都不会抛下你，我愿……” 她回首，月光照耀着她纤细的身躯，她的声音在夜空下，动人心弦。 “我愿为你误此生！” 篝火摇曳，顾十一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那只小狐狸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陆蒹葭低垂着头，眼底有泪，心底有殇。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水雾。 “只要他想听，肯定会听到的。” 葱白的手指抵着如樱的丹唇，少女发出呓语。 “我愿为你误此生。” 说完，她羞怯的笑了。 她真的已经很有勇气了。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顾十一双手抱胸，抬头眺望明月。 月光照亮了大河，却没有照亮那蜿蜒曲折，漫漫修远的路。 第79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浩然兄到这白晶城来做什么？” 顾公子举起了酒杯，对面的郑浩然仰面躺在三把椅子，筷子夹着一根肉丝高高举起，然后松筷，让那肉丝掉在嘴里。 “还能干什么，因为十七岁那个呗。”郑浩然满不在乎道。 “他已经死了！” 孟非凡凝声说道，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恶心，即便顾公子说他没死，但也只是他的猜测！ 朱雀杀星都已经用出，他的腿到现在都还是废的，如果顾十一没死，那他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嗯，我也是这么和真武宗那帮老家伙说的，但老家伙我。” 郑浩然爬起来，看着孟非凡道：“如果没死呢？” 孟非凡一怔，皱紧眉头不再言语。 郑浩然靠在靠椅上，有些烦躁地道：“都怪你，江湖上都说你是十准武圣下第一人，这次你又用了朱雀杀星。 这岂不是说，如果那小子没死，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十准武圣’？你也知道江湖人的嘴有多碎，恐怕到时候，他的名声会远播千~~~~里！ 我们身后这些一流势力培养个十准武圣容易吗？你帮忙给搞出了第十一个，那这‘十准武圣’还有个屁用？咦？那小子是不是叫什么十一？” “顾十一。”顾公子说道。 “我靠，他不是真觉得自己是这水平，然后取了这么个假名吧！冲我们来的？”郑浩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 “这么说，是真武宗派你来的？”顾公子问道。 “对啊，他不是陆蒹葭的护卫吗，只要没死，肯定会跟着她，陆蒹葭下一站就是这白晶城，我就在这里等她，看看顾十一死没死。” “死了呢？”顾公子问道。 “那我就回去了呗。”郑浩然夹起一片卤牛肉送到嘴里，不在乎地道。 “没死呢？”顾公子又问。 “杀了呗。” 郑浩然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七。 “虽然真武宗是一流门派，但培养个十准武圣也不容易，我又排名靠后，就是个老七。 要是再多出个人来，说不准就成老八了。那宗门里那帮老头子，岂不是都要气死了？” 郑浩然盛了碗汤，不断搅拌，“我倒是和这小子无仇无怨，说实话，他要真能活下来，我还挺佩服他的。 他比我强我也无所谓，毕竟我也是靠宗门那些长老才到今天这种地步。但是吧……” 郑浩然的神色有些悲伤，“咱们十准武圣不都靠武圣真气传承，才能脱颖而出吗？别人我不知道，我师父就是为了给我真气传承死的。 我身上这十准武圣的名头，是他用命换来的，我再不稀罕，也不能让人污了这名声。顾十一必须得死，我肯定是要杀他的。” 江湖就是这样，没有对错，只有利益冲突，要是什么事情都能以对错而论，那江湖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顾十一似乎也有真气传承。” 顾公子皱起了眉头，郑浩然直接将碗里的勺子扔在了桌上。 “不是吧！奶奶的，又哪个武圣不活了，将一身的真气给了他！” 顾公子的目光落在孟非凡身上，孟非凡沉吟许久，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气传承，我第一次偷袭他的时候，他真气突然变得非常强大，那绝对不是一般七品武师能够发出来的，至少浓厚了一倍。” “一倍？” 郑浩然想到了什么，道：“难不成是第二丹田？应该是第二丹田吧，毕竟武圣的死也是大事，一流宗门不可能不知道，也只有第二丹田能够解释的通了。” “浩然兄，事情不是这么考虑的，既然决定要杀他，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不管他有没有真气传承，只要有这个可能，我们都要当他有。” 顾公子露出温和的笑容，“真气传承，受益无穷，我们在全力解开封印，能够承受三倍的真气，三倍真气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可不是简单地一加一。” 郑浩然点头赞同，“这倒是，若是他也有真气传承，突然解开封印，肯定能开溜，闹不好还能反杀。啧啧啧，真吓人，难怪你小子会失手，还瘸了。”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孟非凡大怒。 “如果那小子有真气传承，光我一个加上姓孟的可不够，还得找人。” “还有温子良。” “他是怎么和顾十一结仇的？” “顾十一抢了他的药。” “噗~哈哈哈哈~”郑浩然大笑，“抢那个病秧子的药？难怪他急眼，那小子心比针尖儿都小。那你呢？你不出手？” 顾公子摇摇头，“我和他无冤无仇，当然不会出手。” 郑浩然嘿嘿一笑，起身走到顾公子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道：“真的吗？我看你对他挺上心的，江湖上那传言是不是真的？” 他一脸的八卦模样，顾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什么传言。” “他们说那顾十一才是真正的顾家公子。你，是，假，货。” 顾公子依然在笑，郑浩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孟非凡低头不敢说话。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气氛，此刻冷的吓人。 “传言是假的吗？”郑浩然还在追问。 “当然是真的，我是假货。”顾公子笑的很开心。 “噗~哈哈哈哈哈~~~” 郑浩然大笑着走回了座位，“你真会开玩笑，你要是假的那还得了？你当然是真的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哈哈哈哈……” “唉~”顾公子摊摊手，眼睑低垂，满脸无奈，“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这种人的仇家多了去了。哪怕是根本没见过咱们的江湖人，只要听到‘十准武圣’的名头，说不准也会变成仇人。” “那倒是。但是想杀顾十一加上温子良恐怕还是不够。”郑浩然皱着眉头有些发愁。 顾公子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售卖的商贩、赶车的农夫、游玩的公子小姐...... 他忽然道：“你说李豪他们会不会也来这白晶城。” “你该不会是想说，李豪、乌凤他们也跟我一样吧。” 郑浩然说完便是一愣，一拍手，恍然大悟。 “对啊！他们那几个宗门培养‘十准武圣’也不容易，十有八九会和我一样。 别人不说，李豪那小子肯定会来杀顾十一！他可是最在乎这名头了！” 顾公子笑而不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江湖人解决恩怨的方式真的很简单。 这热闹繁华的白晶城，迟早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一场十准武圣之间，不可避免的——死斗。 他心情甚佳，忍不住浅声吟诵：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80章 再见老乞丐 “噗！” 一根长棍精准地将湍急河水中的鲤鱼扎穿，红绡飞身将木棍捡回，笑看着岸边的女子。 “红绡姐，脚下还有。” 陆蒹葭说完后，手中第二根木棍便已经飞出，不偏不倚，正落在红绡的身下，红绡顺手将其一同捞回。 两根棍，三条鱼。 王虚走过来夸赞道：“陆小姐天资惊人，这才几天时间，几乎就已经百发百中。” “你才更厉害。”陆蒹葭说瞥了一眼王虚手里的木棍，上面竟穿着一只王八。 “什么动静？！” 陆蒹葭面色忽然一变，王虚也立刻警惕起来，红绡更是直接抽出了伞下的细剑。 “好快。” 陆蒹葭发出惊呼，她感知到数十丈外的树枝在动，明明上一刻树枝微微震动，下一刻便已到了更近的距离。 王虚皱眉道：“这是什么速度，半息不到之间就移动了几十丈！” “来了。” 红绡握紧剑，心底竟也有些紧张。 太快了！ 只是一息，便穿过了数十丈的树林！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山崖上落下，“咚”的一声踩在水面上，炸出一阵水浪，正是顾十一。 “鱼！” 惊喜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赤裸着双脚，只穿着单衣，站在干硬的地面上，兴奋地高举双手。 是他？ 陆蒹葭心中一惊，这人赫然便是当初在青松城遇到的，从顾十一手里抢走食物，然后踩着大雪消失在人群中的乞丐。 “我要吃鱼！” 老乞丐两眼放光，身形诡异移动，陆蒹葭和王虚差点一头栽倒。 这老头实在太快了，在感知世界的视野里留下了无数的残影，看的他们头晕眼花。 太快了，已经到了诡异的地步。 “鱼，嘿嘿，我要吃鱼。” 老乞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里抓着最大的那条鲤鱼。 “还有王八？我要吃王八，我要吃王八。” 老乞丐蹦跳着，可王八却先一步被顾十一伸手夺过，他还穿着女人的衣裳，装扮着女人的模样，微微一笑，分外明艳动人。 一旁的红绡翻了翻白眼，顾十一绝对有特殊癖好！绝对！ “你……你是那日那个小子……我……我不抢你的了。” 老乞丐忽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红绡、陆蒹葭、王虚都大吃一惊。 顾十一装扮的女子绝对是最美的那种，身材、样貌、气味、动作……一切都是最顶尖的。 红绡认出来，是因为她是尸鬼，能看到肉体中的肌肉、血脉和心脏，这老乞丐是怎么认出来的？ “嘿嘿嘿……吃鱼，吃鱼……嘿嘿嘿……” 老乞丐赶忙跑到一边，生怕刚刚到手的鱼被抢回去。 他回头看了眼几人，看到他们没有往回抢的意思，低头便啃。 “啊！” 陆蒹葭情不自禁地大叫出来，那老乞丐竟然直接咬在了鱼上！ 满口血腥，鱼鳞沾在他的胡子上，脸上，他露出笑容，一副开心模样。 “嘿嘿嘿……好吃，真好吃。” 他用力地咀嚼，鱼鳞被牙齿咬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鱼要烤了才能吃，你是野人吗？” 身为尸鬼的红绡都忍不住出声，她虽然是尸鬼，但也没这么吃过活的东西啊！ 顾十一拿过剩下两条鱼，在旁边点起火烤鱼。 老乞丐三两口将鱼吃完后舔了舔手指，意犹未尽的样子。 “蒹葭，给他抓鱼。”顾十一道。 陆蒹葭一怔，“可他在生吃！” “抓。” “哦。” 陆蒹葭进入感知世界，猛地飞出了手里的木棍。 红绡刚要起身，一道黑影便掠到了河面上，然后折返，速度之快，甚至连河面都没有出现水纹。 她只看见是老乞丐，却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哇！好厉害好厉害……” 老乞丐拿着木棍欢快地蹦来蹦去，大呼厉害，红绡翻飞翻白眼，腹诽道：厉害的是你吧！ “啊！” 陆蒹葭大叫，急忙转身，因为那老乞丐突然一口便将鱼头咬了下来。 陆蒹葭第一次知道，鱼血竟然还会喷出来！ “嗯~好吃，好吃~嗯嗯~” 老乞丐三两口便将鱼吃干净了。 “还要吃！还要吃！还要吃！” 他蹦跳着，情绪变的激动，陆蒹葭连忙道：“我给你抓，你别急。” “还——要——吃——” 老乞丐突然大吼，一股气浪竟从身上喷出。 如果说顾十一的真气如同奔流的洪水，那这老乞丐的真气，就是翻涌的江海！ 磅礴的真气如同真实的浪潮，向四面八方铺盖，将陆蒹葭、王虚吹倒，让红绡手里的油纸伞折断，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伞顶，拉在头顶，避免阳光照在身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的陆蒹葭和王虚的耳膜生疼，抬头一看，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水面高高飞起三十多丈，十几丈宽的大河两岸留下了个几根印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隆隆隆”的巨响中，河水落回地面，将指印淹没。 几十条大大小小不同的鱼下雨似的“哗啦啦”地落在岸边，一些鱼儿不断地拍打着地面，还有一些已经变得四分五裂。 “吃鱼，嘻嘻嘻，吃鱼……” 老乞丐跑过去捡起鱼就啃，牙齿咬碎鱼骨的声音在这片荒野异常刺耳。 那不大的“噌噌”声，似乎在王虚、陆蒹葭、还有红绡的脑子里响。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个字。 “笨蛋，鱼要烤熟才好吃。” 顾十一的声音忽然响起，老乞丐动了动鼻子，抓着两条鱼走了过去。 顾十一摘下烤鱼，撕下一条鱼肉，在鼻间用力一嗅。 “啊~真香。” 他将鱼肉送进口里，老乞丐重重地咽了咽口水。 “好……好吃吗？” “太好吃了！” “我不信。”老乞丐转过身，但眼睛还是离不开烤鱼，不断地吞口水。 “嗯~香~好吃~怎么会这么香~嗯~” 顾十一边吃，一边发出感叹，就连红绡都忍不住偏头问道：“有那么香吗？” 陆蒹葭有些哭笑不得，本来顾十一就会演戏，假的演的和真的一样，那鱼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香成那个样子吧。 “谁知道呢，可能他吃那条鱼特别吧。” “我不信，除非……除非你和我换！” 老乞丐递出了手里的两条鱼。 “不换。” 老乞丐低垂着头，扁着厚嘴唇，像个受伤的小孩子。 “我可以帮你烤。” 老乞丐眼睛一亮，绕着火堆欢快地蹦跳起来。 第81章 错了 “呜呜呜呜呜呜……” 老乞丐蹦跳着，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用手不断拍着嘴巴，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们看什么呢？不去下一座城了？准备在这里过年？” 顾十一忽然冲着不远处的陆蒹葭、红绡、还有王虚瞪眼。 “铁鞋能走几步了？会穿着跑了吗？木棍扎鱼了不起了是吗？那就找五根棍子，看能不能在不伤鱼的前提下，把它困在水里。” “走走走走……” 红绡一阵吆喝，这老乞丐太猛，他的事儿还是少掺和，办正经事儿要紧。 王虚的眼睛直发光，“用五根棍子插，不伤鱼将其困在水中……原来还有这种办法修行！” “蒹葭，走了，赶紧修行了，你还想什么呢。” 陆蒹葭这才回过神来，“我刚才看这老乞丐，总觉得那手法有些眼熟。” “你见过？”红绡道。 陆蒹葭摇摇头，“我不是武师，不太懂这些，就是觉得好像哪里见过。” “那就别想了，武师打起来都那样。” “哦。” …… “好吃，嘻嘻，真好吃。” 老乞丐抓着顾十一递过来的烤鱼，吃的不亦乐乎。 “吱吱吱~~~” 小狐狸嗅着味道，也跑了过来，向火堆旁边插着的烤鱼咬去。 脏乎乎的手先它一步，小狐狸立刻转过身，对着老乞丐呲牙咧嘴。 小狐狸的身体对比原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雪白的两条尾巴，一条变得通红，另一条则变成了青色。 它屁股上的那个肉包已经长了出来，是个不大的尾巴，是粉红色的。 狐妖这种东西，是妖怪中最奇特的，它们的智慧最接近人类，有些甚至已经超过了人类。 据说人间流传着狐狸化作人形与人结合的故事，在大夏王朝内流传的七个妖王，其中最神秘的就是狐妖。 据说，妖王狐忻君住着的地方叫做“狐心亭”。那里的妖怪与人一样，读书写字，抚琴吟诗，甚至是耕田织布，习武练剑。 之前陆蒹葭提过的《奇物志》，里面就有记载。 《奇物志》是六百多年前大夏方士柳松明所书，不但有他的亲身经历，还有人间传闻，所以无法验证真假。所以，这些也只是传说。 但不论如何，这传言都让狐妖变得神秘起来。 人们不禁会幻想，是否有一个世界，那里的狐狸也和如今的人一样，它们有自己的国度，有自己的律法。 除此之外《万妖录》中也有狐妖的记载，但《万妖录》虽有万妖之名，也只不过是噱头，并不可信，内容也不丰富。 《万妖录》上记载了十三种狐妖，每种都不相同，有的可以吞吐火焰，有的可以扭转万象，有的可以呼风唤雨…… 《万妖录》特意表明，这十三种狐妖都已经被证实，还有至少六种没有被证实过。 这说明狐妖的可能性很多，像人一样。 小狐狸不断长出尾巴，顾十一觉得，它可能是九尾狐的一种。 九尾狐分三种，第一种是天生九尾，出生就有可怕的实力。 第二种通过长出新的尾巴来增实力和修为，每多一条尾巴，就多一桩本事。 第三种最为少见，不会什么法术，但肉体强横的可怕。尾巴也不是九桩本事，而是九条命。 小狐狸很像第二种。 “咦？这小东西……” 老乞丐看着小狐狸，忽然发出了惊疑之声。 顾十一一怔，难道他知道小狐狸到底是哪种狐妖？ “前辈你……” “狐狸烤了好吃吗？” 老乞丐突然话锋一转，流出了口水，小狐狸吓得怪叫，一溜烟儿跑到顾十一的肩膀上，对着老乞丐呲牙。 “它是我的东西，不能吃。” 顾十一暗叹，又递出了一只烤鱼。 “那就不吃了。”老乞丐也没纠结，高兴地接过了烤鱼。 不知不觉，夜深人静。 陆蒹葭、王虚、还有红绡都回来了。 他们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去穿那对铁鞋行走，铁鞋就是他们行路的标准，等他们穿着铁鞋从这片山脉走出去，他们才会动身前往下一个城市。 陆蒹葭他们坐下吃饭的时候，顾十一走到了河边。 最近，他们也能看到顾十一是如何练功的了。 他站在岸边先摆了个起手式，闭目，凝神。 “嘭！” 一声巨响突然从他的体内发出，如闷雷骤响，振聋发聩。 接着他动了，身躯拉伸，体内传出虎豹之声。 虎豹雷音，这是武师的肉身锤炼到极限后才会有的声音。 筋骨一动，雷音便响，肌肉拉伸，虎豹就啸。 他动作很快地打了起来，时而如猛虎伏地，等待猎物，时而如饿虎扑羊，刚猛迅速，他的节奏时快时慢，虎豹雷音不断从他身上发出。 若不看他，只听这声音，还以为是铅云如墨的雷雨天中，有虎豹在相互厮杀。 “麒麟冲拳！” 他递出一拳，刚猛十足，真气化作麒麟飞扑，击起十丈水浪。 “麒麟吐珠！” 他吸起一颗石子吐向水面，水面炸开，水花激荡。 “麒麟搏凤！” 他双臂绕环，双掌击发，滚滚水流倒射而起，如瀑布倒挂，冲向天际。 …… 陆蒹葭、红绡、还有王虚看的目不转睛，好的玄功如同舞蹈，极具观赏性。 顾十一的崩天神诀打的刚猛有力，威风八面，陆蒹葭托着脑袋，看的阵阵出神。 一个人最有魅力的时候，绝对是他最认真，最自信的时候。 可惜顾十一现在还在装女人，看起来有些不男不女。 “麒麟降龙！” …… “错了错了错了！练错了！” 老乞丐忽然蹦起来，着急地大喊。 红绡当即瞪眼，怒道：“什么就练错了，你会玄功吗你就练错……” 话未说完，她就立刻闭嘴。 这老家伙还真会，还不是一般的会。 看到顾十一停下动作看了过来，红绡也有些不自信了，缓缓道：“练……错了？” “你觉得是哪里练错了。”顾十一问道。 老乞丐对他极有好感，直接跑到了顾十一面前，比划起来。 “太硬……硬碰硬……错了……要……镜子……要鱼……” 第82章 镜子，鱼 老乞丐一顿比划，一会儿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会儿又指着水里的鱼。 陆蒹葭和红绡听的一阵迷糊。 “你慢点儿说，什么镜子，什么鱼，不急，慢点儿说。” 红绡急忙安慰，虽然老乞丐脑子不清楚，但他定是了不得的高手。 说不定一下就看出了顾十一的弊端。 他们几个都被顾十一指点，受了他的恩惠，可顾十一却没人能够指点。 武师也好，方士也好，闭门造车肯定难以进步，被一点拨，说不准就能突飞猛进。 老乞丐急了，“噗通”一声跳进水里，然后在大河里游啊游。 “鱼……” “你是说要像鱼一样，对吗？”陆蒹葭问道。 老乞丐摇摇头，“要有鱼！一定要有！” 他突然又从湖水中跳出来，伸手一摸，激荡的湖面平静了下来。 “镜子……不动……” 他急的上蹿下跳，别说陆蒹葭和红绡听不懂，就连顾十一都听不懂。 他皱眉半晌，忽然道：“你能不能试试，让我看看。” 老乞丐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他捡起颗石头塞进嘴里，然后猛地回头，“噗”的吐出。 “咚”的一声，石子竟直接洞穿了河水，留下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窟窿，接着，水流迅速将洞填满。 众人都看出了不同。 顾十一吐出的石子很猛，威力十足，但是却不能在河水上留下窟窿，而且会炸起水花。 但老乞丐的吐出的石子，却能在河水上留下窟窿。 顾十一思索片刻，张口吸起一颗石子，然后猛地吐出。 “咚~” 和老乞丐一样的声音，河水上也有一个窟窿，片刻后，窟窿被河水填满。 红绡大喜，拍着手道：“不愧是你，我还没听懂，你竟然一下就明白了！” “这就是简单的真气和力量的收束……” “不对不对！不是！” 老乞丐反而更急了，他一连在地上捡起十几颗石头，全都塞到嘴里，然后“噗噗噗”地吐。 河水被“咚咚咚”地射穿，一个个窟窿被河水填满，然后一样。 红绡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搂着陆蒹葭的肩膀道： “天啊，我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你能看出来吗？算了，估计你也够呛，我还会点玄功，你连玄功都不会。” “顾十一，你也这么试试。”陆蒹葭说道。 “你真看出来啦？！” 红绡震惊地看着陆蒹葭。 顾十一捡起十几颗石头，“噗噗噗”地吐了出去，脸色逐渐凝重。 老乞丐双手抱胸，一脸着急地问道：“明白了吗？不是硬，要镜子，要鱼！” “明白了，明天请你吃大餐。”顾十一笑道。 “大餐？哇~” 老乞丐又手舞足蹈起来，顾十一给王虚使了个眼色，王虚过来拉着老乞丐去睡觉。 “你听明白了？可我不明白！能不能告诉我哪儿错了，我心里和猫抓似的！” 红绡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脸的着急。 陆蒹葭沉吟道：“我也不明白。所以我只说我用感知世界看到的。 这位前辈射出石头的时候……脚底下没有一丝灰尘，就连身边也没有风。 我知道这很夸张，一个人别说走路，就是稍微动下身体，都会有风的。但是他真的没有！” 陆蒹葭又对顾十一道；“而你身边有很强的风。不但有风，还有真气。” 顾十一接着道：“他用的真气比我少，但是威力却比我的大的多。” “不是一样吗？你们俩都把河水射了个窟窿。”红绡疑惑道。 “你现在去河里看就知道了。” 红绡也是个急性子，反正她是尸鬼，又不怕河水多冷，一头就扎了进去。 片刻后，她跳上了岸，满脸震惊。 “天啊，他怎么做到的！” “怎么了，红绡姐。”陆蒹葭道。 红绡张开手，里面赫然抓着一颗石子。 “这老家伙吐出的石子射进了河岸，而且非常深，深的我都有点抠不出来，不但如此，你们看，石头没有任何损坏。” 陆蒹葭拿起那颗石头玩弄道：“真的，连裂纹都没有。” 红绡又张开了另一只手，里面有一颗完全损坏的石头。 这颗，自然就是顾十一吐出的了。 “不仅没有射进墙壁，而且变的四分五裂了。顾十一，这还是不是力量的发散与收束。”红绡问道。 “是，但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控制，而是独门秘术了。” 红绡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打呼噜的老乞丐，心中一动，凑到顾十一身边，小声道： “咱们想方设法给他套出来！” 陆蒹葭苦笑道：“他身上一个乾坤戒都没有，就算有秘术，也肯定没有文字记载。他疯疯癫癫怎么说的明白。” 顾十一道：“兴许他刚才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玄功秘术，是我们根本领会不到他的意思。” “要不让他演示几次？说不准，你一看就会。”红绡试探着道。 顾十一翻了翻白眼，“不可能。” “你可真没用啊。”红绡立马说道。 顾十一脸一黑，真想给她一巴掌。 陆蒹葭有些不乐意了，打抱不平道：“红绡姐，你也刚才看他吐石头了，你就没看出什么？” 红绡一怔，知道她是在为顾十一说话，于是嘻嘻一笑，张开了嘴巴。 “吐石头我可不会，但是我会吐舌头。” 说着，她的舌头突然伸长“咚”的一声，撞在了陆蒹葭脚边的石头上。 “啊！” 陆蒹葭吓得大叫，她也没想到红绡会突然把舌头伸的老长。 “嘿嘿嘿……小姑凉，你还想给顾十一出头？太不自量力了。” 红绡也不往回伸舌头，就那么张开嘴笑着，又可怕又可笑。 顾十一一脚踢在她的舌头上，道：“也许他已经告诉我们了。” “卧超！” 舌头猛地缩回，红绡狠狠瞪了顾十一一眼，然后口齿不清地道：“多会儿？浓猪么不知道。” “镜子，鱼。”李奇才吐出了几个字。 红绡“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然后使劲儿翻了翻白眼。 “我是想不到镜子和鱼有啥关系，我就是吃鱼，也用不着镜子，照镜子也用不着找条鱼来。你慢慢想吧，我不陪你费脑子了。” 她摆了摆手，走到了王虚身旁躺下。 不远处，陆蒹葭和顾十一还在思考。 她翻了翻白眼，忍不住道：“蒹葭，睡吧，你明天还修行呢。” “我再想想。” “去睡。”顾十一道。 “好吧。” 陆蒹葭扁着嘴，回到了篝火旁。 顾十一沉吟片刻，闭眼内视。 第83章 麻烦真的会上门 蔚蓝的天空之下，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湖之上。 顾十一站在岸边，望着湖水中跳跃的鱼。 镜子，鱼。 他唯一能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的就是心湖，也就是丹田，或者称气海。 他低头看着心湖，里面鱼虾游动，水草茂盛。 轻风吹拂，湖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湖水中，鱼虾消失了，水草也消失了。 心湖中的水，就是他的真气，这里面自然不会有什么鱼虾。 这时，地面震动，一条湖泊的岸边忽然出现了数个水道，湖水顺着各个方向的水道流走。 这是他在调动真气，使之流入四肢百骸，流入奇经八脉。 他皱紧眉头，“心湖之中如果有鱼，鱼就可以带着真气更快的游动，鱼给水势，水借鱼力。” 少年眼中冷光闪过，他面色一沉，在真气内幻化出鱼。 ----------------- 黑暗之中，顾十一吸起一颗石子，猛地吐出。 “咚~” 石子洞穿河水后，竟然也没入了墙壁数寸！ 可他却猛哼一声，“哇”地吐出一滩鲜血。 “不行，鱼太大就会堵塞筋脉，必须够小，而且要有巨大的数量！” 顾十一不再练习，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睡着的老乞丐。 果然还是要从他身上找秘密。 他疯疯癫癫，说不明白不要紧。 只要能得到他丹田内一缕最本源的真气，他就可以推演出来。 顾十一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真的得不到老乞丐的本源真气也没什么。 大不了他慢慢来，花时间去好好推敲。 七品武师的真气已经成型，盲目实验会对身体的损伤造成巨大的伤害。 不过，顾十一不一样。 除了填满的这四个丹田，他还空着一个。 ……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顾十一就发现老乞丐不见了。 顾十一觉得有些烦躁。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老东西呢？”红绡左顾右盼，最后看向顾十一。 顾十一叹息道：“他那种实力要走，我也无法察觉。” 红绡瞪大眼睛，“他……真是武圣？！” “而且不是一般的武圣。” ----------------- 深山密林之中。 老乞丐摇头晃脑地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找孩子，我要找孩子，孩子丢了找孩子……嗯哼哼……找孩子……” 他大步向前，一条毒蛇突然从林中窜出，他一把抓住毒蛇，手指如刀，直接将蛇胆扣了出来，顺手塞进嘴里。 “好苦，但是有用，嗯……有用。” 他停下脚步，自言自语起来，“咦？小狐狸吃了也有用！要找蛇胆！” 他左右看看，忽然一头扎进了密林。 …… 水岸边。 红绡皱眉抬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我怎么老是心神不宁，觉得要出什么事儿呢？” “红绡姐，你怎么了。” 陆蒹葭看木棍都已经扎进了水里，红绡还是没有动作，忍不住问道。 红绡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 烈阳高照，春风正暖之时。 …… 老乞丐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涧，他背着一张半人高的圆鼓鼓的大蛇皮，手里拎着一条长长的蝎尾，鲜血和绿色的液体从那蛇皮中滴下，将他后背的衣裳染的五颜六色。 他小心翼翼猫着脚步，探头到了一块巨石后。 石头上的石钟乳不停地落下水滴，“叮咚叮咚”十分好听。 石钟乳下方有两只巨大的蟒蛇。 一条足有三十丈开外，半人粗细，通体幽绿，正不断地吐着信子。 另一条稍微小些，二十五丈长短，通体赤红，正环在一起，围着两颗孩童大小的蛇蛋。 “哇~大补啊！” 老乞丐吞了吞口水，望着蛇蛋眼睛都直了。 …… 烈阳高照，春风正暖。、 红绡走到陆蒹葭身边，脸色凝重地道： “不行，咱们得找个地方躲躲，不知道为什么，我心神不宁的厉害。我是尸鬼，对福祸这种东西冥冥之中有感应，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隆隆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巨响，几人回头看去，大片的树木正在倒下，掀起的灰尘足足几十丈高。 “那是什么？山里的妖兽疯了？”红绡骇然道。 “快——跑——” 林中突然跳出一个老头，举着足足十丈巨的厚厚的地皮，地皮上堆着一大堆东西。 蝎尾、虎头、蛇蛋……还有两只很巨大的，毛茸茸的爪子，既不是老虎，也不是熊的。 他一个人举着那么大的石头，像扛着个小山，速度下降了不少，但仍然跑的飞快，至少身后那片巨大的灰尘追不上。 “快跑快跑快跑……” 老乞丐一边念叨，一阵烟似的从几人身边就跑了过去。 “老家伙你干什么了？” 红绡看的直抽冷气，陆蒹葭拉着她就跑。 顾十一说过，遇到危险第一反应：跑！ “快走！” “轰~隆~” 树林外围最后的两棵大树也被压断，是两条巨蟒，一条通体幽绿，一条通体赤红。 青蟒张口，吐出一道白色闪电，只是一瞬，白光便照亮了陆蒹葭的脸。 “蒹葭！” 红绡已经挥剑斩出，红光与闪电撞在一起炸开，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这是一只可怕的妖！而且修为很强！ 陆蒹葭一抹乾坤戒，取出几块玉石。与此同时，那红色巨蟒的头顶忽然发出红光。 “蒹葭小心！” 红绡拉着陆蒹葭侧身跃起，下一刻，一颗足有三丈大小的赤红火球便在落向了二人刚才所站之地。 “地下还有东西！” 王虚忽然大喊，陆蒹葭立刻闭目，接着猛然睁开。 地下竟有一只巨大的蝎子。 “往那里。” 红绡抱住陆蒹葭，脑袋转到身后，张口喷出一股阴气，将两人送到了陆蒹葭指着的那片地方。 “紫阴山初甲太兵散人王虚敕令，招鬼，雷木。” 王虚在空中写出几道符号，然后吐出一口精血，精血冒出白烟，一棵两丈大小的大树从白烟中出现，树上奔走着些许雷电。 地面碎裂，一只巨大的漆黑蝎子从里面爬了出来，那棵雷树伸出藤蔓，缠在蝎子上，藤蔓爆“噼里啪啦”爆出许多雷光。 但蝎子防御力十分惊人，挥舞着蝎螯，将树根藤蔓剪断。 王虚面色一沉，刚要施法，忽然听到远处又传来了响声。 “嗷——” 一只七八丈左右，毛茸茸，状若黑熊的东西跳了出来。 它体型巨大，长着一张人脸，看到几人后，那张人脸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口水哗啦啦的往下滴。 陆蒹葭、王虚、红绡三人脸色大变。 不用想着跑了，拼命吧。 因为这是一只食人兽。 第84章 真正的开始 人类最害怕的，是最像人，又不是人的活物。 食人兽就是这样。 首先便是他们长着的那张人脸。 狮子老虎再凶狠也只是咧嘴呲牙，发出咆哮。 但食人兽却会像人一样笑，像人一样哭。 谁看到一只长着人脸的怪物冲自己大笑会不害怕？ 其次，食人兽的脑子只有大豆大小，它们的脑子里只能装一件事。 母食人兽在保护孩子的时候，它们的脑子里就只有“保护”这个概念，会不顾一切地将不利于孩子的生物全部杀死。 如果孩子死了，那它们的脑子里就会转变出另一个概念：“食物”。 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扞卫了许久的孩子吃掉。 最后，也是最可怕的一点。 食人兽最喜欢吃人，只要看见人，它们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概念：人。 母食人兽将不会再保护孩子，而是去进攻人类。 成年的小食人兽也会去和母亲争抢食物，甚至为此与母亲相互厮杀。 被这东西盯上，人类很难逃脱，它们会游泳，会爬树，速度很快，耐力十足，力量也很刚强。 它们不会放弃，哪怕方士将自己护在阵法之内，它们也会耐心等待，据说甚至还有因此活活饿死的食人兽。 所以江湖上有个默认的规矩，人类遇到食人兽，就不用跑了。 要么它死。 要么自己死。 ----------------- “哈哈哈——” 这不是人类的大笑，是食人兽在咆哮。 这种咆哮对人来说远比老虎的吼声更可怕。 食人兽扭了扭屁股，体外的毛发变得硬直，如同一根根巨大的倒刺。 它极速旋转身躯，翻滚着向着几人碾了过来。 尖锐的倒刺加上可怕的旋转如同摧毁一切的战车，倒下的大树被碾成木屑，坚硬的岩石被粉碎成灰…… “王虚！”红绡回头大喊，眼里没有恐惧，反而满是兴奋。 妖固然可怕，但鬼，何曾怕妖？ “可以了！”王虚将招魂幡插在地上，用力摇晃铃铛，“铃铃铃……” 随着一阵急促的铃铛声，遮日的黑云向着四周扩散。 红绡呲牙咧嘴，牙齿暴涨，指甲也伸出数寸。 尸鬼属于僵尸的一种，力大无穷，能硬化身躯，也能柔软如人，还能以阴气施展玄功，是最可怕的一种邪祟。 散发出浑身的戾气之后，红绡又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昂首饮尽。 陆蒹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用问她也知道，一定是顾十一的武师精血。 尸鬼是邪祟，凡是邪祟都喜阳气，武师精血之中蕴含强大的阳气，红绡的蚀阳阴气能将其迅速炼化吸收，从而提升实力。 一口精血饮下，红绡乌黑的头发变的雪白，眼瞳也化作了赤红色，在铅云遮挡的黑暗中，那对眼睛如同两个赤红的灯笼。 她笑了。 笑的狰狞。 她一直没有进食，对陆蒹葭之所以亲近，除了都是女子之外。 也许，还是因为她是香喷喷的活人。 没有尸妖，会讨厌活人，不管是尸鬼还是僵尸都是如此。 “砰”的一声，她背后的衣服炸开，露出了雪白的后背。 尸鬼解封，这是让她阴气加重，增强实力的一种方式。 她猛地一踏，脚上的鞋子直接炸开，雪白的脚掌像踩进淤泥一般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足迹。 她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双手抵住了那巨大的肉球。 无数尖刺打在她的身上发出无数火花，但她的身躯已如瓷器一般坚硬，足以抗下这样可怕的攻击。 “嘻嘻嘻~给我滚！” 翻滚的食人兽撞在远处的山崖之上，红绡身前的衣衫被刮得四分五裂，露出雪白的皮肤。 她尖锐的指甲已经被食人兽折断，残破的指甲上却沾着食人兽的血。 她吸吮指甲上的鲜红，双目的红光更亮，神色变得疯狂。 “哈哈哈……血！给我更多的血！” 她大笑着，癫狂地冲向食人兽。 仿佛她才是猎杀者，食人兽才是真正的食物！ “追影骷髅，去！” 地面上一个袋子中爬出了白色的骷髅，那骷髅抱住陆蒹葭，如风一般狂奔。 几乎同时，蝎尾扎在了陆蒹葭刚刚所在地面，然后喷出了一大滩绿色的液体。 随着一阵白烟，坚固的岩石竟生生融化。 蝎子紧追不舍，追影骷髅拼命逃窜。 王虚一便顾着陆蒹葭，一边又盯着红绡，生怕她彻底暴走。 炽火蟒的嘴巴忽然鼓起，吐出无数火箭。 陆蒹葭心中恐惧，刚要呼喊顾十一的名字，忽然想起了那日他在破庙中说的话。 “你退出陆家的试炼吧。” 那灰暗的破庙，似乎就在眼前，他冷漠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 陆蒹葭一下握紧了拳头，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是陆家的大小姐，更是方士！ 陆蒹葭将攥着的三块玉石甩了出去。 玉石射到远方，不偏不倚，正好形成了她需要的完美的“黄金三角”。 火箭铺天盖地的落下，一道阵法亮起，那些火箭竟全部倒射而回，落在了火蟒的脑袋上。 火蟒发出哀嚎，脑袋上冒出了一阵白烟。 这些日子以来的苦修，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作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王虚吃惊地望向陆蒹葭。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我能保护自己！” 王虚笑了，每个人都有蜕变的时候。 这位陆家大小姐，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方士。 一个可以与妖魔对抗，与江湖武师争锋的方士。 王虚立刻专心致志地去看红绡。 红绡尸鬼解封后，十分危险，如果不好好控制，她是会彻底暴走的。 …… 悬崖之上，顾十一紧紧盯着下面。 陆蒹葭的表现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方士和武师不同，讲究顿悟。 武师苦练十年二十年，哪怕天赋不高也会进步。 但方士不一样，没有真正领悟天道奥妙，就始终无法突破。 《奇物志记载》，大夏王朝国士卫青天十三岁便已经是上等方士。 他五十岁成为大夏一品大学士，官居首辅的时候依旧是个下等方士。 不但如此，往后二十多年，他仍然寸步未进。 待他七十四岁时，皇上遭遇刺客，这位老臣竟替皇上挡了一剑。 皇上召集各方医师术士，也无力回天。 人们虽然不说，但他们的心底清楚，这位老臣凶多吉少了。 皇上彻夜守在卫青天身边，他已气息衰弱，即将魂归青天。 就在他回光返照，即将咽气的时候，皇上推开门，望着远处的青山说： “累了就去吧，但寡人会记得，在这大好山河之中，流淌着你卫青天的血和汗。” 这位七十四岁的老臣泪流满面，竟突然顿悟。 当日，百鸟衔花，莲花开遍帝王城，紫气东来三百里，所有枯木全部长出新芽。 这位即将命归西天的老臣，竟直接从下品方士跳境到了国士！ 他不但伤势尽复，且返老还童，寿命大涨。 他跪在皇上身后，抱拳说道：“臣愿为大夏，再流百年血汗！” 等第二日群臣再见到他时，他已雪发乌黑，身躯直挺，眼若神龙。 陆蒹葭虽然没有跳境界，但今朝悟道，让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方士。 陆家的这场试炼对她来说，此刻才真正开始。 第85章 阴险的狈和狡猾的狐 陆蒹葭丢出五块水晶，水晶化作一把三丈大小的巨剑，挡住了青雷蟒甩下的蛇尾。 五颗眼泪大小的石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面盾牌，将炽火蟒吐出的火球挡住。 她脚下石头形成图案，喷出一股寒气将炽火蟒半个身躯冻成了冰块。 …… 武师的攻击无非拳脚和兵器。 但方士的攻击手段则十分诡谲，除了有杀伤力较大的火焰、闪电、雷霆、寒冰……各种自然力量外，还有诅咒、降灾、梦魇等诡秘之术。 陆蒹葭使用的就是前者，她身为陆家大小姐，虽然此前并不是多么厉害的方士，但各种法术的使用方式，早已烂熟于心。 她不断地丢出东西，形成阵法，火焰、狂风、雷电……各种道法如臂如指，层出不穷。 她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东西，自己之前不会。 方士就是这样，悟道了，就学会了，不会的时候，谁教也没用。 青雷蟒吐出一道闪电，闪电刚一出现，便立刻折返回去直接打在了青雷蟒的嘴巴里。 青雷蟒发出哀嚎，嘴巴冒烟倒在地上。 炽火蟒勃然大怒，“噗”的一声，身躯燃起火焰，冻结着它的寒冰被融化成水。 它嘶吼着，体外的火焰竟化作了一条巨大的火龙。 那火焰赤红无比，如同鲜血。 火焰出现三四息的时间，王虚招魂幡的阴气便被蒸发殆尽。 正压着食人兽撕咬的红绡不得不撤身后退。 “不好，这是龙炎！”王虚神色骤变。 龙是妖族中天生的霸主，它能抓住火，踩住云，踏住风，它的嘴巴能吐出闪电，它的肚子能吞下江海。 这条看似平常的炽火蟒已经有一丝稀薄的龙血，龙血让它能使用不纯的龙炎。 火龙从炽火蟒身上飞出，在天空蜿蜒几次，便向陆蒹葭咬去。 抱着陆蒹葭的追影骷髅身上忽然冒出一股白烟，一下摔倒在地，散成了一堆白骨。 王虚倒抽一口冷气。 只是些许热量便如此恐怖，若是真正的龙炎又该多么强大。 这一瞬的愣神功夫，火龙已经来到了陆蒹葭的头顶，刺目的光照亮了陆蒹葭雪白的小脸，王虚再想出手已经来不及。 他还是小看了这品阶不高的蛇妖。 妖的世界比人类的世界更残酷，能够活下来的妖魔，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恐怖妖术。 这龙炎便是炽火蟒赖以生存的最强妖术！ 火光照亮了陆蒹葭的脸，照亮了她那双异常明亮的，好看的眸子。 她的内心异常的宁静，头脑清晰到连她都觉的不可思议。 明明之前是那么的害怕，为何此刻竟如此安然？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无数次地经历过死亡。 又或者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已完成了所有的布置！ “啊——” 红绡发出惨叫，身躯高高飞起，无数血肉在天空飞扬。 龙炎将阴气烤散，导致她实力大减，食人兽抓住机会将她重伤。 “哈哈哈哈……” 食人兽放声咆哮，身躯再次旋转，化为肉轮，向着不远处的王虚而来。 红绡的味道很怪，它并不喜欢，它最喜欢的还是活人。 王虚早已取下发簪，对准了自己的小腿。 又有龙炎，又有食人兽，只有解封红绡更多的实力，才能扭转战局！ 他刚要用力刺下，一道声音便先响了起来。 “胜负已分！乾坤之阵，起！” 地面上散落的几块玉石忽然发出了刺目的光芒。 三重乾坤阵突兀地出现在食人兽的面前，它急速滚动的身躯在撞到两层阵法后，终于被第三层阵法改变方向，高高向上飞起。 “砰”的一声，火龙被生生撞碎，无数无数火星漫天飞翔，如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整片山谷，也照亮了王虚和红绡震惊的脸。 他们竟不知道，陆蒹葭何时布下了这三重阵法！ 恐怖的龙炎将食人兽整个身体点燃，它像一个大火球，跌落在大地之上。 它疯狂挣扎，将河水拍散，在岸边留下了无数的手印。 它很痛，歇斯底里，那张人脸扭曲着，竟有泪水不断滚落。 但龙焰十分恐怖，如附骨之蛆，即便落在水中，也始终不曾熄灭。 “嘶——” 青雷蟒昂首吐出信子，一道天雷从天而降落在它的身上，它化作一道闪电，飞身掠出。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 那是听的到，却动不了的一瞬之间。 闪电一样的速度，就是青雷蟒最强大的妖术！ 王虚和红绡都看到了青雷蟒掠出的身影，但他们却连发出声音的时间都没有。 太快了，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电掠到陆蒹葭的头顶。 青雷蟒很聪明，作为一只存活了数十年岁月的妖魔，它已经有了智慧。 它知道那个女尸鬼有着无比坚韧的身躯，即便是它缠着闪电撞在她的身上，她也能硬生生地抗下。 而那个瘦弱的人类虽然看起来虚弱不堪，但从始至终，他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气。 只有这个少女不一样，她的神情很惊慌，身上并没有阴气，还有一股让它感觉香甜的，奇异的味道。 它不但想杀了她，甚至还想吃了她。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道光芒突然亮了起来。 乾坤之阵出现在了陆蒹葭的身后，化作闪电的青雷蟒瞬间转了方向！ 看到那光芒的时候，王虚和红绡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陆蒹葭的身影竟与顾十一的身影重合！ 一样的狡猾，一样的出其不意，一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闪电倒射而回的瞬间，大地上忽然又发出了数道光芒，十几个乾坤之阵相继浮现。 它们遍布整个河岸，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全部都有。 “轰轰轰……” 包裹闪电的青雷蟒在十几个乾坤之阵中来回弹反，然后突然射出，“轰”的一声撞在了炽火蟒身上，两条巨蟒同时倒地。 王虚目光下移，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上竟散落着无数的石子！ 原来早在追影骷髅抱着陆蒹葭游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布下多个乾坤之阵。 布阵而不启，只等关键的时候出其不意！ 就像装作逃跑的猎人，将追捕自己的野兽带进圈套。 乾坤之阵并不是什么强大的阵法，阵法的能力只有一个，就是转换方向。 一般的方士是对看不上这样简单无用的阵法的，因为它既没有可怕的攻击，也没有铁壁般的保护。 但就是这最简单，最普通的阵法，在陆蒹葭的手里发挥出了极其可怕的作用。 以彼之躯，护己之身！ 以彼之强，败己之敌！ 陆蒹葭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王虚和红绡心中却掀起了万丈波涛。 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在几个呼吸之间，竟让三只妖魔全部溃败！ 单论实力，无论陆蒹葭面对这三只妖魔中的哪个，都无法取胜。 可她就是赢了，而且同时击败了三个！ “顾十一说的果然没错，生死较量，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陆蒹葭自顾自地说道。 王虚苦笑着看向红绡，她的眼里，也有几分忌惮。 实力强的人不可怕，阴险的人最可怕，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和那个还在装女人的家伙简直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一只阴险毒辣的狈和一只狡猾无比的狐！ 第86章 天空霸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蒹葭，你怎么把顾十一的阴险都学会了。” 红绡翻了翻白眼，将招魂幡插在地上，令阴气重新扩散，遮挡阳光。 陆蒹葭偏头一看，面色当即一白，五脏六腑翻动，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红绡身前的衣服已经全部破碎，血肉被刮的不成模样。 陆蒹葭甚至看到了她的五脏六腑，还有那断了半截的肠子！ 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吓得面色苍白。 “没关系，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冷漠地道。 一阵阴气从她的伤口涌过，她的血肉在阴气的包裹之中迅速愈合。 她踏碎地面，手臂弹出骨刺，直接向着两条青蛇掠来。 吼——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刺耳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片山峰，红绡脸色一变，停下身影回头看去。 远处那座最大的山峦深处，一只飞鸟扶摇直上，扎入了云海之内 吼—— 万里白云被长啸吼碎，露出了那只悬停在蔚蓝天空之下的飞鸟。 飞鸟调转方向，明明相隔数千丈，红绡的心底竟生出了一种危机之感。 她是尸鬼，能让她产生这种感觉，说明那只飞鸟的实力深不可测！ 远处的飞鸟果然振翅，化作一道青光激射而来。 “王虚，尸鬼解封！”红绡大喝。 “你们藏起来。” 顾十一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人循声抬头，他从山崖跳下，踏碎了地上的岩石，神色无比凝重。 飞鸟疾驰，速度奇快无比，如同一道青色闪电。 从刚才啸叫到现在不过两息时间，它已飞过三座山峰 它掠过树林上空，狂风将所有大树压弯，它飞过山间，气浪将瀑布拦腰阻断。 它的速度就是它的杀意！它的愤怒！ 它为何愤怒？ 因为有人侵犯了它的领地，杀死了它圈养的食物！ 它是王，这片山脉所有妖魔，所有野兽的王！ 这片天空之下的所有一切，都归它所有！ 胆敢触碰者，它必杀之！ “第二、第三、第四丹田，开——” 顾十一大喝，磅礴的真气冲天而起，恐怖的气浪冲上云霄，吹动大河。 “四个丹田？”红绡惊呼，捂住胸口的春光，闪身到王虚身旁，陆蒹葭也急忙跑了过去。 “轰~” 炸雷般的声音从顾十一的体内传出，他衣衫尽碎，握紧拳头，根根青筋从皮肤下显露出来。 “崩天神诀，八成功力！” 陆蒹葭心中无比惊骇，八成功力加上四个丹田？ 迄今为止，顾十一从来没有这么出手过！ “嗡~~~~” 一股恐怖的暴风忽然吹来，地上飞沙走石，江河攒动不已。 这股可怕的狂风，只是它扇动翅膀的风！ “吱吱吱吱！吱吱吱！” 小狐狸惊恐大叫，一头撞进了石缝，将尾巴遮在身上，浑身颤抖。 陆蒹葭的心当即悬了起来，小狐狸对危险有着莫名的感知，现在它竟如此恐惧。 好像这片天空马上就要崩塌，这片大地马上就要沦陷。 又是一息时间。 飞鸟距离众人只有百丈，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它有多么恐怖。 魂幡唤出的铅云被瞬间吹的一干二净，青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 “天啊~”红绡的声音甚至有一丝恐惧。 即使她解封全部的力量，这股狂风也会将她的阴气吹散，让阳光撒下。 陆蒹葭的手掌微微颤抖，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就算是十个乾坤阵，也休想扭转它的方向！ 王虚握着发簪死死抵在自己的胸口，只要顾十一接不下，他就会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在他感知世界中，那只飞鸟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一团刺目的青色包裹了它，它在天空留下数千丈的残影。 简直就像一颗从星河之上坠下的陨石。 “崩天神诀，九成功力！” 顾十一昂首咆哮，他的毛孔中喷出大量血雾，血雾融入真气，滔天的真气化作红色。 “九成功力？！” 陆蒹葭面色惨白，顾十一说过，崩天神诀七成功力后，功力每提升一成，威力便会涨一倍。 九成功力，意味着他如今的力量是刚才的四倍！ 而且还是四个丹田一起开！ 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如此拼命。 “嗷——” 一只二十丈开外的血色麒麟出现在顾十一体外，仰天咆哮，吼碎山河。 红绡忽然发现老乞丐就在一旁，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道：“老家伙，你到底惹了什么鬼东西！” 陆蒹葭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摇晃着老乞丐的胳膊，哭道：“前辈，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我我我……我害怕……呜呜呜……我怕……” 老乞丐蜷缩着身子，不断摇头，她说的话让陆蒹葭无比惊恐。 他是真的害怕吗？ 难道那只飞鸟有武圣级别的力量？ 那顾十一怎么办！ “你害怕个球啊！” 红绡大怒，使劲儿拽着老乞丐的衣领，想要将他扔出去，老家伙力气大的惊人，她手指甲都快拽断了，老家伙还是纹丝不动。 无论如何不能让顾十一死去。 陆蒹葭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什么家族试炼，什么家族继承人，她全部都抛之脑后。 她从乾坤戒里拿出了一枚戒指，拼命向顾十一跑去。 “你给谁放狠？你要杀死谁？你想搏，那就搏！看谁生谁死！麒麟搏凤！” 血色麒麟蹬碎地面，凌空跃起百丈，龙首嘶吼，似要撕碎苍穹。 那团“青色陨石”终于来到了众人头顶，光芒普照大地，似要毁灭一切！ “轰~隆~” 血色的麒麟和青色陨石狠狠撞在一起。 仿佛天与地的碰撞，海与陆的争锋，汹涌的真气和青色的妖气遮蔽了整片天空，狂野的风暴吹动了连绵的山河。 麒麟和青光一同炸开，两道黑影同时向后倒射。 飞鸟来的有多快，倒射而回的速度就有多快。 顾十一的起跳多么有力，砸在山崖上就多么沉重。 几人只听“轰”的一声，山崖撼动，无数巨石纷纷滚落，砸在地上，落进水里。 而那只飞鸟，则在天空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青色妖气，从碧空坠落，压碎了半个森林 两败俱伤！ “顾十一！” 陆蒹葭肝胆欲碎，疯了一般向前跑去。 “别动！” 一声大喝忽然传来，灰尘中窜出一个血人，站在了河岸边。 与此同时，刺耳的尖啸传来，树林被暴风掀翻，青色飞鸟掠到了众人的头顶。 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一只血淋淋的恶兽对峙在一起。 第87章 刀客 这只可怕的飞鸟自林中飞起，来到这里，用了极短的时间。 明明它的速度快如闪电，来到上空后却一下停在了空中。 它身后的狂风如洪水一般倾泻，吹的众人东倒西歪，让红绡不得不将手插入地面稳固身形。 陆蒹葭和王虚只能用力抓住她，否则就要像风筝一样被吹飞。 河岸上的巨石全部滚走，河水也因狂风变的更加狂暴。 风停下后，众人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它是一只鹰，有着人一样的躯体，健硕的胸膛，粗壮的大腿和强而有力的手臂。 它的双手双脚都是鹰爪，毛茸茸的脑袋也是鹰首，一对青色的翅膀在身后微微煽动。 它是一只罕见的妖，名声极大，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天空霸主暴风人鹰。 它的嘴角还有鲜红的血，但一对鹰眼锐利无比，正死死盯着顾十一。 顾十一也在盯着它。 一只高绝孤傲的神鹰遇到了一只坚韧不屈的野狼。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风也停下，仿佛在注视着这两只同样霸道的凶兽。 忽然，赤红色的真气涌动起来，如同深渊涌出的魔气，慢慢化作一只巨大的麒麟。 狂风从暴风人鹰的身上流出，风刃将地面切的四分五裂，龙卷一般的风暴围绕着它肆虐咆哮。 人与鹰都没有动，但真气和风已经按捺不住。 两只最强的野兽相遇就一定要分出胜负。 突然，暴风鹰动了，它挥舞翅膀，两道撕裂一切的龙卷风从翅膀下呼啸而出。 血色的麒麟人立而起，将两道龙卷风扯碎。 暴风人鹰化作青虹，绕着麒麟飞翔，青光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刺眼。 复仇的野兽在尝到鲜血之前，绝不会轻易离开。 即使是一只真正的麒麟，也不能让它屈服！ 突然，它落了下来，像一道青色的光。 顾十一的拳也在这时打了出去。 涌动的真气和妖气相接，如洪水和飞瀑撞在一起。 势均力敌！ 暴风人鹰嘶吼着，急速挥动利爪，它的利爪青光闪烁，包裹着刺耳的狂风。 顾十一也在出拳，崩天神诀独有的，雷鸣般的巨响不断地从他体内传出。 风暴在肆虐，真气在咆哮。 人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许他们打了很久，因为四周的山崖和大地被毁的不成模样，就连流淌的江河也不止一次激荡起数丈高的水花。 也许他们交手的时间很短，因为他们出拳太快，一个呼吸间便有三四次地交锋。 “砰”的一声巨响。 暴风鹰飞撞到了山崖之上，它的半个胸膛已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顾十一也砸进了水里。 他的衣衫被抓的稀碎，赤裸的胸膛上缺了一条长长的肉，血正在水中散开。 他们都伤的很重，却又重新嘶吼着扭打在一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 暴风人鹰的一条腿已经露出了骨头，背后的翅膀努力扇动，让它悬浮在空中。 顾十一全身的筋脉不断抽搐，衣服也早已化作红色。 他伤的更重，除了暴风人鹰的利爪和狂风外，九成功力的崩天神诀也在反噬奇经八脉，马上他就要倒下。 “顾十一，让我来。” 红绡将招魂幡的木棍抽出，把招魂幡裹在了凹凸有致的身躯之上。 她血红的头发从尾端开始变得雪白。 “你很强。” 顾十一忽然对暴风人鹰说道。 他很少在战斗的时候说话，面对这只可怕的妖，他第一次发出敬佩的声音。 强者总是会尊重其他的强者。 暴风人鹰也发出了鸣叫，并不刺耳，似乎也认同了顾十一。 顾十一伸手抹过乾坤戒。 一把三尺长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刀？ 顾蒹葭微微一怔。 顾十一会用刀？ 她忽然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雪夜，那时，他的胸口里就藏着一把生锈的刀。 就是那把锈刀扎穿了宋轩的脖子。 一切的故事，都从那把锈刀开始。 “吁——” 顾十一长呼口气，握刀站在原地。 没有特别的收刀之势，也没有恐怖的刀罡。 但他吐出那一口气后，涌动的所有真气都消失了。 像浪潮翻涌的大海瞬间归于平静，没有一点声音，只剩下阳光和沙滩。 他没有出刀，甚至没有强大的气势。 一眼看去，他只是一个拿刀的普通人。 怪。 怪异的现象下，一定蕴藏着可怕的暗流。 暴风人鹰察觉到了异常，它扇动翅膀，倒飞了些许距离。 本能告诉它，此时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嘶嘶嘶……” 地面忽然传来声音，炽火蟒吐着信子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吼—— 暴风人鹰忽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眼中的退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震怒。 它已不是简单的妖魔，是统治这片山脉的王！ 它不屈的血脉不允许它后退，它涌动的热血不允许它胆怯！ 它振翅高飞，如一支穿云之箭，扶摇到碧霄之上。 它在天空盘旋，青色的光搅动无边的云，与它一同落下。 风暴、青光、云海、妖气……它的鹰眼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噗”的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燃烧，青色的火焰点燃了所有，如同天幕。 大幕从天而降，陆蒹葭想要去到顾十一的身边，却被红绡死死拉住。 大幕终于落下，青色的火焰令天地谢幕，也将拉下这场大战的帷幕。 顾十一挥刀了。 就是举起刀，斩了出去。 应该是很简单的动作，可为什么没有风？ “哧——” 一道极其刺耳的刀吟忽然响起，经久不衰。 青色的大幕上出现了一道狭长的明光。 从暴风人鹰的翅膀尖端到遥远天幕的另一侧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刀罡。 大幕像被撕碎的布，粉碎成块，随风飘散。 暴风人鹰的鲜血高高飞起，一头扎进了大河之中。 远处的山崖上，留下了数十丈的刀痕。 “砰”的一声巨响，顾十一手中的刀炸成了碎片，只剩刀柄不断颤抖。 他皱眉低头，任由刀柄从手中滑落，神情落寞。 “什么时候才能有适合我的刀。” “没刀的刀客，根本发挥不出半点实力。” 第88章 一张大网正在织成 和郑浩然达成协议后，顾公子与孟非凡便将温子良引荐给了郑浩然，之后四个人便每天寸步不离地在一起。 上午去幽兰谷陆紫涵那里，看她能不能点到孟非凡。 可这么久了，照样点不到，几人都觉得这段时间是没希望了，再过几天倒有可能。 因为陆紫涵点的病人一般都患有疑难杂症，有些甚至在他们看来是“已经没救了”的那种，但陆紫涵都能治好。 而再过几天，孟非凡的腿就真的废了，到时候他也属于“没救了”的行列，自然也就有了希望。 这期间，郑浩然也看到了段白浪，但和顾公子一样，他也没去找段白浪搭话。 因为那小子不喜欢说话，谁和他都处不来。 用郑浩然的话说，他就是个痴儿，剑痴，情痴，甚至还有点儿白痴。 几人下午就在白晶城最大的饭店“一碗粥”的雅室里呆着。 今日，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们都觉得危险的人。 十准武圣第八位——杀魁沈屠。 沈屠是一流势力，冥府的人。 冥府，是一帮收钱办事的人。 不同于赏金堂，他们什么人的生意都做。 不管是达官贵胄的富人，还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只要给钱，他们就按照雇主心意办事。 杀人，越货，劫宝，保护……什么样的生意他们都接。 而且，他们支持任何值钱的东西进行付款，金银珠宝，玄功秘术，甚至是女人孩子。 大夏王朝想要将他们除去，但是他们做了一件让大夏王朝最终不得不放弃的事。 冥府的武圣主动去官府登记在册，登记的人数是四个。 四位武圣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四个一流势力！ 想要覆灭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 按照大夏律法，所有登记在册的武圣在大夏真正需要的时候必须为大夏尽力！ 也就是说，在明面上，冥府愿意让四位武圣为大夏所用。 朝廷内的官员权衡利弊，最后也只能是放任冥府的存在。 本来大夏皇族就有规定：除非威胁到江山社稷，否则，江湖事，江湖了。 而且，最近呼延城那里闹得厉害，老武圣呼延烈身体越来越差，据说冥府主动请缨，将派出武圣代替呼延家守护呼延城。 大夏王朝内部也因为这件事争议不休，有人觉得冥府不可信，真的将这种事交给他们，他们定会得寸进尺，以此为要挟，一点点地索要好处。 也有人认为，交给冥府，正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无论冥府是否合适，隐山君都是一位不安分的妖王，必须要有人压得住他，目前来说，冥府就最好的选择。 …… 沈屠身为十准武圣第八位，但就算是郑浩然都十分忌惮，愿意给三分薄面。 沈屠之所以排名第八，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比赛中被取消资格的人。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打下去，也许他不只是第八。 而且沈屠本来是不参加这比试的，是冥府需要一个“十准武圣”的名头，沈屠这才领命参加。 所以沈屠的实力很可能是高于第八位的，至少郑浩然没有稳压他的把握。 更可怕的是，江湖上传言，冥府有位少主，实力还在沈屠之上。 “沈兄，上来喝一杯？”顾公子笑着打招呼，他和沈屠关系说不上好，他看到谁都是这样。 沈屠没有拒绝，走进了饭店。 不一会儿，雅间被推开。 “啧啧啧……这是谁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沈屠，沈大哥吗。” 郑浩然起身，装模作样地施礼，沈屠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顾公子、郑浩然、孟非凡、温子良。 他弯起嘴角，道：“都是来杀顾十一的吧。” 他突兀的一句话，让雅室里变得十分安静。 “顾十一果然没死？”郑浩然沉声道。 “我不会为了死人行动。”沈屠给出了答案。 孟非凡“砰”的一拳砸在桌上，神色无比狰狞，“这个狗杂碎！” “你是狗吗？只会叫。”沈屠忽然笑道。 孟非凡脸色一变，瞪眼看着他，沈屠也看着他，嘴角弯起，一副“不服试试”的模样。 郑浩然立刻打圆场道：“沈兄别这么说嘛，既然你也是来杀顾十一的，那咱们就是统一战线的人了，都是朋友。再说……” “我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 沈屠转身伸手推门，然后偏头道：“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宋升就快来了，宋家也要杀顾十一。他带了李豪和一朵金花，还有，乌凤那边的宗门也决定让他下手。” 说完，沈屠就推门离开了。 郑浩然摊了摊手，“我是真的和他处不来。” 温子良皱眉道：“顾十一现在这么厉害吗？十准武圣这么多位竟都要杀他。” 郑浩然笑道：“流羽宗做事向来稳妥，连他们都要乌凤出手，说明顾十一确确实实已经到了十准武圣的地步。 嘿嘿，十有八九比乌凤厉害，所以他们才急眼了。” 孟非凡对温子良道：“你能从顾十一手里逃出来，真是命大，他若全力出手，你已经死了。” 温子良皱紧眉头，目光扫过众人，忽然笑了。 “一半的十准武圣都要出手，就算顾十一死在白晶城，也能名扬江湖，真是便宜他了。” 众人大笑不已。 顾公子偏过头，望向窗外。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吵成一片，平日里只觉得嘈杂吵闹，今日倒是听着有些舒心。 …… 过了几日，雅室里来了三个人。 身躯高大，一脸络腮胡子，拉着臭脸的壮汉站在门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十准武圣第九位李豪。 李豪身旁是一个女子，相貌一般，但穿的十分奢华。 衣服上布满金线，金线在她后面勾勒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花。 她戴着金丝手套，腰间挎着两条金色马鞭，她就是十准武圣排名第六的一朵金花金颖。 而在他们面前，则是一个身材瘦削，正打着瞌睡的男子，他握着一把扇子，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顾公子身上。 “顾兄，你也要杀那顾十一？” 顾公子摇摇头，“不，我只是看热闹而已。” “呵呵~”宋升笑了，“你再看热闹就成假货了。” 顾公子依然笑着，宋升眯着眼睛道： “江湖上的传言可乱着呢，没人能堵上别人的嘴，有些事儿不管真的假的，只要传，就肯定是不好的，你说对吧，顾兄。” “真的假不了，假的自然也真不了，我不在乎。” “好，那就当你是真的，敢问顾兄，你要看热闹，那你这些朋友呢，难道也都只是看热闹？” “当然不是，我一定要杀了顾十一！”孟非凡杀意毕露地道。 宋升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他的目光又落在郑浩然几人身上。 “你们呢？” …… 顾公子望向窗外，他忽然看到房檐下有只蜘蛛刚刚织好了一张大网，只等小虫子飞来。 顾公子自言自语。 “你会来吗？小虫子。” 第89章 本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世间之事，永远没有真正的机关算尽和胜券在握。 当你以为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老天似乎在提醒你，他，才是万物的主宰。 …… 夜深人静，篝火明亮。 陆蒹葭拿着几块方巾走来走去，她在给顾十一擦拭伤口。 顾十一在战胜暴风人鹰后便晕倒了。 他伤得极重，暴风人鹰的利爪连岩石都能抓碎，何况是人的血肉。 他的身体上缺了好几块肉，王虚施展了法术，令他伤口愈合，但伤疤却在所难免。 红绡接过陆蒹葭手里的方巾，昂起头拧动血淋淋的方巾，将流下的血水全部咽下。 其实她更想趴在顾十一的身上去吸，但那样会令她失去理智。 虽然混杂着许多河水，但红绡还是觉得味道十分香甜，甚至舔了舔红唇。 王虚的眼神有些别扭，她眨眨眼睛，道：“要是你不想让我这样，我就不喝了。” 王虚摇头，“没事，这对你有好处。” “我不想让你喝。”陆蒹葭扁着嘴道。 “那不行，不喝浪费了。” 红绡笑着接过有一张染血的方巾，再次将血水饮下。 “没想到九成崩天神诀反噬这么厉害，这都两天了，他的毛孔还时不时地往外渗血。”陆蒹葭道。 红绡忽然面色怪异地看着陆蒹葭。 “红绡姐，怎么这么看我。” “蒹葭，你怎么没哭啊。” 陆蒹葭一怔，红绡道：“按照我对你的了解，现在你早就该哭鼻子了。 顾十一肉都被抓下来了，血淋淋的，都是你给擦的，那么多的血，你不心疼，不害怕？你不是我认识的蒹葭。” 陆蒹葭叹息道：“这次真正经历了战斗后我才明白，武师也好，方士也好，真的打起来，连生死都只在瞬息之间。 顾十一能够活下来，已经天大的好事了。。” 这时，“沙沙沙”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人看过去，是老乞丐。 他正抓着一只野鸡，在不远处一脸胆怯地看着他们。 红绡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老东西，还敢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她便撸起了袖子，老乞丐将野鸡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 红绡气的直翻白眼，“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个害人精，比……比我还不吉利！” “噗~”陆蒹葭被她逗笑，红绡一怔，急忙回过身来搂着她坐下。 她眨眨眼睛，凑到陆蒹葭面前，小声道：“怎么样？那小子本钱如何？” “本钱？”陆蒹葭疑惑地看着她，“他虽然瘦，但是肌肉很硬，像块石头，肚子上好几块肌肉。” “啧~不是说这个！” 陆蒹葭不解地看着红绡，红绡一阵挤眉弄眼。 看陆蒹葭还是不懂，她一激动，干脆道：“就是裤裆里那玩意儿！”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王虚一阵剧烈地咳嗽，陆蒹葭则瞪大了好看的眸子，脸红的像猪肝。 红绡瞪眼道：“王虚，你给滚一边儿去，我们姐妹说点悄悄话。” “哦。” 王虚答应一声，往远坐了坐，举起水杯装着喝水，偷偷开启了感知世界。 “红绡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帮他擦擦身子，那……那隐私的地方……我怎么可能……” “少装，你就不好奇？你就不偷看？反正换我我肯定偷看，不看白不看！” 王虚心里忽的一凉。 “真没有！” “那你下次有机会看看。” “我……我不……” “我是为你好啊，他那么喜欢装女人，万一有毛病呢？” “那……那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啊，万一你看上了他呢？” “红绡姐……不……不会的……”陆蒹葭脸红红的。 红绡翻了翻白眼，道：“行，就当为了我，我看上他了，行不行？你下次帮我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本钱。” “啊？你看上……看上他了？”陆蒹葭有些为难。 红绡道：“对啊，就是看上他了，想给他生小僵尸。” 陆蒹葭更为难了，欲言又止。 “你帮我看看，他要是不行，我就趁早移情别恋。我可不想找个女人当丈夫！” “啊？这……好……好吧……” “噗——”王虚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堂堂陆家大小姐，竟然要……天啊！ “别偷听！”红绡怒道。 “没……没有……”王虚立刻反驳。 “放屁！你当老娘不知道你？”红绡怒骂。 王虚急忙关闭感知世界，又走远了些。 …… 顾十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剧痛。 他什么样的情况都预想过，就是没有想过会突然飞出一只暴风人鹰。 他全身上下的筋脉受损严重，体内多了很多淤血。 他闭上眼按照柳相神功的记载，真气流转十几个周天后，他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 “你醒了？” 陆蒹葭端着鸡汤站在一旁。 “睡了多久了。” 顾十一想要起身，但只是动一下，身体就说不出的剧痛。 “你别动，我来帮你。” “不用。” 少年的话让少女怔在了原地。 顾十一坐起身，拿过鸡汤。 “我来喂你。”陆蒹葭拿着勺子，顾十一将碗拿过，大拇指压着勺子，一口便将鸡汤喝了个干净。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鸡汤的滚烫。 “小狐狸怎么了。” 顾十一看到了不远处的小狐狸，它蜷缩着身子在呼呼睡觉，按照以往，这小东西一定会跑过来吸吮他的手指才对。 “那日我们都只顾着看你了，没注意这小家伙，等回头的时候，它把两只蛇妖的肚子挖穿，吃掉了它们的内丹。 妖修炼到一定境界后，便会生出内丹，内丹蕴含着它们的可怕修为，是难得的材料。 顾十一皱紧眉头，刚要开口，王虚走了过来。 “我检查过了，它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陷入了沉睡，另外，你看。” 王虚撩起了小狐狸的尾巴，第三条尾巴还没长好，竟又多了一截手指粗细的第四条尾巴。 第四条尾巴竟是透明的，连里面的血管都能看到。 “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也遇到过不少妖魔。这小东西的情况，我却连听都没听过。”王虚说道。 陆蒹葭笑着道：“说不准我们捡到宝了呢，顾十一，你真不打算和它签订契约？这样的灵物如果放了，实在太可惜了。” 第90章 一个习武的方士 顾十一只是看了陆蒹葭一眼，没有说话。 “又生气了？放就放呗，听你的还不行。” 陆蒹葭撇撇嘴，眼里有几分委屈。 顾十一走到篝火前抚摸着小狐狸道。 “这一路上，它也算陪我们历经生死，有好几次我们都是因为它才化险为夷。” 契约什么的，和狗链有什么区别？它虽然遇到危险会躲起来，但什么时候离开过。 它不会说话，但你就不能把它当个人？” “顾十一……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蒹葭眼睛通红，快要哭了。 “可你就是这么劝我的。” 顾十一并没有理会陆蒹葭，伸手抚摸着小狐狸，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老乞丐的身影。 “老前辈呢？” “自从你受伤后，红绡姐便不许他靠近，但他应该还没走，时不时会放下一些山鸡野兔。”陆蒹葭答道。 “那位前辈虽然疯疯癫癫，但不是坏人。” 顾十一起身向远处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道：“你们继续练，练到穿着铁鞋能爬上悬崖为止。” 陆蒹葭忙道：“你去哪儿？你伤还没好，不能乱走。” “去练！” 顾十一只说了两个字，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蒹葭低头看着脚尖，有心劝他，却知道他这种人根本不听劝。 红绡朝着顾十一的背影瞪了一眼，道： “别管他，老山猪吃不来细糠，他哪懂我们蒹葭妹妹的温柔。” 她说完便拉着陆蒹葭和王虚继续修行。 这几日陆蒹葭和王虚一直在吃那两只蛇妖的肉，不时还要吞些蛇胆，王虚瘦弱的身体强壮了不少，陆蒹葭更是每天精神的每天睡不着觉。 现在修炼，事半功倍。 …… 顾十一顺着密林往前走，路上捡了些木棒。 出了密林后，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只有大片枯黄的干草，还有一些新冒出的草芽。 确定四周没什么东西后，他坐在地上，伸手抚过乾坤戒，取出了两把短刀。 离开青松城的时候，柳虹给了他一枚乾坤戒。 除了女人用的衣服，胭脂水粉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各种兵器，短刀、短剑、长弓、羽箭…… 还有很多的药，金疮药、跌打止疼丸、壮骨生肌散……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他觉得用不到的东西，勺子、铲子、锅碗瓢盆、筷子、被子、洗脸的方巾……甚至还有很多擦屁股的草纸。 反正方士炼制的乾坤戒空间大，重量轻，不放白不放。 看着这些东西，顾十一甚至能猜到柳虹自己的乾坤戒里放了什么。 “当真是个好女人，这么细心。” 顾十一笑了笑，一边用短刀一边削木棍，一边思索。 成为方士的最大好处，就是在成为国士之前，没有任何的特征和特点。 武师炼体，不管多瘦，做出怎样的伪装，还是能被高手看出来。 肌肉的线条，走路时绵长的气息，下意识对周围环境的注视…… 越是玄功高强的人，这些特征就越是明显。 如果再遇到红绡这样能看到人身体内部的尸鬼，武师根本无法隐藏身份。 但方士不一样。 陆蒹葭这样柔弱的少女，王虚那样脚步虚浮，中气不足的男子，甚至是温子良那样的病秧子，都可能是方士。 除非真正暴露，否则根本看不出来。 顾十一削的很快，五六个寸许大小的匕首已经成型，他又拿起了新的木棍。 孟非凡不见了，迟迟没有出现，柳虹说过，本来想给自己买更好的兵器，但去了神兵阁，竟遇见了大名鼎鼎的顾公子。 陆蒹葭和顾公子的关系有些不清楚，她好像很讨厌顾公子，但和顾公子之间还有婚约。 这件事顾十一比她清楚，因为该有婚约的那个是他，假货只是顶了他的身份。 顾公子为什么来青松城？ 还能为什么。 顾十一冷笑，反正他如果要不远千里地去什么城，一定是去杀什么人。 不过，即使没有柳虹这个消息，他也知道是那个假货在出手。 所有的舆论本来就是一场旋涡，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把人卷进去。 证明者，反驳者、掩盖者、追求真相者、别有企图者……所有的相关之人，全部会聚在一起。 不管“顾公子是假的”这个消息是否为真，假货都必须出现，去证明也好，去掩盖也好，无论做什么，他都不放过自己。 他出现的很快，不愧是顾公子。 但这次失败也会让他心急。 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安。 呼延城战火不断，隐山君暴躁不安，那里的确是最好的，杀死自己的地方。 但呼延家不是吃素的，大敌当前，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朝廷，冥府……呼延城里各种强大的势力都在争斗，顾公子毕竟不是顾家家主，那里，他插不进去。 这里最近的就是白晶城了。 白晶城里，宋家，十准武圣，梅长学宫……那些所有想要杀死自己的人，都会慢慢聚在一起。 那些想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江湖人也会出现。 那些想要探寻自己，是否是真正的顾家公子的人，同样会出现。 所有的人都将聚集在白晶城。 削了足足四十多个小木质匕首后，顾十一留下七个，将其他的全部收起。 “光靠柳相没法办法迅速恢复，还是要用道术。”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个木质小匕首被他射在地上，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他抬起手，真气包裹手指后，一道荧光出现在指尖。 他开始在地上书写文篆： 蓬山苍苍，襄水洋洋，彼有人焉…… 文篆发出刺目光芒，竟脱离地面，化作流动的光。 摆成北斗七星阵的小匕首剧烈颤抖，光被吸引到北斗七星之阵中，流入顾十一的身躯。 顾十一遥望远方，像一只锁定了目标的毒鹰。 “所有武师锤炼到十准武圣后，就已经到达了极点。加上真气传承，若真要拼命，我未必能有胜算。若是多个十准武圣，我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如果我有一把好刀，一把真正能让我发挥全力的刀，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如今也不要紧，老虎没了爪子也要生存，雄鹰没了翅膀也要挣扎。” 顾十一起身拍拍衣服，他的伤口已经愈合，那股治愈之力在经脉之上流动，要不了几天就会令他彻底恢复。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方士，一个练武的方士。” 荒芜的田野上吹来一股风，没有树木的阻拦，风十分的狂躁。 顾十一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急，还不够，我给你们时间，等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然后全部被我杀死。” “一个不留！” 第91章 顾十一的交友方式 天黑以后，顾十一回到了河边。 王虚、陆蒹葭和红绡都在。 小狐狸还在睡觉，地上多了两只野兔，应该是老乞丐来过了。 “那只暴风人鹰呢？” 红绡眨眨眼睛，抢着道：“跑了！” 陆蒹葭一怔，红绡激动地道：“你是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你那一刀虽然重伤了它，但它实在太厉害了。 身上冒出一阵青光，然后一下就飞起来了，‘嗖’的一声就没了。” “继续编。”顾十一道。 红绡瞪眼道：“你怎么不信呢？我们当时都怕你死了，注意力都在你身上，那家伙突然发疯，当然猝不及防，所以就让它跑了。” “是吗？” 顾十一偏头看向陆蒹葭，陆蒹葭刚要张口，王虚丢下了一个袋子。 “在这里。” 他摇晃铃铛，袋子中冒出一股白烟，暴风人鹰随着白烟站在了地上。 红绡恨铁不成钢地道：“王虚！你给他干什么？这暴风人鹰这么厉害，咱们自己收了充当战力不好吗？” 王虚摇摇头，“这两天很多方法都试过了，都没用。” 红绡瞪眼道：“那就熬它！揍它！打到它服！我就不信治不了一个畜生。” “我都试过了，不管我我怎么打，它疼的多么厉害，也不肯有稍微的屈服。 我将蛇肉放在它的面前，它也只是高傲地昂着头，不去看一眼。 我为它治伤，它十分抗拒，这样下去，它只有死路一条。” 红绡也怔住了，总会有个别的倔强东西，宁死都不屈服。 暴风人鹰的身躯被几根木藤勒着，上面不断闪烁着雷光。 它的翅膀被顾十一斩成了四片，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但这样下去，它的翅膀将无法扇动。 如果它失去引以为傲的速度，那等待它的结局就只剩死亡。 它伤的很重，胸口的白毛上有血珠，似是刚刚吐出不久。 但它的眼睛却十分锐利，盯着顾十一，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十一伸手抓住了它身上的藤蔓，“啪啦”一声，木藤被扯碎，没有束缚的暴风人鹰往后走了几步，张口就冲顾十一嘶吼。 它要再战！ 即便拖着血淋淋的身躯，即使失去了它引以为傲的速度，它还是不服！ 就连红绡都看呆了，呢喃自语道：“王虚，这东西，你还真收服不了。” “你滚吧。” 顾十一突兀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说完便往回走，红绡急忙走过去，声音甚至有些结巴。 “顾顾顾顾……顾十一，你疯了吗？放放放……放它走？” 红绡上下打量着暴风人鹰，道：“收服不了它，宰了也行啊。它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它的眼睛是罕见的药材，能让人重获光明，它的羽毛能制成坚硬的铠甲，它的喙和爪子，能做成最好的武器。它……” 红绡都要流口水了，“你不要的话，给我行吗？” “不行。” “为什么！” 红绡不解，拦着顾十一道：“给我个理由！” “我要放它。” “你要……你他奶奶……” 红绡差点爆粗口，按着自己饱满度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 “那你为什么要放它呢？” 她已经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和顾十一好好说话。 “就是单纯的想这么做。” 红绡脸色当即一黑。 这就好比路边丢着一袋钱，顾十一自己不捡，还不让她捡！ 结果问他为什么，他告诉你，他想这样！ 红绡忍着怒气，极力温柔地道：“顾十一，你想啊，我们现在是一伙的，你不要给我，我也能变强，我变强也能更好的帮你对吧？” “可我想放它走。” 红绡刚要发怒，顾十一又道：“你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你敢动它，我就捶你。” 红绡的脸黑的和炭一样，咬磨得吱吱响，最终探头到顾十一耳边，道：“算你行！你大爷的！” 说完她气哼哼地走到王虚身边，双手抱胸，再不看那暴风人鹰一眼。 得又得不到，看个屁呀，馋死自己吗？ 吼—— 暴风人鹰冲顾十一嘶吼，顾十一绕过它，捡起了地上的野兔。 暴风人鹰怔了怔，忽然凑过来，一口叼走他手里的野兔，然后又冲顾十一嘶吼。 风吹的顾十一衣衫直响，但他却自顾自地捡起另一只野兔，走到了河边。 暴风人鹰刚追了两步，忽然眨了眨喙，于是低头开始啄食野兔。 看它吃的差不多了，顾十一捡起一颗石子，砸死两条鱼给它丢了过去。 暴风人鹰一口将鱼吞下，张口便吐出一道青光到河水之中。 河水连带着许多鱼高高飞起，它长长的喙闪电般探出，将七八个鱼都咬住，然后一脸高傲地去看顾十一。 顾十一已经拎着兔子回到了篝火旁，开始烤兔子。 暴风人鹰眨了眨睿智的眼睛，一颠一颠地跑到顾十一和陆蒹葭的中间，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呦！” 暴风人鹰忽然一挪屁股，把陆蒹葭挤到了一旁，陆蒹葭伸手摸了摸屁股，往远坐了些。 “你滚……” 吼—— 顾十一刚一回头，暴风人鹰就冲着他大吼，口水吹了他一脸。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也懒得再说，自顾自地烤鱼。 暴风人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它抬起手，像人一样，用爪子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 这憨态可掬的人性化动作，让陆蒹葭瞪大了好看的眸子，红绡看了一眼，更是直接背过身去。 这鹰妖不但厉害，而且精的和人一样！ 放了？ 顾十一脑袋一定进水了！进了一条河那么多的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火堆上忽然冒出了白烟，顾十一低头一看，暴风人鹰看着烤野兔，口水流了一地，都漫到火堆里了。 “你不是更应该爱吃生的吗？” 暴风人鹰歪头看着他，顾十一回头道：“红绡，你懂不懂鸟语？” “你才懂鸟语，你全家都懂鸟语！我已经和你恩断义绝了！你别烦我！” 顾十一懒得理她，撕了一块兔肉给暴风人鹰，暴风人鹰眨了眨睿智的大眼睛，从顾十一左边绕到右边坐下。 不多一会儿，口水又流了一地。 顾十一自己也饿着，便拿着烤野兔转了个身。 暴风人鹰又从右边起来，一颠一颠地走到左边坐下。 顾十一干脆把烤野兔都给了它，自己去吃鱼。 不一会儿，暴风人鹰就又盯上了顾十一的烤鱼，到最后，顾十一已经自己不吃了，一直给暴风人鹰烤。 …… 夜深人静，顾十一刚刚睡着，暴风人鹰就啄了啄他的肚子。 顾十一翻了个身，暴风人鹰又啄了啄他的屁股。 顾十一坐起身，暴风人鹰眨了眨眼睛，然后冲他嘶吼，口水喷了他一脸。 “没完了是吗？还要不要睡了！” 红绡翻身起来，满脸的怒气，陆蒹葭和王虚也都睁开了眼睛，不知是被红绡吵醒的，还是被暴风人鹰吵醒的。 顾十一眉头紧皱，站起身来。 暴风人鹰立刻向后跳了几步，身躯微沉，亮出鹰爪。 “终于要动手了吗？”红绡舔了舔指甲，满脸兴奋。 王虚默默地拿起了腰间的铃铛。 “你……是不是想和我当朋友？” 红绡直接将指甲戳进了鼻子。 “你……你说什么？顾十一？” 顾十一认真的像个孩子。 “咱俩当朋友吧，鹰弟。” 第9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晶城是大夏王朝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这里有三宝。 一宝，白晶。 白晶素有“寸晶寸金”的说法，它是极为罕见的材料，是方士炼宝，铸剑师铸剑的绝佳材料，它天生就能加速真气，增幅灵气。 虽然它极容易毁坏，使用的方法也十分苛刻，但依旧受到很多江湖人的喜欢。 只可惜，这种材料都被大夏皇室垄断，偶尔流出一些不太精纯的，也被炒到了天价。 二宝，神兵。 白晶是铸造武器的绝佳材料，那白晶城里自然最不缺神兵利器。 行走江湖，除了强大的玄功外，神兵利器自然不可缺少。一把好的宝剑能增长许多胜率，一面好的盾牌能挡下不少杀机。 不论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是坚不可摧的宝甲，这里应有尽有。 第三，美人。 物极必反，繁华的尽头似乎就是堕落的开始。 白晶城内有最大最美的勾栏，这里的勾栏分为两种，一种就是简单直白的“妓院”，另一种则是卖艺不卖身的“戏院”。 白晶城最大的勾栏凤栖院就是最大的戏院。 里面的女子要么是被发配到这里的达官贵胄，要么是家道没落的富家小姐。 她们自幼娴熟琴棋书画，歌舞曲乐，不仅说话温婉得体，而且歌声动人，跳舞也是婀娜多姿。 这里的姑娘都是清白之身，不可与男子有什么肢体接触，否则便会被赶出凤栖院。 凤栖院的姑娘可以被赎身，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凤栖院的女子必须与那位男子情投意合。 第二，对方必须出得起极其昂贵的赎身钱，否则便要继续留在凤栖院内。 除此之外，凤栖院每日都会有女子出演，或是吟诗作曲，或是一展歌喉，或是翩翩起舞…… 每日演出的票价都被炒的无比昂贵，许多达官贵胄豪掷千金，只为一睹某位凤栖院某位女子的芳容。 浪子因此败光家产的多不胜数，但白晶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因为这里是大夏最富有的城市之一。 这里没有任何的乞丐，因为只要在这里要一天饭，就能去边陲小镇买个不大的店铺，不过有个前提是，乞丐进得了白晶城才行。 而掌控着这样一座，连许多一流势力都眼馋不已的城市的，竟只是一个二流家族——白家。 当年大夏开国的时候，打到此地，发现了价值连城的白晶矿。 于是便令手下之人留在此地开采，谁都想要这油水极多的营生。 相互之间，争执不下，最终不知是哪位天才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拿——抽签。 当时的白家家主也只不过是个小队长，但偏偏是他抽中了留守的签。 自此，白家便飞到枝头变成了凤凰，这一千多年来，白家一直在白晶城。 也有势力觊觎过白晶城，但这里虽然是白家驻守，但实际上是大夏皇室的财富。 皇族每年都会派出武圣在白晶城驻守。 而且，据说白家自己也已经有了武圣级别的高手，只是一直在隐藏。 虽然大夏王朝的武圣都要登记姓名，不得沾染江湖。 但真要说谁能瞒得过江湖，也就只有白家了，他们和皇室的关系，实在太好。 而此时，白家议事堂。 肥胖的白家家主白守忠急得团团转。 白家大长老白金，二长老白戎，三长老白枫也都看着桌上的信封愁眉不展。 那信封材质奇异，如同晶石，散发着莹莹光亮。 信封上的图案也十分特别，是一轮圆月，圆月里有一座宫殿，这是一流势力，月神宫的标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白欣歆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白家香火十分不好，三个长老，每人都有三四房老婆，结果就生出了一个白欣歆。 几个长老真是把白欣欣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的无微不至。 即便是白家的议事堂，白欣歆也能在任何时候闯进来。 她要真是闹起来，议事堂说不准都得先关门，去哄这位小祖宗。 “爹，娘喊你吃饭了，你干什么呢？” 少女话未说完，便看到了桌上的信封，跑过去拿了起来。 “女儿，别，那是……” 白守忠话音未落，白欣歆已经抽信看了起来。 “月神宫要参加凤栖院的花魁大赛？那不是勾栏争夺花魁的比赛吗？月神宫参加这些做什么？” 白金叹息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争夺气运。 凤栖院虽是妓院，但里面也有不少方士和武师。 这些年来，附近十几城的勾栏名头都被凤栖院压了下去，凤栖院的气运一直在涨。 前几年，其他勾栏不服，派出各个头牌来和凤栖院争夺花魁，但无一例外全部输给了凤栖院。这更是导致凤栖院气运大涨。” 白欣歆点点头，“这我知道，因为这强大的气运，凤栖院好几个下品方士都升到了中品。 所以凤栖院这些年的花魁大赛才越办越热闹，她们就是希望更多的人来，争得更多的气运。” 二长老白绒接着道：“月神宫的神女玉蝉据说进阶中品方士多年，距离上品方士只差一步。 月神宫这次参加花魁大赛，摆明了就是要争夺凤栖院的气运，令玉蝉突破。” 白欣歆撇了撇嘴，“她们和一个妓院争什么，真不要脸。” 白守忠苦笑道：“女儿啊，树大招风，你以为江湖人有多么善良吗？一个中品方士想要突破，至少要积攒几年，十几年的气运。 月神宫地处偏僻，积攒气运更是艰难，哪有抢别人的来的容易。” “爹，那你这么愁，是怕月神宫的人闹事吗？”白欣歆好奇地问道。 “傻丫头，只是一个月神宫倒还好，就怕来的人多不胜数啊。”白守忠苦笑道。 白枫眼神闪动道：“月神宫的玉婵，素有‘如今江湖第一美人’之称，她来参加花魁争夺，那其他的江湖人呢？江湖中品的女方士，下品的女方士…… 那些想要分一口汤的人，多不胜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很多看美人的。” 白守忠愁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几天，十准武圣也来了不少，都是那顾十一闹的。加上这么多的江湖方士，白晶城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 白金也直挠头，“气运这东西，本来就玄乎，连方士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凤栖院的气运如果被抢，白晶城一定会受到影响。 人气衰落，经济下跌是小，甚至可能变的风不调雨不顺。” 白枫道；“如果真来一大堆人，那赶也赶不得，打也打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议事堂中，几位长老挠头的挠头，叹息的叹息，都在想一个好办法。 白欣歆看着众人，狡黠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一拍胸脯。 “这简单！你们不用愁了。” “果真？！”白守忠大喜，几位长老也纷纷看向少女。 少女自信满满地道：“只要我夺得花魁，迷倒所有十准武圣，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呀。” “啊？”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白守忠黑着脸道；“不行！你要参加花魁比赛？我不同意！” “我就去！哼！” 白欣歆顶完嘴就跑出了议事堂。 议事堂的门被风吹得“啪啪”直响，白守忠哭丧着脸看着几位兄弟。 “那是妓女的比试，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白金忍不住道：“大哥，有个事儿得告诉你。” “什么？” “丫头她，早就隐姓埋名，在凤栖院里瞎玩儿了。” 白守忠白眼一翻，肥胖的身躯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我……我们家的脊梁骨啊……呜呜呜……” 第93章 火尚未燃，东风已至 山风阵阵，吹不散薄雾朦胧。 飞流直下的瀑布腰上，有一条清幽小路。 小路上走着一个背负长剑，手捧铁书的男子，他不时低头，看看手里的铁书，再抬头看看这环绕连绵的群山。 铁书很奇特，内部中空，有拳头大小的墨池在流动。 墨池上方飞着一条巴掌大小的鲤鱼，在半空中不断游动。 鱼似乎在感受什么气息，游动几周后，鱼头便会指着某个方向。 男子便顺着鱼头的方向前进。 行了不久，他忽然纵身一跃 ，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山腰到地面虽谈不上深不见底，但也足有几十丈的高度。 男子在即将落地的时候，伸手在乾坤戒指上一抹，一幅长画从乾坤戒中飞出，落在了他的脚下。 画卷载着他落在水面上，顺着大河滑行。 …… 河岸边。 暴风人鹰正对着顾十一咆哮。 陆蒹葭和王虚正穿着铁鞋，顺着悬崖挺直身躯往上走。 他们适应了分神控制灵气的方式，已经可以穿着铁鞋健步如飞地全力奔跑。 “穿着铁鞋走到悬崖上”是他们新的课题。 而自从那一日，顾十一和暴风人鹰提出做朋友后，暴风人鹰就真的不闹了。 它开始吃顾十一给的蛇肉，跟在顾十一身后蹦跶，有时候红绡翻白眼挤兑顾十一，它就站出来冲红绡嘶吼，喷她一脸的口水。 好几次红绡都撸起袖子和它打架，结果就是，一个披头散发，一个满地鸟毛。 红绡说，不是顾十一把暴风人鹰当成了朋友，是暴风人鹰把顾十一当成了小弟。 暴风人鹰开始进食后，身体恢复的很快。 不愧是大自然顶级的狩猎者，妖族之中的强大存在，只是几天，它被斩断的翅膀便重新长在了一起。 受伤的地方长出了新的羽毛，旧毛则不断脱落。 虽然暴风人鹰现在还不能飞，但顾十一也算是找到了真正的陪练。 他每日都会锤炼刀术。 一个人有刀和没刀能相差到什么地步？ 至少，红绡和王虚看了，都觉得那日如果顾十一手里有刀，他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的灵气就足以将他们击败。 顾十一拿着木刀，暴风人鹰亮出鹰爪，两人刚要动，忽然便停了下来。 几人同时回头看去。 李书剑踩着画卷顺着河流远远地便看到了他们，刚要出声打招呼，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远处的四个人，一男一女正站在山崖峭壁上，那女子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垂下，脑袋后仰，远远地看着他。 旁边的男子双手插兜，也扭头看过来。 地上一个红衣女子撑着红伞，虽然相隔很远，但李书剑还是看出了她的身份，她不是人，是只尸鬼。 而在河岸边，一只鸟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看清鸟的模样，李书剑神色微凝，天空霸主暴风人鹰！ 这是一种极其凶悍，极其倔强的妖鸟，很少被人类收服！ 在荒郊野岭，被这么一群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注视，不论换谁都会感到紧张。 但真正带给李书剑强烈压迫感的，却是那个站在暴风人鹰面前，始终背对着自己，迟迟没有回头的人。 他太安静。 他不回头，是因为他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水流的声音，风的呼啸……四周的一切，会将所有的变化带给他。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需要回头。 他是个极其厉害的方士，杀过很多人，否则不会这么可怕。 他很冷。 但他的冷藏在骨里，只有同样的方士，才能感觉到那降到冰点的，令人窒息的杀机。 可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他还是个武师。 李书剑思索之间，已经来到了几人身边，他跳到岸上，先俯身施礼，“游者李书剑见过各位。” 他终于回头了。 这一刹那，风和水骤然停止。 李书剑的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如果他此时出手，一定是石破天惊！ “你好，在下张皓。” 他笑了，风还在吹，水还在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李书剑却知道，刚才那一瞬，他确实试探了自己。 因为他铁书上的寻道鲤死了。 化作了一滩墨汁，重新融入了墨池中。 寻道鲤是探山寻水川，帮助方士寻找气运强盛之地的道术。 只有凶险到极点的气运大势，和可怕的杀机才能吓散它的身躯。 这里的山很荒，水很激，但走势并不凶险，所以它散去身躯的原因也只有一个。 “原来是李兄。” 顾十一忽然抱拳。 顾十一依次指着陆蒹葭，王虚和红绡道：“陈虹，白竹，还有她的尸鬼。” 红绡翻了翻白眼，心里嘀咕：咋的，老娘就不配有个名字？ “李兄稍坐片刻，我先和它过过招。” 顾十一指的“它”自然便是暴风人鹰。 “哦？那在下岂非能一观张兄刀法？当真三生有幸。” 李书剑笑笑，自顾自地走到河岸边，从乾坤戒中取出了小桌，小灶，茶具。 “在下就在这里煮茶，静候李兄，顺带一观李兄的精湛刀法。” 说着，李书剑轻轻一吹，吐出火焰，将小灶点燃，开始煮茶。 吼—— 暴风人鹰踏碎岩石，飞身一脚踢向顾十一。 它虽不能飞，但双翅喷出一股青光，身形瞬间加快，翼下溢出的狂风，吹动河水。 河水翻涌，河岸石块也乘风滚动。 李书剑的茶桌忽然发出淡淡荧光，狂风在遇到那莹光之后，竟轻盈盈地绕到了两旁。 光这一手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个普通人。 他眼睑低垂，目光落在前方，心思闪动。 暴风人鹰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张兄身前，他为何还不出手？ 木剑？以木剑对抗暴风人鹰未免太托大了吧。 没有灵气的波动，难道他的武师境界已到七品，真气可以出体？ 是了，他也只能用真气，法术已经来不及。 顾十一举起了刀。 李书剑眉头更是皱在一起。 真气不流转，他怎么用真气？ 难道是他大意，来不及使用真气？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顾十一出手了，只是一眨眼，李书剑便看到了一朵花。 一朵光影构成的花。 一朵将青光切碎的刀之花。 十三刀？十六刀？ 那一瞬间，青光被刀切开，露出了白色的光，光形成了花。 快！准！ 应该是十九刀。 因为构成花瓣的光，的的确确是十九道。 李书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只看到了十三刀，又有三刀看的很模糊，剩下三刀却根本没有看到。 站在顾十一身后的暴风人鹰回过身来，它的身体上有八道长长的灰色。 李书剑的心里又是一沉。 那就应该是二十七刀！ 十九刀斩开青光，八刀斩暴风人鹰。 他竟然漏掉了十一刀！ 他的刀该有多快？ “好刀法！” 李书剑大笑，推出一盏茶请顾十一坐下。 顾十一就像换了一个人，竟然弯腰施礼，微笑道：“献丑了。” 他坐在茶桌前，举杯呷饮一口，道：“敢问李兄要到哪里去？” 他面露微笑，说话春风和煦，一副少年侠客的豪爽模样。 这番神态动作和气质，看的陆蒹葭和红绡都大吃一惊。 人都是多面的，江湖人更是如此。 笑里藏刀的阴损之人多如牛毛，表面豪情万丈，实际阴险毒辣之人也数不胜数。 像顾十一这样，连整个气质都会突然转变的人自然也有。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狠辣的江湖老手，常年的伪装才能带给他们这样的绝技。 顾十一多大？ 十七岁的他，简直就像七十岁的江湖老手。 李书剑看顾十一如此豪爽，心里的戒心也不由得微微放下了几分。 “当然是去白晶城了，听说白晶城里有大热闹。” “哦？什么大热闹？李兄能否详细说说，在下也是个喜欢热闹之人。” 第94章 燎原 “在白晶城有一处勾栏叫做凤栖院，那里是附近几座城最大的勾栏，每年都会举办花魁比赛。” 顾十一皱眉道：“李兄你……对这些感兴趣？” 李书剑愈发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有问题，眼前的张皓分明是个实力强劲的正直少侠。 “张兄，并非如此，你听我说完。” 当下，他便将月神宫神女玉蝉将要参加花魁大赛的事情告知了顾十一。 顾十一思索道：“玉蝉神女一但参加，便如一粒石子投入湖水，将引起无数的涟漪。” 李书剑点头道：“张兄果然聪明，据小道消息，北方冰剑宫传人晴雪剑姜蕊，宋家宋曦舞，陆家的医仙陆紫涵都要参加……” 听到这里，陆蒹葭忍不住反驳道：“紫涵……仙子也要参加？她向来不理江湖之事，不可能吧。” 李书剑摇头道：“很有可能，玉蝉既然宣布参加，便说明月神宫已经确定，凤栖院积攒的气运，足够中品方士进行突破。 陆紫涵身为陆家小姐，很久之前便已由医入道，成为方士，这些年一直在清幽谷，也许早已到了中品的境界，她怎么可能不去。” 李书剑又为顾十一斟茶，道：“非但如此，依我看，很多下品方士也会参加。 花魁得到的气运固然是最多的，但即便没有夺得花魁，拿个第二第三，也能分到不少气运。 下品的方士也能借此突破，只是可惜，这次的比试只能让女子参加。” 李书剑忽然笑道：“说来好笑，我有几个朋友已经开始男扮女装，想要浑水摸鱼。 但他们却忘了，这是凤栖院，是有名的勾栏。 就连真正的女人都未必比得过她们的头牌，何况是男儿之身。 我这次去，只是为了一睹各位仙子的芳容。” “原来如此。”顾十一点点头，嘴角弯起。 接下来，两人又天南地北瞎聊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李书剑收拾好了行囊，邀请顾十一。 “张兄，你真不去白晶城看看热闹？” 顾十一摇摇头，“算了，我修炼正到关键之处，若是能在那之前突破，便再赶去吧。” 李书剑施礼道：“张兄果然道心坚定，李某佩服。既然张兄不去，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顾十一摆了摆手，他便又踩着画卷，顺着河流走了。 待他走后，红绡凑过来，道：“咱们怎么办，白晶城还去吗。” 陆蒹葭咬着下唇，摇头道：“白晶城发生这么大的事，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三哥肯定会去。 而且，我三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最先向我动手，这么久却迟迟没有消息，一定是在找合适的机会。 呼延城的呼延家十分厉害，我三哥肯定插不进去，想要对我动手，只有白晶城了。 还有孟非凡，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一定也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白晶城了，连呼延城也绕过，直接去冰剑城。 那里是剑圣宁轻柔和冰雪宫的地盘，没有人敢在那里闹事。” 红绡和王虚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顾十一，顾十一道： “看我做什么，我是她的护卫，她说了算。” 红绡翻了翻白眼，陆蒹葭道：“顾十一，你怎么想的。” “我只管保护你，其他的你自己决定。走的越快，对我来说越好。” 顾十一说完便又和暴风人鹰练了起来。 红绡过来搂着陆蒹葭的肩膀，伸出了大拇指。 “蒹葭，你真聪明。就让那些蠢货们在白晶城看热闹，咱们去后面拉拢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说不准已经有好几个伙伴了，这是你三哥留给我们的发育机会。” “明日一早动身。” 顾十一的声音忽然从远方传来。 红绡对陆蒹葭使了使眼色，“你看吧，他也同意。” …… 第二日清晨。 三人起来后，顾十一和暴风人鹰已经不知所踪。 对面的悬崖上刻着八个大字：有事先行，冰雪城见。 看着那八个大字，陆蒹葭皱紧了眉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总觉得有问题，但又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红绡看着墙壁上的文字直翻白眼，“他是开玩笑，还是玩儿真的？” 她一脸疑惑，陆蒹葭也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来没离开过我。” 陆蒹葭忽然大声道：“顾十一，你在吗？” 山间回荡着她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回应。 “顾十一，你在吗？” 声音随风渐行渐远，没有任何声音从远方传来。 “顾十一，我喜欢你啊，我要给你生娃，你在吗？” 红绡忽然大喊，陆蒹葭震惊地看着她，红绡摊了摊手，吐出两字： “不在。” 王虚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红绡又喊道：“你不回我，那我就换王虚喜欢了！” 红绡喊完看着王虚嘻嘻一笑，“又喜欢你了。” 王虚也笑了。 被她这么一闹，陆蒹葭轻松了不少，但心底还是压着块大石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收拾好东西，和王虚，红绡一起上路。 路上，她走走停停，总会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她有种错觉，似乎顾十一已经被自己丢下了。 她和他，越来越远。 “别看了，他在前面呢。” 红绡搂着她，让她看前面。 “红绡姐，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顾十一从来没离开过我，你说，他会不会不去冰雪城。” “那去哪儿？真去白晶城看美人？咱俩两个美人她都不看一眼，你指望他去看谁？ 我看他就没开这一窍。呃……也可能是不行。” “那……” “呼延城更不可能了，他去那里干什么？送小狐狸精去牢山，回归大自然吗？ 小狐狸精在王虚那儿呢。你呀，就是习惯了，没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等我们去冰雪城见了他就好了，他要找人，肯定比我们容易。” “好……好吧。” …… 远处的山峰之上，顾十一看着陆蒹葭、王虚、红绡三人远去。 “喳喳喳……” 暴风人鹰用爪子指着陆蒹葭他们，顾十一道： “有他们在，我顾虑太多，鹰兄，要不要和我去人多的地方闹一闹。” 暴风人鹰张开双翅，刚要吼，顾十一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它立刻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声音，“喳~” 顾十一笑了。 “你不怕死？” 暴风人鹰挺起了胸膛，然后伸手拍了拍顾十一的肩膀，一副“我罩着你”的模样。 顾十一笑道：“好，那咱们一起去，对了，总该给你起个名字，暴风人鹰你的同族也能叫。你叫……燎原吧。” 暴风人鹰歪着脑袋，用睿智的眼神看着顾十一。 顾十一看着远处的白晶城，出神呢喃。 “此去，我要把白晶城搅个天翻地覆，结果无非两种，要么杀个昏天黑地，血流成河，要么死的粉身碎骨。” 一股磅礴真气忽然包裹了他的拳头，化作一颗麒麟头。 他的眼底出现火焰，如一座寂静了十年的火山，终于露出它无尽的熔浆。 “噗”的一声，麒麟头燃起熊熊火焰，火焰麒麟张口咆哮，威压竟沉重数倍，压得整座山峰隐隐下沉。 “残火燎原，未曾令我熄灭的，我来将之化为灰烬！” 第95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树林之中，顾十一脱的一丝不挂。 他站在河边，河水清清，倒映着他的身躯。 他的皮肤变得很白，就算与豆蔻年华的少女相比，也不会逊色。 他的胸口上还留着那个巨大的伤疤，那个打穿他的身体，几乎让他死去的可怕伤疤。 他看着水中的自己，皱起了眉头。 自从离开柳家，他就已经扮成了女人，模仿女人的一举一动，注意她们生气时是什么样子，欢笑时是什么样子，悲伤时，流泪时，又是什么样子。 但到最后，他发现他学不会。 他当然学不会，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杀意十足，从不心慈手软，铁骨铮铮的男人！ 要他装女人可以，甚至是好看的女人他也可以装出来，但要他学会女人的娇媚，学会她们从骨头里发出的那种蚀骨的温柔却不可能。 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作女人。 “只能铤而走险了。” 他俯身屈指，一股晶莹的白光出现在指间。 他的手指像插入豆腐一样轻易地插入了坚硬的地面。 他开始书写，“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他的字铁画银钩，透露着狂放和霸道，单从字就能看出他定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随着他的手指缓缓移动，一个个字也都发出了光，当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所有的光芒都变得刺目。 接着，灵气翻滚，一个个字体从地上飞了起来。 方士有四种，布阵、炼丹、养鬼、画符。 其中画符方士最有争议。 因为有一种方士明明在画符的行列，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画符方士，而是自称为——儒生方士。 儒，为读书人，读书虽然读不出将军，但却能读出国士，读出仙人，甚至读出大夏的千秋万代。 儒生方士通过读书，领风云之千变，感上苍之浩瀚，他们书写文篆来使用法术。 以前在大夏，文字也是符的一种，但现在这种说法被朝中很多大儒反对，哪怕是一些并非方士的读书人，也不赞同。 他们觉得，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之中，文字已经不再属于符，是一种单独的，承载着岁月和传承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刺目的文字脱离地面后，竟一个个没入了顾十一的身体。 “以花为貌”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变得臻首娥眉，清丽动人。 “以鸟为声”没入他的喉咙，他的喉结缓缓消失，声音变得唯美动听。 他的神态、他的骨头、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的气质…… 他的一切都随着文字沉入身体，变得美丽动人，变得妖娆妩媚。 微风轻轻，吹皱粼粼河水。 水面如镜，倒映出一个绝世的美人。 -----------------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白晶城大街上，来了两道人影，乌凤和乌梅。 进了城，乌凤的脸色就一直都不好看。 “别生气了，这是宗门的决定，他们也许有难言之隐才让你去帮助王夫子去除掉顾十一。” “哼~”乌凤冷笑，“我是十准武圣最后一位，顾十一从孟非凡的朱雀杀星下逃走，说明他的实力已经在十准武圣行列。 他们怕顾十一超过我，让我失去这虚名罢了。” “宗门培养你不容易。” “那就拿我当狗吗？” 乌梅脸色一变，低垂着头。 “我替他们办过的脏事儿还少吗！哼！” 乌凤一拂袖，大步向前走去。 乌梅急忙跟上，焦急道：“我们一路上看过了顾十一的踪迹，我知道你很想和他堂堂正正的交手，但宗门下了死命令……” 乌凤停下脚步，冷冷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他们做这种事。” 乌凤说罢，二人便顺着人群，向前走去。 行了不久，乌凤又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向名为“一碗粥”的饭店二楼。 一袭白衣的顾公子冲他笑笑，挥了挥手，“这不是乌兄吗？多日不见，可曾安好？不如上来小酌一杯如何？” 这时，窗户上又凑出了另一个人。 “我去！乌哥？真是你！来来来，快上来喝一杯，我刚点了一只红烧大乌鸦，美味极了。” 郑浩然贱兮兮地笑着，乌凤冷笑几声，直接没入了人群之中，乌梅则跟在他的身后。 …… 屋内。 郑浩然回头对满满一桌子的人道：“乌兄是不是不吃乌鸦？” “桌上也没有乌鸦。”李豪说道。 “我看，他倒是想吃你。”金颖冷笑。 郑浩然摊了摊手，道：“这咋办？不是说他也要对顾十一下手吗？怎么不进来？” “乌凤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要出手就可以了，不用和我们待在一起。”顾公子回头笑道。 郑浩然忽然走到孟非凡的身边，俯身搂住他的肩膀，道： “喂，孟兄，你最恨乌凤，要不要趁机一起干掉他，这样你就是十准武圣第十位了。” 他大喇喇地说着，没有丝毫的遮掩，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孟非凡。 孟非凡的脸色时明时暗，他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郑浩然道：“我倒是想干掉你！” “咦~~~好可怕，好可怕，太吓人了。” 郑浩然连忙跑到一旁，回头笑道：“你打我我就跑，反正你是瘸子，追不上我。”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孟非凡勃然大怒，一抹乾坤戒，握住了黑弓。 “够了！” 宋升怒喝，李豪侧身站在了孟非凡的前面，金颖则挡住了郑浩然。 “你们有什么恩怨我都不管，但在杀了顾十一之前，都给我忍着！谁敢坏了我的事，我就要谁好看！” 他的脸色无比凶狠，目光从郑浩然和孟非凡身上一一扫过。 他虽然不是十准武圣，但在场的人，谁也不敢说什么，他可是四大家族，宋家的嫡系。 …… “吁——” 七匹马先后落下，七个女子从马上跳下，牵着马走。 正是牡丹堂的那位黄衣女子。 “帘儿姐，白晶城里真的能找到顾十一？”一位女子问道。 黄衣女子深深一叹，“找不到就好了。” 几人露出怪异之色。 “帘儿姐，你怎么知道顾十一真的没死，而且一定会到白晶城来的？”一个女子问道。 黄衣女子不耐烦地道：“算的！做梦梦到的！烦死了，别问了，找地方住下再说。” 七个人牵着马，往里面的客栈走去。 “那就是牡丹堂的人？啧啧啧，虽然没露脸，但是这身段，啧啧啧……真不赖啊。” 郑浩然嘿嘿直笑，金颖双手抱胸站在窗边道：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牡丹堂虽然都是女人，但她们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 这女子境界不低，这等年纪，应该是牡丹堂那位三花一剑，号称在十准武圣之中也能一席之地的阮帘月。” 三花，牡丹堂的三大玄功，绮花剑决，腐骨毒花功，莲花显圣功，三大玄功。 “是吗？又一个十，准，武，圣。” 郑浩然一字字地说道，眼中露出杀意。 十准武圣，烂大街了吗？ 呵呵呵。 第96章 公主驾到 春风吹拂，干枯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大地泛起了点点嫩芽。 初春的新绿总是让人心情甚佳。 一辆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车行辚辚，赶车的是个极其阴柔的男子。 他着一身黑衣，将傲岸的身躯勾勒出来，背后一把漆黑长刀足有两丈两尺之长。 背着这样一把巨大的黑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能够挥舞这样巨刀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可这个身躯傲岸的男人，竟抹了胭脂，涂了红唇，甚至连牵着缰绳的手都捏着兰花指。 “驾~” 他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明明应该是粗犷的，可却细长刺耳，好像一只夹着嗓子的鸭子。 马车旁边有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侍女。 她应该是侍女，因为她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骑在马上。 可她的穿着实在不该是个侍女，光是她头上的发簪，就是纯金，更别说发簪上那枚赤红如火，似乎在白天都亮着光的凤血石。 这样成色的凤血石，只是拇指大小，便够一户穷苦人家，一辈子的吃喝了。 “公主……” 车帘撩起，一个女子探出头来，她娥眉淡扫，眼若秋水，唇如点绛，雪白的俏脸欺霜赛雪，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她未曾说一言，道一语，只是微微蹙起黛眉，便生出了一股冷厉和威严。 骑马的女子连忙伸手拍着自己的小嘴，道：“对不起，公……小姐，是我失言了。” 她浅浅一笑，舒展眉头，那股威严便立刻消失，如冰雪消融，春风拂至，让人生出一种暖意。 “我们这次出来，只是游山玩水，自然要隐瞒身份。听说白晶城的凤栖院美人奇多，不输三千后宫佳丽，我倒要去好好观赏观赏。” 她弯起嘴角，眼中露出异样的火热。 “小姐，凤栖院每年都会举办花魁大赛，虽有着‘花魁’的名头，但参加的已经不仅仅是各处有名的勾栏，还有许多想要在美貌上争胜的江湖女子。 今年月神宫的神女也要参加，这花魁大赛今年似乎已经变成了评选‘江湖第一美人’的比试。” 说到这里，女子忽然掩口笑道：“都说男儿好胜，我看女子也是一样。 就比如前两年的花魁大赛，最后夺得亚军的，竟是您的妹妹，云将的未婚妻……” 说道这里，女子“噗嗤”一笑，马车里的女子也有些头疼，捂着额头道： “她从小调皮，不懂规矩，父……爹爹得知后，震怒无比，不许她出宫，又派人将事情压下。否则，不知道要有多麻烦。 那些江湖人，爱金钱，更爱美人，直到现在都有人在搜寻她的消息。” 马上的女子嘻嘻笑道：“要我说就让他们查呗，查到最后，谁不惊掉下巴？查到了又怎么样，云将的名头江湖上谁敢招惹。” “我看你啊，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姐不喜欢看热闹吗？” 女子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拿出一幅画像，道： “按照咱们的消息，这位云将点名的‘十七岁的少年武师’不久就会在白晶城出现。 ‘十准武圣’的名头，岂是谁都能碰的？那是江湖上一流势力的招牌。 顾公子、李豪、孟非凡等人，都已经出现在白晶城，我看，这花魁大赛弄不好就要变成腥风血雨。 公……小姐，我们要收他吗？” “阿冷，你觉得这人如何。” 马车内女子喊的竟不是马上的侍女，而是赶马的壮汉。 他回头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有股妖媚，配上他傲岸的身材，说不出的别扭。 “此人杀心十足，实力不凡，若能降服，必对小姐有益。” 马车内的女子露出笑容。 阿冷话音一寒，又道：“若是无法降服，那便杀了，决不能让其落入太……您的兄弟手中！” 气氛忽然愣了下来，骑马的侍女也不敢说话。 车轮“吱呀吱呀”，似乎连春风都撵走了许多。 “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干什么。” 女子凤眼半撩，听不出喜怒。 “我们，只是去看热闹。” ----------------- 江湖上有武师，也有方士。 只是方士数量太少，同等境界强弱相差实在太大，根本没有办法相互比较。 否则，大夏就不单单会有“十准武师”，还会有“十准国士”。 虽然没有“十准国士”，但江湖上有名的方士，一样让人如雷贯耳。 白晶城这几天很热闹。 背刀负剑的江湖人、锦衣华服的达官贵族、清丽动人的富家千金……各种势力都涌入了白晶城。 因为又有一则重磅消息在白晶城落地。 月神宫神女，号称“大夏王朝近百年最美”的玉婵，将动身来参加凤栖院的花魁大赛。 月神宫是和冥府一样神秘强大，是当世的一流宗门，宗主号称“月神”。 “神”是人皇敕封，集大气运，从灵，或者尸，或者妖蜕变而成。 所以江湖上便有传言，这位“月神”，很可能不是一个活人，这样的传言，也让月神宫更加神秘。 “神女玉蝉要参加凤栖院花魁大赛”这则消息一出来，便在江湖上不径自走。 接着，便有更多的消息陆陆续续传了出来。 “江南凌家小女凌玉霜也要来凤栖院参加花魁大赛”。 “北方冰剑宫传人，晴雪剑姜蕊也要来参加。” “宋家宋曦舞也要来参加。” “陆家的医仙陆紫涵，也要来参加！” …… 诸如此类的各种消息满天飞，尤其是“宋曦舞”和“陆紫涵”更是重量级。 一个是宋家的嫡系，一个是陆家的嫡系，尤其是陆紫涵。 清幽谷距离白晶城不远，这位谪仙人的名头在白晶城口口相传。 没见过的都想见见，这位医仙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而见过的，则想看看，那位轻纱遮面的高冷医仙，扭起翘臀，跳起舞来会是什么模样？ 是一舞倾城的出尘绝丽，还是和那勾栏的女子们一样，风骚入骨。 这可是花魁大赛。 既然是比赛，就有评选，就有竞争！ 而且，这次江湖人这么多，说不准，还能看到美人打架。 因此，白晶城这几天，可谓是人山人海，所有客房几乎都被住满了，许多民宿也都睡满了人。 有不少没钱的江湖人甚至开始找马房，有的干脆天当床，地为被。 反正暖春将至，天气甚好。 第97章 江湖上的美人们(上) 一碗粥雅室。 郑浩然躺在椅子上，无力地看着屋顶。 “天啊，都一个月了，怎么回事儿？顾十一呢？还来吗？” 孟非凡脸色阴晴不定地道：“也许……不来了吧。” 郑浩然起身道：“这月神宫凑什么热闹？人家勾栏玩儿的噱头，你一个神女参加什么？你赢了以后，该叫你神女，还是该叫你花魁？这不添乱吗？” 他刚说完，便又嘿嘿一笑，望着窗边站着的顾公子，道：“话说回来，那玉蝉好看吗？” “没见过，但肯定是人间绝色。” 顾公子的声音不太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顾十一那里有什么问题。 “听说她是一位上等方士，你说，她能打得过我吗？”郑浩然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道。 一旁的金颖道：“这谁知道，方士手段诡谲，实力跨度极大，下等的布阵方士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利用强大的阵法，杀死六品、七品的武师。 但同样是下品的方士，有的甚至连强壮一点的普通人都打不过，会的也无非是，‘飞起一根毛笔’，‘做个奇怪的梦’这样很神奇，又没什么用的法术。 方士上、中、下三等的划分，主要是还是针对整个方士群体。他们对敌，看的是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施展出最可怕的法术。 你拿方士和武师比，就好像大海的鲨鱼和陆地的老虎比较，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只有打了才知道。” “武师一怒，血溅五步，近身之后，肯定是武师厉害。”李豪忽然插口。 “方士手段强大，许多法术也能瞬发，未必会输给武师。” 说话的是宋升，他就是方士。 江湖上，方士和武师到底谁厉害的讨论，就从来没有过定数。 “下雪了。”窗外忽然传来声音，几人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热闹的大街上不少人都抬起了头。 “怎么可能？天气这么暖，阳光这么好……” 有人质疑，但紧接着就闭上了嘴巴，一朵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额头，化成水滴。 他抬首看去，天空中竟真的大雪纷飞。 “有人！” 有人发出惊呼，指着天空，人们纷纷抬头眺望。 半空之中站着一个素衣女子。 雪白的罗裙随风飘舞，长长的丝带仿若游龙，她赤着双足，在白雪纷飞的天空款款而行。 玉足落下，晶莹的雪莲在她的脚下绽开。 裙袂飘动，欺霜赛雪的小腿引人注目。 不少男子纷纷抬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窥探裙底的春光。 但裙摆甚是调皮，绕着小腿游来游去，始终不曾掀起。 它也不可能被掀起，因为那裙上的精美纹路，是既能保温，又能化解攻击的复杂阵法。 天空中的女子忽然跑了起来，踩着大雪，一步数丈，向着白晶城最高的客栈摘星阁跑去。 那里已经有数位白衣女子在等候她的到来。 人们觉得，她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便从城门口一路跑到了摘星阁。 但其实，她跑的并不快，花费了足足五十多息的时间。 是美好窈窕的倩影，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等人们回过神来，雪已经停下，美人也已经不在。 他们甚至有些分不清，刚才看到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只有脸上融化的雪水滴证明，她真的来过。 “那位是玉蝉吗？脸被朦胧的光遮挡，看不清模样。”孟非凡说道。 郑浩然摊了摊手，道：“我只顾着看腿了。” “哼，色胚。”金颖冷笑。 郑浩然嘿嘿笑道：“男儿本色，有什么错？” 忽然，一阵悠扬的青绿色笛声由远而近。 没错，青绿色。 那优美的笛声不但听得见，还看得见。 一个个肉眼可见的青绿色音符在空中飘荡，从城外飘来，穿过人群，如同一条不断延伸的嫩芽。 曲声悠扬，让人心神宁静，点点嫩芽，使人心生祥和。 人们不自觉地退到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郑浩然吹了声口哨，“还有美人。” 循着悠扬的笛声看去，一个身着碧绿色长裙的女子从城门口走来。 她的身旁跟着一只三丈开外的食铁兽，食铁兽背着小木箱，木箱外绑着几根绿竹。 她微微欠身，既有礼数，又不失分度，一边吹笛，一边走进了人群深处。 那只食铁兽分外可爱，从始至终都挪着脚步跟在她的身后，不曾有半分凶狠。 黑白相间的模样，反倒显得憨态可掬，萌化了众人的心。 女子穿过人群，曲声便穿过人群。 “当真是位隐世的仙姑。” 有人发出惊叹，望着女子的背影阵阵出神。 “惊为天人，一生难忘。”有人发出感叹，已失了三分魂魄。 “啧啧……顾十一等不到，等到这么多美人，也算没白来。” 郑浩然笑着，忽然偏头望着金颖道：“你说扒了她们的衣服，她们还会这样吗？” 金颖厌恶地道：“这两人都是中等方士，你有胆子就别嘴上说，去试试看。 我也想知道，是她们的法术厉害，还是你的真气厉害。” 宋升冷笑道：“若是街边相遇，你可能有些胜算，要是去她们的住所，只怕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浩然眯起眼睛，一字字地道：“我，不，信。”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铃声忽而响起，忽而消失。 宋升脸色一变，凑到窗前一看，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姑娘，你慢点。” 有人发出惊呼，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跑来。 锦绣衣服撑起的饱满胸膛，马上就要碰到他。 那人匆忙躲闪，但距离太近，已经无法躲开。 他只好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香艳的撞击。 “铃铃铃~~~铃铃铃~~~” 铃铛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回过头，女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姑娘小心！” “姑娘你别！” “姑娘撞我！” …… 他看到了和他同样在躲闪的人，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透明的女子。 她蹦跳着，单薄的长裤下露出雪白晶莹的脚踝，脚踝上一缕红线，穿着两个金色的铃铛。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不断响着，她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 她蹦跳着，透明的身体穿过男人，女人，甚至是车马。 难道她是一个幽魂？ 人们抬起头，高悬的太阳刺痛他们的眼睛，令他们重新低头。 偏头看去，那个女子穿过了一个个路人。 即便她是鬼，也是一个连太阳都喜欢的鬼。 一位有异样心思的男子忽然一笑，挡在她的面前，撅起嘴巴，对准了她的脸。 她轻轻一跃。 “铃铃铃~~~铃铃铃~~~” 一股轻风吹来，她竟被轻风吹起，飘到了摘星阁的二楼。 又是一位方士，也是一位佳人。 “李豪，去把刚才噘嘴那人的骨头都给我砸碎！然后丢进垃圾堆里！” 宋升满脸的怒色。 “是。” 李豪开门走了出去，众人似乎看到了那位男子会有什么悲惨下场。 “宋兄如此生气，看来这位就是四大学府，兰花水榭的云莺莺了。” 宋升闭目，手上青筋暴露，异常愤怒，“我不明白，她参加者勾栏的比赛做什么！” 郑浩然也眨眨眼睛，没敢出言调戏。 三人先后进城，一位如谪仙降世，一尘不染，一位清丽动人，宁静纯真，一位灵动活泼，活力十足…… 三位女子各有风采，短暂的现身，让不少人变的失魂落魄。 游子放下了手里的书籍，商人放下了手里的物件，富家公子也忘了身边心仪的女子。 人们都看向城门，等待下一个女子的出现。 第98章 江湖上的美人们(下)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晨风微凉的时候。 “轰~轰~轰~” 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轰~” 巨响从城门口传来，一股狂风从城门口涌入，吹动了人们的帽与衫，人们循声看去，大吃一惊。 城门口站着一个十丈开外的巨大的骷髅。 看样子像是人类，无论是肋骨，手臂，还是手骨，都和人的一模一样。 但那一定不是人的骨头。 人不可能长这么高大，身后也不可能长出尾巴。 这样比城门都高的骨人，要如何进来？ 要如何在这人山人海的大街上行走？ 更重要的是，弄出这样阵仗的人，到底是不是女子。 在众人疑惑之际，骨人忽然缩小了。 从十丈之高，一直缩小，小到巴掌大小。 人们也终于看到了骨人的主人。 那是一个穿着奇怪的女子。 半黑半白的道服，黑色的那边衣衫上绣着白色的鲤鱼，白色那边则绣着黑色的鲤鱼。 两条鱼呈太极状，黑鱼白眼，白鱼黑眼。 她抬起头，容颜绝丽，还有一种飘然于世外的寂然。 那骨人一直缩小到两寸大小，然后抓着她的衣服，爬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站在一碗粥的前面，忽然抬头看向二楼。 顾公子抱拳道：“好久不见。” 她轻蔑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顾公子回过头，宋升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郑浩然望着宋升道：“宋曦舞是你妹妹，她会帮我们对付顾十一吗？” 宋升阴沉着脸道：“我俩不对付，三句话内，必会动手。” …… 接下来几日，陆陆续续都有美丽动人的女子到白晶城。 护卫开道的富家小姐，手不释卷的大家闺秀，背刀负剑的女武师…… 第七日。 城门口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 “又是一位美人。” “白衣如雪，长发如瀑，啧啧啧，光看这身段我就敢断定，至少是和玉蝉一个级别。” “她怎么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 “你傻呀，虽然花魁大赛名义上没有开始，但对这些仙子来说，从她们出现的那一刻起，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 郑浩然站在窗户边上，一手托着脑袋，道： “你说这些方士，明明弄出阵仗需要不少时间，为什么还非要浪费这个精力去装模作样？” 金颖双手抱胸冷声道：“你懂什么，将自己最美的时刻展现出来，对所有女子来说都至关重要。” “咦？有好戏看了。” 郑浩然眼睛一亮，忽然说道。 与此同时，大街上的人们也都议论纷纷。 因为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女子。 撞车了！ 那是一位极为动人的女子，面罩轻纱，一袭青衣。 她只站在那里，便似飘然于世外，似乎一阵风吹过，她就会消失不见。 在她的身边有一位少年，双手抱剑，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抱剑少年偏过头，白衣女子脚下立刻出现了一道两丈大小的剑痕。 “难道那位……是医仙陆紫涵？” “那少年年岁不大，尚未出剑便有如此凌厉的剑气，定是十准武圣第六，一剑隔江段白浪。” 一位赏金客神色凝重地说道。 “紫涵仙子竟然真的来参加这花魁大赛了。” 一位久居白晶城的年轻公子惊喜地说道。 “这么多年，终于见到紫涵仙子了。”一位少女满脸向往。 陆紫涵的名头在白晶城里实在太大，人人皆知。 “哼，为虎作伥，连恶人的都救的怪人罢了。” 也有自诩正义之人，出言讥讽。 这时，城门口的陆紫涵忽然丢下了两颗种子。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如何画阵，那种子便急速生长，化为绿藤。 长长的藤蔓顺着街道伸出，将行人拨开，开出一条宽阔道路。 陆紫涵抬起腿，踩在了藤蔓之上。 与此同时，那白衣女子也踩在了藤蔓之上。 所有人的心同时悬了起来。 “哧——” 一道火光瞬间顺着绿藤点燃。 绿色的藤蔓瞬间化作了火光。 人群发出各种惊呼，人们赶忙跳开，避免被火焰烧到。 “噗噗噗噗……” 郑浩然忍不住发出低笑，“女人打架果然有点意思。” 金颖眯着眼睛道：“女人？” 郑浩然愣了愣，立刻严肃地纠正道：“女方士！女方士打架果然有意思。” 城门口。 陆紫涵蹙眉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这个女子一袭白衣，白色的丝带遮住她的双眸，随风飘舞。 她的脚下虽有炽热的火焰，但她本人却散发着冰山雪莲般的高冷气息。 火焰与寒冰，炽热与高冷，当真令人惊艳。 来参加这花魁大赛的，果然都非泛泛之辈。 “啪！” 段白浪按在了剑柄上，陆紫涵道：“你不许出手。” 他便又将手放了下去。 火焰炽热，陆紫涵的鞋子明明在火上，裙子明明在火焰之中，却都没有燃烧，而是散发着莹莹绿光。 陆紫涵伸手抹过乾坤戒，掌中出现了一颗绿色丹药。 她放入口中，轻轻咬碎，一股浓郁的光芒从她的皮肤中散发出来。 她抬起腿，轻轻褪下鞋袜。 雪白柔嫩的小脚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远处的人群已经发出了沸腾的议论声。 仙子褪鞋，柔曼的动作，清幽的气质，妩媚又撩人。 明明她似九天之上的仙女，只可远观，可如今她褪下鞋袜拎在手中，似乎在告诉人们： 她只是一个人。 这不禁令人遐想，原来仙子，不但可远观…… 她探出玉足，踩在火焰之上，脚下燃烧的绿藤忽然绽放出一朵莲花。 赤红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但粉红的莲花已经开放。 她步步生莲，就那么在火焰之上走来。 人们的心悬了起来，看着她的脚步，一步步地数着。 三步，四步…… 她到底多少步，才能走到自己的身前。 “这白衣女子真是不幸，竟然遇到了陆紫涵和段白浪。”金颖说道。 “难怪能让段白浪为她痴狂，陆紫涵实在是真仙子。” 一向不正经的郑浩然竟也动心。 这时，那白衣女子也动了，抬起雪白的靴子，一步落下。 一朵金色的火之花。 开在火焰之上，金色与红色相衬，艳丽高贵。 但这已经吸引不了人们的注意，步步生莲的陆紫涵显然要更胜一筹。 白衣女子第二脚落下。 一朵湛蓝的冰花，绽放在她雪白的靴子下，燃烧的火焰与藤蔓冻结成冰，好似冰雕。 第三脚落下，又是金色的火焰之花。 第四脚落下，又是寒冰之花。 “啪”的一声轻响，白衣女子身后的冰雕化作齑粉，轻风飘扬，吹动无数冰晶，吹动了她洁白如雪的长裙，随风舞蹈的遮眼丝带。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两位仙子争胜，一个清幽妩媚，步步生莲，另一个一步火莲，一步雪莲。 人们注视着她们，看着她们在火焰上款款而行。 待她们来到身前时，有人低头观赏陆紫涵的玉足，有人抬头，看向白衣女子蒙眼的丝带。 人们很难决定，到底哪一个更美。 抱剑的段白浪皱了皱眉，屈指一弹，一股真气落在一旁观赏的男子身上。 男子发出痛呼，竟直接向白衣女子倒去，一对手掌眼看就要抓住她雪白的衣裙。 人们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们似乎已经听到白裙撕碎的声音，似乎已经看到白裙下雪白修长的玉腿。 白衣女子屈身，雪白的手掌托住了男子的手臂。 他不自觉地抬起头，胳膊上那雪白细腻的手掌，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那柔软冰凉的手指，简直就是天下最精美冰滑的瓷器！ 她轻轻起身，扶起男子。 男子已经痴了，呆呆地看着她。 陆紫涵自顾自地已经走了很远。 但更多人的注意力却被白衣女子吸引。 出尘绝艳的仙子固然惹人心动，但他们终究是人。 这位高冷的白衣女子，似乎比医仙更让人亲近。 段白浪皱了皱眉，自己的举动似乎适得其反了。 白衣女子也没有再走。 此时若走，便落了下风。 她抬起头，看向一碗粥的二楼。 站在窗边的顾公子、郑浩然、金颖、孟非凡心中同时一紧。 明明这女子遮着眼睛，但他们都觉得，这个女子在看着自己。 顾公子微微一笑，玉树临风，他一如既往，出声道：、 “仙子，可否上来共饮一杯？” 白衣女子竟微微颔首。 所有人皆是一愣，就连顾公子也是一怔。 她跳下藤蔓的刹那，一股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藤蔓。 远处的藤蔓在一瞬化作冰晶，碎裂消失。 陆紫涵跌落，雪白的脚掌终是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她蹙眉回首，望向白衣女子。 段白浪眉头一皱，回头怒视，一股真气顺着大路迸发。 白衣女子已迈出脚步，真气吹动了她遮眼的丝带，宛如游龙。 她侧身走如入客栈，心底冷笑： 顾公子，顾十一，来会会你。 第99章 第一次的相见 想要战胜什么，首先要有直面它的勇气。 顾十一进门之后，客栈中所有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 因为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动人的女子。 他抬起脚，每一个的目光都紧紧凝视着她。 有人想要牵起她的手，有人想要亲吻她的脸颊，有人想要撕碎她的衣服…… 各种侵略性的目光令他难受。 但他还要隐忍。 只有将涂毒的匕首藏到最后一刻，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能力。 来到二楼雅室，他轻轻推开屋门。 随着“吱呀”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升皱眉，金颖和孟非凡饶有兴趣地打量，郑浩然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 李豪的脸竟然微微发红，先微微偏头，将目光移开，又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将目光移回来。 “多谢姑娘赏脸。” 顾公子起身斟酒。 白衣女子转过身将屋门关上。 顾公子将酒杯推到无人坐着的位置，、待白衣女子走过去，他举杯道： “姑娘如此佳人，愿意我们共饮，想必……有什么目的吧。” 他笑的温婉，但眼底却泛着精芒。 众人只见，白衣女子在酒杯中沾了沾，指尖寒气流转，在桌上书写。 只有四个十分娟秀的，化作白霜的小字： 看上你了。 几人同时抬头看向顾公子。 白衣如雪，容颜俊秀，神采非凡，当真是人间龙凤。 自古英雄爱美人，这美人也为君子所动，实属正常。 “呵呵~~那倒真是在下的荣幸了。” 顾公子浅浅一笑，身为顾家公子，看上他的人很多，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 眼前这白衣女子虽然气质出众，但也不足以让他立刻心动。 顾十一沾了沾酒水，又写四字：助我夺魁。 场中的气氛立刻变了。 金颖弯起嘴角，心中冷笑。 果然，不管是神女还是什么仙子，全都一样。 没有利益就没有行动，她来此，终究还是为了凤栖院的气运。 郑浩然忽然伸手搂住顾公子肩膀，道：“那你是看上他的人了，还是看上他的背景了？” 顾十一再写两字： 皆有。 “哈哈哈……”郑浩然大笑，“你倒坦诚。” 顾公子面露微笑道：“姑娘，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你突然提这种要求，未免太唐突了。” 白衣女子再写： 我曾远远见过你。 她虽然不语，但纤细的手指微微滑动，气质宁静。 那娟秀的小字落在桌上，让人心生异样，似乎这位隐世的美女，在许多年前眺望过一次顾公子，便脉脉暗恋多年。 美好又令人向往。 尤其是她真的很美，有种高冷出尘的气质。 他们甚至会问自己，这样的人真的会撒谎吗？ 李豪咽了咽口水，上下打量顾公子，忽然生出一种想法，如果换作自己，那该多好。 孟非凡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只看上了他？我们也能帮……”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顾公子和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不在同一个等级。 他是十准武圣的第三位，即使是金颖和郑浩然也逊他一筹。 他是四大家族的公子，只有宋升能与他相提并论，但宋升并不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而顾公子却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顾家家主。 这个女子，如果真的是个有野心的高傲女子，她能看上的，也只有顾公子。 “帮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顾十一又写四字：欠你人情。 顾公子轻笑摇头，显然是在拒绝。 李豪忍不住道：“顾公子，如此仙子倾心于你，你这话多少有些冷漠了吧。” “我从来不信莫名其妙的感情，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人会为我坚定。” 顾公子收起了笑脸，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神色，更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内心。 郑浩然道：“仙子，你这话太空，不如这样，事成之后，你给顾公子做妾如何？” 顾十一再写一字： 妻。 顾公子浅浅一笑，道：“仙子可知我有婚约？婚约者是陆家小姐……” 未等顾公子说完，顾十一又写四字：她不如我。 “哼~” 宋升当即冷笑，他虽和陆蒹葭不怎么相识。 但四大家族，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相提并论的。 就是四大家族的一条狗，也一定是世上最尊贵的狗！ 顾十一再写四字：我可助你。 顾公子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他看着那四个字，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什么。 “仙子，你是天生眼睛看不见，不能说话吗？”郑浩然忽然问道。 顾十一写道：修行至上等。 看到这几个字，众人心里愈发好奇，这位冰冷的仙子如果摘下遮掩的丝绸，开口说话，又是什么样？ 她未曾一语，便有如此气质，令人着迷。 若是睁眼开口，又该动人到何种地步。 顾十一起身，回首拉门。 这一刹那，顾公子突然出手。 他很快，让金颖、郑浩然、李豪、孟非凡几人神色一凝。 只是一瞬，他的手指便已经点在了白衣女子雪白的后颈之上。 白衣女子的衣服忽然亮起。 顾公子闪身后退。 “哧”的一声，一股寒气从白衣女子的衣裙上喷出，将半个饭桌冻成了冰块。 她顿了顿，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 “我会做考虑。”顾公子说道。 白衣女子莲步轻移，出了客栈。 房间归于寂静，众人神色不一地看着顾公子。 李豪羡慕，孟非凡举起酒杯，低垂的眼神有些嫉妒。 没有江湖人不爱美人。 宋升皱紧眉头，脸上也有不悦。 同为四大家族的公子，对方从始至终甚至未曾与他说话，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金颖虽没有去看顾公子，却自顾自意味深长地笑着。 那位白衣女子如果知道顾公子是个笑里藏刀，狡猾如狐，狠毒如蛇的人，不知道心里会想什么。 尽管她装的再清高，但遮住的双目却依旧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当真可笑。 顾公子走到窗边，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围绕着那个白衣女子发出吵闹。 他望向遥远的青山与白云。 脸色很冷，眼神也很冷。 他心道：“所有拥有权利、名声、和赞扬的人都会被嫉妒冲昏头脑。 这个白衣女子出现的片刻时间，已经让这张织成不久的大网有了一丝裂隙。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朋友还是敌人，她的目的是否如她所言，日后她是否会真的对我有所帮助，她都带来了一丝变化。” 在顾家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遮遮掩掩寻找那个“真货”的这么多年，顾公子打心底里明白： 变化，是最令人恐惧，同时也是最令人兴奋的东西。 他不喜欢变化，至少如今并不需要。 顾公子的眼光落在远处的白衣女子身上。 在他心里。 她已经死了。 第100章 妖女孽孽 “云将，出问题了。” 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子从炎烈驹上落下，神色异常凝重。 正在小口啃着猪蹄的孽孽立刻低下了头。 蒙眼的钱江抬起头，道：“宋光，怎么回事。” 如果白瓷镇的百姓看到这个人，一定会惊的叫出声来。 因为来人赫然便是白瓷镇县太爷宋光。 那个胆小如鼠，做什么都和师爷商量一番，然后退居幕后的无能县太爷。 “老宋，坐这边说，怎么回事。” 宋光坐在石头上，接过冷睛递过来的一只猪蹄。 蒙眼的钱江皱眉道：“按照规矩，非特殊情况，你不能与我们联系。 以往的情报我们也都是通过黑龙镜来传递，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辛老吐出一口旱烟，道：“你既然冒着镇狱军身份暴露的危险来这里，怕是有什么大事吧，难道，白瓷镇有凶蛮？”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孽孽身上。 她脑袋垂的很低，只是咬着猪蹄，既没有啃也没有拿开。 “顾十一有问题。”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缓。 林麟笑道：“只要不是凶蛮人就好。他十七岁便是少年武师，肯定有点猫腻。” 钱江微笑道：“不错，这个我和云将也早已想到。他既然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为何又会不认识梅长宫的标志，会砍杀梅长宫马车上的书生。” 辛老道：“不但如此，杀人必跑路，他留在白瓷镇，好巧不巧，怎么偏偏遇到了那些人？ 他是七品的武师，很远就能看清那三个人的身影。而且，那三个人拉着死人，扎眼的很。” 辛老说完，抽了两口旱烟，道：“奶奶的，当时都被他的实力和境界吸引，完全没想到这些事，抓鹰这么多年，还是被鹰啄了眼睛。” 云将忽然面色一变，皱眉看了眼孽孽。 冷睛笑道：“不过云将并不在乎这个，不管他是谁，无非也只是想在江湖上闹腾罢了。 这和我们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们都不会干涉江湖上的事，由他闹去。 一年以后，哪怕他是王爷的亲儿子，只要没死，他就得来北狱！”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有大问题。” 宋光的话让众人神色一变。 宋光皱眉道：“顾十一离开后，我等那些江湖上各个眼线都走后，便开始着手调查。 通过各种渠道，他的过去也浮现了出来。他是一年前出现在白瓷镇的，一直以赏金客的身份生活。 他在赏金阁那里，有五个银牌赏金客的假名，十六个铜牌赏金客的假名。” 林麟心中一荡，忍不住道：“真是藏得很深，他才多大。” “然后，我找到了他之前的经历，五年前，他忽然在南方金陵出现，然后一路向北。 黄石、百穗、稻羽、流枫……一路向北直到冰雪城后，再一路向南，呼延城，青松城，白晶城，白瓷镇。” 几人觉得怪异，钱江忽然皱眉道：“你是想说，蒹葭如今的游历之路，顾十一早已走过？” 宋光点头，“目前来说是这样，他在这几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短不一，不知在做什么。” 几人纷纷看向孽孽，她还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那五年前呢？”云将问道。 宋光的神色变的异常凝重，他正襟危坐地道：“查不到。” 众人皆是一愣。 林麟道：“也许他当年只是一个乞丐，根本没人注意……” 说到一半，他都觉得自己可笑，镇狱军查人，可是有专门的方士去查。 不但能查到这个人的行动轨迹，居住时间长的地方，甚至能重现很久之前的画面片段！ 钱江皱紧眉头，道：“那卜卦了吗？该不会连国士都算不到吧。” 众人的神色不知不觉变得凝重，他们都紧紧盯着宋光。 宋光缓缓点头。 “有国士为他遮蔽了天机，而且，那国士不在大夏记录之内。”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的石头一下将平静的心湖砸的粉碎。 “草！”钱江怒骂，“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架在了孽孽的脖子上。 “顾十一是不是和凶蛮人在接触？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装出来的，是吗？” “我我我……我我我……” 孽孽吓得梨花带雨，三只眼睛一起流泪。 她浑身颤抖，害怕地道：“呜呜呜……你们……你们……” 辛老、钱江、冷睛、甚至连林麟都冷冷地看着她。 “哇……呜呜呜……十一……你在哪儿……有人欺负我……呜呜呜……我想你了……呜呜呜呜……” 孽孽嚎啕大哭，哭的十分伤心，十分心碎。 黑暗的夜空下，柔弱少女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凉又无助。 可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人来安慰她。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他们像一只只野兽，没有任何的感情。 “呜呜呜……嘻嘻……嘻嘻嘻嘻……” 孽孽忽然笑了，她的脸上还有泪珠，三个眼睛刚刚还水雾氤氲，此刻竟都弯曲成了月牙。 她笑的很邪。 非常邪，像个妖女。 因为她的第三个眼睛不但弯成了月牙，眼瞳还在向天上看。 似乎它嗤笑的，不是眼前的人类，而是整个苍天。 妖孽，难怪她叫孽孽。 钱江手里的剑微微一划，孽孽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伤口，血顺着脖子流进她的衣服里。 她的神色变的比寒冰更冷。 “你就算割开我的脖子，让血喷出来，我也不会害怕。” 她不但不害怕，还突然起身。 钱江不得不收剑，她还不能死。 “吃了几年的稀粥白菜，现在又回到大鱼大肉，反倒觉得咸菜和粥好吃，真是贱。” 她随手一丢，那个之前馋的她直流口水的，油腻腻的猪蹄便落在了火堆里。 “噗”的一声火焰高高冒起，难闻的气味和白烟一起从火堆里冒出。 孽孽探手抹了把脖子上的鲜血，然后将嘴涂的红红的，露出自认为好看的笑容。 火光映衬着她雪白的小脸和血红的唇，十分妖邪。 “大夏镇狱军？在北狱抵抗凶蛮多年？难怪你们那么多年都打不赢，这么蠢，怎么和三眼人斗？” “你说什么！”林麟大怒，抽出长剑。 “呵呵，终于露出狡猾的本性了吗？凶蛮人，正好，老夫早就想杀你了。” 辛老眯起眼睛，抬起了手指对准了孽孽。 冷睛打了个哈欠，高傲地道：“记得留个全尸，我好解剖一下，三眼人的尸体不好弄。” 第101章 大网与恶龙 “顾十一就是顾苍生。” 孽孽突然说道。 云镇边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四周的其他镇狱军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追随云将，云将视他们为兄弟，顾家公子的事，云将不知道和他们说了多少遍。 顾苍生是他的弟弟，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听到“顾苍生”这三个名字，他们的心都悬了起来。 顾家主母是云将的亲姑姑，“顾苍生”这个名字，是云将的父亲云曌亲自起的。 顾国、顾边、顾苍生，这是云曌将军对子孙的期望。 但他为国付出太多，祖父战死，祖母战死，父亲战死，母亲战死，兄长战死，姐姐战死，大儿子战死，大儿媳战死。 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部战死，连他出世不久的外孙女也被凶蛮杀死。 同为四大家族，别人家都是开枝散叶，他却只剩下一个妹妹和一个儿子。 妹妹云雯心是如今顾家的主母，二儿子云镇边任镇狱使守护北狱。 小儿子本该叫云苍生，但将军老矣，举目无亲。 战场上千军万马都不怕的老将军，这回是真的怕了。 于是小儿子出生后，便改叫云长安，意味：长久安康。 而‘苍生’两字，就给了他的外甥。 岂料后来，老将军的小儿子死在了流苏城，真正的顾苍生也不知所踪。 所以，顾苍生这么多年都是云将军的心病，也是云家和陆家的心病。 有国士说，这名字太大，压不住。 所以那个收回来的假货，改叫：顾安生。 此时听到“顾苍生”这三个字后，云镇边的内心无比激动。 他沉着脸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哥，顾十一就是顾苍生。” 孽孽看着她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云镇边的心坎里。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十一只有五根手指，是吗？” 云镇边的心狠狠一跳。 孽孽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阵阵出神，“九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哭着回来，吼着发誓会夺回自己的一切。” “发完誓后，他忽然咬断自己的手指，咽进了肚子里，我吓坏了，问他为什么。 他哭着说，发完这个誓他才明白： 想要夺回一切，就必须先接受他已失去所有的事实。 从那一刻起，他不是顾家人了，他只是顾十一。” 云镇边捂着眼睛坐在了地上，这位屠了整个流苏城的将军，捂眼睛的胳膊直抖。 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家伙。 那时他也很小，大哥云镇国也在，他六根手指攥着自己的手指咯咯笑。 镇狱军的几人也十分心碎，纷纷侧身，背对着他， 云镇边站起身，手掌从脸上抹了下去，他的眼睛终于红了。 他盯着孽孽道：“还隐瞒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说关于十一的任何事。” 众人面色一变，他们刚要出声，云将抬手阻止了他们。 “你和……苍生他，想要杀了那个假货，对吗？” 孽孽没有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假货是个连我都觉得可怕的人。他很会装模作样，很会玩弄人心，他非常狠毒，非常狡猾。 他现在掌握着顾家一部分的势力，虽然那只是顾家小部分力量，但已经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一个一流的江湖门派灰飞烟灭。 十一……苍生他，只是一个人，他会死的。” 孽孽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你的计划！” 云将突然暴喝，黑暗的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将孽孽身后一棵大树劈成两半！ 雷霆带来火焰，熊熊烈火照亮了黑夜。 “我更想告诉你全部，但那会彻底毁掉顾哥这个人。你把雷劈在我身上吧，这样我就不用隐瞒了。” 孽孽平静地说道。 云镇边沉默了，他已不担心顾十一的身份，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精神。 人的精神就是一团线，各种感情就是疙瘩，打结，解开，再打结，再解开…… 可顾苍生这么多年一直在打结。 现在，他突然要解开所有的疙瘩。 解开了，也就解开了，解不开，就……只能拽断了。 “嘶——” 云镇边吸了口气，转过身走了几十步。 “草——” 他突然一脚踏在地上，一股真气似乎涌到了大地深处，大地碎裂，半个森林的大树东倒西歪。 大夏最年轻武圣的愤怒一击，已经足以毁天灭地。 他纵身一跃，跳到炎烈驹上。 “我去找他！” “不可！” “云将不行！” “云将，现在不行啊！” …… 诸多镇狱使纷纷出声。 宋光道：“大夏早有铁律，武圣不得插手江湖之事，否则就要被废去修为。你在流苏城屠戮江湖，就已经犯了这规矩，再犯一次……” “再犯一次又如何！” 云镇边瞠目怒视，宋光一下竟哑口无言。 “云将，老将军刚正不阿，只认死理，上次为你担保，自断一腿，若是这次再……” 云镇边咬紧牙，闭上眼睛。 他的父亲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说是愚忠。 上一次他分明已经没事，但他还是在面前砍断了自己的腿。 他说，法是法，情是情，犯法就该受罚，天王老子也一样，何况臣子。 想起那个白发苍苍的披甲老人，云镇边犹豫了。 钱江插声道：“云将，你别忘了，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若不快些回去，北狱那里会死更多的兄弟。 云家很多人都死在那里，如果北狱沦陷……” “那难道……难道要我看着自己的弟弟，一个人面对半个江湖不成？” 云镇边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没能救他，如今难道也要视而不见？呵，枉我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这好办，我留在这里。” 林麟忽然出声，众人皆是一愣。 钱江叹息道：“我也留下吧，那个假货这么多年没少掌握顾家的势力。弄不好，可能会有武圣冒险出手，到时候，我也能拦住一二。” 云镇边眼中顿放精芒，“你和林麟留在这里，一起帮他。只要武圣出手，你就立刻通知我！ 我一定会赶来，将那个假货的脑袋捏碎！” 两人点头，宋光皱眉道：“云将，要不要再验验……顾十一的身份？毕竟是真是假。” 孽孽听着，眼神逐渐冰冷。 “不必了！” 云将突然挥手，宋光一愣，他摘下乾坤戒丢给钱江，“把云家的五极四神功给他，其他的不必再验。” 说完他又发出叹息，声音悲伤，“他已颠沛流离多年，我不想往他伤口上撒盐。” 不远处的孽孽一怔，忍不住大声道：“他是真的！天底下，只有他是真的！” 云将点点头，还是忍不住皱眉道：“我真的……不能出手帮他？” “不能！我们也从未想过靠你们！要是等着你们，我们早就死了。” 孽孽两句话不到，忍不住又嘲讽起来。 这么多年，顾哥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想起来了，真是可笑。 她冷冷地道：“江湖是一潭湖水，所有江湖人都是湖水里的鱼。 顾家就是一张巨网，再大的鱼虾也逃不过这张网。 但不要紧，顾哥不是鱼虾，他是水底藏得最深的——恶龙。” 孽孽笑了，红色的唇在火光下十分艳丽，第三只眼里的瞳仁高高弯起，嘲笑苍天。 “命只有一条，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是不会出现的。 上一次，顾哥让江湖震动，这一次，江湖上要下雨了…… 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 第102章 明里暗里的全是刀剑(上) 摘星阁是白晶城最大的客栈，许多来参加花魁比赛的人，早已提前定好了房间。 所以顾十一想要进入摘星阁是不可能的。 他一路走到了凤栖院。 围观的人都十分好奇，这位白衣女子来凤栖院做什么？ 这次争夺花魁，抢的便是凤栖院的气运，凤栖院岂会让她进去？ 也有人觉得，这位白衣女子可能是要通过加入凤栖院的方式，来抢夺花魁。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花魁比赛期间，凤栖院是不收姑娘的。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掌管凤栖院的雅大娘出来后，白衣女子给她看了一张纸，凤栖院竟然敞开大门，让白衣女子进去了！ 这一下子就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 凤栖院，一处幽静的小院。 独眼的雅大娘盘膝坐在桌边抽着旱烟。 她如今已半百年纪，但穿的依旧暴露。 她穿着特制的旗袍，不但领口极低，裤腿更是开口到了大腿根。 此时她双腿盘膝，两条大腿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之中。 “雅大娘~” 雅大娘的脸上当即露出宠溺的表情，人未到，声先至，除了淘气的白欣歆还能是谁？ 果然，不到三四息，一个穿着花裙的少女便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 “丫头，慢点，老骨头都被你摇散架了。” 雅大娘虽这么说，但脸上没有半分责怪，全是宠溺。 “怎么会呢？您貌美如花，水灵着呢，我看不该叫您雅大娘，应该叫雅姐姐。” 雅大娘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白欣歆的脸蛋。 “嗯~~~小丫头，嘴真甜，蜜姐的甜言蜜语，全让你学了去，又跑到我这凤栖院里来干什么？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瞧您说的，丫头就是想您了，来看看您而已。” 白欣歆起身，捶着雅大娘的肩膀。 她眨了眨狡黠的眼睛，道：“雅大娘，那白衣女人怎么来咱们这儿了？这段时间，凤栖院不是不收人了吗？ 就算收人，也要考试啊，琴棋书画之类的，她好像也没展示吧。”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皱眉道：“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得问蜜姐。” “我奶奶？”白欣歆吃惊地将头探到前面，道：“为什么。” “她今天拿出来一张凤栖院的卖身契，是你奶奶签的，按道理说，她是凤栖院的人。” 白欣歆又是一惊，“凤栖院的人？可这么多年，我就没听过凤栖院有什么挂名不在的人啊。 偷跑出去的？那更不可能了，凤栖院里从来没有姑娘跑出去过。” 雅大娘指了指对面的小院，道：“她还有蜜姐院子的钥匙。” “我奶奶以前的小院？” 白欣歆愈发好奇了，她眼睛滴溜溜一转，“雅大娘，那我……” “你想看就去看吧，她能有蜜姐那院子的钥匙，就不是什么外人，说不准你们还认识。” 说完雅大娘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好，这桩事，我得去问问蜜姐。” “那您找我奶奶去吧，我去看看那个姐姐。” 说完，白欣歆便蹦跳着往那处小院去了。 雅大娘吸了两口旱烟，吐出一口白烟，呢喃自语： “看身板相貌，是个女人中的女人，可我怎么就觉着，一股子男人味儿呢？” 她摇摇头，咬着烟嘴，纵身一跃便是几丈，三两下就跳到了屋顶。 屋顶后面，是凤栖院接客的地方，灯火通明。 她踩在屋顶上，像一只老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飞身落在小巷中，认准了白家方向刚要走，忽然脸色一变回头看去。 数十道人影竟然都没有声音地跑到了凤栖院的屋顶上！ 他们穿着夜行衣，每一个都像一只走路无声的猫。 “该死！我就知道这帮江湖人不会按规矩来！” 雅大娘脚点墙壁，再扭身往回跑。 …… 白欣歆一路来到小院后，一眼便看到了燃着烛火的房间。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间外。 这小院是她奶奶当年的住所，房子这么多年都有在打扫，但从来没有翻新过。 窗户不是如今的晶石，还是以前厚厚的窗户纸，现在已经很黄了。 她伸手舔了舔手指，刚要用力捅破，里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天气可还不暖，你把窗户捅破了，我晚上可是会着凉的。” 白欣歆微微一怔，俏脸有些发红。 本想偷看，还没开始就被人发现了，她可真是个失败的小贼。 “进来吧。” 听到邀请，白欣歆便推开了屋门。 门一开，她便是一愣。 面前放着一个大木桶，水气升腾，她竟在沐浴！ “呼~~~” 寒风从门口灌进来，吹散了水气，露出了她雪白晶莹的肩膀和手臂。 白欣歆愣住了，呆呆地道：“你……你沐浴……不……不关门吗？” “只是没插，不是没关，你开这么大，是要我起来自己去关吗？ 又或者是哪个男子花了钱，就等着你打开门，好来偷看？” “才没有。” 白欣歆连忙转身将门插好。 屋内水气缭绕，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略一犹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瓜子嗑起瓜子来。 瓜子“咔咔”的清脆响声在屋子里不断响起，少女时不时地眨眨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顾十一坐在水桶里只想笑。 上次见这丫头的时候，她脸罩轻纱，在凤栖院里给人写字。 那优雅动人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家道没落，不得不流落到勾栏的大家闺秀。 当时不少公子和江湖客都被她耍的团团转，为她魂牵梦绕。 甚至有人许诺要回去变卖房产，为她赎身。 如今她这副模样，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女娃。 “姐姐，原来你会说话呀。”白欣歆突然说道。 “当然会了，不但会说话，还能看得见。” 顾十一眨了眨眼睛，白欣歆只觉得这位姐姐的眼睛不但好看，而且实在是明亮的厉害。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眼睛里有星辰大海。 她的眼里没有大海，只有星辰。 “那你为什么要……” 白欣歆说到一半，脸色忽然一变，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噗噗噗……” 数十根毒针穿过窗户纸，向两人射来。 第103章 明里暗里的全是刀剑(下) 江湖上的方士一直是让人谈之色变的一帮人。 如果武师是虎，那方士就是毒蛇。 武师勇猛，追求念头豁达，说动手便会立刻动手，可方士不会。 方士布阵，施法，都有各种限制，越是强大的法术，需要准备的内容就越多，花费的时间就越多。 所以很多方士都会隐忍。 江湖上有过不少关于方士阴险的传言，最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就是中品方士姜荼的传言。 据说，曾经有三流宗门破山宗，宗主是个六品的武师。 他是土匪出身，脾气火爆，为人豪横，一日醉酒后，与酒馆的一名下品方士结怨。 这名方士便是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姜荼。 破山宗宗主仗着武师修为，不仅将姜荼其打的鼻青脸肿，还将其逼到角落羞辱。 最后甚至在众人起哄和嘲讽之中脱下裤子，尿到了他的脑袋上。 那名下品方士衣服被扯烂，鼻青脸肿，拖着一身骚臭味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走了。 莫说那些江湖人，就连看见他的路人都说他没种。 这事足足传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另一宗惨案发生了。 破山宗的宗门，四十多口人全部被杀。 男女老少，无一幸免，而那位宗主被生生溺死在了粪坑里，死相极惨。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受到侮辱的姜荼。 这些传言都证明，方士，绝对不比武师好招惹。 而且，越来越多的方士都在想方设法地缩短自己施法准备的时间。 比如现在的白欣歆。 她的衣裙下出现了数个明亮的纹路。 雪白的衣裙下，特制的白线在上面走阵。 等需要之时以灵气灌输，这些白线就会亮起，她便能瞬间施展出需要准备足足半炷香以上的阵法。 “何方宵小，竟敢到凤栖院闹事，流风！” 白欣歆捏出手印，裙上数十道光芒亮起，形成了一道风障挡在身前。 无数的毒针被劲风弹开，射在她身后的墙壁之上。 只是短短片刻，白欣歆身后的墙壁便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毒针。 对方出手凶狠，杀意十足！ 白欣歆回头看去，那位洗澡的白衣姐姐，没有施法躲闪，而是直接蹲在了水桶里。 水桶“咚咚咚”的直响，片刻便被扎成了蜂窝。 “咯咯咯咯咯……” 如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姐姐真是聪明，妹妹当真佩服，只是不知这浴桶有多结实，能不能扛下妹妹的剑！” 她声音陡然一厉，木门“砰”的一声炸开，一把足足三丈宽，八丈长的巨剑直接射向木桶。 屋外月光明亮，远处的房顶上正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赤足女子。 她踩着一道丝绸飘在空中，就像踩着一道月光。 “轰”的一声，木桶炸开。 巨剑化作一把巴掌大小的短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咯咯咯咯……” 女子笑的十分得意，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小院。 笑声既婉转动听，惹人心动，又蕴藏杀意，令人胆寒。 “难得姐姐雅兴，愿意当众出浴，你们可要瞪大眼睛好好欣赏。” 白欣歆这才发现，足有二十多人穿着夜行衣，落在了院子各处。 他们都是至少五品的修为，所以才能走路无声。 “呼~~~” 白雾缭绕的无数水珠全部化作冰粉，随着一股狂风灌出。 风雪过后，黑衣人们便看到白衣女子穿着衣服，从屋内飘了出来。 他们的眼中充满失望。 美人胴体，终归还是没能看到。 “咯咯咯……不愧是姐姐。” 女子说话之间，忽然一抹乾坤戒，一道三丈长短的黑绸，落在了脚下。 黑绸之上有特殊颜料画着的银色月光，月光四周还绘着无数文篆。 与此同时，四周的黑衣人也纷纷从乾坤戒里拿出了同样的黑绸。 他们将一个个黑绸连接在一起，只是两三个呼吸，足有三十丈长短的大阵便已成型。 白欣歆恍然，看来这就是玉蝉缩短布阵时间的法子。 难怪她今夜要来，花魁大赛只是两个人的比试，可不许这么多人帮忙。 爹爹果然说的没错，行走江湖，光有本事还不够，还得有帮手。 “你是玉蝉？”顾十一忽然出声。 “姐姐是想等下去以后和阎王爷告我的状吗？好啊，玉蝉，愿意满足姐姐的愿望哦。” 玉蝉素手对着顾十一轻轻张开，一道道月光从黑绸上涌出，将顾十一飞速包裹，形成了一个“月球”。 四周的黑衣人同时抽出了匕首，本该寒光凛凛的匕首却都乌黑发亮。 显然，每一把匕首都是淬了毒的。 门后藏着的白欣歆咬着下唇，正在努力做心理斗争。 帮？ 帮什么啊，都不认识。 不帮？ 她在奶奶的故居，好像和奶奶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该袖手旁观吧。 帮？ 可她们人这么多，一看就不好惹啊，她要废好几件贵重的衣服唉。 …… 不帮！ 雅大娘都没有出手，她更不能急。 少女打定主意便打开感知世界，去观察这场争斗。 “月球”几乎成型，玉蝉便不再注意顾十一，而是望向=屋顶上抽着旱烟的雅大娘。 来到这里后，她已通过感知世界看的清清楚楚，这里的花草树木没有最近修剪的痕迹，四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符号或者道具。 按照白天看到的推断，这白衣女子大概率是个布阵的方士。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 大概她是想依靠凤栖院的防守，所以才会如此大意，让自己捡了漏。 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是身上的衣服了。 但衣服上的阵法，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自己这大阵的。 至于方才她呼唤的风雪……大概是她蹲在浴桶的里内时着急布置的，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玉蝉弯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要这位独眼的女武师不出手，今晚……就是白衣女子的死期！ 花魁大赛，她志在必得。 今晚就先解决一个！ 这时，玉蝉忽然看到，“月球”的缝隙之中，伸出了一条雪白的手臂。 雅大娘和白欣歆也看到了那条手臂。 “白衣女子”几根修长葱白的手指捏在一起，似乎是要打一个响指。 雅大娘皱紧了眉头，难道，她已经有了布置？ 可她身为八品武师，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这里。 整个院子根本没有任何新的痕迹，怎么可能有什么布置。 玉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素手狠狠一握。 “动手！” “月球”扭曲，伸出无数尖刺！ 只需一瞬，里面的人就会变成刺猬！ 四周的黑衣人也已经将月球围住，一个个漆黑的匕首就是无常索命的铁链，只等女子挣脱“月球”出来！ 还有三四个黑衣人已经砍向了那条探出的手臂。 他们的力量，足以将这纤细手臂在一瞬间砍成七八段！ 但根本用不着这样，只需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剧毒就会让里面的人在几个呼吸之内丧命。 内有法术。 外有毒刀！ 即便是一个七八品的武师，也休想离开！ “啪！” 雪白的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那不大的声音，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所有人的心底都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 下一刻，地面上竟同时亮起数十丈的光芒！ 怎么可能！ 玉蝉面色大变。 “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无数的巨响声，数十根七八丈开外的巨大冰刺在一瞬间布满了整个小院！ 第104章 争斗之夜 冷月清幽。 小月里的微风更是刺骨冰寒。 无数的巨大冰刺布满了整个院子。 刚才那些黑衣人全部被冰刺扎穿身躯而死！ 就连地上的“月球”都被洞穿，化作了道道月光，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所有人。 “当当”几声，雅大娘手里的旱烟掉在冰刺上，落在地面。 “啊——” 白欣歆捂着眼睛大喊。 明明上一刻那些人都还凶神恶煞地往前冲。 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竟全部死亡！ 他们死相极惨，有的四分五裂，鲜血淋漓，有的还握着匕首，口中吐血，有的还在挣扎… 玉蝉看向地面亮起的地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地面下铺着一层层的地板，每一块地板上都刻着符号和文篆。 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布下了阵法！ 可她不是今天才到白晶城的吗？ 来不及玉蝉多想，地面上的冰刺“砰砰砰”地全部断裂，凌空排开，向她射来！ 漫天冰刺破空而来，每一根都足有七八丈长，且速度十分惊人。 哪怕只是擦着碰着，也足以让她血染当场！ “神女小心！” 一道声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是一位穿着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高高跃起，出现在玉蝉身后。 明亮的月衬托着他的身影，他似从月中走来。 男子凌空递出一拳，真气化作拳影，将玉蝉身前的一道冰刺击得粉碎！ 顾十一神色一凝，武师！至少七品巅峰！ 碎裂的冰晶撒了玉蝉一脸，玉蝉也不再犹豫，一抹乾坤戒，竟然拿出了两匹厚厚的黑布。 而那男子落在玉蝉身前，接连挥拳，一道道拳影将迎面而来的所有冰刺，全部击碎。 “雾护法助我。” “好！” 雾护法一手抓住黑布飞身而起，另一手不断挥拳将冰刺打碎。 长长的黑布随着雾护法的动作在空中展开，露出了黑布上一个个银色的纹路。 七品武师的速度自然极快，只是三四个呼吸，五十多丈的黑布便飘散在了空中。 江湖上强大的势力一般都是这样配合，武师护身，方士布阵，武道与天道融合并进，共同对敌。 “本以为是月神宫盯上了凤栖院，没想到是凤栖院想要抢夺更多的气运，早早就布下了阵法，玉蝉当真佩服。” 听到此言，雅大娘的脸当即一黑，这简直就是泼脏水，而且是根本洗不清的脏水！ “可我月神宫从始至终就没怕过谁，今日，便由玉蝉来领教姐姐的高招！明月神华阵。” 黑布之上升起无数月光，皎洁光芒照亮了整个小院。 这时，小院的地面下又亮起了红光。 这一次，玉蝉看清楚了，那些刚刚发挥作用的地板下面，竟然还有铺盖着地板！ 一层叠着一层，一阵压着一阵，下面的阵法发动，就将上面的地板击碎。 当真好手段！ 屋子里的白欣歆瞪大了好看的眸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记得去年雅大娘想要翻新这处小院，最后是奶奶亲自动身阻止。 她那时只当奶奶年岁已高，所以念旧，不想毁去这里的一草一木。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如此，是这土地下埋着厚厚的阵法，一旦翻新就会暴露。 换句话说，这里的秘密，连雅大娘都不知道！ 这个白衣姐姐，到底和奶奶什么关系。 “去！” 玉蝉抬手一指，月光化作万千神剑落下。 “轰轰轰……” 地面炸裂，无数火球冲天而起。 月光之剑与火球撞在一起，火星四射，月光溃散。 “变·青鸾神鸟！” 玉蝉手印连续捏动，月光汇聚，化作十丈神鸟展翅飞下。 顾十一抬起手指，凌空书写两字：火凰。 文字化作火光凌空飞起火焰从地上升起，汇聚成一只巨大凤凰。 凤凰振翅高飞，迎向青鸾神鸟。 火光爆裂，月光粉碎，还是不分胜负！ 巨大的光芒和声响吸引了整个白晶城。 无数江湖人，流浪客，还有已经入睡的人爬起来出门眺望。 人们只看到月光之下，一位女子踩着丝带停在空中，一道道月光不断变化形态，巨剑、巨刀、神鸟、雄狮…… 形态各异的月光不断对着凤栖院落下。 而凤栖院中不断有火焰飞起，也是形态各异，火蛇、飞虎、长枪、巨斧…… 无数的月光和火焰撞在一起，火浪翻涌，月光妖娆。 人们吃惊地眺望着，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传来，又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嗷——” 城中央的空地上，一只足足三十丈开外的巨大骨人突然起身，向着地面砸出拳头。 吼—— 愤怒的咆哮传来，两条毛茸茸的胳膊将骨人的拳头挡住，是那只食铁兽，此刻体型暴涨数倍。 骨人和食铁兽上各有一道人影，骨人肩膀上站着宋曦舞，而食铁兽上则坐着那位吹笛子的姑娘。 “轰~” 骨人和食铁兽的拳头重重碰撞在一起，恐怖的气浪，顺着街道狂涌，将房檐下挂着的灯笼吹得左摇右摆。 她们竟然也打在了一起。 ……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从各个方向响起，大街小巷忽然跑来无数锦衣华服的少女。 她们足有成百上千个，脚腕的铃铛响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位蓝衣女子手持长剑，在她们身后不断挥剑。 她的剑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人们只能看到剑光闪来闪去，根本无法捉摸那剑会指向何处。 只是在她挥舞之间，无数剑气穿过无数奔跑的少女，落在地面上，墙壁上…… 冰剑宫晴雪剑姜蕊和兰花水榭的云莺莺竟然也打了起来。 …… “啧啧啧啧……我还等着明天花魁比赛开始，没想到今晚就打成了这样。” 郑浩然站在屋顶，望着几处声势浩大的战场发出惊叹。 “都是实力强大的中品方士，而且有了充足准备，打起来果然非同小可。”孟非凡凝重地道。 金颖双手抱胸地嘲讽道：“郑浩然，你不是说方士不如武师吗，敢不敢现在冲过去，和她们其中的一位打上一架？” 郑浩然摊了摊手，“算了吧，我是来杀男人的，不是来打女人的。” 说完，他嘿嘿一笑，道：“打人不行，偷窥我倒有兴趣。” “不要脸的东西。”金颖冷笑。 …… 天蒙蒙亮，太阳的微光从东方升起，刺破了黑暗。 小院之中，天空中最后的黑色布匹也裂成碎片，飘零落下。 “嘭嘭嘭”的声响从地面传来，又一层地板炸成了碎片。 饶是玉蝉清修十几年，听到这声音也有种骂娘的冲动。 已经足足六尺深了！怎么还有刻好阵法的地板埋着！ 搞什么？ 埋这么多阵法在院子里干什么？ 凤栖院一个勾栏是怕凶蛮国举国来袭吗？！ 雾护法的神色十分凝重，玉蝉已经用了足足五匹布，按照以往，这些大阵的威力足以将七八个三流门派毁去！ 可直到现在，那白衣女子却连伤都没有受！ 太可怕了，不知是哪个势力培养出的天骄。 玉蝉手抚乾坤剑，一匹红布出现在她的手中。 “神女不可。” “我要撕碎她！”玉蝉咬着牙道。 “我有办法。” 雾护法忽然一抹乾坤戒，拿出了一个圆球。 玉蝉面色一变，“师父的隐月界？她炼制了这东西？” “神女，天快亮了，您需赶快恢复，参加比试，此人我来除去！” 雾护法飞身掠出，如流星一般落向顾十一。 顾十一抬起手，几颗不大的火球落向雾护法。 他皱紧眉头，打了一晚上，他的灵气终于也见底了。 雾护法身为未曾躲开，双臂交叉，以真气阻挡，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顾十一的身前，然后猛地将圆球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轻响，刺目的月光包裹了二人。 玉蝉凝望，露出笑容，飞身后退。 “本来不想借武师之手，谁让姐姐你实在太厉害呢，可惜啊，树大风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白茫茫的世界中，雾护法拍了拍胳膊上的火焰。 “这里能隔绝一切，你布下的阵法将没有任何作用。”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露出邪笑。 “方士再厉害，也需要时间准备，我是八品武师，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雾护法脚说完，脚下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拿你头颅，为我邀功！” 第105章 无妄功 “噗通”一声，雾护法如他预料的那样，轻易将这个美丽又强大的女方士按在了地上。 他的手指掐住了她柔嫩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戳在了她雪白的太阳穴上。 “你是谁家的人？为何如此厉害。” 在月神宫这么多年，这样独自建功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他需要挖掘出更多的信息，为自己请更大的功劳。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雾护法眯起了眼睛道。 他十分确定，只需一瞬，自己就能扭断这个女人的脖子，扎穿她的脑袋！ 她的提问，无非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作为月神宫的护法，他深谙审问之道。 审问一个人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被审问之人心怀希望。 拥有希望的人，才会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情报，只是他们的筹码。 “这珠子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雾护法只想笑。 对方询问这件法宝，就是想要旁敲侧击出法宝的弱点，也恰恰印证了他的判断。 “这是月神亲自炼制的月神界，月神界内，一切灵气都会被压制，只有武师体内的真气才能运转。 这是专门用来杀死方士的法宝。 接下来该我了，你是哪方势力的人。” “顾家。” 雾护法心神巨震，四大家族？ 对方在撒谎？ 不！也只有顾家，才能培养出如此厉害的方士！ 回想凤栖院的种种，雾护法更加确定，什么凤栖院的花魁大赛，根本就是顾家为自己培养方士的手段！ 也只有他们，才能有这种可怕的布局！ “还有这样的珠子在你身上吗？” 雾护法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他冷冷一笑，道：“当然有，这次出门，月神大人给我带了九颗，就是要我扫平所有对手！你是第一个，哈哈哈……” 雾护法大笑，眼神变得凶狠。 这将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顾公子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乍一听只是问她顾公子的关系。 但实际上，问的是“你是否是顾家的血亲”。 四大家族的人不能轻易动手，否则只会给月神宫带来麻烦。 但如果不是血亲，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杀了也就杀了。 “仇人。” 女子的声音异常冷漠，雾护法当即一愣。 下一刻，她突然抽手，右手抓住了雾护法的手腕，左手按在了他的丹田上。 速度奇快，半息不到！ 雾护法心中一跳，脑子里出现了两个问题： 身为方士，她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她按住自己肚子又如何？她只是一个方士。 “崩天神诀。” 她忽然发出了男人的声音，雾护法懵了。 “嗷——” 一股磅礴的真气突然从她的掌中喷出，雾护法面色一变，“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磅礴的真气将自己的丹田瞬间击碎！ 雾护法尚未来得及多想，“咔”的一声，手腕便被捏碎。 他定眼一看，这女子的胳膊上竟然满是青筋！ 她是武师？ 怎么可能！ 他眼神一厉，食指全力向顾十一的太阳穴扎去。 顾十一猛地回头，一口咬断了雾护法的手指！ “啊！去死！” 雾护法抽回断指，直接戳向顾十一的眼睛，同时双脚蹬地，想要飞退。 顾十一猛地将脑袋一磕，撞断了雾护法剩下的半截手指，同时双腿探出，将他死死钳住，五根手指用力扣进了他的身躯。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吸力从他的掌心中传来，雾护法只觉得自己的真气竟如水泄一般涌入她的体内。 “无妄功？！” 雾护法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不愧是一流势力的长老，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无妄功！” 顾十一面色一沉，手中吸力疯狂暴涨。 “你是那个十七岁武师？该死！你怎么会是女人！” 顾十一偏头咬住雾护法的活动的手腕，双腿收紧，另一束全力擒着他碎裂的手腕。 雾护法奋力挣扎，但真气无法运转，双手俱伤，他的力气又异常吓人，根本无法反抗！ 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雾护法已经没了气息，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睛还在瞪着，充满了不甘。 顾十一伸手摘下他的乾坤戒，里面还有四个月神界，雾护法并没有说真话。 不过也是，这种宝物，想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炼制的。 顾十一握了握拳，体内的真气异常充盈，甚至有种冲出体外的感觉。 不愧是八品的长老，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袭击，未必能顺利杀死他。 无妄功一下就被认出来了，看来自己再遇到这种实力强大的老江湖，要多加小心了。 当年师父申绝灼的两大绝学，《崩天神诀》，《无妄功》。 世人只知道崩天神诀刚猛无比，杀伤力十足，却不知道真正支撑申绝灼的，其实是更可怕的无妄功。 “无妄”取自《易经》，是“真”的意思。 意味将所有的东西还原本真，归己所用。 血气、灵气、妖气、怨气……所有不同的力量，归根到底都是一种能量。 《无妄功》可以将一切都还原回最初的状态，吸收它们进入体内，补充所需。 当年申绝灼能杀死宗门那么多人，就是因为他一边利用崩天神诀杀人，一边利用无妄功不断地回复真气。 申绝灼彻底发疯的时候，宗门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良药，都是他的猎物！ 只要他不停地杀戮，就可以不停地变强，不停地回复！ 无妄功，是真正的邪功吗？ 顾十一从来都不觉的是。 玄功，只是工具，决定善恶的，从来都是使用它的人。 他觉得真正邪恶的，是他自己。 顾十一看着戒指里的月神界，忽然露出了笑容。 那几个中品的方士……似乎都怕这东西。 可偏偏他不怕。 …… “风和日丽，山风正好，嘻嘻，顺着这条官道走下去，我们就能到冰雪城了！” 红绡举着红伞，瞥了一眼身旁失魂落魄的少女，道： “要不了多久，某些人就又能看到顾十一了！” 陆蒹葭还在思考，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红绡搂着陆蒹葭的肩膀道：“蒹葭，你听见没有啊，你马上就要见到顾十一了。” “不对！” 陆蒹葭忽然抬头，红绡的心莫名一跳，王虚的眼底也闪过一抹慌乱。 “顾十一……去了白晶城！” 第106章 你我皆遇良人 这位陆家小姐突然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让红绡和王虚的心中都是一惊。 赶路这两天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在思索什么。 但红绡还是挤出一抹笑容，伸手摸了摸陆蒹葭的额头。 “蒹葭，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发烧了？咱们都分析过了的，白晶城里有危险，呼延城那边隐山君也在闹事。 只有越过这两座城，直接去冰雪城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王虚点点头，道：“别瞎想了，顾十一没有任何理由去白晶城。” 陆蒹葭脸色怪异地看着他们，忽然冒出一句差点让红绡和王虚都蹦起来的话。 “你们和顾十一有我不知道的合作吧。” 红绡和王虚心中十分震惊，但他们也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伪装表情自然十分拿手。 “怎么可能！”红绡翻了翻白眼，立刻否认。 “没有。”王虚说道。 即使陆蒹葭早已开启感知世界，也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即使你们再掩饰，我也能猜到。顾十一很会撒谎，他一直靠着谎言活过来。 所以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从不多说，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几乎不可能。 但和他走了这么多路，生死相依这么久，我却能了解他的本性。” 陆蒹葭望着红绡和王虚道：“顾十一性格孤僻执拗，很难信任别人。 哪怕他答应云哥保护我，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也很冷，直到他吞食幽魂马受伤，在山洞生了一夜病后，他才真正信任我。 而你们只用了一个晚上，这非常的反常。所以我有两个猜测。 第一，你们和他早就认识，第二，你们的过去和他的过去有什么分不开的纠缠。” 红绡的眼里浮现了一抹震惊之色。 她倒不是没做好陆蒹葭能看出来的准备，相反，她早有预料，甚至为此想好了新的谎言。 她早已打定主意，如果陆蒹葭猜测他们和顾十一的关系，就告诉陆蒹葭，顾十一以告诉“甄家真正的仇人”为筹码，让自己和王虚帮助她。 未等红绡张口，陆蒹葭便又道： “当然，顾十一也可以和你们说‘只要保护陆蒹葭，就告诉你们甄家真正的仇人’，以此来欺骗你们，但他不会这么做。” 红绡都要忍不住惊呼了！ 她连自己还未说出口的下一个谎言都提前否定了？ 都开始抢答了，这还怎么玩儿！ 陆蒹葭低垂着头，道：“前不久我想明白了，我其实真的……很喜欢顾十一。” 红绡一怔，她很想问一句：大姐，你现在说这个干吗？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信任别人，可一旦信任就会很上心的人。 他真的把我看的很重，如果你们真是骗来的同伴，他是不会放心将你们留在我身边的。 他可以满嘴谎话，可以欺骗我，隐瞒我，但他不可能突然做出严重不符合他本性的事。 所以，你们一定在瞒着我合作。如果知道这一点，我就能确定另一件事。” “什么事？” 红绡忍不住询问。 她真的忍不住了，陆蒹葭所有的推理都让她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她的推敲没有事实依据，最大的依据就是她“了解顾十一的性格”。 如果别人这么说，她肯定会嘲笑对方。 因为人性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但陆蒹葭说的每一句，好像都合乎情理，她好像真的有看透本心的聪慧。 “其实从王虚无法学会吸风饮露开始，我就已经确定，吸风饮露根本不是普通方士能够涉及的东西。” 王虚的脸色有些尴尬，要他和山融为一体，还不如让他和坟融为一体。 他越看山水越愤怒，凭什么这大好山河上走着的，是那些恶毒狠辣的，披着人皮的畜生。 而红绡这样无辜的人，却要变成鬼，走在阴影之下，一辈子见不到太阳！ 他永远无法和山水融为一体，倒是可以化作深渊，吞噬不公的苍天！ 陆蒹葭接着道：“顾十一之所以会这么多，就是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个厉害的方士！ 而这又能让我得到另一个推断，他一定是顾家遗失的顾公子！” 红绡一惊，心道：她果然猜出来了。 陆蒹葭忽然流泪，她哽咽道： “我真是个傻子，明明猜到了所有，但心底里还是委屈，不明白我们离的这么近，他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我想要听他亲口承认，然后告诉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念着他。我参加家族试炼，也是为了找到他。 但我忘了，我们都在江湖上，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在盯着我们，我们身不由己。” 她哭的令人心碎，让红绡也暗自叹息。 是啊，人在江湖，大家都身不由己。 陆蒹葭擦了擦眼泪，道：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顾十一突然离开，就说明他要去做一件连他都没有把握的事。 我脚力差，从这里到冰雪城，就算风雨兼程，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也是顾十一行动的时间。 呼延城的战事虽然乱，但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有结果的。他不可能突然去呼延城找妖王拼命。 那他只有去白晶城了。 以他的脚程，三四天就能从白晶城赶到的冰雪城。 所以他在白晶城有将近十天的时间。 十天过后，他要做的事肯定会有结果。 如果他还活着，他还是能在约定之前到冰雪城。 如果他不在了，等我们知道消息再赶回白晶城，至少也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那时，白晶城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们也不会有更大的危险。” “卧槽！” 红绡一下蹲在了地上。 她见王虚看过来，立刻摊了摊手，“我可没说，她自己推敲出来的，这可不怪我。” 红绡回头看去，陆蒹葭已经哭成了泪人。 对这个善良天真的丫头，她是打心底里讨厌不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实话告诉你吧，你推测的——全对！” 红绡摊了摊手，道:“反正我只答应顾十一不告诉你，又没说要死不承认。 这都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虚好奇地道：“我想知道，你还推理出了什么。” 红绡也站起身来，“对啊，顾十一为什么要在白晶城拼命？他只告诉我，他要去白晶城办一件事，却没告诉我要办什么事。” 陆蒹葭吸了吸鼻涕，道：“你们记的老乞丐吗？” “老家伙？当然记得了。”红绡点头道。 “你们没发现顾十一对他很好吗？甚至他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招来暴风人鹰让他重伤，他都没有去责怪老乞丐。” 红绡愣愣地道：“那……那不是因为顾十一……善良……吗……” 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顾十一善良？ 他哪儿善良了？ 他善良个屁！ 随便山里找条狼都比他善良！ “当初我总觉得老乞丐的身手看着眼熟，如今我终于想起来了，他使的玄功是《金鲤化神龙》。” 红绡猛地跳了起来，“金鲤化神龙？江湖上最顶尖的五大玄功，顾家绝学？老乞丐是武圣，那这么说……” 陆蒹葭含泪点头，“他应该就是顾家的老家主，也就是顾十一的亲爷爷。 他一定是一早就认出了《金鲤化神龙》，识破了老乞丐的身份，所以才对他那么好。 老乞丐一定刺激到了他，所以他要找那个假的顾公子拼命！” “顾公子在白晶城？” 王虚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顾公子在，那西门沣也在！ 红绡蹙眉道：“要是你的推测是真的，那我们得赶快返回去，顾公子的势力太强，根本不是顾十一能应付的。” “王虚，用追影骷髅，我们去带顾十一离开。” “我们不去白晶城！全力往冰雪城赶！”陆蒹葭忽然斩钉截铁地道。 红绡和王虚一愣，她擦干眼泪，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摄人的精光。 那是和顾十一一样，充满决心的眼神。 “冰雪城里有大哥的人，我要和大哥做一笔交易，然后再到白晶城。” 她一抹乾坤戒，将那代表着继承人身份的戒指戴在手上。 “陆家继承人的身份，就是我的筹码！” 王虚急忙拿出两把黑伞，唤出两个追影骷髅。 红绡望着陆蒹葭，心里只剩敬佩。 自从那日对战蛇妖后，她就一下子长大了。 变的聪明又可怕。 终究是大家族悉心照顾，从大学府里培养出来的人才，有着非凡的智慧和潜力。 她弯起嘴角，心情甚好。 顾十一啊顾十一，老天对我们似乎也不算太狠。 万幸你我，皆遇良人。 第107章 妖孽的不只是少年 凤栖院小院。 雅大娘的拳头正不断落在眼前的月光罩子上。 她咬着烟杆，抬起拳头，真气涌动，化作一把三丈大剑。 “轰~~~” 巨剑狠狠砸在月光罩子上，可那罩子竟纹丝不动！ 雅大娘吐出一口白烟，眯着眼睛道： “这东西不对劲儿，至少是国士炼制，没有十品甚至武圣的实力根本无法破开。” “那怎么办，那个八品的武师将自己和她都困在了里面。”白欣歆问道。 “还能怎么办，哪怕对方要活刮了她，她一个方士也只能任人宰割。 我们只能等那月神宫的人出来，打服了，问个清楚。” 她有些暴躁地磕了磕烟灰，道：“奶奶的，我还没来得及问蜜姐这娃子到底什么身份她就死了，这可如何是……” 雅大娘面色一变，真气化作长刀落在手中，白欣歆急忙躲在了她的身后。 “轰”的一声巨响，月光炸裂，白衣女子完完整整地站在地上。 一个身躯皱缩，穿着黑衣的干尸也“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清那干尸，雅大娘心中一惊。 月神宫那人！ 可中品方士怎么可能近身干掉八品武师！ 紧接着，她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你炼了邪功？” 顾十一刚转身，雅大娘的真气长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 顾十一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雅大娘皱紧眉头，只好跟着他，白欣歆也急忙跟过来躲在了雅大娘的身后。 她也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 …… 晨曦刚至，晓风微凉。 三道人影逆风而行，速度极快。 陆蒹葭和王虚撑着两把黑伞，黑伞下追影骷髅飞速移动。 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轻轻一点脚，就能跑出十几丈。 红绡的腿上开了两个窟窿，每次一落地，就会喷出一股强大的阴气，让她窜出很远，一点也不逊色追影骷髅。 “不行了，我得恢复一下。” 王虚抬手，几人便躲到了不远处的树下。 王虚盘膝冥想恢复，陆蒹葭却咬着下唇，望着追影骷髅蹙眉思索。 按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就能到风雪城，但她还需要找到大哥的人和大哥谈判。 等真的谈判结束，连她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时间太紧了，可王虚操控两个尸鬼，加上红绡着实消耗不小。 如果她也能操控追影骷髅就好了，可她并不是养鬼方士，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陆蒹葭咬紧下唇，伸手按在了追影骷髅上，感知世界开启，她让自己的灵气，流入追影骷髅。 其实阵，说到底就是势。 布阵的方士能以画的形式，将山河之势留在画中借势。 那她就不能将山河之势融入骷髅，去控制它吗？ 坐在一边冥想的王虚皱紧眉头，他忽然感觉，追影骷髅似乎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王虚睁开眼睛，看到陆蒹葭紧闭双目，一层肉眼可见的白光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他刚要说话，红绡忽然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虚一咬牙，干脆切断了和追影骷髅的联系。 追影骷髅立刻垂下了手臂和脑袋，但陆蒹葭对此毫无察觉。 陆蒹葭皱紧眉头，脑海中全是这几日的修行。 吞云吐雾之时，大山大河在我心中，我便是这天地的山海。 追影骷髅也是人骨。 梅长学宫教过，人蕴含天地奥妙，是寰宇的缩影。 人同天地，以心比天，以肾比地，肝为阳位，肺为阴…… 陆蒹葭的脑海之中，这具追影骷髅逐渐和天地合为一体。 而在外界，红绡张大了嘴巴。 陆蒹葭按着的追影骷髅竟然发出了刺目的光芒！ 肉眼可见的灵气如旋涡一般汇聚在一起，不断地涌入追影骷髅。 苍白的骨逐渐变得晶莹雪白，一个个奇异的纹路出现在追影骷髅之上。 王虚睁开眼睛望着这一幕，神情更是震惊。 进阶！ 武师修行分十品，邪祟妖物也分十品。 品阶越高，实力越强，能力越大。 武师的七品八品，差异并不大。只是真气的纯度和量发生变化，七品照样可以杀死九品十品。 但妖怪不同，每一品阶之间的差距十分巨大。 七品的妖，想要杀死八品九品的妖，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狐狸之所以一看就怪异，就是因为它的品阶很不清晰。 即使它现在好几条尾巴，也完全没有明确的品阶。 这就说明，小狐狸的潜力是无法想象的。 追影骷髅本身的品阶在四品，但它是特例，单论速度七品八品的妖物也难以企及。 除此之外，妖邪进阶普遍十分困难。 越是低阶的妖，进阶越是艰难。 可一旦进阶，将会获得飞跃性的提升。 追影骷髅就是公认的最难进阶的一种低阶邪祟。 而陆蒹葭现在，就在让追影骷髅进阶。 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是养鬼的方士！ 陆蒹葭黛眉紧蹙，将脑海中所有关于寰宇的理解，不断与追影骷髅合在一起。 终于——脑海中的天地与追影骷髅彻底融合。 它的双目位是日月，普照万川；它的心位是苍天，包罗万象；它的肾位是大地，气化江河；它的骨是天地流转的无形法则…… 磅礴的灵气尽数涌入追影骷髅，随着一阵刺目的金光后，陆蒹葭捂着脑袋倒下。 红绡上前抱住她，却发现她竟出了一身的大汗。 “头......好疼。” 陆蒹葭说了一句，便晕了过去。 红绡抬头看着眼前的追影骷髅，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苍白的追影骷髅此刻变得无比金黄。 耀眼刺目的金色好像由黄金铸成！ “呼~~~” 一股风吹来，红绡才想起，黑伞已经掉在地上。她刚要去捡，但已经晚了。 阳光照在了金色的骷髅上。 它金光璀璨的身躯内泄出数道邪气。 黑雾散尽，骷髅没有散落，而是忽然抬手抱住双肩，就那么站在阳光之下。 “她不但完成了追影骷髅的进阶，甚至让它改变，从邪祟进阶为真灵。” 王虚的声音充满了震撼，只有承载大气运的邪祟，才能成为灵。 灵并不惧怕阳光，可以在白天行动，就像柳家的镇灵柳青那样。 但柳青是承载了整整一个柳家的气运才完成转变。 而让追影骷髅转变的仅是陆蒹葭一人！ 红绡怔怔地看着那金光璀璨的骷髅，再看看怀中的少女，心底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她忽然想起顾十一的逆天修为，再看看眼前的黄金追影骷髅，还有他们之间纠缠不断的情感纠葛。 红绡由衷地感叹道： “顾十一，陆蒹葭，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108章 顾十一的师父 进了小屋，一路走到最里面，白衣女子终于停了下来。 正当雅大娘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女子要做什么。 顾十一抬手写了四个大字：斗转星移。 下一刻，面前的墙壁上忽然亮出光芒，一道光芒从墙壁内发出，三人消失不见。 …… 一处幽暗的房间。 身着花裙的老妇正在打瞌睡。 她的皮肤暗淡无光，脸上胳膊上全是皱纹，此刻正拿着拐杖，照着烛火在看连环画。 连环画共有七幅，画上皆有一个题，分别为： 花魁遮面一曲动倾城。 少年痴迷误入勾栏院。 花酒喝完无钱挨棍棒。 月月复来招得美人笑。 林间偷会私自定终生。 红烛剪影美人上花轿。 夜夜笙歌儿女成双对。 七幅画后，还有一幅空白，虽然无画，但是已经有题，题名为： 生死同穴再续来生缘。 老妪望着这几幅画正不断笑着，这小小连环画，便是她这一生的情感缩影。 这时，地面上忽然亮起了一道道光芒。 随着一阵刺目的白光，三道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奶奶？” “蜜姐？” 白欣歆和雅大娘先后惊呼。 眼前这位老妪，赫然便是白家老太阳佟桃花，她曾在凤栖院有个花名，唤作小蜜桃。 看到三人，阳佟桃花立刻笑了，她明明年岁很高，皮肤满是皱纹，头发也已全白，但此刻笑了，却隐约还有一种“甜蜜”的感觉。 让人不禁感慨，她年轻时，定然是个极为甜美的姑娘。 “你怎么认识我奶奶。” 白欣歆跑过去，抱住了阳佟桃花，后者亲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雅大娘看着四周，面色怪异地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从来没来过这里。” “地下深处。”阳佟桃花道。 “真不习惯。”顾十一说道。 白欣歆瞪大了好看的眸子，就连雅大娘也是一惊。 因为这白衣女子竟然发出了男子的声音。 她们只见白衣女子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橘子，连皮丢到嘴里，就那么胡乱地咀嚼着。 “小蜜桃，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 白欣歆气的直接就站了起来，“你怎么和我奶奶说话呢！小蜜桃是你喊的吗？” 雅大娘也黑着脸道：“我都在叫蜜姐，你这女娃，多少有点没礼数。” 白衣女子微微一楞，抬手一划，“解！” 白光从他身上散开，顾十一的头发缩短，胳膊变粗，身躯变壮实，饱满的胸脯急速干瘪。 眨眼之间，那个绝美的女子，就变成了一个少年。 “我去！” 雅大娘瞪大了眼睛， “天啊~丑男！” 白欣歆发出了惊呼。 “噗！” 顾十一张口便朝白欣歆吐出一颗橘子籽。 “哎呦！” 白欣歆捂着额头，好奇地看着他。 其实客观而言，顾十一真的不丑。 只是他先前变得白衣女子太美，相较之下，他这张黑脸就显的有点丑了。 “臭小子，还是那么没礼貌，欣欣，你不是想见那十七岁的少年武师吗？他就是。” “啊？” 白欣歆一怔，“奶奶，他不是方士吗？” “方士就不能是武师？”顾十一开口说道。 白欣歆一怔，一旁的雅大娘皱眉道：“可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是七品武师和中品方士。” “可我就是。”顾十一又塞了一颗橘子到嘴里。 “好了，别说废话了，小蜜桃，按照我们以前约定好的，你得帮我。”顾十一说道。 听到他又叫“小蜜桃”，白欣歆扁着嘴有些不乐意。 “那行，丫头，你现在和他拜堂吧。” 老妪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白欣歆直接跳了起来，“奶奶！你说什么？” 雅大娘也是哭笑不得地道：“蜜儿姐，你别想一出是一出，我和丫头都不知道他是谁呢。” “别管他是谁，我的眼光你们不知道吗？当年我一眼就看中了丫头她爷爷，从一个妓女变成了如今响当当的白家老太！ 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丫头，记得我和你说的吗？咱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准男人。” 老妪拍着胸脯道：“他，没毛病！” 白欣歆俏脸涨得通红，看看老妪，再看看顾十一，咬着下唇，跺脚道：“我不！” 老妪一愣，“为什么？” “奶奶！我都不了解他！” “我了解，你信不过奶奶？” 白欣歆摇摇头，“当然不是，奶奶的眼光，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那你就拜堂啊。”老妪一脸的不明所以。 “可……可……” 白欣歆十根手指搅在一起，心里乱成一团。 顾十一冷笑，“是看不上我，嫌我长得丑？” “不是。” 白欣歆摇摇头，“外貌只是皮囊，谁都有老的时候” “是嫌我穷？”顾十一皱眉道。 “也不是，我家有的是钱，你就三辈子呆在家里都没问题。”白欣歆还是摇头。 “是因为他装女人，你觉得他有特殊癖好！”雅大姐认真地道。 “也不全是。” 雅大娘懵了，顾十一也有点想不明白，就连老妪都不明所以地看着白欣歆道； “丫头，那是为啥？” “我……我……” 白欣歆红着脸嘟囔道：“我觉得……我……我不如他女人。” 雅大娘差点一头栽倒，老妪也张大了嘴，哭笑不得。 少女却很认真，摇晃着老妪的手道： “奶奶，你说过，要拴着一个男人，就得让他觉得你是个女人，而且是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的女人。 可……可我觉得……他变成女人的样子……比我更女人……我……我拴不住他。” 顾十一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道：“你们继续商量，我还要出去。” 他走到一旁抬手书写，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光芒，竟然变成了一个肥胖的妇人。 雅大娘和白欣歆皆是一愣，顾十一脚下又亮起了另一道阵法。 “小子，你干什么去？”阳佟桃花问道。 顾十一弯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抓仙子。” 说完，便消失不见。 屋内，雅大娘坐下来，皱眉道：“蜜儿姐，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丫头和他拜堂。” 阳佟桃花神色凝重地道： “真不愧是那人的弟子，果然厉害。 让丫头和他拜堂，是为了丫头帮他夺得花魁，帮他争到凤栖院的气运。 如果失败了，就直接将白家的气运分给他，让他突破到上等方士。” “白家气运？” 白欣歆大惊，“奶奶，那可关乎我们白家的未来走向啊！为什么要给别人！” 阳佟桃花深深一叹，“因为他师父救过白家，也救过整个白晶城。” “他师父？他师父是谁？”白欣歆好奇地道。 阳佟桃花满脸凝重，一字字地道: “国士王易之。” 第109章 收压云莹莹 随着大阵光芒闪动，顾十一来到了一间客栈。 他推门而出，看到两侧走廊里站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远处的月字号门口站着两个月神宫的人。 竹字号门口睡着一只食铁兽，身上有血，手里攥着几根竹子。 舞字号门口立着一只骷髅，身上有抓痕，一动不动。 再往旁边看，雅字号房间外什么都没有。 顾十一松了口气，看来阵法没有问题。这里正是摘星阁的最高层，这几个房间住着的，就是那些参加花魁比赛的女方士。 顾十一直接走到了“雅”字号门口。 “谁？” 他尚未推门，门内便传来了声音。 “有位姓宋的公子让我给您一封信。” “姓宋？” 里面的声音微微一怔，有些恼火地道：“他怎么还是把爪子伸到这里来了！烦死了，我不要！” 顾十一又道：“姑娘，您......您就当行行好，一定把信收下。” “不收，不收，烦死人了，赶紧走！” “可……可那位公子带着人把我相公绑了......” “又是这样！他怎么还这么不要脸！好吧，你把信放下，我自己会取。” “不行啊，他让我一定亲自送到您的手里，姑娘，算我求您了。” “这……好吧，你进来吧。” 门内传来声音，顾十一推门而入。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几把锋利的匕首“刷刷刷”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不远处的床上也坐着一个，应该就是本体。 云莺莺眯着眼睛，双手背后，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顾十一，小手竟穿过了顾十一的衣服，向他的怀里摸去。 顾十一顿觉不妙，他这次变化并没有费力地改变身材，只是施展了简单的障眼法，一摸就露馅。 “你想骗我对吧？找不到信，你就完蛋了。” 顾十一忽然觉得怀中一滑，她的手掌竟然摸到了自己的胸口！ 少女一怔，“你是男人？” “聪明，但晚了。” 顾十一的掌中出现了月神界，少女面色一变，身躯透明向后飞去。 而握着匕首的四个分身则用力抽刀。 但这一刹那，月神界刺目的白光已经照在了几人身上。 …… 白茫茫的世界，四把匕首“当啷当啷”地落在地上。 云莺莺握了握拳，“原来如此，这里是一方没有灵气的小天地，难怪我的分身会消失。” 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弯起嘴角，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但你的算盘珠子打错了，就算外界没有灵气，融入身体的法术也不会消失！” 她手握匕首疾步上前，匕首挥舞竟似蛟龙翻滚，变化多端。 她虽然不是武师，但为了配合法术苦练匕首，就算是武师也休想在她手中占到便宜。 顾十一抬起手臂，匕首落入他手掌的瞬间，云莺莺突然露出笑容。 下一瞬，他手掌剧痛，鲜血飞溅！ 顾十一心中一动。 看来她这法术可以在任何时间将周身之物进行虚实转换。 匕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手掌中，所以才会令自己受伤。 他思索之间，云莺莺已俯身从裙下又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了他的腰间。 她弯起嘴角，露出笑容，“胜负已分，只要我实化匕首，它就会出现在你的体内，你将肠穿肚烂……” “你可以试试。” 云莺莺忽然面色一变，这才发现，这人被扎穿的手掌从自己后背插入了自己体内。 如果她此时实化，后果不堪设想！ 云莺莺咬牙，再次晃动身躯，横刺匕首插入顾十一的肋下。 但与此同时，顾十一那插着匕首的手掌也停在了她的胸膛内！ 云莺莺咬紧牙关不断挥舞。 顾十一单手背后，插着匕首的手掌不断变化。 场中发生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一个透明的少女接连挥舞匕首插向肥胖妇人体内，每次那透明匕首扎入对方身体时。妇人那插着匕首的手掌也会停留在她的胸膛内！ 匕首和手掌同时进入对方身躯，同时穿过，然后同时离开。 数百招后，云莺莺飞身后退，落在不远处。 足足三百多招，她竟然没有找到一次可以伤到对方的机会！ 最初的那一刀，似乎就是最后一刀。 而且她能感觉到，对方游刃有余，分明是在戏弄她！ “可恶，你老往我胸口伸手干什么！” 云莺莺羞愤怒喝，虽然是虚体，但看着对方的手不断在自己胸膛前晃来晃去，还是十分羞人。 “我想试试掏出你的心。” 云莺莺心中一变，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灵气和体力的双重消耗实在厉害。 “吧嗒。” 汗水落地，摔的四分五裂。 就在这一刹那，肥胖妇人脚下的地面突然炸裂。 不好！ 云莺莺面色大变，急忙虚化身躯。 好快！ 她只觉眼前一花，肚子便传来剧痛。 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双目一黑，高高飞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顾十一偏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汗珠。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她周身之物能在短时间内反映出她本身的虚实状态。 可惜她实战太少，这般强大的法术，竟然如此不堪。 光芒消失，月神界化作一个光球落入手中。 顾十一转身折返。 一切准备妥当，要赶紧回去参加花魁比试。 …… 白瓷镇。 富字典当行外站着几个背负行囊的路人。 “奇了怪了，富字典当行从不关门，怎么今天闭门不开呢？” 旁边之人叹息道：“谁知道呢，明明说好今日来典当的，只能明日再来了。” “我着急用钱，只能选择其他当铺了。” 几人摇摇头，背负行囊散去。 紧闭的典当行内。 西门沣提着一颗人头站在当铺中央，不远处有个妇人，捂着一条断臂，浑身发抖。 她的舌头扔在地上，只能发出嗯嗯的呜咽。 “当铺还有一个叫李金的伙计是吗？” 妇人连连点头，西门沣皱紧眉头，道：“那礼金年岁多少？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七。” 妇人连连点头。 “他是何身材？肥胖？偏瘦？不胖不瘦……” 听到“不胖不瘦”妇人又连连点头。 “他身高多少？四尺、五尺、六尺、七尺……” 妇人点头。 …… 西门沣就这样不断询问，妇人听到正确的信息便立刻点头。 血在地板上蔓延，浸湿了妇人的裙子，也将她所有的胆子全部淹没。 约莫一个时辰，西门沣就得出了李金所有的信息。 身高七尺，国字脸，留着胡子，浓眉，不胖不瘦…… “行了。” 西门沣伸手将人头丢在妇人脚下，妇人刚要大叫，脑袋便滚在了地上。 西门沣手抚乾坤戒，一条黑龙令牌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对着黑龙令牌道：“公子有令，你们来接管白瓷镇的福字典当行。” 说罢，西门沣转身出门，将房屋锁好。 他皱紧眉头环顾四周，眼神闪动片刻，向着马场走去。 听说，顾十一住在马场的茅草屋。 那马场附近的人也都要杀。 那边流浪客和乞丐很多，还有不少江湖人。 得晚上动手，否则动静太大。 …… 远处的阁楼之上，宋光收起千里眼向城墙下走去。 幸亏有这千里眼，否则要是以目力去看，必然被西门沣发现。 真是好险，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将李金藏起。 城墙之上，王剑打着哈欠。 这位县太爷说是要看鸟，来借千里眼。 呵，那不是富字典当行的方向吗。 镇狱军果然厉害呀。 第110章 他爱上不该爱上的他 天还没亮，白晶城又来了一个重磅人物。 他出现后，郑浩然、金颖、李豪都不淡定了，甚至就连顾公子和宋升两人的神色也十分凝重。 来人一袭白衣，星眉剑目，十分俊秀，背着一杆长枪，枪上挂着一个老旧大的黄葫芦。 他走路吊儿郎当的，一会儿这儿看看，一会儿那瞧瞧，一会儿低头吐个痰，一会儿又抠鼻屎。 他本该玉树临风的公子气质也因此毁的一点不剩，反倒像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无赖。 他神色一动，抬头看到了一碗粥屋顶上站着的顾公子等人，纵身一跃，也不见真气，便直接到了楼顶上。 他站在众人面前，环顾一周，愣了愣，看着顾公子道：“你召集这么多人干嘛？” 未等顾公子说话，他又摆手，“算了，不关我事，反正你也憋不出什么好屁。” 他说的毫不客气，顾公子却也没有发怒。 他又道：“干嘛不离近点去看美人比试，站这么远有什么意思？对了，乌凤呢。” “李兄，这里。” 他回头看到远处的乌凤和乌梅吼，踩着屋顶，便直接离开了。 从始至终，众人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倒是他数落了顾公子两句。 郑浩然走到顾公子身边道：“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他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顾公子摇摇头，“菊刑宫练枪的都这样，霸道张狂，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我看是因为他排名比你高吧。” 这少年，正是十准武圣排名第二的，神枪李星辰。 …… “看那是谁。”乌凤抬起下巴示意。 李星辰顺着看去，远处的房顶上站着双手抱剑的段白浪。 “陆紫涵也来了？” “嗯。” “真好啊，我也想找这么漂亮的女人。” 乌凤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李星辰练枪，人也和枪一样，霸道刚猛。 他是一根筋，脑子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如果他想要一个女人，那一定就会千方百计地找个喜欢的女人，然后对他好。 如果他觉得路边有什么人做得不对，他也会立刻出手，绝对不管对方的身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怕对方有什么背景。 因为他是四大学府之一，菊刑宫的神枪李星辰。 李星辰还有两样原则，谁也不能冒犯，否则就会立刻翻脸。 这两样东西是：良心，枪！ 用他的话说，没有良心，就不是人。 枪，就是他用来让别人讲良心的。 “那就是比试的地方？怎么感觉有些寒酸。” 李星辰双手抱胸，皱着眉头。 那本该花魁争胜的广场，此刻空无一物，就连老旧的地板都清晰可见。 这时，一个相貌较好的女子忽然从角落里快步走到广场中央。 “凤栖院花魁大赛，现在开始！” 她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白晶城。 话音一落，整个广场的地面忽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粉色、红色、白色……五颜六色的阵法，一圈圈地在地上浮现。 人们这才注意到，那被灰尘掩盖的，地板上的图案。 “云边仙女夜骖鸾，月下霓裳舞袖宽。” 数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人群中两排穿着花裙的女子鱼贯而出。 凤鸣长吟，地面上飞出一只巨大的粉红凤凰。 接着又是一声凤鸣紧随其后，第二只是青绿色的鸾鸟。 第三只，第四只…… 一声声鸟鸣接连不断，鸿鹄、朱雀、精卫……各种颜色的神鸟在天空翱翔振翅。 不少人都被这恢弘的场面吸引震惊。 “凤栖院，果然是有凤而栖。” 宋升露出欣赏的笑容。 地上穿着花裙的女子同时抚过乾坤戒，手中出现布匹。 她们一边舞蹈，一边将手中布匹飞出，对方接住后再传给下一人。 各种颜色不一的花布在场中飞来飞去，色彩动人，如群莺乱舞，令人目眩神迷。 短短数十息，画布交错，在地上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彩凤图案。 而这些女子也同时欠身施礼。 “砰~” 天空中两只神鸟撞在一起，正当人们大惊失色之时，两只神鸟竟然化作了花瓣。 粉红色的桃花，青色的海棠如雨一般落下。 “砰砰砰”的响声连绵不断，神鸟两两相撞，落英缤纷，美丽动人。 这时，一条彩带从远处飞来，彩带上站着一位女子。 她臻首娥眉，肤若凝脂，体态轻盈，此刻丹唇微曲，笑的竟异常甜美。 “她就是花魁！” 李星辰指着她忽然大叫，吓了乌凤一跳，急忙将他的嘴巴捂住。 “姓李的，你别就和没见过世面一样的鬼叫。” 乌梅在旁边掩口轻笑，师弟和李星辰在一起的时候，当真有趣。 女子踏着彩带在空中飘荡，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谪仙，风华绝代。 彩带环绕广场，她飞到哪里，人们的目光便在哪里。 当她落地之后，每一个人都失魂落魄，脑海中只剩下了她甜美的笑容，动人的身姿。 “凤栖院小蜜桃宣布，花魁大赛，现在开始！ 请参赛者，月神宫玉蝉、陆家陆紫涵、宋家宋曦舞、冰剑宫姜蕊、兰花水榭云莺莺、青竹学府玉芊芊、凌家凌玉霜、洛家洛茸、凤栖院白雪莲、游侠冷清雪入场！” 女子说完，天空便飘落无数雪花，玉蝉戴着面纱，踩着白雪从天而降。 地面开出朵朵鲜花，一道绿藤托着陆紫涵而来。 “哼~” 冰冷的轻喝从人群外传来，天空中飞来一道雪剑，姜蕊正站在剑上。 …… 十几位参赛的花魁，出场方式各不相同，争奇斗艳。 但其中还是以各个一流势力的排场最大。 直到此刻，参赛选手的身份也明朗起来。 那位坐着食铁兽的仙姑，原来是四大学府之一青竹学府的玉芊芊。 等到所有人都站在一起，小蜜桃伸手一摸乾坤戒，一个巨大的盒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本次花魁……” “等等。” 一道清亮动人，断冰切雪般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回首，人群最外围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布遮眼，宛如游龙。 顾十一心中冷笑。 所谓比试，就是要引人注意。 她们争奇斗艳，只会看的人眼花缭乱，现在才是出场的最好时机！ 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只见，这位白衣女子微启朱唇，轻轻一吸。 如海白云竟然汇聚一起，从天而降落入她的口中。 “吞云吐雾！这不是国士的手段吗？天啊！” 有人发出惊呼，立刻引得更多人的注意。 白衣女子张口轻吐，滚滚白云从口中而出，化作一条白色长道，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抬脚落在云上，云卷云舒间，向前飞去。 裙袂飘摇，出尘绝世。 她仿佛就是遗忘人间的唯一谪仙！ 众人无不失神，无不动情。 乌凤点头道：“真论起排场，刚才许多女子都不输她，但她胜在聪慧，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再出场，引人注目。” “乌凤……” “怎么了，李兄。” “我爱上她了。” 乌凤一愣偏头看去，李星辰斩钉截铁地道： “我要学郑浩然，守护她一生一世！” 乌凤重重点头，“李兄，我支持你！” 第111章 江湖美人 直到顾十一落在场中，众人才真正回过神来。 玉蝉眼底闪过一抹恼怒，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这么狡猾。 小蜜桃继续道：“这次花魁比试不同以往，会按照江湖规矩，比武争胜。”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比武争胜？那还叫选美吗？” “对啊，玉霜姑娘论美貌绝不会输给别人，但要论实力，她怎么可能赢的过四大家族的人！” “还有冰剑宫的姜蕊，哪个方士对上她能有胜算。” …… 显然，众人对这样的比试方式并不认同。 “此次虽然按照江湖争胜，但对战之人，要以‘琴棋书画舞’其中之一为主题。否则，会立刻判定战败！”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 “而本次的裁判，共有三位。” 小蜜桃拍了拍手，三道人挥舞着手从人群走出。 这三人分别是：大长老白金，二长老白戎，三长老白枫。 看到这三人，众人都有些无语。 谁不知道你白家老太太以前是凤栖院的头牌？ 你家人当裁判，别人还能赢得了吗？ 但也有人觉得合理，白晶城里的比赛，白家不当裁判难不成还请个外人？ 再说，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白家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不公平的判决。 “为公平起见，所有对手将以抓阄的形式进行。多抓或者少抓，当即淘汰！” 接着小蜜桃嘻嘻一笑，“请各位按照刚才名字的顺序抓阄。” 玉蝉第一个上前，她眯起眼睛，双目化作月色。 但那盒子上布满阵法，根本无法窥探。 她从中取出纸条看了眼，笑道：“凌玉霜。” 凌玉霜微微一怔，走出来和她站到一旁。 接着便是第二人…… 不知不觉场中只剩下顾十一一个人。 直到此时众人才想起，原来少了一个人。 那个古灵精怪，曾在大街上穿过一众行人的云莺莺并未出现。 小蜜桃走到人群中，大声道：“云莺莺未到场，冷清雪胜！” “云莺莺呢！” 远处的楼顶上，宋升眉头紧皱。 “也许是有事，突然离场了？”金颖试探着道。 孟非凡道：“她是兰花水榭的人，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将她怎么样。” “不对，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李豪，你去找她。” “好。” 李豪纵身一跃，便从楼上跳下。 而顾十一则退出人群，离开了比试的场地。 …… 比赛场地上。 神玉玉蝉和凌玉霜对峙。 凌玉霜十七八岁的模样，打扮的十分精致，有种大家闺秀的典雅气质。 “既然主题要求琴棋书画舞，那我就献上一曲《十面埋伏》请诸位欣赏。” 凌玉霜一抹乾坤戒，一把长琴落在手中。 就在她弹曲之时，玉蝉也取出一匹黑布开始舞蹈。 美人清丽，玉指弹勾抹托，撩动众人心弦。 曲音低沉，似有千军万马，正悄声排兵列阵。 不远处，玉蝉翩翩起舞，舞姿婀娜，黑布银月，妖娆动人。 身为方士，她们都没有着急动手，一人弹曲，一人起舞。 乍一看，好像两个绝美的女子在切磋技艺，根本与江湖无关。 场面异常安静，所有人都被她们所吸引。 屋顶上，郑浩然嘴角弯起，忽然小声对着金颖道： “方士还是不行，动手之前要准备这么久，若是和我交手，我早已经取了她们的性命。” 金颖懒得和他废话，郑浩然嘴上不在乎十准武圣，实际上可能比李豪都看重这个虚名。 不管是谁，他都要好好比较比较。 “开始了。” “铮~~~” 场中琴声忽然停下，沉醉的众人猛然惊醒。 莫不是琴弦断了？ 场中的玉蝉也停下了动作。 大片的黑布铺在她的脚下，银色的月光构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图案。 “姐姐小心，妹妹不客气了！” 凌玉霜面色一冷，修长玉指骤然落下。 曲声突然激荡，一股浓绿色的琴音竟从她的琴上涌出，化为了一个个骑着战马的兵士，落在了空旷的比试场地内。 众人揉了揉眼睛，再定眼看去，竟又多了十几个骑兵！ “叮～” 战马奔腾，骑兵冲锋！ “妹妹好手段，姐姐我也还你一舞！” 玉蝉捏出手印，翩翩起舞，月光从黑布上升起，化作月色宫殿，阻挡骑兵冲锋。 “轰轰轰”的巨响震耳发聩，骑兵骁勇，誓要攻下神之宫殿。 “隆隆隆”的震动摇晃大地，月宫坚固，誓要守卫仙子周全。 曲声越弹越激荡，玉蝉越舞越火热。 九天之上的仙子终于露出了她热情如火的一面。 动人的琴声和美人的舞蹈交汇在一起，点燃了所有观众蕴藏心底的激情。 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但不少江湖人却在暗自抹去额头冷汗。 只因两位女子精彩的技艺下，蕴藏着极其可怕的杀机。 此次花魁比试，当真可以说是，争夺江湖第一美人！ “好厉害的女子，杀意十足，却又充满魅力。” 乌凤点头，满脸赞赏。 乌梅眺望，眼中满是羡慕。 “不知道我家清雪舞起来什么样。” 一旁的李星辰四处张望，由衷说道。 他的脑海，已浮想联翩。 …… 曲声低沉，一个巨大的披甲将军逐渐在凌玉霜面前成形。 另一边，玉蝉不知何时已踩着一条黑布在天空舞蹈，身后升起一轮巨大的圆月。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就是最后分胜负的时刻！ “姐姐小心了，将军披甲，誓死不归！” “妹妹才要小心，神月降世，山川寂灭！” 凌玉霜起身，五指猛地弹下，琴弦皆断，她的手指也鲜血淋漓。 玉蝉铺下的黑布全部炸裂，月球落下，照亮整个比赛场地。 将军冲锋，大剑挥舞，劈向头顶皓月。 场地之上亮起一个个文篆，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场地包裹在内。 “轰~隆~” 地动山摇的可怕巨响终于让人们惊醒。 这不单单是一场争魁的比美，还是方士争抢气运的死斗！ 光芒散去，玉蝉站在地上不断喘息，而凌玉霜已满身鲜血，看不清模样。 美人淌血，让人不忍。 “救人。” 白金大手一挥，立刻便有白家人上前，但根本不需要他们，凌家的人已经先冲了过去。 …… 凤栖院。 顾十一取来了一只鸩羽铁信鸽。 他将信放在鸩羽铁信鸽的信筒里，看着鸩羽铁信鸽扇动翅膀，飞向远方。 他摸了摸自己脸，自言自语。 “此战过后，也该拿回我自己的脸了。” 他书写文篆，化作了一个拄拐的佝偻老人。 趁着他们被花魁比试吸引，他也该检查检查几年前布下的大阵了。 能否血染山河，就看此阵！ 第112章 宋曦舞 陆蒹葭缓缓睁开眼睛，两侧的景物飞一般地倒退。 两具追影骷髅正背着王虚和她飞速前进。 “快快快，王虚，停下，停下，受不了了！” 陆蒹葭脑袋还没清醒就听到了红绡的声音。 红绡将一具金色的骷髅丢在地上，一边翻白眼，一边骂道： “没让追影骷髅背着跑就算了，老娘还得背着它跑，真气死姑奶奶了。” 她上前用力捏了捏陆蒹葭的脸，冰冷微疼的感觉让陆蒹葭微微清醒。 “醒了就赶紧让它背你吧，别睡了，我的大小姐。” 陆蒹葭从追影骷髅上跳下，看着地上的黄金追影骷髅一怔。 “这是……我做的？” 红绡摊手道：“难不成是我做的？” “我只是让它……和天地融为一体而已，怎么变成了这样。” 红绡当即翻白眼，对王虚道： “听听，人家都能让骷髅和天地融为一体了，你自己还不会吸风饮露呢。” 王虚叹息，红便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探头在王虚脸上轻轻一吻。 “开玩笑的，别在意，道不同罢了。” 王虚笑了笑，红绡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 陆蒹葭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和这具黄金骷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只需意念一动，追影骷髅便会做出动作。好像她的另一副身躯。 王虚望着她道：“驱使没有灵智的下等邪祟就是这样，要将自己的意识和灵气注入其中。 追影骷髅会有一种，‘身体很轻，速度可以很快，但力气很小’的感觉，你要慢慢习惯。” 陆蒹葭一怔，意念一动，黄金追影骷髅忽然低头一拳砸在石头上。 “轰~” 石头四分五裂，碎成粉末。 王虚看的一呆，红绡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重的要死，怎么可能没力气。” “它好像……会什么鬼术……” 陆蒹葭秀眉微蹙，闭上眼睛片刻，黄金追影骷髅双手合拢，一道金光在其掌中凝聚。 它突然抬手，“哧”的一声，一道金光射出，将不远处的三棵大树拦腰轰断！ 红绡张大了嘴巴，“这什么东西？” 王虚凝重地道：“看来这具黄金追影骷髅成为灵以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方士修行本来就玄之又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哎呀！不能在这耽误时间。” 陆蒹葭心念一动，追影骷髅将她背起。 王虚也收起了多余的那副追影骷髅。 “我们还要加速前进，王虚，你还用恢复吗？” 王虚摇摇头。 这大小姐，反倒问起他来了。 黄金追影骷髅身躯微沉，做出了一个起跑的姿势。 红绡好奇地道：“蒹葭，你先跑，我还真想看看，这东西能跑多快。” “好，红绡姐。” 陆蒹葭话音一落，“轰”的一声，一股沙尘冲天而起！ 红绡先是一愣，接着一把将灰尘挥散，陆蒹葭竟然已在三十多丈外！ “这么快？” 红绡大惊，王虚也是一呆，“这速度是普通追影骷髅的三倍了。” 红绡弯起好看的嘴角，忽然将王虚抱起。 王虚将剩下的追影骷髅也收了起来。 “看来，咱们得用点真本事了。” 她闭目低头，王虚闭目抬头。 双唇相合，片刻后，红绡的嘴角溢出两滴鲜红。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双目变得异常猩红。 “噗噗”两声，她的背后伸出一对血翼。 尸鬼解封初阶，飞天尸。 血色的羽翼微微一扇，红绡如红色的流星瞬间，冲出数十丈。 …… 黄金追影骷髅的速度太快，迎面而来的沙石让陆蒹葭不得不闭上眼睛，以感知探路。 可她总觉得，黄金追影骷髅还能更快。 “蒹葭妹妹，加速啊，否则，我就只能在前面等你喽~” 红绡忽然出现在黄金追影骷髅的身侧。 她邪魅一笑，双翅一扇，化作一道红光，远远地掠了出去。 陆蒹葭心里也升起了强烈的好胜心。 正是满腔热血，意气风发的年纪，她也不愿输给对方。 “给我全力追上去！” 陆蒹葭将灵气尽数灌输进黄金追影骷髅。 金色脚掌落地的刹那，一道道肉眼难见的神秘纹路出现在黄金追影骷髅的脚下。 “轰~~~” 灰尘如大雾，遮天蔽日。 黄金追影骷髅如一道金色流星，激射追赶。 蒹葭的发簪飘落，头发散开，青丝如瀑瀑，随风飘摇。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顾十一，你敢隐瞒身份，这笔账，看我怎么和你算。 你给我等着，在我出现之前，我不许你死！ 金色追影骷髅速度再涨。 苍茫的大地上，一红一金两道流星，激射驰骋。 …… 摘星阁。 顾十一头戴斗笠，走到了“舞”字号房间前。 门口骷髅的骨手立刻指住了他的脖子。 但紧接着，骷髅便转身推开了门。 宋曦舞坐在床上，一对凤眸目光凌厉地看着顾十一。 她的右肩上坐着一只赤红小麻雀，左肩上趴着一只两寸大小的白猫，手里把玩拿着一把两寸大小的白色骨剑。 顾十一刚要抬腿，宋曦舞便开口道： “能把云莺莺无声无息给解决掉，你当真有本事。但若以为也能如此将我收拾掉，那你就太高估你自己了。” 她鲜红的嘴唇弯起，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若不信，进来试试。” 这并非宋曦舞自大，而是她确确实实有这样的资本。 宋曦舞早在九岁之时，便已经作为养鬼方士名扬江湖。 养鬼方士虽然会驱使各种不同的鬼怪作战，但真正建立契约的共生之鬼一般都只有一个。 前期之时，共生之鬼越是强大，养鬼方士进阶就越是容易。 到了后面，方士与共生之鬼共同进阶，相辅相成。 许多方士在决定成为养鬼方士之后，都会千方百计地寻找强大的鬼怪与自己共生。 但宋曦舞不同。 她的鬼怪不是家族找来，是自行出现找她共生的。 更为诡异的是，来找她的共生之鬼每一个都强大无比。 它们争夺宋曦舞的共生之权，最后竟造成了五只鬼怪同时与宋曦舞共生的，前无古人的局面！ 这五只鬼怪，分别是，太古骷髅人，赤火朱雀鸟，金眼幽魂猫，噬血白骨剑，无极阴阳鱼。 如果是按照数量算，一共是六只。 太极阴阳鱼分阴阳两鱼，但它们从不分开，所以算一只共生之鬼。 宋曦舞九岁成为养鬼方士后，便已经凭借这五只共生之鬼震惊江湖。 更有传言，说这五只共生之鬼都有自己残缺的记忆和智慧，能够指点宋曦舞修行。 不少人都说，宋曦舞这么多年之所以才是中品方士，就是因为她的共生之鬼实在太多。 若只是一只，哪怕是两只，以她的天赋，也早已是上品方士，甚至可能是国士！ 大夏王朝曾有上品方士断言，如果宋曦舞能进入国士，将成为千古以来最可怕的养鬼方士。 在这次的花魁比试中，顾十一认为宋曦舞和玉蝉是最厉害的两个。 他也不想这么快找宋曦舞，但他的下一场对手就是宋曦舞。 不过，也无所谓，迟早会有一战。 真的决赛遇到，反而麻烦。 正好，他来讨教讨教......这位堂妹的本事。 第113章 别太小看武师了 面对宋曦舞的邀请，顾十一笑了笑，抬腿走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太古骷髅人将门关上，顾十一也举起了手里的两颗月神界。 宋曦舞只看了一眼，便道：“月神界？难怪云莺莺会不见，看来你是武师了。” 月神界刺目光芒照在了几人的身上。 宋曦舞又道：“没有损坏，呵，你还是个方士。” 光芒涌动，几人消失在了原地。 …… 片刻后， 白欣歆带着斗笠，小心翼翼地推开客栈的门。 一出门就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食铁兽，月神宫的人，还有来自其他方向的感知。 她身上的衣服发出光芒将这些目光和感知全部屏蔽，她这才松了口气，走进了舞字号房间。 一开门，她就看到了地上的月神界。 她抱起月神界，赶紧跑回了最初的那间屋子。 …… 白茫茫的月神界内。 宋曦舞冷笑道：“两颗月神界，你是怕我跑掉？你是几品的武师，七品还是八品？不管……” 她话音未落，顾十一身上涌出真气，一个箭步便到了她的身前。 五指并拢如刀，直接扎向她雪白的脖颈。 宋曦舞黑白色道服上的两条鱼忽然开始游动，随着它们的游动，她衣服的颜色竟然也在旋转。 一道黑白色壁障突然出现在顾十一的面前。 顾十一面色一沉，五指握拳。 麒麟冲拳！ 黑白壁障“啪”的一声碎裂。 宋曦舞微微一惊。 黑白鱼忽然加速旋转，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宋曦舞整个身体连同空间竟然直接扭曲，她整个人都“横”在了半空中。 “嗷——” 真气化作的麒麟头擦着宋曦舞的身体飞了出去。 顾十一心中一凝。 师父王易之说过，方士之诡谲，如同森罗万象之大道，奥妙无穷。 没有谁能真正穷极变化，任何的能力都有可能出现。 黑白阴阳鱼与道相合，修到极点，可以在阴阳大道之中游离，十分玄妙。 如今亲眼见识到这妖物，果然令人称奇。 身后传来劲风，那只太古骷髅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到七丈大小，手持巨剑，俯身向顾十一劈来。 顾十一回头一指点在巨剑之上，真气喷发，将巨剑挡下。 “残……像……斩。” 太古骷髅人高举长剑，发出声音，一道隐约的披风出现在其后背之上。 巨剑收回，他再次挥剑，第一剑尚未完全落下，第二剑，第三剑竟然就已经斩出！ 可怕的剑术，同出三剑！ “玄龟护体！” 巨大的玄龟出现在顾十一体外，太古骷髅人带着两道残像，疯狂在玄龟上劈砍。 只是两个呼吸，竟然展斩出了四十八剑！ “轰！” 玄龟炸裂，太古骷髅人的最后三剑也落了下来。 顾十一被真气包裹，抬手硬生生扛下这三剑。 三剑落下，剑声都连在一起，只听“轰”的一道长音，顾十一就飞了出去。 吼—— 赤火朱雀嘶吼着飞起，分出上百道身影，火光照亮天空，如蓄势待发的火焰流星雨。 “喵~~~~” 金眼幽冥猫坐在地上，影子竟然化作数十个金色长手，在身后旋转。 “呵呵~” 宋曦舞发出轻笑，不断抛着手里的嗜血白骨剑，一脸轻蔑。 “你……有点太不自量力了吧，我还有三只鬼没有出手呢。” 顾十一伸手将斗笠扔到一旁，宋曦舞微微一怔。 她看到顾十一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皓月，明亮的诡异。 她皱眉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难道是！” 她胸口的阴阳鱼忽然游到了她的双目之中，一对眼瞳的得一黑一白。 她微微一怔，忽然说出一句让顾十一都吃惊的话。 “五个丹田！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顾十一一抹乾坤戒，手中出现了一把大剑。 朱雀嘶吼，火流星悉数落下，金眼幽魂猫身后的无数金色手掌，也如蛇一般伸出，抓向顾十一。 “残像斩。” 顾十一忽然吐出三字，宋曦舞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手持大剑，一剑三斩，第一剑未落，第二剑，第三剑便已经同出。 密密麻麻的剑影将落下的火流星和金色手掌全部斩断！ “怎么可能！” 宋曦舞惊呼出声，“砰”的一声，顾十一手里的剑炸成了碎片。 他一抹乾坤戒，一把新的大剑落在手中。 宋曦舞抬手将嗜血白骨剑飞出，嗜血白骨剑在空中一分为百，无数剑影铺天盖地的射向顾十一。 与此同时，太古骷髅人也挥舞着巨剑，再次斩出残像斩。 “你别太小看武师了，这才是残像斩本来的威力。” 顾十一手腕一翻，站在原地，大剑疾斩。 一剑落下，三道剑罡同时飞出。 黑白阴阳鱼迅速游到宋曦舞身上，化作黑白壁障。 下一刻，漫天剑罡如狂风暴雨一般落向四面八方。 无数火流星，无数白骨剑影全部被剑罡斩碎！ 就连太古骷髅人都只能举起大剑，不断接住飞来的剑罡！ “可恶！” 宋曦舞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太古骷髅人的声音，她的内心无比震惊。 这么多年以来，太古骷髅人第一次愤怒！ “竟用老夫的剑术对付老夫，娃子，给我更多的灵气，老夫要亲手斩他！” 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剑罡终于消失，四周的天地变的支离破碎，宋曦舞再也没了一丝的轻视之心。 因为她亲眼看到，眼前之人有足足五个丹田！ 他根本未尽全力！ “砰~” 顾十一手里的大剑再次崩碎。 看到此情此景的宋曦舞，内心一颤。 一把武器只够出一招，这是什么怪物。 但她还是稳住心神，露出笑容，“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确很厉害，但你还是太大意了。 你的剑罡斩开了这月神界。月神界消失，我就能完全发挥实力了！” “砰~” 白茫茫的炸裂，宋曦舞刚刚露出笑容，忽然面色又是一变。 “这是哪儿！” 她环顾四周，只有漆黑冰冷的墙壁，和墙壁上挂着的幽幽烛火。 她怎么会在这儿？！ 地上忽然亮起光芒，顾十一已经向后跳起。 “这是……传送阵？” 宋曦舞抬起头，顾十一正站在阵法外，直翻白眼。 “胸大无脑，去山里和猴玩儿去吧。” 光芒一闪，宋曦舞和她的共生之鬼，全部消失不见。 阵法外，白欣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你把她传哪儿了？” “牢山。” “那里不是隐山君的地方吗？她会死的！”白欣歆惊呼。 顾十一翻了翻白眼，“四大家族的人要是那么容易死就好了。” …… 光芒消失。 宋曦舞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林。 “吱吱吱吱……” 一只几十丈的炽火猴扒开树林，冲着宋曦舞怒吼。 她怔了半晌，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胸大无脑。 她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如此地愤怒！ “这是哪儿！王八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吱——” 炽火猴挥舞巨拳向她砸下。 宋曦舞气得直抖。 只因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句话： 去和猴玩儿吧。 “去——死——” 森林之中，一直数十丈的巨大骷髅人手持巨剑突然出现，直接将赤火猴劈成了两半！ 第114章 有人暗藏杀机 “冷清雪，轮空晋级。” 小蜜桃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惹来了无数观众的议论。 “又轮空？怎么可能！作弊了吧。”一位观众大喊。 “怎么说话呢？怎么作弊？你作弊一个试试？她的对手是宋曦舞！” 有人质疑，自然也有人拥护。 “就是，怎么作弊？干掉宋曦舞吗？你去试试？奶奶个熊！” 李星辰也扯着嗓子大喊。 不远处的屋顶上，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宋升。 宋升皱眉道：“应该是她有什么事吧，她不可能被人怎么样。” 说完，他又对欲言又止地郑浩然道： “哪怕你出手也未必能胜她，宋曦舞是个怪物，和普通的方士根本不一样。” 郑浩然挠挠头，一脸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也放不出什么好屁。”宋升直接骂道。 “呵呵，先是云莺莺，又是宋曦舞，若真是巧合，这位冷清雪的运气也太好了。” 顾公子说完，又笑吟吟地对众人道：“难道她是这次花魁比试的天选之人？” 宋升皱紧眉头，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巧合。 如果说，有人能无声无息将云莺莺怎么样，他相信，可宋曦舞……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别人不知道宋曦舞的底牌，他可是知道的。 宋曦舞身边那五只鬼，随便一个都能保她不死。 他甚至觉得哪怕武圣出手，宋曦舞都能活下来。 宋升挑了挑眉，望着顾公子道： “那顾兄什么意思？去凤栖院干掉她？你我都知道，凤栖院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勾栏。” 金颖忽然道：“我们还要杀顾十一，不该冒其他的风险。” 郑浩然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他还会来吗？这都多久了。” 金颖嘲讽道：“怎么？这就没耐心了？我听说沈屠有时候为了杀人甚至会等十几个月。 咱们这才多久？你要等不及就回去吧。” 孟非凡冷笑道：“即使朱雀杀星没能杀死顾十一，他也肯定重伤。养几个月很正常。” 顾公子伸手忽然递给孟非凡一个乾坤戒。 孟非凡一愣，接过一探查，惊呼道：“朱雀杀星？你哪儿来的！” 顾公子打了个哈欠，宋升插声道：“堂堂顾公子，要个朱雀杀星有什么困难？ 顾兄，你说你并不在乎传言，怎么却要给孟非凡朱雀杀星。 我看不如这次我们一起出手如何？有你加入，此杀局，无人可破。” 顾公子摆了摆手，“我只是给孟兄一件护身之物罢了。你们看吧，这花魁，我没什么兴趣。” 说罢，顾公子便从屋顶跳下，走向了富字典当行。 “呵~装模作样。”宋升冷笑，眼里满是轻蔑。 他最看不起这种人，身为四大家族的人，想杀什么人，杀就是了，有什么可掩饰的？ 哦~对，他可能是个假货。 一想到此，宋升眼里的轻蔑更盛了几分。 ...... 福字典当行内。 西门沣已经坐在一旁，双手抱胸地耐心等待。 门被推开，看到那道人影，他的心里闪过一抹慈爱。 “找不到他以前的信息，应该有人在我们之前动了手。” 顾公子挑了挑眉头，“谁。” “镇狱军。” 顾公子怒极反笑，“那就是云将了。” 顾公子转身望着紧闭的大门，门外阳光明媚，人声鼎沸，可他却只能呆在阴暗之中。 真是可笑。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来了。” 西门沣缓缓摇头，“应该不会，他来这里，就是找死。” “可我觉得他已经来了。” 西门沣当即一怔。 “你说，他会不会突然爆出身份呢？” 顾公子转过身，死死盯着西门沣，他目光幽幽，如黑暗中的森然鬼火，渗人无比。 “这里有半个江湖，如果他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说‘他是真正的顾公子’，怎么办？” “那就让我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 西门沣一怔，顾公子偏头看着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即使是太阳，也不可能真正普照万物。 总有黑暗的角落让某些见不得光的小虫子隐藏躲避。 “我虽然没真正见过他，但我却能感觉到他。” 西门沣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就像我这些年来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地躲在顾家角落，不敢直面父亲一样，他也在躲着我。 我们都生活在顾家的黑暗里。他在顾家外面，我在顾家里面。 他一定来了，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努力做着万全的准备。 等他一旦出现，就会当着整个江湖的面，将我的脑袋摘下来。” 西门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顾公子的心思他从来都无法揣测，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出错。 因为，他了解人性。 顾公子坐在地上，逐渐缩成一团。 雪白的衣服沾满了灰尘，他抱着脑袋，像黑暗里藏着的毒蛇。 “他，就在我身边。” “那我们怎么办。” “我来出手。” “什么！”西门沣面色一变，“不行，不如让我们的人都……” 西门沣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公子正杀意十足的看着他，让他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西门沣，如果你不是我亲爹，我真想杀了你！ 让我们的人来，你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告诉顾皇城，他说的是真的，我是假货！你想让我和顾家彻底开战？！” 西门沣低垂着头，道：“我可以恢复武圣修为，全力杀他。” “啪！”’ 顾公子猛地起身，狠狠一巴掌扇在西门沣的脸上。 西门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但嘴角已经淌血。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觉得他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白晶城。 这里是大夏的命脉之一！哪怕四大家族在这里大战，也没人能威胁到白家和白晶矿！ 大夏最强的超凡武圣就在这里。他们只会保护白晶矿，而不会插手江湖之事！ 十品以上的修为就会威胁到白晶矿，你敢恢复修为，就立刻会有人摘下你的脑袋！” 西门沣皱紧眉头，“原来如此，那……” 顾公子的眼神又变的冷漠。 “没关系，他既然选择这里，也说明他的修为最高不到十品，最多九品而已。 那几个十准武圣都有真气传承，真气传承解开，每个都有将近八品的实力。 加上孟非凡的朱雀杀星，就算是九品的武师也必死无疑。” 顾公子深深一叹，由衷地道： “确实厉害，我还未见他，就已输了一成。 他利用我顾公子的身份，将我架在火上，让我忌惮顾皇城，没办法放手做事。 呵呵，他准备的可真足，也够聪明，该夸他不愧是顾家和云家的种吗？” 顾公子虽这么说，但却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可我这些年，也没有一日在混吃等死。 九品武师……不是我的对手。” 第115章 双龙之争 夜深人静。 阮帘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同行几个姐妹都说她变了性子。 因为她曾发誓，要做一个最洒脱的女人。 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涂最好的胭脂，甚至是上最好的男人！ 快意恩仇，只为自己而活。 绝不在乎他人看法，万千愁丝，去他娘的！ 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烦恼，就一定不会洒脱。 阮帘月当然也是。 这几天，她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 当年，父亲获得崩天神诀后，她的母亲被人逼问杀死。 父亲带着她四处游荡，躲避追杀，最后去了一处莫名之地。 那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至今她也不知那是哪里。 她只知道她看不到院子里面。 明明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可她就是看不到院子里。 站在高处眺望，里面白茫茫一片。 每天，父亲都会进院子里去教一个孩子。 他教的，竟然是他宁愿在江湖上逃跑，也不愿意放手的《崩天神诀》。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阮帘月看着自己的五指，呢喃细语。 当年，她和他隔着篱笆墙对话。 谁也看不见谁。 “申绝月月，你叫什么名字？” “顾苍生。” …… 明明像个多年，但那声音似依然萦绕耳畔。 阮帘月闭上眼睛，万千愁思，惹她心焦。 她还记得，他那时为了修炼《崩天神诀》每天都很痛苦。 《崩天神诀》的修炼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将筋弄断，然后重新愈合。 这样筋脉就会变的更加粗壮。 为了防止筋脉粗细不匀，所以筋脉不能拉断，更不能切断，要用更极端的方式。 雷电。 奔走的雷电，会瞬间将所有的筋脉摧毁烧断。 父亲说过，崩天神诀修炼方式之所以如此可怕，是因为它根本不是给大夏人修炼的，而是给凶蛮人用的。 凶蛮人祖祖辈辈都吃妖兽，他们的身躯天生强大，有些甚至一出生肉体就能和妖兽抗衡。 他们视痛苦为上苍的考验，他们觉得，人和铁是一样的，只有千锤百炼才能变得更强。 他们的信条是：痛苦带来强大，强大带来安定。 许多凶蛮孩子从小就用妖兽修炼的方式锻炼自己，硬抗天雷，火焰淬体...... 崩天神诀这种简单粗暴，盲目追求力量的玄功，正是凶蛮孩子的修炼方式。 可顾苍生不是凶蛮人。 他没有那种天生就能对抗妖兽的血脉，所以他修炼的很痛苦。 那些日子里，他们每天都会说话。 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支撑。 顾苍生说，他很疼，每天都疼，但他是方士，他能治好自己。 他要活下去，他要报仇。 她说，她很想娘亲，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 他说，有的恩怨一定要算个清楚。 她说，报仇是为别人的错误活着。 他们为此吵了好多次，可每次谁都不愿意先离开，哪怕是吵架。 后来，她被托付到了牡丹堂，就再也没听见过顾苍生的声音。 阮帘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焦躁。 顾苍生几年前不可能是爹爹的对手。 爹爹死在他手里，一定有什么原因。 可…… 阮帘月坐起身来，烦躁地道： “可你来这破地方干什么？还舍不得那不要你的家吗？” 她越来越生气，在屋子里直打转。 “报仇报仇，就知道报仇，这么多年了，就记得报仇。” “当年报不了，现在就能报的了？” “醒醒吧！人家早就顶替你身份了！你的所有资源都是他的，家庭，背景，甚至是爹娘！他多厉害，你不清楚？” “那个假货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不去死啊！” “老天瞎眼了吗？为什么不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骂完别人，她又开始骂自己。 “我是不是有病！我来这里干嘛？” “我来这里看什么？看真假美猴王吗？我又不是谛听！关！我！屁！事！” …… 她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最后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出神。 “你要是愿意和我回牡丹堂多好。”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愁肠百转。 许久之后，她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带他回牡丹堂！ 本来这次，她就是来带他走的。 嗯，一定带他走。 慢慢开导，一定可以的。 ----------------- 顾家。 寂静的议事厅里只有两个人。 头发花白的顾家族长顾皇城在高台上孤独负手。 在他身后则是一个长满脓包，甚至脓包之中还有蛆虫的独臂独腿老者。 “是苍生吗？” 顾皇城询问，声音充满了疲倦。 “有国士遮蔽天机，无法推测，但顾家气运已动，分化严重。” “什么意思？” “可能是顾苍生公子，也可能只是横空出世的天才，与顾家有渊源，和顾公子争夺气运。” “胜负可否看的出。” 老者摇头，“都乃天命，无法预测，只知双龙相争，必有一死。” 顾皇城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你说，有多少可能……是我的苍生孩儿。” 老者低垂着头，道：“算不出。” “你觉得呢？” 老者沉吟半晌，缓缓摇头。 “苍生公子丢失后的几年，顾家一直气运不佳，说明顾苍生公子并未陨落。 但后来，气运不久便回到顾家，后被顾公子秉承……他……大概已经……” 顾皇城深深一叹。 按照方士的说法，家族气运会缠在拥有家族血脉之人的身上，能秉承多少，和被缠之人的天赋命格有关。 顾苍生一出生便秉承了顾家所有的气运，甚至还夺了云家将近三分之一的气运。 有国士说，这也是后来云家族人陨落的原因。 许多人都这么觉的。唯独打了一辈子仗的云老将军不信这一套，用他的话说: “气运要是能定生死，就都别打仗了，努力抢夺气运，等凶蛮人自己灭国。”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顾苍生丢失后，这强大的气运也一并消失了，后来某一天，这些气运竟然又流回来了。 这也是让顾家后来放弃寻找顾苍生的原因。 按照方士说法，气运流失，唯有两种。 第一，被人抢夺，但抢夺之人不够承载全部气运，所以剩下的才会流回顾家。 第二，有国士境界的高人出手，杀死了顾苍生。 因为只有国士才不会被强大的气运影响。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证明：真正的顾苍生已经陨落了。 “家主，双龙之争，要不要……帮帮顾公子。” “哼，那个假货有本事就守住自己的身份，没本事就去死。” “可夫人那边……” 顾皇城闭上眼睛，沉吟半晌，道：“再说吧，目前不要插手。” “是。” “你说……我们可不可能算错，气运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老者笑着摇头。 “不可能，气运就是命运，每个人都想反抗命运，但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反抗的了命运。 当你觉得你赢了它的时候，只是它一时顺从你的心意罢了。” 第116章 冰剑宫和姜蕊 如何看待气运这东西。 顾十一的看法很简单，特殊的能量罢了。 和灵气、真气一样。 “气运”是没有实质杀伤力，专门提供给方士进阶用的，特殊的能量。 江湖上总有方士说，一个人的气运如何，命中注定如何。 呵~ 顾十一只想笑。 他见过邪恶的方士掠夺别人的气运，再怎么抽，也不可能将气运抽的一丝不剩。 人总会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就可以反杀，可以夺回失去的东西，并且走的更远。 气运弱的人，杀死了气运强的人，这怎么解释？ 不是命吗？不是命中注定吗？不是无法反抗吗？ 所以气运在顾十一这里，就是个屁！ 顾十一觉得，信这些的方士，不如干脆找个算命的，去算算自己这辈子是个什么命运好了。 是牛马，那就躺平等着做牛马。 是大富大贵，那就躺着等天降横财。 反正无法反抗，不是吗？ 所以，顾十一不信。 是个江湖人，其实内心都不信。 哪怕是嘴上说着气运的方士，也在反抗自己的命运。 信气运的人只有一种，就是那些修炼到脑子有问题的方士。 但现在……顾十一也有点想信了。 有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花魁比赛的人数一共是三十二人，也就是五轮争胜。 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然后决出胜负。 顾十一接连两次轮空，已经进入了八强。 他的下一个对手，本该由洛茸和她的对手决出，然后他再和胜者对抗，决出四强。 但是，洛茸还有洛茸的对手全部退赛了！ 按照比赛规则，他可以直接进入四强，这本该是好事。 但……冰剑宫姜蕊的两个对手，也全部退赛了！ 她们退赛的原因更简单，姜蕊是武师，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方士能正面战胜姜蕊！ 她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只能充当姜蕊的背景板，不体面地输掉。 反正都会输，不如干脆退赛。 所以姜蕊那边也直接没了对手。 这还不要紧，更让顾十一无语的是，偏偏玉蝉这个大聪明，看到自己两次轮空，也起了小心思。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她的两个对手消失了。 对，消失。 两人直接没来比赛，也不是当众退赛，就根本没到场。 八个人的四强争夺赛直接剩下了五个。 那怎么办？三个人都直接晋级? 别说还没打的陆紫涵和玉芊芊不同意，就是许多观众也不同意。 最后，小蜜桃和众人一阵商议，只好改变赛制，再抽一次。 退赛的不算，剩下的玉蝉、冷清雪、姜蕊三人抽签。 抽空的人进阶，剩下两人再打一场，五个人决出三强，决赛改为三人混战。 而这一次，玉蝉运气爆棚，直接抽空晋级。 顾十一竟然提前对上了姜蕊！ “咯咯咯咯……风水轮流转，今日，我也能好好看看这位姐姐的手段了。” 玉蝉今日穿的十分暴露，故意坐在人群最前面，晃悠着一双雪白的大腿。 她的心情和她的腿一样美丽。 她一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回头道： “诸位还未见过这位冷清雪姐姐出手吧，小妹也甚是好奇呢，咱们可要好好欣赏。” 此言一出，顿时人声鼎沸。 “哈哈哈……金颖，你说说，武师厉害还是方士厉害？” 郑浩然大笑，金颖则有些无语。 姜蕊一个七品武师在一堆方士里，就像一只猛虎扑进了羊群。 完全无敌！ 到现在为止，甚至没有方士能在姜蕊手中撑过三息。 每一次比试开始，她都是一剑封掉对方，然后翩翩起舞跳一会儿，贴合一下主题就离开了。 “这……这怎么打？这还用打吗？” “姜蕊一个剑客，为什么要参加凤栖院的比试啊，她又不是方士！” “你说为什么？这是花魁比赛，又不是方士比赛，凭什么不能参加？” “冷清雪姑娘的手段，我们怕是见不到了。” “希望姜蕊能稍微手下留情一些吧。” …… 非但江湖高手，就连普通的观众也并不看好白衣女子。 姜蕊实在太强了。 她是冰剑宫的第十七代弟子。 冰剑宫是剑圣宁清心所在之地。 宁清心是大夏七百年前就已经成名的最古老的两位剑圣之一。 大夏有四大妖王祸乱，北方车兽，南方朱雀，东方云隐，西方鲸圣。 这其中，只有冰雪城的冰剑宫能死死压住妖王，而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一个人——剑圣宁清心。 关于宁清心的传说有很多，据说，她是大夏七百年来最美的女子，是大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圣。 她在江湖之时，所有男儿都为她痴狂。 据说不止一位大夏皇帝想娶她为后，但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没有人真正见过宁清心，在冰雪城有座她的雕像，但头上却戴着遮面的斗笠。 据说当年雕刻之人曾一睹宁清心的容颜，可等了数月，最后也无法下刀雕刻。 他说，那等相貌，已无法用任何方式，留存在任何东西之上。 唯有亲见，方知她举世无双的容貌。 七百年来，冰剑宫陆续有三位剑圣出现。 第一位是宁清心的第三代弟子宁轻柔，也是最老的一位，冰雪城的事，大都由她亲自掌管。 第二位是她的第九代弟子，第三位则是她第十三代弟子。 而姜蕊，是冰剑宫第十七代弟子，也是最有潜力成为冰剑宫第四位剑圣的人选。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中品方士面对普通的七品武师，胜算已经几乎为零。 何况是面对冰剑宫的姜蕊。 其实，就连那些给冷清雪加油的人也都没有底气。 不是冷清雪太弱，是姜蕊太厉害，又太克制方士。 “十准武圣李星辰，亲自为你举大旗！ 冷清雪，加——油—— 冷清雪，加——油—— ......” 一声声蕴含真气的高呼响彻全场，众人抬头看去，最高的屋顶上正站着一位少年。 他手持一把长枪，枪上挂着一面旗帜，旗上有四个十分潦草么金色大字： 清雪无敌。 那人一阵狼嚎，挥舞旗帜，满脸兴奋。 “雅大娘，这是哪个二货？” 白欣歆指着远处问道。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没听见吗，十准武圣李星辰，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白欣歆的脸色变得无比怪异，“他……他不知道……冷清雪其实是……男……” 雅大娘也是一愣，连抽了好几口旱烟，最后直接咳嗽起来。 “咳咳咳……这……那……那小子……这……我……唉……年轻人玩儿的......就是花啊。” 乌凤一脸赞许，“李兄遇到心爱女子大胆追求，勇气可嘉，实在是我等楷模。”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姜蕊实在厉害，连我都不知道这冷清雪该如何获胜。” 场面安静下来，小蜜桃缓缓退场。 姜蕊伸手按在了晴雪剑剑柄上。 而那白衣女子忽然抬手在空中写了两字，然后轻轻一推。 寒气流转，两个大字让所有都倒抽冷气，而姜蕊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那两个字是： 问剑。 第117章 问剑(上) 问，是江湖人之间一种本该谦虚的讨教方式。 说谦虚，是因为“问”自古以来就是谦卑的学习方式，投石问路，不耻下问，问道于盲…… 但“问”还有挑衅的意思，尤其是在江湖上。 问拳，就是要看看，你的拳头到底有厉害。 问剑，就是要看看，你的宝剑有多锋利。 说白了，这是一种“装作谦卑，实际想要打脸砸招牌”的方式，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嘲讽。 而现在，场中的白衣女子并没有做出任何有礼貌的动作。 且那“问剑”两个字还随风不断变大，好像生怕谁看不到似的。 她的态度，自然不言而喻。 “呵呵呵呵~” 自花魁比试以来，人们第一次听到姜蕊的笑声，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她冰冷外表下的冲天怒气。 顾十一一抹乾坤戒，几十把长剑，落在了地上。 不是一两把，三四把，足足几十把，插满了地面。 看到这一幕，无数观众发出了惊呼。 一个方士带这么多的剑，肯定是不对的。 冷清雪一定会使剑，而且，自认为不输给姜蕊！ 与兴奋的众人不同，看到这一幕的姜蕊只觉得可笑。 一名真正入门的剑客，绝不会轻易地去换剑。 只有那些未曾入门，将剑当作兵器的外行剑客，才会不停地换剑。 对剑客来说，重要的是剑本身是否锋利，韧性如何，重量如何。 剑在他们手里，是死的。 但真正的剑客不一样，剑在他们手里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这把剑有多重，这把剑哪里脆弱，这把剑出剑后的风声是什么样的，这把剑能弯曲到什么地步，这把剑能斩开什么样的东西…… 这所有的信息，都会随着真气的叠加作出不同的改变。 剑的状态和人的情绪一样，是善变的，不是简单的喜怒哀乐，也有哭笑不得，疯疯癫癫，这样混杂在一起的情绪。 只有真正的剑客能将一柄剑的状态掌握贴合到极致。 只有做到这种极致，才能将剑真正和人融为一体，才能如臂如指地使出所有的剑术。 顾十一将所有的剑丢在身边的时候，姜蕊就已经断定： 她就是个，不入流的外行。 她已经不想和这种连门槛都过不了的人多说废话。 姜蕊动了。 剑指随意一挥，一道剑气便斩向顾十一。 顾十一抬脚将地上的一把剑踢了过去。 那本该与剑撞在一起的剑气，竟然一边微微旋转，一边向下划出一个曲线，避开了迎面飞来的宝剑！ “厉害！” 乌凤忍不住发出赞叹。 就连一剑隔江段白浪都暗自点头。 只有将剑练到随心所欲，才能如此出剑。 顾十一抬脚将第二把剑踢出。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那剑气竟然又向上飘，躲开了第二把射来的宝剑。 顾十一再踢出第三把剑。 这一次，那横着的剑气，旋转速度也加快，竟竖着躲过了第三把飞来的宝剑！ 顾十一第四次踢剑。 “轰~” 剑气终于炸开，白裙飘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只是一道剑气，便让冷清雪出剑四次，这还怎么打？ 而这时，姜蕊已经高高跃起，她一手握着未出鞘的宝剑，一手捏着剑指，斩出剑气。 问剑？ 那也得先让她出剑才行。 数道剑气落向顾十一。 看到这一幕，人们的心都凉了。 一道剑气已无法应付，这么多剑气，仙子又该如何？总不能每道剑气都飞四把剑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她也动了。 一手抓住两把剑，抬手便丢。 接着她舞蹈起来，雪白的靴子划出圆弧，踢飞三四把剑，手掌再抓起两把，然后也丢出去。 一边舞蹈，一边飞剑。 她真的要用所有的剑，去接姜蕊的剑气！ “噗——哈哈哈哈……” 安静的场地中，郑浩然的笑声竟是那么震耳欲聋。 笑声从一碗粥的屋顶上传出去很远，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小小方士，妄图问剑，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声音蕴含强大真气，在整个白晶城不断回荡。 “你给老子闭嘴！” 一声更大的怒吼将郑浩然的声音生生压下，郑浩然面色一变，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李星辰正回头怒视他。 他摊了摊手，不再言语。李星辰回头凝望场中，又露出了苦笑。 场中两人的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姜蕊不断舞蹈，未出鞘的剑在她的手上旋转滑动，成了她舞蹈的道具。 而她另一手则不时捏着剑指，飞出两道剑气。 优雅，美丽，动人，随性，强大。 另一侧的冷清雪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她在狂舞。 舞蹈很美，衣裙和遮眼的白色布带不断飘动，如一朵雪白的花。 但她仓皇，着急，吃力，似乎已拼尽全力，马上就会溃败。 “雅大娘，这……这他怎么赢？” 白欣歆揪了揪雅大娘的衣服，担忧地问道。 雅大娘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白烟。 “不用真气想赢姜蕊，是不可能的。” 但雅大娘很疑惑，他要用剑吗？ 他是个方士，也是江湖上传言的十七岁的少年武师，这都说明他确实有着不输姜蕊的实力。 但若说，他要用剑胜过冰剑宫的姜蕊......雅大娘不信！ 可能吗？ 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杀手锏，姜蕊的杀手锏就是她的剑。 而且她出自冰剑宫。 冰剑宫，是用剑的祖宗啊。 “完了。” 乌凤忽然吐出两字，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凝。 因为此刻，冷清雪的脚下只剩下了一把剑。 所有的剑都被她丢了出去，她已经没剑了。 可还有三道剑气，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咯咯咯咯……” 玉蝉眉开眼笑，但她的心，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那一夜交手，她便明白，这个女人，深藏不露，绝不是泛泛之辈。 她在做什么？ 为何还不出手？ 真的是姜蕊的剑气太快，让她只得躲闪，而无法做任何准备吗？ 三道剑气吹动了冷清雪遮眼的白布，玉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管她要做什么。 都已经晚了。 很多人都已经闭上了眼睛。 “仙子小心！” 李星辰踏碎屋顶，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这白家裁判在干嘛？ 看不见仙子躲不开，都要死了吗！ 也就在这一瞬，白衣女子动了。 没有人看到她如何出手。 因为她太快！ 哪怕是那些瞪大眼睛的人，也只是突然看到了一轮残月。 一轮在绝望之中，突然出现，将三道剑气同时一分为二的银月！ 银月在地面上留下数十丈长的剑痕，然后从众人头顶飞了出去！ 剑风吹动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袂，也吹动了他们的心。 场中异常寂静。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场中持剑的白衣女子，姜蕊也愣在原地，甚至保持着一条腿抬起的舞姿。 就连远的郑浩然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但是他，他身边的金颖、李豪、孟非凡、宋升都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远处站着的乌凤也倒抽一口冷气。 顾公子怔了怔，好看的眼眸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轰~” 李星辰撞塌了路边一辆拉着牛粪的马车。 巨响将众人惊醒。 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扔掉头上的牛粪，道： “卧槽！真气？你还是个女武师？” 此一言如陨石坠海，激起万丈水浪！ 白衣女子忽然张口，丹唇轻启。 “换我出剑。” 她的声音如断冰切雪，清脆动人，落在了个人的心上。 “砰”的一声，她手中的剑炸成碎片。 她则大步流星地奔跑起来。 白色的裙像洁白的浪花，动人心弦。她跑的飞快，似一道划过天际的彗星。 她随手捡起了地上插着的另一把剑。 “嗡~~~~~” 晴雪剑忽然发出刺耳剑吟，姜蕊面色大变，抽出长剑！ 第118章 问剑(下) 剑是活的。 不单单说，这冰冷的铁器在剑客手中的状态和气息。 而是指剑本身。 没有谁能说清楚生命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只要有合适的温度、湿度、再加上阳光和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能量，生命似乎就会诞生。 意识就会出现。 剑也是一样。 即便是国士也无法说清，灵气到底是什么，真气到底是什么。 一柄长时间在剑客手中灌输真气，和主人浴血奋战的剑，是因为什么才会产生自己的意识。 也许剑的生命，诞生于剑客的剑意，剑客的真气。 又或者更加久远，当它还是某个妖魔的骨头，某块铁矿的时候，它就已经有了生命，只是一直未曾有人发现。 但不管怎么说，剑，确确实实可以活着。 譬如现在。 晴雪剑发出剑吟的那一刻，姜蕊便立刻拔剑连斩三剑。 为何是三剑？ 因为她不知道对方的剑会从哪里过来。 是刺，是劈，还是削。 她要尽可能的多个方向出剑。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只能出三剑。 即使她的剑很轻，剑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她可以在一息之内斩出足足二十四剑那么快。 但她依旧只能出三剑，因为对方的剑更快！ 血！ 姜蕊看到了自己的血。 这是走出冰剑宫以来，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血。 更让她惊惧的是痛觉。 并不是因为对方刺的多深，斩的有多用力，因为这疼痛很微弱。 甚至没有触碰到她的骨头，只是斩开了她的皮肉。 而她之所以觉得恐惧，是因为那疼痛传来的地方是足有数十处！ “刺~啦~” 这是衣服碎裂的声音。 不像利刃将衣服割开，而是像一股蛮力将衣服生生撕碎了一样的声音。 能用剑做到这种地步，只有一个原因。 出剑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就像强横的力量瞬间落在了脆弱的衣服上，然后将其整个爆开！ 人们只看到，那个叫冷清雪的白衣女子握住剑后，突然出现在了姜蕊的身后。 为什么说突然？ 因为她的速度暴涨了太多。 好像有一道残影斩了过去，又好像，那道残影只是人们脑海中的幻想。 至少普通的观众根本分不清。 更多的人只听到“刺啦”一声，姜蕊雪白的衣裙就碎了将近七成。 只有胸口的和小腹的白衣还贴在她的身上。 正值春季，姜蕊当然穿着里衣。 雪白的里衣暴露在空气中，无数的白衣碎片，如一朵朵暖春的梨花随风飘落。 雪白的衣服碎片落在地上后，渗出点点鲜红。 好看，美丽。 姜蕊跪在了地上，握着那柄晴雪剑，眼前一片漆黑。 “砰~” 一声巨响，唤回了众人迷失的神魂。 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又炸了。 姜蕊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剑圣宁轻柔说的话。 “其实还有一种人也会不停的换剑，当剑气剑意还有真气都无比强大的时候，普通的剑根本无法承载，就会炸裂。 就像一个碗，一个盆，既装不下瀑布，也无法那承受那飞流直下的恐怖力量一样。 这种人会不停地换剑，直到他们找到一把真正适合他们的神剑。 那是能承载瀑布的，深不见底的山谷，遥望无际的平原。 当然，你一辈子大概也遇不到这种人，迄今为止，这几百年来，我也只见过一个人，就是咱们的清心祖师。” 姜蕊缓缓回头，那个白衣女子正捏着兰花指在舞蹈。 对了，这是花魁比试，她不能只出剑，也要跳舞，也要符合主题。 姜蕊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神光。 她扯掉了身上的外衣碎片，将里衣完全暴露。 即使现在她浑身赤裸，她也不在乎！ 她仿佛看到了一道门。 一道屹立在无数残剑之上的，剑的大门。 有些人一开始就已经站在了那道门内。 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门外会有万千把残剑，明明那些剑都脆弱的和豆腐一样，却还要相互争斗。 姜蕊，就是门外的其中一把剑。 但现在，她要向门内——出剑。 姜蕊站起身举起晴雪剑指着顾十一。 “你的天赋和剑，都令我感到恐惧，但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和你一较高下。” “嗡嗡嗡……” 姜蕊双手持剑横在身侧，刺耳的剑吟声冲天而起。 她的真气不再絮乱，也没有井喷一般涌出，而是完完全全缠在了剑和自己身上。 剑意无比凝练，剑气精纯无杂，她站在那里，剑与人彻底融为一体！ 段白浪双手抱剑，神色无比凝重。 姜蕊这一剑，已经达到了和他相同的水平。 这一剑，可分断江河！ 场中再次宁静下来。 每一个江湖人都凝目而望，他们知道这一剑出现，将会是怎样的石破天惊！ 观众们也都屏息凝神，虽然他们看不懂这一剑多么的不凡。 但他们也却能看到姜蕊出这一剑的决心！ 这已经不单单是胜负，而是一个剑客的骄傲。 顾十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 天赋？ 他有天赋吗？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在江湖上活着，这叫有天赋？ 他擅长用刀，但他不只会用刀，还会用剑、用枪、用棍……用牙，用指甲！ 一个人要在江湖上活下去，就必须会用很多东西。 拿到什么就用什么！ 管他是刀是枪，哪怕是根筷子，是个破碗，也要能杀人！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杀死。 人不可能在战场上挑武器。 一名剑客，即使拿不到剑，拿起棍也要能出剑。 即使没有剑，也要使出自己的剑术！ 否则就只能死。没有人会给你充足的机会和时间，让你去挑武器，甚至去挑剑。 姜蕊看似很强，但她的剑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死亡。 她当然杀过人，饮血的剑已经能胜过大多数的剑客。 她的剑里缺少的是自己的死亡。 没有死过的剑客，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只有时刻将恐惧放在剑里，放在心里，剑才能更强。 权利、富贵、谦虚、君子、王权……不管人们为剑赋予了多少意义，都无法忽略: 这冰冷的铁兵诞生的最初意义就是——死亡。 它是为了杀死别人，而出现在这个世上。 姜蕊出剑了。 她的剑气如水浪一般喷涌而出，将大半个场地罩住。 她深知，论起速度，自己绝对没有眼前的女子快。 所以，她的剑气将覆盖所有她能移动的地方，哪里的剑气有所变化，她连同她的剑就会第一时间改变方向追过去！直到此剑命中！ 这一剑，只要出，哪怕败了，她也心甘情愿！ 磅礴剑气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可依旧没有丝毫的异样。 场中的空地只剩下了白衣女子所在之处。 姜蕊的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对方要接剑了。 是石破天惊的力量，还是千变万化的诡谲？ 她很期待。 哪怕她因此四分五裂，当场殒命，她也愿意。 她是一名剑客，只想见识到那自己未曾见过的顶峰。 剑光穿过了白衣女子，她化作无数的雪花，落在了姜蕊的身上。 “轰~隆~” 姜蕊重重地撞在场地外的结界上，那几乎能防御武圣的结界，竟不断摇晃，几乎破碎！ 就连白家几位长老也满头大汗，闪身过去。 但终究，还是结界更胜一筹。 姜蕊高高地飞起，鲜血从口中涌出，她的剑也脱手飞出。 她终于看到了白衣女子的位置。 她在天上，不知何时已经高高跳起，既避开了她的剑，也避开了她的剑气。 她闭上眼睛，一颗泪珠从眼睛滑落，被风吹得四分五裂，如同她几乎破碎的剑心。 是啊，她还是个方士。 她又不是宗门的长辈，为何非要接剑？ 她这倾尽全力的一剑，终究还是未能显露出真正的威力。 她也未能看到，剑冢之上，那扇门里的剑到底有多强。 姜蕊重重地砸在地上咳出心血。 她已经不愿起来。 她的剑，已经没了。 “哒哒哒……”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直到来到耳畔然后停下。 冰冷的触感忽然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是她的剑。 但她，已经无脸再去看它。 她败的太过彻底。 “真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剑。” 呵，她在嘲讽自己吗？ 是啊，从始至终，她都站在自己看不到的高处俯瞰自己。 自己就像个挥舞匕首的孩童一般可笑。 “你一定会变的更强。” 姜蕊微微一怔，睁开眼睛。她站在自己面前，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她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她转过身，好听的声音似珠落玉盘，清脆宁静。 “下一次，换你问剑。” 姜蕊猛吸一口气，眼中迸发出了精光。 破碎的剑心褪去碎裂的外壳，放出新的光芒。 她坐起身来，望着那白衣女子的清丽背影，内心前所未有的激动。 “我会的！”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笑了笑。 她的笑，是那么的好看。 第119章 可怕的顾公子 “哒哒哒……” 脚步声在场中回荡，顾十一的心情很好。 毫无疑问，姜蕊的的确确是个强者。 而且将来她会走的更远。 这样的强者就该受到尊重。 顾十一从来没有蔑视过任何人。 他深知，武道无极，强者之外还有更强者。 说不准哪一天，他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况且，他还要去冰雪城，没必要和姜蕊为敌。 直到顾十一离开，小蜜桃喊出“冷清雪胜”四个字后，人们才回过神来。 无论是冷清雪展现出的，那出乎意料的剑术，还是她闲庭信步离开时的模样，都让众人的心泛起了涟漪。 如此女子，谁不动心？ “冷清雪她……说话了……” 一位观众呢喃自语，接着，更多的声音热烈了起来。 “她的声音太好听了！” “她既然能开口说话，那是不是也能看的见！” “她尚未睁眼便如此美丽出尘，如果睁眼，又会美到什么地步！” …… 人们激烈地讨论着，越来越兴奋。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点头道：“呵~天底下最懂男人的，果然还是男人。这欲遮还羞的手段，玩儿的是真好。” 白欣歆嘟着嘴道：“可不是嘛，他一出场就蒙眼，不说话装清高，营造气氛。 然后又在最最关键的时候突然说话，创造惊喜，人们不觉得兴奋才怪了。 其实她的声音并不比玉蝉她们几个的声音好听，只是他真的太懂男人了。 明天她只要睁开眼睛，就一定会让人觉得漂亮，觉得好看，因为人们现在已经在开始幻想了。” 雅大娘忽然低头道：“丫头，拜堂吧，这小子不赖，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白欣歆苦着小脸道：“可是雅大娘，他……他太女人了……我……我那点伎俩，治不住他……” “哈哈……”雅大娘大笑几声，打趣道：“丫头，不管他现在装的多女人，他始终是个男人。” 她凑到白欣歆的耳旁，小声道：“床下治不住，床上总能治的住。” “呀！” 白欣歆俏脸大红。 她眨了眨好看的眼睛，似乎是真的在犹豫。 …… “各位，我看见顾十一了。” 顾公子突然的一句话，让身边所有人都猛地回头看向他。 “在哪儿！” 孟非凡施展鹰眼术，四处环顾。 郑浩然也到处张望，“哪儿呢，顾兄？我怎么看不见啊？你快告诉我，在哪儿，咱们别让这小子给阴了。” 宋升也皱紧了眉头，金颖摇摇头，示意她也没有发现。 “那不。” 顾公子抬起手，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神色各异。 郑浩然翻了翻白眼，道：“顾兄，你是不眼神不好，那不冷清雪吗？刚刚才赢了姜蕊。” 金颖皱眉道：“她比我都女人，不可能是顾十一装的。” “确实有问题。” 宋升忽然出声，众人面色一变，纷纷回头。 只见宋升的右手上握着一道金色符箓，眼瞳中有金雷流动。 “很浓郁的灵气在她的血肉中流动，我也看不出男女。 但这说明，她在隐瞒自己真正的样子。 也许她是个丑八怪，也许……她真是个男的。” “卧槽！不是吧！” 郑浩然瞪大眼睛，回头再看，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豪沉声道：“不可能！我们都见过她，她……” 他说到一半，他忽然住口，内心沉到了谷底。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感到了一股压力，一股危险，甚至还有……恐惧。 那个女子刚刚出现，就到客栈里见过他们。 每一个人都看见过她，甚至大多数人都和她说过话！ 如果她是顾十一，那就意味着，从一开始，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更可怕的是……他没有走！ 从始至终，他都留在这里，因为他是个方士！ “不……不可能吧……冷清雪是个方士，而顾十一是个十七岁的武师……” 孟非凡咽了咽口水。 “真的有人，能十七岁即是七品武师……又……又是中等方士吗。” 郑浩然也笑不出来，脸色凝重的可怕。 “孟兄，你第一天来江湖上混吗？不是当然不要紧，可如果......他是呢？ 他来见我们，根本不是让顾公子帮他，他是来确认，他要杀死多少人！” 孟非凡倒抽一口冷气，脑海中浮现出顾十一徒手接他箭的画面。 他知道，顾十一是个可怕，阴冷，狠毒的武师！ 那么恐怖的武师，竟然还是一个中品方士！而且仅有十七岁！ 太可怕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 甚至此刻有些后悔和他为敌！ 但事到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么顾十一死，要么自己死。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阻止他夺取气运进阶上品方士。” 孟非凡立刻提出建议。 “没用的。” 顾公子当即否定了孟非凡的建议，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群还在热烈讨论冷清雪的观众。 “你现在就算让他显出原形，扒个精光丢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觉的是我们在搞鬼。 甚至就算他自己承认他是男的，也依然会有很多人认为，他就是个女的，他他娘的在开玩笑。” 说到后来，顾公子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法反驳。 事情，的确已成定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顾公子冷笑着，没了以往的胸有成竹，温文尔雅。 他笑的阴险又可怕，让所有人都后背发凉。 “我以为我只输了一成，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已输了大半，哈哈哈哈……” 他蓦地收起笑容，满脸杀意。 那可怕的杀意甚至让同为十准武圣的其他人都面色微变。 “不管明日他胜负如何，只要比赛一结束，我们就全力出手宰了他！” 宋升刚刚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他笑吟吟地看着露出原形的顾公子。 “顾兄，你不是说，你不会对他出手……” 话音未落，顾公子便恶狠狠地瞪着宋升。 宋升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上。 顾公子幽幽地道: “你不是说我是假货吗？他才是真货。那假货杀真货，又有什么不对？” 此言一出，非但宋升变了脸色，就连在场众人的心也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话……简直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假的。 看来顾公子，真要杀人了。 片刻后，众人慌乱的心，却又放了下来。 他们甚至露出笑容，再次变的云淡风轻。 顾十一是上等方士又如何？ 只要他没有成为十品武师，就绝对不会是顾公子的对手。 毫不客气地讲，哪怕在场众人加起来，都不会是顾公子的对手。 甚至连十准武圣排名第二的李星辰，排名第一的野火也未必能真正赢过顾公子。 顾公子之所以是第三，只是因为他不想暴露太多的实力而已。 因为他根本不是凡人！ 他是大夏自上古以来，唯一可以承受两道真气传承的可怕武师！ 第120章 陆合天 一进冰雪城，陆蒹葭就直奔陆家学堂。 “姑娘，这里可不能乱闯啊。” 学堂外，一个拎着酒葫，醉醺醺的壮汉伸出一把刀拦住了陆蒹葭的去路。 他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陆蒹葭，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陆家的这位大小姐，怎么身边带着一个金色的追影骷髅？ 而且，还有一个实力不弱的方士和女鬼跟着。 看来，从白瓷镇到这里，她经历了不少啊。 “你帮我联系我大哥。” 陆蒹葭忽然正视着壮汉道。 壮汉一怔，咧嘴露出黄牙，“姑娘，找人要去衙门，我只是个看门的。” “你就说，陆蒹葭可以退出家族试炼，但要和他谈桩交易。” 壮汉皱紧眉头，眼神闪动起来。 陆蒹葭转身便走，“我在客栈等你消息，半个时辰内他不回我，我就找二哥谈。” 壮汉一怔，陆蒹葭已经快步离开。 他挠挠头，神色凝重地道：“不是说蒹葭大小姐懦弱无能吗？这架势叫无能？” …… 客栈里。 陆蒹葭在烛火下十分焦躁。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还有好几天，你没必要着急。”王虚说道。 红绡也坐到陆蒹葭身旁，攥着她的手道： “王虚说的对，况且，今天你虽然气势十足，但毕竟给的时间太短，我们明天再去找他。” “可我们没时间了。” 陆蒹葭的话让王虚和红绡皆是一怔。 她咬着下唇，有些慌乱地道：“我之前的推论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一路上以来，顾十一从来不会给别人机会。 比如在柳家的时候，他刚刚决定要杀柳风，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他从来不会给别人准备的机会，这次肯定也一样。 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出手，也许还要几天，也许就是明天，甚至他现在可能已经动手了！” 红绡和王虚也变了脸色。 “咚咚咚……” “进来。” 门被推开，是那个壮汉，他笑了笑，走进来将一只金色凤凰放在了桌上，然后便又走到了门外。 “你们两个也出来，别不懂事。” 红绡和王虚也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陆蒹葭。 陆蒹葭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金色的凤凰上。 凤凰张开翅膀，投出一道光幕。 光幕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平凡，嘴角噙着笑，正看着陆蒹葭。 “大哥。” 陆蒹葭欠身施礼。 “看来传言是真的。” 陆蒹葭微微一怔，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惧意。 大哥陆合天已经进入官场，所有见过他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说，他是最聪明的那个。 她真的不愿意面对大哥，因为他好像能看看自己所有的心思。 想到顾十一，陆蒹葭鼓起勇气，抬起头道：“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十一就是顾苍生。” 陆蒹葭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大哥说的十分肯定，难道他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大哥为什么这么肯定。”陆蒹葭问道。 陆合天笑着道：“你参加家族试炼不就是为了他吗？你说要退出试炼谈交易，可不就是找到真的顾苍生了吗。” 陆蒹葭心里虽然吃惊，但还是皱着眉头道：“只凭这点？” 陆合天耐心地道：“你小时候到顾家后，吵着闹着说那是个假货，你见过真正的顾公子，他不长那样。 为此，还给陆家惹了不少的麻烦。 你参加家族试炼也不是真的为了家主之位，只是为了得到一定的话语权。 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找他吗？你现在说放弃，还能为了什么。” 陆蒹葭闭上了眼睛。 大哥陆合天，果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 陆蒹葭睁开眼睛道：“那大哥愿意帮我吗？” 陆合天皱着眉头，道：“云将怎么说。” “他应该不知道顾十一就是顾苍生。” “云将没那么傻，镇狱军也没那么简单。 就算当时没想到，他现在肯定已经想到，而且做出反应了。” “我不管云哥，我只管我自己，大哥，你愿意帮我吗。”陆蒹葭怔怔地看着陆合天。 “哒哒哒……” 陆合天抬手在椅子把手上不断地敲动，每一下都让陆蒹葭心跳加速。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蒹葭沉吟半晌，道：“比我厉害十倍！” 陆合天一怔，他却是没想到陆蒹葭会这么说。 “我觉得，他如果真的帮我，未必不能真的在家族试炼里……战胜大哥你！” “你这么看好他？” 陆蒹葭缓缓点头。 “可那个假货也很聪明。” “大哥，顾苍生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不但躲过了顾家和整个江湖。 而且修到了七品武师，中品方士的境界。那个假货终归也是靠着顾家，可他顾苍生靠的只是自己。” 陆合天的眼中骤然放出光芒。 “戒指你先拿好。” 陆蒹葭松了口气，大哥终于要出手了。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云家和顾家都不会坐视不管，最好的办法是让云家插手。 你既然这么着急，想必发生了什么很紧的事。 这样，我先让班胜帮你，帮他解围保命，之后如何，看云家和顾家怎么决断。” “好。” 陆合天皱紧眉头道：“蒹葭，不管你参不参加家族试炼，我希望你不要牵扯太深，这……” “大哥。” 陆蒹葭打断了陆合天的话。 她露出一抹笑容，认真地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陆合天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一只恶狼进入人家装作一条听话的狗，但不管怎么装，它的本性就是狼。 一旦发起疯来，就会咬人，哪怕是每天给他喂食的主人也会有性命之忧，更何况是门外的人。” “蒹葭知道。” 陆蒹葭微笑着说道。 陆合天怔怔地看着她。 “大哥，我很小的时候听到自己还没出生就被许给了顾家，心里很生气。 我都没见过对方的样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以谈婚论嫁？ 后来被他救了，我那时候……” 陆蒹葭俏脸微红，吐了吐舌头，“我那时候就想快点长大，然后快点嫁给他。” “后来知道顾家那个假货，我就心疼他。嗯……可能是我当时小，太傻，反正我是真的心疼他。” “现在我又和他相遇，他瞒着我，我以为我喜欢上了一个江湖人，却没想到，那个人还是他。” “我想明白了，也许这就是命，我和他的命。”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相隔多少年，不管他变成怎么样，我始终都会喜欢上他的。” 陆蒹葭吐了吐舌头，害羞地道：“上次把他弄丢了，这次我可不能再把他丢了。 不就是和顾家为敌吗？咱们陆家老祖宗那时候，不也是和老祖母共同面对半个江湖吗？ 蒹葭不怕。这一次，蒹葭不会放手的。” 陆合天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 “你长大了，蒹葭。” “嗯，到嫁人的年纪了嘛。” “可我更不想让你帮他了。” “为什么！”陆蒹葭心中一慌。 陆合天冷着脸道：“他是故意杀死宋轩的，他在故意接近你。” 陆蒹葭低头看着脚尖。 “蒹葭……知道的。” 第121章 逆女 陆家地下深处。 美丽动人的小蜜桃身躯发出一阵光芒，光滑细腻的皮肤变的褶皱，挺直的脊背变的佝偻。 她坐在椅子上，两手压着拐杖，眼眸明亮。 雅大娘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白欣歆依偎着她。 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还多了一个人。 白家家主白守忠。 大阵光芒亮起，顾十一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来了？”白守忠道。 “嗯。” 白守忠点了点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枚戒指。 顾十一拿起查看，里面放着一把刀。 “刀名，守信” 顾十一一怔，抬头看着这位肥胖的白家家主，白守忠也在看着他。 片刻之后，顾十一收起了戒指。 阳佟桃花道：“小子，明天，你可以随便杀。哪怕把整个白晶城的人都杀光，白家也不会出手。 不但如此，任何十品武师，武圣，也休想插手，你……明白吗？” 顾十一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欣歆道： “只要我不死，我会回来入赘白家的。” 白欣歆大吃一惊，急忙道：“奶奶，我……” “住口！此间之事，由不得你做主！” 阳佟桃花突然暴喝，白欣歆立刻抿住嘴巴，不敢说话。 奶奶从来不生气，她要是发火，就说明她已经决定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白家没人能改变。 白守忠眯着眼睛道：“小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晶城的白晶矿其实只是幌子，下面有大夏的龙脉，而龙脉上还镇着一只妖神。 白家世代为大夏镇守白晶矿，就是守着龙脉和这妖神。 师父与你们的交易是，白家为我积蓄气运，助我突破上等方士，甚至是国士。 而作为报答，将来我要么将妖神斩杀，彻底解决白家的危机。 要么入赘白家，为白家镇守妖神和龙脉。” 白守忠松了口气，道：“王易之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他从来没有遵守过任何约定。 但他是个忠臣。而且是个极端的忠臣，哪怕他的父母要背叛大夏，他也会大义灭亲。 这件事关乎大夏龙脉，他一定不会食言，所以我信得过他，也信得过你。” 阳佟桃花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如果不是我们白家受到妖神影响，香火极差，也不愿意做这种事。 丫头是个好姑娘，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些，但待人一直很好。 我是希望你们自己能走到一起，但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很难，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老婆子不逼你，十年内，你若是能斩去妖神，可以不入白家。 不喜欢丫头，也可以不娶。 这十年，丫头就在白家等你。” 白欣歆一怔，面色怪异地看着顾十一。 顾十一道：“她有喜欢的人嫁了便是，我杀不了妖神，就死它手里。” 阳佟桃花哭笑不得地道：“你就不能想点儿好吗？” “这妖神自大夏建国便被镇压，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十年，我未必能杀它。” “你能说出这话，至少证明不是个鼠目寸光之人。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阳佟桃花看着低垂着头的白欣歆道：“丫头，明日之后你们就见不到了，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趁现在。 小雅，赶紧的，去和守忠把凤栖院的人都转移了。” 几人匆匆离开，只剩下了顾十一和白欣歆。 屋内很安静。 白欣歆犹豫了片刻，拿出一幅画像。 顾十一一看，就是他自己。 白欣歆眨了眨眼睛，道：“其实，我当初觉得你很好看。” 顾十一怔了怔。 白欣歆又道：“这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顾十一摇了摇头。 “那你长得很好看吗？” “丑，奇丑无比。” 白欣歆一怔，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骗你是狗。” 白欣歆想了想，道: “不要紧，其实我没那么在乎，相貌就是皮囊，我也肯定会老的，说不准，那时候比你更难看。” “呵~”顾十一忽然笑了。这丫头，有点意思。 “我听人说过，顾家和陆家有婚约……”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十一的脸色忽然很冷，“顾家有公子。” 白欣歆忽然蹙起好看的眉儿，道：“那你能打得过他吗？那个……假的。” “不知道。” “啊？” 白欣歆皱着眉头，“我见过他，我很讨厌他，总是假惺惺的笑。雅大娘说，那叫‘笑面虎’。” 白欣歆一脸担心。 “可他很厉害，万一你打不过他怎么办？你真的一点都赢不过他吗？” 顾十一道：“顾公子是个狠人，就算我能活下来，说不准我的胳膊，腿，什么的也会丢掉，变成残废。” “啊？！” 白欣歆小脸一白，退后了几步。 “你要是残了，那我岂不是要照顾你一辈子？” 顾十一点点头。 她低垂着头，眼神很是挣扎。 看惯了江湖人的冷血无情，看这小丫头如此神情，顾十一倒觉得有趣。 白欣歆再抬起头时，挤出了一个快哭的笑容。 “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虽然他是十准武圣第三，但你也是七品武师，你还是方士。 可他背后有顾家……但不要紧！你还是有机会！” 白欣歆说到顾家，声音不自觉的变低。 只有真正了解四大家族，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她犹豫半晌，忽然一咬牙，偷偷看了一眼门口，转过身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串项链。 她抓起顾十一的手掌，将项链放在他的手里，非常认真地道： “这是我送你的宝物，能救你的命。但是只能救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千万不要让人看见。 也千万千万不要弄丢，而且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顾十一晃了晃项链，上面有颗小拇指大小的宝石。 这东西能救人？ 他眯起眼睛，感知世界里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好。” “那……那我走了……” “不用，我走。” 顾十一说完，抬手写字，脚下的阵法立刻就亮了起来。 光芒亮起，白欣歆急忙走出阵法、 顾十一忽然道：“帮我告诉你爹和你奶奶，我从来不信气运之说。白家香火差，不是气运不行，是人不行。” 白欣歆一愣。 阵法光芒消失，房间里回荡着顾十一最后的声音。 “我将来一定儿女成群！”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了白欣歆。 她怔了怔，俏脸微红，“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砰”的一声，屋门被推开，阳佟桃花，白守忠，还有雅大娘都冲了进来。 白守忠的脸都是黑的，“什么叫人不行？不会说话。对了丫头，你给他什么了？” “对啊丫头，你又藏什么宝物了？是不是把你爹藏着的九品妖丹给他了？” 阳佟桃花一脸满意地点头。 “嗯，不错，学会钓男人了，不愧是妓院里混出来的，有你奶奶当年的风范。” 白守忠听的满头大汗，这是什么话？多难听啊。 “娘，你用词文雅点儿，那叫勾栏，就是你嘴上没门，所以才老有人戳咱们家脊梁骨。” “勾栏？勾栏个屁！老娘就是妓院里出来的，怎么了？你还是老娘生的！妓女生的！” 白守忠满头大汗，“娘，我错了，咱还是继续刚才的问题吧。丫头你到底给他什么了？” “我把你给我的龙心转命丹给他了。” “什么！” “呜——” “逆女！” 阳佟桃花白眼一翻，浑身抽抽，马上就要归西。 雅大娘一口烟吸的上头，捂着脑袋头蹲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 白守忠掐着母亲的人中，浑身哆嗦，脸都紫了。 “要……要……要回来……” “哎呀，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要回来呀，爹， 你真小气。” 白守忠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我小气？白家守脉五百年，就换来这么一颗啊。你送人了，还说我小气？” 白欣歆一脸嫌弃。 “那丹药再珍贵，不就用来吃的吗？不吃还有什么价值？ 再说了，反正你们有交易。他吃和我吃，又有什么区别？” 白守忠气的脸皮直抖。 “你……你……你这个……逆女！” 雅大娘终于缓过气来，道：“丫头，可万一，他以后不娶你呢？” “啊？” 白欣歆眨眨眼睛。 “我……没想过。” 白守忠眼一黑，直接闭过气去了。 第122章 英雄救美 顾十一正在摸刀。 刀和人是一样的，都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守信”通体银白，刀柄金黄，上面由白晶石镶嵌着“守信”两个字。 可以看得出，这“守信”二字是后来加上去的。 但出手的刀匠很是不凡。 雪白的晶石不但增加了刀本身的美感，还增加了额外的功能，让这把本来就不错的刀，得到了升华。 “守信”这两个字最下方有两道细小的凹槽，一直延伸到护手盘下方。 刀身上的凹槽，与之相连，凹槽环绕长刀一周。 顾十一轻轻灌输些许真气。 “滋滋滋~~~~” 那一缕真气顺着凹槽，在整把刀上游走后，竟重新入体。 仿佛这刀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以往的刀，都需要以浓厚的灵气将刀整个包裹，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这一把却只需一缕小小的真气，当真厉害。 顾十一灌输一丝真气，抬手轻轻一挥。 一道刀罡将桌子切开，在墙上留下了一道两寸深痕。 “好刀！” 顾十一伸手轻轻抚过长刀，即使面对绝世美人，他都不会这么小心，这么轻柔。 刀对刀客来说，比美人更重要！ “不愧是能吸收灵气与真气的白晶，果然与武器天生相辅相成。” 顾十一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说这把刀…… 他将灵气注入“守信，灵气竟瞬间游走长刀，长刀在刹那变得雪白如玉。 顾十一面色一喜。 果然。 这刀是为方士与武师兼修之人专门打造！ 这是最适合他的宝刀！ 他的指尖出现一缕火焰。 “噗”的一声，守信刀上竟然燃起熊熊烈火，那守信二字更是赤红如血。 “真不愧是白家。” 他心念一动，守信两字通体幽蓝，刀身冒出一股白烟，化作了冰蓝色。 刀不但能吸收真气，还能吸收灵气，甚至完全与之融合。 之前白守忠用刀名提醒顾十一，让顾十一觉得有些不爽。 但现在，顾十一反倒有些欣赏这位白家家主了。 他不但财大气粗，而且很会花钱，也舍得花钱。 没人会讨厌一个大方的人。 顾十一抬手，在刀上轻轻一弹。 “嗡嗡嗡……” 刀身急颤，好像几只蜜蜂在不断抖动翅膀。 刀很“欢愉”。 他闭上眼睛，真气流转在指间，再次轻弹。 这一次的声音有些沉闷。 刀似乎不再“欢愉”，变得有些“严肃”。 顾十一笑了。 人会背叛人，但刀永远不会背叛刀客。 除非刀断裂死掉，否则它会一直陪着主人。 顾十一再次抬手，轻轻弹刀。 他在和刀交流。 和他值得托付生命的新朋友交流。 他和它，迟早要面对整个江湖。 …… 小院的屋顶上。 段白浪双手抱胸，皱紧了眉头。 “嗡嗡嗡~~~” 他的剑在轻吟。 他的剑也是活的。 他自六岁起，就没有握过其他的剑，从习剑之初，就拿着这把“江流”。 师父说，只有将剑当作活物，当作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能真正让一把剑活着。 于是，他从六岁开始就带着这把剑。 吃饭带着，睡觉带着，甚至是上厕所，洗澡也带着。 自师父死后，他这一生中只有两样东西：剑，陆紫涵。 他皱眉看向小院，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能让“江流”发出这样的剑吟，说明屋子里有令它兴奋的神兵。 难怪能击败姜蕊，对方果然是个剑客，而且拥有神剑！ 段白浪的眼神逐渐凌厉，杀意逐渐攀升。 陆紫涵是方士，且她最单擅长的是医术，她对战的能力很弱，今天她之所以能取胜，是自己在前一天重伤了玉芊芊。 而这次，他要做的更绝一些。 他要杀了冷清雪。 因为她是武师。而且是能碾压姜蕊的可怕武师。 只有如此，才能保证陆紫涵明天取胜。 “哎～嘿~嘿~” 一声大喝忽然响起，段白浪皱眉看去，对面的屋顶上正站着一个人。 他一手举着“清雪无敌”的大旗，一手叉腰，咧嘴露着白牙，满脸得意。 “哈哈，段白浪，果然和聪明的我猜的一样，你小子知道陆紫涵不是我家清雪对手，所以来玩儿阴的了吧！哈哈！” 李星辰故意说的很大声，转头向屋子里看。 屋里灯光很浓，却看不到人影。 也不知道清雪姑娘听到自己的声音了没有？ 奶奶个熊，自己的声音还得更大点。 李星辰猛猛吸口气，真气流转，张口咆哮道： “段白浪，你三更半夜来清雪姑娘住处，是想为陆紫涵提前解决麻烦吗？” 他声音之大，简直像恶龙咆哮，震的屋子直抖灰尘，别说整个院子，就连附近人家的烛光也纷纷亮了起来。 人们推门推窗一看，竟是段白浪和李星辰对峙，当即赶紧穿衣出门看好戏。 段白浪脸色一沉，陆紫涵最不喜欢他插手自己的事，李星辰这个大傻子真会给自己惹麻烦。 李星辰一看四面八方的灯火光都亮了，心里更是惊喜。 这下他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英雄救美了！ 英雄救美，自古以来就是佳话，有如此佳话，何愁仙子不肯入怀？ 段白浪可真是个废物，追了那么久陆紫涵都没得手。 还得是自己啊，一出手就是佳话！ 什么痴情人，痴情有个屁用？得会玩儿手段，玩儿套路！ 李星辰想了想，还得再添把火，烘托气氛。 他抬手一指，鼻孔朝天，大声道： “段白浪，我李星辰就算今天战死在这里！粉身碎骨！五马分尸！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也绝不会让你伤害清雪仙子一根头发！”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段白浪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吗？ 十准武圣排名第四的他，连第二的李星辰都远不是对手？ 李星辰满面春光，十分得意。 他都能想象到，明日冷清雪夺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场，为冷清雪送上祝福的画面。 到时候他英雄潇洒，风流倜傥，冷清雪清丽无双，风华绝代。 英雄配美人，又是一段佳话。 哈哈哈哈哈...... 李星辰心中大笑，对着屋子缓缓握拳。 他早已设下无数套路，一套更比一套强，一环又比一环深，冷清雪绝对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有病。” 段白浪怒骂一声，转身便走。 李星辰一愣，急忙大喝，“等等！” 段白浪偏头道：“干什么？” “给我出剑。” 段白浪皱紧眉头，冷哼一声，又要抬脚。 “砰”的一声，那“清雪无敌”的长枪就落在了他的脚下。 “你不许走。” “你要怎样？” “给我一剑。” “为什么？” 李星辰气的都快冒烟了。 “因为我要英雄救美啊！你不砍我，我他奶奶的救个屁啊！” 段白浪深吸口气，实在不想和这傻子计较。 刚一抬腿，就听身后传来声音。 “废物。” 段白浪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李星辰一脸贱笑。 段白浪又抬脚。 “无能。” 段白浪抽了抽嘴角，再回头，段白浪正在抠鼻屎。 他再忍。 刚一回头。 “垃圾、杂碎、弱鸡、菜狗，窝囊废……” 李星辰不要脸地将所有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 “难怪陆紫涵看不上你，没种。” 段白浪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 李星辰有些丧气，“奶奶个熊，这都能忍？你属乌龟的？” 他立刻大叫起来，“你们看啊，段白浪是大乌龟！大乌龟想配白天鹅啦～” “那就出一剑！” 一声怒喝忽然响起。 下一刻，一抹白光忽然从天空闪过。 “哧——” 一声巨响，白色的剑罡将半个院子一分为二，掠到了李星辰的身前。 围观的诸多江湖人纷纷倒抽冷气。 只因他们看到，那被切开的墙壁，竟光滑如镜，甚至在反射月光！ 这一剑，好快！好利！好狠！ 好可怕的剑术！ 这就是一剑隔江，段白浪吗？ 也就在这一瞬，李星辰忽然动了，他没有握枪，而是举起了拳头，绷紧了身躯。 “老子就是天地间一杆屹立不倒的神枪！破阵枪拳，破——” 他一拳递出，气势刹那暴涨，似平静的火山突然喷出万丈火焰。 磅礴真气如一杆无坚不摧的神枪，将剑光瞬间冲散！ 真气冲出数百丈，将数十间房屋的门窗都吹的啪啪直响。 围观众人无不惊目瞪口呆。 “痛快了。” 李星辰低语一句，潇洒转身，朗声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清雪仙子，李星辰，愿为你付出一切。” 他纵身一跃，潇洒地从屋顶上落下。 一落地，李星辰就无声大笑，撒丫子狂奔。 今夜装大发了！他要打铁趁热！ 他要找媒婆！ 明天就提亲！ 后天就拜堂！ …… 屋内。 顾十一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李星辰的挥拳的影子。 许久之后，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拳法！” 第12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月黑风高，今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豪拿着一根针，正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舌头。 他的舌头侧面有个窟窿。 这个窟窿里能藏一根针。 他必须很小心，因为这根针有剧毒。 这毒有个好听的名字“见血封喉”。 和它的名字一样，这毒平时只是颜料，可如果遇到血，就会立刻变成封喉剧毒。 所以李豪要小心。 防止这根针刺破他一点点的皮肤。 当然，下毒之人必有解毒之法。 他的牙齿下方有个小木球，里面有一颗解毒丹。 不远处，金颖正在摆弄一根铁鞭。 她轻轻扭动握手，铁鞭竟突然长出无数的倒刺。 看似不起眼的倒刺，能在她可怕的力量下，对方的皮肉甚至骨头都刮起来。 “吱呀~” 门开，宋升走了进来，带着笑容。 “阵法布置完毕，明日你们可以尽情发挥。” “难道不能让宋家的高人出手吗？” 金颖皱起眉头，直到现在，宋升还没有派出什么高手，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生气。 “只要我想，当然可以。” 金颖一喜，宋升却又阴着脸道：“但二哥说，杀一个七品武师若是还要动用家族的人，就是给宋家丢人。 难道我要为了一个七品的武师，让他瞧不起？何况，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和他们吗？ 要是真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一个人。” 宋升笑了笑，眼中的轻蔑更盛。 “那你们一帮人，可就真是废物了。” 金颖眼底满是怒火，但终究还是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 另一间屋子。 孟非凡正在将自己的腿绑好，断腿可射不出朱雀杀星。 一旁还有两人，郑浩然和乌凤。 郑浩然坐在床上打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乌兄，你不用准备吗？” 乌凤抬起手指，“嘭”的一声，一道黑光从他指尖射出，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我在任何时候都有万全的准备。” “啧啧啧……孟兄，难怪你排不进前十呢，乌兄这手‘乌枪’又准又快，等你架箭拉弓，他早打十几枪了。” “我不介意明天的朱雀杀星落在你身上。” 孟非凡抬头冷冷地说道。 郑浩然摊了摊手，“真可怕，我都有些可怜顾十一了。” 郑浩然望着窗外道：“明天你的朱雀杀星一落下，所有的真气都会燃烧，我再解放真气传承，一股脑地把真气全打进火里…… 啊~那将是如海浪一样熊熊燃烧的烈火啊！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啊。” 乌凤皱眉道：“上一次朱雀杀星没能杀他，我不觉得这一次会有用。” 孟非凡冷笑道：“上一次我是无人相助，这一次不是有你们吗？ 只要火燃起来，你们只顾往里打真气就好，所有的真气，都会成为朱雀火的燃料！ 如果你们所有人都解开真气传承，我觉得……可以烧干净整个白晶城！”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郑浩然弯起嘴角，哼起小曲。 “我还真不信，顾十一能扛过那样的火焰。” 乌凤深深一叹。 只要是武师，就不可能在彻底燃烧的朱雀火面前活下来。 七品、八品、九品，甚至十品也一样。 可惜，一个好的对手，竟然要这样死去。 可江湖就是这样，除了情义，更讲利益。 怪只怪顾十一锋芒太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得罪的，是半个江湖。 …… “明天让我们的人都在白晶城外等着。” “什么？” 西门沣一惊，“你不是说，我们动手顾皇城……” “你先杀他，若是不成，再去救他。” 西门沣微微一怔。 顾公子露出邪魅的笑容。 “他若出城，你自然全力杀他，可若是无法杀他，就第一时间杀死我们人，明白吗？” 西门沣沉吟片刻，道：“你想演戏给顾家看？但这岂不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谁承认了？我是怕母亲伤心，所以想要救一个可能是我弟弟的人而已。” 谷顾公子微笑道：“顾家谁不知道，我一直想要找到遗失的顾苍生弟弟，来让母亲开心。” 西门沣也弯起了嘴角。 “你不但要救他，还要受伤，受重伤，明白吗？” 西门沣眯着眼睛笑道：“我会的，但如果我既受了重伤，却还是没有救下他，那……就不怪我了吧。” “当然不怪，母亲一定会奖赏你的，而且，我会借机问她要更多的话语权。” 西门沣忽然皱眉道：“那这样一来，你怎么出手？我们这么做，岂不是自相矛盾？” “谁说自相矛盾了？” 顾公子一抹乾坤戒，掏出了一张符箓放在桌上。 “迷魂符？” 西门沣眼神闪动，顾公子点头道：“正是画符方士可以控制人心神的迷魂符。 哎~宋家和顾十一有仇，宋升报仇心切，不但拉拢了十准武圣，还给我下符，控制了我的心神。 所以我才对顾十一大打出后，后来，我幡然醒悟，立刻便与你舍命救下顾十一。 你我两人，都为此……重伤。” “可宋升怎么办？” 顾公子起身的眼底露出杀意。 “他不是一口一个假货吗？那就让他死在假货的手里好了。” “妙啊！” 西门沣恍然大悟，“只要将宋升的死嫁祸给顾十一，就算他有什么办法逃出去，宋家也会和他彻底结下梁子！到时候……” “宋开明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亲弟弟被杀，他肯定会出手。” 望着顾公子，西门沣满脸慈爱。 “这是一石四鸟之计，我既能全力出手，又有理由让顾家主母安心，还能祸水东引，令宋家彻底和顾十一结下梁子，而且可以让那个该死的宋升去见阎王！” 顾公子说完，脸色又沉了下来。 “但这都只是之后的准备，最重要的一切，还在明天。 我若能杀死顾十一，一切都成定局，他能杀死我，我这计策自然也没用！” “嘶——” 顾公子深吸口气。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之间的实力！父亲，你帮我个忙。” 听到这两个字，西门沣的眼中闪过一抹慈爱。 “帮我解除封印，我要用第三道真气传承。” 西门沣面色骤变，“你虽然被造化丹改造过身体，但第三道传承也难以承受，一旦……” “你杀了申绝灼的妻子，抢到了半本崩天神诀，你也知道十成崩天神诀有多厉害。 如果他以命换命，我和他都会玩儿完！到时候，我们都是输家！ 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顾公子了！” “可第三道真气传承全力释放，会让你重伤，甚至……” 顾公子的神色很冷，冷到西门沣将剩下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若活不下来，就和他同归于尽。 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 小院里。 顾十一终于不再弹刀。 他望着黑云缭绕的夜空，握紧了刀。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24章 决战前夕 漆黑的夜空中，两道火光在天空奔跑。 “钱哥，都怪我，突破到八品武师，耽误了功夫。” “这是好事，云将知道也不会怪罪。况且炎烈驹速度很快，明天我们就能赶到白晶城。” 林麟握紧了缰绳，“没想到他竟然是云将的弟弟，难怪如此惊人。 这个朋友我认定了！我一定要带他去北狱！” “哈哈哈……云将也早就迫不及待了。” 钱江大笑，他似乎能看到云将开心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的心结，终于可以放下了。 …… “你们……这么多人？” 陆蒹葭杏口微张，震惊地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班胜吐出嘴里的牙签，道：“大公子说了，这些人都是蒹葭小姐你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布置阵法会费点时间。 最晚明天晚上也就完成了，到时候，我们全员直接传送到白晶城。” “我是阵师，我来帮忙。” 陆蒹葭走到众人身后，和那些方士一同布阵。 班胜一愣，看了看一旁的黄金追影骷髅。 她是布阵方士？她不是养鬼方士吗？ 向来吵闹的红绡此刻异常安静地和王虚站在一旁。 他们手挽着手，轻声低语。 “明天就去白晶城了，如果顾公子在，西门沣也在。” “嗯。” “到时候，我会解除你全部的封印。” “嗯。” “你会彻底丧失神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尸鬼。” “嗯。” “等你报了仇，我就引爆你。” “嗯。” “你不要害怕，我会去下面陪你，我们一起死。” 红绡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微笑，眼角忽然落下鲜血。 “哎呀，尸鬼的眼泪，很丑，对吗？” “对我来说很特别。” 红绡笑了。 王虚也笑了。 …… 白晶城，一间简单的小院。 白欣歆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 “叮啷当啷”一阵响动。 原来是她转身时，不小心将洗脸架上放着的脸盆打翻了。 “噗”的一声，屋内燃起烛火。 阿冷正坐在床上。 白欣歆脸色有些尴尬。 阿冷抬了抬下巴，示意二楼。 白欣歆“咚咚咚”地跑上了楼。 “鸾姐姐？鸾姐姐？” 白欣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向里面走去。 忽然，门后伸出一双手，将她抱住。 “啊！” 那人在她脖颈处用力一吸。 “好香，小丫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香。” “鸾姐姐，你别这样，我……我有丈夫了。” “什么？” 侍女嘉儿点起蜡烛，笑道：“哎呦，白小姐许的是何方人家呀，家里知道吗？不会是看上哪位游玩勾栏的放荡公子了吧。” 鸾公主笑着坐在了凳子上，她穿的很单薄，雪白的大腿叠在一起，即使是这样幽暗的环境中，那双腿也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才不是！他可是个正经人。” 白欣歆为鸾公主斟了一杯茶，道：“鸾姐姐，我……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鸾公主轻笑。 白家镇守龙脉，婚姻大事岂能私定？ 如今的白家和往年不同，一个男丁没有，只有白欣歆一个女娃。 白欣歆要嫁什么人，必须先让皇室知晓。 皇室同意了，她才能嫁，否则，就算是滚过床单，甚至怀了孩子，也得被生生拆开。 而皇室的打算很明显，白欣歆不能外嫁，只能招赘。 因为龙脉，比白家重要。 只是这小丫头不懂事罢了。 她伸手揉了揉白欣歆的头发，道：“是哪家的公子？不妨先告诉姐姐。” 白欣歆嘻嘻一笑，“顾十一。” 鸾公主和侍女嘉儿都是一怔。 她们来白晶城就是为了这顾十一，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没想到会从白欣歆的嘴里听到。 这一瞬间，鸾公主想到了很多。 白家知道顾十一的底细。 白家有把握将顾十一的资料呈上去后，皇室判断通过。 也可能是父皇那边已经知道了顾十一，只是自己没有消息。 顾十一本人已经同意了入赘白家。 那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交易，得到了什么好处。 顾十一确实有镇守白家龙脉的本事。 顾十一就在白晶城，而且接触过白家的高层，白家对他很满意。 白欣歆这个混迹勾栏里的丫头，也对他很满意。 顾十一现在遇到了麻烦，而且白家不会出手，所以白欣歆才会来求自己。 …… 白欣歆抱着鸾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姐姐，你帮帮我，他遇到麻烦了。” 鸾公主点了点她的琼鼻，调笑道： “你啊，才见过他几天，就这样了。小心被人骗的人财两空。” “才不会，他很好！而且，奶奶他们都看过的！”白欣歆认真地道。 果然如此。 这个顾十一，很有意思。 “那你倒说说，他是什么样的，姐姐好帮你把把关。要是一个道貌岸然，满口蜜语之人，姐姐可不喜欢。” “他是……” 白欣歆眨眨眼睛，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噗”的一声，鸾公主笑的花枝乱颤，“嘉儿，你也去休息吧。今夜让白家小姐侍寝了。” 嘉儿笑着退出了房子。 鸾公主将睡袍褪下，一丝不挂地进入棉被，拍了拍床。 白欣歆苦笑摇头，“姐姐，我有丈夫了。” “我又不要你身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可……可大家都知道……你……你喜欢女人……” 白欣歆低垂着头，有些为难。 鸾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暗淡，却又立刻笑道： “姐姐喜欢的女人，在姐姐宫里。” “我……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明天还要看他比赛。” 比赛？ 鸾公主眨眨眼睛，道：“你还要不要帮他？” “当然要！” 白欣歆立刻道。 鸾公主眨眨眼睛，道：“那你不告诉我他的事，我怎么帮呢？” “姐姐你答应了？” 白欣歆当即一喜。 犹豫半晌，她道：“那好，姐姐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鸾公主笑了。 “你放心吧，还没什么人能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十分威严。 有一股皇者独有的霸道。 这份霸道不单单来自她的血脉，更来自她的心。 一颗皇者之心。 …… “姐姐，这回你知道了吗？” 白欣歆伸了个懒腰，鸾公主反倒睡意全无。 “姐姐，我先回去了。” 白欣歆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姐姐，你可一定要帮他。” “放心吧。” 鸾公主笑笑，白欣歆关门离开。 安静的房间内，鸾公主神色凝重的可怕。 “嘉儿！” “怎么了，小姐？” 嘉儿推门进来。 “明天你去救个人，算了，让阿冷去吧，他是武圣。” …… 出了小院子，白欣歆忍不住向凤栖院的方向眺望。 她傻吗？ 她当然不傻。 混迹于勾栏那种场所，她已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聪明，自大、狡猾、自以为是、精于算计…… 她深知，聪明人是最不讨喜的。 笨蛋当然也不会讨喜。 要讨人喜欢，就要在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犯傻。 “顾十一，该做的我真的都做了。你千万千万别死了啊。 我其实，很喜欢你哩。” …… 一片苍茫的大雪地。 大夏已入暖春，为何还有如此苍茫的大雪？ 因为这里是冰雪城外，最高的寒彻山。 山太高，就会常年白雪。 山高有妖，这样的高山上一般都会充满妖魔的足迹。 凡是无人问津的地方，都会有妖魔的足迹。 没有妖魔到不了的地方，哪怕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这里的雪地之所以苍茫，是因为没有妖怪敢破坏它。 这里是妖王车兽的领地。 “刷……刷……刷……” 苍茫的大雪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痕迹，竟有人在破坏这完美的雪景。 “刷……刷……刷……” 是一个女人，披着足有十几丈长的雪白貂皮在走。 “刷……刷……” 寒风蚀骨的大雪地，她却穿的很少。 雪白的大腿，赤裸的双脚，就那么踩进雪地里。 这样一个美人，如此暴露的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她是妖。 她背后雪白的貂绒上，竟然长满了人脸。 为何用“长”来形容？ 因为那些脸都是活的，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呲牙咧嘴，有的在伤心流泪。 每一张脸都是活的。 一声长啸忽然传来，一道光芒忽然从远处射到天上。 “吧嗒”一声，一只鸩羽铁信鸽掉在了地上。 “它是来找你的。” 苍茫无垠的大雪中，竟突然出现了一个亭子和一个男人。 他身高三丈，十分魁梧，肩膀的衣服下有两个凸起，将衣服高高地顶了起来。 “车兽。” 女子道出了他的名字。 他就是妖王车兽，统治一百八十里寒彻山和寒彻谷，让冰雪宫镇守数百年的妖王。 “王易之已死，你何必将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车兽皱紧眉头，语气冰寒。 “一天是主人，一辈子是主人。” 车兽身形一闪，竟突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掐着她的脖子，道出了她心底无尽的痛苦。 “是你在折磨自己，人妖殊途，你痴迷他，他却看不上你。” 女子凄然一笑，“那又怎样？我依旧会完成自己的约定。” 车兽拂袖，转身道：“隐山君已经疯了，他的七个孩子死了四个，丢了三个。 他要踏平呼延城。你把约定完成，赶紧回来。否则……” 车兽偏头，整座雪山竟然都在震动。 “我也会疯！我会踏平冰雪城！” “我会回来的。” 女子低垂着头，继续“刷刷刷”地前进。 看见她这副样子，车兽就愤怒，就暴躁，就想毁灭一切。 他终究还是深吸口气，一拂袖，消失不见。 女子松了口气，望着远方，轻声呢喃： “顾苍生，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 你可千万别死啊，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第125章 吼吧，守信 铅云厚重，星月未消。 本该美好的初晨之景，却有种暮色苍茫的味道。 夜深露重，早晨的风更是凉人，但这里却已经站了不少人。 今日是花魁大赛的最后决赛。 而且是史无前例的三位仙子混战。 月神宫玉蝉仙子，陆家陆紫涵，还有神秘的凤栖院冷清雪。 所有人都期待着三朵仙花的争奇斗艳，甚至很多人昨夜就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才熬到黎明。 但此刻，兴奋的人群却没有嘈杂的议论声。 因为场外多了几个特别的人。 有这几个人在，没有人会兴奋。 十准武圣第十乌凤、第九李豪、第七郑浩然、第六金颖，第三顾公子，第二李星辰。 就连第四的段白浪，也会跟着陆紫涵前来。 上一次他们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大夏王朝举办比赛的时候。 这样名声大噪的江湖人出现在一起，通常只有一种情况。 杀人。 杀谁？ 杀多少？ 是互相杀，还是一起杀别人？ 没有人知道。 但一定是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大道之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是陆紫涵。 她穿了一袭贴身的紫色长裙，脚步悠闲，倩影袅娜。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仙子，都会让人兴奋，让人火热，让人躁动。 但此刻，场面依旧安静。 即便她是四大家族的小姐，清幽于世外的仙子，也没有人看好她。 段白浪双手抱剑站在场外。 看到其他的十准武圣，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他只知道一点： 无论是谁，休想伤害陆紫涵一根头发！ “咯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路上开出了一朵朵月光之花，玉蝉带着笑，脚踏月光而来。 她的穿着甚是暴露。 只是几道月光色的布匹从上面缠到下面。 露出了些许酥胸，些许蛇腰，和雪白修长的玉腿…… 这样若隐若现的仙子，加上她魅惑人心的笑声，一定会令无数人兴奋。 但没有人为她低吼，只是有几个男子神情激动。 玉蝉很快也笑不出来了，双手抱胸和陆紫涵一起站在场中。 人们还在等，安静地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玉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陆紫涵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她们已经输了。 “滴~” 一滴水珠落在地上。 人们先是惊愕，接着抬头。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大夏春天的第一场雨，似乎还要下的更久，下的更大。 “轰~隆~” 铅云中划过一道雷光，照亮了整个白晶城。 “哒~” 十准武圣们，纷纷抬头看向长街尽头。 “来了！” 一直安静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声音。 一道白色的倩影在长街尽头出现。 “哒哒哒~~~~” 人们似乎能听到她每一次鞋子落地的声音，哪怕是在这淅沥的雨声之中。 “刺拉拉”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众人看到了一把刀。 她，拖着一把刀。 几根修长的手指，捏着金黄色的刀柄，银白好看的刀刃垂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的衣衫已经淋湿，贴在身躯上，每次抬腿，人们都能看到那完美动人的身躯。 凹凸有致，娉婷袅娜。 几缕青丝贴着雪白的面颊，互相映衬，青丝更黑，肌肤更白。 初见时，她飘然于世外，一副娇柔的仙子模样。 昨日一战，她手持长剑，又如女武圣下凡，英气十足。 如今她拖着长刀……人们已经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既有仙子的柔弱出尘，又有女将军般的决然英武。 她拖着刀，两种不该出现的气质，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形容，也只能是——仙。 只有仙，才能将如此不合逻辑的气质，融汇在一起。 “刺拉拉”的拖刀声越来越近，她忽然抬手，抓住了遮眼的白色布带，然后一拉。 人们的心也悬了起来。 白布如龙，随风蜿蜒。 她睁开双眸。 如黑夜中照彻万川的明月。 洪水一般的吼声猝不及防的骤然爆发！ 怒吼，兴奋，咆哮……所有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雷公的怒号。 内心的火热驱使人们不受控制的怒吼出声，接着才后知后觉。 她的眼眸很亮，很美。 她就该有这样一双，仙子才有的眼睛！ 郑浩然、李豪、金颖……所有的十准武圣目光都凝重了起来。 与兴奋的人们不同，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势。 隐藏在狂热气氛之下，正在一点点生长的刀势！ 刀势如破土而生的新芽，正在一点点生长。 “哒哒哒……” 冷清雪一步步地走来。 每一次落脚，都让那新芽一般的刀势增长一分。 “哒哒哒……” 脚步声还在继续，幼苗逐渐长成大树。 “刺拉拉”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变的厚重而沉闷。 刀从划着地面到切开地面，再到深入地面。 “哒哒哒……” 这不大的声音，震得诸多武师头皮发麻。 就连陆紫涵和玉蝉也变了颜色。 只要冷清雪没有入场，花魁比试就没有开始。 但真正的比赛已经开始，甚至开始就是结束！ 她已无需任何主题，待她入场，出刀，便能结束所有！ 远处的高台之上。 鸾公主眼中异彩连连。 “如此倾国女子，竟是男儿之身，哪家女子，不为他沉沦。” “公主，是不是真的搞错了，她……她也太美了……” 嘉儿苦笑，说这样的美人是男子，怎么可能呢？ …… 玉蝉和陆紫涵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拿出一个玉瓶，服下丹药，他们的身躯被一阵紫光包裹。 接着，两人同时拿出了两块红色的布匹，布上全是奇异的纹路。 她们也已经达成了合作。 从冷清雪暴露出武师修为的那一刻，她们就只剩下了合作一条路。 服用了丹药的她们速度很快，动起来，甚至带着残影。只是两个呼吸，大阵就要布置完毕。 人群中，姜蕊握紧拳头，大声道；“卑鄙，竟然合作……” “轰~” 一声巨响，突然惊动了所有的人，几位十准武圣的头皮也在发麻。 冷清雪出刀了！ 她可以积攒更强的大势，但她没有。 她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没有人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刀。 巨响之后，她已经站在了比赛场中，狂暴的刀罡跟在她的身后。 三百步远的地面全部炸裂，无数土石到处乱飞。 “嗡嗡嗡……” 段白浪的剑和李星辰的枪都在剧烈抖动。 神兵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 场中的白衣女子横着刀，雪白的素手悬在刀身上。 “胜负已分。” 她清冷的声音一瞬间响彻了整个场地。 人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疑问： 明明还没打，为何会胜负已分？ 她是否太过狂妄？ 下一刻，她给出了答案。 雪白的手指弹在了刀身之上。 “吼吧，守信。” 所有人的脑海都是一沉，好像被重锤砸在脑袋上。 是一股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突兀，太过震耳，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天空在打雷，还是刀在怒啸。 玉蝉和陆紫涵同时口吐鲜血，翻着白眼，如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地上所有的布匹瞬间炸裂，就连地面都皲裂粉碎！ 声音有多快。 刀的怒吼能有多强。 这就是答案。 第126章 耍了半个江湖 三人混战的巅峰比试要多久？ 冷清雪只用了一息。 直到陆紫涵和玉蝉重重地落在场地外，人们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太突然了。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次选美比试，冷清雪生，白晶城花魁为冷清雪！” 一声大喝忽然从远处传来，人们回头眺望，远处的屋顶上站着拄拐的白家老太。 白守忠、白金、白枫、白戎四位白家之人都站在她的身旁。 接着，无数白家护卫蜂拥而出，驱赶人群。 “咯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场中的白衣女子大笑，笑声从动听到失态，从失态到癫狂。 顾十一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 他从不失态，时刻保持一颗冰冷的心。 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连他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狂热！ 十年磨炼，十年蛰伏，今日事成！ 无数痛苦，无数磨难，都为此刻。 今日，他将当着整个江湖，取回他的名字！ “今朝取胜，诸多气运尽加吾身，助我突破桎梏！” 顾十一高举双手，整个白晶城升起无数光芒，流光汇聚，化作三朵巨大的气运金莲。 “你想的太早了！幽魂符阵，给我破！” 人群中的宋升突然大喝，手中一枚暗紫色符箓消失不见。 接着，整个比赛场地外忽然亮起紫光，一道道符箓升起，化作紫色妖魔，向着金莲飞去。 “我干你奶奶啊！” 李星辰勃然大怒，猛地抽出长枪。 “我家清雪进阶上品方士，关你屁事啊！你捣什么乱！” 话音未落，他已出枪，长枪横扫，磅礴真气将漫天幽鬼一扫而光。 “李兄，别被她骗了，她是男人！” 乌凤大吼，李星辰当即瞪眼，“你放屁！” 乌凤当即一愣。 李星辰气的头都红了，“老子媒婆都找好了，聘礼都给了，就差当众求娶了，你真……真真气死我了！” 他猛一踏地，飞起数十丈，对着地上发光的紫阵挥出一枪。 枪气磅礴，有切江断海之势！ “护阵！” 宋升大喝，乌凤抬指射出乌枪，郑浩然踢腿，金颖挥动长鞭，李豪抬手击出一拳。 几人的真气合在一处，将李星辰可怕的枪气击碎。 李星辰先是一愣，看着无数紫色幽鬼飞起，抓向金莲，怒火中烧。 这帮心胸狭隘之辈，互相嫉妒也就罢了，竟然如此卑劣！连一个女子都要欺负！ 士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好，你们要阻止清雪，老子就阻止你们！” 李星辰手握长枪，向天猛刺。 一股真气射入云海。 云海溃散，漫天真气长枪从天而降。 几位十准武圣面色骤变。 大夏王朝四大学府，梅兰竹菊。 梅长宫和青竹学府培养文臣。 兰花水榭培养美人。 菊刑宫则培养大夏未来的武将。 菊刑宫自大夏王朝建国便已创立，为大夏王朝输送了无数的武将。 这其中，最出名的两人是，镇国将军云曌！镇狱将军云镇边！ 一个是大夏王朝的中流砥柱。 一个是镇守北狱的抗边将军。 十准武圣排名第二的李星辰，就是菊刑宫新一代的王者！ 他的枪术，连云镇边都称赞过。 只是两三个呼吸，漫天幽魂就全部被真气长枪摧毁殆尽。 紫色大阵失去了光芒。 “李兄，别被他骗了，他他娘的真是男人！”郑浩然大吼。 “你眼瞎啦！” 李星辰更是愤怒，这伪君子，还叫自己李兄？他不配！ “进攻结界！” 宋升暴喝，乌凤抬指点出乌枪，真气落在其上竟瞬间弹回。 “这阵法坚固无比，我们合力。”乌凤大吼。 话音刚落，一道真气突然落在他的身前炸开。 李星辰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眼睑低垂，面色冰寒。 “乌兄，你竟与这等小人为伍，别怪李星辰翻脸无情。” 他手一转，长枪脱手而出，竟直射宋升。 宋升又惊又怒，这个疯子，竟然敢向他出枪！ 但这招围魏救赵，当真好使。 刚要对结界出手的金颖和李豪急忙回身，合力将长枪击飞。 …… 漆黑的世界中，顾十一正踏着金色的洪流，冲击一扇千丈巨门。 一次。 两次。 三次。 …… 四次。 五次。 六次。 …… 第十次！ “轰~” 大门终于冲开，洪流停在门外，他抬脚迈过门槛。 身后大门消失，顾十一站在了一处山巅。 远处云海，一望无际。 “看来这就是上等方士了。” …… “气贯八方！” 郑浩然张开双臂，磅礴的真气如潮水一般涌入四面八方。 他双臂舞动，真气之海随之而动。 “郑浩然，你敢！” 一声怒喝传来，李星辰踹飞金颖，飞身杀回。 宋升眼神突然一厉，“就是现在！禁气符，启！” 郑浩然脚下突然发出一阵光芒，他低头一看，地面上竟贴着一张符箓，符箓被尘土掩盖，所以他没有注意。 李星辰所有的真气瞬间消失，但他并未慌乱，反射出长枪。 “砰”的一声，符箓炸裂，他又重新感受到了真气。 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后劲风已至，李星辰咬牙抽枪回身。 李豪的拳头和金颖的脚落在了他的枪身之上。 李星辰如流星一般倒射而出，接连撞碎三间房子。 “给我滚出来，真武拳法·一力破罡！” 郑浩然一拳递出，磅礴真气冲击在结界之上。 结界摇摇欲坠，但终究还是承受住了这可怕的拳头。 毕竟是能抗住中品方士大阵的结界，没有那么容易破碎。 这时，一道金光忽然破开乌云，从天而降。 场中的白衣女子被金光笼罩，她张开双臂，竟缓缓凌空而起，衣服也随着光芒碎裂消失。 无数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瞪大了眼睛。 仙子即将露出玉体！ 人们只见，她的身躯上浮现出一个个文篆。 文篆从她的腿上飞出，她修长雪白的腿变得粗壮，露出腿毛。 文篆从她的伯哥上飞出，她纤细抵的胳膊变得强健。 文篆从她天鹅般的脖颈上飞出溃散，她露出喉结。 文篆从她的雪白的肚子上飞出，她露出了八块腹肌！ …… “仙子……你……你在干嘛？” 砖头乱飞，李星辰拎着一根长枪，愣愣地看着半空中的仙子。 非但是他，就连那些跑路的百姓也都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 他们想看的，是衣服溃散后的仙子玉体！ 怎么成了男人裸体啊！ “哦~仙子怕被人看到玉体，施展了障眼法。” 李星辰恍然大悟。 “你个傻逼！他就是男的，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他是顾十一！” 金颖忍无可忍，发出怒吼。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白晶城。 “顾十一？” “那个十七岁的七品武师？” “怎么可能？” …… 无数的议论声纷纷响起，但依然有人不信。 他们觉得，这就是仙子遮挡玉体的障眼法。 白衣女子衣衫尽碎，终是露出了男人模样。 “我就是顾十一。” 简单的六个字，让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当啷”一声，长枪落地，李星辰只觉得眼前漆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噗~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鸾公主站在城头大笑，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前仰后合。 一旁的嘉儿可笑不出来，都快哭了。 “公主……他变成女人都比我女人，太伤人了……” 鸾公主忽然收起笑容，凤眸中异彩大放。 “好！好！好！” 嘉儿一惊，公主从不夸人，这次竟连用三个“好”字。 鸾公主仍旧觉得不够，踏出一步，朗声道： “此等男儿，举世无双！” “他一个人，就耍了半个江湖！” …… “郑浩然，我们助你。” 乌凤拍出一掌，真气化作一只真气巨鸦。 金颖挥动鞭，被真气包裹的鞭子，化作一条真气巨蟒。 李豪一脚踏碎地面，人拳合一砸在结界之上。 三股强而有力的力量先后落在结界之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终于“轰”的一声，炸成碎片！ 第127章 破罡 当结界碎裂的那一刻。 所有人反都没有着急出手。 顾十一赤裸着大半身躯，就那么站在地上。 他很平静。 明明他已经将所有的气运吸收殆尽，为何没有任何变化？ 郑浩然、乌凤、金颖、李豪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对方士有了解，但自己并不是方士，所以他们才要小心。 小心这个进阶成为上等方士的人，会有什么奇怪的招数。 最遥远的屋顶上，孟非凡早已拉弓，只等绝佳的时机。 “你……你真是男的？”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是李星辰，满脸的难过。 郑浩然心中大喜，“李兄，你现在看到了吧，他就是男的！他在欺骗你的感情，快来帮我们一起杀了他！” 李星辰拄着长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请你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我的清雪。” “我是男的。” “不——” 李星辰捂着胸口，连退两步，神情痛苦。 片刻后，他苦笑几声，神情凄然，转身踉踉跄跄地向远方走去。 郑浩然急忙道：“李兄，他骗你伤心，难道你不想报仇？” “算了吧。” 李星辰停下脚步，遥望远方，颓废地道：“终归是大梦一场，想不到……唉……” 他拎着长枪，失魂落魄。 郑浩然急道：“李兄！你去哪儿！” “流……浪。” 乌凤一愣。 李星辰停下脚步，似要回头，但挣扎许久，还是一咬牙，向着远处狂奔。 “啊——我的清雪——啊——” 金颖使劲抽了抽嘴角，一偏头，却发现更多的哭声响了起来。 她回头看去，那些被白家护卫赶走的白晶城的观众，竟然也哭了许多。 男儿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只有同样深情的男人，才能理解李星辰此时的痛苦。 金颖有些无语。 这些人有病吧。 “顾兄很厉害嘛，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然后夺得花魁，江湖第一美人以后就是你了！” 郑浩然大笑几声，眼神忽然一沉，“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何要去客栈里见我们呢？” 此言一出，场面忽然冷了下来。 气氛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顾十一。 “想杀你们！” 话音一落，顾十一脚下的地面猛地炸开。 “轰”的一声巨响，他的拳头已经打在了郑浩然的胳膊上。 郑浩然露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我可不是你杀的那些江湖废物，我……” 炸雷之声忽然从顾十一身上传来，郑浩然如流星一般倒射了出去。 “没什么区别。” 顾十一话音未落，耳边劲风已经传来，他低头看到一个很浅的影子。 是金颖的鞭子，她的鞭子速度极快，就连影子都很模糊。 他还听到身后的地面炸开了。 应该是李豪。 他的身体锤炼的很好，力量强大的人，也会有很快的速度。 “嗷——” 一只巨大的龙龟忽然出现在了顾十一的体外。 “啪”的一声，金颖的鞭子被弹起。她在龙龟的尖刺上一蹬，高高跃起。 于此同时，李豪的拳头粉碎了龙龟的倒刺，向顾十一的后心打去。 李豪看到顾十一转身，伸出了手掌。 他心中冷笑。 他是一流势力源气门的弟子。 源气门的顶级玄功《源气流泉》会将周身真气分为内外两股。 一股在体内正周天内行，一股在体外逆周天而行。 两股相反流动的真气，不但会将所有的外力全部抵消绞碎，而且还会冲到对方的身体后，形成可怕的对冲。 对冲的磅礴真气就像两股山洪撞在一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啪！” 那只手掌忽然拨在了李豪的胳膊上，李豪一阵天旋地转，便高高飞了出去。 “蛮而不巧，无用。” 李豪砸在地上，却笑着站了起来。 顾十一根本不敢接他的拳，只敢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抵挡。 这虽然能化解他的攻击，却根本伤不了他。 这和他以前对付的那些江湖人一样。 他拍了拍胸口，一脸轻蔑，“你在给我挠痒痒？” 话音未落，李豪便又一次挥拳轰出，因为顾十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很快！ 不愿意给自己换气的机会！ 但没有用，他的拳头破不开自己的源气流泉。 只要真气还在内外逆行，他就能化解一切的力量。 对方只要接他的拳头，就只会被真气重伤。 可这时，顾十一忽然倒了。 李豪的拳头又落了个空。 李豪没有慌乱，只想嘲笑。 就这种水平，也想当十准武圣？ 他根本破不开自己的防御。 远处，金颖看着顾十一反手捡起了地上一根木棍，包裹真气。 她怔了怔。 下一刻。 “啊——” 李豪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而顾十一则从地上滑了出去。 李豪跪在地上，他的屁股中间，正插着一根木棍！ 血从木棍附近喷了出来！ 金颖惊呆了，刚刚爬起来的郑浩然也惊呆了，就连乌凤和宋升也是一呆。 “内外气体源流？那交汇之处呢？我就不信，菊花你往哪儿流？这就是你的罩门。” 话音一落，顾十一的身影已经消失，他竟然挥舞着拳头，打向那血淋淋的木棍。 他的拳头上包裹着浓厚的真气，这一拳落下去，木棍一定会从李豪的肚子前面飞出来！ “迟滞符！” 一侧的墙壁上，忽然飞出符箓，符箓笼罩了顾十一，让他的动作慢了一分。 也就在这一刹，金颖的鞭子缠住李豪，将他丢到了一旁。 乌凤也抬手射出了两道乌枪。 乌枪的速度极快，只一瞬便来到了顾十一面前。 这两枪，一道射向他的太阳穴，一道射向他的咽喉。 不管哪个命中，都会让顾十一重伤！ “噗噗”两声，两个窟窿出现在顾十一的肩膀上。 乌凤微微一怔，刚刚那一瞬间，顾十一全力跳起，这是为何？ 正当他疑惑之时，忽然看到顾十一伸出两根手指指着他，动作和他的一模一样。 乌凤忽然想起了操刀人死去的地方，那里有更强的操刀术。 他面色一变，急忙后退。 “噗噗”两声，他的肩膀和肚子都冒出了血。 乌凤大惊！ 他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学会乌枪！ 这可是乌射神宗的不传之秘！ 第128章 青色大幕与朱雀杀星 “嘉儿，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的鸾公主，蹙起了眉。 她对江湖上的玄功自然也有了解，知道十准武圣的独门绝技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就的。 更别说有什么人能在一瞬间学会。 如果说顾十一以前就会乌枪，那更不可能。 江湖人将玄功看的比自己命都重。 嘉儿的沉吟片刻，道：“公主，应该是武帝眼。” 鸾公主一怔，“武帝眼？” 武圣和武师不同，进阶之分非常明确，就是看觉醒的次数。 武圣共分十品，但一共却可以觉醒十四次。 这十四次觉醒分别是： 筋意皮肉血气骨，眼耳口鼻手足发。 觉醒对应武师的器官或者真气，没有先后次序，任何一处都可能先觉醒。 如果觉醒一次，就叫一品武圣，觉醒十次后，便有资格晋阶成为武帝。 觉醒超过十次则被称为超凡武圣。 最强最圆满的超凡武圣，能觉醒十四次。 嘉尔道:“可即便是武帝眼，也只是可以看到真气流动，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想要立刻学会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天赋这一个解释了。” 嘉尔紧张地道:“公主，这样的人得不到一定要毁掉！不然后患无穷！” “老天造这样一个人不容易，为什么要毁掉？” 鸾公主的凤眼闪动，对着远处的顾十一张开手掌。 她喜欢出格的东西。 越是出格，她越喜欢。 葱白修长的五指合拢，将远处的少年连同那方天地一同攥住。 无论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 乌凤中枪后，一股劲风从身后传来。 顾十一立刻转身递出一拳。 真气化作麒麟与一道拳影撞在一起。 这是，金颖也高高跃起，来到顾十一的头顶挥出长鞭。 她的鞭子长满倒刺，又裹挟真气，打在石头上，石头便会粉碎，落在地上，地上就留下深痕。 这样的鞭子落在人身上，能轻易地将皮肉刮烂，筋脉刮断，甚至有时还能刮花骨头！ 金颖的鞭子很长，鞭子中间部分抽打的时候，尾端会回攻。 仅仅一息，金颖便打出了二十五鞭。 但实际的攻击次数却要翻上一倍，也就是足足五十次的攻击！ 想要在一息之内以拳脚接下五十次的攻击是不可能的。 顾十一只能施展龙龟护体来阻挡鞭子。 “噗”的一声，一道黑光竟射穿龙龟，落在了地上。 乌凤暗道可惜，如果不是金颖的鞭子擦到了乌枪，他就能射穿顾十一的胸膛！ “气贯八方！” 郑浩然如海的真气再次扩散，看着被众人围攻的顾十一，他心中大定。 “小子，让我教你一件事，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必杀，才能干掉和你势均力敌的对手。 你错就错在让我们四人联手。 我们都是十准武圣，相互照应，你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他眼神一沉，嘴角弯起，道： “你还不起开启你的真气传承？别装了，孟非凡已经告诉我们你能突然爆发真气的事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那就如你所愿，第二丹田，开。” 顾十一体外巨大的龙龟当即扩张一倍，将金颖的鞭子和乌凤的乌枪全部挡下。 也就在这一刹那，郑浩然、乌凤、金颖同时暴退。 就连李豪，也将屁股上的木棍用力拔出，向后跑去。 “小子，你完了！” 郑浩然露出了森然笑意，“金颖！李豪！乌兄！” 三人疯狂出掌，磅礴的真气化作无数掌印，落在巨大的龙龟之上 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破开龙龟的防御，只是浪费真气而已。 可他们就是要浪费真气！ 远处的屋顶上，孟非凡拉满长弓，眼中杀意凛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燎——原——” 顾十一突然大喝，声音震动云霄。 正当所有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云海之上传来了一声长啸。 那声音无比尖锐刺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抹扎眼的青色出现在了铅云之中。 “什么鬼东西，好快！”金颖一惊。 郑浩然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 “那是什么？”鸾公主蹙眉问道。 “应当是一只妖怪！” 嘉儿紧张地护在公主身前，这青光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前进了数百丈。 …… 云海之中。 暴风人鹰锐利的鹰眼锁定了远处屋顶上的孟非凡。 它鹰眼微动，倒映出顾十一的模样。 这个人类是它的小弟。 谁也不能伤害它认的小弟！ 吼—— 暴风人鹰再次尖啸，它翅膀上的妖气化作了青色的狂风和雷霆。 “那是什么！” 白晶城的人们发出惊呼。 他们看到远处的青光竟突然扩张变大，好像一张徐徐张开的青色大幕。 青光移动，那青色大幕竟横推乌云。 是什么东西在与天争锋？ “轰~” 一声炸雷般的响声中从白晶城内响起。 孟非凡发出惨叫，手中的长弓也脱手而出。 人们看到一道火光从白晶城内升起，化作了百丈之巨的火焰朱雀。 炽热的朱雀掠过低空，数十间房屋忍受不了这炽热的温度，燃起火焰。 “不好，是朱雀杀星！” 雅大娘惊呼出声。 “朱雀杀星是所有武师的克星！这小子完蛋了！” 白金脸色也有些发白。 白枫一脸冰寒地道:“没想到他们做的这么狠，竟然在白晶城里用朱雀杀星。 这么磅礴的真气如果被朱雀杀星点燃，半个白晶城都将化为火海！” “哈哈哈……顾十一，你完蛋了！” 郑浩然跑出数百丈后，停下脚步，回头大笑。 吼—— 震耳欲聋的鹰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彻底被青光驱散。 青色的大幕遮蔽天空，露出了最前方的一只神鹰。 “天空霸主，暴风人鹰！”宋升惊呼出声。 不但是他，人群中的许多方士也都惊叫起来。 “暴风人鹰是最不屈，最刚烈的妖兽啊！” “顾十一收服了它吗？可它实力如此恐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宠物！” “它要下来了！” “快跑！” …… 人们仓皇逃窜，无法想象这青色的大幕落下，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可他们根本逃不掉。 只是跑了两三步，青光便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人们纷纷驻足。 暴风人鹰的目标不是他们？ 郑浩然面色大变，“难道它的目标是朱雀杀星？”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暴风人鹰竟然真的带着青色大幕，狠狠撞向了那只火焰朱雀！ “阻止他！” 郑浩然大吼，金颖苦笑。 这等速度谁能阻止？ 它实在太快了！ 甚至比射出去的朱雀杀星还快！ “轰~” 青色大幕与火焰朱雀狠狠撞在一起。 仿佛天与地的碰撞。 数十间房屋全部在一瞬间毁灭！ 青色的狂风吹散了无数的火焰，炽热的火焰也点燃了许多的青色妖气。 火光滔天，照亮天地。 狂风翻涌，吹动八方。 …… 等人们再次睁眼的时候，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无数零星的火焰。 吼—— 青色的妖气撕碎了两种力量的余波。 人们看到了一只被烧的焦黑的暴风人鹰。 它如人一般站在地上，身上冒着浓浓黑烟，青光在它黑炭一般的身躯上游动。 但那锐利的鹰眼依旧明亮凶戾，透露着野兽的疯狂。 这就是天空霸主，暴风人鹰。 最不屈，最刚烈的大妖。 “咳咳咳咳……哪儿来的……杂毛鸟……坏老子……好事……” 孟非凡推开身上的砖瓦，从废墟中爬出来。 这可怕的碰瞬间就将附近的房屋全部掀翻。 他腿脚不便，自然被波及掩埋。 “噗”的一声，暴风人鹰竟扇动翅膀，飞射了出去。 青光一闪。 所有人都倒抽冷气。 漆黑的暴风人鹰站在了更远的屋顶之上。 而它的一只利爪，竟抓着孟非凡的头颅！ 第129章 七拳 场面一片寂静。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只大妖忽然从天而降。 不但用身躯抗下朱雀杀星，甚至还摘下了孟非凡的脑袋。 暴风人鹰附近的地面上忽然发出光芒，是顾十一的右手在空中不断书写。 “休想！” 郑浩然挥拳便打，顾十一左手一指。 “噗”的一声，一道黑光喷出，郑浩然侧身闪躲，黑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乌兄，他怎么会乌枪！” 郑浩然大怒，质问乌凤，乌凤黑着脸道：“老子怎么知道！” 他抬手连点，十几道黑光直接向顾十一射去。 这时，地上十几块石头忽然飞起，挡在了顾十一的面前。 乌凤暗自一喜，他的乌枪穿透力极强，可不是几块石头能挡下的。 与此同时，金颖的鞭子也直奔顾十一的胸膛。 她的手腕不断抖动，长长的鞭子竟然也跟着震动，发出“嘶嘶嘶”的奇怪声音。 能够在十准武圣中排到第六位，她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 这“青蛇鞭法”就是她最大的底牌。 真气流转长鞭的时候，那些细小的倒刺会让真气分流。 她抖动鞭子，处于微弱变化中的真气就会开始激荡，形成强烈的震动。 这种状态的鞭子威力极强，能轻易地洞穿任何防御。 即使是玄兽门的玄功，也休想阻挡。 可就在这时，顾十一身前十几颗石子形成了数个三角。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陆蒹葭的模样。 这一次，倒算是他学她了。 乾坤之阵光芒出现，乌枪突然调转方向，直接射向金颖。 金颖面色骤变，可手里的鞭子距离顾十一的胸口只有一尺不到，她心中一横，额头浮现出现奇异纹路。 “真气传承，开！” 刹那间，一股肉眼可见的磅礴真气便从她身上涌出。 现在她的真气是刚才的三倍！ 乌枪被浓郁的真气阻挡，减缓速度，金颖趁机躲过，然后眼神一厉，手腕抖动更加迅速，覆盖长鞭的真气浓郁了足足一倍之多。 她要将顾十一的身躯直接抽成两半！ “第三丹田，开！” 顾十一的低语让金颖微微一怔。 第三个丹田？ 怎么会有第三代丹田？！ 难道顾十一不但天赋极强，还踏入了其他武师从未踏入的境地不成！ “啪”的一声，顾十一攥住了金颖的鞭子。 尖锐的倒刺扎进了他的血肉，刮在了骨头上。 这青蛇鞭法实在是厉害，若不是他开启三个丹田，用巨大的真气将整个手掌包住，这只手掌已经被抽成碎肉。 但幸好，他抓住了。 金颖刚要用力，一股巨力便先从鞭子上传了过来，将她扯了过去。 金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心中暗笑。 真正的武师永远会隐藏自己最致命的手段。 她也一样。 鞭法虽利，却不是她压箱底的杀手锏。 金颖身躯飞速旋转，贴着鞭子向顾十一而去。 她的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甚至冒出火花。 因为她系着钢铁做的腰带。 她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境况。 这是当然的。 用鞭子的人一定会被人抓住鞭子。 尤其是用金颖这样的女人。 很多强壮的男人都喜欢抓住她的鞭子，将她拽过去，以此来展示自己强横的力量。 这个时候，是男人们最得意，女人们最惊慌的时候。 但对金颖来说。 这才是她真正露出杀招的时候！ 只是一瞬，她便缠着鞭子来到了顾十一的身前。 她葱白修长的手指在鞭子尾端用力一拉。 一根三寸长的尖刺被她从鞭子尾端抽出。 这是她真正的武器。 这细长的尖刺，杀伤力并不大，但它是由白晶制成，可以很好的引导真气。 如果将这根尖刺扎入人的身体，再将内力灌输进去。 真气就会在对方体内“嘭”的一声爆开！ 这招唯一的麻烦，就是对方身体爆开的时候，血会溅的到处都是。 每次金颖都要清洗好几个时辰。 顾十一写字的手改握成拳，打了过来。 “啪”的一声，金颖一手按住了顾十一的胳膊。 两条腿探出，一条勾住了顾十一的脖子，同时屁股下沉压住他握着鞭子的那条胳膊，另一条腿则死死压住自己的另一条腿。 她就像一个蜘蛛，整个人都挂在了顾十一身上，将顾十一整个人都死死钳住！ 这样手脚并用的姿势很不雅，但却非常实用。 顾十一已经没有能力再进行反抗。 那根尖锐的短刺带着风声，狠狠扎向了顾十一。 扎向哪里都可以。 扎进眼睛，就将他的脑袋爆开；扎进胸膛就将他的肺腑爆开；扎进胳膊就将他的身躯爆开…… 无论这根尖刺落在哪里，都会带去爆炸和死亡。 迄今为止，金颖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下一瞬。 “啊——” 金颖突然大叫，面色惨白。 顾十一竟突然探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腕。 接着她手腕传来刺骨的剧痛， 顾十一昂起脑袋，口里竟然还有血肉。 金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疯子！ 她松腿一脚蹬在顾十一的身上，向后飞退。 “哪儿走！第四丹田，开。” “第四丹田？” 郑浩然大惊。 “什么！” 乌凤也倒抽冷气。 他虽然从顾十一战斗过的痕迹中知道，他真气远超常人。 但也从未想过，他竟有四个丹田！ 更让他们心里发颤的是刚才可怕的一幕。 但顾十一竟然一口……咬断了金颖的胳膊！ 他不像一个人，像一只野兽，一匹疯狼。 只有野兽才会用嘴，才会这么没有人性，才会如此嗜血。 缠在腰上的鞭子成了金颖的束缚，她刚刚飞出，便被顾十一狠狠拽了回来。 她看到了一对血红的眼睛，和一个包裹着浓郁真气的拳头。 她咬紧牙，双臂交叉在胸前，将全部的真气集合在双臂之上。 她知道这一拳会打碎她的双臂，但那至少能让她活着。 “轰”的一声巨响，金颖飞了出去， 但人们看到，顾十一一抓住满是尖刺的长鞭，将她重新拉回。 第二拳！ 金颖再次飞出，顾十一松开鞭子，再往前抓。 第三拳！ 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第四拳！ 第五拳！ …… 第七拳！ 金颖倒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撞塌墙壁，倒在废墟里。 顾十一握着鞭子的尾端，手不断滴血。 众人的心中冰凉一片。 “啪”的一声巨响。 是顾十一在挥鞭。 人们看到布满尖刺的鞭子如同一条毒蛇，掠到了金颖的胸前！ 第130章 他还在藏 “轰”的一声，鞭子落在地上，炸起无数灰尘。 灰尘散去，金颖不见踪影，长长的鞭子赫然扎着一条青蛇。 青蛇已经死去，血流了一地。 远处，大长老白金沉声道：“这是青蛇宗独有的替死术。金颖应该是被传回了青蛇宗最近的据点。” 白枫道：“这种级别的替死术只有国士能够布置，而且需要消耗极其罕见的材料。 就算是青蛇宗，这种级别的替死术也布置不了几次。”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心有余悸地道： “这小子真是一丁点儿的怜香惜玉都没有，我看那丫头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打碎了，想要治好恐怕没那么容易。 青蛇宗不仅要花大价钱，还得到处求人。” 白欣歆立刻为顾十一说话道:“谁让他们心胸狭隘，要对顾十一下杀手的？ 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顾十一没杀了，十准武圣的名头以后也不能再给他们长脸。 以后一说起金颖，人们以后谈论的都是顾十一。” 白欣歆说完嘻嘻一笑，心里很是开心。 她有一种闷声投资发大财的感觉。 顾十一就是她的投资，他越厉害，将来她成为顾十一新娘的时候就越长脸面。 “那位震惊整个江湖的男子的夫人，竟然是堂堂白家大小姐！” 一想到将来可能有人这样惊叹，白欣歆就说不出的开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给一颗龙心转命丹实在不够。 于是白欣歆眨眨眼睛，开始思索白家还藏着什么好宝贝。 那天父亲好像说过有颗九品妖丹。 九品不够吧。 没有十品的吗？ 一旁的白守忠忽然伸手摸了摸左眼眼皮。 “好好的，这怎么眼皮开始跳了呢。” …… 与此同时，一阵光芒忽然亮起，那站在远处屋顶上的暴风人鹰，随着光明消失不见。 人们这才恍然，原来顾十一施阵是要将重伤的暴风人鹰传走。 这只可怕的大妖，真是他所养！ “不对！这传送阵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宋升惊疑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当即一愣。 对啊，顾十一似乎没有在哪里布过阵啊！ 宋升心中一动，抬手在空中画出两道符箓。 他双指夹着符箓，从眼前拂过。 他的双目变的雪白。 什么都没有？ 肯定不对！ 他一咬牙，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张黄色符箓。 符箓上有一行大字:太渊道人，天魔神眼，急急如律令。 符箓“噗”的一声燃烧起来，宋升的双目竟变得一片漆黑。 眼瞳，眼白全部变成了黑色。 “嘶——” 宋升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白晶城下，竟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光芒！ “快杀了他！他在整个白晶城内布满了数座大阵！”宋升大叫。 顾十一冷笑，终究是四大家族的嫡系，有着非凡的手段。 但发现了又如何？ “我们一起出手！” 大吼的竟然是乌凤。 他向来是个冷静的人，而且他收集了很多关于顾十一的情报，自认为对顾十一十分了解。 他此刻之所以失态大吼，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令他惊恐的事实： 他这一路上搜集的所有情报可能都只是顾十一的冰山一角。 这意味着他对顾十一的判断完全错误。 判断错误，对江湖人来说是最致命的。 这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中看到了一只绵羊。 但当他跑过去才发现，那不是羊。 而是一只虎。 想要离开，已经晚了。 因为虎已睁眼，露出獠牙！ 顾十一一抹乾坤戒，重新握住了守信。 人们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冷清雪是以刀取胜，摘得花魁。 也就是说，顾十一本身就是个极为可怕的刀客。 “乌兄，李兄，帮我争取时间。” 郑浩然忽然大喝，身躯微沉。 乌凤和李豪似乎想到了什么，重重地点头。 “真气传承，开——” 乌凤率先解开真气传承，狂暴的真气透体而出。 “真气传承，开！” 李豪咬牙低吼，顾十一那根木棍破了他的罩门，直到现在他的《源气流泉》也无法完整运行。 但现在，他一定要拼命。 只要让郑浩然出拳，就能制胜！ 两股狂暴的真气掀起狂风，好似两道龙卷风，将顾十一前后包夹。 “第五丹田开。” 顾十一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重锤，狠狠在了人们的心上。 “五……五个丹田？” 远处的嘉儿瞪大了眼睛，她自幼侍奉皇族，见过无数天骄，此刻也惊的跳起三尺高。 鸾公主的手也在发抖。 她以为她找到了稀世珍宝。 却不曾想，稀世珍宝下竟藏着一个巨大的宝窟！ …… “这小子……五个丹田？” 白家几位长老呆呆地看着白守忠。 白守忠则吃惊地望向母亲，却没想到阳佟桃花率先发问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 “娘你……不知道？”白守忠愣道。 “我怎么知道？”阳佟桃花惊声道。 几人面面相觑，白守忠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知道了顾十一的过去，知道了他顾家的身份，知道他方士的身份……乍一看，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 但仔细想想，他们也只知道这么多。 他们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本事，到底打算干什么，到底准备了多少！ 难道……他们也被利用了？ 这小子还在藏？ 白守忠忽然心疼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龙心转命丹，也想起了他养了十几年，大白菜一样的宝贝女儿白欣歆。 他有些后悔用白欣歆来做什么交易了。 原来他认为，这是在为女儿着想。 可如果这小子还在隐藏的话。 那他就是把女儿这块柔嫩的肥肉，送在了这怪物的嘴里。 而且是那种，对方吃了也白吃，他们半毛好处都没有的那种！ …… “乌枪！” 乌凤击出一掌，真气如柱，向着顾十一激射。 解开真气传承的他，乌枪的威力是刚才的三倍！ 顾十一立刻横刀，乌枪撞在刀身之上，他顺手一挥。 “轰隆”一声巨响，三间坚固的砖瓦房竟瞬间炸开！ 这恐怖的威力令远处眺望的人们倒抽冷气。 顾十一心中也有些兴奋。 神兵就是神兵，坚不可摧，就算乌枪再厉害十倍，守信也能挡下！ 乌凤大吼，双掌连出，射出一道道乌枪，顾十一不断挥刀，将所有攻击全部甩飞。 “轰轰轰”的巨响接连不断。 短短两个呼吸，周围数十间房屋全部被乌枪炸成了废墟。 第131章 摧山，破阵 “呼——” 随着郑浩然长舒口气，他的气场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不久前他还在愤怒地大吼大叫，但此刻他却异常的宁静。 飞溅的碎石从他的眼皮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可他的眼睛也未曾眨动一下。 此刻的他，正努力将自己的状态提升到极限。 不管他刚才叫的有多大声，他有多么善妒，多么心胸狭隘，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是十准武圣之一。 是大夏年轻一代武师中，最强的十个人之一。 远处的顾十一也意识到了不妙。 一个人无论叫的有多么大声，无论他呲牙咧嘴嚣张到什么地步，都不可怕。 当一个人突然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时候才最可怕。 “呼~~~~” 郑浩然再吐口气。 他内心所有的感情都已经消失。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师父曾经的教导： 真武神拳，气沉如深海，出拳摧山峦。 “砰！” 顾十一挡下乌枪，竟然手腕一挥，将那可怕的真气射向了郑浩然。 他当然不会给郑浩然任何的机会。 郑浩然要在这危机的战场上，冒着危险，这么专心的出拳，可想而知，这一拳该有多么可怕。 但郑浩然不是一个人。 乌枪还未落下，李豪就已经来到了郑浩然的面前。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乌枪之上，将那可怕的真气生生打碎。 “有李豪保护，顾十一很难伤到郑浩然。” 白枫神色凝重地说道，目光下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怪异之色。 “噗！哈哈哈哈……” 雅大娘哈哈大笑，众人纷纷回头。 她用烟杆指着李豪，笑道：“漏……漏了……哈哈哈……” 众人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李豪虽然凶猛地将乌枪全部击碎。 但他每动一步，屁股上都在往出喷血。 短短两三息的时间，他的屁股已经鲜红一片，地上也到处都是血迹。 人们的脸色都很怪异。 这画面看着就知道，李豪一定很疼。 但是……这实在是让人想笑。 “哈哈哈……” 不知谁先发出大笑，接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连那些守城的护卫也都笑的前仰后合。 远处的李豪忍不住偏头遥望，看到许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他银牙紧咬，杀意浓烈。 这该死的顾十一！ “轰~” 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是郑浩然摆出了一个收拳的姿势。 浓厚的真气从他的身上涌出，竟将附近十几间房子吹倒！ 嘉儿沉声道：“郑浩然虽然排名第七，但他的硬实力其实比金颖更强。 金颖的尖刺能帮她战胜实力超过自己的敌人，十准武圣比赛的时候，郑浩然便是吃了尖刺的亏。 金颖的胜在阴险。但郑浩然不同，他是真武宗出身。 真武宗自大夏建国便开宗立派，门派底蕴十分雄厚。 这么多年，真武宗出过很多高手，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超凡武圣，真武帝。 传说真武帝觉醒过史无前例的十四次，最后突破武圣境，问帝成功。 真武帝也和大夏其他所有的武帝一样，破帝境后就消失不见。 但他却为真武宗留下了完整的玄功。 真武真经，真武神拳和真武身法。 其中的真武神拳更是有摧山断江的可怕威力。 “呼~~~~” 郑浩然再出口气，他身躯微微一沉。 “轰”的一声巨响，真气从郑浩然身上涌出，他脚边的砖石，竟然碎裂炸开。 围观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还未出拳，便如此可怕？ 真正出拳，岂非石破天惊？ 鸾公主蹙眉道：“郑浩然现在看着不像一个人，反倒像寺庙里那些金刚菩萨像。” 嘉儿道：“真武拳法讲究三点，出拳前，不动如山，出拳时，猛如雷霆，出拳后，气如大海。 一拳递出，拳势压人，拳速惊人，拳罡杀人。 据说真武帝一拳递出，便可摧毁灭山。” 白欣歆急忙跑过来，拉了拉嘉儿的衣服，焦急道： “嘉儿姐姐，那这真武拳法有什么弱点吗？顾十一能接下吗？” 嘉儿苦笑道：“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郑浩然并不熟练，无法直接进入状态。 可他并非一人，有乌凤和李豪为他压阵，他有足够的时间。” 白欣歆气恼地道：“他们好不要脸啊，竟然这么多人打顾十一一个。”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道：“的确不要脸，不但帮郑浩然争取时间，而且还在妨碍。 乌凤的攻击又强又快，顾十一根本没有空隙去做什么，只能不断防御。” 白枫凝重地道：“如果郑浩然出拳之时，乌凤还在妨碍，顾十一只能仓皇应对的话……” 白枫忽然转头，说出了让白欣歆心惊肉跳地话。 “……他可能会死。” 白欣歆紧张极了，攥着嘉儿衣服的粉红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 郑浩然心如止水。 运气。 磅礴的真气如洪水一般游走在他的奇经八脉。 可怕的真气不断冲击郑浩然的筋脉，令他剧痛无比。 “轰轰轰”的声音不断从郑浩然的体内传出。 好像海浪拍岸，震耳欲聋。 郑浩然终于举起了拳头。 这一刹那，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白欣歆看到乌凤双掌合拢，拍出了一道巨大的乌光。 而顾十一则挥刀将那乌光挡下。 她心中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不管顾十一听得见听不见，就扯着嗓子大喊: “顾十一小心！” 话音未落，郑浩然已经出拳。 “摧山。” 他一拳打出。十分平凡，甚至没有任何声音和气势。 人们的大脑同时浮现出一个问题。 拳呢？ 下一刻。 “隆隆隆~~~~” 数十间房屋全部碎裂，连大地都被整个掀起！ 人们瞪大了眼睛。 这是拳？ 这简直就像是一股无形的洪水！ 乌凤最后又拍出两掌！ 两道乌枪直奔顾十一。 他已无法再出乌枪，再出，只会被真武神拳阻挡。 “臭不要脸！现在竟然还下毒手！” 人群中一位江湖人忍不住大喊。 虽然江湖拼杀没有卑劣之说，但看着三人合力围攻，直到现在还在使绊子，自然会令人愤怒。 “砰！” 一声巨响，揪动了所有人的心，乌枪竟然将顾十一的刀打掉了！ 雪白的刀高高地飞在空中。 “啊——” 白欣歆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鸾公主凤眸一凝，四处张望，寻找阿冷的身影。 他再不出手，顾十一就变成尸体了！ 完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老子就是天地间一杆屹立不倒的神枪！” 随着一声大喝，一股极强的气势突然从远处爆发。 如同平静的火山瞬间喷出遮天火焰！ 好似坚固的堤岸骤然崩塌，放出摧毁一切的汹涌洪水！ 又好像晴朗的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撼天动地的炸雷！ “哧——” 海浪一般的真气如一杆无形的长枪，狠狠与拳浪撞在一起。 “菊刑宫的破阵枪拳？他怎么会！” 嘉儿惊得大叫，他们忽然想起，在凤栖院之时，李星辰曾出此拳。 当时他的拳不但将段白浪的剑气尽毁，还遥遥冲出天际！ 顾十一，竟然学会了破阵枪拳！ 无论威力，还是爆发的速度，简直和李星辰一模一样！ 鸾公主露出一抹笑容。 破阵枪拳并不输真武拳法摧山。 但顾十一五个丹田的真气，却比开了真气传承的郑浩然要强大！ “轰~” 枪的真气击碎了拳的真气，也击碎了郑浩然所有的骄傲。 他如蝴蝶一般高高飞起，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狂妄和嚣张。 只剩下了绝望。 他倾尽所有手段，甚至有乌凤和李豪全力压阵，出了自己巅峰的一拳。 可对方，只是一瞬，便将其粉碎。 呵呵~ 他根本不是个人。 他就是个怪物。 郑浩然闭上了眼睛。 他腰间的真武牌“啪”的一声，出现数道裂纹。 “杀人不成就想离开？你当我是什么。” 顾十一冰冷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凉。 第132章 顾公子出手 顾公子站在白晶城的一间房屋之中。 这里距离顾十一他们战斗的地方很远，即使他们的战斗的再激烈，也无法波及到这里。 顾公子一直隐匿气息，静静地站在窗户边看着他们厮杀。 他在等。 等待顾十一露出破绽。 在那之前，他要尽可能地去了解顾十一真正的本事。 乌凤习喜欢通过看一个人战斗过的地方，和走访这个人以前的事迹，去判断对手。 这样的方式在顾公子看来十分可笑。 因为不管谁用这样的方式去看他，都会觉得他是地地道道的顾家公子。 但他不是。 他只是时时刻刻都在伪装。 迄今为止，他从未卸下过伪装。 他永远也不会卸下伪装，直到死去。 所以，乌凤的做法，从始至终都无法对他有任何作用。 而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对真的顾公子来说也根本没用。 无论是五个丹田，还是方士身份，乌凤都没能看出来。 他可真是个废物。 难怪会排在末尾。 顾公子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子。 那个房子里藏着一个女人。 牡丹堂的阮帘月。 她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她是顾十一的帮手？ 等顾十一不敌，她就突然出手吗？ 又或者，她是顾十一的仇人。 等顾十一落败之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不论哪一种，都能证明一点： 她和顾十一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对顾公子来说很重要。 因为他和顾十一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很孤独。 孤独的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弱点。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那又怎样？反正他们一直都孤零零的。 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感情。 比如，他非常看重母亲云雯心。 虽然她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谁如果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他一定会让对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顾十一也一定是这样的人。 他的弱点绝不是自己。 而是某个人。 陆蒹葭大概率就是他的弱点，因为她现在不在这里。 而阮帘月……也许也是。 …… 郑浩然腰间的真武牌裂开的那一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顾十一。 因为顾十一彻彻底底的否定了“十准武圣”的名头。 十准武圣是他师父的骄傲！ 是他师父用生命换来的招牌。 只有顾十一死了，才能让这个招牌再次震动江湖。 “杀人不成就想离开？你当我是什么。” 顾十一的声音让郑浩然的心忽然一冷。 他看到顾十一来到了他的身前，左手上有两个白色的文篆在发光。 他认识那两个字：禁灵。 禁灵与禁气对应，能够禁制所有灵气的流通。 这个法术的作用就是让别的法术失效！ 电光石火之间，顾十一的左掌落在了郑浩然的身上。 “砰！” 郑浩然腰间的真武牌碎裂，但他身上的白光却同时消失不见。 这一瞬，郑浩然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轰”的一声，他重重地砸在地上，剧痛传遍他身体的每一寸，但他根本顾不及疼痛，直接爬了起来。 即使他的筋脉已经断裂，他的骨头已经粉碎，他依然立刻爬起来。 因为一股劲风已经来了。 “等——等——” 郑浩然扯着嗓子大喊。 这一声用尽了全力，声音响彻整个白晶城，即使是远处的人群也听的清清楚楚。 人们看到废墟之中的郑浩然高举双臂，而顾十一则金鸡独立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另一条腿就停在郑浩然的的脑袋旁。 “轰——” 磅礴的真气将地上的碎石吹得胡乱翻滚。 人们毫不怀疑，如果这一脚落下，郑浩然的脑袋一定会飞出去！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乌凤和李豪蹑手蹑脚地向后退去。 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从一开始，顾十一和他们就不对等。 只有顾公子，李星辰那样怪胎，能和他一较高下。 “你要求饶？” 顾十一的声音很平静，他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但这话却让每个人都觉得，他根本看不起郑浩然。 就像一只大象，不会将蚂蚁看在眼底。一位将军，不会将一个无赖放在眼中那样。 无数百姓面面相觑。 十准武圣是大夏江湖上的牌面，是各个一流门派的牌面，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年轻武师。 求饶？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十准武圣身上发生！ “咕咚。” 无数人都吞咽口水，渴望着这一幕。 如果真有十准武圣求饶，那就是史无前例！ 这意味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十准武圣，终于被拉下了云端，摔进了淤泥里！ “嘉儿，无论此战如何，这件事后，都将郑浩然除掉。” 鸾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命令，她冰冷的话，让白家众人心中都是一凉。 这位大夏的公主，此刻凤眼低垂，散发着可怕的煞气。 鸾公主握紧拳头，眼眸里只有怒火。 十准武圣，是大夏王朝举办比赛，然后授予江湖人的，响当当的名声。每一个江湖人都该以其为荣。 可郑浩然在侮辱这个名声！ 他该死！ “是。” 嘉儿的声音，已经宣布了郑浩然注定的结局。 “只要你能饶了我，我愿意付出……” 远处传来了郑浩然的声音，鸾公主闭上眼睛，不愿意听这恶心人的“污言秽语”。 “不饶！” 郑浩然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无数的惊呼响起。 “啊——” “我去！” “天啊！” “真杀了？” …… 有人尖叫，有人瞪眼，有人长抽冷气，有人张大嘴巴，连话也说不出来…… 鸾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远处，一颗脑袋高高飞起，一具无头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鸾公主呆呆地看着。 这一幕令她的心底忽然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火热。 成事者，当不拘！ 成大事者，当无惧！ 成千古大事者，当无惧无畏！ 哪怕天崩地裂，哪怕万人唾骂，哪怕尸山血海，哪怕粉身碎骨……亦独往矣！ 要么打碎一切！ 要么粉身碎骨！ 永远没有屈服和苟且！ 鸾公主握紧拳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那是一条充满血与火的皇者之路。 要么她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她登临天下！ “不——” 一声刺耳的大叫忽然响起，李豪竟然边扯着嗓子大叫，边撒腿狂奔。 “轰”的一声，顾十一踏碎地面，闪身来到了李豪的身后。 他裹挟真气的拳头像是无常勾魂的锁链，判官扼制生命的神笔！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顾十一了。 李豪的结局只有死！ 人们瞪大了眼睛，他们即将见证第二位十准武圣的陨落！ “轰~” 远处的一间房屋突然炸开，一道白虹，瞬间掠出数百丈！ “嗷——” 一条十几丈的白龙骤然出现，直奔远处的顾十一和李豪。 “金鲤化神诀？顾公子！” 嘉儿惊叫，围观的众人也是一愣。 只有阳佟桃花，雅大娘，白守忠的心揪了起来。 “第二真气传承，开！” 白龙速度骤涨，狠狠落在了李豪的身后！ 下一刻，顾十一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数十间屋子被他撞的粉碎！ 第133章 惊天一刀 一击将顾十一打飞后，白色的神龙并未消失，而是在天空蜿蜒一圈，向着顾十一又一次落下。 白枫神色凝重地道：“顾家的金鲤化神龙是大夏最强的五部玄功之一，这神龙取珠的威力，已经不逊色于郑浩然的摧山神拳。” 更可怕的是，这样强大的玄功，顾公子几乎瞬发，没有任何蓄势。” “真不愧是顾公子。” 一向沉稳的大长老白金忍不住出声夸赞。 “还没完。”嘉儿沉声。 远处，顾公子双掌舞动，竟然又出一拳。 第二条雪白神龙呼啸而出，两条神龙一条天上，一条地下，同时向顾十一夹击。 人们倒抽冷气，顾公子这是要下死手啊！ 然而，顾公子在递出一拳后，忽然又纵身跃起，双腿先后踢出。 随着两声龙吟，又是两条雪白神龙从他的脚下飞出。 围观众人心神无比震撼。 “天啊，四龙齐出！这才是顾公子的实力吗？” 一条神龙已经不逊色于郑浩然的全力一击，四龙齐出，何其恐怖。 即使是郑浩然，也会被瞬间秒杀！ 第一条神龙落下时，方圆三百丈的房屋全部毁灭。 第二条神龙刚落下后，无数废墟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第三条神龙和第四条神龙落下后。 整个白晶城都在震动。 那恐怖的风，竟从城中心，吹到了城边，将众人的衣服头发都吹得直抖。 相隔数千丈，竟然还有如此威力，无法想象那神龙交汇之处，会是多么恐怖。 “嗷——” 龙吟惊天，顾公子高高跃起，双手张开，真气化作两条白龙，随着他升起。 “金鲤化龙诀里的双龙取水，这一招的威力，比神龙取珠还要强。他和顾十一有什么大仇，为何要下这样的杀手。” 嘉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如此暴怒的顾公子，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非但是她，许多江湖人也不明白，为何顾公子要如此凶狠地致顾十一于死地。 郑浩然他们的出手，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十准武圣的金字招牌来之不易，这些一流势力想要守住这招牌。 第二，宋家和顾十一有恩怨，他们被宋升招揽。 但顾公子不同。 十准武圣的招牌再响，响不过四大家族。 宋升的本事再大，大不过他顾公子。 “难道……传言是真的？” 人群中有人低语，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 因为他们也听过这样的传言。 “什么传言？” 个别不知道的人开始询问。 “有传言说，顾公子是假的，这个顾十一才是顾家真正的公子。” 流言蜚语最是可怕，只是两三息的时间，这些传言就响成一片。 “轰！” 两条神龙交缠在一起，同时向着地面落下。 “假东西，你没完了吗。麒麟搏龙。” 一只巨大的真气麒麟朝天跃起，与两条雪白神龙撞在一起。 轰然巨响之后，喷涌的真气如暴风一般席卷天地。 房屋栉比的白晶城中心，此刻已成一个巨坑。 坑里站着顾十一，坑外站着顾公子。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盯着对方。 就像一条狭路之中，一只猛虎忽然遇到了一只雄狮。 它们一边调整自己，一边观察对方的状态。 顾公子审视着面前的顾十一，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顾十一眼里杀意浓烈，恨不得立刻扑过来将自己撕碎，但面上却很平静。 只有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会这样。 他们深知，越是愤怒，越要保持理智。 顾十一也在打量顾公子。 这个冒牌货一定杀了很多人。 因为他很安静，从始至终嘴角都噙着笑。 郑浩然，孟非凡已经死了，他的身份也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可他还能笑的出来，这的的确确是个可怕的本事。 “你瞪着我也没用，又不是我弄丢的你，我只是顶替了你的位置而已。” 顾公子忽然开口。 顾十一周身的真气微微一震。 顾公子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在他看来，顾十一有五个丹田，是上等方士，会崩天神诀……这些都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他那颗从始至终都冰冷的心。 武师战斗就是搏命，能割下脑袋的长刀会朝脸劈过来，能击碎石头的拳会朝胸膛打过来……每一次的交手，都是在面对死亡。 任何人的心里难免都会有恐惧。 可顾十一哪怕被四个十准武圣围住，却依旧镇定。 他能巧妙地躲开李豪的拳头，找到他的罩门，破他的罡气。 也能识破金颖的杀招进行强烈的反击。 他的心，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波动过。 只有先破掉他那颗止水的心，才能战胜他。 野兽发狂固然可怕，但那也掉进陷阱的最好时机。 顾公子又道：“这么多年，顾家始终没有找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公子莞尔一笑，“因为‘娘’很喜欢我，‘爹’也对我很好。” 顾十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在你穿着破烂沿街乞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很好。我很争气……”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吗。” 顾十一打断了顾公子的话。 他很愤怒。 只要是个人都会愤怒。 即使他的心再冷，他表现的再平静，他也会愤怒。 “我只是想求你。” 顾公子的脸上真的露出了哀求之色。 他甚至双手抱拳，对着顾十一弯腰。 “我求你了，不要再伤害我娘爹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忘记了你。” “轰~轰~” 顾十一的身体传出了巨大的响声。 他的血在沸腾，他心里的火焰在燃烧！ 他做了将近十年的准备。自认为已经可以冷漠地对待一切。 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是他此生无法抹去的伤疤！ 无论是谁，无论过去多久，只要将那道疤撕开，他的心就会流血，他就痛的不能呼吸！ 他能欺骗自己。 但他的感情却在不断冲击他的理智。 他的真气在回应他的感情。 它们要冲出体内，不顾一切！ “我曾问母亲，是否回想起你，她说……你已经死了。” “嘶——” 顾十一猛吸口气，竟要闭上眼睛。 他的眼泪已经流下 他心痛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不想再看这丑陋世界一眼！ 这一刹那，顾公子动手了。 他踏碎地面，真气包裹着他，化作了一条白色神龙。 不远处的李豪瞳孔骤然一缩，张口“噗”地吐出一根漆黑的毒针 “嗡嗡嗡”的巨响忽然出现，顾公子心中一凛。 他看到顾十一握着一把刀！ 那把长刀在剧烈地震动，发出震耳发聩的声音。 刀在怒吼，刀在咆哮，刀在愤怒！ 顾十一也睁开了他即将闭上的眼睛。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和杀意，像一只离群的老狼。 “你能撼动我的心，撼动不了我手里的刀！ 我的刀告诉我，你在害怕！” 顾十一咧嘴露出一白牙，身上磅礴的真气诡异消失。 顾公子面骤变，额头浮现第三道真气传承。 真气透体而出，化作三条神龙将他缠住。 下一瞬。 他看到了一道光。 顾十一挥刀的光。 下一刻。 神龙炸裂，鲜血飞扬！ 一道巨大的刀罡将天空中的云海一分为二！ 没有人看到这一刀是如何挥出的。 就像黎明的微光会突然出现，照亮黑暗。 即使一直盯着地平线，也永远无法看到第一缕阳光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这一刀，就像是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光。 它要来。 便已经来到。 唯一能领略这一刀奥秘的人，就只有顾公子。 “小心！” 人们还沉浸在那惊天的一刀当中的时候，一道惊呼声打破了寂静。 顾十一偏过头，看到了李豪狞笑的表情。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危机之感。 那种感觉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孟非凡在黑夜里突然对他射出夺命一箭的时候。 和上一次一样的是，顾十一根本找不到李豪的攻击手段。 那根针太小，速度太快，又是对着顾十一飞。 他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不是武圣。 而且这一次，顾十一无法施展玄功去防御。 因为他在刀才还在落下。 他的真气，还在刀内。 第134章 五兽诛邪阵 顾十一终于看到了李豪的攻击手段。 竟然是一根漆黑的毒针。 在他看到的时候，那根毒针距离他已经不足十丈。 他已无法躲开。 尽管他已尽力做好所有的准备。 但没有谁能真正的算无遗策。 他也一样。 “崩天神诀，十成功力！” 突兀的呐喊让顾十一心中一惊，也吸引了无数兴奋的目光。 崩天神诀是千人屠申绝灼震惊江湖的可怕玄功。 直到申绝灼神秘消失，都未曾有人见识过它真正的威力。 它在江湖上留下的唯一传说，便是整整一个体炼门全部被其屠戮殆尽的故事。 人们敬畏它，同时也好奇它。 到底是什么样的玄功才能缔造如此可怕的传说。 那是何种的强大与恐怖。 每一个武师，每一个江湖人都希望能看到这样威力绝伦的玄功。 更希望它能与金鲤化龙诀一争高下。 战斗与胜负，是每个武师的血液与本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声音看去。 入目的不是顾十一，竟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着长裙的年轻女子。 淡黄色的裙袂像落日的余晖。 那声音，竟然是她发出来的。 人们心中疑惑。 她也会崩天神诀？ “嘭”的一声。 落日的余晖染上了夕阳的血。 清丽的倩影被鲜红浸没。 黄衣女子的身体竟喷出无数的血，将她变成一个血人！ 所有人都倒抽冷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阮帘月疼的几乎就要死去！ 可她的内心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追上那根可怕的飞针吧。 那漆黑的针，正在射向那个被仇恨遮蔽内心的笨蛋。 为什么江湖人永远只知道打打杀杀？ 为什么仇恨永远会延续仇恨。 为什么她不能好好的，和亲人一起活着。 可能，这就是江湖吧。 身不由己。 崩天神诀第七成功力后，每提升一成，威力就会增强一倍。 但这玄功是给天生能抗衡妖兽，甚至能硬抗天雷的凶蛮人修炼的。 根本不适合大夏人，更不适合她这样柔弱的女子。 第十成的崩天神诀一旦用出，就只有死。 像飞蛾扑火，一去不返。 但这代价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所有的筋脉会在刹那间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 使用者能轻易地击碎晶石，打穿铁球，甚至阻断江海，推倒大山！ 只有一瞬。 却能逆转一切！ 远处的人们也看到了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血色真气出现的刹那，那个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一百多丈之外的，顾十一的面前！ 一百多丈的距离，甚至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经跑了过去！ 这是多么恐怖的速度啊！ “当！” 剑挡下了那根漆黑的毒针，即使那根针有射穿石头的威力，也无法阻挡此刻的阮帘月。 她挡下飞针，然后反手丢出了剑。 远处传来巨响和李豪的惨叫。 但她已经没了回头的力气。 她落在了顾十一的怀里，像无风托扶的风筝。 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顾十一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心从未如此的刺痛。 从未如此迷茫和不解。 “吧嗒，吧嗒……” 阮帘月的脸上传来湿润，她看到这个杀死十准武圣的，凶狠的人在流泪。 他也会流泪吗？ 当然会，因为他是个人。 他冷血，阴狠，毒辣……不管他表现的多么像个野兽，他终究也是个人。 越是看起来无情的人，内心越是柔软。 只是他们的外壳很坚硬，鲜有人能触及他们柔软的心。 “为什么。” 顾十一不明白。 阮帘月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是师父的徒弟而已！ 他们的确曾说过话，可那根本到不了要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地步。 他对师父有无尽的亏欠，但即使如此，哪怕阮帘月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拼命去救她！ 可她却这么做了。 “为什么？” 顾十一再次发问，他真的不明白，大脑一片空白。 有的人连亲身骨肉都可以不闻不问。 为什么有的人却会为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拼上性命！ 到底什么才是人性？ 到底什么才是感情？ 人和人，为什么如此的不同！ “可能……” 阮帘月想要抬起头，但她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因为她就要死了。 “……这就是江湖吧。” 她落了泪。 江湖。 江湖上有阴险毒辣的人，有不择手段的人，也有……痴傻送死的人。 江湖上，酒，美人，剑，杀戮……所有的东西，都没有真正合理的逻辑。 感情才是驱使一切的至上之物。 理智被情感压下，人们为情感而冲动，这就是江湖的某一面。 阮帘月闭上了眼睛。 顾十一的心却缩成了一团。 他按住了阮帘月的丹田，所有的真气不顾一切地在体内运转周天，然后传入阮帘月的体内。 一棵巨大的柳树将二人包裹在内。 “咳咳……咳咳咳咳……” 顾公子从废墟中爬了起来，他的胸口上有一道巨大的刀口。 从伤口里能看到他的骨头，他的骨头上也有刀痕。 顾十一抱着阮帘月起身，他的脸上还有泪，但神色已然平静。 可顾公子看着他，只觉得内心冰凉。 顾十一发疯，不顾一切，甚至叫嚣着毁灭整个白晶城，他都会觉得安心。 唯独他镇定，才让他觉得恐惧。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壮士断腕的决然。 顾十一站起身来。 白晶城的大地上亮起巨大的光芒， 光芒涌入天空，一道白色的大阵笼罩了整个白晶城。 “呵~好，分个生死吧。” 顾公子从乾坤戒内取出一颗雪白的丹药咽了下去。 第二道红色的大阵映射到天空之上 接着是第三道青色大阵。 第四道蓝色大阵。 第五道灰色大阵。 “隆隆隆~~~” 大阵之中，落下五只巨大的神兽。 白色的雷蛇，红色的朱雀，青色的鸾鸟，蓝色的鲨鱼，灰色的巨枭。 每一只都有百丈，遮天蔽日。 每一只都散发着恐怖的威压，令人窒息。 “五兽诛邪阵！” 人群中，一位方士惊呼出声。 “这不是国士王易之的五兽诛邪阵吗？他曾以此大阵，重伤妖王鲸圣！” “这阵法不是已经失传了吗？顾十一怎么会！” “嗷——” 一声龙吟响起，人们忽然瞪大了眼睛，地上竟然飞起了一条真龙！ 第135章 顾苍生 雪白神龙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白晶城都变得宁静。 人们使劲地揉眼睛，这才看到，神龙之中站着白衣的顾公子。 原来，这只是他的真气。 江湖最顶级的五大玄功。 第一是是大夏皇族的《九九至尊天子气》，第二是云家的《五极四神功》，第三是陆家的《大凡君子行藏经》。 第四，第五则分别是宋家的《天池雪凤诀》，和顾家的《金鲤化神龙》。 这五大玄功，不论哪一个施展，都有撼天动地之威。 据说，宋家的宋开明曾施展天池雪凤诀，化气为凤。 凤长百丈，遮天蔽日，扇动翅膀便能卷起风暴，毁灭森林。 他曾独自在深山之中与一只十品大妖大战，足足十日，森林倾覆，大湖崩碎。 最终，宋开明手握十品妖丹而回。 远处那巨大的雪白神龙，栩栩如生，每一块鳞片都闪闪发光，每一根龙须，都随风抖动。 仔细看去，地上竟还有龙的影子！ 如果不是顾公子正站在神龙之中，无论谁看都会觉得，那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白龙！ “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只是七品巅峰的修为，即便有磅礴真气，也不该将金鲤化神龙用到这种地步。” 白枫皱紧眉头，偏头望向一旁的嘉儿。 嘉儿虽只是侍女，但本身修为已到十品。 而且她侍奉皇族，见识很是非凡。 “他应该是吃了含有龙血的丹药。”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嘉儿。 “龙血？” 嘉儿颔首，“据说天池雪凤诀和金鲤化神龙，都是由开国帝君，姬辛所创。 传言，他有龙血、凤凰血、麒麟血、白虎血、朱雀血、玄武血、鲲鹏血，七种特殊的血脉。 他的身躯不但坚硬如铁，而且气息绵长，甚至还有巨大的翅膀，可扶摇直上到云霄之中。 他还能使用这七种神兽的可怕妖术，无比强大。” 白枫点头，心里却根本不信。 每个王朝都是这样，喜欢将开国之君神化。 将他们说的天命所归，好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世界的一样。 但实际，也只是为了让普通百姓生出敬畏之心，巩固统治。 即便这世间有妖，也不过只是能修行的野兽罢了。 他虽然不太想听这些传说，但围观的人群却听得很认真。 “姬辛帝将妖术和玄功结合，创造出了七种最强大的玄功。 但随着时间推移，七种玄功遗失残缺，只剩下《九九至尊天子气》，《天池雪凤诀》，《金鲤化神龙》相对完整。 之所以遗失，是因为随着大夏的繁衍，皇族体内的各种异血全部稀薄，到后来已经完全消失。 玄功内需要妖血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无用，慢慢也就失传了。 后人将残缺的四种玄功结合在一起，有了如今云家的《五极四神功》。” 嘉儿看了一眼人群，道：“传言太过神话，也许是假。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如果施展这玄功的人，体内有对应的血脉，玄功本身确实会变的很强。” 众人微微一怔，白枫忍不住道：“看来，特定的妖血，对玄功有加持。” 嘉儿知道，他不信这等传言，所以才这么说，但她也没有反驳。 毕竟，以现在的生活来看，这传言确实有些夸张。 现在他们能看得到的，就是远处那条雪白的神龙。 神龙蜿蜒，顾公子，竟然也跟着飞了起来！ “快看！” 有人指着远处大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人们看到了一个人。 他穿着黑衣，却绣着一条金龙，金龙首尾相合，形成一个圆，园内写着一个气势磅礴的大字：九。 “是白晶城的超凡武圣！” 有人发出惊呼，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白晶城下有白晶矿，矿下有大妖，大妖压着龙脉。 传说，武圣的真气会让大妖惊醒，所以一直有超凡武圣在坐镇白晶城。 白晶城内不许任何武圣出现。 可现在，明明没有武圣出现，为何超凡武圣会出现？ 也许，连这位超凡武圣也来了兴趣，想要看看这场江湖少年的龙争虎斗。 又或者，这两人的战斗太过可怕，已经触及到了十品武师的境界。 不论哪个，都说明一件事。 场中两人，都是天之骄子，的确不凡！ “五兽落下了！” “白龙也飞起来了！” 人们惊呼，远处，五只巨大的神兽与雪白的神龙狠狠撞在了一起。 最强玄功，年轻一代最强武师的极限。 与上等方士布置的可怕大阵终于较量在了一起。 白龙长吟，在五只神兽之中翻滚抽打。 朱雀嘶吼，不断拍击，毒蛇吐信，喷出雷霆，巨枭嘶吼，探头猛啄…… 六只巨大的怪物在云海之中翻腾恶斗。 好像真的六只神兽在厮杀！ 天空落下倾盆大雨，那是巨鲨溅起的水花。 火焰从天而降，焚毁房屋，那是长蛇在被打碎的火球。 白光划过大地，房屋崩碎爆炸，那是白龙发出的吐息。 …… 神兽在争斗，神兽在翻滚。 它们打了多久？ 没人知道。 也许很久。 也许只是几个呼吸。 因为人们已经彻底忘记了时间。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白龙和五只妖兽同时炸开！ 一道带血的人影从龙尸中掉出，向大地坠落。 那是顾公子。 人们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敬畏。 方士之阵，强不可破。 顾十一早有布局，却还是未能将顾公子拿下。 顾家顾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叮——” 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白晶城。 这声音，宁静悠远，好像清心的佛音。 人们看到一个身影高高跃起，是他手中的刀在长吟。 天空中五个大阵化为五道光芒，涌入了那把长刀。 刀身拖着五种长长的颜色，好像拖着一条彩虹。 是顾十一！ 他的怀里，还抱着那个女子，他的体外，还留着巨大的柳树。 人们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难道……他还要杀顾公子？ 他疯了吗！ 那是顾家唯一的血脉。 是顾家耗费无数财力，物力，找回来的唯一的孩子！ 哪怕十准武圣全死了，顾公子也不能死。 他死了，整个顾家都会发疯。 “我不在乎什么公子什么家族，也从来没把所谓的顾家当成什么。” 白晶城内亮起了无数个小阵。 小阵名为传音，顾名思义，只是能够让声音传的更远。 顾十一的清冷的声音随着小阵，传遍了整个白晶城。 “但是吧，我觉得，属于我的东西，做主的就应该是我自己。 那是我的过去，我的生命，我存在的证明。 别人不能随便做决定，否则，我会很生气，非常生气。 我今天只是要拿回我的第一件东西。” 五色长刀的神光飘荡在整个天空之上，像长长的彩带。 但那彩带的威力，恐怕只能用毁灭来形容。 顾十一向着顾公子，挥刀。 “从今以后所有人，都将记住我的名字。 我以此战，昭告天下。 我叫——顾苍生。” 第136章 抢人和支援 刀落了下来，像五条横贯天空的彩虹落向地面。 大地、房屋、树木……所有的东西都被照的通亮。 可这一刀，却没能落在顾公子身上。 非但没能落在顾公子身上，甚至连一间房子也没有损坏，一棵大树也没有压断。 因为黑衣的超凡武圣出手了。 他抬起了一只手，黑色的真气好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将五彩的光芒托起。 即使是此方苍穹落下，他也能托住！ 尽管刀极力落下，成为刀罡的五色大阵想要将一切压碎，却也无法破开那黑色的真气。 只因这人，是觉醒了十次以上的超凡武圣。 即使是凌驾于江湖之外，一个人便能撑起整个一整个顶级宗门的武圣，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为何会出手？ 他当然和顾公子没有任何的关系。 顾公子的死与活，他根本不在乎。 他出手，是因为这一招的威力已经到达了十品武圣的境界。 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十品武圣的巅峰。 如果他不出手，白晶城下封着的大妖，会响应这一招。 五色神光之下，顾公子回过神来，向外跑去。 他的脚下有两条白龙缠绕，但龙很隐约，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每跑一步，地上都会多一个血脚印。 他的胸口被切开，骨头被划伤，他的双腿和胳膊也在刚才的大阵中被五兽咬伤。 他跑的很快，只是两个呼吸就跑到了城门。 城门下有六个人挥剑想要拦住他。 “竟敢对帘儿姐下死手，不许走！” “顾公子又怎么样，牡丹堂不会善罢甘休！” …… 阻拦顾公子的是牡丹堂的六个女子。 牡丹堂是女子的门派，几位堂主都是被男子负心的女子。 虽然牡丹堂只是二流，但江湖上很多人都不愿意招惹她们。 因为她们睚眦必报，尤其对男人，谁敢欺负宗门里的女人，她们就会拼命。 女人拼起命来并不可怕，但一群女人，还是会武的女人拼起命来，就很让人害怕了。 阮帘月伤到那种地步，她们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即使她们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顾公子的对手。 她们也要为自己的好姐妹出头。 她们一起出手，有的飞镖，有的挥剑，有的出掌…… 但可惜，她们还是低估了顾公子。 只是两个呼吸，顾公子就扭断了两个人的脖子，打塌了三个人的胸膛，踢死了剩下的那一个人。 六个女子，先后倒在了地上，她们再也无法爬起来。 可顾公子的肩膀上也多了两枚淬毒的飞镖。 扎的不深，但让他不敢全力运气。 五色的光芒消失不见。 顾十一落在地上，如流星一般追了出去。 那位超凡武圣果然也没有再次阻拦，任由他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抱歉。” 他忽然出声。 按照江湖规矩，他不该出手去干涉这样一场毫不相关的生死之战。 按照他的自己的规矩，他也不想这么做，尤其是在双方都分出胜负的紧要关头。 可他没有办法。 忠义不能两全，他选忠，就要违背江湖道义。 顾公子跑到了城门口，人们惊慌的散开，给他让路。 面对一只夺命而逃的野兽，最好的应对，也只能是让路， 顾十一也追了过来，他忽然看到了几个人。 陆紫涵正站在人群中观望。 段白浪站在不远处双手抱剑，乌凤和乌梅都站在他的身旁。 看到顾十一的目光，乌梅俏脸一白，却还是张开双臂，目光坚定地挡在乌凤面前。 段白浪也侧身一步，站在了乌梅身旁。 就是这一步，将让他后悔莫及。 “轰”的一声，地面碎裂，顾十一转身向着乌凤而来。 附近的人们急忙散开。 “嘉儿，保护百姓。” 鸾公主急忙出声，顾十一杀疯眼了，竟然在人群里出手。 他如果和段白浪还有乌凤在这里打起来，这些寻常百姓就要遭殃了。 乌梅将下唇咬出血，她浑身发抖，却还是没有让开一步。 段白浪已经握住了剑柄。 嘉儿后发先至，落在了他的面前。 她身躯微沉，准备接下顾十一的拳头。 “轰”的一声，顾十一突然调转方向，向陆紫涵扑了过去。 “啊——” 少女大叫，被顾十一扯在怀中，只觉得天旋地转。 “陆紫涵！” 段白浪目眦欲裂，猛地拔剑。 嘉儿只觉身后一股剑气冲天而起，想也不想，转身一把抓住段白浪的剑鞘，将他的剑鞘按回护手。 “放开！” 段白浪大叫抽剑，可嘉儿如影随形，竟抓着他的剑鞘，死死将其按在剑上。 “这里是人群，不许伤及无辜！” 段白浪竟突然撒手，向陆紫涵追去。 嘉儿拿着他的剑愣在原地。 一个剑客，竟然舍弃了他的剑？ 顾十一既要维持柳相，又抱着两个人，还要去追顾公子，速度并不快。 段白浪没了剑，却依然像一柄出鞘的剑，几个箭步就要追上顾十一。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呛”的一声，仅凭声音段白浪就知道，是他的剑出了鞘。 他回头看去，只见嘉儿粉拳真气翻涌，竟然全力向剑身打去！ 刚才交手段白浪就知道，这女子的修为比自己还高，有九品甚至是十品的境界。 看到她如此出招，他大惊失色！ “住手！”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陆紫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宝剑。 一咬牙，转身向剑而去。 “不要伤我的剑！” 这次，他再也不可能追上顾十一。 “动手！” 城外忽然传来顾公子的大喝之声。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 城外的树林里，竟然冲出了数十个人影。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顾十一攻去。 到底什么境界，人们无法分清，但他们却知道这些人肯定很强。 因为拳罡、刀罡、剑罡都有。 他们至少有十几个七品以上的武师！ 正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光柱忽然从天而降。 光柱之中，有无数的黑影。 人们还在疑惑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子的焦急喊声，从光柱内传了出来。 “快救顾十一！” 接着，一大群人从光芒之中跑出。 拳罡、刀罡、剑罡……各种真气从他们身上发出。 这群人竟然也有至少十几位七品以上的武师！ 人们心中骇然。 难道七品以上的武师已经到处都是了吗？ “顾十一，来我这里！” 待看清那高呼的女子，人们心中了然。 那位女子身着一袭长裙，胸口绣着一本巨大的“古书”。 这是陆家的独有的标志。 她是陆家的陆蒹葭。 顾家和陆家同为四大家族，他们自然可以号召这么多的强大武师。 电光石火之间，两拨人影，竟然混战在了一起。 第137章 我只是站在这儿 白晶城外这片不大的树林，成为了鲜血淋漓的战场。 刀光剑影，各种真气在乱飞。 顾十一想要去追顾公子，但一道刀罡已经从侧面劈了过来。 他刚要挡，身后蹿出一人一拳打碎了那道刀罡。 他欲再追，又是一把闪闪发光的银色长刀迎面劈来。 这一次，同样有人为他应付攻击。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追上顾公子，即使他距离顾公子也不过二十多丈的距离。 他站在原地，不管身旁的刀光剑影，直勾勾地看着顾公子。 顾公子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此刻，他们既想杀了对方，却又互相钦佩。 最强的敌人，往往也最了解自己。 他们就是这样。 西门沣穿着黑衣将眼前一位七品武师拦腰砍死后，向着顾十一而来。 他伪装的很好，即使砍翻自己的对手，也会故意挨上两刀。 他的身上染了很多鲜血，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七品的武师。 他距离顾十一已经有八十丈的距离，只要到五十丈的范围，他就有信心将顾十一一击必杀！ 他故意中了一拳，向着顾十一的方向飞出十丈。 对手追来后，他一刀插进了对方的胸膛，然后又向距离顾十一最近的敌人杀去。 “顾十一，快来我这里，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陆蒹葭挥动雪白的手臂大喊。 她的脚下已经有白色的光芒亮起，是一座新的传送阵。 她要让顾十一离开这里。 “在那里！” 人群外的红绡忽然指着远处的西门沣大喊。 王虚握着一把发簪，朝自己的心脏缓缓扎进。 发簪染血，一道道暗红色的光芒从发簪上升起。 “啊——” 红绡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嘶吼。 巨大尖锐的声音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后心发凉，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的女子，昂首嘶吼，漆黑的头发变的雪白。 她的嘴角一下裂到了耳根，吐出了浓浓的黑雾。 黑雾升腾在战场上，化作一团黑云将阳光遮挡。 “尸鬼？哪儿来的尸鬼。” “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有人血祭它？” “能遮挡阳光？这尸鬼不对劲！” …… 人们顾不得厮杀，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轰”的一声，西门沣踏碎了脚下的地面，向着顾十一掠去。 他已经没有机会将距离缩短到五十丈，他要用实力来弥补这二十丈的距离。 “拦住他！” 班胜大喊，在顾十一附近的三个七品武师一人出拳，一人出脚，一人出剑。三道真气挡住了西门沣的去路。 只是一瞬，西门沣就越过了三人。 拳风、脚风、剑气全部在刹那间炸开。 三个人都已重伤。一个胳膊被生生扯下，一个大腿扭曲的不成模样，最后一个整把剑都炸成了碎片。 快，准，狠！ 班胜面色大变，“十品！” “西门沣！我要你死——” 红绡雪白的头发变的通红，好像披着化不开的鲜血。她的背后“噗噗”两声，长出翅膀。 她的脚掌落在地面上，似一道惊虹，一个眨眼便蹿出几十丈。 西门沣距离顾十一不过三十丈，但红绡距离西门沣，也只有四十丈。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 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以我之血，燃我之怨，尸鬼解封，红绡，杀了他！” 王虚眼神一厉，拔出胸膛上的发簪，对着心脏全力刺了下去！ 这尖锐的发簪将刺穿他的心脏，吸干他的心血。 那时，红绡将彻底陷入疯狂，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恶鬼。 嘶吼的红绡微微偏头，那血红的眼睛流下鲜血。 他们因为仇恨活着。 也将因为仇恨而毁灭。 为何会有仇恨？ 因为老天的不公。 苍天不给的公道，就要自己用命讨回来。 江湖人，就是这样。 “不要！” 陆蒹葭大喊，黄金追影骷髅飞速地向王虚跑去，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西门沣挥起拳头打向顾十一的后背。 因为他看到顾十一瞥了他一眼。 这个距离被他看到，他就有机会应对。 但顾十一既没有逃跑，也没有做出抵抗的动作。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发光，以极快的速度写了两个字。 只是一眨眼，他就已经写完。 那两个字是：禁灵。 他推着“禁灵”两个字，对准了飞扑而来的红绡。 西门沣的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充满。 他来到了顾十一的身后十丈的距离。 顾十一已经无法躲开。 而红绡也来到了距离西门沣二十丈的距离。 顾十一和西门沣都没有防御。 他们都不怕死。 西门沣的真气已经出手，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顾十一的结局已经注定。 至于那只尸鬼。 来吧，即使挖出他的心脏，他也不会后悔。 可就在这时，西门沣忽然看到了顾十一脸。 他的眼睛很明亮，嘴角弯着。 西门沣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顾十一很自信。 似乎笃定自己绝不会死。 可只需下一瞬，他就会死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轰”的一声落在了三人的中间。 顾十一，西门沣，红绡全都飞了出去！ 西门沣仰面朝上，红绡面朝下，而顾十一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侧身在地面上蹬了一脚，便推着“禁灵”两个字狠狠拍在了红绡的身躯上。 红绡侧被他推的侧飞出去，鲜红的头发逐渐褪色，露出雪白，再变的漆黑。 她猩红的双目变得明亮，眼里全是不解。 为什么顾十一要阻碍她报仇？ 难道他不明白，她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一直以尸鬼的身份活着？ 远处的王虚手掌微微一顿，那根发簪虽然扎进了血肉，但却在距离心脏极近的地方停下。 黄金追影骷髅已经赶来，一拳打在了王虚的手腕上，那扎入体内的发簪，也随着他的手掌拔了出来。 西门沣爆出一股真气，竟然在空中翻转身躯，对着顾十一拍出一掌。 真气化作巨手，直接落向顾十一。 “轰”的一声，真气巨手被一只手掌拍的稀碎。 阿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面色怪异地道：“你干嘛？” 西门沣大怒，“你干嘛！武圣不许插手江湖之事！” “谁插手了？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是你在对我出手。” “你放屁！” 西门沣大怒，双手真气翻涌。 他双掌未出，阿冷便诡异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将他丢了出去。 西门沣倒射飞十几丈，在远处落下。 阿冷捏着兰花指，脸色不悦。 “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我现在站在你刚才站着的地方，你又能怎么样？” 西门沣的脸色一黑。 顾十一忽然转身向陆蒹葭飞奔而去。 第138章 她的伤心，他的安心 看到顾十一转身，西门沣刚要追，就听见白公子忽然大喊。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所有人一惊，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顾公子的身上竟然升起了一道符箓。 西门沣一咬牙，转身跑到林中。 符箓炸裂，顾公子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左右看看，突然大喊，“西门沣，快救顾十一！” 无数黑衣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顾公子不是让他们来杀顾十一吗？ 为何现在又要救他？ 公子改变主意了？ “西门沣遵命！” 大喝从林中传来，一道人影从林中飞出，两掌便拍死了几个黑衣人。 十几个黑衣人大惊。 “西门沣你干什么！” 西门沣扑到两个持刀的黑衣人面前，长刀“噗噗”两声洞穿了他的身躯。 两个黑衣人一愣。 西门沣干嘛？为何要自己挨刀？ 他口鼻溢血，怒吼道：“休想伤害顾公子！我和你们拼了！” 他狠狠两掌拍出，两个黑衣人倒飞数十丈，落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阿冷一愣，眯起眼睛，心底冷笑。 顾公子捡起两把长刀，口中大喊： “宋家的狗，我和你们拼了！” 他一边大喊，一边将靠在自己身边想要保护他的两个黑衣人砍死。 剩下的诸多黑衣人先是一呆，旋即都明白了过来。 “姓顾的，你好毒！” 一位黑衣人大喊着向顾公子杀来。 “宋家的狗，休想伤害顾公子。” 西门沣挥掌将那黑衣人连人带刀一同拍飞。 剩下的黑衣人乱作一团，有人逃跑，有人转身杀了过来。 “狡兔死，走狗烹，哈哈哈，顾公子，你好毒啊，我和你拼了！” “西门沣，你也去死！” …… 跟着班胜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向后退去，有人趁机又杀向那些黑衣人，为倒下的同伴报仇。 …… 远处观战的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刚才那是傀儡符！能控制人的心神！” 又有人响应，“难道顾公子被人控制了？” 众人面面相觑，许多不知名的百姓小声议论。 城墙之上。 白欣歆瞪大了好看的眸子，雅大娘抽了 一口旱烟，心中冷笑。 白枫皱眉道：“壁虎断尾，可笑伎俩。” 白金道：“顾公子是想以此方法来蒙蔽顾家主人和主母，可那等人物，怎可能被这等小伎俩蒙蔽。” “我看未必。” 雅大娘吐出一口旱烟，悠悠地道：“人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的答案。 顾家主母为了孩子，早已乱了心智。就算她知道这可能是顾公子伎俩假，大概也会相信。这是人心。” 一旁的鸾公主凤眸闪动。 谎言最可怕的是，只要人人传，人人说，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到最后，一部分人不愿意追求真相，一部分人愿意相信假象，一部分人即使知道真相也保持怀疑。 那时，谎言就胜过了真相。 而且，顾家也未必会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顾苍生，放弃这从小养大的顾公子。 这步棋，顾公子以退为进，下的极好。 …… 陆蒹葭欢喜地看着顾十一朝自己跑过来。 看清他怀里的人，她的脸色变得很是怪异。 “顾十一，你抱着紫涵姐姐做什么？” 陆蒹葭张开双臂，想要分担他怀里的人。 可顾十一却从她身旁跑了过去。 她微微一怔，回头看去，顾十一跑到林子里停了下来。 十几棵树下方出现了一道道白光。 那是一道传送阵。 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要去哪儿！” 陆蒹葭大惊，急忙向他跑去。 大阵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陆蒹葭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如果这次没能抓住顾十一。 很长时间，她都很难再见到他了。 阵法之中，顾十一的眼睛如初见时那般明亮。 他的脸上没有慌乱，没有悲伤和恐惧，只有坚定。 陆蒹葭扑了过去，可顾十一的身影已经变的模糊。 她的眼底出现水雾，心里的委屈，像石缝中冒出的泉水，源源不绝。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 她盈满水雾的眸子，倒映着少年。 那双眼眸似乎在说话。 带着我。 陆蒹葭的唇未曾动一下，但顾十一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 泪珠挣脱眼眶落下。 她在问，为什么。 他笑了。 他没有说话，但陆蒹葭却知道他的意思。 他很安心。 因为她再也跟不上他。 不必与他一同承担刀光剑影。 光芒消失，三道人影不见踪影。 陆蒹葭重重地摔在地上。 泥土溅在她雪白的俏脸上，石子硌着她娇软的身躯，五脏六腑都摔得剧痛。 可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顾十一不见了。 她似乎忘记了世界，忘记了世间的一切。 她抱着膝盖，将头埋下，肩膀急颤。 她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再见到他了。 他不会再那么轻易地出现。 为什么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觉得他那么重要。 现在他突然要离开了，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这才两个月时间，怎么想想，就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是他一直寸步不离，所以她生出了，他一定不会离开的错觉。 还是那些历经生死的磨难，太过刻骨铭心，阻碍了时间的流动。 “这还远远不够一年……骗子……” 润物无声的情，早已悄然生根，直到此刻才真正发芽。 但太阳已经落下，明月悄然而至。 这漫长的黑夜，将是初春萌芽面对的第一个苦难。 ----------------- 一个黑暗的山洞里忽然亮起光芒。 白色的光芒流转，三道人影落在了地上。 “放开我！” 陆紫涵挣脱了顾十一的怀抱。 她一落地便举起了雪白的手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 顾十一的脸上多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可挥手打人的陆紫涵却先落泪。 她紧紧捂着胸口，饱满胸膛撑起的紫衣上，赫然有一个暗红色的血手印。 顾十一抢她的时候很急，自然没有顾及会抓到那里。 哪怕揪着她的头发，他也不会放开。 “你可以再打几巴掌。” 陆紫涵真的举起了手掌。 “啪！” 第二个清晰的巴掌声在山洞里回荡。 “你还可以打。” 顾十一侧着脸说道。 陆紫涵第三次举起了手掌。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被抓住，陆紫涵挑了挑黛眉，冷笑道：“怕了？” “帮我救她。” “救完打几次。” “你满意为止。” “好。” 陆紫涵伸手抱过阮帘月，摸了一把阮帘月的脉搏，她忽然开心的笑了。 她笑的很甜，也很美。 但不管谁，在这种时候看到她的笑靥，都不会觉得她美。 有病。 这是顾十一第一个想法。 她肯定很有本事。 这是顾十一第二个想法。 陆紫涵开始解阮帘月的衣衫，顾十一转身走出了山洞。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很暖。 微风吹动他的头发，很柔。 他坐在地上，身体很疼，但心里舒坦。 他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顾十一，他是顾苍生。 身体内的真气忽然格外顺畅。 他笑了。 “孽孽，你看吧，还是要出江湖的。” 他，八品武师了。 第139章 日子很长，江湖很远 白晶城之战震动江湖。 十准武圣的陨落，顾公子的战败，都让一个新的名字响彻了江湖。 人们说，他不是武师第一，因为他只是七品。 他也不是方士第一，因为上等方士还有很多。 但他是江湖第一。 因为他既是上等方士，又是七品武师。 江湖上双修的人很少，能同时到达这种地步的从未有过。 江湖第一。 就连十准武圣，都被这四个字给压了下去。 …… 清晨，黎明，密林之中。 “顾安生，你干什么！” 宋升愤怒地对顾公子大吼，口水喷到了顾公子的脸上。 “宋兄，别这么激动。” 宋升冷笑道：“你自己派的人，为什么要说是我的。现在家族里的人都以为是我找了一帮废物。 那么多人，不但未能杀死顾十一，甚至还让他以此扬名。 我都快被宋家的那帮人给笑死了！” 顾公子低垂着眼睑道：“宋兄，我还想问你，你明明提前布置了许多，为何后来没有发挥呢？” “老子怎么发挥！” 宋升拂袖背对着顾公子道：“地下那么大的大阵，比我布置的符箓强多了。 老子又不是武师，像你们跑的那么快。不赶紧找机会撤，弄不好是要死在那里的。 那小子就是个疯子，你看不见吗？” 现在想起那日的战斗，宋升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转过身，指着顾公子道：“让你他奶奶的装，非要等什么机会出手，五六个人一起上，哪至于是这么个结果。” 顾公子的脸阴沉了下来。 宋升没有恐惧，反而轻笑了起来，眼底露出轻蔑。 “不过这也不怪你，假货就是假货，流的血和真的不一样。 真以为换了一身皮，换了一个窝，就能顶替什么了？白日做梦。 你好好继续装，那家伙不会放过你的，我看你怎么收场。” 宋升拂袖转身。 走了几步，他脚下的地面忽然亮起光芒。 宋升面色骤变，用力握住了腰间的玉佩。 “崩天神诀。” 下一刻。 宋升肚子剧痛。 他低头一看，一只鲜红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口鼻溢血，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顾公子抽回血红的手臂，皱眉看着宋升握着玉佩的手。 玉佩已经碎裂。 “不会有什么东西传回宋家吧。” 顾公子偏过头，树后走出了西门沣，还有一位瞎眼老汉。 瞎眼老汉摇了摇头，“公子放心，我已反复确认，这阵定能阻断所有的灵气。” “好。” 顾公子嘴上答应。 “咔”的一声，老汉的脖子被西门沣扭断，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顾公子看着宋升，冷笑了几声。 “你倒是真货，不还是死在了我这假货手里？” 西门沣沉声道：“公子，家主和主母，要我们回去。” “我们的人，消息散布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但不知道哪里的人在有意宣传‘顾苍生’的名字，他的故事，传的非常快。” “墙倒众人推，这种不花力气的好事儿，很多人都愿意做。” “我已经命人在找顾十一了，但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和陆紫涵，似乎都消失了。” “他既是武师又是上等方士，他要藏，谁也找不到。” “那我们怎么办。” 顾公子眯起眼睛，道：“陆蒹葭在哪儿？” “还在白晶城。” “让人盯着她。” “你觉得顾十一会去找她？” “当然不会。” “那……” “我就不信，陆蒹葭死了，顾十一不来。” 顾公子向前走了几步，太阳升了起来，蓝天高远，万里无云。 “顾苍生，日子长着呢，你我之间，才刚刚开始。” …… 白家。 “砰”的一声，月神界炸裂，一道人影落在地上。 云莺莺晕死在地上，神情恍惚。 “快，救人！” 雅大娘急忙招呼人，去请大夫。 白守忠面罩寒霜地看着白欣歆。 白欣歆低垂着头，嘟囔道：“顾十一那天早上给我……我……我真的忘了嘛。” 白守忠抽了抽眉头，道：“忘了？你差点害死她！她可是兰花水榭的人，要是死了，那还了得？” 白欣歆嘟囔道：“我就忘了几天……谁知道她……那么虚弱……” 白守忠差点晕倒，“几天还不够？再来几天就没了！” 白欣歆吐了吐舌头，“人家知道错了嘛~” …… 顾家大殿。 顾皇城站在最上方。 身躯发脓的独臂独腿老汉，拄着拐站在下面。 “你说，顾苍生死了，是吗？” 独臂独腿的老汉道：“家主千万不要信江湖传言，那个顾十一不可能是顾苍生。” 顾皇城骤然回头。 一股气浪瞬间充斥从顾家大殿吹过，所有的挂画都掉落，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 老汉也被气浪吹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皇城抬起脚，落下之时，已经站在了老者的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他流脓的身躯，盯着他昏黄的老眼，声音充满了威严和威胁。 “你确定？” 老汉咽了咽口水。 “家主，老夫确定！您看我这身脓疮，就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所以遭了报应…… 家主，老汉服侍顾家多年，从未出错，您一定要相信我。” 顾皇城长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老汉暗自松了口气。 “那我问你，你的气运如何。” 老汉一怔，面色突然变得惨白，身躯也开始发抖。 顾皇城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眼瞳，似看不见底的深渊。 “既然你观气术如此厉害，那告诉我，你的气运如何？是鼎盛，还是衰落。 你今天会死，还是会活着。” 老汉咽了咽口水，“家主，我为……” “说！” 顾皇城吐出一字。 老汉忽然一笑，脸上尽是沧桑。 “家主，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杀了我的。 我说活，你会说我算的不对，我的观气术不过如此，然后杀我。 我说死，你会说，我算的对，也要杀我。 不论我怎么说，说什么，家主都会杀我。 您已动了杀心，您已不再相信老夫所言。” 顾皇城并未出声，只是冷冷看着。 老汉悲惨一笑，道：“但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要说，我为顾家尽忠五十年！ 老夫的观气术，没错！老夫今日会死！” 顾皇城皱紧了眉头。 老汉并未再动，大殿里寂静无声。 许久后，顾皇城摆了摆手。 “你走吧。” 老汉拄着拐，一步步地向外走去。 他的浑浊的目光变得坚定，眼中流露出了决然。 拐杖伸出门槛，他站在了门外。 他看着天空，心中呢喃： 顾公子，西门沣，老汉……最后帮你们一次。 记住你们说过的话。 老汉凄然一笑，胸口忽然发出光芒。 他嘴角溢血，脑袋一歪，倒在地上，再无一点气息。 第140章 陆蒹葭的决定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顾苍生捉了两只野兔，已经剥皮清洗干净，准备烧烤。 “你就不会做点别的？就知道烤肉？” 来人一袭紫衣，是陆紫涵。 这一个月，除了上厕所，她都一直在山洞里照顾阮帘月。 又是施针，又是下药。 山洞里摆满了她的器材，又是捣药，又是磨粉的。 倒真不愧有“医仙”之名。 “她没事了？” “我是医生，不是炼丹的老君，哪有那么容易。” 她伸手拿过顾苍生手里的野兔，去摸一旁立着的守信。 顾苍生下意识地便要收手，却还是忍住了。 “舍不得用宝刀切肉？” “杀过人。” “那又怎么样。” 陆紫涵一抹乾坤戒，竟拿出一个案板，轻轻一落刀，兔子便一分为二，案板也“啪”的一声，断成两半。 她当即一惊。 这刀未免太锋利了。 “不顺手。” 她又取出一把菜刀，三两下将兔肉切碎，又拿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草，放进一个瓦罐里，开始熬汤。 “陆家小姐还会做饭？” “顾家公子是个野人，陆家小姐也就只好做饭了。” 陆紫涵斜眼看着他，顾苍生没有理他。 “你换过脸。” 顾苍生沉默不语。 “我不想打你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还是打我吧。” “你就不问问我什么事？” “不问。” “我要给你看病。” 顾苍生皱眉看着她，“我没病。” “你要能看出来，那你就是医仙了。” “我有病也不让你看。” “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给她治病。” 顾苍生冷冷地看着她，“你想死在这荒郊野岭？” “山高水长，能埋在这里也挺好。” 刀尖突然闪过，刀尖悬在陆紫涵的脖子前，一滴鲜红顺着她雪白的脖颈落下。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陆紫涵闭上了眼眸。 “记得把我和那位姑娘埋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孤单。” 顾苍生抽了抽嘴角，收刀放在一旁。 陆紫涵睁开眼睛，顾苍生转过头，不愿去看他。 药罐呼呼地冒着热气。 陆紫涵忽然道：“你杀不了顾公子。” 她取出两个碗，盛了一碗给顾苍生。 顾苍生没有去接，而是抓起那只烤的差不多的野兔大口吃了起来。 “你能布这样的局，确实厉害。” 顾苍生还是低头只顾着吃，没有说话。 “顾公子不是一般人，大哥说过，顾家其实很多方面，都已经被顾公子渗透。 这次你杀不了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置你于死地。 下一次，你就不是单独面对他，而是要面对顾家。 他绝对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而你，也决不可能有这样好的机会。” 陆紫涵只是吃了一碗汤，顾苍生的身前却已经摆满了骨头。 他将一条兔腿，放在了陆紫涵的面前。 “你再找顾公子，就一定会死。” 顾苍生停下脚步。 “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白晶城里能杀了那个假货，我说了，我只是要拿回我的名字。” 陆紫涵微微一怔，嘲讽道： “你想说这一切都如你所料？那山洞里躺着的那个呢？你只是不愿意否认罢了。” “你拆过房子吗？” 陆紫涵微微一怔。 “拆房子要先拆墙，然后才能去掉房子的梁，最后才能将台基清理干净。” 陆紫涵蹙起了黛眉。 “能杀了他当然最好，杀不了也不要紧。 虽然战斗的过程我预料不到，但开始和结局，都和我最初想的一样。 我什么都没有失去，而江湖上，却多了另一个顾公子。 现在你觉得，我赢了吗？” 陆紫涵蹙着黛眉，暗自思索。 “墙我已经拆了，我该扒他的骨头了。” 顾苍生走了，陆紫涵看着眼前的火光，目光清幽。 江湖恩仇是一团大火，谁也没有办法轻易结束。 细小的木棍如果想要在火焰中存活下来，只能是被更大的柴火压进土里。 “顾苍生，你是那根柴吗？” ----------------- 白晶城。 陆蒹葭揉着眉心，班胜，王虚和红绡坐在一旁。 “还没有他的消息？” “又是上等方士，又是武师，他要藏，没人能找到他。” 陆蒹葭沉吟道：“你们觉得他会去哪儿。” 红绡翻了翻白眼，道：“这谁知道，躲在山里修炼，等成为武圣和顾安生分生死。 或者又装成什么人打探消息，偷偷摸摸去暗算顾安生。这些都有可能。 他本事大了，装成女人，都能拿个‘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谁知道他还能装什么。” 王虚道：“你说他会不会去冰雪城？” 红绡翻了翻白眼，“他去冰雪城干嘛？还真以为他铁了心护卫蒹葭啊。 再说，蒹葭都从冰雪城回来了，她自己都不去了。” “这个……我有个问题……” 班胜忽然出声，几人循声看去。 班胜挠挠头，道：“蒹葭小姐，你找他干嘛？” 陆蒹葭一怔，王虚和红绡的脸色有些难看。 班胜拿起酒葫芦，小酌一口，道：“我这人说话难听，恕我直言。 现在顾苍生名头很大，但过不了几天，真武宗、青蛇宗，流泉宗都会对他下追杀令。 不但是他，牡丹堂肯定也难逃关系。说白了，顾苍生肯定会被至少半个江湖追杀。 而且这一次，这些宗门的长老什么的，都会出手。 他再强也只是个七品，九品、十品的人出手，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人，对我们已经完全没了利用价值。” 王虚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红绡双手抱胸，冷笑道：“班兄原来是这么想的？” 班胜起身瞪眼，骂道：“那老子怎么想？老子的人折了将近一半！ 现在他他娘的就是个窟窿，他又不是老子兄弟，老子凭什么给他卖命！” 王虚沉声道：“他是顾家真正的公子，和陆蒹葭有婚约。” 班胜“噗”的一声笑了，“他是顾家的公子吗？顾家认他吗？咋的，要回个名字就是顾家公子了？” 红绡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顾苍生虽然阻止了她的血祭，但也因此保护了王虚的性命。 当时，他可是连西门沣的杀招都没躲啊。 说明，顾苍生肯定把她和王虚当朋友。 “他娘的，打一架！” 红绡撸起了袖子，王虚也站了起来，班胜毫不畏惧，“那就看看谁的本事厉害！” “班胜说的有理。” 陆蒹葭突然出声，红绡和王虚一怔，班胜则是一喜。 “牡丹堂确实有危险，我们去牡丹堂。” “啊？” 班胜一愣，“去……去牡丹堂干什么？” “拉他们进陆家试炼。” “你……你要保他们？”班胜皱紧了眉头。 陆蒹葭点点头，“不但保他们，谁和顾苍生有关系我就保谁，拉谁入伙，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班胜惊呆了。 红绡和王虚则是大喜。 陆蒹葭坚定地道：“顾苍生迟早会出现的，而且肯定和那个假货有一战。 在那之前，我要帮他拉人，我要为他蓄势。” 班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要借陆家去帮他，这是干涉顾家的家事……” 陆蒹葭嫣然一笑，“你可以告诉大哥，但他也拦不住我。” 班胜吞了吞口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还有。” 班胜刚刚推开门，陆蒹葭便出了声，他回头看去。 这位大小姐俏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我是顾苍生的未婚妻，你刚才的话，让我很不高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这么说。 他，就是顾家的公子，哪怕顾家不承认，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可以不要，但别人……永远否定不了他，明白吗？” 班胜怔了怔，点点头。 “知道了。” 他关上门。 陆蒹葭却出了神。 是什么样的，就该是什么样的。 谎言，流言，也许能得一时之逞，但真相，总有大白的那天。 一直以来，她也都是这么做的。 以前，是她追着顾苍生。 但以后，她要让顾苍生追着她。 “蒹葭……” “怎么了，红绡姐？” 陆蒹葭微微偏头，红绡却一下扑过来，抱紧了她。 “你太帅了！” “啊，别闹，红绡姐。” 第141章 青城，老汉 又沉寂了半个月后，江湖上忽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青蛇宗、真武宗、流泉宗三个一流宗门，联合发布了对顾苍生的悬赏。 摘其头颅者：赏黄金一万两，上等玄功《幽刚拳》，《流水步》，《止水心法》，神剑泣寒。 取其手脚者：白银一万两，上等玄功一部。 提供其真实消息者：赏三百钱。 据说，冥府、菊刑宫等各个一流势力都有高手闻风而动。 就连许多普通百姓都特别留意了顾苍生的画像。 哪怕杀不了，能得三百钱也是好的。 至于那些有点玄功傍身的，则已经开始做着杀死顾苍生的美梦。 一万两黄金，这辈子都花不完。 加上顾十一本身的《崩天神诀》和赏赐的三门玄功，一共四门顶级玄功，还有神剑泣寒，何愁不挤身当世一等高手。 更重要的是，顾苍生可是所谓的“江湖第一”不管谁杀了他，都能名扬江湖。 名扬江湖，这是所有江湖人都梦寐以求的事。 一时间，除了各个宗门的长老，护法，许多潜心修炼的高手也纷纷出世。 所有人都在为一个目标而行动：杀了顾苍生。 …… 就在所有人都追杀顾苍生的时候。 青城里出现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斗笠遮面的女子，马车吱呀吱呀地撵着地面，走的很慢，很稳。 它停在街边，一个身材佝偻的老汉从马车上下来。 他左右看看，走到一棵大树下，树下有人下棋。 他到树的另一侧，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张桌子，摊开纸笔，竖起一个招牌。 招牌上写三个大字：知天命。 两侧还有小字，左边是：算命算运算姻缘。 右边是：知人知心知将来。 有人一笑而过，觉得又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也有人多看了几眼，觉得这老汉大概是个高人，来青松城打探顾苍生的消息。 因为最近这样的人很多。 老汉坐在桌前，旁边几个下棋的人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呼延城那边马上就要顶不住了，隐山君重伤了武圣呼延烈。” “我也听说了，据说这次牢山妖魔全体出动冲击呼延城。 那妖魔，就像潮水一样，乌泱泱一片，据说那边死了不少人，尸体堆积如山。” 旁边一人，道：“假的吧，那朝廷不出手？” “当然出手了，派出足足三千铁甲军，两千镇妖军，可还没到地方，就让隐山君带着妖魔给杀干净了。 据说，已经有不止一位武圣赶往了呼延城，但是……呼延城依旧难以拿下。” 那人叹息道：“幸好啊，咱们这青松城附近没有妖王，否则，那可麻烦了。” “还有一件事，你们听说没有？” “什么？” “听说，牡丹堂将那位阮帘月给逐出了宗门，原因是她违背宗门规矩。” 旁边立刻有人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那阮帘月救了顾苍生，杀了李豪。 牡丹堂不过二流宗门，难道真要为她和流泉宗为敌？ 现在流泉宗、真武宗、青蛇宗沆瀣一气，别说一个牡丹堂，十个牡丹堂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牡丹堂这么做，就真能让流泉宗放过他们？” “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可陆家小姐陆蒹葭出手了。 她去了牡丹堂，之后便对外称，牡丹堂已归顺于她个人，将助她赢下家族试炼。 这就是告诉那三个宗门，她要保牡丹堂。” “将军！” 白胡子老头突然跳马，形成马后炮，赢下了这局。 对面的老汉起身，另一个老汉坐到对面与他对弈。 “反正啊，江湖是不太平了。不过，最近还有一桩大事要发生，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冰剑宫问剑天下啊。” 旁边的测字算命的老汉，忽然凑过来，道： “敢问诸位这问剑天下是怎么回事？” 几个下棋的老汉看了看他，面面相觑。 老汉一抹乾坤戒，取出一些肉干分给众人。 “我只是好奇而已，诸位不愿意说，那就罢了。” 白胡子老汉笑笑，“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既然你想听，我们就说给你。” 几人取了肉干，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自七百年前，剑圣宁清心无敌天下后，冰剑宫便多了一门规矩，就是问剑天下。 问剑天下，说白了，就是敞开门，让天下所有的武师前来挑战。 不问出处，不管身份，从第十七代弟子开始依次向上挑战。 每次取胜，便能获得一定的奖励。” 旁边有人问道：“那冰剑宫开金铺的？这么奖励，还不把自己奖励穷了？天下能人异士可不少。” 白胡子老汉笑道：“那你可真是门缝里瞧人了。冰剑宫实力强劲，每年猎杀大妖，就赚的钵满盆满。 一只大妖，浑身是宝，寒彻山那数不尽的妖魔就是冰剑宫数不尽的财产。 再说，挑战的人虽多，也不是谁都能赢过冰剑宫弟子的。 第十七代最弱的弟子，就是那位七品的晴雪剑姜蕊。” 众人恍然那，晴雪剑姜蕊的名字，确实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测字的老汉问道:“冰剑宫的问剑天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七百年就没有登顶的吗？” 白胡子老汉露出向往之色，他摇摇头，道:“迄今为止，也只有人问剑到第十八次，从来没有人能问剑登顶。” “十八次？冰雪城不是只有十七代弟子吗？” “弟子有十七代，一代弟子后，还有剑圣独孤剑，剑圣孙朝，剑圣宁轻柔三位。” 众人倒抽冷气。 “这可是三位剑圣，如何问剑？哪个武师能够打得过？”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旁边一人问道：“既然冰剑宫常年都在问剑天下，为何说是最近的一桩大事？” “因为以前问剑，二十次便可登顶，可如今，剑圣宁清心出关了。这问剑次数，也就多了一次。 若是问剑宁轻柔取胜，便能和这位名满天下的古老剑圣交手了。” “嘶——” 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那宁清心是大夏最古老的剑圣，据说曾经是大夏最美的女子。 见过她的人已是凤毛麟角。若是能与她交手，别说胜负……单这一件事，就能名扬江湖了……” “我来测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老汉急急忙忙回去。 是个年轻人，一袭青衣，身躯高大，手握一把长扇。 老汉推出纸笔，“公子要测什么？” “测命。” “请随便写几个字。” 男子提笔，写下一个大字：岚。 第142章 有本事的人都很怪 “岚起于山林之内，消散于高阳风暖之时。 公子只需度过晨曦微冷之时，便可拨云见日。” 老汉说的头头是道，年轻公子笑道：“那何时才算拨云见日。” “真龙出海之日，金乌降世之时。” 柳岚露目光灼灼地看着老汉，“谁是真龙，谁是金乌。” “公子知道，何必多问。” 柳岚笑道：“你这老汉有些本事，随我回家为我父亲测上一测。” 老汉刚要收起纸笔，忽然“吱吱吱”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一溜烟跑过来，趴在了桌上。 是一只四条尾巴的小狐狸。 一条天青、一条火红、一条透明到可看见血管，一条粉红，如烟似雾，朦胧美丽。 小狐狸趴在桌上，张口便吃起了桌上的肉干。 “这是什么妖怪！” 几个下棋的老汉吓的一哄而散，只有那个白胡子老头，镇定地看着这一幕，手抚胡须，发出嘲笑。 “这帮胆小鬼，不就是一只四条尾巴的狐狸吗，没见过世面。”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小狐狸。” 一袭白衣的女子追了过来，看到她，柳岚眼中露出玩味之色，瞥了一眼老汉，不再说话。 老汉伸手抚摸着小狐狸的身躯，又将几块肉干喂给它。 小狐狸眨眨眼睛，低头吃着肉干。 白衣女子追过来，一脸歉意，“抱歉，是我管教无方。” “这等灵物，确实罕见。” 陆蒹葭看到老汉身后的牌子，略一犹豫，道：“这样吧，老先生，你为我测几个字可好？” “不知姑娘想测什么。”老汉推出纸笔。 陆蒹葭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十一”两个字。 “麻烦老先生为我测姻缘。” 老汉一怔，一旁的柳岚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老汉沉吟片刻，道：“九为数之极，十为满。满则损，谦受益。十已经是不可能达到的极限，十一尚在十外…… 此人妄图贪天，好高骛远，究其一生，也无法成功，无法停下。 姑娘这姻缘……不大好啊。” 陆蒹葭看着“十一”两字微微失神。 她紧咬下唇，又写下两字：苍生。 “万物即苍生，苍生即天下，以天下为名，起名之人有望子成龙之心。 心虽好，但物极必反，能济天下者，必不能顾己。 能顾自己者，难以济天下。 姑娘这第二份姻缘……还是不好。” 陆蒹葭有些恼了，蹙起黛眉。 “你这老汉，测字算姻缘，也不知说的好听些。 我是想为小狐狸不懂规矩踩脏你的摊子，给你道歉，才让你测字。你怎么尽说些让人生气的话。” 陆蒹葭伸手放下两块碎银，刚要抱起小狐狸。 看到小狐狸竟一口咬住了老汉的手指。 她当即一惊，连忙抱起小狐狸。 老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小狐狸在陆蒹葭怀里不断挣扎，陆蒹葭实在不愿看这老汉，欠了欠身，抱着小狐狸就走了。 老汉看着她消失在街尾，这才收起东西，跟着柳岚一路出城。 等他们出城，白胡子老汉急忙起身。 树下距离小巷足有百丈，他却健步如飞，几个闪身便进了巷子。 …… 由大路转小道，老汉走在前面，往林中走去。 “顾兄胆子真大，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找你，你还敢去青松城。” “陆紫涵和阮帘月怎么样了。” “我姑姑亲自安排，你无需担心。” 老汉伸手写下“解”字，随着一阵光芒，变成了一位少年。 柳岚丢给顾苍生一枚乾坤戒。 乾坤戒内有各种不同的衣服，还有许多丹药，兵器，甚至还有很多草纸。 柳岚面色怪异地道：“我姑姑很想来看你，但我爹不让，她让我转告你八个字。” “什么。” “柳家有她，你可放心。” 这时，二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正是刚才树下下棋的老者。 他手握浮尘，一脸笑容。 浮沉上贴着几道符箓，光芒四射。 他挥了挥拂尘，林中出现了四个人。 两个持刀，两个持剑。 “嗡嗡嗡……” 乾坤戒光芒一亮，守信自行落在顾十一怀里，不断颤动。 柳岚伸手一抹乾坤戒，取出一把青色长剑，笑道： “顾苍生，都是因为你，这江湖都被翻过来了。七品的武师和糖豆子一样不值钱，满大街乱跑。” 他握着剑，走到了顾苍生的前面。 白胡子老者眯起眼睛，道： “我乃青蛇宗弟子，奉命捉拿顾苍生，这位公子，你确定要为顾苍生和我们为敌？” “当然不想，所以你们能走吗？” 白胡子老者一怔。 柳岚双手合十，一副恳求的样子。 “算我拜托你们，走吧，就当没看见他。哦，也没看见我。” “呵呵~”白胡子老汉冷笑。 柳岚摊摊手，“你看吧，是你们在为难我啊。” 柳岚话音未落，白胡子老汉便抬起了腿。 他的腿上有张缩地符，脚一落地，便来到了柳岚面前。 四道人影也同时出剑。 刀光如蟒，迅若雷霆，长剑如蛇，快若惊鸿。 下一刻。 血光飞溅。 两把长剑刺穿了柳岚的身躯，两把长刀被他举起剑鞘扛住。 而那白色的拂尘则停在了柳岚的衣衫之外，他的衣衫上，竟有数根青色柳条，将那拂尘挡下。 白胡子老汉当即一惊，“这是……” 话音未落，五颗人头已经飞起！ 柳岚一个箭步闪身到人群之外，鲜血冲天，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之中。五颗头颅满地乱滚。 “你受伤了。” 顾苍生指了指柳岚的肚子。 柳岚撕开衣服，轻声吐出两字，“柳相。” 一棵碧绿色的柳树纹路竟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恢复。 顾苍生笑了。 柳相神功本就需要柳妖之血才能施展全部威力。 柳穹说，他家玄功已经失传，如今看来，那黄土埋脖子的老货果然在说谎。 柳岚抱着剑，抵在脑后。 “我爹说，白晶城之战只不过是个试探，后面才是大动作，说说，咱们怎么搞死顾安生。” 两人并排向前走去。 “找几个朋友帮忙，你不会以为，我真想一个人干败顾家吧。” “你还有朋友？” “我也是不久前在白瓷镇才知道那种关系叫朋友。” “哈哈，你可真是个怪人，竟然连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口中的朋友肯定也是怪人。” “他们不但很怪，而且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没朋友。 甚至他们自己也这么觉的。” “本事大的人都很怪，就像我，就是个半人半妖的怪胎。 还有你，你也是个怪胎。你说说你的朋友都有谁？” “比如姜荼，你听过吗？” “哦，那个杀了一个宗门的中等方士？” “他早就是上等了，只是混的比较惨，追杀他的人很多，他得夹着尾巴。” “就像你一样。” “还有你。” “哈哈……” 两人大笑。 “吱吱吱……” 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来，跑到了顾苍生的肩膀上。 “这小东西……” “它一早就认出我了。” “怎么办？” “带着吧。” 二人一狐，越走越远。 只有地上五具人首分离的尸体，不断流出鲜红。 第143章 换脸与化形 烛火摇曳。 屋门被推开，红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找不到，不知道那小东西跑哪儿去了。” 王虚皱眉道：“奇了怪了，妖兽应该不会在人多的地方乱跑才是，难道附近有什么灵物？ 陆蒹葭，小狐狸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带你去什么地方。” “没有啊，只是去一个测字老头那里吃了些肉干。” 红绡和王虚对视一眼，立刻坐了起来。 “它吃别人的东西？”红绡惊疑道。 陆蒹葭意识到了不对，“难道不是小狐狸饿了，闻到味道……像小猫小狗那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一变，急忙起身推开屋门。 但接着，她又将门关上，转过身时，眼睛已经红了。 红绡叹息道：“你不是养鬼方士，不知道这些妖兽的习惯也正常……它们灵智很高，不会像猫猫狗狗，闻着味道就去乱吃东西。” 陆蒹葭长长一叹。 “不要紧，我们还会再见的。下一次，我会认出他。” …… 一夜无眠。 清晨的微风吹动山间树木的嫩叶。 柳岚打着哈欠和顾苍生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顾苍生的怀里抱着小狐狸。 柳岚觉得，他对这小狐狸是真好，抱了一晚上，也不嫌胳膊酸。 柳岚又打了个哈欠，忽然面色一变，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握剑挡在了顾苍生前面。 河水“哗啦啦”的流淌，河边站着一个女子。 她露出大半的身躯，身后拖着长长的雪白貂皮。 毛茸茸的貂皮上长满了人脸。 “不要紧。” 听到顾苍生这么说，柳岚才慢慢让开，小狐狸睁开眼睛，呲牙咧嘴起来。 顾苍生拍了拍它的脑袋。 “是朋友。”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真的不再呲牙。 顾苍生走过去，女子微微颔首。 “该把我的脸还给我了。” 女子望着他，眼里露出慈爱，“好。” 顾苍生冷冷地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觉得很恶心。” 女子怔了怔，勉强笑笑。 顾苍生躺在旁的石头上。 “刷刷刷……” 女子拖着长长的貂皮，走到了他的身边。 忽然间！她身后的貂皮张开，好像一张巨大的幕布，将顾十一附近的阳光遮住大半！ 她雪白的手掌变成了毛茸茸的兽爪，尖锐的指甲落在了顾苍生的脸上。 “吱——” 小狐狸俯下身子呲牙，柳岚抬手拍了它脑袋一巴掌，“别瞎叫，顾苍生没事儿。” 柳岚看到顾十一的脸被“取”了下来。 之所以用“取”是因为那张脸被女子拿起的时候还有顾苍生痛苦的表情。 他当然痛苦，谁的脸被人整张拿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痛苦。 但谁的脸能被人拿下来呢？ 柳岚特意看向顾苍生，他五官所在的那片空间一片漆黑，那是一种奇异的因果状态。任何目光都无法穿过。 女子抬起手，那如大幕一般的貂皮上落下了一张脸，她伸手将其安在了顾苍生的脸上。 漆黑的空间与脸融合。 片刻后，顾苍生睁开了眼睛。 柳岚瞪大了眼睛，“你男的女的？” “纯爷们。” 顾苍生的声音似乎有点愤怒。 “美得冒泡。” 顾苍生很生气。 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被人这么说过。 貂皮落下，兽爪，变成手掌，女子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她看看顾苍生，满意的笑了。 星眉剑目，凤眼琼鼻，脸上的肌肤甚是雪腻，尤其嘴巴，唇线极美，好似独具匠心的匠人尽心雕刻。 “你……” “闭嘴。”顾苍生打断了柳岚。 柳岚咧嘴，忽然道：“小白脸。” 顾苍生的脸一下黑了，一抹乾坤戒，守信落在手里。 柳岚急忙退后，“认输，不说了。” “你的脸，我一直保存的很好。” 女子忽然出声。 顾苍生望着河水，道：“师父不欠我了。” 女子微微一怔，低垂下头。 一旁的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爪子，戳了戳女子貂皮上的人脸。 它那条粉红色的尾巴发出微光。 柳岚怔了怔，好奇地看着它。 “你果然……。”女子道。 “呵，早就猜到了。” “易之他……只是忠于皇上。” “那我就……” 一道刺目的粉光突然亮起！ 女子大惊，她背后的貂皮，竟然不受控制，如同一张大幕突然张开。 她发出痛苦的声音，那貂皮是她的皮毛。 此刻，皮毛就好像要生生剥下一样，全力撑开！ 女子发出吼叫，身躯化作一只巨大的雪貂趴在地上，它长长的尾巴，就是那张满是人脸的“大幕”。 大幕张开，甚至将雪貂的身躯都拖到了空中。上千张人脸在大幕之上不断变换。 “吱——” 小狐狸大叫，它的尾巴不受控制的发出刺目的粉芒。 顾苍生面色微变，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紧紧盯着小狐狸。 “嗖”的一声，一张人脸从貂皮上飞出，没入了小狐狸粉红的尾巴。 接着又是第二张。 第三张。 …… 越来越多的人脸飞到小狐狸的尾巴上，消失不见。 “这这这……这怎么搞？” 柳岚不知所措地看向顾苍生，顾苍生一咬牙，抬手写出“禁令”两字。 “等等。” 雪貂出声，顾苍生只好咬牙等待。 当最后一张人脸没入小狐狸后。 小狐狸那条粉色的尾巴忽然变大将它整个包裹，然后徐徐升空。 尾巴化作粉光消失。 一个女童从天空落下。 顾苍生急忙上前抱住，看着怀里的雪白女童，他瞪大了眼睛。 “化形？怎么可能，它才什么修为？” 雪貂化作人形，那长长的尾巴没了人脸，变的轻盈。 尾巴收束到她身上化作了毛茸茸的白衣。 她怔了半晌后，一抹尾巴揪下一把白毛，在女童身上一抹，化作了白裙。 “你认识这小狐狸？”顾苍生问道。 女子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它是千面狐。” 顾苍生皱眉道:“千面狐只有一条尾巴。” “所以，它还是一只十尾天狐。” 顾苍生面色微变。 世上只有一只十尾天狐。 女子缓缓道：“你有麻烦了。” “它是妖王狐忻君的孩子。” 第144章 养虎为患 幽暗的房屋之中，沈屠双手抱胸，罕见的有些不耐烦。 无常坐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 走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如果有普通百姓在夜晚看到这位男子，一定会被吓的半死。 如果是在白天看到他，也会被吓得后退，甚至可能心中骂他不敬神明。 如果是一个江湖人看到他，就会知道一件事：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因为来人的穿着，和庙里十殿阎罗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他的名号也一样：转轮王。 冥府掌管十殿之一的转轮王。 无常跪倒，身躯颤抖，不敢说话。 沈屠则低头施礼。 冥府有十殿，殿下有判官堂，无常司命，鬼差部众。 沈屠也没想到，这次出现的不是判官，竟然是转轮王。 “你妹妹暂时没事，但她的情况你清楚，想要根除，除非她自己争气。” 沈屠沉默片刻，低头道：“多谢转轮王。” “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何你已在白晶城做好准备杀死顾十一，无常却又让你收手。” “冥府自然有冥府的道理。”沈屠道。 转轮王放下了一幅画。 “你看了自知，往后你由我直接驱使，司无常会给你传令。” 转轮王推开木门，一股幽风传来，他已消失不见。 沈屠拿起桌上的画，展开一看，神色骤变。 ----------------- 夜很凉。 人的心更凉。 顾苍生和柳岚站在一起，雪貂女子坐在他们旁边，雪白的小腿在水里划来划去。 “你师父是谁？”柳岚忽然问道。 “教我玄功的是申绝灼，将我养大，教我读书写字，让我成为方士的是王易之。” “国士王易之？他不是死了吗？” “顾家人也以为我死了，可我活的好好的。” 柳岚又道：“那你为什么说，你师父不欠你了。” “因为就是王易之将我从顾家偷出来的。” “什么？”柳岚一惊，“他有病？” “他不止有病，还丧心病狂。 西门沣只是个武师，想不到造化丹的妙用。 就算知道怎么用，他没有灵气，也用不了。 就算他去找方士也没用，因为造化丹是一种全新的丹药，只有用过的人，才知道怎么用。 他只有一次机会，造化丹没了，他的孩子就不是顾公子。” “我说的对吗？” 顾苍生侧身看着雪貂女子。 雪貂女子低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柳岚震惊道：“这么说，那个顾公子也是你师父弄出来的？” “不止如此，我猜顾安生能在顾家坐稳，肯定有我师父不少功劳。” 柳岚震惊地看着顾苍生。 “他比我爹还有病！” 顾苍生露出怪异之色，柳岚摊了摊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让你杀了我大伯。” 柳岚咧嘴道：“别紧张，我是半人半妖的怪东西，我大伯从小不待见我。 我爹让你杀我大伯，恐怕也是为了以后我能掌权。 但他想多了，我是个怪物……算了，不说这个，继续说你，为什么你师父要这么做。” 顾苍生望着远方，目光幽幽。 “山风再烈，大雾再浓，都在苍天之下。 武师再强，方士再厉害，终要为王朝所用。 江湖再大，大不过皇朝。” “皇室？” “四大家族，云家主兵戈，武将无不推崇追随。 宋家任礼部，负责官员任命升降，把持朝堂。 顾家主财，商铺无数，富可敌国。 陆家主儒生，学院学子，遍布天下。” 柳岚皱眉道：“这怎么了？” “文、武、官、财都让他们主了，皇帝主什么？主看人脸色？主等着架空？” 柳岚的脸色一变。 “所以就有了顾家丢子，顾家认子，顾家双子之争。 陆家老祖突破失败，陆家嫡子提前争夺继承权。 云家小儿子神秘被杀，云镇边与皇室联姻。” 柳岚怔了怔，道：“那宋家呢？” 顾苍生眼睑低垂，目露寒光。 “他们任命官员，把持朝政，你说呢？” 柳岚吐出一字，“死。” “要么，这天下换个姓氏的皇帝，要么，他们被连根拔起。” 柳岚双手抱胸，搓了搓胳膊。 这春季的晚风，似乎更冷了，冷到骨子里。 “真不愧是一国之君，手段当真可怕。” “九五至尊，岂是浪得虚名。” “四大家族就没有反应吗？”柳岚皱眉道。 顾苍生冷笑道：“知道又如何？猜到又怎样？谁能忤逆整个大夏？ 再说，计划开始实施时，皇上就肯定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顺着昌，逆者亡。 相互争斗，元气大伤，皇上便能将四大家族攥在手里。 武、文、财，丢一个，都是大夏王朝的损失，他全都要。” “我以为这只是江湖之争。” “江湖？呵，江湖之争，我就不会出现，早就抹了顾安生的脖子。 等他死了，我再出现认祖归宗，岂非更好？” 柳岚皱眉道：“可你在白晶城里……” “演的。” “可我听说你哭得很惨？” “我还可以哭到发疯。” 柳岚一怔，见他目光幽幽，深不见底，如万丈深渊。 “我要笑，就要当着天下人笑；我要哭，就要当着天下人哭；我要疯，就要当着天下人疯。 我要报仇，就得让天底下所有人全都知道。 江湖之争，我必锋芒尽露。 皇朝希望我是什么样的，我就装成什么样的。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不插手。” 寒月幽幽，山野寂静。 晚风习习，吹冷人心。 雪貂女子雪白的小腿在河水中，荡来荡去。 “哗哗哗……” “哗哗哗……” 那声音似乎荡在了人的心里，让人心底也生出一圈圈涟漪。 柳岚深深地看了顾苍生一眼。 “我都有点怕你了，你什么脑子，怎么能想的这么明白。那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去杀顾安生，顺带消灭他掌控的顾家势力，争那个江湖第一。” 柳岚探手道:“感觉在给人当枪使。可不被人当枪使，就要被那帮蒙在鼓里的人给弄死。很不爽。” 顾苍生忽然道：“就像养蛊。” 柳岚道：“养蛊？就是将毒虫放在一起，炼出最厉害那个？” “江湖就是那个养蛊的罐子，江湖人就是毒虫。 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成为蛊，成为养蛊人的利器。” “四大家族也不过是厉害点的毒虫……” 柳岚说到一半，忽然瞪大眼睛，失声道：“难道你要干爆四大家族？” “没错。” 柳岚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奶奶的，我以为就是一个顾公子。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疯。” 顾苍生笑了笑。 柳岚忽然道：“可我不想给皇帝当枪使。” “我也一样。” 柳岚一愣，看着顾苍生，后者眨眨眼睛，也在看着他。 柳岚忽然笑了。 顾苍生也笑了。 有些话，不说，他们也能明白。 顾苍生打了个哈欠，刚一转身，柳岚又忽然道： “那这也不公平啊！你师父帮顾安生掌握了半个顾家，你穷的叮当响，屁也没有，怎么打？ 他就那么信你？信你一个人就能干爆半个顾家？” “他当然不会给我什么东西，原因有两个。 一来，王易之只想把我培养成一把除去四大家族的利剑，想让我成为傀儡，自然不希望我有什么。 二来……” “二来，怎么？”柳岚好奇地看着顾苍生。 “他害怕我。” 柳岚一怔，翻了翻白眼，“人家怕你？人家怕你个鬼！人家堂堂国士！” “唉……” 雪貂女子忽然叹息，吸引了柳岚的注意。 她低垂着头，摆动着小腿。 明明白天清澈见底的河水，怎么到了黑夜，就看不到深处？ 清澈和黑暗，哪个才是它的真实面目？ “冰雪城里的猎户都会养小老虎，小老虎长大了，既可以捕猎，又可以保护主人。 但能真正能养成虎的人寥寥无几。每年都有很多人被从小养大的老虎咬死。” 雪貂女子看着顾苍生，眼神复杂。 “因为真正的野兽，骨子里就是不屈的。没有人能驯服它们，它们迟早也会杀死饲主，这就叫养虎为患。 顾苍生在很久之前，突然拿到了一个让王易之都害怕的身份。 这个身份让王易之做好的一切准备都超出了掌控，甚至已经无法阻止和改变什么。 没有人知道顾苍生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我，王易之都不知道。 王易之知道他的那层身份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我也见不到他。 因为他还有未竟之事，不能被自己养的老虎咬死。 对吧，顾苍生？或者该叫你……冥府少主。” 第145章 狐伊人和雅士 夜很深，大地很硬，但顾苍生却睡的很好。 第二天天微亮，他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 “顾……苍……生……顾苍生……” 顾苍生睁开眼，小狐狸化作的女童趴在自己身上，正嘻嘻直笑。 她化作的女童，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但想到她的本体，顾苍生有点笑不出来。 越是像人的妖怪，越让人心底发凉。 尤其是这小狐狸，简直和普通小孩一模一样。 小丫头忽然扁着嘴巴，眼睛通红。 “饿了？” “你……不喜欢……我……” 她稚嫩地说道。 顾苍生心里一惊。 “千面狐善察人心，她们察觉人心的方式就像嗅觉和视觉一样，能闻到，能看到。” 顾苍生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只是刚刚觉得你有点可怕，现在已好了。” 顾苍生起身，小丫头也起来，两只手趴在地上，撅着屁股。 柳岚道：“不太会走路，只会爬，没习惯呢，说话也慢。” “该有个名字。” 雪貂女子忽然说道。 柳岚怔了怔，看向顾苍生。 给妖起名可不是小事。 名字对妖怪来说很重要。 妖怪封灵，封神的时候，就是靠赋予名字。 比如，柳家的柳青。 赋予它“柳”姓，它便能承载柳家的气运。 而“青”意味着绵长，是柳家的祈福。 如果顾苍生给小狐狸取名字，也就意味着以后小狐狸会承载他一部分气运。 而且，会和他扯上因果。 如果顾苍生不给它取名，将来遇到给它取名的人，它的因果也会落在那人身上。 柳岚道：“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会给它起名字。 但我知道对于妖怪来说，一个名字有多重要，所以你要不愿意，我来也行。” “我不信那些，就叫狐伊人怎么样。” “不好听。”柳岚立刻反对。 女童转身便对柳岚呲牙咧嘴。 她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稚嫩的小脸呲牙咧嘴，实在没有任何可怕之处。 反倒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顾苍生抱起小丫头，说道： “叫你伊人，一是因为你长大后，肯定是个红颜祸水，这是狐狸精的本性。 二来，这世上是人却不像人的人太多，我希望你做个不是人但像人的妖怪。” “三来，他觉得自己不是人，希望你能替他当个人。”柳岚忽然插声。 “鱼烤好了。” 雪貂女子出声，三人过去吃鱼。 小丫头抓起鱼就往嘴里塞。 顾苍生伸手夺过，她歪着头，大眼睛里全是不解和委屈。 “吃鱼确实要用手，但你不能这么吃。” 顾苍生抓着小丫头的手，轻轻地撕下一块鱼肉，放进她的嘴里。 小丫头呆呆地由他摆弄自己。 柳岚对雪貂女子道：“你确定这是冥府少主？” “是。” “可我怎么看都不像。” “老虎温顺的时候，也只是猫。” 小丫头学的很快，之后便自己撕下一小块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 等顾苍生回头的后，她又着急忙慌地将鱼塞进嘴里，将骨头一同咬碎，拼命往下咽。 小嘴也因此撑的鼓鼓的。 柳岚看的哭笑不得。 顾苍生宠溺的装作没看见。 不得不说，有些气质真是天生的。 即使小丫头这般动作，也只是让人觉得可爱，并未有半分鲁莽之感。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子阳城，城墙下。 一个邋遢的少年正在拉二胡。 他翘着二郎腿，雪白的褂子和绿色的裤子都很脏。 干瘦的脚踝倒是很干净，脚踝下是“张开嘴”的烂布鞋，从外面就能看见他的脚趾。 他的脚趾也很干净。 能看得出，他本身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但一个干净的人，为什么会穿着这么脏的衣服？ 忽然，街头那边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 一支送葬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了过来。 旁边的乞丐一哄而散，人们也都纷纷为这雪白的队伍让路。 少年还在拉二胡。 他不但在拉二胡，而且拉的还是别人娶媳妇时才听的《上花轿》。 有路人急忙提醒他，“别拉了，你这拉的太喜庆了，人家来送葬，你一会儿要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好像听不见，还在摇头晃脑，自顾自地拉着。 “呜呜呜……” 少年置若罔闻。 送葬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唢呐声一停，哭泣的人们忽然听到了喜庆的二胡声。 许多目光循着声音看到了那绿裤白衣的少年。 披麻戴孝的熊家家主，熊臻当即脸色一沉。 “这位少年，家父病逝，可否不再奏乐。” 少年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笑。 “我拉我的，你走你的，大路朝天，有何干系？” “家有丧事，还请给几分薄面。”熊臻沉声道。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可我有好事，心情极佳。” 熊臻大怒，“你讨打？” 少年似乎更开心了，嘻嘻笑道：“求你打我，千万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最好用打死我的力气来打我。” …… 不远处，柳岚道：“他这不是在找人麻烦吗？” 顾苍生站在他的旁边，小丫头坐在他的脖子上，两手抓着一个咬了小口的热腾腾的大包子，热气正不断从那个小口里冒出来。 “他只是想挨揍。” 柳岚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想试验新的招数。” “呃……他就不能找人帮忙？”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钱。” 柳岚面色怪异地道：“可在江湖上，他这样很容易死去。” “可他除了没有钱，没有朋友外，也没有对手。即使偶尔有人能打过他，也很难抓住他，所以他很难死去。” “他被人打了会怎么样？”柳岚疑惑道。 “那他就达成了目的。打他的人大概会得到很大一笔钱。但前提是不要侮辱他。” “呃……侮辱他会怎么样？” “会死的很惨。” “他可真是个怪人。” “可他认为自己是个雅士。” “轰”的一声，那个壮汉一拳打在了少年的肚子上。 少年倒飞出数米倒在了远处的地上，身体在地面上滚了很远，灰尘漫天。 四周一片寂静。 就连周围那些百姓，也都安静下来。 那个瘦弱的少年飞出去那么远，就算不死，也一定会重伤。 第146章 一把不够用 熊臻是六品的武师。 虽然真气无法出体，但已经在体内流动。 他能掀翻一头疯牛，能徒手挡住飞奔而来的烈马。 如果他不怕自己拳头上的皮肉烂掉，不怕疼痛，他也能打碎石头。 刚才的一拳很重。 因为他非常愤怒，愤怒会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忘记疼痛，发挥出超越自己本身的实力。 拳头落下的时候，熊臻的大脑也确实一片空白。 因为他太过愤怒，完全失去了理智。 等回过神来，他对自己这一拳很满意。 因为这一拳比他静心沉气，调整到最好状态，打出去的时候，还要强。强很多。 武师有时就是这样，忘记所有，甚至忘记自己的时候，才能真正发挥出拳头的可怕威力。 这种巅峰的一击，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众人都在惊呼。 那个少年并不强壮，也没有宝甲护身。 这一拳，肯定会要了他的命。 “哼，这不怪我，是他挑衅寻死……” “哈哈！” 大笑忽然从灰尘里传来，熊臻当即一惊，就连围观的百姓，还有一些路过的武师也很震惊。 因为那个少年绝不是武师。 可不是武师，他又如何能在这样的拳头下存活？ 灰尘散去。 少年毫发无损地站在地上。 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拍了拍胸膛，十分满意。 “好拳法！好力道！” 熊臻的脸色很难看，心里有些发冷，却更害怕。 他不是害怕这个诡异的少年。 他害怕在这么多人面前，无法下台。 一个江湖人，最重要的就是脸面。 如果脸面丢了，他在江湖上，就和狗一样。 他看到了地上的二胡，猛地抬脚。 下一刻，人们听到了雷声。 他们不但听到了雷声，甚至还看到了雷电光。 雷光在他们眼前一闪。 那少年就站在了二胡的前面。 他的头发还在发光，电弧还在他身上流转。 他就是那道闪电。 “别动我的二胡。” 少年的声音很冷，他的脸色也很冷。 熊臻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的心都在发冷。 傻子都知道，这个少年绝不是善茬。 而且，他在找熊臻的麻烦。 熊臻完蛋了。 少年刚欲张口，忽然偏过了头，远处两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一个一袭青衣，风度翩翩。 另一个一身白衣，脖子上坐着个小丫头，正在吃热腾腾的肉包子。 “好漂亮的公子。” 人群中，一位少女失神地说道。 不但是她，此起彼伏的声音也都响了起来。 有提着木桶，虎背熊腰的妇人。 有花枝招展，手握轻扇的美女。 还有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明明不远处的两人站在一起，但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只因他真的长的很好看。 他不但好看，眼睛也很亮。 看到他们，拿着二胡的少年脸色很怪。 柳岚指着顾苍生道：“他要找你。” 姜荼翻了翻白眼，“没兴趣。” 他们隔着很远在对话，但每一句话周围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因为围观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提着二胡的少年刚一转身，众人忽觉一股风吹过。 他就被两位少年架起。 接着，两人身形一动，便到了外。 “放开我！喂，放开我！” “你跑不了，找你有正经事。”顾苍生说道。 两人又一个闪身，走出去很远。 “不是！放下，我还有件事儿没办。” 众人只见那两位少年手一松，拿着二胡的少年便掉在了地上。 他大步流星地跑过来，坐在地上的熊臻面色当即一变。 江湖人最要脸面，对方虽然没有受伤，但被他打飞很远，在地上滚了满身的土。 熊臻咬牙站了起来。 他已下定决心，哪怕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丢熊家的颜面！ 姜荼忽然丢下一张符。 熊臻大惊，连忙退开。 周围的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个方士。 “这是一张招雷符，送你了，谢谢你刚才打我。” 说完，他便又跑了回去。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招雷符？ 方士的招雷符，可是看家护院的大杀器。 一张符要一两金子！ 他是方士？ 那为何会穷到这种地步？ 人们疑惑地望着他，那白褂绿裤的少年已经跑到了另外两个少年的身边。 三个人肩并肩地往前走。 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其他人。 …… “顾苍生，你找我干嘛？” 柳岚一愣，道：“你知道他叫顾苍生？” “我不但知道顾十一就是顾苍生，还知道他的崩天神诀是怎么炼成的。” “怎么练成的？”柳岚问道。 姜荼停下脚步，挺胸抬头道：“崩天神诀需要用雷电淬筋，我电了他很久。” 柳岚的脸色很怪。 “我们要去哪儿？”姜荼问道。 “绕一圈，然后回去。”柳岚道。 姜荼停下脚步，脸色怪异地看着顾苍生道：“你要干嘛？” “顾家有东南西北四大分堂，南部分堂掌管一百二十郡行，北部分行掌管一百一十郡行。 西部九十三郡行，东部一百六十郡行。 一共将近五百个郡行，郡行下，还有十几村行。 如果连那些算上，光是典当行，就有五六千个。 不过，拥有六品以上护卫的，也只有郡行。 每个郡行至少有三个六品以上的武师，所以一共大概有一千多个六品以上的武师。 加上个别地方才有的神兵阁，将近两千个六品以上的武师。 六品进七品十难存一，大概也就将近两百个七品吧。 至于八品，那就更少了，有五六十个就不错了。” 姜荼皱眉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柳岚搂着姜荼的脖子道：“他要干爆四大家族，第一个就得对顾家下手。” 姜荼扒开柳岚的手，便向外走，“我对找死没兴趣。” “我要去冰雪城问剑。” 姜荼突然停下了脚步。 柳岚愣道：“冰雪城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看上了冰剑宫十五代弟子中的一个女人。”顾苍生偏头说道。 姜荼大怒，转身指着顾苍生道：“你少把我的事儿挂在嘴上！” “我要问剑成了，不要东西，让她陪你吃顿饭怎么样？” 姜荼一怔，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那女人好看吗？”柳岚道。 “长得一般，呃……还有点老，很老。” “多大年纪？” “九十多岁。” 柳岚脸色十分怪异，“如果我奶奶活着，也比她小几岁。” “但她是个雅士。”顾苍生补充道。 柳岚摊了摊手，“理解不了。” “当真？”姜荼问道。 “对方答不答应，我不保证，但我会提。” 姜荼忽然一笑，跑了过来。 “那走吧，咱们先去子阳城的富字典当行溜达一圈。” 三人便顺着小道，绕向另一个城门口。 柳岚道：“你就这么相信，顾苍生能在冰雪城问剑？这么多年，我听说，也就最高有人能问到十八次。” 姜荼道：“你见过他的刀，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对了，顾苍生，你几把刀了？” “一把。” “啊？怎么才一把，正好去富字典当行看看有没有好刀” 柳岚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 “难道……” “呃……一把不够用。” 第147章 为何伤我心 陆家。 “咚咚咚……” “进来。” 顾安生推开门。 偌大的房间十分简陋，既没有好看华丽的装饰，也没有柔软的床被。 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书架。 房间最里面挂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神色坚毅的老者。 他虽然是个老者，但身躯一点也不佝偻，反而很高大。 他高大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正靠着一座大山，可大山却只能到他的肩膀。 附近的云海在他的胸口处飘着。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画的前面摆着两个蒲团。 正有一个素衣的中年女子跪在蒲团上。 她的头发很长，铺散在身后，像黑色的海。 “母亲。” 女子没有说话。 顾安生低垂着头，云雯心在祈祷的时候，绝对不会中止。 哪怕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停下。 但她刚才说了让自己进来，然后才开始诵经。 她是故意做给自己看到。 她诵经为了什么？ 为了她怀胎十月的儿子。 那个所谓的真货。 过了半晌。 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晶莹又明亮，像夜空中无数的星辰。 “顾十一是不是顾苍生。” 她忽然开口，问的也很直接。 “不知道。” 云雯心微微一怔，转头看着他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了母亲。” 云雯心好看的眉毛蹙起，她冷笑道：“为了我？自他丢后，我每日以泪洗面，跪拜顾家武神，直至今日。 你说这是为了我？为了我，你要去杀他吗？难道不是，你认出他是我的孩儿，所以想要杀死他？” 顾安生怔怔地看着她。 两行眼泪忽然落下。 云雯心皱眉道：“眼泪打动不了我。” “噗通”一声，顾安生跪在地上，泪一颗接一颗，不断落下。 “求母亲责罚。” 云雯心抬手，轻轻敲了敲地面。 门忽然打开，丢进一个血淋淋的人。 正是西门沣。 他此刻皮开肉绽，甚至奄奄一息。 顾安生发出悲呼，擦去眼泪，他“咚”的一声将脑袋磕在地板上，甚至磕破了头皮，流出鲜血。 “求母亲……同样如此责罚我。” 云雯心蹙紧黛眉，“你不解释？” 顾安生抬起头，满脸凄然，“母亲不信我，我解释什么？” “主母……公子他……是被……宋升下了……傀儡符……” “闭嘴！我和母亲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顾安生回头怒斥。 “唉……” 云雯心深深一叹。 “我要你自己说。” “我知道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在惦记着弟弟，我也一直在帮母亲寻找。 听说顾十一横空出世，我就觉得他是，便去找他。 中间偶遇宋升，我知道顾十一和宋家有仇，宋升是想杀他。 所以我就假意和他混在一起，为的，就是确认顾十一是不是弟弟。 可不曾想，宋升诡计多端，暗中给我下符，所以我才被他控制。” 云雯心皱眉道：“我倒是听说，最后你和西门沣为了救人，与宋升的人争斗。” “可这……难道就不是你的苦肉计？” 顾安生神情绝望，“母亲……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如果那些真是我的人……他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手心？别人不论，我师父西门沣如果真的使用全力，母亲知道他是什么实力的。” “我听说陆蒹葭出手了，公主的人似乎也出手了。” 顾安生心中一惊。 云雯心果然可怕，足不出户，就将所有的情报掌握。 “公主的人？莫不是挡住师父的那个神秘人？” 顾安生叹息，“母亲，我被傀儡符控制，对弟弟下杀手，他们自然会认为我是敌人，防备我。” “这么说……他……就是我的孩儿？” 云雯心忽然流泪，声音颤抖。 顾安生摇摇头，“不能确定，但……很大概率真的是弟弟。可……” 他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说！” 顾安生咬牙道：“如果他真是弟弟，恐怕他的目的，就是……报仇。” 云雯心面色一白，忽然瘫坐在地，“他果然恨我……” “弟弟当年丢失，一定是很强的人所为，他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又怎么可能有这样一身本事？ 他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说明有人在利用他。 利用他的身份，利用他的仇恨，他又被仇恨迷失了双眼。所以……” “他应该恨我……他确实应该恨我……是我生下他，却丢了他，让他吃尽苦头……我要去找他！我要找到他！” “母亲不可！” 顾安生大惊。 “你阻止我？”云雯心柳眉倒竖。 顾安生低头道：“母亲，虽然我的话难听，但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不是弟弟，那他就是别有用心之人特意制造出来的‘假弟弟’，为的就是我们顾家。 如果他是真的，他如此修为，如此仇恨顾家，见到您……也会……杀了您。” “我让他杀！我欠他的！” 云雯心身躯颤抖，泪如雨下。 顾安生也落泪了，“可母亲……这样岂非遂了恶人心意？弟弟只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等他醒悟，发觉自己杀了母亲，岂不是更加难受？他这一生都要活在痛苦中啊！” “那……那该怎么办？” “如果母亲信得过我，就让我将他带回来，不管他是不是弟弟，我都将他带回来。 我们以特殊的滴血认亲之法确认，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弟弟。” 云雯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可以信你吗？” 顾安生擦去眼泪，“不管母亲信不信，我都会找回他的。” 他起身施礼，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母亲，请你保重身体，等我找回弟弟，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顾安生推开门。 云雯心忽然丢出了一个块令牌。 顾安生微微一怔。 “母亲的令牌？” 云雯心闭着眼睛道：“南部，北部分堂一半的人，你都可以差使。他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母亲放心！” 顾安生大步流星地离开。 “你去丹房领药。” “多谢主母。” 西门沣爬起来，忍着剧痛出门。 …… 屋内一片寂静。 “王管家。” 门开，走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驼背老汉。 云雯心又丢出一枚令牌，道：西部，和东部的一半人归你差使，你去找顾苍生。” “如果顾安生公子妨碍……” 云雯心沉默半晌，道： “留他一条命便可。” “是。” 管家拿着令牌退出。 出了顾家后，王管家走进了一处幽暗的小巷。 “母亲怎么说？” 黑暗的角落里，顾安生转过身来。 王管家笑着示意了手里的令牌。 “她不信你。” 顾安生流下眼泪。 “母亲，我发誓不让任何人伤你的心。” “可你，为何要伤我的心呢？” 第148章 一剑，一刀 “公子，切莫伤心，加上我手里的令牌，顾家一半的高手，我们都可以动用。” 顾公子闭上眼睛，沉默许久，道：“王管家，你觉得……我该杀死他吗？” 王管家低头道：“无毒不丈夫。” “那……母亲呢？” 王管家抬起头，顾公子正低垂着眼睑，冷冷地看着。 顾公子是条毒蛇。 蛇这种东西，是会同类相食的。 他不信任何人。 “问心即可。” 顾公子沉吟半晌，忽然大步离去。 幽暗的小巷寂静无声。 等了很久，王管家拿出了一枚符箓。 他对着符箓，轻声道：“顾公子已得顾家一半。” 说罢，晃了晃符箓，符箓便“噗”的一声点燃。 火焰烧灼，化作灰烬。 王管家将火焰灰烬踢散，向远处走去。 …… 遥远的房屋之上。 顾皇城负手而立。 他皱紧眉头，望着这一幕。 ----------------- 富字典当行。 顾苍生、柳岚、姜荼三人站在门口。 小丫头坐在不远处的饭桌前抱着一只油腻腻的猪蹄在啃。 她很听话，晃悠着小腿望着不远处的富字典当行。 “我去后门。” 柳岚刚要动便被顾苍生拉住，“去后门干什么？正面打就行。” 姜荼已经先一步走进去了。 柳岚和顾苍生跟上，反手将门关紧。 富字典当行的伙计赵来财当即一愣。 “你们关门做什么？” 姜荼嘻嘻笑道：“当的东西太宝贵，不能让人看见。” 赵来财打量着他，穿着脏乱，不像个有钱的，旁边两个公子倒看着似乎有些家财。 “你要当什么？” “这件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你做不了主，请你们掌柜的来。”姜荼又道。 赵来财皱眉道：“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能做主。” 柳岚皱眉道：“还是请你家掌柜的出来，你真的做不了主。” 赵来财还未说话，掌柜的便已经推门进来。 “诸位，在下冯广金，不知各位要当什么。” “你的命，不知你愿意出多少。”顾苍生说道。 他话音刚落，柳岚便已经出剑。 剑光一扫，柜台便“轰”的一声被劈成两半。 “有人闹事，来人！” 赵来财面色一变急忙大喝，他话音未落，后门便冲进十几个人来。 “我来！” 柳岚咧嘴一笑，还未动，身旁便闪过一道雷光。 接着，五六个人便又重新从门口飞了出去。 然后院子里传来乱七八糟的喊杀声，和一道道雷声。 柳岚呆愣愣地指着门道：“他一个方士，怎么近身这么厉害？” “因为他喜欢近身战。” “可方士不都要时间准备吗？”柳岚疑惑道。 “所以他想了一个最简单，却又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方式，一次性做好了一辈子的准备。” 柳岚随手一拳打晕了伙计和掌柜，撩起了门帘。 顾十一跨过门槛，道：“他是画符方士，越强的符就越需要时间去绘制，他嫌太麻烦，于是就将符刻在了自己身上。” “刻在自己身上？可皮肉也会愈合，伤疤会变得扭曲，符箓的模样会不清楚。”柳岚露出不解之色。 院子里，姜荼像道闪电，来回闪烁。 他一拳砸在一位武师身上，他的胳膊上发出光芒，那个武师突然就倒飞了出去。 他一脚踹在另一个武师身上，另一个武师身上便“噗”的一声燃起火焰。 “你说的没错，所以他就挖了自己很多的肉，让伤口形成凹槽。” 柳岚瞪大了眼睛。 “招雷符，急急如律令！” 姜荼忽然一抹乾坤戒，扯开裤子，在腿上泼了一层白色的液体。 白色的液体顺着腿流下，却有一个狰狞清晰，复杂的雷符留在腿上。 他转身一脚踢在三位武师身上。 “轰”的一声，雷光吞没了三人，一股黑烟从三人身上冒出。 “他不但在自己的身上挖出很多凹下去的伤疤，他还曾经剖开自己的血肉，想要在骨头上刻符。 但后来发现，符箓发动的时候，上面的皮肉会炸开。” 柳岚苦笑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怪物？” 柳岚话音未落，一道极快的剑光忽然从角落里发出。 剑光闪过，一位蒙面壮汉手持长剑，刺穿了柳岚的胸口。 剑穿过他的身体，但他的衣服下却伸出很多柳条，将剑紧紧束缚。 挥剑之人当即一愣。 柳岚抽剑转身，那人的人头便已经飞起，脸上还保持着疑惑的神情。 顾苍生无语道：“你不也是怪物？还是少说别人。” “斩！”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远处房屋炸裂。 二十丈开外的巨大剑罡将数十个黑衣人爆成血雾，直接掠到了姜荼的身后。 姜荼转身，双手齐拍。 巨大的雷光从他的掌中喷出，可那剑罡竟没有丝毫衰减，反倒将雷光隐约斩开。 “让开，去！” 柳岚出剑，也斩出一道剑罡。 “轰”的一声，姜荼倒飞出数丈，一屁股坐在了柳岚的身旁。 柳岚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偏头对顾苍生道： “咱们跑吧，应该是八品。” “呵呵，江山代有才人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苍老的声音响起，废墟之中走出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 他手持一把长剑，笑意吟吟。 他看看姜荼，看看柳岚，目光最终落在了顾苍生的身上。 “你的运气很差。” “哪里差？”顾苍生问道。 “这附近三城的典当行，只有我一个八品的武师，你对顾家展开报复，却偏偏遇到了我，你说运气差不差？” 顾苍生想了想，“只有你一个八品，也不算太差。” “唉……”老者叹息，“可我不止是顾家的人，我本人早已投靠了顾公子，你说，你的运气差不差？” 顾苍生微笑道：“那我的运气真是好极了，因为我想杀的，就是他的狗。” “可你只是七品武师，七品和八品是不一样的。莫要以为赢了几个七品的武师，就真的是江湖第一了。” 老者已经出了剑。 他虽然在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他在吸引顾苍生注意的同时出剑。 这时机非常突然，谁也想不到。 就像一匹飞奔的野马，突然金鸡独立地站在地上。 就像落下的瀑布，突然停下了半空。 这根本不是出剑的时候。 他既没有蓄势，也没有运转真气，甚至还在闭着眼睛。 但他偏偏已经出剑。 这一剑不但出的诡异，而且十分强大。 剑罡足有四十多丈，足有半个院子大小。 这是他竭尽全力的一剑。 只有这样猝不及防，却又巅峰的一剑，才能出其不意。 才能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他就是靠着这独门的出剑之术，杀了无数的强敌，活到了这般年纪。 他正在睁开眼睛。 他出剑的时候，不需要去看，因为这一剑会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毁灭。 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足足八十多丈的巨大刀罡！ 刀光后面的少年，一脸嘲笑。 “轰~~~” 四十多丈的剑光消散，整个院子被削去了大半，刀罡冲向了天际。 “噗通”一声，老者半个身子，倒在了地上。 “呃……你砍那么厉害干嘛？”姜荼道。 顾苍生叹息，“因为我太弱了，控制不住力量。得赶快去冰剑宫问剑才行。” 第149章 掀桌 小狐狸抱着猪蹄，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然后磕磕绊绊地跟在顾苍生的身后。 柳岚忽然道：“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顾苍生道。 “既然你是冥府少主，为什么不用冥府的人？” “下过棋吗。” “当然。” “别人拱个卒，你掀桌子干什么？” 柳岚一愣。 姜荼双手枕在脑后道：“就怕你不掀桌，别人掀桌。顾苍生，如果顾家武圣出手会怎样？” “武圣会死。”顾苍生道。 “但你也会死。”姜荼冷笑道：“违背规则当然会受到处罚，但能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总有个别的局中人能请的动局外人，甚至养出局外人。 顾家就有这个实力。” 顾苍生道：“顾家不但能让武圣出手，而且顾安生能让觉醒好几次的强大武圣出手。 这种等级的武圣出手后，一定会被大夏律法杀鸡儆猴，所以他一旦出手，就一定会让我们死，否则他就白死了。” 柳岚道：“最可怕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出手，在哪里出手。” 顾苍生道：“所以，我不是告诉顾家了吗？我们要去冰剑宫。 刚才那个老板和伙计肯定听到了，如果没听到也不要紧，因为有不止一个武师在装死。他们肯定能听到。 我们最大的麻烦是：他们听到我们要去冰剑宫，却不告诉顾安生。” 柳岚大喜，“难道你在冰剑宫早有布置？我就知道你小子阴险。” 顾苍生叹息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人。我的确有请动冥府武圣的能力，但他们出手后，也会死在大夏的律法之下。 这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一定要在最致命的时候用。 而且，冰剑宫是宁清心的地盘。宁清心是七百年前成名的剑圣。 宁轻柔也无敌多年，她们都很聪明。如果有人在她们眼皮底下玩儿什么阴谋，只会死的很惨。” 柳岚翻了翻白眼，道：“能不能别打哑谜了，你到底有没有准备？” 顾苍生道：“问剑宁清心，就是我唯一的准备。” 柳岚苦笑道：“如果问剑失败呢。” “那我们就只能死。” 柳岚叹息道：“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一丁点把握。” 柳岚和姜荼同时一惊。 “只有做到做不到的事，才能真正扭转局面。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 …… 顾家，东部分堂。 “这么说，他们要去冰剑宫？” 顾公子翘着二郎腿。 在他面前站着冯广金和赵来财，还有三四个受伤的护卫。 “公子，我听得清清楚楚。” “没错，公子，我可以为掌柜的作证！” “还有我，顾公子，我也听得很清楚。” “还有我，还有我……” …… 众人纷纷出声，顾公子神色凝重地道：“你们说，他一刀就斩了八品武师？” “公子请看。” 冯广金拿出一颗珠子，珠子当中出现了顾苍生挥刀的画面。 看着那巨大的刀罡，顾安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西门沣也皱紧了眉头。 冯广金一脸谄媚地道： “小的知道这污公子名声的假货会对公子有威胁，所以冒死留下画面，为公子献来。” 听到“假货”两字，顾公子抽了抽眼角。 他露出笑容，“你们能第一时间过来给我报信，说明你们很忠心。” 接着，他脸色忽的一冷。 “可我不喜欢给别人传话的狗。” 顾公子话音一落，一道人影便从几人中间闪过，站在了顾公子的身边。 是一个光头男子，寸草不生的脑袋上留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下一刻，这些人全都飞了起来。 他们不但飞了起来，还看到对方的脑袋被拧到了身后！ 这是他们眼中最后的世界。 因为他们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公子，现在就用十品武师，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西门沣凑过来小声道。 顾公子起身道：“师父，你觉得顾苍生为什么要通过他们的口来告诉我他的行踪？” 西门沣皱眉道：“三种可能，第一可能是调虎离山，他根本不会去冰剑宫，别有目的。 第二他早已在冰雪城设下层层埋伏，就像在白晶城一样。第三……” “他无非是想和我下棋罢了。” 顾公子打断了西门沣的话，又问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顾苍生比我更聪明，比我更阴险，下棋，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西门沣，我问你，我要怎么样才能赢过顾苍生呢？” 这一次他直呼了他的名字，西门沣知道，他对自己很失望。 阿甲笑着道：“公子，恕我直言，一个下棋不好的人，要赢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只有一个办法。”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门外站着二十多道人影。 为首三人，一位壮汉双手抱胸，黑布遮脸，一位女子，容颜姣好，双目紧闭，嘴角噙笑，一位老者，披着羊皮袄，弯腰驼背。 阿甲走到他们面前，微笑道：“只要掀了桌子，这盘棋也就不用下了。 顾公子，北城四甲，愿为您效劳。” 北城四甲，力甲江雄，拳甲鹤棺，杀甲蛇菟，影甲老葛。 北方四甲不属于任何势力，他们收钱办事。 但他们很贵。 非常贵，贵到普通的二流宗门挖空底蕴也请不起他们。 他们出手只有六次。 第一次，将二流门派飞刀门的宗主，还有六位长老全部击杀。 第二次，他们将金牌赏金客中名声最盛的王玄击杀。 第三次，他们去猎杀了一只十品的大妖。 第四次，他们杀死了冥府的一名判官，甚至为此还和冥府的阎王交过手。 第五次，他们趁呼延烈和隐山君厮杀，进入呼延家中，杀死了呼延家的小儿子。 事后，他们合力接了呼延烈一刀。 第六次，他们潜入月神宫，月神亲自出手。 他们从月神宫逃走，带走了月神宫三位十品修为的长老，也完成了偷走月神珠的任务。 他们做到这一切是因为他们四个人，全部都是十品修为。 顾苍生？ 十准武圣？ 一等势力？ 那又怎样。 江湖上确实有人害怕他们。 但也有很多实力超凡的怪物，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为怪物只对怪物有兴趣，对人毫无兴趣。 “光掀桌子还不够，下棋的人死了，就再也没有棋局了。” 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北城四甲的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因为他出现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甚至没有风。 听到他的声音，北城四甲面色骤变，同时拉开距离，满脸警惕。 男子的目光扫过四人，扫过身边紧张的一大群人，吐出三个字： “都不行。” 他的目光落在西门沣的身上，又吐出四字，“你也不行。” “你说什么？” 力甲江雄面色一沉。 “你们最好不要招惹他。” 顾公子忽然出声，众人露出凝重之色。 “因为他是觉醒八次的八品武圣。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第150章 宁清心出关 丰饶城旷野。 这里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此刻，绿草地上站满了人。 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或是长刀、或是长剑、或是长枪…… 在这些武师后面，还站着一大群的方士。 他们画符、驱鬼、布阵…… 这生机勃勃的地方，充满了杀气，用不了多久，也将成为很多人的坟场。 陆晨曦站在一侧，脸色难看地望着领头的那位青年男子。 那位男子站在不远处，但只给人一种感觉：静。 他站在那里，好像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四周的人非常激动，叫骂声、嘲讽声、议论声…… 可他却很平静，似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二哥，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 陆晨曦脸色难看地询问。 四周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管他们是陆三千的人，还是陆晨曦的人，他们兄弟说话，所有人都只能听着。 三天前，陆晨曦手下的两个三流宗门突然全部被陆三千剿灭。 两天前，陆三千又以多名高手围剿行刺。 他只能一边拉拢自己的人集合，一边逃窜，最终被逼到这里。 他踏足到这片旷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陆三千掌握。 陆三千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出叹息。 “唉……” 他的声音绵长又宁静，充满了无奈。 “呵~二哥，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到了现在，你又何必装模作样？” 陆晨曦冷笑，陆家最心狠手辣的人就是陆三千。 大哥聪明，二哥狠毒，他们两个人，各自遮了陆家的半边天。 陆晨曦冷笑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二哥的对手，被围困到这里，这次家族试炼，我已经败了。 但是二哥，我不会坐以待毙，哪怕不能击败你，我也会奋战到最后一刻。 我要让大哥成为陆家的家主！” “如果他成为陆家的家主，陆家就会断子绝孙，所有的族人都会死。”陆三千平静地说道。 陆晨大笑，“二哥，我看你说反了吧？谁不知道你无情冷血，大哥平易近人？ 我看你做了陆家家主，我们才都会死。” “二哥杀人，是因为二哥想要救人，大哥救人，是因为大哥想杀人。 二哥无情，是因为二哥的心太痛，已经麻木如石，大哥平易近人，是因为他的心从未痛过，他根本没有人心。” 陆三千无奈一叹，忽然转身。 “你别怪二哥，二哥也是为了陆家。动手。” 他话音一落，身后无数人怒吼着杀出。 陆晨曦也咬牙大吼，“杀！” 两拨人马立刻厮杀在一起。 短短片刻。 人头满地乱滚，真气四处飞射。 人命薄如草芥，人血汇聚成河。 ----------------- 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几匹炎烈驹在地上艰难地走着。 它们身上的火焰十分暗淡，有两只炎烈驹身上甚至包裹着厚厚的绷带。 冷睛的头发乱糟糟的，辛老的烟杆也断成了两半。 孽孽被绑在炎烈驹上，云镇边正牵着那匹炎烈驹。 “他奶奶的，隐山君为什么会对我们出手，他疯了吗？” 冷睛忽然骂道。 辛老面色凝重地道：“更可怕的是，为什么大夏境内竟有凶蛮人。而且实力如此强劲。” 辛老面色一凝，冷睛和云镇边也都皱起眉头。 不远处的草地上出现了三道人影。 两女一男。 其中一个女人正是阎王惜，她身上蛇纹游动，笑的妖媚娇艳。 她身旁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赤裸上身，胸口上有一只人立而起的老虎。 看到众人，那壮汉一咧嘴，胸口人立而起的老虎竟张也开嘴巴，似放声大笑。 二人身旁还有一个女子。 她一袭青衣，但额头上却有两个凸起，她便是七大妖王之一的青蛟王苏魅。 云镇边皱着眉头道：“看来，大夏里的确有可怕的蛀虫。” 阎王惜娇媚一笑，吐出两字： “动手。” ----------------- “听说呼延城已经破了。” “据说那里已经全民皆兵，所有武师，所有方士全部都被征用。” “这谁敢去？” “那你可错了，那里现在虽然是战场，但同样也是宝藏之地。 妖魔鬼怪的妖丹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 “有命挣，也得有命花不是？” “重赏之下，岂无勇士？” …… 一进城，陆蒹葭就听到人们在不断议论。 红绡打着哈欠道：“蒹葭，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觉得他还会来冰剑宫？” “我不知道。” 红绡一怔，陆蒹葭道：“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来冰剑宫，也只是大哥说三哥那边有危险，他要把人都调走。 等他处理完三哥的事后，他会亲自来冰剑宫。” “他和陆晨曦不也是竞争关系吗？为何还要帮他。”王虚问道。 “二哥向来心狠手辣。大哥这么着急，很可能是二哥动了杀心。 我们家族的替死术虽然厉害，但也并非没有办法破解。 尤其这东西我们几个都有，谁若真想研究透了，无非就是找几个人，花些时间罢了。 换言之，替死术是防外人的，不是防自家人的。二哥要杀三哥，三哥凶多吉少。” “隆隆隆~~~~” 大地忽然开始震动，整个冰雪城摇晃不止。 “地震了？” 红绡露出疑惑之色，却发现街上的人们无一恐慌，反倒一个个回头，望向远处那巨大的宫殿。 “什么地震，你们没看冰剑宫的公告吗？剑圣宁清心即将出关，可能会地动山摇，让我们莫要慌乱。” 一位路人听到红绡的话后说道，他说完，回头望向远处，满脸向往之色。 “哧——”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光芒洞穿云海，直至天空深处。 “嗡嗡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冰雪城内的每把剑都在颤抖。 忽然，一条金色的河流，从九天之上绕着光柱垂落。 待河流落下，人们这才看清，原来那金色的河，竟然是无数的神剑！ 漫天金剑，如漫天流星，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红绡眼神闪动，纵身一跃，探手去抓头顶的一把金色飞剑。 “红绡不可！” 王虚大喝，红绡急忙撒手。 远处传来一声“噗”的一声轻响。 她抬头看去，一位实力不凡的武师也想夺剑，金色的剑扎穿了他包裹手掌的真气后，又洞穿了他的身躯。 “噗噗噗”的声音不断，一个个武师倒在血泊之中。 路人发出冷笑，“冰剑宫早已发布消息，金剑不可夺，都是贪心之徒，死了活该。” 红绡和王虚面面相觑，这等境界，已不是常人能够触碰。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冰剑宫的深处传来。 “滚。” 伴随着一声轻喝，一道剑光逆天而上，将所有金色剑海，全部斩碎！ “轰~隆~” 天空深处传来巨响。 那通天的光柱，终于消失不见。 整个冰剑宫归于平静。 四周再无任何声音。 落在地上的金剑，也如冰雪，溃散消失。 红绡和王虚面面相觑，最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尸体之上。 那流淌的鲜血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第151章 陆蒹葭的危机 “公子，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西门沣捏着顾公子的肩膀，疑惑问道。 “说。” “为什么不让北城四甲这样的高手去杀顾苍生，而是让他们全力去杀陆蒹葭，并要提着陆蒹葭的人头回来？” 非但西门沣不明白，当初顾公子忽然要北城四甲全力去杀陆蒹葭的时候，他们也不明白。 “顾苍生身边还有两个人。”顾公子道。 “你是担心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方士姜荼。 曾经覆灭过一个小门派，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个中等方士。 加上旁边那人，他们三人最多也就九品的实力。挡不住北城四甲，何况还有武圣。” 顾安生道：“那位武圣的实力远在北城四甲之上。北城四甲是否出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北城四甲杀得了顾苍生，他也杀得了，他杀不了顾苍生，加上北城四甲，也同样杀不了。” “顾苍生有那么厉害？”西门沣皱紧眉头疑惑道。 顾安生斜眼看着西门沣道：“至少在白晶城的时候，就有武圣保他。” 西门沣想起了那位阻拦他的武圣。 “即便是那人也挡不住这位武圣。” “重点不是挡不挡的住，只要有这个可能，我就不能去冒险。” “可为什么要杀陆蒹葭，而不是带她回来？陆蒹葭如果死了，我们岂不是帮顾苍生除去了他的弱点？” 顾安生微笑道：“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并不可怕。况且，我不认为顾苍生会让陆蒹葭那么容易死去。 而且，陆蒹葭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顾公子忽然起身，西门沣道：“我们去哪儿？” “呼延城。” 西门沣一愣， “你可还记得，覆灭甄家时，除了造化丹外，还找到的那滴煞血？” 西门沣面色一变。 顾安生的眼中露出疯狂之色。 “以血为引，化灵为煞，以怨为气，化血为魔。 世人厌我，我屠世人，苍天恨我，我杀苍天。 这《血煞魔功》的开篇，我至今难忘。 天底下没有魔功，没有正邪，只有不公和不忿。 顾苍生竟突破如此迅速，那我便舍身成魔，突破境界。 待我化身魔圣，就将他碎尸万段！” “呼延城血流成河，你要以武师之血，万妖之血练魔功，成魔圣？” 西门沣惊呼，想要阻止他。、 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停下。 如果有的选，他会如此吗？ 顾安生已经露出笑容，满脸疯狂。 ----------------- 冰雪城外二十里。 二十多道人影挡住了顾苍生、柳岚、姜荼还有正打瞌睡的小丫头。 “这还没到冰雪城，他们怎么就到了？” 柳岚一脸吃惊地道。 “顾家之间有传送阵，比我们早到很正常。”姜荼道。 顾苍生皱着眉头，扯下腰间灵兽袋，：“不对劲，他们没有十品的高手，也没有武圣。” 小丫头眨眨大眼睛，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光芒，进入了灵兽袋。 柳岚一愣，“这还不够？” “至少我是顾安生，就绝不会只派八品九品的武师。”顾苍生道。 “小子，你觉得，老子的刀，割不动你的头，是吗？” 不远处，一位壮汉抬刀指着顾苍生怒道。 “嘿嘿，宰了这小子，回去找公子拿赏钱。” 一个手握双刀，只到别人腰间的侏儒说道。 “你们废话真多。” 远处忽然炸出一股真气，一个持剑的男子已经来到了顾苍生的面前。 与此同时，柳岚的剑也刺向了持剑男子的肋下。 可那男子并未收手。 他是九品的武师，身经百战。 他深知，杀人是要讲究时机的。 所谓的时机，可遇而不可求。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他放弃，想要再杀有准备的顾苍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既不防御，也不退后。 他要以伤换命。 他的剑已经距离顾苍生的胸口不足一寸！ 顾苍生也躲不开这一剑。 而柳岚的剑，也来到了他的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刷”的一声，顾苍生忽然化作了一道雷，消失在了原地。 柳岚的剑扎进了那人的身躯，“砰”的一声，十几根的柳条从他的身体里爆了出来！ 不远处的众人惊的愣在了原地。 柳岚抽回剑，眯起眼睛望向众人。 而姜荼则一抹乾坤戒，递给顾苍生一张符。 幸好我早有心眼，让你们拿着雷遁符，否则刚才你就见阎王了。” “那倒不至于，最多只是受个伤，因为我已经握住了守信。” 顾苍生接过雷符，将其裹在了剑柄上。 这样的好处就是姜荼发动符箓时，没有人能看到那张符箓的变化。 坏处就是符箓会烧伤他的手掌。 可这算什么坏处？ 雷光骤然一响，姜荼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在对面的人堆里，飞起的脚已经踩到了人群中壮汉的脸上。 这人气势不凡，应该是个九品的武师。 但九品的武师又怎样？他能快的过雷电吗？ 四周的黑衣人先是一惊，旋即纷纷出手。 只是一刹那，三四把刀，五六把剑就落向了姜荼。 “轰”的一声雷响。 一道人影落在了姜荼的身后。 血光飞剑！ 三四把刀，五六把剑将柳岚捅成了刺猬。 他满口鲜血，甚至眼睛也在流血。 “你奶奶的……拿老子当盾……”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雷光响起。 十几个人都看到了一道刀光。 是顾苍生，他也出现在了人群里，而且已经拔刀。 “冷月。” 一道圆形刀罡闪过，十几颗人头飞起。 “刷”的一声，顾苍生看到了自己的血！看到了柳岚飞起的胳膊！ 是那个个子极小的侏儒，他的刀很快，他的真气也很强！ 一只强而有力的拳头砸在了姜荼的身上，三道人影飞了出去。 顾苍生滚落在地，还未起身，便听到了刀声。 他横刀在前，两把尖刀立刻从刀身两侧刺向他的胸膛。 他变刀旋转，那刀身缩回，如闪电一般不断猛刺。 顾苍生不断挥刀，同时扭动身躯躲闪。 是那个侏儒，他的刀实在太凶。 短短两个眨眼，二人已经拼了三十多刀。 柳岚抓着自己的胳膊刚起身，一把剑便扎穿了他的身躯。 “呵，怪物？那我倒要看看，怪物能扛我多少剑。” 长剑收回，发出剑吟，柳岚面色一变，身躯覆上无数柳条。 下一刻，他前胸后背肋下，几乎同时剧痛。 好快的剑！ 他身体上的柳条被刺穿，血从柳条下渗了出来。 第152章 无心和琴剑 柳岚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 不但尖锐不可阻挡，而且根本无法捕捉剑的影子。 只是一个眨眼，他的身上就多了很多的窟窿。 前胸、后背、肋下、肩膀、大腿、小腿…… 他在试探自己所有的弱点。 终于，柳岚看到了剑光。 他反手撩了一剑，他的胸口也剧痛无比。 那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剑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人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莫非你的心在右边？” 柳岚苦笑，若非对方在他的胸口狠刺，他这一剑也伤不到对方。 绿色的柳树虚影出现在他的体外，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男人捂着额头叹息，“你这怪物未免太过逆天，这样我岂不是要将刚才刺的地方都刺上一遍？” 柳岚将断臂按在一起，在男人震惊的眼神中，断了的胳膊被柳条拉在一起，飞速愈合。 “人妖殊途，就像火与冰，黑夜与白天。可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极难寻找的完美平衡。 如果能找到这个平衡，就会出现一种比妖怪还妖怪，比人类还人类的怪物。” 柳岚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便是我。既有人类的非凡潜力，又有妖怪古老血脉中传承的可怕妖术。 上一个我这种人，就是大夏的开国皇帝姬辛帝。” 男人怔了怔，哈哈大笑。 “你可真有趣，竟然敢和那种传说中的神人相比。” 柳岚拉开了自己的胸膛。 雪白健硕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胸口上横着划出一道。 “从这里出剑这样斩我，只要我的胸腔里有心，你就可以将我的心斩成两半。 人的心如果被切开，就一定会死。” 柳岚单手背后，另一手紧握着剑道：“你的剑很快，也很强，你一定有时间将剑扎进我的胸膛，然后整个划开。 但我的柳条会减缓你的剑，我有机会扎穿你的心，让你死去。” 他的眼中流转着疯狂，意味深长地道：“我们就看谁会死，你敢吗？” 男子皱紧了眉头。 他的左肩已经受伤，他没有对方这样诡异的能力。 也不清楚这能力的限制是什么，如果以之前的方式继续进攻，他很可能战败。 可如果他退了，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对方都会成为他的心魔。 因为他是七品，而自己是九品。 他此时退去，就只能证明一件可笑的事：九品的他，害怕七品的他。 男子笑了，摊摊手，“算了，这钱不挣了，你们确实不是一般人，那几个八品的，死的不冤。” 他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吁……” 身后传来放松的叹息。 剑光骤然出现，一道可怕的杀气骤然飙升！ 地上忽然爆出一团真气。 男子已回身，一步二十丈，剑光到了柳岚的胸口。 血从胸口飞出，剑插入了柳岚布满柳条的右胸。 男子眼神一沉。 对方已料定他会回头，早已扎好马步，布好柳条，等待他这一剑。 但如今，剑已出。 他已感受到，柳岚的剑到了他的胸口。 他手上的力道再涨三分。 一瞬间，剑划过了柳岚的整个胸膛！ 从右边到左边！ 男子的胸口骤然一痛，眼前一黑，脑袋垂下。 “为何……无心……” 男子嘴角溢血，耷拉着脑袋。 他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柳岚将剑从他的胸口抽出，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口，一条条柳条散发光芒，努力修补他的身体。 “蠢货……人才有心，柳树哪里来的心？” …… 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倒下。 姜荼面前站着的女子脸色也变的凝重。 她握着两把细剑，一步步向姜荼走来。 姜荼脚下雷光骤然一闪。 几乎就在同时，女子已经一剑刺出。 “当”的一声，她的细剑剑尖抵着姜荼的胸口，而姜荼的胸口却覆着一块晶莹的石块。 她另一把尖刺落在姜荼的肩膀上，姜荼肩膀上忽然喷出熊熊大火。 女子后退，双臂连斩，细剑如疾风骤雨，竟将扑面的大火全部斩开。 姜荼一抹乾坤戒，取出几个瓶子，随手在肩膀，胸口一泼。 细剑的最大特点就是快，这女子的双细剑使的极好，快到根本看不清。 “你的确很快，雷的速度根本不是武师可以面对的。 但有一点很重要，不是你带着雷，是雷带着你。 换言之，雷符发动后，你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位置。 在雷符发起前确认你的动作姿势，便判断出你的落点，就可以躲开你的攻击。 甚至不需要做什么攻击，因为你会自己撞上来，所以你才会在胸口布下防御。” 女子露出自信的笑容，忽然将一把短剑横在了胸口。 “这次你再试试，我保证你会被自己的雷符杀死。” 姜荼忽然一叹，伸手一抹乾坤戒，拿出了二胡和琴弓。 女子一愣，姜荼道：“十年前，我就已经是中品方士了，当时的我自认为我已经天下无敌。 所以我目中无人，便寻找各个声名显赫的武师比试。 我就是要证明，近战的方士不比武师差。 可后来，一个用剑的女人击败了我。 她说，她从未见过我这样奇怪的方士，也从来没和我这样的人近身战斗过。 也许，我在走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 她很期待将来与我的对决。 她把她的剑给了我，于是我开始练剑。” 女子脸色怪异地道：“二胡就是你的剑？” “对，她的剑是琴，我的剑，就是二胡。” “噗……咯咯咯咯……”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二胡如何能够做剑？既不能刺，也不能劈，更不能砍。难道你要砸死我？” 姜荼露出微笑，“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败的很惨，你要试试吗？” “不要，我只……对你的头颅有兴趣。” 女子声音陡然一寒，身形带着残影来到了姜荼的面前。 可姜荼的琴弓已经搭在了琴弦上。 “晚了。” “铮~~~” 一股剑意骤然迸发，一道雷光忽然闪过。 姜荼抱着二胡停在了不远处。 “噗通”一声，女子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血在流淌。 姜荼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的冰雪城上。 “这一剑，我终究是悟到了，你……又到了何种地步？” 他收起二胡，看向顾苍生。 顾苍生捡起了第二把刀。 第153章 匹夫 顾苍生拿起双刀后，那侏儒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握着刀，忽然叹气。 “我真有点后悔赚顾公子这笔钱了。” 顾苍生一怔，这个不大的侏儒脸上全是沧桑，眼里流露出几分钦佩。 他本就是有故事的年纪，加上他这天生的身躯，注定要经受更多的风霜。 他望着顾苍生道：“你身上有杀气，但不纯粹，你眼前的敌人从来不是你真正的对手。 我的刀虽不敢说江湖一流，但从未有八品的武师能够如此仓皇地躲过。 而且你的动作虽然仓促，但你从始至终都很坚定，没有一点的慌乱。 你一定杀过很多人，已经不止一次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哪怕真的有刀能抹过你的脖子，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惊慌。” 顾苍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突然动手。 因为这人很不凡。 他能躲开自己的冷月，并给自己一刀，证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多，自己的境界高就小看对手。 这样的人脑子里会始终绷着一根弦，对其突然出手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反被他利用。 “其实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真正擅长的是双刀。” 顾苍生一怔。 侏儒指着顾苍生道：“擅长左手刀的人，左臂一定比右臂粗，擅长右手刀的人，右臂一定比左臂粗。 这个差异很小，因为所有练刀、练剑的人一定会练双手。 但我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因为我练得就是双手刀。 你练的也是双手刀，甚至你的左手刀比你的右手刀还厉害一点。” 姜荼露出吃惊之色，别说顾苍生此时胳膊被衣服遮挡，就是脱了衣服，他也看不出来哪个胳膊粗，哪个胳膊细。 侏儒怔怔地看着顾苍生，叹息道：“杀人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无论是杀死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还是杀死自己想要复仇的人。 手上的血越多，人就越是孤独。所以杀人多的人，要么最后变得冷血无情。 要么变的疯魔，变的不顾一切。 顾公子就是个疯子，他再怎么伪装的镇定，我还是能看到他的内心。” 顾苍生叹息，“你走吧。” 侏儒怔了怔，眼里忽然露出几分绝望，他握紧刀柄道； “知道你使双手刀，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一半。 因为双刀和单手刀，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攻击的频率还是出手的速度，换气的时间，真气的分配都不一样。 我虽然是九品，但你五个丹田的弥补之下，真气已经胜过我，就连十品也未必能在真气上赢你。” 侏儒沉吟片刻，还是举起刀指着顾苍生。 “但我不可能退。” “唉……” 顾苍生叹息，举起了双刀。 “来之前，顾公子找了北城四甲，让他们全力去杀陆蒹葭。” 莫说顾苍生，就连柳岚和姜荼也是一愣。 “除此之外，他还找了一位武圣来杀你。” 柳岚和姜荼大惊，急忙环顾四周，一脸警惕。 “他不会在这个时间出手，因为他一出手就得死。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侏儒看着顾苍生，凝重地道：“所以今天等我们死了，你一定要小心。” 他竟然在叮嘱顾苍生，他也确实不想让顾苍生死在那武圣的手里。 “多谢你的忠告。”顾苍生道。 侏儒“呔”的一声，将两把长刀深深插入地面，直至刀柄。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顾苍生道。 “我给你时间，你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我只出一刀，如果你杀不了我，我这一刀一定会杀了你。” “用不着。” 侏儒偏过头，顾苍生道：“我在任何时候都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包括死去。” 侏儒怔了片刻，握住了刀。 “啪啪啪……” 刀身在抖动。 不，是他的手在抖。 恐惧？ 侏儒咧嘴一笑，一把抽出双刀。 是兴奋！ 武师修行是一条孤独的路。 一个人努力，一个人变强，一个人在生死之中挣扎。 当一条路只有一个人走的时候，人都会孤独。 理解？ 旁人绝对无法理解。 这世上真正能理解自己的，只有势均力敌的对手。 一个追求双刀极限的人，最恐惧，也是最兴奋的事，就是遇到另一个用双刀的高手。 但这种时候，往往伴随着死亡。 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 可到这时，死还重要吗？ “只看你一眼，我便知道，顾公子绝不是你的对手。你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可你已经如此厉害，却还如此严谨。你的对手究竟是谁？” 顾苍生怔了片刻，道：“你若死了，我便告诉你。我若死了，我也一定会留着一口气告诉你。” “哈哈哈哈……” 侏儒大笑。 他们同时握紧了刀。 真气在暴涨。 他们中间的树叶在抖动。 不是因为风，是因为他们的真气。 “啪！” 树叶炸裂。 侏儒出手了。 他手里的两把刀消失了。 但姜荼却看到了七八把刀！ 好像一朵银色的刀之蕾，开在侏儒的面前。 寒光逼人，带来的只有死亡。 但这还没有结束。 侏儒向前一步，这朵刀之蕾突然绽放。 原本的七八把刀，变成了十几把！ 好像十几个把刀同时从四面八方出现！ 姜荼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双刀。 比起单手刀，变化更多，出刀更多。 这十几把刀光几乎在同时落下。 “嘭。” 一声巨响之中，侏儒肩膀和后背的衣服炸开，他的胳膊喷出了血。 姜荼听到他体内传来“咔”的一声。 十几把刀变成了三十多把！ 他面色大变，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恐怖的刀法！ 刚才那声巨响，是侏儒筋脉撕裂，骨头崩碎的声音。 这是他的极致，是他出刀次数的极限。 在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的筋脉动的太突然，他的肌肉收缩的太用力，他的真气爆发的太强硬。 所以他的筋脉绷断，他的肌肉撕裂。 他的骨头挡住了他刀的路线，所以他的骨头也碎裂。 给刀让路！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 但没有关系，因为这一刀已经出现。 这一刀出现后，就连他本人也无法收刀。 这一刀只能带来死亡，对方的死亡，或者自己的死亡。 这一刹那，他瞪大了眼睛。 他要亲眼看到自己的死亡。 到底什么样的刀才能超越自己，给自己带来死亡呢？ 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而且只有一眨眼不到的时间。 忽然，他看到一朵更美的刀之花。 密密麻麻的刀光，七十多道可怕的刀光形成了不断绽放的花。 一层层开着，美艳动人。 顾苍生站在了老者的身后。 “砰砰砰”三声。 老者的双刀炸成了碎片，顾苍生手里的铁刀也炸成了碎片，守信在不断地震动。 它很兴奋。 顾苍生杀死了侏儒，而它杀死了侏儒的刀。 侏儒倒在血泊之中，血从身上不断渗出。 他想起他忽略了一点。 对方会崩天神诀。 这意味着他的筋更粗，更强。 他能爆发出更可怕的力量，斩出更多的刀。 他输了，但他也没输。 他们走的路是相同的，只是对方走的更宽，更远。 他看到了顾苍生的背影。 目光中的少年忽然举起了刀。 直指天空。 “我迟早将天捅破，让执棋天下者看看，什么是江湖人，什么是——匹夫。” 侏儒闭上眼睛，露出笑容。 他知道，顾苍生，如他的名字一样。 他绝不会输。 因为他虽在江湖里，但他的目标，却活在江湖外。 第154章 第三个怪人 埋葬了侏儒后，这一路上，姜荼和柳岚走的很是忐忑。 姜荼并不怕死，对他来说，活着就行，死了也无所谓。 但如今，他却有一件事必须完成。 见到方柔。 方柔是他最心仪的女子，让他开始练剑的女子。 这十多年来，他黑白世界中，唯一有颜色的画面，就是和方柔相遇的时候。 和姜荼不同，柳岚却有些怕死。 他虽然不怕刀枪剑戟，不怕胳膊掉了，腿断了，但他还是怕死。 因为他也会死。 武圣可以将他整个人都打烂，将他的肠子掏出来，脑浆打出来。 正因为他很难死，所以面对死亡的时候才更怕死。 “我们去问剑吧。” 一进城，柳岚便立刻提议。 他对顾苍生问剑成功与否并没有底。 甚至他个人，其实根本不看好顾苍生。 即使顾苍生的刀玩儿的再好，他也不觉得顾苍生能有本事问剑冰剑宫。 因为他也玩儿剑。 他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么可怕，有多么奥妙无穷，有多么难以望其巅峰。 他不信顾苍生能问剑剑圣独孤剑，剑圣孙朝，剑圣宁轻柔。 但顾苍生说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只要他去了，最起码，那藏在暗处的武圣强者就会盯上顾苍生。 那时，如果顾苍生问剑成功，他不妨多呆一会儿。 如果顾苍生失败，他就可以躲起来。 等他活着或者死了，他就可以出来。 “问剑之前，我们得找到第三个怪人。” 柳岚一愣，“第三个怪人？谁？” “叶风流。” “叶风流？”柳岚面色怪异地道：“天底下还有叫这名字的？” 顾苍生道：“他本来不姓叶，只是因为他觉得叶风流，听起来像是‘爷风流’所以才姓叶。 如果不是‘很风流’真的不像个名字，也许他会姓‘很’。” “他很风流吗？”姜荼问道。 顾苍生笑着道：“就像你觉得自己是个雅士，但其实一点也不优雅一样。 虽然他觉得自己很风流，但旁人一点也不觉得他风流，甚至觉得他有点……变态。” 姜荼和柳岚都是一愣。 姜荼拍着胸脯道：“幸好我不变态。” 顾苍生又道：“虽然旁人觉得他一点也不风流，但其实他很风流。就像姜荼，他挥剑的时候，真的很雅士。” 姜荼笑了，柳岚对这位怪人也很好奇。 “那我们怎么找到他呢？” “他很好找，因为他不管在哪里，要不了多久都会出丑的，虽然他觉得这种出丑就是风流。” 不远处，冰雪城中央，忽然传来了各种惊呼声。 “这小子有病吧！” “天啊！” “我去，真的吗？” …… 二三十人中央，正站着两个人。 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妪。 那年轻人穿的十分潇洒。 外面披着大褂，也不系扣，就披在身上，露出几块腹肌和大红色的裤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在梳头，露出一副自认为帅气的笑容。 但他长得实在不帅。 因为他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 甚至连嘴唇也一边薄，一边厚。 凡是看见他的人，脑子里都会有一个问题：人怎么会长成这样？ 而此刻，这位年轻人正半跪在一位老妪的面前，手捧一朵鲜花。 她面前的老妪，六十多岁年纪，弯腰驼背，头发雪白，脸上已经满是皱纹。 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和尴尬。 “美丽的王阿婆，若不是你，说不准，此刻我已经葬身妖兽之腹。 是命运让我们相遇，我愿守护你的余生，直至终老。”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见过风流才子，江湖少年当众求婚的，没见过少年追老太婆的。 “小伙子，我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你别拿老太婆开玩笑。” 老太婆的脸色十分尴尬。 这么多人围着，她真有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那年轻男子甩了甩头发，道：“此前的岁月并不重要，往后余生才是新的开始。 我愿守护你的每一天，直至你在我的怀中逝去。 即使你已不在，我也会守着你的坟墓，孤独终老。”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议论，不知真假。 也有人翻翻白眼，骂句“有病”。 还有人一些情感懵懂之人露出惊叹。 他们相信，真有这样的傻人，愿意付出余生。 年轻男子起身，忽然将手里的花折下一朵，戴在老妪发间。 “莫要轻言年纪高，岁月从不败美人。” …… 人群外，柳岚一脸尴尬地道：“他喜欢这样的？” 顾苍生摇摇头，“不，他只是认为这样风流而已。” 顾苍生苦笑地指了指一旁的小巷，“咱们去那里等他。” …… 人群中，老妪一把扯下发间的花朵，满脸愤怒。 “你有病吧，拿我老婆子寻开心！不就是看你晕倒，摸了你个戒指吗？至于这么恶心人吗？ 老婆子我……我和你拼了！” 老妪大怒，捡起路边的石头，就冲着年轻人丢了过去。 年轻人大惊，着急忙慌地乱跑。 老婆子生气极了。 任何一个人被当众这样开玩笑，都会如此生气。 她不管不顾，用力扔出石头，落点附近围观的百姓吓得四散。 人们一哄而散，而年轻人也钻进人群，狼狈地逃窜。 片刻后，他冲进了狭窄的巷子里，大口喘息。 “他奶奶的，太吓人了。” 他狼狈的拍拍衣服，忽然面色一变，回头看去。 姜荼和柳岚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而他却在看着顾苍生。 他翻了翻白眼，道：“这么快就来了？” 顾苍生笑了笑。 叶风流看了一眼姜荼和柳岚，道：“又找了两个怪人？” 二人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道：“那也没有你怪。” 叶风流笑了笑，一抹乾坤戒递给顾苍生一张纸条。 顾苍生并未去看，反而问道：“是她吗？” 叶风流摸着下巴，皱眉半晌，道：“应该是，但我也没把握，你看不出来？” 顾苍生道：“我要能看出来，我就把她捆起来，丢在你的床上。” 叶风流大笑，拍了拍顾苍生的肩膀，“好兄弟。” 他抬起手，在空中不断书写出文字，然后走出了小巷。 他走出小巷的一刹那，密密麻麻的文字覆盖了他的全身，衣服，外貌，甚至是身高都发生了变化。 他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壮汉。 这般变化，看呆了姜荼和柳岚。 顾苍生笑道：“他这样风流，这样出丑，却在江湖上不怎么出名，是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多，多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变了多少模样。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除了他的师姐。” 柳岚神色凝重地道：“他的气质也变了。” “他之所以一直出丑，是因为她师姐的变化之术比他还要炉火纯青。 她的师姐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不断地戏弄他。 可他很喜欢她的师姐。他认为，这样包容对待一个女人，就是一种风流。” 姜荼发出叹息，“他确实风流。” 柳岚望着那些还在嘲笑的江湖人道：“他也真的没有一丁点风流。” 顾苍生展开了手上的纸条，姜荼和柳岚一起看了过去。 上面只有四个字：半顾归假。 顾苍生的指尖出现一道火焰，纸条化作火焰消失不见。 “什么意思？”柳岚问道。 顾苍生道：“顾安生可以去死了。” 姜荼一惊，柳岚则疑惑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他得到了半个顾家。” “那你怎么杀得了他！”柳岚更是不解。 姜荼则是皱眉道：“为什么你这个时候才动手。” “因为我要得到他得到的半个顾家。” 第155章 十八层阶梯 冰剑宫前有十八道阶梯。 每道台阶高三尺，宽十丈，巨大无比。 与其说是台阶，更像是小型的擂台。 阶梯到了第九层的时候，便已经与地面齐平。 剩下的九层已经修到了地下。 冰剑宫每四十年增加一代弟子，所以这阶梯便每四十年增加一次。 除了第十八层外，每层阶梯上面都刻满了名字。 这些都是问剑之人所留。 问到第几层，便可以将名字留在第几层。 第十八层没有任何的名字，反而写着各种复杂的句子。 比如：剑不够快。 吾剑可笑。 我会再来。 全力可破。 不练剑了。 …… 这些都是未能问剑于第十七代弟子姜蕊的人所留。 姜蕊是冰剑宫第十七代弟子的魁首。在江湖上传言，是最有可能成为冰剑宫继独孤剑后第四位剑圣的人。 但这样的传言并非今年才有。 每一年冰剑宫的弟子都有这样的传言，姜蕊是第十七个。 姜蕊在江湖上有着不逊色于十准武圣的名头。但她在冰剑宫也只能算是上流，进不了顶尖的行列。 因为冰剑宫有不少年纪颇高的弟子，有比姜蕊更强的实力。 他们不屑于向辈分更低的姜蕊问剑，但也没有能力战胜更强的人。 所以他们宁愿不问剑。 自从剑圣宁清心出关以来，冰剑宫的十八层阶梯就挤满了人。 每日都有人问剑，但实际上问剑的人并不多。 因为如今的姜蕊强的可怕。 自她在白晶城战败归来后，她的实力便突飞猛进。 平日里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人战胜她挑战十六层。 但如今，在宁清心出关将近二十天，无数高手都络绎不绝的情况下，姜蕊从未输过一场。 她已连战连捷四十六场。 天色未亮，第十八层台阶上已经站着一个人。 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因为他的名声很响。 冷剑无血。 冷剑，是他的称号，因为他的剑比寒冰更冷。 无血，是他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人们已经记不得。 因为他杀人太多，而他杀人后，往往收剑之后血才会喷出来。 所以人们称呼他为“无血”，意味着他杀人不见血。 顾苍生三人来到了这里后，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周围人也因为这三个人的出现而惊呼。 十准武圣第十位乌凤、第四位一江隔江段白浪、第二位李星辰。 此刻，围观的人都议论纷纷。 段白浪对陆紫涵的追求半个江湖人都知道。 在白晶城，顾苍生抢走陆紫涵后，段白浪舍弃陆紫涵，回身护剑的一幕，让不少人都很唏嘘。 什么痴情，什么专一，对于一个剑客来说，终究是手里的宝剑胜过了美人。 现在谈起段白浪，人们已经没了情痴的感叹，反而在钦佩顾苍生的胆量。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愿意招惹强敌的。 “咚~~~” “咚~~~” “咚~~~” 三声余音绕梁的晨钟敲响，不多一会儿，九道人影从冰剑宫出来，站到了楼梯下方。 而走在九人最前面的正是姜蕊。 她的容貌依旧动人，但她的气质和在白晶城时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就像一把剑。 一把锋芒毕露，寒光凛凛的宝剑！ “啧啧啧，冰剑宫的底蕴确实可怕，姜蕊的天赋也很惊人，乌凤，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姜蕊的对手了。” 李星辰摸着下巴偏头说道。 乌凤叹息，低头看着手掌，手掌竟止不住地发抖。 “白晶城一战，顾苍生彻底成为了我的心魔，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他一对多的画面。 金颖已经醒了，但据说，她比我更惨。 不但有顾苍生这个心魔，甚至境界也跌落到了第六层，真气无法出体。” 乌梅心有余悸地道：“那人实在太过可怕，我们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乌凤握紧拳头道：“我相信他会来问剑的，这一次，我要抛去宗门的使命，心中的傲气，个人的情感…… 摈弃一切，客观地看他。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回自己破碎的武心。” 李星辰举起腰间葫芦，喝了一口闷酒。 五味杂陈，分不清到底是辣，还是甜。 一想起顾苍生，他就想起冷清雪。 他现在已经接受了冷清雪就是顾苍生的事实，但一想起，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要开始了。” 段白浪忽然说道。 第十八层台阶下，无血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他头上的斗笠就裂成了两半。 他的剑意太强，他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化作剑罡将阻挡视线的斗笠斩开。 这一幕，让不少围观之人发出惊呼。 “唉~~~” 第十七层台阶上站着的姜蕊却忽然叹息。 无血眉头当即一挑，“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不。” 姜蕊立刻否定，但接着又道： “你连让我出剑的能力都没有。” 场中人大惊，就连乌梅都捂着小嘴一脸吃惊。 “这姜蕊未免太狂妄了吧，无血也是七品的境界，而且杀人极多。” “她并非狂妄，是确实有这样的实力，李兄，你说的对，我已远不是姜蕊对手。” 乌凤的话语让乌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以前的乌凤，绝不会这样高看他人的。 他现在自暴自弃，很不像他。 场中，冷剑无血已经出剑。 他的剑和他的名声一样，快。 非常快。 人们甚至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跃到第十七层台阶上的。 只是突然看到他的剑来到了姜蕊的面前。 可下一瞬。 “砰”的一声，冷剑无月重重地砸在墙上。 他滑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震惊地看着姜蕊。 姜蕊站在擂台边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但她的剑并没有拔出，还插在剑鞘里。 四周一片寂静，很多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确实杀过很多人，也的确很厉害。 但你杀心太重，连自己的剑气都无法收住，所以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姜蕊说完眼眸一暗，她的心底忽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冷清雪，或者说，那个对着所有人出拳出刀的顾十一。 能收的住刀，也能放得出所有杀气和刀罡。 平日里内敛于内，不动如山，必要时，动如雷霆，以奔雷之势摧毁一切。 这是她在白晶城得到的心得之一。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第156章 一阶一世界 无血怔了半晌，忽然癫狂大笑。 他望着阶梯上那些复杂的雕刻倍感耻辱，因为刚才他还在心中耻笑这些人。 什么样的人连一层都上不去？ 连十七层都走不上去的人，一定是些无能之辈。 一帮废物，他定能连上数阶。 …… 如今，可笑的竟是自己。 就像井底之蛙，看着一方天地，自满天下。 原来那些自己杀死的所谓高手，也不过是周围的飞蝇小虫罢了。 他笑了半晌，突然举剑横向脖颈。 “当！” 一道剑罡将无血的剑击飞，姜蕊站在十七层的台阶上，粉面含怒，剑出半鞘。 “非比试之伤，不可在此处出现。冰剑宫只问剑，不取人命。” 她黛眉紧锁，又补了一句，“我剑已经出鞘。” 无血俏脸刹那雪白，像失去了骨头，一下子靠在墙上，瘫软地爬不起来。 “姜蕊杀人诛心，这样出鞘，岂不是更让无血剑心崩碎？” 乌梅忍不住道。 段白浪冷声道：“谁让他坏了冰剑宫的规矩？姜蕊每天都要制止别人寻短见，规矩说了一遍又一遍。 换谁都会烦，换谁都会厌。而且身为一个剑客，如此打击都无法承受，如何问剑？” 段白浪嘴角一弯，刚要动，身旁的乌凤便纵身一跃，落在了第十七层。 第十八层站着的无血怔了半晌，忽然举剑在墙上刻下一行字： 此生再不用剑。 然后对着阶梯狠狠递剑。 “啪”的一声，长剑碎裂。 这陪伴了他几度光阴，与他跨越数次生死，杀死十几个强敌的剑，“当啷”一声躺在了地上。 无血纵身一跃，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乌凤下场了！” “十准武圣的乌凤，他竟然也要问剑。” “冰剑宫的问剑天下，起先的确只是问剑，但很久之前，便已无剑可问。 所以这问剑天下名为问剑，实为问武。所谓剑，已经不指剑，指的是手段。 乌凤当然也可以问剑。” 乌凤对着姜蕊抱拳，“乌凤讨教。” 姜蕊怔了怔，有些不太情愿地回了礼。 “虽然你与人携手共敌顾苍生一人，让我觉得讨厌。但你确有实力。” 乌凤苦笑，“请出剑吧。” 他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便照亮了他的眼睛。 乌凤抬指便点。 “当当”两声，姜蕊的剑连劈两下竟将快如闪电的乌枪挡下。 乌凤十指连点。 数十道乌枪落向姜蕊，姜蕊弓身挥剑，将疾风骤雨般的乌枪全部挡下。 短短两个呼吸，乌凤已经出枪数十次，但姜蕊却没有离开位置一步。 乌凤心中叹息。 纵身一跃，手上乌枪汇聚。 “太慢了。” 乌枪尚未射出，一道巨大的剑罡便斩在了乌枪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乌凤倒飞，撞在墙壁上，滑落到第十八层的地面。 众人惊呼，姜蕊则是一愣。 乌凤坐在第十八层，面色惨白，苦笑连连。 “你果然已经超过了我。” “你为什么不用真气传承。”姜蕊问道。 乌凤望着天空，语气悲伤。 “有的人没有真气传承，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姜蕊沉默了。 场外的乌梅看着这一切忽然落泪。 乌凤在折磨自己。 他没有必要下去挑战，因为他知道，不用真气传承，他已经不再是姜蕊的对手。 可他还是去了。 因为只有和强者交手，他才能证明自己还有实力。 哪怕是输。 这样只是能缓解他武心崩碎的时间和程度，但这也意味着，乌凤一直在走下坡路。 乌凤起身抱了抱拳，姜蕊也回了一礼。 “唉……” 乌凤深深一叹，抬指在十八层阶梯上，留下了一行字： 我不如你。 姜蕊怔了怔，她知道乌凤说的不是她，是顾苍生。 乌凤纵身一跃，离开了第十八层台阶。 “天啊，乌凤竟然真的败了。” “姜蕊果然厉害，她真有成为冰剑宫第四位剑圣的实力。” “如此突飞猛进，实在可怕。” “连乌凤都承认了自己不如姜蕊，写下‘我不如你’，可见姜蕊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 人们议论纷纷，虽然白晶城一战，十准武圣的名头大不如前。 但那只是对顾苍生这个另类来说。 并非每个人都是顾苍生，江湖上这么多年，也只出现了一个顾苍生。 如今亲眼看到乌凤被姜蕊击败，还是让人震撼。 “我来试试。”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面露惊喜。 出声的竟是段白浪！ 一剑隔江段白浪，十准武圣排名第四位！ 他落在场中，双手抱剑，望着姜蕊，只吐出两字，“出剑。” 话音未落，姜蕊已经出剑。 一股磅礴如海的剑罡骤然落下。 在这一刹，段白浪也已经拔剑。 同样的一道磅礴的剑罡斩出。 两道剑罡撞在一起，好似两股洪流对冲，声势异常浩大。 无数的细小剑罡从对撞中溢出，将台阶斩的不成模样。 姜蕊换气，接连再斩。 段白浪也再次出剑。 上一道磅礴的剑罡还未消失，二人已经连续再出剑。 姜蕊再出三剑，但段白浪更快，已经递出第四剑。 “轰”的一声，姜蕊第三道剑罡被挡下，她横剑挡住第四道剑罡后，段白浪的剑已经指住了她的喉咙。 “我败了。” 姜蕊认输，段白浪纵身一跃来到第十六层。 第十六代弟子依旧是个女子。 看样貌稍微年纪大些，三十多岁，握着一柄剑，面露微笑。 段白浪眯起眼睛突然出剑。 那女子也已出剑。 她的剑落在剑罡上的刹那，剑身上突然出现一小股剑罡，她长剑一挑。 段白浪那可怕的剑罡便向天而去。 以柔克刚，以巧破剑。 段白浪面色微变，连斩六剑。 面对六道可以斩断瀑布的强劲剑罡，女子轻轻挥剑，依旧是剑落在剑罡之上时，才突然涌出一小股剑罡。 长剑轻挑，段白浪的可怕剑罡再次飞向天空。 段白浪神色凝重，沉默半晌，忽然出剑。 这一剑没有任何的剑气，女子也同样出剑，她的剑落在段白浪剑上的时候。 段白浪的剑上突然爆出一股剑罡，女子整个人竟凌空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女子落在台阶上，沉默片刻后，对段白浪施礼道：“我败了。” 段白浪道：“你不算败，我没有赢你的把握，但我还得继续向前。” 段白浪转头看向第十五层，十五层是个干瘦男子，抱着剑蹲在地上。 他纵身一跃，跳到了第十五层。 就在这一刹那。 段白浪眼前闪过一道黑光。 下一刻，他就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缓缓落在了第十八层！ 围观众人无不倒抽冷气。 李星辰神色凝重地道：“乖乖，每一台阶都不相同，简直一阶一世界。” 段白浪的脸色十分凝重，沉默半晌，忽然叹息抱拳。 “厉害，我输了。” 他抬起剑隔空在第十六层上刻下名字：段白浪。 他抬起头，道：“李兄，你不试试？” 李星辰发出长吟。 围观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李星辰的实力远在段白浪之上，难道他也要问剑？ 不知他能问到几层。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落在了第十八层。 四周议论声忽然一止。 “这人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这位公子，长得真是俊俏。” “哼，小白脸，能有什么水平？” …… 姜蕊也看着第十八层站着的少年，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段白浪也觉得眼熟，面色怪异地看了几眼，跳到了外面。 白衣的少年捡起了地上无血折断的剑。 姜蕊忽然面色一变，不知怎的，她脑海中的顾十一，冷清雪，还有眼前之人重合在了一起。 李星辰也神色一凝。 “你是谁？”姜蕊问道。 “顾苍生。” 第157章 剑惊四座 顾苍生。 当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就注定会震动江湖。 第一次，他以顾十一之名震动江湖。 第二次，他以顾苍生之名，白晶城掀翻半个江湖。 如今第三次，他出现在了冰剑宫。 所有人看着场中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都议论纷纷。 四周的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围了过来。 冰剑宫里出来很多剑客，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 “你是顾苍生？” 乌梅发出惊呼，乌凤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紧紧盯着顾苍生，可顾苍生却未曾看他一眼。 乌凤自嘲地笑了。 他就像是路边的一只狗，突然的狂吠吓到了人。 但自从人知道这里有条不大的小狗后，他再叫，人们也不会觉得害怕了。 “他奶奶的，怎么八品了。” 李星辰忽然的话，让周围人都变了脸色。 “嗡嗡嗡……” 段白浪手里的剑不断颤抖，他握紧拳头，手不断地抖。 顾苍生抢走了陆紫涵！ “他真是顾苍生？可顾苍生不长这样啊。” “你们忘了？他既是武师，也是方士，变成女子夺得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他想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就算他变成一个婴儿，我都不觉得稀奇。” …… 姜蕊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心跳的很快，心里有种开心，还有一种紧张。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是再看见他，就想起了那天的画面，想起他所做的一切。 她咬着下唇，努力平稳呼吸后，问道：“这是你新的样子？” “这是我本来的样子。” “那你长得可真好看。” 话一出口，姜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俏脸绯红。 四周已经一片哗然。 这位立于十七层台阶上，连战连捷的女剑客，刚才是如此的失神失态。 那等模样，就是傻子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仙子……动了凡心。 “你是用刀的，你的刀呢？” 顾苍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断剑，道：“它应该还想和你打。” 姜蕊的眼里露出失望。 不是对顾苍生的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 “我还是不配让你出刀，是吗？” 顾苍生叹息，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是我太弱，收不住刀。如果出手，只能杀人或者被人杀。 等我觉得对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在我手下的时候，我才可以出刀。” 他说的很认真。 可不管顾苍生说的多么认真，在外人听来这就是自大和狂妄。 因为只有狂妄，才会对人说这种话。 可姜蕊竟然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一脸认真。 “那好，你出剑吧，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还是要让你看看我的剑。我的剑，进步很大。” 顾苍生抬起剑指着她。 姜蕊神色凝重地抽出了剑。 可忽然，顾苍生的剑缓缓偏移，指着她身后的人，姜蕊一愣。 “他要一打二？太狂了吧！”有人愤怒惊呼。 “他能一个打好几个十准武圣，一人挑战多个阶梯，又有什么不可？”有人摇头晃脑，一脸兴奋。 “可他连自己的刀没用，只是捡了一把剑，甚至是一把断剑。”有人提出质疑 …… 乌梅有些不服，双手抱胸道：“就算他厉害也太托大了。段白浪也就一层一个。” “天啊！” “他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哪里来的小子，竟如此小看咱们冰雪城的冰剑宫！” …… 四周人忽然吵闹了起来，就连姜蕊的脸色都微微发白。 顾苍生的剑又向后偏了一次，指住了第十五层，那个一招击败段白浪，抱着剑的男子。 莫说围观之人，就连段白浪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简直太狂妄了！” 乌梅愤怒地道。 乌凤偏头道：“李兄，以一敌三，你……能做到吗？” 李星辰思索道：“差不多吧，但未必赢。” 他话音一落，顾苍生忽然剑又往后移，第十四层！ “四个！” “我看这小子不是来挑战的，是来恶心人的！” “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顾苍生又怎么了？十准武圣也不能一次挑战四个！” “就按照他的所言，四个一起上，乱剑砍死算了！” “我看用不着四个，两个就够了。” …… 就连一开始看好顾苍生的人，也都纷纷出声。 冰雪城本地的百姓更是怒骂不止。 顾苍生多么多么厉害，十准武圣多么多么厉害，都只是传言。 冰剑宫的这些弟子有多厉害，才是他们亲眼看见！ “呵呵，这位少侠，我知你威名，但冰剑宫有冰剑宫的规矩，一层层的挑战是冰剑宫的规矩，来者是客，就要遵守规矩。” 第十六层的女子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她虽然嘴上噙着笑容，但眉头却不自觉地在抽动，显然也被顾苍生这样的举动激怒。 “可如果我不面对你们四人，就要坏了我的规矩。” “你的规矩？” “今天不杀人的规矩。” 顾苍生的话让女子变了脸色。 四周之人更是愤怒地直接开骂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是狂妄的没边儿！ 他以为自己是谁！ 女子脸上已经隐现青筋。 “再怎么说，公子也只是八品，是不是……有些太高看自己了呢？”女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是你们太瞧不起人。”顾苍生答道。 女子已经压不住火了，连她的剑也发出了愤怒的剑吟，她咬着银牙道： “我们不同意呢？” “可我已经同意了。” 话音一落，顾苍生已经挥剑。 第十七层的姜蕊，十六层的女子，还有十五层的男子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顾苍生的话成功地激怒了他们。 所以在顾苍生出剑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出剑。 姜蕊出了四剑，每一剑都有截断瀑布之威，四道巨大的剑罡如同阻断江河的中流砥柱，封锁了顾苍生的前路。 他若向前，只能直面姜蕊。 而姜蕊已经在收剑，准备出下一剑。 十六层的女子紧握着剑。 她站在姜蕊的正上方，剑上一缕细小的真气缠绕，剑身不断颤动。 如果顾苍生真的越过姜蕊，她也会将他打回去，让他滚回第十八层！让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顾苍生的剑落在了姜蕊的剑罡之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断剑竟然带走了姜蕊的剑罡！ 随着他身躯一转，四道剑罡瞬间都叠在了断剑周围，形成了不断旋转的可怕龙卷剑罡！ 姜蕊根本来不及出剑，顾苍生已经跳向了十六层。 十六层的女子面色大变，想要收剑重出已经来不及，只能咬牙全力递力递出这一剑。 “啊！” 剑入龙卷剑罡的刹那，她便发出惊呼，一股撕扯旋转的巨力从剑上传来，瞬间将她整条手臂的衣衫绞碎！ 她面色惨白，心中只有后悔。 她太轻敌了！ 如果这一剑她用尽全力，依旧可以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瞬间卷起姜蕊的剑罡，并叠加旋转，变得更可怕。 这哪里是千斤，分明是万斤！她那一缕剑气，根本拨不动这可怕的剑罡！ “小心！” 第十五层的男子跳下台阶。 他一挥剑，人们便看到一道巨大的黑芒落下。 这是他的剑势！ 他的剑势如同白天被太阳欺凌的黑暗，蜷缩在角落。 可一旦太阳落下，黑暗便会笼罩整个世界！ 他收剑便是白天。 他出剑便是黑暗。 他这一剑，不但能够挡下顾苍生的剑，还可以将顾苍生击退！ 但也就在这时，顾苍生的剑又变了。 龙卷剑罡落在黑色剑罡上的刹那，卷起了黑色剑罡！ 如同狂风卷起整个黑夜！ 第十六层的女子面色大变。 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既然四两开拨千斤，那四千两呢？未必不能拨动黑夜！ 可这不仅需要挥剑者对以柔克刚有着极致的理解，还需要拥有对极限力道的完美掌控。 光这两点就已经极难 可顾苍生却全部做到了。 与第十六层女子一样变了脸色的，还有第十四层站着的男子。 因为顾苍生跳过空无一人的十五层，将这磅礴的剑气，狠狠向他斩了过来！ “草！” 第十四层的男子发出怒骂，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他的准备，是看顾苍生如何同时应付前面的三人！ 但他并不慢，剑一出鞘，竟留下七道残影。 七道残影，各自挥出不同的剑。 “轰！” 七道剑罡与那黑色的龙卷剑罡撞在一起。 狂暴的剑罡冲天而起。 巨响之后，顾苍生站在第十四层，他手里的断剑正指着第十层的男子的脖子。 “啪！” 断剑炸裂，只剩下了剑柄。 同时炸裂的，还有众人等待看着笑话的心，以及到了喉咙的各种嘲讽之言。 “我就说，你们真的太小看人了。” 场中寂静，少年不大的声音震耳欲聋。 第158章 势如破竹 “以一敌四！一步四阶梯！天啊！” “我仿佛看到了我未曾看过的白晶城之战。” “天下竟真的有这样的天才？” “我看是冰剑宫的几位一时大意。” “对对对，因为小看他，所以没有防备，被他得逞。” …… 人群沸腾，议论如潮。 有人吃惊，有人嫉妒，也有人欣赏。 站在第十四层的顾苍生，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旁观者清。 在段白浪挑战的时候，他已经看过了下面三层之人的剑。 对于别人来说看过只是看清楚了，看明白了。 但对他来说，看过一次，就是学会了。 学会了，就知道剑术精妙在哪里，问题出现在哪里，如何才能破解。 前三层都可以破解，对他来说就是顺手的事。 他也可以利用，因为也是顺手的事儿。 第十三层又是个女子。 她眼睑低垂，面露凶光，手中的剑在不断颤抖。 人们的议论和惊叹让她觉得刺耳。 她的剑很奇怪，长剑的中间被挖出了一个剑的空心。 她指着顾苍生，冷冷地道： “上来。” 顾苍生就真的跳了上去。 “取刀。” 女子又冷冷地吐出两字。 顾苍生举起了双拳。 女子一怔，柳眉倒竖，粉面含煞，“我让你取刀！” “你觉得我的拳打不死你？” 顾苍生的话让不少江湖人都是一惊。 乌凤见过他的拳头，知道崩天神诀的可怕，脸色变的凝重。 但也有很多人皱起了眉。 “这小子投机取巧上了四层，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姜蕊不是说他擅使刀吗？不用刀，用什么拳，这不是恶心人吗？” “崩天神诀本来也是江湖上最可怕的玄功之一，还是小心些。” “可千万别让这小子赢了，这小子就是来恶心人的。” …… “我再最后说一遍，取！刀！” 女子已经怒不可遏，她斜举剑，真气从剑上涌出，化作一把超过二十丈的巨剑。 剑罡逼人，剑浪撩人，剑吟惊人。 顾苍生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让众人无不色变。 “你不配。” 女子大怒。 手中之剑当即落下，好似瀑布垂落，有劈山之势！ “那就让你看看我配不配！” “嗷——” 一只巨大的真气龙龟出现在顾苍生体外，真气巨剑稍一缓和，就轻易地将龙龟切开！ 因为女子的剑意太强，她的真气巨剑太过凝练，宛如实质。 别说真气化作的龙龟，真正的龙龟她也有信心切开！ 但这微微的停顿已经足够顾苍生掠到她的身前，递出拳头。 女子冷笑，“我就知道你想激怒我，像刚才一样投机取巧。 獐头鼠目，狡猾可笑，不敢全力对抗，只想着歪门邪道的人，根本不堪一击！” 她突然松手，一把抓住了长剑空心的位置。 手掌一拉，一把三尺长的真气宝剑被她从剑上抽了出来。 剑中剑！ 而且，这真气小剑比真气巨剑更加凝实，即使没有真正的实体，剑也能切开晶铁！ 且真气剑是虚幻之物，没有重量。 没有重量的剑，就能让女子出剑的速度更快。 至少快了三倍不止！ 当顾苍生的拳来到她身前的时候，她后发先至，竟先一步出剑！ 围观的众人无不震惊。 所谓剑术，不外乎，快、准、狠、变化。 女子的真气长剑，速度极快，出手极准，威力狠毒、变化也出人意料。 她确实和之前的剑客一样惊人。 这等实力，难怪站在第十三层。 顾苍生张开了手。 “轰！” 真气短剑竟被一把握住！ 狂暴的真气从顾苍生裹满真气的手掌，以及真气小剑上涌出！ 巨大的声响和惊人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真气小剑的确能斩开一切。 但真气并非死物，并非一成不变，它是源源不绝的！ 即使被切开，只要后续的真气更强，更厉害，它就没办法前进！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女子面色骤变。 顾苍生的另一只手掌，已经落在了她的雪白的脖子上。 麒麟搏龙！ “嗷——” 一只真气麒麟出现在顾苍生的体外，少年纵身跃起，体外麒麟腾跃，然后扑地，将女子重重地砸在了台阶上。 真气肆虐，气浪翻滚，女子“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她浑身剧痛，目光中满是绝望。 四周静寂无声。 即使人们已经做好了顾苍生能战胜女子的准备。 但从未想过，他竟赢得如此强势！ 徒手接剑！ 谁敢徒手去接冰剑宫的剑？ 那等场面，实在太过震撼。 顾苍生已经迈腿，踏入了第二十层。 第十二层是个男子，手握两把剑。 他还未动，便有无数剑芒覆盖了顾苍生的身躯。 快！ 准！ 顾苍生眉头紧锁，而那男子则发出冷哼。 剑光更加密集。 “噗——” 鲜血飞扬！ 一把剑扎进了顾苍生的胳膊，另一把剑扎进了他的大腿。 男子一愣。 他根本没想过这一剑能中！ 中的如此简单！ 下一刻一只拳头递来，他想要抽剑，却发现根本无法抽出。 他当然不可能抽出！ 顾苍生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 体内的真气如汪洋一般飞速流转，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个瞬间将剑拔出。 男子只好飞身而退，而顾苍生则夹着两把剑，疾步追了过来。 男子交叉双臂抵挡。 “轰”的一声巨响，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而顾苍生则收回了踢出的腿。 拳为虚，腿为实。 他拔出身上的两把剑，丢到身后，“当啷啷”的剑声是如此的刺耳。 他一开始带笑的脸，此刻满是冰冷。 他很愤怒。 更加失望。 他的脚重重落在第十一层的台阶上。 “你有几分本事……” 那人缓缓抽剑。 五丹齐开！ 那人话音未落，顾苍生的一拳就已经打在了剑鞘上。 将剑鞘，连人一同击飞！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男是女，因为根本不重要。 他的脚重重地落在第十层。 崩天神诀，八成功力！ 他的拳再次递出，对方斩来，龙龟护体，对方收剑再出，麒麟护体。 一拳。 第十层的剑客飞了出去。 顾苍生刚要跃起，突然听一道声音传来。 “你这样是上不来的。” 他微微一怔，望向第九层。 那与地面齐平的一层上充满了阳光。 地面上站着一个少年，扛着一把大剑，对他咧嘴一笑。 “失望了？”少年问道。 “非常透顶。”顾苍生回道。 第159章 宁清心 一间空旷巨大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一池水。 池水上方悬着一把剑。 池水中间也有一把剑。 池水很怪，剑也很怪。 池水怪异，是因为水池上正在不断冒着热气。 这热气很是惊人，惊人到池水上方悬着的那把剑，被热气蒸的通体赤红。 整把剑都已经融化，剑身，剑柄，所有的铁水都在流动，好像马上就会落下。 但它偏偏没有流下，铁水在剑形中流转，逆着向上，维持剑形。 似乎这把剑不愿意就这样化作铁水死去。 除了热之外，池水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 水中有冰。 在这冒着热气的池水中央，有一块半人大小的冰块，冰块上插着另外一把怪剑。 那把剑很美。 一把剑，却美的出奇。 剑身与剑柄通体无痕，好像这把剑不是铸成，而是天生的。 是上苍造了这样一把剑。 剑柄是好十朵雪莲花，三大七小，连在一起。 花朵晶莹，散发着莹莹光亮和微微寒气。 好像这把剑是活的，它是拥有生命的。 它的剑柄之所以是雪莲的样子，是因为剑本身喜欢雪莲，如果它喜欢别的，或者变了心，可能就会变成其他的模样。 在池子后方，有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既不是铜，也不是晶石，而是一道冰。 冰镜之前站着一个女子。 头发垂在她的臀下，挡住了她完美的身躯。 她身上的衣裙不断变化，那对雪白修长的小腿被各种颜色的衣服遮挡。 最终，泼墨的长发垂在雪白的长裙上。 “吱呀”一声，门开。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是怎样的一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眉毛、眼瞳、琼鼻、唇……完美立体的五官，完美地汇聚在一起。 仿佛每一部分都要争夺“最美”的招牌。 但它们谁也无法战胜谁，最后只好放下争胜之心，共同呈现出这独一无二的容貌。 “嗯~~~~” 宁清心舒张双臂，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她看到了远处的人群，心中一动，伸手轻轻勾了勾手指。 她好像消失了。 她明明就站在这里，就站在这个世界上。 但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甚至不会再有人看到她。 她刚要抬脚，池水中央的那把剑立刻挣脱冰面，飞到她的身旁。 她轻声道：“回去。” 剑微微颤动，极不情愿地调转方向，又落在了冰山之上。 她雪白的小腿轻轻一迈，跨过百丈距离，落在了不远处的房顶上。 绝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因为她的剑意已经觉醒，她的剑气会隐去她的存在。 就算是武圣，也只有觉醒数次的强者才能看到她。 她抹过乾坤戒，剑气拖着一盘瓜子，一盘干果。 她坐在一道剑气上，嗑着瓜子，吃着干果，晃悠着小腿看不远处的人问剑。 她已经闭关太长太长时间。 静心太长太长时间。 虽然她如今已不在江湖。 但她还是想看看如今的江湖。 …… “有期待才会有失望。充满期待才会失望透顶。 他们都觉得你在小看冰剑宫，但我却觉得你没有一丁点儿的小看。 相反，你很高看冰剑宫，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失望。” 那第九层的少年咧嘴说道。 “没错。”顾苍生道。 少年望着平地下的台阶，叹息道：“问剑天下最初的目的，不是问天下人的剑，而是天下人来问剑。” “什么意思？” “祖师并非一个狂傲自满之人，相反，她很谦虚，一颗冰心即使已经无敌江湖，依然没有自满。 她认为江湖像宇宙，人就像宇宙中的星辰，不是每个人都会发光。 一定有又强大，又可怕的存在处在黑暗之中。” 顾苍生点点头，心中对这位神秘的剑圣更是敬佩。 “难怪宁清心前辈能无敌于江湖，果然厉害。” “祖师当年已经无敌，所以想让天下人来击败她，以明剑心。 不曾想，这么多年，这逐渐增长的阶梯反倒成为了冰剑宫的名声。 阶梯不但成为了很多江湖人心里的阶梯。也在无形之中，成为了冰剑宫弟子的阶梯。” 远处的宁清心怔了怔，她只是心血来潮，想挑战一下天下人而已，根本没想这么多。 至于宇宙什么的，只是信口胡说罢了，目的就是让这些弟子们不要自大。 至于阶梯的存在，她倒是觉得这不知道多少代的弟子说的很对。 少年对顾苍生抱了抱拳，“你年岁不高，手段精明，所以他们几个才会轻视你。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认真，你不会赢的这么简单。 但赢了就是赢了，你能看出他们的大意，这就是你的强大。 这一礼，感谢你明了他们的剑心。” 顾苍生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几股危险的气息。 他回头看去，被他击败的几人眼中并未有任何的愤怒或者不满。 反而都露出一副惭愧模样。 他们的气息变得沉稳，神色变得凝重。 这短暂的时间，他们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自满，并且变得更加谦逊，绝不再小看任何对手。 他们的实力本就强大，这不算破晓的破绽被弥补后，他们自然会变的更强。 那位站在第十六层，擅使巧劲以柔克刚的女子，更是对顾苍生欠了欠身子。 “受教了。” 冰剑宫传承多年，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退后几步，顾苍生走到了第九层。 少年扛着大剑，道：“我叫夏阳炎，九品巅峰，我重剑势，所以我出招慢，也许这是你的机会。” 顾苍生长舒口气，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的动作。 “嗷——” 他抬起双掌，两条真气神龙盘旋在周身。 “金鲤化龙诀！怎么可能！” 李星辰惊呼，乌凤、乌梅脸色也是一变，段白浪的脸更是白无颜色，呢喃道：“天下……真有这样妖孽的人？” 李星辰的脸色十分凝重。 顾苍生能在瞬间学会对方招数的事他知道，但《金鲤化龙诀》可是大夏最强的五部玄功之一！ 他也能学会？ 那等精妙的东西，可不是看看就能会的。 顾苍生眉头紧锁。 还是不对。 还差点意思。 但他没有看到全部的《金鲤化龙诀》，光靠推演是不够的。 既然这样……就用麒麟来补！ 天下玄功，大道同源，相互印证，便能相互突破！ 众人只见，他一手为拳，一手作掌。 拳掌相济，刚柔调和。 “嗷——” 两股吼声合二为一。 栩栩如生的麒麟踏地低吼，一条神龙蜿蜒环绕。 “啪！” 一颗瓜子仁落在口中。 宁清心眼眸中出现一道光亮。 这少年，走出了独属于他的大道！ 第160章 威龙怒麟 看到顾苍生的麒麟和神龙，夏阳炎苦笑。 “他们实在太过自大，能将《金鲤化神龙》与《崩天神诀》融合在一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你见过《崩天神诀》？”顾苍生问道。 “我胜过申绝灼。” 夏阳炎握住大剑翻手搭在自己身上。 沉重的大剑在空中慢悠悠地画出圆弧。 “多年前曾有人隐去身份前来问剑，下面几层全部败给他。他虽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我能看得出，就是崩天神诀。 崩天神诀虽然厉害，但弱点也很明显。它对筋脉负担极大，长时间作战，威力就会下降。 所以，一击必杀，就是崩天神诀的弱点。” “你拖赢了？” “不，正面打赢。” 巨剑落在夏阳炎的身上，“轰”的一声，此方天地传来巨响，大地震动，附近的人甚至在原地摇晃。 一股巨大的气浪从他的身上涌出，吹动众人衣衫。 这不是真气，这是空气形成的气浪！ 顾苍生的目光中，夏阳炎好像扛着一座大山。 “我还想最后说一句。”夏阳炎道。 “什么？” “能把《金鲤化龙诀》和《崩天神诀》糅合在一起，你的确……狂的没边儿，而且还不自知。” 说完，他猛的睁眼。 顾苍生面色骤变。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 一座高耸入云的千丈山峰。 此刻那座山峰就落在夏阳炎的背上。 “翻山大剑，开——” 狂风吹倒众人，那举剑落下，似乎真有一座看不见顶的山峰朝着顾苍生落下。 这是剑势！ 沉如山岳，势不可挡！ 顾苍生身后的众人大叫着散开，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座大山。 在这样一座巍峨的大山前，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都只有一个结局——灭亡。 顾苍生拳变掌，掌变拳，双手舞动，麒麟飞扑，神龙摆尾与大势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巨响，麒麟陨，神龙死！ 磅礴的大势压在他的身上，他身躯一沉，踏碎地面。 “顾苍生——” 人群外传来大喊，众人回头看去，是一个女子。 穿着雪白的衣裙，被金色的骷髅抱着，紧张地看着顾苍生。 在她身旁，还站着两人，一个身躯瘦弱，黑眼圈的虚弱男子，和一个撑着红纸伞的女子。 夏阳炎仿佛变了一个人。 挥舞着大山的人，当然和普通人不同。 他再向前一步。 “轰~” 顾苍生身躯微沉，双脚踩踏的地面出现巨坑。 他背上的衣衫“嘭”的一声，炸成碎片。 “我冰剑宫确实小看了你，但你也小看了我！未出刀，就是你最大的失败。修炼之后，重新再来吧！山岳镇江剑，开——” 夏阳炎发出嘶吼，竟生生扯起大势，纵身高高跃起，与剑势重新落下。 好像大山从云端落下。 这一瞬，顾苍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死。 他强吗？ 他当然强。 因为他已经击败了很多人。 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强。 因为他击败的所有人都有非凡的潜力和能力。 他之所以取胜，是因为他更敢拼。 用拳头拼，用牙齿拼，用刀剑拼！ 拿起什么，就拿什么拼命！ 这才是他战无不胜的原因。 为什么面对夏阳炎他不拔刀？ 因为刀是他擅长的事，是他的极限，但不会是他的全部。 他也要做好没有刀的准备。 而且他要做的事，光是一把刀远远不够。 有人把江湖当作棋，把所有的江湖人当作车马炮卒。 他身为一个江湖人，要破开江湖这个局，只有拥有超出所有棋子的实力！ 他若想赢，不能当车，要让车不是车！ 让车不是车，就要超越极限。 以拳破极！ 以刀破极！ 以气破极！ 以力破极！ 以智破极！ 以意破极！ 全部的极限全方位的突破！ 让车可以隔山打击，让车可以跳“日”，让车可以跳“田”。 破开棋子的极限，成为可以跳到任何地方的，不会有任何敌人的，从未有过的怪棋！ 这样他就可以不守规矩的跳到棋盘上的任何位置！ 那样，他就能真正随时掀桌，从棋子变成下棋人！ “即使是天上仙人，我也要你俯首人间！” 顾苍生第二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上一次是他进入冥府，面对其他九殿圣子的时候。 他要成为从来没有出现的那个！ 如果不能，那就死！ “气变了。” 宁清心神色微凝，瓜子停在小口上，她也不愿意眨眼。 厚积薄发的武师在看到自己大道的时候，都会发生质变。 眼前的少年，正处在这个瞬间。 体外的真气化作神龙，缠住顾苍生。 体内的神龙缠绕住顾苍生全身的筋脉，将他的经脉死死护住。 崩天神诀，十成功力，麒麟破山！ 少年一拳递出，一股大势透体而出。 真气麒麟一怒，九州沦陷！ 真气麒麟昂首一头掀翻了千丈巨山！ 夏阳炎直接飞了出去！ 顾苍生侧身一脚踏出，夏阳炎横剑抵挡，麒麟与少年的脚同时落在大剑之上。 夏阳炎在地上射出百丈后，松手卸力，大剑凌空飞起六百多丈，一股狂风从夏阳炎身侧吹出，落向远处的房屋。 风未到，房屋已经急颤。 姜蕊出手斩出三道剑罡将余力接下。 “轰！” 大剑落地，砸出数丈大坑。 夏阳炎愣了半晌，苦笑道：“老子的剑……陨铁所造……八百斤！你……你要杀了我吗？” 顾苍生眼神闪动，没有说话，一步走上了第十层台阶。 势已起，拳已到极限，一鼓作气，也许还能突破。 第八层站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 顾苍生已经出拳。 崩天神诀全力迸发，势不可挡！ 一拳出，女子浅浅一笑，抬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敲。 顾苍生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自己竟突然调转方向，向着人群中的陆蒹葭出拳！ 他面色骤变，一脚踏碎地面，生生停下。 真气内冲，他“哇”地吐出一口。 旁观众人无比震惊。 他们只看到顾苍生刚刚还全力递拳打向第八层那身材妖娆的女子。 可她只是抬手在剑上轻轻一弹，顾苍生便生生停下动作，口吐鲜血。 围观众人还未从顾苍生那一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已被这一幕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夏阳炎站在第十层，望着这一幕苦笑。 冰剑宫这么多年来出了很多妖孽。 第八层开始，每一层的人都异常的可怕。 他们虽然没有成为剑圣，但每一个都和剑圣交过手，走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大道。 这个地步的剑客，已经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嗡嗡嗡……” 场中几把神剑忽然震动起来。 顾苍生的乾坤戒自行亮起。 一把刀落在了他的前面。 他握住了刀。 第161章 第五位剑圣 顾苍生在握住守信之后，刀意水涨之间，才发觉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调转方向，更没有挥刀砍向陆蒹葭。 “小公子，热血上头虽然厉害，但也容易犯错哦。” 那女子笑吟吟地说道。 顾苍生想要一口气突破，被她这么一弄，好像一瓢凉水从头浇下，让他冷静了不少。 “没想到，我能成为你第一个拔刀的人，真是不容易哦，咯咯咯……” 女子咯咯直笑，既没有慌乱，更不似之前那些人的谦虚。 顾苍生缓缓抬刀指着她。 她轻轻一笑，抬手放在剑身上。 “小公子，我叫南柯，南柯一梦，你可不要，迷失了哦。” “叮~~~~” 玉指落下，剑身急颤。 一道道真气长剑在她的身畔形成，向着顾苍生杀来。 顾苍生长舒口气，抬手在刀身上，同样一弹。 “当~~~” 一股刀意扩散，那飞来的数道真气长剑于半空中炸开。 南柯微微一怔，露出笑容。 “果然厉害，难怪不肯拔刀，原来竟有如此威力，小公子，既如此，那南柯便讨教了。” 她举起剑，道：“我专修剑意，剑罡、剑势、剑招，此前也都修过。但剑之一道，如海如渊，所以我舍弃其他，只修剑意。 我有七弹，一弹问心，二弹问剑，三弹……问敌。” 雪白葱长的手指，第三次落在剑上。 一道剑罡扑面而来。 真气磅礴，如洪水猛浪，剑意锐利，能切玉断玉。 “好厉害的剑意，寻常武师，只怕听到她的剑吟，便已经落败。” 李星辰神色凝重，露出敬佩之色。 乌梅苦笑道：“至少这一弹，我就已经接不下了。” 顾苍生竖刀在前，磅礴真气涌出，将剑罡挡下。 南柯神色微动。 “四弹，问鬼。” 指头轻轻落下，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铃铃铃~~~” 王虚腰间的铃铛忽然急颤，红绡的面色也是一变，竟不受控制的咧嘴露出尸牙。 无数剑罡从场中女子身上涌出，化作了滔天的漆黑邪气。 邪气之中有飞翔的白色恶鬼，有狂奔的无头僵尸，也有浑身是血的怨毒恶煞…… 一个人的剑意怎会如此可怕？ 因为她的剑意，已经惊动了鬼。 “第五问，问神。” 第四指落下，这一次依旧没有声音。 但下一刻，声音竟从天上传来。 众人抬首，看到云海之上，霞光璀璨。 剑意化作了一只数十丈的不知名大手从天而降。 为何只有手，没有人呢？ 因为天上仙神俯瞰人间，凡人无法看到他的尊容。 他是男是女，是何种模样，有多高，有多胖，人们都无法知道。 因为人，看不到神。 它之所以出现，只是它感受到了强大的剑意。 南柯的剑，已经惊动了鬼神。 这是迄今为止，顾苍生见过的最强的剑意。 南柯眯起眼睛，等待顾苍生破剑。 自从她领悟如此剑意后，她与人对敌，再无需出剑。 剑意剑吟，就是她的全部。 站在顾苍生对面，她发现了一件别人没有发现的事。 顾苍生自从拿起刀之后就变了。 一个宰杀牛羊多年的屠夫，独自面对饿狼的时候，会惊慌失措，会吓得魂飞魄散。 可在他拿到刀的那一刻，他的心立刻便会安稳许多，甚至有信心砍杀眼前茹毛饮血的野兽。 顾苍生在握住刀的那一瞬，她的剑意便再也无法对他产生什么作用。 他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一块坚不可摧，不会出现任何动摇的巨石。 鬼已经扑来，神也已经落下手掌，顾苍生也将刀横在了身前。 他抬起两根手指，目光灼灼，笑的十分开心。 好像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好像痴情多年的男子，牵起了心仪女子柔嫩的手。 “嗡嗡嗡……” 守信刀急颤，南柯目光凝重。 她看到了一片黑暗。 黑暗从刀上蔓延出来，遮天蔽日，想要抹杀一切。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面对独孤剑的时候。 “能出江湖真好。” 顾苍生说道。 那些飞扑的恶鬼，已经来到顾苍生面前不远处，神的手掌也来到了他头顶数丈的地方。 只需两个眨眼，他就会被鬼撕碎，被神镇压。 “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到达了极限，无法突破，时至今日，我终于看到了新的境界。” 他抬起手指，轻声道：“谢谢你的意，我……学会了。” “当~~~” 他的手指弹在刀身上。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挥刀而下。 他的刀意像笼罩一切的黑暗，遮挡所有光明。 可这一刀，却似一道白光，破开了他无尽的，如黑暗般的强大剑意。 他破开了一切！ 包括他自己！ 光芒之中，万恶湮灭，神手崩塌！ 南柯怔怔地看着这一刀。 一瞬万年。 她看到了自己无数岁月地痛苦磨炼。 似乎也看到了顾苍生地挥洒汗水。 她的剑，他的刀都已经在各自的领域到达极限。 他们都无法突破桎梏。 直到今日，极限的刀遇到了极限的剑。 绝顶的相遇，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境界！ 光芒之后，顾苍生的刀停在了南柯的身前。 “啪！” 南柯突然抱拳，俯身道：“受教！” 她抬手在剑身上猛地一弹，剑意汹涌，化作无数恶鬼，神之手掌。 恶鬼与神再次进攻，但这一次攻击的对象竟然是南柯本身。 她好看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她的嘴角露出笑容，神情狂热。 “我明明能感受到最后两弹，却怎么也领悟不到。 原来，真正的壁障是我自己，是我那自认为令痴迷的力量。 唯有破开自己，才能问天问地。” 她抬起手指，对着剑身，轻轻一弹，“问地。” 试问大地，何为厚德载物。 试问大地，万物生灵，生老死灭。 试问大地，剑道悠悠，可否承我剑意！ 一股无形的气浪冲天而起，鬼死了，神也退去。 天地归于寂静，云海之上忽然传来惊天剑意。 八方霞光汇聚，十方刀剑齐鸣。 一股无名的力量与威压从南柯身上涌出。 围观众多武师面面相觑，个个色变。 这是……武圣突破之兆？！ “问剑天下，今日暂停！” 一声绵长的声音忽然传来，远处的宫殿之上出现三道人影。 为首那位身材窈窕，一头银发的宁轻柔继续道： “南柯，还不回来？不成剑圣了吗？” 众人愣神之际，南柯却向冰剑宫跑去。 跑了几步，她忽然回首，凤眼明媚，神情娇羞。 “小公子，你可曾有心动的姑娘？” 这突然的提问，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众人面面相觑，陆蒹葭的脸色一僵，姜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难道…… 南柯俏脸微红，轻声道：“观你一剑，破我多年壁障。 姐姐对你，当真喜欢。 成圣之后，江湖之事再与我无关，但你若不嫌姐姐年岁…… 可否，与姐姐结为夫妻？” “嗡嗡嗡……” 万剑齐鸣，天空霞光照世。 顾苍生收刀转身。 南柯娇笑，眉目传情。 “我倒是更喜欢你了，小公子。” 片刻之后。 顾苍生已经远远离开。 天空神光大放，落下千丈金色神剑。 南柯飞入云海，再弹第七剑。 第七弹演化景秀山河，绵延数里。 千丈神剑溃散消失。 冰剑宫所有神剑共起剑吟。 冰剑宫今日，出现第五位剑圣。 第162章 药 顾苍生一剑破四阶。 南柯与顾苍生交手后，破开武师壁垒，成为剑圣。 这些消息两三日，便会传遍整个江湖。 除了这些令人震撼的举动之外，还有一桩人人议论的美谈。 这位冰剑宫第五位剑仙，第八代弟子，南柯，在成为剑圣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顾苍生表明心意。 南柯的身材和容颜，自然无可挑剔，进入剑圣后，寿命增长，她还会返老还童，焕发新的青春。 这等妙人，如此表明心意，怎能不让江湖人津津乐道。 人们对这位顾苍生，又是推崇，又是艳羡。 哪个江湖人不想一位女剑圣，对自己垂青呢？ 当然，这是后话了。 离开阶梯后，陆蒹葭便一直跟在顾苍生后面。 她想要上前搭话，但又不敢，咬着下唇默默跟着。 这副样子看的红绡直翻白眼。 这哪里是什么陆家大小姐，分明是个胆小受气的小媳妇。 柳岚跟在顾苍生的身后，而姜荼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方柔！ 她专门为他而来，背负长琴，冲他招手。 姜荼打了声招呼便去找了方柔。 红绡行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顾苍生，装什么看不见！ 她刚要上前，顾苍生忽然停了下来，陆蒹葭也停在了他的身后。 陆蒹葭咬着下唇，心跳的极快。 他要回头了…… 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会不会嫌自己烦，会不会嫌自己蠢。 自己……要说什么？ “我们谈谈？” 顾苍生回头微微一笑。 陆蒹葭怔了怔，内心的石头落了地，她微微颔首，回以一笑。 “好。” 顾苍生转身进入客栈，陆蒹葭也跟着进去。 红绡、王虚、柳岚三人也跟着进去。 二人一路上了二楼，顾苍生忽然回头道：“你们在外面吧，我和蒹葭单独谈谈。” 说完，他便推门进了房间。 红绡眨眨眼睛，走到陆蒹葭身边，忽然一抹乾坤戒，递给了陆蒹葭一瓶药。 陆蒹葭一怔，“这是什么？” “春药。” 陆蒹葭俏脸大红，望着红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红……红绡……姐……你……你你……” 一旁的柳岚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王虚有些尴尬地道：“她……捡的。” “哦……”柳岚答应一声，但心里却在骂娘。 捡的？谁能捡到春药！ 再说，这是要干嘛？ “不是，我……” 陆蒹葭将药推给红绡，红绡挤眉弄眼道：“听姐的，这小子太能装了。你直接来强的，我就不信事后他还能在你面前这么装！” “不……不不不……不行……” 陆蒹葭连连摇头，只觉得手里的药瓶好像十分烫手，根本抓不住。 “不行个屁呀！”红绡瞪眼道：“这小子就是个妖孽。你没看见今天那南柯？都成圣了还不放过他。 还有那个姜蕊，眼睛珠子恨不得看到顾苍生的肉里去。 我告诉你，这小子撇开相貌不谈，就这手段，这心性，哪个女子见了都走不动道。 你要不抓紧，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 陆蒹葭紧咬下唇，还是摇头。 红绡气急败坏，揪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就当这是补药！补药！我拿错了。” “陆蒹葭？” 屋内传来声音，红绡一把将陆蒹葭推了过去。最终又补了一句。 “蒹葭，你这次不下手，以后肯定会后悔。” 柳岚就看见，这位陆家大小姐，真的拿着那瓶丹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我姑呢？！ 这是柳岚第一个想法，他刚要往进冲，红绡就和王虚挡住了他。 红绡瞪眼道：“你要干嘛！” “你们手段太黑暗了，我得去救顾苍生。” “你救个屁！小两口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那我姑呢？” “你姑谁？” 柳岚一愣，心中一慌，脱口而出道：“陆紫涵。” 红绡呆住了，王虚也愣了。 “他还和陆紫涵不清楚？”红绡差点吼出来，王虚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红绡晕了，这还得了？ 陆紫涵和陆蒹葭是亲姐妹啊，同父异母。 这……这…… 算了，他们自己的事儿。 “咱们喝酒去。” 王虚忽然指着楼下的桌子道。 柳岚看了半天的比试也饿了。 又一想，如果顾苍生真能和别人在一起，兴许就能放过他姑，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于是柳岚就道：“谁请？” 王虚立刻拍着胸脯道：“我！” …… 另一间客栈。 方柔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 她浅浅一笑，坐在床上，抱着长琴。 姜荼蹑手蹑脚地看着她，取出二胡，刚欲张口，方柔便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怔。 方柔望着他，目光如水，无限温柔。 “没想到当初那个自诩雅士，流着鼻涕的小家伙，现在竟然这么大了。” “我从来不小。” 方柔叹息，揉着眉头道：“可我们相差太大了。” “再过三百年，我们就相差不大了。如果再过一千年，那我们就是同辈人。若是过上一万年，我们就是同龄人。” 方柔“噗嗤”一笑，“武圣也活不了一万年。” “如果我能活一万年，我就会念你一万年，如果我活十万年，我就念你十万年，如果我明天就死去，那我只能念你到明天。” 姜荼炽热的目光让方柔微微失神。 方柔低垂着头，轻轻抚琴。 琴起轻柔，如绵绵小溪，接着又起波澜，似他们初次相遇。 然后沉寂，平稳，压抑。 又到如今，迷茫，却又……难舍。 一曲结束，姜荼已经流泪，方柔也在流泪。 “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接受我。” “因为我天资有限，剑圣之境对我遥不可及，而你迟早会踏入那个境界。” “我可以……不成圣。” “傻瓜，你可以这么想，但我不能这么做。” 姜荼几乎心碎。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天赋。 “你过来，我和你说些话。” 姜荼走过去坐在床边。 方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失神道：“就算我的胸膛里是块冰冷的石头，经过这几年也已经有了温度。 我不敢奢求太多，也求你不要想的太多，我只是……一个不规矩的女人，一个想要放纵的女人。” 姜荼愣住。 方柔轻轻挥手，屋门紧闭，蜡烛熄灭。 姜荼刚要出声，却已无法发出声音。 因为他的唇已被另一张唇堵住。 片刻后，姜荼失去了魂魄。 第163章 蒹葭的手段 房间内很静。 陆蒹葭坐在凳子上，咬着下唇不敢去看顾苍生。 她在想自己该说什么。 明明有一大堆的话准备好了说给他，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你手里的是什么？” 顾苍生问道。 陆蒹葭心里一慌，“补……补药。” 说完，她俏脸便是一红。 “你不该跟着我。” 陆蒹葭心中一紧，抬头道：“为什么。” “因为顾安生觉得你是我的破绽。” 陆蒹葭一怔，咬着下唇，沉默半晌，道：“那我……是吗？” 顾苍生沉默片刻，道：“我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 “我……知道。” 陆蒹葭的脸色有些黯淡。 “你不生气？” 陆蒹葭摇摇头，“你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 顾苍生沉默片刻，道：“你……” “你能不能回顾家。” 陆蒹葭咬着下唇，脉脉地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你是真正的顾公子。” 顾苍生冷笑道：“你太天真了。” “你第一天知道我天真吗？” 顾苍生一怔，陆蒹葭认真地道：“我可以帮你，云将也可以帮你，而且……其实……顾叔叔他，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个假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蒹葭心中一紧，急忙道：“我知道你对顾家很失望，所以……” “你要说这些，那就走吧。” 陆蒹葭又低下了头。 片刻后，她一咬牙，忽然抬起头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打开药瓶，放了许多的药粉。 他走到顾苍生身边靠近他。 她靠的很近。 忽然，她将腿从顾苍生的腰侧伸了过去，她竟要坐在顾苍生的怀里。 顾苍生心中一惊，急忙推住她。 “你要干什么？” 陆蒹葭脸红心跳的厉害，忍着羞意道：“我想和你好好说话。” 顾苍生脸色怪异地道：“这怎么好好说话。” “只有这样，你才能和我好好说话，不然，你就会一直冷冰冰的。” 顾苍生偏过头，“你这样……我就走了。” 陆蒹葭咬了咬下唇，忽然转身坐在了他的怀里，伸手将顾苍生的手搭在身前，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咚咚咚”跳的很快。 听到他的心跳声，陆蒹葭总算心安了一些。 只有这时候，她才能确定。 顾苍生就是个少年。 尽管他很老成，尽管他很神秘，他很强大，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他是个少年的事实。 只要是少年，就有热血，就对女子有感情和身体上的冲动。 “你……你这样……有些不太规矩……” 顾苍生的声音有些结巴，他很想推开，但心里却全是陆蒹葭这一路上的模样。 正因为他阴谋算计，他知道这个江湖有多么险恶，知道真相有多么残忍和可怕。 陆蒹葭的单纯才更吸引他。 他和她，就像淤泥与莲花。 “你如果不想回顾家，可以来陆家。” 陆蒹葭忽然说道。 顾苍生沉默不语。 她雪白柔嫩的小手轻轻扣紧他的大手。 “如果你也不喜欢陆家，我也可以离开陆家。” 顾苍生一怔。 “我……我之前就想明白了，我就是喜欢你，不管是顾十一，还是顾苍生，一定是你。” 顾苍生沉默了，他就是因为这样，才赶紧离开了她。 他的心能比寒冰更冷，比精铁更坚硬。 但这蚀骨的女子的温柔，会让他丧失斗志。 “你喜欢江湖，我可以和你一起闯荡，你不喜欢江湖，我也可以陪着你男耕女织。 我的爹娘只是在陆家打理外围的事，不会参与家族的斗争，也不会反对我的事。” “你才多大，怎么想的这么多。”顾苍生道。 “因为……” 陆蒹葭抬起头，忽然流泪。 “因为你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她泪眼婆娑，每一滴泪都在温软顾苍生的心。 “他们只看到你在白晶城以一敌四，只想到你是上等的方士，七品的武师。 可我看了却心里难受。我知道方士的修行有多么简单，也知道武师的修行有多么痛苦。 在过去的日子里，你的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天都没有虚度。 在同样的年纪，我身边有无数的人在关心我，可你，除了自己，只剩下了数不尽的敌人和磨难。” 顾苍生抽回了手。 陆蒹葭忽然起身，一把推倒了他，然后狠狠吻了上去。 顾苍生怔住了。 片刻后，一把推开了陆蒹葭。 陆蒹葭又扑了上来。 顾苍生又重新推开，这一次稍稍用力，将她推到地上。 她起身又扑了过来，顾苍生的手第三次落下，她忽然道：“杀了我。” 顾苍生的手停下，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你救了好几次，既然你不喜欢我，讨厌我，那我不要你救，你救的命还给你。” “命哪有还的？” “有。” 顾苍生起身推开她，道：“行了，你别闹了。” “要说正事？”陆蒹葭露出了笑容，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顾苍生沉默了。 他的计划里，并没有陆蒹葭，但如果陆蒹葭帮他，绝对能省不少功夫。 陆蒹葭拉了拉他的衣服。 “求你了……你别推开我……” 说着，她竟又要凑上来。 顾苍生心里一慌，“你是不是和红绡学坏了，这是什么举止。你以后不嫁人了？” “嫁给你就好了呀。”陆蒹葭理所当然地道。 “我不打算娶妻。” “可我已经这样了，嫁不了别人了。” 陆蒹葭舔了舔嘴唇，那动作看的顾苍生心中一荡。 他急忙偏过头，只觉得脑子里乱的厉害，鬼使神差地道：“你帮我个忙。” 陆蒹葭心中大喜。 她当然不傻，顾苍生刚才冷冰冰的，她就知道，顾苍生是想和她划清界限。 理由，一定又是怕她受伤什么的。 他去白晶城之前就玩儿的这一套，所以这一次肯定一样。 所以顾苍生说求自己帮忙，那就意味着，她真正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顾苍生在算计上，江湖上，她拍马都赶不上。 但论起男女感情，十个他都不够自己看！ 她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传记，了解了那么多学院里的八卦，怎么招都比他强吧。 除非他是看爱情故事成为中等方士的，否则，他就是不如自己。 “那你答应我个条件，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帮你。” 陆蒹葭嘟着嘴拉了拉顾苍生的衣服。 顾苍生只觉得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得赶紧让脑子恢复清醒。 “什么？” 第164章 江湖很急 “再让我亲一下。” 陆蒹葭的俏脸很红，可看到顾苍生的脸竟然也红了，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震惊江湖的人，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随便她怎么套路。 她凑到顾苍生的耳边，小声道；“求你了，你……不想吗？” “我……” “就一次，我知道你肯定短时间内不让我见你了，就一次还不行吗？” “可这……” “你去赏金阁求人做事还要银子呢，我不要银子还不行？” “这……好……好吧。” 顾苍生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紧紧缩在一起。 直到唇上传来温热，他才心中一松。 他忽然尝到了咸味。 他睁开眼睛，陆蒹葭的婆娑的泪眼竟如此的好看。 那双眼睛似乎真的会说话。 让他的心动摇。 许久之后，陆蒹葭松开他，站到一旁。 “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顾苍生的脑子都是懵的。 “是不是关乎顾安生。” 听到这个名字，顾苍生才回过神来。 他长舒口气，道：“顾安生已经拿到了一半的顾家，我要他手里那一半。” 陆蒹葭一怔，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苍生。 “令牌我会想办法拿到，但光有令牌还不够。我本来打算逼急顾安生，让他做一件人神共愤的事。 让那些背叛顾家，转而跟随他的那些人失去对他的信任后，我再去和那些人谈判。但光是这样还不够，我要你再帮我拿到顾家的信任。” 顾苍生沉吟道：“可你该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 “我已经想到了，交给我，没问题。” 陆蒹葭拍着胸脯道。 顾苍生面色怪异地看着她，道：“怎么做？” 陆蒹葭神秘一笑，“保密，反正，有了这件东西，你一定能夺过顾公子手里的半个顾家。” “哦。” 顾苍生答应一声，又道：“另外，有四个十品盯上了你，等我问剑后，我会对付他们，这期间你要小心。” 陆蒹葭神色一冷，“我就知道他会对我下手，但没想到竟会有四个十品。” 顾苍生一怔，“变聪明了。” “和你走了一个月的江湖嘛。” 陆蒹葭甜甜地笑着。 顾苍生刚才被她占了几次便宜，有些口渴，于是拿起了桌上她倒的茶。 陆蒹葭俏脸大红，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杯子。 “另外还有件事，小心陆合天，他有大问题。” 陆蒹葭面色一变，顾苍生已经举起了水杯。 “我大哥？她怎么了？” 顾苍生皱眉道：“他太白了，你一定要小心他。” “太白了是什么意思？” “我查不到他。” 顾苍生凝视着陆蒹葭，最终摇了摇头。 “没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陆蒹葭开心地笑着。 “不过，这次之后，你确实短时间内不该见我。” “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顾苍生弯起嘴角，神情兴奋。 他举起杯子，昂首便饮。 “啊！” 陆蒹葭忽然大叫，一把拨开顾苍生手里的杯子。 水杯“啪”的一声摔碎，顾苍生刚要说话，陆蒹葭便又吻了过来。 他推开陆蒹葭，脸红地道：“你没完了？” “看你可爱嘛！” 陆蒹葭委屈地道。 顾苍生瞪了她一眼，略一犹豫，一抹乾坤戒，递给她一枚戒指。 陆蒹葭好奇地看着那枚戒指，戒指乌黑无光，上面只刻着一个字：顾。 “给我的？” “嗯，不要取下来，一直戴着，不管去哪里。” 陆蒹葭伸手将戒指戴上。 这乌黑发亮的戒指，没想到戴在手上却意外的好看。 黑色的戒指映衬着葱白的手指，手指更白，戒指更黑。 就像她和顾苍生。 他越黑暗，越阴暗，她就要越白，越天真。 天真和蠢是不一样的。 蠢是想不明白。 天真是即使看明白了，也要去践行简单又好像做不到的事。 陆蒹葭笑着抱了抱顾苍生。 顾苍生并未拒绝。 这个单纯的女子如果不安慰好，除了哭，就只会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样反而更危险。 让她开心，去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管你多么不喜欢顾家，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家，因为那就是属于你的地方。 你的就是你的，你可以不回去，但我不能不说。” “嗯。” “那我……走了……” 顾苍生点点头。 陆蒹葭推开门，小小的门槛似乎很高，很难迈过去。 她咬咬银牙，还是伸腿迈了出去。 离开，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她回头看着顾苍生。 他站在黑暗的房间中，阴暗的光不亮他的全身，只能照亮他坚毅的脸。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顾苍生想了想，道：“注意安全。” 陆蒹葭甜甜一笑，将门关好。 她站在门口，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走到楼梯处，她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自己唇。 回想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整张脸变得通红，她伸手按着自己的脸。 脸烫的好像个小火炉。 她可是陆家的大小姐，读诗书，习礼仪，怎么……怎么……那么…… 她长舒口气，吐了吐舌头，小声骂道： “呸……真不要脸……” 说完，她甜甜地笑了，一路走到了下面。 …… 第二天。 一则更加劲爆的消息席卷了整个江湖。 这个消息出现的时候，顾苍生，陆蒹葭，还有所有的江湖人都明白：变天了。 陆家三子，陆晨曦死了。 四大家族的继承人之战并非没有弟子陨落。 但世家弟子陨落，意味着家族内部出现了大问题。 因为杀死同族，会剥夺家族继承权，出手的陆家之人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家族继承权了。 是个江湖人都能猜到杀死陆晨曦的人是谁。 就是陆家二子，陆三千。 这样一来，陆家的家族继承人就剩下陆合天、陆雪绒、陆紫涵、陆蒹葭。 陆紫涵本人并不参与家族继承人之争。 但事到如今，一切都不由她。 陆蒹葭和陆雪绒加起来也不会是陆合天的对手。 也就是说，只要等陆家证实了杀死陆晨曦的人是陆三千，陆家的家族继承人就是陆合天了。 这场本该龙争虎斗的家族试炼，没想仅仅几个月，就即将以这种方式结束。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顾苍生，也取出了第二把刀。 江湖很急。 他也着急了。 第165章 最后最强的怪人 “我退出了。” 一大早，姜荼突然对顾苍生和柳岚说道。 柳岚一怔，“这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方柔要去呼延城，她的家在那里，她的族人在那里。”姜荼道。 顾苍生皱眉道：“呼延城的境地难道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姜荼痛苦地蹲在地上。 “她把自己给了我，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她离开了，没有说自己去哪里，什么也没有说。 但我知道，她一定去了呼延城，因为我们就是在那里相遇。” 心里的痛令他难以呼吸。 正因为幸福，所以才更加痛苦。 他忍痛站起身，对顾苍生道。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冰雪城，更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见到方柔。 方柔是十品的武师，但她依然没有回来的把握。 所以我如果去了大概也会死。 可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去！ 顾苍生，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我希望和你一起去面对那杀你的武圣！ 可我没有办法，情义不两全，不管怎么选，我只能当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顾苍生笑道：“你别这么说，你在这里，武圣杀我，你也帮不上我忙。你去呼延城，也许还能救她。 因我让你失去什么，我才是那猪狗不如的畜生。” 姜荼咬牙转身，“江湖变了，陆家的事，呼延城的事，这都说明有大事在发生。 有一双我们不知道的大手，在对整个江湖下手。 姓顾的，我姜荼最不喜欢欠人，欠你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哪怕用命还给你，我也一定会还的！” 说完，姜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柳岚欲言又止地望向顾苍生，顾苍生指着姜荼的背影道。 “怎么感觉变成个男人了？” “他本来也是个男人。” 顾苍生道：“你去帮他。” 柳岚摇摇头，“我得陪你死。” 顾苍生面色怪异地道：“我不会死，就算是武圣也杀不死我。” “如果你真觉得自己不会死，就不会让他一个人走，而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呼延城。” 顾苍生深深一叹。 “我对任何武师都有十足的信心。但武圣……本来就是规则之外的。” “他奶奶的，为什么会有武圣愿意不要命地对江湖人出手？” “因为武圣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族。” 柳岚胳膊枕在脑后，转身示意远处人山人海的冰剑宫道： “你有时间在这里说服我，不如赶紧去问剑，咱们一起去呼延城，然后杀他个天翻地覆。” 顾苍生沉默许久，忽然一抹乾坤戒，取出了一枚赤红如火的玉佩。 玉佩雕琢着拳头模样，他伸手在玉佩上写下数十个文篆，然后对玉佩道： “去呼延城，保姜荼。” 接着，他用力地握碎玉佩。 柳岚好奇地看着这一幕，道：“找人？” “嗯，最后一个怪人，也是最厉害的那个。” 柳岚好奇道：“最厉害？有多厉害？” “我也打不过他。” “卧槽！”柳岚一惊。 顾苍生微笑道：“他虽然是个怪人，但你也认识他，而且整个江湖都认识他。” 柳岚愈发好奇了，“是谁？” “十准武圣第一，野火。” “野火？！” 柳岚一惊，沉吟片刻，道：“野火是个怎样的人。” “他经常冒险，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冒险。” “那他为什么要冒险？” “为了去打架，他喜欢强劲的对手，可在江湖上他已经很难有对手了。” “所以他就去冒险？” “对，山河很广，诡谲神秘，总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存在。 既然江湖上没有那么多的对手，他就去找那些妖魔鬼怪。 因此，他常常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但他总能度度过，然后变的更强。” “他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是他很好的对手，也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不过，就算我没帮过他，他大概也会去呼延城。” “因为他爱打架，而那里又充满了妖怪？” “没错。” “他不怕死？”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被打死。” “他会有那一天的。” “也许他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 山。 山连着山，群山环绕，树木幽深。 山深有妖。 在这样的深山之中，一定有强大的妖魔。 除了妖魔之外，还有鬼。 强大的世家在主人陨落后，都会选择山水极好的地方修建陵墓。 小的陵墓占地不大，只是寻常的房间大小。 而大的陵墓，甚至能掏空整座山峦。 这样的陵墓不但极大，而且会有各种陪葬之人。 此刻本该天空晴朗。 但一股浓浓的黑雾正从一座巍峨的山腹地涌出。 大山开了一个窟窿。 大山窟窿中间站着十个人。 他们张大嘴，嘴角咧到耳根，不断喷出浓浓的黑雾。 这是十只强大的妖鬼。 他们都穿着奇异的服装和青铜铠甲。 他们的铠甲上，勾勒着十种不同的妖物。 嘲风、鹓鶵、凤凰、吼…… 黑雾遮天，这晴朗的天地变得黑暗。 山下，一望无垠的草地上，跑着三百多只尸鬼。 而在众多的尸鬼前方，站着一个人。 他赤裸上身，手臂上绑着一对青铜护臂。 他叫野火。 十准武圣第一位。 一只尸鬼发出咆哮，高高跳起，背后“噗”的一声，竟伸出一对白色骨翅。 飞天尸，这样一只尸鬼，已经拥有了七品武师的实力。 数百只尸鬼中，接连飞起二十多个尸鬼，这些都是飞天尸。 “噗！” 一声轻响从远处传来，一只狂奔的尸鬼竟然燃起火焰！ 幽蓝色的火焰点燃了他的身躯，他的脚掌落在地上，将草地烧得漆黑。 火煞，也是尸鬼的一种，领悟了阴暗的法术，实力突飞猛进，也相当于七品的武师。 “噗噗噗……” 一个接一个的尸鬼被火焰点燃。 “当！当！” 青铜护臂碰撞，野火的拳头上涌出真气，真气燃烧，他的拳头变成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咧嘴一笑，迎着无数尸鬼冲了过去。 他一拳落下，火焰的拳头将一只身躯坚硬如岩石的尸鬼炸的粉碎！ “刷刷刷”的声音响起，数只尸鬼竟然拔剑，青铜剑包裹着黑气落向野火。 他侧身闪过，青铜剑落在远处的大地上。 “轰~隆~” 地面上竟出现了数十丈的巨坑。 他咧嘴而笑，眼中有一团火。 “好厉害的剑，不知与我的拳相比如何！” 数把青铜剑飞来，他竟挥拳而上。 在轰然巨响之中，尸气被火焰点燃，青铜剑倒射回去，将数只尸鬼洞穿。 他拳头的火焰更加狂暴。 “痛快，再来！” 野火大笑冲入尸群。 拳头落在火煞之上，赤红的火焰吞噬了幽蓝的鬼火，火煞身躯炸裂。 拳头对着天空狠击，一个个飞天尸都被火拳隔空打爆。 他的拳头似乎就是毁灭，落在哪里，哪里就要粉碎，哪里就要爆炸！ 短短半个时辰，三百多只尸鬼全部炸裂。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火焰缭绕。 他站在火焰中，眺望那开了窟窿的大山。 山洞中的十只妖鬼也在隔空凝望着他。 十只妖鬼捏出手印，天空中黑雾滚滚，阴气缭绕，形成了一个数十丈的巨大黑色漩涡。 漩涡流转，一根雪白的手指竟从中伸了出来。 那根手指晶莹如玉，足有数十丈大小，遮天蔽日。 手指出现的一瞬，整片天地色变。 阴风哭嚎，大地颤抖，生灵惊惧。 手指下方的绿草绿树被阴风一吹，竟然全部枯黄。 野火咧嘴，双臂交叉。 “当！当！” 青铜护臂撞在一起，护臂上古老神秘的纹路发出金光，涌入天空。 “开——” 男子大喝，真气如潮水一般暴涨，护臂上的神秘金光与真气混合在一起，共同涌入云海。 天光撕碎，一只五十丈金拳从天而降。 “给我滚回去，炎煌极帝拳，破！” 他一拳落下，五十丈的巨大金拳狠狠砸在手指之上。 “咔嚓”一声，手指碎裂，拳罡将大地崩塌。 断裂的手指收回黑云之中，漩涡消失不见。 远处山峦中站着的十具尸鬼发出刺耳的怒号。 他们捏出无数手印，大地颤动，无数山石倒卷。 短短一炷香不到，山腹竟恢复如初。 “吁……” 野火长舒口气，一脸嵌意，“爽！痛快！” “啪”的一声，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去。 腰间玉佩炸裂，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去呼延城，保姜荼。” 野火挠挠头，道：“姜荼？姜荼是谁？” 他背起行囊，往呼延城走去。 “管他是谁，正好去呼延城看看。” 他振臂一挥，真气涌动，吹灭了苍茫大地上的熊熊火焰。 尸鬼的残躯在阳光下消散，与飞灰一同随风飘荡。 少年吹着口哨，独自远行。 第166章 糖葫芦与小忙 自顾苍生问剑第八层后，冰剑宫就更加热闹了。 以往都是人山人海，这一次，柳岚远远地就看到了满满一大群人。 除了地上比肩接踵的人外，还有很多世家弟子和方士。 他们有的踩着两人大小的铜钱，有的坐着三人长的纸车，还有的坐着巨大的旗帜。 天上天下，人山人海。 但这么多的人，此时却安静的可怕。 因为在阶梯旁多了四根数十丈高的冰柱。 冰柱上方站着四人。 最后面是一头银发的剑圣宁轻柔。 宁轻柔的右前方是一个壮汉，背负一把巨剑，紧闭双眼，他是剑圣孙朝。 宁轻柔左前方的冰柱上插着一把剑，一个男子躺在剑柄上，正昂首喝酒。 他是剑圣独孤剑。 而在三人前方冰柱上站着的，赫然便是那日踏入剑圣境界的南柯。 相比那日，她的容貌更加惊人，身上也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高贵气质。 她已焕发新的青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老去。 “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众人纷纷回头，无数目光落在了长街尽头。 长街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可这时，顾苍生却皱眉停下了脚步。 有很多人在窥探他。 各种玄功，法术，还有诡异的法宝。 他们想要看透自己。 看透自己身上的秘密。 …… 不远处的房屋之上，宁清心拿着一串糖葫芦正看的津津有味。 这两天，她的心里竟然也有些期待。 就好像一场戏曲突然中断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她也想看这少年会怎么问剑。 他走出了自己的大道，这意味着他在武道上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他糅合了江湖上最顶尖的两部玄功，但他还能糅合更多。 将这些东西全部揉入自身，他就能真正质变出新的力量。 她咬下一颗糖葫芦，好奇地看着顾苍生。 这些没有规矩的方士和武师以秘法窥探，看似没有杀伤力，但这样的“攻击”反而更难应对。 既不能发脾气冲人大喊大叫，也不能真让人看到什么，暴露自己。 顾苍生握着守信，抬手在刀身上轻轻一弹。 “当~~~” 绵长的声音之中，一尊凶神恶煞的恶鬼手持长刀，掠过长街，为他开道。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秘术都被这可怕的刀意摧毁！ “咯咯咯……小公子，你果然厉害，我只弹了一次，没想到就真被你学去了。” 娇媚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南柯。 她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这……这不是南柯剑圣的弹剑之术吗？他真学会了？” “乖乖，以前只是听说顾苍生极其妖孽，不曾想，今日问剑还未开始，就已经见识到了。” “如此天骄，难怪能令江湖色变。” “哼，只不过照猫画虎罢了，上不得台面。” “若是没有自己的修行之道，迟早泯然众人。” …… 议论声此起彼伏，顾苍生忽然一怔，偏头望向不远处的房顶。 咬着糖葫芦的宁清心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少年皱着眉头扫来扫去，最终有些疑惑地将目光回到前方。 宁清心心中却是一惊。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怎么可能！ 她舔了舔糖葫芦棍上的糖浆，好看的眼眸落在顾苍生的身上。 她的眸中剑海滔天，目光如炬，似能洞穿一切。 这一刹那，少年竟猛地转身，向她看来！ 宁清心立刻收回目光，大气都不敢出。 同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五个丹田！ 五个灵台！ 这是什么怪东西？ 不远处，顾苍生已浑身冷汗。 刚才那一瞬，他似乎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似乎有一道目光，将自己所有的秘密看穿。 他死死盯着远处的房屋，可那里却没有任何人。 他沉吟片刻，抬手写字：明神妙目。 宁清心握着糖葫芦棍，轻轻一划，身上剑气更浓。 四字落在顾苍生的眼睛上，他双目金光闪烁，倒映着远处平平无奇的房屋。 难道对方走了？ 忽然，他神色一动。 宁清心微微一怔，这少年无论如何不该发现她才对啊！ 她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屋顶上竟然有她吐下的几颗山楂籽。 她的脸微微一红，再看少年，果然脸色有些怪异。 片刻后，顾苍生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宁清心松了口气。 看着少年的身影愈发好奇。 这个小家伙……很不对劲啊。 至少在江湖上，还没有哪个武师能发现她。 顾苍生一边走，一边思量。 自己的感觉绝不可能出错，那种被整个看透的感觉，他只有过一次，就是面对冥府秦广王的时候。 其次，谁家屋顶上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多了山楂籽。 对方实力极强，只少不是普通的武圣。 来杀他的那位？ 如果真有这种实力，他恐怕早已死了。 可冰剑宫的几位剑圣都在，连宁轻柔都在。 难道是宁清心？ 顾苍生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 那种仙神，看自己做什么？ 如果是擅长隐匿的刺客，成为武圣后又同时觉醒了意和气，并且这两者都可以帮助其隐匿气息，他也无法察觉。 但这更不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刺客。 冥府里到处都是这种刺客。 刺客常年累月的训练中，绝不会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吃东西，更不会大意地将山楂籽吐在房顶上。 看来还是一位修为高深的武圣。 一时兴起，在那里看自己。 也许已经离开了。 顾苍生停下脚步回头。 忽然发现，屋顶空中的山楂籽一闪而逝。 虽热只有短短一瞬，顾苍生还是心中大惊。 那人还在！ 迄今为止一直都在！ 屋顶上，宁清心攥着山楂籽，一动不动。 这小子……怎么又突然回头了？ 疑心病这么重的吗？ 看到顾苍生怪异的神色，宁清心心中一跳，难道他发现自己了？ 一个八品的武师，竟然察觉到了自己？ 这时，少年忽然回头，又往前走去。 宁清心蹙起了黛眉。 这……他到底是看没看到自己呢。 这时，那少年忽然一抹乾坤戒，凌空一掷。 人群散开，一锭银子落在了人群外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身上，那人急忙抓住。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这里不仅有卖糖葫芦的，还有桂花糕，油炸小鱼……各种各样的小吃。 银子落地，卖糖葫芦回过神来，急忙捡起。 他露出疑惑之色，围观的众人也有些不明所以。 顾苍生指了指宁清心所在的屋子，道：“所有的糖葫芦放在那里。” 卖糖葫芦的先是一愣，急忙抱着糖葫芦走到了房子底下。 不少江湖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远处，宁轻柔的脸色很怪。 宁清心的俏脸则微微有些发红。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自己这个偷偷做坏事的大人，被一个小毛孩子发现，然后对方一副“我帮你瞒着”的奇妙感觉。 “谁用你请。” 半晌，宁清心小声道。 而顾苍生也不再去看，专心走向第七层台阶。 不管对方是谁，实力都远在自己之上。 对方如此悠闲的吃糖葫芦，应该对自己没有敌意。 自己已经露出了善意，希望对方不要为难自己。 屋顶上，宁清心神色怪异。 忽然，她神色一凝，偏头望向人群之中。 人群里正有一个男子，双手抱胸看着顾苍生。 他隐约露出一丝杀意，但那丝杀意如绵里针，雨里露，极难察觉，但宁清心还是感觉到了。 男子脸色突然也是一变，转头看向宁清心。 这一刹那，他当即失神。 天下怎会有如此惊艳的女子！ 美到极致。 他的耳畔响起了宁清心的声音。 “不要在冰雪城闹事，否则，我斩了你。” 她的声音很宁静，说不出的好听。 但当那个“斩”字出来后，他的真气似乎都在震动，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男子的脸色却变得极度难看，他咬了咬牙，闪身没入了巷子。 看着他消失，宁清心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她抬手轻轻一勾，一串糖葫芦落在了手中。 而卖糖葫芦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发现。 “不白让你发现，帮你小忙。” 宁清心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咬在了糖葫芦上。 远处的少年也抬腿站到了第七层的台阶。 第167章 日月双花 问剑这件事和真正的江湖厮杀是完全不一样的。 江湖厮杀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能杀人绝不放过。 而问剑，是罕有的，能正确地比较剑术，以武问武的时候。 双方都可以做足准备，点到为止。 就比如第七层的邹林。 顾苍生刚站在台阶上，他便弯腰抱拳。 论起修为境界，他才算是前辈，而且，这是顾苍生问剑他接招，无论如何也不该他向顾苍生先施礼。 顾苍生也回了一礼。 邹林道：“从第八层开始到第四层，都是想要成为武圣，却无法踏入那个境界的。” 他示意了一下高处站着的南柯，“包括她也是。” 顾苍生回过头，南柯笑盈盈地道:“加油哦，小公子。” “第三层开始呢？” “第三层和第二层都是已经可以踏入剑圣，却迟迟不愿意成圣的。” 顾苍生一怔，偏头看去，第三层站着一个虎背熊腰，头裹方巾的农家女子。 第二层站着一个身材佝偻，拿着放羊叉子的老汉。 第一层站着一个少年。 “那第一层呢？” “自斩修为落下来的，成过圣的人。” 此言一出，非但顾苍生一惊，就连四周的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 远处屋顶上坐着的宁清心微微一叹。 “为什么会这样？”顾苍生问道。 邹林摇摇头，“你该问他们。”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顾苍生脸色怪异地道。 “你有没有问过小孩子问题。” 顾苍生摇摇头。 邹林道：“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孩子。” “没错。” “你有不寻常的智慧，不但能解开南柯的桎梏，也许还能解开我的。” 顾苍生摇摇头，“我不是圣人。” “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圣人。”邹林说道。 顾苍生皱着眉，若有所思。 “你去问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将心爱的糖果送给别人。他只会告诉你，他想让别人也尝尝糖果的味道。 而我们却连这样简单的答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去做。” 顾苍生沉吟道：“你想让我帮你们？可我不是圣人，回答不了你们。” “你做自己便好。” “好吧。” 邹林笑道:“江上代有才人出，我既想当问你问题的大人，也想当那个孩子，将手里的糖分给你。” 顾苍生一怔。 邹林笑着抽出了双剑。 “南柯擅长的是剑意，剑吟透出的剑意，才是她真正厉害的地方。 而我擅长的是剑招，等你看过，觉得你能赢我，你再出招。 剑招名为，日月双花。” 邹林话音一落，便开始挥剑。 他左手剑环绕，宛如一轮太阳，厚重沉稳，普照大地。 右手剑快不可视剑！ 如清幽的月光，只有孤寂，冰冷，死亡！ 一手慢剑，一手快剑。 很多人都在皱眉思考。 一个人要怎么样右手做极慢的动作，然后左手做极快的动作？ 快的那一边，用力会更多，真气流转的更快。 那强大的力量到了慢的那一边，如何才能不受影响保持节奏？ 围观的众人怎么想都不明白。 慢剑在江湖上本就是很难炼成的。 甚至很多用快剑的人都不明白，为何要慢。 慢有何用？ 厮杀比试，慢人一瞬都可能被人割开喉咙，为何要慢？而且还是招招慢？ 这岂不是送死？ 邹林的慢剑给出了答案。 他的慢剑，在周身画出大日。 就像太阳的光芒笼罩了所有的地方，他的防御没有一点空隙。 不管顾苍生如何出剑，他都能将顾苍生的剑挡下。 这就像一个人做事，慢一点也能做完，而且不会出错。 慢剑就剑走偏锋。 慢剑不看对手，只看自己。 而邹林的快剑，则不断隔空刺出，落向顾苍生。 即使相隔很远，顾苍生也能感受到他凌厉的剑。 邹林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顾苍生道:“能变？” 邹林双手一变，左手月，右手日。 围观众人无不惊呼。 很多江湖人已经浑身冷汗。 段白浪凝重地道：“两种不同的剑术，竟然还能相互变化，这种对手，要如何取胜？” 李星辰沉吟道：“他像个手持盾与剑的武师，但可怕的是，他的盾和剑，能随意的变化。 也许，还可以是双手盾，或者双手剑。 一个人一种剑法就已经可怕到了极点，他将两种剑法都练得炉火纯青，并可以同时使出。 剑法搭配，就有了至少六种变化。” 乌凤皱眉道：“不，七种。关键时刻，他可以丢到另一把，双手只使一把剑。也许，那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乌梅听到乌凤的声音面色一喜。 她觉得，以前的乌凤正在逐渐回来。 乌凤望着顾苍生道：“我想不到任何可以破这样剑招的办法，但我相信，顾苍生会给出答案。”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拿出了第二把刀。 这把刀的做工很好，银光闪烁，只比守信差一些。 他举起了双刀。 “他用双刀的？” 李星辰一惊。 段白浪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握紧了剑。 他只当那日顾苍生抢走陆紫涵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 可如今他这才知道。 如果顾苍生真的对陆紫涵感兴趣，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抢走陆紫涵。 或者，踩着他的尸体抢走陆紫涵。 乌梅苦笑道：“事到如今，他再会什么我都不稀奇了。” “咔！” 宁清心咬碎了一小颗山楂。 顾苍生也已经出刀，而邹林同样在出刀。 邹林左手舞日刀，右手挥月刀。 顾苍生右手挥月刀，左手舞日刀。 “当当当当……” 刀与剑撞在一起，所有人都倒抽冷气。 “他怎么也会！这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吗？”李星辰指着场中的顾苍生大叫。 每个使用兵器的江湖人此刻都在震惊。 邹林会，是因为他年岁极大，又留在十品多年，没事儿瞎琢磨，瞎捣鼓，慢慢练，总能练出这可怕的剑法。 但顾苍生呢？ 他怎么可能会！ 乌梅忽然面色凝重地道：“顾苍生会不会是被什么前辈大能夺舍，所以才什么都会的？方士修行，不是有夺人身躯，寄宿灵魂之说吗？” 李星辰罕见地摸了摸下巴，认真地道：“肯定是。” 远处的屋顶上，宁清心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吐出几颗山楂籽，有些不屑。 这有什么？ 小把戏而已，她也会啊。 不会才奇怪。 谁没练过快的，谁没练过慢的？ 加在一起就不会了吗？ 三四息的时间。 场中两人已经分开。 “啪”的一声，顾苍生手里的刀炸成了碎片。 顾苍生一脸无奈，又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把刀。 宁清心微微一怔，看着那破碎的刀，忽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他也是！ “我出日剑，你用月刀进攻，我出月剑，你用日刀防备，我变双日，你就变双月，我变双月，你就用双日应对。 你这样打，我们永远也分不出胜负。”邹林苦笑。 “这也是你如今的桎梏？”顾苍生问道。 邹林点点头，“没错，我也不知如何破我自己的剑招。” “那好，这招就分胜负。”顾苍生忽然举起了双刀。 第168章 还来? “那好，这招就分胜负。” 顾苍生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要怎么样做到一手快，一手慢，还能同时互换。 但顾苍生不仅学会了，甚至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这小子肯定在吹牛！” 一位八品武师双手抱胸，出言断定。 有人立刻出声反驳，“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怎么吹？再说，谁吹只吹一招的！那不是吹牛，是傻！” 一位背剑的女子苦笑，“至少我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 “邹师叔的剑法，真有人能破解吗？” 冰剑宫一位弟子出声询问。 他的身畔也站满了冰剑宫的其他弟子。 一位背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道：“顾苍生长得真好看哩。” “师叔让我们来看剑，不是看人。”旁边一位弟子哭笑不得地道。 “不看人怎么看剑？嘻嘻，一起看，不碍事的。”那位女子笑嘻嘻地道。 旁边一位背着两把剑的男子冷笑，“他只是在夸海口，双剑到了这等地步，已经无敌。我看他一招之后怎么收场。” “出招了。” 几人急忙看去。 只见顾苍生握着两把刀向邹林杀来。 邹林眼神一厉，双月齐出！ 这一次，顾苍生的双刀竟然没有变化任何形式！ “当！” 双刀双剑相交刹那，他突然将刀向外一拨，然后松手，两把剑立刻扎入了他的肋下！ 鲜血飞溅 邹林却是面色一变。 剑竟被肌肉和流转的磅礴真气夹住，难以抽出。 他飞身后退，顾苍生已经探出了双手。 “莫要小看了我！” 邹林两手空握，真气间掌中竟出现了第三把剑，真气之剑！ 围观众人无不惊呼，有些剑客更是浑身冷汗。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难怪他觉得自己的招数无法破解！ 完美的攻防之后，竟还有必杀的一剑！ 这样的招数，谁能破解。 邹林此剑直指顾苍生的胸膛！ “嗷呜！” 顾苍生猛地一低头，竟然一口咬住了真气之剑！ “砰”的一声，他嘴唇炸裂，满口牙齿四散，鲜血飞扬。 邹林大惊。 但下一刻，一对拳头便停在了邹林的胸前！ 四周一片寂静。 就连邹林自己都呆若木鸡。 “当啷”几声。 两把刀，两把剑落在地上，人们回过神来。 “丹凡窝用真气……你都……丝惹……” 少年的声音有些漏风。 但四周没有任何的嘲笑之声。 “吧嗒”一声。 远处的屋顶上落下了半颗山楂。 宁清心张着小口也惊呆了。 她以为会是何种刀法，却没想到，会这么……野蛮粗暴。 但不得不说，这种方法，真的非常有效。 简直有效过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邹林忽然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以为我已经到达了变化的极致，不曾想，不变应万变，才是最难的变化！ 哪有什么极致变化，所谓极致，只是一叶障目！” “轰~隆~” 一道雷光打断了他的声音，众人抬头，竟天空中落下一道金色雷剑。 霞光满天，无数刀剑疯狂震动。 “不是吧！还来？” 李星辰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一个江湖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看见一个十品武师突破到武圣。 昨天加上今天，已经两个了！ “姓顾的，别问剑了，我要挑战你！” 人群中忽然落下一位十品武师，看着顾苍生满脸兴奋。 顾苍生看着天上的雷剑，自己也呆住了。 “这位公子，事分先后，冰剑宫问剑结束，你再挑战不迟。” 所有人都是一惊，因为那说话的，竟然是站在最后方的宁轻柔！ 宁轻柔的心里比他们还要震惊。 因为她听到了宁清心的声音。 宁清心只说了三个字： 带回来。 天啊，宁清心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过这样一个人了，更不要说说出这种话了。 “顾公子，可否到冰剑宫做客，冰剑宫愿为你疗伤，待你伤势尽复，再问剑如何？” 宁轻柔只是随口客气，但“顾公子”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后，所有江湖人都是一惊。 人人都知道，天下如今有两个顾公子。 一个是四大家族的顾公子，另一个是说自己叫顾苍生的顾十一。 江湖人都在议论，谁是真正的顾公子。 不但江湖人在议论，就连两位顾公子也在争。 以往谈起“顾公子”第一想到的也是那位顾安生。 只因那位名声极大，又是十准武圣第三位。 但是，今天之后。 这三个字，似乎要易主了。 “好！” 顾苍生斩钉截铁地道。 话音刚落，香风袭人，南柯已经便落在了他的身旁。 “小公子，此处马上就有天劫，我们还是躲远点好。” 说完，她娇媚一笑，不等顾苍生反驳，搂着他的腰，身形一闪，便跨越数十丈，进入了冰剑宫。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接着便看到，邹林大笑，挥舞双剑，直奔天空中巨大的雷剑。 众人只见天空之中，多出了一轮百丈耀阳和百丈冷月。 日月轮转将雷剑磨灭。 霞光满天，紫气东来。 冰剑宫，又多了一位剑圣。 “天啊，又多一位剑圣，这下冰剑宫在一流势力当中无敌了。”一位江湖人惊叹道。 “一流势力个屁啊，五位剑圣全是自己人，那四大家族也顶不住啊！” “就是，四大家族是武圣多，但很多都是招来的，拿钱买来的。 他们虽然人数比冰剑宫多，也愿意为四大家族出手。 但真的拼命，我不信他们能像这几位剑圣对冰剑宫一样。” “乖乖，江湖真变天了，这还得了？” “看着吧，马上朝廷就有大人物来了。” …… 众人议论纷纷。 乌梅却快哭了。 原来以为顾苍生是只老虎。 后来发现他是条龙。 现在又觉得，他哪里是条龙，他简直……简直……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怪物！ 这乌凤要怎么办。 “近日观剑才知，我如井底之蛙——可笑！” 乌凤转身，乌梅带着哭腔道：“乌凤，你别气馁，天底下只有一个顾苍生……” “我没有气馁。” 乌凤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眼里有火在燃烧。 乌梅看的一怔。 乌凤还是没有回到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但他变了，比以前更有朝气。 “我要……成为真正的武师！” 乌凤大步流星地向远处走去，他的气息，在一瞬竟水涨船高。 八品！ 乌梅愕然，面露大喜之色，急忙追了上去。 “那问剑天下，我们还看吗？” “不看了，我要去问我自己的剑。” “我们去哪儿？” “呼延城。” “可那里……” “真正的武师，就该向死而生！” …… 李星辰露出笑容，乌凤这人不坏。 虽然被自己狗屁宗门拴着，办出了傻事，但其实人是好的。 否则，他就不会把乌凤当朋友了。 他回过头，望向段白浪，脸色一冷。 “看到了吧，顾苍生不是你能碰的，你最好不要再打陆紫涵的注意，还有你家那位最好也不要打，否则……会出事。” 段白浪脸色难看地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就是武圣，也未必能胜过我爷爷。” …… 众人都已经散去。 只剩下了柳岚站在角落，呆头鹅似的左看右看，挠挠头，不知所措。 “不是……我呢？我去哪儿？” 第169章 江湖老豺狼 冰剑宫虽然看起来是冰，但其实并不是冰。 是一种特殊的晶石，色如寒冰，常年不会掉色。 这种石头除了好看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好看，就是它最大的作用。 冰剑宫里也有待客的房间，但应该很久没人了。 因为房间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茶壶里却没有一滴水，桌上没有任何的点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 南柯端着几道饭菜走了进来。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荤的素的都有，这是一瓶‘回春丸’，你吃上一颗，以真气炼化，一时三刻就能恢复如初。” 顾苍生也没有客气，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便闭目消化。 南柯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无奈，只好挥出一道真气，将整张桌子罩住。 一个时辰后，顾苍生睁开眼睛，“噗噗噗”几声，将嘴里的牙齿吐出。 新的牙齿已经长好，旧的已经褪下，炸开的嘴唇也恢复如初了。 “这丹药不寻常，我只化解了一成不到的药力就已经伤势尽复了。” “踏入剑圣后，柔心宗主就给了我两瓶，每瓶三颗。” 顾苍生微微一惊，“这么珍贵？” 他急忙将剩下的推回去。 南柯双手抱胸，挑了挑眉，道：“看不起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要？” “无功不受禄。” “帮我进剑圣不算功？” “你自己厚积薄发，迟早也会进入剑圣境界，只是凑巧与我对手罢了。” 南柯笑了笑，将药瓶重新推给他。 “话是这么说，但多少十品的人都缺一个‘凑巧’。” 南柯脸色怪异地打量着顾苍生，忽然俏脸微红，道：“不会是怕我和你纠缠不清吧。” 顾苍生认真地道：“有点怕。” 南柯咯咯直笑。 顾苍生笑了笑，“你还是收起来吧，这东西来之不易，你不收，我就只能明天留在这里了。” 南柯便将剩下的丹药都收了起来。 “邹林成剑圣了吗？” 南柯点点头。 “那明天能问剑了吗？” “你很着急吗？” “嗯，问剑之后，我想去呼延城。” 南柯面色微变，沉吟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去那里。” “为什么？”顾苍生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那里已经完全守不住了，大夏王朝陆陆续续派出了三万士兵，全部被隐山君的妖魔给杀干净了。 隐山君已经彻底疯了，来势极凶。呼延城之所以现在还没破，是因为大夏一直往里塞人。 就连赏金堂现在都有关于呼延城的特殊悬赏令。” 顾苍生沉吟片刻，道：“呼延城不能破，呼延城是唯一能限制牢山的城池。 一旦呼延城破了，牢山的无数妖魔便能进入大夏，背靠呼延城的六七座城都会受到妖魔的侵扰。” 顾苍生眼神闪动几次，又道： “可如果这么多兵力都无法防住牢山，大夏就一定会在后面铸造起新的防线。 附近有一条天通江，把天通江的堤坝击碎，就可以一口气将呼延城，以及后面的几十小镇全部淹没，这样就能形成新的防线。 这样一来，相当于扩大了隐山君的地盘，但大夏却又能稳固一时。” 南柯瞪大了眸子，她抬手布下一道真气，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顾苍生叹息道：“可牢山后面足足十几个村镇，那么多的人怎么办？” “他们已经在逃了，如果来不及便是真的没有办法。大夏境内，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武圣呢？” 南柯苦笑道：“我们这些武圣已经接到了大夏的命令，共抗隐山君。但绝不会有那么多人去。 呼延烈是觉醒了十一次的超凡武圣，他都不是隐山君的对手，有谁敢去？ 而且隐山君手下，也有好几位武圣级别的大妖。” 顾苍生冷笑道：“宁清心，宁轻柔呢？” 南柯面色微变，她能听出顾苍生声音里的愤怒。 没想到他这个江湖人，竟然会这么同情百姓。 这倒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宁清心祖师想要去，但宁轻柔祖师反对，因为车兽也不是泛泛之辈。” “外界传闻，宁清心稳压车兽。”顾苍生皱眉道。 南柯叹息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一切。寒彻山终年冰雪，万古寒川，可你知道，车兽是什么妖怪吗？” 顾苍生摇头。 “它是一只上古残火战车，它之所以呆在寒彻山，就是为了利用这天地来压制自己的火焰。 一旦他发怒，整个寒彻山会瞬间化作火海。 宁清心祖师之所以能压制他，除了祖师实力强大之外，车兽本身也在压制自己。” 顾苍生捂着额头有些发愁。 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连冥府那边都没有。 七大妖王一个比一个强大，人类根本无法靠近，自然也没有多少情报可言。 真要能知根知底，早就将这七位妖王诛灭了。 不过南柯说的，顾苍生却没有怀疑。 强者守强者，车兽一定是有着非凡的实力，宁清心才会一直守在这里。 而且，宁清心这么强大却没有对车兽出手，也能印证这一点。 “明天能问剑吗？” 顾苍生再问。 南柯点点头，“可以。” “那我明日问剑。” 南柯面色怪异地道：“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着急问剑，突破境界吗？我觉得不止是这样。” “我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 “让宁轻柔为我护道。” 南柯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过来。 “看来你真是顾家的公子。” “这种事我没必要撒谎。” “我也可以助你，虽然武圣不准参加江湖之事，但我可以限制其他武圣。” 顾苍生摇摇头。 “是我太弱？”南柯笑道。 “现在就有一位觉醒了好几次的武圣要杀我。” 南柯一怔，望着顾苍生，俏脸有些发白。 沉默半晌，她低下了头。 “我以为……我能帮你什么。” 顾苍生眼神闪动几次，道：“你愿意？” 南柯抬起头望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不愿意。” 顾苍生脸色一僵。 南柯起身翻了翻白眼，道： “原以为你只是个江湖少年郎，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多鬼心思。” 顾苍生道：“我就是江湖少年郎。” “你是江湖老豺狼。” 南柯瞪了他一眼。 起身离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砰”的一声关上。 顾苍生叹息，一品武圣也是武圣，本来还想拉她当靠山的。 顾苍生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把不大的玉制小剑。 这时，南柯的声音也在耳畔响了起来。 “可以帮你，但你别让我死了，我欠你情，可不欠你命。” 顾苍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收好桌上的小剑。 一品武圣，也是武圣。 有她在，至少能防止西门沣那条老狗突然恢复武圣修为，对自己下手。 第170章 相遇 “不行！呼延城再危险，你也不能去，万一走漏了风声，车兽进攻怎么办？” “说了我能赶回来，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不能拿冰雪城百姓的命来赌！” “说的好听，你自己也是超凡武圣，就算车兽失控，你挡它三五天也是没问题的！” “那也不行！” “那好，你去呼延城帮忙，我来守冰雪城。” “不行！你闭关多年，对冰雪城各处都不了解。 人员如何配置，万一妖兽攻城哪个城门该开，哪个地方该堵，哪里的人怎么配置，你根本不懂。”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我去呼延城！” “对！” 宁清心一怔。 宁轻柔盯着她道:“我就是怕你在呼延城出事。” “我是觉醒十四次的剑圣，隐山君奈何不了我。”宁清心皱眉道。 “隐山君为什么会疯。”宁轻柔问道。 宁清心一怔，“不是他孩子出问题了吗？” “七个孩子死了四个，丢了三个，就算是呼延烈也做不到，谁能做到？” 宁清心蹙起黛眉，也有些疑惑。 “我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凶蛮人搞鬼，他们生长环境特殊，对妖魔有我们意想不到的理解和控制。 他们独特的巫术也许真能做些什么。 除此之外，可能就是皇室。” 宁清心一怔，“皇室？” 宁轻柔正色道：“没错，如果真是皇室，那就危险了。你虽然是觉醒十四次的剑圣，但并非无敌。 大夏王朝内至少有三个人能威胁到你。 一个是独自镇守青铜秘境的剑圣祝胜，另一个是刀皇闻珅，最后就是陆家老祖陆通天。 陆家老祖陆通天大限将至，祝胜大概也腾不出手，唯一可能得就是闻珅。 老皇帝命不久矣，四大家族木秀于林，必然会和老皇帝有一番争斗。 除了四大家族，就是我们冰剑宫。我就怕呼延城只是老皇帝的苦肉计。” 宁清心蹙眉道：“什么苦肉计？” “赏金堂开出高额悬赏，各个江湖黑白势力，也都在悬赏呼延城里各种妖魔。你不觉得，这就是要江湖人去送死吗？” “这样有什么好处？各个势力真正核心的人是不会去的。” “谁说不会？你不就要去吗？” 宁清心一怔，嘟着嘴小声道：“我……我对自己有信心。” “所有的武师都对自己有信心！万一闻珅在呢？” “不可能，老皇帝有病啊，招惹江湖人。” “他最不安的就是江湖，大夏建国至今，凶蛮人当年都被赶走了，可就连姬辛帝也没能真正掌控江湖。 这些年，四大家族不断在江湖上渗透，老皇帝坐卧不安，一定要除去内患不可。 你真以为，顾家陆家宋家云家的事，都是巧合？” 宁清心嘟着嘴道：“你不好好练剑，怎么一肚子坏水。” 宁轻柔气极反笑，伸手抓住宁轻柔的脸，捏来捏去。 “我的老姑姑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天赋，和你那样单纯的心思。 反正，不许你去呼延城！你要实在闲不住，去白晶城玩儿两天，走的更远一些也行。 反正不许涉险！不许和妖王那种级别的人动手！” 宁清心打掉宁轻柔的手，揉了揉脸蛋，道：“没规矩。” “你不许去！” “我偏去！” 宁轻柔黑着脸道：“为什么！” “你没读过书吗？” “什么？”宁轻柔一怔。 宁清心一字字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她轻哼一声，道：“老皇帝怎么想怎么做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当年见他，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他要敢做什么，我就用剑对付他。若是死在他手里，我无怨无悔。但来的人，都要做好死的准备！ 我有一剑，谁来也没用！” 说完宁清心就走了，出了门，她回过头，又对着屋内白发的女子道：“反正我就去，我偏去，我是宗主，我说了算。” 宁轻柔气的浑身直抖。 等宁清心走远了，她气的眼睛都红了。 这位白发剑仙，都要落泪了。 骂骂不得，打打不过，说说不过，这怎么办？ 半晌，她喟然一叹。 也许，这就是老姑姑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原因吧。 不管怎么样，从始至终，她都有颗赤子之心。 …… 宁清心出了门，拿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在想刚才的事。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什么阴谋，什么诡计，什么能威胁自己的高手。 宁轻柔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修剑之人就该无惧一切。 遇到阴谋斩阴谋，遇到诡计斩诡计。 当年她行走江湖的时候，好多不要脸的世家弟子，仗着族中长老，还想收她当老婆呢。 后来呢？ 不全被她的剑给挑了？ 包括现在那位皇帝，当年还用皇室来压自己。 自己当着他面杀了三个武圣后，他吓得都尿裤子了。 呵，就那个小东西，也想和自己玩儿阴谋？ 真惹恼了她，她就带剑去皇城走上一遭。 至于什么刀皇闻珅，呸！这么多年，她怕过谁？ 她早就想试试看谁厉害了！ 都是超凡武圣，看谁死！ 宁清心忽然脚步一停，回头看去，地上满是自己丢的瓜子皮。 她抬起手，刚要动，忽然看起了墙边立着的扫把。 她有多少年没碰过扫把了？ 当年练剑的时候，还用扫把当剑呢。 唉…… 物是人非，教她剑的师父，和她一起学剑的师兄弟们，也都不在了。 七百年的岁月，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忽然有些伤感，伸手一抓，扫把落在手中，开始扫地。 “刷……刷……” 扫帚落在地上，她的心也好像回到了七百年前。 …… 顾苍生想要睡觉。 但他一天了，他也没洗个脚，屋子里就一壶茶，还是南柯端来的。 这冰剑宫也真是。 说让自己做客，连个下人都没有。 不洗脚睡觉他倒是不在乎，但给被子弄臭，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 “吱~呀~” 门开了，顾苍生端着个木盆走了出来。 宁清心回头一看。 四目相对。 顾苍生呆住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宁清心也是一呆。 他在这儿？ 再一看，自己来到了客房门前。 她立刻转身。 “等等。” 宁清心一怔，回过头。 “你是这儿的下人吧，去哪儿打水，我想洗漱一下。” 宁清心一呆，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裙。 顾苍生也顺着她的目光一看。 嗯，不愧是大宗门，果然和冥府一样，下人都穿的这么精致。 第171章 人 冥府的下人穿的很精致，非常精致。 不但精致，身上还藏着不少的武器。 他们既可以是下人，也可以是刺客。 顾苍生觉得，冰剑宫肯定也差不多。 反正这些大宗门里，越是看起来平凡的人，就越不平凡。 不过眼前这位……他有些看不透。 “额……我……我带你去。” 宁清心将带着顾苍生来到了井边，顾苍生看着她，她也不解地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只好打了一盆冷水回去。 宁清心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她从来没有自己烧过热水。 就算是七百年前的时候，他的师兄弟们也都是打冷水回去，然后用真气温热来洗漱。 因为师父不会给他们烧水，他们自己也懒的烧水。 至于更小的时候，是师娘用真气帮她温水，反正，她自己从来没有烧过水。 她长这么大，烧火只有一件事：取暖。 她也从来没有做过饭，她不吃任何荤腥之物。 她虽然不是和尚，但也不喜欢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她只吃买来的糕点，或者一些瓜果。 她甚至不需要吃饭。 因为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吸风饮露。 回到屋内，顾苍生将手指浸没在水盆中，真气沸腾，片刻时间水就便已经温好。 而那个女子则坐在桌前嗑瓜子。 顾苍生心底有些奇怪。 这丫头既不会干活，也没什么眼力劲儿，冰剑宫怎么会收这样一个人当下人？ 可顾苍生怎么看，都看不出她有多么高深的修为。 她练剑？ 她的手指晶莹如玉，没有一块茧子，她不可能练剑。 她练武？ 她的身躯凹凸有致，胳膊和双腿不粗不细刚刚好。 所以她既没有练腿，也没有练拳。 她是武圣？ 就算是武圣，他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除非是那种实力远胜于自己的武圣。 可那种级别的人，何必以这样的姿态找自己。 想了想，顾苍生只能认为她是个普通人。 她只是生的太好看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宁清心忽然问道。 顾苍生一直在打量她，从头到脚地看，任何人被这么看都会不舒服。 让她没那么讨厌的最大原因是顾苍生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侵略性，也没有一直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 忽然，顾苍生腰间的灵兽袋开始震动。 接着，袋子一开，一只小狐狸跑了出来。 它打了个哈欠，光芒一闪，化作了一个女童，正是狐伊人。 宁清心一怔。 十尾天狐？还有千面狐的血脉。 狐忻君的女儿？ 他怎么带着这么大的麻烦在身上。 小丫头动了动鼻子，跑到了桌前，看着宁清心手里的瓜子直流口水。 宁清心想了想，一抹乾坤戒，给了她一盘桂花糕。 小丫头嗅了嗅，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接着，她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清心。 她当然会觉得奇怪。 如果顾苍生真的吃上一块，也会觉得奇怪。 因为宁清心吃的糕点都是用极好极好的药材做成的。 是宁轻柔费尽心思让人做出来的。 小丫头吃了一块，不仅觉得甜极了，而且体内有股暖流，说不出的舒服。 “吃……还要……” 宁清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牙牙学语，师娘给自己一块块地喂。 于是她又捏起一块，递给小丫头，小丫头“嗷呜”一口，咬下去半个。 宁清心伸手按在她的胸口，一股微弱的真气渗入她的体内，将强大的药力化开。 仅仅吃了两块，小丫头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宁清心怀里睡着了。 宁清心笑了笑，抬头一看，顾苍生正皱紧眉头，盯着水盆。 “你在想什么？” “想今天的剑。南柯的剑意，邹林的剑招都很绝，但我的双刀不比他们差，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的刀太紧了。” 顾苍生一愣，抬头看去，宁清心一手抱着睡着的小丫头在吃剩下的桂花糕。 顾苍生心道: 虽然她不会练剑，也许连武师都不是。但在冰剑宫里服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旁观者清，说不准，她看过这么多高手练剑，反而能看到独到之处。 “太紧了是什么意思？” 宁清心将桂花糕咽下，道：“邹林的双剑之所以能随意变换，如此圆滑，是因为他拿得起，也放得下。 你能学他，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能破开武师境界，是因为他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你无法破开武师的壁垒是因为道理你都懂，但你做不到。你只是不怕死而已。” 顾苍生一惊，凝重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是谁？” “名字很重要吗？我姓宁，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好了。” 顾苍生一怔，“你姓宁？” “对啊，师父捡的我，我就和师父姓了。” “你师父是谁？” “宁剑一。” 顾苍生皱紧眉头，没听过啊。 “他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 宁清心叹气，眼里有些悲伤。 顾苍生心中也是一叹，难怪这丫头没人问，没人管。 在宗门里，没了师父和孩子没了爹娘差不多。 顾苍生擦了擦脚，重重一叹。 “你不仅放不下，心事还很重，今日你明明可以做的更好，却要用那样的方式，说明你很急。” 宁清心忽然又道。 顾苍生怔了怔，面色怪异地打量着她。 这没有修为的丫头，眼力劲儿当真不一般。 她要练起剑来，肯定也不一般。 “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宁清心忽然道。 顾苍生皱紧了眉头，片刻后，他又舒展。 人总是需要放松的，他的确紧绷的太久了。 “因为我着急去呼延城。” 宁清心一怔，他也要去呼延城？ “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的朋友已经去了那里，我了解他，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谁也别想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但他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去那里，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总会变得很蠢。 如果那个女人死在那里，他也一定会死在那里。 如果那个女人遇到生死危机，他也会替那个女人死在那里。” 宁清心蹙眉道：“那个女子很弱？” “不，她很强。” 宁清心叹气，“那你的朋友真有危险。” 顾苍生缓缓点头。 实力越强的人，在困境之中想做的就越多，不知不觉，她就会越做越多，直到完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面对危险，真正能活下来的，只有那些所谓的弱者。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宁清心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最好的办法就是等问剑结束之后，再去呼延城。 因为这几日，我受益匪浅，我已经摸到了九品武师的门槛。 问剑之后，我有信心踏入九品，甚至是十品的境界。” “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宁清心道。 顾苍生叹气道：“没错，我本想等问剑结束修为提升，再布置一些对付某个人的后手，然后去呼延城。 可如果我真的有条不紊地这么做了，一定会耽搁不少时间。 那时候，也许我的朋友已经死了。 可如果我不管不顾去了呼延城，也许，我也会死在那里，甚至是死在路上。” 宁清心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顾苍生，“那你怎么办？” “我还是要去。” 宁清心的嘴角弯起。 顾苍生坚定地道：“没有人能完美地计划所有的东西，正因为无法每一步都算计的明白，江湖才有趣，才可畏。 我朋友不多，我不能看着他死。还有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也是无辜的。” 宁清心面色怪异地道：“你这样的人也会在乎普通人的生死？” “我的师父很不是东西，他不把我当人，想要我成为他手里的剑。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我读书写字都是他教的。 我识字之初，只学了一个字，他要我把这个字刻在骨子里。” “哪个字？” “人。” 宁清心的脸色更怪了。 顾苍生笑了，他从未如此放松的笑过。 也许是因为，能和这个素不相识的，普普通通的女子说些心底话吧。 “师父离去前，对我说，不管我将来做什么，杀多少人，杀什么样的人，都要记住这个字。 只有记住这个字，我才不会变成野兽，不会变成妖怪。 我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可以大逆不道地去杀皇帝，但我从始至终都要记住这个字。 我是人，‘人’这个身份，是我生来就有的，任何人也无法夺去的，是真正不会丢的东西。 除非我自己不当人。” 宁清心笑了。 她的眉儿弯起，眼睛也弯起。 她笑的十分好看。 顾苍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他也笑了。 第172章 问剑宁清心 宁姑娘走了。 顾苍生看着她离去，他的心里竟然有种失落。 也许，这短暂的片刻，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这样绝美的女子，要交什么朋友，当然都是极为简单之事。 他回屋子后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蓝衣，看不清模样的人。 顾苍生面色微沉，他根本没有察觉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一大池子水，水的中央有一座冰山，上面插着一把美丽的剑。 他抬起头，发现上面也悬着一把怪异的剑。 顾苍生起身，偏头看着不远处站着那个蓝衣人。 “你是谁？”顾苍生警惕地道。 “宁清心。” 她的声音根本听不出男女，只透露着威严。 顾苍生心中一惊，立刻抱拳施礼。 “见过前辈，你……” 蓝衣人伸出了手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顾苍生看到了悬着的那把怪异的剑。 赤红如火，剑身已经被融化，却始终没有落下。 顾苍生纵身一跃，抓住守信。 这一刹那。 剑身竟然发出刺目红光，炽热的感觉从剑身上传来，将顾苍生的手灼出一股白烟。 他落在地上，望着那把剑神色凝重。 这把剑是活的！ 顾苍生再次跳起，第二次握剑。 这一次，他以真气包裹手掌，炽热的火焰无法再伤害他。 但下一刻。 一张狰狞的黑色人脸从剑身上飞出，张大嘴向顾苍生咬来。 顾苍生落在地上，握拳将那张人脸打碎。 “好强的怨气。” 他话音未落，数十张人脸先后从剑身上飞出向他扑来。 他接连挥拳，将全部的怨气击碎。 屋内恢复了寂静。 “这是我以前用的剑。” 宁清心忽然出声，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分不清男女， “那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母当年被杀，我用它杀红了眼，它饮了太多的人血，吸收了太多的仇怨。” “就算一把剑喝尽人血，也不该这样。” 宁清心深深一叹，“它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它恨我吧。” 顾苍生皱眉道：“难道你杀了很多人后，幡然醒悟，所以想要毁去它？” “对。” “它只是一把剑。” “不管是谁，拿着一把剑杀了数不尽的人，都无法面对那把剑。” 顾苍生沉默了许久，纵身一跃，将那把剑抓在手中，这一次他没有用真气，炽热的剑身将他的手掌灼伤。 他没有松开，任由皮肉冒着白烟。 片刻后，这把剑不再炽热。 顾苍生抚摸着它，它微微震动，发出轻吟。 低沉，哀转。 “它很痛苦。” “因为是我锻造了它，也是我想要毁去它。它曾和我一同闯荡江湖，我们共同度过不少生死。它在怨，它在恨。” “就算是人，在被生死相伴的同伴背叛后，也会生不如死。”顾苍生道。 “是的。” “化解仇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报仇！” 宁清心一怔。 顾苍生握住剑柄，指着她，吐出两字： “问剑。” 说罢，他纵身一跃，身形如电，来到了宁清心的身前。 他的速度很快。 但在宁清心的眼中，他慢的和蚂蚁一样。 那把炽热的，流转着铁水的剑，传来惊人的热量。 它的恨意很浓，它的怨气很重。 这柄剑，是她师父和师娘找来材料，她又在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以天雷为火，以真气为水，以精血为引锻造。 剑里有她凌云的年少志气，有师父和师母的无限期望。 后来她拿着这把剑报师仇。 杀尽了所有人！ 事到如今，她所有相识之人已去，只剩下了这把剑。 她闭上眸子，主动撤去了护体的剑气。 “哧~~~~” 衣衫撕裂，鲜血飞溅，一股白烟从她的肩膀上冒出。 “轰！” 池水中间的冰山炸开，那把好看的剑凌空飞起，直接向顾苍生杀来！ 它也是一把活着的剑。 “安静。” 宁清心抬起手，那把剑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晶莹的肩膀上渗出无数的血。 她的血竟然也是金色的，蕴含无尽的真气。 那些鲜血融入了铁水之中，炽热的剑一下变的冰冷。 顾苍生抽回了剑。 “当啷”一声，剑落在地上，它已经不再是剑，扭曲成了一块不成模样的铁。 顾苍生直勾勾地看着这剑。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就是仇恨的终点？” 宁清心道：“报仇之后，就是这样。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魔，是喜还是悲，可怕的不是剑，是仇恨。” 顾苍生抓起了那把扭曲的铁，对着自己的手掌，狠狠刺了进去。 真气、血、灵气、他的恨、他的意，全部一同涌入剑中。 他对着剑，也是对着自己道： “有仇当然要报仇，忍辱负重，吃尽苦头，绝不是为了大度地放下。 有仇不报，就是个软蛋怂包，不配在江湖上活着。 但我们这种人，绝不是只为了仇恨活着！” 他高举着扭曲的，失去一切的铁道。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报仇，是结束，也是真正的开始！ 了结恩怨，才能扫去心底的阴霾和痛苦！ 失去一切，方能重生！ 我也是，你也是！” 血和真气混合在一起，整个铁片开始扭曲。 “嗡嗡嗡嗡……” 空气震动，宁清心的剑开始发出剑吟。 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出现在屋子中。 接着，整个冰雪宫的剑都开始轻吟了起来！ 万剑齐鸣，亦如当初它出世之时！ 顾苍生望着红光道：“我不擅长用剑，你不妨变个样子，当把刀！” 他感受到了一股阻力，轻轻将他的手推开，红光脱手，悬浮在半空中。 刺目的红光之中，铁片扭曲。 一股红色的刀芒铺盖天地，“轰”的一声，红光落在了池水之中。 白雾蒸腾。 顾苍生抬手扫去雾气，一把赤红如火的刀赫然悬浮在水中。 “吧嗒。” 顾苍生回头，竟是宁清心在流泪。 一把剑，就是一个剑客的妻子，丈夫，是真正生死相依，永不背叛的朋友。 看着这把剑蜕变新生，宁清心心底最后的阴霾，如烟消散。 她这位承载了半生的老朋友终于放下仇恨，有了新的开始。 顾苍生抬起手，刀落在手中，他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轻轻抚过刀身，长刀未颤，竟就已经发出了锐不可当的声音。 它已经很多年没有敌人，它在渴望敌人！ “好刀。” “你该给它起个名字。” “恩仇已了，黑暗尽去，往后岁月，只剩阳光静好，就叫初阳。” “初阳刀。” 乾坤戒光芒一闪，守信落在手中。 两把刀，一把初阳，一把守信。 双刀相交，刀身急颤，顾苍生有种无敌之感。 一把未来，一把过去。 一把是他将走的路，一把是他走过的路。 这两把刀，似乎就是他的一切。 顾苍生忽然浑身一震。 宁清心微微一顿，露出笑容。 小家伙，竟然这么快就九品了。 第173章 城与骨 血如海，蜿蜒百里江山。 骨如毯，平铺苍茫大地。 尸压着尸，骨埋着骨，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 百丈城墙倒塌一半，那是此方天地折断的脊梁。 城墙上站着无数的人影。 妇孺老幼，武师方士，每一个都浑身浴血。 他们的衣服是血色的，他们的眼睛也是血色的，连他们的心也是血色的。 断裂的城墙最上方坐着一个老汉。 他很高，两米开外。 他很瘦，因为他坐在那里，露出了干瘦的身躯。 他伤的很重，因为他不但露出了干瘦的身躯，也露出了白色的骨头和断裂的肠子。 一个人的肠子断了怎么活？ 他当然活不了，他只是也愿意将最后一口气咽下！ 因为他是呼延烈，呼延城的天。他倒下，这片天就塌了，呼延家所有的人都会死，呼延城所有的百姓都会死！ 他扛着一把刀，一把巨大的拖刀。 这把刀已经杀了无数的妖怪，那数十丈大小，将断裂城墙堵上的骨妖，就是被这把刀斩断。 “爷爷。” 一男一女走了过来，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女的断臂，男的断腿。 女的断臂上绑着一把剑，男的断腿上绑着一把刀。 他们是呼延烈的孙女和孙子，几天前，他们的四肢也是健全的。 如今，女子胳膊的剑柄已经和骨头挤在一起，男子腿上的刀柄也摩擦着骨头。 他们已经忘记了疼痛，眼里只剩下了仇恨。 因为他们目睹了自己的亲人被咬死，被咽下，目睹了无数百姓被妖魔撕碎。 接连的打击流干了泪，也流干了恐惧。 “朝廷的人还没到？” “有个好消息。”呼延信笑道 “哈哈哈……” 呼延灼大笑，染血胡子随风飘荡，他的笑声响彻城镇。 人们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希望，但不管什么时候，他笑起来都是这样。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笑，如果他没了笑声，呼延城里英勇奋战的很多人都会失去勇气。 “什么好消息” 呼延月的脸上有了一抹喜色，“朝廷派了两位武圣前来，携带诛神炮。” 呼延灼露出一口黄牙。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诛神炮，顾名思义，是连神都能诛灭的大炮。 每一次发射，都需要消耗一位武圣的全部真气，或者一位方士的全部灵气。 这样的大炮在大夏王朝只有四门，三门在边境，国内只有一门。 这是一炮能打死武圣的大杀器！ “嗷——” 远处传来嘶吼，一个数百丈高，如山岳一般的巨影发出咆哮。 大地开始震动。 黑色的潮水忽然从牢山中冲了出来。 灰尘漫天，黑暗覆盖大地。 城墙上站起的人们露出绝望之色。 因为这黑暗的潮水是无数的妖魔！ 食人兽、三尾虎、四目狼……各种各样的妖怪，疯了一般向呼延城发起了进攻。 呼延烈提着他的烈火大刀站了起来，“儿郎们！” 一声大喝，震碎云海，也震碎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他背负大刀，带着一股火焰冲天而起，烈火涛涛，如大日当空。 “随我杀妖！” 呼延灼大笑，挥舞火刀冲入妖潮。 火刀横扫，数百丈内所有妖魔化作飞灰，火刀竖劈，大地撕裂，数百妖魔，爆裂粉碎。 他在妖潮中奋勇厮杀，如江中砥柱，逆流孤立。 “杀——” “啊——” 无数武师也冲了上去。 许多强壮的百姓也跟着厮杀。 他们都已经红了眼，在这如炼狱一般的战争中，每个人都已经被死亡折磨到疯狂。 要么死！ 要么看着所有人死！ 要么带着几只妖魔一起死！ 人们都已经忘记了恐惧，比妖魔更妖魔。 短短片刻，暗红的大地又铺盖了一层鲜红。 …… 遥远的山峦中。 顾安生画出了诡异的大阵，巨大的阵法中漂浮着一颗赤红的心脏。 心脏发出刺目的红芒，无数的血丝从地下升起，涌入心脏内。 顾安生露出疯狂的笑容。 这颗心脏起初只是一滴煞血。 这滴煞血竟汲取渗入大地的怨气和鲜血飞速生长。 短短七日，它竟然长成了心脏的模样！ “公子。”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是王管家，提着两具尸体，露着笑容。 顾安生面色一变，“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们是谁？” “我来给公子一件重宝。” 王管家笑着将两具尸体丢在地上，顺便“刺啦”一声，撕开了两人的衣服。 他们身上穿着黄色的里衣。 顾安生面色大变，“皇室的人！” 王管家将一枚乾坤戒抛给顾安生，顾安生先是一愣，旋即脸色惨白。 他一抹乾坤戒，一门三人之高的青铜大炮落在了地上。 “诛神炮？！” 顾安生一把抓住王管家的领口，满脸暴怒，“动这种东西是要杀头的！你他娘的疯了吗！” 王管家笑吟吟地道：“公子，你以上古妖血吸收这呼延城百姓之血和隐山妖血，就不用死了吗？ 一旦事情暴露，江湖朝廷，哪里都没有你的安生之地。” 顾安生皱紧眉头，神色闪动。 王管家眯着眼睛，攥着他的手道；“家主对你极不信任，尤其自真少爷出世后，他更是对你厌恶到了极点。你觉得……家主他会在乎你，还是在乎真的？” 顾安生咬紧牙，脸色异常难看。 王管家探头到他耳边道：“造化丹之事，确实隐秘，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暴露，你也活不下去。” 顾安生面色彻底大变。 王管家低下头道：“公子，无毒不丈夫，当断则断，当勇则勇。” 顾安生眼神闪动地看着他，沉声道：“王管家，你到底是谁的人。” 王管家笑道：“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点是，我一直在帮您。” “可我怎么觉得，你在将我往悬崖下推。” “公子已经在悬崖边了，我是在拉您。” 他笑了笑，转身道：“公子，炮弹只有两发，还请您，好好斟酌。” …… 片刻之后。 王管家与一位干瘦的老人站在高处。 王管家俯身道：“我不明白，为何要将诛神炮给这假货。” “这一炮打出去，顾家就没了一半。” “您担心顾苍生拿不下顾家？” “不，他若要拿下顾家，一定可以做到，毕竟他是我教出来的怪物，我知道他有多么可怕。我是害怕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怕他图的，不止是顾家和这个名字。” 老者转过身，目光森寒。 “他是唯一一个，小小年纪就让我浑身冒冷汗的怪物！” 王管家面色一变。 王易之沉吟道：“你的四重身份，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王管家沉吟许久，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毕竟他从未见过我，而我传递的消息，也从来没有错过。” 王易之面色一沉，“那你就暴露了。” 王管家愕然，“为什么！” “因为不犯错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何况你在顾家！” 第174章 剑圣杀武圣 一大早，冰剑宫前的台阶上就站满了人。 他们在等顾苍生问剑。 冰剑宫第八层台阶，第七层台阶都已经被顾苍生问剑成功，人们都很好奇，他能否能继续下去。 除此之外，人们也想知道，是不是还会有新的剑圣诞生。 如今的冰剑宫已经和四大家族一样超然于江湖，若是再有剑圣诞生，那就太可怕了。 日上三竿。 南柯忽然走了出来，她打开了一张纸，朗声道： “顾某有事，他日再来继续问剑。” 场中当即响起哗然之声。 “怎么走了？” “谁还没个急事。” “也许有所感悟，要突破了。” “我觉得是他怕了，自知不敌，想要修炼一段时间再来。” …… 有人赞许就有人嘲讽，有人夸奖就有人辱骂。 但更多的人，则是跃跃欲试。 许多自命不凡的武师，落在第十八层开始问剑。 …… 冰剑宫内。 宁轻柔拿着一张纸，满脸黑线。 纸上写着：闭关太久，出去散心，有事自归，无须担心。 她气的手指直抖。 用力将纸条撕碎。 …… 冰雪城三十里外。 顾苍生和柳岚骑着两匹快马。 “你大清早就喊我走，看来你已经有了对付那位剑圣的把握。”柳岚道。 “昨天我见到宁清心了。” 柳岚一怔，“她是不是很美？” “不知道，我看不见她的样子。” 柳岚有些失望，“那她愿意为你护道了吗？” “不知道？” 柳岚一拉缰绳，脸色有些难看地道：“难道咱们真要和武圣拼个你死我活？？” 顾苍生道：“宁清心虽然没有答应为我护道，但她说，我自行去往呼延城便可，没有武圣会威胁到我。” 柳岚松了口气，“那不就是答应了？” 顾苍生刚欲张口，忽然偏头望向远处。 远处的一片树林下正有一匹白马，马下站着一个人。 相隔甚远，但顾苍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等离得近了，柳岚当即一惊。 马旁站着的女子，怎么如此美丽动人！ 顾苍生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道：“你怎么在我前面？” “当然是因为我出发的更早。” 顾苍生皱眉道：“你也要去呼延城？” “呼延城有我的朋友。” “可那里……” 宁清心道：“你怕你的朋友死在那里，我也怕我的朋友死在那里。” “可我多少有自保之力。” “那我也愿意和我的朋友死在一起。” “这位姑娘，你的朋友我可以救。” 柳岚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 这等女子，国色天香，男人若是不心动，一定是身体有问题。 “他是很强的武圣。” 柳岚面色一僵，尴尬地挠了挠头，“当我没说。” 宁清心跨上马，和他们一起往前走。 她一抹乾坤戒，取出了几块桃花酥，然后伸手递给顾苍生一块。 “吃吗？” 顾苍生伸手接过，掰了一半给柳岚。 柳岚摇了摇头。 顾苍生咬了一口，当即一惊。 “这……好浓的药力，哪儿来的。” “冰剑宫拿的。” 顾苍生苦笑道：“他们不会找你麻烦？” 宁清心想了想，宁轻柔应该已经看到了她的纸条，蹙起眉儿，道：“应该会。” 顾苍生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骑着马，向前而行。 …… 骏马飞奔两个时辰后便慢了下来。 一来天色已晚，二来马也是生命，也要吃饭喝水。 宁清心趴在马背上打盹儿。 实际上她吃完桃花酥就已经困了，趴在马背上睡得迷迷糊糊。 但这骏马似乎识途，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奔跑。 顾苍生不止一次看着骏马上的宁清心，他真有些佩服这位姑娘，马颠的这么厉害，她竟然也能睡着。 顾苍生点起火焰，取出一些肉烤上。 “噗通”一声，宁清心从马上掉下，左右看了看，伸了个懒腰。 虽然穿着裙子，但她慵懒的样子当真说不出的好看，让顾苍生和柳岚都失了神。 她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忽然起身。 “我去上个厕所，不许跟来。” 她转身便向林子走去，柳岚呆愣愣地看着。 等她没入草丛后，柳岚急忙推了推顾苍生。 “哪儿认识的？” “冰剑宫。” “她是冰剑宫的人？” “一个下人。” 柳岚翻了翻白眼，“我不信，下人长的这么漂亮？” “漂亮的人就不能是下人吗？” “她太好看了。”柳岚道。 “心动了？” 柳岚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太敢，这么好看的女人，一定是红颜祸水。” 顾苍生也是一叹，“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的好。” “你也不敢？”柳岚意外地道。 “我喜欢人，不看容貌。” 过了一会儿，顾苍生又补了一句。 “不单看容貌。” 柳岚笑了。 …… 进了草丛。 宁清心蹙起黛眉，凝望远处，冷笑一声，一步迈出，便是千丈。 她脚步连跨，在黑夜中急行。 三十里外。 林中，廖雄正双手抱胸靠在一棵树上。 他在等，等顾苍生。 冰雪城那位神秘的女子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所以他不得不离开冰雪城相当一段距离。 他足足停在了百里外！ 他有把握顾苍生会经过这里，因为他听见了顾苍生和那个方士的对话。 他一定会为了朋友来这里。 只是不知道他会突破到什么地步。 九品武师？十品武师？甚至是一品的武圣？ 都无所谓，反正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他忽然面色一变，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女子在踏虚而行。 数千丈之遥，她只是抬腿一迈，便跨了过去。 明明她远在数里之外，但仅仅几步，她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整个空间好像都被拉了过去！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紧张万分。 是那天看到的，那个吃糖葫芦的女子！ “你……你……” “你非要我杀你是吗？” 廖雄话音未落，女子便先说道。 他面色一变，沉声道：“阁下是何……” “宁清心。” 廖雄面色大变，猛抽冷气。 大夏最古老的剑圣！ 他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字！ 她脸罩寒霜，满是不悦。 廖雄吞了吞口水，道：“前辈……前辈和顾苍生……什么关系……” “我欠他人情。” 廖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 “你非要杀他吗？” 廖雄怔了怔，咬紧了牙齿，“如果我说是，前辈会怎……” 白光一闪。 廖雄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无头的身体！ 赤红的血喷了出来，漫天都是！ 他转动眼珠，嘴巴张大，血喷在了宁清心绝美的俏脸上。 “她真好看，连杀人都那么好看。”这是廖雄最后的想法。 “噗通”一声，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廖雄的人头也被丢了过去。 “滴答……滴答……” 血从宁清心的脸蛋上滑下，滑过衣服，落在地上。 她全身上下连带衣服，竟都如绝世的宝剑一般，滴血不沾。 “谁让你说是的。” 第175章 谁是凶手 “老叫花子，让你偷吃！” “坏了小爷的雅兴，你可真是该死！” “他奶奶的，这老东西，怎么这么抗揍。” …… 三个公子哥围着一个老头不断狂踹。 “别打我，别打我……呜呜呜……别打我……” 脏乱的老乞丐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三个公子哥踹累了，坐在一旁气喘如牛。 老乞丐爬起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烧鸡。 他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还想跑？” 一位年轻人一把将他抓住。 “不要！” 老乞丐惊得大叫，竟一口气冲出十几丈。 抓着他的年轻人只听“咔”的一声，胳膊竟然已经脱臼，他抱着胳膊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他一路来到城门口，在角落里蹲着吃鸡。 附近正有几个人在闲聊。 “听说呼延城那边不行了，朝廷要在后面重铸防线。” “隐山君突然疯狂进攻，方圆几百里调过去的兵，全都被它给屠了，不重铸防线能怎么办？” “先在后面稳住，之后再慢慢夺回来吧。” “唉，听说只有不怕死的江湖人在往那里走了。” “朝廷都要放弃了，你指望江湖人给守住？做梦吧。”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顾苍生在冰剑宫问剑。” …… 老乞丐浑浊的双眼爆出精光。 “顾苍生……我的孙儿！” 他猛地站起身，烧鸡落在地上，他脚步一闪，来到那几人身旁，一把抓住其中一个，道： “顾苍生在哪儿！” “在……在冰雪城……江湖人都知道……” 老乞丐失神自语，“冰雪城，他在冰雪城……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他松开手，失魂落魄。 “你个老东西，打了人就想走？” 身后传来怒骂，是那三个公子哥。 其中一个抱着胳膊，身后带着不少护卫。 三个公子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贪婪。 这老东西疯疯癫癫，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但他功夫极高，说不准身上有什么玄功宝物。若是能将其拿下，便能将玄功宝物拿到手！ “老东西，你打了我的人，就要赔我！” 老乞丐微微偏头，突然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他五指一张，地上的烧鸡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 “轰”的一声。 整只烧鸡竟然插进了那公子的嘴巴当中！ 鲜血喷涌，他倒在地上，死相极惨。 老乞丐怒哼一声，身形一闪，竟跨出数千丈，向着远处而去。 “我要找到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远处传来他的大吼，震动云海。 “公……公子……” 四周的护卫吓得魂飞魄散，四散狂逃。 有几个胆子大的虽然没有逃走，也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浑身直抖。 …… 白晶城外。 宋开明正眼睑低垂，看着宋升的死尸。 有三四个人正在验尸。 宋升死相极惨，身躯出现一个窟窿，验尸的人还要去查看那些落在周围的血肉。 但宋开明只是眼睑低垂，从始至终都冷冷地看着。 似乎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但还有一种可能。 正因为是他的弟弟，他才要看着，认认真真地看清楚宋升的每一寸血肉。 许久之后。 三人商议结束，一位老者抱拳道：“回禀公子，有结果了。” “说。”宋开明吐出一个字。 “死在崩天神诀之下。” 宋开明挑了挑眉头，“如何确定？” “老夫曾验过崩天神诀，崩天神诀击杀的人，身体被强大的力量瞬间粉碎，伤口呈爆裂状。” 宋开明抬手隔空挥出一爪，“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树干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爪印。 “我也能做到，我不会崩天神诀。” “如果是强大的真气加持，伤口会爆裂的更加厉害，但崩天神诀只是蛮横的力量和速度。 伤口虽然呈现爆裂状，但伤口本身却不大。” 宋开明皱紧了眉头，“江湖上其他特殊的玄功做不到？” “除了武圣，只有崩天神诀才能爆发出如此强横的力量。” 宋开明叹息，转过身。 老者沉身道：“公子，凶手必定是会崩天神诀的人，而宋升公子也对顾苍生出过手。 公子，宋家的威严不允有失，即使是顾苍生，我们也要……” 宋开明转过身，沉声道：“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崩天神诀吗？” 老者一愣，忽然面色怪异地道：“难道这等神功，公子还能找出第二人不成？” “你觉得乌凤的乌枪几个人会？” “自然是只有乌……” 老者面色一僵。 宋开明向前一步，盯着老者道：“你觉得李星辰的破阵强拳几个人会？” 老者的脸色更加难看。 “顾苍生就有能学会别人玄功的独特手段，你能保证世上其他人没有？” “可……顾苍生只有一个……” “但崩天神诀却不是只有一个人会。你忘了，至少那个救他的女子也会？你能保证没有第三个人会？” 老者面色煞白，因为宋开明将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知道，这位宋家二公子动了杀心。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朝廷的人，还是谁的人？” 老者面色大变。 “咔！” 一声轻响，老者脑袋一歪，断了气。 宋开明身形一闪，将身下两个人的脖子也全部扭断。 “啪啪啪……” 掌声响起，钱江和林麟从林中走了出来。 钱江笑道：“宋公子果然聪明。” 宋开明冷哼一声，道：“是出手之人太没脑子。顾苍生要杀宋升，何必专门用崩天神诀。 我这废物弟弟，随便一掌，就得被他打死。 况且，他们一直装模作样地验尸，却不说这伤口是从背后下手，他们看不出来？ 宋升再废物，也不会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顾苍生。” “那你觉得是谁杀了宋升？”林麟好奇地道。 “宋升不是宋轩那个蠢货，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但他太过自傲，总看不起四大家族以外的人。 杀宋升的人，一定很被他看不起，否则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那就是四大家族以外的人。”林麟说道。 “可除了四大家族的人，一般人没这个胆子。” 林麟皱眉道：“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有这样一个人。” 林麟吃惊地看着宋开明。 宋开明单手背后，道：“杀死宋升的，是顾安生。” “不愧是能帮云将从青铜秘境取出神兵的人，难怪云将称你为‘智将’。”钱江笑着夸赞。 林麟道：“那你觉得，顾苍生现在在哪儿？” 宋开明道：“顾安生要去哪儿，顾苍生就会在那儿。但他们在哪儿我不知道。” 宋开明转身。 钱江问道：“你要去哪儿？” “呼延城。” 两人一愣。 宋开明望着远处，暗自叹息。 他要去呼延城杀死两个人。 他的弟弟宋雨初，还有他的妹妹宋曦舞。 如果运气好，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去。 如果运气不好，至少要让宋曦舞死去。 有些人，只有死了，才能活着。 第176章 超凡武圣的陨落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呼延城的地势又涨了许多。 让地势增长的不是土地，而是尸体。 呼延烈赤裸着上身，靠着拖刀站在呼延城最高的城墙上。 他已经不敢再坐。 如果他坐下，将再也起不来。 “爷爷……” 呼延信和呼延月走来，脸色惨白。 他们已入困境多日，如今却露出这种神色。呼延烈即使不问，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爷爷，诛神炮……丢了，押送的武圣不知所踪……” “哈哈哈……” 呼延烈大笑。 笑声如雷，呼延城内的百姓纷纷抬头，看到这位老人大笑后，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笑的如此开心，一定是事情又有了转机。 呼延月面色惨白，莫不是爷爷疯了？他连番战斗，身上的伤一直未曾好过，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嘻嘻……哈哈哈……” 呼延信怔了怔，竟然也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成月亮，笑的十分开心。 那副模样，就是疯了。 “哥……” 呼延月流下眼泪，但呼延信却忽然收起笑容看着她，“你也笑。” “什么？” “我们已经走到绝境，所以我们必须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呼延，呼延城的天！不管发生什么，哪怕下一秒我们就要尸首分离，我们也要笑！” 呼延月似乎明白了，嘴弯的比哭还难看。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 她也大笑。 是啊，反正已经不止一次地绝望，为何不能笑？ 人为什么一定要哭着死？ 哭给那些妖魔看吗？ 呼延家的人就算战死，也一定是笑着死的！ “哈哈哈……” 爷孙三人一同大笑。 他们笑的豪迈，笑的绝望。 附近的人听到他们如此的大笑，也笑了起来。 有些人觉得，呼延家的人一定是有了希望才会大笑。 有些人脑子空空，只是跟着笑，似乎这样才能释放心中的迷茫和彷徨。 还有的人只是想笑，不想哭着离开世界。 …… “噗——” 呼延烈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呼延烈、呼延月面色大变，四周的护卫和方士匆忙围了过来。 他是超凡武圣，拥有非人的生命力和身体，即使身体烂了窟窿，肠子断裂，他还能活。 但他终究是个人。 哪怕他是个钢铁铸造的人，到了这种地步，也应该死去。 他儿子已经战死，他的儿媳也已经战死，他的弟弟战死，他的妹妹战死，他的侄儿、侄媳妇…… 他那么多的亲人都在他的眼前死去，可他还活着！ 就算是个真正的铁人，也一定坚持不了这么久。 因为铁人没有心，而他有。 呼延烈的视线变的模糊。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似乎能看见周围人那逐渐绝望的神色。 为什么他会笑，为什么他不会死？ 因为他是领袖。 所有人都看着他，听着他，问着他，这就是领袖。 “燃……我……圣……血……” “噗”的一声，地上的鲜血化作金色的真气缠在呼延烈的身躯之上。 他破碎身躯的伤口也开始燃烧。 燃烧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的血和真气。 每一寸血，每一寸肉，都在燃烧！ 超凡武圣的血，每一滴都蕴含着极强的力量，这既是他们的生命，也是他们的灵魂。 烧尽鲜血，是他们最后的手段。 呼延烈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本该燃烧一夜的柴火，被全部丢进火堆，自然会迸发出可怕的火焰。 “东西藏好了？”呼延烈忽然开口。 呼延月和呼延信对视一眼，用力点头。 “好！” 呼延烈高举长刀，滔天真气涌入苍穹，化作千丈虚影。 大夏苍穹风云骤变，天空阴暗，千丈巨影对着千里江河，放声大喊。 “老夫呼延灼，命不久矣！” 声音传出百里，在山峦与江河间，大地与旷野上回荡。 “呼延家数百年基业，火帝胜天刀，破圣神丹，顶级玄功《火皇极》，无数金银财宝，全部馈与人间！” 此言一出，无数江湖人面色骤变。 数十里外。 高城之上，有武圣双手抱胸，侧耳倾听。 旷野之中，有国士皱眉，倾听呼延烈最后的声音。 “大夏江湖人，谁若想要，尽管来取！ 只要退败隐山君，保住呼延城，呼延家所有宝物，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无数人心中震动。 但他们的心头却还是压着一座大山——隐山君。 “隐山君已经重伤，老夫火并之后，必有时机，谁能杀退，谁就能得老夫残躯，隐山君残躯！” 无数的人影，无数的江湖人都在心动。 “哈哈哈哈……” 呼延灼大笑，千丈虚影也放声大笑。 他飞起千丈，血肉燃烧，化作熊熊烈火。 山河震动，百兽惊惧。 “既是江湖人，何惧生死簿。若无英雄胆，何苦入江湖。心存王者意，不惧魔神鬼。杀尽隐山妖，壮我江湖威。 诸位江湖人，且让老夫为你们再斩隐山小妖一刀！” 千丈虚影如火神降世，照耀山河。 “隐山君，这一次，换你接刀，火帝胜天刀！” 千丈火影高举拖刀，刀燃金火，炽热无比，如金色耀阳，狠狠落下。 “呼延烈，你去死吧。” 一道千丈雾气笼罩山河，化作擎天巨兽，全力接刀。 他就是隐山君，这片天地的主宰。 大雾虚影与炽热火神撞在一起。 神与魔的碰撞，太阳与气象的争斗，武圣与妖王的争锋！ 火光纵横三百里，神刀烧尽牢山妖。 仅遮天蔽日的隐山君发出痛苦哀嚎，大雾溃败，沉入被分成两半的隐山之内。 火光散去，一道人影，一把拖刀，从天空散落。 巨大虚影消散，传出呼延烈最后的声音。 “所有至宝……尽在城外……谁有本事……尽管来取……” 他闭上双目，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直至最后，这位镇守呼延城百年的超…… 凡武圣，也在笑。 烈火虽败，星火仍在。 江湖不灭，百姓不死。 …… 数百里外。 无数武师，无数方士，武圣，国士，纷纷动身。 鲸一落而万物生。 超凡武圣的陨落，将牵动整个江湖。 第177章 诛神一炮起硝烟 呼延烈倒下了。 千丈之巨的金色火人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具尸骸落向地面。 人的结局都是这样。 无论此前多么耀眼，最终也不过一具冰冷的尸骸。 “兄弟们，杀——” 呼延信高举长刀，带着呼延家剩下的护卫出城杀戮。 无数的江湖人面色闪动，也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夺取超凡武圣的残躯。 超凡武器圣的血蕴含无穷真气，其骨吸收天地精华，奥妙无穷。 牢山里传出各种妖魔的嘶吼。 超凡武圣的陨落令它们馋涎欲滴，丧失神智。 哪怕啃食一片，它们的修为也能突飞猛进。 远处的山林之中。 顾安生手掌按在诛神炮上，古老神秘的青铜纹路发出神光，投影出远处的画面。 呼延烈身躯粉碎，露出金色的骨，金色的血！ “咚~咚~” 上古妖心发出声音，它也在渴望着超凡武圣的血！ 诛神炮的画面中，疯了眼的呼延信在妖群中疯狂砍杀。 刀狂舞，血飞溅。 他歇斯底里，如战神一般不可抵挡。 一旁的呼延月手中之剑如判官之笔，落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 短短数个呼吸，两人身边已经躺了一圈的妖魔残尸。 诛神炮的画面中，呼延烈身旁多了一只刀妖。 它扎穿呼延烈的身躯，它凌空飞起，一边吸收呼延烈的鲜血，一边逃遁。 很多妖魔并不会飞，只能看着它升空。 吼吼吼！ 无数尖啸传来，闪电鹰、三首枭……各种飞行妖魔向刀妖扑来。 面对这样的残尸，即使是妖魔，也会相互厮杀！ “玄阴极雷，为我所用，去！” 雷光喷涌，在空中开出一条血路。 几个强大的方士踩着一面盾牌，向着呼延烈的残躯飞去。 所有的妖，所有的人都在往呼延烈的身边靠近。 顾安生的回头看着妖心，面露狠色。 呼延烈不能被任何人，任何妖带走！ 他必须粉身碎骨！ 只有这样，他的骨血才会融入大地，才能被妖心吸收。 哪怕这里死上一千只妖，一万个人，也不远远比不上超凡武圣的骨血！ “当断则断，当勇则勇。” 王管家的声音忽然回荡在顾安生的脑海之中。 “啪”的一声，地上的树枝被踩断，一道人影落在了他的身旁。 顾安生一下跳了起来。 西门沣紧皱眉头，道：“你怎么这么惊慌？你很害怕？” 顾安生怒视着他。 西门沣。 他就像自己命运里无法反抗的一根刺。 每次看到他，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事： 他是西门沣的儿子。 顾家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迟早，他会失去全部。 顾安生闭上了眼睛。 母亲，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 顾家，终究不是自己的顾家。 顾皇城，云雯心，还有陆蒹葭，云镇边……所有和顾家有关的人，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把他当过顾公子。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顾安生疯狂大笑，西门沣皱紧眉头道：“这炮不能开，我去将呼延烈的身躯抢回来。” “抢他做什么？” 顾安生忽然又平静下来。 他刚刚像个疯子一样大笑，现在又突然安静。 西门沣的心沉了下来。 只有疯子才会这样。 只有快崩溃的人，才会变的这么极端。 他的孩子，已经不再冷静。 白晶城一战，就是一道魔障，给他的心底笼罩了一层散不去的阴霾。 顾安生退后几步，道：“用你全部的真气，一炮打碎呼延烈，我要他的身躯彻底粉碎在这片大地。” 西门沣一怔。 顾安生咧开嘴，止不住地癫狂大笑。 “这样，呼延烈的骨血会大量渗入地下，妖心会将他的骨血吸收，炼出更强的煞血！ 我要以煞血修行，直入武圣之境！” “不行，这样一来，顾家一定……” 顾安生掐住了西门沣的脖子，他的神色狰狞，杀意浓郁而纯粹。 “要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就亲手掐死你！ 是你把我送进顾家，是你让我成为顾公子，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回头？ 你以为你机关算尽，事事皆知？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小小臭虫！ 这一炮若是开不出去，甄家之事，立刻就会传遍江湖！我们一样没有生路。 这一炮若是能开出去，妖心炼出煞血，我就能突破武圣！江湖再大，我也有一线生机。 你若是不能，那就去死！让妖心吸你的血，夺你的命！” 他的声音怨毒又歇斯底里。 西门沣沉默片刻一把推开顾安生，双手按在诛神炮上。 磅礴的真气涌入青铜大炮，古老的青铜纹路光芒闪烁，将西门沣所有的真气融入炮弹之中。 “轰~隆~” 巨大的声响震动山野，一股气浪将半片树林吹倒。 …… “那是什么！” 远处的人们发出惊呼。 …… “什么东西！” 柳岚指着远处的呼延城大叫。 “诛神炮？” 宁清心惊呼出声。 “这炮不对！” 顾苍生面色一变。 …… 呼延信，呼延月，无数厮杀的武师，御器的方士纷纷回头看向天际的那一道白光。 “哧——” 白光延长万丈，贯穿了刀妖和呼延烈的身躯。 所有人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 下一刻。 “隆隆~~~~” 一道火海在天空蔓延数十里！ “爷爷——” “啊——” 呼延信目眦欲裂，呼延月双目流血。 无数的武师瞪大了眼睛。 天空中的方士则在瞬间葬身火海。 火焰消散，无数焦黑的尸体从天空落下。 数以百计的金色骨片如万千金色流星“嗖嗖嗖嗖”地向着四面八方爆射！ 这是呼延烈的骨，超凡武圣的骨头！ 呼延月双目一黑，倒在妖群之中。 经历数十日的厮杀，胳膊被扯下，她也未曾倒下。 但此刻，她却已经无法站立。 英雄陨落，为何结果却是粉身碎骨？ 这瞎眼的老天，为何不能睁眼看看这个绝望的世界。 “妹妹！”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呼延信右臂被数只妖魔撕碎。 他一抹乾坤戒，抽出一把铁剑，将剑柄对着胳膊扎了进去。 刀作臂，刃作腿，他在妖群之中厮杀。 身体的痛与伤，抵不过心底的怒与恨。 他昂首嘶吼，恨意滔天。 “我发誓！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你灰飞烟灭——” …… 远处的山峦之上。 王管家把玩着一颗留影珠，上面赫然流转着顾安生和西门沣刚才所做的一切。 他笑了笑，满意地向远处走去。 “什么顾家，天要你死，你死不死？” “顾家没了。” 第178章 力压巨象 “杀！杀死这帮灭绝人性的妖魔！” “呼延前辈尸骨无存，就算我是凡夫俗子，也要为他拼尽最后一滴血！” “不求活着，只求报仇！” …… 呼延城的大门开了。 这镇守了数百年，经历无数妖潮也从未打开的大门，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推开。 大门一开，便已经断裂落地。 人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 背刀负剑的武师杀出城门，勾画大阵的方士也出门一战。 就连无数普通的百姓也拿起刀，出城拼杀。 英雄陨灭，令他们心痛，英雄粉身碎骨，令他们发疯癫狂。 他们也要杀！ 就算身负重伤，不能报仇，也要让这帮妖魔知道，人，是有骨气的！ “可笑我自诩强者，竟妄图苟且偷生。呼延前辈，流泉宗周绳，以妖血祭你！” 独臂的周身杀入妖群，挥拳如雨。 “宝刀若不痛饮血，此生怎敢言无敌。狂刀罗长风，今日只求杀个痛快！” 一位黑衣蒙面的男人大笑，手握双刀杀入妖群。 “哈哈哈……超凡武圣的血与骨是我的！谁也不能阻挡我的超凡路！哈哈哈……” 黑暗的角落里冲出一道人影，他矫健地冲入妖群，刀起刀落，将数只妖魔斩杀。 “不枉我在呼延城苦等数日，终于等到这个时候。” 一道人影从呼延城中飞起，是一位白发老者，身形如电，落入妖群，拿起一块金色骨片。 但下一刻，数十只妖怪便向他扑来。 “哼，尔等小妖也想与武圣为敌？不自量力。” 他只一掌，便将身前十几只妖魔击碎。 他刚欲飞，忽然面色一变，转身拍出一掌。 “轰~” 是一只闪电枭，目露凶光，口吐人言。 “人类，既然出来，那就死在这里。” 它扇动翅膀，一道天雷从天而降。 “正好取你妖丹，长我修为。” 一人一妖当即打在一起，声势浩大，撼动天地。 …… 牢山之上。 几只化形的大妖站在一起，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一位容貌清丽，长着九只眼睛的女妖笑道：“人类就是这样，一旦失去领袖就会方寸大乱，他们打开城门，要不了多久，呼延城就会彻底消失。” “呼延城只是跳板，踏平呼延城，一路横推，为我牢山夺得风水宝地！” 一位虎头人身的男子放声大笑。 长着獠牙，身躯肥胖的男子舔着嘴唇道：“我已饥渴难耐，只希望多些食物。” 他们是隐山君手下的妖王。 呼延城外。 尘土飞扬，两匹骏马向着呼延城狂奔。 “主动打开城门，这不是主动打开通往奈何桥的路吗？”柳岚叹息道。 “人总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越是身处绝境，越是如此。” “咱们怎么办？” “你去找呼延家的人，他们在呼延城有很重的话语权。” “你呢？” “守城门。” 两人脚步一点，从马上跃下。 顾苍生回头看了一眼，宁姑娘已经不见。 看到天边那道火光后，宁姑娘丢下一句“我怕诛神炮，不去了”，然后就调转方向而去。 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嗷——” 龙吟声起，顾苍生踩着两条真气神龙掠出。 他的目光落在城墙外的妖潮之中。 但这么多的数量，想要清理，并不容易。 先打个招呼，让未出城的人冷静一下。 顾苍生长舒口气，磅礴的真气暴涨数倍，脚下真气神龙身躯暴涨。 “嗷——” 龙吟震天，引得无数妖魔侧目，呼延城的百姓也回首眺望，发出惊呼。 “脚踩神龙，他是谁？” “金鲤化神龙，顾家公子！” “嗷——” 又是一声咆哮，神龙之旁出现一只巨大麒麟。 “这是……崩天神诀？莫非他是顾苍生？” 有人惊疑他的身份，但更多的人则停下脚步，望着城外入海的妖魔，露出恐惧之色。 几个百姓更是低头看看手里的菜刀，流下冷汗。 人就是这样，无论情绪多么激动，若能突然受到什么惊吓刺激，就会冷静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城墙断裂，是一只摧城巨象，身躯白如美玉，刀剑落在其上，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它退后一段距离，然后撒腿狂奔，沿途的妖魔纷纷被象牙刺穿。 “我来杀你！” 杀红了眼的周绳大笑，拳头凝聚可怕真气，打在摧城巨象之上。 只是一瞬，他便发出惨叫，手臂扭曲，倒在地上。 他这一拳仿佛打进了一座大山之上。 他来不及动作，雪白的象牙就将他的身躯挑成两半。 无数妖魔一拥而上，啃食他的血与骨。 “我来！” 浑身浴血的罗长风大怒，双臂交叉，挥出数十丈的刀罡。 “给我去死！” “砰”的一声，罡风消失，双刀俱碎，摧城巨象一头撞在罗长风身上，他身躯倒射，砸碎墙壁，脑袋一歪，再无气息。 周围杀红了眼的武师们看到这一幕，如一盆凉水浇下，瞬间清醒。 这二人可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他们全力都不能伤害摧城巨象，无法想象，这摧城巨象到底多么可怕。 况且，他们怎么如此呆傻，竟杀入妖群，这岂不是送死？ “都给我回城！” 一声大喝忽然传来，清醒的武师们立刻调转方向，向着城内杀逃。 管他是谁在发号施令，管他哪里来的声音。 正好借坡下驴，赶紧往回跑。 他们敬佩呼延烈，却不想和他一个下场。 吼—— 摧城巨象从后方冲来，巨大的身影和不可阻挡的可怕力量，让逃到城门口的诸多武师面色惨白。 即便自己逃进城去，城门也会被这摧城巨象瞬间摧毁！ 摧城巨象，就是因为它力大无穷，有摧城掠地的能力，所以才有这么个名字。 吼—— 巨象来到了众人身后，众人回头，神情绝望。 那象牙之上竟然穿着无数的尸体，妖魔的，人类的，血与骨堆积在一起，恐怖残暴。 “愣着干什么，往回跑！” 怒喝从头顶传来，一位少年落在了众人眼前。 面对巨象，他伏下身躯，张开双手。 诸多武师立刻撒腿狂奔。 简直疯狂了，竟然要去接这等怪物的冲锋。 管他是谁，总要死在自己前面，哪怕他只能争取一息，也能跑出几丈。 “轰~~~” 一股气浪忽然从身后出来，狂奔的众人被风吹起，飞进了城内。 人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们看到那位少年，浑身青筋暴露，双腿没入地面，可两只手死死抓住象角，将不可阻挡的摧城巨象生生拦住。 他竟比催城巨象的力量还大！ 崩天神诀十成功力！ “轰隆！” 少年的体内发出巨响，右手麒麟浮现，左手神龙缠绕。 “既然你这么想进来，那就让用你堵上这个口子！呀——” 少年昂首怒吼，竟将体型数十倍于他的巨象高高举起，然后对着城门口狠狠一砸。 “轰~隆~” 一声，巨象嵌入城门，将城门整个塞住！ 刀光一闪，巨象头颅落在地上。 顾苍生收起长刀，抓住象角，身躯环绕，用力丢出。 象头高飞数千丈，越过妖潮，落在远处。 …… “轰~隆~” 象头落在几位妖王身前，鲜血飞扬，溅了他们一身。 几位妖王面面相觑，露出骇然之色。 第179章 占尽好处 摧城巨象的脑袋落下后，几位妖王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远处那个力大无穷的少年守在城门口，如虎入羊群，不断绞杀身边的妖魔。 他很聪明，还很残暴。 他将妖魔击杀，丢入妖群，然后轰碎，那些灵智不高的妖魔受到鲜血刺激，为了妖尸发起争斗，阻挡了后面的妖魔。 他击杀妖魔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堵妖魔之墙，为他缓解妖潮的攻势。 …… 北门。 柳岚远远地就看到了十几个被围攻的人影。 一大群人围成几个圆形，护送着一个背着断臂少女的人影。 这圆圈里里外外足有三层，但随着他们往城门口移动，人数也在不断减少。 “一时头热，冲出去这么远，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柳岚跃入妖潮，数十只妖魔袭来，他不慌不忙，张开双臂。 两根细长的柳条“噗噗噗噗”地将十几只妖魔洞穿。 但紧接着，四周的妖魔便一拥而上，将那些柳条咬断。 “嘶——” 柳岚倒抽冷气，柳条虽然是他真气所化，但里面有他的血，如同他的身体，这样被咬碎，让他疼得直冒冷汗。 更让他心底觉得沉重的是，他随便出手，就能杀死这么多的妖，说明这些妖魔只是连灵智都没有的小妖小怪。 显然，牢山里有极为聪明的妖魔在指挥，它看到呼延烈陨落，便故意放这么多的炮灰出来，想要以数量堆死呼延城的人类。 毕竟在妖魔之中，真正的大妖才是它们的战力。 但事到如今，就连他也只能进入妖群，奋力厮杀。 因为呼延城已经没了呼延烈。 除非还有一个可以抗拒隐山君，可以一刀屠万妖的超凡武圣。 但这种人哪里是想有就能有的？ 这时，他腰间的剑忽然震动起来。 “嗡嗡嗡……” 呼延城里万剑齐鸣，柳岚一惊，抬头看去。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一位女子，身着蓝裙。 “刷刷刷……” 呼延城万剑齐飞，汇聚成一条剑之洪流，她抬手一指，剑之洪流涌入妖潮。 顷刻之间，无数妖魔被剑斩灭，妖潮之中，开出了一条百丈宽，千丈远的血路。 “是你？” 牢山之中传来声音，威严无比。 “宁清心，你就不怕车兽进攻冰雪城？” 所有江湖人面色骤变，纷纷抬头。 原来这人竟是宁清心！ 大夏最古老的剑圣之一！ 百姓露出惊喜之色，绝望地武师们生出新的希望，奋力厮杀。 “你可以让车兽试试！” 宁清心抬手一指，剑之洪流凌空而起，向着牢山落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 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忽然在隐山之中响起，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地面上无数的尸骨飞起，化作漫天骨影，与剑之洪流撞在一起。 随着“轰隆隆”的无数巨响，漫天骨影断裂，剑之洪流也飞速消失。 “难怪要让这么多的妖魔战死，原来是你，骨无极！” 妖王骨无极，七大妖王之中，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 它是尸骨成妖，能吸收残尸与尸骨来增长自己实力。 哪里有战场，它便会出现在哪里。 “轰隆隆……” 天上神剑飞流，骨影重重。 地上妖与武师疯狂厮杀，互不相让。 大战热火朝天，双方谁也没有退步 …… 从太阳高悬，战到第二日初晨。 漫山遍野的一大群妖魔几乎死之殆尽后，妖潮才彻底结束。 呼延城的百姓露出狂喜之色。 因为他们有了新的希望：宁清心。 她一剑落下，就有身成千的妖魔倒下。 这无穷无尽的妖潮，有一大半都是被她斩杀。 北城门口，顾苍生早已浑身浴血，看着无数妖魔的尸体，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妖潮下面，混杂着遁地的尸鬼。 而那些尸鬼，在搜集呼延烈炸裂的骨片。 隐山君，骨无极，这一次，妖王所图绝不止呼延城。 这场战斗，恐怕才刚刚开始。 顾苍生转身跳进呼延城，临了，望了一眼远处。 …… 远处山林之中。 顾安生满脸愤怒。 诛神炮上倒映出了顾苍生的模样！ 这该死的东西竟然还未死去！ “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一个血色的人影正漂浮在他的身后。 这是那颗妖心。 它吸收了大量的鲜血，吸收了很多呼延烈的骨血，长出了身体，正不断发出阴冷的笑声。 这笑声很小，小到只有顾安生能听到。 但这声音却无比的邪恶。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顾安生偏头问道。 “恢复小半，想要全部恢复，还要些时日。”西门沣答道。 “好，等你恢复了，再用一次诛神炮。” “打顾苍生？” “对，我要他和呼延烈一样，粉身碎骨！” …… 呼延城。 无数人影聚集在了一起，顾苍生走到哪里，身后一大群人便跟到哪里。 人们听过他的名头，刚才也见识了他的手段，知道跟着他，才能真正有活路。 顾苍生走到了城中央，那里站着一大群人。 “那就是呼延家的人。” 柳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断臂断胳膊的少年和断臂的女子说道。 “你们是呼延家的人？” 呼延信抬头盯着顾苍生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呼延月则恶狠狠地道：“姑奶奶正是！你谁？” 顾苍生笑了笑，走到他们面前。 “叫什么名字？” “呼延信。” “呼延月。” “好。”顾苍生的点点头头，突然一脚踹在呼延信身上，呼延信口吐鲜血，倒飞数丈，撞塌一面破墙。 “你干什么！” 呼延月大怒，起身一剑劈向顾苍生的脑袋。 顾苍生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她剑还未落下，她便倒在地上。 “我干你八辈祖宗……” 呼延月怒骂，声音未落，下巴又挨了一脚，高高飞起，摔得头昏脑涨。 “你这是干什么！” “少爷！小姐！他奶奶的！老子砍死你！” …… 呼延家的护卫一拥而上，顾苍生拳拳到肉，几个呼吸，便将他们统统打翻在地。 呼延城的百姓面面相觑，周围的武师也安静地看着。 “士可杀，不可辱，呼延家绝不会就此屈服……” 呼延信咬牙爬起，呼延月也咬着下唇，挣扎着想要起身。 “呼延烈前辈救人，你们害人，他用自己的命救别人，你们用别人命救自己，到底是谁在辱呼延之名？” 呼延信面色当即一白，呼延月也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在了地上。 然而少年刺耳的话语还未停下。 “一个不顾一切带着一帮人去送死，一个躺在妖怪群里让人往回背。 真是呼延家的好儿女，给祖宗蒙羞，让尸骨未寒的爷爷心凉。” 呼延月气喘如牛，情绪异常激动，他闭上眼睛，流下眼泪。 “爷爷，月儿，对不起你！” 她大喝一声，竟挥刀抹向脖子。 “妹妹！” 呼延信面色骤变，四周的人也纷纷出手阻止。 终归是少女，在呼延烈死后，信仰崩塌，无法承受更多，只想着一了百了。 “当”的一声，刀被踢飞，呼延月睁开眼睛，阻止她的竟然还是那少年！ “你这是干什么？” “杀成这样，没有惧色，不愧是呼延家的种。” 呼延月一愣，呼延信和四周围观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少年忽然伸手一丢，一块金色的骨片落在了她的怀里。 “爷爷！”呼延信惊呼。 “爷爷～”呼延月抱着骨片流下眼泪。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这块骨片而已。 哪怕付出生命。 否则，她又算是什么孙女。 有人同样看着骨片流泪，神情悲戚。 有人目露贪婪，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动。 人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目光有尊重，有沉重，也有疑惑。 他们不知道，这位强大的少年从何而来，要做什么。 人群中，柳岚暗笑。 打几棍子再给糖，又立威风，又得人心，好事真是都让顾苍生给占尽了。 难怪爹说他妖孽。 真是个老狐狸。 第180章 杀神 呼延月抱着骨片一直哭，哭得不成模样。 昨日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仅仅一日就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骨片，谁看了都会心碎。 呼延信反倒哭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流干了眼泪。 顾苍生、柳岚则站在一旁。 “喂~” 身后传来喊声，二人回头看去。 是姜荼，身旁那位女子应该就是方柔了。 顾苍生的脸色却很怪，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穿着半黑半白的衣服，越过了众人，径直走到了顾苍生的面前。 “你……” “姓顾的，你个王八蛋！” “啪”的一个巴掌落在了顾苍生的脸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啪”的又一声。 顾苍生立刻回了那女子一个巴掌！ 众人惊呆了。 宋曦舞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顾苍生，她一咬牙，又挥手向顾苍生脸上打去。 顾苍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病？” “你把我传到牢山那种鬼地方，姑奶奶差点死了，你还不让我生气？” “我为什么传走你？” “为了争花魁。” “那我做的有错？” 宋曦舞咬着下唇道：“你可以把我传回……” “我把你传到别人床上怎么样。”顾苍生瞪眼道。 宋曦舞大怒，扯回手掌，就开始捏手印。 顾苍生瞥了一眼，四周竟有不少方士悄咪咪地想要将他围起来。 他一把抓住宋曦舞，凌空跃起，落在远处。 “宋小姐！” “宋姑娘！” “你要干什么？” …… 几人大喝，便要冲过去。 “都给我滚远点！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宋曦舞大喝，众人只好都停下。 顾苍生招了招手，姜荼、柳岚便都跟了过去，呼延信略一犹豫，也跟了过去。 几人走到角落。 还未等众人张口，顾苍生便回头道：“明天帮我做件事。” “哼~”宋曦舞翻了翻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姑奶奶凭什么听你的。” 顾苍生瞪了她一眼。 “你瞪姑奶奶干什么？想打架就来！” 宋曦舞当即撸起了袖子。 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小辣椒，碰都碰不得。 呼延信沉吟道：“听听也无妨，你想做什么？” “明天开始，你们去帮城里的人，看看他们的伤势，想方设法，笼络他们的人心。 现在呼延城一盘散沙，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不是有宁清心前辈吗？”柳岚道。 “现在这种境地，确实是笼络人心的好时机，但你笼络人心干什么？这次想选天下第一美男吗？”宋曦舞嘲讽道。 “万一明天妖潮再来呢？”呼延信问道。 “第一，宁清心确实厉害，但你们也听见了，牢山里除了隐山君，还有骨无极，她也不能贸然出手。 第二，笼络人心是为了团结，不将现有的人手好好利用，只能和呼延烈一样被动防守。” 呼延信皱紧了眉头，顾苍生似乎在说，他爷爷呼延烈的做法并不正确。 “呼延烈前辈也许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办，但他太看重呼延城的百姓，相信朝廷，所以不敢放手一搏。 可我不信朝廷，尤其是诛神炮响了之后，我就更不信了。 他不敢搏，我敢，他不敢用呼延城所有人的命去赌，我敢！ 成功了，大家一起活，失败了，所有人一起死。” 众人一惊，呼延信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该告诉你的时候自会告诉你，你明天只有一件事，就是笼络人心，你是呼延家的人，你做起来比我们所有人都容易。” 呼延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团结众人肯定没错。” 顾苍生对宋曦舞道：“你去和那些方士把破碎的城墙补起来。”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但兽潮接连不断，根本没有时间！” 宋曦舞指着呼延信道：“我想让他们帮忙争取，可他们只顾跟着呼延烈埋头冲锋！我根本没有时间！” 呼延信、姜荼、柳岚、宋曦舞都看着顾苍生。 事情到最后，又回归了第一个问题。 “明天妖潮来了，我们这些事一件也做不了。”呼延信道。 宋曦舞翻了翻白眼，“那岂不是说了半天废话？” “明天妖潮来了，我有办法。” 几人一愣，纷纷看向顾苍生。 …… 晨曦初现。 大地震动起来。 睡梦中的武师，方士，百姓们纷纷起身。 漆黑不见尽头的妖潮又一次袭来。 人们脸上露出绝望。 武师抽出武器，方士准备施展法术。 “修补城墙，其他的事我们一概不管！” 宋曦舞指挥着许多方士道。 “可妖潮……” 宋曦舞瞪眼道：“姑奶奶都不怕！你怕什么？补城墙，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身边的许多方士，不敢再言，施展法术补墙，但眼角的余光还在注视着远处的妖潮，准备随时逃走。 “呼延少主，再不出手，等妖兽围城就糟了。” “你们看不见那里有人吗？”呼延信抬手一指，人们这才看见，城外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双手持刀，就那么站在城外。 …… 远处。 几位妖王站在一起。 九目妖王九个眼睛一起皱起，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要一个人守？” 蝎王笑道：“虽然是我们连夜整合起来的小妖，但也绝不是一个人能挡住的。我看，他们还有其他轨迹。” 獠猪妖王啃食着一只妖魔的身躯，道：“管他呢，反正这些都是炮灰，死了也不心疼。” …… 顾苍生瞥了一眼身后的无数人影，眼神也锐利起来。 从大方向来说，他的计划一共有三步。 第一步，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江湖。 白瓷镇出世，白晶城之战，问剑冰剑宫，已经让他的名声响得不能再响。 第二步，笼络人心。 呼延城的百姓和江湖人的人心，他都得要。 必须让所有人意识到：顾苍生是个实力强大，胸怀天下的江湖人。 只要做到这两点，他就可以在四大家族被皇室粉碎的同时，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威信，然后去尝试做第三点。 成为江湖共主！ 吼吼吼吼吼！ 妖魔的吼声吸引让顾苍生沉下了心。 不过在做到这一切之前，先要稳住呼延城。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失去，就很难再有了。 王易之啊王易之，诛神炮的确能毁去顾家，但你毁去的，何止是顾家一个。 还有江湖人对皇室的信任！ 顾苍生纵身一跃，杀入了妖群。 这一战，是让他改变一切的关键！ …… 城墙上的众人发出惊呼，他们看到顾苍生一个人杀入了妖群。 他真气翻涌势不可挡，每一刀都能带走十几只妖魔的性命。 他就像一个深渊，所有靠近他的妖魔全部倒下。 可人们的心却依旧沉重。 因为妖潮无穷无尽，但人的力量终归有限。 …… 一个时辰过去。 人们面面相觑，露出惊骇之色。 地上的妖尸堆积如山，顾苍生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还在杀戮。 他似乎不知疲倦。 就连补墙的方士们都看呆了，还是宋曦舞回过神来，一人一脚，让他们回神。 …… 两个时辰过去。 高处站着的宁清心眉头紧锁。 她看到顾苍生的手插入了一只妖魔，妖魔的妖气，血气化作最原始的力量，涌入他的身躯。 无妄功。 申绝灼屠戮体炼门满门的玄功。 将所有吸收的力量转化为最原始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包括伤势，真气，体力，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复原。 只要这里还有妖怪，顾苍生就能无限地杀戮下去。 她目光坚定地望着牢山。 隐山君和骨无极不出手，来多少，顾苍生就能杀多少。 他们若是对顾苍生出手，她也就可以出手了。 …… 三个时辰过去。 人们已经麻木，无尽的妖潮之中，顾苍生还在杀戮。 他的衣服已经碎裂，他的头发散落，他还在杀。 他仿佛一个不会倒下的人偶，不停地杀！ 远处的几位妖王面面相觑，露出骇然之色。 …… 四个时辰过去。 人们的心中出现了恐惧。 远处杀戮成性的妖王们也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这个人类杀了多少妖？ 几千？几万？ 根本数之不尽！ …… 天亮了。 半轮月亮浮在空中。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堆积如山的尸骨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握紧刀，身前已无一只妖魔。 他回过头。 城墙上的所有人的心狠狠一跳。 就连柳岚和姜荼都变了脸色。 所有人的心里共同升起了两个字： 怪物。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着呼延城走来。 人们竟然有种关城门的恐惧。 “有我在，呼延城塌不了。” 听到顾苍生的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这才想起，眼前的怪物，只是一个人。 一个赶来呼延城帮忙的人。 是站在他们身边的人。 “杀神。 ”不知是谁，呢喃出了这样一个称呼。 人们看着这个血人走入呼延城的角落，抱着刀闭目休息。 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顾苍生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 杀神。 第181章 有备无患 烛火幽幽，陆蒹葭坐在桌前画画。 她闭目思索，脑海中倒映出那道人影，狼毫笔轻轻蘸墨，一气呵成。 画上出现一个男子，身着白衣，嘴角噙笑。 她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了桌上其他几张画。 一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 一个乞丐打扮的少年。 最后则是她手里这幅男子。 她看着三幅画，阵阵出神。 “你还真是多变，怎么变出这么多的面孔。”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俏脸微红，偷偷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后，小心翼翼地铺好纸张，再次下笔。 笔尖轻轻落在纸上，似乎也落在了她的心尖儿上。 不多一会儿，一幅新画已成。 画中一个少女抱着一个男子亲吻，地上有一杯打翻的茶水。 她俏脸微红，看着画微微出神，葱白的手指轻轻点在唇上。 “真是羞死人了……当初怎能那么……那么不……不矜持……”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红绡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陆蒹葭急忙起身收拾画。 红绡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按住了画。 她看了看画，再看看陆蒹葭，陆蒹葭的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红绡嘻嘻一笑，过去搂着陆蒹葭，道：“蒹葭，放开手，让姐姐好好看看。” 陆蒹葭俏脸微红，“红绡姐，还是别了，我……我画着玩儿……” “哦~画着玩儿啊，那我看看也无妨啊。” 红绡抓住画，轻轻往外抽，陆蒹葭怕纸张被撕坏，只能松手。 红绡抓起画，仔细看了看，眼睛和嘴角都弯了。 “我这眼力劲儿是越来越不行了，当初觉得顾苍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人，结果他藏的比谁都深。 后来觉得咱们蒹葭是个腼腆的大小姐，只能让人随便欺负，如今看啊……火热着呢！ 和顾苍生在一起，指不定谁欺负谁。” 陆蒹葭俏脸大红，追着红绡打闹，红绡绕着桌子跑来跑去。 闹了半晌，红绡一抹乾坤戒，将好几个瓶子放在桌上。 陆蒹葭一怔，“红绡姐，这是什么？” “春药。” “啊？” 陆蒹葭俏脸通红，摆手道：“不不不……真不用。” “你确定不用？我可告诉你，顾苍生如今的名头大的很。 我今天去打探消息，听说江湖上有不少势力的娇女都动了收他的心思。” “啊？他……他杀了十准武圣，怎么还……”陆蒹葭皱着鼻子，心里有些不满。 红绡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小傻瓜，顾苍生杀再多人又怎么样？ 他问剑第七层，让冰剑宫出了两个剑圣，不管谁杀他，冰剑宫会袖手旁观？ 再说，他如此实力，武圣不出，谁能杀他？ 而且，不管什么恩怨，一旦他踏入武圣之后，所有的江湖恩怨都只能打住。” 红绡冷笑道：“那帮江湖上的老东西可精着呢，谁都知道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 现在不是三个一流宗门追杀他吗？那正好，其他一流势力顶着风险将他收下，忍上几年，等顾苍生突破武圣就好了。 三个一流宗门又怎样？真会为了个十准武圣，让宗门内的武圣不要命地出手？ 十准武圣，说到底也不是武圣。根本比不上真正的武圣。” 陆蒹葭咬着下唇，看着这一排的药瓶道：“可……可上次你给我的……我也没用完……” 红绡翻了翻白眼，“听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不是没用完，你是浪费了！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很难炼制的。” 陆蒹葭忽然道：“话说回来，红绡姐，你要这么多春药干什么？” 红绡面色一僵，沉吟半晌，认真地道：“给王虚吃。” “啊？为什么？” 红绡摊了摊手，“我是尸鬼，王虚以血气喂养，我的实力就能变强。 但他不是武师，所以血气中的阳气并不是很多，但吃了这东西，他的血气就会很燥热。所以……” 陆蒹葭一脸的怪异。 半晌。 “噗~”陆蒹葭红着脸笑个不停。 红绡叹息，“我要是个人就好了。 这些还有个用处，万一我遇上那个不开眼的，我给他喂了，再吸他血，也能增长修为。” 陆蒹葭一脸震惊。 红绡搂着陆蒹葭的脖子，道：“蒹葭，你别害羞，我说实话，有备无患。” 陆蒹葭点点头，红着脸收起了两瓶。 红绡瞪眼道：“他是五个丹田的武师，气血热的和太阳一样，两瓶不管用呢？” “可……可这东西……吃多了……” 红绡瞪眼道：“总比没用强吧。” “好……好吧……” 陆蒹葭咬着下唇，又收了两瓶，犹豫片刻，干脆全收了起来。 红绡拍了拍陆蒹葭的肩膀，道：“我等吃你的喜糖。” 陆蒹葭脸红的不敢看她。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矜持了。 身边有这样一个好姐妹，怎么矜持？ “红绡姐……你以后……稍微矜持点……” 红绡翻了翻白眼，摆手道： “我一个尸鬼能干什么？矜持个屁。 这东西我吃了也没用，也就劝劝别人吃。” “啊？” …… 呼延城。 顾苍生感觉有人，睁开眼睛，宋晨曦正伸出手要戳他肩膀。 “怎么了？” “野火来了。” 顾苍生立刻起身往城外走。 “你先洗洗，把衣服穿上！” 宋曦舞怒喝，顾苍生低头一看，自己光着屁股，身上还有一层黏糊糊的血痂。 绿的、红的、黑的，散发着恶臭。 是那些妖魔的血。 他抬手在头顶写下一个水字，便立刻有水流落下。 他就那么一边走一边洗，片刻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宋曦舞站在他的身后，俏脸通红地愣愣地看着。 “这……好白的皮肤……” “这肌肉，看着真壮实。” …… 四周传来声音，原来不止是宋曦舞，周围很多的男子，妇人，老者也都看到了。 顾苍生根本不在乎，纵身一跃，来到城墙上。 远处，长长的一串人正在往这里赶。 离得近了，众人才看到，那些人原来不是排成队，而是被绳子捆着手，被野火拽着往前走。 “野火怎么带了这么多人，犯人吗？”柳岚站在一旁问道。 “像是郎中。”顾苍生吐出两字。 呼延信大喜，“郎中？呼延城如今最缺的就是郎中！他可真有本事，竟然找了这么多的郎中。” 姜荼哭笑不得地道：“确实有本事，绑了这么多的郎中。” 吼—— 一声鸟鸣从云海中传来。 天空中飞来三只巨大的乌鸦，每个乌鸦上都站着四五个人。 乌凤也来了。 “隆隆隆”的巨响传来，众人面色一变，纷纷望向牢山。 显然，牢山之中的大妖，并不想让这些人进入呼延城。 第182章 危机与转机 牢山震动，人们看到了一大群的妖。 不再如此前那些妖潮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一次，更像是一大片的人。 扛着大树，人立而起的猪妖，伸出虎爪正在扣牙的虎妖，指甲足有三尺长，像抓着五根尖刺的狼妖，扭动身躯走着一条直线的猫妖…… 每一个都不是人，从外观就能看出它们的本体。 但它们每一个都像人，它们不但有表情，而且很多都用两条腿走路。 它们走路的样子也威风十足。 有的斜视远方，神情冷傲。 有的微微昂首，打着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还有的舔着嘴唇，露出邪笑。 似乎它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食物。 它们发起的不是战争，而是猎杀。 乌泱泱一大片的妖魔，没有一个奔跑，全部堂而皇之走了过来。 呼延城里，哪怕是最普通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麻。 比起如潮水一般的妖魔，这些更像人的妖魔更加可怕。 忽然，林中飞出四道身影，落在了这些妖魔的最前方。 九目抬起手，满山遍野的妖魔竟都停了下来。 獠猪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城墙。 “我去攻城。” 蝎王抬手指着远处的野火道：“我去杀那些。” 虎妖王抬手指着天空中飞翔的乌鸦，道：“我去料理杂毛鸟。” …… 呼延城上。 顾苍生沉声道：“柳岚，你去接引乌凤和那些铁匠。姜荼，你去把郎中们都带回来。” “我呢？”宋曦舞道。 “你盯着那只九眼妖女，她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苍生抬起头，目光穿过数百丈的距离与远处几位妖王对视在一起。 几位妖王忽然咧嘴一笑。 “轰隆隆~” 蝎王身躯旋转，遁地不见，他身后很多妖魔也纷纷遁地。 “随我扯碎那几只鸟。” 虎妖王纵身一跃，背后竟“噗”的一声长出翅膀。 一些妖魔也随之起身，杀向空中。 “攻下呼延城，敞开肚子吃！” 獠猪大笑，踏碎地面，带着无数妖魔呼啸着杀出。 “杀——” “哈哈哈——” “呀～吼～” …… 不同于之前妖潮的妖魔，嘶吼不断，这些妖怪每一个都口吐人言，发出各种大笑。 所有人的心中都知道： 这才是牢山真正有实力的妖怪。 这一场战斗，远比之前妖潮的冲击更加可怕！ 柳岚看着天空中的妖魔有些无语，“不是啊，顾苍生，我不会飞啊，你不应该让我去接郎中吗？” 他嘴上这么说，纵身一跃便是十几丈，双臂一探，无数密密麻麻的柳条便缠向空中。 “不堪一击。” 虎妖王轻喝，隔空挥出一爪，一道血色爪印瞬间将满天的柳条撕开。 “我来助你。” 一位蒙面的男子忽然落在城墙上，他一抹乾坤戒，身前出现一把巨弓。 “嗖”的一声，两指粗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出。 天空中的一只雷枭，挥爪拍在欧箭矢之上，雷光与真气一同炸开。 “还有我们。” 几个方士发出声音，几人身后浮现几座巨大的阵法。 一个个火球，一道道雷光从阵法中飞射。 但那些妖魔都非泛泛之辈，每一个都施展法术，将迎面而来的漫天攻击全部挡下。 最前方的虎妖王更是率先杀到了乌凤的面前。 乌凤抬手射出两道乌枪。 “砰砰”两声，漆黑的乌光落在虎妖王的身上，坚硬的皮毛竟直接将乌枪弹飞！ 乌凤咬牙，真气传承当即爆发，双掌合拢，拍出一道粗壮的乌枪。 “就这水平？我看你们是来送死。” 虎妖王一刀劈开乌枪，顶着乌枪前进。 …… “你们跑吧，接下来交给我。” 青铜护臂“当当”敲响，野火纵身越出数十丈，一拳砸在地上。 “给我滚出来！” “轰”的一声，大地喷出无数火柱，数十只妖魔被火焰从地下冲出。 他拳头下方的泥土炸开，露出了坚硬的蝎螯。 蝎王口吐人言，道：“比我想象的有些本事。” “不错，很硬，让我看看是你的螯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一把抓住蝎王，从地下扯出，反手猛地将其摔向地面。 蝎尾横扫，直接刺向野火的胸膛。 野火放手，对着蝎尾递出一拳。 “轰”的一声，妖气与火焰一同爆开。 蝎王双螯急攻，野火挥拳如雨，数十息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对攻百次。 但是谁也不能奈何谁。 “哈哈哈……不错，可你和我战在一起，他们怎么办？” 蝎王大笑，蝎尾指着远处的郎中们。 待野火顺着蝎尾看去的时候，蝎尾猛地刺出，直奔野火眼睛。 野火一拳将蝎尾打开，笑道：“谁管那么多！” 他一脚踹在蝎王胸口，抓住蝎尾将它扯回。 火焰拳头在蝎王胸口接连爆出三声巨响。 野火刚要出第四拳，面色一变，双臂交叉挡在胸腔。 另外两条蝎尾重重地落在青铜护臂上，磅礴的力量让野火倒飞数十米。 蝎王一脸冷傲，“你的拳头简直就像给我挠痒痒。” …… “当”的一声，守信刀与獠牙撞在一起。 獠猪咧嘴狞笑道：“果然力大无穷，难怪能挡住摧城巨象，但我的力气，可比摧城巨象大！” 獠猪举起拳头狠狠砸下。 “啪”的一声，顾苍生接住它的手掌，体内传出雷霆轰鸣之声。 “我看也没大多少。” 崩天神诀，十成！ 体内神龙蜿蜒，顾苍生推开獠猪的拳头，一拳砸在它的肚子上。 它的肥软的肚子不断地抖，顾苍生面色一变，侧身闪开。 “轰”的一声，一股气浪竟从獠猪的肚子上弹出，将顾苍生身后的一位武师，还有一只妖魔炸死。 獠猪狞笑道：“除非你的蛮力还能再涨十倍，否则，一切力量都对我无用。” 它挥拳如雨，顾苍生不断横刀抵挡，它坚硬的猪脚落在刀上，竟让刀身颤抖。 “昨日观战，就想和你一战，你的血肉一定非常美味！” 长刀横扫，刀尖扫过獠猪的胸膛，它的猪皮上竟然冒出了无数的火星。 獠猪大笑道：“我的皮是牢山中最坚硬的，我的身躯能抵挡牢山最强的力量。 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 獠猪大笑，竟探出头，一口咬住了顾苍生的拳头。 “咔”的一声，鲜血从它口流出，它吸吮着顾苍生甘甜的鲜血，满脸得意。 “你们完蛋了，从始至终，我们根本没有动用任何实力。呼延城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远处，虎王杀到了乌凤的面前，一脚踹倒乌梅，虎爪攥住了乌凤的脑袋。 苍茫的大地上，地面炸裂，数十只妖魔，向逃命郎中，发起了进攻。 城门前，密密麻麻的妖魔已经砍杀了大片的武师，有的已经高高跳起，跃到了城墙之上。 獠猪笑道：“呼延城，没了。” “是吗？” 顾苍生忽然笑了。 “啊——” 远处忽然传来虎王的惨叫，几位妖王面色一变，纷纷回头。 一位赤裸上身的铁匠手持长刀，竟扎穿了虎王的胸膛！ 第183章 活捉 乌凤整个人惊呆了。 他本想一路前往呼延城，忽然想到，呼延城连番战斗那么长时间，兵器一定消耗巨大。 所以就找了一大批铁匠，带他们一起来。 这些铁匠，最强的也不过是五品修为。 但就在刚刚，那只飞天虎妖踹倒乌梅，攥住自己脑袋的时候，一道刀光忽然闪了过去。 是他身后的一名铁匠，相貌普通，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 但此时，他的刀却扎进了虎妖王的身躯！ “武……圣……” 虎妖王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轰”的一声，长刀扭转，虎妖王的身躯炸的粉碎。 而那个铁匠则踩着一股真气，站在了半空中。 他瞥了一眼身后，另一个铁匠已经落向大地，如流星一般向城门口赶去。 他这才安心，一抹乾坤戒收起虎妖的身躯，挥出长刀，将迎面而来的妖法，妖魔的利爪全部斩灭。 这些妖魔虽然厉害，但终究没有达到虎妖王的层次。 在武圣面前，如同鸡鸭。 …… “噗噗噗噗……” 郎中附近，十几只妖怪，全部头颅滚地。 是一个郎中，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手中握着一把三寸小刀。 就是这把小小的刀，将这些妖怪的脑袋全都割下。 “武圣！” 蝎王面色骤变，一股火热忽然袭来，他张开双臂，将野火的拳头挡下。 “蝎王，后面！” 远处传来声音，蝎王三条尾巴立刻挡在身后。 下一刻，它剧痛无比，三条长长的蝎尾，凌空飞起。 是一位老郎中，握着两把尖刀，站在他的身后。 远处，九目妖王倒抽冷气。 四位武圣！ 这些该死的人类，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高手！ 她捏出手印，身后浮现一只蜘蛛虚影，蜘蛛吐出长丝，竟飞射千丈，将远处的蝎王缠住。 “休想。” 野火一把抓住蛛丝，火焰顺着蛛丝烧灼。 九目妖王的一只眼中射出青光，不但将蜘蛛丝上的火焰熄灭，还直接落在了野火的青铜护臂上。 野火双臂交叉，被青光击退，双脚在地上留下了数十丈长的深深痕迹。 野火身旁的那位武圣挥刀将蛛丝斩断。 九目妖王第二只眼睛射出一道紫光，光芒射出散开，化作紫雾。 “烧干净！” 一声大喝从城墙上传来。 天空中飞来数只火焰朱雀，在紫色雾气中炸开，将紫色毒物驱散。 九目妖王寻声看去，是个女子，身旁漂浮着五只不同的恶鬼。 …… “呵呵呵……好手段！” 牢山中传来声音，磅礴雾气化作一只遮天巨手，向着呼延城压下！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将整张大手瞬间洞穿。 宁清心临空而立，声音传出百里。 “不如显出本相，出来一战如何？” “宁清心，你明知我受伤，故意挑衅，你觉得，我会受你如此简单的激将法吗？” “你不是还有骨无极吗，你们可以一起出手。” 宁清心负手而立，霸气发言。 “好好好，那就让我试试你的手段！” 她话音一落，牢山内飞出两道人影。 一个身躯健硕，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 还有一个披着骨甲，一脸邪笑的壮汉。 白衣男子卷起漫天白云，挥掌而至。 穿着骨甲的壮汉，五指张开，地上飞起无数骨头，汇聚成一把骨枪，落在他的手中。 他一步千丈，手中长枪直刺宁清心。 宁清心屈指一弹，万千真气化作万千飞剑迎向两只大妖。 三人在天空打成一团，剑罡飞射，妖气翻滚。 恐怖的爆风如浪涛一般，在天空不断激荡。 …… 城门之下。 獠猪变了面色，它看到城墙前落下一位穿着短袖的刀匠，如砍瓜切菜一般，不断收割这些厉害的妖怪。 它猛一用力，想要咬断顾苍生的胳膊。 顾苍生已经跃起，一脚踩住它的下颚，一手掰住它的上颚，道：“吸爽了吧，吸爽了就去死吧。” “嗷——” 一声麒麟怒吼忽然从獠猪体内响起，它肥胖巨大的身躯整个撑成了一个圆球！ 顾苍生飞身落在地上，獠猪倒地，五脏六腑和鲜血从嘴里流出。 “真是好皮肉，五脏六腑都炸碎了，皮肉竟然还没损坏。”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收起了獠猪的皮肉。 “少主。” 刀匠站在了顾苍生的身旁。 顾苍生目光，落在九目妖王身上。 “活捉它。” 九目妖王面色一变，不再管远处的石蝎，飞身暴退。 刀匠手抵着下唇，发出一道哨声，便一边劈砍妖魔，一边杀了过去。 于此同时，另一位铁匠也将天空中的妖魔杀的七七八八，落在妖群之中，向九目而去。 另外一边，郎中已经全部被姜荼传到城内，两位武圣也向九目杀来。 野火则缠着失去了三条蝎尾的蝎王。 没了蝎尾的威胁，那两对坚硬的蝎螯反倒让野火打的越来越爽。 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让他觉得无比痛快。 蝎王自知没有退路，也没有退去，反倒激起了凶性，和野火战在一起。 它只有一个目的，死前拉这个小子垫背！ “不！你们在干什么！拦住他们！” 九目妖王大喝，它惊恐的发现，四周这些妖魔们，不再阻挡杀来的武圣，反倒给他们四个人让出了一条路！ 这些有灵智的妖魔，可不是那些没有灵智的低等妖魔，完全听从妖王的指挥。 看到那么多的同伴陨落，它们第一时间分抢同伴的血肉。 看到武圣杀来，它们立刻闪到一旁，让出道路。 甚至很多妖魔，都做好抢夺九目妖王尸身的准备。 弱肉强食，才是妖魔真正的法则。 妖魔眼里可没有什么“同族”。 四位武圣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九目的身旁。 一位斩去了它的双腿，一位击碎了她的肩膀，另一位将刀架在它的脖子上，最后一位则站在原地，冷冷地环顾四周的妖魔。 九目感到绝望。 “轰隆隆~” 巨响从天空传来，一道人影如流星一般砸入隐山，炸出漫天灰尘。 一柄骨枪从天空坠落，压塌半座山峰。 两道人影从云端落下。 是剑圣宁清心，妖王骨无极。 “宁清心，下一次，我看你挡不挡得住。” “你尽管来试。” 骨无极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牢山。 宁清心也徐徐落下。 忽然，她身躯一晃，落下一滴金色鲜血。 “轰”的一声巨响，地上的一座房屋被鲜血压碎 “不碍事。” 宁清心发出低语，抬起手，那滴金色的血落在了她的掌中。 城外无数的妖魔缓缓退去。 只剩下了四位武圣和顾苍生。 而在另一边，野火和蝎王还在打个不停。 第184章 强势 “喂，他们都走了。” 蝎王抬起蝎螯示意远处的顾苍生和几位武圣。 野火咧嘴笑道：“你怕我以多欺少？放心，用不着。” “哈哈哈……好狂的口气，老子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野火嘻嘻笑道：“我杀过的妖，比你听过的都多，多一倍。” 即使是吵架，野火也不愿意输给别人。 蝎王眯起眼睛，道；“你真的不让他们帮忙？你知不知道，没人帮你，你会死在这里。” “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最想的就是某天被人打死。” 蝎王一愣，忽然狞笑，“痛快！小子，虽然你只是个人类，但老子打的很爽。既然他们不过来，那老子可就不留情了。” 蝎王双螯猛击，一对坚硬的蝎螯竟然化作绿色。 绿色的毒液在蝎螯上蔓延，几滴毒液落在地上，将草地瞬间腐蚀成黑色。 “蚀骨毒螯，这是我最强的妖术，小子，你该不会说我卑鄙吧。” “当然不会，卑鄙也是一种本事，若是死在你的卑鄙之下，那我可真是活该。” 野火大笑，青铜护臂对击，古老的纹路发出光芒，“噗”的一声，赤红如血的火焰从护臂上冒出。 一人一妖死死盯着对方。 “嘭”的一声，蝎王冲向野火。 野火脚下喷出火焰，也如流星一般掠向蝎王。 蝎王突然急停，一脚将地面的泥土掀起，无数泥沙挡住了野火的视野。 “哈！” 野火吐出一口真气，真气被点燃成火，将泥沙烧干。 但泥沙后面，竟空无一物！ 蝎王已不知所踪！ 他视线下移，看到了地上的巨洞。 但已经晚了。 他身下的地面“轰”的炸开，一对碧绿色的蝎螯落向他的腹部。 毕竟是从万妖之中蜕变出来的妖王，战斗经验十足。 “小子，你输了。” “当！当！” 蝎螯落在野火胸口，竟传来了青铜之声。 野火碎裂的衣衫下，露出了青铜色的古甲。 蝎王一愣，他记得这里没有青铜古甲才对。 但蝎螯被挡，它却未有慌乱之色。 “砰”的一声，野火身后的地面炸开，一条绿油油的蝎尾出现在了野火的背后。 原来这短短的片刻，蝎王竟然已经让一条蝎尾重生。 蝎尾，永远是攻击性最强，毒性最厉害的武器！ 而蝎王的蝎尾更加可怕，它的蝎尾能击碎岩石，毒性能融化金铁，哪怕是实力比它强大的妖魔，也不敢去接它的蝎尾！ 而且，蝎尾的攻击位置也十分毒辣，蝎尾竟然戳向了野火的屁股中央！ 不管是谁，如果这里中了蝎尾，也一定只有一个结果： 肠穿肚烂。 “我在火焰之中蜕变……” 蝎王忽然听到了声音，它抬起头，看到野火的眼中竟然遨游着两条火龙。 他的语速很快，但每一个字都异常的清晰，仿佛直接响在人的脑海之中。 “……烧尽灵魂的懦弱和恐惧，涤净罪恶……于炽热的末日中……孤独成皇！” 野火咧开嘴，全身衣衫炸裂，手臂上的青铜护臂在古老的纹路之中，蔓延到他整个身躯。 他如风火轮一般疯狂旋转，蝎尾被弹开，狂暴的火焰化作火蛇，吞噬了蝎王。 呼延城中，无数人眺望着苍茫大地上的那轮红日。 红日不但刺目，而且炽热，地面都被生生融化。 许久之后，火焰消失。 野火落在地上，他的头发竟然也变得赤红一片，如同燃烧的烈焰。 他的脚下，蝎王的身躯已经融成血水，只剩下了一对蝎螯和一根蝎尾。 野火长舒口气，抱了抱拳。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抱歉，我比你更强。” 他熄灭火焰，收起真气，双手枕在脑海，吹着口哨向着呼延城里走去。 “今天这架打的，真他奶奶的爽。” …… 冰雪城小巷。 北方四甲面露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 就算是十品的武师，他们也曾杀过。 就算是月神，他们也从其手中逃过。 面对那么多的强敌，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畏惧。 因为他们四个都是十品。 而且，他们四个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他们很久之前就认为，武圣不出，他们就是天下第一。 但现在，他们四个很惨。 力甲江雄一条手臂扭曲到了身后，另一条手臂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拳甲鹤棺，他的胳膊还在，但一对拳头却已经没了。 杀甲蛇菟，她的双目失去颜色，毒蛇一样的腰上有一个血淋淋的爪印，露出了骨头。 影甲老葛，他最惨，不但双腿断裂，两条胳膊上各自插着三把刀。 “冥府，哈哈哈……竟然出动四位阎王，看来我们四人，还真是死的不冤！哈哈哈……” 力甲江雄大笑，但他笑的很干，而且只笑了两声，就实在笑不出来了。 影甲老葛吐出一口鲜血，道：“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去保护陆家，难道陆家……” 转轮王、平等王、都市王、泰山王面无颜色。 四人身形变化，围住北城四甲，同时举起了手掌。 “难道不能让我们死个明白？”拳甲鹤棺怒喝。 但下一刻，他就没了声音。 他们四个的头颅都滚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寂静。 四位阎王同时挥手，将手上的血甩到了地上。 转轮王发出叹息，“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因为你们四个，动了冥府少主的女人。” 平等王忽然道：“陆蒹葭是少主的女人吗？” 转轮王道：“少主想要谁做的他的女人，谁就是他的女人。” “撤。” 泰山王吐出一字。 阴风大作，他们四人如来时那样不见踪影。 只有北城四甲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上。 …… 呼延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就连一些武圣都神情凝重。 因为顾苍生的身后跟着四位武圣！ 两个商人打扮，两个铁匠打扮。 他们恭恭敬敬地跟着顾苍生，那个铁匠一手还拉着九目妖王。 此时的九目妖王已经现出了原形，原来她是一只蜘蛛精。 但此时，她的腿脚尽断，身躯摩挲着地面，发出怒吼和叫声。 妖王虽然失去了反抗之力，但妖气和煞气，依旧让四周的百姓露出恐惧之色。 顾苍生回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纵身几步，跳到了最高处，站在了宁清心的身旁。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要干嘛？ 第185章 宁清心快笑死了 顾苍生很紧张，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紧张。 因为他面对的，是大夏最古老的剑圣之一，宁清心。 他在很小的时候面对过冥府的最强者秦广王。 那时，他的心里虽有惧意，但勇气比恐惧更多。 现在过了十几年，实力变强了，本事变多了，胆子反倒变小了。 也许是无知者无畏吧，越是努力，越能明白，那简单的“超凡武圣”四个字，有多么高，多么强。 但这一次，他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 和上一次面对秦广王一样！ 顾苍生施了一礼，道：“前辈。” 宁清心安静的不说话。 虽然顾苍生看不见她的样子，但她却能看到顾苍生的样子。 她甚至能听到顾苍生的心跳，看到他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她有些想笑。 如果自己现在露出真容，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会不会叫出声来，或者直接跳起来？ “敢问前辈，冰剑宫是否有意拿下呼延城。” 顾苍生开口询问，宁清心却直翻白眼。 她要呼延城做什么？ 有冰雪城一个还不够吗。 “即使冰剑宫对呼延城有心思，冥府也不会让的。” 宁清心面色有些怪异地打量着顾苍生。 但她还是没说话。 “冥府对呼延城志在必得。” 顾苍生说完也不再言语，宁清心也一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 顾苍生实在站不住了，转身跃下城墙，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我对呼延城没有任何兴趣。” 顾苍生回过头，只见宁清心屈指一弹，一滴金色鲜血便破空而至，落在了他被咬伤的手掌上。 光芒涌动，磅礴的真气涌入体内，他一直运转的柳相神功威力暴涨。 柳树摇曳，他的手掌片刻时间便恢复如初。 顾苍生有点儿懵。 为什么宁清心会帮自己疗伤？ 自己刚才就算没有顶撞她，也实在不算说了什么好话，她这是怎么了？ “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宁清心又道。 顾苍生皱紧眉头。 难道是因为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帮助冰剑宫出了两位剑圣后，所以宁清心才帮自己？ 远处的宁清心看着少年，挠挠头又点点头，说不出的好笑。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传音道： “我将为你护道。” 顾苍生一下愣在原地。 为自己护道？ 为什么？ 就算冰剑宫两位剑圣机缘巧合之下出了两位剑圣，也绝不该是宁清心这么做的理由啊。 哪怕是南柯，也只想着帮自己一把，不敢说为自己护道啊。 为某个人护道，就意味着告诉天下人要庇护自己。 宁清心是超凡武圣，这岂不是说，她要为自己阻挡所有武圣？ 她为什么做？ 难不成她对冥府感兴趣？ 因为初阳刀？可那天晚上，他提出了护道，宁清心拒绝了啊！ 总该不会是……她想老牛吃嫩草吧！ 那也不对啊，七百多年，她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自己算什么东西？ 自己要有她那样的实力，还用护道？来强的不就完了吗？反正他又反抗不了。 正当顾苍生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 宁清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顾苍生面色一急，看着远处的宁清心，张嘴又闭嘴，闭嘴又张嘴。 宁清心憋笑都快憋坏了。 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顾苍生的表情实在很精彩。 凝重，认真、松懈、不解、吃惊、着急、不明所以、欲言又止…… 人的表情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的这么丰富？ “前辈，你……逗我呢？” 顾苍生阴沉着脸忽然问道。 “你有意见？” 宁清心板着脸回应，连她也忘了，顾苍生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呃……没……没有。” 顾苍生转身向呼延城中间走去。 众人只见这位实力强大，背景神秘的少年和宁清心站了很久，不知说了什么。 然后他落在地上后，宁清心竟出手为他疗伤！ 天啊，他是谁？ 凭什么宁清心会为他出手！ 那可是大夏最古老的剑圣之一，实力高不可攀。 她会这样对待一个武师？ 疑惑，敬畏，凝重……甚直还有崇拜。 顾苍生龙行虎步，脚掌每次落地，似乎都有一股无形的威严。 “下次，你再敢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把你吊在呼延城。脱下裤子，打你屁股，直到你哇哇大哭为止，不信你就试试。” 顾苍生一个趔趄，人们下意识地踏出一步，想要扶住他。 他稳住身躯，嘴角直抽抽。 他觉得，这位大夏最古老的剑圣，好像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宁清心抱着肚子，肩膀直抖，她快笑死了。 她当然不会那么做，也没有真的对顾苍生感到一丝的生气。 她这么说，单纯只是因为，她正看到，不远处有个父亲正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他将孩子按在墙上，裤子脱下一半，用鞋底狂抽小孩屁股。 孩子的屁股都被抽的通红，哭个不停。 宁清心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还是这日子过的有意思，比闭关修行什么的强多了。 …… 顾苍生走到场中。 乌凤、宋曦舞、呼延信、呼延月，还有一大群的武师正看着他。 许多呼延城的百姓也都望着他。 在这一刻，他就是呼延城里的领袖。 “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会有四位武圣跟着你。” 宋曦舞黛眉紧蹙，身旁的众人都咽了咽口水，期待顾苍生的答案。 宋曦舞又道：“当然，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现在没人能威胁你。我们也只是……好奇。” 她心中暗叹，就算她是宋家大小姐，现在对顾苍生也不得不小心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 顾苍生负手而立，露出笑容。 四位武圣同时抱拳，那些铁匠和郎中，半跪在地，异口同声道： “冥府判官（无常），参见少主。” 众人呆住了。 乌凤、乌梅、宋曦舞、呼延信、呼延月……还有无数的江湖人，全都呆住了。 冥府？ 少主？ 一流宗门传说中能稳胜沈屠的冥府少主，原来竟是顾苍生？！ 微风吹拂，顾苍生笑了。 柳岚指着顾苍生，小声对姜荼道：“他可真能装。” 姜荼回道：“让他装吧，他确实有本事装。” 野火伸手搂着两人的脖子，咧嘴笑道：“相信我，以后他还会更装的。” 第186章 归顺 “你到底要干什么。” 呼延信的脸色很难看，呼延月抓着黄金骨片，脸色也很差。 每一个人都看着顾苍生。 “既然你知道冥府要做什么，又何必再问。”顾苍生道。 呼延信死死盯着顾苍生，“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即使我猜到了，也会心底抱有期望，只有听你说出来，我才会绝望，才会接受。” 呼延信的身躯在颤抖，因为呼延家族拥有了数百年的重要之物马上就要易主。 他甚至觉得，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就该劝呼延家的人离开，否则，又何必付出那么多的鲜血和人命。 “我要呼延城。” 顾苍生的话音一落，呼延信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连呼延月也瘫软在地。 呼延信闭上眼睛，流下眼泪。 “那我呼延家……” “没有你呼延家，就没有现在的呼延城。不管这座城以后为哪个势力所有，都无法改变你呼延家曾经存在的事实。 即使我不出手，你们也守不住呼延城。 即使呼延城守住了，也会有别人来接手。” 呼延月流泪看着怀里的骨片，她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江湖，这就是江湖。 无利不起早，所谓的好心，终究也只是利益。 “我可以提出一个提案。”顾苍生道。 “什么提案？” “加入冥府，成为一位无常，我允许你守在呼延城。” 呼延月面色一变。 “好。” 呼延信竟直接答应了下来。 “哥！” 呼延月面色惨白，她的手在发抖，她的心也在发抖。 呼延信摇摇头，“这里有父亲和爷爷的魂魄，我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呼延月也明白，顾苍生堂而皇之地将这件事说出来，就意味着冥府已经对呼延城志在必得。 况且，他们的确已经不可能对呼延城做什么了。 “我能不能也加入？”呼延月咬着下唇道。 “可以。” 四周的呼延家护卫皆是一惊。 “公子，为什么？” “小姐，老太爷之前就不同意将呼延城给别人，我们还可以再战。” “少爷，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将来可以夺回！” …… 呼延信摇了摇头，和呼延月跟着一位武圣走到了一旁。 加入冥府，他们必须知道冥府的规矩。 无数护卫心酸难过，有人跟随，却被挡下，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有人放弃，恶狠狠地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瞥了一眼身后的无常，那无常微微点头。 不久之后，这位护卫，就要死了。 也许是病死，也许是其他的死法。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听我发号施令。” 顾苍生出声后，没有任何人反对。 “姜荼，你和冥府那些郎中负责给城里人治伤。 乌凤，你去和那些铁匠铸造兵器，做好防备。 宋曦舞，带上你的人，与冥府的方士去布阵，我要将冥府更多的人传过来，守住这座城。” 宋曦舞撇了撇嘴，低声道：“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对姑奶奶吆五喝六的。” 顾苍生指着她道：“事从权急，任何意外的状况，现在都不能出现。 这个时候，你要敢在我面前耍大小姐的脾气，我就要你好看，不信你可以试试。” 宋曦舞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顾苍生这是在用她杀鸡儆猴啊！ 这里就属她背景最深，所以指名道姓欺负她。 宋曦舞咬着牙，低下了头。 看到堂堂的宋家大小姐终于没了声音，四周的人更加不敢反对。 “前辈，我做什么！” 一位江湖少年突然高举手掌，望着顾苍生满脸崇拜。 “还有我还有我！顾公子，我老早就崇拜你了！” 又一位少年说道。 “还有我，那昨天可太帅了！我能不能加入冥府？” 一位秃头的年轻壮汉摸着光头道。 柳岚笑了笑。 呼延家的人都已经加入了冥府，这些呼延城的百姓和武师，自然更会归顺。 只要冥府能将呼延城守下来，这座城，就会变成冥府的地盘。 …… 夜很深。 但人心更深。 这一晚，很多人都能睡个安稳觉，因为新来了足足四位武圣。 有了这么多的高手，呼延城的百姓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这一晚也有很多人睡不着。 几乎所有的武师和方士都睡不着。 因为远处有几个所谓的铁匠还有郎中，以及宋曦舞带着的方士正在忙活大阵。 只要这大阵建成，就会有冥府的人源源不断地出现。 冥府。 大夏最神秘的一流势力，没有人知道冥府到底有多么厉害，只知道，他们是一帮收钱办事的人。 他们什么都做，而且很少失败。 …… 第二天一大早。 顾苍生来到了宁清心的前面，放下了几个糖葫芦。 宁清心一怔。 顾苍生试探着道：“前辈，晚辈身上带了些食物。” “我不吃五谷。” 宁清心起身，张口一吸，天边云海没入了她的口中，她再呼出，云海飘扬。 宁清心抬手一挥，她面前的糖葫芦便飞到了几个孩童面前。 顾苍生心中暗叹。 看来宁姑娘和宁清心当真不是一个人。 可他看不见，剑气后面的宁清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望着那几个糖葫芦暗自咽口水。 同时心里嘀咕：竟然这么馋我，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好好报复你。 “前辈，我有退敌之策，前辈可否帮忙？”顾苍生弯腰施礼道。 “你尽管去做。” 宁清心立刻便道，他只希望顾苍生赶紧走，这样她还能取出乾坤戒里的小点心尝尝。 顾苍生嘴角一弯，道：“过来。” 四位武圣踩着真气落在顾苍生身后，对宁清心抱拳。 “见过前辈！” 宁清心蹙眉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前辈可曾听过打擂？” …… 牢山。 云雾遮掩的山脉之中，有一座山庄。 山庄挂着牌匾，牌面上有三字：隐山居。 山庄外有一块巨石，巨石上写着四个大字：隐山居士。 山庄里有穿着各异的妖魔走来走去。 无论哪个人类看到这一幕，都一定会目瞪口呆。 因为这些妖怪女的穿着衣裙，男的穿着铠甲鞋子，有序地在山庄中走来走去。 山庄中央是一池子莲花。 这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但有山庄的阵法在，这里就可以全年生长莲花。 池水中央，有一个小亭。 亭子前，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抚琴。 曲声悠扬，婉转动听。 女子对面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桌前坐着两人正在饮酒。 一个是面容清秀，穿着白衣的隐山君。 另一个则是身披骨甲，身躯傲岸的骨无极。 他们的食物也令人意外，是一些糕点还有美酒。 “骨兄，死了这么多妖魔，你的法术应该已经可以使用了吧，为何还不出手？”隐山君皱眉问道。 骨无极弯起嘴角，拿出一面骨镜。 镜子发出光芒，倒映出两道人影。 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一面青铜大炮之上，身后有一位老者闭目调息。 在老者身旁，漂浮着一个血色的人影。 隐山君微微一怔，“这是……” “血皇。” 隐山君面色一变，“上古血皇？” 骨无极丢下两块骨片，道：“你看这骨片有什么问题。” “太干净了。”隐山君道。 “刚来这里，我就觉得地上的骨头有些干净，昨日捡到这些骨片，我便察觉到了不对。 后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也只有上古血皇，才能将地上的血肉之力，吸收的这么干净。” 隐山君皱眉道：“上古血皇乃妖族大能，我们……” 隐山君声音戛然而止，和古骨无极一起站起身，望向天空。 云海之上，正漂浮着几道人影。 “隐山君，骨无极，可否出来一叙？” 声音从天空传来，隐山君和骨无极面色一沉。 他们没去呼延城找宁清心，宁清心倒找过来了！ 第187章 改天换地 隐山君和骨无极对视一眼，凌空而起，飞入云海。 四周还有一些妖王也凌空飞起，停在二人身后。 两位妖皇皱眉盯着宁清心。 “两位不必看她，想和你们谈的人是我。” 骨无极和隐山君的循声看去，是一位少年，正坐在一位武圣的肩膀上。 隐山君冷笑道：“小小武师，也配和我们交谈？” “宁清心，你到牢山什么意思？就不怕我们一拥而上？” 骨无极眯起眼睛，他身后的妖王们纷纷露出狞笑，爆发出强大妖气。 “你们若是想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何必说这些。”顾苍生又道。 隐山君和骨无极仿若未闻，只是盯着宁清心。 “我知道两位妖皇不将我放在眼中，那好，我便说说我是谁吧。我是……唯一能将秦广王招来的人。” 听到此言，隐山君和骨无极面色微变，看向顾苍生。 顾苍生面露微笑。 秦广王，冥府最强的阎罗王，也是冥府的缔造者。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武圣的，甚至他出手之前，大夏都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但没有人不畏惧这个名字。 秦广王只出手过一次。 七大妖王之前有九位。 赤彤、车兽、鲸圣、云隐、苏魅、狐忻君、骨无极，怨王闽心，欲王荔枝。 怨王是鬼魂成妖，法术诡谲，欲王荔枝是荔枝树成妖，喜欢勾引人类，吸食武圣之血。 他们两位妖王实力极强，怨王闽心和隐山君交过手，不分胜负。 而欲王荔枝则勾引过不少妖王，隐山君、车兽，骨无极，甚至传说，她还进入过狐心亭。 每一个妖王都对她出过手，但从来没有人能留下她。 她很诡异，没有人能抓住他。 但这两位妖王，先后都死在了秦广王的手里。 秦广王，就和他的称呼一样，他是冥府的主宰。 甚至到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在猜测，秦广王是不是已经死了。 因为真的没有人见过他。 隐山君和骨无极皱眉看着顾苍生，隐山君冷笑道： “毛头小子也敢大放厥词，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苍生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宁清心还是我的护道人。” 隐山君和骨无极一怔，看向宁清心，后者微微颔首，吐出两字： “不错。” “我本人的确没有资格和两位谈话，但我身后的人却让我来找两位谈话。 两位若是不愿意谈，那我下次就不来了，让秦广王来。” “哈哈！”隐山君大笑，“小子，好狂的口气，别说我不信你与秦广王有什么关系，就是有，你真以为我怕他？” 顾苍生眼睑低垂道：“我只有一次让秦广王为我出手的机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两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另外，隐山君，我打心底里觉得……” 顾苍生盯着隐山君，一字一顿地道：“你，在，害，怕。” 隐山君勃然大怒，猛地抬手，天空中当即落下一只巨手，直接盖向顾苍生！ “呛”的一声，一股剑气冲天而起，将那巨手洞穿。 骨无极眯起了眼睛，“宁清心，你真为他护道？” 宁清心犹豫片刻，道：“不出百年，他不逊色我。”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连顾苍生身后四位无常都悄悄地看向宁清心。 他们也没想到，宁清心竟然这么看好顾苍生。 骨无极皱眉道：“你这么看好他？” “不。”宁清心忽然再次出声。 骨无极眉头舒缓。 “他将超越我。” 此言一出，骨无极惊呆了，就连隐山君都有些发愣。 甚至顾苍生本人都懵了。 他胜过宁清心？ 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说。 顾苍生心中一动，恍然大悟：一定是宁清心前辈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促成今日的谈话。 不愧是活了七百年的老前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宁清心暗暗下定了决心。 回去就教顾苍生剑法，指点他修行。 等破开界门飞升，就让他守护冰雪城。 大不了……大不了把宁轻柔许给他！ 隐山君沉吟片刻，盯着顾苍生道：“你想谈什么？” 他弯起嘴角，露出嘲讽之色，“该不会让我们退兵吧，哈哈！” “哈哈哈……” “说的厉害，该不会要打自己脸吧！” “人类就是这样，喜欢吓唬人，却不知道，可笑的是自己。” …… 隐山君身后的妖王纷纷大笑，冷嘲热讽。 “当然不是。” 顾苍生抬手一挥，一张纸飞到了隐山君的手里。 隐山君低头一看，面色十分怪异，“请柬？” “没错，三日后，请隐山君和骨无极到呼延城……不，到我酆都游玩。” 顾苍生一挥手，四位武圣向后退去，宁清心则飞在最后面，防止他们偷袭。 五位武圣破空而去。 “哈哈哈……” 天空中传来顾苍生的大笑。 “什么妖王，不过是一帮胆小鬼，隐山君，骨无极，有胆子，三日后来酆都一聚！顾苍生等你们！” “好可恶的小子，大王，我看他们就是虚张声势！” 一位妖王凑过来，对隐山君说道。 隐山君随手撕碎请柬，“你怎么看？” 骨无极露出残忍的笑容，“我只想看他们的血，将呼延城围住，明日准备攻城。” “那秦广王……”隐山君皱眉。 骨无极冷笑，“让他请就是了。” …… 呼延城。 百姓们惊呆了。 别说百姓，就连柳岚、姜荼，这两个自认为了解顾苍生的人也惊呆了。 所有人都知道，传送阵布好之后，冥府的人一定会来。 但没有人想象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来来来，放这边，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事儿，小心着点儿。” 一位肥胖的老板走出来，找到一处空地示意。 几个壮汉走过来，放下了几个重重的篮子，篮子里装着盘子，筷子，碗和刀。 “快快快快，伙计，赶紧烧火蒸包子！”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板，指挥着几个伙计，架起灶台，放上蒸笼蒸上了热乎乎的包子。 “哎呦喂，这可真是个风水宝地，你们几个快点儿，姑娘们还在桃花院里等着呢！ 清场，把这些破烂房子都给我丢一边而去。先把地方围起来，先让姑娘们先过来唱着，别耽误老娘赚大钱！” 一位嘴唇极薄，眼睛细长，说话刻薄的妇人指挥着许多伙计忙来忙去。 “快点儿！给给老子砌！赶紧砌！这地方正缺武器，打一把就卖一把！哈哈哈哈……老子发达了！” 一位五大三粗的铁匠，正指挥身边的人砌炉子。 “小心点，先把帐篷搭好，把衣服挂出来，不要卖的太贵，先把名声打出去。” 一位好看的女子指挥身边的人支起了摊子。 …… 宋曦舞惊呆了。 卖饭的，卖艺的，打铁的，说书的，算卦的，买衣服的……这……这哪儿来一帮人？ 她身旁光芒一闪，太古骷髅人浮现在宋曦舞身旁，凝重地道： “很多武师，而且有些已经是九品了，甚至还有十品，但也有很多普通人，根本分不清。” 赤火朱雀鸟也浮现在宋曦舞的肩膀上，由衷地道： “大隐隐于市，没想到冥府的手段竟然这么厉害。难怪这么多年，没人能找到冥府所在之地。” 太古骷髅人由衷地道：“他娘的，这小子是个妖怪吧。天赋那么高就算了，还有这么多的心眼子，老夫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方柔拉了拉姜荼的衣服，道：“这是顾苍生弄出来的？” 姜荼自豪地点点头，“没错！” “他……真的只有十七岁？” “没错！”姜荼道。 “他……实在太可怕了……”。 姜荼咧嘴露出笑容，“别怕，我朋友，过命的那种。” …… 一旁。 乌凤叹息，“我一辈子也赶不上顾苍生。” 乌梅露出苦笑，刚要张口，却看到乌凤的眼睛熠熠生辉。 “天底下没人能赶上他！我输的不冤！” 二人身后的高处。 野火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呼延城。 入目的每一个人，其神色都震惊无比。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身旁柳岚的身上，柳岚也张大了嘴巴，嘴里足能塞进一颗鸡蛋。 他拍了拍他柳岚的肩膀道： “你看，我说过的，他还会更装”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柳岚道。 “什么？” “我姑一定要嫁给顾苍生。” “啊？” 柳岚认真地看着野火道：“做妾也行。” “啊？！” 野火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孝顺”的侄儿？ “你有毛病吧。” “不，我很清醒。” 第188章 黑白无常 回到呼延城的时候，宁清心也很意外。 尤其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也传了过来，立刻丢下一句“我要调息”，就纵身一跃，不知去了哪里。 顾苍生落在地上，宋曦舞走过来，眼神很奇怪。 “这些全是冥府的人？” “当然不是，很多都是百姓。” “外面人人都知道呼延城万妖攻城。他们为什么会跟着前来，难道他们不怕死？” “当然怕死，就算是武圣也怕死，何况普通人。 但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样的百姓都要生活，都要吃饭，都要赚钱。 老板要带着他们过来赚钱，他们自然也只能跟过来。因为他们背负着责任。” 呼延信和呼延月也走了过来，他们两人换了衣服，呼延信一袭黑衣，呼延月一袭白衣。 他们有了新的代号：黑无常，白无常。 “冥府可真卑鄙。”呼延月忽然说道。 到了现在，她还有些记恨，记恨呼延城落入了冥府的手中。 “卑鄙？哪里卑鄙？” 顾苍生停下脚步，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人们，道： “那边的铁匠，不是我冥府之人装扮的，而是他身为铁匠却加入了冥府。 那边的说书人，在加入冥府之前和之后都是说书人。 那边的老鸨在很久之前就加入了冥府，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他回头看着呼延月，问道：“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是江湖人？” “百姓就是江湖人。”呼延信回答道。 宋曦舞和呼延月怔了怔，沉默不语。 顾苍生继续向前走去，两侧有很多人，有的已经开始盖房子，有的甚至已经盖好了。 因为他们有的是方士，有的是武师…… 法术，玄功，总是有能帮助他们生活的技能。 每一个人都用的十分自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手段。 “玄功也好，法术也好，诞生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能更好活着。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加入冥府？冥府当然也会培养刺客。” 顾苍生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自我成为冥府少主后，就培养了一千多个刺客。 在他们成为刺客前，也只是些没爹没娘，没人管的孩子。 呼延城里陆陆续续有两百多个，是，你们守住了城池，但你们真的在乎呼延城和百姓？” “少主。” 一位面有刀疤的客栈伙计忽然走过来，双手抱拳。 顾苍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呼延月道：“认识吗？” 呼延月摇了摇头。 “呵，呼延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认识我这种东西，不过我倒是认识她，当年要饭的时候，呼延家的护卫差点打死我。” 少年轻笑了几声，眼中满是不屑。 “不可能！”呼延月立刻出声，“呼延家严禁对百姓耍威风！” “上面要求的很好，但你真能管住手底下的人？呼延家一家独大，你怎么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有没有狐假虎威。” 顾苍生摆了摆手，那位少年告退，临走还对呼延月冷笑了几声。 “那冥府……” “冥府当然也做不到。但能保证很少发生，因为这里的人，十个有七个都是穷苦出身。 而且他们虽然都属于冥府，却是不同的堂口，互相之间并没有那么熟悉。” 呼延信沉吟道：“就像普通百姓和自己的邻居那样。” “对，所以他们也能和平相处，当然，也难免发生什么冲突。”顾苍生道。 呼延月沉默了，也许，自然而然才是最好的。 顾苍生站在呼延城中心，道：“看看你们周围，看看这些忙碌的百姓。 什么是江湖？这就是江湖。卖包子的是江湖，算命的是江湖，青楼唱曲儿的也是江湖。江湖本身就是老百姓，老百姓就是江湖。 我是冥府的少主，但迟早我会成为整个江湖的少主。 因为有些人错了，他高高在上，想要除去江湖这颗对于王朝的毒瘤。 这种跳梁小丑被权力蒙蔽双眼，自认为纵横捭阖，但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不合格的丑角在秀他拙劣的演技罢了。 因为没有人去管这种货色，所以他想一出是一出，让很多无辜的百姓受尽折磨，包括我。 江湖可怕？要是觉得老百姓可怕，那就滚下来让有能力的人上去。 我迟早要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某个人，某个姓说了算，是江湖人说了算，是老百姓说了算，是天下人说了算。” 宋曦舞惊呆了，呼延信和呼延月也倒抽冷气。 他们都知道顾苍生说的是谁，但谁也不敢说出那个称呼。 “参见顾公子。” 顾苍生身后一位冥府武圣忽然朗声。 “参见顾公子。” 呼延城许多百姓忽然弯腰抱拳。 许多伙计不知所措地看着掌柜，青楼女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老鸨，卖艺的游侠不知所措地看着师父。 “参见顾公子。” 他们也都弯腰抱拳，共同出声，因为他们的掌柜在使眼色，有些则有眼力劲儿地主动跟着学，反正抱个拳，又不会少块肉。 “参见顾公子！” 整个呼延城的人异口同声。 呼延月震惊地看着周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俩呢？” 顾苍生笑看着呼延兄妹。 “黑无常，参见顾公子。”呼延信低下了头。 “白无常……参见顾公子。”呼延月艰难地说道。 顾苍生摆了摆手。 四周的人这才散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带着两人来到一处角落，地上放着几个炉子，还有方士正在炼制什么。 “怎么样了？”顾苍生问道。 走来一位老者，将两个巨大的袍子放在了顾苍生的面前。 一件漆黑，一件雪白。 “试试。” 顾苍生示意了一下身后二人，呼延信拿起了黑色的袍子，一入手，神情就是一变。 他挥舞长刀，一刀劈在上面，黑色长袍竟没有留下一丝缺口。 他用力一刺，尖锐的刀将袍子顶起，却始终无法刺穿。 “这是那只猪妖王的皮肉所炼制，刀枪不入，而且还能化解强力，防御力惊人。 你们肢体残缺，我已让修罗堂的高手为你们准备假肢，假肢设计巧妙，布满机关，熟练掌握，一样攻守兼备。 呼延城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呼延家只是过客，也许将来我冥府也只是过客。 你们想见证就留在这里，不想就离开，我绝不做任何限制。” 说完，顾苍生摆了摆手，便已经离去。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令他意外的人。 ……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橘子的。” 宁清心馋的直流口水。 糖葫芦早就吃完了，桂花糕也差不多了，她倒是不饿，但每天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和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实在是无聊。 “全要了。” 身后响起声音，宁清心面色当即一僵，立刻就要跑。 一只手掌忽然拉住了她的衣领。 她尴尬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顾苍生拎着宁清心的衣领，只觉得她雪白的脖颈晃的自己眼晕。 这位宁姑娘，当真是国色天香。 “宁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顾苍生摘下一根糖葫芦递给他。 宁清心无奈回头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男人老是打听女人的秘密，会让女人不喜欢的。” 她伸手偏过头，鬼使神差地推开顾苍生递出的糖葫芦，道： “我又不是买不起，用不着你送。”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递给卖糖葫芦的人一锭银子。 “今天不许做糖葫芦了，明天再做。” 宁清心不可思议地瞪大眸子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笑道：“谁说我送你了？今天我自己卖糖葫芦，两文钱……二两银子一个。” “你……你怎么不去抢！” 宁清心气的直翻白眼，“姑奶奶今天不吃了！” “他是冥府的人，我明天也不让他卖，换我自己卖，后天也是，大后天还是，有本事你天天别吃。” 宁清心气牙痒痒，忽然一伸手，摘下两串糖葫芦，凶巴巴地道： “我不但吃！而且一文钱都没有！” 顾苍生笑了。 宁清心咬着糖葫芦，也将眼睛弯成了月牙。 只有他们身后的宋曦舞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宁清心！ 她当然没有见过宁清心，但她身旁的太古骷髅人可见过！ 这时，宁清心看了过来，她的耳旁响起了宁清心的声音。 “你不许告诉他，包括你身边那几个多嘴的家伙。” 宋曦舞急忙，心中更是惊骇。 宁清心……要干什么？ 第189章 离别 “大王，大王！” 白鹤妖王急急忙忙落下，隐山君起身道：“怎么了？” “呼延城……呼延城……很怪！” 骨无极皱眉道：“哪里怪？” “城……翻新了！” “啊？”隐山君和骨无极都是一愣。 白鹤妖王比划道：“有很多变化，有房子，有女人，有小孩……城墙上还有很多奇怪的巨弩！” 骨无极冷笑道：“定然是他们传送到了帮手，出去看看。” 隐山君和骨无极飞入云海，低头凝视，皆是一愣。 呼延城破碎的城墙已经被方士修补完毕。 城墙上来来回回不少人，架着许多的巨弩。 每一根弩箭都有一人环抱粗细。 空缺的地方还有很多木匠正在叮叮当当地建造。 而在呼延城里已经建造起了不少的房屋。 冒着炊烟的客栈，表演舞蹈和乐曲的勾栏，甚至还有招收学生的武馆。 隐山君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短短一日不到，怎么变化这么大？” 骨无极沉吟道：“离近看看。” 两位妖王靠近许多，站在山上，这才看的清清楚楚。 城里一位壮汉，单手举着三根大梁，不费吹灰之力。 一位老者双手按在地上，地面生出无数绿藤，将面前堆积如小山的废墟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位少年握着一道符箓，符箓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清水，几个壮汉则拿着铁锹在水下和稀泥。 “嗷~” 一只六足牛拉动着几十根木材，在呼延城里走来走去。 隐山君面色凝重地道：“怎么这么多武师和方士。” 骨无极眉头紧锁，最终叹息，“现在……我真有点相信那小子能招来秦广王了。” 隐山君的脸色很凝重。 那些城墙上的巨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强大点的妖魔都能轻易挡下。 但发射弩箭的人是什么人？ 二品武师，一品武师，甚至力气大的普通人两三个一起，也能发射弩箭。 这样的弩箭飞来，总要有妖魔去挡吧？ 去挡的时候，那些武师呢？方士呢？ 这场战役，本来和普通的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有了这些工具，再普通的人也能参战。 可自己这边那些灵智不高的妖魔呢？ 身边有其他妖魔陨落，就由着本性，去抢夺自己同伴的尸体，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倒只会添乱。 隐山君沉吟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的白骨大军过来帮忙，这样就可以拿下整个呼延城。” 骨无极好像没听见，望着呼延城默不作声。 隐山君的心立刻沉了下来，“难道你不愿意？” 骨无极当即笑道：“怎么可能，你我兄弟相处多年，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但你也知道，骨妖诞生不易。 很多人，很多妖，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化成骨妖。天时地利怨气全都有，才有可能诞生一只骨妖。 白骨大军是整合了这千年来各种骨妖才成的，不能轻易动用。” 银山君脸色越发冰冷，“那我牢山的妖就是好动用的了？为了你的翳翳白骨大术，我可是足足让几万妖魔全部去送死了。” “你那些妖魔都没有灵智，要多少有多少……” “那他奶奶的也是我牢山的妖！”隐山君忽然怒喝。 “兄弟，你要沉住气。” 骨无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就应那小子的请柬，去呼延城一探究竟如何？” 隐山君打开他的手掌，心底已经怒骂了。 这该死的骨无极，就是想坐享其成，将牢山的妖和呼延城的人都变成死人来壮大自己！ 该死的东西！ 骨无极的眼神也在闪动。 想动他的白骨大军？ 呵，开什么玩笑。 他出手可以，白骨大军可不行。 本来也是利用隐山君丧子而为，看来，这好处收的差不多了。 看看最后，能不能再多制造些死人吧。 …… 冰雪皑皑的山峰。 一位少女艰难地扶着一个女子前进。 女子半个身子都是血迹，一道血痕从头顶延伸到肚子上。 这血痕不但前面有，后面也有。似乎她整个人都被劈开了，所以才留下这样的伤口。 此时，她的伤口处正有一条长长的蛇纹在不断扭动。 她每走一步，伤口就微微裂开，似乎只要稍一用力，身体就会分成两半！ “坐一会儿吧。” 少女忽然出声，扶着女子坐下，雪白的额头上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抱歉，小主，云镇边实在厉害，就算我控制了妖王苏魅，还召来一位蛮族勇士相助，还是给小主添了麻烦。”阎王惜低头道。 孽孽摇了摇头，“不怪你，是云镇边太强了，若不是他带着两个累赘，你也要死在那里。” 阎王惜微微颔首，面上仍有惧色。 “想不到他竟然真从青铜秘境里找到了青铜古器，幸亏小主开神眼助我。” 说到这里，她面色怪异地道；“小主，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帮我？” 孽孽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望向呼延城的方向。 阎王惜皱眉看着她，追问道：“难道您……” 孽孽转过身，额头第三只眼睛发出金色的光芒。 阎王惜面色微变，她生出了一种浑身都被看透的感觉。 神眼，蛮荒皇族三眼族，天生的无上之眼。 据说这眼是蛮荒斗神打碎苍穹，从天上夺来的眼睛。 不但能通晓阴阳，趋吉避凶，甚至能移山填海。 凶蛮儿无数，每一族都有独特的能力，唯独三眼族能稳坐皇位。 “从这里去蛮荒要多久。” “跨过紫气谷就出了境，境外早有人接应，可直达皇都。” 孽孽点点头。 她走了几步，望着远处阵阵出神。 阎王惜闭上眼睛，运转巫术，修复身躯。 云镇边这一刀太狠，直接将她劈成了两半，如果不是她已觉醒骨和血，又有巫术相助，她早已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啜泣声。 阎王惜睁开眼，就看到小主在不断地流泪。 她望着远处，额头的神眼发出光芒，吸收附近的寒气。 她的眼泪一颗颗地从下巴滑落，化作小水晶，吧嗒吧嗒全部掉在雪地里。 “小主……” “顾哥……我们约定好的……你为大夏……我为蛮荒……可……可……” 她跪在地上，眼泪断了线似的不断落下。 “可我知道……我这一去……咱们就只能变成敌人……将来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小主，我们该走了。”阎王惜起身说道。。 孽孽擦去眼泪，回头又眺望了一眼。 她忽然想起了白瓷镇的那间漏风的茅屋。 那吃不饱的清粥，又酸又咸的腌萝卜，还有晚上顾哥搂着她睡觉的时候。 她突然很想回去，很想很想。 哪怕一辈子真的那么苦，一辈子吃不饱，一辈子穿不暖。 “噗通”一声，孽孽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抽噎着，孤冷的山峰上，回荡着少女的哭声。 “顾哥……蛮荒太远了……我不想离开你……呜呜呜……” 第190章 开局 呼延城的战斗还未落下帷幕，江湖上便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晶城。 街头聚集了一大群人。 “发生什么了？我看看，我看看。” 白欣歆拉着雅大娘挤开人群，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地上放着一颗投影珠，正投射出画面。 “既是江湖人，何惧生死簿。若无英雄胆，何苦入江湖。心存王者意，不惧魔神鬼。杀尽牢山妖，壮我江湖威。哈哈哈哈……” 呼延灼大笑，千丈虚影也放声大笑。 …… 原来，画面中播放的，竟然是呼延烈最后的战斗。 人们都屏息凝神，默默注视。 …… “隐山君，这一次，换你接刀，火帝胜天刀！” 画面中，一位老者挥出惊天一刀，将整个牢山一分两半，无数妖魔灰飞烟灭。 “这是呼延烈前辈？” “也只有超凡武圣才有如此实力！” …… 无数围观之人发出惊呼，小声议论。 他们看着呼延烈陨落，尸骨从天空坠落。 英雄落幕，许多人都流下眼泪。 “杀！” 他们看着呼延城的武师和百姓杀出城，看着那些人不惧生死，顶着妖潮向着呼延烈的尸骨而去。 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虽然他们没有置身于战场，但此刻心里却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带英雄的尸骨回来！ 他们恨不得此刻冲进画面，一掌拍死无数妖魔，一脚踏碎牢山，然后将呼延烈前辈的尸骨抱回去！ 呼延烈死的壮烈，死的勇敢，他是真正的英雄。 所谓英雄，是即便死了，也依旧令人向往的存在。 “轰~隆~” 炮声忽然响起，一道光芒落在呼延烈的身躯之上，接着火焰滔天，绵延数十里。 “是那日天上的火光！”有人指着画面大喊。 “我还记得那日的天空有多么可怕，竟然发生在呼延城？” “它……它打中了呼延烈老英雄！” 一位眼含热泪的少女，握紧粉拳，指着画面紧张地道。 画面中，磅礴的火焰中落下了无数金色的骨片。 正是被粉碎尸身的，呼延烈的碎骨！ “啊！呼延老英雄的身躯竟然被……” “是哪个混蛋，竟对老英雄做这种事！”一位壮士发出怒吼，竟泪流满面。 “为国捐躯，拒守城池，最后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实在是可悲啊。” 一位老者摇头叹息，眼有泪花。 “这卑鄙小人就该死！” 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流着泪发出诅咒。 “哼，好本事，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定取你狗命！” “老子没本事去呼延城，但杀个人还是可以的。” 几位武师也忍不住愤怒出声。 画面突然一变，竟出现了一位少年，一位中年男子，青铜色的大炮还有一颗诡异的血心。 “这一炮若是能开出去，妖心炼出煞血，我就能突破武圣！”少年拽着一位男子歇斯底里的大喊。 “顾家公子！” 一位武师忽然惊呼出声，众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位惊呼的武师。 那人道：“就是十准武圣排名第三，顾家少爷，顾安生顾公子啊！白衣如雪，手生六指，你们看他的手！” 那人指着画面大喝，众人看的清清楚楚，正是六指！ “轰！” 一股真气突然爆发，一位实力强劲的武师沉吟道；“你们看那颗血心，他在练邪功！” 画面中，西门沣按着青铜大炮“轰”的一声打出，正中远处的呼延烈！ 清晰的画面看的每个人目眦欲裂。 “呵呵呵，好一个顾家，好一个四大家族！可恶！”有武师发出怒吼。 “难怪能成为十准武圣第三位，原来竟是在饮英雄血！”一位少年武师，满脸愤怒。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去富字典当行。”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跨出第一步。 “哼，你们怕，姑奶奶我可不怕！” 一位穿着昂贵的大小姐推开众人，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哼，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一个女子走在前面！” 刚才出声的少年怒哼，走在了女子前面。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在最前方，乌泱泱一片人群，直接向富字典当行而去。 群情激奋，这一去，定然不能善罢甘休。 …… 看着一群人离开，白欣歆拉了拉雅大娘的衣服，有些慌乱道：“这怎么办？” 雅大娘道：“你慌什么，这和顾苍生有什么关系？人人都知道他是顾家遗失的公子，但人人都知道，顾家到现在也没承认他。 况且，他还打了这顾安生，就算有人想将脏水泼到他身上，也是极难。” 远处，一群人已经冲进了富字典当行，片刻时间，竟然爆发了一场大战。 雅大娘凝重地道：“丫头，你说，白晶城里在发生这样的事，那其他地方会不会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白欣歆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没有说话。 这件事对顾家来说一定是件坏事。 但对顾苍生来说，却不一定。 …… 大夏最富饶的黄金城。 王易之站在城墙上眺望，王管家和守城统领王洛站在他的身后。 “散播的怎么样了。”王易之问道。 “已在四十城传开，效果极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和富字典当行发生了冲突。 剩下的富字典当行所在之地，等兵力一到，就会立刻将影像传出去。 另外，流泉宗、真武宗、青蛇宗、四大学府，七个一流势力都已经派人，不管哪个富字典当行，也休想逃出封锁。 至于那些武圣，已经将陛下的口令传到，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顾家这里呢？” “全部都已经安排妥当，但顾皇城和云雯心，还有云家安插在暗处的人恐怕不好对付。” “他们若识时务，愿意破财免灾，仍由陛下索取也就罢了。若是不开眼……” 王易之冷笑几声，“王统领，若真的围攻顾家，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只需做一件事。” “国士请讲。” “杀死所有从顾家逃出来的人。” “那顾皇城和云雯心……” “我说的是，所有从顾家逃出来的……人。” 王管家和王洛心中同时一寒。 看来这次皇上是下了断腕的决心。 云雯心可是云曌将军的亲妹妹啊。 王洛抱拳道：“国士放心。” 王易之忽然皱眉，道：“冥府呢？我了解顾苍生那个妖孽，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王管家摇了摇头，“没有找到，也实在找不到。” 王易之眯起眼睛，眺望着繁华的大街和气派的顾家。 冥府究竟在哪儿？ 这些街上的小摊贩会是吗？那些游玩的侠客会是吗？ 都有可能。 大隐隐于市，这样根本无法排查。 他总觉得，顾苍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着他。 冥府的人，一定就在身边。 “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否则会引起怀疑。” 王管家抱拳离去。 王易之看着他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王管家很复杂，顾家信任他，假的顾公子信任他，冥府信任他，自己也信任他。 可王易之自己也无法把握，王管家到底是谁的人。 犹豫片刻，王易之沉身道：“王统领，到了那天，你就连王管家一并斩去吧。” 王洛眼睛低垂，目露寒光。 “是。” 第191章 入魔 山野之中。 顾安生抱着诛神炮一动不动。 他好像死了。 虽然他的人没死，但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的灵魂也已经死了。 西门沣也不知该如何出声安慰，看到呼延城的一切，他就知道，他们已经输了。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白晶城的时候，白家的凤栖院明明站在顾苍生那边，但却始终作壁上观，没有帮忙。 因为，顾苍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孩子……” 西门沣没有再喊“公子”，因为顾安生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再是公子。 “叫我顾公子！” 顾安生忽然大叫，歇斯底里。 他冲过来扑倒西门沣，拳头如雨点一般地落下。 他一边打，一边流泪。 顾家！ 他停下拳头，道：“对，我还有顾家！” 西门沣抓着他的手，死死盯着他！ “醒醒吧！令牌是王管家给的，他能给你送诛神炮，说出甄家之事，你觉得顾家还在我们手中吗？” “住口！住口！” 顾安生大吼，疯狂挥拳打在西门沣的脸上。 一拳，两拳，三拳…… 他的拳头裹挟真气，强而有力。 西门沣咬着牙，脑袋随着拳头一会儿摆向左边，一会儿摆向右边。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还有几颗牙齿。 他猛一瞪眼，一拳打在顾安生的脸上。 顾安生在空中旋转数圈，倒在地上。 他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地面。 他觉得地上爬行的蚂蚁，似乎就是他自己。 “儿子。” 顾安生浑身一震，缓缓抬头。 鼻青脸肿，满口鲜血的西门沣流泪看着他。 那婆娑的泪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慈爱。 什么云雯心，什么顾皇城，天底下，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心疼他。 他的卑鄙，他的不择手段，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忍气吞声，都只是为了他一个人。 “你醒醒吧。”西门沣的声音在颤抖，他在恳求，他在怜悯。 顾安生低垂着头，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了。 “我来帮你。”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顾安生和西门沣面色一变。 竟然是他身后的煞血！ 血色的人影伸出手掌，一步步走来。 它咧开血色的嘴唇，露出残忍的笑容。 “我来帮你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它的声音，顾安生觉得安心，他能确定，眼前的血人的的确确有这个能力。 有颠覆一切的力量！ “你这妖魔！” 西门沣猛地从地上弹起，狠狠一掌拍向煞血的脑袋。 “杀了他。” 一道朦胧的声音在顾安生的心底响起，是那血人在发出声音。 顾安生的脑海一片空白，似乎那声音就是主人，似乎只要跟着那道声音，他就永远不会犯错，他就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西门沣的手掌落在了血人的身躯上。 “不——” 顾安生大叫，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扭转整个棋盘的唯一依仗！ “噗”的一声，西门沣面色一白，吐出鲜血。 “轰”的一声，他磅礴的真气竟然穿过了血色人影的身躯，将数十棵大树拦腰摧毁！ 西门沣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顾安生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胸膛，他口鼻溢血，缓缓偏头。 顾安生呆呆地看着他，他空白的大脑终于出现了一丝理智。 他杀了西门沣。 西门沣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爹。 “我……” 顾安生流下眼泪，他也不知因为什么。 他的心，好像坏了。 什么顾家，什么西门，什么顾公子，什么真真假假，所有的一切，都在破碎。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处在黑暗之中。 只是被一晃而逝的烛光蒙蔽了眼睛。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 他抽出手臂，血红的手掌捂着自己的脑袋，揪着头发，将头皮一起扯下！ “不是这样……” “啪！” 西门沣抓住了顾安生的手臂。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失。 他死死盯着顾安生的眼睛，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从今往后……你谁都可以杀……谁都可以利用……什么路……都能走……既然这样……就不要回头……彻底成魔！” 他抬手点在顾安生的额头，磅礴的真气和精血全部化作力量涌入顾安生的身躯。 他的目光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黑暗！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深处，怨恨一切的恶鬼！ “成为魔！成为鬼！成为妖！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血染苍天，尸山血海！” 西门沣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身躯在迅速的腐朽，他的精血在极速的衰败。 但他紧紧抓着顾安生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的眼睛流出鲜血，他的鼻子，耳朵也流出血，他就像一只恶鬼。 这世道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地狱，他能活着，本就因为他是一只鬼。 他倒在了顾安生的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顾安生推开他，他倒在地上，身躯已经干瘪。 可他的眼睛还睁着，死死瞪着天空。 似乎上苍，才是他无法原谅的仇人。 他跪在地上。 太阳高照，微风吹拂，沙土飞扬。 他就那么跪着，一直跪着。 等月亮升起，太阳出现。 又等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循环几次，不知不觉，顾安生竟白了头发。 他站起身来，转身看着那个血人。 他很平静。 非常平静。 他从未如此平静过。 他以后也不会再生气了，永远不会。 一个怨毒到极致的人，已经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顾苍生。 他只有一种感情——恨。 顾安生体内爆出一股气浪，他竟连破三境，到了十品。 血人露出笑容，它的语气很惊讶，“我看到了你的魔心。” “魔心？” “你已经入魔了。” “我只是变了头发而已，人魔不都是奇形怪状的吗。” “你修为越深，魔心的血越浓郁，变化就会越大。迟早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 “你也是人？” “以前是。” “无所谓了。” 顾安生指着地上的西门沣尸体道：“你缺一具身体。” “你愿意让我用它？” 顾安生转身望着远处的呼延城道： “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利用的东西。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这只是一具皮囊，而且还是觉醒过骨头的皮囊。” “哈哈哈哈……” 血人大笑，涌入地上的干尸。 血光涌动，干尸扭曲，变形，最终重新站了起来。 他变得高大，变得年轻。 是一个脸很白，看起来很英武的男子。 “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 “不，这是我仇人的样子。” 顾安生一怔。 “我和他斗了几世，最后好不容易才杀了他，所以我把他的一切都抢了过来。 他自诩正义之士，我就用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样貌去做坏事。 做尽一切坏事，我要他哪怕死了，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也要痛苦。” “哈哈哈！”顾安生大笑，“有趣的想法，说不准，将来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我怎么称呼你？” “血皇。” 血皇一拍诛神炮，将其收起。 顾安生道：“可惜诛神炮只剩一枚炮弹。” “上古青铜大器，岂是简单之物，那小子太小看你，以为你根本无法掌握这东西。 可他却想不到，我能完全操控这东西，诛神炮的炮弹，我能炼制。” 顾安生一怔，血皇弯起嘴角，道：“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精血，我就可以炼制很多很多炮弹。几百，几千，都可以。” 顾安生眨眨眼睛，微笑道：“那太好了，我刚知道哪里有很多高手。” 二人相视一笑，竟如朋友一般，向着远处而去。 第192章 可敢入城 天高云淡，万里无云。 这一日，隐山君和骨无极从天而降，来到了呼延城。 呼延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门上雕刻着两个大字：酆都。 城门口，顾苍生，野火，还有四位武圣正站在一起。 两位妖王抬头看去，城墙上正站着一身蓝衣的宁清心。 “欢迎二位赴约。” 顾苍生笑了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隐山君向城门里望了一眼，长街两侧已经盖起了房子，各个小贩在街道上叫卖。 隐山君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们二人进去大闹一场？” “啪！” 顾苍生打了个响指。 酆都城内忽然亮起了数座巨大的阵法。 “九重禁魔阵，九重禁妖阵，九重禁气阵，九重禁灵阵。” 隐山君和骨无极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即使是武圣和妖王，在这阵法之中也形同凡人。就算两位这种实力，也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不敢说压制六七成实力，两三成还是可以的。 两位不妨猜猜，我冥府的武圣，是否有办法不受影响呢。” 少年笑着，但那天真的笑容，却让两位妖王觉得十分阴险。 隐山君心中暗道：“这小子实在阴险，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本事。 如果他是妖族，有这等城府和天赋，我也会将他看作继承人。” 骨无极则心中暗道：“难怪大夏江湖被这个小子闹的天翻地覆，此子当真可怕，若有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二人犹豫之时，城墙上的武师，方士，还有很多百姓都望了过来。 他们自然知道这两人是谁。 也知道他们有多么可怕。 “两位妖王，要不要进来参观呢。” 顾苍生站在城门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隐山君眉头皱起，骨无极则也十分犹豫。 足足九重大阵，即使是他们也会受影响。 况且，这九重是顾苍生说的，他能在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有国士混在里面。 若有国士布阵，他们这一去，就是踏入对方的陷阱。 骨无极忽然笑了，“小子，你觉得我们会害怕？” 隐山君沉声道:“进去又如何？” 顾苍生退后几步，让开大路。 他抬起头，眼神明亮，似要看穿两位妖王的内心。 “你们不是一直想进来吗？不惜搭上万千性命。 如今我已备好酒宴，请两位妖王共饮。 不知两位，敢否？” 四周一片寂静。 每个人的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了。 这可是两位妖王！ 呼延烈厉害吧，一刀劈开牢山，但他死在了隐山君手里。而骨无极比隐山君还要可怕！ 就是这么强大的两人，此刻面对一个少年，却在犹豫！ 呼延信，呼延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呼延信心中暗叹，呼延家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怪他无能。 若顾苍生是他，何愁守不住呼延城！ “咳咳~” 咳嗽声出忽然传来，骨无极和隐山君抬起头，城墙上，宁清心正握着一把剑。 两人的心里越发凝重。 他们怕的可不是阵法，更不是这些普通的武圣。 而是宁清心！ 如果宁清心能不受大阵影响，而他们被压制两成实力，那可就危险了。 面子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冒险，落入这狡猾的人类的陷阱。 宁清心看着二人，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再偷偷看看城门里站着的少年，眼中十分欣赏。 她恨不得马上变成“宁姑娘”，然后好好夸夸他。 这小子，当真做的不错。 很不错！ 以武师修为让妖王吃瘪，这天底下，他还是头一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山君和骨无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顾苍生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道：“既然两位对我酆都城没有兴趣，那就不参观了吧。” 他看似在给两人台阶，但人们的脸色却更怪了。 这不是证明两位妖王不敢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王，没想到也有这么……怂包的时候。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少年，似乎什么都可以办到。 隐山君冷笑道：“好小子，但你……” “我有一个提议。” 顾苍生直接打断了他，隐山君皱紧眉头看着他。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现在顾苍生不但可以和他对话，甚至可以打断他说话了。 在他潜意识当中，已经正视了这个少年。 甚至觉得，他有些危险。 他的实力虽然一般，但他真的非常神秘。 至少还没有哪个大夏人，能同时和秦广王与宁清心扯上关系的。 “什么提议？”隐山君问道。 “牢山妖魔再进攻，也只是徒劳而已，我冥府也不愿意付出那么多的性命。” 隐山君嘲讽道：“难不成你想让我们退兵？” “当然不是，我是想换种方式。” 隐山君一怔。 “打擂。” 隐山君一怔，骨无极也皱紧了眉头。 顾苍生道：“妖怪也好，武师也好，死的再多，也其实影响不了局面。 除非某一方死绝了，就像你对付呼延家那样，但冥府不是呼延家，你牢山也损失不起了。” 顾苍生这一点，说到了隐山君的痛处。 牢山的确伤亡不小，呼延家驻守呼延城多年，实力不容小觑，拿下呼延家，足足消耗了牢山六成的妖。 现在的牢山，实力至少下降了一半。 本想着能依靠骨无极，如今看来，骨无极是个只想吃干抹净，不想付出任何代价的小人。 再打下去，就算能拿下呼延城，牢山也得拼个七七八八。 “决定最后胜负的，还是武圣和妖王。 所以双方各派几人上场打擂，生死不论。若是你们胜了，冥府离开这里，这座城池，归牢山所有。 若是我们赢了，牢山三百年内，不许再打酆都的主意。” 隐山君沉吟起来，骨无极则嘴唇眨动，传音道：“隐山兄，莫要信他……” “你该不会认为骨无极会掏心掏肺帮你吧。” 顾苍生忽然出声，骨无极面色一变，隐山君也愣住了。 “我要是骨无极，我一定……” 顾苍生指着隐山君，一字字地道：“想方设法吞并你。” 顾苍生每吐一个字，骨无极的脸色就沉一分，隐山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顾苍生又道：“牢山也得修养，真以为妖魔是蚂蚁，一抓一大把？ 真拼个鱼死网破，我冥府拿不下这块地方。你隐山君，也守不住牢山。 我在给你机会，也在给我冥府机会，你若答应，我们立大道誓，赌上修为性命。” 所谓大道誓，是要写表焚烧，并以血为证，通告大道的毒誓。 武师也好，方士也好，妖族也好，一旦违背誓言，就会受到大道反噬。 轻则修为受损，无法寸进，重则受到大道打压，降下天劫。 隐山君沉声道：“那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寄托希望给骨无极，看他是帮你的忙，还是催你的命。” 骨无极冷笑道：“小子，你挑拨离间很有一手。” 顾苍生指着自己道：“我亲爹亲娘都能抛弃我，你会为隐山君掏心掏肺？” 隐山君沉默了。 骨无极瞥了他一眼，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好，那便打擂。”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取出黄符，还有香炉，“烧符焚香，发大道誓。” 隐山君走了过来。 顾苍生写好通告上苍的“表”，隐山君看过后，点了点头。 顾苍生割开手指，以血书写自己的名字，隐山君也同样如此。 二人完成后，顾苍生指着骨无极道：“还有你。” 骨无极冷哼一声，道：“隐山兄，你如此被一个小小武师牵着鼻子走，我就不陪你了。” 骨无极竟纵身一跃，落入云海，消失不见。 隐山君面色当即一变，这骨无极，果然只想利用他！ “唉……” 顾苍生忽然叹息，紧接着，宁清心纵身一跃，落在了隐山君的背后。 顾苍生握着黄纸，道：“那我们还有谈的必要吗？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牢山吗？” 第193章 所有人都高呼着他的名字 “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牢山吗？” 当顾苍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仅宁清心落了下来。 就连他身后的四位武圣也都站在了隐山君的四个方向。 隐山君脸色苍白地握紧了拳头。 顾苍生一步步走过来，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刹那，隐山君浑身一僵。 他微微偏头，看着这位英俊的少年白皙的面庞，他抬手指了指天空。 隐山君抬头看去。 烈阳高照，晴空万里。 “他肯定在看着，我如果真的对你动手，才着了他的道。” 隐山君冷笑道：“你说的对，他的确只想着如何吞并我。” 顾苍生拍了拍黄纸，道：“表已经写好了，我也知道，就算有宁清心在，也未必能彻底杀死你。 就算你真的发生什么，骨无极也一定会把牢山收入囊中。” 隐山君道：“没错，而且他只在乎自己的白骨大军，哪怕牢山的妖魔死光了，他也不在乎。 牢山落入他手里，你们只能和牢山里的妖魔斗到死！” “可我们这些人不能白围着你，没有骨无极，你再想打擂，我得加个条件。” 隐山君面色一狠，“那就鱼死网破！” “你别激动，听我说说什么条件不迟。” 隐山君瞪眼，这个狡猾的小子，能放出什么好屁？ 他的心思比牢山的妖魔都多，他的城府比牢山的水都深。 “我要在城外增加一条贸易街，供给牢山的妖魔和我们酆都的百姓贸易。” 此言一出，非但隐山君一愣，就连宁清心都是一呆。 甚至在不远处偷听的野火、柳岚、宋曦舞都皱起了眉。 隐山君沉吟起来。 顾苍生走了几步，背对着他道： “妖魔修行为什么？长生？你们的命不够长吗？ 开了灵智后，无非是想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不想懵懵懂懂地活着，懵懵懂懂地死去。” 顾苍生指着酆都城道：“你自己也是人类打扮，知道人类的东西有多么独特。 我大夏穿的有衣、裳、冠、履、帽、袜；吃的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住的有宫、署、居、楼、林、驿。” 顾苍生回头道：“除此之外，诗、曲、棋、舞、书，各种雅趣，你妖魔真的没兴趣？妖魔没兴趣，你隐山君也没兴趣？ 就算这些你都不感兴趣，那我大夏人的玄功呢？方士炼制的丹药呢？” 隐山君皱眉道：“你……” “我要你们妖族的骨、皮、肉、丹、血、毛，险峻之处的灵草，深山之中的晶石。双方各取所需，难道不好？” 隐山君震惊地看着顾苍生，沉吟许久，道：“呼延城的人敢和我们做交易？我们妖族……” “呼延城的百姓不敢，但酆都的百姓敢。呼延城的人不敢，但冥府的人敢。” 顾苍生轻笑道：“妖族成妖之前，也不过是些畜生罢了。我冥府之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妖族的性命？ 但那又如何？妖杀妖，不和妖往来了？江湖人杀江湖人，都退出江湖了？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的意思是： 只要保证永恒的利益，就可以拥有永恒的朋友。” 隐山君沉默了，宁清心也沉默了。 他们都在想象，一个妖和人贸易的城市会是什么样。 将来是否有一天，人类会不害怕地走进牢山，而牢山的妖，是不是也会不害怕人类，进入酆都。 顾苍生身后的四位武圣也沉默了。 跟在少主的身后，他们总有一种感觉： 哪怕少主没有任何的修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也会是冥府的少主！他一样能战无不胜！ 顾苍生微笑道：“隐山君，你可愿意否？” 隐山君沉吟半晌，叹息道：“我想到了一个坏的结果。” “什么？” “我牢山之妖被你们人类的文化吸引，最终同化，失去战力。” 顾苍生脸色怪异地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隐山君微笑道：“你说的对，就算真的那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牢山的妖死完了，我也不会死。 人都是自私的，妖也是，我也是。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乐趣。” 顾苍生笑着提笔在表上写下了新的条件： 酆都胜，增加一条贸易街，隐山君促进贸易，不得反对。 两人将表点燃，黄纸烧尽，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落在二人身上。 这一刻，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他们都无法反悔了。 隐山君看着顾苍生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打造一条人和妖共存的城市，让冥府和酆都永远绑定在一起。哪怕是大夏，也无法主宰这样的地方。 因为这是一个真正，由人，妖，由天地生灵共同构造的地方。 王朝更迭，酆都不灭，冥府永存。” 隐山君点头道：“有野心，但很难。” “无所谓，一时兴起罢了，我只开个头。” 顾苍生笑道:“我也想看看，自己能折腾出多大的乐子。” 隐山君大笑，他眼神闪动片刻，忽然一脚跺在地上。 一股大雾从他的脚下涌出，覆盖整个大地。 他转身道：“两天之内解决地下的尸骨，骨无极有门妖术，叫做翳翳白骨大术。 可以将怨气与地下散开的鲜血和白骨汇聚在一起，形成骨妖。 这万千白骨一旦被他利用，就会化成万千骨兵。 我虽然已经压制，但也仅仅能争取两日时间。” 远处偷听的柳岚，呼延信等人面色微变，宋曦舞和姜荼则立刻找方士行动起来。 顾苍生脸色怪异地看着隐山君。 “很奇怪是吗？骨无极利用我，我自然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否则，牢山恐怕也要落入他的手中。” 隐山君纵身跃起，化作云雾，道：“我还有个问题。” “说。” “如果我和骨无极刚才进入酆都城，会发生什么？” 顾苍生冷冷吐出一字: “死。” 隐山君怔了片刻，竟抱了个拳。 虽然背对着顾苍生，但这是他第一次向人类施礼。 还是一个连武圣都不是的人类。 “从今以后，除了大夏的超凡武圣，你是唯一能和我说话的人类。” 说罢，他化作大雾，飞向牢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众人都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顾苍生转过身，对着酆都城无数翘首以盼的百姓道： “方士解决地下的尸骨，剩下的人……我想咱们今晚应该……热闹热闹。” 话音一落，人群沸腾了起来。 咆哮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没有人不渴望报仇。 但久经战争的人们更渴望的是和平。 只有胜利者才能带来和平，而妖族从未带来过和平。 所以……人类胜利了。 至少已经胜利了一半。 “顾公子无敌！”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忽然人们都高呼了起来。 “顾公子才是江湖第一！” “什么江湖，顾公子天下第一！” “顾公子，顾公子……” 所有人都高呼着顾公子的名号。 无论江湖如何变化，从此刻起，他的名字，已经经久不衰。 “做的真不错呀。”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顾苍生错愕地看向身旁的宁清心。 宁清心内心一慌。 自己情绪激动，竟然出声了！ 刚才……她掩饰语气了吗？ 她不敢说话，纵身一跃，掠到了呼延城的高处。 她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站着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她止水的心此刻也有热情。 她的心有多久没有如此激动了？ 真是个奇异的少年郎。 顾苍生站在原地，脸色怪异。 他怎么觉得，刚才宁清心的语气有些像宁姑娘？ 是自己听错了吗？ 肯定听错了。 那等高人，怎么可能是被自己逗的团团转的宁姑娘。 第194章 热闹 不知不觉，入夏了。 夏夜比起春夜就暖了许多，只是薄薄的单衣，也并不凉人。 夜晚本该寂静，尤其是在酆都这样未完全度过危险的城市，更应该寂静无声。 但此刻，整个酆都城却热闹极了。 到处都燃烧着烛火，叫卖东西的贩子很多，各种首饰，糕点小吃，琳琅满目。 街边的说书先生搜肠刮肚，将肚里精彩的故事全都吐了出来，勾栏的姑娘们弹琴舞蹈，婀娜的舞姿，悠扬的琴声，让不少年轻公子哥失了神。 在长街外的空地上，武师们围在一起，地上摆着各种下酒菜，身后几个大缸子里装满了客栈老板豪爽提供的美酒。 甭管认识不认识，在酆都共患难，大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情义，相互之间，只管勾肩搭背，划拳饮酒。 篝火周围，有些胆大的女子在尽情舞蹈，为众人助兴。 顾苍生坐在石头上拨弄柴火。 狐伊人坐在他身边，左手一根鸡腿，右手一杯果汁，边吃边喝。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身旁摆着一大堆好吃的，许多盘子叠在一起，猪蹄、排骨、点心、还有几颗妖丹。 她偏头看一眼，眸子立刻眯成了月牙。 “少主。” 一道人影落在顾苍生的身后，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顾苍生皱着眉头道：“那一炮还真是顾安生那个蠢货打的？” “所以顾家要不了多久就要完了。” 顾苍生拍了拍手，两位冥府的武圣落在他的身后。 “你们现在就走，按照我的计划，去网罗那些顾家的势力。” 一位武圣道：“可少主，打擂就要开始，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事到如今，隐山君也不能轻易出手，酆都有我不会有事。至于打擂，本来也没打算用你们出场。” 两人一怔，顾苍生摆了摆手，“去吧，一定要赶在王易之动手之前。” “是。” 几人抱拳，悄无声息地退去。 篝火摇曳，顾苍生的眼中也有火。 “我来敬你一杯。” 顾苍生抬起头，姜荼领着方柔，后者浅浅笑着，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方柔递过一个酒杯，清清的酒水中，竟有小剑在转来转去。 “这是冰剑宫的陈酿，醒剑酒，对武师有极大的好处。若是剑客饮了，好处更多。” 方柔浅浅一笑，举起酒杯。 顾苍生一饮而尽。 入口甘甜，有股温热在体内游走四肢百骸，果然神妙。 方柔施礼，她并没有说，醒剑酒极为难得。以她十品修为，也只在冰剑宫的比试中赢下了半葫。 “你小子真有口福，那酒不多，就两杯，我喝了一杯，就剩你手里这杯了。” 姜荼一口道出了这酒的罕见，牵起了方柔的手，后者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挣脱。 顾苍生阴阳怪气地打趣道：“‘我姜荼最不喜欢欠人，欠你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啧啧啧，说这话的人，当初可没这么趾高气扬。” 姜荼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顾苍生，方柔听到这话，眼里又多了几分温柔。 顾苍生摆摆手，“走远点，走远点，少在我这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姜荼翻了翻白眼，“孤家寡人？我是专一的男人，你是吗？你不想孤家寡人，喏。” 姜荼抬手一指，远处正有不少女子，偷偷看着顾苍生。 见他真接了方柔的酒，一个个都准备起来。 方柔忽然看到了一位白裙女子，脸色当即一变，杏口微张，满脸震惊。 她刚欲张口，耳边就响起了声音，“不许乱说话”。 她一脸古怪地拉着姜荼走向远处，不时回头。 香风袭来，顾苍生偏头一看，竟是宁姑娘。 她只是简单的一袭白衣，并没有任何刻意的打扮，但依旧美的令人窒息。 四周那些准备好美酒的女子们，看到她后微微失神，再看看她旁边的顾苍生，都低下头，发出自惭形秽地叹息。 “谢谢你。”顾苍生由衷地道。 宁清心内心一慌，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可看了看，顾苍生那跳动的心脏似乎也没有加快，于是道：“谢我什么？” “长夜漫漫，人家都有美人相伴，谢谢你这样的美人与我坐在一起。” 宁清心俏脸微红，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根糖葫芦，大方地道：“我请你。” 顾苍生伸手接过，无意间，手指相碰。 宁姑娘的手说不出的温暖滑腻，令他的内心狠狠一跳。 宁清心也如惊吓的猫儿，急忙缩回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竟都有些害羞。 顾苍生咬了一口糖葫芦，“嗯……呕。” 他将山楂吐在地上，这竟是一颗坏子。 漆黑的山楂籽上甚至还有些毫毛，也不知是哪位虫大爷曾到此一游。 “呸呸呸……这商家实在是不厚道。” “咯咯咯……”宁清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吃了这么多，一颗坏的没有，怎么你一张嘴就是坏的呢？” “那我可真幸运。” “嗯？怎么说？” “我一张嘴，就吃到了最特别的那颗，还不够幸运吗？”顾苍生微笑道。 宁清心白了他一眼，不经意间的风情让顾苍生心中一荡。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 柳岚、野火、乌凤、乌梅正坐在一起。 “啪”的一声，柳岚将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带着几分醉意，伸手指了指姜荼，指了指顾苍生和宁姑娘，又指了指乌凤和乌梅。 他伤心地道:“全都成双成对，就老子一个。” 乌梅俏脸微红，乌凤却笑了笑，悄悄伸手勾了勾乌梅的手心，惹得乌梅的俏脸又红了几分。 柳岚伸手勾着野火的肩膀，“幸好有你陪着我，好兄弟。” 野火刚欲张口，衣服被人拉了拉，竟是宋曦舞。 “我有话和你说。” 野火怔了怔，“我好像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宋曦舞递出了另一个酒杯。 野火犹豫片刻，接过起身，柳岚看着他跟着宋曦舞走到了角落，发出长长的叹息，“唉~~~” …… “本姑娘看上你了。” “噗——咳咳咳……” 宋曦舞突然的一句话，让野火把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连这酒是什么滋味都没尝明白。 他脸色怪异地道：“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杀死我。” 第195章 不收你做徒弟了 宋曦舞的话一下让野火清醒过来，令他皱眉不语。 看到他这副样子，宋曦舞心中安稳了不少，至少这说明，野火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身边的五个灵来历都极为不凡。 大夏皇帝要做什么，他们老早就看的明明白白。 行走江湖这段时间，只有两个人让他们看不明白，顾苍生，野火。 顾苍生似乎对自己并没什么感觉，而且他那里还有宁清心，所以不是很好的选择。 至于野火……呵，宋曦舞想不到他拒绝自己的理由。 她身材样貌实力，哪一样不算顶尖？ 野火呢？一个野人罢了。 “我拒绝。” 野火的声音让宋曦舞一呆，她愣了小半晌，才道：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我也确实不喜欢你，但本姑娘年纪不小了，是该找个顺眼的人了。” “并不是。” 野火望着远处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的灵看出你不平凡，但……他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那你就更不应该找我，因为你想要的，无非是一场假死，以此来脱离皇室的布局。 但你若是跟了我，迟早会掉进更大的漩涡。 一旦到了那种地步，没人能救得了你。” 她的话反倒让宋曦舞高看了他，这证明野火不是个好色之徒。 野火转身摆了摆手，“我会让顾苍生帮忙，但其他的就算了。” 宋曦舞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银牙。 她一抹乾坤戒，一面镜子落在手中。 镜中的她，五官精致，容颜美丽。 她不好看吗？ 为什么野火会拒绝。 这一个个的，顾苍生嫌弃她也就算了，野火也是？ 他一个野人，凭什么！ 她一咬牙，低声道：“太古骷髅人。” “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野火也愣住了，太古骷髅人竟手持大剑，挡在了他面前。 “啪”的一声，宋曦舞将镜子摔在地上。 她扯下发带，抬手将漆黑的长发，撩到身后，英姿飒爽地道： “打一场！赢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不会怂吧！”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精彩。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宋家大小姐追起人来，未免太生猛了些。 顾苍生朗声道：“野火兄，你不会怂吧。” 野火抽了抽眉毛，一阵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别人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顾苍生笑着摊了摊手，那意思很明显：那又怎样？ 野火忽然弯起嘴角，一拳砸在太古骷髅人的剑上，“轰”的一声巨响，太古骷髅人倒退十几米。 “论打架，老子还没怕过谁！” 宋曦舞抬手一挥，炽火朱雀鸟射出一团团火焰，金眼幽魂猫伸出无数手掌。 野火在他们的围攻中辗转跳跃，不时出拳。 他没有用青铜护臂，只是真气和一对拳头。 但面对几只妖魔却依旧稳占上风。 双方打的有来有回，异常激烈，热闹的场景让周围无数人拍手叫好。 …… 许久之后，野火一拳砸在宋曦舞脑袋旁，真气吹起了她长长的头发。 野火咧嘴道:“你连顾苍生都赢不了，怎么和我打？” 他摆了摆手，留下宋曦舞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 火焰摇曳，很多人都已醉了。 他们在火焰前翩翩起舞，庆祝当下。 擂台战将决定酆都的生死。 是重生还是毁灭尚未可知。 但眼前的繁华，今晚的热闹，都让他们重新觉的，自己还活着。 活着，只有经历大难的人才能感觉到这两个字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火焰摇曳，宁姑娘也有了几分醉意。 她比较贪吃，除了点心糕点，也会喝酒。 喝酒就会醉，美人醉酒，微红的俏脸，胜过阳春三月的桃花。 她瞥了一眼顾苍生，下定了决心。 她要告诉顾苍生所有的真相。 她要教他练剑，收他为亲传弟子！ 让他成为真正能独挡天下的人！ “宁姑娘。” 顾苍生弯腰伸手，“可否请你共舞一曲。” 四周寂静，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少年英俊，他的名声早已响彻了酆都，他是酆都的无冕之王。 而少女呢……没有人见过她。 但她美丽的如同谪仙。 月里嫦娥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可我……不会跳舞。” 宁清心拒绝。 开什么玩笑，让他陪一个小辈跳舞，怎么可能。 但少年已经大胆抓住她的葇荑，将她拉了起来。 “顾苍生，你……” 宁清心酒醒了几分，四周无数的目光，让她的心也紧绷起来，让她不敢说话。 顾苍生拉着她起舞。 少年舞的肆意，舞的随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跳什么舞蹈，但每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很多不会跳舞的人也围绕着篝火舞蹈。 醉意与舞意缠绵。 微风与祥和弥散在人群之中。 快乐，安宁，欢声笑语。 渐渐地，宁清心也欢快地跳了起来。 她如仙子下凡，美不胜收，惊艳了所有人。 随着她的舞蹈，顾苍生原本肆意的舞姿，反倒显得有些笨拙。 后来，她引导着他，他随着她。 像一对好看的蝴蝶，只管惊艳。 远处，野火大笑，“美酒，佳人，这才是江湖！” 宋曦舞凑过来，也抱着一坛子酒，“还有生死，遗憾，失望！” “还有恩仇，敌友！” 乌凤和乌梅走到二人身旁。 “还有爱恨，相逢，离别，重聚。” 姜荼牵着方柔走来。 “还有形单影只！” 柳岚提着一个酒坛子忧愁叹息，惹得众人大笑。 …… 火焰摇曳。 宁清心有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心底萌发。 此刻，跨越七百年的岁月，她竟与一位少年共舞。 顾苍生的心中也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幼时的痛苦，数不尽的尸山血海，勾心斗角，不断在脑海中闪过。 此刻的舞蹈，似乎在将所有的仇恨和困难，一起抹去。 他甚至觉得:如果生命是为了某一刻而漫长，此时就是那最惊艳的时刻。 缘分。 让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偏偏相遇到了一起。 时间很短，也很漫长。 一舞结束，两个人都痴了。 呆呆地站在一起，凝视着对方。 四周的人也痴了。 这不知名的舞蹈，有笨拙，有绚烂，有美好，有肆意，融合在一起后，反倒那么惊艳，那么打动人心。 后来，这舞蹈有了个新的名字：凤求凰。 绝代少年人似凤，倾城美人艳如凰。 “噼啪。” 柴火炸开，顾苍生和宁清心回过神来，他们这才发现，自己都牵着对方的手。 两人急忙松手，都有些脸红。 顾苍生笑了，宁清心低垂着头也在笑。 “宁姑娘，你随意，我得去做些准备。” “好。” 顾苍生走了，他还要去亲自检查城外的白骨，去布下应付擂台赛的大阵。 宁清心望着他，浅浅地笑着。 顾苍生站在阴暗的城门下捂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他回过头，彻底呆住。 篝火摇曳，少女浅浅的笑着，似寒夜开放的昙花，惊艳绝伦。 他用力扯回自己的目光，按捺住自己忐忑的内心。 宁清心低垂着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心底呢喃: 还是……不收你做徒弟了。 第196章 启卦 擂台比试如约而至。 这一日，酆都城多了很多人。 除了冥府的人，还有被呼延烈老英雄吸引，赶来帮助呼延城的人。 他们本以为这里尸山血海，早已听说这里城破人亡。 可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炊烟袅袅，人来人往。 这些江湖武师和方士入城后，更是惊呆了。 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这叫危机？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顾苍生所为。 接着，他们便耐心等待，要看看这决定酆都未来三百年走向的比试。 铅云厚重，阴风怒号，似乎连老天都心感压抑。 “隆隆隆~~~” 大地震动，阴暗的大地上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人立而起的虎妖，长出手臂，扛着大刀的马妖，在天空翱翔，手握三叉戟的蝙蝠妖…… 无数的妖魔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每一只妖魔都握着兵器，双目发光，獠牙雪白。 “嘶——这就是牢山大妖？”一位赶来支援的武师倒抽冷气。 旁边的少年方士额头出现冷汗，“这些妖魔灵智极高，无法想象，呼延烈老前辈是怎么坚守那么久的。” 就连酆都城的百姓都十分担忧，小声议论。 如此阵仗，莫非牢山妖魔打算毁去约定？ 忽然，六道光芒从牢山深处射出。 光芒如彩虹一般从天空划过，越过群妖，来到众人头顶。 是几位妖王。 他们悬空而立，散发无尽威压。 为首一位，面容清秀，手执长扇，一副公子打扮。 他身旁五妖，一位牛头人身，手握铁棒，咧嘴狞笑；一位蛇身人首，手握两把尖刺，一位背生双翅，牙尖嘴利，握着两把巨斧。 剩下两人反倒看起来更像人类。 一个容颜绝丽，却有两对尖长耳朵，还有一个少年，同样两对尖长耳朵，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动来动去。 蛇首人身的妖王抬起手，远处的无数妖魔立刻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一起，有的扛着大刀，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扇动翅膀滞空而立，有的高如山岳，席地而坐。 那地狱修罗一般的恐怖模样，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牢山，武师的生命禁区。 隐山君，击杀呼延烈的七大妖王之一！ “参见少主！” 声音从酆都四面八方传来，数百武师站在城墙之上，爆发出强大真气。 方士们则坐着形态各异的法器，漂浮在半空中。 冥府，大夏一流实力，最神秘的势力，比呼延家更强，不逊于妖！ “哈哈哈……” 隐山君放声大笑。 “如此，才有本事与我等一战！” 他环顾四周，道：“擂台呢。” 顾苍生抬手指着一马平川的大地道：“天地就是擂台，胜者生，败者死。” 不管顾苍生和隐山君此前商量的如何称心如意，不管他们心底是否真的期待和平的未来，此刻，他们都是领袖。 而且是互相敌对的领袖。 这是最后的难关，也是最后的希望。 隐山君握紧了拳头，若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酆都，牢山妖魔一样能休养生息！ “好，第一场，牛王。” “轰”的一声，牛王落在地上。 “啊——” 他昂首嘶吼，咆哮声中充满妖气，震得许多普通人气血翻涌，城里靠得近的百姓，更是呕吐白沫，倒在地上。 牛王铁棍一指，“谁来送死！” 四周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隐山君露出奇怪之色，酆都城的无数人则面面相觑，看向城墙上的两位武圣。 他们很想问：你们不出手吗？ “谁来送死！” 牛王再次大喝，四周依然寂静。 站在最高处的宁清心也不明所以，传音道：“谁上？” 隐山君皱紧眉头，“难不成……” 顾苍生抬起手写下一字，“启。” 苍茫的大地上忽然亮起光芒，无数文篆从地面升起，汇聚在他身后。 “卑鄙的人类，你果然有布置！”牛王大怒。 “比试还未开始，你急什么。” 顾苍生凌空而起，万千文篆汇聚在他身后，形成百米之巨的八卦，可这八卦上却有十个空缺。 “隐山君，你猜的不错，第一场的对手是我！” 顾苍生的声音从云海中传来，他张开双手，一黑一白两个光球从他的体内涌出，落在掌心。 “我有五个丹田，五个灵台。” 一黑一白两个光球落入八卦空缺。 无数方士皱紧眉头看着这一幕，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法术。 宁清心则杏口微张，顾苍生手里的一黑一白，竟是他的灵台和丹田！ 他把自己灵台和丹田移出来做什么？ 她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凝。 “太古六十四卦。” 姜荼忽然出声，无数人色变。 “什么？太古神卦？太古神卦，号称方士尽头，早已失传！” 一位上等方士惊呼。 “没错，太古神卦早残缺，顾苍生……他融合了其他卦象！”一位上等方士说道。 人们这才想起，顾苍生不但是个武师，还是个上等方士。 十七岁的上等方士，在方士之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宋曦舞身旁，太古骷髅人的声音在颤抖，“所谓太古神卦，是指大夏王朝之前，青铜王朝的斗神之卦，顾苍生怎么…… 一定是冥府！冥府如此神通广大，他身为少主，会这样的卦象，并不奇怪。” 众人说话之时，顾苍生的五个丹田和五个灵台，已经全部融入身后卦象。 卦象震动，灵气与真气似乎产生了分歧，竟不安地疯狂震动。 姜荼脸色十分难看地道：“顾苍生想融合真气和灵气，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大夏千年历史，这期间出现了无数武师和方士，其中有不少双修之人都想做到融合，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做到。 因为真气和灵气，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归属于天地的力量，一个是自身凝练的力量。 想要达到这种结果的人，无一例外，最终都……自爆而死！” 正是因为他尝试过无数次，查阅过无数的典籍，才更知道这其中的困难。 “灵气和真气，不但无法融合，甚至无法驱使到一处，否则必然会相互冲突。 它们就像冰与火，黑暗与光明，永远无法汇聚在一起。” 姜荼握紧了方柔的手，他想要阻止顾苍生，但他知道，此时的顾苍生，已经无人能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如果顾苍生不在，他就战死在这里。 第197章 震雷大卦 “这毛头小子，异想天开。” 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皆是一惊。 因为来人身份同样尊贵，宋家二公子，宋开明！ 他早已来到酆都，暗中观察一切。 “哥。” 宋曦舞大喜，挤开人群来到宋开明身旁。 宋曦舞望着天空中的顾苍生发出叹息。 二哥宋开明学识渊博，他若是判定了某件事，那这件事基本就已经敲定。 顾苍生漂浮在半空中，望着云海，轻声呢喃，“来了”。 “据我所知，大夏并非没有能将真气与灵气一同驱使的人。” 众人皆是一惊，因为出声的，竟然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位剑仙——宁清心。 宋开明面色微变，道：“难道你认为，顾苍生能比肩大夏开国皇帝姬辛帝不成？” 姬辛帝。 大夏王朝的建立者，传说，他有五种不同的血脉，能使用世间最顶尖的五种大妖的妖术。 在传说之中，他虽然是个人，但在人们心中他已不是人，而是仙。 高不可攀，无人能与之相比的仙！ “《大夏传国策》记载：所有人都已绝望，诸神蔑视，万妖嘲笑，从未有人能将五种血脉融合，这是逆天改命之路，离背大道之行径，可偏偏……” 天空中，顾苍生一抹乾坤戒，守信，初阳，落在手中。 他高举双刀。 “轰隆！” 一道百丈粗的雷光落在他的刀上，雷柱吞没了他的身影。 所有人都捂住了嘴巴。 但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雷柱中央出现了一道旋涡。 “嗡嗡嗡……” 两把刀竟然微微扭曲，不断旋转，五颗白色的灵台分布在守信刀之上，五颗黑色的丹田则游离在初阳刀上。 两把刀落在顾苍生的身后，成为八卦中的阴阳鱼，不断旋转，将雷柱全部吸纳。 当最后一缕雷光消失后，八卦阵彻底安定下来，形成了一种罕见的平衡。 渐渐地，八卦呈现白色，中央浮现出一个古老神秘的文篆：震。 五个丹田和五个灵台的力量汇聚在“震”字上，化为源源不断地雷霆，包裹了顾苍生。 白色的雷化作铠甲，连顾苍生的头发也化作白色，发间奔走电弧。 每一个武师和方士的心灵都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天空中的那道人影。 他雷光大放，如天上仙人，降临人间。 顾苍生握了握拳头，熟悉的感觉。 这副模样正是他击杀其他九位冥府少主，成为冥府唯一少主的依仗，也是得到秦广王认可的真正原因。 而且这一次，比上次一次更强。 姜荼恍然，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没有人能承受得住相互攻击的狂暴真气与灵气。但神兵可以！ 因为神兵，本就是世上最坚硬之物。 真气和灵气，不可以共存一处，却可以被更高阶的力量吸收转化，比如——雷。” 宁清心嘴角弯起，她的声音，响彻整个酆都城： “……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姬辛帝，完成了逆天改命，走出了从未有人走出的路。” 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法名为震雷大卦，牛王，现在，比试可以开始了。” 地上的牛王已经震撼，他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层次的力量。 对方跨越了等级，达到了他不该有的高度！ “开始了。” 顾苍生话音一落，身影已经消失。 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雷影留在原地。 快若奔雷！ 雷的速度有多快？ 转瞬即逝。 几乎同时，顾苍生出现在了牛王的身后。 “轰！” 他的拳头落在牛王的身上，一股白雷透过牛王的身躯，冲向天际！ 牛王“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狂暴的雷的攻击力远胜于普通的真气！ “滚！” 牛王突然大喝，铁棒横扫，竟直接打向顾苍生的额头，雷光一闪，顾苍生已经站在了半空之中。 牛王的前胸到后背，则留下了一个巨大焦黑的血窟窿。 “小子，武圣觉醒，精意皮肉血气骨，眼耳手足口鼻发，十四种武圣器官，妖怪也是一样。 牛爷我觉醒了肉，意，两种器官，你的攻击，对我没用！” 牛王挥动铁棒，铁棒竟迎风暴涨百丈，向顾苍生落下。 它胸口的血肉在光芒之中蠕动，几个眨眼，竟恢复如初。 觉醒了肉之器官，他的血肉如泥巴一般，可以无限重生。 宋开明凝声道：“不愧是冥府少主，果然可怕，现在的顾苍生虽是九品武师，但实际已经相当于真气觉醒为雷电的武圣。” 众人暗抽冷气，这意味着顾苍生九品跨境，到了武圣境界。 武师到武圣，天壤之别。 也只有顾苍生五个丹田和五个灵台加起来，再引天雷，才能到这种地步。 宋开明皱眉道：“牛王显然更强，想要击败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野火咧嘴道：“但有事也很明显，顾苍生的速度很快，牛魔根本打不到。” 野火话音一落，顾苍生的头顶的铁棒忽然被一股漆黑妖气包裹，妖气喷涌，铁棒竟瞬间分出数十个！ 漆黑的铁棒覆盖了整片天空。 “你牛爷我觉醒的意，名为铁精之气，所有的铁物，都可瞬间增殖数倍！” “轰”的一声巨响，顾苍生被无数铁棒压在地上，双脚陷入地面。 牛魔高高跃起，“牛王裂山棍，给我去死吧！” 铁棒收回化作只是化作一根，落下刹那又增殖百倍，化作百根，牛王如同疯魔一般，在一眨眼的功夫，连拍数十次。 数百巨大的铁棍不断落下，狂暴的攻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大地被打的塌陷，形成巨大的沟壑，灰尘漫天，妖气如风。 当牛王停下时，他面前的大地已下沉数十丈，宛如一个巨大的沟壑。 妖王之威，无比惊人。 牛王低头看去，塌陷的大地上空无一人。 “哈哈哈……” 牛王大笑，“终究是个不自量力的对手，不是牛爷对手，恐怕早已被我拍成肉沫了！哈哈哈……” 他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周围的人正面色奇怪地看着他身后。 众人只见，顾苍生站在牛王扛着的铁棍上，双手雷霆如刀，一副马上冲刺的准备。 牛王回头，这一刹那，雷光骤响。 顾苍生左手背后，右手作刀，站在地上。 牛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看着顾苍生，道：“你也……” 话音未落，他粗壮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色，牛头歪斜。 “噗通”一声，牛头掉在地上，鲜血喷涌。 牛王瞪大了眼睛，目中充满震惊，“……好快……” 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随着一阵光芒，化作了十丈开外的巨大牛尸。 顾苍生捡起铁棍，伸手一抹，收入乾坤戒。 这一幕让隐山君还有几位妖王都抽了抽嘴角。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牛血“哗啦啦”地流入深坑。 “下一场，还是我。” 少年不大的声音，此刻，竟无比的震耳欲聋。 第198章 吃妖 顾苍生的话让隐山君皱起了眉头，但双方并没有约定，不可以一个人多次出场。 “蛇王。” 隐山君微微偏头，蛇首人身的蛇王光芒一闪，落在地上，“大王放心，他不是我的对手。” 蛇王碧绿色的舌头吐着信子，身躯一扭，下身也化作了长长的蛇尾。 雷光一闪，顾苍生消失在原地。 “轰”的一声巨响，他包裹雷霆的拳头打在了蛇王的脑袋上。 但蛇王脑袋上的鳞片竟浮现出诡异的纹路，狂暴的雷霆竟无法破开这奇异的鳞片。 蛇王长尾横扫，顾苍生化作白雷掠出。 可蛇王的尾巴竟无限伸长，紧随其后！ 宋开明沉声道：“蛇王至少觉醒了皮，骨两个器官。皮如石，即使雷霆再强，也无法伤到她的血肉。 骨如绳，不但无限柔软，还可无限生长。” 忽然，蛇王的菱形眼瞳发出金光，她抬手射出双刺，双刺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突然出现了顾苍生的身影。 顾苍生探手抓住两把尖刺，但这刹那之间，蛇尾狠狠拍在了他的身上。 “轰”的一声，顾苍生落在大地上。 蛇王的尾巴还在延长，一圈叠着一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我觉醒四次，皮、骨、眼，还有意。我之意，名为，万蛇引。” 它话音一落，圆环中释放大量妖气，妖气化作万千毒蛇，毒蛇数量极多，如海如渊，数之不尽。 顾苍生挥雷如剑，将无数毒蛇绞碎，密密麻麻的毒蛇碎肉落在他的周围。 “呵呵呵……”蛇王大笑，“毒蛇皆为我妖气所化，要多少有多少，你杀的完吗！” 蛇尾还在延伸，顾苍生纵身一跃，想要出来。 但蛇尾已经来到圆环的上空，将他狠狠拍回。 蛇尾合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蛇王大笑，磅礴的妖气疯狂涌出。 整个圆球化作了绿色，妖气化作无数毒蛇，甚至在蛇尾的缝隙之中，都有毒蛇流出。 人们的能够想象，在这圆球之中，一定充满了毒蛇。 “雷麒麟，冲拳。” “嗷——” 一声龙吟震动天地，巨大的雷霆麒麟将整个圆球撕碎，碎肉漫天，一道人影从地上跃起。 雷光喷涌间，顾苍生周身的毒蛇全部粉碎，他握拳再出。 雷霆化作神龙，蜿蜒而下。 蛇王吐出妖气，妖气竟化作毒蛇瀑布冲向神龙。 神龙撕碎无数毒蛇，但自身也越来越小。 蛇肉坠落，血雨当空。 片刻后，当蛇王停止喷吐妖气，雷霆神龙也消失不见。 蛇王摇晃身躯，断裂的蛇尾竟肉眼可见的恢复如初。 顾苍生化作雷霆极速落下，蛇王双手持刺迎面而上。 雷霆在天空响动，妖气喷涌，不时化作万千毒蛇。 碎肉漫天，血雨当空。 一人一妖打的难解难分。 围观众人看的心惊胆战，这就是妖王和武圣的厮杀。 …… 直至日落西山，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竟打了整整一天。 顾苍生气喘如牛，身后的五个丹田，五个灵台，只剩下了一黑一白，而且这仅剩的一个丹田和一个灵台还在不断闪烁。 蛇王碎裂的半个身躯也无法再修复。 “好小子，能以武师身份战到如今地步，你还是头一个。你若不死，必成妖族大患。” 蛇王举起了双刺，菱形的眼瞳死死盯着顾苍生，而顾苍生也在看着她。 “最后一招了。”宋开明沉声。 所有人的心都紧绷起来。 一股微风吹至，揪动了二人都杀心。 巨大的妖气从蛇王身上涌出，化作了一只巨蛇，扑向顾苍生。 “蛇王这招一定有特别之处，顾苍生要小心了。”宋开明皱眉道。 “顾苍生必能取胜。”野火坚定地道。 众人凝望，巨蛇已经来到了顾苍生的头顶。 顾苍生的眼睛忽然发出明光。 蛇王面色一变，“武圣眼？你怎么有武圣眼！” 巨蛇俯身，顾苍生侧身躲过蛇头，蛇尾却已经来到身前，他后退闪过，蛇尾拍在地上。 众人松了口气，可这一刹那，蛇王却笑了。 既是最后的杀手锏，岂会如此简单？ 下一刻，巨蛇身躯竟瞬间溃散，又瞬间幻化，形成了新的攻击姿势！ 围观众人无不倒抽冷气。 这等攻击，已经完全没了章法，谁能应对？ 可少年却诡异扭动身躯，再次躲过了可怕的攻击！ 高处的宁清心暗自点头。 天生武圣眼，如她天生玲珑心，必有独到之处。 顾苍生，定能看破此妖术！ 众人只见，巨蛇不断攻击，不断溃散凝聚，强大诡谲的攻击，毫无规则，毫无章法。 就算是最身经百战的武师，也根本不知该如何闪躲。 妖王倾力一击，当真可怕。 但顾苍生却时而跳跃，时而倒退，时而伏地，时而倒挂，将所有攻击全部躲过！ 电光石火之间，足足数百次的攻击和闪躲，全部完成。 即使是演练了无数遍，也未必能全部躲过。 但顾苍生做到了！ 直到巨蛇消失之时，众人还未回神。 雷霆“轰”的一声爆裂，顾苍生一个箭步就来到了蛇王面前。 蛇王面色立变，她已无任何防御手段！ “我认……” “噗！” 话音未落，初阳刀便扎进了蛇王的嘴里，将她脖颈后的蛇皮顶起。 蛇王已经觉醒了皮，她的皮和獠猪的皮一样坚固，刀枪不入。 “我说过，胜者生，败者死，麒麟冲拳。” 顾苍生的另一只手探入蛇王口内，“轰隆”一声巨响，雷光喷涌，蛇王身躯瞬间膨胀数倍。 无数白烟和一股烤肉味冒出，她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 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每个人都看着地上的蛇王身躯，心灵震撼。 “嘿嘿，好本事！” 天空中那少年模样的妖王发出声音，刚要跃下，其身旁那位女子一把拉住他，脚步一抬，就站在了地上。 她眼睑低垂，冷声道：“第三场，你方若赢，便是最后一场。” “第三场，还是我。” 顾苍生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呆。 就连隐山君和那位女子也愣住了。 甚至连酆都城观战的无数人也都一怔。 “你？” 女子脸罩寒霜，冷笑不语。 四周的大妖则直接叫骂起来。 “臭小子，你看不起我妖族？” “娘娘，宰了这小子，给大伙儿出口恶气！” “他奶奶的，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妖族当妖！” …… 酆都观望的众人大惊，原来这位女子，竟是隐山君的夫人！ 众人再看顾苍生，他身后的卦象若隐若现，马上就要消失。 显然他的灵气和真气已经见底，这如何能面对妖王？ “顾公子，不如换我们来吧。” “就是顾公子，我们也能上。” …… 不少武圣发出声音，顾苍生接连两战，已经赢得了这些武圣的尊重。 他们不但愿意平等地看待顾苍生，甚至愿意出手相助。 顾苍生却摆了摆手，“第三场，我来。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妖怪记住，人类，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弱小。” 顾苍生忽然扯出蛇王的信子，一口咬了上去！ 无妄功！ 隐山君、女子、无数围观的大妖，酆都的百姓面色皆是一变。 忽然，蛇王身躯开始抖动。 磅礴的妖气，血气，精气，三股力量涌入顾苍生的口中，顾苍生不断吞咽。 蛇王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甚至是那发光的鳞片也在逐渐暗淡。 而顾苍生身后的卦象上，真气与灵气则迅速充满，那闪烁不断，似乎就要消失的卦象，立刻重新凝聚！ 少年目光如炬，不断吞咽的“咕咚”声，回荡在苍茫大地之上。 那声音，让每一只妖魔，每一个人类，心生胆寒。 隐山君的夫人，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脸上竟浮现一抹恐惧。 非但是她，就连围观的无数大妖心底都在直冒寒气。 隐山君皱着眉头，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他咽了咽口水，道：“你在……吃妖？” 第199章 宁清心生气了 顾苍生松口的时候，背后的震雷大卦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黑色的真气光球，白色的灵气光球，也完全补充。 守信与初阳旋转，化作太极，源源不断的雷霆，闪烁着绚烂的光辉。 这一次，连很多的大妖都觉得刺眼。 隐山君将诸多大妖的神色尽收眼底，望着少年，心中更是凝重。 卦象本身确实很强，但大妖们感觉到敬畏的，绝不是这简单的卦象。 顾苍生收起蛇皮，一道身影忽然一闪，落在了他的面前，竟是宁清心。 “这一场我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宁清心的话让所有人面色微变，而那位隐山君的夫人则蹙起了黛眉。 “比试条件里，可没说不准觉醒十次的妖王出手。” 女子的话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我名，四耳娘娘，隐山君夫人。” 她浅浅一笑，露出一口晶莹的牙齿，这一刹那，她雪白的面庞上忽然出现无数白毛，然后又瞬间消失。 四耳猴，妖魔的一种。 而且这种妖魔并非和普通的妖魔一样，从野兽修行而来。 四耳猴一出生便是妖，它们从出生起，便会修行。 四耳娘娘指着顾苍生道：“你已说了，这一场比试的人是你。” 宁清心道：“他认输。” “他还说了，胜者生，弱者死。” 围观武师立刻面色一变。 “他奶奶的，这女妖是要下死手啊。”一位武师怒骂。 柳岚道：“顾苍生接连杀了两位妖王，牢山那边挂不住脸了。” 说完，他左右看看，“咦？姜荼呢？刚才还在的。” 野火笑道：“那小子应该是她儿子，刚才分明是那小子要出场，看来她也怕自己的儿子死在顾苍生手里。” 方柔道：“顾苍生什么都好，就是下手太狠，给人留条性命，也好让人有个台阶。 上来就宰杀了两个，无论是谁，都肯定受不了。” 宋开明道：“他现在若是认输，反倒会让妖魔气势大涨。不过认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再赢一场，酆都就赢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酆都城内，宋曦舞刚才着急忙慌地走了。 她去做什么？ …… 酆都城众人的议论都传入了四耳娘娘的耳中。 顾苍生也懒洋洋地落了下来，她知道，对方绝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她的条件。 “那好，顾苍生，这一场，只要你能接我一招，我便算你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哈哈，这小子怕是连一招都不敢接吧！” “四耳娘娘十品绝顶，马上就要超凡，他怎么可能接的下。” “四耳娘娘威武，人族小子一见了四耳娘娘，就吓破了胆，只能夹着尾巴认输！” …… 群妖嘲讽，顾苍生接连斩杀两位妖王，实在让它们的脸面挂不住。 如今四耳娘娘入场，他们自然要找回场子。 听到众妖嘲讽，酆都的人们自然也不服气，阴阳怪气起来。 “什么妖王，竟被武师斩杀，真笑死人了。” “这些妖王耀武扬威，嚣张的很，结果和咱们顾公子一交手，您猜怎么样？” “怎么样？” “死了，哈哈！” …… 无数人类大声嘲讽，妖群那边也嚷嚷不停。 后来两边，干脆互骂了起来。 …… “干你奶奶祖宗十八代！你个驴妖闭嘴，看你那驴样！” “你个人类叫什么？信不信爷爷取你头颅下酒。” …… “这年头真是稀奇，鸭子都能成精了。” “鸭子不但能成精，还能吃你的肉呢！” …… “爷爷以后不吃其他肉，就吃猪肉，杜绝一切猪精！” “猪精怎么了？猪精一会儿就拱塌你家坟头！” …… “那就接你一招。” 所有的吵声瞬间停下。 两边无数的目光，都落在场中少年的身上。 四耳娘娘露出笑容。 “不行！” 宁清心突然出声。 顾苍生还未张口，她便道：“你莫要以为会些法术，能以特殊手段暂时到达武圣的层次，就目中无人。 十品武圣是武圣的极点，有了飞升的资格。 就算之前的蛇王和牛王，也接不住她一招。 那牛王大意轻敌，青蛇对你的武圣眼毫无防备，这才让你取胜。 她看过你的手段，知道你的一切，你怎能抗住？” 顾苍生怔怔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宁清心竟这么看好他。 宁清心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事到如今，你没有必要如此逞强，你已立了足够的威风，就算这次认输也没什么。 若是非要逞强，反倒让我小看你。这场你认输……” “不行！” 顾苍生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可是在拒绝宁清心！ 只有野火咧嘴直笑，“顾苍生做出的决定，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顾苍生走到宁清心身前，道：“酆都，我说了算。” 宁清心握紧拳头，咬牙道：“你信不信我打晕你！” 顾苍生回过头，一瞪眼，“你敢！” 四周一片寂静。 就连隐山君都张大了嘴巴。 他原来觉得，顾苍生对他的态度实在嚣张。 但如今他才明白，这小子……对谁都这样。 他纯粹在作死！ 酆都城上站着的方柔也捂紧了嘴巴，那可是宁清心！ 练剑的人，脾气怎么可能那么好。 宁清心脾气好只有一个原因：她真的没有对手。 但这么多年，就算是冰剑宫的宁轻柔，都从来不敢顶撞宁清心。 因为这位剑圣要是发起火来，那可真是天崩地裂。 “你……你说什么？” 忽然间，风雷大作，大地颤动，山峰摇晃，人们觉得，一股无比可怕的怒气从宁清心身上传出。 她生气了。 而且……很生气！ “少……少主……” 一位冥府的武圣忍不住都要出声。 下一刻，宁清心忽然偏头瞪了过来。 那位武圣面色大变，连退数步，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说，酆都，我说了算！” 顾苍生盯着宁清心。 “给我个理由。”宁清心强压着怒气道。 顾苍生指着四耳娘娘，“我要彻底击碎妖族的高傲！” “我……” ‘“你说什么都不算。” 宁清心抽了抽嘴角，真有种迫不及待就要动手揍他的冲动！ 顾苍生转身不再理会她，转而对着四耳娘娘道：“出招吧。” “随便你。” 宁清心一拂袖，纵身一跃，没入了酆都城。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夏最古老的剑圣，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好。 她能压着怒气，没一剑挑死顾苍生，已经是极限了。 无数冥府之人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少主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好，好，好。” 四耳娘娘连说三个好字，对顾苍生道：“不管你今日是生是死，娘娘我，都要夸你一句‘好少年’。” 她竟对顾苍生竖起大拇指。 可下一刻，她凤眸中便闪过杀意，“但少年郎，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一掌落下，妖气冲天，云海溃散，一座金色巨山，从天而降！ 金光耀世。 顾苍生眼中毫无惊慌。 冲动？ 他绝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冲动。 他倒是会在别人认为他冲动的时候，装作冲动。 第200章 胜 “顾苍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密林之中，宋曦舞皱眉询问姜荼。 四周的那些方士也都看了过来，他们也好奇顾苍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曦舞瞪了他们几眼，这些方士才向着周围散开。 “别说他是个厉害的人，我不但和他交过手，而且也中过他的算计，知道他到底多么阴险。 我想问的是他这个人的性格，或者说思想，你明白吗？” 姜荼叹息，沉吟半晌，道：“在我看来，他应该是个骗子，或者戏子。” “骗子或戏子？”宋曦舞怔住了。 “对，骗子或戏子，因为他很会演戏，很会在某些时候，说某些重要的话。 即使你明明知道他是个狡诈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候被他所谓的‘真诚’打动，因为他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他不但会骗别人，也会骗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个乞丐的时候，就真的是个乞丐。 哪怕你一开始认定他是装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相信他真的是个乞丐。 他觉得自己个刀客的时候，他就是个刀客，甚至连冰冷的刀也会认为他就是个刀客。 他觉得自己冲动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在头脑发热。” 姜荼指了指远处落下的巨大金山，道：“就像这种时候，那出手的强者一定身经百战，也一定遇到过各种奸猾狡诈之徒。 但这人一样要被他的演技迷惑。” 宋曦舞一抹乾坤戒，唤出了一张巨大的铜片，“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嗯？” “人活着本身就是在欺骗，在演戏，欺骗自己是个勤奋的学生，欺骗自己是个怀才不遇的天才。 是什么时候，便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就是人的活法。” 每一个方士都手抚乾坤戒，唤出了一个巨大的铜片。 这些铜片在空中组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铜片。 光滑如镜的铜片反射着阳光，照到了牢山上空。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后，共同灌输灵气。 一道巨大的阵法浮现在镜子上，随着阳光，落在牢山上空。 想到马上要出现的一幕，姜荼的脸色十分精彩。 “若不是冥府的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顾苍生竟然这么狡猾。 不过现在想想，他好像并没有违反‘表’上写的内容。因为我们既不是参与比试之人，也没有在场地上做什么。 我们只是在场外布了个阵而已。” 宋曦舞沉声道：“集中精神，灌输真气。” 众人面面相觑，共同发力。 换天之阵！ …… 金色巨山破开云海，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 无数的人面色惨白。 这浩瀚巨大的金山，足以将半个酆都压成碎片！ 十品妖王的实力已经是这江湖最顶尖的存在，只有呼延烈，宁清心，这样的超凡武圣，才能挡下这可怕的一击。 金山未落，压下的空气，已经将四周的树木吹的咧咧作响。 宁清心化身宁姑娘，站在人群之中捏着剑指。 顾苍生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抬头仰望。 这个自大的家伙，明白什么叫实力差距了吗？ 十品武圣，摧山毁城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要是威力再大些就好了。” 顾苍生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宁清心蹙起了眉，她神色一动，目光跨越千丈，看到了远处微微亮起的白光。 牢山上空？ 难道…… 隐山君皱紧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耳娘娘则双手抱胸，只顾冷笑。 她倒要看看，这狂妄的小子，如何接下这座巨山。 雷光一闪，顾苍生跃起千丈。 身后八卦光芒大放，他握住守信，初阳，连劈数刀。 刀光闪过，一道道雷光落在金山之上，可金山速度不减，只掉落了些许碎石。 “哈哈哈……看到了吗兄弟们，这小子给山挠痒痒呢。”一位大妖指着顾苍生大笑。 “小子加油！劈上个几千万刀，要是刀还没卷，兴许能小许多！” “只怕到时剩下的半座山一样能压死他！” …… 群妖嘲讽，发出各种奇异欢呼。 反观酆都城的人们则鸦雀无声。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 顾苍生忽然用力将双刀掷出，震雷大卦连同双刀一同落在金山下方。 而他自己则失去所有力量，落向地面。 顾苍生捏出手印，轻吐四字，“换天之阵。” 雷光喷涌，覆盖了整座金山，雷霆溢满之处，一个新的阵法浮现。 看到阵法，隐山君猛地回头望到了远处牢山天空，那里竟出现了同样的阵法！ “不好！” 隐山君面色大变，身躯化作大雾，磅礴妖气化作巨手，对着金山狠狠拍出！ “你这小子，当真卑鄙！” “晚了。” 顾苍生吐出两字，巨大的金山忽然发出光芒，隐山君化作大雾，缠在金山之上。 下一刻，金山骤然消失。 四耳娘娘当即一怔。 “轰~~~” 远处传来巨响，人们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遮天蔽日大的白色大妖，站在隐山中，双手高举，托着一座金色大山。 众人的脑海一片空白。 四耳娘娘面色大变，猛地回头怒视顾苍生，满脸杀意，“卑鄙人类！你竟将我的金山，传到了牢山！” 她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冥府的两位武圣立刻已掠出。 “哧——” 一道剑光贯穿天地，挡住了四耳娘娘的去路。 两位武圣，则抱着顾苍生落了下来。 “当啷”两声，守信刀和初阳刀落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啊——” 远处传来怒吼，那只大妖，用力将金山掀翻。 四耳娘娘大惊，若是平时，这等攻击，隐山君足可以轻易应付。 可如今，他击杀呼延烈伤势未愈，又被宁清心重伤，她的全力一击，隐山君想要接下，怕是并不容易。 四耳娘娘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化作神光，掠向远方。 …… 牢山山巅。 四耳娘娘落在地上，一眼便看到了隐山君。 隐山君半边身躯化作大雾，时隐时现。 他的本体就是牢山大雾，如今半边身躯竟无法维持人形，可想而知，伤的有多么严重。 “大王。” 四耳娘娘扶起隐山君，一脸自责，隐山君摆摆手，沉身道：“先被呼延烈重伤，又被宁清心重伤，如今…… 呵呵，没想到一个人类小子，竟也借你之手伤我。如今……我不得不好好修养了。” 四耳娘娘面色难看，“难道我们……” 隐山君握紧拳头，深深一叹。 “输了。” 四耳娘娘一下瘫坐在地，她握紧拳头，满脸不甘，“可这等输法，实在是让人……憋屈。” 隐山君的脸上没有不甘，反倒满是凝重。 “你别忘了，这小子只是个九品武师。” 四耳娘娘面色骤变。 清风吹拂，拨动她额头青丝。 她眼神闪动，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她才轻轻一叹，“这少年……实在可怕。” 第201章 死给你看 酆都城前，无数人都在等待。 远处牢山上升起一道神光，落在众人面前。 四耳娘娘双手抱胸，她的眼里有愤怒，有杀意，也有几分钦佩。 “我的确提出，你接我一招，这场我便认输。但你也说过，此次比试，胜者生，败者死。” 无数人面面相觑，不少武师都皱紧了眉头，听这意思，这隐山娘娘是要耍赖皮啊。 四耳娘娘突然邪魅一笑，她容貌惊人，笑容固然美丽，但此刻神情邪恶，妖气翻滚，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既然如此，我便……死给你看。” 众人一愣。 只见这位娘娘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另一手伸出尖锐的指甲，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刺啦”一声，鲜血飞扬，她手一甩，竟将自己的头颅丢在了顾苍生的脚下！ “啊——” “娘娘！” “嘶——” “不是吧！” “我的天呐！” …… 妖魔在惊呼，人类也在惊呼。 “噗通”一声，四耳娘娘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了一地，四周鸦雀无声。 冷风吹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迟疑。 难道……她就这么死了？ 忽然，地上的头转过来，一对眼睛死死盯着顾苍生！ “你记住！”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似从九幽深处传出，阴毒冰寒。 那声音在酆都城的天空下回荡，也在每个人的心中回荡。 “你是在和妖魔做交易，稍有不适，你就会永堕地狱，无法翻身！” 头颅飞起，漂浮在顾苍生的面前。 她的眼睛流出鲜血，嘴巴，鼻子，都流出血。 恐怖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你赢了，但也只是赢了一时。你想摧毁我们妖魔的高傲，想在你们人类心里树立高大的形象。” 她忽然伸出舌头，血红欣长的舌头，舔过了顾苍生的脸颊。 “我但却要你们每一个人记住，我等妖魔，不是好惹的！ 即使割了脑袋，斩碎身躯，我们也有办法反抗，也有办法杀戮！ 你们可以毁约，这是你们狡猾的本性，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做……我等妖族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妖！” 无头的身躯站起，五指张开，四耳娘娘的头颅飞回她的手中，她就那么将头颅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伸出手，抹去眼睛，鼻子，口边的鲜血。 “我已死过一次，第三局，你们胜了。 一切按照大王与你的约定，我牢山三百年内，自会做到一切。 但你人族休要以为，我妖族怕了！” 四周寂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恐惧。 至少还没有哪个人类可以将自己的脑袋割下，然后安上。 妖魔，的确神秘诡谲，又强大恐怖。 四耳娘娘走了几步，忽然偏头道：“你叫顾苍生？对吗？” “是。” “我记住你了，希望你能再活三百年，否则下一次，牢山可不止大王一位超凡。” 她拉起那位四耳少年，化作一道神光，破空而去。 万千妖魔也纷纷转身，退回牢山。 没有一个人类发出嘲笑。 所有人看着这些怪物退去，回到那武师的生命禁区——牢山。 每个武师都下定决心。 三百年后，他们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下一次，该他们铲除牢山了！ “嗡嗡嗡……” 守信和初阳飞回顾苍生身边，他回过头，酆都城的百姓脸上还有恐惧之色。 刚才那一幕，实在骇然。 若是割下头颅还无法杀死，这位四耳娘娘，要怎样才能死去？ 戳破心脏吗？若是也无用呢？ 终究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手段实在惊人。 不过也好，人类对妖魔怀有敬畏之心，绝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忽然发出声音。 “啊？赢……赢了吗？” 有人发出质疑，有人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也不能确定，只能皱紧眉头。 呼延城抗战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安宁。 这和平……真的来了吗？ 越是难得之物，真正得到它的时候，越让人难以相信。 很多人都在怀疑，人们将目光投向顾苍生，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赢的不多，三百年。”众目睽睽下，顾苍生说道。 有人流泪，有人坐在的地上，有人神情恍惚。 “啊——” 一声大吼打破了寂静。 “赢了！” 人们发出高呼。 欢呼声就像一团火焰，落入了大片的柴草之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无数人放声咆哮，无数人疯狂呐喊。 狂欢声和呼嚎声响彻了整个酆都！ 野火，呼延信，一大群人越过城墙，冲出了城外。 呼延月，还有很多妇孺都在流泪。 他们赢了！ 现在，他们可以不用害怕出城！ 没有铺天盖地的妖潮，更没有哀鸿遍野，白骨成山。 “你小子可以啊！” 野火一拳打在顾苍生的肩膀上，顾苍生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愣，他无力骂道：“你奶奶的，轻点，你以为那牛王和蛇王是吃干饭的？老子快散架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围绕着顾苍生发出无数笑语。 人群外，宁清心双手背后，刚要消失，忽然想起了什么，纵身一跃，落在了高处。 她还不能走。 准确的说，“宁清心”还不能走。 …… 顾家，北部分堂。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但这里却没有一滴血。 “刺啦”一声，鲜血溅在窗户上，血顺着窗户流下。 但紧接着，那些血竟然飞了起来。 血皇踩着两个死人，张开嘴巴，四周所有的鲜血尽数飞入了他的口中。 “这……顾公子……为什么……” 一头白发的顾安生走到那人身边，五指并拢，插入了他的胸口。 鲜血化作真气，涌入他的身躯。 “别那样叫我，我觉得很恶心。” 掌柜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最终化作干尸。 顾安生张开手掌，真气翻滚，竟化作红色。 血皇推开门，二人站在街上，血皇指尖涌出一滴血，他轻轻一弹，那滴鲜血飞入了北部分堂。 “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血皇功。” “轰隆”一声巨响，几根二十多米的巨大尖刺将整个北部分堂洞穿。 光芒涌动，血色散去，整个大院所有房屋全部倒塌。 这屹立了几十年的顾家北部分堂，化作了大片的废墟。 “接下来去哪儿？” 血皇偏头问道。 顾安生思索片刻，道：“附近还有不少富字典当行，里面也有九品，十品的高手。” 两道人影向着远处而行。 “我有个人想杀，你能不能帮我。” “顾苍生身边有宁清心，还有那个叫野火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野火？他是守山宗青铜一派的弟子，一个一流宗门罢了。” “不是守山宗青铜一派，是青铜门守山一派。” “什么意思？” “守山宗只是当年青铜门的一个极小的分支罢了，野火，才是守山宗存在的意义。” “血皇，我想到了两个人，我们无需自己出手，利用他们便可。 他们也许能杀死顾苍生，就算他们死在顾苍生手里，我们也能获得天大的好处。” “谁？” “段白浪，还有他爷爷断江流。” 第202章 顾苍生被揍了 酆都之事，如一阵风暴，席卷了整个江湖。 呼延烈战死，诛神炮丢失，朝廷打算舍弃呼延城构筑新的防线。 呼延城外尸横遍野，血染大地，呼延百姓水深火热，陷入困顿之境…… 千钧一发之际，顾苍生和宁清心出现了。 七百年前扬名的古老剑仙，成为了呼延城最后的防线。 名扬江湖的少年武师，带着神秘莫测的冥府，击碎了呼延城数百年的黑暗。 少年一腔热血，退妖潮，拒妖王，智压隐山君与骨无极，为呼延百姓迎来从未有过的三百年的和平！ 尤其最后，他以武师之境，融真气、灵气于一体，接连斩杀两位妖王，逼的隐山君夫人自尽的事，震动了整个大夏。 不单单是大夏江湖，就连朝堂也在震动！ 熔炼真气与灵气，这等逆天之人，除大夏开国姬辛帝外，再无他人！ 朝堂。 “陛下，事到如今，呼延城只能由冥府驻守了。” “陛下，冥府已得人心，那里已经不叫呼延城，改名酆都，百姓所向即民心所向，我看不如顺水推舟。” “冥府之人虽诡谲神秘，但这次事情，确实办的漂亮。” “陛下……” …… 永昌帝忧愁地揉着眉心，这几天因为此事吵成一锅粥，他听得头痛欲裂。 朝堂上，一个接一个官员站出。 同意之人居多，反对之人极少。 如何反对？ 诛神炮丢失，且一炮将呼延烈身躯轰的粉碎的事，已经传遍江湖。 顾家一百几十个富字典当行，都受到了围攻。 至于村、乡各处那些小的富字典当行，更是被各个江湖人直接摧毁。 百姓所向即人心所向，顾家失去了人心，这一次，皇室也在失去人心。 “就依诸位所言……” …… 离开朝堂，永昌帝来到后花园，王易之早已跪在地上，等候旨意。 “哼！” 永昌帝拂袖扫在他的脸上，冷声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陛下，顾家按照计划，已经可以收网了。” “可你搭出去一门诛神炮！” 王易之眉头紧锁，低垂着头道：“此事奇怪，我已做出推算，却有凶星遮蔽。” “有武圣？”永昌帝沉声。 “是超凡。” 永昌帝捂着眉头，道：“呼延城改名酆都，让冥府驻守，这都不要紧。但诛神炮不能丢，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回来。” “陛下放心，臣必将诛神炮带回。”王易之低头道。 “顾家已经收网，陆家，宋家呢？” “陆家用不了多久，宋家……他们似乎打算鱼死网破。” 永昌帝挑了挑眉头，“他们还真想坐这龙椅？” 永昌帝笑了笑，眼神闪动起来，沉吟片刻，他忽然道：“青鸾公主野心不小，朕赐婚几次，驸马全都离奇而死。你觉得顾苍生会死吗？ 王易之心中一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永昌帝露出笑容。 王易之沉声道：“青鸾公主会有危险。” “哦？”永昌帝挑了挑眉头，“冥府也好，顾家公子也罢，终究只是个江湖人。” “顾苍生不是人。” 永昌帝一怔。 王易之神色凝重地道：“他是个妖孽，他做的事，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永昌帝皱紧眉头，王易之又道：“如果他真和青鸾公主走到一起，那大夏……就会易主。” 永昌帝猛的起身，桌子掀翻，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尽快铲除顾家，陆家，密切注意宋家！ 云家已无后，除了云家，朕要整个江湖，全部匍匐！” …… 酆都。 所有人都在休息，顾苍生却觉得有些头大。 因为酆都一安静，就出现了一大堆的事。 比如城外贸易街要上什么东西，什么人去交易，如何定价，要不要派人监管。 虽然牢山和酆都有约，但一定也会有妖魔违抗隐山君，偷偷杀人，要不要派人巡逻。 朝廷如果派来官员怎么办？如何应付？ 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顾苍生忙的焦头烂额后，干脆找来两个人将所有事情推给了他们。 呼延信，呼延月，现在应该叫黑无常，白无常。 不久之后，转轮王就会来酆都城，暂时由他来管理酆都。 黑白无常终究是大家族出身，尤其是呼延信，本来就已经开始打理家族之事，入手很快。 顾苍生也偷了半日闲暇。 这日，暖阳高照，他伸了个懒腰，叫来野火，打算去做下一件事。 “你，过来！”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大半个酆都的人都愣住了。 顾苍生也愣住了，他回过头望向酆都城最高处，那里赫然正站着宁清心。 “对，就是说你，过来！” 宁清心再度出声，顾苍生眼神闪动，有些犹豫。 宁清心找自己做什么？ 谈好处吗？也是，她为酆都付出这么多，半点好处没有。 冰剑宫虽然稳驻冰雪城，但哪个宗门会嫌自己好处多呢？ 正在顾苍生犹豫之时，宁清心已经探出了手。 磅礴真气化作巨手，直接落在了顾苍生的身上。 顾苍生只觉四周景物飞一般的移动，自己就到了宁清心的身前。 “身体恢复了？” 宁清心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分不清男女，也听不出喜怒。 顾苍生点点头，“前辈这是……” “忘了你那天如何气我了？” 顾苍生一怔，这才想起，那天打擂时，自己将她气走。 酆都城的百姓也都面面相觑，两位冥府武圣来到宁清心身边，抱拳低头。 “你们放心，我不但不会伤他，还会帮他，所以这里没你们的事。” 说罢，宁清心抬手一指，一道剑气暴涨，化作一柄巨剑。 接着，她左手凌空一拍，竟将顾苍生按在了剑身上。 “前辈，你……” 话音未落，宁清心咬着银牙，右手捏出剑指，真气绵延数尺，化作长鞭。 “让你目中无人！” “啪！” 真气长鞭落在了顾苍生的身上。 围观两位武圣瞪大了眼睛，酆都的诸多武师也瞪大了眼睛。 因为宁清心打的，竟是顾苍生的屁股！ “你！你别！” 顾苍生大怒，但话音未出，又一鞭落了下来。 他刚要发火，忽然发现，一股神秘温热的强大真气，竟从自己的屁股渗入身躯，游走四肢百骸。 不但将他和牛王、蛇王对战时，侵入体内的妖气化解，还疏通了他的筋脉，温养他的身体。 第203章 骨片与天池雪凤诀 顾苍生体内真气震动，竟好像真的看到了十品的大门！ 看着顾苍生怪异的脸色，宁清心只觉的好笑。 武师修行都要厚积薄发，否则就会根基不稳，但顾苍生却完全反了过来。 他的底蕴太好了，五个丹田，五个灵台，加上震雷大卦。 这样下去，会让他更加难以突破，甚至一辈子都停在武师。 所以必须由外力将他释放，不能继续积压沉淀。 而自己做的，就是将武圣真气打入他的体内，助他突破。 当然，顺便也给自己出气。 “啪！” 又是一鞭落下，顾苍生除了感觉屁股疼，体内经脉说不出的……爽。 很爽！ “再来！”他忍不住发出大喝。 酆都的百姓们惊呆了，冥府众人脸色也很奇怪。 难不成少主还有什么特殊癖好？ “啪！” “哦~再来！” “啪！” “不行，还差一点！” “啪！” “爽！” “啪！” …… “轰”的一声巨响，顾苍生竟挣脱了宁清心的真气，真气喷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 众人只见，少年对着宁清心用力抱拳弯腰：“多谢前辈，我十品了！” 许多武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清心竟在助顾苍生突破！ 宁清心浅浅笑着，她负手而立，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 “嗯~不错。” 众人脸色更是精彩。 这位大夏最古老的剑圣果然在帮顾苍生突破！ 顾苍生已经是冥府少主，之前和冰剑宫交好，现在又被宁清心看好，如今他又身居十品。 “江湖第一。”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对，哪怕是十品的武师，眼神闪动半晌，也只能对着空中的少年拱手，留下一句： “甘拜下风。” …… 夜幕降临，一道黑影，一道白影，来到了顾苍生的身边。 “少主。” 黑无常递出六七枚乾坤戒。 “这是呼延家传承已久的全部家业，爷爷说过，谁能解呼延城之危，谁就能得到呼延家传承的一切。” 顾苍生没有推辞，拿起一一查看，面色忽然一变。 光芒一闪，一枚骨片落在了他的手中。 骨片漆黑，上面刻着金色的文篆，但这东西显然不全，只有一半的文篆，上面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呼延烈怎么会有这东西。”顾苍生问道。 黑无常道：“这不知名的骨片很久之前就在呼延家了，爷爷似乎看的很重，也请不少方士，甚至是国士看过。 可所有人都说，这记载的是妖法，没有另一半根本无法修行。” 白无常好奇道：“难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难怪骨无极会找隐山君帮忙，也难怪他会着急收集呼延烈的尸骨。” 顾苍生笑着弹了弹手里的骨片，道；“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这就是骨无极最可怕的妖术之一，翳翳白骨大术。” 黑无常皱眉道：“什么是翳翳白骨大术？” 白无常则问道：“可没有另一半，你要如何修行？”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另一个更大的骨片出现在他的手中，两个漆黑的骨片并在一起，完美契合。 黑骨金字流转刺目光芒，顾苍生一抹乾坤戒，将其收起。 “这东西你们留着只是祸害，也无法修行，放在我手里反而不错，至于剩下的……” 顾苍生取了几颗十品妖丹，便将乾坤戒都丢回给了黑无常。 “我用不着。” 黑白无常一怔，看着顾苍生，没有推辞，直接抱拳施礼。 毕竟是呼延家多年打下的基业，虽然他们的爷爷留下命令要送出去。 但真要将自己祖祖辈辈奋斗来的一切送给别人，实在让他们心中难以接受。 “这里的事，转轮王会来接手，酆都以后就靠你们了。” 闻言，两人当即一慌。 顾苍生在酆都这里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威信，即便他坐在那里，每天人们也会习惯性地去看他一眼。 只要看到他，似乎就会安心许多。 “转轮王虽为阎王，但他毕竟只是武师，是不是……” 黑无常直言不讳，虽然他明白了冥府的等级，但在他心里，顾苍生可不是什么阎王能比上的。 “大夏王朝规定，武圣不准插手江湖事，十大阎王后五位原本都是武圣，但为了在江湖上帮助冥府立足，所以全都自斩修为，落入十品境界。” 黑白无常面色当即一变，自斩修为跌落境界，这带来的，很可能是永远无法再次进阶。 有这等毅力和胆量，便能知道，十大阎王定非泛泛之辈。 “转轮王到了酆都，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踏入武圣境。 至于城外的贸易街，也由他亲自接手，这正是我留给他，在酆都树立威信之事。”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虽然未见转轮王，但心里已经对这位阎王有了尊敬。 …… 夜幕当空。 宋开明走到荒废的小屋前，怔怔地打量着顾苍生。 他坐在石头上，眼神微闭，正在休息，但同时他也在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稍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宋开明向前迈出一步，顾苍生立刻睁开了眼睛。 这一刹那，宋开明有种错觉，仿佛这里坐着的是云将云镇边！ “来了？” 顾苍生示意了一下身前的石头。 宋开明坐到他的对面，二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许久之后，宋开明终于忍不住，道： “白晶城的消息传来后，我就知道，所有人都被你耍了。 能让白家以凤栖院布局多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四大家族，怎么可能认不出梅长宫的学子。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藏的这么深。” “想要在江湖上行走，就得学会藏，要是藏不住，迟早会有大的麻烦，比如你宋家。” 宋开明面色一变。 顾苍生指着宋开明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该走宋家的死路。” “哼！” 宋开明起身拂袖，“我宋开明绝不会做那些不入流的事。” 顾苍生皱紧眉头道：“但宋家之事必株连九族。” “那就死好了，宋开明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顾苍生叹息道：“人人都羡慕四大家族，但这位子，岂是那么好坐的，我们都身不由己。” 宋开明转身盯着他道：“岂止身不由己？这狗屁身份害得我们很惨！你至少活着，我宋家，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那你……” “我能怎样？我爷爷要去死，我拦不住，我爹要去死，我也拦不住。 宋家是我爷爷的亲爹，我爷爷的爷爷，他们一代代打下来的！ 他们舍不得前人流的血，宁愿殊死一搏，有错吗？ 我体内流着宋家的血，我只能陪着他们一起死！” 宋开明大笑，“可我宋开明读的是圣贤之书，念的是忠孝之词！ 如今，我要么不孝，要么不忠，我能怎样？和你一样吗？” 宋开明指着顾苍生，嫉妒又愤怒，“我看到酆都的一切便知，你全然无忠！ 你不但不忠，你也不孝！你是个不忠不孝之人！” 顾苍生冷笑不语。 “但我他奶奶的佩服你！羡慕你！嫉妒你！” 顾苍生一怔。 宋开明朗声道：“圣贤之书说了，要忠于朝廷，要孝敬父母。但书上没说，他们也有错的时候！ 皇上错了，就该有人指出，甚至制止！长辈错了，也该有人提出，也该有人制止！ 不忠不孝，不是当世之人说了算，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这天下，就该有这样的人！” 宋开明又变得平静。 “你是，我不是，你能，我不能。” 宋开明长舒口气，闭上眼睛，道： “但这些都和宋曦舞没关系！即使她姓宋，她也迟早会嫁人，会给别人传宗接代。 宋家血脉，有我宋开明送死，便足够了。 宋曦舞是无辜的，我要你帮她假死，将来吃糠咽菜也好，食不果腹也好，哪怕到庙里当个尼姑，她只要能活着就好。” “我凭什么帮你？” 宋开明丢出一枚乾坤戒，顾苍生捡起略一查看，当即一惊。 “宋家绝顶玄功《天池雪凤诀》，还有我单独掌握的八个二流门派，以及一流势力中的几位长老都归你。 我已按嘱咐他们，见令牌如见人，他们会帮你。” 顾苍生脸色有些怪异，沉吟许久，道：“我也可以让你假死……” “不必了。” 宋开明转身，大步而去。 “即使他日宋开明被斩，身首异处，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更无愧于‘忠’‘孝’二字！” 宋开明离去。 顾苍生看着他的背影，抱了抱拳。 人都将被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宋开明不可得的，就是“忠孝”。 忠孝难全，他这等高傲之人，宁愿死在这两个字上，也不会苟活。 人皆有死，生命，不过是追求之物的代价之一罢了。 第204章 无耻之人 天蒙蒙亮，酆都的百姓已经开始忙碌。 和平到来，就意味着忙碌又要开始。 人类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看到希望，就能跨过所有的困难。 顾苍生来到冥府传送阵前，这里早已有人在等候。 野火、姜荼、宋曦舞，柳岚。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柳岚搂着顾苍生的脖子，道：“怎么也该叫上我吧，下一趟去哪儿。” “这里距离流泉宗比较近，先去那里。” 柳岚偏头看了看四周，确定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任何人。 “不带武圣？” “用不着。” “万一流泉宗发疯呢？”柳岚道。 “那你就把流泉宗想的太蠢了。” 野火笑道：“他这么说就一定做好了准备。” 柳岚摊了摊手，“事到如今，我也能猜到，但他能不能改改这臭毛病，总让人提心吊胆。” 顾苍生丢给野火一个锦囊，道：“你带宋曦舞去找陆蒹葭，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怎么办。” “我呢？” 姜荼指了指自己，顾苍生也丢给了他一个锦囊。 “三天后打开。” 姜荼脸色很怪，顾苍生带着柳岚一同踏入了阵法。 “唏律律~~~” 一声马叫响起，一匹白马疾速奔来。 众人回头看去，马上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阵法亮起之时，白马正好踏入阵法。 光芒一闪。 柳岚睁开眼睛，当即一愣。 野火，姜荼几人也愣住了。 “咦？我怎么还在这儿？”柳岚道。 “阵法最多传三个人。”黑无常说道。 柳岚愣愣地道：“对啊，三个人，我，顾苍生，宁姑娘，三个。” “马也传走了。”白无常说道。 柳岚瞪眼道：“为什么会把马传走，把我留在这儿？” 白无常道：“可能……马比你像人。” 柳岚脸当即一黑，“我看你不止身残，脑也有点儿残。” 白无常大怒，拔剑指着柳岚道：“你说什么？” 柳岚气的直跺脚，“那我他奶奶的，现在该去哪儿？怎么每次老子就好像可有可无呢？” 野火忽然打开了锦囊，宋曦舞急忙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顾苍生说见了陆蒹葭才能打开。” “我偏要现在打开，谁知道他写的什么，万一是张白纸呢。” 他打开锦囊，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让宋曦舞去杀陆合天。 他立刻将纸张收起。 宋曦舞直抽嘴角，让她去杀陆合天？ 陆合天可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国士的可怕存在。 自己被杀还差不多，而且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亏顾苍生能想到。 可他这么说……难道陆合天……是朝廷的人？！ 陆合天可是如今陆家的继承人！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陆家…… 宋曦舞暗抽冷气，心中更是骇然。 姜荼皱眉看着手里的锦囊，犹豫片刻，将其打开，上面写着：和方柔一起去柳家。 “柳岚，咱们一起吧。” 柳岚看了一眼纸条，道：“他让你三天以后打开，所以我先去。” “我们可以直接将你传到最近的白晶城。” 白无常指了指另一旁的阵法。 柳岚皱着眉头思索姜荼的纸条。 让姜荼去可能是接阮帘月，但为什么要方柔一起去？ 方柔是冰剑宫的人…… 难道柳家会有什么风险？ 柳岚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 流泉宗位居白鹤山，飞泉瀑布下。 白鹤山有三样至宝，盛夏飞雪，流泉瀑布，流泉宗门。 白鹤山山脉广大，山顶有种特殊的祥瑞，名为雪翅白鹤。 这种白鹤百年沉睡，百年苏醒，体型巨大，双翅张开便有百米之长。 不管什么季节，只要白鹤振翅而翔，就会有无数雪花从翅膀上落下，带来一场大雪。 那时，烈阳高照，树木葱郁，大雪纷飞。 这种罕见美丽的景观就是“盛夏飞雪”。 而飞泉瀑布，则起源于高山之巅，据说瀑布蕴含水精火精，所以泉水温热，终年流淌。 泉水从白雪皑皑的山上垂落，蜿蜒向下，经过积蓄，逐渐狂暴。 最终从三百多米的悬崖上落下，震耳欲聋，浩瀚瑰丽。 瀑布下的各个水潭皆为温泉，有温养经脉，保养肌肤之效。 流泉宗在白鹤山山脚开宗立派，宗门除了追求武道巅峰外，更重要的是一直在守护白鹤山。 这也是白鹤山多年以来维持原貌的原因。 “哒哒哒”的马蹄声十分轻快，宁姑娘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裙，饶有兴趣地左看右看。 狐伊人化作小丫头，趴在马背上，正抓着一颗圆圆的“糖果”。 顾苍生告诉她是糖果，但实际上是十品大妖的妖丹。 小丫头将妖丹放在后槽牙上用力咬，眼睛、小脸皱在一起，咬的牙都酸了还是咬不下。 于是她用白嫩的小指头将妖丹拿出来，伸出舌头用力舔了舔。 没什么味道，但不知为什么，身上暖暖的，体内也有暖流，很舒服。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拿出两颗，一起塞到嘴里含着。 这一下就有了奇异的味道，一颗麻麻的，一颗烫烫的。 小丫头眯起眼睛，十分享受。 白马十分通灵，也不乱跑，也不用人牵，就跟在他们后面。 “宁姑娘，你不是去酆都找人吗？” “找到了。” “那你怎么不和他们呆在一起？” 宁清心停下脚步，回头道：“嫌我麻烦？” “有点。” 宁清心一怔，瞪大眸子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有些尴尬地偏过头。 “你明明觉得我很好看，心跳的也很快，怎么会嫌弃我麻烦？” 顾苍生叹息道：“因为我要些坏事，很可能给你带来麻烦。” “你做坏事，为什么会给我带来麻烦？” 顾苍生一怔，宁清心双手背后，悠闲地道： “真遇到危险，我就说自己是被你抢来的，这样就好啦。” 顾苍生苦笑。 “哗哗哗……” 微不可见的声音忽然响起，顾苍生心中一动，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他纵身跃入林中，循着声音来到了一池朦胧的水潭前。 顾苍生开启感知世界，发觉此地布有阵法。 迷魂阵、迷烟阵、迷踪阵……足有七八个，全是迷惑人的阵法。 他抬手写下“清目”二字，在眼皮上一抹，然后开启武圣眼，走入了阵中。 行了几步，悠扬的歌声随风而至。 是个女子，嗓子很好。 复行数百步，顾苍生看到了冒着热气的水潭中央，那里正有一位女子在洗澡。 “咦？是哪位妹妹？现在应该是我洗澡的时间才对啊。” 女子疑惑地回首。 四目相对，刹那寂静。 岸边竟站着一个少年，笑看着自己！ “啊——” 女子惊叫，一拂水面，一道水流竟裹挟真气射向顾苍生。 顾苍生侧身闪开，女子已经来到岸边，伸手抓向自己衣服。 顾苍生递出一拳，女子衣衫“轰”的一声炸成碎片。 女子面色一变，又潜入水中，一手遮着胸口，一手指着顾苍生，满脸羞愤。 “无耻之人！你要做什么？” 第205章 堵门 “无耻就无耻，我现在要问你点事，麻烦你说个清楚。” “休想！” 女子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露出微笑，伸出一指对着水面劈下。 “哧”的一声巨响，一道真气贯穿水面，池水分开三四息，然后合拢。 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池水晃荡，她的身躯也若隐若现，急忙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底。 顾苍生眯起眼睛，对着远处递出一拳。 “嗷”的一声龙吟，真气麒麟冲入水中将女子高高炸起，她落在水里再看顾苍生，脸色血红。 顾苍生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嘶~~~” 女子深吸口气，咬牙吐出一字，“问。” “你是流泉宗什么人。” “弟子。” 话音一落，顾苍生又俯身辟出一指，水面从女子身侧分开，露出了她雪白的侧身。 水浪落下，她盯着顾苍生，满脸杀气。 忽然，她面色一变，“武圣眼？” “我叫顾苍生。” 顾苍生抱了抱拳，女子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什么人？”顾苍生又问。 女子咬牙道：“流泉宗少宗主卓仙儿。” 顾苍生转身道：“穿衣服吧。” “你！你离开这里，否则……” “你可以不穿，我只给你三息时间。” 顾苍生的话让卓仙儿的脸色十分难看。 “两息了。” 卓仙儿银牙一咬，一抹乾坤戒，几件衣服飞到半空中。 她玉手轻拍水面，飞身而起，真气喷涌，瞬间将身上的水滴蒸干。 “一息了。” 卓仙儿手掌穿梭，竟没入袖子，身躯旋转，竟真在一息功夫，将衣服穿好。 “零。” 顾苍生骤然回头，身形如电，向她递拳。 “无耻之徒，吃我一掌。” 卓仙儿一手抵挡顾苍生，身躯扭动，竟以巧妙的动作，将顾苍生的蛮力化解。 她的源气流泉远在李豪之上，几乎瞬间便将顾苍生的蛮力化解。 不但如此，卓仙儿甚至另一手引动池水，一掌拍在了顾苍生的胸口。 这看似无力的池水裹挟真气，足以将岩石粉碎！ 顾苍生身躯旋转，竟倒飞出数十米。 “无耻之徒，今日要你粉身碎骨！” 卓仙儿双臂卷起池水，河水流动，如丝带一般缠在她的身上。 但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凤鸣。 她一抬头，顾苍生已经来到她的身前，池水随真气张扬，如一只凤凰从天而降，踢在了她的胸口。 天池雪凤诀！ 卓仙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射出数十米，接连将七、八棵大树撞断。 她稳住身形，刚要起身，便感觉到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丹田上。 “借你人一用。” 一股灵气传来，卓仙儿面色一变，她竟失去了对真气的感知！ 顾苍生一记手刀打在她的后脖颈，卓仙儿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呀嘿吼！呀嘿吼！呀！嘿！吼！” 流泉宗前，一排排弟子整齐有序地提着水桶，要去流泉瀑布下打水。 这是他们每日必做的修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停下。 可这时，队伍竟突然停下了。 一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顾苍生道：“流泉宗弟子？” 十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领头的弟子抱拳道：“正是，敢问兄台是谁？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顾苍生立刻抱拳回礼，道：“在下顾苍生，想让诸位当人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顾苍生忽然一拳递出，打晕了身旁的那位弟子。 十几个流泉宗的弟子大惊，急忙出手。 三下五除二，这些弟子就全部倒下。 …… 卓仙儿皱紧眉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声音。 “金鸡独立不会吗？这么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你，腿抖什么？水洒了，看不见吗？你干什么吃的，就是这么教这些师弟的？” 她只觉得胸口疼，脖子疼，忽然想起之前的事，猛地睁眼。 入目的是一位绝美的女子，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 “醒了？” 身后传来声音，卓仙儿立刻起身退后几步，果然是那无耻之徒！ 她握紧拳头，心中慌乱，她感觉不到真气，对方封印了她的真气！ 卓仙儿再低头一看，胸口还有一个漆黑的脚印。 卓仙儿大怒，挥手便向顾苍生打去。 顾苍生一拳就将她打飞数米，撞在大树上倒地。 “少宗主！可恶！” 一位流泉宗的少年丢下水桶，转身便向顾苍生打来，身旁一些弟子也一拥而上。 但不出片刻，他们就鼻青脸肿地倒在了地上。 卓仙儿大惊，顾苍生不但将她修为封印，还虐待她的同门！ 她再偏头看去，不远处就是流泉宗，他好大的胆子！ 这时，顾苍生走到众人前面，抬手写下几个文篆。 “咳咳！” 光芒涌动，他的声音竟响彻山间。 “流泉宗的人听好了，我是冥府少主顾苍生。 你们少宗主卓仙儿，还有……一二三四五……十六……十六个弟子在我手上。 我此次前来向各位道歉，并且有要事相商，麻烦宗主卓胜，还有几位长老出来和我谈谈。” 卓仙儿惊呆了，那些被顾苍生打倒的弟子们也惊呆了。 不多一回儿。 喊杀声传来，顾苍生愣愣地看着几十个武师，还有一位十品的白发老头带人冲了出来。 乌泱泱一片，十分壮观 “小子，我乃五长老谭子鱼，休要以为你是冥府少主，我等就不敢杀你！” 说完，这位十品武师就带着几十个弟子就冲了上来。 这些人满脸凶煞，一副要砍死顾苍生的样子。 宁清心坐在火堆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这老头虽然是十品，但绝不是顾苍生的对手，别的不说，顾苍生这五个丹田，在武圣之下已经很少能有对手了。 果然，顾苍生跳进人群，如虎入羊群，一掌拍出神龙，一拳打出麒麟，轻易便将数十个武师击退。 那位老者看准时机，挥掌落向顾苍生背后，可顾苍生如神凤展翅，轻盈一跃便跳了开来，反手一脚将这位长老踹出去十几米。 “啪啪啪……” 宁清心拍手叫好，顾苍生不但底子好，而且身经百战，拳脚也十分厉害。 连冰剑宫那些顶尖的剑客，和武圣境的牛王和蛇王也未曾在拳脚上赢他，何况这年岁已高的五长老。 不出三十招，顾苍生一拳便打退了老者。 他笑着抱拳，道：“前辈，我确实是来谈判……不，道歉的。” 老者抹去胡子上的鲜血，气得直抖，“道歉？” 他指了指满地的流泉宗弟子，道：“你这是道歉？” 顾苍生一脸无辜，“那总不能让我挨打吧，道歉和挨打，是两回事。” “你！哼！” 老者拂袖，带着弟子便要回去。 顾苍生站在那些弟子面前冲老者嘿嘿一笑，“您能走，他们不能。” 老者气得脸都黑了，指着顾苍生道：“你！你等着！”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往回走，临了，偷偷看了宁清心一眼。 宁清心！ 她在这里，哪个武圣敢出手？这小子嘴上说是道歉，其实就是来打脸的！ “前辈，麻烦告诉卓胜宗主，他要不出来和我谈谈，我就堵你家山门了。 流泉宗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出来一个我绑一个。 武圣不出，我就不信你家有谁是我对手。 要是不服，尽管多找些十品武师，顾苍生接着便是。” 老者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他回头怒视，眼里的火几乎就要喷出。 但最后他还是咬牙走了。 宁清心在这里！ 顾苍生松了口气，坐在石头上，对着刚爬起来的卓仙儿道：“过来给我捶腿。”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看去，见宁姑娘正看着自己，又道： “算了，你去打几只野兔，我有点馋了。” 卓仙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拿我当丫鬟？” 顾苍生挑了挑眉头，“你不去，我就让把你吊起来，让这些弟子看看少宗主的丑态。” 卓仙儿气的身子直抖。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拿出了套马的缰绳。 卓仙儿抽了抽嘴角，咬牙骂道：“无耻！” 她握紧拳头，一跺脚，竟真的转身走了。 “你可以试着跑，看你跑得了跑不了。” 顾苍生悠闲的声音，让卓仙儿一个趔趄。 第206章 何必江湖 卓仙儿不但真的去打了野兔，甚至还处理好了毛皮，架起火堆将野兔烤熟。 她将野兔烤熟后，递到了顾苍生的面前。 就在顾苍生伸手抓住的那一刻，她突然一手抓住了顾苍生的手腕，另一手亮出明晃晃的匕首。 刀身偏移，反射阳光，照在顾苍生的双目上。 这一刹那，卓仙儿突然探出双腿，钳住了顾苍生的脖子。 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微变。 因为顾苍生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将她的五指连同刀柄一起抓住，不但阻挡了她的进攻，还防止她以发射暗器的手法，将匕首掷出。 顾苍生很快，否则她的腿还能钳住他的另一只手。 但这也不是卓仙儿的杀手锏。 “噗！” 卓仙儿张口吐出一根漆黑长针。 这细小的长针被她以特殊之法藏在喉咙，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形成意想不到的杀招。 长针上有毒，见血封喉。 不单单如此，射出长针的刹那，她的手掌便已经松开，以臀压住顾苍生的手臂，自己则将大拇指戳向顾苍生的太阳穴。 她的指甲很尖锐，可以轻易地在人的头颅上戳个血窟窿。 她有这样的信心，因为她的指甲不止一次地扎进过别人的脑袋。 这一连串的杀招，才是她真正的本事。 她就像一只好看的蝎子，高深的修为是她坚硬的盔甲，致命的毒素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下一刻。 “啊！” 卓仙儿面色大变！ 顾苍生突然探头，一口咬住了铁针，脑袋一歪，不但闪过了她的大拇指，还用嘴里的毒针尾扫破了她的手指！ 这针上的剧毒见血后，只需短短片刻，便足以取人性命。 她猛地一咬牙，口中传来苦涩，这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从肚子上传来。 卓仙儿飞出数米，躺在地上痛苦地弯着腰，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巴便被人捏住。 顾苍生盯着卓仙儿的嘴巴，终于在她后槽牙上发觉到了秘密。 原来，她最后的那颗后槽牙上藏着一个极小的窟窿，里面正有液体流出，看来，这就是见血封喉的解药。 他松开手，卓仙儿抱着肚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流泉宗还真可怕，玄功强劲就算了，暗器也如此刁钻。” 卓仙儿双目通红，“无耻之徒，今日之辱，他日百倍奉还。” 顾苍生忽然笑道：“只怕现在的你还缺点本事，这样好了，我传你一本绝世玄功，等你练好了再来打我。” 说着，顾苍生一抹乾坤戒，拿出一本书籍。 卓仙儿看的清楚上面写写着《天池雪凤诀》。 “刺啦”一声，顾苍生扯下两页，丢到卓仙儿的身上。 卓仙儿冷笑，拿起便要往火中丢去，“这种骗小孩的手段，也想糊弄我？” “这是唯一真品。” 卓仙儿手下意识地一停，顾苍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神色认真，“你最好看一眼。” 卓仙儿略一犹豫，将那两页纸拿到了自己面前。 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他胡编乱造的什么鬼东西。 只看了一眼，卓仙儿便是一怔，顾不得疼痛坐起身来，看了整整一页，满脸震惊。 “这……这谁编的？未免……太高深了些。” “不知道谁编的，至于高深，呵，天池雪凤诀自然高深莫测。” 卓仙儿冷笑道：“我不信。”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竟丢下一张书桌，一沓厚厚的纸张还有笔砚。 “你将这两页纸抄一百遍，这两页纸就归你，等你抄完了，我再给你后面两页纸。 这《天池雪凤诀》虽然高深，但不厚，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抄完。 你若觉得这是假的，可以不抄。” 顾苍生说完便拿起兔肉，拍去灰尘，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卓仙儿则皱着眉头对这两页纸翻来覆去地看。 她已是十品武师，虽然无法分辨真假，但却看出，这东西实在是高深。 单这两页的起手就比《源气流泉》还要高深不少，大概率是真的…… 再说，这么高深的玄功，真有人能作假吗？ 顾苍生递给宁清心一条兔腿，宁清心摇了摇头。 她好奇地道：“为什么将这罕见的玄功给她？” 闻言，卓仙儿也看了过来。 “玄功是什么？”顾苍生忽然看着卓仙儿问道。 卓仙儿蹙眉道：“玄功当然是一个武师的依仗了！武师修行，最重要的就是玄功。 好的玄功能让武师修为一日千里，差的就算穷极一生，也很难突破。 你之所以厉害，不就是因为修练了《崩天神诀》？” “回答的很好，但不全对。” 顾苍生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一条横线。 “这就是玄功，很多人练功是为了武道，为了武圣，但在这个过程中，大部分人都已舍本逐末。” 顾苍生点了点横线下面，“下面的，是玄功之奴，为了一本玄功，争的头破血流。” 顾苍生又点了点上面，“上面的，才是真正的武师，即使玄功再差，也能融练他家，修出独一无的本事。” 卓仙儿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有好的玄功才会这么说。” “所以我才将这玄功交给你，我不但会将《天池雪凤诀》交给你，《崩天神诀》也会交给你。 如果我能再获得其他的玄功，我还会交给你。” 卓仙儿怔在原地，忽然面色一变，看向身旁的空白纸张，道：“难道你……” “不错，我不但要教给你，还会教给其他的宗门，教给天下人！” 卓仙儿面色骤变，连抽冷气，就连宁清心也是一呆。 寂静半晌，卓仙儿沉声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么做，会将大夏江湖搅成一锅粥！” “大夏江湖本来就是一锅粥，我就算不搅和，江湖本身也永远是一锅粥。 只不过，以前大家为了高等玄功杀人，以后大家为了谁强谁弱争斗。” 宁清心沉吟道：“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江湖奇才定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那时，才是真正的百家争锋，那时候，所谓的江湖第一，才有可能成为大夏，甚至是整个天下的第一。” 顾苍生道：“这也是我大夏人为什么敌不过蛮荒人的原因，现在的江湖太自私，人人敝帚自珍。 守着一本高级玄功便成为了传承，真正失去了不断攀登高峰的能力。 当年姬辛帝败退凶蛮人，我大夏江湖武师，何惧凶蛮？ 后来家族繁衍，这些强大玄功被各个门派网罗，所以才让整个江湖的水平掉了一大截。 如今我做的，也不过是将这些东西再传出去罢了。 以后谁想要成为一流宗门，成为顶尖，那就去开创新的玄功，更高深莫测的玄功！” 顾苍生指着卓仙儿道：“这件事的确很疯狂，甚至未来会动摇你流泉宗的地位。 但不管将来如何变化，江湖后人都知道，令大夏江湖迈上更高阶梯的人，是我顾苍生，还有你卓仙儿！” 卓仙儿愣住了。 她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苍生则在心中冷笑。 皇帝想掌控江湖？四大家族想一支独大？ 那好，他就偏偏让这绝世的玄功满天飞！ 卓仙儿忽然抬头道：“那你呢？” “什么？” “将这等高深莫测的玄功教给别人，如果对方修炼了，不就知道了你的弱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踩着你传出的玄功，摘下你的头颅？” 她咬紧牙关，显然说的正是自己。 “不怕！” 顾苍生斩钉截铁地回道。 他负手而立，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峦，云海飘扬的蔚蓝天空。 “谁觉得能赢我，尽管来就是！我只怕没有对手，只怕不能超越！ 强大的玄功和时间会证明，谁才是天下那个……唯一。” 身后，宁清心笑的很开心。 若惧败，何必江湖。 若无敌，又何必江湖。 第207章 侍女和协议 流星宗的人来了，但只来了一个人。 是一位男子，鬓角花白。 他从流泉宗深处走来，一步数十丈，几个闪身便来到了流泉宗山门口。 他一出现，便有一种无敌之势，四周的房屋，两侧的树木，甚至远处的高山似乎都没有他高大。 他是位了不得的高手。 他一步数丈，来到顾苍生面前，道：“可否先放了我这些弟子。” “爹？” 抄书的卓仙儿发出惊呼，也道出了他的身份。 顾苍生摆了摆手，那些流泉宗弟子纷纷退去，有几个则指着顾苍生嘲讽。 “宗主出手，小子，你完蛋了！” “你不是很嚣张吗？我看你怎么嚣张？” “有本事别放啊。” …… 男子沉声道：“休要多言，速速回山，丢人的东西！” 四周弟子噤若寒蝉，只顾着低头往山门里跑。 男子瞥了一眼宁清心，对顾苍生冷笑道：“我不管你要谈什么，你打了我流泉宗的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没杀人已经给你面子了。” 男子一怔，却看到顾苍生脸色比他还冷。 “你杀了李豪。” “他该死。” 男子瞪眼，一股真气骤然喷出。 “轰”的一声巨响，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好似龙卷与飓风碰撞，发出震耳发聩的声音。 卓仙儿压着纸张，搬起书桌，急急忙忙往避风之处去。 卓胜厉声道：“你干什么去？为何不回宗门？” “爹，这是天池雪凤诀！” 卓仙儿指着桌子瞪了他一眼。 卓胜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忽然收敛真气走到了一旁。 顾苍生也跟了过去。 “先说好处吧。” 卓胜单刀直入道：“听了你能给的好处，也许能让我心里的怒气消除一些。” “其实我很想和你打上一场。最好是生死不论的那种。” 卓胜瞥了一眼宁清心，叹息道：“我也很想，但我是一宗之主，你是冥府少主，还和冰剑宫交好，我得顾忌宗门。” “好处就是天池雪凤诀，崩天神诀，金鲤化神诀，大凡君子行藏经我也能给你。” 卓胜沉吟道：“确实很诱人，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对门派来说真是天大的好处了。” “为什么对你没用？”顾苍生问道。 “源气流泉已经是一流玄功，每个流泉宗弟子都可修行，但迄今为止，也就出了个卓仙儿和李豪。 玄功只是手段，人才是关键。 一个真正的武师，天赋和心性更为重要。” 顾苍生暗自弯起了嘴角，开宗立派的宗师果然道行高深。 这些隐于世外的高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头。 在他们面前，那些名扬江湖的好手，只怕还要输上一筹。 “即使如此，也可以相互印证……” “我已走出自己的道，何须印证其他玄功。” 卓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左手一指，林中无数叶子竟然挣脱树枝，如水一般朝他“流”来。 他单手环绕，轻轻推出。 “轰~” 一片树叶击在数十米外的水潭上，炸起五十多米高的水浪。 “轰轰轰轰轰……” 巨响接连不断，无数水浪接连炸起，威力惊人，毫不逊色于崩天神诀。 “流泉宗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真的对你做什么，否则，流泉宗的长老早已去堵截你。 一切都是为了做给朝廷看，你将呼延城弄成酆都后，我就猜到你要来找我。” 卓胜向顾苍生竖起大拇指，道；“我很少夸人，你很不错，非常不错，甚至连我一开始都没看明白。 你先杀宋家人，又以陆家为遮掩出世，接着突然爆出真假公子身份，四大家族多多少少都和你有恩怨。 你不就是要告诉我们，四大家族马上就要没落，我们这些江湖人得出头了吗？ 云家丧子，顾家丢子，陆家老祖出事，这一系列的事，别人看不懂，我这几十岁的人还看不懂？ 就算我看不懂，宗门里的太上长老，武圣修为的老前辈怎么可能看不懂。” 卓胜背对着顾苍生，他乌黑的头发随风摆动，雪白的鬓角有些扎眼。 “江湖人玩儿的就是勾心斗角，皇室聪明，我们就是吃干饭的？ 我杀的人，这池水都埋不下，他们全是废物？” 顾苍生松了口气，这些屹立于大夏江湖百年的，宗门的掌权者，果然比谁都精，他们很早就将事情看的明明白白。 但正因为他们聪明，才知道装傻，才知道不随便出手。 朝廷要整治江湖，一流势力谁站出来，谁就得做那个出头鸟。 朝廷要动手，别说一流宗门，就是四大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可他们也在害怕，害怕朝廷想整治的不止是四大家族。 害怕朝廷的屠刀一旦举起，就停不下来。 朝廷不需要四大家族，就更不需要江湖上的一流势力。 若是真能杀的只剩四大学府独大，那才叫真正的一劳永逸，天下太平。 “你想怎么做？” “在大夏建立之初，姬辛帝曾经设立过一个很大的官职，后来朝廷权势增大，这个官职就没了。” 卓胜面色微变，沉声道：“异姓武王？” 顾苍生点点头，“想要封王，除了得到大半江湖的认可，还要有突出的功劳，这也是我加入镇狱军的原因。 但我不能真的成为普通的镇狱军，我要有我自己的话语权，这样我才能争取更多的功劳。” 卓胜沉吟许久，摇了摇头，“我不能让流泉宗冒险。” “你必须让流泉宗冒险。” 顾苍生盯着卓胜，一字字地道：“否则，冥府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冰剑宫也不会放过你们。” 卓胜沉声道：“你真以为自己代表的了他们？” “他们也没有选择，四大家族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让冥府，冰剑宫得到好处，势力暴涨。 他们没有选择，所以你们也没有选择。 你们都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我愿意。 用我的命，用我与生俱来的身份。 我有顾家的血，云家的血，冥府少主的身份。 我是连接新旧江湖的关键，也是这盘棋的一个可能。 我活着，这盘棋就有赢的可能，如果我死了，这盘棋就会输。 想要再和朝廷掰腕子，又不知道得过多少年，更不知道那时候还有没有冥府，有没有你流泉宗。” 卓胜忽然伸手抛给顾苍生一枚令牌。 上面刻着奇异的阵法，背后写着一字：胜。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赢了，我依然是流泉宗的宗主，如果你输了，我只是一个流泉宗的叛徒。” 顾苍生拱了拱手，“足够了。” 卓胜话锋一转，“等等，那我女儿呢？” 顾苍生道：“我需要造势，正缺个侍女，她刚才抄的就是《天池雪凤诀》。” 卓胜抽了抽嘴角。 顾苍生摊手道：“你该不会以为一枚牌子就能打发我吧。” 卓胜脸色当即一黑。 顾苍生又道：“你想反悔也不行，咱们都说好了。” 卓胜叹息道：“你这小子真让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果不是你要赌命，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女婿。” 顾苍生笑了。 “仙儿心性稍差，吃点苦头磨练不算坏事，你这等本事，给你做个侍女服侍几日，也不算什么，我当年都给别人当过剑童，何况是她。 想要坐这流泉宗宗主的位子，她就得多吃苦。但是……我毕竟是个父亲。” 顾苍生一怔，“所以呢？” “所以你还是得接我几招！” 卓胜纵身一跃，双臂卷起漫天树叶，向顾苍生打来。 第208章 武臻之道和八字犯冲 卓胜虽然打着试探名号，但出手却未有任何留情。 一来，如果顾苍生连他都应付不了，那他所图之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二来，顾苍生愿意将天池雪凤诀，崩天神诀这样强大的玄功交出，就意味着他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卓胜很想看看，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到底有了什么样的本事。 顾苍生忽然抬手一指，树上“流”来无数树叶。 卓胜眯起眼睛，这是他刚才施展过的，可这等手段是基于源气流泉蜕变出来的，按理来说，顾苍生不可能习得。 正当卓胜以为树叶会飞出之时，那些树叶却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树叶之龙。 神龙蜿蜒，竟如活物，一头撞碎了卓胜打出的树叶！ 卓胜面色大变！ 剩下的树叶则继续向着卓胜飞来。 卓胜跃起，“轰”的一声巨响，水面炸起五十多米高的水浪。 “轰轰轰”的巨响接连不断，水浪接连炸起，和卓胜刚才的招数一般无二。 卓胜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他皱紧眉头，眼神闪动，风与池水一同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 他握紧拳头，脸色时明时暗。 半晌，他深吸口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学会了我的招式，还看出弱点，做了改进？” 顾苍生点了点头，“嗯。” 卓胜面色当即一白，他的手竟然在发抖！ 顾苍生善意地道：“气势转换之时，会损失大量威力，所以我……” 卓胜心神巨震。 气势变换？这也对真气有影响？他只当这是融入源流之意时的正常现象。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注意着小小瑕疵，这小子一下就发现，且改进了？！ 百米外，宁清心竖起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道，顾苍生有着极为可怕的天资，他极其善于学习他人。 哪怕是数十年苦练的招数，他凭独一无二的天赋，看一眼便能学会。 她原以为，顾苍生的大道是糅合他人的招数，蜕变出新的东西。 但她后来发觉并非如此。 一直以来，顾苍生总喜欢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但每次其实都有不同。 他会将对方的招数学会后，瞬间完善升华，然后还击。 这件事本身才是他的大道。 简而言之，他真正的大道就是：看破，学会并升华，反击。 如果是修为不高的普通武师，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果走出自己大道的强大武师，就比如卓胜这种，就会感到恐惧。 多年努力，竟抵不过这可怕的天赋，越是认真的武师，受到的打击就越大。 宁清心给顾苍生这种大道，想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臻。 臻至完美，将对方玄功改善升华，而后还击，这是只有顾苍生一人才能走的独特的武道：臻。 虽然顾苍生的天赋极高，甚至高到了独为大道的地步，所以才有了这条路。 臻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和顾苍生这个人一样，有些过于狠辣。 因为“臻”很容易摧毁别人的武心！ 这大道，简直霸道到了极点！ 远处又传来两声巨响后，便再没了声音。 卓胜再次出现时，没有和来时一样去看宁清心，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管。 他的神色很难看，手掌还在发抖。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难道，多年努力真的不如天赋？ 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怪物？ 他的武心已经动摇，必须尽快回去，好好完善自己玄功，否则有停滞不前的风险。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卓胜暗骂一声，几个箭步消失不见。 …… 酆都。 白无常几人调试了阵法，大阵直达白晶城，在灵气的注入下发出微亮的光。 柳岚摸了摸眼皮，“这阵法确定没问题吧。” 白无常重重地点头，“放心，都是冥府的方士布置验证过的，肯定没问题。” 柳岚环顾四周，看到刚刚围好的墙壁和敞开的大门，神色一紧，抬手大喝：“关门！” 白无常，姜荼和方柔都是一愣。 想起几天前的事，姜荼哭笑不得地道：“兄弟，放心吧，那次是巧合。那宁姑娘是追着顾苍生来的。” 白无常也翻了翻白眼，道：“你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柳岚指着右眼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皮跳的很厉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白无常翻了翻白眼，“你一个武师，还信这个？” “我体内有一半妖血，对于这种很玄乎的东西，感应很准。” 白无常一怔，“一半妖血？什么意思？” “我不是人。”柳岚道。 白无常瞪大了眸子，柳岚摊手道：“所以那天传走马，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再不走大阵就白启动了。”冥府的一位方士出声提醒。 柳岚稳稳站在阵法中后，终于松了口气。 想到顾苍生两次把自己丢下，都不带找的，心里不禁有些怨气，忍不住朗声道： “顾苍生，等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算账！” 这时，一股磅礴的威压忽然传来，接着，一个乞丐竟从天空中狂奔而来。 “顾苍生？他在哪儿？我的孙儿！他在哪里！” 柳岚大惊！天空中那个老乞丐正盯自己，正大步流星地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武圣，有的已经出掌对他攻击。 “都滚开！” 老乞丐双拳递出，两金色神龙呼啸而出，将两位武圣击退。 “快传！快传！我他奶奶的眼皮跳的都睁不开眼了！” 姜荼脸色一变，急忙俯身注入灵气，大阵立刻亮起光芒。 “告诉我，顾苍生在哪里！” 老乞丐隔空拍出一掌，一条金色神龙落在阵法上，将部分阵法击碎，强大的气浪，吹翻了附近的方士。 柳岚一咬牙就要跳出阵法。 老乞丐脚踩神龙，竟带着残影来到阵法中，一把按住了柳岚的肩膀。 柳岚顿觉不妙。 阵法忽然发出光芒，两人当即消失不见。 四周一片寂静。 “我去！” 姜荼猛地起身，身上直冒冷汗，“阵法被损坏怎么还传走了？这……这传哪儿去了？” 几位冥府方士急忙过来，一阵研究。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一位方士对白无常施礼道：“回禀白无常，白晶城没有人，附近这些阵法似乎……也没有。” 白无常愣道：“那……那去哪儿了？” “丢……丢了。” “什么？” 白无常大惊。 那位方士紧张地道：“阵法损坏，按理来说不能传送，这……这可能……正好哪里又对上了，所以……不知道传哪儿了。” 白无常怔怔地看着姜荼，姜荼脸色也很难看。 “他……是不是扫把星啊。”白无常道。 “反正……运气真不好。”姜荼道。 …… 暗红色的天空。 赤红如血的月亮高挂天空。 苍茫一片的沙漠地中，躺满了白骨。 柳岚呆呆地看着四周。 “这……这他奶奶的……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这还是大夏吗？” 柳岚低头一看，腿上抱着一个老头，正是那个老乞丐。 他心中一喜，这老家伙实力强劲，又和顾苍生有关系，兴许还能带他回去。 老头忽然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你……你是谁？别……别欺负我……我我我……我想吃鸡……” 柳岚脸一黑。 这他奶奶的是个傻子啊！ 怎么这时候傻了？专门坑他吗？ 姓顾的是不是都和他八字犯冲啊，怎么遇到这帮人就没个好事儿呢？ “呃~~~” 沙漠里传来声音，柳岚定眼一看，又站起来个老头。 也他奶奶的是个乞丐！ 第209章 白玉山庄 四大家族，占尽天下四物。 云家武，顾家财，陆家书，宋家官。 早些年，大夏坊间的曾有童谣流传： 城不城，云说了算， 金砖银砖顾家看, 寒窗十年拜进陆. 想当官，就问宋， 皇帝老儿也得听宋。 虽是童谣，但足以说明四大家族的强大。 然而，实际上的四大家族比歌谣之中的更加奢华。 陆家占地一千二百平，并不算太过奢侈，而且逢年过节，都会为百姓送出各种粮食。 若是考取功名的秀才们没有盘缠，也可到陆家去借，还与不还皆可。 不但如此，陆家各地的书院每年也会给学子们分发暖衣，纸墨笔砚。 除此之外，还会招收很多念不起书的学生。 在天下儒生们的眼中，陆家高不可攀，甚至很多儒生将陆家称为：圣书家。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陆家，一样穷尽奢华。 白玉山庄是大夏有名的避暑山庄。 这里依山傍水，景色秀丽，更是许多方士，甚至国士都想要的“气运绝佳”之地。 但这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占据这地方。 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无论国士还是武圣，想对这地方动心思的，最后都打了退堂鼓。 有些不开眼的，更是重伤败退。 今日，白玉避暑山庄外，来了一个人，书生打扮，嘴角噙笑，正是陆合天。 一路上来到山庄前，陆合天感觉到无数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这山上有很多高手，很多很多。 来到山庄入口处，两位如雕像一般的壮汉目不斜视，待陆合天前方的老者来到入口，两人才伸手阻挡。 “这是未来的家主，陆公子。” 弯腰驼背的陆一管家抬手亮出一枚令牌，两人瞥了一眼，立刻收手。 从始至终，他们都未去看陆合天一眼。 一入山庄，陆合天就是一惊。 他低头看去，脚下砖瓦竟是银子所铸！ 陆一管家笑笑不说话，带着陆合天一路向前。 这一路上，陆合天更是震惊。 屋外的台阶，围栏全部都是白玉所雕。 “大公子还未来过白玉山庄吧。” “历来只有陆家继承人才能来此，若非二弟犯下大错，老祖情况特殊，我也没资格来这里。” 陆一管家笑道：“大公子谦虚了，人人都能看得出来，陆家家族试炼实际上只是你与二公子之争。 大公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又位居官场，人脉和路数皆胜过二公子。 就连陆家这些年的一些好名声也都是您给挣来的。陆家之争，您一定会胜出。” 陆合天脚步一顿，他看到有间屋子塌了，几个人在修复。 地上的砖头外面是红色，里面却是黄金。 黄金作砖！ 陆一见怪不怪，道：“大公子不必惊讶，这里白银铺地，白玉雕栏，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黄金。 不但如此，这里的每一根木头，都是三百年以上，价值连城的‘零铁木’，水火不浸，刀砍在木上，刀卷木不断。” 他微笑道：“这里的一切，迟早都要由您来做主。” 接着，他又抬起脚步。 复行数十步后，陆一忽然看到有不少容颜极美的少女排成队往小院深处走去。 陆合天停下脚步，道：“陆一管家，那是……” “哦，那是在给老祖选炉鼎。” 陆合天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陆紫涵。 据说陆紫涵的母亲一开始只是炉鼎。 难怪她始终要陆紫涵离开陆家，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知道什么。 陆一管家怔怔地看着陆合天，这位大公子即使是想事情的时候，表情也不会有一丝的变化。 二人继续向前，来到一处凉亭。 池水清澈，有许许多多罕见的鱼游来游去。 两侧连廊上，站着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 远处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个老者，身着长衫，白发飘飘，手抚长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陆一退下，陆合天独自上前后，对着老者抱拳施礼，“陆合天见过爷爷。” 陆合天的爷爷，陆家老祖陆益，人称陆三绝。 琴、诗、武，三绝。 “坐。” 陆合天坐在一旁，陆三绝道：“你什么时候跟的朝廷？” 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应该慌乱，尤其是身为陆家长子的陆合天。 可他却很平静，只是回了一句：“没跟。” 陆三绝回过头来，他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合天。 “你二弟再傻，也不会真的去杀自己的亲弟弟。” “他会。” 陆三绝眯起眼睛，这个孙儿当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深不可测。 “他不但会杀陆晨曦，还会杀我，杀父亲，甚至还会杀你。” 陆三绝怔怔地看着这位孙儿，即使是他也无法从陆合天身上看出任何东西。 陆三绝叹息道：“三千那孩子情况特殊，当年下人不长眼睛，将他的意中人选为炉鼎，这才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他对陆家只有恨，没有自豪……” …… 离开白玉山庄后，陆合天独自一人走在山脚。 “铃铃铃……” 他腰间缀着玉佩的铃铛忽然震动起来。 “嗯，传音给王易之吧，陆家的确该死。”陆合天似在呢喃自语。 “铃铃……铃铃铃……” “不行，那座山布满了眼线，爷爷也没信任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拿下白玉山庄的唯一办法，就是以远胜白玉山庄的力量，一举将其摧毁。” “铃铃……铃铃……” 铃铛竟自行从他的腰间挣脱，随着一阵光芒，化作了一个绝美的女子。 女子伸出手指，抚平陆合天皱紧的眉头，道：“你很生气？” “我当然生气，嘴上说着仁义道德，说着为国为民，说着书生如何傲骨三分，呵…… 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个遍。 难怪陛下不管呼延城，要我去拿下白玉山庄。 半座白玉山庄，能抵整个呼延城。”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神色柔和了三分，“去吧，尽快让王易之做准备。” “那我去了。” 女子重新化作玉佩与铃铛，乘着风儿远飞。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声音和风结伴而去，陆合天转身望着远处的白玉山庄冷笑。 污秽之地，难以入眼！ 看似白玉黄金银砖，实则都是读书人的血与汗！ ----------------- “一水环山似青蛇，白银月里有宗门”说的就是青蛇宗。 一望无际的森林中央，有条巨大的环形河流，河流倒映两侧依依杨柳，也呈青色。 一眼看去，好像一条巨大盘踞的青蛇，躺在森林之中。 跨过河岸数百丈，中间则是大湖，夜幕降临，湖水波光粼粼二十里，如同一轮明月落在人间，倒映星河。 而在大湖中央，则有三千亩大小的地方，那便是青蛇宗的所在。 此时，月亮正好，一叶小船正在月上摇曳。 船上，顾苍生手捧书卷，小丫头躺在他的怀里，早已听得睡着，嘴里还含着顾苍生的一根手指，不停吸吮。 而宁姑娘则看着漆黑的河水。 “姓顾的，你一个大男人，有胳膊有腿，就不能自己划船吗？” 船头站着的卓仙儿气的直翻白眼，见顾苍生不说话，忍不住又道： “那你把我封印解开，让我用些真气也好啊。” 忽然，河水开始激荡，水面下游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第210章 青蛇宗 “呀～～～呜～～～” 小丫头从顾苍生怀里惊醒，冲着水下呲牙咧嘴。 顾苍生看到远处有两道人影站在岸边观望。 卓仙儿握着船桨一脸警惕。 黑暗平静的湖水，实在让人害怕，尤其是刚刚亲眼看到那巨大的黑影之后，更让她觉得后背满是鸡皮疙瘩。 “顾苍生，你准备好了吗？” 顾苍生没有发出声音，卓仙儿用眼角余光看去，他正在轻拍小丫头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 然后他又抬头对宁姑娘说道：“你相信我吗？” 宁清心点点头。 “那就捂上耳朵，不管发生什么都装作没听见。” “好。” 宁清心真的捂上了耳朵。 顾苍生回头看着卓仙儿，卓仙儿立刻翻了翻白眼。 “我不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先把我封印解了。” 她话音刚落，“噗”的一声，水浪溅起三十多米，一条巨大的青蛇张开巨口，落向小船。 卓仙儿大惊，却见顾苍生坐在船上未有任何应对的动作，而是俯身伸手遮住了宁姑娘的眼睛。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在装！ 他不可能看着这小丫头片子和这女人死在这里。 他肯定要出手的。 …… 大片的湖水落下，打湿了几人的衣衫，蛇影来到几人头顶，可顾苍生还是没有动作。 卓仙儿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手掌拍在巨蛇头上借力，竟翻身落在了巨蛇头顶。 “顾苍生，快出手！” 她大喝一声，手里的船桨猛拍在巨蛇身上。 巨蛇扭动身躯，她身躯一晃，将碎裂的船桨全力插到蛇头上，整个人则抓着船桨，挂在了上面。 “顾苍生！” 卓仙儿大叫，顾苍生却好像没听见。 巨蛇翻滚，猛地一头扎进水里。 卓仙儿更是惊恐。 水里是这畜生的天下，她此时没有真气，如何能抵挡？ “顾苍……” 她只来得及喊出两声，水面已至，急忙猛吸口气，随着巨蛇一同落入水中。 顾苍生一手继续遮挡宁姑娘眼睛，另一手抓起身前的船桨轻轻划动，小船悠悠地向着中心驶去。 “噗通”一声，五十多米外地方，大蛇从水面下钻了出来，卓仙儿还挂在它的身上。 “噗通”一声，大蛇重新钻进了水里。 然后，它就像是一条飞鱼，绕着深湖，不断跳出来，扎进去。 卓仙儿一开始单手抓着船桨，然后变成双手，最后整个人都抱着船桨。 “发生什么事了？” 宁姑娘询问，顾苍生刚要回答，忽然从自己五指的缝隙中看到了宁姑娘的眸子。 她的俏脸微微一红。 “卓仙儿想吃蛇了。”顾苍生故意说道。 宁姑娘有些好笑地道：“我看是蛇想吃她了。” “蛇不敢吃她。” “噗”的一声，巨蛇从众人头顶飞过，卓仙儿一咬牙，竟翻身落在了蛇头上。 “姓顾的，你去死吧，姑奶奶不陪你了！” 她一脚将插在蛇头身上的船桨踢断，纵身踩住半截船桨。 飞出百米后，船桨“啪”的一声落在水面上，竟没有下沉，而是随着巨蛇掀起的浪涛迅速地滑向远处。 巨蛇扎入水中，片刻后，竟突然从小船一侧出现，它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向着顾苍生咬来。 踩着船桨滑行的卓仙儿在看到这一幕后，心底开心的不得了。 该死的顾苍生，让你刚才不出手帮忙，活该！ 巨蛇落向顾苍生，可他还是没有动作，这让卓仙儿心中一惊。 难道顾苍生刚才不是不出手，是没办法出手？ 又或者他犯了什么病？ 卓仙儿犹豫之际，那巨蛇的嘴巴已经来到了顾苍生头顶不足三丈之处。 卓仙儿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行大字：天池雪凤诀。 她想也不想，用力大喊，“顾苍生，快……” 话音未落，悠扬的笛声传来。 那只巨蛇竟然直接停了下来。 它湿漉漉的蛇皮就悬在顾苍生头顶不足半尺之处，宁清心拨开顾苍生的手掌，饶有兴趣地轻轻摩挲了几下蛇头。 巨蛇收回身躯，落入了水中。 顾苍生划着小船来到岸边。 卓仙儿立刻黑着脸走过来质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让蛇咬你。” “当然，我们又没仇。” “你把金颖打的武心崩碎，你就不怕他们杀你医治金颖的武心？” “杀了我，金颖的武心就没救了。” 卓仙儿一愣。 两道人影走了过来，一位须发如戟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盘着头发的妇人。 两人腰间都缠着武器，男子腰间的是鞭剑，而女子腰间的则是鞭子。 “想必两位就是青蛇宗宗主蛇夫杨青和夫人孙嫆了。” 顾苍生刚要抱拳，孙嫆便抬手托住了他的手腕。 她冷笑道：“你若能治好金颖，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你没必要客气施礼。” “如果治不好呢？” 杨青沉声道：“如果治不好，那你就会死在这里，同样没必要施礼。” 说着，杨青竟瞥了一眼顾苍生身旁的宁清心。 顾苍生立刻侧身挡在宁清心身前。 卓仙儿忍不住插声道：“你们不怕他身后的冥府？” 杨青脸色一沉，“冥府又怎样？我还真不信，冥府会为他一个人和我青蛇宗开战。” 孙嫆则冷笑道：“青蛇宗从不怕事，颖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大不了老婆子杀了他，亲自去冥府请罪。” “给我三天。”顾苍生忽然道。 杨青冷笑，“小子，金颖武心几乎崩碎，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治好的，我给你……” “只要三天。” “好！” 孙嫆指着远处的房子，道：“快人快语，就三天。金颖就在那里，这两位，我好吃好喝对待，三天过后，我们再见。” 说完，孙嫆对卓仙儿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杨青则对宁姑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宁清心牵起小丫头的手，与卓仙儿一同离去。 …… 门外的顾苍生皱紧了眉头，刚要推门，忽然向后跃起。 “砰！” 一杆金枪落在他的面前，枪身不断抖动，顾苍生偏头看去，是一位白发少年。 他站在屋顶上，头发雪白，眉毛竟也是雪白，一条金色绣花的布带遮挡了他的眼睛。 顾苍生神色微凝，他刚才竟然没有发现这少年的身影。 少年冷冷地道：“离她远点，否则，我让你死在这儿。” 第211章 偷袭 “江湖上一直有不少人想让我死，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死去。” 顾苍生没有推门，而是就那么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少年冷笑道：“难道你说的是十准武圣？或者说，是十准武圣的顾安生？” “你好像根本看不起他。” “我为什么要看得起别比我弱的人。” 少年纵身一跃，竟在空中伸展身躯，缓缓落在了金枪的枪尾之上。 金枪插在地上，枪尾不过三指头大小，被这样的枪尾支撑身体一定会很难受。 但少年似乎很享受，因为他伸展了双臂和双腿，像一个“大”字。 摆出这样的姿势一定很舒服。 “金颖被姓宋的蛊惑去杀你，你重伤她，这不是你的错。” 顾苍生点点头。 “所以你打伤她，我再打伤你，也不是我的错。” 顾苍生又点了点头。 “你想杀她，她消耗了极为昂贵的替死术才回来，所以我也应该这么对你，让你也用出替死术。” “可我没有替死术。” “那和我没关系，只怪你自己没本事。” “你是金颖什么人？” 少年咧嘴，指着自己遮眼的金色带子道：“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这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 少年纵身跃在地上，道：“如果你能圆了她的武心，我可以放过你，但有个前提，你不能见她。” 顾苍生想了想，“可以做到，但我的好处是什么？” “你能活。” “那我换个问法。” 顾苍生指着少年，又指着屋子道：“你俩的命加起来，我能得到什么？” 少年怔了怔，脸色很怪，“我听说你打赢过武圣，但我不会给你布阵的方法，你赢不了我。” “总该有个赌注。” 少年沉吟许久，道：“条件随便你提好了。” 顾苍生笑道：“很好，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和你一样有信心。” 少年一抹乾坤戒，放下许多蛇肉干，还有两坛酒。 “我叫杨白磷。” 顾苍生也没有客气，尝了尝蛇肉干，“味道很不错”。 他举起一坛酒，杨白磷也举起了一坛酒。 “我以前很少喝酒。”顾苍生道。 “行走江湖不喝酒，滋味岂非少一半？”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尝尝滋味。” 两人碰了酒坛，昂首便饮。 湖水荡漾，冲刷着岸边的巨石，“轰隆隆”的巨响在夜空下回荡。 不远处的屋门悄悄露出一个缝隙。 顾苍生的相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金颖看到的时候，还是心神巨震。 只有目光落在白发少年的身上时，她的内心才会平静下来。 顾苍生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杨白磷。 就算是野火，也未必能打赢杨白磷。 杨白磷是青蛇宗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天才。 …… 暖阳高照，顾苍生和杨白磷周围满是酒坛子，两个人睡在地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沙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这是第一天。” 孙嫆阴沉着脸站在顾苍生的身旁提醒。 顾苍生眼皮也不撩地道：“那你急什么？” 说完，他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继续大睡。 日落西山。 顾苍生终于起来了，这一觉睡的分外舒服。 杨白磷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不远处的那间木屋紧闭着。 “金颖，咱俩有仇吗？” 顾苍生对着屋子大喊，也不管金颖是否听见。 “你就这么害怕我？”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从屋内传出。 “你信不信我将杨白磷的头挂在你屋檐下。” 屋内依旧寂静。 湖水撞击着岸边的石头，发出巨响。 “不信！” 屋内忽然传来愤怒的声音，顾苍生笑了笑。 躺在石头边上观湖。 …… 第二天。 来人还是孙嫆，顾苍生竟然还没有开始！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你只剩一天时间。” 顾苍生道：“所以你在急什么？” 孙嫆怒哼，拂袖而去。 下午的时候，卓仙儿来了，来找顾苍生要新的《天池雪凤诀》，顾苍生又撕了两页给她。 卓仙儿左右看看，小声对顾苍生道：“要不咱们跑吧。” 顾苍生脸色怪异地看着她，卓仙儿急忙摆手，“我可不是担心你，主要你死了，玄功我找谁要？” “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留下。” 卓仙儿眼睛一亮，“那你要不赶紧死吧。” 顾苍生黑着脸道：“这次抄四百遍我再给你下两页。” “别别别，千万别。” 卓仙儿连连摆手，忽然一咬牙，竟丢给了顾苍生一枚乾坤戒。 顾苍生一探查，竟然全是酒！ “你也喝酒？” 卓仙儿摇摇头，俏脸微红道：“这是我爹在我出生时候酿造的女儿红，原本是要我嫁人的时候，宴请宗门用的。” 顾苍生脸色很怪。 卓仙儿急忙道：“可他是个酒鬼！动不动就拿出来偷喝，还请人喝，所以我干脆就自己带在身上。” 她拍了拍胸脯，“请你，你可一定要喝得的醉！” 卓仙儿走后，顾苍生尝了尝，很甜，酒香很浓。 于是他与晚风邀明月，饮了一夜。 为这急躁的心情。 为这繁乱的江湖。 …… “醒醒！醒醒！” 顾苍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周站满了人，火把到处都是。 杨青、孙嫆，还有那杨白磷都在。 孙嫆冷笑道：“现在，你可没时间了。” 杨青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身后几百青蛇宗弟子，都拿着明晃晃的鞭剑。 顾苍生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天空，“这么快？” 杨青沉声道：“小子，你真仗着自己冥府少主的身份，拿老子的话当放屁是吗？” 顾苍生看了看月亮，道：“你们说话还真是和放屁差不多。” “呛”的一声，一杆金枪指住了顾苍生，杨白磷沉声道：“你该死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 “冥府怎么了？青蛇宗一样是一流势力！” “早就看这小子不爽了，今天就将他乱剑分尸！” …… 宁清心蹙起黛眉，有些忧愁地看着顾苍生，他这是要做什么呢？ 弥补武心真的很难的，她当初帮冰剑宫一位弟子弥补剑心，讲了好久的剑道，又养了三四年才做到。 就这样，还被江湖人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顾苍生望着宁清心一呆。 西施蹙颦，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宁姑娘，你真好看。” 宁清心俏脸上飞起一抹嫣红。 四周的人听闻此言都气的火冒三丈。 “他奶奶的！真当我们是空气！” “宗主，弄死他算了！” …… 顾苍生伸出一根手指道：“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时间算，还有一个时辰。” 杨青冷笑，“这也是我现在没有动手的原因，不过，一个时辰够做什么？” “一眨眼就能杀人，一个时辰自然能救不少人。” 顾苍生伸手缓缓拨开杨白磷的枪，对孙嫆和杨青道：“所以这一个时辰，你们谁都不能对我出手。” 孙嫆道：“我们请了不少武圣，连他们都没办法圆金颖的武心，你能做到？还是一个时辰？” 顾苍生忽然伸手去搂杨白磷的脖子，杨白磷皱眉推开他的手掌，他又伸手，反复三番四次后，杨白磷终于不再管他。 “杨白磷，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你能做梦。”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忽然从顾苍生身体上传来。 伴随着强大真气的爆发，杨白磷则倒飞了出去，狠狠撞碎了远处的房屋一角。 众人面色大变，顾苍生竟然当着所有人面偷袭！ 顾苍生立刻追击，但下一瞬，他便交叉双臂倒飞了回来。 不远处，杨白磷摘下金色布带，露出了一对雪白的蛇眼！ “你的真气可伤不到我。” 杨白磷握着长枪，满脸怒色。 顾苍生脚踩蛇龙，冲向杨白磷，杨白磷举起长枪。 可就在这时，顾苍生竟突然调转方向，鬼魅一般地闪到木屋之中！ 他高高举起的拳头，对准了金颖的脑袋。 “要什么武心？死人就不会有心了。” 杨青、孙嫆、杨白磷面色大变。 第212章 一气可渡三重浪 看待顾苍生一连三日躺在地上的人分两种。 第一种：三天确实太难，连国士、武圣试了这么久都没有办法，顾苍生再厉害也只是个武师，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到。 第二种：顾苍生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做的所有事都不普通。 所以三天时间，他一定能做到。 那么，究竟是哪种呢？ 没有人想到顾苍生会突然对金颖下手。 但这一拳，真真切切地落了下去。 “嗷——” 随着一只真气麒麟昂首，金颖高高飞起，喷出的鲜血在月下飘扬，血滴在顾苍生雪白的脸上，他弯起嘴角，笑的发邪。 “噗通”一声，金颖倒在地上，她双臂的骨头碎了，和上次一样。 她抱着肩膀浑身颤抖，不断流泪。 顾苍生简直和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可怕。 他就是活着的恶鬼！ “呀——” 金枪如龙，掠向顾苍生，顾苍生却踢出一条神龙，掠向金颖。 杨白磷又惊又怒，不得不将长枪丢出，将那条神龙粉碎。 但这一刹那，顾苍生已经飞身踹在了他的肋下。 他的枪术了不起又怎么样？ 他是和柳岚一样的怪物又怎么样？ 他的累赘就在一旁，他的破绽就躺在地上！ 想要保护金颖，再一边赢他？ 痴人说梦。 杨白磷飞了出去，撞碎了岸边那抵挡了无数次湖水浪涛的巨石。 “卑鄙小人!” 杨白磷爬了起来，他肋下的衣衫炸裂，露出了雪白的皮肤。 月光照耀，他雪白的皮肤上竟闪烁着光芒，那里有一层蛇鳞。 这层蛇鳞非常可怕，就算是兵刃也无法破开，所以即便他将巨石撞的粉碎，身上却没有留下一丝伤口。 但他的脸色却是惨白，猛哼一声，嘴角流血。 “你不是说要我的命吗？就这么点本事？” 杨白磷大怒，五指张开，地上的金枪便要飞起，顾苍生踢在枪尾，让插在地上的长枪大半都没入了地面。 “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杨白磷怒吼。 “噗~哈哈哈哈……”顾苍生大笑，“你是三岁孩子吗？” “他奶奶的，这小子太卑鄙了，兄弟们，上！” “一起砍死他！” …… 四周弟子一拥而上，鞭剑如蛇，出掌如云。 顾苍生竟回身一把拎起金颖挡在了自己面前！ 众多青蛇宗弟子皆是大惊，急忙收手。 全力出手又全力收手，真气内冲，众多弟子当即吐血。 身后传来声音，顾苍生想也不想，反手将金颖丢了过去，抬手一指，地面尘土“流”到他的身上。 尘土化龙，将数十位弟子全部轰飞。 杨白磷刚要出手，就看金颖飞来，顾不得其他，张开双手抱住金颖。 他匆忙抬头一看，顾苍生将几十个同门击伤，回身出拳向金颖后背打来！ “畜生！” 杨白磷又惊又怒，金颖武心崩碎，又被他偷袭重伤，现在哪里能接下他的拳头？ 杨白磷一咬牙，竭力转身。 下一刻。 他“噗”口吐鲜血，抱着金颖又飞了出去。 血落在金颖脸上，她瞪大眸子，内心震动。 杨白磷弱吗？ 绝对不弱！ 因为他和野火打过，不分胜负！ 可为什么现在却一直被打，甚至连一招都没有好好出就已经重伤？ 还有那些弟子，他们的招式就算不足以伤到顾苍生，也不该被顾苍生一掌伤到才是。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她！ 金颖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一只脚踢在了杨白磷的脑袋上，杨白磷侧飞了出去。 “磷儿！” “孩子！” “不许动！” 杨青和孙嫆刚要动，宁清心忽然张开双臂，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二人神色微变。 一旁的卓仙儿暗抽冷气，临走时，爹爹传音让她不要得罪这位宁姑娘。 她怎么询问，爹爹也不肯说，只是说，宁愿得罪顾苍生，不要得罪宁姑娘。 如今她一句话就喝止了杨青和孙嫆，果然厉害。 月光清清，河水粼粼，风吹着岸，岸上却全是痛苦的呻吟。 杨白磷翻身起来，顾苍生已经扼住了他的手臂和脖子，另一手真气包裹，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轰”的一声巨响，真气从他背后而出，吹皱远处粼粼的湖面。 第二拳。 “轰！” “第三拳！” …… 每一拳都好像落在了金颖的心上。 每一拳都让她想起那如梦魇一般的恐怖景象。 只是这一次，挨拳头的不是她。 看着杨白磷无力的样子，和他嘴角刺眼的鲜血，金颖恨不得立刻让自己死去！ 如果不是她，杨白磷不会这样。 她真是个祸害。 一个该死的人！ 第五拳。 杨白磷飞到了湖水上，顾苍生抬起了脚。 “吃了我这么多拳，竟然还没死。我就不信，你的脖子也这么硬。” 话音一落，顾苍生的脚飞速落向杨白磷脖颈。 忽然，他侧过身，抓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金颖握着匕首，盈满泪水的眼中全是赤裸裸的杀意。 “你不怕了？” “你去死吧！” 她用尽全力扎了过去，顾苍生轻笑着侧身离开。 “就凭你？我已十品，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金颖挡在杨白磷的面前，杀气滔天！ “就算你是武圣，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双臂骨头已碎，却还是全力运转真气。 一股气浪从她身上涌出。 她重入七品武师之境。 还不够！ “开！” 金颖低喝，竟又升一境，第八品！ 顾苍生冷笑不说话。 武师都是从生死边缘爬回来的人，越是难忘的生死之战，带来的好处就越多。 武师修行，到了后期，心境突破，才是真的突破，就如乌凤。 金颖的天赋还在乌凤之上，她还能突破。 “开——” 金颖大喝，体内真气翻滚，直冲九品武师的大门。 但这一次，她猛哼一声，鼻子喷出鲜红。 “金……金颖……” 身后传来声音，这一道声音，如点燃火药的引线，让金颖的心又暖又疼。 若不是她，杨白磷怎么会这样。 一股说不出的情愫卡在喉咙，一股道不尽的委屈在胸膛中打转。 顾苍生有什么可怕的？ 她更害怕的，是杨白磷和她一样！ 一样尝到那种可怕的拳头，一样被这个根本不能算是人的恶鬼重伤。 金颖双手合十，额头真气封印忽然变淡，磅礴真气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开——” 金颖大喝，第九品的门槛，竟轰然破碎。 真气如海，她已入九品。 金颖满脸杀气，“顾苍生，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她身形如电，杀向顾苍生，但顾苍生却踩着神龙，如鬼魅一般消失。 她偏过头，顾苍生竟一手搂着杨青的脖子，一手搂着孙嫆的脖子。 金颖没有多想，立刻杀了过去。 顾苍生笑着吐出八个字： “武心已复，时间刚好。” 第213章 冷夜依树心怀暖 金颖的匕首还是扎了过来，杨青和孙嫆都没有阻止。 金颖的武心不但修复，还更胜从前。 但这个瞬间，她的武心还能再进一步。 只要杀了顾苍生就能！ 一个武师，就该无畏，无惧。 别说顾苍生是冥府少主，哪怕是太子，真到了生死拼杀之时，只管血溅五步，这才是武师。 身后之事，留到身后说，哪怕天诛地灭，十恶不赦。 所以，杨青和孙嫆也没有阻止。 可顾苍生也没有出手。 银白的匕首带着可怕的真气直刺他的额头。 三尺……两尺……一尺……三寸……两寸…… 匕首尖端的真气已经落在了顾苍生的额头上，他还是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 杨青和孙嫆能清楚的感觉到，顾苍生搭在他们身上的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 金颖咬紧了银牙。 她当然听过顾苍生无数的传闻，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杀了他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但此刻，她只想杀他！ 她用尽了真气。 旁边的宁清心，眼底浮现一抹剑意。 她的俏脸笼罩了一层寒霜。 “住手！” 孙嫆和杨青还是动了，孙嫆捏住了金颖的匕首，不管金颖用多少力气，都无法让这匕首再进一寸。 锋利的匕首尖端拨动着顾苍生眉心的细小的绒毛。 他的脸依旧平静，他的眼古井无波。 顾苍生收回手臂，走到一旁。 微风吹来，卓仙儿这才发觉，自己竟已浑身冷汗。 她也认为顾苍生死定了。 远处，杨白磷爬了起来。 顾苍生瞥了他一眼，心底对他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他出第一拳只用了七分力，但后面每一拳都有八分力，杨白磷只是吐了吐血，连骨头都没有断，实在厉害。 他的枪不知道怎么样，单是化劲的本事，便已经了不得了。 金颖擦去眼泪，恶狠狠地怒视顾苍生，“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我的武心？” “当然，否则，杨白磷挨的第一拳就在喉咙，那些弟子也已经死了。” 顾苍生指着杨青，孙嫆道：“否则，他们也不会看着，不会玄功的宁姑娘可挡不住他们。” 杨青、孙嫆一怔，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向不远处的宁清心。 “少说我的事。” 二人耳畔响起了宁清心的声音，她很不高兴。 杨白磷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金颖急忙去扶他，他咳嗽几声，道：“连我都被你骗了。” 四周那些受了伤的弟子们围过来，脸色十分不甘。 不少人握紧鞭剑，忍着去砍顾苍生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顾苍生揍了他们是事实。 不但揍了他们，甚至还打了少宗主，又伤了金颖。 杨白磷脸色十分难看，眼神闪烁半晌，道：“虽然你帮了金颖，但你这种法子，我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能向你道谢。” 金颖冷笑道：“如果将来我有实力，我还是会杀你。” 卓仙儿环顾一周，不但金颖，就连青蛇宗的众人，甚至连杨青和孙嫆都没有好脸色。 顾苍生明明做了好事，却没有落一点好。 “我不在乎，记住你答应我的就是了。” “什么？” 顾苍生指了指金颖，又指了指杨白磷，道：“我刚才有没有机会要你们两个的命？” 杨白磷忽然想起几日前，他们所说。 顾苍生笑道：“你总不会再说‘堂堂正正’这种屁话吧。” “好，条件你提。”杨白磷朗声道。 …… 明月高悬，波光粼粼，宁清心坐在树下看湖。 “怎么突然生气了？” 顾苍生站在她身旁，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宁清心摇了摇头，顾苍生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糖葫芦。 这个糖葫芦被雕刻成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的模样，外面包裹着糖浆，看起来十分有趣。 宁清心蹙眉好奇地看了几眼，还是摇了摇头。 光芒一闪，顾苍生从乾坤戒里拿出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好几种不同的糖葫芦。 白鹤亮翅图案的，白玉宝剑图案的，最复杂的一个是女子遮面，由好几种不同的水果雕刻拼接成型，光看就知道，做这东西一定很复杂，做这人的手艺着实精湛。 宁清心惊奇地道：“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样式。” “就那日卖糖葫芦的做的，他虽然是冥府的人，但他真的是卖糖葫芦的，冥府之人才是他的次要身份。” 顾苍生一抹乾坤戒，身后“叮呤咣啷”掉下一大堆的东西。 锅具、模具、各种小刀……什么都有。 顾苍生走过去比划道：“他见我对这些糖葫芦感兴趣，说还有富余的工具，就都给了我。 一谈到糖葫芦他就很高兴，像打开了话匣子，和我说了一大堆，还教了我很多方法和手段。 我想起你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所以就没客气，等没事儿的时候，我也能捣鼓捣鼓，做给你和小狐狸吃。” 顾苍生比划着各种模具，脑海里全是那日看人制作的画面。 宁清心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内心微微颤动。 她和顾苍生整日都在一起，知道他要忙活的事有多少，身边的危机有多少。 弄这些东西，实在不符合他的身份。 宁清心伸手抓起了盘子中那遮面女子的糖葫芦，道：“我只要这个。” 顾苍生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起，坐在了她的面前。 “我以前觉得你是不怕死，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不是不怕死，你是不在乎。” 顾苍生低下了头。 “为什么？刚才金颖击中了你什么弱点？” “我只是有些失神。” 宁清心蹙眉道：“你不是一个轻易犯错的人。” 顾苍生有些出神地道：“宁姑娘，你不觉得金颖和杨白磷很了不起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宁姑娘，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杀的人很多，冥府那样的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根本不相信人性，我身边有很多人，柳岚，姜荼，还有其他的朋友，还有一个叫做陆蒹葭的女子，她也对我很好。 但这么多人，愿意为我送死的能有几个？ 这种事听起来很可笑，但越是走江湖，越知道这种蠢货有多珍贵。 别说找个愿意为我这么做的蠢货，哪怕我自己想当个蠢货，好像都找不到我愿意为之这么做的人。” 顾苍生笑骂道：“宁姑娘，你不觉得人活到这种地步，很悲哀吗？” 夜月明亮。 晚风习习。 夜很静，他们也很静。 宁姑娘靠在树上，呢喃道：“我好像……和你一样。” 她忽然回头，俏脸微红道：“顾苍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苍生看着她，她的眉，她的眼，她无瑕的脸，摇了摇头。 宁清心蹙眉道：“你在说谎。”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顾苍生起身坐在了她的身旁。 宁清心蹙眉看着远处，“那如果有人要杀我，你会像金颖那样吗？” “我想说不会，但我知道自己一定会。” 宁清心浅浅地笑了。 “那你还说不喜欢？” “不喜欢……永远也不会喜欢。” “为什么？” “因为宁姑娘是很好很好的姑娘，而顾苍生从来不是个好人。” 宁清心一怔，她感觉顾苍生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她侧过头，顾苍生闭着眼睛，他似乎就要睡着了。 几根有茧子的手指钻进了她温热的手心，她俏脸微红，顾苍生却露出了笑容。 “如果……宁姑娘……也是个坏人呢？”宁清心问道。 “我从未看错人。” 宁清心眼中全是笑意。 湖水清清，晚风微凉，她的手很暖。 她的心也很暖。 因为顾苍生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来，温暖她的身躯。 湖面潮湿的风，也吹不尽这暖洋洋的真气。 她只当顾苍生想占自己便宜，才讲了这么多云里雾里的话。 顾苍生的心也很暖。 因为他讲了很多话，终于占了一丁点的便宜。 第214章 蛇鼠豺狼共一窝 段白浪。 十准武圣第四位。 真气传承开启之时，他甚至能越级与八品对战取胜。 关于这位少年武师的江湖传闻，着实不少。 他在成为十准武圣之前，便能一剑劈开滔滔江水，两息之内，江水分而不合，所以得了个“一剑隔江”的名头。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情种。 常年居于陆紫涵身边守护，始终不曾逾矩，默默守护心爱之人。 凡是意欲不轨之人，全部倒在了他的神剑“江流”之下。 除此之外，他也是一流势力神剑宗的少宗主。 此时。 这位不可一世的段白浪正跪在地上。 在他上方正坐着一位老者。 他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衣不蔽体，怀里正搂着一个少女，少女同样衣不蔽体，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这老头正是他的爷爷，外号断江流，至于名字，早已没人记得了。 因为他以前是位活了三百年的武圣。 可他如今只是十品武师，因为他得罪了一个人——宁轻柔。 宁轻柔斩了他一剑，致使他的境界跌落到了武师。 但他觉醒的武圣之皮与神剑之气依然在。 “你再说一遍？” 断江流的神色很冷，他的声音让段白浪身躯不自觉地一颤。 段白浪咽了咽口水，道：“陆紫涵……被顾苍生抢走，我……不是对手……” “呛啷”一声，段白浪身边的江流剑出鞘，剑柄直接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他倒飞着撞开门，在地上滚出数十米。 段白浪抬起头，江流剑竟直接向他的脖颈刺来！ “爷爷住手！” 段白浪大喝，全力斩出一道剑气阻挡江流剑。 “不自量力。” 断江流冷笑，江流剑上竟浮现一抹黑色剑气，整把剑都变的乌黑无光。 黑剑洞穿了段白浪斩出的剑气，“噗”的一声，从他的肩头飞出，带出大片的鲜红。 段白浪面色难看，但身后剑吟已经传来。 “爷爷，求你了，我知道陆紫涵在哪儿！” 黑色的剑划过了段白浪的左腿，血如泉涌，露出了他白色的骨头。 黑剑“当啷”落地，剑气褪去，长剑躺在地上。 断江流身形一闪，来到了段白浪的身前。 此时的段白浪，一臂一腿已断。 断江流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悯，“在哪儿？” “柳家。” 断江流皱眉道：“没听过，定然不是一流势力。顾苍生你打不过，柳家你也拿不下？” 断江流神色忽然一变，偏过头，不远处走来两个年轻人。 “他当然拿不下，因为柳家也有十品的武师，而且还有镇灵。” “顾安生？” 断江流回顾四周群山，沉声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神剑宗内部。” 血皇微笑道：“没有人能阻挡我，武圣也不行。” 他脚步一抬，身形诡异一闪，出现在了断江流的身后。 他的手臂上鲜血缠绕，化作血刀，直接扫向断江流的脖子。 下一刻，血刃停在了断江流的脖子上。 漆黑的江流剑裹挟着黑色剑气，悬浮在血皇的后背。 “难怪你一个十品武师，和宗主一样独占一峰，原来你是武圣境跌落下来的。” 血皇探出头，小声道：“也难怪你想要陆紫涵，那位姑娘我见过了，绝世的炉鼎。 你想双修，以她为炉，弥补被斩断的根骨。” “你到底是谁？”断江流沉声道。 “一个和你一样，想要找回修为的，曾经的武圣，也正缺一个炉鼎。” 断江流冷声道：“你找死。” 血皇摊了摊手，“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断江流沉声道：“陆紫涵只有一个。” “可能当炉鼎的不止她一个，而且，我会绝妙的采补之法。就连血气，精气都能采得干干净净，保证能恢复你的根骨。” 断江流皱起眉头。 顾安生伸手在段白浪腿上和肩膀的伤口各自一抹，手指划过之处，鲜血竟瞬间结痂。 他轻轻一拉，段白浪竟站了起来。 “就连陆紫涵在柳家的消息都是我给段白浪的。” 断江流皱眉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血皇叹息，“和你一样，顾苍生抢了我心爱的炉鼎，她叫阮帘月。” 顾安生也发出叹息，“我也一样，陆蒹葭和我有婚约，她也被顾苍生抢走了。” 山顶寂静，山风吹拂，四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哈哈哈……” 断江流忽然露出一口黄牙大笑。 “来来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好说与我听。” 断江流亲切地拉着血皇，走回了屋子。 “谢了。” 段白浪冲顾安生拱了拱手，顾安生脸色奇怪地道：“他真是你爷爷？” 段白浪神色难看地道：“我爹是……他和不知道哪个炉鼎生的。” 顾安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段白浪握紧了拳头，“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自己，我爹也是被他一怒杀的，所以……” “所以你也可能会死？” 段白浪点了点头，“如果你不告诉我陆紫涵在柳家，我已经死了。” 顾安生拍了拍段白浪的肩膀，“看来我们都被顾苍生害得很惨。” 段白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但我们确实很难杀他。” 段白浪低垂着头。 “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段白浪一怔。 “江湖上没人知道，顾苍生和柳家有关系，顾苍生也猜不到我们对柳家做什么。 据我所知，柳家还有一个女子，叫做柳虹。 她在青松城买了很多衣服，那些衣服和顾苍生在白晶城里扮女人时穿的一样。” 段白浪一怔。 “如果她死了，顾苍生一定心性大乱，如果阮帘月死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发疯？” 段白浪迟疑地看着顾安生。 “如果顾苍生和断江流正打的真厉害，这两个女人恰好一起死了，他会不会分神呢？” 段白浪忽然露出了笑容。 “那他就真的会死。” 顾安生笑着走到了一旁。 云天高远，风景正好，苍翠欲滴的山河，美丽依旧。 上一次看到这种景色的时候，他还是顾公子。 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条丧家犬。 “顾苍生啊顾苍生，现在你是顾公子。可几天后呢？ 你会不会也变成丧家犬？” 第215章 三问粉碎亲子情 陆家大殿里站满了人。 家主陆明心，九位陆家嫡系长老，还有九位客卿长老，在两边依次而坐。 大殿中座次深长，如陆家的实力一般深不可测。 事实也的确如此，光这大殿里就有九位国士，九位武圣，一位超凡武圣。 江湖上，武圣是衡量势力是否为一流的门槛。 只要拥有一个武圣，不管这个势力有多小，都可以算作一流势力。 因为只要武圣愿意，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想拜入其山门，只需很短的时间，便可发展壮大成一流势力。 就是这样超然于江湖之外的可怕存在，在这里仅仅是跨过门槛的条件。 陆合天站在大殿之中，抱拳施礼。 高台之上，陆明心微微颔首，对陆合天，他很满意。 他的几个儿子中，最出息，最有担当的就是陆合天。 陆合天最厉害的地方是，他从来不会冲动，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他吃了多大的亏，他都能忍。 而事后，他也一定能找回场子来。 如果他要做什么事，一定会步步为营，不断酝酿，当他露出峥嵘的那一刻，事已成定局。 这么多年，他做事一直都是这样。 “合天，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了，今天叫你来，是想让家族的成员们正式见见你。” 一侧走出侍女，端着托盘走到陆合天的面前。 托盘中放着一块青玉，雕琢成了古书的模样，玉中有血，不断流动。 这是陆家继承人身份的象征。 玉佩里的血，是最纯正的陆家之血，能号令镇守陆家的镇神——陆夫子。 镇灵，是镇压一方势力之气运的守护之灵，但气运到了陆家这种地步，镇灵已经封神。 陆合天将玉佩拿起，抱拳道：“多谢父亲。” “那么你便一一拜过各位前辈吧，往后诸事，都要各位前辈帮忙为打点。” “在那之前，请父亲先为我解惑。” 陆合天昂首挺胸，目光熠熠，神色漠然。 大殿中有些人的眼神变得玩味，有些则低垂眼睑，目中冷意流转。 陆明心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心中暗惊。 “你竟不声不响拜过这么多的前辈，很好，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父亲可曾记得，我幼时曾问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不记得，但这话不对，天下人有天下人之乐，何必劳烦我们操心？ 陆家家大业大，大事小事事事皆多，哪里顾得上天下。 先过好自己，再说这种小孩子话吧。” 陆合天道：“可我们已经过的很好了，白玉雕栏金作屋，还有什么可愁的？” 陆明心脸色微沉，大殿中的气氛也变得很奇怪。 “第二个问题，父亲，我去过白玉山庄，据我调查，那些年纪不大的女子之所以备选炉鼎，有的是为了家里苦读的哥哥，弟弟。 有的是难以糊口，被父母卖来补贴家用，还有的，竟是为了相公考取功名……” 陆明心道：“就算没有我们，她们的命运也不会发生改。” 陆合天点点头，“那陆紫涵呢？据我所知，她的母亲并非如传言……”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如今陆紫涵好好地活着，这就已经够了。” “将她卖给神剑宗也是？” 陆合天偏头看向大殿中央坐着的一位老者。 老者脸色微变，轻抚胡须，道；“陆公子，我宗段白浪位居十准武圣第四位，足以配得上陆紫涵。” 陆合天冷笑道；“就怕是为了你那跌落境界的弟弟吧。” 老者面色一变，这种隐秘之事，其他人可并不知道！ “够了！”陆明心神色微沉。 “陆族长，您既然要将陆家重担交给合天，合天想知道什么，您该解答才是。” 一位武圣忽然出声，陆明心暗自一惊。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迟早不得让合天接手吗？告诉他也无妨吧。” 一位国士也抬头出声。 “听这话的意思，两位客卿似乎早就与合天有不一般的关系了？” 大长老陆常神色微沉。 又有几位武圣和国士想要张口，陆合天摆了摆手，他们立刻安定下来。 这随意的一幕，让陆明心暗自吃惊，陆家几位嫡系也变了脸色。 大殿中四位武圣，五位国士都在看陆合天眼色！ 他是如何做到的？ 陆合天神色平静地道：“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陆蒹葭许给顾家，陆雪绒许给宋家，陆紫涵给神剑宗。 我的未婚妻是真武宗的丘雪燕，三千的未婚妻是乌射神宗的乌星珞。 为此，我喜欢的玲儿身死道消，三千喜欢的那位姑娘更是尸骨无存，不但如此，她们所在的家族也全部都死了和干净。 敢问父亲，玲儿和三千喜欢的那位姑娘……是您杀的吗？” “放肆！” 大长老大怒，恐怖的真气如潮水一般撞向陆合天。 陆合天身旁一位武圣忽然起身，长袖轻拂，将那恐怖的真气瞬间挡下。 狂风将桌上的茶杯吹在地上，“啪啪啪”碎了一地，窗户被吹开，屋外竟传来了无数的声音。 “将陆家给我围起来！” “陆合天，你要干什么！”大长老质问，几位武圣和国士起身，面色凝重。 仅从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听，人数就不下三千！ 陆合天站在大殿中，盯着台上的陆明心，“这是父亲你最后的机会，请回答我。” 陆明心忽然轻笑，“你投靠朝廷了？” “投靠？我生来就是大夏人，何来投靠？” “你是吃陆家饭长大的。” “陆家饭也是大夏饭，父亲，请回答我。” 陆明心不语，只是抬起了手。 “玲儿。” “铃铃铃……铃铃铃……” 陆合天腰间铃铛落在他的身旁，化作一位女子。 她咬着下唇，神色悲伤。 “陆合天……我……不想让你这样……” 她身躯颤抖，却无法流泪，因为她不是人，只是鬼魂，人才会落泪。 “你尽管说。” 玲儿咬着牙，颤抖地抬起手指着陆明心。 “为什么，要杀我全家，死我一个，难道还不够？” “可惜我还是算漏了，若能诛灭你的魂魄，哪里会有今日。”陆明心道。 “铃铃铃……铃铃铃……” 女子气的身躯直抖，她透明身躯内的铃铛不断颤抖。 “我知道了。” 陆合天松指，那代表着陆家继承人身份与玉佩落在地上。 大殿几位武圣突然出手，杀向身旁，几位国士也捏出手印。 磅礴的真气和灵气撞在了一起。 几乎在刹那之间，整个大殿便炸成了碎片。 陆合天探手伸入玲儿透明的身躯，握住铃铛，铃铛震动，传来苍老的声音。 “合天……” “易之先生，麻烦将陆家清理干净。” 话音刚落，一只擎天巨手向着陆合天抓来。 第216章 王朝挥剑斩世家 屋顶落下的擎天巨手，是一位百丈夫子俯身拍下。 他身着长衫，顶天立地，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头顶大日。 那巨手还未落下，一道擎天之柱般的白雷便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躯倾倒，压碎房屋，雷光化作大蟒，蟒藏在云中，只见其首，不见其尾。 忽然火光骤起，一颗陨石落向夫子，陆夫子攥住漫天白云，揪扯成盾。 陨石与云盾同时崩碎，碎石飞溅，朵朵云海向八方溃散。 熊熊燃烧的朱雀悬浮在半空中，凶戾长鸣。 光芒闪烁，青色鸾鸟，蓝色鲨鱼也浮现出来，将夫子团团围起。 陆明心凝目看去，半空之中漂浮着一位老者，手捏法印，悬浮半空。 “五兽诛邪阵，王易之，是你？陆通，杀他！” 身着黑衣的二长老陆通当即抽剑劈下。 一道剑罡贯穿天地，云海中的雷蛇发出嘶鸣，竟瞬间一分为二，半截身躯溃散，半截身躯则落向大地，压碎大片房屋。 而那剑罡，速度不减，落向王易之。 陆通竟想一剑破阵，同时再斩王易之！ “想夸你好剑法，但比起祝胜，实在差了许多。” 声音响起，一道黑色刀光骤起，剑光应声而碎。 一位黑衣男子手持黑刀，冷眼而视。 “刀皇闻珅！” 二长老陆通额头出现冷汗，他虽已觉醒十一次，成为超凡武圣，但比起这位大夏最古老的刀皇，还是差了许多。 “轰~隆~” 几位武圣飞到空中，一位大笑，“高凌天，早就想试试你的手段了，噬灭拳法，八首大蛇碎青山！” 那位武圣身躯微沉，磅礴真气在身后凝练化作八颗头颅的巨蛇，巨蛇八头各不相同，但都无比狠厉。 “我拳如大日，炽热蒸山海。” 那位武圣抬起手臂，真气燃烧，拳头递出，如一轮大日落下。 八蛇咬在大日之上，蛇与大日一同炸开。 两位武圣没有防备，反而面露狠色，冲入暴风，频频出拳对攻。 “区区蝼蚁，不自量力，剑风凛冽召寒霜，一剑冰封十九洲！” 一位武圣剑气如霜，剑罡所过，上百人影化作冰雕，而后冰雕炸裂，全部粉身碎骨。 “好不要脸，竟对这些武师出手，有胆子与老夫试试！” 一位老者浑身真气化雷，须发冲天，他如雷神降世，挥拳将漫天霜寒剑罡击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好多血，尽管吸个痛快，啼血神蝠！” 身披黑氅的干瘦老汉握着一杆阴幡不断摇晃，黑气缭绕，地上鲜血汇聚，涌入一只双翅遮蔽小半个院子的血色蝙蝠的口中。 “哼，老夫最看不起的，就是尔等驱使妖物之国士！” 白发国士抛出一张图画，画上一把金刚伏魔杵，杵下无数妖物，被金光镇压，正灰飞烟灭。 他咬破舌尖，吐出精血到画上。 金刚伏魔杵竟发出万丈金光，挣脱图画，刺入蝙蝠身躯。 …… 陆家一千二百平的大院内，无数的人影在厮杀。 陆家的护卫英勇抵抗，实力强大的管家屈指如刀，轻易地将刀剑折断，插入铠甲，攻来的士兵不断倒下。 悍不畏死的士兵们骑马冲锋，将侍女挑死，将家丁踩的血肉模糊。 他们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字：杀。 杀多少，杀谁，都未说。 那就目光所及之人，皆杀！ 妇孺老幼，家丁侍女，皆死！ 刀光鳞次栉比，剑光多如繁星。 鲜血流淌如河，人头遍地如石。 这是一场百年世家与不朽王朝的针锋相对。 …… 白玉山庄。 一位瘸腿老者扛着银白大刀来到山门口。 门口两位壮汉宛如雕塑，视若无睹。 老者抬腿刚要迈入门槛，两位壮汉立刻伸出双手，挡住老者去路。 “鲜血飞扬！” 两位壮汉身躯一分为二，大门碎裂，金砖翻飞。 巨响惊动了山庄内的高手，管家陆一，陆二，陆三同时出现在不远处。 “何方鼠辈，竟敢擅闯白玉山庄！” 一位剑圣怒喝，人未至，剑光已如擎天之柱，笼罩了老者所在天地。 “损坏山庄，以死谢罪。” 一位黑衣武圣真气化作巨脚，落向老者头顶，要将其如蚂蚁一般踩死。 “取你头颅，诛你九族！” 十根冷箭破空而至，箭神化作三头黑蛟，煞气逼人。 “哈哈哈……” 老者举刀横扫。 银光盖世，四周寂静。 一息之后。 “轰~~~” 整个白玉山庄全部崩碎。 三位武圣横死当场。 “云……云……云曌将军！” 陆一脸色惨白，跪倒在地，“求将军……” 他话音未落，扛着大刀的老者已如鬼魅般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拎着陆一头颅，陆一竟还在说话，“……饶命。” 话音落下，双目暗淡。 老将军身后，三具无头尸体喷出漫天鲜血。 三颗武圣头颅如滚地葫芦，满地乱滚。 “老东西，你真为那狗皇帝要杀我？” 整个白玉山庄不断震动，满地碎砖上飞起出无数文篆。 文篆如海，汇入苍穹，形成一柄大伞。 这是文圣伞。 传说以文道入国士，成为一方大儒，占尽天机后方能凝聚的大伞。 伞上有大儒之言，字字珠玑，可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陆三绝手持大伞站在空中，双目如炬。 “昔日你我共游江湖，一起喝酒，一起逛窑子，一起路见不平，你真不念旧情？” “住口！”云曌将军大怒，“我的昔日好友陆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救他人，豪掷千金。 而你，蛊惑儒生，残害女子，为修行活命，不择手段，贪财至金银筑房，白玉建庄！ 你是大夏的祸害，并非我那好友。” “这么说，你是要我杀你了？” “今日杀你之人并非我，而是你自己！你之果，皆由自己所酿！” “多说无益，云曌，咱们好久没打过了，就看看谁生是死！” 文圣伞发出神光，道道文篆漂浮八方，云海之上金光普照，一朵金莲垂落。 “你这种无情无义之辈，休要玷污文圣伞！” 云曌将军高举长刀，刀上飞起金色“曌”字，化作一轮金日，一轮黑月，托举金莲。 …… 就在同一天。 大夏各处的城县、乡郡、村镇，所有陆家书院皆被官兵包围。 陆家北部分院。 无数官兵冲进来，逢人便杀，遇人便砍。 陆白芍和妻子陈语芝边打边退，最终被围在了一处小院。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语芝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神色难看。 陆白芍后背皮肉翻卷，还在流血。 “蒹葭呢？传信给她了吗？” 陈语芝摇摇头，“凤凰金书刚刚飞起便被射落，有武圣高手。” 陆白芍叹息，“只希望蒹葭无事。” “砰”的一声，小院被踹开，三位身着血衣的武师走了进来。 他们胸口挂着“地”字美玉，这让陆白芍和陈语芝的心沉到了谷底。 地牌赏金客，十品武师！ 三人对视一眼，一同掠出杀向二人。 陆白芍一咬牙便冲了上去。 这时，三人最后的武师忽然抽刀，将两人的头颅斩下！ 无头尸体倒在地上，血溅了陆白芍和陈语芝一身。 二人一怔，面面相觑。 那赏金客抱拳道：“两位，请随我走。” 陆白芍和陈语芝面面相觑。 那人恍然，又道：“在下冥府判官。” 第217章 大笑蚌鹤 陆家院子里正在大战。 身着铠甲的一位士兵拉着战马，挑着两个家丁冲入了一间高楼。 一进楼内，他立刻飞身下马，摘下护手。 他的手指上密密麻麻戴着大大小小十三个乾坤戒。 他身形如电，在屋子内环绕一圈，手掌碰到花瓶，花瓶便光芒一闪，进入了乾坤戒。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一个呼吸，一楼竟然变的空空如也。 花瓶、花盆、纸墨笔砚、各种书籍全部进入了乾坤戒。 他甚至顾不得爬楼梯，纵身一跃，一头撞碎了二楼地板，然后继续零钱购。 如果这一幕被陆家人看到，一定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二楼的地板用料极好，就是巨斧劈砍，都难以损坏。 八品以上的武师全力一击，才能将地板打穿。 这人三个呼吸之间，便将整个小楼清理的空空如也。 他刚刚洗劫完整个小楼，忽然纵身从窗户飞出。 下一刻，一位武圣便从天而降，压碎了整个楼房。 这位披甲男子暗自一笑，取出新的护手戴上，杀向另一座阁楼。 陆家大殿下方。 刚刚托着盘子将玉佩送给陆合天的女子正把玩着一把短刀，吹着口哨，踩着阶梯一路向下 她的身上都血。 但那不是她的血。 “谁？” 前方出现亮光，一把银色长刀忽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女子眨了眨眼睛，这片不大的空间里，放着一个架子，上面全是乾坤戒。 看来，这些就是陆家真正的宝贝了。 除了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老头外，前面还有一个老头，已经将手腕割开，鲜血流入了地上的凹槽，一个血色的阵法亮了起来。 “我叫叶青霜。” 女子轻轻一笑，一对桃花眼盯着老者，老者神情恍惚，但下一刻猛然惊醒，突然眼神一厉，长刀划过了女子雪白的脖子。 刀刃飞起无数火星，刀竟然没有割开她的喉咙！ “武圣？” “回答对了。” 女子邪魅一笑，老者忽觉晕头转向，一头倒在地上。 血飞起，人头落！ “你是谁！” “叶风流的师姐。” 刀光一闪，那位方士也已经倒地。 女子看着周围的乾坤戒，双目弯起，露出好看的笑容。 “顾苍生啊顾苍生，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她蹦蹦跳跳，欢喜地将那一个个乾坤戒，装在袋子里。 “就让叶风流再被我捉弄一次好了。 不！十次！” …… 与此同时。 一位陆家护卫身染血色，与一位皮甲将士全力厮杀，刀与剑不断碰撞，两人都竭尽全力，誓要杀死对方。 那位将士忽然飞起一脚，将护卫踹进了阁楼，然后一个饿狼扑羊，追杀了进去。 一落地，他便被推到一旁。 “别他奶奶打了，办正经事。” 那位护卫扯下手套一看，“草！我的乾坤戒装满了！” “我这儿还有！” 那位将士脱下靴子，扯下袜子。 他的脚指头上竟然也戴着乾坤戒！ 护卫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人才，我怎么没想到。” 将士把乾坤戒丢过去，护卫接过，一股酸菜味儿直接钻入鼻中。 “呕~” 他差点吐出来，“你他奶奶几天没洗脚了？” “别提了，七天前就说要出兵，我老早就戴上了，结果一蹲点儿就是七天。 我怕被人发现，就一直不敢脱鞋。 你看，脚趾头上的皮都给刮没了，疼死老子了！” “别废话，快装，快装！” 二人风驰电掣，护卫将架子上的书全都装了进去，那个将士专挑花瓶。 “啪”的一声，一个花瓶打碎，露出一卷连环画。 “这是什么？”将士扯开一看，“阴阳和合春宫大法，什么狗屁名字，春宫图就春宫图，还大法，没收！” 他顾不得看，也将其收进了乾坤戒。 片刻后，两人都收了个干净，回到楼下。 护卫刚刚将戒指戴在脚趾上，“砰”的一声，门被撞开，骑着战马的一位将士冲了进来。、 下一刻，他的人头便飞了起来。 护卫面色一喜，“正好，我也换个阵营，陆家玩儿完了，我别让人给捅了个屁的。” 片刻后，两个护卫骑着战马冲出，杀向了其他地方。 …… 与此同时。 旷野之外，一道光芒亮起。 陆白芍和陈语芝落在了地上。 那位地牌赏金客，看了看四周，道：“你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不久之后，陆蒹葭会出现的。” 二人面面相觑，重重点了点头。 地牌赏金客将地上的阵法毁去后，走入了另一间屋子。 另一间屋子里，站着一个人正在等他。 他戴着狰狞面具，没人能看见他的样貌，但却不会有人认不出他。 因为那张面具上画的，是冥府第二位阎魔王——楚江王。 走入大阵，男子摘下手上一枚戒指，光芒闪烁，竟化作一位英俊的男子。 如果刚才二人看到他的模样，一定会震惊，因为他就是陆家二公子陆三千。 陆三千有些担忧地道：“老东西虽然受了伤，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不用秦广王出手吗？” “不用。”楚江王吐出两字。 “顾苍生……真的能成为江湖共主吗？” “你当年和他交过手，这一点你更清楚。” 陆三千叹息，“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光芒一闪，二人消失不见。 屋外。 “咣当”一声，屋门被推开，一个少女跑了出来，看到那少女，陆白芍和陈语芝皆是一喜。 “雪绒？” …… 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行走。 卓仙儿捏着鼻子挥马鞭，因为面前的骏马正一边走，一边拉屎。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顾苍生忽然笑了起来。 卓仙儿翻了翻白眼，“笑你大爷！姑奶奶给你赶马，你就笑的这么开心吗？” 顾苍生摇了摇头，“我不是笑这个。” “那你笑什么？” 卓仙儿狠狠白了他一眼，一旁骑马的杨白磷也看了过来，帘子撩起，宁清心看着天空眨了眨眼睛。 他们这些武师看不到，甚至是武圣也看不到，除非是修为到了她这种境地，否则不会和她看到一样的光景。 她看到天空中如海一般的金光，正源源不断地垂落，注入顾苍生的身躯。 那是比好几个一流势力还要强大的，恐怖的气运。 “你……在笑什么？” 宁清心好奇地询问。 顾苍生回以一笑，“我终于坑了那个和整个天下下棋的人一手。 他也许已经发觉，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我能想象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卓仙儿和杨白磷一头雾水，宁清心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哈哈哈……” 顾苍生大笑，觉得不过瘾，于是猛地一口将天上云海尽数吸入口中，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重峦叠嶂的大山里回荡着他的大笑： “哈哈哈哈~~~” “有病。” 卓仙儿“噗嗤”一声也笑了，一旁的杨白磷也弯起了嘴角。 “确实有病。” 第218章 世家如花 陆明心捂着胸口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位身居江湖顶点的陆家家主，看到了生命终点。 他怔怔地看着天空，蔚蓝色的苍穹被撕裂，露出黑色的渊。 院外的大地也有塌陷，下方同样是无尽黑色。 原来此方天地，早已被隔绝于世外。 即使他们打赢了这场比试，也无法从这方世界活着出去。 四周的喊杀声小了许多，但依然还在，他身旁不远处躺着四五具尸体，有武圣，也有国士。 陆合天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漠然。 陆合天还是陆合天，无论发生什么，他依旧温文如玉。 陆明心忍痛坐起身，十指作梳，理了理头发。 “在这大殿地下，有我陆家真正的宝物。” “好。” 陆明心摘下一枚乾坤戒，丢到陆合天的手上，“这里面有陆家这些年的罪状。” 陆合天神色微变，“你早就料到了这些？还是说，事到如今，想和我讲亲情。” “讲情亲。” 陆明心立刻回答，忽然又抬头道：“皇上现在着急动手，就说明他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你是跟太子还是跟公主？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称帝，太子年纪虽小，但追随之人比公主多的多。 可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如今有公主限制，还算有些本事。 但若真的高居皇位，无人限制，恐怕就会露出本性，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公主必能后来居上。” 陆合天沉声道：“你这话让别人听到，是大逆不道。” “我就要死了，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又怎样？你二弟陆三千呢？他投靠了谁？” 陆明心很平静，尽管他身上血流如注，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的恐惧。 他脸上那股狂妄自大，目无天下的傲气竟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 这让陆合天觉得陌生。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这位无情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不符合他这个人！ 陆合天缓缓吐出两字，“冥府。” 陆明心点了点头，“雪绒和蒹葭，你打算怎么办。” “杀。” 陆明心皱眉看着他，这位道貌岸然，罄竹难书的小人，神色十分绝望，他幽幽一叹。 “只是女子……都要嫁人的……就……不能放过吗……” “事到如今，你不必再演，因为你演的漏洞百出，你关心她们？那陆紫涵呢？” “她能有十几年的无忧岁月，已是我拼尽全力了。” 刀皇闻珅持刀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提着陆通的头颅。 陆明心伸手抵住了自己的胸膛，他的指尖微微发光，雷光闪烁。 “我再最后教你一件事，不管你将来跟着谁，都不要去沾染一样东西：高位。 身居高位，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办法，你不做，众人逼着你去做，你明明已经万人之上，却依旧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让你无能为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压在头上的，永远不是别人，而是你脚下的人。 银子，够花就行，权利，够维护自己的尊严就行，本事，够养活自己刚好。 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砰”的一声，一道雷光贯穿了陆明心的胸膛。 这位傲视半个江湖的陆家家主，缓缓倒下。 他的视线变得黑暗，黑暗之中，他看到那个鬼魂抬手想要擦去陆合天的眼泪。 她叫什么来着？ 玲儿。 对。 她是个好女子，但她的命不好，玄阴宝体，天生炉鼎，她不死，就要做陆三绝的炉鼎。 呵呵。 孙媳变祖母，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史书都遮不住的家丑。 陆三千喜欢的那个女子也是，甚至还有……陆紫涵。 至于陆家。 纵观史书，所有巨大的家族都有共同的特点： 贫穷到繁华，繁华到鼎盛，鼎盛到衰败，衰败到没落。 如一朵娇艳鲜花的一生。 但谁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忍住不去变的繁华？ 都说更替的王朝，不灭的世家，但这世上哪有永恒之物。 陆家该亡了。 就算如今不亡，迟早也会败亡。 但陆家的传承不会消失。 陆合天还活着，陆三千还活着，他们都是很有本事的人。 只要他们的孩子也和他们一样有本事，要不了多少年，天底下还会有陆家。 三流势力，二流势力，一流势力，都无所谓，总归是有的。 陆明心的眼睛闭上了，他的嘴角却在笑。 幸好，陆家亡在了他的手上。 若是亡在下一代家主身上……便要他们承受这等凄楚。 对了。 他喜欢的女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嗯……公孙燕。 好些年前见她时，她膀大腰组，孔武有力，两个孩子在桌上写字，她提着木桶去猪圈喂猪。 她过的很好。 她依旧那么简单美丽。 让他觉得耀眼。 他此生唯一真正为自己做过的事，大概就是偷偷喜欢过她了。 活着真好。 喜欢过一个人，真好。 …… 陆蒹葭赶往了陆家，但刚刚出了传送阵，便有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班胜？你……” 她的声音忽然一变，她看到班胜的刀上有血，而那血正在阳光下冒着黑气，缓缓消失。 尸鬼的血！ 班胜叹息，“蒹葭小姐，抱歉，大公子有命令。” 陆蒹葭神念一动，金色的追影骷髅立刻闪来。 班胜身旁的人突然消失，下一刻，金色的追影骷髅便飞出去，嵌入墙壁。 那人胸口雕刻着“天”的牌子，不断晃动。 天牌赏金客！ 赏金堂一共只有八位。 陆蒹葭脸色变得苍白，她紧咬下唇，道：“大哥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陆家都没了……唉，具体的事，你去下面见到陆家人后，自然就知道了。” 班胜对着金牌赏金客道：“一击毙命，不要让她觉得痛苦。” 陆蒹葭取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 班胜摇了摇头，“没用的，陆家能保命的戒指，已经全部失效了。” 他话音刚落，金牌赏金客已经出现在了陆蒹葭的身旁，漆黑的手掌抓向陆蒹葭的脖子。 只需一瞬，这颗美丽的头颅就要落在地上。 陆蒹葭手上的戒指忽然放出光芒。 “没用的。” 下一刻，他面色骤变，因为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那只手从陆蒹葭的影子里探出，一个穿着宽大的袍子，戴着一副面具的人缓缓浮现。 只要是看过戏剧的人，都能知道这面具画的是谁。 阎罗王第四位——五官王吕。 他一出现，血色真气就铺盖八面，明明烈阳高照，但金牌赏金客和班胜却如坠地狱。 他五指合拢，手指如刀，似抓入泥巴一般，将金牌赏金客的胳膊，抓成了五段。 那只手掌“啪”地落在地上，金牌赏金客面色骤变，散发着寒光的刀落向了王吕的脖子。 他轻轻一笑，抬起一根手指。 那把无坚不摧的神剑，砍在手指上，竟也如泥一般，断裂掉地。 “这人我要带走，至于你们……” 王吕的手掌鬼魅般的探出，他鲜红的手臂，洞穿了金牌赏金客的胸膛，心脏在他漆黑的手掌中跳动。 他是什么如何出的手？ 当班胜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也已经没了气息。 “杀比放更简单。”王吕叹息， 陆蒹葭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顾苍生让我来接你。” 王吕的声音让陆蒹葭一怔。 “走吧，去找你的爹娘。” “什……什么？” 第219章 柳家危机 柳家内院。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阮帘月拄着双拐，在院子里艰难地走来走去。 她很努力，但神色却有些黯淡。 因为陆紫涵说，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不但如此，天阴下雨，她的全身还会发出剧痛。 很难想象，她之前是个活蹦乱跳，有着七品修为的武师。 陆紫涵坐在石桌前，看着她艰难努力。 “哎呦！” 阮帘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陆紫涵没有过去扶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就算她去帮忙，阮帘月也一定会将她推开。 她咬着牙，艰难地爬起。 走到石桌前，还未坐下，她便狠狠瞪了陆紫涵一眼。 “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 “你拿我要挟顾苍生，不能算我的救命恩人，顾苍生才是。” 陆紫涵冷笑道：“你果然喜欢他？” “你会喜欢自己的杀父仇人吗？” “那你可以去死，这样就不算我用你要挟他了。” 阮帘月冷笑道：“我要杀他，可你偏偏让他救了我，所以我才生气。 至于死……呵，我已经被他救了，就算我现在自己抹了脖子，也是我自己自杀，和他救我是两回事，我当然不会去死。”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只是不希望我接近顾苍生吧。” “那你为什么要接近他呢？” “你管得着吗？” 阮帘月恶狠狠地瞪着陆紫涵，陆紫涵忽然道：“伸手，我看看经脉怎么样了。” “哦。” 阮帘月答应一声，伸出白皙的手掌让她把脉。 “慢点动弹，这筋脉再崩开，那就真的残了。” “那你可真是个庸医。” ……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互相嘲讽。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走来，柳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神色也有些冰冷。 饭菜落在桌上，陆紫涵起身向柳岚欠了欠身子。 “委屈了柳家长老，竟然亲自给我们送饭，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柳虹双手抱胸，道：“你少阴阳怪气，如果不是顾苍生，我才懒得管你们。” 陆紫涵对阮帘月道：“看看，这位才想抢你家的顾苍生，你别每天针对我，你该针对她。” 阮帘月瞥了柳虹一眼，道：“能看上顾苍生，她也真是没什么眼光了。” “你有眼光？你有眼光为顾苍生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但没有眼光，你还没什么实力。” 陆紫涵说完，“咯咯咯”直笑。 三个女人互相阴阳怪气，半晌后，柳虹看饭菜快凉了，终于率先离开。 来到院门口，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起起伏伏的胸膛平稳下来。 “咱们什么时候能平心静气地说话？” 陆紫涵立刻道：“简单啊，等有时间，好好打一架就是了，都是江湖人，自然实力见真章。 至于阮帘月，打她的时候，我只用一只手。” “陆紫涵！”阮帘月大怒，指着陆紫涵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这么对你的恩人。” …… 三人又骂了起来。 出了院子，柳絮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姑姑，不好了，柳家来人，家主让你带着后面的几位，传送离开。” 柳虹面色一变，急忙转身回去。 ----------------- 柳家议事厅。 柳穹、柳深、柳沉，还有最新加入他们宗门的一位七品客卿正坐在一起。 而在他们对面，则坐着断江流和段白浪。 断江流脱了一双鞋，正斜躺在椅子上，他黢黑的脚掌散发着恶臭，臭味飘扬在大殿中，在场众人脸色十分难看。 但没有人敢反对。 “柳……什么来着？” 断江流指着柳穹，柳穹赔笑道；“在下柳穹。” “哦，是挺穷的。段白浪，你和他说。” 段白浪抱着剑，冷冷地道：“这次前来，希望柳族长交出两个人，陆紫涵，阮帘月。” 柳穹道：“陆紫涵我倒是听过，是陆家大小姐，她哪里会到我们这小庙来。 阮帘月……恕在下消息不灵，实在没有听过……” 段白浪看向断江流，断江流手掌一伸，真气翻涌，竟将屋门击开。 “啊！” 门外一位侍女被真气包裹，落在了断江流的怀中。 他揉捏着少女的身躯，少女发用力挣扎，发出惨叫。 柳沉大怒，起身怒喝，“你欺人太甚！” “呛啷”一声，剑光闪过，柳沉一条手臂凌空飞起，鲜血飘洒！ “四弟！” 柳深闪身落在柳沉身旁连着点了几处穴道，“前辈是否有些……” “住口！” 他话音未落，柳穹暴喝。 柳深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段白浪冷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柳族长，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交出陆紫涵、阮帘月，还有柳虹。 第二，柳家今日，鸡犬不留。” 他一说完，猛地拔剑，剑气冲天将整个柳家大殿击碎！ 柳穹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柳深则脸色难看地道：“你们为什么要柳虹？她只是我的妹妹。” “哈哈哈……” 柳穹大笑，发黄的牙齿口水直流，她怀里的侍女神色绝望，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连长老和族长都只能任人宰割，她又能怎样？ “姓顾的抢了我的女人，老夫自然要让他还回来。 一来，柳虹不是他的姘头吗？刚好让老夫好好采补采补。 二来，你柳家胆子不小，竟敢私藏老夫的女人，还在老夫面前打马虎眼，老夫当然得给你们点教训。 这样好了，将刚才那小子的另一条胳膊也剁了，然后带走柳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老东西！你做梦！” 柳沉怒骂，声音刚一出口，他的另一条手臂便已经高高飞起！ 段白浪缓缓收剑，嘴角弯起，似十分享受。 他也确实享受，他有种在逐渐威胁顾苍生的快感！ 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杂碎，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 “既然你们知道顾苍生，就该知道，他是冥府的少主！连妖王都已经被他击败！” “妖王？哈哈哈……天底下能有击败妖王的武师？这摆明了就是那小子放出谣言，吹牛扯淡而已！” 断江流起身，狞笑道：“废话少说，姓柳的，时间拖延的差不多了吧。” 段白浪持剑指着柳穹，“交人还是送命。” 柳穹睁开浑浊的双目，吐出两字： “送命。” 第220章 柳家覆灭 柳穹话音一落，身躯竟带着残影，来到了段白浪的面前。 他身躯佝偻，一副病秧子模样，骤然发难，谁也没有想到。 “轰~” 两道恐怖的真气在段白浪身前撞在一起，断江流的臭脚竟抵住了柳穹干枯的手。 “哦？十品武师？这小小的二流势力，竟然能有你这等高手。 难怪这附近的三流势力都被你们一扫而光，但在老夫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断江流收脚再踹，漆黑的真气裹在脚上，柳穹立刻扭转身躯，闪开这一脚。 黑色的真气划过，竟留下了恐怖的剑痕！ 柳穹心中当即一沉。 真气觉醒！ 对方是武圣跌落下来的十品高手。 虽然境界已经不在，但武圣器官还在，绝不是十品武师能够抗衡的。 一旁的段白浪露出狞笑，挥剑斩向柳沉。 “小杂碎，对付不来老的，还对对付不来你这小的不成！” 柳深握着两把刀，先后劈出，刀法节奏诡谲，时快时慢，正是柳家的卷叶刀法。 “真以为你这等猫狗也能和我相比吗？真气传承，开！” 段白浪真气暴涨，剑罡如海，直接笼罩了柳深。 柳深手中两把刀瞬间崩碎。 “不！” 柳沉抬脚猛踹，真气不断喷涌，与柳深一起将段白浪的剑罡挡下。 “小小二流势力也敢和老夫如此说话，实在是找死！” 断江流飞身后退，双指并拢，俯身全力劈下。 一道黑色的剑光将整个大殿瞬间切开，柳穹的身躯也瞬间一分为二，半截落在剑罡左边，半截落在剑罡右面。 “不——” 柳深肝胆欲碎，全力扑向断江流。 “哈哈哈，你也给我去死！” 断江流转身刚要劈出剑指，忽然面色一变，回头看去，天空中飞来雷光，上一眼还在几十丈外，下一眼便到了身前。 是一位少年，拳上裹挟神雷，雷光涌动，直接打向他的胸口。 来人正是姜荼，刚刚传送过来，他便察觉异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断江流躲过雷光，抬起膝盖击在姜荼胸口，姜荼“哇”的吐出鲜血。 他嘴角冷笑，姜荼身上忽然发出光芒。 可断江流的剑指，已经来到了姜荼的后心。 “小子，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惹错了人。” 剑指落下，姜荼骤然消失。 下一刻，竟换成了一个女子！ 断江流面色骤变，想要退后，但已经来不及。 剑光闪过，他的一条手臂凌空飞起！ 鲜血喷涌，女子的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剑入断江流体内，方柔的脸色却是一变，因为剑的的确确刺到了心脏上，但却无法寸进！ 这人觉醒了武圣之心！ 下一瞬，方柔便如流星一般倒射，断江流则猛地抓起断了的手臂，落在地上。 他左右看看，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他刚才玩弄的女子。 他咧嘴狞笑，闪身过去一口咬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右手则将断了的手臂抵在切口上。 妙龄少女身躯抖动，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褶皱，身躯变干。 而断江流被斩断的手臂，竟在几个呼吸之间恢复如初！ 阴刹不死诀。 这是断江流修炼的邪功，通过吸收女子的鲜血精气，修复短时间内损坏的身躯。 “你是谁，为何要来碍事？” 断江流出声询问，方柔吐出鲜血，挥剑指着他，“冰剑宫方柔！我劝你最好离开，否则冰剑宫……” 她话音未落，断江流竟然已经挥剑而来。 “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方柔咬牙，挥剑迎向断江流。 “轰”的一声，雷光从段白浪身边闪过，姜荼大怒，“亏你还是十准武圣，竟如此恶心，顾苍生不会放过你的。” “尽管让他过来，我要他追悔莫及。” 段白浪频频出剑，但姜荼速度极快，雷光闪烁，不断闪躲。 “剑瀑！” 段白浪忽然暴喝，潮水一般的剑气遮蔽四周，姜荼全身溢血，高高飞起。 段白浪追击而上，长剑瞬间刺入了姜荼的身躯。 他露出狰狞学笑容，神色疯狂，“你是顾苍生的朋友？我先杀了你，让他痛不欲生，哈哈！” “燃血神雷。” 姜荼忽然吐出四字，下一刻，他的鲜血竟化作赤红色的雷光！ “啊~~~” 段白浪惨叫，身躯颤抖，大半身躯变得焦黑，还不断冒出黑烟。 而姜荼同样身躯冒烟，倒在了地上。 “轰~隆~” 巨响忽然从后院传来，方柔面色微变神情难看，她一咬牙，飞身落在姜荼身边，把姜荼抱起。 “你干什么……”姜荼怒视着她。 方柔飞身后退，断江流飞身而止，方柔大喝道：“我们动手之前已经传出消息，冥府之人正在赶来！” 断江流神色一变，眼神闪动，没有去追，而是掠向后院。 “方柔，放下我！” 姜荼发出低吼，脸上流泪。 “我……不能。” “你让我……抬不起头……” 姜荼流泪，声音哽咽。 方柔心如刀绞，她知道，姜荼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喜欢她了。 …… 后院。 柳青被血皇掐着脖子举起，血皇张口，她的身躯化作灵气，不断涌入其口。 断江流掠到这里，环顾四周，怒道：“陆紫涵呢？” “顾安生追去了。” 血皇示意了一下北方。 …… 北边街上。 柳虹背着阮帘月和陆紫涵拼了命的逃跑。 “嗷——” 血色神龙蜿蜒，重重地落在她们面前，三道人影立刻向着三个方向飞了出去。 顾安生脚踩血龙，来到了陆紫涵的面前，手指如刀，直接掐住了陆紫涵雪白的脖子。 陆紫涵一把扯开他的手掌，竟继续向着前面跑去。 “呃~” 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陆紫涵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顾安生掐着阮帘月的脖子，将其举了起来。 陆紫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跑啊，继续跑，她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安生邪笑着，陆紫涵却没有动一步。 不远处，柳虹爬起来，刚要出声，忽然被一只雪白的手臂捂住了嘴巴，然后拉进了小巷。 顾安生皱了皱眉头，偏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你……不跑……等死吗……贱……人……” 阮帘月努力发出呻吟，陆紫涵却看向不远处。 一口黄牙的断江流踩着真气来到了她的前面，“哈哈哈，我的乖乖炉鼎，你跑什么？” 陆紫涵冷笑，指着阮帘月道：“放了她，我随你们走。” 顾安生笑道：“你现在似乎并没有资格和我们讲条件。” 陆紫涵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在牙齿下面藏了一颗毒，连我自己都解不了的毒。 断江流，她若伤了一根寒毛，你就拿我的尸体当炉鼎好了。” 断江流眼神闪烁，顾安生也皱起了眉头。 “要不试试？”陆紫涵冷笑着挑了挑眉。 此刻，她又变成了那个飘然于世外的仙子，云淡风轻，生死看淡。 “放了她。” 断江流沉声对顾安生说道。 顾安生举起双手，任由阮帘月挣脱，腿脚发软地倒在地上。 走吧，陆紫涵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断江流咧嘴跟在他的身后，顾安生耸了耸肩，也跟着陆紫涵。 “陆紫涵，你有病吧，姑奶奶不需要你救，你跑啊！” 阮帘月流泪大喊。 陆紫涵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她绝美的俏脸上，全是泪珠。 “贱人，你一定要活下去。 告诉顾苍生……答应我的事都做不到……姑奶奶……看不起他。” 第221章 再见柳虹 暖阳高挂，风清日朗。 碧霄之上，云波连着云，几朵团簇一处似猛虎伏地，几朵飘散各方，藕断丝连，如并蒂莲花，浓浓淡淡，疏疏密密，悠然娴静。 天色正好，风也正好。 马车吱呀吱呀地辗过草地，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卓仙儿挥舞着马鞭，神色很不自然地瞥向身旁。 骏马旁边有一具高大的白骨，三米之高，似人非人。 它有人头，却有三颗，他有胳膊，小臂却是尖刃，锋利无比。 它前胸的肋骨全部向外，尖锐的骨刺像猎人的捕兽夹。 它的盆骨上有六条尾巴，每一条尾巴的尖端都是一把被骨刃，这些尾巴上还藏着很多很多的骨针。 而这白骨的下身并非是腿，而是大大小小，两排三十六根密密麻麻的骨刺。 它在骏马旁边移动，三十六根骨刺起来落下，落下起来，让卓仙儿又恶心又心寒。 在她身旁，顾苍生正抓着几根骨头捣鼓。 卓仙儿忍不住问道：“你又在弄什么东西。” “玩具。” 顾苍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卓仙儿当即翻了翻白眼，“别当我看不懂，这分明是杀人的傀儡，而且制作精致。 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怪物的弱点在哪里。” 顾苍生仿若未闻，只低头摆弄手里的骨头。 这个傀儡只有小臂大小，小小的头颅，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长长的刀。 顾苍生咬破手指，用血在骷髅身上不断书写。 奇异诡谲的文篆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小人身上，渗入骨内，消失不见。 接着，顾苍生闭上眼睛，念动咒语，一股子黑气从小人身上冒出。 黑气被真气包裹，又被灵气笼罩，也渗入骨内。 “啊——” 小人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纵身死死抱住了顾苍生的小臂。 顾苍生放下袖子，露出了笑容。 《翳翳白骨大术》当真玄妙神奇，竟能提炼碎骨上残留的怨气和魂魄，让骨初步化妖。 这只小骷髅，还有旁边那只骷髅怪，都是他组合酆都城中怨气最深的几块骨头而成。 只可惜，光有怨气还不够，需要饮大量的鲜血和阳气，这样才能让骨妖蜕变。 时间很长，慢慢杀戮，慢慢成长就好了。 “前面就是青松城了。” 顾苍生打开腰间灵兽袋，收起了那个巨大的白骨。 看到远处的城门口，他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上次就在这里，他用无妄功吸收了柳虹的真气。 这次要不要装作真气不足，再吸一吸她的真气呢？ 想起柳虹那张欲拒还迎的样子？ 也许……可以更过分一点。 忽然，城门口一道人影闪身飞奔了过来，接着，十几道人影都跑了过来。 顾苍生脸色当即一沉，落在地上，身形如电，向城里飞奔。 车帘撩起，宁清心看着远处的天空皱紧眉头。 青松城气运流失严重，还有一股煞气和许多怨气。 这里发生了大战，死伤极多。 杨白磷已经骑马追了出去，卓仙儿也挥动马鞭，“宁姑娘，坐稳了。” “驾~” 马车疾驰，几人快速进城。 一进城，他们的心也悬了起来。 长街两侧有很多暗红色的血迹，许多官兵将尸体抬在一处清点，一些妇孺老幼则哭着认尸。 周围人议论不断。 “下手太狠了，连这些普通的护卫和侍女都没有放过。” “很多无辜的路人也被斩了。” “这柳家到底得罪了谁？” “出手那人浑身焦黑，谁能认出？我看八成是惹了鬼神。” “听说那日有武师见过，说是段白浪。” “一剑隔江段白浪？不是吧，据说动手的是个黑人，身上还冒烟。” …… 马车赶往最深处，连卓仙儿都蹙起了眉。 四周的废墟和地面上残留着不少剑痕，能看得出，动手之人完全在发疯。 他已经不顾一切，乱砍乱杀，否则才不会留下这样触目惊心的剑痕。 …… 马车来到人群围绕的中心，这里的房屋已经完全塌陷，八百多平的大院里，到处都是尸体，连府邸的大门都已经塌陷。 “柳府”两个字的牌匾断成了两半，一半埋在土下，另一半朝上，厚重的灰尘，随风散去。 四周站满了戴着面具的鬼差和无常。 顾苍生停在院子里，柳絮就坐在废墟里。 她好像死了，头发散乱，双目无神，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不远处，几张白布盖着几具尸体。 顾苍生伸手一挥，白布散去。 柳穹和柳深，都躺在那里。 沈屠道：“柳沉还活着，但是被砍去了双手双腿，命救回来了，正有方士给他接手接脚。 但他筋脉碎的厉害，往后怕是只能用义肢。” “柳虹呢？” “给她下药，让她睡了，救她的是个三品武师。阮帘月也和她在一起，陆紫涵被带走了。” “吁~” 马车停下，卓仙儿和宁清心下马安静地走来，杨白磷看着这样的惨状，皱起了眉头。 “姜荼和方柔都伤的很重，还没有脱离危险。 本来姜荼和段白浪都已经重伤，方柔已经带着姜荼离开。 但段白浪起来后发了疯，对这些修为不高，甚至是没有修为的丫鬟乱砍乱杀。 你入城后看到的那些，都是他发疯追杀柳家丫鬟和护卫留下的。 姜荼和他拼命，结果被另一个神秘人重伤，方柔也与其打斗，二人不敌，都受了重伤。 冥府的判官们找不出这人的信息，已经有阎罗王赶往这里了，应该马上就能知道。” 废墟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她满脸憔悴，红肿的眼睛还在流泪，她攥着一封信，身躯急颤。 洁白的贝齿咬入了干涩的唇，溢出点点猩红，如她流血的内心。 忽然，她腿脚发软，倒向地面。 顾苍生身形一闪，急忙将她扶住。 她一把推开顾苍生，泪如泉涌，张开口，却一个字也不说，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顾苍生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抚去她的眼泪，“对不起，我……我……” “是神剑宗。” 柳虹忽然开口，尖锐的指甲掐进了顾苍生的胳膊，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和冥府一样的一流势力，我……我……” 柳虹绝望地道：“我是不是一辈子也报不了仇。” 顾苍生拉着她站起来，拭去她的泪珠。 “我这就带你去杀人，杀完再哭。” 顾苍生伸手抹过乾坤戒，拿出《天池雪凤诀》，《崩天神诀》。 “刺啦”一声，两本书扯开一半，丢到了卓仙儿和杨白磷面前。 “回去告诉你们的爹，此前协议全当放屁，想要下半本，就把有用的人都给我拉到神剑宗。事到如今，必须给我选一个。 另外，陆家的传承都在我手，各种宝物，玄功，我都会拿出来。 沈屠，你去告诉转轮王，三天后阴兵借道神剑宗，就说我要屠宗。” 卓仙儿正欢喜地捡起地上的书籍，听到这话，书“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顾……顾苍生……你……你说什么？” 杨白磷也愣住了，就连冥府众人也都震惊地看向顾苍生，连柳虹都忘记了流泪。 顾苍生又重复了一遍。 “屠宗。” 第222章 阴兵借道 夕阳西下。 几人正在树下杀棋。 “将军！” 一位头发黑白的中年大汉放声大笑，伸手揪着自己八角胡，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老汉。 老汉盯着棋局挤眉弄眼，想要找出一步缓和之法。 “铃铃~” 似有一股微风吹来，中年大汉腰间的铃铛发出声音，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回家看娃了。” “哎哎哎，老吴，怎么赢了就跑？再杀一局。” “不杀了不杀了，杀你没甚意思，回家看娃了。” 中年男子连连摆手，离开棋局。 回到家中，妻子、儿媳、儿子还有孙子孙女正在吃饭。 老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到里屋。 小吴同样神色凝重，“爹。” “阴兵借道，得出力了。” 二人各自一抹乾坤戒，取出一个木箱。 两个木箱揭开，是宽大的袍子与面具。 …… 月音楼。 “咚~” 琴弦拨断，花魁清儿蹙眉看着腰间的铃铛，刚才这铃铛，响了两声。 “清儿姑娘，换吧琴继续弹吧。” “是啊清儿姑娘。” 清儿起身，欠了欠身子，“诸位公子，清儿忽觉身体不适，今日便早早歇息了，改日再弹。” 说罢，她便起身，向闺房走去。 “唉？不是啊，我画了……” “哎呦喂，大爷，清儿身体不适，我给您换一位就好了呀，来来来，牡丹，你来。” 清儿回到房间，插好屋门，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枚乾坤戒。 轻轻一抚，一个木箱出现在床上，打开木箱，里面是无常服和面具。 …… “相公，过些日子就要考试了，这次你有把握吗。” 一位好看的女子，端着饭菜，放在了书桌。 手不释卷的男子连忙起身施礼，“多谢夫人，夫人放心，这次即便不中状元，我也要摘个榜眼。” 女子露出笑容。 “铃铃~” 女子耳坠忽然发出声音，二人一怔，男子将书放下，神色凝重地道：“铃铛响。” “阴兵起。”女子回道。 二人各自一抹乾坤戒，两个木箱出现。 男子的是判官服，女子的是无常服。 …… “王大牛，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你娘子等急了。” 乡间小道上，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对着田里光着膀子的年轻人喊道。 “好嘞，王叔，我把这些草锄了就回去。” 王大牛忽然一愣，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枚乾坤戒。 光芒一闪，一个铃铛落在他的手中。 “阴兵借道？少主这小子弄什么呢？” 王大牛伸了个懒腰，扛着锄头往家走。 回到家中，温柔贤惠的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 王大牛拨了几口饭菜，道：“晚上得出去，天亮之前回来。” 妻子有些不舍地道：“这次又要干什么去？” “还是白事，抬人。” “好吧，你小心些。” 王大牛笑了笑。 夜深人静，妻子已经睡下。 王大牛一抹乾坤戒，出现了一套衣服，还有一张面具。 若有人看到这张面具，一定会立刻认出他来。 但如果是江湖人，是绝对绝对不希望看到这张面具的。 这面具画的是阎罗王宋帝王余。 -----------------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白天给人，夜晚给鬼。 午夜，有月无光。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夜深人静，百无禁忌。” “当当当……”的打更声在城中响起。 瞎眼的老汉敲着锣，按照往日的路线行走。 他总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于是停下脚步，道；“谁啊？” 无声无应，只有风在“呼呼”地吹。 风在地上吹拂，漆黑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再拉长，再变短。 影子连着影子，一双双脚落在地上，轻轻一触，便高高弹起。 “啊——” 城墙上忽然发出惊恐的叫声，一位士兵面色惨白，坐在地上。 他看到打更老汉身旁，漂浮着上千的鬼。 领头的四位，戴着面具，手捧生死簿。 面具与戏曲中的一样，分别是：魏征、钟馗、陆之道、崔钰。 他们后面，一大群无常抬着红褐色的棺椁。 接连四个，各自写着一个“封”。 无常后面，是一大群鬼差，手持打魂鞭，比肩接踵，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鬼怪，脚步轻轻一点，便跃起三丈，轻如鸿毛，好似真的没有重量。 判官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将领神色凝重，大手一挥，朗声道：“开城门！” 吓得腿软的将士试了几次也无法推开城门。 那位将领纵身落在地上，双掌拍在城门上，气沉丹田，缓缓推开城门。 城门打开，这些判官，无常，鬼差，全部都这样整齐有序地出城。 城上的许多士兵神色惊恐，有些胆子大的，杀过人的士兵则皱眉望着这一幕。 等他们洋洋洒洒地出城后，很多士兵都来到了将领面前。 “头儿，这是……” 将领神色凝重地道：“阴兵借道，活人让路，是冥府的人。” “冥府？一流势力的冥府？” 将领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那个江湖上势力虽然也是冥府，但……好像不是一回事儿。 那个冥府只是江湖上的门派，虽然神秘，但也只有七百年的历史。 但这阴兵借道的故事，自大夏建国便有，所有守城统领遇到阴兵，都要开门放行。” 他们凝目望去，忽然发现，遥远的地方，又有一群鬼汇聚了过来。 他们黑压压一片，并不引人注意，但仔细看，却能瞧见其中许多白色衣服的光点。 将领缩了缩脖子，身上也有冷汗，“虽然历来守城手册里，都有阴兵借道的注意事项，可这还是头一次见。 他奶奶的，真邪乎，不是人吧，都有影子，好像有的还有香气。 是人吧，这等身法，至少也是五品高手，哪儿来这么多的武师？这不扯淡吗。” “头，今晚怕是数不着了。” 一位年轻士兵苦笑。 “那就喝酒去，醉了就困了。” …… 同样的事情，神剑宗附近的各个城都在发生。 洋洋洒洒的无数阴兵，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神剑宗。 青松城的鬼差队伍里，一具漆黑的棺材中。 顾苍生躺在下面，柳虹则整个趴在他的身上。 第223章 六宗齐出 软玉温香，虽不是逍遥快活的时候，但顾苍生和柳虹的心都跳的厉害。 “为什么要躺在棺材里？”柳虹询问，她心里万分难过了，但顾苍生温热的身体，还是让她俏脸发红。 “不躺着，难不成要出去和他们一起跳？” 想起忽然看到这些阴兵的时候，柳虹的俏脸微微发白，“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吓人。” “一来是为了清场，不让那些总喜欢热闹的人凑过来。 二来是为了不和官府产生冲突，让他们放行，至于为什么官府真的会放行，我有猜测，但还需应证。 三来也是为了给予生命尊重，杀了人后，同时超度。” “唉……” 柳虹叹息，眼睛又红了。 “啊！” 她忽然惊呼，俏脸大红，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苍生，“你……你摸哪儿！” “哦，我……我想侧个身。” 柳虹轻轻捶了他一拳，“这里这么挤，你别乱动。” 顾苍生笑了笑。 柳虹看着他怔了怔，忽然流泪，顾苍生叹息，手上一用力。 “啊！你~” 柳虹伸出手，凶狠地比划道：“你再乱摸，我就挠你的脸！” 顾苍生又笑了笑。 柳虹心中一暖，“谢谢你，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想笑。” 顾苍生收起了笑脸。 柳虹趴在他的胸口流泪，“顾苍生，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我在用身体和你做交易？” “什么？” 柳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又痛苦，又难过，我觉得自己很贱，好像在用身体和你做交易。” “你别胡思乱想，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 柳虹怔了怔，俏脸微红。 顾苍生叹息道：“柳家发生这么多的事，柳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也联系不到，否则，我一定会叫他来。” 柳虹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现在只希望报仇，如果能报仇，我就算死了也无憾了。” “啵”的一声，柳虹吃惊地抬起头，顾苍生竟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柳絮怎么办？别瞎想了。” “嗯。” 柳虹像紧绷的身躯终于松懈，就那么趴在顾苍生的身上。 顾苍生忽然道：“要是以后死了，就这样和你埋在一口棺材里，也挺不错。” “胡说，那我不压你生生世世？” “我乐意。” 柳虹眨了眨眼睛，“那只怕你得订个几米高的奇怪棺材，你好像……招惹了不少女人。” “呃……” “顾苍生，我真的能报仇吗？他们……” “能。” “杀我哥的，是段白浪，还有谁？” “管他谁，杀干净就好了。” “那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 “顾苍生，谢谢你……啊！我真挠你了！” …… 北方。 一大群人正在夜色中踩着神剑疾驰。 独孤剑、南柯、邹林，还有一千位，各代冰剑宫弟子都在。 独孤剑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宁清心忽然传呼消息，要他们全力赶往神剑宗，帮助冥府。 但同时要阻止冥府大开杀戒。 当宁轻柔说出这些时，独孤剑的脑子都是懵的。 冥府和他们冰剑宫好像没什么交情。 为什么这么老远地去帮忙。 冰雪城外可是有妖王车兽啊。 不过这几天，云镇边带着几个受伤的镇狱军到了冰剑宫养伤。 有云镇边在，倒是不用担心车兽。 …… 另一边。 卓胜黑着脸，带着三位长老，还有一大群二流，三流势力正在赶路。 卓仙儿不时回头看看，神色震惊。 父亲竟然真的答应了顾苍生的条件！ 天啊，这可是流泉宗三分之一的家底了。 而且，柳泉宗、真武宗、青蛇宗三宗联合对顾苍生下的悬赏令还没撤销呢。 现在去帮顾苍生的忙。 这……这不是“啪怕”打自己脸吗？ 卓仙儿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去帮顾苍生。” 卓胜忽然询问，卓仙儿立刻道：“是啊，爹，我不能明白。 就算《崩天神诀》和《天池雪凤诀》再宝贝，也不至于搭上咱们这么多人吧。” “陆家没了。” 卓仙儿一怔，“什么？” “就在前几天，皇上对陆家动手了，云曌将军，国士王易之，国士卫天青，刀皇闻珅……还有十几个武圣，一起对陆家出手了。 除此之外，各个地方的陆家书院，同时被官府暂封。 现在消息封锁的厉害，但各个一流势力，恐怕已经得到消息了。 要不了几天，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不过在那之前，顾家、宋家都会被皇上拿下。” 卓仙儿大惊，“皇上他竟要一口吞下四大家族？！” “计划酝酿多年，就算是四大家族，恐怕也难以抵挡。 现在就只怕，皇上的胃口很大，除了吞下四大家族，连我们也不能幸免。” 卓仙儿蹙眉道：“那这和顾苍生有什么关系？” 卓胜沉声道：“顾苍生显然也坐不住了，此举，除了要为柳家报仇，也是要杀鸡儆猴，壮大自己。 既告诉皇上，皇上能屠灭四大家族，他顾苍生也能轻易屠灭一流势力。 又要告诉其他一流势力，冥府强大，若要站队，冥府是最好的选择。” 卓仙儿将信将疑地道：“顾苍生……会想的这么复杂？” “你看着吧，这一次，不止是青蛇宗、流泉宗、冥府三方势力。” …… 青蛇宗。 杨白磷和孙嫆带着一帮人正在赶路，他们竟遇到了另一群人。 领头的，是射星堂的乌凤。 乌凤带着很多的二流势力，三流势力，还有三位长老。 杨白磷奇怪地道：“乌凤，你这是……” 乌凤笑道：“我在酆都城恰巧听到了消息，知道神剑宗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所以就来帮顾苍生的忙。” 乌凤指了指身后，有些忧愁地道：“我前几天修为突飞猛进，正好乌射神宗一位副宗主修为出了岔子，我便暂代其职了。 但我毕竟刚刚上任，还未站住脚，只能带来这么多人了。” 杨白磷点点头，却暗自翻白眼。 你回去就正好有副宗主修行出错，然后还正好让你暂代副宗主？ 吹吧就。 傻子都不相信。 摆明了是听到消息，知道冥府对神剑宗出手，想要分口汤喝，顺道卖个人情罢了。 …… 月光明媚。 一群身着月色衣裙的男男女女也在赶往神剑宗。 最前方的马车上，侍女阿冷和嘉儿，正在赶马车。 马车里坐着两个女子。 公主姬青鸾，还有月神宫神女玉蝉。 “月神说，顾苍生得了惊天气运，难怪父皇那日大发雷霆，将那些国士骂的狗血淋头。 没想到，竟然是他窃取了陆家大半气运。” 听到这个名字，玉蝉撇了撇嘴，道：“他这人最擅长，不就是玩儿阴招，偷东西吗？” 姬青鸾笑道：“怎么，还在惦记白晶城的事？” 玉蝉翻了翻白眼，生气道：“我们争破头皮去抢‘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妄图夺取凤栖院的气运。 结果大家都输给了一个男人，这谁能受到了？” 姬青鸾笑了笑，好看的眸子里神光流转。 “公主，你怎么也来了，这很可能暴露月神宫归属于您的事。” “我想见见顾苍生，为此冒险，也是值得的。” “您见他何须这么麻烦，他不过是冥府少主。” 姬青鸾摇了摇头，“姿态放低一些不会有错，况且，我这次也算是雪中送炭吧，帮他点忙，说起话来容易些。” “噗~嗤~” 姬青鸾忽然一笑，如银瓶乍破，美丽动人。 “公主，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王易之说，父皇竟然想让我嫁给顾苍生。” 玉蝉杏口微张，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