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盛宴》 第1章 天海界 相传天地初开之时,创世天神上古将现世划分为三界:天界、人界、魔界。 三界之中,天界与魔界势均力敌,而人界则因无灵力无妖力而弱之。魔界妖灵为提高妖能,扩大势力对抗天界,常常侵扰人界,以人为食。人界因此听魔界而色变,苦不堪言。 面对魔界日益强大和统领三界的野心,天界众神也无法坐以待毙。于是五爪金龙本尊的天帝与火凤天后,为保天界地位安稳,率领众神仙君与魔界是以天魔大战来决一胜负,这大战的地点便是人界的浩龙河畔。 天界占据浩龙河东为领地,魔界则占据了西岸,与之对抗。 此战持续三年,撼动三界,无论神、妖,或是被卷入战火的人界,皆是尸横遍野、伤痕累累,乌烟瘴气笼罩着整个世界。 霍乱疫病在人界爆发,遍地的尸气冲破乌云,一股无形而震撼三的魔星降世了。那一日,乌黑色的云朵化作血一般的猩红色,忽而形成一头狰狞的黑龙,双眼就如同血云一般恐怖。 黑龙现世,是三界面临毁灭的征兆。天魔两界在混乱中仍无心配合共同御敌,黑龙各中击破,使得天魔两界溃不成军。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只有三界齐心、联合人界共同抵御黑龙。 黑龙集天地之怨气而生,力大无穷,有毁天灭地之势,无人能敌。 创世天神上古待三界如同自己的孩子,眼看三界陷入混沌,毁灭在即,上古天神悲痛至极,穷尽一身修为,将真身化为天地,以一己之力封印黑龙,将三界拨乱反正,重归安宁。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三界众人目睹上古天神封印黑龙后消失于天地之间,于是天魔两界也无心恋战,三年之争终于画下了句点。 自那以后,三界便流传着一个新的传说。 上古天神封印黑龙时,凝聚最后一丝创世之力注入一缕精魂中,用以永世维护三界的平衡。此后,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界外界——天海界出现了。 天海界有一位从未露面的神君,三界尊其称为天海帝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无人见过其容颜或真身。天海帝尊存于天海,凌驾三界,神秘而强大。 当然,三界中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去深究,毕竟天海界与天海帝尊是超出三界的存在,其神力之深大,并不是三界的任何神、魔、人可以任意揣测以及与之比较的。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 天魔大战中,人界浩龙河为界,而浩龙河则属于人界的神瑜国。 大战之中,灵气与妖气四处乱窜,且不论天魔两界两败俱伤,神瑜国更是生灵涂炭。 神瑜国的开国国祖皇,为了减少天魔大战对人界造成伤害,带领一骑人界精锐,在浩龙河畔见神杀神,见魔杀魔,屠尽趁机杀戮的鬼怪,只为减轻人界的灾难。国祖皇的骁勇善斗和护民之心,自然也在天魔大战结束后受到三界推崇。虽说人界力量在天魔两界面前微不足道,但上古天神给予人界的特殊力量,使其在三界中有了一席之地。 上古天神耗尽灵力封印住黑龙后,三界为了不违背其意愿,无论真心与否,都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平息战乱。为了不再互相干扰、互生枝节,人界自然成为了调节天魔两界的一剂中和剂。 天魔两界对神瑜国国祖皇有敬意,也希望神瑜国能作为两界的和事佬予以共同维护三界和平,于是给了国祖皇珍贵的天魔之力,作为一介凡人,能上天界也能下魔界。 国祖皇为了回报两界的信任,在神瑜国定下一个特别的宴会。每隔二十年,天界上仙上神、魔界妖君妖灵、三界有识之士,相聚于神瑜国,不仅仅是共商三界安危大事,也是一种三界感情的沟通。此宴持续十日,规模盛大,三界同庆,号称——三界盛宴。 第2章 天意 自天魔大战的500年之后。 白雪茫茫。且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好似天界的女仙们向凡世间播撒花儿一般。 这里琉璃瓦片红玉墙,每一根白玉柱盘龙而立,尤显神瑜国皇宫的威严与魅力。远远望去,那一座座红玉色的宫殿就像是嵌在了雪地上一样。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则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飞檐上的两条金龙互相辉映,遥遥相对。 在这五百年间,每隔二十年就举办一次的三界盛宴,已经有二十五次。说实话,对人界来说,可能每一年这几百年已经很长,可以发生太多的变化,而对天界和魔界来说,人界的区区几百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有偶尔也会听见有人抱怨说,这以人界的时间来界定三界盛宴,对天魔两界来说也实在是一种痛苦,等同于见了没几日之后立刻又要再相聚。 偶有妖灵和上仙发生些小摩擦,也没有起什么大波澜。也有一些心思不正,动了歪门邪念的妖魔鬼怪来犯人界,也都被一一镇压了下去。 总的来说,这五百年来,三界也还算是相安无事的。 而平静得简直毫无水花的三界盛宴,虽说有些百无聊赖,但场面上的事儿即使是三界,大家也都理解得差不多。所以呢,也就这么一直持续举办着。直到二十年前的那场三界盛宴,就好似给平静的湖面抛下了一颗石子一般。 二十年前的三界盛宴最终日的闭席宴当晚。 宴会高台上三位王者风范的男子正在把酒言欢。 右边是魔界妖帝墨尘,左边是天界大殿下令天,而中间,坐着的是神瑜国国君秦威。不同于魔界妖帝的潇洒和天界殿下的淡然,秦威虽然坐着中间主位,到底感觉上还是有些紧张,觉得缺一口气,话里也总有一些讨好的感觉。毕竟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主持三界盛宴。 “国君,虔月宫的两位娘娘,好像都要生了。” 只看到稍微有些加快的步伐,却毫无慌张的神色的细年公公不愧是从小便跟在国君身侧服侍的,虽说话中带急,却依然不失礼数地向三位王者行了礼之后再行禀报。 “孤知道了。”秦威回答道。短短的几个字就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兴奋和期待之情。自从登基这三年来,一直无所出,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两位妃子同时生产,真是可喜可贺。 “恭喜啊!秦威国君,令天在这里先敬你一杯,以表祝福!” 天界大殿下令天说完后,举杯一饮而尽。 “那本王也在这里先干为敬咯!” 魔界妖帝墨尘也随后干了一杯。 虽说已戌时,虔月宫内也和这玉蓬殿同样人头攒动。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什么三界盛宴,而是这虔月宫内两位娘娘都突然有了生产的迹象。 虔月宫的主殿,方位东面,是纳嘉贵妃的居所。而副殿采月宫则位面东朝西,在神瑜国有一个风俗习惯,就是必须有表妹跟嫁,采月宫的主人就是纳嘉贵妃的表妹季宁,她虽没有表姐纳嘉那般美艳动人,但却温柔似水,秦威就是喜爱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姐妹俩嫁于秦威时,秦威还只是位储君,纳嘉为太子妃,而季宁是侧妃。秦威继承神瑜国大统之后,一直忙于政事连皇后之位都还未册封。也就是那时起,纳嘉越看季宁越不顺眼,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地位有威胁。 “纳嘉娘娘,这眼看天都快黑了,您加把劲啊!比西殿那位早些生出来才是真的啊!” 在床头拿着白手帕一直给纳嘉擦汗的是养大纳月的嬷嬷吉安。 “嗯……呵……嗯……” 巨大的疼痛感,让纳嘉已经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豆大般的汗珠从她的鼻尖滴落,她的脸色白得就好比一张纸。但是她的内心是非常明白的,原以为秦威对表妹也只是蜻蜓点水,谁知他居然把真心都交给了季宁!也不知道季宁给他吃了什么迷药,这样下去以秦威爱护表妹之势,皇后之位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如果她能一举得男,还是个长男,那这皇后之位估计就八九不离十,是她纳月的了。 “啊,啊 —— ”想着想着,纳嘉咬紧牙关,更加用力起来! “娘娘,加把劲!快出来了!”产婆喊道。 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穿透了整个虔月宫,也震惊了整个神瑜国。甚至是三界。 伴随着婴儿出生的啼哭声,即将披上夜幕的天空突然好像被劈出了一道口子,从这道口子中透出一些光,渐渐地,这道口子越来越大,光越来越强,一下子金光四溢,整个夜空好似白昼来临,明亮耀眼。 在玉蓬殿参加三界盛宴的人,也都纷纷涌到了殿外,皆为这番景象大为感叹。站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三位王者。 “秦威国君,天降祥瑞啊,看来你这神瑜国一定是有个特别的人出生了。”天界大殿下令天看着漫天金光对秦威说道。 “多谢大殿下。”秦威的笑着回答道,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而回头问魔界妖帝墨尘, “不知墨尘君有何看法?” 墨尘看着眼前这位神瑜国国君,看来这位国君真的很开心,这明显开心的笑容都藏不住了,还要装模作样地问他意见,那他何不妨堵他一下。 “本帝看来,这金光下,应该是出生了我魔界中人?” 墨尘看着秦威说道。 “这……这……” 秦威被墨尘这一句堵得慌,又不敢在墨尘面前表现不满,只得眼巴巴地看了一眼令天。 令天接下这话头,打了个转圜说, “秦威国君,这墨尘兄一向爱开玩笑。生于你神瑜国自然是神瑜国的福气,秦威国君先去看看出生的小婴儿是公主还是王子吧!” 听大殿下令天这么一说,秦威才想起刚刚细年公公说纳月和季宁好像是同时生了,想来这两人同住虔月宫,从玉蓬殿远远看过去这金光是洒满整座虔月宫的,也不知道是谁生了,想来自己也应该去看看了,于是秦威便暂时作别,赶往虔月宫了。 “这究竟是何天意呢?” 天界大殿下令天看着这漫天星光,不由自主地说道。 “天意如何,又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别以为你们天界就是天了。” 墨尘扔下这话,便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到玉蓬殿内去了。留下的大殿下令天,听了这话心里五味翻腾,连魔界都与他们这般说话了,看来这天界真的是有些没落了。 待秦威赶到虔月宫时,还未等他问起纳嘉和季宁的事儿,侍奉纳嘉的吉安嬷嬷已经带着一屋子人迎了出来, “恭喜国君!贺喜国君!纳嘉娘娘刚刚诞下小公主! ” 秦威稍微点了下头,准备朝纳嘉正在休息的东殿走去时,又想起了季宁,于是问道, “季宁娘娘如何了?不是说两个人都要生了吗?” 吉安嬷嬷恭敬地回道, “奴婢不知,西殿那边还未有消息,说不定还在生呢!” “是吗?……” 秦威朝西殿方向看了看,心想若是还在生的话,估摸着这天降祥瑞应该是纳嘉生下的孩子了。于是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纳嘉所在的东殿。 看到国君来了,正在床上休息的纳嘉稍稍起身,虚弱地说道, “国君,臣妾有辱国君宠爱,未能给国君生下小皇子…… ”话还未说完,眼泪就一大滴一大滴地滴落下来。 “这是什么话,男孩女孩孤都一样疼爱。”秦威将纳嘉搂入怀中,说着安慰她的话。其实这也何尝不是安慰他自己,毕竟听到公主两字,秦威的心里一瞬间是有些失望的。若这是个皇子,那该有多好啊。 吉安嬷嬷把包在金黄色襁褓里的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抱到秦威眼前,恭敬地说道, “国君,您看这小公主长得多俏啊!” 秦威看着金黄色襁褓中的女儿,说道, “爱妃,人人都说刚刚我们女儿出生时,那漫天金光是天降祥瑞。” 在秦威怀里依偎着的纳嘉一愣,先是悄悄看了一眼吉安嬷嬷,然后轻轻地说道, “臣妾不知……刚刚小公主诞生的时候,这边所有的人都说看见了金光洒下,臣妾也不敢多加妄想,现在国君说是天降祥瑞,臣妾这就放心了。臣妾这是何德何能啊……” “娘娘,月子里别哭坏了眼睛。” 站在两人前抱着小公主的吉安示意宫女给纳嘉娘娘递去一块方帕,接着说道, “禀国君,刚刚娘娘生小公主时九死一生,也许并未注意到那金光。而在这虔月宫的所有人都见到了那金光,哗—地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夜空,犹如神仙下凡——” 秦威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吉安,问道, “那金光你确定是落在虔月宫东殿的吗?那西殿的季妃不是也在生吗?” 纳嘉和吉安互相看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时候,只听屋外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慌乱的呼吸声, “国君,国君!不好了,不好了!” 这慌乱间几乎连礼数都给忘了的是常年在西殿季宁身边伺候的常德小公公。 “放肆!纳嘉娘娘刚刚诞下小公主,你竟敢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 ” 还未等秦威说话,吉安已经厉声斥责道。 “奴才……奴才…… ”常德的年纪幼小,被吉安这么一凶,已经吓得半死了。 秦威推开了怀中的纳嘉,皱了皱眉头,略带深沉的嗓音问道, “何事如何慌张? ” “禀,禀国君,季宁娘娘薨了…… ” …… …… 在常德颤颤巍巍,带着发抖的声音地说下这话之后,整个屋里都安静了。那种静,真的是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声音。 在国君秦威说话之前,谁都不敢说话,胆小的宫人甚至想着要是连呼吸声都没有了那就好了。 感觉过了很久,有感觉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只听秦威问道, “为何会突然薨逝? ” 常德低着头不敢看秦威,声音也是轻得连蚊子都不如,可因为整个屋内都很安静,所以都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娘娘她生下小公主,还挺,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 ” 常德说到后面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国君的威压。 “来人,移驾西宫。 ” 东殿和西殿同在虔月宫内,相隔着也没有多少距离,可这次,秦威感觉走了好久。他的身后还跟着整个东殿的人。而原本刚生产完要坐月子的纳嘉也不顾身子跟着一起去了西殿,她这也是和季宁姐妹情深了,让秦威着实有些感动。 到了西宫,整个屋内没有哭声,一片死寂沉沉。 躺在床上早就没了生气的季宁,就好像一张惨白的纸片,如此单薄。 “宁妹妹啊!我的宁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纳嘉不顾身边的嬷嬷和宫人拉着她,冲到了床边,摇着季宁的身子,哭得伤心欲绝。 她的哭声也把正在愣神的秦威唤了回来,秦威走近看了看季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 “季妃的孩子呢?” 这时候站在屋外的奶娘,颤颤巍巍地抱着孩子,看见秦威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哭着道, “国君,这是季妃娘娘拼了命生下的小公主。” 本来,无论王子或是公主,出生后,宫人们见到国君第一声应该说的是贺喜之词,而现在这个情况,着实说不出口。 秦威看了看襁褓内的女儿,问道, “孩子可健康?” 奶娘看了看周围,犹豫了一下,连声音都在发抖, “不敢欺瞒国君。小公主,小公主……自出生后还未啼哭……” 这答案完全出乎秦威的意料,他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这季妃为之拼上性命的女儿,莫非是个哑巴。季妃啊,季妃,孤是如此爱你,而你却为了这么一个不健康的孩子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什么?!这孩子是个哑巴?!我苦命的宁妹妹啊!!” 一听奶娘这么说,纳嘉又哭了起来。 秦威心里难受,可是毕竟孩子刚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秦威看了看床上那已经没有了气息季妃,叹了一口气,向奶娘伸出手示意要抱孩子。 奶娘看了一眼纳嘉,刚要把孩子给秦威,被身边站着的纳嘉的嬷嬷吉安一把拉住,吉安忽然双腿一跪,对秦威行了个大礼,带有些伤心地说, “国君,容奴婢说句该死的话。季妃因生小公主而薨,小公主出生时又未啼哭,这在民间说来是不祥之兆。国君,还请为了神瑜国,为了您,先别抱小公主,以免沾染不详气息啊。” 秦威皱了皱眉,没有做声。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纳嘉看此情形,擦了擦泪珠,也一起跪了下来, “国君,臣妾虽不认为季妃的小公主是不祥之兆,不过……自古以来民间的说法虽说不可全信,但也不敢说其无。要不然,先请御医来给看看,之后再……” 神瑜国如今还未封后,原本上至朝臣下至老百姓,也都以为皇后之位会在纳嘉贵妃和季妃诞出子嗣之后会有抉择。而如今季妃薨逝,有子嗣的妃子也就只有纳嘉一人了,这皇后之位估计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纳嘉跪下之后,整个屋子跟着一起跪了下来。秦威看着这跪着一屋子的人,毕竟众人也都是为了神瑜国的国运,也无责罚的道理。 “行了,都起身吧。” 吉安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抱着纳嘉诞下长公主的奶娘上前,把长公主抱给了国君,尊敬地说, “长公主出生时天空布满金光,视为祥瑞,国君您还有长公主啊。” 秦威抱住了襁褓中的女儿,圆圆的小脸蛋,居然还笑盈盈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能抱小公主的原因,这宠爱一下子就包围住了长公主。 纳嘉走到秦威身边,温柔地说道, “国君节哀,季妹妹薨逝,我也很伤心,以后我定会视季妹妹的女儿如己出,以告慰季妹妹在天之灵。” 这些话句句戳中了秦威的内心,秦威一手抱着和纳嘉的女儿,一手搂住纳嘉,说道, “你和季妃如此姐妹情深,相信季妃也会感到安慰和放心的。” “国君,请为长公主赐名。” 吉安嬷嬷又跪下了。 “吉安,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赐名之事改日再说吧。” 纳嘉看了眼秦威,对跪在地上的吉安斥责了几句。 “娘娘,长公主诞生之际惊天动地,这便是吉时,吉时赐名乃是最佳啊!” “这……” 纳月犹豫着看了看秦威。 秦威看着怀中的妻女,虽说失去了季妃很是伤感,但毕竟纳嘉给他带来了长公主,刚刚那金光震撼三界,也让初登三界的他一下子成为了焦点,将来更能巩固他们神瑜国在三界的地位,于是他正了正声,说道, “吉安嬷嬷说的对。吉时不可错过。” 秦威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女儿,带有威严地说道, “纳妃之女,位居长公主,赐名星月。望其犹如星月般耀眼三界。” “谢国君。” 纳月福身。 秦威握住纳月的手,说道, “纳嘉,诞下神瑜国长公主,天降祥瑞,有功;与季妃姐妹情深,此为有情,故,赐神瑜国国后一位,赐字月,从此便是纳月国后了。赐国后六珠凤钗与国后玉玺。望以国母之位作为典范,统帅后宫。” 这天大的好消息让纳嘉愣了一下,立刻回了神,跪了下来。 “纳嘉……不,纳月谢恩。定以严律己,不负国君信任,管理好后宫。让国君无后顾之忧。” 秦威扶起自己的皇后,满意的笑了。 “恭贺国后!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季妃的西殿开始,到整个虔月宫,乃至整个神瑜国皇宫,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祝之声。一下子便遮去了季妃离世的悲戚,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当秦威牵着刚登上皇后之位的纳月准备离开西殿之时,奶娘抱着的逝去的季妃的小公主,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奶娘一边想着小公主哭了就不是哑巴了放心了些,又赶紧哄了起来, “小公主,别哭啦。今天国后娘娘封后的喜事啊。” 这不哄还好,越哄哭声越大。秦威听着这哭声,似乎在诉说着有天大的委屈似的,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公主,想起自己还未给小公主赐名,于是说道, “会哭就不担心是哑巴了。望她今后万千安宁,安然无恙地长大吧,可别像她母后那样苦命。就赐名千然吧。” 说完,秦威便带着纳月,一家三口离开了西殿。 自此,纳月荣登皇后宝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星月,天降祥瑞视为三界至宝,成为整个神瑜国的掌上明珠,享尽父母宠爱。 千然,则因克死生母,命中带煞,被命于搬去宫内最偏僻的清离宫,给配了最少的宫人照顾她的起居。 第3章 二十年后 星月宫。 神瑜国国君赐予长公主最豪华的内宫,连宫名都是以长公主名号命名,足以见得对长公主的万分宠爱。 星月宫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宫女内官络绎不绝,虽然外面漫天大雪,但整个星月宫内都感觉红红火火的。这少说都有二十多人了,他们都是捧着国君和国后赏给大公主的赏赐来的。不过一会儿,星月宫的外宫就被放得差不多了。 星月宫主座上的这位女子,有着水蜜桃般的肤色,弯弯的柳眉,是一个有如莹玉塑成般的美人,她的身上能散发出一缕缕甜香,似兰似麝,醉人魂魄的香气。她更有一种天生的,他人无法效仿的魅力,那就是她出生时的漫天金光。所以,她自小就被捧在手心,连三界都对她礼貌有加,所以她的那种高高在上,浑然天成。 “长公主,您看,国君和国后为了让您在明天的三界盛宴里隆重登场,送来那么多好东西!” 说话的是长公主身边的一等女官玉华。她稍长公主年长三岁,可谓是陪伴着长公主一起长大,陪读书陪练功,能走到今天担当一等女官,也是她理所应得。长公主在神瑜国可谓是呼风唤雨的地位,自然不用说,她这个一等女官也是走哪儿都神神气气的。 “没劲,没兴趣。” 星月大公主摆玩着手中的玉镯,连眼皮都懒得抬,在铺满金线丝绸的软座上换了个懒懒的坐姿。 玉华见状,赶紧往星月背后轻轻地垫进一个软枕,笑着说, “长公主可别这么说,明天那三界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明天不还是……” 没等玉华把整句话说完,星月忽然笔直坐了起来,她回头看着玉华,问道, “千然那儿,父君母后有送过东西去吗?” “这个奴婢不知道……”玉华轻声地答着,她知道,她的这个主儿肯定又是要溜了。 “那肯定是没有咯!那怎么行啊,明天三界宴,千然定是要去的!!” 星月说着说着,走到了宫门口, “赶紧传本公主令,把父君和母后刚刚送来的东西都带上,还有我宫里有什么好的,都立刻给清离宫送去!” 说完,星月一步跨出星月宫门,往清离宫方向走去。 “哎哟,我的主子啊,您慢点啊……”玉华赶紧手快拿了件白色狐裘披肩,也追着星月就跑了出去,好不容易跟上星月的脚步,赶紧把披肩扶上了星月的背颈。 大雪茫茫,她们身后,还跟着刚刚才把东西送进星月宫,转身又被指挥去了清离宫的那一大堆宫人。 比起轰动于三界的长公主星月,尤其是在她的光芒下,外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还住着一位二公主。清离宫位于皇宫东南角,位置偏僻,和各大主宫之间隔着一条浩龙湖。 浩龙湖乃是当年大战时分隔地,几百年过去了,知道渊源的人并不多,且这边的宫人五个指头都能数完,更没有人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白雪之下,清离宫的琉璃瓦白玉墙,更加看起来洁白透亮,感觉冰清玉洁容不得一丝侵犯。 可甄给火炉里加了些银炭,回头看了看正在窗边看雪的千然公主,一瞬间有了公主和雪景好似浑然天成的一幅画的错觉。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千然更为肌如白雪,身上披着的那件深红色的外袍,又或许是宫内烧炭暖着了,让她的小脸蛋映透着白里透红像个苹果。 白雪与深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一团火又好似一片雪,可热可冷。墨黑色的眼瞳好似黑夜中的星辰,长长的睫毛眨巴着,近看仿佛一汪秋水,三千青丝随意地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配着一枝木质的簪子,即使如此随意却美的让人止不住愣神,以为是与天地融合在一起的女神。 可甄看着千然公主,不禁感叹她的颜,天生这般绝色。同时她又有些抱怨上天的不公,同为神瑜国的公主,为何自家的这位二公主却只能被隐藏于长公主的光芒之下?自打二公主出生以来,就被国君安置于这个离宫,虽说该有的也一并不缺,可这些年国君和国后却一次都未踏入过清离宫。 想着想着,可甄叹了口气。 “主儿,添件衣服吧,可别冻着了。” “ 甄儿,这么大的雪,浩龙湖一定都结冰了吧?”千然的声音里透出了一分期待。 “可不是么,主儿。这么冷的天,浩龙湖肯定是冻上了。” “那我出去看看雪!” 可甄一把抓住正准备走出去的千然,笑着说, “主儿,这天气可不能出去啊!看雪,屋里面儿也能看啊!” 千然轻轻地拍了拍可甄的手,温柔地说, “你放心吧,不会冻着我的。” 可甄拉着千然的手,引到软榻上,顺手给千然倒了杯热茶,说道, “公主啊,你看浩龙河都冻住了,你这小身子一出门准冻着!明儿可是三界宴啊,现在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说完,可甄把沏好的天山雪茶轻轻地放在了千然面前。 看着可甄这股劲儿,千然笑出了声。可甄从小跟着她长大,虽年纪没她大,但说话老道,总好似自己的姐姐一般管着自己。 “甄儿,你年岁虽小,那么唠叨,就不怕一觉睡醒后变成老嬷嬷吗?”千然打趣道。 “主子,您这是嫌弃奴婢了是吗? 那把奴婢赶走就是了……”可甄从怀里掏出丝巾,还真的往自己脸上抹了几下眼泪。 “哟,谁惹我们的甄儿不开心了?”这脚还没跨进门,星月公主的大嗓门已经飘进了屋里了。星月在门口停了停,玉华把落在星月肩头的雪花给拍下了些,赶紧先打开屋门,再帮她脱下了外袍。 这一路过来,天寒地冻的,一会儿可还得靠着这件斗篷回宫呢。弄完这些,她又指挥着那些跟着过来的宫人们把东西都放置妥当。清离宫比星月宫小上许多,不一会儿便连廊下都给堆满了。 就这开门关门的一小会儿,一股冷风都吹着身子骨凉透的感觉。 看星月公主来了,可甄赶紧福了福身,又抹了下眼泪,似做委屈的说道, “长公主给评评理,主子嫌弃甄儿啰嗦呢。” 星月一听哈哈大笑, “那她可说错了,你这不仅啰嗦,如今到还学会了装可怜了!哈哈!” 可甄一听,这小把戏被揭穿了,嘟了嘟嘴, “主子们就欺负甄儿吧。哼,我去小厨房弄点好吃的点心端来。” “我要吃你做的水晶梅花糕!”看着可甄的背影,星月大声说道。 星月位居长公主,又从小被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导致自己的主儿从小没人关注,不过久而久之千然公主倒也还是乐于这份清静。虽说可甄嘴上对那大公主偶有怨言,可她心里却也跟明镜似的,这宫里,也就大公主对自己的主儿好。 星月自小她就疼爱这个妹妹。可能是因为所有好的都被自己占尽了,父帝母后的疼爱,三界的关注,她也曾问过为何让妹妹住在清离宫,明明可以离大家更近一些,可谁都不给她个明确的说法。不过这一切都没办法阻碍她疼爱这个妹妹。 而千然也是十分喜爱好似妹妹一般的姐姐的。 一进门,看见千然正要从软塌上起来,星月赶紧摆摆手,说, “你且暖着吧, 我这还想上软塌上暖和暖和呢。外面可冷了。”说完,星月可不见外地钻进了软塌,摆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长长地舒了口气。 “嗯,舒服。” “姐姐,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星月宫待着,怎么过来了? ” 千然把自己捂着手的小暖炉塞进星月手里,之后拿起个垫子放在星月后腰。 自是两姐妹,所以也不在乎什么礼节礼数,星月坐在软塌上喝了一口热茶,感觉一股暖流慢慢地热到肺腑,她给自己在榻上找了个感觉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似带有责备的口吻说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没急事就不能来啦?” 千然看着眼前故意撒娇的星月,笑了。这么多年来,她也曾经埋怨过,为何她的父皇母后与她并不亲近?她也羡慕过,那个被众星捧月的星月长公主,她的亲姐姐,可是,这么多年来,星月对她的好,早就化解了她的一切不满,也成了她在百无聊赖的宫中生活里的一种寄托。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来,你就不来看我了?” 千然想起,的确,入秋以来她还没见过星月。其实并不是她不去见,而是母后暗暗敲打,派了老嬷嬷来传话叮嘱她别离开清离宫。 “你那星月宫人多太闹腾了,去了直头疼。” 听见千然那么认真地回答自己,星月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呵呵地笑了起来: “小老太,敢问您多大年岁了?还头疼呢!明明比我小,就应该爱热闹的年纪,喜什么清净啊!”说罢,便突然把手伸到千然的咯吱窝下,轻挠了几下。 当玉华把从星月宫拿来的礼品都安排妥当后,便和端着小点心的可甄一同入了内殿。只见软榻上,姐妹俩都笑得喘不过气了。似乎整个屋里都好像明亮暖和了一些。 可甄把一盘水晶透亮的梅花糕轻轻放在小台上,给两位主子各往精致的翡翠小玉盘里夹了一个。看见星月往嘴里整个都塞了进去,玉华赶紧给自己主子把沁雪白茶给端到眼前。 “你慢点吃,哪有长公主这么吃东西的,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了去……”千然轻轻给星月拍了拍背,生怕她噎着。 “怎么啦!本公主就这么吃的!”星月说完,可甄立刻又给她往玉盘里夹了一个放着。 “哎,可甄,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个水晶梅花糕,我真的是百吃不厌,几天不吃甚是想念呢!千然真是有福气了!”星月看了看这好吃的点心,不禁叹了口气。 可甄自是不缺眼力见的,赶紧答, “谢公主。奴婢多做了些,一会儿打包好让玉华给您带回去。” 星月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到自己此行可不只是为了吃啊,她抬起头对千然说, “然儿,明天终于要来了!你不激动吗——三界盛宴啊,自打出生以来,只闻其名,我们终于可以一睹其风采了!” 千然从小就习惯了清离宫的清静,打心底对这些闹腾的事儿没啥兴趣。她一边玩弄着手上戴着的水晶链,一边答着, “我可不想去。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上那浩龙湖上玩上一阵来得好呢。” 星月一听,倒是急了起来, “说什么呢!明天重中之重,可是你我的选亲啊。你要是不去,对天下那些风流倜傥,英姿飒爽的公子才子们来说,可是天大的损失啊!” “这与我有何相关?星月,天下的好男儿都是你的!” 这话一出,星月便听出了千然在打趣她,往千然身上轻轻砸了一拳,笑着说,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若是天下好男儿都是我的,那我定分你一半!” 话说二十年前的三界盛宴开宴那天,也就是星月和千然出生的那晚。当年所有参加盛宴的三界宾客,皆目睹了漫天金光洒下的壮观场面,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天界和魔界就立刻就向神瑜国国君秦威下了求亲帖,以求取星月公主的娃娃亲。 然而星月公主只此一位,引得天界和魔界的两位使者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神瑜国国君秦威一看形势不对,可不能让两位在自己的地盘打起来,这才想了个拖延法!待二十年后星月公主也长大了,到时候姻缘由她自己选。当然,这二十年以来,来神瑜国向星月公主求亲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冠盖相望,就差没把神瑜国大门给踏破了。 “主子们可别说这样的话了,都是还未出嫁的可人儿,被别人听去了,那可不得了。”站在一旁的玉华听到两位主子,一口一句好男儿的,还分你分我的,她都觉得这脸烧得慌。 “哼,我倒要瞧瞧这宫里还有谁敢嚼我的舌头,说我的不是?” 星月不服气地把话给顶了回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星月,你赶紧回自己宫里去准备准备吧。” 一听千然都下逐客令了,星月更急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呀?” 千然吐吐舌头,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开了,怎么又给想起来了。哎。 星月接着说, “为了明天的三界宴,父君母后赏了好多东西到我宫里……”说到这儿,星月停了停看了一眼千然,生怕她听了不舒心。再确定千然面上并未有任何的不乐意,她才继续说道, “我挑了些适合你的,都给你送来了。你也别推辞了,明天是不管如何你我都要同去的,所以你选选有什么可以用上的。” 千然看着星月,心里自然明白星月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好,也不忍拒绝了她, “嗯,好,我挑挑看看。你别看我清离宫偏远些,好东西也不少。父君母后没亏了我的,你放心吧。” 星月自然是知道千然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这么多年,就算是瞎子都知道父君母后并不疼爱千然,想着想着,她又开始心疼起了这个妹妹。 于是就把小桌台上最后一个水晶梅花糕给塞进了嘴里。一边嘟囔着嘴,一边仔细看了看千然, “等明天三界盛宴的时候,你一走出来,保证轰动整个三界,那千然你的盛世容颜可是我都比不了的。” 要是别人说这话,可能还带着些酸味,但是星月说这话,连站两人身边伺候的玉华和可甄都知道,那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而且……”星月话锋一转, “明天连魔界的妖帝和天界的神君都会来,听说这都是不曾有过的!你猜猜,他们谁更玉树临风?哪一个更胜一筹呢? ” 由天帝带领的天界,等级制度十分分明。人界修仙得道才仅仅是散仙,散仙等个几百上千年的历经3道天雷劫晋升上仙,然后吧,也不知再需几百几千年的修炼,加上因果机缘才能等来9道天雷劫飞升上神。所以,目前上神的人数就在五个指头之内。 天帝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据传大儿子令天,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寡言语,位居上仙;女儿令涵则有着精致的五官,优雅贵气,同样位居上仙。小儿子令剑则如其名,剑眉星目,话说这令剑对兄长令天的崇拜可谓是整个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相对于天界的等级分明,魔界就稍稍简单了些。能进入魔界修炼的,皆可被称作一声魔君。而在这之上拥有和天界上神同样实力的被称为妖君。再往上,那就只有一位魔界统帅人物了,那就是妖帝。五百多年前的天魔大战时,当时的妖帝殒身,本以为会有一场争位夺权的腥风血雨,然而妖帝之子墨尘便以神力服众,妖帝之位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其实力自然是驾龄于天界的几位殿下之上。 “我未来的夫君肯定要是人中之龙,肯定是最优秀的那个啊,八尺男儿威风凛天下!还有最重要的呢,是对我好,也要对你好,孝敬双亲、爱民如子。还有还有……” 看着星月掰着手指说着未来夫君需要具备的条件,千然打趣道, “好啦好啦!谁能娶到我们星月的,肯定是最优秀的啊,可是有一点,可能比较难……” 一听千然说难,星月赶紧不解地问, “什么难?你赶紧说呀,别卖关子,到底哪个比较难啊?” 千然看着星月的脸,故作玄虚地说, “你说未来的夫君要是人中之龙,你若是说天界的那两位皇子便是真龙了,可你这话里,既要人又要龙的,可不是难嘛。” 千然这一本正经地说笑,可把站在两位公主身边伺候的玉华和可甄给乐坏了。 大家都一同笑了起来。 “—好啊,千然,你取笑我—” 星月也止不住笑,一边故意往千然身上轻轻打去,一个逃一个追,整个清离宫不再像这个清冷的名字一样,热闹了起来。 “明天集三界能人勇士,肯定也会有千然的缘分!到时候看你还取笑我!反正啊,就像小时候约定的那样,以后我们一起出嫁!” 两姐妹聊了好久,看着天色晚了,星月也赶紧告别千然,回宫为明日的宴席做准备了。 第4章 邂逅 每隔二十年一度的三界盛宴,据传自上古天神陨落之后,为了维护三界的平衡及安稳,便由统领人间的神瑜国来举办。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天魔两界自五百年前大战以来,怎么也都有些面和心不合,自然是两界都不愿意去对方的地盘,或者又可以说是互相都看不上对方。所以三界盛宴选在人界举办,也不失为一桩折中的办法。而且,神瑜国为此盛宴也可以说是乐此不疲。 三界盛宴对于神瑜国而言,虽说五百年前开国国祖皇那会儿是纯粹的为了三界,想永保人界平安,到了现在,更可以说是一种向人间大地确认神瑜国地位及权利的象征。再加上二十年前星月公主伴随漫天金光的降生,虽说这究竟代表什么至今无人能解,但是神瑜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三界的香饽饽。 话说这二十年来求亲星月公主的三界人士是数不胜数,不过无一例外,皆是被一一拒之门外。不过神瑜国国君秦威也自然不愿得罪众人,毕竟能来求亲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美其名曰,二十年后将在三界盛宴由星月公主亲自选定未来夫君。当然在国君秦威的心里,早就认定了自己的女婿非天界的大皇子令天莫属。 虽说魔界与天界实力不相上下,但凡人总想成仙,再加上若是星月能嫁给令天,那待令天继位当了天帝那天,星月就是统领天界的天后。而他秦威,作为星月的父皇,就是天后的亲父,天帝的岳父啊,那地位可不是天下至尊了吗!所以这魔界又如何能和天界相比呢。 当然,秦威作为神瑜国国君,心思也自然是深沉的。考虑到魔界因为星月嫁与天界或许会对神瑜国不利,所以待三界盛宴之时,将千然嫁与魔界,即便高攀不了妖帝,凭千然这些年出落得神女容颜,嫁个大司事或长老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届时三界之中,他神瑜国的地位,他秦威的至高权利,便也不远了。 三界盛宴,历届都是要举行十日之宴的。所以为了三界盛宴,神瑜国早在一年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神瑜国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一次除却宴请三界,更是星月长公主的选亲大会。不管是对神瑜国宫内或是整个神瑜国的老百姓来说,星月长公主的地位是超然的,自她降生以来神瑜国五谷丰收,所以大家便是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长公主身上,若是长公主能找到好归宿,且这个归宿还能让神瑜国更为繁荣的,便是万民所向了。 “没想到,这神瑜国为了明天的盛宴还真是举国忙碌啊!” 午夜时分,神瑜国宫内依旧灯火通明,宫人忙里忙外,正好一棵松柏树的阴影下,遮蔽了两个身影。 “墨帝,恕手下愚笨,咱们这大半夜跑来这宫内干什么啊?明天盛宴再来不就行了么?” 剑南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妖帝墨尘。号令整个魔界的墨尘,手下们都尊称他墨帝。 “自然是为了星月长公主,我先看看她长啥样,要是丑了,明天就让给天界,也懒得争。” 墨尘悠悠地说道。 “还有……” 剑南看着自己的主子转过身向自己看来,往前倾了倾身体,带着敬意地说, “请墨帝吩咐。” “你本来就愚笨。” “是……嗯?” 墨尘幽幽地撂下这句让剑南无比凌乱的话,随后轻轻一跃便有松柏树的高度,往内宫飞去。 这边厢,千然带着可甄送星月走出浩龙湖,没有直接回清离宫。白天的鹅毛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色下即使是她这偏远的清离宫,也被外宫中的灯火辉煌映衬地透亮。 粉白的雪泛着幽幽的光芒,加上千然的白色外袍,已然和天地融为一体。而那随意系着一头青丝的发带随微风飘逸,犹如天女下凡。 “啊啾—” 听见身边的可甄都冷得打喷嚏了,千然想起来这雪停了方是最冷的,她回头便唤可甄先回去。 “主儿,那怎么行?放您一人在此,可甄不放心。” 千然微微一笑,, “清离宫这儿,最是清冷,你看连个人影都没有,放心吧。刚刚陪着星月吃多了,我想再多走几些路,消消食。我马上便回去。” 可甄看了一眼千然,瞧她柔弱却知她最是固执了,便也就妥协了: “那公主还是稍微快点回来。明天就是三界盛宴了,可别着凉了。” 说完可甄将手上一直拿着的白绒披肩给千然披上,便先行告退了。 “嗯,知道了。” 千然轻轻点头说完。 呵……三界盛宴么…… 千然绕着浩龙河慢慢地走两步,停一步,这么多年她闲来无事,便把这清离宫的周围打理得非常好,虽不是那小桥流水般的风情,但也有那悠然自得的韵味。不过千然此时却没有太多的心思欣赏风景,一想到明天的三界盛宴,止不住的沉重。 自打出生以来,这么多年早已对父君母后的疏远习以为常,自古帝王家淡于情,而且想来毕竟姐姐星月乃三界宠儿,在星月身上寄托着三界的安危平和,父君母后将所有的爱给与星月,久而久之她也是能理解的。 明天,三界都为了姐姐星月而来,又或许是太多年了自己已经习惯了清离宫的清冷孤单,甚至她已经开始享受起这一个人的时光。 父君曾当着三界许下诺言,星月未来的夫君由她自己选,可千然看得清楚,她不是星月,未来的夫君由不得自己选择,民间都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身在皇家?对皇家来说,星月的婚姻若无法掌控,那她的婚姻必定逃不过被主宰的命运,一切都会以皇家利益为优先。 可是,她虽知道这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可与其嫁给一个陌生人,倒还不如待在这清离宫一辈子。 就在千然想着明天之事,有些走神发呆的时候,身后的针叶树上突然掉下了个小雪球,正好砸到了千然的脑袋上。千然抬头往上瞧去,一个白色飘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怎样的容颜,一瞬间千然的头脑是空白的。 这位男子同是一袭白袍胜雪,飘然若谪仙,不淡不深的剑眉下,一双墨色的眸子犹如万千星辰,却微透着疏离,让人惊为天人。他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随意束起,一半披散,一半束敷,即使是静静站在那里,也生出一股清冷卓然,好似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彼其之子,美无度。”千然忽地念上心头,这说的便是眼前这位男子吧。 只一眼,便难以忘怀。 “你是……?”男子微微开口问道。 这才把千然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是……不是……你是何人? 为何会在我清离宫?” 千然下意识地想回答,才忽然想起在这清离宫,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陌生人,稍稍起了警觉之心。 “这儿可不止我一人。” 男子看着千然淡淡说道。 千然心里一阵疑问,这什么意思啊?刚想开口问,忽地一阵风袭来,眼前又多了个一身紫色鎏金的锦袍的男子。 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挑,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和刚刚那位白衣男子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墨尘看了眼身边的白衣男子,继而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女子,想必就是星月公主了。没想到一向自视甚高的天界居然也会在盛宴前来夜探公主,不过这星月公主果然出落地没让人失望啊。巴掌大的娇小脸蛋,吹弹可破的无瑕肌肤,犹如锦缎般的三千青丝是那么随意地飘落在肩头。最吸引人的是那精致的五官下,有着一双墨色澄净的双眸。 “你好,吾乃魔界妖帝墨尘,今晚只不过想和公主打个招呼。” 墨尘对千然说完后,转眼看了身边的白衣男子,轻笑道, “没想到天界动作也那么快啊!” 白衣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墨尘的话,都不往墨尘这边看一眼,他对着千然说, “我只是瞧得这院子清净,在树上小憩了片刻,打扰了。” 说完,不等千然回复,白衣男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墨尘也打扰了,明天见。” 紧接着,墨尘也一并不见了踪影,整个清离宫刚刚的热闹好像一场梦一般,忽然又变得无比的安静了。 千然一个人愣在原地,这忽如其来的两个男子,又一阵风般消失,她努力使自己快速整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来的那位男子原来是妖帝墨尘,那白衣男子原来是天界的呀,那是谁呢? 第5章 初登场 每隔二十年度举行一次的三界盛宴终于拉开了为期十天的序幕。 虽说星月公主之名响彻三界,但其实今晚才将是星月公主首次正式在三界众人前登场。 三界盛宴的主宴设于神瑜国皇宫内的玉蓬殿内。玉蓬殿坐落在整个神瑜国皇宫的正中央,露出的那一片片琉璃瓦顶,即使在冬天的夜晚也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闪耀发光。宫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今夜玉蓬殿内金碧辉煌,鼓乐齐鸣,笙歌鼎沸,三界齐聚于此,可以说这是有史以来三界盛宴最热闹的一次。 自天魔大战已过去五百年,这对人界凡人来说已经足以成为一种传说,而对天魔两界来说千百年不过一瞬,如同昨日才发生的事,所以即使在三界盛宴,虽然天魔两界的魔友仙友也会打个照面,但难免也都是台面上的奉承话,看他们在宴席中,天魔各占一边便可知了。 况且三界盛宴历年以来,天界的天帝天后并无一次出席,当然魔界的妖帝也从未出席过。天魔两界也都是派出一些稍有能力和见识的上仙,魔君等作为大使来参宴。 而人界,自然是以神瑜国的国君为主。这一年年的传位下来,对秦威来说已经是第二次主持这个盛宴了。第一次他二十岁,正好是星月公主出生。而今天,他年有四十了。上一次的三界盛宴,虽说天帝天后魔君没有驾临,但是在排位时,依旧是三界鼎立而坐,魔界在左,而天界在右,秦威在中间。 而这一次稍有些不同,因为他的女儿星月将要选择未来夫君,所以秦威被奉上主座。 待艺女婢们随着歌乐跳完了欢迎舞之后,三界人士也都渐渐入座。只听站在门外的女婢用尊敬的口吻说道: “恭迎魔界妖帝墨尘驾到!” 玉蓬殿内突然都安静了。这妖帝墨尘从未在三界盛宴上露过脸,这一次居然亲自来参加,这让神瑜国国君秦威也为之一震。他赶紧从主座站起准备迎接妖帝,没想着墨尘好似一阵风一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已落座殿内。 “未能在宫门外恭迎妖帝驾到,请恕神瑜国怠慢!” 秦威赶紧作揖赔礼。 “免了,本帝今天来凑凑热闹。没想到这天界小儿还没来啊?” 墨尘入座后,魔界的那些妖君们好似涨了士气一般,感觉在天界面前也终于平起平坐了。 墨尘话音刚落,不等秦威回答,只听迎接女婢说, “恭迎天界令天大殿下驾到!” “恭迎天界令剑二殿下驾到!” “恭迎天界令涵公主驾到!” 只见玉蓬殿外一行人踏祥云而至,走在最前面的是天界的大殿下令天,他身穿一件藏青锦袍,腰间系着一块白玉雕龙玉佩,自带一身正气,气宇轩昂。 走在他身后的,则是天界的二殿下令剑。一身深红锦袍,袖口处镶绣金龙飞天,脸上的笑意带着温暖,也有天生俱来的非凡气度。 令涵走在最后,由婢女们搀扶着慢慢走下祥云。她身穿金色华服,一头青丝绾成朝凰髻,佩戴火凤点翠步摇,她每走一步都好似步步生莲般美丽动人。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们一行人,立于殿内,向众人做了个行礼的姿势后,站在最前面的大殿下令天对着秦威说道, “秦威国君,父神母神今日派我等前来预祝三界盛宴顺利举行,我等也将会参与此次盛宴。” “咦,这天界三子何时还多了一位啊?” 随着妖帝墨尘的一句话,大家才注意到,在这三人之后还有一位男子。 此男子正是昨日墨尘在清离宫浩龙河的见到的男子。 和昨日的衣裳有些不同,此男子身着丹青色外袍,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仙气,还令人莫名有一丝敬畏感,在座的女仙甚至是女妖,无不被其外表所吸引。大家也都暗自感叹,三界之中一直以魔界妖帝墨尘的颜值为顶峰,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男子与之并肩,这次的三界盛宴也可谓是不虚此行了。 秦威国君也暗自惊叹这位的气质,连声音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敢问这位上仙是?” 男子轻轻回道, “只不过是天界中小小的散仙一枚。” 秦威国君点了点头,可惜,如此气质却只是一位散仙,无权无势,定不能在选婿范围之内。 “春玄虽是散仙,但确是受本公主之邀而来,你们可切莫怠慢了!” 令涵公主言语内尽显傲气,秦威赶紧示意女婢们伺候好各位。 秦威正准备落座,忽而又回头向墨尘和令天问道, “请墨帝和令天大殿下同本王同坐!” 墨尘半笑着回答, “秦威王今次就不必推让了,请吧!” 令天也接着墨尘说道, “我等坐在这里就行了,秦威王请上座吧!” 众人看到天魔两界的帝王也让出了主座,不禁在心里感叹,人界这星月公主的魅力之大。 这几百年来都不曾在三界盛宴露过脸的妖帝还有天界那三位殿下,这次一同驾临于这盛宴,可想而知,都是为这联姻而来。 而秦威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缓缓走上正中间的台阶,在金漆雕龙宝座坐下,他不自觉地昂起下巴,台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好似有种睥睨天下的优越感。 秦威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欢迎各位前来神瑜国。今日,三界于此召开三界盛宴,乃吾神瑜国之荣,乃三界之福!更乃我人界百姓之福!吾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说完,秦威面向众人,举起手中的鎏金碧玉酒盏,一饮而尽。紧接着众人也举杯共饮。 在几杯酒下肚之后,等艺女们献舞完毕,秦威手一挥,缓缓说道, “众人皆知,我神瑜国长公主星月,出生时金光四漫,被视为三界之瑞兆。寡人与国后将小女视为掌上明珠,爱护她、尽己所能栽培她。这二十年来,蒙三界众人偏爱,每年求亲者数量不计其多,为了三界平衡,寡人也不得不一一拒绝。当然,寡人定将守约,小女星月的婚事将由她自己做主,想来吉兆现世,定有其天意。现在就请神瑜国长公主、吾儿星月拜见各位!来人,请公主!” 第6章 邀功 三界无论是仙、魔、人,这二十年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今玉蓬殿两排对面坐着,一边是以魔界为主,另一边则是以天界为主,其中还夹杂坐着人界的各大王储、能人贤士。 随着厚重的红色玄木宫门被缓缓打开,只听守门宫女满是尊敬地通传道, “星月公主驾到!” 整个玉蓬殿,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聚到一个点。 星月身着一袭淡紫色华纱裙,一头青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红色玛瑙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金色流苏,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紧接着映入众人眼睑的是一张绝美的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慢步来到众人面前。 “神瑜国星月见过各位,给众位请安。” 不卑不亢地一句话,也带着庄重感。更显出星月在三界内的地位,在座的尤其是某些女仙女妖君看着星月这般,心里都是羡慕嫉妒的,但他们又无法不承认,这真的是与生俱来的。谁叫人家出生时便金光漫天呢! “俗不可耐。”令涵小声说完,便立刻感觉到来自令天的眼神警告了。 秦威王和国后纳月满心欢喜地注视着心爱的女儿终于在三界中亮相,心中无比骄傲自豪。 “各位,小女星月今日在此拜见,望今后各位多多照顾!”国后纳月说完后,便向星月招了招手,示意坐到自己的身边。 “母后,千然妹妹还没来呀?” 星月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嗯,你别管了。” 纳月面带微笑看着前方,低声回答道。 “可是她答应我要来的啊……”星月有些着急地说。 “不许胡闹。” “不对啊,昨天本君见到的可不是长这样的啊。” 妖帝墨尘对站在身后的剑南轻声说道。 “属下不知道啊。昨夜墨帝把属下一个人丢下就走了,属下可不知道您见的是谁。” 剑南的阴阳怪气的语气,明显是对昨夜墨递一个人逛内宫找公主表示不满。不过这不满的情绪,随着墨尘的一个眼杀立刻乖乖的结束了。 “属下真的不知道。但现在的这位星月公主肯定不会假。您昨夜在这内宫里还见到别的姑娘了啊?” 剑南看着正中央刚刚在国君国后身边坐下的星月公主,低头对墨尘说道。 “的确不是她。”墨尘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墨尘一边想,一边望向了坐在对面的散仙,想起刚刚天界公主唤他春玄。想来昨夜他也在场,墨尘本想从他的眼神中获取些信息,没想春玄一脸风轻云淡。 “众位,本次三界盛宴将持续十日,而最后一日,小女将在三界中择出未来的夫君,如寡人承诺,一切将由星月自己做主,望各位体恤!” 秦威说着这话,看了看天魔两界的众人,又想起自己的如意算盘,好不得意。 就在这时,从魔界这边传来一个声音, “ 慢着! ” “不知墨帝有何吩咐? ”秦威回问道。 “本帝有个疑问,秦威王,不知这神瑜国的公主有几位?” 原本还有些喧哗热闹的殿内一下子安静了。 知道神瑜国有两位公主的,可能只有屈指几人,而在座的几乎都不知道。所以对于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大家都一同看向了秦威王。 秦威王心底也是一惊,不知何时这个事儿居然被妖帝墨尘给知道了?不过他原本就打算在这次盛宴找个机会给大家介绍的,所以反倒内心有些感谢起墨尘了。他满脸堆笑, “墨帝果然厉害!没想到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啊!” 秦威站起来,笑着继续说着, “ 没错,寡人的确还有一个女儿,名为千然,是星月的妹妹。” “哟!恭喜秦威王啊!没想到还有一位公主啊! ” “星月公主还有妹妹啊?! ” 在座的一些人也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秦威王赶紧说,“过几日寡人打算让千然拜会各位。 ” “为何今日不来?”墨尘并不打算轻易结束他的好奇心。 “墨帝不知,我这小女儿自小便沉默寡言,上不得台面,只怕这大场面吓坏了她,也惹大家不快。”秦威讪讪地解释道。 “偌大的神瑜国,二公主又怎会上不了台面呢?或是秦威王看不起我等?”墨尘一脸冷漠地看着秦威。 正当秦威不知如何是好,满头大汗的时候,只听守门宫女通传: “千然公主驾到!” 此时的千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个盛宴中的话题了。 红色玄木宫门被再次打开,一个与星月公主完全风格不同的女子随着一步步轻盈的步伐,慢慢走近大家的视野。一刹那间,整个宴会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千然身穿淡青色月华长裙,虽称不上华丽,但裙褶是银色的线勾勒出的小花瓣小巧可爱,外面披着一层淡白色薄纱。如黑玉一般的三千青丝也只是轻轻挽起,插上一致珍珠钗,与她素来喜爱淡色相依相称。她手上的那条水蓝色手链,随着她一步一摇,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 其实今日千然并没有对衣裳大费周章,可甄原以为千然怎么也会选一件昨日星月公主特意送来的衣裳赴宴,可是千然也就和平日一样,随意地选了一件。最后可甄好说歹说,千然才浅施粉黛,只是这一点,便可是天仙也无法与之比拟。 且不说天魔两界,就连神瑜国的大臣,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令涵见此状便轻哼了一声。 如此女子,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当然,天界魔界更是拿星月千然姐妹俩在心里做了比较。这星月已经是出落得万千人中只一人的绝色,可与千然相比,却稍显失色。 众人禁不住内心感叹,三界只道星月公主,却不知这千然公主居然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墨尘自然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千然了。没想到自己误以为的星月公主,竟是千然公主。转眼他又觉得甚是侥幸,还好昨夜自己夜探神瑜宫内,不然可能根本不知道千然的存在。 千然在众人前定了定神,微微低下头,道, “神瑜国千然拜见各位。” 千然的目光中纯洁似水,却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起来吧。”秦威国君说完,可能也是忘了赐座,一时千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是第一次拜见那么多人,所以还有些紧张,也不敢东张西望。 秦威话音刚落,坐在上方的星月就对千然招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 千然刚想过去,坐在星月身边的母后纳月一脸和颜悦色地说道, “千然,今天是以星月为主的三界盛宴,你还是坐在下方吧。” 纳月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抬头看了千然一眼,心里也大概有了个数,这千然公主和姐姐星月的地位可谓是相差甚远。 千然看向周围,神色尴尬。 明明殿上已经高朋满座,母后却依旧让她自己找座位入座,虽说一直习惯于母后的冷淡与无情,还是有些心寒的。而且一向不习惯人多的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坐在何处。 “千然公主,若是不介意,本帝身边倒是有个空位。” 开口打破尴尬的是魔界妖帝墨尘。 墨尘的一句话,让殿上的女妖、女仙都为之诧异。自打五百年前天魔大战之后,虽说仙魔还未联姻,但也允许互相走动。而且,三界之中无人不知妖帝墨尘的容颜,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千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在众多羡慕的眼神中走了过去。 “你昨夜怎么没说你是千然公主?” 墨尘在千然落座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墨帝并未询问。”千然轻声答道,语气不卑不亢。这倒是让墨尘很是惊讶。 其实千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内心是忐忑的。 虽说三界盛宴上认可男女同席,可是看向整个大殿,坐在一起的男女几乎都是夫妻兄妹。可自己如今却坐在魔界妖帝的身边,这实在有违男女伦常。 千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感受到了从对面而来的目光。四目对视,千然内心澎湃。 那不是昨夜那位白衣男子吗?昨夜匆匆一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现在看来,他身边坐着天界的殿下和公主,应是天界之人。 春玄看着坐在墨尘身边的千然,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内心却有些异样。 其实若不是昨夜墨尘突然来到,他是想告诉她的,虽然不知道她的姓名,但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她了。那么多年,他都看见了她的孤单寂寞,看过了她的泪水,也记住了她的笑容。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也是,自他第一次发现了她,为了不惊吓到她,他每次都只是远远地观望着。昨夜见她在那里伤神,他故意将白雪撒在了她的头上,只为让她从悲伤中抽离。 “各位,本次三界盛宴,一来是望今后各位继续为三界的安危稳定出力,二来呢,则是小女星月的婚事。今天在这里为大家引荐了小女星月,在为期十日的三界盛宴的最后一天,将会有小女自己选择未来夫君。今天本君在此与各位共饮酒杯,以此立誓!” 说完秦威国君再次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饮完这杯酒,墨尘放下酒杯,看着秦威说道, “秦威王只说为星月公主婚事,那请问千然公主的婚事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这一问,别说在座的众人,连千然都猛地抬眼看向了墨尘。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妖帝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自己是多么不想嫁人,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连出她的婚事。 而后她的眼神又不自觉地飘了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 不知道他是怎样想她的呢?他定是会认为联姻这事情太俗气了吧。千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胡思乱想了起来,这也未免有失女子矜持,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低下了头。 墨尘这一问,魔界的人自然是不敢多想,毕竟提问的是他们的主君,虽不知其用意,但是主君说啥就是啥。而天界,被墨尘这一个问题提醒了,这神瑜国两位公主,若娶不到星月公主,退而求其次的千然公主,虽说比起姐姐星月在三界属于无名之辈,但是这极品的容颜和与之相称的气质,在三界中也是无人能敌的。 秦威和纳月互相看了看,秦威笑着说道, “多谢墨帝关心。小女千然的婚事自然也是有打算的,我人界向来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重,小女亦不可例外。 ” “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啊。同是国之公主,如此对待,不太妥当吧。 ” 墨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换来的是冰冷毫无温度的表情。 “ 墨帝,您贵为魔界妖帝,对人界之事有所不知也是正常的。在人界,子女的婚事必然要尊崇父母之命。这也是子女对父母的一种尽孝。 ” 坐在秦威身边的国后纳月,用恭敬的语气说道。 “神瑜国后,你这是说我魔界不该插手人界之事?” 墨尘的语气中的不满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大殿。 纳月正要回话,秦威立刻抢在她之前说, “妇人之道!瞎说什么! ”转而又对着墨尘赔着笑脸说, “墨帝说得极是,那小女千然也承帝君美意,由她自己择偶婚配,于十日后决定! ” 听到秦威的回复,墨尘这才满意地稍稍点了点头,还顺带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千然,好似在邀功似的。 第7章 送礼 每20年举办一次、每次为期十日的三界盛宴,自是每一天都是非常珍贵的。除去每日各种宴席之外,更是不成文地变成了三界男女相亲的好时机。题外话,按常理来说一般天界是看不上魔界的。 秦威王当着三界拍着胸脯保证,星月公主可自己选择夫婿,引得三界众人都想各凭本事博得星月公主的芳心。毕竟凭借星月公主在三界中的地位,即使是无名小辈娶了这星月公主,估计也能瞬间扬名三界、飞黄腾达了。 当然也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看得真切,星月公主又哪能嫁给些平凡之辈呢,幼稚。当然,看穿不说穿,视为上等。 自从昨日三界盛宴召开之后,星月宫的宫门都快被踏平了。 各种古玩珍藏、宝物珍奇源源不断地被送了进来。 “天界令天大殿下之礼――五彩金龙一尊、琉璃手镯耳环一套、白玉镶金头面一套 ! ” “俗!” 软榻上的星月,下意识地蹦出了一个字。 “魔界大司事飞龙――玛瑙玉镯一对、夜晶纱10匹、黑羽金玉钗一支! ” “我说这大司事的名字有点意思啊,明明是个蛇妖,还飞龙呢。飞蛇还差不多。” 星月百无聊赖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我的姑奶奶,您可闭嘴吧……” 站在一旁的玉华就差没直接上手把公主这口无遮拦的嘴给捂上了。 “天界令剑二殿下之礼―― 翡翠皇玉如意一对,白玉宝瓶一双,粉晶镶金头面一套!” “等一下,拿过来让我瞧瞧……” 星月开口叫住送礼的宫女。 玉华看着星月公主终于生了兴趣,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太好了!还是天界二殿下,不错不错。 星月公主看着宫女毕恭毕敬端上来的珍品,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公主,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个还不错?” 玉华赶紧接了句话。 “不……不是,我说这天界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俗啊,太逗了这,哈哈……唔” 玉华只恨自己没更快一些捂住她主子这张嘴。 星月不满地扯下玉华的手,不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挥了挥手道, “ 这还得要多久?本公主可等不了了,全身上下都要长毛了!我要去找千然玩儿,来人,摆驾清离宫。” “这……公主,这那么多礼物可都是送给您的。要不您在等等,马上就清点完了。” 清点礼品的宫女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玉华,我们走!” 星月公主压根没把宫女的话听进耳朵里,直接便走出了星月宫。 玉华也算是放弃阻止星月公主了,毕竟是从小跟着星月公主的,深知星月公主的性格,赶紧拿起公主的白羽披肩,跟了上去。 清离宫内。 可甄给坐在软榻上的千然泡了杯玉叶茶,慢慢地放在千然面前,看了看外边,又看了看千然。过一会儿又跑去宫门那儿瞧了瞧,然后又有些失落地走了回来。 千然自然是知道可甄这是怎么了,微微一笑, “可甄,你就别在我面前晃来走去的了,看得我头都晕了。” 这千然不说还好,一说倒把可甄给委屈上了, “ 我的千主子,我的然主子,我又不是为了那些珍玩,我就是想,三界那么多能人侠士,怎么眼光都那么差?都跑那星月宫里了?” 可甄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千然赶紧制止道, “好了,不许瞎说。你以为三界的人的头脑都像你一般简单?星月在三界的地位那是从出生时就有目共睹的,至高无上的,只要正常人自然都想娶星月啊。” 千然知道可甄这么说,也是为她好。可有资格来参加三界盛宴者又岂是泛泛之辈?所想所望的自然也都不是可甄那么单纯简单。说得好听点是为了三界的安危稳定,但也说不准就是自己的利益和权利。再者现在无人送礼,她内心其实是高兴和轻松的,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打发了去。 千然教训可甄的话音刚落,只听站在殿外的宫女说道: “星月公主驾到!” 星月带着玉华,就这么晃悠着来了。星月前脚刚跨进清离宫,便开始说着, “千然,可冷死我了!可甄,赶紧给我倒杯茶! ” 星月脱了披肩之后,瞧见千然正坐在软塌上,便凑过去一起并排坐着,笑呵呵地说, “呵呵,抱团取暖!” “可甄,赶紧去倒茶啊!” 看见可甄动也不动,玉华轻轻推了她一下。 “哼!” 可甄嘟囔着走了出去。 “我天,你这是朝我发脾气了?” 看着可甄嘟嘟囔囔地,玉华也气不打一处来,一起跟了出去。 这情况看得一脸莫名的星月问道, “千然,可甄怎么了啊?” 千然笑着回道, “还能有什么?眼红你们星月宫人进人出,心疼我这清离宫没人搭理。” 千然对星月从来都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毕竟姐妹的情谊对她来说是最真真切切的,两人之间也从来不存在隔阂。 “什么?千然你这清离宫居然没人来?他们是不是眼瞎了啊?! ” 星月一听,马上和可甄站成同一阵线。 “好了,你凑什么热闹?我这还巴不得这样呢!……倒是你,父皇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准备选谁啊?” “我还没想好呢。”星月笑着说着。 千然能看出来,星月眼里满是期待。 “那昨日宴会上,你可有中意的?” “昨日宴会上,我坐在上面,根本瞧不仔细。” 想起来昨天那事儿,星月就不乐意,自己一个人高高坐在上方,母后却让千然坐在下面,怎么想都有失体面,而她,却是无能为力。所以她更担心伤了千然的心。 “千然,昨日,母后……让你一个人坐在下方,你生气了吧?” 星月小心翼翼地看向千然。 “其实也并未生气,只是我对那场面向来不在行,对于父君母后这般态度,这么多年了我也是都习惯了的。” 千然说这话的语气很平和,不带一丝情绪的波动。 千然这话是真心的,平时父君母后就以星月为中心,昨日那个情形更是在千然意料之中,母后怎会让她抢了星月的锋芒? 她从小深居清离宫,见得人掰指头都数得过来,昨日那个宴上人头攒动,个个非富即贵,回忆起她一人站在中间,众人打量她的眼神,那好似在看一个物件一般。她着实不喜欢那个氛围。 “千然,其实这都怪我。这世间给我冠了那么大的名头,才让父君和母后忽略了你。” 星月想起自小父君母后对千然的态度,还有千然从小便独自在清离宫生活,若是自己是绝对不能承受这些孤独的,不禁眼睛红红的。 千然摸摸星月靠过来的小脑袋,笑着安慰了几句。 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谁是姐姐,谁才是妹妹。 第8章 礼物 “剑南,本帝的礼物你送过去了吗?” 墨尘喝着手里的天山雪茶,便是心腹剑南也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 “墨帝,自然是送过去了。” 剑南毕恭毕敬地回复道。 墨尘不禁想起昨日宴上神瑜国后见到千然的脸色,便不难猜出这千然公主必然不是国后所出。否则又怎能困她于清离宫那一方之地呢?那夜清离宫仅一眼,便让他觉得甚是沉闷了。墨尘暗叹一口气,没想到这人界竟比魔界更冷酷无情。接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千然公主坐在身边略有尴尬的神色,那眸子甚是清透纯真,还有那低头时满脸的红晕。 “嗯?”墨尘不耐烦地抬头看了剑南一眼。 “……嗯?” 面对墨君突如其来的质疑,剑南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这一眼,便觉得甚是心慌。 “墨帝,您别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是不是傻?本帝是问你,你送过去了之后呢?” “回墨帝,送过去之后,我就回来了啊。” 这个剑南看来是不换人不行了,墨尘心里碎碎念了几次,这么点事儿还需要自己说那么明白吗? “本帝是说,你送过去之后,千然公主什么反应?” “原来您是这意思啊。回墨帝,我只送到清离宫宫门口,不让进。所以我没见到千然公主。” 问了半天,墨尘也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清离宫。 “魔界妖帝墨尘之礼,七彩星辰钗一支”, 守着清离宫的宫女觉得自己也算是活久见了,居然有人往清离宫送礼,还是堂堂魔界的帝君。宫女不禁又瞧了一眼,就连外盒都是透亮的琉璃做的。 刚给两位公主上完茶的可甄,接过了宫女手中的礼物,用胳膊肘抵了抵站在身边的玉华,脸上可是藏不住的开心。 “主子,您瞧,这没人来送礼,一来就来了个最厉害的呢!” 这一句听得玉华一脸不高兴,直接反驳道, “什么最厉害的?天界两位殿下都给我家主子送礼了呢!哼,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呢?会不会说话呢?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俩人都不带输的,你一语我一言地互掐了起来,千然微微皱眉,训了一句, “不许胡言。三界之事也是尔等可以随意置喙的吗?若今日之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少不了你们一顿鞭的。” “是,奴婢知错了。” 可甄和玉华立刻闭上了嘴。 可甄刚才和玉华其实也只是抬杠,毕竟这整整一天,清离宫也就仅此一件礼物而已,所以可甄非常重视地将琉璃盒呈到千然的面前,待千然慢慢打开流光溢彩的盒盖,一向见惯了各种珍宝的星月千然也不禁为之一震。 “七彩星辰钗”看上去和普通的珍珠钗并无区别,但是其奇特就在于月夜能显星空之美,根据不同的月夜,亮度也会随之发生变化。相传是上古时期天神所用之物,不知为何后流于妖界。 此等神物三界众人也只是闻其珍,知其美,但未曾有人见过实物。 星月自然是待不住的,连忙拉着千然走到殿外。千然手中的七彩星辰钗居然真的在月光下慢慢发出光芒,那珍珠愈发透明,更似水晶一般,透出夜空繁星的景象,仿佛在黑夜中盛开出的一朵白色雪莲。 “哎呀,这也太美了吧。”星月惊叹。 千然仔细观察着手中的七彩星辰钗说道, “是啊,太绝妙了,没想到世间竟真有如此神奇之物,让我们开了眼界。” “那不知道是否合了公主的心意呢?”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身紫袍男子已经出现在面前。在月光下,那男子有棱有角的轮廓犹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俊美非凡。 “见过墨帝。可您怎么又不请自来了?”千然微微蹙眉。 “你不请我,我便自己来了。”墨尘微微一笑,便注意到了站在千然身边的星月。 “见过星月公主,本帝乃魔界墨尘。”虽说不上是恭敬的语气,但比起对待千然的肆意,墨尘的言语中多了一份肃穆。 玉华和可甄定睛一看,赶紧屈膝作揖, “墨帝安康。” 昨天宴席之中,少说也有上百人,星月实在是没注意到原来这魔界妖帝竟是如此俊美绝伦,星月不禁内心雀跃,便有些口无遮拦,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一直以为魔界妖帝定是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唔……” 千然一把捂住星月的嘴,对着墨尘讪讪一笑。 墨尘当然不是那种拘泥于礼数之人,行走于三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些人的表面功夫和惺惺作态,好比天界。但眼下他听了星月公主之言,也硬是被惊了一下。这姑娘也未必太直爽了吧。 “咳,咳,感谢星月公主的赞赏。” “你捂我嘴干嘛,难道你不觉得吗?”星月扒开千然的手,喘了口气,自然是完全没有听出墨尘话里有话,接着说, “墨帝不用客气,您的确长得足够妖艳。” 对星月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千然可真是毫无办法,她轻轻扯了一下星月的衣袖,提醒她少说两句。 但这完全对星月起不了任何作用。星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墨尘说, “墨帝送千然之礼,可真是三界绝品啊,我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这七彩星辰钗只见星辰,又何谓七彩呢?” 墨尘一听,从千然手中拿起七彩星辰钗,笑着回答, “此钗,月色中可闪耀星辰,而白昼则会发出犹如彩虹般的七彩光芒。” 说完,墨尘一转身,非常自然地将手中的七彩星辰钗挽入了千然的青丝之中。 “真好看。” 墨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一句话,极其温柔。 星月、玉华、可甄面面相觑,愣得不知所措,而千然更是仿佛被瞬间石化了一般。 深宫之大,如同今夜这般直面男子,还是如此主动的,她们都是第一次。 第9章 春玄 春玄隐约记得他第一次来到清离宫的情景。之所以只能称为隐约记得,是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甚至记不清具体的年份。那时清离宫刚刚完工不久,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清静离人、无人无景,唯有一条浩龙湖。他那时只是路过天界,见浩龙湖因结冰而闪耀,便降下人界一探究竟。 自那次之后,春玄便时常来到清离宫寻求片刻清净。冬天,他喜欢躺在冰面上,面朝天空,享受那份宁静。随着暖春将至,他悄然种下一棵山茱萸,闲暇时便躺在那棵树的枝桠上。 自春玄有记忆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天界,但若说有哪儿能像清离宫这般令他心生欢喜的地方,恐怕还真不多。那些在清离宫的漫长岁月,他以为会是永远,也以为那是他喜欢的独静。然而有一天,这里搬来了一个小姑娘。 他听那些宫人们唤她,千然公主。 他看着她从牙牙学语,慢慢长成一个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女子。对于天界来说,人界的岁月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听宫人们唤她千然公主,看着她把整个清离宫种满了山茱萸。他本以为会厌恶有人带来的喧闹,却发现这个女子竟有些奇妙。 她独处时眉眼间的那种安静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好似泡沫般不可触碰。有时她又会露出温暖明媚的笑容,让人一眼便有深陷其中的危险。 上次见她在雪中独自散步,明明应该一如既往地没有存在感,但春玄至今都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神秘力量。他轻轻捏起一小块雪,抛向她的头顶,只为让她不再露出那孤单的表情。 现在,他看见了她被戴上了那支只存于传说中的七彩星辰钗。 听见了墨尘的那句,“真好看”。 春玄觉得,他自己也是同意这句话的。 只是他微微眯起了双眼,又是他,魔界妖帝。春玄他是无心听闻三界事,过得一个悠然自在,且他这么一个身份,想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却情不自已地竖起了耳朵。 千然小心翼翼地拿下了刚刚被戴上的七彩星辰钗。她轻轻握着钗子的一头往墨尘那边递了递,她知道,眼下该做什么。 “谢墨帝错爱。但千然定然不能收如此贵重的礼物。” “哎哟,我的公主呀,您就收下吧。” 看着千然取下了这么珍贵的宝物,还是当着墨帝本人,吓得可甄一把冷汗,小声地在千然背后提醒了一句。 “你是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唯独不愿意收我的礼物?” 都说看破不说破,然而这对于墨尘来说却根本不在乎。当然他既是魔界妖帝,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绕弯弯,也从不遮掩内心想法,整个就属于既看破也要说破。凡事都要寻求一个自己能理解的答案。 “这真的太贵重了。” 虽说千然被墨尘这番话问得有些心虚,但她很快就定了定神,双眼毫不逃避地看着墨尘。 墨尘对着千然的坦荡荡的目光,内心都笑开了花,这小妮子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话说这三界里敢和他直视的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还是个人界的小公主。 “那好,我说这不贵重,所以”, 墨尘从她手里轻轻抽出了七彩星辰钗,再次温柔地为千然戴上, “它的主人只能是你。” 墨尘说完,两袖一挥瞬间腾空而起,要说妖帝墨尘的轻功第二,那估计很少有人敢称第一了。在月影下只见他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更加显得完美无缺。在已不见人影之时,只闻一声, “你戴着才好看。” 墨尘的这一波操作完全看傻了星月千然她们主仆四人。星月千然本来就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千然呢,因为从小就被安排住进了冷冷清清的清离宫,自然没见过什么男子。而星月呢,则从小被众星捧月,被周围的所有人保护的无微不至,也鲜有接触外姓男子的机会。所以,风度翩翩、长相俊美、堪称一笑可魅惑三界女子的妖帝墨尘,今夜给姑娘们带来的势必是一场不可控制的悸动。 经历过今晚的这些事,虽说夜色已深,但星月兴奋地都不想回宫,想和千然来一场闺蜜夜谈。千然好说歹说才把星月劝了回去,趁着可甄送星月和玉华回星月宫,千然也想着在清离宫的园子里走一走,让自己平静一下。 千然聪慧过人,自然明白墨尘赠送七彩星辰钗的深意。她比星月看得更透彻,知道自己嫁给谁,必然要等星月的婚事先定。父皇母后绝不会让这门能带来利益的婚姻由她自己做主。若不能自己选择,与其被逼无奈地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命运,不如考虑墨尘,这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还未等她深想,忽然头上又被撒了些许雪花。 是他? 千然先是被自己居然还带着一点期待的心思吓了一跳。但是当心中所想的那人的的确确缓缓地落在了她的眼前,她感觉好像平静的心湖被丢下了一颗小石子一般。 “你要成亲了吗?” “什么!?” 千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个什么千奇百怪的开场白啊。 “你要和墨尘成亲了吗?”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所以你答应了吗?” “你为什么来清离宫?” “你喜欢他?”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都是牛头马嘴,也没有一个答案,抛出来的全是问题。千然感觉都要被气笑了。刚刚墨尘带给她的那些冲击,还有来自婚事的压力却又好像完全消失不见了。 “我回屋里了。” 千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解释这些。 “春玄。” 只听那男子在千然身后缓缓道来。 “嗯?”千然回过身去,正好一双人四目相望。 “我叫春玄。” “嗯。”千然笑了。 第10章 秘愿 这里应是整个神瑜国宫殿中最金碧辉煌的地方了,重金的大门透出着不可侵犯的厚重感,巨大的门洞却透着难以窥测的厚重感。 在正上方则用镶金字体刻着正正方方的三个字,“上月宫”。 神瑜国在这几百年来显得愈发尊贵了,宫内处处蓬荜生辉,而这上月宫更是数一数二的。 上月宫处于神瑜宫的正东面,整个宫殿地铺白玉,光滑如镜,殿内雕梁画栋,玲珑剔透,尤其是前方两边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殿顶则镶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辉,在日光的折射下闪烁出宝石般的光芒,夜晚又如同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宫殿上空,璀璨夺目。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纳月国后的尊贵身份。 吉安嬷嬷穿着一身深茶色长锦衣,腰杆子笔挺地站在神瑜国国后身边。她的整个衣边用银丝线勾勒,整个皇宫的宫人们也就她能用这个银丝线。自纳月登上神瑜国后座之位,吉安嬷嬷的地位也是跟着主子水涨船高,在这后宫里,连宫妃都要敬她三分,更别说其他的宫女奴才了。 众所周知,吉安作为纳月国后的嬷嬷和奶娘,国后待她如同亲人一般。她步履轻盈,但又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威严,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服侍主子的决心和坚定。每一次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随时都在倾听主子的心声,预测着下一步的需求。 看着坐在绸缎软座上愁眉不展的国后,吉安嬷嬷轻声指挥着小宫女把放凉了的茶水给端走,生怕吵着她。过一会儿,吉安又重新给国后纳月温了一壶碧雪茶,恭敬地端到国后面前。 “国后娘娘无须担心,长公主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吉安嬷嬷说完,便绕道国后左边,,小心翼翼地给国后揉捏着肩膀。 纳月端起那淡绿接近透明的碧雪茶抿了一小口,慢慢道, “你也是老嬷嬷了,此等台面话,你又怎会不知?哪能真随得了星月的主?星月乃本后所出,今后也定是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的。” 吉安自然是明白这话的。堂堂神瑜国长公主,又岂能真的嫁与无名之辈? 纳月放下手中的水晶茶盏,接着说道, “此次三界盛宴,乃是星月的第一次露面,明明应该是我们母女俩最光鲜的一日,怎料到居然被千然给抢去了风头。那丫头看似毫无心机,其实处处心计!” 纳月一想起开宴那晚的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对千然的厌恶显得愈发明显。 “竟然跑来打乱我们的计划。”纳月低声咒骂,她的眉头紧锁,神色间流露出的不满和焦虑让周围的宫人心生寒意。 “要是千然胆敢影响到星月婚事,就别怪本后不念过往情分。” 吉安一边注意着国后的神情变化,一边小心侍候在一旁,不时试图为国后分忧。 “娘娘无需伤神。她自小长在清离宫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人都没见过几个,终究是登不了台面样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简直和那季妃一个样……” 话音未落,只见国后往自己这边甩了个脸色,吉安便立刻低下了头。 “娘娘恕罪。奴才也是担心,听闻千然公主老是派人请长公主过去清离宫谈心,长公主像您一样,从小就善良没有心机,奴才担心千然公主暗地里使坏。” “什么?”当纳月听说星月最近频繁出入清离宫,心中对千然的恨又增加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星月公主被唤到了上月宫。 “母后,这么冷的天,您叫我来作甚啊!”星月公主进门后抱怨道。 在星月说话的短暂间隙里,玉华已经为她解下了披肩。披肩上覆盖着薄薄一层雪花,雪花在宫灯微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天然的钻石点缀其中。 “哼,听闻你跑去清离宫倒是勤快,怎么的,来母后这边倒还委屈上了。”纳月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不禁觉得骄傲。虽然声音里带着些微怒,但目光却是柔和的。 星月往黄花梨六螭捧寿玫瑰椅上一坐,吉安眼明手快地往她背后垫上了一张金丝绣花垫子,柔软的红色丝绒包裹着厚实的棉花填充物,质地柔软舒适,星月顿时感到暖和了不少。 “这几天老是往清离宫跑,是为何事啊?”纳月问道。 “这不是盛宴选婿嘛,我和千然都是女儿家,肯定要好好聊聊心里话的。”星月解释道。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纳月继续问。 星月忽然想到昨夜星辰下,有那么一位仿佛身披霁月之光,令人敬畏却又神往的男子。想起他,竟令她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然而,如同冬夜中的一缕微风,擦过心头,却未能停留。 “没有,没有。”星月摇头。 “那千然呢?可有说起过什么?”纳月追问。 “没有啊。”星月再次摇头,一脸茫然。 “你这个傻孩子,千然可比你多了个脑子。”纳月说完这句话,瞟了一眼吉安,吉安立刻心领神会,将温度刚刚好的碧雪茶恭恭敬敬地端到了星月面前。 “母后,千然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对她好啊。您和父皇不是一直教导我,宽厚待人吗?”星月满是道理地说道。 “你啊,从小就被母后和你父君宠坏了,只怕是时候来了被人卖了都帮着数钱呢。”纳月叹了口气。 “母后,您在说什么呢!那清离宫如此寂寥,千然都未曾抱怨过一言,且待我十分的好。我俩姐妹情深,您可别说这些话,女儿不爱听。”星月反驳道。 “星月,你乃是祥瑞降生,是三界最尊贵的女子,她攀附你又岂会没有目的?你要知道,母后见识过这宫里太多的尔虞我诈了。”纳月语气中带着些许警告。 星月抬头看了一眼母后便又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的母后并非千然的生母,可多年来也皆相安无事,为何如今却突然把千然当成眼中钉了?一边是母后,另一边是妹妹,星月内心是不愿意做出选择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儿臣知道啦!谢过母后担忧!但别说这宫中,就放眼三界,也没人敢欺负我,毕竟我是您和父皇的宝贝嘛。”星月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气氛,看着母后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些,接着道,“那句话叫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对吧?” “胡说八道。” 纳月终是被星月给逗乐了。 待吉安送走了星月,纳月凝视着手上的碧华冠玺,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这华丽的玉环镶嵌着精美的花纹,在光线的映衬下,色泽流转出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每一个细节都被雕琢得栩栩如生,如蜿蜒盘旋的山溪,如盛开的花朵,如蓬勃生长的树林,每一处都透露着生机和繁荣。 她的视线停留在玉环的一侧,那儿刻着精巧的纹路,记录着纳月嫁入神瑜国时的日期。伴随着细小的字迹,记载着那段辉煌的历史。玉环的造型雄伟大气,与玉质本身的天然纹理相得益彰。它不仅仅是一件珠宝,更是她在神瑜国的权力象征。 纳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环,感受着其冰凉的触感,心中却燃烧着对权势的渴望。她的眼神在玉环上游移,似乎在其中找寻着一种力量的契机,那种能够让她在三界中获得无与伦比地位的力量。 纳月的目光逐渐冷冽,星月只有嫁给最尊贵的天界,她的地位才将得以巩固万年、权势也会无限延伸,至三界之巅。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不由得更紧地握住了玉环,任谁都不能成为她权势路上的绊脚石。 第11章 偶遇 在月光初映未登天之时,星月终于得以离开了上月宫。 刚才过来时的鹅毛大雪已经停了,在这半明未暗的时辰,仿佛万物都被冰封,加上宫人们都去伺候主子用膳了,显得整个宫殿是那么地寂静,感觉掉根针儿都能听见个响声。星月轻轻地扯了一下白绒绒的披肩,贴近皮肤的那一块,因为雪花融化后有些湿凉,星月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星月轻轻踏上白雪覆盖着的小径,她的脚步如轻快的旋律般在这寂静的冬夜中回响。冰雪在她的脚下绽放出轻柔的吱吱声,仿佛是冬季独有的音符,谱写着一曲温柔的歌。 她和千然是完全不同的。她极少穿那些素雅的衣裙,就如同今天,她身着一袭红裙,裙身细密的绣线勾勒着精致的花纹,似是绚烂的火焰在布料上跳跃,在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绯红的光泽,在冰雪之间熠熠生辉,像是寒冷冰雪中唯一的热情印记。 忽然间,一抹身影意外地出现了在她的视线里。 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位男子,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仿佛是夜色中的一抹深邃,裹挟着一丝神秘。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犹如山峰耸立于寒夜中。那副侧颜,轮廓分明,线条坚毅,却透着一种不羁的气质。今天的他并未束发,黑发如墨,随着微风轻舞,若有若无地掠过额际,俊美异常。 那一瞬,星月竟看得有些出了神。 男子回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那白雪中的一抹红。 “星月公主。” 他的声音深沉而清澈,好似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星月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她忽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涩,不知是否是红裙映衬染红了她的面颊。她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收敛那种紧张却兴奋的情绪。 “星月见过墨帝。” 星月微笑着低头示意,一直跟在星月身后的玉华则用正规的宫礼以示敬意。抬眸时,星月感到墨尘的视线仿佛探寻着什么,接着星月便从他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失望的神色。 墨帝点了下头并未作过多回应,星月心中竟有了一丝懊悔,破天荒地担心起刚才的小碎步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她想走,可却始终迈不开步子。内心的声音是那么清楚地在说,万万不要错失这次意外的相遇。 她微微地咬了咬唇,衣袖中双手都因紧张而捏起了小拳头,但她终于在墨尘面前,把嘴角扬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墨帝,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散步,而已。” 墨尘今夜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千然的样子,作为堂堂妖帝,他甚不喜爱这种他无法控制的心绪,所以无奈之下这才出来透个气。 “这个时辰寒风刺骨,墨帝不冷吗?”星月微微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 “这天气,星月公主都不怕冷,这点寒风,对本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看这天也快黑了,星月公主不如早点回宫?”墨尘的话在星月听起来,居然有些像逐客令。 “嗯,好…”星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转眼一想,又改变主意了。无论如何都想把在这儿偶遇墨尘的事儿告诉千然,更确切地说,如果她希望有人能够比她更懂自己此时的心情,那这个人一定是千然。于是,星月立刻有了新的打算, “我还不回宫,一会儿要上清离宫去用膳,那就不打扰墨帝了。” 这一句话一说出口,一直安静地站在身后的玉华,露出了一种“我不理解”的眼神。明明刚被国后训了话,这一扭头便忘了可还行?万一国后怪罪下来,她估计又少不了一顿教训。不过她更明白,主子们说话,绝不该插嘴。 “去清离宫用晚膳?”墨尘伸手拦下了刚准备走的星月,他的眸子在星夜的点缀下,微微发光。 “想来今夜本帝还没有用膳,捡日不如撞日,不如本帝也一同前去可好?” 星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明明是个问句,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星月不确定地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任由男子那不容拒绝的气势笼罩着自己。 第12章 晚膳 当墨尘和星月踏入清离宫的宫门时,千然正靠着窗台边的软垫,一手抱着一本书册,宁静而温柔。可甄正在小膳房里风风火火地准备着晚膳,时不时传来阵阵扑鼻的美食香味。 千然放下手中的书册,微微一怔,她并不常见有外人进入这里,更何况是一个男子。 虽然双眸里带着淡淡的好奇,也有几分疑惑。但千然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温和又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墨帝, “墨帝。” 她明明好奇,却没有提出疑问。 墨尘觉得她的反应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虽然与这千然公主也只是寥寥几面而已,但不知为何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墨尘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刚才在上月宫外偶然遇见了星月公主,听说她要来这边用膳,便一同来叨扰了。”说完,墨尘自己都搞不明白,他向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为何却向千然解释地如此详细。 “上月宫?”千然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望向站在墨尘身后的星月,想来那日她去三界宴,母后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欢迎”,怕是对她更加介怀了。 “你又折回我这儿,可是母后有什么话要传达?” 星月想起刚才上月宫里母后的咄咄逼人,带着些言不由衷的苦笑, “没有啊,母后就与我拉拉家常罢了。” 星月说完都感觉到心虚,重新牵了个话头, “今夜可甄做什么好吃的了?刚刚我就闻到香味了,这馋虫都要被勾起来了呢。”抬眸看了眼墨尘,她继续说道, “墨帝,您今夜可有口福了。可甄的厨艺不比御厨差哦!” 千然对于星月带着墨尘同来,心中是有疑虑的。作为一国公主,她觉得带着只见过几面的外男去另一个公主的宫中用膳,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来自魔界的妖帝。莫非星月对墨尘有着特殊的情感?千然心中不禁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千然心中一想,赶紧唤来可甄, “去把窗户、宫门都打开。最好能让人一眼看得清楚,我们这清离宫在做什么。” “这是为何?天寒地冻的,可要冻死人呢。”当可甄打开第一扇窗,寒气便窜了进来,冻得星月打了个哆嗦。 “星月公主,”可甄一脸不满,就差给星月一眼刀了, “您这是给我家主子添麻烦呢。大开门窗不就是为了避嫌吗?我家主子身体弱,万一得了伤寒又得躺好久……” “好了,可甄,话太多了,”千然不想给墨尘看了笑话, “弄完了再去多弄点炭火,把屋子烤烤热就行。” 随即,可甄在主子们屈了屈膝,玉华陪着可甄一起去膳房准备了起来。 不到一会儿,星月看着满满一桌菜,几乎都是她喜欢吃的,对着千然笑开了, “果然是我的好千然,都是我喜欢的菜。” 千然亲自往星月碗里夹了一块龙井虾仁,略带着些宠爱的口吻说, “你可终于放松些了,天冷,多吃点,还能御寒。” 墨尘把姐妹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星月公主自从在雪路上遇见他时,便有些紧张,一直端着,不过他倒也不在意,因为像星月这样,见到他害怕的人也有不少,自是不足为奇的。 但对于千然,他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回想起从见到千然却误以为是星月的第一夜,盛宴当日千然坐在他身边时满脸绯红的样子,昨夜他送上七彩星辰钗时她拒绝的态度……他是魔界妖帝,阅人无数,为何却连一个小妮子都看不透呢?更甚至,他怀疑秦威王多年来要藏着这个女儿,莫非是背后有什么阴谋?所以才会让自己对这千然公主感到好奇。 忽然间,墨尘夹了一块绿豆糕放在了千然的盘子里。 千然和星月同时抬头望向墨尘,带着些局促。而一直在服侍大家用膳的可甄和玉华也被墨尘这一举动给惊呆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墨尘感觉到了一丝罕见的羞涩,为了缓解这种他并不熟悉的情绪,他对众人说道, “在我们妖界,这些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两位公主何必大惊小怪呢?” 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居然打开了今晚的话匣子。第一棒便是来自星月的。 “墨帝,你们魔界也吃饭呀?不都是生吃些活物吗?” 星月的话让全桌人都忍俊不禁,千然也笑得合不拢嘴。 “谁说的?我们魔界也和天界、还有你们人界一样,有美酒、有茶点,还有各种美食佳肴。” “哦……我还以为…”星月突然停住了,看着大家的表情,明白自己差点说出了什么不妥之处。 “好了,星月,你再说下去我们都要没了胃口,那这一桌菜可就都浪费了。”千然笑着制止了星月的发散性话题。 墨尘笑得很肆意,虽然天魔大战已过去上百年,可他却从未放松过警惕,加上魔界内部也有各种势力争夺,他真的很久没有如同现在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墨尘指着这一桌菜说, “你们可知道我们魔界也有许多你们人界所没有的美味佳肴?比如那些飘逸的云烟烹制的仙果,或者是来自深海幽深处的宝石鱼,都是别具一格的佳肴。” 星月听到这些前所未闻的介绍,眼睛一亮:“云烟烹制的仙果?深海的宝石鱼?那是什么味道?” “皆是极品。”墨尘说得绘声绘色, “仙果清新甜蜜,如同天然果实,每一口都似是仙境之果,而宝石鱼则是滋味鲜美,每一片鱼鳞都闪耀着宝石的光辉。” “听起来确实很神奇。”千然微笑着说道。 星月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期待的光芒:“我可太想去尝尝了!” “那倒是好。”墨尘微笑点头,“千然公主可与星月公主一同前来游玩。” “多谢墨帝。我想,我和星月,定是能去一个的。” 墨尘一怔,抬眼凝视千然,她此话说得极为平静,好似已经预见了她和星月的未来。 “为什么呀?千然,我们从不曾分开,我自然是要和你一起去的!”只有星月依旧不解。 “好好好,你悠着点喝,可别醉了。”千然轻轻地哄着星月,她的眼中满是宠溺和关爱。 三人围坐在桌边,品着美酒,享受着美食,从天界、人界、魔界,无所不谈,笑声此起彼伏。 清离宫内很少见到如此热闹欢快的景象。夜晚渐深,宫殿四周的林荫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下。庭院里的那棵古老巨大的榕树,仿佛拥有着某种神秘的存在感,它的树冠轻轻摇曳,显得格外宁静而庄严。 黑夜中有一双眸子一直注视着千然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很久以来,他很少见到千然如此欢愉的笑容,仿佛这片宁静的庭院因为她的笑声而变得更加生动和美好,春玄的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 然而,当春玄的目光落在墨尘身上时,内心却变得矛盾了起来。 他不清楚心里的这种情感,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不,春玄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他又怎可能会生出人间的情感呢。定是出于真心为她开心罢了。 想着想着,春玄不禁又往三人的方向看去。 第13章 无奈 星月与墨尘在千然的清离宫一起用膳的消息传到上月宫,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国后纳月拿着暖手炉坐在案前,脸色极其难看。宫女们不敢发出声响,唯有吉安嬷嬷仍然在伺候在纳月身旁。 “星月简直是胡闹!” 纳月一掌拍在桌上,原本就寂静地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的上月宫,这会儿空气更像是冻结了一般。 明明昨日才刚和星月谈过,谁知她居然扭头就给忘了!自己步步为营地爬到如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女儿却如此迟钝蠢笨,孺子不可教也! 纳月愈想愈不安,明明这一切应该是她尽在掌握,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纳月拿起手边茶盅啜了一小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纳月身旁的吉安走到桌前,慢慢斟了八分满的茶,低着眉头,宽慰道, “娘娘何必与星月公主置气呢,那可是您亲生的闺女,整个神瑜国的掌上明珠。” 纳月蹙着眉,食指一顿一顿地敲着桌子,满心不悦地说道, “昨日本后才与她好声好气说了那么久,她居然一出上月宫就给忘了,这不是把我这母后的话当耳旁风吗?大晚上带着魔界的妖帝,还一同上了清离宫用膳,虽说我们神瑜国民风开放,可那毕竟是外男!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再说了,眼下是什么时候,这三界都看着呢,就不怕被嚼舌头吗?” 吉安挺直了身子,眼睛一瞪,对着眼前的宫女说道, “传话下去,要是谁敢妄议主子半个字,就拔了那人的舌头!” 宫女满脸惊恐,赶紧福了身,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吉安转过身望向纳月,脸上已没了刚才的煞气。她伸手摸了摸用软金镶边的绒布包着的暖炉,双手恭敬地递给了纳月,接着缓缓道, “娘娘,眼下盛宴期,神瑜国一直以来就推崇三界可婚配的男女都可接触,昨夜那事儿,一来告诉众人我们神瑜国说话算话,二来,这魔界妖帝是谁啊?三界一等一响当当的人物,星月公主与他晚膳,自然可以给那些无名小辈一个敲打,让他们别做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所以,娘娘放心,任谁也挑不出错的。” 听吉安这么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遍,纳月顿时感觉到气顺了不少。她拨弄着包着暖炉的绒布上的流苏穗,沉思良久道, “话虽如此,可那魔界比起天界,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纳月摇了摇头,接着说, “本后甚是觉得奇怪,星月怎么突然和魔界妖帝走得那么近了?” “娘娘不必太过操心,婚姻大事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星月公主孝顺懂事,自然是明白的。” 吉安表情一沉, “这要怪,就怪清离宫那位,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娘娘可别为了这种小事儿被离间了母女感情啊。” 吉安是了解纳月的,句句都能说到纳月心里。 “你说得对,本后今天必须去敲打敲打她了,她怕是忘了,这后宫究竟是谁做主。” “摆驾清离宫——。” 清离宫。 守门侍卫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清离宫见到国后。自从千然公主住进了清离宫之后,这附近就好像被下了咒一样,除了星月公主,几乎没有人来过。 眼下看着国后一脸肃穆,身后浩浩荡荡的气势,越走越近,任谁看了都有些发怵。 “拜见国后!”守门侍卫深深一礼,深怕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按常理来说,是守门侍卫通传之后方能入内。可宫里的人可都是贼精贼精的,谁需要通传,谁可以直接进,甚至是谁该迎着进,不用教都知道。 纳月扶着吉安的手,跨入了清离宫的大门。 她一眼便瞧见了宫里匍匐跪着的几个奴才,纳月目露睥睨,冷哼一声, “没看好主子,跪着吧。” 再朝里走了几步,便看见千然带着贴身婢女向着自己深深一礼。 “拜见母后。母后请上座。” 纳月无言地抬了抬手,示意让千然平身。 吉安则不紧不慢地扶着纳月移步到殿内最上座,铺好了软垫之后,又把随行宫女一直捂着的暖炉拿来轻轻擦拭,才恭敬地放入了纳月的手掌中。 纳月缓缓坐下,一言不发。 她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了千然身上,就好像在说,任何人、任何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过了良久,纳月开口问道:“千然,本后问你,本后待你如何?” 千然低眉顺眼地答道,“母后待我很好。”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委屈,甚至这话说得有几分真心。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纳月所出,在这后宫里,她还能有一隅属于自己的天地,已是满足。 纳月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千然的脸上,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 又过了片刻,她表情一沉,继续问道,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千然神色平静,缓缓抬起眼眸,恭敬地说道:“回禀母后,千然只是对三界盛宴颇感好奇,并非是有什么妄想。” “就算本宫姑且信了你,那昨夜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回禀母后,昨夜是星月姐姐在回宫路上偶然遇见了墨帝,便想着尽一番地主之谊。” 千然抬手微微地指了指窗户,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 “昨夜我命宫人们将清离宫的窗户都开着,便是为了避嫌,自是没人敢嚼舌头的。” 纳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千然,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说话、神情和眉眼之间的清冷,居然有些许从前那个贱人的模样了。 纳月的眼底慢慢地涌上了恨意,她抬起下巴,斜睨着千然,说道, “星月是个单纯的,你的一言一语都会影响到她。你若是失了分寸,就别怪本宫不顾母女情分。” 千然想辩解,可抬头看见纳月满脸冷漠,顿时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也许就如母后所说的,她觊觎得太多了。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对这母女情分有过期待。她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也许母后的眼里也会有自己。 千然张了张嘴,终是低下了头,无声地接受了纳月的指责。 第14章 流言蜚语 琉璃殿是由神瑜国开国国祖皇为了天界专门建造的。 如其名,整个殿宇皆由七彩琉璃瓦搭建,绚烂的水晶墙面映照着空中云彩,别有一种仙飘飘的意境。 天界大殿下令天,此时面容有些凝重,手中捻着茶盅,沉默不语。 坐在一旁的二殿下令剑,眉头微蹙,怒气冲冲地说道, “没想到魔界妖帝居然手段如此腌臜!” 他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接着道, “眼下整个神瑜宫都在传星月公主心悦妖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魔界如此这般下作,把天界置于何处!” “够了!”令天呵斥道,“这里是神瑜国,不是天界!不要乱说话!” “兄长,我们天界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令剑!” 伴随着令天一声怒喝,令剑终是冷静了一些,但口中依旧嘟囔着,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娶了那千然公主算了!反正都是联姻!” 令天瞪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摇了摇头,心中只叹他还涉世未深。 “二十年前,星月公主出生,天降祥瑞,她的选择便代表了整个三界的选择!你以为这只不过是场普通的联姻吗?” “但万一星月公主真如传言说的那样,嫁给妖帝呢?”令剑紧紧捏住拳头。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人驾临在天界之上。 “若真是星月公主的选择,我们也只有尊重。至于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呵。” 从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令涵着一身鎏金纱裙,步步摇曳生姿,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暗光流转,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没想到堂堂的天界太子,到了区区人界,居然做事还畏首畏尾起来了呢!” “涵儿!不许对大哥无礼!” “哼,也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意捏转着手指上的沁白玉指环,不急不徐地说道, “这星月公主,上次盛宴一见,不过如此。说出生时带有祥瑞,那又如何?还能高贵过我们天界么?不过就是一介凡人罢了。” “涵儿,不得小觑星月公主。” 令天的口吻有些严厉。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自从来到神瑜国,明明距离那么近,自己却真如令涵所说,变得事事顾忌了起来。 他知道婚姻之事不可强求,所以他也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勉强。 令涵陡然沉下了脸,语含愤怒地说道, “一个不许我这样,一个不许我那样,为了个人界公主,竟然责怪我,兄长们对自家妹妹倒是挺能耐的,就怕是把霸气用错了地方!” 令天和令剑并没有接话,自己的妹妹,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令涵是天帝天后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不仅受世人敬仰,更是备受天界神仙们的宠爱。从来都没有令涵得不到的,只有她想要或是不想要。 令天心中暗叹一口气,总感觉令涵迟早会惹出大祸。 “公主殿下,令天谨慎行事,在我看来,并未有何不妥。” 人未到,声先入,如同一泓清泉,清明动人。 令涵抬眸,脸上的高傲与不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双目含情地望向渐行而近的男子。 那张脸,宛若精雕细琢,线条分明,即使一身普通的白袍,在他身上也尽显不凡气质。 “春玄!” 令涵立刻站起了身,娇滴滴地伸出手,示意春玄上自己这儿来坐。 “令涵,不得直呼神尊名讳。” 令天尊敬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天海界神尊。 他们曾一度以为,神尊欲取代天帝,掌管天界,可神尊却毫不在乎。后来父帝邀请他坐镇四大仙帝之首,他也断然拒绝。 他偶尔会想,这位神尊究竟想要什么呢? 令涵的一声“兄长”打断了令天的思绪,只听她说道, “春玄说了,三界盛宴人多眼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直呼其名即可。” “嗯称呼而已,不必拘泥。”春玄绕过令涵,坐在了她的对面。 令涵先是一怔,有那么一瞬感觉快要爆发了。但当她再看向春玄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三界之中,还有谁比自己与这位神尊走得更近的呢? 没有。而且不可能有。 所以,当这个思绪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她心花怒放,满眼都是崇拜与爱意。 “本尊刚才听你们说道联姻一事,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春玄以一种淡然的姿态问道,仿佛对这件事是毫不在意的。 令天站起身,恭敬地回禀道, “今日神瑜宫中有传言说,昨夜星月公主与魔界妖帝在清离宫共用晚膳。” “哦?所以呢?”春玄面无表情地继续问着。 “我们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天界。” 令天刚说完,令剑也走上前来,接着说道, “传言还说,除了星月公主以外,千然公主也倾心妖帝,或许……”令剑顿了顿,“姐妹俩都要投身妖帝,两女共侍一夫?” 春玄眉头微微上扬,眼神有些犀利地盯着令剑, “二殿下这话,是真的听来的?亦或是,自己添油加醋?” 令剑立刻低下头,用余光瞄了一眼令天,发现兄长正在对自己摇头,于是便把头低得更低了, “神尊恕罪。我是听了这些传言,所以猜测或许会……” “流言蜚语不过是水面上的涟漪而已。”春玄打断令剑,语气严肃, “婚姻也不过一线牵连,何必强求。另外,二殿下毕竟是天界之子,莫忘言语分寸。” 今日的神尊,让三兄妹都倍感意外。 几百年来,从未听他苛责过任何人,甚至除了加强封印的事之外,他对任何事,都好似没有兴趣一般。如同游离在三界之外一般。 可今日这位神尊,究竟是怎么了? 第15章 真心 自从国后纳月怒气冲冲地在清离宫走了一趟以后,惯会趋炎附势的宫人们便是愈加不将千然放在眼里了。 有些宫人觉得自己被分配到清离宫,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整个宫里冷冷清清,连个贵点的东西都找不到,好事儿挨不上边儿,坏事还找上门。哪像大公主的星月宫,什么好的都是头一个,跟着好主子,就连着奴才都傲气了三分。 可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刚跨进内殿的门,便转身对着外头喊道, “这一个个贼精贼精的,人在做天在看呢,不得好死!”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估计可以传得很远了。 千然放下手中的画笔,抬眸问道,“怎么了这是?” “公主,”可甄嘟着嘴,走了进来,“今天这么冷,想找个烧炭的宫人,居然都找不到影儿了,不知道去哪儿躲懒了!” 千然摇了摇头,轻柔细语地安慰道, “又不是头一次了,生那些气作甚?这么多年,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我的好公主,我这是心疼您,怕冻着您!”一边说着,可甄双手端起了已经没了火星的炭盆,“按我说,您就应该去教训一下他们。也好让他们晓得晓得您的厉害。” “那可否请可甄师傅教教我如何变得厉害呢?”千然打趣道。 “哎呀,我的主子!您最厉害的就是打趣我!” 可甄推开门,一想,又转回来放下了一层厚厚的遮风帘,这才放心地去干活了。 自上次纳月来了清离宫,千然自是看得到那些宫人们的态度。甚至胆子大的还敢指桑骂槐的嘲讽她几句,什么克母啊,什么不知检点之类的。 千然觉得,在这清离宫,懂得最早的就是人心,可谓是无师自通。 人活在这世上,随波逐流、唯利是图比比皆是,千然却也觉得无可厚非。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道理她是明白的。 而自己,虽然总感觉有些缺失,可至少在这清离宫里,活得是自在的。 这也便知足了。 “魔界妖帝驾到—” 宫门外一声通传,把千然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谁来了? 下意识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直到可甄推开殿门,给千然使了使眼色。 “公主,妖帝来了。” 千然赶紧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这妖帝上这清离宫还上瘾了不成? 墨尘带着他的跟班剑南,刚准备跨进门,墨尘一个眼神,剑南立刻停在了门口,伸手拦住了本想一同进门的可甄。 “你……懂不懂规矩?”可甄对着剑南一脸怒气,她担心今天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公主又要挨训了。 “你懂不懂规矩?”剑南扔下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反问道。 可甄自是拗不过剑南的,只能吹胡子瞪眼地守在门口。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清楚,万一他们对小姐有任何的不轨,她就是豁出这条小命也是要去拼一拼的。 “见过妖帝。”千然将双手叠放在胸前,向墨尘行了正礼。 “你我之间何必行此大礼?”墨尘勾了勾唇,神色散漫不羁。 “妖帝慎言。妖帝与我,并没有之间。” 墨尘见千然整个人硬邦邦的,不禁笑了起来。 “公主,不请我入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想还是免了吧。” “行—那我就自己坐~”墨尘笑着,就着门口的小椅子便坐了下来。 “这……”千然公主面露难色,“您坐的是丫鬟们的座处。” 墨尘略带有些痞气地笑着,对着千然摆了摆手, “我不在乎这些。公主也不必介怀。”墨尘抬起头,声音温和地说道, “千然公主,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道个谢,你这清离宫的晚膳还真是美味!” “若是为了道谢而来,不如妖帝将宫中的流言止息如何?” 语罢,墨尘瞬间抬眸,竟从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慌乱。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千然首先开了口, “就凭您在三界的地位和权力,我怎么也想不出,有谁敢不要命地去传这些流言蜚语呢?” 千然顿了顿,直视着墨尘,“当然,除了妖帝您自己以外。” “也许是天界呢?”墨尘的双眸狡黠地看着千然。 “不,天界是不会希望有星月公主属意妖帝这样的传言的。所以,只能是您。” 墨尘一边笑着,一边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位女子。 这几日有关于千然的事,剑南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 一个出身不怎么好的人界公主,被家人弃之不理,孤独一人,居然也能长成如此心性? 她不卑不亢,看似柔弱却内心坚强,勇敢。 墨尘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他只明白,像千然这般的女子,不,对手,在三界中,极少。 “千然公主果然聪慧。” 墨尘的这句夸赞,他发誓是真心的。 千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妖帝,您既然承认这事儿是您做的,我也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待墨尘点了点头,千然迎上墨尘的目光, “您若对星月有意,便请不要再用这般不光彩的手段了。请用真心来对待。” 守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可甄和剑南惊呆了。 可甄看着自家主子这强硬的态度,甚是有些高兴,但自家主子是不是把怒气的对象搞错了?那可是妖帝啊!——同样,剑南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妖帝这个态度说话,最神奇的是,这个人还活着! “若是真心对待,是否可得真心如愿?”墨尘的声音柔和,目光紧紧锁定在千然身上。 “自然是的。这人间美好不正是真心换真心吗?”千然的态度温和了很多。 “我是说你的真心。”墨尘语气坦然,仿佛说的这些话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千然的双眼瞪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骇事一般。 良久,她都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来回答。 “千然,以后叫我墨尘,就好。”这是墨尘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千然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看着墨尘带着剑南离开的背影,可甄一溜烟地跑到千然身边, “公,公主,妖帝这是看上您了啊!” “别瞎说,妖帝随口一说罢了,怎可当真?”千然的表情有些严肃。 “奴婢可没瞎说!您可记得上次妖帝还给您送来了七彩星辰钗,那可是稀世珍宝啊!您想想,妖帝是不是对您挺特别的?” 千然心中微微一动,细细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他竟然让她直呼其名,还有她今日注意到,他在她面前从未自称“本帝”。 可是这又能说明些什么?千然摇了摇头,接着可甄说道,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只知道,你的公主—我无权无势,与我成婚,对他对魔界都没有任何利处。” “哎,您可开个窍吧,您都说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妖帝,若他真心喜爱您,就会压根不会去算计那些权啊利的。” 被可甄这么一说,千然好似像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般回头看着可甄, “你老实交代,你可有心仪之人?你陪我常年在这深宫之中,为何对那些爱不爱的事那么明白?” 可甄不好意思地回道, “这都是市井小说里写的桥段……” 担心这么下去再被继续追问,可甄赶紧给这房间加了银炭,便溜之大吉了。 殿内千然又回到桌前坐了下来,她提笔而起,却久久没有落笔。 第16章 赏宝会 自从盛宴开席之日起,神瑜宫每日都安排了各式各样的集会,如赏花会、对诗会、甚至是比武大会等。 而其中最为出彩的就是在霁彩园举办的赏宝会了。如其名,各种镇宅、镇界之宝,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欣赏到稀世珍宝。 星月自小就喜爱热闹,凡是有趣的、好玩的,绝对都有她的身影。 想着前几日的流言蜚语终于散了,星月的心情更是大好。她眉飞色舞地对身边的千然说,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就说这赏宝会一定好玩。” 千然微微一笑, “是是是,感谢星月公主的大恩大德。” “好啊你,你居然打趣我!” 两位公主的嬉笑声,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以至于一时间其他珍宝几乎被遗忘。 若说这赏宝会都是珍奇之物,那这两位公主的出现更是足以让所有的宝物都黯然失色。 星月着了一身金丝流苏裳,裙摆上点缀着细小的金珠和水晶,裙摆随着星月的步伐轻轻摇曳,熠熠生辉。她的身边是穿着宝蓝色绸袍的千然,袍身精织着淡雅的梅花纹路,仿佛绘卷中走出的仙子。 两人边走边看,边笑边闹,突然星月停住了脚步,好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星月被眼前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吸引住了视线。 “星月公主,这是我魔界之宝,九曦神晶。”回答她的是魔界大司事飞龙。 “您看,这九曦神晶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它蕴含的神力,能使夜晚星辰自由排列,是一块千载难逢的奇珍。”飞龙说得神采飞扬。 星月最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眼睛顿时像是放了光一样, “魔界的宝物这么厉害呀!好想见识一下呀!对不对?千然!” “嗯!” 还未等千然说完,一个高傲的女声极其不和谐地插了话, “切,一块破石头而已,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主宰星辰!”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袭锦绣华袍,袍身精雕细琢。乌发中插着一支九尾凤凰步摇,整个三界也只有天界的令涵公主了。 她轻蔑的眼神从星月和千然身上飘过,并不屑地嗤笑道: “这等不堪入目之物,骗骗未见过世面之人就作罢吧。” 即使心中怒火万丈,但飞龙大司事仍旧不失礼数地向她行了一礼,““令涵公主,此乃魔界九曦神晶,天上地下只此一颗。” 令涵轻笑一声,扬起的眉角似乎在嘲笑着周围人的无知: “无知,无趣。” “令涵不得无礼!”一声喝止,天界大殿下令天急步赶了过来。他将令涵拉到自己身后,再上前向飞龙行了一礼,语气谦卑, “飞龙大司事,令涵不懂事,请您海谅。” 飞龙十分不悦地看了令涵一眼,沉声道:“令天大殿下,令涵公主三番五次口出恶言,我魔界并不怕事,今日看在您的面子上,就不计较了。还望令涵公主好好管住自己的嘴,莫伤了天界魔界的和气。” “休要得寸进尺!” 令涵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硬是被令天挡在了身后。 “飞龙大司事教训的是,此次的确是我们的错。再次说声抱歉。” 令天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飞龙就算再有怒气,也得顾着天界大殿下的面子,自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周围聚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开来。 星月和千然自然也不愿起争执,刚要转身离开,只听身后传来一句, “星月公主,今日又见面了。” 星月因刚刚那一幕对天界的印象差了不少,她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见过大殿下。”她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千然也跟着行了礼。 令天看着星月,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 “其实天界也有一个宝物,与魔界的九曦神晶相似。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星辰之心。” 星月一听,顿时被勾起了兴趣,她歪着头问道,“真的吗?” 令天点了点头,唇角又弯了弯, “那是当然!正好令天今日随身带着,若是星月公主赏光,不如让我给公主展示一番如何?” 星月刚想说好,又忽然回头,小声地向千然问道, “千然,你想看吗?” 千然看着满脸好奇的星月,颔首一笑, “嗯,自然是想看的。” 星月两眼放光,带着点小骄傲的对着令天说道, “那便麻烦令天殿下了。” 一颗青蓝宝石缓缓从令天手掌中腾空升起,他口中轻声念着, “天地星辰,听我号令!” 接着令天手掌一翻,青蓝宝石冲天而起,转瞬间,白昼顿时被覆盖上一层墨蓝星辰,慢慢的,青蓝宝石周围的光芒越聚越多,好似无数颗星辰,接着再从天而降,点点星光皆绕于星月左右。 “真的太美了!”星月拍着手,兴奋得连双脚都跳了起来。 令天走到星月面前,将星辰之心示于掌心,诚心诚意地说道, “据说这颗星辰之心,乃上古天神集天界星光所做,若星月公主喜欢的话,便赠与你。” “如此珍贵之物,本公主不能收。”星月摇了摇头。 “此物虽珍贵,却并没有真正的用途。若是能博公主一笑,倒也是物尽其用了。”令天又将掌心中的星辰之心往星月一侧推了推,笑着说, “星月公主就收下吧。” 围观的众人皆惊叹交加,毕竟这份慷慨,可不是谁都给得起的。 星月想了想,再拒绝可就是矫情了,于是便向着令天福了福身,伸手欲接,却听见令天背后幽幽地传来了一句高傲的声音, “本公主就说她们没见过世面吧。”语气中尽带嘲讽。 星月猛地抽回了手,刚想上前对峙,却被千然一把拉住。 千然走到令涵面前,先是福了福身,面不改色地说道, “令涵公主,您屡次三番地针对我们,可是我神瑜国有何怠慢之处?” 令涵挑了挑眉毛,也向着千然走了一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扬起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区区一个人界公主,还是个不受宠的玩意儿,就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 第17章 幻天晶 啪! 啪! 星月公主一个跨步,根本没带犹豫地,对着令涵一连两个巴掌抽了下去,别说惊得众人张大了嘴,就连令涵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千然!” 星月一边撩起衣袖,满脸怒气,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这神瑜国是谁的地盘!” 星月哞足了力气,冲上去一把抓住令涵的头发,用力地甩扯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整个霁彩园却愈发地安静。此等惊天动地的场面,愣是吓得无人敢多言一句。 而天界的公主殿下令涵呢? 虽然她法术高强,可眼下的场面却是头一遭。她自出生起,那是真真正正地被众星捧月一般地长大,别说谁敢打她,就连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母后都不会放过的那人。 可如今她却被一个人界女子按着打,且完全手无缚鸡之力。 令天见此情景,顿时脸色大变,急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与此同时,千然也迅速上前,抱住了怒气冲天的星月,将她拉开,低声劝道:“星月,星月,冷静一点。” “令涵,向公主道歉!”令天怒斥道。 令涵缓过了神,推开了正在给自己整理衣衫的仙娥,她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什么!是我被打!你看见没有!你到底是谁的兄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闭嘴!一切皆由你起,你若不道歉,就立刻滚回天界去!” “令天!”令涵嘶声大叫着,她的双眼渐渐染上了猩红的血色,她摊开掌心立刻浮现出一颗白色奇石,另一只手则伸出两指,配合着无声的口诀,指尖溢出的灵力立刻缠绕住了这颗奇石。 “天啊!快逃!这是幻天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令涵所用之物。 幻天晶,正如其名,幻境之石。 一旦被吸入幻境之中,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正因此宝过于凶险,几百年都未在三界出现过,而现世中知晓它威力及解法的人,几乎不存在。 “令涵,住手!”只闻令天大吼一声,却为时已晚。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令涵向两指中注入更多灵力,嘴上念法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是天界唯一的公主,绝不允许这些卑微的人类侮辱她!势必要这些贱人付出代价! 顷刻过后,浓雾终于散去。 除了那些灵力高强者,其余人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括毫无灵力的星月和千然。 令天青筋暴起,手指汇出一道剑气,硬生生地冲破了令涵的法诀。 “令涵!你疯了吗!”令天紧绷着脸庞,眼神如冷刀子一般, “你若毁了天界之名,别说是天界众仙,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别怪兄长无情!” 令剑闻声赶来,只听见令天怒吼道, “令剑!将令涵带走!再速速找来春玄!” 令剑见此场景,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令涵,无论令涵如何挣扎,硬是将她拖走了 见两人离开后,令天手腕一翻,手背向上,在空中画一个半月形,那半月形逐渐闭合成圆形,光芒朝幻天晶直奔而去。 可所有的灵力皆在碰触到幻天晶的一刻,消散而去。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秦威和纳月得到星月失踪的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商量着星月的婚事。 “国君的决定可是天界?”纳月靠在秦威身边,慢慢地给他斟了一杯酒。 “嗯,不错。虽说魔界妖帝也是个人物,可说出去……”秦威话说半句,抿了一口酒。 纳月和秦威多年夫妻,自然明白秦威的意思,他堂堂国君,又岂能在自己面前把那些私欲说出来呢?纳月顺势倚上秦威的胸膛,温柔地说道, “臣妾明白的。国君一心为民,不是不想选,而是没得选。魔界曾侵我人界多年,自是难以信任的。若能和天界做了亲家,那众仙便能护我神瑜国众生了。” “还是国后懂朕的心啊。” 自他登基以来,虽说三界往来,可他一介神瑜国国君,并不被天界魔界放在眼里。 多亏了宝贝女儿星月。一旦和天界做了亲家,别说这神瑜国了,就算想统一人界,也不是难事。他即将超越开国祖皇帝,被三界拥护。 秦威愈想愈兴奋,他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甚至她还为自己生了星月这个大宝贝! 秦威伸手在纳月的脸上摸了下,用力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接着便探入身子,摸上了那团柔弱。 “国君……还未天黑呢……”纳月娇滴滴地喘了口气, 正当两人欲共赴巅峰之时,只听殿外传来一阵着急的通传声, “国君,不好了,出事了。” “嗯……嗯……什么事啊?”秦威喘着粗气,声音中全是不满, “星月公主和千然公主不见了。” “什么!” 秦威霎时泄了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整个三界的重要人物都赶到了霁彩园。 秦威一踏入霁彩园,立刻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果然没有星月的踪影。再一看,天界大殿下背靠墙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秦威本来就因为中途而废而心有不满,便带着些怒气地问道, “大殿下,星月在哪里?” 令天因为消耗了太多灵力,有些吃力地爬了起来,他低头作揖, “国君,实乃抱歉。眼下星月公主在幻天晶的幻境里。” “什么幻天晶?幻境?朕一句都听不懂。凡是星月少一根头发,这笔账我都要和你们天界算上一算。” 可不是吗?若星月有个万一,那所有的事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请国君放心。星月公主一定会完好无缺地回来的。”令天向前一步,对着秦威说道。 现在的他,只希望令剑可以迅速地找到神尊春玄。 秦威看令天诚恳的态度,故作怒态哼了一声,但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放放狠话而已,就凭他区区神瑜国又岂敢与天界众仙作对? “让本帝一试。”人群中传来低沉冷冽的声音,妖帝墨尘到了。 “感谢墨帝欲救之恩,但此乃我天界宝物,并不受魔界所控制。”令天恭敬地回道。 若是真让这魔界妖帝给解封了,那今后天界如何能立足于三界? “若是本帝偏要做呢?谁敢拦?”墨尘眼神里的森寒阴冷,让在场之人皆感背脊发凉。 “墨帝,请听臣妾一言,”一直站在秦威身边静观时变的纳月,忽然开口道, “墨帝救人心切,我们人界自是感激不尽,”接着她话锋一转, “可千然与星月毕竟还未出阁,若墨帝就这么进入幻境,里头的事儿,怎说得清啊……” “放肆!本帝岂是那种宵小之辈!”墨尘望着纳月,风雨欲来。 “蠢妇!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纳月连忙福了福身,看似十分害怕地颤抖着身体, “墨帝恕罪啊,墨帝堂堂妖帝,自是无惧流言,可千然和星月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啊,在我们人界,姑娘们是把清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啊……” 纳月自是担心星月的,可她也看得清楚,令天并不愿意魔界插手。 她愿打赌,星月会无事的。若有个万一,那天界也自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所以绝不能让魔界妖帝横插一脚。 墨尘微微眯起那双阴鸷如鹰一般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句句不离千然,好似担心,实则却是处处都想拖着千然做垫背。哼,好一招以退为进。 他自是不在乎名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可他想起了那日在清离宫,千然对流言蜚语的态度是那么地反感。 他可以不顾一切进入幻境救她,但却是在三界的众目睽睽之下…… 墨尘犹豫了。 第18章 真相 幻天晶所创造出来的幻境,之所以令人为之惧怕,因为其不仅仅是让人直面混沌之世,更是伴随着人心变化,出现各种幻觉。 “星月!……星月!”千然已经从刚才的地方走了很远了,但依旧是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但千然并没有放弃,从有记忆开始,那个即使挨骂也要来她的清离宫,逗她开心,一笑就有酒窝的星月,是她最爱的姐姐啊!她绝不允许星月有任何闪失! “千然……我在这里……” 隐隐约约中传来了星月渐渐衰弱的声音。 千然向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就在她看见星月淡紫色衣裳的时候,她只觉脚底踩空,一瞬间从高空掉落,她伸手胡乱想抓住些什么,却终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千然想,自己这怕是已身死了吧,但定睛一看,周围的景象居然从模糊逐渐清晰。 这是她的清离宫!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月呢? “千然,你躲在这里呀!终于找到你啦!” 充满童趣的声音,千然感觉特别熟悉,莫非这是?于是转头便见到两个小姑娘嘻哈打闹,然后拉着小手朝着自己跑来。 这是自己和星月的孩童时期! 只见那俩孩童从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好似她不存在一般,千然不受控制地虚晃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千然闭上眼,只觉天旋地转。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清离宫了,而是身处从未踏入的上月宫。 “星月,你要是再去清离宫,我就打断你的腿!”千然看见纳月满脸怒气地说。 “为什么不能去?千然是我的妹妹,您也是她的母后啊!”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胡言乱语!本后是神瑜国后,千然她生母不过是已死的贱人,岂敢又岂能与本后相提并论!”纳月的声音尖利,句句如刀。 “母后,您太过分了!千然就是我的妹妹!我恨你!”孩童的星月哭花了脸,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千然觉得既心疼又担心,便跟在身后,可是当她跨出上月宫时,天空竟已是乌云黑压压一片,从开始时滴滴答答的雨滴,越下越大。千然只听到女人们的悲惨的呼叫声,抬头一看,依稀从昏暗的光线下看到“虔月宫”几个字。 虔月宫? 自她记事起,身边的女官们便教导她,此乃宫中禁地,不得入内。可里面女人们的惨叫声又是怎么回事?千然太希望解开这个谜题了,她没有犹豫多久,缓缓地推开了虔月宫厚重的赤红色大门。 只见虔月宫内的婢女们慌乱成一片,不断穿梭于东殿和西殿之间。千然想随便抓个婢女问上一问,但她就好像空气一般,没有人感觉到她的存在。 “稳婆说,季妃娘娘胎位正,估计小殿下诞生就这一时半会了,你们都机灵着点,一会儿婴儿啼哭后,立刻报信给国君。”站在西殿门口的女官,对着一众宫女说道。 “是——”一众宫女们回应道。 还未等千然跨上台阶,只听到一声婴儿啼哭,紧接着又是一声,于后便是盛传于三界的漫天金光。 千然轻轻推开西殿的门,看见床上女子居然和自己如此相像!千然的心怦怦直跳,仿佛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只见那女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但当稳婆把刚用锦绸包裹起来的小婴儿慢慢放入她怀抱时,只见她用手轻轻触碰怀中婴儿的小脸蛋,脸上的笑容好似花开了一般。 没多久,刚刚站在西殿门口的女官来报, “季妃娘娘,东殿的纳嘉娘娘也生了位公主殿下。” “嗯,母女平安就好。”声音是那么温柔如水。 千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纳嘉娘娘不就是后来的国后吗?如果说东殿出生的是星月,那么现在被这位与自己眉眼九成相似的女子抱于怀中的小婴儿应该就是刚出生的自己……可明明小时候,每每她问起自己的出身时,大家便告诉她,她的生母是一名浣衣婢女,借着国后怀胎后有机可趁,爬上了国君的床榻,虽然国后也原谅了她,但奈何她生母天生命不好,怀胎十月却死于难产。 千然稳着自己的慌张,一步步地走向那女子,更近了一些,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一个她从未知悉的事实——床上的这位女子,被众人称作季妃的女子、怀抱婴儿盈盈笑着的……是她的生母啊。 千头万绪无所处,还未待她完全理解眼前的状况,却见床上那人眉头微蹙,眨眼间,一口赤红的鲜血被喷到了她怀中婴儿的脸上。比起自己中毒,那女子更是心疼自己怀中的宝贝,努力去抹净那张小脸。可是命运并没有善待她最后的时刻,小脸蛋上的血迹根本擦不干净。 嘭——! 刚换完水的女官,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这等惨状,水盆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声响。 “娘娘!娘娘!”女官哭着跑向床边。 眨眼间床上女子的嘴唇已经乌紫,她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把怀中婴儿轻柔地交于女官。 “不要……声张……”女子口中不停涌出的黑血,流淌而下,染尽了她那一身原本用来庆祝母女平安的雪白色衣裳。女子的眼睛、耳朵、鼻子也开始流血,她已经看不见她的宝贝了,但她依然凭着为人母的直觉,向着那个方向,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三个字: “让……她……活……”。 千然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垂下了想要抚摸婴儿的双手,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直到耳边传来女官捂着嘴的哭声。那一刻,千然感觉到了她不知何时咬破嘴唇的血腥味。 她冲到床边,想要抓起那只已经没有了血色的手,可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梦……”千然忍住眼泪,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她拿出帕子,使劲地想去擦净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却依然毫无用处。 她摸不到,抓不住。 “你醒醒啊,来人啊……谁能救救她……”千然大喊起来。 “千然!”那个夜晚,熟悉的声音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出现了。 千然回头望向他时,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崩溃了。 第19章 幻境 当春玄找到千然的时候,她已经完全陷入幻天境中,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千然,我带你离开。”春玄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将跪在床边的千然扶了起来。 “救救我娘!春玄,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千然,你听我说,这不过是幻天晶创造出的幻觉,都是假象。” “都是假的?”千然泪眼婆娑地望向床上的母亲, “不可能,” “我要陪着我娘……” 春玄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再想带着千然出幻天境就困难了,他看了一眼千然,须臾之间,口中念着法诀,单手一挥,只见周围的人和景都慢慢地消失了。 千然先是一愣,继而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春玄 “不要,不要啊!”她还想去抱住母亲,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一切就犹如从未存在过。 “把我娘还给我……”千然反复着这一句。 如果她此时回头,她会看见春玄眼底的心疼。 突觉脖子锥心疼,千然已经失去知觉倒在了春玄的怀中。 再睁眼,千然发现自己躺在了清离宫的床上。星月也在旁边守着她。 “千然!你终于醒了!”星月握住千然的手,笑中带泪地说,“担心死我了。” “星月……”千然努力整理思绪,半坐了起来, “你可安好?” “你放心,我很好。”星月知道千然担心自己,于是将刚刚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我在那幻境里也不敢动,就感觉等了好久好久,忽然周围的白雾开始消散,”她顿了顿,给千然捂了捂手, “然后天界的令天大殿下就把我带出来了。” “倒是你,刚刚被天界一神君抱着回来的时候,已经都气若游丝了,吓死我了。” 听星月自顾自地说着,千然也慢慢地将刚刚那些记忆拼凑了起来。 星月看了一眼千然低落的表情, 自顾自地说, “这么久才来搭救,都快把我饿死了。” 星月调皮的语气让千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让可甄去我宫内后厨那些糕点给你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星月说完,再给千然搭上了薄薄的云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千然将双手搭在胸前,想慢慢地捋顺在幻天境里的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又想起了母亲,失去亲人的疼痛让她感到心脏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攥住一样,呼吸困难。 千然唤了可甄为自己更衣,可甄一边心疼地抱怨为何不再多躺一会,一边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毕竟她这主子,平时看似柔弱,一旦认准了却是固执坚持。 雪晴夜深,千然身披雪白斗篷,一头墨黑色的长发用木簪轻挽,她退去了伺候着的宫女们,只一人停留于清离宫的庭院中。 千然仰头看着那处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月光下她的面孔柔弱温婉,当她敛目低头时,又有着淡然和坚定。 “你在吗?……”千然说得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 一阵风吹来,千然的发丝被轻轻吹起,树上的积雪也片片落下。 “我在。” 春玄的声音从千然的身后传来。千然理应回头,但却只看着前方。 “谢谢。” “天凉,千然公主还是回屋吧。” 千然倏地想起,幻天境内春玄叫她时,只有千然二字。心底有些失望。 “春玄神君,不知道这么称呼是否合适,” 千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站在身后的春玄并没有出声。 “我想知道,幻天境中所见是否是真相。” “虚幻真假, 千然公主何必紧抓着不放?” “可那是我身生母亲”, 天空飘起了雪花,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额头,慢慢化成了雪水淌了下来。千然回过头,对上春玄的眼神, “求神君解惑。” 大雪终是落了下来。看着千然的脸上泛起点点湿意,一时间,春玄竟分不清那是千然的泪还是融化了的雪水。 “……是真的。” 幻天晶所创的幻境随着人心而变,春玄也只耳闻过一二,并未亲身经历过。若如典籍中所记载的,带着赤紫色烟雾的则为欲、念、利,则假;而真正看到的景色,是人心最深的执着,则为真。 “让我再入一次幻天境。” “不行!”春玄打断了她,彻底沉下了脸。 “幻天境易进难退,公主还是断了此念吧。”他尽可能地压抑着怒气。刚刚令剑去唤他时,他虽为神君,但平生却有“天下苍生可怜,但与我何干”之心,可他听见了她也被困在幻境中,便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引起众人议论,不顾自己对幻天境内也是一无所知的危险。 到底他有多么担心啊。 “他不去,我去!”一声低沉而洪亮的男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千然猛地抬头,看到了那一双深墨绿色的眸子。 “墨尘,你怎么……” 春玄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眉头不可察觉地凝了下来。 墨尘解下自己的暗青色大氅,披在了千然身上。千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她本想拒绝,但墨尘就像预知一般,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肩,所以她也不好再推托什么。 “怎么,只能他来?你见到我不乐意吗?”妖帝墨尘看了一眼春玄。 凭春玄的神力,早已知道有人来了,比起并未有任何惊讶。只是他眼中所含的浮冰已经迅速凝结,浑身也似是覆盖着寒冰,散发着肃杀之气。 “本君奉劝墨帝不要插手。” “本帝偏要。” 墨尘也并不相让,剑拔弩张。 “墨尘,千然知你好意,但你不必牵连其中。” “你我之间谈何牵连?此等小儿玩意儿,我又岂会惧怕?”墨尘面对千然的语气显然是温柔的。 “这……”千然向春玄看了一眼。 “千然公主,该与不该,我信你能辨得清。”春玄的声音有些冰冷, “假若只以为不过是一块石头,那就是过渡自信。现存的对幻天境的记载也只不过是寥寥数笔,无人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哼,天界各个胆小如鼠,”墨尘想到之前若是那天界大殿下肯让他进入幻天境,现在又如何轮得到春玄在这里说辞。 墨尘坚决地说:“千然心系生母,我自然是义无反顾的。” 如此局面,千然本来不该再说些什么,但她想起了那满身被黑血尽染的雪白衣裳和最后的那三个字“让她活”。 千然咬了咬唇,一双冰凉的手在衣袖内已经捏紧了拳头。 “那千然在此谢过。” 墨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抬头带着骄傲地看向春玄。 他面色阴沉地可怕,眼底的情绪如同秋水,分明能在这黑夜里能听见他捏得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似是在压抑着强烈的怒意。 “你若愿,便如此吧。” 扔下这句话,春玄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20章 死了 “混账!”令天的一声怒吼彻响琉璃殿。 站在他对面的是今天闯了大祸的令涵。她瞪大了眼珠,与其说是反省,更不如说是生气。 “兄长,你居然这般凶我!” “还不知反省!看来是我们太宠你了,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令天一拳砸向眼前的石桌。 令剑见此势,赶紧在令涵背后轻声提醒, “还不闭嘴!兄长正在火气上,你是想立刻被送回去吗?” 令天的怒气依旧没有平息, “平时你任性撒娇,都无妨。可今日,你把那些无辜之人都送进了幻天境,谁给你的胆子!星月公主若要出事了,天界该如何交代!” 令涵刚想闭嘴,这么一听,又忍不住回怼过去, “哦!说来说去,兄长就是担心影响和星月公主联姻!”接下来的话更犹如一字一句从她咬紧的牙缝中蹦了出来, “不过是些蝼蚁,死了就死了。” “放肆!” 一声怒气,让三兄妹的心都颤了一下。 春玄一向进退有度,更是几乎不动怒,而今的情绪实在让琉璃殿众人无法捉摸。 他的怒气让整个殿内的气压更低沉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春玄,不是,我……”令涵没想到自己的话被春玄听见了,顿时面红耳赤。 “公主乃是天界殿下,居然视苍生为蝼蚁,今后又如何面对苍生?”春玄摇了摇头,神色淡漠,但殿内众人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厌恶。如果说兄长的责骂让她生气,那春玄的每一个字才是让令涵伤心的关键。 令涵整个态度都放软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 “春玄,你听我说,是那星月公主先动手打得我,”令涵眼角观察着春玄的表情,见他神色无变,继续说道, “我只不过是教训她一下罢了。”令涵越说越觉得委屈, “你们一个个都凶我干什么呀!若有万一,我父尊自会解决一切。” “明明是你先打了千然公主,你以为这三界的人都是瞎的吗?公主今日又何止只困住了星月公主?那些不会灵力之人,还有千然公主,”春玄的脑海中闪现出千然哭泣的一幕又一幕,声音的温度降低到了冰点, “若真发生了什么,本尊就先要了你的命。谁来了都没用。”春玄眼神极其冰冷,疏离至极。 …… 令涵瞪大双眼,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春玄居然威胁说要她的命?!为了那两个贱人?! “请神尊降罪。” 令天与令天低头,不敢再多言一句。 “将公主送回天界。” 春玄神色冷峻地说出这几个字,任凭令涵在他身后厮喊哭泣。 星月宫中。 今夜对众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星月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她欺瞒了千然,她并不是只被困在了白雾间,而是落入了那个神瑜国的宫中禁地——虔月宫。 在她出生的东殿,她明明听见了吉安嬷嬷对着临盆中的母后说, “西殿季妃已经生了。是位小公主。” 在神瑜国,谁都知道,她和千然两姐妹几乎是同时降生,她稍早一些,所以是姐姐。 可为何,明明是千然先降生,反倒成为了妹妹? 后来又见吉安对着母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母后一脸心满意足。星月还想走近些,但却一霎间被那天界大殿下给捞了回来。 星月翻了个身,眉头都快蹙在一起了,这是她第一次欺瞒千然。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一旦将这件事说出来,必将天翻地覆。 “公主,您赶紧睡吧。”一边守床的玉华打了个哈欠。 “玉华,我问你,”星月从床上坐了起来,拉开帷幔,“你若发现姐妹或亲朋骗了你,你会如何?” “那肯定是会生气加伤心啊。” 玉华接着说, “真要骗的话 ,为何不做到滴水不漏?假若我不知道真相的话,也就相安无事了。” “说的在理。”星月若有所思地表示赞同。 “那你会原谅他们吗?” “这就要看什么事了呗。”玉华认真地考虑着。 星月说,“若是和生死有关呢?或是,”星月的声音变得很轻, “或是杀了你的亲生母亲。” 玉华一惊,原本在床边的地铺上躺着,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那自然是不行的,生死大事,怎可欺骗?那要是杀了我娘,我也非杀了她不成!有句话,不是叫,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嘛!” 玉华一股脑地说完,星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玉华有些担心地抬起头望着星月,可别是今天幻天境那事儿把公主脑子给弄坏了啊。 “公主,您这大晚上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我没事,睡吧。” 星月躺下往内侧翻了个身,双手紧握,她是害怕的。 之后的那一日,暴风雪来得猛烈,灰色的阴云密布,狂啸怒雪,大片的雪花就像是被猛地扯破了的棉絮一样,胡乱飞舞,四处飘落。 树枝上的积雪越来越多,一阵狂风吹来,把那棵针叶树给吹倒了。 可甄瑟瑟发抖地推开内屋,只感觉人都要被吹散了。 “公主,这天冷得呀。”可甄往炭盆里加了点刚刚烧烫的银炭,“对了,针叶树被吹倒了。” “什么?”一起拨弄着炭盆的千然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棵针叶树,是第一次见到春玄的地方。千然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春玄离开时冷漠的表情。 是啊,我在失望些什么呢。 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千然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忘记那些不快,她问道, “甄儿,那树,等雪停了,让宫人们重新栽上吧。” “公主,就算雪停了,这天寒地冻地,我估摸这树也栽不活了。” 千然看着窗外。死了,也好。 第21章 决定 自赏宝会那天的幻天境事件以后,虽说盛宴期间其他的宴会依旧在如火如荼地办着,但众人就好像心照不宣一般,没人敢邀请天界和人界的两位公主。毕竟,那天的事让大家更深刻地发现了一个道理,不管是谁的错,都不可能是公主的错;当然,就算是公主错了,那也不是他们之辈可以责怪的。也就是说,出了事,要自己兜着。也有消息比较灵光的在传,天界的令涵公主已被二殿下送回了天界。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也没有人关心,只要两位公主相安无事,那便是晴天啊。 三界盛宴,除了最开始以国君之名举办的晚宴之外,还有需要以公主之名举办的宴会。星月因为幻天境的事,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完全没有搞那些名堂的心情。 “玉华,你去禀报母后,那什么晚宴,我不想弄。” “我的好公主,您可饶了奴婢吧。奴婢要和国后娘娘说了这些,小命不保啊。” 星月半躺在梨纹珊瑚贵妃榻上,抬眸看了看正在擦着屋子的玉华,想来也的确是像她说得那般。 “哎,”星月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索性完全躺了下来,“可我真的不想办啊!” 星月刚躺下,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 “有了!”星月大叫一声,玉华被吓了一大跳, “有了!这宫中又不是只有我一位公主!”一边说,星月连忙给自己穿上鞋, “来人,摆驾清离宫!” “千然!千然!”才刚走到清离宫的大门,星月就忍不住唤了起来。可正当她要跨入清离宫的时候,突然护门守卫伸手拦住了星月宫一行人。 “星月公主,小的领命国后娘娘,不许您跨入清离宫一步。”守卫低着头说道。 星月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放肆!你敢拦本公主?” 守卫没有抬头, “星月公主,奴才怎敢拦您?但我等吃皇粮领皇命,国后娘娘的命令我等不敢不从。若您想去清离宫,只要国后娘娘答应,我等立刻放行。” 守卫的态度很谦卑,但字字句句却也透露着坚决不让星月进清离宫的决心。 想着为难他们也没有用,但星月又的确是压不下这口气。 “妖帝驾到。”远远地,守卫们就听见了通传声,抬头一看妖帝带着贴身护卫剑南来了。 “还不赶快让路?”墨尘的贴身护卫剑南冷冷地说。 守卫们自是不敢耽搁的,刚给墨尘开了门,就听见一句低沉的声音。 “本帝带星月公主进去。”这句话显然容不得他们拒绝。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心想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开始得罪了星月公主、现在要是让公主进了,就得罪了国后。可要是不让星月公主进,那就得罪了魔界妖帝! 想想就害怕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得罪妖帝可比得罪国后可怕多了! 于是,星月公主就堂堂正正地、威风八面地跟着妖帝进了清离宫。 “谢谢墨帝,没想到在这神瑜宫,你比我母后还好使。”星月得意地打趣道。 “谢公主夸赞。”墨尘的声音透出少许的得意。 “呃……行吧。”星月跟在墨尘身后,又偷偷看了他几眼,没想到这魔界最尊贵的男人,还真有意思。 可甄给刚坐下的星月和墨尘斟上了白玉雪茶,默默地站到了千然身边。她心里可没好气,刚就听到了宫外吵闹的动静,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头痛!又看见星月公主领着那魔界妖帝来了!想起上次他们突然来宫里用了晚膳之后,第二天国后怒气冲冲地来到清离宫兴师问罪,可甄便觉得一阵发冷。心里把能拜的牛鬼蛇神都拜了一遍,可别明天又让主子遭罪了。 “千然,你觉得我说的方法可好?”星月已经没把墨尘当外人了,她把刚才想的那宴会儿的事毫无隐藏地说了出来。 “你我同办宴会,这算什么方法?”千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你我同为神瑜国公主,为何不可?” “我不愿意。”千然故意生气地说。 星月一看,耍无赖谁不会呢。 “那,那就不办了呗。”说完,还偷偷瞧了一眼千然。 千然也知道星月,每次一黏糊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于是也只能是服软了。 “听你的,不过你也答应我,不许太随着性子了。” 星月双手紧紧环住千然, “好千然,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星月拥着千然,眼神若有所思。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墨尘,看到两姊妹总算是收尾了,打趣地说道, “两位公主说完了?这下该轮到我了吧?” 看两人安静地听着,墨尘继续说, “星月公主,本帝和千然有话说,请您先行离宫吧。” 星月突然就像找到重点一样, “墨帝怎么直呼千然名讳,但却称我为公主呢?” 接着嘟嘟囔囔道, “还本帝本帝的端着架子,对着千然就说是我我我。什么意思呀?” 墨尘看到星月公主耍小性子,不觉摇了摇头, “行,那我就一视同仁,但还请你先行回避。” “不行,我和千然姐妹情深,从小就发誓彼此没有秘密!谁知道你支开我,会不会有什么歪脑筋?” 千然看着星月可怜巴巴的样子,宠溺地说, “墨尘,我和星月之间从不欺瞒,有什么你就直说。” 墨尘看了千然一眼,说道, “我是想和你说幻天境的事。”墨尘从星月的脸上捕捉到了惊讶。 “天界公主虽被遣了回去,但我派剑南已经把幻天晶取了回来。可是进入幻天境需要天界神力,虽然我们没有神力,但我也已经找到了别的方法。只是有点难。” “什么方法?” “进入你之前的幻天境,需要用你的鲜血抹在幻天晶之上……”墨尘有些担心地说。 “这不是问题。”千然的态度很坚决。 “不行!”突然星月厉声喝道,引得整个屋内的人侧目。 星月走到千然面前说道, “原来你还要进幻天境!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天你昏迷时被那天界的神君抱着出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被春玄抱着出来的…… 这还是千然第一次听说。 墨尘看到千然的脸微微发红,脸色沉了一下。 “千然,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星月双眼盯着千然,紧紧抓住千然的手,希望从千然那里得到答案。 “星月,你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解决。” 千然避开了问题最重要的部分。 星月咬了咬牙,向墨尘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 第22章 公主宴 在星月宫西南角矗立着一座叫星莲殿的地方。 琉璃瓦在阳光的映衬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朱漆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好似在诉说着悠远的故事。一踏入殿内,一股清幽宁静之气扑面而来,殿内有一道浅溪绕殿而过,水声轻柔悠扬,碧绿而宁静,如同镶嵌在星莲殿中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地面上铺着被巧夺天工凿成五茎莲花模样的白玉,五茎莲花细腻精致,花蕊则用精巧的金珠点缀,宛若点点明星,闪烁着微光,活灵活现,跃然于目。 在公主宴的这个盛大时刻,三界各地的贵族和重要人物汇聚星莲殿,无人不称赞这这星莲殿宛如宫殿中的璀璨明珠,耀眼夺目。更是欣羡星月公主拥有着三界宠爱,承载着令人艳羡的身份和荣耀。 其实这次挂名两位公主的宴请,实为三界罕见的盛事,吸引了天界、魔界和人界的王侯将相、神兵魔将等各方重要人物前来参加。人人身着华丽的服饰,威仪显赫,坐在宴席上,俨然就是一幅极尽繁华与权势的画卷。宴席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靠近主位的两侧分别坐着天界和魔界众人,稍稍远离主位的是来自人界的各位贵族。 天界的两位殿下气质高贵,身着华丽的玄色天袍,头戴羽冠,神态间散发出一种庄严威严的气息。 墨尘则身着深邃奢华的长袍,头上点缀着黑色宝石,气息中透露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静待她的出现。 当众人陆续入座之后,殿外传来缓缓的声音,使得在场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凝视,瞩目着殿外。 “星月公主、千然公主驾到——” 随着赤红色的朱漆门被缓缓打开,一道道华丽的光芒透过殿门的缝隙洒落,两位公主端庄而优雅地踏入星莲殿,宛如双星划过夜空,令人为之倾倒。 星月公主高挽乌发,发中金簪闪耀着宝石的光芒,将她秀美的发髻衬得更加娇艳动人。她眉心点缀着朱红色的牡丹花钿,好似散发出淡淡的花香,为她端庄的容颜增添了一份娇媚。一袭紫色宫装绣着金丝牡丹,仿佛花开富贵,裙摆上点缀的珠玉,闪烁着微光,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华贵气息。人如其名,宛如皎洁的明月,高贵而神秘。 而千然公主今日的装扮更是令人赞叹。她云髻高挽,一支珍珠钗斜插其中,为她增添了几分清丽的气质。眉间点缀着一颗淡白色珍珠,与她清雅的容颜相得益彰。她身披雪白色薄纱,轻盈飘逸,散发出一股圣洁的气息。淡蓝色的百褶裙裳更是衬得她如同绽放的幽兰,柔美高雅。 两位公主仿佛星莲殿中最美丽的花朵,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宴席内众人纷纷投来赞赏的注目礼,惊叹这神瑜国两位公主的美貌。 星莲殿内灯火辉煌,璀璨如星,宴席上三界贵族们欢声笑语,弥漫着一片欢腾祥和的氛围。 “千然,开心吗?”星月眼中闪着笑意,温柔地望着她的妹妹。 “嗯,当然啦,有你陪着我最开心了!” “那你有没有……”星月眼神中透出些许顽皮,“看中哪家的公子?” 凭千然对星月的了解,她都能猜到这个问题了。 “你啊,没个正经的。”千然撇撇嘴,不过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向下方的座位瞟了一眼。 没有春玄的身影。 “星月,那日你说,我是被天界的神君……”千然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抱着回来的……” 星月笑嘻嘻地回道, “我还忘了问你,那神君是谁呀?长得可真好看。” “他叫春玄。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千然想起了那双清浅的眼。 “你们以前见过吗?那日他抱着你从幻天境出来时可紧张了。那天界的公主,让宫女们去帮忙接应,他一个眼神过去,那个气场,连我一个没灵力的凡人都感觉到了,完全没人敢动。最后那天界公主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把你送回清离宫。” 星月越说越起劲,眉飞色舞地接着说:“你可不知道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天界公主,”星月想起那日令涵对春玄言语中处处献媚的样子,不觉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啧啧啧,反正就是有点不要脸。” 说到这儿,星月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 “哎?难不成,他对你有意?” 千然坐正了身板,“别胡说。只不过机缘巧合见了短暂的几次罢了。”为了不让星月继续这个话题,千然说道, “倒是你,这些日子可有了什么眉目?” 女孩子的心思,自然是藏不住的。 “偷偷告诉你哦,我觉得啊,” 星月一眼就寻到了墨尘的身影,带着些害羞说, “墨尘不错。” 千然可没料到星月会这么说,吃惊地都张开了嘴, “什么时候的事儿?怪不得这几次老是你们俩一起出现呢!” 星月忙把手掩住千然的嘴, “没,我和你一样,也是机缘巧合罢了!”还不忘打趣千然,“不过,我看墨尘啊, 比较喜欢你。” 星月的话差点没让千然休克! “你这一天天没个正经话。” 正当星月千然两人哈哈大笑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让两姐妹一瞬间凝固了。 “星月公主,身体可恢复了?”说话的是走上前来的天界大殿下令天。 “恢复了不少,那可都拜殿下的好妹妹所赐呢。”想起那天的事,星月气就不打一处来。 千然一边向星月使了使眼色,一边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大殿下,千然还未来得及谢您救姐姐之恩。” 当然令天作为大殿下,并没有因为星月的小性子而生气,反倒赔笑说, “的确是令涵犯错。再次向两位赔罪。”眼睛却是看着星月的。 星月深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站起身,举起酒杯, “算了,毕竟也是你救的我,我们就一杯酒一笔勾销。” “国后娘娘驾到——” 殿外响起了宫人的通传声。 瞬间,星莲殿内歌舞升平的欢乐气氛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起身,整理衣衫,眼神齐刷刷地望向殿外。 纳月的容颜虽略显岁月痕迹,但依旧焕发着令人惊艳的美丽。眼角微微泛起的淡淡鱼尾纹,却未减分她的尊贵和美丽,反而勾勒出她经历岁月沉淀后的成熟风采,更添了几分韵味。她着一墨黑色宫袍,金丝线所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华贵绚烂,每一针线都是匠心独运的绝妙之作,凤凰翅膀自袖至裙摆,仿佛随时都能腾飞翱翔。她的步履从容优雅,每一步都在散发着王者的气场和威严。这样的出场仿佛就在告诉众人,她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能够主宰一切的人。 “国后怎会来公主的晚宴?”站在后排的人轻声议论。 “你不要命了,闭嘴吧!”马上就被旁边的人制止了。 纳月走到星月身旁,俯视着座下众人,气场间散发出一股无可侵犯的权威。 “拜见国后——”,除了天界的殿下和魔界妖帝,其余人齐声行礼。 “众位平身。” “拜见母后——”星月和千然一同行公主礼。 “起来吧。” “母后你怎么来了?”星月亲切地邀请母后入座主席,千然和星月各就座于左右两侧。 “哼,本后要是不来,有人岂不是翻了天!”纳月目光直视千然。 “众位,今日小女星月宴请,本后谢各位赏脸。”纳月举杯说,“今夜本后代神瑜国国君向诸位敬酒,干杯!” “谢国后!” 众人齐声举杯共饮,宴席重新充满了热闹与欢乐。只有墨尘一直专注地观察着主座上的每一个动作,眼眸或明或暗。 “母后,我和千然也敬您一杯。”星月向千然招招手,对着纳月小心翼翼地说。 千然刚举起酒杯,却未见纳月有所动,只听见她语气冰冷地地说道, “本后前日赐言于你,是提醒你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纳月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千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星月,宫中无情,只有利益。不可轻信他人。你莫怪母后心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千然紧紧捏着酒杯,没有言语。 “母后!这公主宴是我求着千然陪我一起办的,要责怪的话您就怪我吧!” 星月急切地想为千然辩解,但纳月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她一时激动,提高了嗓门,以至于坐得近的那些天界和魔界之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窥视。 “千然,本后认为你应该退席了。” 纳月的言辞尽管没有过多情绪,但那冷漠的语气却比任何咄咄逼人的语言更具威胁性。整个殿堂更仿佛有一阵寒风扫过,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让人心生寒意。 星莲殿仿佛被纳月的声音所凝固,寂静无声,完全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 千然没有多呆一秒,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行礼告退: “千然先告退了。” “不行!那我也一同告退!” 星月欲要站起来的时候,只看到国后纳月一个眼神,身后的吉安嬷嬷便带着两个宫女一起压住她的肩。 “星月,这宴会没你不行,你别冲动。我先回宫了。” 直到千然的身影在星莲殿消失了,纳月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慢慢转着手中的琉璃杯盏,开口道, “星月,母后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再发生。无论你如何瞒我,记住,这宫中却是藏不住任何的秘密。平时你对她好,我也从未多言过一句。但,” 纳月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星月,言语间是明显的警告和决心。 “但,若你再这样做,母后不介意让她受伤,甚至消失。” 说完,纳月就像从未发生过刚刚的事一样,笑容继续堆满脸, “各位,小女千然身体不适,先行失礼,各位继续开怀饮杯!” 能来三界盛宴的都是明眼人,虽然对于千然离去一事心知肚明,但皆是宫廷内务,不敢多言。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国后纳月硬让千然公主退席的,也只皇家之事最是麻烦,便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举杯畅饮,打着哈哈。 “星月,”纳月压低了声音, “你看到了吗?大家的反应。众生芸芸,本就是各为己利。根本没人在乎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 纳月的言辞如同利剑一般,让星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星月的眼中从悲伤到斗大的泪珠落下,她眼前浮现出幻天境中的那一幕,她盯着纳月,却并不像看着自己的母后那般,满眼皆是怀疑……与不安。 剑南看着自己家的主公也跟着千然公主离开了宴席,不仅叹了口气。没想到一向杀伐决断的主公还有跟在小女娃身后的一日! “墨尘,你这是不会是跟着我出来的吧?” 走出星月宫,千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墨尘。 墨尘自以为装得不经意的跟在身后,没想到早就暴露无遗了。于是便走到了千然身边, “千然,我看神瑜国的国后对你并不友善。” 一针见血。 千然本以为自己不愿意他人提起这些,但却没料到当真的听到这些,居然觉得并不厌恶。 “的确是事实。”千然大大方方地说,毕竟这也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 夜晚的神瑜宫,繁星闪烁,整个宫廊都悬挂着琉璃灯盏,随着阵阵微风,明暗交错。烛光将并排走的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倒映在地上。 尤为好看。墨尘看着地上一双人的影子,心里飘过这个念头。 “墨尘,上次说的那件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呢?”千然并没有停下脚步。 “随时可以。只是就像我之前和你提到的,幻天境里的世界随时可能会剧烈变化,会有危险。” “我不怕。”千然停下脚步,坚定地看向墨尘。 “我会陪你一起前去,护你安全。” 千然与墨尘的目光交汇,再愚钝的人都能感受到墨尘的眼温柔如水,可千然也同时想起了星月刚刚说得那句“墨尘比较喜欢你”……顿觉心中有些慌乱。 第23章 出发 “哼,”黑夜中,一声冷冷地轻哼。 “偷来的幻天晶,用得可好?” 宫中的八角琉璃灯在微风中一明一暗,千然眯着眼望了过去,那身影显的有些清冷。 但却格外好看。 “没想到堂堂天界自诩光明正大,还坐墙角偷听。”墨尘转念一想, 好像不对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幻天晶在本帝这里的?”墨尘带着一丝警觉。 “自魔界下手之日便知道了。”春玄的眼神扫过千然,又回到了墨尘身上, “我劝妖帝立刻将幻天晶归还于天界,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春玄的语气平静得令人意外。 “本帝所决定之事不劳烦天界插手!”墨尘话音刚落,忽然全身被紫色气息包围,夜空雷鸣,平地狂风卷起。 “你在天界究竟是何身份?” 墨尘早在初次见到春玄之后,便派自己的暗卫调查了,但却没有任何结果。这更是让他对眼前之人充满了怀疑。 “我就是我。” 春玄淡淡说完,只见他两指直指天空,白色剑气在指尖散开,顿时,两人之间强大的灵气涌动,剑气纵横,令人不禁为之颤栗。 狂风和强大的气息让千然几乎站不稳。 “别打!”她大声说道。然而两人并未有所动。 千然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冲到两人之间,并挡在了墨尘面前。 “春玄神君,请听千然一言,此事不是墨尘的错。” “哦?”春玄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他并未停下凝聚手中剑气,而是脸色骤然转冷,她盯着他的眼,分明从他眉宇间看到了怒火,犹如一头被惹怒的猛兽。 她唤他墨尘。 而他却被唤做神君。 “千然,此等小儿不足为惧!他伤不到我。”墨尘看到千然挡在他身前,有些惊讶,但眼底更尽显得意。 千然并未回应,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春玄神君,前日我已与你提过,因事关我的身世,所以必须再去一次幻天境。”千然嘴角微颤,颔首鞠躬,低头继续说道, “千然恳求神君应允。”千然不敢抬头,她害怕看见对面那人冷漠的眼神。 春玄落下手,凝聚的剑气慢慢地烟消云散,冰冷的眼神逐渐变得幽远,让人分辨不了他的心意。只听他哂笑一声, “好。随你吧。” “千然万谢神君。” 当千然抬起头时,她只看见了黑夜中春玄越走越远的背影。 次日清早,星月便同墨尘和剑南一起,进了清离宫。无视守卫先前的警告。 看门的守卫也不敢声张,给他们十条命也不敢冲撞魔界妖帝,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保命,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 “公主,星月公主同妖帝一同来了。”可甄禀报。 千然刚搁下手中的棋子,一行人便进了内殿。 “千然…昨日之事,都怪我…”千然一眼便看见星月肿着的一双大眼睛,看来定是昨夜哭了许久。 “可甄,去拿个鸡蛋来。”千然吩咐道。 不消多时,可甄拿着鸡蛋来了。 千然接过鸡蛋,轻轻地放在星月都快肿成鱼泡泡的大眼睛上, “我怎么会怪你。”敷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边, “昨夜我离开后,母后又责骂你了吧。” 星月想起了昨夜母后的威胁,看了看千然,眼睛又红了起来, “母后没有骂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听你的话,你骂我打我吧!”说罢便拽着千然的手往自己脸上抡。 “那我可真的打了?” “来吧!” 千然作势要打过去,星月闭上眼睛,却只感到额头被千然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你啊!我可不舍得。” 这下星月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一把抱住千然, “千然,你对我太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不理我哦!” “好啦,怎么会!”千然宠爱地拍了拍星月的背,真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两位公主,”墨尘听星月和千然一言一语地说着,觉得自己每次都被晾在一边也是有点儿意思。“要是你们还记得今日是要进入幻天境的话,是否能烦请两位赶紧行动?” 千然收起了笑容,看向星月,满脸都写着担心: “星月,听话,今日你别去了。我担心你的安危。” 星月拉住千然的手, “我同你一样,也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更要陪着你。”星月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决。 这两位怎么又开始了?墨尘不觉地摇了摇头。 墨尘从袖中取出幻天晶, “千然,你准备好了吗?” 千然自是记得要取血敬石的,于是便把手递给了墨尘。 但下一瞬间, “禀公主,” 只听见可甄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天界的殿下们来了。” 嗯?天界的殿下?还“们”? 屋内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面带疑惑地同时望向了内殿的大门。 来人是天界的大殿下令天、二殿下令剑,和,春玄。 这麻烦精怎么又来了! 墨尘要不是顾及这自己这张魔界妖帝的脸面,估计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妖帝,星月公主、千然公主。” “天界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面对星月不太欢迎地质问,令天也并不在意,面对墨尘道, “听闻我们天界的宝物幻天晶在妖帝手里,” 话还未完, “本帝用完自会归还。若尔等今日来意是抢夺幻天晶,那就休怪本帝替你们父帝教训孩子了。” 墨尘故意把玩着手中的幻天晶。 “墨帝此言差矣。此物本就是我天界之物,又何谈抢夺。”春玄冷淡地应声道。 千然看着春玄,虽说没见过几面,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直觉,春玄是值得信任之人,既然昨晚应了她的请求,便绝不会食言的。 “墨帝误会了。”令天向前了一步, “幻天境内变化莫测,我们天界今日前来只为助一臂之力。” 令天这句话是对着墨帝说的,但他的眼神却看向星月,好似在邀功一般。 幻天晶由天界二殿下令剑用灵力打开,妖帝的贴身护卫则为其护法,于是,春玄、墨尘、千然、星月和令天进入了幻天境。原本的三人变成了五人同行,突然热闹了起来。 第24章 再入幻天境 幻天境内。 迷离的夜色伴随着寒冷的空气,渐渐拂去了白茫茫的雾气,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了云山幻海般的景象。 “这里是……?”面前白茫茫的感觉让星月感觉尤为熟悉。 “此乃幻境山。是进入幻境时所必经之处。”春玄解释道。 “待片刻后,千然公主只需集中心神,我们便可随公主之意共同前往目的地。”春玄再次说明。 众人齐齐点头,不敢掉以轻心。 春玄从袍袖中取出了一翡翠玉瓶,将里面晶莹白色的丹药倒入手掌,并轻轻递给每个人。面对着大家疑惑的眼神,神色凝重地解释道: “这是虚魄丹,可暂将真身化做虚无。”他眼神落在了千然脸上, “与前次不同,此次我们皆以真身进入幻天境,切记无论如何,都不可暴露真身,不得插手幻天境内发生的事,以免搅乱过往,影响现世。” “只要将虚魄丹含在口中,我们就不会被幻天境内的人发现。切莫咬碎了。” 墨尘一边警觉地环顾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万一咬碎了该怎么办?” 春玄沉思片刻后,严肃地回答道: “咬碎了虚魄丹,就会现出真身。”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里虽为幻天境,但所见之人所遇之事皆有定数,一旦真身被发现,幻天境崩塌,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众人将虚魄丹轻轻含入口中,生怕一不小心咬碎了。 千然全身心地凝视着前方,试图念力引领自己回到那个她心中盼望的地方。 求上苍怜悯,带我去我娘在的地方。 虔月宫这三个巨大的字眼,清晰地映入了千然的眼帘。 墨尘的眉头紧锁,“千然,星月不见了。” 千然心头一紧,“什么?!”她焦虑地四处张望。 春玄环视周围, “似乎出了点问题。不过令天也不见了,应该是和星月公主同在一处。” 这番话让千然稍稍镇定了些,但她仍无法安心。 “不行,我必须找到星月。” 春玄挡住了千然,“千然公主,目前有令天在,星月公主应该没事,我们先做正事吧。” “千然,这天界小儿说得没错。”墨尘瞥了一眼春玄。 在两人的劝说下,千然最终还是打开了虔月宫的大门。 星月,你在哪里。 一定要平安。 “星月公主,星月公主!”令天轻轻唤着。 星月慢慢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发现这地方被高墙被所遮蔽,周围一片昏暗。整条小路上除了稀疏的光线外,几乎看不见太多细节。 她竟然靠在令天身上!星月一把推开了令天, “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可能是没抵住幻天境的气流重压所以暂时昏厥了。” 星月强撑着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寻千然的踪迹。 “千然呢!” “千然在哪里?!” “公主别急,可能在千然公主集中意念之时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大家分散了。” “那我们先去找千然!”星月焦急地喊道。 正当两人准备离去之时,突然看见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走到了这高墙之间,着实吓了星月一大跳。 “公主莫怕,现在有虚魄丹掩护着,没有人能看见我们。”令天提醒道。 黑色斗篷将神秘人整个笼罩在其中,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容貌。只见她对着转角下站着的另一人压着嗓子说: “这是紫哀花膏”,那神秘人从袖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瓶递了出去。神秘人继续说: “小婴孩出生后,你只需将这紫哀花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在他身上,便可成事。” “我……我不敢。”转角处传来畏畏缩缩的女声。 “事到如今,容不得你拒绝。你做也是做,不做也得做!”神秘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神秘人的声音稍微比先前大了一些,星月听着隐隐那声音有些耳熟。 “奴婢不,不敢。”那女子带着哭腔回复道。 神秘人的言语稍稍柔软了一些, “这紫哀花膏不过是让小婴孩患上聋哑病症,是要不了性命的。” “真的,吗?”女子的情绪好像稍稍稳定了一些。 “成事后,你便来此地等我。将会派人护卫你出宫,你便可和家人团圆了。” 女子将白玉瓶塞入袖中之后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星月公主,我们该离开了。”令天并不想卷入人间之事。 星月默默地站在原地,思索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着不安与疑惑。 也愈发觉得不对劲。 小婴孩……这神瑜国向来子嗣单薄,秦威继位国君后,只有她与千然两个孩子。 星月回过头去,死死盯着神秘人。 她的声音,太熟悉了。 星月突然转身跑向神秘人身边,伸出手去欲去拉开黑色斗篷确认神秘人的身份,但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虚魄丹的作用。 当一明一暗地光线照到神秘人被黑色斗篷半遮住的脸上,星月看见了那人眼角的疤痕。那分明是和母后身边的吉安嬷嬷一模一样! 星月怔立当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双唇忍不住颤抖着,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 她跟在神秘人身后一起跑了出去,全然没有留意到令天看着她的背影,眸底逐渐暗去。 虔月宫东殿。 “办妥了吗?”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虚弱地问。 “您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吉安嬷嬷已经褪去了黑色斗篷,神色平静地站在床边。二十年前,吉安还只是纳月的陪嫁婢女。 “娘娘专心生产,今后必定万事顺遂。” 星月脑袋里“嗡”地一声,身体颤抖着,双手不知不觉地已经握成了拳,指甲刺进手掌深处,血一滴滴地流了下来,但她似乎对自己的疼痛没有任何察觉。 东殿外,令天眼角余光瞥见星月从殿内走出来,满脸的神情绝望。 “星月公主,”令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莫要插手任何事。” 星月无视令天的劝阻,径直穿过东殿的百花园,脚步坚定地朝着西殿方向前去。 第25章 愿你无忧一世 春玄和墨尘站在西殿外,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墨尘双手交叉,静静地倚在西殿前的古树旁,语气带着些许戏谑, “天界小儿,你是何来历?到底是敌是友?” 春玄未曾抬眼,轻声回应道:\"自那场天魔大战以来,纷争渐息,自然不是敌人。” “那你为何老摆着那张臭脸?” “自然是因为也不是友人。”春玄语气淡漠。 墨尘朝了春玄投来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要不是在这儿等千然,我才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天空突然泛起了金色的光芒,落在整个神瑜宫,犹如一幅神秘而壮丽的画卷展开。 “啊,这景象……”墨尘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景象与他20年前在神瑜宫见到的那个画面完全吻合了。墨尘回头望向西殿,眼神忽明忽暗。 星月忽然停住了前往西殿去的脚步,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漫天的金光。光芒如梦似幻,好不真实。虽然震撼,却又似曾相识。因为这是她自幼耳濡目染的,这是被那些围着她转的宫人们频频传颂的,还有她的父皇母后一直引以为傲的,属于她出生时的三界传说。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大殿下令天,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叹之色。他曾在二十年前远远望见过这样的景象,然而此刻在这耀眼的金光下,他依旧感受到辉煌绝伦。 他只见星月公主又突然加快脚步走了回来。 “星月公主,这是你出生时的祥瑞……” 星月继续没有回应,她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必须要去确认。 西殿内。 千然紧守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稳婆将新生的孩子交给等待的女官们。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千然目光转向了刚刚经历过痛苦分娩的母亲,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虽说千然心头不由地紧了起来,但她也明白,母亲的状况并不是什么大碍,这是每个母亲都必须经历的艰辛,也是生命顽强的象征。 这时,季妃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 “贺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嗯,抱来给我看看吧。”季妃温柔地回应。 宫女贴心地提醒道:“娘娘,您现在身上沾染有血腥气,让奴婢先给您换身衣裳吧。”随即取出了专门用来庆祝母女平安的雪白色衣裳。 雪白色的衣裳在宫女手中展开,这是用最上等的丝绸制成,柔软光滑。千然看着母亲,却硬生生地想起了被血染红的一大片。 在季妃换过衣裳后,更是焕发着母性的光彩。恰此时,一位宫女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小公主,走到了季妃的床前 。 “娘娘,您看,多好看呀。” 季妃柔和地笑了笑,眼中充满了喜悦:“来,我抱吧。” 正当季妃准备要接过小公主的时候,千然发现,递给她的那双手,抖得厉害! 一定是有问题。千然想去阻止,却发现根本无法触碰。她犹豫了一下,使劲地咬了咬牙。 “啊!” “何人!” “来人啊!” 西殿内传来一片惊恐的呼声,春玄和墨尘闯入了殿内。面对着一片慌乱,千然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 “不要抱她!” 千然顾不上解释,对着床上的季妃大声喊道。 可季妃却为了保护小公主,一把抱住紧紧拥入怀中,深怕千然伤害了自己的宝贝。 “千然,你做什么!” 千然看了看一把抓住自己的春玄,还有他身后的墨尘,显然他们也都咬碎了虚魄丹。 “我要救她!” 千然挣脱着, “你冷静些!幻天境内一旦改变,对现世的影响连我都没有把握!” “你不要管我!” “千然!你看!”墨尘打断了两人。 千然回过头,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是她上次见过的,季妃的雪白衣裳被血一片一片染红了,是那么虚弱。即使她努力抱住襁褓中的婴儿,但最终却倒了下去。 “娘!”千然最终是没有忍住。 她紧紧抱住虚弱的季妃。 “你……”季妃伸出手。 千然一把抓住季妃伸出的手, “娘,是我啊,我叫千然!” 季妃的眼里从迷茫、震惊到带着笑意,她努力回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公主,最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千然紧紧地抱着季妃,泪水不停地滑落。 墨尘紧紧握紧了拳头,难以想象千然的身世如此坎坷。 千然看向床内静静躺着的小婴儿,紧接着她用警觉的眼神扫视四周。 不对…… 和上次见到的景象不一样…… 在季妃最后一刻,抱着小公主跪在床前痛哭的宫女,这一次却不见了? “下毒之人逃了!” 千然放下母亲,最后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泪珠从眼角滑落。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抓住下毒之人! 看着墨尘跟着千然跑了出去,春玄缓步来到床边,他轻轻伸出手,在空中轻抚了一下。季季妃被血染红的衣裳重新变回了最初的雪白,她的容颜仿佛只是安静地沉睡。 春玄咬破手指,一朵血色牡丹落在小公主的额头,随即消失不见。小公主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起来,犹如焕发了新生。 “今日为你破戒,愿你无忧一世。” 在魔界之中,有一件神秘的追踪神器,人称“逐影”。即便是在最阴暗的角落,它也能洞察一切,寻找到目标的踪迹。 离开西殿前,墨尘已经放出逐影, “找到下毒之人。” 跟随着逐影,千然和墨尘来到了东殿的花园前。身后是刚刚被殿内突如其来的叫声给惊动的侍卫和追兵。当然,在墨尘面前,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只要穿过这个花园,便是东殿。 东殿住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她,神瑜国的国后纳月,同时也是,星月的母后。 千然像是在下决心一般,脸色凝重。 “千然,你放心地解开心中疑惑。我会护你平安。”墨尘说道。 “谢谢。” 千然明白,无论结果如何,她必须要亲手去揭开这个谜底。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第26章 真相 金光照耀下的虔月宫,宛如天神下凡,美得那么不真切,让人仿佛身处梦境之中,分不清真假。 然而当星月再次推开东殿的大门,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原本属于她的漫天金光的祥瑞下,她却还未出生。 这意味着,那个在金光下降生的孩子,并不是她,而是千然。 愧疚、恐惧和不安都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看了一眼还在分娩中的母后,忽然感到了从未有的无力感。 床上的纳月额头的汗,豆大如珠,浸湿了床褥,她脸上因为分娩的痛苦早已变了样,却咬着一块厚厚的白帕子,坚决不叫喊一声。 而房内更是没有稳婆,只有吉安一人陪伴。 吉安压低着声音, “娘娘,对面已经生了小公主,您再使使劲!” “……” “娘娘,国君已经往这边来了。” “……” “娘娘,再使把劲!!!只要您熬过去了,今后就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一声婴儿啼哭,却立刻被吉安捂住了嘴。 “娘娘,是个小公主。”吉安赶紧把小婴儿的血迹擦净,迅速地用红色绸锦包裹住。 纳月倒在床榻上,星月从她的脸上没有找到任何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感动,反倒是从她的嘴里听到了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的一句。 “还有件事……”吉安将襁褓中的小公主交给了纳月, “据说那季妃那小公主出生时,天降祥瑞,现在整个虔月宫都被金光笼罩着。” 纳月接过小婴儿,她摸了摸孩子的脸,虽眉头微皱,却又马上浮现出令人发怵的笑容, “吉安,整个虔月宫的福气可都是我的孩子带来的。” “是!奴才该死。” 纳月向刚要跪下的吉安摆了摆手,又问道, “解决了吗?” “娘娘放心。”吉安压低了嗓子,“自然都办妥了。” 突然间,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宫女紧张地溜了进来。吉安一见到她,立刻将殿内落了锁。 “你个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这里!”吉安愤怒地揪住那宫女。 宫女的脸涨得通红,泪水充满了她的双眼, “吉安嬷嬷,季妃死了!死了!不是说只致聋哑嘛!” 她像疯了一样地抓住吉安。 “我只说致婴孩聋哑,至于其他人,我未曾说过什么,记住,是你杀的季妃。” “不,不,不是的!!”宫女尖叫了起来。 “啪——”吉安伸手便给了她一记大耳刮子。五指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脸上。 “闭嘴!不然要你的命!” 那宫女像是被打醒了一般,双膝跪爬到床尾,双手摩擦,磕头如捣蒜, “娘娘答应让奴才和家人团圆,求娘娘送奴才出宫!” 不过片刻,只听见冷冷的一句, “事情办妥了吗?” “奴才逃出西殿时,季妃应该是断了气儿的。” 星月深深颤栗,反手紧紧地抓住身后的缠枝牡丹柜,却依旧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要坠了下去。 纳月笑着摸了摸怀里小公主的脸蛋,给了站在那宫女身后的吉安一个眼神。吉安立马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走到星月靠着的缠枝牡丹柜前,轻轻地拿出了一把剪子。 他们要杀人灭口! 殿外传来了嘈杂声。 “你们在这里?” 是千然的声音。“是谁!”吉安警戒地往外看去。 那嘈杂的噪音让殿内的宫女惊恐地回过头来,一瞬她的目光落在了吉安手中的剪刀上,立即发出了惊恐的呼救声。 “救命啊!”宫女大声发出呼救,一边往门的方向逃。 吉安扯住宫女的头发,两人在扭打中,剪子掉落在了星月身边。 “怎么就你一人?星月呢?”千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星月想要去开门,但是她的脚仿佛被铁链锁住,无法迈出一步。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矛盾。 如果让千然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会恨死母后,不,更会恨死我!是我夺走了她的一切!她不会原谅我的! …… “唔……”一声闷响,一切都静止了。 吉安和纳月目瞪口呆,只见凭空出现一位女子,她拿着剪刀,一刀刺进了那宫女的胸前。 “啊!不要!”星月惊叫着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似乎仍未从恶梦中脱离。 “星月,你醒了!”坐在床边的千然把点着的蜡烛移得更近了一些,让星月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星月摸着脑袋,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千然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我们刚进入幻天境时把虚魄丹放在嘴里,然后就说要集中意识,再后来……”星月摇了摇头,“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千然轻轻地抚着星月的背,说道,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被分开了。”千然顿了顿,接着说, “星月,我去幻天境,其实是去找我的生母。” “……那你找到了吗?”星月轻声回道。 “嗯……” “可是她却被人下毒殒命了。” 忽明忽暗的烛影中,星月看不清千然的表情。 “千然……” “我们去找你,却没找到。” “你去哪里了?” 星月不敢正视千然的双眼,只能不停地摇头。 “今日你先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聊。” 星月看着千然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 当千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琉璃宫下。 守宫的侍卫跑了过来, “千然公主,您这是?” 自从千然和星月一起在盛宴上露过面之后,整座神瑜宫终于知道了有这位公主的存在。 “我想见春玄神君。” 侍卫露出一脸不解, “请公主恕罪,春玄神君,奴才实在没听说过。” 想来,春玄神出鬼没的样子,宫内能知道他的人也是十个手指都数得清的。千然转而说, “那就大殿下吧。” “——千然公主驾到——” 琉璃宫位于云海之上,当千然走到主殿的时候,令天和令剑已经在等候了。 “千然公主。”两位殿下招呼着千然落座,随后宫女们则端来了暖身茶。 “大殿下、二殿下,今日冒昧来访,想拜见春玄神君。” “不瞒公主,春玄神……”大殿下轻咳了一下,差点就说漏了嘴, “春玄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大殿下,千然有一事想要确认。” “公主请说。” “幻天境内,我和墨尘在东殿门口见到了大殿下,却未见星月身影。”千然看着令天,说, “那时,星月在东殿里吗?” “千然公主,自大家分散之后,令天并不知道星月公主在何处。”令天满脸诚恳。 “谢过大殿下。那今日我先回了,若见到春玄神君,麻烦大殿下转告一下。” 千然离开主殿后,令剑看着令天说, “兄长,之前还无视千然公主,今儿个态度好了不少。” “虽然我不知道她和神尊有何关联,但神尊待她特殊,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哦……对了,你们在幻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令剑好奇地问道。 “不知为何突然乌云压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一众已经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令天回忆着说道。 听令天这么说来,令剑想起他和魔界护卫负责护法,有那么一刹那却被幻天石的光芒亮得什么都看不见。 他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多亏了神尊出手,才将我们救了回来。” 第27章 无法掌控的命运 “找我?” 千然刚踏出主殿,便从屋顶上传来春玄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春玄身披白袍,衣袂在风中飘荡,月色将他衬得更加飘逸出尘。 千然点了点头。 “你要上来吗?” “好。”话音刚落,只见春玄身形一闪,如白影般从屋顶飞落,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两人腾空而起,在琉璃宫的屋顶稳稳而立。千然睁大双眼看着脚下的景色,万家灯火与点点繁星交相辉映,如梦如幻,美得令人窒息。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 良久,她微微侧头看向春玄,轻声道:“谢谢你救了大家。” 春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回夜空,声音里没有情绪的波动:“无碍。” 千然静静地看着春玄,他总是这样,淡淡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我……我想知道,为何幻天境会突然崩裂?” 春玄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我说过不要插手任何事,当你咬碎虚魄丹那一刻,你就该预料到的。” “可我并没有插手。我没有改变任何事。”千然反驳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没有救下自己的母亲。 春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夜空。 千然闭上眼,她的心跳声在夜空中回荡,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在下定决心,她再次开口: “是星月吗?” “那你准备怎么办?”春玄转过身来望着千然。 “我……” “若是你想,便去做。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回头路。”春玄紧紧盯着千然的眼睛。 千然没有回避春玄的眼神,轻轻地说, “千然明白。” 春玄的视线落在千然的双眸上,那晶莹的泪水里却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自那夜和春玄在屋顶长谈了一番以后,千然就好似被山峦压垮一样,病来如山倒,一连数日下不了床。 “公主,让我扶您坐起来,喝点药吧。” 看见可甄的眼中布满血丝,千然心疼地说, “可甄,谢谢你。” “公主可别折煞我了!可甄照顾你都是应该的,只希望公主赶快好起来。”可甄偷偷擦了眼角的泪水。 “傻姑娘……” 可甄用轻轻舀起一小勺药汁,慢慢地喂给千然。待喝得差不多了,可甄说, “您病的这几日,妖帝日日都来看望您。” 千然点了点头。 “星月呢?” “星月公主还哪有时间来看望您啊……”可甄的语气中略带着些抱怨,接着突然停下了收拾碗勺的手,对着千然说, “啊,对了!公主,出大事了!您昏睡的这几天,星月公主被指婚给了天界大殿下!” “什么?!”千然皱着眉,“不是说星月的婚配由她自主决定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千然就来到了星月宫。 “千然公主,遵国后娘娘旨,您不能进这星月宫。”星月宫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 “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听闻姐姐快成婚了,我这来说点体己话。” 千然给了可甄一个颜色,可甄立刻拿出了一个装满元宝的绸缎袋子塞入了侍卫手中。 “你不说我不说,就说个几句话而已。” “这……”侍卫的眼睛都发亮了,但嘴上却说着, “您看,咱们这兄弟也多,也不方便。” 千然又摘下了个手镯塞入了侍卫的手里, “对对,给大伙们买点酒。” “那好,您记得快点。” 终于跨进了星月宫的门,可甄嘟着嘴说道, “我的公主,您的月例就那么点儿,您都给出去了,咱清离宫下个月喝西北风呀。” “好啦,不会饿着你的。”千然打趣道。 星月宫与清离宫相隔甚远,走着走着,千然回忆起那些无忧的岁月。那么多年以来,其实多是星月来看望她,而她却甚少来这星月宫。 快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两人就看见了正躲在角落抹泪的玉华。 “玉华!”可甄看见玉华后叫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玉华抬头看见了千然,一下子便双膝跪了下来, “千然公主,您可来了!快救救我们公主吧!” 千然扶起玉华, “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自从国后娘娘给公主指配了天界大殿下,就把公主给禁足了。”玉华回答道。 “你先别急,我先去看看星月。”千然安慰玉华说道。 寝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却缺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沉寂和忧郁。 星月坐在中央的卧榻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千然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一阵揪痛。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星月。” 星月慢慢地抬头看了千然一眼,眼泪夺眶而出,跑过来紧紧抱住千然,哽咽着说, “千然,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 星月哭得梨花带雨,千然拿出手巾温柔地给擦了擦泪,安慰道, “傻瓜,我怎么会不理你?我们是姐妹啊。” “可是,自从幻天境回来之后,你就没有见过我。” “我们公主那是病了一场,好几天都昏睡着。”可甄插了一句,随即又轻轻地嘟囔了一句,“也没见你们来”。 “那我们星月公主不是被禁足了嘛!”玉华保护起主子来也不带含糊。 “好了,别闹了,你俩出去准备点饭菜,我和星月有话说。” “是——。” 玉华和可甄俩以谁都不输谁的气势终于走出了寝殿,千然舒了一口气,看着星月说, “我听说指婚的事儿了,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儿,星月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不知道啊!先是那大殿下去了父皇那儿提亲,后来母后来我这儿说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那你怎么想的呢?” “我自然是不!愿!意!”星月气呼呼的。 “光哭有什么用?” “谁哭了?”星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千然,“我才不会因为那破事儿哭呢!我哭,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理我了……”说完又抽了两下鼻子。 “你啊!”千然亲昵地用手指戳了戳星月的额头,问道, “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星月明亮的眼眸逐渐变得黯淡,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束手无策。也许,作为公主,这就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千然突然发现,那个一直在她面前活泼可爱的星月,已经逐渐变得成熟。 “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喜欢墨尘吗?” “喜欢又怎样呢?千然,最近我一直在想,无论我们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在这深宫之中,我们两个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28章 决裂 千然和星月两人在殿内谈天,殿外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可甄和玉华急匆匆地就跑了进来了, “公、公主,娘娘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只听殿外传来尖锐的嗓音: “国后驾到——” 不到一会儿功夫,国后纳月带着她的宫人们便站到了寝殿外,脸色严肃。 “星月公主,”吉安嬷嬷开口道, “娘娘说了,寝殿不方便说话,请您和千然公主立刻到主殿来问话。” 当千然和星月走进主殿时,国后纳月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主位上,她的脸色严肃,目光锐利。除了吉安嬷嬷外,还有几个的老嬷嬷也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内。 “见过母后。” “嗯,星月你坐吧。”纳月话锋一转,冷冷地命令道: “来人,千然公主以下犯上,掌嘴!” “啪!”只见吉安一个箭步,狠狠地给了千然一巴掌,五指印立刻留在了脸上。 “干什么!”星月冲到了千然身边,一把推开吉安嬷嬷,愤怒地喊道: “你个奴才,居然敢打公主!” “星月公主,奴才是奉国后娘娘的命,没什么不敢的。” “请问国后,千然做了什么以下犯上的事了?”千然冷冷地对上了纳月的眼神。 “啪!”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千然的脸上。 “啪!”星月毫不犹豫地反手给了吉安一耳刮子,打得她一个踉跄。 一旁的可甄吓得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吉安的腿,哭喊道: “娘娘,娘娘!求您高抬贵手,千然公主她大病初愈啊!” “千然,”纳月冷漠地瞥了眼千然,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厌恶, “正所谓近墨者黑,星月为了你打了我身边的老嬷嬷,你的贴身婢女连主子说话都敢插嘴,可想你是散漫惯了的。” “母后!我也只是打个奴才怎么了!”星月几乎快要失控了。 “抓住星月公主,别让她撒泼了。” 站在纳月身边的四个老嬷嬷一同上前,两个抓住了星月,另外两个则死死地按住了可甄的肩。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星月哭喊着,挣扎想要摆脱嬷嬷们的束缚,然而,无论星月如何挣扎,老嬷嬷们都没有松开手。她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国后想干什么!”千然大声说道。 “你不会教育奴才,我作为你的母后,我替你教育呀。”纳月冷笑了一声,她凌厉的目光盯着千然,然后指向了可甄, “来人,把这奴才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殿外的侍卫们就冲了进来。 “等一下!”千然大声喊道,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咬紧牙关,面对着纳月,双膝跪地, “一切都是千然的错,请国后发落。” 纳月对着侍卫们甩了甩手,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免了那奴才的死罪,” 千然刚要谢恩,只听主座上飘来一句, “贬去女官的身份,去浣衣局当个低等宫人吧。” “国后,可甄自小伴我左右,我替她受罚!”千然抱住身边的可甄,好似担心下一秒可甄就被人拖走一样。 “还不动手!”吉安瞪了一眼侍卫们。 “是!” 侍卫们应声而动,将可甄从千然怀中拖了出来,千然的泪水滚滚而下, “可甄她不是奴才啊,她是我的亲人啊……求求您,国后,我愿受罚!” 可甄眼见千然公主双膝跪地求饶,星月公主和嬷嬷们也扭打在了一起,大殿内一片混乱。 可甄对着千然说, “公主,您待奴婢这么好,奴婢去哪里都是您的可甄。您别为了奴婢伤神啊!” “话可真多…”主座上传来纳月幽幽的一句,侍卫们赶紧把可甄架了出去。 “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千然愤怒地站了起来,双眸猩红地盯着纳月,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后早就提醒过你,远离星月!你却当本后的教训是耳边风!”纳月的声音越来越尖, “来人,千然公主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国君驾到——” 通传声刚完,国君秦威便跨进了主殿,玉华站在他的身后。 星月一看,“父君!您救救千然吧!” “这是怎么了!”秦威看到整个殿内乱成一团,不禁皱了眉。 秦威先看了看星月,又看了看千然,对着老嬷嬷们说, “奴才们没个轻重!赶紧把星月公主放开,弄伤了怎么办!” “是——” “国君,”纳月优雅地走下主位,来到国君身边,微微躬身说道, “姑娘家长大了,做事有失皇家体面,就只是给他们个小教训罢了。” 纳月温柔地挽着秦威的手臂,轻声细语。 “父君,母后要打千然五十大板啊!这算什么小教训!”星月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跑向了千然身边。 “国后,现在正是盛宴期,怕是不妥啊。” “星月,看来平时是宠坏你了,在你父君面前大吼大叫,礼仪在何处?”纳月的态度虽然严厉,但明显比秦威来之前要好了许多,她握住秦威的手,说道, “国君放心吧,都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她们的,都是金枝玉叶,奴才们也没胆下狠手。” “这……”秦威犹豫了起来。 纳月凑到秦威耳边, “国君,”纳月柔声地说, “据我所知,千然公主似乎在暗中教唆星月公主逃离这场婚约。若是现在不施以惩戒,万一将来有更大的乱子……” 秦威的眼眸里寒光闪烁,他转向千然, “还有这事!” “所以给她点小教训,让她长点记性,知道公主该守的规矩。” 秦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千然也要婚配了,还是要注意分寸。” 纳月莞尔一笑, “臣妾自有分寸。” 秦威点了点头,看了千然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只听纳月说, “千然公主五十大板可免,来人,把千然公主带下去,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不行!我不许!千然,你说话啊!反抗啊!”星月公主惊呼一声,紧紧抱住千然,不让侍卫们靠近。 千然拍了拍星月的背,低声说道,“星月,不要担心。” 话音刚落,千然挺直脊背, “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快走出主殿的时候,千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主座上的秦威和纳月,眼神中满是深深的嘲讽和不屑。 第29章 涟漪 纳月虽然嘴上说侍卫们不敢下重手,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神瑜宫内还有谁会不知道国后看这千然公主不顺眼呢?别说板子落得轻重与否,都恨不得一板子打死千然,好在国后那儿邀功。 还好是二十个板子,要是五十个板子,怕是现在已经没命了。 千然微闭着眼睛趴在床上,面庞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寝殿门前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千然,在吗?” 是墨尘。 千然并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的脆弱与狼狈,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回应。 墨尘看殿内明明亮着光,却无人应,来回踱了几步后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心一横推开了门。 “有什么事,你站在屏风外说吧。”千然叹了一口气。 “啊,我,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墨尘立刻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了屏风外。原以为自己对男女有别这件事儿并不在乎,没想到站在千然的寝殿里还是慌乱了。 “房内怎么有血腥味?”墨尘突然警觉了起来。 “……” 墨尘一个大步绕过屏风,便看见了趴在床上的千然,她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 “千然!”墨尘心中一紧,迅速靠近床边。 千然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墨尘就在自己床前,她瞬间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从脸红到了脖子。 “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有事。”墨尘满眼的担忧,“是谁伤了你?” “没什么,被国后打了二十个板子。”千然轻描淡写的样子,让墨尘捏紧了拳头。 “千然,你在我面前装那么坚强,那你为何不保护自己!” “你有什么事就说,男女有别,你在我寝殿里,非常不合适。” “一直照顾你的宫女呢?怎么没在跟前伺候着?” “她被国后贬去浣衣局做杂役了。” “那你这清离宫就没有其他伺候的奴才了?” “我不碍事,你有什么就说吧,没事就请回。”千然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想继续说客套话了。 墨尘找了张稍远离千然远些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千然认真地说道, “那日我们在幻天境时,用逐影追的那个女婢,你还记得吗?”墨尘压低了声音, “其实逐影不仅能找人,还能根据目标的气味等来追踪。所以,回来后,我就试着继续把逐影放出来找了找……” 墨尘的话显然是吸引住了千然,她回过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没想到,在人界最边缘,靠近我们魔界很近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墨尘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得意。 “真的吗?……啊!”千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激动地翻了个身,但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了哇哇的叫声。 墨尘看着千然的模样,心想这小妮子居然也有不顾公主礼仪的一刻,但怎么那么可爱呢?想着想着,墨尘感觉自己的脸都发烫了, “咳咳,”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虽然没有找到那女婢,却发现了她的家人,还有这封信。”墨尘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刚想递给千然,又看看她这般生疼的样子,便开口道, “若你不介意,我用法术帮你疗伤吧。” 千然点了点头,“嗯?我当然不介意啊。” 墨尘见千然同意,心中松了口气。他走到千然床边,凝神聚气,然后,用双手轻轻捧住了千然苍白如雪的面颊。 “你……”千然瞪大了双眼,心跳加快,刚想推开墨尘,只见他单手划出了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圆圈,当光芒逐渐变成一个明亮的点,并聚集到墨尘修长的手指上。 墨尘将这光亮温柔地印入了千然的额头。 千然感觉到疼痛感顿时消失不见了,脸上也红润了一些。 “谢谢。”她特意将头转向了别处,轻声地说。 墨尘看着脸上泛起红晕的千然,视线根本无法移开。她温柔的声音、独属于她的香味、都让他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再去触碰她的脸颊。 “嗯,咳咳,你还是别着急起来,养养元气吧。” 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墨尘忽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调整了呼吸,把那封发黄的信纸递给了千然。 千然半坐起起身,从墨尘手里接过了这张纸。她并没有很快地展开,而是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一般,缓缓睁开眼。 纸片上的字迹已经很淡了,只能依稀地看清几个字: 东杀西……光……西…… 千然将纸片重新叠好,放在了枕下。 而墨尘也早已确认过纸上的字迹,自然是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千然,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墨尘站在窗边看向千然。 “墨尘,我还没有想好。”千然回应道。 “不管你有何打算,都告诉我,我们魔界定护你周全。” 他转身静静地走到门口,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中充满了柔和与难以察觉的焦虑。 “千然,星月公主即将与天界的皇子缔结婚约。”他观察着千然表情的变化,又继续说道,“很可能现在神瑜国的国君与皇后就在打你的主意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 “我无所谓……”千然淡淡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雪花飘落,让墨尘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什么叫无所谓!”墨尘突然提高了声音,千然的话好像激怒了他,他几步走回床边,眼眸深沉, “跟我一起去魔界吧。让我来守护你。” 墨尘的话语让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尘,我需要一些时间。” 千然看向墨尘,说得很认真。 “我知道。我可以等的。” 也许是尴尬,又也许是害羞,说完这句话,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千然一人怔怔地发呆。 她明白,如果说她完全不知道墨尘的感情那一定是假的,但是像今夜这般直白却也是她不曾想过的。今夜的一切,都太过突然,太过震撼。她的心湖被投入了一块小石头,荡起了层层涟漪,需要时间去平静,去消化。 第30章 绝食 虽说千然的伤好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她连着几日便是连寝殿的门都没有出过。可甄不在身边,清离宫里的奴才们更不把这位国后看不顺眼的主子当回事了。索性千然也不在乎,自己的小厨房里做点清粥小菜,也可以令她慢慢地整理这十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并理清思绪。 一边,与清离宫的宁静冷清相比,星月宫可谓是不太平了。 自从国后纳月打了千然之后,星月就开始以绝食反抗。一开始纳月是任由着星月耍性子的,想着反正也饿不死,可几天过去,看星月依旧不进食,星月宫里的奴才们跪了一地也毫无作用,人也眼见着憔悴了下去,纳月便又摆驾到了星月宫。 “参见国后娘娘——”星月宫的寝殿里跪了一大片劝说的宫人们。 “下去吧。”纳月挥挥手。 星月连眼睛都懒得睁,翻了个身,背对着纳月。 纳月站在星月的床边,厉声说道, “星月,你是我神瑜国的公主,把自己弄得如今这般憔悴,实在是有失体统!” “我不想见你,请回吧,母后。” 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星月如此冷淡的回应,纳月的声音因为怒气更大了, “你绝食,要死要活,不就是为了向本后反抗打了千然吗?本后告诉你,就算是再来一次,本后依旧会打她板子!” “母后!”星月有些虚弱,但依旧能听出她的恼怒。 星月紧紧地闭着双眼,咬了咬牙,问道, “母后,季妃之死,你没有愧疚吗?” “……” 纳月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星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的,不禁怔在了原地。房内的空气就好像被瞬间冻结了一般,冰冷且凛冽。 “你当然没有愧疚,若不然,你就不会这样对千然。”星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纳月。 “星月,此类无中生有的话,本后不想再听见第二次。”纳月的回答很平静。 星月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的母后,尽管身体虚弱,她还是努力支撑着坐了起来。 “母后,你这是为何啊!”星月已经话中带泪。 “不要再说了!”纳月厉声喝道。 “星月,你必须马上进食,我会让御医过来帮你调理身体,毕竟你马上就要嫁入天界。” “我不!”星月喊道。 纳月没有再望向星月,她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冷冷地说, “你若不吃,我便杀了做饭的御厨和送食的奴才。” “母后!” “你不吃一次,我杀两人。反正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 “还有,”纳月顿了顿,接着说, “我若是在外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你便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千然。” 说完纳月便离开了,留下星月一人,她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殿外雪花纷飞,渐渐覆盖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从星月的寝殿出来,纳月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守在门口的宫人们,已备好华丽的辇车,随时准备启程。 吉安走上前去给纳月披上了翡翠雪狐裘, “娘娘,天寒。” “嗯。”纳月以微妙的眼神瞥了吉安一眼,吉安立刻识相地倾斜身子,贴近纳月。 “娘娘,您有何吩咐。” “星月她问我那件事,她怎么知道的?”纳月压低的声音都不及落雪来的清晰。 吉安一惊,但从纳月的表情上已经可以猜出是当年那件事了。 “娘娘,时过境迁,星月公主怕是绝食至身心恍惚,才提及此事。请您不要太过在意。” 吉安安慰道。 纳月微微点头,心中却难以平静。她从吉安手上接过了暖炉,眼神过闪过一丝狠意, “必须要抓到这消息的源头,杀了。” “是,娘娘,吉安这就跑一趟清离宫。” 当吉安推开千然寝殿的门时,千然正在床上躺着。 “原来是吉安嬷嬷,”千然并没有正眼瞧她, “我这再不济,好歹也是清离宫,麻烦嬷嬷下次来的时候通传一声。” 吉安虽看不上千然,但也知千然的话并无不妥,于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依旧福了福身, “见过千然公主。” “嗯。” 吉安来到床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千然,态度高傲地说道, “国后娘娘让奴才来看看,公主知道错了没有?” “笑话。我若知道错了,便也不挨这板子了吧。” “奴才劝公主还是放低身段,不然之后还是有苦头等着您的。”千然从吉安的话语里听出了她的得意。 “若没有别的事,不送。” “还有,自从您和那魔界妖帝共食晚餐之后,宫中流言蜚语颇多,”吉安一字一句地说着,一边观察着千然的表情。 “也请您不要偏信。” 千然瞥了吉安一眼,随后冷笑一声, “这是怎么了?你们还会对我关心起这事儿?我可承受不起啊。” “那您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吉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什么?你给我打个比方。” 吉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追问, “那无事了。奴才就不打扰千然公主休息了。” 吉安离开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眼千然,总觉得这公主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听见寝殿的门被关上了,千然下床走到了床边,轻轻地将窗推开了一丝缝隙。 窗外,雪花飘落,寒风呼啸。 第31章 别过 “娘娘,奴才刚去清离宫试探了一下,千然公主似乎完全不知情。”吉安站在纳月的床榻前,毕恭毕敬地禀报着。 “不过,”吉安眼前再次浮现出刚刚千然的表情, “娘娘,奴才觉得这千然公主和先前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纳月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娘娘恕罪,奴才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具体的。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嗯,本后知道了,你下去吧。” 吉安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房间内燃烧的金烛一盏盏地逐一熄灭。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细心地关上房门。 在这皇宫中想要任何事不漏风,难比登天。国后打了千然公主的板子,关了星月公主的禁闭,自然也是传得满城风雨。乃至最后,不知道是谁听说了两位公主因为相中了同一位夫婿而大打出手,所以国后才惩罚了她们。 “墨君,您现在就是整个三界的传说啊!”刚从后厨把流言蜚语听来的剑南,站在墨尘面前奉承道。 “哎,你好歹也是我魔界三大侍卫,”墨尘一边喝着茶一边瞥了剑南一眼, “看来这人界你是呆得太久了。” “别,别,”剑南一脸赔笑, “墨君,说实话,这人界可比魔界有趣太多了!”剑南突然凑上前去,眉飞色舞地说, “您要是和神瑜国的公主成婚了,那我们也可以住在这儿了吧!” “人界这叫入赘。”墨尘一把推开了剑南凑上前的脸, “这个人在哪里并不重要,对我来说,她是谁才最重要。”墨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那这人一定是千然公主!”剑南可不会放过自己主子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你闭嘴吧。”墨尘顿了顿,眸色一沉,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剑南转向墨尘,立刻一脸严肃地说, “我去翻找了御医院保存的资料,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两位公主出生时的记录。我又去管事院查了守值的宫人们,发现蹊跷之处。” 剑南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了墨尘, “您看。” 墨尘端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册子,剑南在旁继续说道, “我四下探听得知,当年神瑜国国君秦威登基,只有两位妃子,为后宫安宁,无论何事拨给妃子的宫人都是一样的人数。” 墨尘沉默了片刻,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一行上,声音低沉地说道, “但这里却写着东殿19人,西殿18人。” 墨尘将文册再次翻回前一页,仔细看了看,说道:“这18的最后一笔和其他地方的笔墨有所不同,是后来添加的。” 他将册子又重新递回给剑南,沉思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能在管事院接触到这册子的人并不多,能直接修改的更是少之又少。此人必定是关键,查到他的身份了吗?” “我已经在查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嗯,知道了,尽快。还有,最近界内有什么新消息吗?” “北刀前几日来信,自从我们来了神瑜国后,界内也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不能掉以轻心,让他继续留意。” “是。” 连下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层叠的屋瓦被雪层蒙住,屋檐下结出的一条条冰柱,渐渐融化,滴滴答答落入土中,好似串串珍珠。然而神瑜国的冬日,即使暖阳高照,依旧是寒气逼人。 其他宫里都赶着在今日清扫积雪,可清离宫的宫人们却都在各处躲懒,以致于整个清离宫依旧是白雪茫茫。 千然披着淡粉的厚绒裳,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推开了窗。 “你……怎么在这儿?”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身影。 “我以前就说过,这边很安静。” 虽说春玄经常出现在清离宫的树上,但要说坐在窗下还是头一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两人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和尴尬。千然想起自己今日未施粉黛,于是匆忙地关上了窗户。过了半晌,只听屋内窗边传来轻轻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吗?” “无事。” “哦……” 春玄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我听大殿下说起和星月公主的婚事……” “嗯,我知道。” “伤好了吗?” “好了。”千然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的小女婢,需要带回来吗?” “谢过神君。千然自会解决。” 窗户那头传来的回答让春玄皱了眉,不知是她不需要他的帮助,还是对他敬而远之的称呼。 “如何解决?” “……这是我的事,神……” “神君不必关心,是不是?”千然话说到一半,只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窗开了,春玄就站在窗外,直视着她。 “那我该怎么说你才满意?” “我……”春玄停了停,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劝公主,凡事三思而后行。” “神君放心。但只是近些日子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千然低下头,微微 叹了口气,说道, “没有人能护得了谁。” 然后又抬头正视着春玄,继续说, “千然与春玄神君萍水相逢,也得春玄神君相助过,感恩之心自然不敢忘。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千然自会抉择,不劳神君费心了。” 千然自觉眼中的雾气逐渐升起,她伸手关上窗, “神君若愿,自然可以继续来我这清离宫休憩。” “我懂了。春玄叨扰了。就此别过。公主珍重。” 千然小心翼翼地开启窗户的一丝缝隙,目光凝视着春玄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然后逐渐闭上双眼。 本来就没有开始,又何谈结束。 第32章 计划 神瑜国宫内的浣衣局顾名思义,负责整个宫内浣衣的地方。自从纳月登上国后之位起,宫内的主子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浣衣局的宫人也自然是不多的。但近日因三界盛宴,宾客的衣袍也都交由浣衣局负责。加上这暴雪连连的冬天,一直浸在水中洗衣服的确是一件苦差,所以浣衣局里尽是些受了罚的宫人们。 “都给我用点心!”看似浣衣局正使的男子,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来。 原本就穿得单薄的可甄,加上这么一鞭子下来,背上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 可甄扔下手中正在洗的衣物,摸着背脊站了起来,对着正使大吼道: “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凭在这儿我就是老大!凭我就是管你们这帮奴才的!”正使拿着鞭子又往可甄身上抽了过去。 “我是千然公主的女官,官位比你高,你大胆!”可甄虽然挨了鞭子,但气势上依旧不输给正使。 “千然公主?”只见那正使阴森一笑,揶揄道, “女官大人,谁不知道千然公主得罪了国后啊,就算是一百个千然公主来了,也抵不过星月公主的一句话。” “你居然敢妄论公主!”可甄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尽全力给了那正使一巴掌。 “给我把这贱婢给抓住!我要狠狠地打!”正使一手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对着其他浣衣宫人们吼道。 原本在旁边唯唯诺诺的宫人们,纷纷跑来压住了可甄的肩,直到她完全动弹不了。一鞭一鞭落在她身上,可甄却一声不吭,她现在才似乎真的明白了,那一日公主的决定。 前几日。 “什么?!” 可甄看着眼前的千然公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公主,您让我去把您去星月宫和星月公主见面的事儿透露出去?我没听错吧?” 千然喝了口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是国后之前明明就威胁过您了,要是她知道您反向而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 “我既然让你去做,就预料到什么结果了。” 可甄回想起上次国后来清离宫发威的场面,依旧觉得后怕。今日公主居然让她泄露消息给国后那边,她真的不知道公主这么做的理由。她看向公主, “公主,有句话可甄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有什么话不敢在我面前讲的?”千然将手中的暖炉转了转,打趣道。 “公主,自从你们去了幻天境回来之后,总觉得您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哦?哪儿不一样了?你倒是说说看呢。” “嗯……”可甄凑近盯着千然看了好一会儿, “咳,公主,您也知道我这脑子,我也说不清,就是种感觉吧。” 千然笑了笑,站起来走到可甄面前,表情有些凝重, “可甄,我的计划很可能会连累你受苦。” “公主,可甄打小就跟着您,虽然我不知道您的计划,但是您让可甄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可甄,”千然握住了可甄的手,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千万不要为了我而插手。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立刻去救你。” “我不怕苦的,可甄唯一担心的就是公主受苦。如果有万一,那公主就好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可甄。” “傻姑娘……” 千然轻轻抚摸着可甄的头,努力没有让眼泪流下。 我一定要变强。 于是,可甄便在千然去见星月公主前,特意先到御厨房晃悠了一圈。 “哟,你们清离宫不是一直用自己宫内的小厨房吗?怎么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张公公是御厨房的管事,主打一个好打听爱传话。 “我们千然公主要去星月宫,自然是想让张公公帮忙做些上得了台面的点心带去。” 可甄随手顺了个冬枣放入口中。 “你这小妮子骗到咱家头上来了是吧?这宫内谁不知道两位公主姐妹情深,千然公主都是自己亲自做点心捎去,根本看不上咱们这御厨房呢。” 张公公说的虽是真话,但语气里也好歹带了些不满。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了张公公您呢,” 可甄特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我们公主啊,其实是想把点心送到天界大殿下那儿。” “这是为何呀?听说星月公主就要做天界太子妃了,要送也该是……”话还未说完,张公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大了嘴。 “我可什么都没说,这您可别瞎猜啊。”可甄故意闭上嘴。 “赶紧的,别吊咱家胃口啊!” “您也说两位公主姐妹情深了,我们千然公主纵使想做天妃,也不会乱了顺序。所以一会儿才准备先去星月宫劝星月公主退、婚。” 可甄观察着张公公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的表情,又在张公公耳边慢慢地说道, “您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嗯嗯,你还不信咱家嘛!” “信!当然信!” 可甄笑着,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枣。 就这样,可甄前脚刚走出御膳房,紧跟着守口如瓶的张公公就把话递到了吉安的跟前。 “吉安嬷嬷,奴才对国后忠心可表,”张公公搓着手,笑容可掬, “还劳烦嬷嬷在国后娘娘面前对奴才多美言几句呀。” “张公公,你要知道,这宫里就一位娘娘,国后独宠后宫,谁都想在娘娘面前表忠心,但也不是什么猫狗都入得了娘娘眼的不是?” 吉安话里有话,语气咄咄逼人。 “是,是,都是奴才应该的。” 张公公赔着笑,一边低头哈腰地恭送吉安离开,看着吉安消失不见的身影,张公公往地上唾了一口, “我呸!什么玩意儿!” 第33章 吉日 夜里的飘雪落得很安静,千然靠着窗户,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在,眼神从未如此清晰。 三界盛宴的第十日,纷纷扬扬的大雪骤停,冻人的天气终于转暖,整个神瑜宫也精神气十足,每个宫人都忙忙碌碌的,因为今日终于将迎来这三界的吉兆—神瑜国星月公主的订婚宴。 “你说这星月公主是许给了哪家的主子呀?”清离宫里几个扫地的婢女们叽叽喳喳地聊着。 “那还用说!当然是天界大殿下啊!论这三界,还有谁能比得过大殿下!” “谁说的,论长相,那魔界妖帝更胜一筹啊!” “那倒是,不过天界毕竟总是更高贵一些啊。” 一个婢女扔下了手中的活,朝主殿瞧了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们可别说了,天界妖界哪个都好,比我们这个八棍子打不出个声响的公主可好多了。真羡慕星月宫的宫人啊!” “可不是嘛,听说星月公主经常把王公贵族们送来的礼物赏给星月宫的下人,我们这就是一穷二白。” “哼,说说就来气,到底不是什么好出身,而且还克母……” “啊!” 话音未落,只见说话宫女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五指印。 “千、千然公主……”被打的宫女捂着脸,另外几个宫女虽说语气有些结巴,但脸上满是震惊,甚至可以说是不服气。 “你定是想,就凭她?也敢打我?”千然冷笑一声。 “不,奴才们不敢……”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呢?本公主一直忍让至此,没想到你们却愈发过分。你们要明白,本公主再不济,依旧是主子。”千然故意顿了顿,依次看了每一个宫女的脸。 “公、公主,奴才有罪!奴才知错了!”反应较快的已经跪下了。 “既然知道有罪,有罪就得偿,不是么?”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宫女也腿脚一软,匍匐在地, “公主,饶了奴才们吧。” “滚去浣衣局吧。凭什么让可甄一人受苦呢。”千然后半句说得很轻,说完便再没有看这些宫女们一眼便走了。 身后留下了几个磕头如捣蒜的女婢,任凭她们哭喊叫嚷。 话说回来,三界盛宴的最终日,也同开宴日一样,设在了金碧辉煌的玉蓬殿。且今日的玉蓬殿,比起第一日更是奢华至极。 玉蓬殿外的石梯铺上了深色的红毯,周围镶着金边,一直延伸到殿内。整个就是三界同庆的氛围。任凭谁看了这景象,都会对今天的主角星月公主羡慕几分吧。 墨尘跟在千然的身后,想来这三界宴举行了十日,这居然是千然公主第一次主动找他。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他妖帝的威严下,不受阻拦地进入星月宫。墨尘的眼神忽明忽暗,他快速走了两步,站停在了千然的正前方。 “千然,今日是星月的订婚宴,你为何要在今日来这星月宫?”墨尘盯着千然的眼睛,深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千然笑了笑, “我是星月的妹妹啊,今日是她的大日子,也不知道她是否开心,我定要和她叙叙姐妹情的。” “千然,你不必在我面前假装什么。” 墨尘接着说, “她的婚事已定,你们神瑜国的国君和国后是绝不容反悔的。千然,即使你想反击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 “墨尘,你想多了。凭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改变?”千然望着墨尘,伸手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自嘲地笑了笑。 墨尘看着千然,总感觉从未有过的不安。他一把抓住千然的肩,尽可能地压低声音, “千然,若我做你的后盾,便能护你一生,从今以后便无人敢伤你,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活。” 千然拂过墨尘的手,想让他放开自己,可在墨尘的力量前,却毫无任何作用, “你是魔界的妖帝,我只是这神瑜国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千然何德何能敢攀附墨帝呢?” “千然,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要这么说低自己!或者,你究竟是真的不敢攀附还是你已心有所属?” 墨尘这才注意到自己对天界那位是那么地嫉妒,他不知不觉用力抓紧了千然,那力道让千然顿时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千然看到了墨尘的眼里的怒气,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墨尘,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千然挣扎着说道, 见墨尘稍稍松开了些,千然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她背对墨尘,说道, “谢谢你今日陪我来星月宫,若没有你,我都没有办法进来。” 墨尘努力想从千然的声音中寻找到一丝情绪,无论是喜乐或是悲伤,可惜一无所获。在这三界中,他叱咤风云,说一不二,而如今,她就在眼前,而他却连再次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千然,”墨尘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墨尘,你说在你庇护下,的确今后无人敢伤我,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可我,不想因为有了谁的保护才可以活,我要让自己活,为了自己活。希望你明白。” 千然顿了顿, “谢谢你,墨尘。” 千然没有回头,从墨尘身边走过。 很多年以后,当墨尘再次回忆起这个背影,要是知道她那日是如此决绝,他一定要紧紧抓住她,无论是否强求。 当然,那是后话了。 坐在镶金花雕梳妆台前的星月,哭得梨花带雨,这让围着她转的宫女们、嬷嬷们可伤透了脑筋。 “公主,求您可别掉眼泪了,这妆都花了。”玉华轻轻地给星月擦了擦泪。 “您要嫁得那可是顶顶的第一人啊!”一位来帮忙梳妆的老嬷嬷劝说道。 “闭嘴!”星月大声呵斥道,“谁说我要嫁了!” “闭嘴吧你!”玉华也对着老嬷嬷吼了一句,又转身安慰道, “公主,今日只是订婚宴,还没到出嫁的时候!您先忍忍……” “忍!忍!忍!” 星月用力将面前放着的各种珍宝珠钗全都摔到了地上,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正在一屋子人发愁的时候,寝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众宫人听到千然的声音,几乎都用从未有过的感恩戴德的眼神望着她。只有一位老嬷嬷,直接挡在了千然面前,警觉地说: “千然公主,您是怎么进来的?” “谁敢拦她!本公主要了她的命!”星月冲上前来,推开了老嬷嬷。 “好了,”千然轻轻牵起星月的手,温柔地看着星月道: “这么好的日子里,哪有女孩子叫喊着打打杀杀的呢?” “这算哪门子的好日子啊?” “好了好了,”千然转头瞟了一眼老嬷嬷, “你们先出去候着吧,今日是星月公主大喜的日子,我和她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这……” 老嬷嬷转动着眼珠子,满是犹豫不决。今儿个一早,国后就派了吉安嬷嬷来叮嘱过了,千万不能让千然公主接近星月公主。本来嘛,这命令自然得死守,可眼下星月公主一会儿哭一会儿闹,珠宝玉钗也摔了一地,妆容也哭得花了好多次。今日虽不是成婚,但毕竟是三界盛宴最后一日,订婚宴是容不得任何差错的。但若要这么僵持下去,没人能管得了星月公主,非得耽误了吉时。如果千然公主能劝得了星月公主是最好,就算万一,还能找个借口说是千然公主硬闯的,也能让自己脱了关系。 这一合计,老嬷嬷便拿了决定。 “那奴才们在殿外守着,”老嬷嬷指挥着宫女们都出去,关门前,老嬷嬷又道: “那千然公主,您稍微快点。可别耽误了时辰。” “还不快滚!” 第34章 订婚宴 “别喊啦,她们都走了。”千然拉住依旧对着门外大喊大叫的星月。 “千然,我以为今日结束之前都见不到你了呢。我真的不想嫁,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你有办法救我吗?”星月抱住星月,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星月,你来。” 千然看着眼前的星月,牵着她的手朝殿内的妆台走去。牵着她坐下之后,千然从妆台上拿了把玉梳,温柔地梳着星月如墨一般的秀发。 “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哭哭啼啼的呢?” “什么大喜?我看对父君母后来说才是大喜吧!那个破天界,我不想去,也不想嫁啊!” “人家天界也没惹你招你的,还要被你说’破’,你说人家天界冤不冤?” “这……千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好嘛,那你说说,若不是天界,你想去哪里?” 千然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星月安静了下来。 是啊,那想去哪里呢?如果是他,自己是否就会有所不同,甚至是开开心心、欢天喜地地嫁过去呢? 星月摇了摇脑袋,事到如今又何必去自寻烦恼、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呢? “算了……一切都已成定数。” 千然突然把脸凑近到星月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 “你还是星月吗?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的……姐姐吗?” 听到最后两个字,星月的眼睛一红,泪珠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你都不怎么唤我姐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谁让你做事都像妹妹一样?整天吵吵囔囔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打趣我。”星月嘟起红唇小嘴,虽然语气装得有些生气,但表情到底是比先前柔和了不少。 千然坐到星月的身边,看着星月的脸认真地说, “你真的喜欢墨尘吗?” 星月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千然都能猜那么准,脸都快红到脖子了。但她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喜欢墨尘。” “我一直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呀?” “其实我也不清楚,可书籍上不也是这么写的吗?相思之意,有时候并无缘由……不知不觉中我就在意起了他……” 星月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先不说父君母后肯定不会同意的,墨尘对我也不一定就有男女之情。” “你不说,又如何知道父君母后不会同意呢?” “千然,你看这三界,虽说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可三界之乱毕竟是始于魔界。所以天人两界依旧是心有余悸,心有防备的。所以父君母后表面上说夫君任由我挑选,可那也只不过是给我必须嫁给天界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星月,事在人为。” “可为时已晚。”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千然轻轻地压了一下星月的肩膀,随后便站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我再不走,外面的老嬷嬷们得疯了。” 星月一把抓住千然的手, “千然,你今日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我去和母后求情,她一定不会责罚你。你陪着我的话,我就不怕了。” 千然拍了拍星月的手, “星月,我们都长大了,以后的路很长,就算再难,也要坚持下去。因为是自己选的。” “可我……真的害怕。” 星月虽说性格上大大咧咧的,感觉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到大,在这宫里都是她护着千然,那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她那高贵的身份—象征着三界的祥瑞,是她在宫里甚至人界都可以横着走的最好的护身符。可自从幻天境内发生的种种,她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随之那些自信也被击垮得七零八落。 “两位公主,再也紧着点时间,这吉时要是耽误了,奴才们小命不保啊。”外头响起了老嬷嬷的叫唤声。 星月坐在妆台前的金色木雕花凳上,并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裙,拼了全力不让自己显得软弱。 “千然,那我们明天再好好聚聚。”她使劲地挤出一个笑容。 只听千然跨出殿门前,说了一句, “今天是个好日子,星月。” 是吗? 星月只觉恍惚,泪眼婆娑的眼睛,让她再也看不清千然的表情。 玉蓬殿外早早聚集了三界人士,人头攒动,无比热闹。今日将从午时起宴,未时天界大殿下令天将执人界大公主星月之手,结万年好合之约。 虽说玉蓬殿辉宏宽敞,但真正够资格入座宴席的并不多,大多则是在殿外旁观。 天界二殿下令剑早早地入了席,坐在他正对面的是妖界大司事飞龙,再接近主宾席近一点的则是妖帝墨尘。好巧不巧,令剑正好对上了墨尘冰冷的眼神,一紧张只能拿起酒杯先给自己来一杯壮壮胆。 看看身边的空位,春玄神尊没来。不过神尊自然也没必要来这里屈尊降贵,更何况天界除了上神以外,知道神尊的也甚少,这次要不是令涵任性妄为,现在这宴席之上天界也不至于落得那么单薄……令剑又瞧了一眼妖帝,转而又笑了,今日他兄长将与星月公主定下姻亲,终究还是天界赢了。呵。 正午,神瑜国国君秦威一身黑金袍,尤显威严。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国后纳月,同样是黑金色为主色,衣裙上镶嵌着精美的金线刺绣,勾勒出复杂而精致的凤凰图腾,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她的尊贵地位。衣袖宽大而富有层次感,仿佛可以飘飘然地随风舞动。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金冠,上面镶嵌着深红色宝石,光芒耀眼。 纳月紧跟在秦威身侧,亦步亦趋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她感到参宴的三界众人皆向她投来了尊仰的目光,不禁地微微抬高了下巴。 待秦威和纳月在高台主座就位之后,只见礼仪官手执长册,嗓音洪亮地说道, “恭迎天界——令天大殿下、人界——星月公主驾到!” 令天发束银冠,身着一袭纯白色长袍,领口和袖口则用精致的银色镶边,让人不禁赞叹,不愧是天界大殿下,玉树临风,仙风飘飘。与他并行的星月公主,珠帘半遮面,同是一身纯白色长裙,裙摆拖地,轻盈飘逸。裙身点缀着一颗颗七彩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她头戴天界送来的华丽白色头饰,上面镶嵌着蓝宝石,整个人仿佛是从白色的花朵中绽放出来的,美得让众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令天看着眼前的星月,一时有些出了神。 他小心翼翼地向星月伸出了手,欲牵着他的太子妃入殿。 “大殿下,今日只是订婚宴而已,你我并未成婚,请自重。” 星月冷冰冰的回应,令天先是一愣,但却依旧微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公主说的是。是令天失了礼数,唐突了。” 两人在众人的注目下,并肩步入玉蓬殿,任谁见了都的夸一句郎才女貌,万分匹配。 纳月看着慢慢走近的两人,脸上愈发地骄傲了。 天降祥瑞又如何?也要看你有没有这命享!季宁,你瞧见了么?现在万众瞩目的是我的女儿星月,未来天界都将成为我女儿的,她将被万人朝拜、三界尊敬,而我,就是这三界至高权利的母亲,将被万代传颂! 纳月闭上了眼睛,她要用心来记住这一刻。今后众人将仰望于她,而她,将拥有俯视整个三界的无上地位。 第35章 选择 天界大殿下令天和人界公主星月,一对璧人并肩站在玉蓬殿高座前。众人抬头仰视,无不内心欣羡,阳光下的这对新人,将在未来成为新一代的三界之主,主宰众生。 神瑜国的礼仪官两手轻拍了下衣摆,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古往今来,借今吉日,告三界众生,天界—令天大殿下与人界—星月大公主,佳偶天成、姻缘千年定,不日完婚,以正三界大统。” 语毕,国君秦威与国后纳月站了起来,接受两位新人之礼。整座玉蓬殿,除去神瑜国的国君国后、魔界妖帝墨尘以外,其余人皆行跪礼。 令天微微转头望着身边的星月。今日,站在这个位置的她是如此的闪耀,好似天生就是为了站在三界之巅而生。自从见她第一面起,便被她的古灵精怪所吸引,所以即使明知有违天规与礼节,好几次他都悄悄来到人界看看她,即使她从来未曾注意到他。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将成为他的太子妃了。 星月感受到了站在身边的这位大殿下递过来的目光,这让原本就不舒坦的心情愈发地不自在了。 “大殿下,”星月依旧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我今日这般,实属无奈。还望大殿下体谅。” 令天没想到星月会突然开口,虽说稍稍有些惊讶,但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何意?” “今日的订婚宴真的不是我本意,我想你和我是一样的吧。所以,我们随机应变吧。” 过了没多久,只听他轻轻地道了一句, “无妨。” 星月想,原本就是一桩利益姻亲,对于她是这样,对于天界更是如此。像现在这样,一开始就撇清关系,这对于两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关系,说不定之后还能看着机会溜之大吉呢。 众人礼毕,只听礼仪官再道: “两位殿下回礼。” 星月慢慢低下头,视线却不自觉地看向妖帝墨尘的方向,他今日穿了一身黑金袍,阳光恰好地照耀在他的脸上,每一个角度都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在这等光景之下,却显得他更是威严与冷酷。 今日的墨尘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除了在千然面前,其他时候不都是这样么。想到这里,星月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己何时开始居然有了吃醋的念头。 这世间众人皆知她星月公主宠爱无双,即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有多少人愿意为之拼了性命去奉上。可谁又知,在这看似耀眼的背后,她却连自己的夫君都无法决定。 无论如何,今生的自己与墨尘是注定没有缘分了。 星月和令天谢礼完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天选之人的身上,却只见殿外旁观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三言两语地飘进了殿内。 “这是千然公主吧……” “这不是星月公主的妹妹吗?” 星月猛地抬头一看,正要踏入玉蓬殿正门的真的是千然啊!她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 “国后,千然这是何意?” 国君秦威一头雾水地问道。 “国君,千然定是为了祝福星月吧。” 比起星月的惊讶、秦威的诧异、纳月虽说面带微笑地回复了,但看到千然竟敢穿着和星月同样的纯白长裙,纳月藏于袍袖的手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她有一种预感,千然今日分明是来者不善! 千然在众人的注视下,稳稳地站在了玉蓬殿的正门。 “宣吧。” “这……”守在玉蓬殿正门的护卫面面相觑。 “让你宣就宣!” 千然一个眼神过去,护卫不禁一颤。这柔柔弱弱的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哎,反正殿内的人也都看见了公主,宣就宣吧!于是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千然公主驾到—” 不等音落,千然便自己拉起裙摆,一步跨过玉蓬殿的门槛,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千然朝着星月和令天所站的玉蓬殿高台走去,不过区区数十步而已,却对高高在上的国后纳月来说,她的每一步都好像在割她的肉,纳月恨不能立刻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墨尘紧紧盯着眼前一步步走向高台的千然,双手早已握紧了拳头,她究竟要干什么?墨尘第一次恨自己没办法看穿她,但他也早已下定决心,不容许任何人伤她分毫。哪怕,让魔族与天、人两族为敌,也要护她周全。 千然在星月身边站稳,她这一路走来,自然是感到了墨尘的眼神,如今星月也站在身旁用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她。千然定了定神、对着星月笑了笑,接着又轻轻地向前福了福身, “千然拜见父君、国后。” 若是在平日,估计千然这般失仪的举动早就挨板子了,但是今日三界皆在,秦威怎么样都要维持一国之君的面子。纳月坐在身边,更是一脸慈爱地望着千然。 秦威说道, “千然,今日是你姐姐星月的定亲日,你入席吧。” “父君,今日千然有要事禀奏。” “千然,”纳月的语气尽是温柔, “有事儿我们可以改日再聊。你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对吧。无论什么事儿,也得等星月的定亲式结束了再说嘛。毕竟,整个三界都看着呢。” 这话也真没说错。现在的确是整个三界都眼巴巴地在看热闹。 “好了,无论什么事都得靠后,你现在去坐下,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秦威尽可能地压低着音量。 千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几分自嘲又有几分凉薄。她的这种表情是星月和墨尘都不曾见过的。 “父君、母后不用多虑。今日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祝福星月。”千然转身面向众人,继续说道, “只是,相信各位也都记得,开宴那日父君和母后便向众人说过,我将与星月同日婚配。” 墨尘始终望着千然,他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婚配?!纳月一时居然有了些慌乱,千然到底想要干什么?她今日来这,显然是有打算的。 “好像那日是这么说过啊。” “对对,这么一说还有点印象了。” “……” 席下也传来各种议论声,千然回头看着秦威, “我们堂堂神瑜国,岂能不遵守约定?父君,您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所以女儿为了神瑜国的威严,想要遵守这个约定。”这顶高帽子,千然先给秦威戴上了。 秦威有些骑虎难下,只能顺水推舟地问, “那你心中可有如意之人?” 千然点了点头, “妖帝墨尘。” “什么?!” 伴随着秦威的吃惊,整个席间都把眼神投向了墨尘。 那可是魔界妖帝啊,虽说数不清的三界女子为之倾倒,可谁又有勇气去嫁与这位冷面妖帝?只怕光是这个念头,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纳月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这千然公主为了比过星月,未免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日就让她好好地得个教训。但表面上她依旧是一副慈母疼爱的表情。 “千然呀,你可别为了嫉妒你姐姐星月的婚事,就硬是想要较个高低啊。那妖帝殿下,又岂是你这样的身份可以高攀得上的呢。” “请问母后,我这样的身份是怎样的身份呢?” “这……你是星月的妹妹,不要失了分寸。” “我是星月的妹妹,所以我想我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面前有鞭子的话,非要抽死她!纳月心想,今日的千然真的是“句句有回应”。 “千然……你这是怎么了?……” 星月的喃喃之语,千然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却没有回应,也不敢回应。因为她害怕,只看星月一个眼神,就会全盘皆输。 “父君,就是妖帝墨尘。” “国君……这不妥吧。” “闭嘴!” 秦威轻喝一声,纳月只能闭上嘴。这短短的时辰里,其实秦威早已在心中计算好了利弊。虽说与礼不和,可这神瑜国还不是他说了算?!若是妖帝墨尘真能娶了千然,无所谓是妃是妾,但这墨尘就成了他秦威的女婿。再加上天界的令天大殿下,那这神瑜国的地位自然是至高无上,万年无忧了!万一妖帝没娶千然,大不了就是把千然送入天牢用个刑也能向魔界赔不是,对他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想到这儿,秦威脸上的神情也愉悦了起来,他站起来,看着座下的妖帝墨尘,充满敬意地说, “妖帝,今日当着三界众人面前,我秦某为了爱女,不得不冒犯地问一声,您是否—” 还未等秦威话音落下,只见墨尘忽然凭空掠起,就好似被风吹起那般轻盈且迅速,一霎眼就已经并身站在了千然的身边。 “妖帝,您这……”墨尘扬手示意秦威闭嘴,连正眼都没有看秦威一眼。秦威自然也只能接着这个闭门羹,毕竟,这可是妖帝啊! “我只想问问千然公主,你是真心的吗?” 千然望着眼前的墨尘,他的眼神是那么深邃,怪不得那么多女子为他疯狂。她将眼神转向别处,不敢正视他的眼。 “嗯。” “那好。” 只见墨尘转过身对秦威说, “秦威国君,刚才千然公主对您所说,不作数。” 不作数!秦威听到这句话,就差没咽气了!这下他所幻想的美梦皆变成了泡沫,都怪这个自出生就是不祥之人的千然。当然,现在比起这些,最应该担心的是该怎么承受这大魔王妖帝的怒气。他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千然推出去。 “这……墨……墨帝,您大人有大量,朕一定好好教训千然,给您个交代。” 看到这场面,让纳月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毕竟想想也是啊,这小贱人,不照照镜子,还以为自己还能嫁给堂堂魔界帝王吗?! 纳月给了秦威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处理这件事儿。 “来人!把千然给拖下去!”秦威大喊。 话音刚落,几名近卫兵立刻上前准备擒住千然。席间的其他宾客也无一不注目着高座中发生的每一幕,这热闹可是百年难遇啊! “这是作甚?” “您不是说不作数吗?” “的确。”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千然给拖下去!” “本帝是说千然公主的话不作数,那是因为本帝今日要在众人面前,求娶神瑜国千然公主。” 在三界叱咤风云的妖帝墨尘,就算是要娶天界公主也是绰绰有余,但谁曾想到这位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妖帝会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求娶这位神瑜国不受宠的小公主! 席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事态的发展。 “本帝的话,难道你没有听清?”墨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转向秦威,眼神逐渐变冷。 秦威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墨帝,这,这可作数?” “你何曾见过本帝说过废话?” “墨帝,您位高权重,千然哪能高攀您啊!”虽说纳月努力维持着国后的仪态,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险。 墨尘冷笑一声,眼中寒意更甚:“莫非国后是在质疑本帝的决定吗?” “绝不敢,绝不敢,”秦威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讨好, “能与墨帝喜结良缘,实乃我神瑜国的荣耀,也是千然万世修来的福气。”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顿时感觉千然也看着顺眼了许多,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墨尘转向千然,目光柔和下来:“千然,你愿意成为本帝的帝妃吗?” 千然心中一阵酸涩,这一刻,她内心波澜万分。对不起墨尘……可她没有选择,她必须这么做。 她转身看了一眼星月,用力地捏了捏手心, 说道, “感谢妖帝错爱。千然不愿。” 千然声音虽轻,但整个宴席安静地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在场众人都听到了这位公主的回答。 秦威就差没从龙椅上摔下来了,他没听错吧?! “放肆!”秦威大喊一声,无视礼仪规矩,几步便跨到了千然身旁,一把抓住千然的胳膊,怒吼道, “刚刚不是你说要嫁给墨帝的吗?婚姻大事,岂容你胡闹!” “千然,你怎么了?”星月站在千然身后,言语中多是担心。 席间的宾客们纷纷低头不语,谁也不敢冒犯这位威震三界的妖帝,更不敢抬眼去凑这热闹。万一和妖帝对上眼了,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了。 “父君,你们说,神瑜国的大公主嫁与天界,小公主理应嫁与魔界。” “那你还在这儿发什么疯!” “因为神瑜国的大公主是我。”千然顿了顿, “星月,才是小公主。” 第36章 谎言 凡是在场的,无论仙、魔、人,皆在等魔界妖帝降怒,当然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如此当着三界的面,把何等尊贵的魔界妖帝和神瑜国国君耍得头头转,按照常理来说,等着千然的势必不是好果子。 可,千然的这一句“星月才是小公主”,几乎让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墨帝这事儿,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和星月身上,可谓是万年一瓜,不是谁都有运气碰到的。 “千然!本宫自诩对你像亲生女儿一般,你今日是故意来搅黄这神瑜国的好日子的吗!” 纳月的话把在一旁愣了神的秦威给拉回了现实中。 “没错!”秦威千然,“你赶紧回宫!不然今日就别怪朕不顾父女颜面。” “您难道不想知道女儿为什么说星月才是小公主吗?” “闭嘴!今日你还不嫌丢人吗!”秦威一边怒吼。 “今日你彻底得罪了墨帝,千然,本宫和国君即使心疼你,也不得不给你点教训!来人!把千然公主拖下去!” 纳月趁势说道。 4名近卫兵飞速上前,毕竟大家也都看见了,千然公主好赖不识,任谁都不想亲眼见到妖帝震怒。正当他们的手要抓到千然的时候,只见墨尘轻轻将手一摆,霎那间4人被远远弹开。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墨尘抬眼看着秦威,眼底泛起冷色, “本帝倒是不知,如今还有人敢替本帝做决定了?” 他的言语平静地让人害怕。 “不敢不敢。”虽然是冬季,但秦威仍旧感觉背后都湿了一大片。 “本宫只是瞧着墨帝被如此对待,心有不平……”纳月略带委屈地说道。 “哼”,墨尘瞥了一眼纳月,“那你这是在同情本帝了?” 句句踩雷。 “望墨帝恕罪!”秦威毕恭毕敬地拱手作揖,随后又给了纳月一个眼神杀。 “那墨帝依您看,罪女该如何处置呢?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依本帝看啊,国君还是先处理家务事吧。毕竟,这天下之人都想知道,神瑜国的大公主究竟是谁?” 虽说是问句,但妖帝这句话分明是妥妥的命令式。 “神瑜国君!星月公主当年出生,天降祥瑞,这是三界皆知的!而且这祥瑞究竟是何意义,虽未知,但也并不只是人界之事!今日,还望给众人一个交代!”席中的魔界的飞龙大司事站了起来,其余人等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眼前的场面,令剑也是越想越气。今日的主角应该是天界,所有的注目都应该在兄长令天身上,可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可转眼一想,若真是其中有什么猫腻,天界岂不是吃了个大亏? 但目前为止兄长没有说一句话,远远站在台上,令剑也无法猜测兄长的态度,自然也只能紧闭着嘴巴。 纳月用手肘轻轻抵了抵秦威,眼神示意他,天界大殿下令天还站在眼前呢。 秦威轻咳了一下,看着墨帝道, “墨帝,今日是我神瑜国和天界的定亲式,我神瑜国虽说微不足道,但我等怎敢影响天界大殿下的好日子呢?待今日结束,必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说完,秦威向令天投去了“救命”的眼神。 “你们微不足道,关本帝何事?” “还请墨帝今日卖我个面子。”令天向墨尘点头示意。 “不愿。” “你!” 两人剑拔弩张,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句话说错便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令天的手指微微收紧,掌心已经开始渗出汗珠,但他依旧强自镇定,缓缓开口, “墨帝,我自知此事关系重大,但今日是定亲之日,若是因此引发冲突,恐怕对双方都无益。” 尤其墨帝的脸色如冰般冷峻,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整个大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眼中的冷光扫视众人,最终停在令天身上。 墨帝冷哼一声,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你们定亲,与本帝何干?” 大殿内一片死寂,众人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便会迎来一场风暴。秦威的额头上已渗出冷汗,他的目光不断在令天和墨帝之间游移,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星月闭着眼睛,其实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这一幕,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星月在袖中紧紧握住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轻声说, “我愿意听千然说。” 令天转头看向星月,但一见她的表情变明白,她意已决。 “星月!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纳月不顾身份地喊了一声。 “父君,”千然并没有看向秦威,而是面向众人说, “我因机缘巧合得知,亲生母亲季妃是死于非命,而我,比星月要早些出生。”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千然身上。如果这千然公主所说是事实,那对神瑜国来说是天大的丑事,反之如果是假的,那这千然公主也定是小命不保了。 “你在胡说什么?”秦威的声音带着怒气和不安。 “父君,这并非胡说。我曾经进入过天界公主所设的幻天境,亲眼所见亲母流血暴毙。” “这不最重要的,朕问的是,谁先出生?” 千然看着秦威冷漠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寒意。这就是她的父亲吗?季妃被害,她失去了亲生母亲,而秦威却只关心谁先出生,谁才是真正的祥瑞。他根本不在意季妃的死因,也不在意她们姐妹的命运。事到如今,自己又在期待他能作何回应呢? “我在幻天境中看见的确是我先出生。”之后千然便把在几次在幻天境中所见景象说了一遍。 “这张纸条,是在一个小村落发现的。便是那下毒婢女的哥哥交给我们的。” 秦威看着千然递上来的纸条,虽然残破发黄,但依旧能看得清“东杀西光”几个字,不禁抬头看向了他身边的纳月。 “国君,幻境之说实在是玄幻,还有这纸条,您可不要被骗了啊!这都是子虚乌的事儿……”豆大的泪珠从纳月眼中滚了出来,哭得那是个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千然,你虽不是本宫亲生,可本宫待你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你为何要这般冤枉本宫……”纳月擦着眼泪,“星月和你更是姐妹情深,本宫虽知你从小便嫉妒她受三界宠爱,可你这般做,真的有想过星月吗?可对得起她?” 不得不说,纳月是懂得“打人打七寸”的。从小到大,星月与千然的姐妹之情整个神瑜国谁人不知,若是说千然在这神瑜国还有什么放不下,那定是星月。 “冤枉?可是这事儿并不是我一人看到。要不,国后你去问问你那受三界宠爱的女儿如何?” “什么!”纳月显然没接下这一招。 星月感到众人的眼神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她是习惯受众人瞩目、万众敬仰的啊,可如今她却感到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刀子刺在她的身上。 “父君,母后……”星月双膝跪地,脸上满是绝望, “我也在幻天境见到了千然所说的景象。” 第37章 一场婚礼 千然闭上眼,她知道这一次定会伤星月很深。可是,如果不这样逼她,狠毒的纳月又怎会承认自己的罪恶? 听到星月说出见到了同样的情景,纳月的脸色瞬间苍白,但她强装镇定,语重心长地说, “星月,母后知道这次婚嫁让你委屈了,可是你这么污蔑母后,又能换来什么呢?” “放肆!”席间传来了令剑的怒声。 “我等本无意掺和神瑜国的家务事,但如今纳月国后所说的星月公主嫁与我天界,是多大的委屈一般,若千然公主所言为真,这星月公主的身份还有待商榷!你们莫不要欺人太甚!” “好了,令剑。”事到如今,这局面已经容不得令天做旁观者了。 “兄长,我这也是为了天界考虑!如今区区人界都敢……” “闭嘴!” 在令天的怒吼下,令剑终于不出声了,但是满脸不服气。其实令天又岂会不知,若星月公主是假,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全盘推翻。而他,无论内心是如何想的,也必须将天界的选择放在第一位。 “国君,”令天对着秦威,表情严肃, “还请调查清楚,给三界一个解释。” 如果说刚刚秦威还敢和魔界打哈哈,是因为知道有天界在背后撑着,现在,他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国后,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有何解释?”秦威冷冷地问道。 纳月神色慌乱,立刻站到秦威面前,双手微微颤抖, “国君与臣妾夫妻多年,臣妾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说着说着,纳月声泪俱下,半瘫在地, “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墨尘冷笑, “冤枉?国后怕是不知,幻天境乃幻天晶所制,幻天晶之所以被世人称为奇珍异宝,是因为能看见真实的过去!” 令天感受到秦威向他求证的眼神,点头说道, “幻天晶是我妹妹令涵之物,的确能够看见过去。” 秦威看向纳月,眼神犀利,语气也逐渐冰冷了起来, “国后,如今当着三界,你赶紧把真相说出来,不得隐瞒。” 星月看着瘫倒在身旁的纳月,哭着劝道, “母后,求你了,不要一错再错啊!” 纳月依旧是一言不发。 “国后,祥瑞究竟是谁?你再不开口,休怪朕不念过往情分。“ “国君!”吉安不知道从玉蓬殿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一下子匍匐到了秦威脚下。 “国君!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国后完全不知情!” “什么?!” “国后与季妃当年姐妹情深,更何况两人同时生产,奴婢看国后不争不抢,怕她失了宠,便私自下了毒手……” “吉安,你……”纳月看着吉安,泪眼婆娑。 “国后娘娘,奴婢这么多年一直有愧于季妃、有愧于千然公主、更有愧于您啊!您一直待千然公主如亲生女儿一般,但千然公主始终待您冷漠,这都是奴婢的错啊!” “朕问你,祥瑞究竟是谁降生时落下的?” 吉安最后看了一眼纳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是千然公主。” 全场哗然。 “来人!把这恶毒的奴才给拖下去!” 不等众人多言,秦威就已经下了命令。 “你们起来吧。”他对着纳月和星月挥了挥手,接着又对着千然说道, “千然,既然吉安那奴才都招了,那国后和星月,也就是误会了。” 千然笑了,这神瑜国终究是令她失望的。纳月那一脸泪水的表情,分明写着,我赢了。 看千然没有回音,秦威转而面向墨尘和令天,用着无比谦逊的语气道, “现在真相大白了,不知两位可还满意?” “你们神瑜国的事情,我天界自不会插手。”令天回道。 墨尘根本无意秦威是如何解决的,他从来在乎的就只有千然的感受。而如今千然的表情明显是对这一切失望的。 “我还有一事。”千然看着秦威,脸上坚决。 “如今我已经是神瑜国的大公主,这天界的太子妃,应是我的。所以,天界,我嫁。星月,嫁与妖帝。” 这一句话说完,几位当事人的眼神都聚集到了千然身上。 “千然,你为什么……”星月满是不解。 千然冷冷一笑,目光如冰,“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今这天界太子妃,必将属于我。” 星月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她想要解释,却被千然的冷漠所压制。 “父君,你可同意?”千然看向秦威。 秦威本想着这一大件丑事,估计做天界亲家的美梦要破碎了,如今虽说换千然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故作犹豫, “这……” “既然千然公主已决心嫁与我天界,那我们天界自会依礼迎娶。”令天冷静地回应道。他知道,没有什么比天界的利益更重要的。 “只是,星月公主嫁与妖帝之事,是否需再斟酌一二?” 墨尘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直到此刻,他才缓缓开口,“千然,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千然回避这墨尘的视线, “那么多年我所受的委屈,如今,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墨尘的心如同被冰冷的利刃刺穿,他看着昔日深爱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决绝。 “好,”墨尘低沉地说道,“国君,我魔界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今日便直接娶了星月公主做我们魔界妖后了。” 秦威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故作镇静地说, “感恩三界庇护,我神瑜国顺应天命,今日便将公主千然嫁与天界、公主星月嫁与魔界。” 谁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居然还能离谱到星月公主和千然公主身份互换,甚至连结亲的对象都换了! 不过连三界的统治者都接受了,小喽喽们也没有什么权利说不。目前只需要安静地等待两位公主重新梳妆。 玉蓬殿房内。 星月与千然并排坐在梳妆台前,她第一次感到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星月,”千然打破了沉默,“你早在幻天境中见到纳月杀我母妃,你为何不说?” 星月没想到等来的是千然的责问,顿时慌了心神, “不是的,千然,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要找借口了!你以为父君处决了吉安,就万事大吉了吗?我不会原谅纳月的。” “我没有这么想!我知道,我母后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千然,你想要我怎么弥补你,我都会尽力去做!”星月抓住千然的手,泪水决堤。 千然别过头, “你别傻了,如今你我地位不同了,你又能弥补我什么?” 星月看不见千然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恨意。 “千然,”星月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口,“你真的愿意嫁给令天吗?你不要为了我……” “当然!”千然一抬手,轻易就甩开了星月的手, “你不要抬举自己了,对这三界来说,永远是天界高于魔界。” 星月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害怕再说些什么也只会让千然不快,她太害怕失去她了。 之后的梳妆打扮,星月第一次体会到人间冷暖。一直被众星捧月的她,伺候衣装的有10位宫女,却只有2位宫女侍奉她更换衣装,那些镶着高贵宝石的头面,也都被一一捧到了千然面前,让她先挑。 待两位公主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无人不为两位公主惊为天人的美貌惊叹。 千然身穿一袭如仙境般的白色礼服,礼服采用天蚕丝织成,质地轻盈而飘逸。礼服的裙摆层层叠叠,如同天上的云彩,微风吹过时,裙摆轻轻舞动,宛若仙子降临人间。礼服上镶嵌着无数珍珠和宝石,每一步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腰间则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腰带上嵌满了璀璨的钻石,象征着她无上的高贵与纯洁。 她的万千青丝如瀑布般垂下,头上戴着一顶白金制成的冠冕,冠冕上点缀着精致的白色羽毛,轻盈如雪,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与之相比,星月公主身着一袭黑色的衣裙,那是用最顶级的玄纱和黑缎制成,犹如黑夜中的幕布,裙面上绣满了金色的暗纹,闪烁着淡淡的光辉,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她的头发高高盘起,发间点缀着金色的发簪,发簪上雕刻着精致的魔龙。 两人站在各自的新郎身边,席间也有人叹息,从定亲礼到婚礼,从星月公主到千然公主,世上之事变化太快。 礼毕的当夜,两位公主要各自回宫,收拾行囊,因为第二日他们就要跟随夫家天各一方了。 千然,则在宴后立刻去了另一个地方——浣衣局。 一跨进浣衣局,千然就看见月夜下,可甄正在踩洗衣服。 “可甄!” 被冻得透心凉的可甄,突然停止了动作,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直到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公主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公主!”可甄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好可甄!你受委屈了!” 两人抱头痛哭后,千然正准备带可甄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站住!” “千然公主,您这大晚上的来我这小小的浣衣局抢人,不合适吧?” 浣衣局在神瑜国宫内的一个角落里,信息闭塞,所以压根还不知道前殿发生了什么。 “放肆!你一个奴才还敢来质问本宫?” “千然公主,这贱婢是受了国后的惩罚才来的这儿。您怕是还不够格吧。” 话音未落,只听两记响亮的耳瓜子声音,打得正使耳朵嗡嗡叫,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老嬷嬷。 “不要命了!如今千然公主已是天界太子妃!” 不等老嬷嬷说完,浣衣局正使就已经双腿跪地,磕头如捣蒜了。 “公主,等一下。”可甄拿来鞭子,狠狠地往正使身上抽了十鞭,这才气喘吁吁地扔下鞭子走人。 看着可甄身上一道道的血红印子,千然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忍不住落泪。 “公主,您别哭了!能回到这清离宫,可甄真的太幸福了!” “是我不好……” “您说什么呢,为了公主,我做什么都愿意!” 千然轻轻地给可甄披上衣服,慢慢踱步到窗前。 “公主,可甄不知道该不该问,您怎么成了天界太子妃了呢?” 千然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可甄,明日我就要动身去天界了,你愿意陪我吗?” “当然啊!公主,无论您去哪里,奴婢都要一起去!” “好,那今夜你好好歇息。” 让可甄告退之后,千然躺在床上,看着床头闪烁的烛光,久久无法入眠。 月光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而敏捷,无声无息地来到千然窗前,却未曾想,妥妥地撞上了千然的目光。 “你还没睡啊?”墨尘低声说道。 “嗯。”千然对墨尘出入房间早已见怪不怪了。 “千然,你今天这个局,可是真心的?”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你没说还需要迎娶星月。” “但你已经娶了。” “你!” 千然知道自己利用了墨尘对自己的心意,也是他的心意才让她敢在他面前为所欲为。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伟大?伟大到可以替星月嫁给天界?!” 千然给自己披了件薄衫,走了下来, “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知道纳月想要星月做天界太子妃,我偏不能让她如愿!” “那你报复她的方式就是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今天你也看到了,吉安顶了罪,纳月几乎毫发无伤!我必须要站稳脚跟,不然怎么和她斗?!” 墨尘虽然努力压制着自己,但仍然一步跨到千然面前, “你嫁给我,我定能让她生不如死!” “墨尘,你不要这样……” 话还没说完,墨尘一把将千然搂进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无论千然如何推搡,对于墨尘来说都是白费力气。 他的吻强硬而霸道,舌头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直到嘴边有了血腥气。 “墨尘!你疯了!” “千然……”墨尘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千然一边用力擦着嘴巴,态度冷漠地说道, “别说我今日已经是天界太子妃了,就算不是,我心也早有所属!”千然感受到了墨尘的情绪变化,她知道这些话一定会伤他很重,可是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今后只会令人更痛苦。更何况如今的他,已经是自己的妹夫了。 墨尘回头,背对着千然, “我曾以为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切,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们终究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墨尘低声道,然后转身离去,仿佛这个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驻足。 第二日,在神瑜国护城墙前,天界与魔界的迎亲队伍一字排开,气势磅礴,威风凛凛。 天界的迎亲队伍由数百名天兵天将组成,他们身穿银白色的铠甲,手持银色长枪,长枪尖端锋利无比,散发出寒光。犹如天上的星辰排列成阵,威武而庄严。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二殿下令剑,他骑着纯白天马,身后的座驾中令天与千然并排而坐。 而魔界妖帝墨尘的座驾是一匹黑色魔龙,魔龙身披红色的缎带,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的身后,是小心翼翼坐着的星月。 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昨日深夜她去了清离宫,正好看见墨尘离开。 “千然……”她小心翼翼地在门边轻声唤道。 “你怎么来了?” 星月发现,千然有些慌张。 “刚刚墨帝他来过了吗?” “离别问候而已。”千然将一丝碎发整理到耳后,在窗前的卧椅上坐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冷漠, “你有何事?” “千然,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原谅我,但明天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星月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如果我们今后都没有机会见面,我一定会很想很想你的!……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千然别过头去,但星月继续说道, “千然,我愿意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你希望我嫁给墨尘,我就嫁给他。但你呢?你怎么办?” 千然眸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但更多的是决心,“星月,我想去天界。不为别人,是为了我自己。也许那里有一个我爱,和爱我的人。我在等,也在赌。” 星月刚想回应,千然打断道, “你我姐妹一场,你和墨尘好好过。我们就此别过吧。” “千然……” “你走吧。” 看着星月越走越远的背影,千然闭上了双眼,任由眼泪决堤。 从小到大,星月何曾这般如履薄冰,这些日子眼看着她连性子都变得胆小懦弱了……一直听说魔界自由自在,再者也相信墨尘一定能护住星月。 “千然公主,你还好吧?” 令天发现坐在身边的千然公主有些失神。 千然点了点头,觉得和令天两人在这车碾中实在是气氛上有些尴尬。 “快出发了。” “嗯。”千然微微拉开帘子,远远地看见墨尘和星月的身影,眼中满是不舍。 鼓声响起,清脆而悠扬,“起驾!”随着一声高喊,眼看天界的云车在仙鹤的引领下飞向天穹, “出发!”站在最前方的墨尘一声令下,巨龙腾空而起,飞往魔界。 愿君长相守兮共白头。 第38章 天界初见 玉宇天宫是天界的核心所在,宫殿群高耸入云,金碧辉煌,光芒万丈。宫殿四周仙雾缭绕,仙鹤翱翔,仙音缭绕,宛若仙境中的仙境。宫殿内外,皆是白玉为基,金砖为墙,雕梁画栋,尽显华贵与威严。 天帝高高在上地坐在宫内正中央的御座上,背后是一幅巨大的云海画卷,画中仙山浮云,仙鹤翱翔。他慈眉善目地看着眼前人, “神尊,您看,令天和人界公主的婚礼是否作数啊?” 春玄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甚是无所谓, “天帝您自己看着办。” “可这——” 天帝话未说完,就只听到一声哭喊传来, “父帝——你可以为我们讨回公道啊!”令涵哭丧着脸跑了进来。 天帝自是知道女儿任性的,可谁让这是自己宠出来的呢? “春玄!你也在这儿呀!” 令涵一看见春玄,立刻抹干了泪水,微笑着凑上前去。 天帝轻咳两声, “令涵,不得对神尊无礼。” “在人界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喊的春玄啊。” 春玄点了点头, “令涵公主,回到天界,您还是称我神尊吧。” “可是——” “好了,”天帝见令涵没完没了,不得不插上一句, “令涵,你刚刚大呼小叫的是为了什么?” “父帝!”令涵这才想起来到这玉宇天宫的目的,“你怎么能同意兄长的婚事呢?他们突然换人,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思啊!虽说那星月公主惹人厌得很,但那千然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啊,说不定就是想要麻雀变凤凰!” “令涵,不得胡言乱语。” 天帝眼看春玄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连公主这个称谓都没有加,赶紧责备道, “神尊教训的是。令涵,虽说千然公主和令天还未正式在天界受众仙朝拜,但他们在神瑜国时已在三界众人面前成婚,她已经是你兄嫂了。说话不得无礼。” “我不承认!父帝也说了,他们还未受天界朝拜,人界的规矩与我天界何干!” 天帝面有难色,只能看向春玄,谁料春玄却给他蹦出了一句, “这话倒也没错。” “那神尊您看,这婚事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先让千然公主暂住琼华宫吧。其他事宜待过阵子再商讨也不迟。” 这话听得天帝是糊里糊涂的,但神尊的话,就算是天帝也不好反驳,只能点头赞成。 瑶光殿位处天界的高峰之南,可俯瞰四方,以白玉为墙,金丝为顶。小桥流水,环绕其间,仿佛一幅天然的山水画。仿佛所有的美景都在诉说着,这一切都是属于天界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令涵。 “公主—”几位仙娥跪在地上抽泣着,周围是散落了一地的花瓶碎片。 “还不快打扫干净?”说话的是灵玉,她是瑶光殿的管事仙娥,聪慧机敏,也颇得令涵的信任。 “公主,天帝不是说了大殿下和人界公主的婚事在天界暂缓吗?您怎么还愈发不高兴了?”灵玉左手轻轻托着令涵的手,引着令涵往殿外走去。令涵的脸色阴沉,冷哼一声, “你可知道那人界公主居然要入住琼华宫!” “琼华宫?不是离几个主宫殿都挺远的吗?这有何不妥?恕灵玉愚昧,还请公主指点。” 令涵翻了记白眼, “那琼华宫虽说位置偏僻,仙气却是整个天界最充裕的,因为最是靠近天海界啊!” “灵玉倒是觉得公主瑶光殿更为甚之,您看那些仙花仙草都是常年盛开不谢啊!” “你懂什么!瑶光殿再好,却没有春玄神尊!” 因为天帝令上明言了暂缓婚礼事宜,所以天界迎亲队的云车回到天界时,也只有和大殿下走得比较近的几位仙君来到临天门接驾。 ““恭迎大殿下,二殿下回归!”众仙君齐声说道。 今日是千然公主第一次出现在天界,众人的目光自然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她身上。千然一袭白衣,衣袂如雪,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的容颜清丽动人,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耀眼夺目,令在场的仙君仙娥们都不禁为之惊叹。 “恭迎千然公主!”众人再次齐声行礼。 一位仙君走上前来,面露难色地说道:“公主,吾乃衍衡星君。天界与人界有所不同,您和大殿下的婚礼事宜还需众仙详细探讨一番,所以目前您还不能入主大殿下的碧穹殿。只能委屈您,先住进琼华宫了。” 衍衡星君说完,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千然倒是没想到,天界还有这么一出。不过呢,本来她就担心这一到天界就住一起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她内心巴不得一个人住啊,而且是越清净越好。 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而温婉, “我明白了,谢谢衍衡星君。” 待仙娥们带着千然去了琼华宫,令天也径直回了自己的碧穹殿。身后自然还跟着几位仙君和二殿下令剑。 “刚才见那千然公主,柔柔弱弱的样子,完全不如传闻中所言是那般狠角色啊!”先开口的是天枢仙君。 “她可是当众揭发了神瑜国国后的恶行啊!”澜沧仙君对千然的勇气心怀佩服。 “可她也抢了妹婿啊,这女子真不可小觑……”玄霄仙君话说一半,就听到令剑殿下的干咳声,同时也注意到了大殿下的冷脸。 “无论如何,20年前天降祥瑞,她才是正主。虽说目前还未知是何天机,但既然此事已定,我天界自然不能薄待她。” 令剑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兄长,在如此情境下依旧能够整理好情绪,为大局着想。迅速与几位仙君寒暄过后,令剑留了下来。 “兄长,我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令天扯了一下嘴角, “还不知道有你不敢讲的。” 令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兄长是不是爱慕星月公主?” …… …… 令天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弟弟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他认真地看了一眼令剑,心中不禁感慨他的观察力如此敏锐。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令剑,语气低沉却坚定地说道: “我就只说一次。是的,我爱慕她。可是那又如何?当我知道祥瑞并不是她,我就知道我和她再无可能。” 他回想起那天新娘着装的星月,已经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些恍惚,却又清醒无比。 “如今魔界对天界依旧虎视眈眈,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所以,天界的安危和未来更重要。” 令剑从未见过令天如此坦诚却又痛苦的模样。他缓缓点头,尊重地退后一步, “兄长,令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第39章 琼华宫 千然在仙娥们的引领下,缓步走进琼华宫。 琼华宫位于天界一片幽静的仙山之上,四周环绕着飘渺的云雾,如梦似幻。宫殿的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尽显仙界的华美与庄严。 进入宫门,一条青石小径延伸向前,两旁是盛开的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清香。细听,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那是从高山上流下的仙泉,形成了几处精巧的瀑布与池塘。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池水上,泛起粼粼波光,仿佛点缀着无数的星辰。 琼华宫内,殿宇层层叠叠,每一处都布置得精致优雅。主殿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绢帛画,描绘着天界四季的美景,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天界的风光都纳入其中。 仙娥们一一向千然行礼,她们都是专门来琼华宫服侍的。 一位身着紫衣的仙娥上前一步,轻轻施了一礼, “公主,我是紫烟,位属大仙娥,这琼华宫的大小事务都由我负责,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以后我们都会尽心伺候公主。” 千然微笑点头,“多谢你们,我初来乍到,多劳烦你们了。” 紧接着站在千然身边的可甄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 “大家唤我可甄就好,我从小跟着公主,没想到还有机会来到天界……”可甄吸了一口气, “今后还劳烦姐姐们了!” “不用客气。这几天公主也累了吧,这就伺候公主休息。” “紫烟,谢谢。今天你们都下去吧。让可甄在旁边伺候着就行。” “遵命,公主。”紫烟和其他仙娥们齐声答道,然后轻轻退下。 琼华宫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满天繁星如同宝石般镶嵌在天幕上,闪烁着清冷的光辉。千然坐在寝宫内,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有些许波动。 可甄轻手轻脚地整理好房间,然后走到千然身边,小声问道,“公主,您还好吧?” “嗯……我只是在想,星月不知道怎么样了?”千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公主……” 千然努力露出微笑,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之后需要学习的事儿还有很多呢。” “嗯,那可甄告退了。公主也早些休息。”可甄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夜色中,琼华宫显得格外幽静,千然忽然感觉到有些害怕,现在她是真的只有孤单一人了! 与此同时的魔界。 启程的前夜,星月就预想过很多情况。比如到了魔界不受待见、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黑夜和折磨、又或者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当成开胃菜给吃了……但绝对不会想到,魔界居然举界欢迎她,虽然很多都是她只在画本上见过的模样,但这样就更突出了墨尘的帅气。 即使是在如此深夜,整个魔界依旧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为了他们的妖帝和她的婚事而狂欢着。 星月微微有些醉意,她从幽冥宫的正殿踱步来到了月影园。这里静谧幽雅,月光洒在清澈的池塘上,水面泛起银波。 怪不得叫月影园呢……星月忽然看见有个黑影,有些紧张。 “别怕,是我。” 是墨尘。星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虽说月光遮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依旧能看出独属于他的坚挺轮廓。想来,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星月还未和墨尘聊过什么。 “墨帝,把你也卷入到我和千然的事里,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墨尘的声音很平静,但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星月握紧了手中的衣摆,“我会努力的。” 微风轻轻吹动着墨尘的衣袍,池塘泛起丝丝涟漪。 “星月,你现在是魔界妖后。你不用努力去做什么,你放心,有我在一天,这魔界都会护你周全。” 月光下,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安静而平和。星月甚至想,就这样站着一辈子吧,她也是愿意的。 第二日,千然醒来才发现,昨日自己定是太累了,都没发现这琼华宫的寝殿居然是如此宽敞!四周挂着轻柔的纱幔,微风吹过,纱幔轻轻摇曳,显得分外宁静。床榻上铺着绣有祥云纹样的锦被,柔软舒适。床边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梨花木梳妆台,上面陈列着各种华丽的首饰与梳妆用具。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庭院里,温暖而舒适。千然站在庭院中央,心情平静。 “公主,天帝有请。”紫烟恭敬地说道。 “好的,请带路。” 玉宇天宫外有一座巨大的玉阶,阶梯宽阔而长,通往宫殿之巅。阶梯两侧矗立着巨大的仙石雕像,雕像栩栩如生,栩栩如生,雕刻精细,气势恢宏,似乎在守护着这座神圣的宫殿。 千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殿内气势宏伟,装饰华丽,天帝端坐在主位上,神态庄重。旁边站着几位仙君和仙娥,显得格外肃穆。 “见过天帝。” 坐在玉宇天宫御座上的天帝,有些惊讶。毕竟区区人界女子,第一次来到天界,居然还能如此淡泊地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实属难得。 天帝目光温和, “千然,你和令天虽然在神瑜国成婚,但到了天界,自然有天界的规矩,本帝和众仙家商量之后,决定待天机阁算好时机,再为你们举办结缡式。你可怪本帝?” “回禀天帝,千然明白。” 天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琼华宫住得可还称心?” “是的,一切都非常好。” “那是啊,毕竟这琼华宫可是天海界的神尊提议给你住的。”天帝笑着继续说道, “一会儿你去见见令天的母后吧。我想她应该也很乐意见到你。” 随后千然就被领着前往见天后的所在的琉璃神宫。整个宫殿可谓是不负盛名,片片琉璃,灵光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殿前,一位仙娥迎了上来。 “千然公主,天后有令,让您稍等片刻。” “好的。劳烦了。”千然微笑着说道。 千然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第40章 考验 可甄在宫里左等右等,眼看着太阳下山,直到晚膳的时间都过了,才看见千然踏进琼华宫的宫门。 她赶紧小碎步迎了上去, “公主,您可回来了!您上哪儿去了呀,这都天黑了。” 看着公主一脸疲惫,可甄赶紧去小厨房将菜肴热了端了出来,碗筷都在千然面前摆放好之后,她递给千然一杯热茶。 千然轻轻抿了一口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我的可甄,有你在身边可真好呀。” “公主,你今天不是去面见天帝了吗?怎么用了这么久呀?可还顺利?” 看着可甄担心的表情,千然也不打算瞒着她, “见完天帝之后,被天后娘娘唤去了。” “啊?——那,天后娘娘为难公主了?” “谈不上。”千然吃了一口菜, “因为压根没见到。” 不用千然多说,可甄立刻已经脑补了一段人间画本上出现了无数次的桥段——婆媳大战。 次日清晨,千然刚醒就看见可甄嘟着嘴,一脸不乐意。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 “今日我去园子里给摘茶心的时候,听到几个仙娥在背后说您坏话。说您不受宠,厚着脸皮嫁入天界……” “嗯……所以呢?” “公主,你不生气吗?我以为这里是天界,都是神仙了,怎么还会像我们人界那样乱嚼舌根啊!” “三界皆一般。” “千然公主。”主仆的对话被敲门声打断,是紫烟。 “天后娘娘请您去琉璃神宫相见。” “好的,梳洗之后我立刻动身。” “公主,您还要去啊?”可甄小声说道。 “那怎么?还能不去?”千然摸了摸可甄的小脑袋,打趣道。 “……那公主你可小心啊。” “放心吧。” 和昨日的等待不同,今日千然很快便见到了天后。 琉璃神宫内,仙娥们小心翼翼地侍候在天后左右,她们的动作轻柔而娴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而天后娘娘端坐在琉璃神宫的正殿中的金玉华座之上,周围的琉璃柱子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五彩斑斓的光线折射在墙壁和地面上,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种神秘而美丽的光辉笼罩着。 加上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凤袍,衣袂上绣着精美的凤凰图案,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头上戴着一顶金冠,镶嵌着数颗珍珠和宝石,微微晃动时,光芒闪烁,宛如天上的星辰。 天后的面容美丽端庄,双眼如秋水般清澈,透露出一种温和的慈祥。然而,她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威严,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千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恭敬地说道, “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的目光在千然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淡然却不失威严: “千然公主,今日你我虽是初见,但有些话,还是要先说在前面。” 天后微微倾身,接着说道: “本后也听说了你在人间的种种,虽说皆有缘起,也懒得管你那些算计。但本后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令天。” “天后娘娘,我无意将大殿下卷入其中。”千然抬起头,没有躲避天后审视般的眼神。 “您可以说我是算计,但对我来说,即使再来一次,我依旧会为我母妃的死报仇。除了那一天,我别无选择。” 没想到眼前的人界公主还挺有胆量,天后的神情在不经意间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严厉, “虽说现在的祥瑞是你了,但令天身份尊贵,本后还无法肯定你是否有成为天界太子妃的能力。你需要通过我们天界的考验。” 千然想,若是真的不用成亲,那才更好。她甚至愿意就这么一辈子。但这只能藏于心间。 “娘娘,请明示。” “很好。共有三层考验。在紫云仙谷中找到3种仙草,便是对你的第一项考验。” “是,千然领命。” “你不害怕?” “害怕,可是没有用。”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你回去准备吧,明日启程。记得,只能一人前去。” 回到琼华宫,比起得知了消息而坐立不安的可甄,千然倒是出奇地平静。 “公主,听闻紫云仙谷常年云雾缭绕,环境险恶,还有些还未被驯服的灵兽出没,您一定小心。”紫烟冷静地提醒道。 “我陪着您去!我可以保护你!”可甄急切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千然笑了笑,轻轻摇头,“不用,你这胆小鬼,到时候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 可甄被千然的话逗得脸一红,却依旧不死心,“公主,我知道我胆子小,可是我真的不想让您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千然柔声说道:“可甄,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次的考验是我必须独自完成的。你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好琼华宫,做一些好吃的等我回来,好吗?” 可甄明白公主决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只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夜晚,千然独自坐在琼华宫的寝殿内,心中盘算着第二天前往紫云仙谷的事情。虽说她对着可甄一脸自信的样子,但这紫云仙谷的名声她在人间便有所耳闻,危险重重,即使是仙君们也不敢随意进入。更别说她一不会武功,二不会法术了。 正当她思索间,突然听到窗外有些声响。她心头一紧,慢慢起身走向窗户,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扇。 月光下,她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包裹,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她拆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一些疗伤药、几张符纸,以及一个小小的锦囊。她打开锦囊,里面是居然写着3株仙草的特性和摘取位置! 这些信息来得如此及时,显然是有人在暗中关心她。她拿着纸条,细细阅读,内心默默猜测到底是谁在帮助她。忽然,她的心头一动,脑海中浮现出春玄的身影。 想来,春玄也是天界的仙君,来到天界这几日,却都未见他的身影。自从上次争吵之后,自己早已有了此生不再相见的觉悟,可是现在…… “春玄……是你吗?”千然轻声自语。 第41章 紫云仙谷 紫云仙谷,千然在临睡前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但当第二日她站在仙谷前,依旧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紫云仙谷居然是在天界与天海界的瀑布之中,她靠着紫烟的法术被送进了谷内。 厚重的云雾覆盖着谷内,树林高耸,偶有几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入,光亮微不足道。千然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 千然记得锦囊里写着灵犀草是生长在险峻悬崖之上,叶片如犀牛角般坚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沿着陡峭的山路攀爬,手指紧紧抓住岩石,步步为营。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岩壁上,她看到了几株闪烁着微光的灵犀草。 脚下的岩石有些松动,她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轻轻摘下灵犀草,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 成功摘下灵犀草后,千然慢慢地爬下山底。厚重的云雾像是一层帷幕,遮挡住了月光,使得谷内显得更加昏暗,她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谷内格外寂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响亮。 千然在溪边喝了口水,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从小包里拿出刚刚采摘到的灵犀草,虽说刚刚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总感觉这株仙草摘得容易了些。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谷内的寂静。千然的心猛地一跳,她迅速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声音越来越近,地面也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有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千然紧张地后退几步,手心冒出了冷汗。它的身体像一座小山般高大,黑色的皮毛在雾气中显得格外狰狞,背上长着尖锐的骨刺,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它的嘴里喷吐着热气,露出锋利的獠牙,仿佛随时准备扑向千然。 天啊,这到底是灵兽还是妖兽啊。 千然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冷静。她知道,在这危险的环境中,慌乱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她缓慢地后退,试图寻找一条逃跑的路径。然而,灵兽显然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它低吼一声,猛地扑向千然。 千然几乎是本能地滚到一旁,侥幸地躲过了灵兽的攻击。 灵兽发出低吼,再次向她逼近。千然让自己努力保持冷静,试图找到一条脱身的路。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的环境,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掩护或武器。但就在这时,灵兽突然加快了速度,迅猛地扑向她。 就在她无路可退时,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从她身后射出,直击灵兽。灵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退后几步,千然连忙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雾中走出。 “春玄?”千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熟悉的面容让她确定,这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春玄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目光冷峻地看向灵兽。 “滚。” 灵兽似乎听懂了,低吼一声,不甘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消失在雾气中。 “你没事吧?”春玄走到千然身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千然点点头,而泪水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而下,无法控制。 “疼哭了?”春玄指了指千然的肩膀,千然这才发现肩膀正在流血,应该是刚才躲避灵兽的时候撞到了尖石上,刚才无暇顾及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只凶猛的灵兽上。 春玄皱起眉头,“用清水处理伤口之后,我给你疗伤。” “没事,我不疼。不用疗伤了。” 千然尴尬地拉了一下领口。 春玄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扯了一块自己衣服上的布蒙住眼睛,然后轻声说道, “这样可以疗伤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窘迫。 “别逞强,伤口不及时处理就麻烦了。” “哦……” 千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感觉到春玄慢慢地将衣服从她肩膀上拉下来,动作轻柔而细致,尽力不让她感到疼痛。她的心跳如鼓,而春玄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尽管蒙住了眼睛,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千然的紧张和尴尬。 “放松,我会轻一些。”春玄温声安慰着,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他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千然感到一阵酥麻和心跳加速。两人靠得如此近,心跳声在寂静的谷中清晰可闻。 伤口包扎好后,春玄终于解下蒙住眼睛的布,两人的眼神互相碰撞,春玄立刻站了起来,干咳了两声。 “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千然低声回应,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紫云仙谷被一层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微弱的星光透过云雾,洒在大地上,营造出一种神秘而浪漫的氛围。四周静谧,偶尔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灵兽的低吼声。春玄和千然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柔和而温暖。 千然偷偷瞥了一眼春玄,恰好春玄的目光缓缓移向千然,两人的眼神再次相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千然明显有些慌乱,“刚刚的灵兽能听懂你说话吗?” “这种程度的灵兽虽然不能听懂语言,但它们能感知到我们的情绪。刚刚那只灵兽应该是知道我发怒了,所以才会逃走。” 千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它们比我想象的更敏感。” “春玄,”千然从小包中拿出灵犀草, “这仙草,是你放那儿的吗?” 春玄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看山洞里空气不好,给它挪了挪地方而已。” 这套说辞,连春玄自己都觉得幼稚得没有信服力可言。 “春玄,谢谢你。” 千然曾以为两人在隔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之后,根本不会再有这样谈心的机会了,如今能在这谷里独处,千然决定把心里的话都趁此机会说说清楚。 “春玄,上次在神瑜国我说话太过了,对不起呀。” 春玄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嫁给大殿下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冒出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很好,说完千然就沉默了。于是他就后悔了。 “不过那也只是神瑜国的一场戏吧。天界并未承认不是么?”给自己找补原来是这种意思。 千然愣了一下,轻声说道, “对我来说的确就是一场复仇的戏码。可是为了这场戏,把星月、墨尘、大殿下都卷了进来。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千然垂下眼帘,“春玄,我想过,如果这就是我的命,我就这么蹉跎一生吧。但来到天界后,我知道天界还未承认婚事,我很开心……我宁愿这么一辈子。” “那你为何要来这紫云仙谷试炼?” “这天界我初来乍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让我往北我也没有力量往南走,就只能硬着头皮上,步步为营。”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最坏的结局?” “嫁给大殿下呗。” “你可别忘了,刚刚差点就被灵兽拿来果腹了。” “那也最多不过是小命不保呀,痛苦也是一刹那的事情。可如果嫁给不爱的人,那一生漫漫,何其痛苦啊。” 夜色愈加深沉,篝火渐渐变得微弱,但两人之间的温暖却在不断增加。千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知道,无论前方的考验多么艰难,只要有春玄在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42章 是梦吗 千然缓缓睁开眼睛,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然后她惊讶地发觉自己居然枕在春玄的腿上!意识到这一点,千然顿时脸颊泛红,心跳加速。 她赶紧闭上眼睛,生怕被春玄发现自己醒了,这么尴尬可怎么收场呀?当她发现春玄也睡着的时候,简直是太庆幸了!她缓缓坐起身,转头忍不住打量春玄的脸。春玄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中光显得格外柔和,棱角分明的下巴,紧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 千然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唇边,她微微抬起手,想要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却又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春玄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接对上了她的双眼。 “啊!”千然惊叫一声,立刻转过身去。 春玄轻笑出声,“你醒了。” “你……你在装睡?”千然羞涩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和惊讶。 “是啊,”春玄淡然地回答,嘴角带着一抹调皮的笑意,“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 千然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不敢直视春玄的眼睛,小声嘟囔道,“你真是的,吓我一跳。” “你不扶我一下?我这腿都麻了……” 被春玄这么一提醒,千然想起整着人家的腿睡了那么久,赶紧让春玄借力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他的腰,帮他站稳。 “不对啊,你们仙君也会腿麻到站不起来吗?” “……”春玄笑了。 “你……” 春玄的脸突然靠近千然,她紧张得一下子闭上了嘴。 千然感到春玄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加速,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千然感觉到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些什么。 嗯? 春玄将一支发钗轻轻插入千然发中,看着千然的眼睛, “这支紫玉钗,有我的灵力,万一遇到不测,应该能护你一时的周全。” 千然伸手摸了摸紫玉钗,满脸笑意, “谢谢你春玄。” “还有,这个给你。” 千然瞪大了双眼,春玄递给她的是她需要找的另外两株仙草,月影藤和红凝草! “这……”千然这才想起来,不是都说仙君仙娥们进这紫云仙谷都要发怵吗?为何春玄好似来去自如一般? “你记住,月影藤生长在紫云仙谷的迷雾地带,藤蔓盘绕如梦幻般缥缈,闻起来是有淡淡清香,但月影藤能入药,使人陷入幻境。另外一株红凝草,恰如其名,凝血止痛,有治愈之效。” “春玄,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仙草的?我听说谷内危险重重……” “好了,千然,你进入谷内已有些时间了,赶紧出谷吧。”春玄轻轻捏指,就将千然带到了谷口。 “好吧。”纵有万般不舍,千然知道,她要是再不出谷,可能外边的人会以为她出了事。当然,她也担心会给春玄惹麻烦。 当天后在琉璃神宫听说到千然已经收集齐仙草,走出紫云仙谷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本以为这个人界来的女子根本无法完成这艰难的任务。 “母后,没想到她竟真的完成了第一项试炼。”正好赶来宫里问候的令天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语气中略有惊讶。 天后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天儿,看来这人界公主不容小觑。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第一项试炼。” 她本以为这第一项试炼足以让千然后退。没想到千然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天后目光冷冽,“看来要给她增加点难度呢。” 令天从母后的话语中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快,不过对于他来说,又何曾对这位太子妃满意呢?本来站在他的身边的应该是星月……一切皆是为了天界罢了。 “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天后看着令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甄早已听闻公主归来,满心欢喜地在琼华宫备了一桌美食迎接她。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菜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公主,这些都是你喜欢的菜,快尝尝看。”可甄笑得灿烂,一脸期待地看着千然。 千然微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香嫩的鱼肉送入口中,味道鲜美无比。 “可甄,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看啊,应该封你个小仙厨!”千然笑着说。 可甄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公主喜欢就好。我这两天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就求您能平安回来。” 晚餐过后,可甄忙里忙外地给千然准备泡澡水。 温暖的水汽在浴室里氤氲,千然的疲惫渐渐消散。可甄帮她解开衣衫,当看到千然肩膀的伤口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公主,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告诉我?”可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千然心中一暖,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只是些小伤,你看已经无碍了不是?” 可甄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依旧忍不住心疼地说道, “公主,您别太逞强,可甄看着心疼……” “嗯!我知道啦!” “不过公主,这伤口怎么好得那么快?” 千然微微一怔,然后迅速打哈哈, “哦,这可能是因为紫云仙谷的环境特别吧,那里灵气充足,疗伤效果特别好。” 可甄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真的?那谷里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啊。” “以后有机会带你也去见识见识?” “您饶了我吧!” 夜晚,千然躺在床榻上,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在紫云仙谷。 她将春玄赠与她的紫玉钗紧紧握在手心,轻声自语, “真像是一场梦。如果能梦不醒,就好了。” “报告墨帝,我们在天界安插的线人来报,有关大殿下和千然公主的消息。”剑南恭敬地站在墨尘面前,低声汇报。 墨尘微微皱眉,“说。” 剑南继续道,“天界并未承认大殿下和千然公主的婚礼。天后娘娘对千然公主极为不满,还特意刁难她,安排她去进行试炼。” 墨尘的眼神忽暗忽明,他转着手中的杯盏,“没想到天界竟然对一弱女子这般。” 剑南点头,“是的,墨帝。据线人所说,千然公主被送入紫云仙谷寻找仙草,情况非常凶险。” 墨尘的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愤怒与焦虑,“千然的情况如何?她是否安然无恙?” 剑南安抚道,“好像是受了伤,但已经收集齐了仙草,安全走出了紫云仙谷。” 墨尘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消散。 他沉声道,“继续密切关注千然的情况,如果她有任何危险,务必第一时间报告。” 剑南见墨尘如此,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墨帝,您和星月公主是否已经洞房?” 墨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剑南,你是不想活了吗?” 剑南连忙摆手解释道,“墨帝,其实天界未承认千然公主的婚礼,那对您来说不是好机会吗?再说星月公主也并非祥瑞……” “闭嘴。”墨尘冷冷地打断了他,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剑南被墨尘的怒气震慑住,顿时感到一阵恐惧。他连忙低下头,颤声道, “属下失言,请墨帝恕罪!” 墨尘紧紧盯着剑南,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说道,“星月已经是妖后,任何人都不许妄加议论。” 剑南不敢再多说一句,连忙退下,“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告退。” 第43章 劫后余生 当夜,第二道试炼的旨意就被送到了琼华宫中。 在天界最北处,有一个极寒之地,名为“霜寒渊”。这片区域永年被冰雪覆盖,寒风如刀,就连神君亦不愿轻易踏足。据传说,霜寒渊的冰湖湖底藏着一种极为珍稀的仙草——赤沁莲。 赤沁莲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只有在达到一定温度时才会绽放。相反,它就毫无生机,入手便会迅速枯萎,化为冰屑。这意味着,采摘赤沁莲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还需要掌握极为重要的温度。可究竟是怎样的温度,无人知晓,毕竟又有谁敢进入这冰湖呢?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甚至琼华宫都无人察觉到千然被送走了。天后派来的大仙娥清乐,捏了个法诀就将千然送到了霜寒渊的入口。 清乐在离开前,冷冷地说道, “千然公主,您既然有嫁入天界的决心,相信这区区霜寒渊不在话下。” 还未等千然开口,大仙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千然还未入寒霜渊,便已经感受着无尽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 该怎么办……紫云仙谷如果不是春玄,估计她现在尸骨无存,可又如何能次次依赖春玄呢?更何况此地别说是仙君了,就连灵力强大的神君都不敢进入……而她只是一个凡人,还要寻找一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草…… 无尽的绝望感在千然心中蔓延。 千然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将春玄赠与她的紫玉钗从乌发中摘了下来,双手紧握。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回禀天后,清乐已亲眼确认,千然公主一人进入了寒霜渊。”琉璃神宫内,清乐恭敬地向天后说道。 “本后知道了。”天后凝视着面前千然呈上来的3株仙草,若有所思。 她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可她怎可让一个普通的人界公主做太子妃?即使她是祥瑞又如何? 这霜寒渊,可是吃人的。 千然感觉每一阵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要将她的骨髓冻结。整个寒霜渊,灰暗无边际,厚重的云层低垂,脚下的雪厚重而坚硬,步履艰难,甚至连呼吸都让她感觉到喉咙和肺部仿佛在被冰刺穿。 接着,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开始变得硬邦邦的,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般。她的眉毛和睫毛也不例外,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在上面。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千然不知道自己来回念了多少遍,甚至感觉到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了起来。 就在此时,她见到了一片深蓝色在她眼前伸展开来。 是冰湖!吗……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看到了冰湖,千然是既激动又绝望,已经被冻得麻木的自己,怎无法感受到身体的任何部分,更不用说动弹了。即使找到了那株仙草,她整个人就如同冰块一般,赤沁莲一定会马上化为冰屑的! 终于,她迈入了冰湖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紫玉钗。 湖水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的血液冻结。每一寸皮肤都在抗议着这极端的温度,但千然咬紧牙关,用力憋了一口气,向湖底潜去。 周围越来越暗,湖水愈发冰冷,仿佛没有尽头。 春玄……春玄……我可以的…… 千然已经几乎无法呼吸,就在此时,她看见了湖底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是赤沁莲啊!它居然是蓝色的! 它静静地生长在湖心,花苞紧闭。 千然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如何赤沁莲绽放了,即使化为冰屑,她也要试上一试!千然小心翼翼地靠近赤沁莲,正当她伸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卷入了一个漩涡。 千然的体力渐渐不支,意识模糊。她感觉自己的四肢越来越沉重,仿佛被冰冷的湖水紧紧箍住。视线也开始模糊,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她想起了星月,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那个决绝的夜晚,还有幻天境中的母后……她想起了神瑜国,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还有春玄,她还有话没有对他说……而现在,她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让自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渐渐下沉。 千然手中的紫玉钗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扩散开来,逐渐变成了一团温暖的光晕包裹着她。千然微微睁开双眼,春玄?千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春玄的脸庞,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紧接着,春玄吻住了她的唇。千然感受到他的吻是温柔的,是克制的,如羽毛拂过般地轻柔。千然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开始回暖,她知道,是春玄给了她渡了灵力。 就在这时,湖底的赤沁莲由原来的蓝色渐渐变成了赤红色,一瞬间绽放出绚丽的光芒,它在冰湖的湖底开出了花朵! 从湖底上来后,春玄迅速找到了一处山洞,生火取暖。他们的衣服都被湿透了,只能穿着单薄的里衣,春玄将湿透了的衣服隔在了两人中间。 “春玄,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千然的声音依旧瑟瑟发抖。 “正好路过。” “谢谢。”千然笑了,哪有那么“正好”地路过呢? 她凝视着眼前盛开的赤沁莲,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刚才的那个吻……是真的吗?” 春玄的回答简洁明了:“是真的。” 千然心头一震,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多么让自己尴尬的话。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有种愈描愈黑的感觉。 “千然。” “嗯?” “你想确定是不是幻觉吗?” “什么?” 千然转头看向春玄,身体却猝不及防地被拽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只感觉到春玄的呼吸轻拂过她的面颊,继而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如果说刚刚湖底的吻是克制的,那现在的吻就是悸动人心的,是深情的。 虽然突如其来的吻让千然措手不及,她感觉整个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但她也渐渐地迷失在他的亲吻中。她双手轻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温柔地给了他回应。 劫后余生。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只有艳红的赤沁莲在火影中摇曳。 第44章 天神眷顾 当夜,千然就被春玄送回了琼华宫。千然没想到,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却也没过几个时辰。琼华宫内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她并不在宫中。 回想起刚才在山洞里的亲吻,千然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春玄的眼睛。 “你好好休息。”春玄打破了沉默。 “好。”千然点点头,目送春玄准备离去时,她突然脱口而出, “要不,我带你看看琼华宫?” 天哪。自己有多想和他在一起啊。当千然意识到这件事时,脸颊更加烧红了。 春玄稍稍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 “好。” 夜色笼罩下的琼华宫显得格外宁静,千然和春玄并肩走过铺满了白色玉石的回廊。叶尖的露珠轻轻颤动着,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星光。 “这里真的很美。虽说来到天界没几日,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你看,”千然指着远处的瀑布, “听仙娥姐姐说,那个瀑布的上面,就是天海界。”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天帝说,这个琼华宫是神尊赐给我的。那个神尊应该就住在天海界吧。” 春玄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千然。 在神瑜国的她,安静、循规蹈矩,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被束缚在枷锁中。现在,站在琼华宫,就在他的面前,千然是那么的自在,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一夜,千然睡得特别安心。 次日清晨,可甄睡眼惺忪地打开公主寝殿的门,发现公主早已洗漱完毕,端坐在妆台前描眉弄妆。可甄揉了揉眼,她没看错吧?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公主那么好兴致是何时了。 “公主,您遇到了什么好事了?”可甄觉得一下子就不困了。 “好事呀——”千然故意拖了长音,这可真的勾起了可甄的好奇心。 “我马上要去琉璃神宫,给天后娘娘送仙草去。” 一听到天后娘娘几个字,可甄就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听到千然昨夜在寒霜渊的经历后,她简直开始腿软了。 “公主,要不咱还是回神瑜国吧?以前国后虽然坏,但那么多年还是相安无事。这天后娘娘可比国后吓人多了,这试炼怎么感觉都是危险,次次都是冲着您的命去的呀。” “嘘——”千然示意可甄小声一点, “好了,你也知道这儿不是神瑜国了,少说两句,以免惹祸上身。” 可甄嘟起嘴, “我这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呀。” “我知道,但你想,我现在的身份是带着祥瑞的,在这天界,就算再不济,也算是受三界关注的吧。所以,天后娘娘自然也会考量到天界在三界如何自处,哪能那么轻易地就要了我的命呢?” “那还是多亏了春玄仙君啊。”可甄压低了声音, “公主,可甄有个担心,”她凑到千然耳边,“您虽然还没和大殿下成婚,可在神瑜国的时候却是过了仪式的,这婚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现在您和春玄仙君走得那么近,万一……” “好了不用说了,”千然打断了可甄的话,“赶紧收拾收拾,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可甄担心地看了千然一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忙了。 千然自然是明白可甄的担忧,她拨弄着金木雕刻台中摆放的各种发饰,眼前闪现出昨夜和春玄的种种,最终,她戴上了那支紫玉钗。 琉璃神宫内,天后端坐在宝座上,神色威严。 她预想过,也许几天后,千然会摘到那株仙草,因为她伴着祥瑞出生,可能真的有什么天机在。但她却万万没料到,一夜醒来,这位人间公主居然带着那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赤沁莲,毫发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 天后微微颔首,故作不知的样子, “千然公主,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千然深深一礼,微笑着回答:“千然前来感谢天后娘娘的栽培与关照。昨日的试炼虽然艰辛,但千然受益匪浅。” 天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缓缓说道:“哦?霜寒渊可是极寒之地,相传这赤沁莲也有特别的采摘方式,不知千然公主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千然保持着微笑,轻声答道:“千然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努力,或许是天神眷顾。” 天后冷笑一声,“天神眷顾?笑话。本后从不知道那霜寒渊居然还能有天神眷顾。这么看来千然公主果然是祥瑞啊,福气当真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打开,令涵公主走进殿内。 “见过母后。”转身她见到千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原本就不悦的心情此刻怒火中烧。 “千然公主,好久不见了。”令涵打量千然的眼神令人不快,“没想到再次见面,你居然成了我嫂子。哦,是差点儿。”她的语气里充满讽刺,“千然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真是好手段呢。” “令涵公主。”千然微微一礼,不卑不亢,语气平静,这踢到了软棉花的感觉,让令涵更感不爽。 令涵转向天后, “母后,怎么她一大早就来琉璃神宫了?” 天后指了指眼前的那株仙草,“千然公主完成了霜寒渊的试炼,前来呈上赤沁莲。” “什么?!”令涵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她回过身,紧盯着千然,“霜寒渊?你竟然真的通过了霜寒渊的试炼?怎么可能!” “令涵,不得无礼。” 令涵不满地咬了咬唇,但她知道母后的话不能违抗,只得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千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向天后行了一礼,“千然告退。” 千然离开后,令涵立即表现出她的不满,任性地说道, “母后,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这是护着她呀?” “傻孩子,”天后对令涵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改刚才严厉的态度, “你想想连霜寒渊的试炼她都能平安回来,本后觉得肯定不简单。而且,她毕竟是祥瑞降生,三界都看着呢,我们不能在明面上撕破脸。” 令涵不服气, “三界看着又如何?我们天界才是至高无上的,谁敢轻易冒犯?我看啊,你们都是顾虑太多了!” 天后望着令涵,微微皱眉,“我反倒想问你,你对这千然公主为何有那么大的敌意?” 令涵气愤地回道,“在那个破神瑜国,她和那个星月,联合起来让我没了面子,被春玄神尊送回了天界。现在,她又住着琼华宫,那琼华宫,不是空了那么多年了吗?凭什么她可以去住?” 天后听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说了半天,你这是为了神尊呀。”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摇了摇头。 天后心中暗自思忖,令涵天生高贵,受天界敬仰,又备受宠爱,若真能嫁给神尊,那天界的地位自然会更加巩固。 就在这时,一位天兵走进殿内, “天后娘娘,天海界神尊有请。” 第45章 神怒 天后有些意外,神尊几百年都不会邀他们一次,就算有什么天宴,他们去邀请神尊,也是各种推脱。可这次怎么突然主动要见他们了? “母后,我也想去。”令涵抓住天后的手臂,满眼期待。 “涵儿,这可是神尊的请帖,怎能儿戏?”天后略有为难地看着女儿。 “母后,在人间的时候,神尊都让我直接唤他名讳呢。神尊一定不会介意的。”令涵眨了眨眼睛,撒娇的语气让人难以拒绝。天后最终被宝贝女儿的坚持给打败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但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惹事。”天后叮嘱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您就放心吧!” 令涵高兴地点点头,拉着天后的手,满心欢喜。 不过他们要去的可不是天海界。没有神尊的首肯,无人敢进入天海界,即使是天帝、天后。所以神尊召见众人,自然不是天海界,而是他在天界的居所—天海楼。 天海楼不像其他宫殿那般富丽华美,布局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处处透露着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它建在一片广袤的湖泊之上,四周环水而立,水光潋滟,与天色交相辉映,仿佛时光在这里静止,让人感觉到一种超脱尘世的神圣之感。 天后和令涵走进天海楼正殿,惊讶地看到天帝、大殿下令天也已经在场。 忽感一阵清风吹过,伴随着震动心脉的强大灵力,一阵光亮中春玄已站在众人面前。今日的他身披银白色长袍,目光如炬,威严中透着一股冷峻的气势。春玄的出现,如同一轮耀眼的明月,光辉四射,威势逼人。四人皆被他的气场震慑住,起身行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感。 “神尊。”天帝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敬重,“不知今日召我等前来,是为何事?” “那人界公主和大殿下的婚事如何了?”春玄的话语中毫无寒暄,也没有示意大家入座。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也只能这么干站着。 “回禀神尊,这件事至今未有定论。”天帝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忐忑,哎,这神尊的心思真的不敢妄自揣测啊。 “未有定论?”春玄若有所思,继而对着天后道, “听说天后让那公主去了寒霜渊试炼?” 天后微微一怔,随后镇定地回答:“神尊,既然千然公主是祥瑞降生,天界自然要给予她应有的考验。” “什么?寒霜渊?!”天帝为之一震。 “你怎么看?” 令天没料到神尊会突然向自己发问,顿时有些慌张, “母后一切都是为了天界,令天一切听凭母后吩咐。” “本尊是问你,对婚事如何看?” “如果千然公主能够成功通过试炼,令天自然愿意迎娶。可她若是失败了……” “如何?” 闻言,令天略带有怀疑般的眼神看了一眼春玄,为何那一向沉稳、不争世事的神尊,今日的态度居然有些咄咄逼人。接着他又看向天帝,希望从父帝那里可以得到一些答案,可是父帝能给他的也只有摇头。 令天还在烦恼该如何给出神尊满意的答复,只听到冷冷的一句, “若是失败了,就殒命了。是吗?”春玄挑眉看着令天,继而又看向天后。 这时,天帝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神尊恭敬地行了一礼, “神尊,今日本帝第一次听说这试炼之事,都怪本帝双目不明,两耳不聪,还请神尊降罪。”天帝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忐忑与惭愧,他看向天后,脸色骤然沉下,怒气渐显。 “何其荒唐!你们既然知道那千然公主是祥瑞降生,天机尚未解开,若陨落在此,我天界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天后见状,心中一紧,知道形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试图解释, “神尊恕罪。那试炼确实严苛,但这也是为了锻炼她,让她…” “够了!”春玄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响彻殿内,打断了天后的解释。天后张了张口,但在春玄冷厉的目光下,她只能默默退后一步,明白再多的解释也只是白费力气。 只见春玄眉头微微一皱,神色间透露出不悦,“你所谓的考验,就是置她于死地吗?” 令涵看春玄这架势怎么还站在那人界公主那般,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插嘴道: “春玄,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界公主而已,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何要护着她?啊——” 她的话音未落,春玄的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她,令涵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将自己压制住,无法再开口说话。 天帝惊愕地看向令涵,怒气更甚,却见她已经无法再言语,连着天后、令天三人急忙上前一步,朝春玄深鞠一躬,“神尊恕罪,令涵年幼无知,口不择言,还望神尊宽恕。” 春玄的眉宇间冷峻不减,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寒风,直刺人心:“在人界,本尊为了隐藏身份,才让你唤了本尊名讳。如今,这里是天界。令涵公主,请注意你对本尊的称呼。今日我看在天帝的面子上,饶你一次。” 春玄的眼神如同利刃般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天帝和天后都感到一阵强大的压力,额头渗出了冷汗。更别说令天和令涵了。 春玄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继续说道:“天帝,天后,试炼是一回事,置于死地是另一回事。望你们铭记在心。” 众人心中震撼无比,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面地感受到天海界神尊的威严与气势。天后微微颤抖着,不敢再做任何辩解,只能低头恭敬地应道:“神尊教训得是,一定铭记于心。” 春玄看了他们一眼,手一挥便不见了踪影。留下一片死寂。 离开天海楼后,令涵身上的制令终于解除了。突然间,只听她震耳欲聋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别哭了!闭嘴!” 这是天帝第一次对他这在蜜糖罐中长大的女儿发怒。 “你可知道,这天海楼里是谁!” 被天帝这么一吼,令涵只得怔怔地答, “是神尊……” “你还知道!他是天海界神尊,你还敢直唤他的名讳?!” 一旁的天后还想护着女儿辩解两句,却只看天帝面向自己正色说道, “你居然敢让千然公主去那寒霜渊摘赤沁莲,连你都不曾亲自去过!她能活着回来简直就是神佑!不然我看你如何给三界一个交代!从今天起,不要再搞什么试炼,好好守在这个位置上就满足吧!”言毕,天帝冷哼一声,独自转身离开。 “父帝只是一时震怒,母后别放在心上。”令天冷静地劝说道。 天后冷哼一声,“罢了,摆驾回宫。” 令天看着半趴在地上的令涵,摇了摇头。 “涵儿,回宫吧。”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完全没有动静的令涵,叹了口气, “你清醒点,涵儿,他可是神尊啊。” “不是的,不是……” 令涵,回头看着天海楼,满眼期待到如今满眼泪水。明明在人界,是可以唤他春玄的,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眼中的泪水渐渐被怒火取代。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鲜血渗出,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春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决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46章 一世百年 千然来到天界的日子屈指可数,但众多仙君仙娥们对于她的准夫婿——大殿下令天从未踏足琼华宫这事儿也是挺不解的。若不是她成功闯过寒霜渊,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令天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来到这琼华宫。 紫烟和可甄一左一右站在千然身旁,整个宫殿内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令天的目光在主殿里游走了一圈后,终于开口: “千然公主,这琼华宫住的可还舒心?有什么不便吗?” “谢过大殿下。这里一切都很好。”她的语气比令天更加平静。 令天示意侍卫拿出几株仙草,递给了紫烟。灵犀草、月影藤、红凝草还有赤沁莲!紫烟作为大仙娥,也是见多识广的,但有如眼前这般珍奇的仙草,也是让紫烟瞪大了双眼,不禁重新打量起她身边的这位人界公主。而千然的神色却依旧清冷平淡。 “这些都是你摘回来的仙草,所以,理应归你。”令天的声音没有温度。 见千然点头,令天又接着说, “本来说有三次试炼,既然你已经通过了寒霜渊的试炼,那之后的试炼也就不必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继续说道,“母后试炼你,也是为大局着想,虽说看起来危险,不过你现在也好好坐在这里。所以也请你理解母后的用心。” 千然听后,面色依旧平静,“多谢大殿下。” 令天看着千然的神色,心中却涌起复杂的情感。 他看到千然,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星月……如果此时在他面前的是她该有多好!他不禁想到,那个满脸笑意、有点任性的小姑娘,也不知她在魔界是否过得还好?虽然他竭力保持冷静,但内心深处的情感却快要溢出心头。 “千然公主,有些话我想还是说在前面的好。”令天冷声说道, “无论你是否是祥瑞降生,天界自有我和令剑,还有众将士们守护。就算我们真的成婚,我们也不可能有夫妻之实。如果这婚事作废,我自会命人把你送回神瑜国。” 千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大殿下的意思我明白。” 令天站起身,欲离开时,侧脸看着千然,“今后,我不会再来琼华宫。”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后似乎消停了许多,一切恢复了平静。 不过千然成功闯过天后的两次试炼的事儿,也在整个天界迅速传遍了。原本对这位人界公主心存轻视的仙君仙娥们,也都纷纷示好。就连着千然的小跟班可甄,都觉得脸上增光,走哪儿都昂头挺胸,深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千然公主的侍女。 这天,可甄兴冲冲地跑到千然面前,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悦。她轻轻拂了拂衣袖,挺起胸膛,神情中透出一种骄傲。 “公主,您可不知道,您现在可是天界的红人啊!” 可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千然,“那些原本冷冰冰的仙君仙娥们,现在一个个都跑来示好,送礼什么的。我之前还以为他们的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呢!” 可甄边说边模仿的样子,逗得千然也哈哈大笑。 “今早,我刚出去,迎面就碰上了素琴仙子,她特地送来了一篮子她亲手采摘的蜜果,说是有时间想和您喝茶弹琴呢! 之前她可从不跟我们打交道呢!” “还有,还有,”可甄语气中满是兴奋,“昨晚,我碰见了青华仙君,他可是一直冷傲地很呢。结果他看见我,竟然主动上前寒暄,还送了一块灵玉给您呢。”可甄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玉,递给千然看。 千然接过灵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将其放回到可甄手中,温和地说: “可甄,蜜果可以收下,但这灵玉你还是去还给青华仙君吧。” “为什么呀?” “你到了天界就忘了在神瑜国我是怎么教你的了吗?无功不受禄,记得吗?” 可甄虽然显得有些不情愿,但她知道,公主的话是有道理的。所以点了点头,低声说: “好,公主,可甄记住了。只是,我不知道那青华仙君的住所,下次见到他,我定还给他。” “嗯,乖。” 千然喝了口茶,想起了这几天看着仙娥们忙里忙外,各个都笑脸盈盈的,于是便问道, “对了,最近大家都在忙些什么呀?我怎么看宫殿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可甄笑着说, “公主,您要是有兴致也去琼华宫外看看吧,现在整个天庭都弄得可好看了呢!” 星缘节是天界独有的盛大庆典,每百年才举办一次。 这可是众多仙君仙娥们都期盼的大日子。在这一天,他们会聚集在月老树下,虔诚祈祷,期待情缘红线的显现,以便能与心仪之人有缘相遇。 一向素净的天庭,也破天荒地热闹了起来。各个宫殿都拿出了奇珍异宝,像水晶灯笼、白玉雕像呀,将殿门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还有各种奇花异草点缀,争相斗艳,散发着阵阵芬芳。 千然碍于自己的身份,自从来到天界之后,平时甚少出宫,却也耐不住想要一睹这百年庆典的热闹劲儿。 果然,她一出现,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一些仙娥仙君们围着千然,聚了起来。 “千然公主,传闻说您摘到了赤沁莲,可是真的?” “听说您连紫云仙谷也去了?” “那寒霜渊里面是怎么样的呀?” …… 千然身边的可甄没好气地白了记眼,还以为这天界的仙君们都高高在上、世事不问呢,没想到也对人间俗事这么关心呀。这么看来这天界和人界也没什么区别嘛。 千然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之后,只听一位仙娥问道, “公主您也来这星缘节是为了祈求和大殿下的姻缘吗?” 虽说周围仙君仙娥们的目光投来了期待的眼神,但千然心中实属无奈,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公主和大殿下的姻缘天注定,无需祈求什么。” 紫烟的话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氛围。不过她的话倒是让这些仙君仙娥们觉得在理,没多久,也就从千然身边散了开来。 回到琼华宫中,千然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她心中思绪万千,回想着今天在星缘节上的尴尬场面,不禁叹了口气。她来到天界,左右还是因为和令天的婚事,可如今这事儿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如果理不清这事儿,那和春玄又该如何? 突然,一杯热茶出现在她面前,千然抬头看见是紫烟递来的。 “刚才谢谢你,紫烟。”她轻声道。 紫烟微笑着坐在千然身旁,柔声说道: “公主,虽说我不知道您和大殿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您既来了天界,也能破了天后娘娘给您的两次试炼,想必您也是有主心骨的主儿。” 千然感激地看着紫烟,她的话让自己心中稍稍有了些许安慰。 紫烟接着说道: “凡人说一世百年,但凡人却未必有一世之幸。所以,公主,您何必畏畏缩缩呢?” 千然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轻松了不少,微笑着喝下一口热茶,暖意在心间蔓延开来。 第47章 星缘节 仙君仙娥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百年一度的星缘节。琼华宫的女娥们也都特意换上了华丽的仙衣,早早地便去凑热闹了,千然为了避免之前那种场面,便独自留在了宫中。 千然自言自语道:“宫里其实也不错,清静舒适。” 她踱步到了最喜欢的后花园,摆弄了些小花小草,便往亭子里的玉榻一躺,闭目养神。 想来,好几天都没见到春玄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今夜是不是去了星缘节呢?会祈求和我的姻缘吗……可他那么好,说不定其他仙娥也钟情于他呢?不会的不会的,上次我和他都亲吻了…… “想什么呢?脸那么红。” 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千然吓了一大跳,赶紧睁开了眼睛。 多年后,千然依旧会想起这个星缘节的夜晚。星夜下,春玄靠在亭子的石柱边,微笑着看着她。正所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就是如此吧。 “春玄!”千然惊喜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她赶紧整理了下头发,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春玄走到她身边,轻轻拂去她额前的发丝,笑着说道:“今夜怎么没去星缘节?” 这一个动作,让千然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了。 “我也没什么要向月老树许愿的。”千然故意说道,其实就想试探一下春玄的反应。 只见他微笑着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吧。” 千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特别的地方?” “跟我来。” 春玄单手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划破长空,带着他们迅速穿过层层云海。云雾在他们脚下飘散开来,露出一片纯净的星空。 “啊,好高啊!”千然虽然有些害怕,但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春玄的手心传来,当她朝春玄望去的时候,春玄也在同样温柔地看着她。千然的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两人在夜空中飞行,仿佛置身于银河之间,周围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光芒在他们身后拖出一条璀璨的轨迹。不一会儿,光芒逐渐消散,两人缓缓降落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漫天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宁静的夜色环绕在他们周围。 “这里真的太美了。”千然眼中满是惊叹。 “这是送给你的,千然。” 春玄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只见夜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流星,仿佛银河般在夜空中划过,洒下一片片光辉。 月老树下,仙君仙娥们仰望夜空,流星如银色瀑布般划过天际,绚烂的光芒在他们眼中闪烁。 “看那流星雨,真是千年难遇啊!”一位仙娥激动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赞叹。 另一位仙君点头附和,“是啊,这样的景象恐怕几千年也难得一见。” 此时的瑶光殿中,女娥们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夜空,紧紧追随着那一条条闪烁的光带。 “这是从天海界落下的吧?”一个女娥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和好奇。 “莫非是神尊显灵?!”另一个女娥低声惊叹道。 令涵听到女娥们的对话,冷冷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神尊显灵?什么破事儿也敢扯上天海界?”她轻蔑地说,“你们可真是见识短浅。” 女娥们听到令涵的话,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多言,纷纷行礼后迅速退下。 虽然令涵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天海界的方向。流星雨的壮丽景象确实不同寻常,光芒耀眼,从天海界的方向划过天际,映得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她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忖:天海界一向宁静,春玄绝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星缘节有任何动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海界的动静?”她暗自喃喃,“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说天海界不能随意进入,但是琼华宫便是离天海界最近的地方。令涵没有多做犹豫,便匆匆离开了瑶光殿,决定亲自前往琼华宫。那里是离天海界最近的地方,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今夜的星缘节,大多数的仙君仙娥们都聚集在了天庭,加上流星雨助阵,更是热闹非凡有通宵达旦之势。 又是一片光亮之下,春玄带着千然,轻轻地落在了琼华宫的后花园。 千然的脸红彤彤的,整个人也有些晕乎乎的,因为她是被春玄抱着回来的! “你放我下来吧……”千然轻声道。 春玄微笑着,将千然温柔地放在亭子里的玉榻上。他的动作轻柔如水,好似生怕弄疼了瓷娃娃一般。 “春玄,今日谢谢你。我特别特别的开心。”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在神瑜国,我一度觉得人生就这样了吧,我也后悔来到天界,可是如今,我真的庆幸能在这里。” 千然顿了顿,握住春玄的手, “因为这里有你。” 春玄认真地听着千然说的每一句话,满眼柔情, “我又何曾不是呢?千然,这里有你,才有了我。” 春玄靠近千然,字字轻声细语,仿佛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情,让她的心跳如鼓。两人眼神胶着在一起,千然害羞地低下了头。 春玄轻轻地抬起她的脸,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接着是她的眼、她的眉、鼻尖、最后他俯身下来,慢慢地地吻在了她的嘴角。这个吻温柔而绵长,似乎要将整个世界的柔情都融化在这一瞬间。 “咣当!” 令涵发了疯似的将桌上的东西都狠狠地往地上砸去,一会儿歇斯底里地哭,一会儿阴森森地笑,她眼前不断浮现出刚刚在琼华宫所见的那一幕。 她叫他春玄! 他吻了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令涵喃喃自语,紧握双拳。 曾经她向父帝讨要过这座琼华宫,可父帝说了,神尊不愿离天海界最近的宫殿有任何人。可神尊居然把这座她都要不来的宫殿给了那人界公主!! 所以神尊才不让她唤他春玄,一切都是因为千然这个邪祟!只要没有了千然,春玄依旧是她的! “春玄只能是我的!”她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仿佛千然的存在是对她最深的亵渎,而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第48章 他只是想要去看看她 第二天一早,当千然起床的时候,可甄和紫烟已经带领着宫里其他的女娥们在寝殿门外候着了。 “公主,大家有话想和您说。”可甄笑得神神秘秘的。 只见女娥们个个精神气十足,她们排成一行,整齐地站在千然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谢谢公主,感谢您昨日让我们去参加星缘节!”女娥们齐声道谢,眼中满是感激和喜悦。 千然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但看着她们如此开心,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 接着,众人叽叽喳喳地描述着昨日星缘节的盛况和流星雨的奇景。 只听一个女娥笑着说道, “公主,昨日那流星雨真的太美了!我们都许了愿呢!” “据说那是千年难遇哎!”另一个女娥兴奋地说道。 然后就听到可甄大声地说, “公主,我昨天才知道,原来天界的点心,也可以那么好吃!” 这个妥妥的吃货,直接把大家给笑翻了!琼华宫被欢乐包围着,女娥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琼华宫的女娥们,如果说之前被派去琼华宫时有多不满意,那现在就有多庆幸。尤其是和瑶光殿的女娥们一比较,那优势就妥妥地出来了。再说,这人界公主当初看上去的确是柔柔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当时女娥们就想啊,自己灵力再不济,也不至于伺候什么凡人吧。好歹也是有天界的骄傲劲儿的。 可没想到,不过十日左右,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界公主,居然入得了紫云仙谷、闯得过寒霜渊,手握珍奇仙草,在天帝天后面前也不卑不亢,所以那些曾经质疑或是不看好这人界公主的仙君仙娥们,即使被打了脸,也不影响他们一转头开始敬佩那人界公主。 至于千然呢,来到天界不过短短几日罢了,但她感觉仿佛是开启了自己的新一世。活得比人界要通透了许多,尤其在大仙娥紫烟那日点拨过她以后,她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她自然是惊讶的,因为明明之前她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若这样漫漫一生该何其痛苦,可如今,她竟偶尔会感叹起她凡人人世短暂,不足以陪他长长久久。 今夜,千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躺在帐上绣满银线洒珠海棠花的沉香木阔床上,脑海里偶尔浮现出春玄的身影,却也让她的呼吸变得慌乱。 也许是因为抓住了原本已经消失的幸福,她变得患得患失。她意识到,每次都是春玄来见自己,而她却甚至不知道春玄住在哪个宫里。 想着想着,半梦半醒之间,千然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床前,凝视着她。 千然倒是不怕的,琼华宫里的女娥们也都是有些灵力傍身的,尤其是紫烟,若是一般人怕是没法避开她的视线直接进入到寝殿。 她撩开帐帘,微微探头“……春玄?” 应该也只有他了。 可她却在昏黄的烛光里,看见了幽蓝色的目光。 “墨尘!”千然激动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轻声唤道。 当她再次对上他的眼,千然感觉到这虽是她熟悉的目光,却不曾见过如此冷淡如冰,毫无温度可言。 “看来,本帝来的不是时候。让公主失望了。” 墨尘双眼凝视着千然,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天界啊。” 是啊,他怎么来这儿了。就因为听到探子回禀说,她刚出了紫云仙谷又进了那皆惧的寒霜渊,明明她在紫云仙谷才受了伤,却又听见她在寒霜渊几近丧命,他便扔下了魔界所有的事务,只为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平安。 剑南用尽全力地拦住他,那可是天界!天界啊!不是人界,更不是魔界可以自由来去的地方。侍从们是不能一同前去的,一旦在天界暴露了身份,便有挑起两界战争的巨大风险!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妖帝冒险。 可他偏要,别说是天界,就算是逆天而行又如何。 他只是想要去看看她啊,他甚至想到,若是她不好,便定要不顾一切带她走,可却万万没想到,她不但过得好,还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你受伤了?”他的后牙槽都快要咬碎了,但依旧没忍住对她的关心。 “已经好了。”千然努力地整理着思绪。 听她这么说,墨尘的心已经安定了一大半,但心下的酸楚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你没有其他话对我说吗?” 想来在神瑜国的那些种种,已经好似上一世,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了。千然摇了摇头, “你快走吧。魔界与天界来往有禁令,你这样冒然前来,我很担心。” “听说天界并未承认你和令天的婚事,我带你去魔界。” 墨尘说完就上前拉住千然的手,可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墨尘,我不去。天界没有承认婚事,我却感谢上苍,这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我不能去魔界。谢谢你。一直都很谢谢你。” “不许说谢!”他鲜见地在千然面前动了怒,他的眼眸在一刹那变成猩红,可就仅仅一瞬,在他看见了千然往后退了一步时,就立刻压抑住了怒气, “你刚刚叫的春玄,可是我在人界见过得天界小儿?” 千然一怔,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你留在天界,是因为想要和他相守?!”他顿了顿,想起了那日,在神瑜国,起初她当着三界说要嫁给他,他当时就想,定要拼了命地去爱她一生,护她一世。他也想过,即使她并无真情,可他相信这一世的时光可以慢慢融化她。后来,即使她推翻一切说要嫁去天界,把星月塞给了他!他依旧愿意善待与她有关的一切。他想着,一定还有机会,到了那时,只需带她离开便可熬出苦海。 可是,真正的她,却并不需要他为她拼命,也不会给他一世时光,因为她的心从最初开始就不在他那里。他心疼她过得不如意的每一天,却是她与另一个男子的日日夜夜。 他感觉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她磨灭了。失望、愤怒的情绪使他的眸色深不见底,带着戾气,他开始口不择言, “所以,你对我,一直以来就只有算计是吗?千、然、公、主。”墨尘几乎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 第49章 火烧琼华宫 千然不是不明白墨尘用了情。 可感情的事,又岂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呢?给予和回报能对等的爱,本来就是少之又少,才道珍贵。他对她的好,她一直想着找机会回报他,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而现在,比起解释一些有的没的,她更担心他的安危。 “墨尘,你快走吧。”她的眼神满是焦急。 但对墨尘而言,他只感觉到了她并不欢迎他,而且希望他赶紧离开不要打扰自己的幸福生活。这一次,就这一次,他不想让她如愿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日必将带你走。”墨尘再次抓住千然的手腕,力道强得千然都有了骨头被捏碎的错觉。 “疼,墨尘你冷静一点,你放开我,——”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一道银色剑气袭来,直接劈开了千然寝殿的大门,这动静好比惊天雷,直接把整个琼华宫都给震醒了,紫烟带着几位仙娥便往千然寝殿冲了过来。定睛一看,魔界妖帝拽着公主,在这之前,居然站着令涵公主! 虽说不像她的兄长们那般英勇善战、但令涵自小拜在凌霄上神门下,加上天生灵力强大,在对魔界的战役中,她也杀敌无数。所以她的存在本身就具有威慑力。当然对墨尘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令涵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紫烟一边注意着妖帝的动作,一边向旁边的令涵公主问道。 “莫要多言,助我救下千然!”令涵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在场的仙君仙娥们心生佩服。 令涵当然不会如此好心。 自星缘夜那日,在她亲眼见到了神尊与千然的种种之后,便派人暗中监视琼华宫。她发过誓,一定要找到机会,一举除去这邪祟。 所以当她的暗桩来报,好似魔界来人闯入了琼华宫,她都差点笑出了声,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她也没想到,这魔界来人居然是堂堂妖帝,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千然,你的命我今天要定了。 “妖帝,天界与魔界和平共处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冒然闯我天门,所为何事!”令涵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连她自己都敬佩自己的演技。 “本帝入天界,无意冒犯,只为带走她。”墨尘冷冷说道,手依然紧握千然,当然他也尽可能避免与令涵发生正面冲突。 令涵余光瞥了一眼千然,这贱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神尊恋她、魔界妖帝独闯天界,只为带走她? “荒唐!敢掳走天界太子妃,就算你是妖帝,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她厉声道,说罢,她手腕一翻,蓝色灵气逐渐汇成剑芒,直逼墨尘。 紫烟和几位仙娥也迅速加入战斗,虽然她们联手在墨尘眼里不值一提,但此刻他一只手紧紧抓着千然,只能单手应战,更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剑气会伤到她。于是,他的所有招式都以护着千然为主。 几招过后,墨尘发现令涵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杀意,招招狠厉致命,但却不是冲着他,反倒像是故意要了千然的命的样子。他愈发坚定要带千然离开天界的决心。 “令涵,你什么意思!”墨尘心中警觉,迅速变招,猛然一掌击向令涵,将她震退数步。 “妖帝,此乃我天界地盘,今日我就为天魔一战死去的将士报仇!”令涵反击道。 墨尘目光一冷,只见他单手发力,漫天火云汇聚到了琼华宫上方,随即化为巨大火龙。墨尘一挥手,火龙落下,化为一道高高火墙,将令涵和几位仙娥紧紧围住。 眼看紫烟也在火墙之中,千然几近哀求, “墨尘,你别这样!她们是无辜的,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墨尘并不恋战,伤人也非他本意。他原本只是想带千然离开,如今既然她愿意随他走,他便将火龙收了回来。漫天火焰迅速聚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墨尘的掌中,琼华宫内恢复了平静。 可这堂堂九重天又岂是如此来去容易的?更何况魔界妖帝火烧琼华宫,震惊了整个天界。大殿下令天、二殿下令剑迅速点兵,天兵天将迅速集结,将墨尘团团围住。随后天帝与天后也双双现身,威严的气息笼罩整个琼华宫,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天帝目光如电,怒斥道:“妖帝,天魔两界相安无事多年,如今你竟敢在天宫放肆,未免欺人太甚!”他的声音如雷鸣般震慑人心。 令涵赶紧跑到天后身边,假装受伤,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和疲惫。她心中暗暗焦急,本想制造出妖帝在打斗中误杀千然的假象,眼下这局势,显然计划难以实现。 令涵声音哽咽,仿佛真的是尽力而为却未能成功,她低头垂泪,姿态凄楚。 “父帝,母后,你们来了!都怪涵儿无用,没能阻止千然公主和妖帝……” 这句话果真就让天后注意到了墨尘紧握住千然的手, “千然公主乃天界太子妃,居然如此这般不知廉耻——” “这么想来在神瑜国,千然公主本要嫁给妖帝,可却用天降祥瑞之由,硬是嫁给了兄长。现在居然与妖帝藕断丝连,可见居心叵测啊!”说话的是二殿下令剑。从小,令剑就崇拜他的兄长,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如此折辱他的兄长。 “你还不配与本帝说话!” 墨尘冷笑一声,他这句话暗含内力,周围的天兵天将无不被震得心神不宁,就连令天和令剑也感到一阵心慌。 墨尘接着说道:“天帝,天界并未正式承认这桩婚事,又何必在此虚情假意?” 天帝听后,脸色铁青,“荒谬!天界之事,还轮不到魔界来插手!” 天后凶狠地盯着千然,冷冷威胁道:“千然,你若今日跟他离去,便是背叛天界,不仅是神瑜国,甚至是整个人界的罪人。”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情与冷酷,仿佛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千然的心。 整个琼华宫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仿佛天魔一战,蓄势待发。 “千然,你信我,任何人都无法伤你。”墨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千然的担忧,但他决不能留她一人。 千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墨尘,我不可以跟你走,因为我不能成为三界大战的借口。你懂吗?” 何其荒唐。纵然她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她也绝不愿看到三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宁,因她而支离破碎。 墨尘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终究是输给了她。 呵。他还是让她如愿了。 第50章 她倒在了他面前 墨尘终是松开了她的手。 他若是知道,这一松手,他会悔上百年,他宁愿绑着她也要带她走。可这世上纵有数不清的神药,却独独没有后悔药。 “天帝,莫要为难千然公主。本帝与千然公主清清白白,今日本帝离去,并非畏惧天界,而是不愿三界再入炼狱。” 天帝冷冷一笑:“妖帝!我堂堂天界自不与一女子为难。天界不欢迎不速之客,望魔界好自为之!” 墨尘回头再次看向千然,眼中情意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转过身去。正当他一跃飞入重重云海中,忽然见令涵从背后突袭,手中的气剑直刺墨尘的背心。千然眼看情况不妙,本能地挡在他面前。 “千然!”墨尘大吼,伸手去抓千然,却无力抵抗云海的速度。 墨尘看向天界的最后一眼,正是令涵的剑气穿透了千然的身体。 令涵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冷笑,她出手极其狠辣,毫不留情。她的白衣被血染红,鲜红的血液飞洒而出,逐渐浸透了她的衣裳。千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喘息着,目光渐渐失去光彩,身体也逐渐下滑。 “公主!”紫烟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千然逐渐下滑的身体。她迅速运起灵力,将手掌轻轻覆盖在千然的伤口上,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可千然的鲜血依旧不断涌出,很快就染红了紫烟的手掌。她的身体在紫烟的怀里微微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众仙一时间愣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谁都明白,魔界妖帝虽闯入天界,却未伤人一分一毫。如今这不速之客主动离开,乃是求之不得,令涵公主为何背弃约定,突袭刺杀? “来日,本帝必将血洗天界!”魔界妖帝的声音带着深厚的内力,怒吼如雷,震荡回响在整个天界。他恨不得撕裂这层层云海,冲回她身边,但却被天界的屏障死死阻挡。 令天第一个回过神来,面色凝重,立刻大声命令:“众天兵听令!死守天阙门!” “令涵!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天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无尽的怒火。 令涵一脸无辜,“父帝,那妖帝不可信,孩儿只是为了天界的安危,谁想那千然公主居然为他挡剑啊,说不定他们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闭嘴!你给我滚回瑶光殿闭门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天帝转向令剑,急切地吩咐道:“快去请白鹭上仙去琼华宫为千然公主疗伤。” 令剑迅速答道:“儿臣领命。”他立刻转身,身形如风般飞速离去。 站在一旁的天后也被吓得心惊胆战。今日之事,实在是她始料未及。她虽对千然这人界公主颇有不满,但此事牵涉到三界利益,如今局势实在难以收拾。然而在她心中,千然又怎能比得上令涵? “天帝,涵儿也是为了天界,误伤千然实属无心之举……”她试图为令涵辩解。 “你也闭嘴吧!”天帝厉声打断,眉头紧锁。 天帝此时的心情如同翻涌的海潮,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海界,心中满是忐忑和担忧。之前天后给千然试炼,让她去了紫云仙谷和寒霜渊,神尊破天荒地将他们召在一起,那字字句句可都是警告。可那还是在一切安然的前提下。 但这一次,若惊动了那位神尊,即便魔界不来,一旦降下神怒,那后果不堪设想。上古天神虽封印了黑龙,但自天神陨落以来,这些年间上神们已经感受到那黑龙渐渐苏醒,封印也逐渐弱化。要不是依靠神尊之力压制着封印,别说天界,三界也将陷入混乱。天帝的目光紧紧盯着远方,心中祈祷着白鹭上仙能够及时赶到,救下千然。他深知,任何闪失都可能引来无尽的灾祸。 当千然被抬回琼华宫时,白色的衣裳已被鲜血浸透,整个人看起来已毫无生机。 “公主!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别吓我!”可甄边哭边跟在后面,追问着。 “紫烟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甄一把抓住了紫烟。 “现在没时间解释,你快去准备干净的衣服。”紫烟语速很快,但也能神色冷静地指挥着宫里的女娥, “你去准备热水。” “你去找青华仙君,要些人参,给千然公主提气。” “你去宫门守着,一旦白鹭上仙来了,立刻通报。” …… 墨尘回到魔界,心急如焚。他甚至连这一刻也等不及,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千然怎么这么傻?她明明说了不跟他走,那就应该不管他的死活,在天界好好地活下去!那剑气其实是伤不到他的啊,但对凡胎肉体来说却是致命的。他必须立刻见到她,确认她的安危! 墨尘立刻将魔界的四大长老和八大司事都召到了幽冥宫,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天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众位,本帝打算踏平天界!望众支持!”墨尘语气坚决。 “我反对!”一个声音响起,是赤山长老,他是四大长老之首,手持魔龙杖,一头银发,神情严肃。 “赤山长老何出此言?”墨尘神色一冷。 赤山走上前,眼神坚定地说道: “五百年前的天魔大战,我们魔界至今未能完全恢复,如何能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长老,本帝以为你宝刀未老,却怎变得如此胆小!”墨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墨帝,你不必用言语激我!天界算个屁!如果他们敢犯我魔界,我定会亲自出手、杀他个片甲不留!但是为了一个凡人女子,用我们魔界的生命去冒险,这未免太过愚蠢!您统管魔界,又岂能罔顾魔界众生?我相信你定是能想明白的。” 赤山句句讲在点上,其他长老也频频点头附和。 “墨帝三思啊!” “赤山长老说得有理!” 墨尘心中不禁一沉。他深知赤山对魔界的忠心,这样的反对也并非无的放矢。所以也并无责怪之心。 “赤山长老,你所言不错,”他顿了顿,“但千然公主不是普通的人界女子,二十年前她带着祥瑞出生,若我们魔界能从天界将她迎来,定是有益的。” 虽说墨尘从没考虑过这些,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能去救千然,所以他不得不编造一些让魔界众人信服的理由来支撑他的决定。 “那星月妖后该怎么办?莫非要向神瑜国退婚吗?”飞龙司事不解地问道。三界盛宴的时候他也去了,他是真搞不明白为何墨帝明明对这星月公主无意,偏还带了回来。 “她如何,与本帝何干!本帝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 墨尘实在不想在这种问题上一再纠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杀回天界!想到千然的伤,她苍白的脸,那被血染红的白衣,他来回踱步,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也没有发现,站在殿外的星月。 第51章 再见千然 墨尘回到魔界的动静如此之大,众长老、司事聚集在幽冥殿商议攻打天界之事,千然受伤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星月宫里。 千然的身体素质自小就不如她,经常生病,现在受了重伤,星月心中更是焦急如焚,与其坐立不安,一人胡思乱想,星月决定亲自去幽冥宫打探情况。 于是她急忙赶到幽冥宫,却正巧碰见了这一幕。 星月的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其实她是知道的啊,墨尘心里没有她,可只要他没有亲口对她说,她就可以一直欺骗自己。 “千然公主是为了本帝才受伤的。本帝绝不能弃她于不顾。” 殿内墨尘的话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刺得七零八落。 “若墨帝执意妄为,我等也不会袖手旁观。” 赤木长老气得眉头紧锁,银发随着他猛地转身而飞扬。他手中的魔龙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大步流星地走出殿门,身后带起一阵冷风。 “赤木长老,请留步。”星月急切地追了上去,声音里满是焦虑。 “星月妖后,您若是来当说客的,还是不必了!”赤木长老并没有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长老,您误会了!”星月赶上前,挡在他的面前,“我只是听说了姐姐受伤,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赤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直视着星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敢问妖后,您是怎么考虑的?您也觉得现在魔界应该派兵出征天界吗?” “我不懂长老说的这些,我只是想救千然。”星月眼底有些泛红。 赤木冷笑一声,眼神变得更加锐利,“那您是否想过,救了她,这魔界也就没有了您的位置。” 他看到星月一怔,继续说道,“别说是魔界,就算是你们神瑜国,都知道墨帝护着千然公主,谁都看得出来墨帝心仪她。而您,虽然现在是妖后,但谁又能保证将来也是呢?您说是不是?” 星月沉默不语,长老的话让她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 “您不要怪我冷血无情。为了千然一人,魔界将会有多少死伤?” 赤木的语气逐渐柔和下来,像是在劝说一个迷失的孩子, “您现在是堂堂正正的魔界妖后,您该为魔界着想啊!而且,天界有那么多仙君仙娥,疗伤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现在墨帝正在气头上,他一时半刻也许是想不明白的。” “那我该怎么做呢?”星月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助。 赤木长老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到星月面前, “我这里有一株忘情丹,你将它磨成粉,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墨帝吃了。” “忘情丹?!”星月大惊,连忙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不行,这绝对不行!” “妖后!”赤木长老急忙压低声音, “有大爱才能有小爱,服下之后虽说会忘情,但您是妖后,与墨帝日夜陪伴,走近他的心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凡人之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星月的声音中带着绝望。 赤木长老别有深意地一笑, “只要您给墨帝服下忘情丹,我自会奉上魔界万生丹,服下此丹,您便再不必担心凡人的寿命。” 赤木长老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星月的命门上,他似乎比星月更清楚她的欲望。 星月颤抖着伸出手,从赤木手上接过丹药,感觉天旋地转,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痛苦。 “当然,一切都还是看您的决心。” 星月回到她的星月宫后,撤走了所有的侍从,紧闭宫门。虽然整个宫殿只剩下她一人,但她仍然偷偷摸摸地从袖中取出了那颗忘情丹。 该怎么做——星月问自己。 自从嫁入魔界后,墨尘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却一直处处照顾着她的感受。他甚至为了她的思乡之情,将她所在的宫殿改名为了熟悉的星月宫。上次见面,他说她瘦了,便让厨子去神瑜国讨要了她爱吃的菜单,他还说,等过阵子,就派人去接她的侍女玉华过来陪她,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了。 他对她是多好的啊。 星月的眼里有了酸涩的刺痛,直到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可这不是爱!为什么不是爱?! 不不不,这不关千然的事,可千然明知她才是魔界妖后,为何还要做那些让他忘不了她的事!莫非千然还在怪她和母后,她要报复她,要夺她所爱……是啊,那日,在神瑜国,她是多么高高在上啊,好像施舍一般,让墨尘娶了自己…… 星月就像陷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回忆的画面狠狠地敲打着她,呼吸都好似快跟着断了。是啊,忘情又如何,他对自己根本无情,无情又怎会忘情,墨尘只会忘记千然。星月又哭又笑,终是将忘情丹磨成了细细的粉末。 只要她能陪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星月重新梳妆打扮,换上了一身新衣,然后匆匆来到幽冥宫前,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墨尘独坐在书案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无奈。星月看着他,心中又是一阵心酸。 “墨尘,你还好吗?”星月轻轻地走到墨尘的书案边。 墨尘抬起头, “是你啊,星月,你也听说千然的事了吗?你也担心她吧。哎,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居然有些嘶哑。 “千然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了。”星月伸手温柔地抚上墨尘的背。谁又知道,她的心里满是苦涩。 墨尘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手。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天界,我不该逼着她跟我走。”他满是自责和懊悔,“可我真的担心啊,我听说她在紫云仙谷受伤、又差点死在了寒霜渊,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星月是第一次看见墨尘这样的表情。她忽然懂了,即使他俯瞰整个魔界,可他面对挚爱,却依旧可以是脆弱的。他对自己和对千然,是真的不一样的。 墨尘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星月,稍稍冷静了一些, “星月你放心,即使长老们反对,我也会想办法去天界,定会救千然出来的。” “好。” 星月轻轻地说着,然后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盅酒壶,慢慢地斟了一杯酒,递到了墨尘面前。 “喝一口吧,解解乏,再想对策也不迟。” 看着墨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星月的眼泪也模糊了双眼。 对不起,千然。 再见,千然。 第52章 两股灵气 白鹭上仙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医仙,在医术上天赋异禀。从各类仙药的配制方法,到各种疗伤术她无不精通。无论是重伤垂危,还是身中奇毒,只要到了白鹭上仙手中,几乎都能起死回生。 此刻,她站在千然的床榻前,脸上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千然的伤,是从背部被剑气贯穿到胸口,看似严重,可对白鹭上仙来说治愈伤口并不是难事。然而,当她运用灵气探入,却察觉到这伤口之中竟然存在着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她看向站在身旁的大仙娥紫烟,用试探的口吻道, “千然公主受伤后,有何异样?” 紫烟立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如实回道, “当时我想用灵力护下公主心脉,却根本止不住血。” “在这之前千然公主可有何不适?”白鹭上仙继续问道。 “这……”紫烟看了一眼可甄,可甄反应得非常快, “平时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准备的,没有什么不同。” 白鹭上仙看着脸上苍白无色的千然,神色愈加凝重。千然公主体内的这股邪气,好似她曾在典籍中见过,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冥魇之息”。典籍上记载,这“冥魇之息”源自上古黑龙,是一股极其邪恶的灵犀之气,可以一点点吞噬被诅咒之人的灵魂。公主受到如此重伤,加上凡人之躯,必然是抵不过这冥魇之息的蚕食的。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这冥魇之息虽然凶险无比,但至少在典籍上有迹可查,她用灵气为千然公主疗伤时,竟发现了她体内居然有另一股至纯至阳之力,与这邪气对抗着,这才能护住她的性命。 白鹭上仙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两股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何以会同时存在于千然的体内? “上仙,您说句话呀,我们公主的伤势如何了?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可甄看白鹭上仙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实在没忍住。紫烟也看向了白鹭上仙。 “伤口,我已用灵力治愈了。”白鹭上仙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平复了, “虽说伤口无碍,但受此重伤,伤了根本,醒来之后也需要好生调养一阵子了。” “谢谢白鹭上仙,谢谢您!您是大神仙!谢谢您!” 可甄跪下来磕了个头,擦了把眼泪,心里已经把她知道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只要公主能够醒来,调养什么的都包在她身上,保证把公主养得白白胖胖。 出了琼华宫,白鹭上仙转身便朝玉宇天宫疾步而去,不敢耽误一刻。侍卫通报后,她被迅速引入大殿。 大殿内,天帝与天后正在处理朝政,见是白鹭上仙,不待她开口,只听天帝先问道,“千然公主的伤如何了?” 白鹭上仙浅浅一礼,开口说道:“回禀天帝、天后,我刚从琼华宫而来,关于千然公主的伤,不得不向二位禀报。” 天帝眉头微蹙,天后神色也立刻凝重起来。虽然他们看起来同样担心千然,但实际上各有各的打算。 对天帝而言,天界的安稳、神尊的怒气以及黑龙的封印,还有千然身上未解的祥瑞,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引发巨大的动荡,因此,千然公主的生死关乎全局,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对于天后来说,她心中的焦虑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令涵。令涵在众仙面前误伤了千然,若千然有个万一,令涵将如何自处?她该如何面对众仙的非议和指责?所以,对她对令涵来说,千然也不能死。 “千然公主的伤,倒是无碍的。可毕竟是凡胎肉体,需要休养一段时日,用尚好的灵药好生进补,应是能恢复过来的。”白鹭上仙沉思片刻,接着道, “刚才我在为她疗伤时发现,千然公主体内有两股力量抗衡,其中一种,我只在典籍上见过,叫冥魇之息。” ”冥魇之息?”天帝脸色一变,立刻追问道, “那另一股是何力量?” 白鹭上仙面露难色,“恕白鹭知识浅薄,目前还完全没有头绪。” 天帝沉吟片刻,眉头紧锁,“白鹭上仙,此事务必查明。本帝将予你天帝令牌一枚,持此令牌,所有天界典籍,你皆可解封查阅。若有任何线索,速速来报。但切记,不可泄露。” 白鹭上仙双手接过令牌,郑重行礼后,迅速退出大殿。她自是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心中也隐隐感到,或许有一场大事即将发生。 天后看着白鹭上仙离开,转向天帝说道:“帝君,千然公主的事您有何打算?。” 天帝轻轻叹了口气,微皱眉头,“此事尚无定论,也无需过度忧虑。你不必过分介入。” 天后眉头微蹙,“帝君,您何必如此待我?莫非您还在为了涵儿的事生我的气吗?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多年夫妻,云瑶的性格他又怎会不知?现在千然公主性命无忧,其实也就是保住了令涵的命。天帝都想向神祈求了,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入夜,天后云瑶去了瑶光殿。 “母后!是不是父帝解了我的禁令了?”令涵一看到母后,便扑上去抱住她,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显得异常可怜。 “涵儿,你别急,”天后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你父帝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她靠近令涵,低声说道,“你知道吗?白鹭上仙发现,千然体内竟有两股灵气,其中一股竟是冥魇之息!” 千然的事,令涵的暗桩早就递了消息回来。她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碧玉杯盅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散,却解不了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恨意。还是怪自己剑气不够狠,竟让那贱命留了下来。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涵儿,你可听母后说话了?”云瑶见女儿愣神,又忍不住抱怨道,“自从那人界公主来了之后,就像克星一样,让我们母女事事不顺。” 令涵用力反握住云瑶的手,语气中透出一股决绝的狠劲。 “母后,我们何必惧怕一个凡人?只要没有她,一切都会不同的。” 她的笑容温和得近乎虚伪,但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邪恶,像是无尽黑暗的深渊。 第53章 勾结魔界 可甄这几天彻底明白了,无论天界还是人界,锦上添花的人很多,但雪中送炭的却寥寥无几。明明前阵子,那些人还死皮赖脸地求她引荐给公主,但自从魔界妖帝闯了琼华宫,公主为他挡了剑,现在她去求一些仙草灵药为公主补身,却遭遇了无数闭门羹。现在,所有人都避开琼华宫,就连宫里的几个女娥,也没少在私底下说闲话。 好在,公主醒了。 可甄撩开幔帐,温柔地扶起千然,让她半坐在床榻上,再在她背后垫了个小枕头,“公主,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我给你炖了鸡汤。” 看着千然憔悴的脸色,可甄心疼得无法言喻。自从那天看到公主满身是血地被抬回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公主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嗯……可甄,你别忙了,我没什么胃口。”千然的声音依旧虚弱。 “什么叫别忙了,您这么说我可不爱听,照顾您是我的本分。”可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您赶快好起来吧。” “今日春玄来过吗?” 可甄的心微微一沉。公主清醒之后,开口就是问春玄仙君是否来过。 看着公主期盼的眼神,可甄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别说春玄仙君根本来过琼华宫,实际上,她去了很多宫殿找过,无果后,又去了天瑶宫、碧华殿,连后山的静修之所都不放过。她甚至问了很多仙君仙娥,包括紫烟,可他们皆对春玄仙君一无所知。 “没事的,他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 千然的声音很轻,就像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公主!”可甄放下端着的鸡汤,“我没什么学识,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她握住千然的手,“整个天界都知道您受了重伤,差点活不成,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这种男人不靠谱,您又何必挂念他?” 见千然没了声响,可甄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后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公主,您别伤心了,都是我的错……您说得对,春玄仙君定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千然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可甄脸上的巴掌印,眼神中满是心疼, “傻姑娘,我知道你说得在理。”她轻声责备,“对自己下手真狠。” 千然想起了小时候,她们在清离宫的花园里追逐嬉戏,可甄总是跑在前面,回头笑着招呼她。每次千然伤心难过时,可甄总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不论是摘下树上的花朵编成花环,还是捧来一碗香甜的糖水,千然总能从她的陪伴中找到安慰。 她紧紧握住可甄的手, “我会好起来的,不让你再担心了。” “令涵公主,您怎么来了?”门外传来了紫烟的声音。 “怎么?这琼华宫,本公主是来不得吗?”令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和傲慢。 紫烟自然是挡不住令涵的气势的,只得无奈地让开道路。她轻蔑地扬起下巴,一挥袖,寝殿的门被她重重地推开了。令涵踏入寝殿,目光扫过半躺在床榻上的千然,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千然公主,你可终于醒了。” “你来干什么?”可甄警戒地说。 令涵听到可甄的质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忽地,她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可甄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主说话?” “令涵!你疯了吗!”千然努力支撑着自己,从床榻上站了下来,生气地大喝道。 “千然,你勾结魔界危害天界,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说什么?” 令涵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天帝有令,千然勾结魔界,赐天雷刑三道。” “令涵殿下,千然公主之事,定是误会。”紫烟站了出来。 天雷刑,乃是天界最惩戒的刑罚之一,普通的仙君仙娥,便是连一道都抵不过,而三道天雷刑,即使是上仙也无法全身而退。 令涵看了一眼紫烟,面色阴沉,没有说话。下一秒紫烟已被一道银白色剑气击中,瞬间飞出门外,撞倒在殿外的宫廷石阶上,鲜血顿时从她口中喷出。 “紫烟—— ” “本公主倒要看看,这个琼华宫,还有谁,敢包庇这个罪人?” 令涵狠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站在寝殿外的那些女娥们,纷纷低下了头。 千然狠狠地盯着令涵,“令涵!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恨我?” 突然令涵凑到千然身边,一把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凌厉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不过很快,令涵又甩开了千然的脸,凑到她耳边,用着极轻的声音说, “我问你,在等谁来救你呢?我告诉你呀——你等的人可不会来。”令涵边说边笑,她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千然双手抓紧了被子一角,她感觉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天兵天将!还不将罪人带走!” 可甄毅然挡在千然身前,双眼通红,大喊道:“你们休想伤害公主一丝一毫!她没有勾结魔界,这是冤枉啊!” 令涵冷笑一声,下令道:“那今日就先拿你开刀!把她拖出去,就按人界的那套,乱、棍、打、死。” “不要啊——”千然死死抱住可甄,深怕一松手,她就被拖走,可她哪抵得过天兵天将的力量。 “公主,你快逃!不要管我!” 千然眼见可甄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心如刀割,她拼命挣脱天兵的束缚, “令涵!放开她!我愿意受天雷刑!” “公主,不要啊——不要——”可甄发出凄厉的哀嚎。 令涵朝向压制着可甄的天兵天将挥了下手,可甄卑微地爬到令涵的脚底,磕头如捣蒜,声音中充满绝望和恐惧, “公主殿下!求求您,求求你,杀了我给您解气,放了我们公主吧。” 令涵饶有兴致地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凡人,明明毫无力量,却如此虚伪,不过这些掌握不了自己人生的人间悲剧戏码,她甚是喜爱。 第54章 岐北之巅 岐北之巅,是天界最北端的高峰。正如其名,山峰好像利剑直冲云霄。这里既是仙君仙娥们晋升上仙的试炼之地,也是上仙晋升上神的圣坛,当然,这里也是惩戒的绝望之地。 高台四周竖立着八根雷电柱,发出冰冷的寒光。天空乌云翻滚,雷电在云层间游走,低沉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天界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如今,千然站在岐北峰的高台上,迎风而立,她乌黑的长发被吹得凌乱不堪,然而,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却增添了一种凄美的韵味。她的脸庞依旧如昔般秀丽,尽管发丝遮住了半边脸,但那份美丽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这怎么突然就会勾结魔界呢?” “谁知道呢?不过这天帝令都下来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啊。” “三道天雷劫,就是上仙,都可能扛不住,这凡人啊,”说话的仙君摇了摇头,“估计连魂魄都散完了吧。” 有些人是来看热闹的,有些人是来看笑话的,还有些是真心担忧着她的安危。但无论他们心中怀着何种心情,此刻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却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千然站在高台上,目光在聚集的仙君仙娥们之间匆匆扫了一眼,依旧没有春玄。 她明明以为已经走近了他的心啊,他为何避而不见? 莫不是因为担心引祸上身? 千然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笑,罢了,事到如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令涵面对聚集的众仙君仙娥,高声宣布道:“天帝有令,千然公主勾结魔界,危害天界,罪无可恕,特降天雷刑!” 负责天雷刑的雷神站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令涵公主,按理来说,这种大事需要天帝亲自确认……” 令涵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雷神!天帝令就在面前,难道你不信吗?” “这天雷刑,只怕这人界公主是一道都抗不过的……” “雷神,你莫不会是心疼这人界公主了吧?敢问雷神,若魔界再犯天界,又该当如何?还要像五百年前的天魔大战那般,天兵天将死伤无数吗!如今我的二位兄长还镇守着天阙门!”令涵句句激昂,转而又咄咄逼人,“这种罪人,何必浪费时间?立即执行天雷刑!”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要尽快了结这一切。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雷声中,天空中翻滚的乌云中闪过一道闪电,还未待众仙反应过来,第一道天雷猛然劈下,直奔千然而来。 千然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她发出一声叫喊。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本就苍白的唇染上鲜红,接着染红了她的衣襟。渐渐地,疼痛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好似已经没了气息一般。 “真没用,这就死了?” 令涵满目轻蔑。 雷电的巨响仿佛要震碎所有人的耳膜,眼见第二道天雷随即而至,剧烈的痛苦使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她双眼紧闭,等待第二道天雷。 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千然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挡在她面前的可甄。可甄张开双臂,挡住了即将劈下的天雷。她回头,对着千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了一个微笑,犹如她在清离宫见到千然的第一面,弯弯的眉眼,弯弯的唇…… “可甄!”千然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她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爬到可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她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不会的,你不能死啊,可甄……你看看我,看看我……” 千然泪水如雨般滴落在可甄的脸上,她抓住可甄的手,拼命往自己的脸上摸。可是那曾经温暖的手掌,却从她的脸上滑落,再也没有了温度,也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呼唤。 泪眼模糊中,可甄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在微风中一点点地散开,慢慢地化作一丝光亮。 “不要……”千然的声音因极度的痛苦而沙哑破碎,双手无力地挥动着。 突然,她的嘴角开始抽动,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渐渐变得高亢、狂乱,仿佛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回荡在岐北峰的每一个角落。 “哈哈哈……”千然笑得疯狂,笑得凄厉,泪水再次从她的眼眶涌出。她的笑声充满了绝望和嘲讽,回荡在岐北峰上,令众仙顿觉毛骨悚然。 “可甄……你看啊,这就是天界啊,” 千然的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沿着脸颊流下,染红了她的下巴。 “所谓天界,竟是如此虚伪肮脏!只知道用所谓的天规来剥夺别人的一切!” 她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原本洁白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血迹斑斑的衣裙随着她的颤抖而轻轻摇曳,如同盛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花。 天空中的乌云再次翻滚,雷声轰鸣,仿佛要将整个天界撕裂。 千然全身颤抖,双腿几乎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她拼尽全力撑着自己的双腿,可她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几度差点摔倒,却是硬凭着意志力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锁定在令涵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决绝。 “令涵,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将复仇。今日若我死了,千千世世,也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她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诅咒。 当第三道天雷落下时,天地仿佛都为之一沉。乌云密布,雷霆滚滚,整个岐北峰仿佛都在颤抖。 赤红的血液犹如鲜艳的花,在高台上缓缓绽放开来,千然的眼睛逐渐失去了色彩,身体渐渐地化为一缕轻烟,随风飘散。 令涵看着千然在眼前灰飞烟灭,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残忍的笑, “区区凡人,居然敢与本公主斗!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天空渐渐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岐北峰的风渐渐吹散了一切,只留下永恒的寂静。 第55章 护下了这三界又如何 天帝昊羲得知此事,已经是在千然灰飞烟灭的五日后了。 不久前,接到天海界神尊的急召需要护法,他带着一骑天将匆匆赶往浩龙河。在这条分割着天魔大战的河流底下,封印着上古灭世黑龙。强如神尊,可面对黑龙依旧心力不足,神尊的脸色惨白,浑身伤痕累累,有些伤口还在冒着鲜血,直到封印加固全部完成,神尊才疲惫地倒了下去,至今还在天海楼闭关养伤。 他离开前,白鹭上仙明明已经治好了千然,可如今,不过半月,却告诉他,那人界公主和她的侍女皆已灰飞烟灭。 天帝叫上了令天、令剑,更是破天荒地派了天兵把令涵绑了,直接丢进了琉璃神宫。天后大惊,迅速让伺候着的女娥们都退下了。 云瑶刚欲开口询问,却见令剑向她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她便明白了,只得默默闭上了嘴,等待天帝主动开口。 “云瑶,你可别告诉本帝,你对你的女儿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天帝的声音凛然有力,雷霆震怒。 “父帝!涵儿并未背叛天界!一切都是为了天界的未来!”令涵却毫无悔意地高声反驳。 她只要紧紧咬死自己是为了天界好,即使父帝震怒,可又有谁敢治她的罪呢?令涵心底十分得意,她就是得知父帝和神尊皆不在天界,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会错过?如今那贱人终于死了,神尊,哦不,春玄,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你假传帝令!让千然公主受了天雷劫,我们该如何向三界交代啊!” “不就死了个凡人嘛,又不是让雷劈了个上神!” “闭嘴!”云瑶摇了摇头,示意令涵停止争辩,“天帝陛下,请息怒。” 云瑶随即跪在令涵旁边,泪如泉涌, “此事都是我的错,云瑶愿一人承担所有过错。” 令天和令剑见母后此状,也一起跪了下来,一同道, “父帝息怒啊!” 天帝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云瑶!你糊涂啊!你一向聪明,怎会犯下如此大错!你还记得神尊上次说了什么?此次,本帝该如何保下你们母女!” 神尊倒下的前一刻,居然问了自己千然公主的近况,当时虽说令涵误伤了千然,但想到白鹭上仙已经治愈了她,天帝便放下心来回答,“一切都好”。然而,如今他该如何告诉神尊,这人界公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因为那三道天雷劫,连元神都一起灰飞烟灭了! 看着天帝脸一阵白一阵灰,天后计上心头, 天帝脸色阴沉,一阵白一阵灰,神情犹豫不定。天后看在眼里,轻声说道:“陛下,事已至此,已无回头之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骂名,不能让我们天界背了。” 天帝没有回话,天后接着说, “如今之计,就说是那魔界妖帝突闯天界、杀了千然。这样一来,人界自然会把账算到魔界的头上。” 天帝仔细打量了跪在他面前的云瑶,声音寒冷而沉重 “本帝总算是看清了,令涵为何如此任性。你身为天后,不为天界考虑,整天就拘泥于这些小事,把凡人当草芥!你可想过,那千然公主为何是祥瑞降生?那是天意!天意即使我等都无法揣测,你敢保证,她的死,对我们天界没有影响吗?” “父帝,您息怒!千然公主之事,已无可挽回,若魔界来犯,令天必将付出一切守护天界!” “罢了。”天帝深深地看了云瑶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 浩龙河流域的一角,便是神瑜国的清离宫。春玄摘了一枝雪梅,心中充满了对千然的思念。他想起初次见她的模样,这段时间不告而别,不知她是否会生气呢?会嘟着嘴埋怨他吧?春玄想起千然的朱唇,笑得温柔。 然而,眼前的琼华宫却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砸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他一步跨入寝殿,只见家具被打翻,器皿碎裂,床榻上还残留着血迹。 春玄手中紧握的雪梅,花瓣一片片地散落了下来。 “谁?”春玄的身影快如闪电,一把掐住了刚跨入琼华宫的女子。 “我是紫烟……”紫烟感觉脖子几乎被扭断,“是千然……公……” 听到这个名字,春玄稍微回了神,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一些。紫烟赶紧大口喘着气,调整气息。 “千然在哪里?”春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急切。 “公主……死了。”紫烟的声音颤抖着。 “你说什么?” 春玄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石亭,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呢?明明星缘节的夜晚,就在眼前,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明亮,怎么可能死了…… 从魔界妖帝开始,到可甄护主而死,紫烟迅速地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是春玄仙君?” 看着春玄一怔,紫烟继续说道:“千然公主受伤后,一直等你过来。可甄也去过好多地方找过你,可是都没有你的下落。我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存在。事到如今,千然公主也不在了,你却来了……若你还能更早来一些……罢了。” 春玄缓缓闭上了眼,极力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可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听说她被令涵的剑气从后背贯穿胸膛,听说她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又不得不受三道天雷刑,她看见可甄死在她面前,她的心怕是全碎了吧……就她那个柔弱的身体,她是如何能站立了起来硬扛下了第三道天雷…… 春玄感觉所有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了一张网,死死地网住了他,他痛苦难受到了极点。 拼尽全力封印了黑龙,护下了这三界又如何?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失去了啊,他唯独想的是护住她啊。 春玄笑了,如同那日的千然,笑得竟是泪眼模糊。 第56章 奕国苏家 奕国,东朝神瑜国,西面魔界。 一百年来,神瑜国屡屡进犯,奕国节节退败,割舍了不少城池,乃至现在奕国已经退避到了魔界与人界的边界。而奕国的皇帝,登基基本都捱不了十年,连朝堂都没混个熟,却也都是个短命的。 上个月,老皇帝驾崩,太子傅兼丞相的张太福便立刻派心腹杀了太子,虽说那太子是老皇帝唯一的血脉,可那又如何?张太福把太子表兄玄推为新皇,这别说朝堂了,就连这奕国都快成了丞相的囊中之物。也有忠臣忠言逆耳,可新皇玄就是个混子,唯丞相为亲,压根对政事不管不问。 苏湛着一身官袍,皱着眉头走出朝堂,便立刻赶回了将军府。 他刚回到将军府,紧跟着新皇身边的王德顺,王公公便也跨入了将军府大门。 “苏千千接旨,”王公公清了清嗓, “奉天承运,新皇诏曰,苏家有女苏千千,品貌出众、娴熟大方、温良敦厚、特赐婚于丞相之子张适做妾,择日成婚。钦此——” “苏千千,接旨吧。”王公公从跪着的一堆人里,轻而易举地把苏千千给“挖”了出来。 谁人不晓整个苏将军府,前有六个儿子,苏湛夫妻就想要个女儿,多年来求了很多方子,才终于在第七个孩子的时候,生下了苏千千。 别说是苏湛夫妇了,这六个哥哥也对妹妹万千宠爱,从小就是生怕磕着了碰着了,犹如众星捧月般地长大。苏千千排行第七,小名“七七”,整个苏家都觉得这苏千千就是“七仙女”。从娘胎出来就长得人见人爱,如今年方十八,更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有大病吧!本姑娘嫁你个头!” 王公公万万没想到,这苏千千站起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指着他鼻子骂,而那苏湛,更是连做戏都做不像。 “七七,不得无礼。”苏湛轻声地“教训”道, “苏家女,你居然敢蔑视新皇圣旨!待咱家回禀了新皇,只怕你们苏家这将军府也是走到头了!” 说完,王德顺便气呼呼地走了。 “七七,以后你可不能像刚才这么说啊。”说话的是三哥苏乾,他牵着千千坐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没错!应该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他屁滚尿流地从哪儿来滚哪儿去!”接话的是六哥苏乐,比七七也就大了两岁,看三哥给他比了个顶好的大拇指,更是得意了。 “混账!你们就是这么教妹妹的!”苏湛拍了下桌子,气势十足。 “爹,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哥哥们……”苏千千双眼含泪。 “哎哟,我的乖女儿,为父的意思是,以后为父帮你骂啊!” 苏千千立刻擦干眼泪,笑颜逐开。 服!苏乾和苏乐不禁向千千奉上了赞赏般的眼神,果然是自己教出来的,演技就是不同凡响! “好了,”苏夫人将雪白的梅花糕递到女儿面前, “也不知道这死太监回到宫里会如何编排七七。” “娘,”千千拿了块梅花糕,先放到母亲手中, “您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堂堂将军府,可没怕过谁的。” “话虽如此,可如今圣旨以下,只怕丞相那边会霸王硬上弓啊。”苏夫人担心地看了一眼苏湛。 “别说是妾了,就算是正室,我们七七也绝对不会嫁入那个狼窝的。”苏乾没了刚才的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新皇昏庸,自然不足为惧,这圣旨背后便是丞相的心计。”苏湛叹了口气,神色凝重。 苏千千刚吃完嘴里的梅花糕,喝了口碧绿春茶解了解腻,接着父亲的话头说道, “张太福此举,一来就是料着你们不会舍得把我嫁入丞相府,好给我们将军府扣下个抗旨的罪名。 二来,万一我嫁了进去,也是个妾,那将军府便抬不起头,自然也就是整个奕国的笑话。” 这乱世朝堂的宫人们,最是会看眼色。王德顺便是其一。 张太福帮他在宫外置办了宅子,还给了找了几个女子做对食,金银财宝、美女相伴,王德顺自然是对他唯命是从,就连新皇的一举一动,每隔几日,王德顺都会事无巨细地呈给张太福。 这会儿他正在绘声绘色地给新皇讲述着他在将军府是如何受气,如何被侮辱的。 “陛下,苏将军府骂奴才事小,对您大不敬是真啊!”王公公还抹了一把眼泪。 “那苏千千,还说是温柔端庄,简直是个泼妇啊。她还说陛下有大病!” 王德顺跪在书案前,一副定要新皇做主的样子,但迟迟没有听到新皇回音。王德顺偷偷地抬了下眼,大惊!只见陛下正在书案前认真翻阅着书本,那书本上分明写着三个大字——春宫绘! “陛,陛下……您可听见奴才说的话了?” “听见了,听见了,”春宫绘的后面露出一张清冷疏离的脸,墨黑的眸子,棱角分明,光看这脸,是绝对不会将他和昏庸无能的新皇联想在一起。玄将手中的春宫绘不舍地合上, “那你想朕怎么做?”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这……奴才可不敢啊,”王德顺样子上还是毕恭毕敬的。 “那丞相想让朕怎么做?”玄趁着说话的间隙,又偷瞄了一眼春宫绘。 “陛下可别折煞奴才了!丞相怎会和奴才说这些?丞相忠心为国,一心……” 还未等他说完,只听书案前悠悠地来了一句, “啧啧啧,这春宫绘可画得太好了……” 半月后,和苏家料想的一样,张太福在朝堂上狠狠地参了苏湛一本,怒斥苏湛藐视圣旨,要求新皇严惩不贷。整个朝堂的官员谁人不知,这张太福口口声声让新皇处置苏湛,可新皇本就只是张太福把持朝政的牵线木偶,张太福说的就是圣旨。当然,新皇也没有让众臣失望,立即下旨,命苏家女苏千千于十日之内嫁入丞相家为妾,不得有误。 这朝堂上也不乏一些忠臣,纷纷为苏将军鸣不平。苏湛作为护国大将军,抵御神瑜国入侵,杀敌无数,战功伟岸,前些年在大战中身中数箭,伤了根本,才退下了前线。苏家六子中,如今还有四子留在边境防守抗敌,如今朝中却逼迫苏家女做妾,不免令忠臣寒了心。 “国不将国!是亡矣啊!”一名文官喊道。 “哼!竟敢在陛下面前失仪,来人!卸下他的官帽,扒了他的官服,斩立决!”张太福一脸威严,好似皇帝一般。 “停停停!丞相,朕晕血,朕害怕啊!” 玄揉了揉眉心,看着张太福一脸苦相。虽然张太福霸着朝政,但他也明白,在明面上,他必须装成忠心的臣子。 “遵命!那陛下您看怎么处置为好?”言下之意,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了。 “哎,一个个啰里吧嗦的,我看,告老还乡得了。”说罢,玄就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可张太福又递来一句, “陛下!那苏湛如何处置?” “若是抗旨不尊,奕国也可以没有苏将军府。”玄扔下了这句话,终于满心欢喜地下朝了。 第57章 夜探承明殿 苏湛知道这事儿即使他不说,也自然会传入府中,所以一回府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儿道给了家人听。 “这个昏君!”苏乾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三哥!隔墙有耳!”苏乐出言提醒道。如今这丞相府巴不得他们将军府出事,肯定盯着紧。 “现在就是把我们苏家架在火上,让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苏乾压低了声音。 苏夫人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眼中透出无尽的担忧。 她低声说道:“可朝廷到底还是要我们苏家给个答复,这可如何是好……”她的目光转向苏千千,那可是整个将军府的心头肉,从小便被家人捧在掌心呵护。想到朝廷的要求,她心中一阵绞痛,别说是嫁去丞相府做妾,就算是正妻她也舍不得。 苏夫人的目光又落在苏湛身上,看到丈夫脸上的沉重,她心中明白,即使再舍不得宝贝女儿,可将军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攸关,苏家是万万不会为了女儿而牺牲他们的。她知道,苏湛心中已有决断,只是那决断是多么沉重,多么无奈。 “你们先出去,我和七七有些话想说。”苏夫人闭上眼睛,苏湛终究是开口了。 两位哥哥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尊重父亲的决定,缓缓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苏湛和苏千千。苏湛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他叹了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千千身旁,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还未等他开口,苏千千便问道, “爹,你是要劝七七嫁给丞相家的狗儿子吗?” 苏湛一听,先愣了下,既然笑了, “狗可没惹你啊,他们家可不如狗。” 苏千千一听,乐了,父女俩相视一笑。 “爹,七七不懂,如今这昏君治国,奸臣当道,逼我们将军府就范,为何哥哥们还要为了他上阵杀敌?” 苏湛摸了摸千千的脑袋,温声说道, “七七,将士们上战场,不是为了一人,而是为了奕国的黎民百姓,为了他们不再遭受战争的苦难。你要记住,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唯有百姓安居乐业,才有真正的天下。我们每一位将士,心中所想,所念,皆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无辜的生命,为了他们,将士们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没有百姓,就没有国家,也没有今日的壮丽山河。” 苏千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爹,我明白了,七七一定会铭记爹今日说过的话,将它刻在心里。” “不愧是苏家的好儿女。”苏湛对着女儿比了下大拇指,接着说道, “现在的局势,已经让我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不过,张老贼也太小瞧我们将军府了,但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输赢。爹会为了你拼到最后。” 苏千千觉得心里一暖, “谢谢爹!女儿决定了!我想进宫面圣。” 苏湛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七七,你知道进宫面圣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儿戏,宫中险恶,万事难测。” “爹!如今朝堂拿着皇权压制我们,七七又怎会拿将军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去冒险?女儿也长大了,遇到事又岂能总躲在爹爹的身后!” 苏湛听了,心中复杂。就算揉进眼里都觉得疼的宝贝女儿,长大了。他既为女儿的勇敢感到自豪,却又禁不住地担忧。 他深深地看着千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七七,你可知那朝堂,权谋交织,尔虞我诈,吃人连骨头都不剩,你可真的决定好了?” “嗯!” 苏湛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已决定,那爹就支持你。不过你千万谨记,凡事小心,万不可轻举妄动。” 苏千千自小活泼好动,跟在六位兄长身后学习武功,双亲倒是开明,看她喜爱,便找了最好的师傅来教导她武功。当然,她资质尤佳,加上这么多年的刻苦练习,如今苏千千已经练得一身上乘的飘雪剑法,还有快如飞鸟般的轻功。因为她的梦想是要和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护国护民的。 苏湛做梦都没有想到,苏千千所说的进宫面圣,竟然是夜闯皇宫。 苏千千将长发高高束起,换上了夜行衣,立刻与墨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苏千千小时候没少去奕国皇宫,自然对奕国的各宫各殿的布局熟门熟路。想来这新皇才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选秀纳妃,加上昏庸无能,定不会在三更时分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所以她猜想新皇此刻定是在承明殿的寝宫睡得四叉八仰。 果然,苏千千凭借着自己一流的轻攻,轻松地避开了宫内近卫的巡逻,在沉寂的夜色中,她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行动迅速而又轻盈。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她已经来到了承明殿寝宫的窗下。突然间,她展开身形,一记轻翻,灵巧地腾空而起,她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清风在窗外拂过。 人呢?! 苏千千站在空无一人的床榻前,皱起了眉头。她摸了下被褥,分明还有着温度。 她心中一动,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只见黑暗中一片寂静。 突然间,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清澈而又略带沙哑, “你是谁?”声音中透露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苏千千顿时警觉起来,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转身,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房间的一角,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又不可捉摸的感觉。 下一秒,苏千千听到男子的喊声, “来——”这个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她心头一紧,迅速冲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是皇上?”黑暗中,她紧盯着男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答案。 男子眨巴了下眼睛。 “你别叫,我就放了你,如何?” 那男子又眨巴了下眼睛。 可苏千千是谁呢?从小到大,最是奉行兵不厌诈,只见她从左边的袖子里掏出块四方帕子,毫不犹豫地就塞进了男子的口中。接着她又从右边的袖子里拿出条绳子,把男子绑在了床边。一系列的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般,那男子坚信,她定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了。 “陛下恕罪!”苏千千双膝跪地, “臣女深夜来此,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臣女是苏湛将军府的苏千千。臣女不愿嫁给丞相家的狗……哦不,是不愿嫁给丞相家的公子。我们苏将军府代代忠臣、一心爱国,臣女发誓此生不嫁,愿追随哥哥们驻守边疆,为国而战。” 苏千千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虽然黑夜中不那么真切,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却能感觉到这双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慌乱,反而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冷漠。苏千千感到意外、甚至有些震惊,这和她心中所想的柔弱无力的昏君完全不同。不过目前的情形,可容不得她多想些什么了。 “陛下,您可同意臣女所说?” “如果您不愿,您就告诉臣女。” “好的,陛下,既然您不说话,臣女就当您同意了。陛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谢陛下成全。” 苏千千迅速解开了皇帝的五花大绑,轻盈地一跃,几乎是瞬间消失在黑夜中的阴影中,留下了一片静谧。 玄拿下自己口中塞着的帕子,他看了一眼早已无人的窗户,目光最终落在了帕子的一角,那里绣着一朵雪梅。 “有点儿意思。” 第58章 赐婚 在将军府众人的记忆里,这是苏湛第一次对着他那心肝宝贝发那么大的脾气。 苏千千跪在将军府祠堂前的青石地上,身边一同跪着的还有三哥苏乾、六哥苏乐,没人敢吭一声。 苏湛站在一旁,他的脸色铁青, “混账!竟敢夜探皇宫,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宫重地,岂是你可以随意闯入的地方!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苏湛一想到,苏千千万一有个不测,就好比万箭穿心一般,藏在袖中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父亲!七七的错,更是我做兄长的教导不善。”苏乾想着妹妹这都跪了一炷香了,不禁心疼了起来。 “我也是兄长!七七的错就是我的错!”苏乐想,这妹妹又不是你一人的妹妹。 “你们当然有错!就算你们不说话,也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苏湛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千千, “除了夜闯承明殿,你还做了点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若有隐瞒,必将重罚!” 苏千千这下是真不敢抬头看苏湛了,恨不得把头埋到这青石地下,用极轻的声音飞速说道, “我把那昏君给捆了,然后给他塞了一嘴帕子……” 这下,别说苏湛、包括苏夫人、苏乾、苏乐,还有一众下人,开始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但很快他们也就死了这条心了,毕竟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千千用有如蚊子般的声音说话呢?那肯定是闯了大祸了呗!于是一大家子都差点没稳住。 眼看着苏湛吹胡子瞪眼了,苏千千立刻亡羊补牢, “爹!陛下应下我取消赐婚了!” “他怎么应下的?你不是说堵住他的嘴了吗?”六哥苏乐在一旁用手比划着往嘴里塞帕子的动作。 “是啊,我对陛下说,他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苏乐疯了。早知道今晚就多吃两个馒头了,明天黄泉路上可不能做个饿死鬼啊。 “苏千千!”苏湛很少直呼七七的名字。除非气疯了,就像今天这般。 “爹,七七知道错了,您罚我吧!别罚哥哥们!” “爹,我们愿替七七挨罚!”两位兄长异口同声道。 “闭嘴!你们一个个都脱不了关系!” 苏夫人在一旁看着,深知今日是劝说不了了,于是便走向前去,轻轻拍了拍苏湛的背,给他顺顺气。 “夫人!今日你劝也没用……” 苏湛话未说完,只见夫人微微一笑, “将军,妾身不是来劝说的。今日七七犯了大错,的确该罚。”她转身将嬷嬷手中的长鞭递到苏湛手中, “今日必须家法伺候!狠狠地打!” 这苏湛看着手中的长鞭,这一鞭子抽下去,千千不得吐两口血?于是,干咳了两声,道, “这个时辰在祠堂前大动干戈,怕是影响列祖列宗们休憩。” 不过他还是深深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千千, “今日你跪到午时,好好想想错在哪儿了。” 说罢,苏夫人便搀扶着苏湛离开了。 天色渐亮,微光透过祠堂的窗户洒了进来。 苏千千跪在祠堂前,双腿早已麻木,但她依旧挺直了背脊。两位兄长苏乾和苏乐一左一右陪跪着,默默守护着她。 苏千千满怀愧疚地说道:“每次我做错事都要连累兄长们,兄长们下次不要这般了。” 苏乾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温柔地安慰道:“七七,虽说你此次的确是行事鲁莽,但我们兄妹一心,又怎会舍你一人受苦。” “知道了三哥。是七七不对,七七认罚。” 苏千千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右边的苏乐,眼神中带着几分调皮和期待, “六哥,你身上可有带吃的?昨夜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把我吃的饭都消耗完了。” 苏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姑奶奶,你以为我是来游园的?怎么可能还带着吃的。” 苏千千撅起嘴,继续嘟囔着,“所以我就说,兄长们下次不要陪着一起受罚了,不然连个送吃的人都没有……我这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苏乾干咳了一下,故意板起脸,凶巴巴地说道:“大姑娘了,不许胡说。” 苏千千委屈地低声反驳,“七七说的是实话啊……” 祠堂不远处,苏夫人站在一旁,目光慈善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她轻轻挽住苏湛的手臂,满是柔情地说道: “将军,你啊,刀子嘴豆腐心。让他们跪着也罢了,你偏要在这儿守着。” 苏湛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严肃,但眼神中却有一丝动容。 苏湛缓缓说道:“哎,人人都说新皇昏庸无能,如今是张太福等奸佞把持朝政,可他毕竟是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七七今日仗着自己武功好,半夜闯宫,万一被禁卫军抓到,那可是要被当场正法的。”苏湛抬头看了看天,接着说, “现在天也亮了,陛下还没派人围剿我们将军府,说不定有其他考量。但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苏夫人轻轻点头, “七七会明白的。” 两人望着跪在祠堂前的苏千千,心中波澜起伏。 天未明,张太福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就将苏千千夜闯皇帝寝宫之事呈到了丞相府。 张太福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中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苏千千倒是送上了一个好机会。随即,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准备上朝。 朝堂上,张太福满面春风,等众臣议事完毕,他才缓缓站起,向皇帝行了一礼,语气郑重地说道:“陛下,臣有一本要参。”说罢,他递上奏折, “臣得到消息,苏将军之女苏千千竟然夜闯承明殿,实在是目无王法。臣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 朝堂上一片哗然,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刚想跪地,只见皇帝玄示意他站起来。 玄坐在龙椅上,玩弄着手上的玉玺, “丞相大人,您对朕甚是关心啊,这宫内之事您可是事事巨细。” 张太福脸色微变,连忙拱手说道:“陛下,臣绝无冒犯之意。陛下贵为天子,新皇登基,根基尚未稳,臣也是担心啊。”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上又有谁听不出丞相言语中满是威胁。 “咳,丞相言重了!朕是夸您,多亏了您,朕才夜夜安心入眠,一觉到天明啊!这奕国,没您可不行啊!” 新皇玄这一脸讨好的样子,在场的有些大臣们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露出不满之色。虽然他们心中对张太福一手遮天甚是不满,但对于这位刚登基的新皇,却也过于软弱,更是让人不能信任。 可张太福一听,却心中得意,连忙陪笑道:“陛下过誉了,臣愧不敢当。”他趁势说道:“陛下,请严惩苏将军府。” “丞相,朕昨夜憩在承明殿,睡得安稳,可并未见到苏千千啊。”皇帝玄语气平和地回答道。 “陛下,臣句句属实,若不严惩此女,恐难服众。”张太福句句紧逼。 皇帝玄揉了揉眉心,表情愈发为难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太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犹豫。 “陛下,您乃九五之尊,只要您一声令下,老臣便是第一个支持。若是有人敢反对,便可作乱臣贼子处死。请陛下秉公处理。”张太福上前一步,一脸正色道。 “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玄顿了顿,又看向苏湛,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无奈。 “各位大臣,都知道那承明殿是朕的寝宫吧。”皇帝玄缓缓开口,“苏千千,一女儿身……哎,她半夜入朕的寝宫,能是为何?相信不用朕说得太明白了吧。” 苏湛听到这番话,猛地抬头,脸色从白到青,再从青泛红。 “虽说男欢女爱,自古英雄豪杰皆有之,但昨夜之事,朕也不愿被众臣知晓,谁知丞相居然对朕的事了如指掌,朕也就不得不说了。”玄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 “陛下!”张太福气得脸都绿了。 玄伸手示意张太福不要插嘴,继续自顾自地说, “丞相,朕自知之前已将苏家女赐给张适做妾,可朕情不自控,相信丞相也定能明白。所以,朕决定,召苏千千入宫为妃!当然,这事儿伤了丞相府的体面,朕便赐丞相府黄金万两,如何?” 张太福刚想发飙,就听到龙椅上又悠悠地飘来一句, “丞相刚才道若有人反对朕的旨意便是乱臣贼子,朕知道,丞相一定是能理解朕的。哦?” 此话一出,张太福就感觉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喉咙,想说什么,却也是说不出口了。只能干瞪眼,重新审视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玄的这一番表态,也让众人目瞪口呆。 这皇帝撤回赐婚圣旨,还抢了丞相家的妾,这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第59章 我答应你 新的圣旨跟着苏湛回到将军府时,兄妹三人还跪在祠堂前。苏千千眉头紧锁,内心既气愤又无奈。要不是被苏乾、苏乐兄弟拽着,她估计早就用扫帚把宫里来的人都赶出去了。这皇帝,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整天不是赐婚就是赐婚的,难道他昨夜还没见识到她的厉害吗? 苏湛看着眼前巴巴看着他的夫人,还有兄妹三人,心中暗叹。即使他再宠爱七七,也决不能让整个将军府的几百口都被连累。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陛下居然来了这么一招,让他也是措手不及。今日看来,陛下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随意,反倒是把张太福给绕了进去。让千千进宫,也等于让苏张两家正面交锋了,这陛下究竟是何意呢? 这边厢,张太福在朝堂上吃了个瘪,心中怒火难消。若不是他,这皇帝小儿又怎可能以先帝表兄身份荣登大典?如今这龙椅还没坐稳,就敢当众违背他的意思,这一次,他若不给皇帝小儿一点颜色瞧瞧,怕是之后更难以拿捏。张太福心一定,便连通传都免了,径直闯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陛下!” 张太福四处一看,书案前竟空无一人。他顺着动静走向内室,推开帘子,便见到玄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着两只蟋蟀。 张太福脸色铁青,强压下怒气,上前一步,揶揄道,“陛下可真有兴致。” 玄抬头,看到张太福,大喜:“丞相,这蟋蟀可有趣得很,您也来看看。” “陛下,蟋蟀虽有趣,国事更重。臣前来,是为刚刚朝上之事,请陛下明察。” 玄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脑门儿,却也没停下继续逗弄蟋蟀, “咳,朕纳苏千千那事儿啊,朕也是为丞相着想啊。” 张太福眉头一皱,“陛下,此话怎讲?” 玄放下蟋蟀盒,慢悠悠地说道:“前几日王公公去苏家赐婚,被那苏千千骂得狗血淋头啊。虽说她是京中贵女,可她就是悍妇、泼妇啊!这等人如何能嫁入您的丞相府啊!怕是连丞相府的鸡犬都不得安生啊!” 见张太福半信半疑,玄又继续说道, “再说,昨夜她和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您明白的。”他看向张太福,脸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 “所以,这苏千千就是做个妾也伤了丞相府的脸面不是。朕就勉为其难,将她纳入宫中。一来,她在宫中,您要拿捏苏家还不是易如反掌?二来,苏家四子还在边关上,若是硬要给苏家按上什么罪名,怕是民心不稳。” 张太福听了这话,心里渐渐有些动摇。 玄将面前的金镶翡绿杯盅递给了张太福:“丞相,您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定是明白的,若是神瑜国来犯,谁来守城?没有他们,朕和丞相如何能这里高枕无忧呢?您说是吗?” 张太福接过茶盅,轻抿一口,这话不无道理,兵权还捏在苏湛手中,若是轻举妄动,便有可能两败俱伤,不过他为人臣多年,又岂不知陛下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以牵制自己。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失去对局势的控制。 “陛下所言极是。”张太福脸上略有担心的神色,“但陛下初登大宝,还未举行选秀纳妃之礼。若仅纳苏千千一人为妃,未免有失公允,寒了众臣的心啊。” “还是丞相考虑周全。”玄点头微笑,“朕也正有此念,待将苏千千迎入宫中,便立刻举行选秀纳妃式。只是此番选秀纳妃之事,还得依仗丞相啊。” “陛下英明。”张太福堆起一脸恭敬的笑容,“朝野间人心浮动,陛下此举,必能稳定人心,让朝廷更加安定。臣愿尽心辅佐,为陛下选妃一事出谋划策。” 待张太福离开不多久,玄便唤宫女进了御书房,只听冷冷地一句, “把这茶盅扔了。” 苏千千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连着两次夜闯皇宫。她明明在祠堂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再做这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事情,但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赐婚了,让她不得不重新开始这种“旧业”。 这整整跪了一天,她的膝盖感觉要被跪穿了。翻窗的时候也不如昨夜那样灵活,直接撞上了内窗沿。 “嘶……”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疼得不禁龇牙咧嘴。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小心地撩开被褥。 没人? 和昨晚一样,床上空无一人。 苏千千伸手摸了摸,明明床褥还是暖的,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一大只不明物体从正面直接扑倒,接着,她就被重重地压在了床榻上。 屋外月色如银,屋内满室漆黑。 玄将苏千千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隙。 “别动,不然我就叫了。” 压低的男音,苏千千被反将了一军。这不是昨夜她的台词吗?她心中一惊,这才注意到两人此刻的姿势:他强有力的双臂紧紧压住她,呼吸间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心跳瞬间加速,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从小随父兄学武,不拘小节,也不甚在乎男女之别,但毕竟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过。此刻心中的羞涩和慌乱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她彻底乱了分寸。 “你个登徒浪子!给老娘滚开!”苏千千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叫唤生怕把禁军引来。苏千千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因为用力,身体更加贴近。 “苏家小姐,这么着急要走吗?”玄低声轻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探究。 苏千千又气又羞,奈何被玄牢牢控制,动弹不得,只能怒瞪着他。虽然漆黑一片细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自己看穿一般。 “你别得寸进尺!”苏千千低声威胁。 玄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然后松开了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苏千千被放开的一刹那,心中一股火气涌上来,拳头已经扬起,几乎要朝他揍过去了。然而,就在拳头悬在空中的瞬间,她还是忍住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是陛下。 玄并没有点上火烛,殿内依旧漆黑一片,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清晰。 “苏千千,朕知道你不想入宫为妃。” “那陛下就撤了这道圣旨。”苏千千愤愤地说道,心中压抑着怒火。 “还不行。朕需要你替朕做些事。” 苏千千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您是陛下!您有那么多的臣子,为何偏偏盯上臣女?”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并没有被苏千千的怒气所影响, “如今的朝堂,你应该也略有耳闻。丞相紧咬不放,虽说眼下朕可以保苏将军府一次,却不一定能保得下第二次。你进了宫,苏湛就是国丈,丞相便不敢轻易攀咬。” 黑暗中,苏千千看不清身边男子的神情,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世人皆道新皇昏庸,但此刻,苏千千意识到自己或许低估了他。 苏千千沉默着,心中不断权衡着这番话的真假和利弊。一直以来,自己便在父兄的羽翼庇护之下长大,如今朝廷风云变幻,若自己能为父兄分忧,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的。然而,她也明白,身为女子,婚姻大事更不能随意为之,她不愿被困在这金丝笼中,陪伴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度过一生。 玄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他继续说道, “朕知道你不愿入宫。朕答应你,事成之后,朕便放你自由,让你离开这里,也定会保将军府一世平安。”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苏千千终于开口, “陛下要臣女做何事?” “不急,待你入宫之后,朕再与你细说。” “好,我答应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请陛下记住今夜所言。” 第60章 拜别 不过几日,宫里便遣人送来了苏千千入宫的聘礼。包含一些绫罗绸缎、头面珠钗,以及几箱子精致的器物,尽管数量不多,但因苏千千入宫的份位也着实不高,便也算不得简陋。而苏千千也更是不在乎,毕竟她清楚她与新皇之间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随着日子飞速流逝,转眼便到了出嫁的前一夜。苏府一片忙碌,府里的下人们来来往往,为明日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在这喧闹的气氛中,苏千千的房间却显得格外安静。 夜色渐深,苏千千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恍惚。冷静想来,都怪那皇帝,那夜突然扑倒了她,搞得她脑袋顿时变得不灵光了起来。于是便头脑一热应下了这场连着爹娘兄长都要瞒着的戏。眼看明天就要入宫了,离开爹爹母亲,离开她的兄长们,她第一次没了底气……想着想着,苏千千的眉头都蹙到了一块。 “七七,是我。”门外,苏湛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沉重和温柔。 “爹,您怎么来了?”苏千千收起心中思绪,起身将父亲迎了进来。 苏湛看到女儿亭亭玉立,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疼爱。他走到苏千千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坐下。 “七七,明日你就要入宫了,有些话父亲想和你说。”苏湛坐在她对面,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道, “爹对不住你啊,七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苏湛只要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他要见女儿便不再是容易的事了,就哽咽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将军府,可爹又如何舍得你用自己的一辈子来护着我们呢?我们将军府各个都是一顶一的好儿女,爹进宫求陛下撤回圣旨,若是他不愿,爹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你离开。” “爹,”苏千千忍住眼泪,努力将嘴角弯成了一个的弧度, “若是我离开了,那您和娘怎么办?兄长们又该如何在朝中自处?还有我们将军府这几百条命……奕国虽是方圆之地也皆是皇土,我又能逃到何处呢?” 苏湛目光深邃,苏千千所说他又怎会不知。新皇登基,虽说眼下根基未稳,可如今看来,这陛下未必就是任丞相拿捏的。看那第一道赐婚圣旨便知,是他用来揣摩苏张两府关系的,废了也就废了,而这第二道赐婚,便是要苏千千在自己眼皮底下,好用来拿捏苏府。 所以,谈何撤旨。 苏湛皱着眉头,深叹一口气,却见女儿握住了自己的手, “爹,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定会照顾自己的。”苏千千微微一笑。 苏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七七,你且记住,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千千便在母亲的敲门声中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耳边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七七,该起来了。” 苏千千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只见母亲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子,眼中满是不舍,“娘,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苏千千牵着母亲的手走入屋内。 “今天你入宫,娘要为你梳头。”苏母摸了摸苏千千披肩的秀发,用梳子从上往下轻轻梳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娘……” 苏夫人从铜镜中看着女儿的脸,慢慢说道,“当年啊,我和你爹一直盼望能有一个女儿,谁知接连生了六个小子。我们寻了很多偏方,只要听说哪个庙的菩萨灵验,便去祈愿。老天有眼,终于把你送到了我们身边。你出生时,小脸蛋红扑扑的,哭声洪亮得惊天动地。” 苏夫人眼中渐渐浮现泪光,“世人都说女子命苦,嫁人生子后便被困在家宅一隅。你以为是女子没有勇气走出宅院吗?不是的,是因为她们对父母亲人、对子女有更多的牵挂与不舍。” “你出生时,娘就发誓要让你过得自由,不受束缚。即使你不嫁人,留在这府中一辈子也无妨。” 在苏千千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典范,她从未想到母亲竟会有这样的心愿。她忽然回想起,当年她想学武功,在整个奕国没有女子学武的先例,可母亲却毫不犹豫地支持她,还高兴地送她去了武学堂。 苏千千的眼眶渐渐湿润。 “你爹……他是将军,对外他要忠君爱国,对内,除了我们,全府几百口人的安危之责也皆在他肩上。很多事上,他有他的无奈,娘是明白的,所以娘不能逼他。此次你为了苏家的安危决定入宫伴驾,若是以苏家主母的身份来说,有这么一位爱护着家人的女儿,娘自然是顶顶高兴的。” 苏母的手轻轻抚摸着苏千千的头发,眼中满是疼爱和不舍, “可娘心底里却又希望你不必这么懂事,不必为了任何人牺牲你自己。娘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这是苏千千第一次听见母亲与自己说了那么多心里话。似乎从小时候起母亲便总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玩耍打闹,然后拥着他们,笑得温柔。 苏千千紧紧地抱住母亲,将额头靠在她的肩头,母亲的肩膀柔软而温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避风港啊,想着想着,她的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安慰了母亲之后,苏千千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然后示意伺候她入宫的嬷嬷们进屋。嬷嬷们手中捧着云锦描金的赤红嫁衣,显得庄重大气。看到这华丽的嫁衣,苏千千不禁疑惑地问道: “这嫁衣为何是红色的?不是说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穿红色吗?” 领头的嬷嬷俯身行礼,恭敬地回答: “陛下特赐隆恩,念您是第一位入宫的主子,特地命制衣局赶制了这身红裳。” 苏千千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精致的云锦,神情虽是淡淡的,眸子里却有了一丝柔柔的笑意。 终于,苏千千的房门打开了。庭院里早已布置妥当,一台八人大轿早已停在府外,周围站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苏千千身穿赤红嫁衣,一头乌黑秀发被轻挽成髻,镶金翡翠的蝴蝶头面,随风晃动,婉约不失灵气。 三哥苏乾和六哥苏乐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了。小时候,苏千千整天耍赖不想走路,兄长们便抢着背她,不亦乐乎。那时苏乾总是最快一步,笑着说:“来,三哥背你。” 苏乐也不甘示弱,总是笑着拦住苏乾,伸出手说:“轮到六哥了,三哥你可不能总是占着!” 小小的苏千千每次都笑得像朵花儿,享受着被兄长们争相疼爱的时光。 如今,那个曾经撒娇耍赖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穿上了嫁衣。苏乾走到千千面前,背朝千千蹲了下来, “来,三哥再背你一次。” 苏千千点点头,强忍住泪水,轻轻伏在三哥的背上。苏乾感受到妹妹的重量,稳稳站起身,不舍与疼惜涌上心头。这一路虽是不长,可苏乾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走得小心翼翼。希望陪着七七的路,还能更久更久。 苏乐紧紧跟在一旁,一言不发。 “六哥……”苏千千想说些什么,却被苏乐打断, “大喜日子,开开心心的。” 到了轿前,苏乾万般小心地将万千宠爱的妹妹放了下来。站在府前的苏夫人的手紧紧握着苏湛的手臂,眼眶微红,却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苏湛虽神情坚毅,但眼角的微微颤动,想再叮嘱些什么,却也最终只用微笑代替了。 苏千千含着眼泪,向父母和兄长们深深鞠了一躬。抬头看了看再熟悉不过的几个大字——苏将军府,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她童年的回忆,映着她无数次在院中与兄长们嬉戏打闹,被爹娘宠爱的身影。这是护着她那么久的将军府啊…… 然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终是踏入了轿中。她知道,轿帘一落,这一去便是不同的生活了。 第61章 入宫 入了乾坤门,那便是皇帝的后宫了。离着乾坤门最近的,是皇帝的承明殿,不上朝的时候,皇帝便在承明殿休憩。苏千千看了看承明殿的牌子,这地方她熟! 再走几步便是皇后的凤鸣宫,接着是皇贵妃的丹宁宫,一道道门一条条路,皆是按着后宫嫔妃的地位排的。 苏千千跟着前头的小太监走了一阵,见那小太监不时地回过头来打量自己,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太监被这一问,立刻摆了摆手,讪讪地一笑, “主子要入住的宫殿,有点儿远,您慢慢走,别累着了。” 苏千千一听,这皇帝还挺会安排!本来就是做戏,她巴不得住得远一些,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清净。 这宫里的人啊,最是有眼力见。苏千千是后宫里的第一位主子,皇上给特赐了红色嫁衣,定是枝头上的凤凰,可谁料却让住进了离乾坤门最远的离清苑,这皇帝过来一次得多费力费时啊,要不是这宫内还没其他妃子,不然这离清苑可就是妥妥的冷宫啊。于是,整个离清苑,居然连个使唤宫女都没有。不过,苏千千可是乐在其中的。这离清苑,便是她的天下了! “谁!” 苏千千猛地睁开了眼。 她自小练武,警觉性高,刚开始迷迷糊糊的便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盯着自己。没等对方开口,苏千千已经先下手为强,重重的一拳挥了过去, “哎哟——” 是苏千千熟悉的声音。 “陛……陛下?”苏千千急忙收回了再次挥舞着的拳头。 “你连朕都敢打,是不是不要命了?” “您这话说得可就冤枉臣女了……” 苏千千一边反驳,一边赶忙想找些火烛点上,可是她这初来乍到,还没记住这苑里的东西和摆设呢,以致于刚走两步,不是磕着头就是撞着腿,忙乱中满是尴尬。 “得了得了,朕说两句就走。”黑夜中,玄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你可责怪朕让你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苏千千揉了揉腿, “臣女和陛下不过是做戏罢了,住哪儿都不在乎。而且,”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狡黠,“陛下若不是安排我住这儿,又怎能让丞相卸下防备,安安心心地准备选秀宴呢?” “嗯,不笨。” 若是现在有些许光亮,那玄一定能看见苏千千给了他一记大白眼。 “陛下,臣女也有一事。” “说。” “您下次能不能别总是像采花贼似的,臣女毕竟是个姑娘家,您这大半夜地跑臣女的床榻边上,您觉得合适吗您?” 玄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莫要忘了,前两次可都是你闯的朕的寝殿。” 苏千千心里一窘,不过转念一想,这屋里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她便也就踏实了许多。 直到她半拽半推地把玄拉出了屋门,躺回床榻,才突然想起,她竟给忘了刚刚那人可是九五之尊的陛下,她那些不知礼数的言语和动作,别说诛九族了,就算是诛个祖宗十八代也不足为惜。不过她却隐隐觉得,虽说只在黑夜中见过三次,他却是值的信赖的。于是,她便在心里给祖宗十八代默默地道了个歉……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 果不其然,没两天,苏千千不得圣宠,进宫即冷宫的消息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苏将军握着虎符,掌握着奕国的兵权,他的嫡女被新皇第一个召进宫,众人便猜想着即便不是皇后之位,退而求此次的皇贵妃之位也定是苏家女的囊中之物了。所以,如今那些本来眼红着苏湛做了新皇的第一个国丈的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赶忙遣了家丁去丞相府送礼,为自家女儿入宫打点好关系。 王公公守在御书房外,老远便看见了往这边来的丞相,便一脸讨好地等着吩咐。 “王公公,”丞相压低了声音, “陛下这两日身体可还康健?” 王公公是个懂事儿的,眼珠子一溜,笑得满脸褶子, “承蒙丞相关心。陛下这几日都歇在承明殿,和往常没什么变化。” 说完,王公公便扯着嗓子通传道, “丞相求见——” “丞相,您这满面春风的,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也说给朕乐乐呗。”玄半躺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太福努力压住嘴角,将手中的册子递到了玄的面前。 “这是此次入宫秀女的名册,请陛下过目。” 玄随意地挥了挥手,“不用看了,您都给朕选好了,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玄抬眼看了看张太福,眼神中带着玩味,“您说对吧?” 张太福连忙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陛下说笑了。老臣只是稍稍把关,毕竟入宫做主子的,也得配得上陛下的身份。” 玄淡淡一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太福,“那就劳烦丞相费心了。朕信得过您。” 张太福躬了躬身, “陛下,后日秀女就要入宫,这后宫如今已经有一位主子,不知秀女们的居所该如何安排?”张太福看玄一副不理解的眼神,又补充道, “苏将军的女儿听说住在最远的离清苑里,毕竟她是第一位入宫的主子,要是刚进宫的秀女们住得离陛下更近一些的话,怕是不合规矩……” 玄自然是听出了张太福句句都是试探,便顺着意思说了下去: “那苏将军之女入宫,朕不是早就和丞相说过朕的用意了吗?想来丞相贵人多忘事,定是不记得了。” “陛下说笑了,老臣只是想苏湛毕竟是国之重臣,他的女儿必定是要后宫高位的。” 只见玄眉头一皱,冷笑道, “笑话!这是朕的后宫,朕想让谁做皇后便是谁,谁倒想看看,究竟是谁敢插手朕的后宫之事。” 张太福看着玄发怒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告退了。走出御书房,他感到格外轻快。前些日子皇上说要控制苏府,如今苏千千入了宫,已是插翅难飞了。这次选秀宴,他的女儿必定能脱颖而出,无论是这后位,还是这奕国,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第62章 秀女入宫 苏千千入宫几日了,她的离清苑依旧没有宫人前来伺候。但苏千千倒是觉得,只要不少了她一天六顿的吃食,她倒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她清楚自己不是入宫来做妃嫔的,再者凭借自身优秀的条件更做不了太监,她猜想皇帝定是看中了她的武艺才华,想让她做暗卫。想来这也不愧为一个女子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哪能还要其他的? 只是她天生是个爱热闹的,这后宫里,就她一人也着实是有些冷清了。 进宫以来,她日日睡到日上竿头,今日也照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撑着懒腰准备上院子里晒晒太阳,却被眼前的一堆人给吓了一跳。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了定神,这是秀女进宫了啊。可怎么会在自己的离清苑?还未待她整理好思绪,领头的太监向她揖了个礼,说道, “主子,今日秀女进宫。按礼制,应先去拜见后宫里最尊贵的娘娘,可陛下这后宫,就独您一人,王公公去问了陛下,陛下说,都带您这儿来。” “你怎么不事先通传?”苏千千有点不可置信。 领头太监略显尴尬,凑到苏千千跟前小声说, “主子,奴才通传过了,主子可能睡着,两次都没叫醒您……” “啊,啊,哦……” 苏千千挠了挠头,自己压根儿什么都没听见,一心一意地在梦里见周公呢。再看站满了苑的秀人,苏千千心里已经把玄骂了个八百遍了。这摆明了是给她树敌来了啊。 此时,站在秀女中间的一位头戴金丝雕翡翠珠花,身着紫绛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的女子,微微往苏千千这边走了几小步,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晃动,衬得她愈发婀娜多姿。 只听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丞相府张宁儿见过……”话音未落,她先抬眼打量了下苏千千,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在京中无人不知晓的将军府嫡女苏千千,据说从小便被送去学武,打那时张宁儿便觉得这个苏千千与她这般的贵女不同,定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人。入宫前几日又听说了这苏千千不得圣宠,她就笃定苏千千定是貌似无盐的女子,遭了圣上嫌弃也是情理之中。 张宁儿又细细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发如乌瀑,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是个极品美人胚子。尤其是她从小练武,更有着和她们这些人所没有的飒爽气质。如此这般,张宁儿便觉得不得不未雨绸缪了。眼下陛下冷落苏千千,这就是自己在后宫立足的机会,她必须将苏千千狠狠地踩在地上,不让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张宁儿福了个身,似有些为难,“宁儿也不知姐姐是什么位分,该如何称呼呢?” 苏千千入宫以来,新皇还未赐封过她任何妃位嫔位,就连最低等的采女都未及,这早已是宫内外皆知的了。苏千千的薄唇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虽是不看重这些的,可并不代表她能任人践踏。 苏千千毫不避讳地围着眼前的张宁儿转了一圈,再细细打量了一番以后,满是好奇地问,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丞相府的宁姐儿啊!久仰大名!对了,听说丞相府前两年不是有个女儿送去伺候先帝了吗?不知是哪位呀?” 这话一出,只见张宁儿手上紧紧抓着帕子,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张宁儿是丞相府的庶女。 五年前先皇帝龙体渐衰,不知从哪儿听信了谗言,只要让未经事的女子日日侍寝,便可保龙体康健、长寿不衰。于是,先皇帝便大肆纳妃,从民间到朝堂,当时丞相还只是户部尚书,为了仕途,便主动向老皇帝表示愿意进献女儿。 当时还是户部尚书府的夫人,自然是不会舍得将亲生女儿的幸福葬送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于是便将庶女的张宁儿连夜送到了老皇帝床榻上。可谁知,当夜先皇帝就突然薨了。 据传张宁儿虽然已经脱得只剩一件肚兜,但还并未侍寝。靠庶女坐上了丞相的张太福,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或是觉得这女儿并未物尽其用,于是当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出了宫,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这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尤其是朝堂不稳时,太监宫女们,就靠这些腌臜事儿讨个活头了,谁不想拿个把柄去保万一呢。所以张宁儿这事儿,朝廷上的王公贵胄自然是了然于心的。 张宁儿的眼睛通红,就像要吃人一般,她狠狠瞪着苏千千,这是她最恨的事,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可这苏千千她怎么敢!张宁儿恨不得立刻扒了苏千千的皮,抽了她的筋,她的指甲把手掌压出了红红的血印。可转眼又想到进宫前父亲对她的叮嘱,甚至可以说是命令,她只能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连着声音也柔弱了不少, “空穴来风罢了。姐姐可莫听信这些传言。” 纵然张宁儿在苏千千这儿吃了个大瘪,却依然有不怕事儿的敢来挑事儿。 “这不是苏姐姐吗?”走上前来的女子,苏千千认得。 户部尚书陆旻生的嫡女,陆尧。陆旻生是白丁出身,这一路步步为营,爬上了尚书的位置实属不易,一路和糟糠之妻互相扶持,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可那都只是光鲜的表面罢了,陆旻生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家中妻妾成群,他更是宠妾灭妻的典范。这陆尧,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本来是家中姨娘所出的庶女,可这姨娘用得一手后宅好手段,活生生地逼死了原配夫人后,被扶成了正妻。 自此,陆尧摇身一变,成为了陆府宠爱的嫡女,而原配正妻的女儿,真正的嫡女陆乐嫣却只能为了家族利益,被迫嫁给了游手好闲、恶名满贯的国公府庶子。 乐嫣和苏千千是打小便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苏千千清楚地记得,乐嫣流着泪上了花轿。明明曾经乐嫣也是明媚潇洒的人儿,可最后,却抱着她说信了命。 苏千千看着陆尧走到张宁儿身边,她轻轻地挽上张宁儿的手臂,满脸的自豪。陆尧用娇滴滴的声音看着苏千千说道, “苏姐姐呀!好久不见!我想你怎么也不来府里玩了呢?原来是入宫了呀。可妹妹依稀记得,姐姐不是去丞相府做妾了吗?” 话音刚落,站在她们身后的那些秀女们纷纷掩嘴偷笑,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苏千千皱了皱眉,目光淡淡地扫过陆尧。她穿着艳丽的红色绣花罗裙,头上戴着一顶宝绿翡翠簪,依旧是那么……俗。苏千千突然想起有一年她在山里抓到的一只山鸡,也是头顶红冠,腚上有一簇绿毛。 啪! 苏千千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狠狠地给了陆尧一个耳光。 (宝子们,今天有2章哦,笑一个) 第63章 杀鸡儆猴 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任凭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陆尧被打得踉跄了一步,连着她挽着手的张宁儿都差点一同摔了出去。张宁儿便没好气地甩开了陆尧的手。 眼见陆尧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红印,虽说有点儿公报私仇,但苏千千还是满足地笑了。不错,就算躺了这些日子,她的实力还是在的。她苏千千,可是自小武学堂里打出来的,她的一巴掌可不是闺阁娇羞小姐的那个撒娇的小巴掌哟。 陆尧顿感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愤怒而又羞愧地看着苏千千,大声叫道, “你,你竟敢打我!” 陆尧一扭头,看见领头太监上一声不响地低着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道, “你个死太监,还不抓住这个贱人掌嘴!” 领头太监心中叹气,嫔妃内斗他见得多了,其中的阴险与狠毒可比这要复杂得多。而且,这可是苏千千的离清苑,作为宫中老人,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但他又立刻权衡了一下利弊,如今这局面,改明儿谁做后宫之主皆有可能,得罪谁都没必要,于是只能低眉顺眼地提醒道, “陆小主,这里可是苏主子的离清苑。” 可没想到,陆尧压根拎不清,她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想给苏千千一巴掌,结果又被苏千千一把抓住了手腕,再往后一推,陆尧便摔倒在地上。事到如今,陆尧便是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直接躺了下来,哭着大喊, “我父亲可是户部尚书!” “那又如何!我爹乃护国大将军,区区尚书之女居然敢在我苏千千面前撒野?”苏千千这声喊得比陆尧更大声,直接让疯了般叫嚷着的陆尧顿时收了声。 苏千千转眼冷冷地看着她,继续说道, “这是陛下的后宫,你居然敢问我是不是丞相家的妾?又或者你想说的是,堂堂天子抢了丞相家的妾室吗?” 陆尧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依旧嘴硬,“你……你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千千冷冷一笑,“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是个蠢货。按你的说法,我是陛下亲自“抢”回来的,而你,”苏千千的眼神扫过院子里的秀女们,轻轻挑眉一笑,“不过是送上门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秀女们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捏紧了手里的小帕子,却也是无人再敢嘲讽些什么了。千千这话里有话,杀鸡儆猴的意思,怕是再清楚不过了。张宁儿愤恨地瞪了陆尧一眼,陆尧的脸色愈发难看,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辞。 “姐姐们,别吵了。”人群中一个秀女站了出来,柔声说道,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银丝线绣着朵朵梅花,尤为好看。她的眉目如画,举止间尽显温婉。 “大家都是为了伺候圣上进的宫,都是姐妹,应该相互体谅才是。尧妹妹,苏姐姐也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苏千千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苏千千盈盈一笑, “这位妹妹,你是哪家的?” “回姐姐的话,臣妾钟清梅,家父乃礼部侍郎钟谦闻。”她微微欠身,表现得十分谦卑。 “原来是礼部侍郎家的,怪不得礼数有加呢。”苏千千淡淡一笑,接着道, “劝架是好事,但可惜,妹妹这话说得未免太偏颇了些。谁是气话,谁是真心话,大家心里都有数。” 钟清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 “姐姐说的是,清梅记住了。”她再次欠身,退回了人群中。 秀女们再次噤声,没人再敢轻举妄动,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苏千千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 “我对你们不感兴趣,所以众位无须在我这离清苑里找存在感,更别自以为是地给自己找麻烦。”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依旧躺在地上的陆尧。 不到半晌,这离清苑里发生的事,便一句不漏地被传到了御书房。听完王公公的禀报后,玄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千千在苑中把一堆秀女都给骂了?” “陛下明鉴。”王公公一脸忠诚,“苏主子性情直率,不拘小节,只是今日她对刚入宫的秀女这般羞辱,不但打了陆尧姑娘,连带着丞相府的宁儿姑娘也被骂得失了体面,这苏主子怕是有些失了分寸。” 玄听后,脸色冷淡, “你到底是这宫中的老人了,不一样了。如今也敢说主子没分寸了。” 王公公立刻双膝跪地,连忙道, “老奴不敢,老奴担心后宫之事会影响陛下的心情,所以才说话没了分寸,陛下恕罪!” 玄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对着王公公说, “起来吧。你说得在理,传朕旨意,苏千千禁足离清苑半月,任何人不得探望。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传旨。” 王公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丞相特意交代,要他帮着在后宫照看着张宁儿,铲除一切障碍。本来他还想着如何表现自己,没想到这苏千千倒是把机会送到了他眼前。想到丞相应允过,待张宁儿封后之日,便赐他黄金万两,铺面五家,异族美女十人,他更是加快了去往离清苑的脚步。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啦,宝子们,周末快乐哟。下周命运的齿轮就要转动啦!) 第64章 又打起来了 “陛下,您怎么老挑人家睡觉,黑灯瞎火的时候过来?” 苏千千没好气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经过前几次的“夜聊”以后,她对这皇上的深夜来访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也懒得去找什么烛火了,索性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床边,等着面前的黑影回答。 “怎么样?你对朕的禁足安排可还满意?这几天耳根清静多了吧。” “谢谢您老人家的美意。您百忙之中,还能想到臣女满不满意,真是令人感激涕零啊。” 这话,苏千千说得带气儿。 王公公狐假虎威地跑来离清苑,宣旨让她禁足半月,她便料想到陛下此番安排定是有深意的。结果,也就不到七日,便听说皇帝在后宫流连忘返,龙心甚悦,大举晋封,入宫的十多位秀女皆得了名分。 其中礼部侍郎府的钟清梅得了钟淑媛、户部尚书府的陆尧则略高一等位居陆淑仪,丞相府的张宁儿更是拔了个头筹,一举封了个宁妃。 这可是目前新皇的后宫里,独一无二的最高位分了。 想起刚进宫那日在离清苑这儿受的气,位高如宁妃,又岂会忍气吞声?必须要在众人面前把这口气给狠狠地出了。 于是,便请了陆淑仪、钟淑媛,还有一众美人、良人,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堆宫人特意赶来这离清苑门口散了个步。 “宁姐姐,进宫才这么点儿日子,圣上就歇您那儿两次了,圣上可真宠爱姐姐。”陆淑仪的嗓门,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宁妃荣宠万千,可真令妹妹们羡慕。”走在后面的几位份位不高的也连忙附和着。 宁妃拿着一条丝帕,轻轻地捂住嘴,娇弱地笑着,“妹妹们可别这么说……”宁妃往离清苑方向瞟了一眼,“被人听去了还以为本宫独揽专宠呢。” “嘎吱——” 离清苑的门从里面开了。只见苏千千搬了张凳子,靠着门边坐了下来。 “咳咳。”宁妃给了陆淑仪一个眼神,陆淑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千千,好大的胆子!见到宁妃也不行礼。” “哦,宁妃好。” 虽说苏千千连站都没站起来,但她能毫无波澜地说出这句话,也硬是让宁妃等人吃了一惊。 陆淑仪因为前几日一巴掌之仇,如今做了淑仪,虽不及宁妃,但这威风自然也要耍的。 “苏千千,如今这里人人都比你份位高,你怎不行礼?” “哦,你们好。” ……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苏千千,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些葵花瓜子,一边嗑一边说, “这几天可把我给闷坏了,终于盼来了个戏班子,来来来,高朋已满座,请戏子登台!” 宁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苏千千,你说得什么胡话?圣上命你禁足,你竟敢抗旨?” “大姐,陛下是命我禁足了,又不是不让我动,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跨出了离清苑了?”一边说,苏千千还用手指了指眼前的这道门。 “什么大姐,你简直不知所谓,不懂礼数,不分尊卑!”宁妃气急,额头青筋隐隐,手中的丝帕几乎被她扯破。 “大家都是姐妹,可别伤了和气。”钟淑媛走到宁妃身边,轻轻地给宁妃抚了抚背,继而看着苏千千,声音柔软如水,“苏妹妹,宁姐姐也是关心你,怕你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才会多加提醒。” 苏千千斜睨了钟淑媛一眼,摇了摇头,怎么又是她,还是嗑自己的瓜子吧。 “呸—”瓜子壳飞了出去。 钟淑媛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她惯有的温柔, “苏妹妹,你也别恼,如今宁姐姐乃后宫之首,管教我们这些妹妹既是分内之事,也是为我们好。” 钟淑媛的话仿佛点醒了宁妃,她转头对身边的宫人说道,“来人,给苏千千掌嘴!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宫人们面面相觑,苏千千眼下虽不得宠,可谁人不知,她的父亲是护国大将军苏湛,她的兄长们也皆是戍边的名将,这万一被将军府知道了,要弄死个奴才不就跟捏死个蚂蚁一般?再者,那日她穿着陛下特赐的红色嫁衣进宫也是这后宫头一遭。 尤其是宫里的老人,看多了这宫中的瞬息万变,便懂了十年风水轮流转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这宁妃虽居高位,可毕竟未登后位,所以,宁妃虽下了命令,却迟迟无人敢上前,谁都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大祸。 站在一边的陆淑仪,比起宁妃更加气急败坏,她看到这离清苑就想到前几日她被苏千千打得摔倒在地,这些日子,好多人都在背后笑话她,她又怎会不知? 当然,眼下她也想在宁妃面前长个脸表个态,于是她并着几个小碎步往苏千千的方向冲了过去,扬手准备给苏千千一巴掌,以报前仇。 苏千千冷眼看着陆尧的手挥来,脸上毫无惧色。 就在陆尧的手即将落下的一瞬间,苏千千突然出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无论是张宁儿、陆尧或是钟清美,都是京中贵女,从小养在深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生惯养,又哪里比得上从小就学武的苏千千的力气。 只见苏千千用力一扭,还未等陆尧叫痛,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陆尧痛呼一声,整个人被迫踉跄后退几步,捂着手腕,脸色苍白。连着宁妃、钟淑媛在内,在场的嫔妃们皆满脸惊愕。 “你!你!”陆尧气急败坏,眼中充满愤恨。 “哎,前几日说你蠢,没想到记性还不好。还记得我送你的见面礼?” 陆淑媛当然是忘不了,可她也的确愣是没想到,她入宫也就不到半月,却已经被苏千千打了两次!她捂着脸,刚想发作,却见苏千千把凳子搬了起来,往里走了一步,又回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陆淑媛本还想破口大骂,却在看见苏千千关上离清苑大门前的那一瞬间,她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冰寒的冷意。陆淑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心里莫名的恐惧蔓延开来。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畏惧。她咽了咽口水,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被苏千千扭伤的手腕,退后了几步。 宁妃见状,愈发觉得颜面无存,冷冷地哼了一声,“废物!”便扶着钟淑媛的手离开了。 玄是之后听王公公说了才知道,那些贵女们竟然如此想不开,又上离清苑闹出了一场好戏。他料到这苏千千定是心里不痛快的,所以今夜这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就往这离清苑跑了。 “陛下,您夜夜笙歌,还能记得这离清苑住着臣女,也是难得。”只要苏千千不痛快,她的嘴可没饶过谁,也早把之前生怕自己口无遮拦影响了祖宗十八代的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玄轻笑一声, “苏千千,这么暗,你怎么不把火烛点上?”玄只能靠窗户透出的光亮,看见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 “臣女这不是懒吗?哪有您这么勤快每夜雨露均沾呢?” 眼下对于苏千千来说,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天黑天亮,她满心只念叨着一件事: “陛下,您有命令就赶紧吩咐。眼下这么耗着我,算个什么事儿?臣女在这后宫等啊等,等得花儿都谢了,我这可都是大好年华啊!” 苏千千是真的有些恼。前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她是乐在其中啊,可是久了,她又怀念起在将军府时,偶有偷懒时,爹鞭策着她学武学文的日子。如今,却也连爹娘兄长的身影也见不着了。 这皇宫虽大,于她而言却和金丝鸟笼无异,她只想尽快帮皇帝办完事,回到将军府陪着爹娘,回到这广阔的天空下自由自在。 (今日也是两章哦!) 第65章 春日宴 “朕需要你找到与梅花有关之人。”黑暗中,玄悠悠开口。 苏千千先是一怔,接着心中翻涌起无数疑问, “与梅花有关?是身上有梅花?还是名字里带着梅花?还是种梅花的……?” “朕并不知……” 皇上的回答着实意料之外,苏千千没好气地说, “这可是大海捞针啊!” 转眼一想,苏千千似乎又有了点眉目, “对了!其实臣女有个法子,陛下每夜宠幸一位佳人,不就能光明正大地看得清清楚楚吗?既能一览春光,又能找到您想找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千千……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 要不是留着苏千千有用,玄可能已经掐死她了。 “陛下!男欢女爱怎能说廉耻?”苏千千觉得有点冤枉,又补充了一句,道, “还有,陛下口中所说的不知廉耻,还不都是陛下自己每夜必行之事……” “苏千千!你要是觉得活腻了,也可以直说。” 玄的咬牙切齿让苏千千顿时记起了祖宗十八代,于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服个软,连忙低声道, “是,臣女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苏千千,你既已入了朕的后宫,你还准备臣女臣女的说到何时?你在朕面前,应该以臣妾自称。” 苏千千觉得,玄定是在报刚才的一语之仇。 “……这恐怕不在我们的交易之内……吧?”苏千千觉得自己是越发胆子大了,敢质疑起九五之尊来了。 “咳咳,”玄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自然是有关的,若有需要,你定要全力配合才是。” “是是是……”苏千千满脸不愿意。 “好了,说正事。三日之后,春日宴,你记得赴宴。” “知道了。赶紧走吧,耽误人睡觉。”苏千千转过身躺了下来,不愿再与玄多说一句话。 不一会儿,感觉玄走了之后,苏千千又坐了起来。 这皇帝让她去找一个有梅花印之人,莫非是皇帝的心上人?可若是心上人,不是应该清楚地知道这梅花印在何处吗?也不知道这皇帝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春意盎然,繁花似锦。 奕国历代的春日宴,皆是由皇后设宴,邀请宫内的大小嫔妃,在凤鸣宫南殿的百花园赏花茗茶。 虽说今朝还未封后,此次乃皇帝特令,依着祖宗规矩,在百花园里设宴。 凤鸣宫南殿的长廊下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绸缎,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增添了几分雅致。 园中小小的凉亭里,钟淑媛、陆淑仪背靠着柔软的垫子,嬉笑间看着几尾锦鲤在水中游弋。一些位份低的美女、秀女们则端端正正站在一侧。凉亭外,数名宫女手捧香茗,伺候在侧,随时准备为嫔妃们添茶递水。 “宁妃娘娘驾到——” 宫人通传声刚落,在场的嫔妃秀女们纷纷起身,对着南殿长廊的方向福了一礼,齐声道: “拜见宁妃娘娘。”众人齐声应道,缓缓起身。 这是众人入宫后的第一次宴会,宁妃自然是下足了功夫的。如今这后宫里属她位份最高,她又怎能浪费这出风头的好机会?本就理应她最风光。今日她特意选了一袭玫粉色宫装,在这众多嫔妃中也是一抹亮丽,头戴红玛瑙镶金步摇,走起来路更是步步莲花,端庄大气。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心中暗自得意, “各位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 “谢宁妃娘娘。” 待众人起身后,陆淑仪赶紧一脸讨好地应了上去,扶着宁妃往席间慢慢走去。 “宁妃娘娘,您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果然不愧是陛下的宠妃。” 宁妃笑而不语,右手轻轻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显得矜持而高贵。 “宁妃娘娘,您这支步摇真好看,衬得您尤为尊贵。”跟在身后的钟淑媛目中流露出赞叹之色。 “妹妹好眼力,这步摇是昨夜圣上赏的。本宫也甚是喜爱呢。” 听到了想听的话,宁妃自然是满心得意,便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钟淑媛,笑着说, “钟淑媛如此懂事,假以时日,定能像本宫这般受宠的。” 钟淑媛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陆淑仪生怕落了下风,亲自引着宁妃入席。 今日的席位,皇帝最上座,再从左右两侧,一字排开。按照嫔妃们的份位,宁妃便是坐得离皇上最近的。 待宁妃坐下后,陆淑仪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嘴更是不带停地献殷勤: “娘娘宠冠后宫,臣妾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宁妃心中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拿起一杯香茗轻轻啜了一口。 “宁妃娘娘,今日的花事摆设您可满意?这是我们特意为您挑选的。”过来说话的是凤鸣宫的宫女。这凤鸣宫虽没有娘娘,却是有宫女伺候着花花鸟鸟的。 “嗯,不错,本宫甚是满意。”宁妃点头,语气淡然中透着几分赏识,接着便对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燕琪说道, “赏。” “谢宁妃娘娘。”宫女应声接过赏赐,便笑着退了出去。 后宫的嫔妃们都是刚刚入宫的,任谁都看出了这宁妃的地位不同。即使内心嫉妒,但眼下也都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该巴结着宁妃就得巴结,便纷纷朝着她围拢过去,各种吹嘘拍马,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宁妃微微抬起下巴,眼中虽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很快被她掩饰得天衣无缝。她知道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待她封后之日,那些曾经嘲笑她的,皆将被她踩于脚下。 而现下,她只需要忍耐,以及静静地享受这些赞美。 “这不是苏千千吗?” 伴随着一阵喧哗,宁妃的惬意,忽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眉头微微一皱,刚才眼中的得意之色尽然变成了不快。她一回头,发现陆淑仪的脸色更是难看。 “苏千千你怎么来了!”陆淑仪猛地站了起来,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千千堂堂正正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以为老娘想来吗?不过她自知今日不是来吵架的,便走到宁妃面前,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不等宁妃反应,便自顾自地找了个靠外的位置坐了下来。 陆淑仪一瞧,便自以为是地认为苏千千终是没了气焰,怕了她们的身份,继而得寸进尺地讥讽道, “有人啊,眼睛长在头顶,谁都瞧不上,结果呢,还不是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 席间自然是没有人会为苏千千说好话,这个时候,倒是宁妃清了清嗓,笑着说道, “陆淑仪,苏妹妹也是伺候圣上的人儿,自然是来得的。” 第66章 爱妃 宁妃都发话了,陆淑仪即使心中有怨,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她只能装着乖巧地点了点头,阿谀奉承道, “果然是宁妃娘娘,到底是心胸开阔的。也怪不得娘娘宠冠后宫!如今六宫无主,估计要不了多久,这皇后之位,也必定是属于娘娘的。” 话音刚落,席间一众嫔妃的神情瞬间各异。虽嘴上不说话,但心里却各有盘算。毕竟,谁不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呢?被陆淑仪这么一说,就像是这后位非她张宁儿莫属一般,能不让人闹心吗? 宁妃脸色一沉,对着陆淑仪似有责怪道, “妹妹莫要胡说。只要伺候好圣上,这六宫之主谁做都是一样的。” 宁妃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毕竟,谁会相信“六宫之主谁做都一样”这种鬼话呢?更何况谁都瞧得出,如今宁妃愈发地摆着了六宫之主的架势。 陆淑仪眼珠子一转,将端着的茶盅放了下来,继续恭维道, “娘娘,您是丞相之女,眼下这后宫里,能称得上娘娘的又只有您一人,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众人皆知,众姐妹说是不是呀?” 钟淑媛缓缓起身,笑容可掬地说道, “陆姐姐说得在理,娘娘如此心性,臣妾们自愧不如。” 陆淑仪和钟淑媛都把话说到份上了,其他份位低的嫔妃们又岂敢装聋作哑,只能强颜欢笑着附和了起来。靠着钟淑媛右侧坐着的王美人立刻接了话, “娘娘宽厚仁慈,难怪陛下如此宠爱。” 另一位刘美人也似笑非笑地跟了一句, “是啊,娘娘温柔善良,若是来日封了后位,也定是对姐妹们好的。” 宁妃轻轻摆了摆手,拿起珍珠白玉茶盅,动作从容地轻啜一口。她当然清楚,嫔妃们口中的奉承之词大多是违心话。将心比心,若换作是她,也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把皇后之位拱手让人。 她淡淡地说道:“妹妹们真是太抬举本宫了,本宫不过是尽力伺候圣上罢了。封后乃天下的大事,自有圣上决断,我等又怎敢妄揣圣意呢?妹妹们以后莫要再提这些了,”一边说着,宁妃的目光逐一掠过席间嫔妃的每一张面孔,“当然,妹妹们对本宫的好,本宫定是记得的。” 这后宫的女子便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谁都能听出宁妃的言下之意。这看似谦虚,实则暗示的态度,让在场的嫔妃们心中各自有了计较。能入后宫的,皆是当朝官员家眷,谁人不晓宁妃的母家乃当朝丞相,而且丞相的势力遍布朝野,再者眼下这后宫,的的确确是宁妃独占鳌头,左右合计之下,便纷纷笑着附和道: “宁妃娘娘说的是,臣妾等定当谨记在心。” 言不由衷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席间气氛又变得活络了起来。 明明是各有盘算,却又不得不说着言不由衷的鬼话,苏千千看着只觉恶心。她默默地垂下眼帘,掩饰住心中的厌恶,暗自叹息,这后宫之争,果然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戏码。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肃声通传,所有嫔妃们的动作都顿了顿,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站起身来,满脸期盼。 宁妃站在嫔妃之首,端正了姿势,翘首顾盼,待皇上走入了百花园,众嫔妃便在宁妃的带领下,微微颔首,行屈膝礼: “皇上万福。” 嫔妃们行了礼,但迟迟未听到陛下唤她们起身,虽心中生出疑问,却无人敢抬头,只得继续保持着低头屈膝的姿势。 苏千千心想这皇帝又搞什么幺蛾子?便微微抬眸,想瞧个究竟,没想到,却直直地撞上了玄注视着她的双眸。 苏千千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她和皇帝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唯见其双眸深邃若海,神秘莫测。此番白昼相见,方知皇帝容颜犹如天成之美玉,端庄肃穆中又透着一丝凛然威严。 而对于玄来说,虽然他也不曾仔细看过苏千千的脸,但他一走进百花园,就已经知晓那站在角落里福身行礼的便是她。 苏千千今日穿的一身淡绿色薄衫罗裙,髻首随意地斜插了一簪明亮透色的珠花,与她周围那些花枝招展的嫔妃不同,她脸上未施粉黛,却宛如一朵掩映在百花丛中的翠绿花蕾。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股其他女子所没有的灵气,玄看着她那轻盈灵动的眼眸,眼底不经意地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玄特意从苏千千面前经过,顿了顿脚步, “爱妃平身。” 言毕,他来到宁妃面前,假意扶了一下。 宁妃心中大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神色。她微微一笑,眼角不经意地瞥向其他嫔妃,确认了她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与不甘,她更是心花怒放。她不自觉地抬了抬下巴,感觉这春日里的每一缕微风都在为她庆贺。 待皇上落座后,宫女们便开始陆续地将美食端了上来,水晶肴肉、牡丹醋鱼片、珍珠鸭掌、翡翠豆腐,每一道都是美味可口又赏心悦目。 “爱妃,坐到朕身边来。” 所有的嫔妃都瞬间抬起了头,除了苏千千。她目前的心思都可是在桌上,这几日宫人们愈发地看碟下菜,送来离清苑的吃食也都没什么油水。 席间嫔妃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走上前去。于是众人便把目光集中到了宁妃身上,陆淑仪更是自作聪明地拍着马屁, “宁姐姐,圣上这是叫您去伺候呢。” 宁妃趁着害羞低下头之际,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陛下,见他对陆淑仪此话并没有反对,也就当仁不让地缓缓地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向着陛下走了过去。她当然知道,身后看她的眼光多是妒忌,可那又如何呢?这可是她们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宁妃在玄身边站定,轻轻福了个身,将一双娇滴滴的嫩手递给玄,欲让他扶着入座,却没想半天没等来玄半伸手。宁妃只得装傻一笑,用手轻轻地捋了捋耳边并未散落的头发,便准备入座,却见玄抬眸用不解的眼神望了她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上来了?” 宁妃一怔,下意识地回道, “不是圣上叫臣妾过来坐的吗?” 玄微微皱眉, “朕是叫了爱妃,可没叫宁妃啊。” “……” “还杵在这儿干嘛?下去啊。” “臣妾遵旨。”宁妃咬紧嘴唇,满眼通红,却只能带着哭腔福身告退。 席间嫔妃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多有诧异,多的是暗自窃喜,内心生出期待,只有那苏千千,压根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你—”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玄的手指方向一路望去,在接近门边的地方停了下来,顿时一片哗然。 第67章 放肆 众嫔妃们眼中既有震惊,更多的是嫉妒与不解。圣上先是将苏千千拨去了最远的离清苑,之后给了整个后宫名分却唯独连个秀女也不曾晋封,又将她禁足半月,可眼下这一出又是何意? 而苏千千依旧沉浸在美味之中,全然不觉众人投来的目光。 宁妃藏于袖中的双手因为愤怒羞愧而止不住地颤抖,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陆淑仪像个傻子似的,对着苏千千突然一吼: “苏千千!就知道吃吃吃!圣上叫你呢,你有没有耳朵?” 苏千千刚夹上一块水晶肴肉呢,被陆淑仪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直接把肉也给甩掉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陆淑仪一眼,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包括高座上的那位。 苏千千虽不知大家为何看着她,但却是个机灵的,她倏地站了起来,朝着陛下福了福身。 “苏妹妹,圣上唤你过去坐着呢。”钟淑媛温柔地提醒道。 苏千千这才后知后觉到为什么众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当她用疑问的目光看向玄时,发现玄就嘴角噙笑地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但在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众嫔妃眼里,却已变成了苏千千与圣上的眉目传情。 玄挑眉一笑道, “爱妃,到朕身边来。” 玄看见苏千千一脸诧异的表情,就好像小娃儿恶作剧一般,满是得意。 苏千千笑着微微颔首,心想这皇帝又是来给自己找事儿了。这是怕记恨她的人不够多呢。可碍着众人的面,她只能一脸受宠若地说, “臣妾遵旨。” 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苏千千也不扭扭捏捏的,大步一跨,没几步便走上了高座。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自是有些嫔妃们看不惯的,就比如说宁妃。她内心嗤笑,不过是一介粗鄙女子罢了,又怎上得了台面与她比? 苏千千向着玄浅浅一礼,刚想坐下,却见眼前的男人向她伸出手,满眼桃花地说道, “爱妃,慢点儿来。朕扶着你。” …… 嫉妒使人发狂。 玄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无一例外地飘进了席间每一位嫔妃的耳朵里。甭管她们内心是否早已把苏千千撕了个稀碎,但面子上来看,却都是爱屋及乌的温柔模样。 “呵呵……谢陛下。””苏千千眉梢向上轻跃,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却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把手递给玄。 玄牵着苏千千,让她和自己坐在了一起。苏千千往着椅背上靠了靠,侧过头,慢慢将嘴唇凑近玄的耳朵,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陛下,您这是嫌我的命不够长啊?到底想干嘛?” 玄勾唇,悠悠地说道, “朕要你找的人,有眉目了吗?” 苏千千张了张嘴,刚想说哪有这么快,就看到了坐在左下方的钟淑媛,不禁心生一计, “陛下,您的钟淑媛,她叫钟清梅,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说不定与陛下想找之人有些渊源呢?” 顺着苏千千的眼神,玄朝钟淑媛看了一眼。钟淑媛也察觉到玄的目光,脸上泛起一丝惊喜,莞尔一笑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动作苏千千自是看在眼里,不仅心中暗自得意,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谦卑的模样。 “陛下,如何?我说得可还有些道理?” 玄的目光在钟淑媛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回苏千千身上,并没有回答她。苏千千见玄没有反应,想来自己是胡说八道也有些心虚,于是不再多说,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开始品尝眼前的佳肴。 “苏妹妹刚过了禁足期,今日便能陪伴陛下用膳,真是福气啊。”宁妃笑眼看着苏千千,嘴角带着一丝阴阳怪气的笑容。 到底能不能让自己好好吃个饭?!苏千千不仅回忆起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吃饭最大。哪像现在这般,吃个饭还憋屈……苏千千心中一阵厌烦,撇了撇嘴,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是是是,全依仗着陛下的宠爱呢。”自己不爽,又怎能让宁妃舒心? 宁妃在苏千千这里吃了个瘪,却碍着圣上也在,只能假笑两声来应对。在坐的嫔妃们是个聪明的都听出了宁妃的尴尬,大多是幸灾乐祸的。 这后宫里,哪能容得了一家独大?想这宁妃刚进宫没几日,便当着众人摆谱,如今苏千千得宠,就算是挫挫宁妃的锐气也是好的。况且说不定就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陛下,您如此宠爱苏妹妹,不知臣妾们该如何称呼她才好?” 宁妃刚闭嘴,结果又来了个陆淑仪。她略带撒娇的声音,苏千千觉得顿时胃口就不好了。 玄刚想开口,只见苏千千却向自己小手一挥,示意他别说话。苏千千放下筷子,淡淡一笑, “一会儿唤我姐姐,一会儿又呼我妹妹,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脸?我苏千千在这世上只有兄长,我的姐妹,还没出生呢!” 这话一出,别说陆淑仪,在场的嫔妃们脸上皆是一阵红一阵白。不过即使她们心中暗自咒骂苏千千,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想也知道,现在和皇帝坐着同一张椅子,和皇帝咬耳朵说话的可是苏千千。 陆淑仪一听,立刻眼泪汪汪,满是委屈地说道, “苏妹妹,你怎能这么说呢?你我一同伺候陛下,自是姐妹相称的。”她可怜兮兮地说着,又拿出帕子轻轻地抹了抹眼角。 苏千千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努力地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可谁知那陆淑仪却没完没了,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继而带着哭腔道, “陛下,臣妾也不怕您笑话,前几日苏妹妹还打了臣妾两巴掌……想来苏妹妹定是恼臣妾夺了陛下的宠爱,可我们身为后宫妃子,又岂能醋海翻波?不过臣妾是自然不怪她的,可眼下臣妾这般示好,妹妹为何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玄侧首看了一眼苏千千,唇角轻勾,接着又面向陆淑仪,缓缓开口道, “那依陆淑仪来看,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陛下,苏妹妹服侍您比臣妾们的时间长,自然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可后宫之内最忌妒妇,臣妾以为不如将苏妹妹送去庄子上禁足半月小惩大诫如何?” 苏千千听到这番话,心中不禁冷笑,她压低声音在玄耳边嘟囔了一句, “您看看您这后宫里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陛下丰神俊朗,却没想到是什么菜都吃啊!” “放肆!”玄怒喝一声,声音如惊雷般,虽说苏千千的话只有玄一人听见,可帝王之怒却是不问缘由,所有人都得受着。 众嫔妃立刻跪倒在地,一个个垂首不语,不敢抬头。苏千千自然也不例外,端端正正地跪在玄的身边,而且她已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大嘴巴子了。 玄瞪了苏千千一眼,目光中透着警告。苏千千大方地迎上玄的目光,并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带着几分调皮。玄喉间微动,强忍住笑意,干咳了两声,掩去了一瞬间的柔情。 “都起来吧。” 众嫔妃们悄然起身,落座后静默无声,一脸忐忑。这是她们入宫以来第一次真正地了解到何谓伴君如伴虎。苏千千也乖乖地站起身,无比知趣地坐在玄的身边,一脸顺从的表情。 玄正视前方,缓缓开口道:“昨日,神瑜国派特使前来,三界盛宴将在半月后开席,诚邀朕亲赴盛宴,同庆盛事。为表重视,奕国历代先皇都是与皇后同去,可眼下朕的后宫还并未封后,”玄故意顿了顿,视线扫了一圈四周之后,最终落在了苏千千脸上, “所以朕决定,从后宫妃子中挑选二人同往神瑜国。” 第68章 戏过了 自春日宴后,宁妃就觉得事事不顺,连着之前的风光都少了许多。 那些唯以自己马首是瞻,天天屁颠儿屁颠儿跟在自己后头的嫔妃们,转眼就跑了一大半。就算用脚趾想都知道,定是跑去离清苑的贱人那儿献殷勤了。 “苏千千这贱人,现下定是高兴惨了吧,只可惜对她逢迎拍马的也只是些份位低下的罢了,娘娘倒是不用惧的。”说话的是陆淑仪。 宁妃知道陆淑仪倒是对自己忠诚得紧,依旧每日来她宫里家里长短的唠叨着,可前几次宁妃也见识过陆淑仪的蠢笨,光听陆淑仪如今说的这番话,便更确定这她内里没多少墨水。 果然,生母只是个青楼女子,便是抬成了妻,也难以改变那低贱的出身。宁妃心中冷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凭这些日子自己对苏千千的了解,又岂是几个嫔妃几句奉承话便能拿下的?若真是如此,自己倒也不必如此费力了。 “宁姐姐,您说圣上会带谁去神瑜国?”陆淑仪这问得有些不知好歹。 宁妃瞄了陆淑仪一眼,又继续摆弄着指甲, “圣心难测。”宁妃顿了顿,又抬眼看着陆淑仪,问道, “妹妹觉得圣上会带谁去呢?” 陆淑仪凑上前去, “据说以前都是带皇后去的,那这次应该就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恭喜姐姐呀!”陆淑仪一脸讨好,倒也逗得宁妃心里舒畅了不少。陆淑仪接着说, “另外一个人选应该是我吧,毕竟,宁姐姐之后,便是妹妹我了……”说罢,陆淑仪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却没见宁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对了,”陆淑仪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姐姐可知,王美人昨日夜里去承明殿给圣上送小点了呢,姐姐猜怎么着?”一边说着,陆淑仪一边捂嘴笑着,语气极为轻蔑, “结果却是连承明殿的大门都没让进,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宁妃淡淡一笑,她又怎会不知呢? 今日天刚亮,王公公便派小太监来传了话的。 圣上在春日宴上提到外游神瑜一事以后,这后宫里眼下人人都在争宠,可到底还是暗着较劲的多,像王美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却独她一人。 宁妃今早得知此事之后,便给父亲送了信,让他好好在外头查一下王美人的娘家,也好给她点教训,让她早些明白,这后宫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话说王美人,本是从未奢望能够被选中去神瑜国的。 后宫虽然还未封后,但她却是有些自知之明,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自己头上? 要说还多亏了钟淑媛。 昨日午后,王美人逛花园遇到钟淑媛,闲聊间钟淑媛提起了三国盛宴的事儿。王美人自然是无心争夺,可钟淑媛却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宽慰道: “妹妹可千万别妄自菲薄。若论位份高低,你要比离清苑那位苏妹妹高吧。可你看,前几日春日宴时,离清苑的那位可是出足了风头。可见,圣上是并不在乎这些。” 王美人略有迟疑看着钟淑媛,不知该作何反应。 钟淑媛声音轻柔:“我们这些女子,论外,不得不考虑到家辈出仕,论内,若是能有个圣眷优渥便无所求了,当然若能陪着圣上外游,便是锦上添花,以后这后宫里的脚跟便是站稳了。” “可苏千千的父亲是护国大将军,四位兄长镇守边关,臣妾又怎能与之较衡?” “妹妹真傻,”钟淑媛目光真诚,似是句句发自肺腑, “若论家世,苏千千比宁妃更尚,可为何圣上却迟迟不晋封?若论位份,宁妃目前虽不及后位,却是后宫最高,可春日宴那日,圣上独宠苏千千,不也是给了宁妃一个下马威吗?所以在我看来,圣上对这些世家大臣之女并无好感,只是为了平衡朝堂罢了。” 王美人听得钟淑媛一番善言善语,自是感动得五体投地。 父亲是大理寺卿,官拜三品,自是比不过宁妃与苏千千的身家背景,可如今钟淑媛一番点拨,倒是让她也看清了形势,自己未必就不能争上一争了。 “那按姐姐看,臣妾该怎么做才能打动圣上的心呢?” “本宫看妹妹做的小点心就不错呢。圣上平日政事繁忙,应是最重视心意的。妹妹不妨试试?” 看着王美人满心欢喜地点头,钟淑媛又道, “若妹妹来日得了圣宠,可别忘了提携姐姐。” “姐姐放心,那是定然的。” 王美人走后,站在钟淑媛身边伺候着的冬儿满脸不解地问道, “淑媛,那小点心我们翠微殿也可以做,为何却偏要提携那王美人呀?” “谁知道圣上爱吃什么?”钟淑媛眼里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 “若真能成了,本宫就是卖了她个天大的人情,若成不了,在这个后宫里少个对手总是好的。” “可是您就不怕她报复您?”冬儿有些担心地问。 钟淑媛缓缓站起身,狠狠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儿, “就凭她?就如同这个小石子一样,掀不起什么风浪。” 承明殿书房。 “陛下,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王美人呀?” 苏千千往玄的嘴里送了个葡萄,用着酥麻的声音说, “不过臣妾愿意陛下这样,就宠臣妾一人才好呢!” 玄低低一笑,将身旁娇滴滴的苏千千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随即玄又俯身凑近了几分。苏千千慢慢伸出手指,覆盖在他的唇上,满面红晕地说道, “陛下,还有人在呢。” 玄抬眸,眼色瞬间冷漠, “滚!” “奴才遵命!”王德顺连忙应道,弯腰退了出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房内只剩下玄和苏千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玄唇角轻勾,正准备再次俯首逼近,只见那苏千千一把推开玄,“砰”地站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 “您这戏是不是过了!我特么差点卖身了!吓死我了!” 第69章 枕边人 玄自然是看见了苏千千的满脸通红,他低头抿了抿嘴角,抬头却又是一副严肃模样, “朕下次见到苏将军,倒是想问问,这将军府是怎么教出一个开口就污言秽语的姑娘?” “是——陛下恕罪——”苏千千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转眼一想,又觉得哪儿没对, “可这也不都是我的错啊,还不都怪陛下……” 后半句苏千千却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不过是想着春日宴那日,玄当众叫她爱妃,便想着报这一箭之仇,逗逗他,才往他嘴里塞了个葡萄,哪儿想到玄突然拽她入怀? 苏千千气嘟嘟地鼓着脸,瞪了玄一眼,却刚好瞧见光透着承明殿的木窗,正好落在玄的脸上,苏千千内心一顿,从前竟不知这人生得如此好看。流畅利落的下颔,高挺的鼻子,细长的睫毛,一双月牙眼,不笑的时候好似桃花,一笑起来…… …… 苏千千的眼神笔直地撞入了玄的双眸里,苏千千的脸更红了,心底好似有一丝不一样的情感闯入,这让苏千千感觉很陌生。她身体一僵,赶紧低下了头,回避了玄的视线。 “你刚刚说都怪朕什么?” 苏千千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可不敢埋怨陛下。” 和苏千千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还头一次见她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玄的嘴角勾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朕看你是敢得很!在朕面前居然都敢自称我、我、我了!” “陛下恕罪——”苏千千一边福身行礼,一边便想着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自从栽在眼前这人的手里,这一口一个恕罪的简直是没完没了的,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说, “以前在家里,爹娘还有兄长们都让说’我’,爹说了家里不需要谦逊,这才是自家人。” 自家人…… 莫非她把朕当成自家人? 玄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惊了一跳。他朝苏千千看了看,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特准你用’我’了。” 苏千千忽地抬头,一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咳咳,”玄满斜着眼看着苏千千,一脸的不在乎, “当然只能是在朕一个人面前。” 玄用眼角余光看见了苏千千的脸上出现了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的笑容,内心有个角落在不知不觉中已被照亮。 “陛下,王公公不过是个太监,您直接处置了便是了,为何还要叫我来演这出戏?” 苏千千心里到底是对这出有点过了的戏耿耿于怀的。 “若没有王德顺,谁来帮朕把消息递出去呢?”玄勾起嘴角,双眸一暗,叫人看不清真假。 “那昨日王美人是陛下故意赶走的?” “朕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那是王德顺自作主张办的事儿。” 想来王美人的事儿连她的离清苑都知道了,定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背后推波助澜了。这后宫啊,最是现实,这王美人再不济,好歹是个主子,却扭不过皇上跟前的奴才,也是叫人心寒。 “在朕面前,你有话就说。”玄瞧着眼前苏千千又是咂舌又是摇头的,如今在他面前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是想啊,这王美人也好,宁妃也罢,都是您的枕边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何必搞成这样……” 枕边人……玄突然觉得莫名地有些生气。 回头一想,却又觉出了些蹊跷,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苏千千后, “你怎么会提到宁妃?” “那王德顺收了丞相的好处,那宁妃是丞相的女儿,自然是……”后话苏千千便没接着说下去了,她能知道的,这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千千是个眼明的,这陛下哪是传闻中的那个傻皇帝?他可再精明不过了。一切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当然,这个时机,苏千千目前还不知道,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苏千千抬眼发现玄正在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一句俗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便瞧着玄的脸色慢慢说道, “陛下放心,我对朝堂之事、后宫之事,不好奇,没兴趣。只要办妥了您的差事,我也就放心地离去!” 当然是溜之大吉……苏千千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去哪儿?” “只要离开了这个鸟笼,自然是天高任鸟飞啊!” “你也可以留下做朕的枕边人。” “绝不可能的!”苏千千一撇嘴,“虽说我也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但肯定不是像您这样的……” 完了!我现在是出息了!连陛下都敢拒绝了!苏千千索性不去看他,破罐子破摔吧。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玄严肃地说, “你准备以后,陪朕去神瑜国。” 苏千千眼睛一亮,她其实早就猜到神瑜国之行,陛下定会带着自己一起去。可是眼下当面听到了个准信儿又是不一样的,便是开心极了的。 玄看见苏千千笑逐颜开,心头不禁一软,问道, “这么开心?” “当然啦!”苏千千急忙对着陛下福了福身,这次可是完全心甘情愿的,“谢陛下隆恩。” “另一位,朕想……” 苏千千立刻接话道:“钟淑媛?” 玄微微挑眉,“哦?” “一来,她父亲礼部侍郎钟谦闻,虽品级不高,倒也清正廉洁。二来,这后宫总不能让丞相家那位娘娘独大吧?带她去也可以敲打敲打宁妃呗。三来嘛,陛下也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想找的与梅花有关之人。” 玄注视着苏千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你可知,朕为何要带你去?” “当然,”苏千千唇角微扬,“我聪明呗!” 玄笑了。 苏千千也笑了。 过了两日,当圣旨送到后宫时,正逢一众嫔妃在后花园赏花。 王德顺站在花园入口,手里捧着圣旨,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宁妃,心里有些发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翠微殿钟淑媛,朕心仪之,故携游神瑜国。钦此。” 嫔妃们闻言一阵哗然,纷纷侧目望向钟淑媛。 只见钟淑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紧接着,两行泪水从眼里喷涌而出, “臣妾遵旨。” 第70章 月帝 神瑜国的朝堂。 这百年间,神瑜国在人界的地位稳固如一,倚仗着天界与魔界的势力,频频向邻国出兵征战,侵夺城池,雄心勃勃地企图一统整个人间大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朝堂中央,满脸悲愤,指着稳坐高座之人,声音洪亮地喊道: “荒谬至极!神瑜国开国皇帝有训,神瑜国不主征战,当以护佑人界安稳为己任。然而,这百年来,我军频频出兵邻国,使得无辜生灵惨遭涂炭,怨声载道,乃大逆不道之举!” 说罢,老者神色沉痛,缓缓解下身上的官袍,沉声说道: “与国无用,与民不义,羞愧难当!此官不做也罢!” 他将官袍摔在地上,朝天一拜,转身欲离开时,只听高座上传来一丝冰冷的声音, “朕的朝堂,岂容得了你随意来去?既然你念着开国皇帝,不如送你去见他吧!来人,把这佞臣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老者没有抵抗,只是用尽了全力,仰天长啸: “国不将国,神瑜国是将亡矣!” 顷刻间,刀起刀落。老者的悲鸣戛然而止。 朝堂间一片死寂,再无人敢质疑什么。 高座之人用长长尖尖的嵌金护甲拨弄着绣于袖口的龙凤双祥的纹路,嘴角一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阵沉默之后,她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犹如毒蛇在耳边低语,带着冰冷的刺骨寒意, “呵,忠臣良将?不过井底之蛙罢了。神瑜国若想愈发强大,岂能满足于方寸之地?”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朝中大臣, “各位爱卿,觉得说朕说得对吗?” “陛下英明。” 高座之人摆了摆手,示意众臣噤声, “朕记得,朕曾说过,众爱卿需称朕为月帝。” 众臣连忙匍匐叩首, “臣等遵命,月帝。” 神瑜宫的正东面,正是月帝的“天月宫”。 推开厚重的双面纯金大门后,每走五步便有一颗明珠镶嵌于璧中。再看正殿的高墙上,绘刻着一幅巨大的龙凤图腾,乍一看气势澎湃,但若仔细看,却能惊讶地发现,凤凰的爪子狠狠地踩在龙身。 正对着图腾的赤木雕花贵妃椅上坐着一位未及暮春之年的女子。 她一张高贵的脸下,目光却像淬上毒药一般狠毒。她转动着手上的酒盅,微微抿了一口,酒滴随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 秦威啊,如果你预料到今日的结局,是否还会对我弃如敝屣? 当年三界盛宴后,秦威将她打入冷宫。她原以为这是对天界和魔界的缓兵之计,然而秦威却事事担心,始终不肯将她从冷宫放出。 半年后的某一天,天界毫无征兆地在神瑜宫正上方落下惊天巨雷,神瑜宫内死伤无数,秦威也在那次灾难中重伤。 在秦威重伤的最后日子里,她尽到了作为妻子的职责。她亲自喂药,照顾他的起居。她永远记得那日,她像刚进宫时那样,趴在他的枕前,轻抚他的脸,满眼柔情。然而,秦威从喉咙深处喊出了一声“季宁”。那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依旧如同当初一样,她原以为他们能够相敬如宾,但他却要了她的陪嫁表妹季宁,还让她们平起平坐!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她本是家族的骄傲,高傲自尊。然而,自从季宁晋封之后,她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那一日,她生生剜去了秦威的双眼,谁叫他选错了人? 秦威薨逝之后,靠着女儿星月在魔界的地位,以及天界对那场突如其来的天雷的弥补,她成为了神瑜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再借助星月从魔界送来的万生丹,她永驻容颜,长生不老。 她要纳月这个名字,主宰神瑜国,甚至整个人间大陆! 一只细腻修长的手轻柔地拭去了她脖子上的酒渍,试探性地抚摸着。声音如同春风拂过, “月帝,可是今日有心事?” 她微微侧头,看向半跪在贵妃椅前,清眉秀目的男子。嗤笑一声,向男子勾了勾手指,他就立刻如同宠物般地爬上前来。 “朕告诉你个秘密,”她贴着男子的耳朵,声轻如蚊, “在一百多年前,这里曾叫“上月宫”。” “哈哈哈哈——”她突然没来由地放声大笑起来, “既然朕告诉了你一个秘密,那你给朕什么?”她问道。 “小人的一切都是陛下的。”男子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还在咯咯笑着,将金簪从乌发中抽了出来,猛地扎入男子胸口,语气中尽是温柔, “乖,不疼呢。” 直到红色液体渐渐流了出来,那男子一动不动,她才站了起来。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她的心事。任何人。 奕国皇宫的御花园里。 钟淑媛被一众嫔妃包围在中心,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钟淑媛泪眼婆娑,手心紧紧捏着块儿手绢,微微低头,抽泣道, “你我都是后宫的姐妹,谁去神瑜国其实都是一样的,大家放心,我定会伺候好圣上的。”说完又抹了抹泪。 听,这话,说得多美妙。 又是一句“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话从高傲的宁妃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和从柔柔弱弱的钟淑媛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又是千差万别的。 宁妃听了旨意,不情不愿地福了个身,一抬头刚想去瞪那个没用的王德顺一眼,却发现那奴才早就开溜了。 “死太监!”宁妃压低着声音骂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昭阳殿内,宁妃一想起那钟淑媛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愈发生气。手中的绢帕被她拧成了一团,眼神里满是愤恨和不甘。她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喃喃自语道, “陛下竟然选了她……为什么?……” 此时,陆淑仪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见宁妃神色不善,忙上前小声道:“宁姐姐,别气坏了身子。圣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宁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哼一声,又扭头瞪了陆淑仪一眼, “心中无墨,嘴上多言。” 宁妃眉间紧缩,忍着想立刻给她一巴掌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道, “本宫、你还有钟淑媛,同日进宫,你居然敢说圣上图她的新鲜?那本宫是什么?昨日黄花吗?” 陆淑仪听得脸色一白,连忙低头,颤声道:“宁妃娘娘恕罪,臣妾口无遮拦,臣妾知错了。” 宁妃看陆淑仪这般低声下气,也自知眼下的形势并不容她树敌太多,于是便走到钟淑仪跟前,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说道, “妹妹勿怪,本宫也只是一时气急。要怪也怪本宫看不清人,以为那钟淑媛是个温柔贤淑的,谁想她却是个狐媚子,暗地里不知道耍了多少手段。” 陆淑仪忙不迭点头,“姐姐说得对。听说她父亲还是礼部的呢,没想到教出个这样的贱玩意儿!” “算了吧,这宫里的路还长着呢。” 宁妃朝陆淑仪轻轻一笑,唇边渐渐地泛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冷酷的弧度。 钟淑媛,咱们走着瞧,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第71章 出宫 今日张太福是被玄派人邀到御书房的。 “给丞相赐座。”玄给了王德顺一个眼色,王德顺紧忙地把乌木太师椅搬了过来。 待张太福入座后,玄随即说道, “朕请丞相来,是为了神瑜国一事。” 张太福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朕不在的这些日子,还有劳丞相监国。”玄的语气十分诚恳。 张太福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满是惶恐之色, “这,这恐怕,臣不合适啊……” 玄嘴角轻勾,“丞相自谦了。您贵为我朝丞相,又是朕的国丈,为国尽心尽力,把监国大权交于丞相,朕最为放心。” 玄的字字句句都夸到了张太福心坎儿里,他刚想松口,可眼珠子一溜,虽说这新皇一开始靠着自己这方的势力登了基,万事依仗着自己,可为何总觉得有点儿蹊跷? 想来这位新皇既不是追求长生仙丹的先帝,也不是十多岁的前太子,哪有那么好拿捏?小心驶得万年船,还不如这一次把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张太福假惺惺地说道, “陛下,监国责任重大,臣唯恐掌握不了这个度啊。” 哼。老狐狸。 这不就是既要又要了吗。 不仅想要监国,更想要先斩后奏的免死金牌。怎么不索性问朕要了玉玺呢! 张太福看玄良久没有说话,怕是玄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又继续说道, “陛下,万一您不在朝中,朝中之事突生变故,臣自是愿为朝廷死而后生,可却不能陷陛下于不义啊!” 玄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满眼赞赏地望向张太福, “丞相不愧为我奕国肱股之臣啊!” 张太福也站起身,一脸春风,只等圣旨下了便谢恩,却听玄那头传来一句, “丞相既然如此推脱,那朕就不强人所难了!像监国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让苏湛做吧!” ……晴天霹雳!到手的权利,怎么就飞了呢! 张太福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一头栽下去。 “丞相觉得可妥?” “陛下,不妥啊!苏将军的女儿乃是陛下的妃子,这前朝后宫的,难免有一家把持朝政的危险,只怕等陛下回宫来了,这朝廷都得改姓苏了!” 张太福是真的急了,甚至都口不择言了。 玄双眸一暗,语气也冷了下来, “丞相!” 伴随着玄的一句低吼,张太福终是稍微清醒了些。 玄的语气里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 “丞相,如此这般要诛杀九族的话,朕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不知丞相是否想过,你口中苏湛的情况,不正和丞相一模一样吗?” 玄顿了顿,眉头轻挑,他直视着张太福的双眼,道, “可是倒也有一点不一样,丞相可知?” 张太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请陛下赐教。” “丞相的女儿张宁儿,是目前朕后宫里独一位的宁妃。而苏湛的女儿,却什么也不是。” 张太福眼里尽是怀疑,皇帝话里有话,莫非是暗示,宁妃将宠冠六宫……当这个惊天的想法闯入脑海之后,张太福忽然一抬头,便看见了玄对着自己富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很多事,相信不用朕挑得太明白,丞相一定懂的。” 张太福一只脚刚跨出御书房,就听见玄对着王德顺说, “今夜朕留宿昭阳殿,还有这支凤凰步摇,一同带去。” “是,奴才遵旨。” 王德顺双手恭敬地端着一只金盘从御书房走了出来,他向着张太福使了使眼色,有一种不辱使命的自豪。 而张太福却不禁抬头望了一眼高挂在门上的“御书房”匾额,怔了一会儿。 他仿佛失去了什么,又感觉好像是得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有种云里雾里的恍惚感。 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要说这些日子最轰动后宫的事儿,除了圣上莫名其妙地选了钟淑媛同去神瑜国之外,便是圣上赏了宁妃一支红宝石镶金凤凰步摇。 对众嫔妃来说,在乎的不是那支步摇,而是那羽凤凰!要知道,在后宫所有的嫔妃里,能佩戴或者使用凤凰图案的,只有皇后。 于是,后宫里便有了一种传言:圣上是心疼宁妃,重视宁妃,所以才特许她留在宫里,打理六宫。 宁妃的表现当然也没有让众人失望。众人恭送圣上出行那日,她站在整个后宫嫔妃的最前方,有了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 她对于钟淑媛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敌意,甚至还在钟淑媛拜别之时,走上前去轻轻抚住她的手,端庄地说道, “此次本宫不能伴驾,实属六宫之事无法放任不管,可本宫的心一直陪着圣上。望钟淑媛用心服侍左右,替本宫好好伺候圣上。” 钟淑媛一如既往地温柔, “臣妾遵旨。臣妾定会无微不至地伺候好圣上的。” 钟淑媛说完,微微地福了福身,便带着贴身侍女冬儿上了马车。 待目送两架马车驶出宫门,靠后站着的王美人问了一句, “怎么没见离清苑那位出来送行?” 陆淑仪闻声,冷笑了一声, “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的粗野女子罢了。” 就在众嫔妃转身回宫之际,不知谁又突然冒出一句, “咦?记得圣上不是说要两位嫔妃同行吗?怎么圣旨只宣了钟淑媛?” ……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往宫门方向看去,却只见两架马车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苏千千撩开车帘,满眼怀念。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呀,每天从武学堂下学,她都会拖着兄长们去撸个几串羊肉串。 她闭上眼睛,回味着那个场景,使劲吸了吸鼻子, “真香!”不自觉地她嘟囔了一句。 玄正视着坐在对面的苏千千,清俊的面容笑意漫溢开来, “这刚出宫门才多久,你不会就饿了吧?” 苏千千放下车帘,略显得有点尴尬, “嘿嘿,我不饿,就是想起了以前和兄长们在街上吃过的羊肉串……” “哦!朕知道了!你这是馋!” …… 苏千千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内心暗自叹息,去往神瑜国还要十天半个月的,这一路上一直和玄同一辆马车,若他都这样聊天,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索性又回过身,撩开车帘往外看着。 一阵沉默后,只听玄问了一句, “你可是想家了?”声音低沉却温暖。 苏千千回头,注视着玄的眸子,说道, “自是想的。”说到这里,苏千千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她继续说道, “小时候我爹还能上战场那会儿,他常年不在家,有人问我想不想爹?我说不想,娘和兄长们陪着我呢。后来长大了一些,四位哥哥镇守边关,爹娘还有三哥、六哥陪着我,我也每天像没心没肺一样,过得特别开心。” “我其实一直不知道想念是什么。”苏千千这句话说得特别轻。 “直到我进了宫,”苏千千顿了顿, “身边突然一个人亲人都没有了,我才发现,这么多年他们护我护得太周全了。”她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它们滑落。 “我从来都是爱热闹却不喜静,离清苑那么静,我就每日每夜地想着他们每一个人,竟然觉得不孤单了。” 玄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苏千千的头,然后又像被雷劈到一般,迅速地抽回了手。 苏千千也十分不可置信地望着玄,“你……不是……陛下……嗯?” 玄轻咳了两声,用手指了指苏千千的脑袋, “有个脏东西粘着你头发了。朕最讨厌不喜洁净之人了。” …… 如果说有过一刹那的心跳加速,那现在的苏千千也绝对认为,这是因为想要掐死对座男人的心,愈发地不受控制了。 苏千千没有看到,正望着车外的玄,他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竟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恼。 没过多久,两驾马车还有一众近侍便出了护城门。 玄指了指苏千千身后的车帘,说道, “苏千千,你撩开帘子往外看看。” 苏千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但也听话地撩开车帘,稍稍探出了些脑袋,左右看了一眼,嘴里念着, “什么都没有啊,陛下要我看什么呀……” 然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些什么,缓缓抬眸。 高高的护城墙上,苏湛正领着百官,为陛下行礼送行。 …… 虽然隔着甚远,可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七七过得好吗? 爹,女儿一切都好。你们呢…… 父女俩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苏千千转头回到马车内,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72章 侍寝的秘密 啪! 原本聊得叽叽喳喳的一众嫔妃,顿时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一下子没了声音。 而此时的王美人,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耳刮子打得是眼冒金星。 “宁妃!你发什么疯?!”王美人捂着脸,对着眼前的宁妃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干什么了?你居然打我!” 宁妃往前一步,一把捏住王美人的下巴,冰冷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孔, “不过就是个美人罢了,字字句句却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嚣张,本宫告诉你,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宁妃用力一甩,王美人重重地摔了下去,周围的嫔妃们皆大惊,却无人敢上去扶起她。 众人都在心里回想着,这王美人刚才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惹得宁妃大动干戈? 本来送走了圣上,一众嫔妃在御花园逛得挺好,王美人却是走着走着触景生情了起来。 前些日子钟淑媛还在这儿劝说她,比起位份,更重要的是圣上的宠爱,鼓励她去争一争,甚至最后还抓紧她的手,说今后要倚仗她。 当时她可万万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钟淑媛便得了圣心,居然被宣了同往神瑜国。 “哎,”王美人叹了一口气,好生羡慕地说, “圣上带着钟淑媛要离开一个月之久,她日日伺候着圣上,估计待回宫了以后,都怀上龙种了吧。” 王美人的声音又高又响,传入宁妃的耳朵里,她当即就拉下了脸。 “王美人,龙种之事可大可小,岂是后宫嫔妃可拿来茶余饭后的?” 宁妃停下脚步,回过头紧紧地盯着王美人,不带一丝笑意地继续说道, “这龙种乃天定的福气,历代后宫里多少妃子,夜夜伺候圣上,怀不上的不照旧是怀不上吗?” 王美人被宁妃训了一顿,自然心里不舒服,就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 “那也比空守闺房的好。” 所以再当王美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留下了五指山,火辣辣地疼。 其实王美人心里冤啊,这么长的日子,钟淑媛龙恩独宠,就算肚子不争气,又怎样?也比她们这些见不到更摸不到的强多了。 王美人觉得自己说的不过是每个嫔妃的心里话,可这话进了宁妃耳朵里,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进宫的第一夜,圣上便宣了张宁儿侍寝。 当张宁儿跪紫檀雕龙玉榻前,她脑海里不停闪现出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冬夜。 她跪在老皇帝的床榻前,尽管寝殿内用天炭烤着火,可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龙榻上的那张身体枯瘦如柴,油尽灯枯的脸上,凹陷的双眼里却尽是无比下作的欲望。 从床榻上传来的声音极度沙哑,就好似从墓柩里爬出的恶鬼,一阵阵地缠绕着她, “你每脱下一件衣衫……还有……里衣里裤……都扔到孤的脸上来……哈哈哈……” 她恶心到干呕,可是她没有任何的退路。 她只能一件一件地褪去衣衫,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将死之人满意地闭上双眼,抱着她扔过去的衣衫又闻又舔,伴着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与哼唧声,就好似疯魔了一般。 如今,她依然跪在龙榻前,她心中有害怕,也有期待。 所以她即使清楚地在陛下应允之前不能抬头,却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他深邃不见底的双眸,高挺的鼻子,清晰的轮廓,她的心就如小鹿乱撞一般,砰砰直跳。 就只有一眼,她就已经想好了,当他唤她名字的那一刻,她该如何抬眸与他含情对视,又该如何欲迎还拒地褪去彼此的衣衫。 她有些小得意,因为她知道,这位奕国最高贵的男人,终将匍匐在她的高峰与山谷,呢喃又深情地唤着她的名。 她忽然觉得之前的苦都不再苦了,皆是为了现在的甜。 她微微颔首,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这是上天垂怜。 “张宁儿,抬起头来。”龙榻上传来了她期盼已久的声音,深沉,清冷。 她缓缓抬起泛着春波的眸子,弯起眸子望着他。 因为她不经意间的动作,肩上的衣服竟然不听话地唰地滑了下来,露出了一小块白嫩的肩头。 “啊……”她惊讶地发出一声轻喘。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就等着那位男人的下一步。她已经做好了完完全全迎接他的准备。 …… …… “张宁儿,朕不会碰你。” 他的语气极其平静。找不到任何的情绪破绽。 …… 张宁儿依旧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按在大腿上,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平复了心情之后,开口问道, “圣上,臣妾求一个原因。” 玄冷冷地看着她,骨节分明的食指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却没有任何回答。 张宁儿好像明白过来似的,脸色唰地白了,她突然向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微微颤抖地说, “圣上,臣妾不过是家中庶女,对家父本就无足轻重。更何况,臣妾如今进了宫,就是圣上的女人,绝对不会,也不敢有二心啊!” 这是张宁儿侍寝的第一夜。这也是众嫔妃入宫的第一夜,在众人眼中她是多么的荣耀啊。 第二日一早,玄就册封了张宁儿为宁妃,并把昭阳殿赐给了她。大大小小的赏赐,纷纷被送到了昭阳殿。 一夜之间,她就成为了后宫嫔妃里位份最高,且最受宠的妃子。 之后的日子里,玄也经常去昭阳殿,可从不让张宁儿近身。 张宁儿其实是好奇的,她特别想去问问其他嫔妃是怎样侍寝的?可她既不能说也没法说。 她没法说,是因为她的第一夜只是在皇帝的寝宫窗边的贵妃椅上凑合了一夜吧?之后的每一夜,他甚至规定,不许她靠近十米之内。 她更不能说,更不愿让任何人知晓此事,否则她就将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还有丞相府的弃子。 她只能表现得如沐春风,圣眷正隆。 但张宁儿的心底还是抱着希望的,她觉得圣上既然能给她位份,那说不定,突然哪一天六宫之首就是她的了。 至于他的心和身,圣上年轻气盛,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张宁儿相信,玄总有会馋她身子的一天。 眼下御花园里,宁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美人,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她内心斟酌着王美人的这番话,莫非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连王德顺都不清楚的事儿,后宫又怎会有其他人知道?…… 宁妃的指尖渐渐地用力,将指甲嵌入掌心……之后又慢慢地松开了。 她走上前,亲自把王美人扶了起来,双眼含泪似有无奈地说道, “哎,本宫一时情急,圣上把后宫暂交本宫打理,本宫不想乱了纲常,妹妹可愿原谅本宫?” 众人惊讶,陆淑仪走到王美人另一边,宽慰道, “宁姐姐心善,我们姐妹自然是清楚的。相信王美人定不会怪姐姐的,哦?”说完,她笑眯眯地看着王美人。 王美人又岂不知自己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得不顺势下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是臣妾乱说话,宁妃教训得对。” 宁妃轻轻拍了拍王美人的手,温柔地说道,“你我都是伺候圣上的姐妹,今后也定要和和睦睦的才最为重要。” 见王美人点了点头,宁妃微微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她刚走出几步,脸上的泪光与笑容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73章 燥热 从皇城所在的汴都去往与神瑜国的边界,一路官道,加上驿站休息的时间,估计花不上十天的日子便能到了。 为何两国那么近? 这不得不说多亏了奕国的先帝。 懦弱怕事,未战先降,整整十年,接连割地赔城,皇都一路东迁,早已退无所退了。 若不是靠着苏家四兄弟带着将士们没日没夜地严守边陲,只怕是现在连皇都亦被踏平了。 苏千千拉上车帘,让自己的脑袋钻回了车厢内,低头不语。 这还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虽然父亲站在城墙高处,距离远了些,可她的心里却是暖了起来,就连着宫里这些孤单的日子,都好像不再那么无味了。 等她完成陛下的任务之后,她定是要缠着爹娘兄长,把后宫这些婆娘们的事儿讲他个三天三夜的! 苏千千心里一乐,便美滋滋地抬起了头。 她一抬头,差点没把眼前的玄给吓得跳车。 什么鬼?! 一脸胡乱的眼泪,还有那些被泪水打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玄敢发誓,他从来没见过哭得这么不规整的姑娘。 不,更确切地说,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姑娘,愿意让他看到这一幕。 可苏千千却满不在乎地在袖子里来回摸了摸,突然向玄伸出手,说道, “陛下……能把帕子借给我吗?……忘带了……” …… 问朕借东西!有种!苏千千! 玄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捏着一角,递了过去,声音一如往常一般, “你用着吧。不用还了。” 苏千千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好。” 不带一丝羞涩。 她接过帕子,展开一看,不经意地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竟然不是御用的金色锦帛,而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棉布。 她一边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又偷偷地瞧了一眼对座的玄,然后仔细叠好,收进了袖中。 “头发,弄一下。”玄用手在脸上摆了一下,示意苏千千理顺发丝儿。 “呵呵……外头风太大……”苏千千自认为是个脸皮厚的,却也是有些难为情了。 哎,我这被嫌弃的命啊。苏千千瘪了瘪嘴,叹了一口气。 苏千千刚把手举起来,还未来得及动作,说时迟那时快,马车猛地一颠,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 完了……苏千千发现自己一头闷在了厚厚的胸膛之上…… 还,还好,还好没摔他个满怀……苏千千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嗯?怎么这胸膛硬邦邦的就和石头一般,感觉不似柔弱之人,反倒像是个练武之人? “咳咳……”耳边传来了玄的两声干咳。 啊啊,苏千千这才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安安静静地退出这个狼狈之地……她轻轻地侧首,准备慢慢向后退,却不幸地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缠绕在玄的衣扣上,动弹不得! 天哪!这是什么尴尬的姿势啊! 老天爷啊,你还是直接收了我吧! 玄垂眸看着苏千千,她的脸上瞬息万变的小表情皆在他的眸子里跳跃。玄努力忍住微扬的嘴角,压着声音说道,“苏千千,你与朕之间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 “陛下恕罪。”苏千千这话说得有点儿咬牙切齿。 这是她愿意的嘛?她在他的后宫里,她在他的马车里,她在他的胸膛前…… 可如今,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苏千千的脑袋简直抬不了一点儿,她便只能伸手在头上乱摸了一通,然后,头发就特别给面子地越缠越紧,以至于她的整个脸面就贴上了他的胸膛。 这下,脸面真的可以不要了。 苏千千气呼呼地喘了一口气。索性就不再挣扎了。 时下入春,天气渐暖,玄今日着的这身黑衣锦袍,里子只衬了治夏的薄衫。眼下,苏千千的温热气息,一波又一波地萦绕而来,玄只觉得整个人都越来越烫。 “朕来解。” 玄的声音不大,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苏千千的头发上拨弄几下,不多时便将缠绕的发丝解开。 终于得到解放的苏千千,一瞬间利索地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稍稍整了一下,说道, “谢陛下。” “嗯。” 苏千千抬眸,对上了玄的眼神。只见他迅速地偏过了头去,耳尖却微微发红。 “陛下,您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苏千千歪头看着玄。 …… “无碍。” “可您连耳朵都是红的啊。是不是体内燥热?” …… “我娘说了,春季最易燥热,陛下可需要泄个火?” …… “朕无碍。”玄终于把头侧了过来。有一丝生无可恋的感觉。 燥热,泄火,这苏千千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而苏千千却不这么觉得。 她眼下最担心的是,与陛下同坐一架马车的是她苏千千,这万一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她的脑袋可是要搬家了呢。 嗯,待到了驿站,定要先找些银花茶给陛下泄泄火。 天子驾六,卿驾四。 钟淑媛乘得是四驾马车,缓缓地跟在玄的车后。 这四驾虽比不上天子的六驾有气势,可到底是皇家的车马,外框是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的精致檀木所制,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绸缎坐垫,甚是舒服。 冬儿是钟淑媛带进宫的陪嫁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如今能有这般地位,心里自是骄傲不已。 “冬儿恭喜淑媛,心想事成。” 钟淑媛莞尔一笑,“你这丫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冬儿继续奉承道, “主子,之前圣上可是说要带两位嫔妃的呢,可今儿个,冬儿也没看见还有谁呢。” 钟淑媛撩开了车帘,微微探出头,往前望了望玄的马车。 圣上的确是说了这话,可四驾马车就这么一台,总不会有人和圣上同乘马车吧? 对,那可是天子六驾。怎么可能呢。 见她不语,冬儿凑上前来,笑着说道, “主子,出宫前,虽说比不上那宁妃娘娘,但圣上也来了您的翠微殿好几次了……”冬儿眨巴了下眼睛, “这次去神瑜国,您和圣上能独处这么久,说不定……”冬儿没有说完,抬手指了指钟淑媛的肚子。 听到这话,钟淑媛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泛着…… 第74章 覃州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覃州,背山面海,在奕国是数得上号的富庶之地。 待玄一行人入了覃州,已是亥时了。 苏千千轻轻掀起了车帘的一角,灯火通明的街道,宽敞平坦,且家家户户的房屋皆修葺得整洁美观。即使从小生活在最为殷富的皇都,她也不由地为之一叹, “真没想到,这覃州的子民过得那么滋润!” 说罢,她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自从午后被她撞了一头之后,便一直闭着双眼,不曾说话。 苏千千有些自责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这也没练过铁头功啊…… 然后又悄咪咪地观察了他一会儿,从上到下,然后再从脸开始慢慢打量……没想到长得竟是如此耐看……他的胸膛…… 苏千千觉得这车厢里的确是闷热了些,怎么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温热呢? 嗯!看来不仅陛下需要,自己也需要泄泄火! 顷刻,两架马车和一小队人马便停在了覃州知府的府衙门口。 门前寂静,除了一个带路小厮,并无任何人前来迎接。 苏千千正觉得奇怪,只见玄睁开眸子,帘子一撩便下了马车。苏千千紧跟其后,刚想跳下车,却见刚站稳的玄向她伸出一只手,示意让她扶着。 她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把手交给了玄,轻轻握住,然后借力稳稳地跳下了马车。 “朕都扶着你了,还跳呢。”玄无声地笑了下,脸上的笑意染着几分无奈。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站定,便下意识地准备伸手替她拂去碎发。 苏千千睁大双眼,她眼看着玄的手抬起,几乎就要碰到她额头,苏千千第一次感觉到,她仿佛像被点了穴一样,紧张地无法动弹。 就差那么一点儿,玄的手又突然又迅速地抽回了。 苏千千偷偷地喘了口气,有些尴尬地整了整衣服。 幸好…… 她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先请。” “跟着我。”玄点了点头,从苏千千身边走过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她脸上,仿佛在说,怎么突然变这么懂礼貌了? 苏千千也好似在给他回应一般,弯着眼角。 我装的。 …… 怎么可能! 苏千千怎么会在这里! 甚至她这一路是和圣上一同乘得天子六驾?! 整整一日?!不,绝不可能! 钟淑媛做梦也没想到,打开车门的第一眼,竟然是亲眼目睹她心心念念的圣上亲手扶着苏千千下了马车,还有他俩的眉目传情! 更残酷的是,他居然连瞧都没瞧自己一眼…… 钟淑媛脸色微变,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即使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波动,再抬眸却又是一幅岁月静好地温柔面容。 冬儿也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同样震惊不已。她靠近钟淑媛,轻声问道:“主子,那不是离清苑里的那位……” “嗯……”钟淑媛强作镇定,挤出一丝笑容,“都是主子,不许多言。” “是……” 冬儿点点头,伸手扶着钟淑媛下了马车。钟淑媛紧忙快走了几步,眼看就快追上玄的脚步时,她娇软地轻喊了一声, “圣上……” 玄停下脚步,紧跟其后的苏千千自然也停了下来,两人同时回过身,只见钟淑媛低头一笑,温婉地道, “圣上,一路辛……” 没等她话说完,玄就转身走进了府衙。 “苦……” …… 走进府衙大门,整个院子挂满了花灯,亮堂堂的。 再定睛一看,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在这群人最前头跪着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红锦缎袍,袍上则是一条条金丝勾出的暗纹。 这袍子,丝丝精致,并不比陛下的逊色。苏千千细细打量了片刻,抬眸看了眼站在小半步前的玄,他脸色淡然,没有一丝变化。 跪在地上的男子清了清嗓子,肃声道, “覃州知府张云山,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里的人皆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玄双手背在腰后,点了点头。待众人起身,他又接着道, “夜已深,朕一路疲累,今日先休憩吧。” 张云山半躬着身,走到玄的两歩侧方,毕恭毕敬地说, “陛下,东、西厢房都收拾妥当了,今夜还请陛下在微臣的陋舍将就一夜。” “嗯,那就麻烦张卿了。” 就在此时,张云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站在玄半步之后的苏千千身上。 苏千千今日着一身雪白的束腰骑装,袖口纹着墨绿丝线的竹叶,加上马车上被挂到玄的衣扣上的头发,她就索性将青丝束于脑后,露出了清丽的脸蛋。看起来尤为干净利落,更多了几分飒爽。 再往后看一些,有一位微微颔首的女子着了一身淡紫色云缎裙,裙摆上用金丝纹着一层层的珍珠,不失高雅。 张云山心中一念,按照他这么多年的官场经验来判断,虽说不能确定前者是何人,后者定是宫里的娘娘。于是便略带拍马地问道:“陛下,那位娘娘是否同住东厢房呢?” 这一问,钟淑媛心中一喜,顿时觉得这张知府为人不错。再说了,她是圣上的嫔妃,在这小小的府衙独住自是不妥的。她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陛下,他定不会在众臣面前拂了她的面子。 玄瞥了一眼张云山,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张卿甚是体贴,这是看朕没带着公公,想做管事太监了?” 张云山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裤裆间凉飕飕的,冷汗直冒,连忙跪下叩头,“陛下恕罪,臣不敢!臣只是担心安排不妥,请陛下恕罪!” 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起来带路吧,朕只是随口一说,不必紧张。” 张云山战战兢兢地起身,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呃……”苏千千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插话,可她真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知府大人,不知本……女子……住哪个厢房……” 本女子……?如果有地洞,相信苏千千是愿意钻一钻的。可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身份…… 张云山心里简直是求爹爹告奶奶了,心想下官也不知道您是个什么身份啊,但如今就算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开口问。这裤裆还凉飕飕的呢! 于是,就变成了苏千千和张云山的大眼瞪小眼。 这时,钟淑媛走上前来,牵住苏千千的手, “千千妹妹当然是和本宫一起住着。” 苏千千没带一丝犹豫地,轻轻地,从钟淑媛的手中抽出了被紧紧捏住的手。 “好了,”玄看着苏千千,淡淡道,“她是朕的贴身护卫。” 什么?…… 苏千千,钟淑媛,张云山,还有在场那一大堆黑压压的人,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人耳朵。皇上此次外游,虽说没带多少近卫军,可至少都是一等一的身手。这小女子……竟然是天子的护卫? 苏千千尴尬一笑。 紧接着,又听着玄悠悠地说道, “张卿,还等什么?赶紧带路。朕倦了。”玄一把抓住苏千千的手,把她捞到自己的身边,“她不仅是朕的护卫,更是朕的爱妃,朕自然要和她住一屋啊。” …… 不是吧,又来!这皇帝演戏上瘾? 第75章 泄火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玄牵着苏千千,住进了东厢房。 张云山正准备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苏千千却突然从门缝里凑出了个脑袋。 “张大人,有件事儿想麻烦您。” 张云山忙不迭地摇头,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不麻烦不麻烦,主子吩咐便是了。” “能给我找些银花茶来吗?陛下和我都需要泄泄火……啊!” 话还没说完,苏千千的嘴上被一个大掌覆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回了屋内。 东厢房的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张云山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门躬了躬身,刚转身准备向西厢房的娘娘行个礼, 砰!又是重重的一声。 …… 张云山顿时有了一种自己的府邸已经易主了的感觉…… 钟淑媛这一甩手,震得整个西厢房的门框都微微颤抖。 她一想到刚才苏千千说要和圣上一同“泄泄火”,就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苏千千这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魅术?圣上连个秀女都未曾封给过她,可她却能一路与圣上同乘天子六驾! 一边想着,钟淑媛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手帕,狠狠地拧了几下。 冬儿看着脸色铁青的钟淑媛,战战兢兢地递了一杯茶水,“主子……” 钟淑媛盯着茶盅先一怔,紧接着一把抓过茶盅,发了狠般地向门上砸了过去。 茶盅顿时砸了个粉碎,茶水溅了一地。冬儿吓得“咚”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脸着急, “主子息怒啊,圣上还住在对面的厢房……” 钟淑媛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嫉妒和愤怒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冬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主子,圣上对苏主子不过是一时新鲜,” 话音未落,钟淑媛就压低着声音吼了一句, “对那狐媚子不许叫主子!” “是,是,奴婢知错,主子息怒。”冬儿顺着钟淑媛的话说着,“主子,您千万别置气啊!您想啊,在宫里的时候,圣上来您这儿的次数可比离清苑多了去了,可见圣上的心中定是有您的。您和圣上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千万别被那狐媚子给挑拨了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钟淑媛更是怒火中烧,她狠狠地给了冬儿一个白眼,满脸鄙夷之色。 区区一个奴才懂什么? 能让圣上心中惦记自然不坏,可若要在这后宫中活得好,成为人上人,又怎么可能只靠着惦记? 如今在外人看来,除了宁妃和陆淑仪,圣上最宠的便是自己。 没错,圣上是去了她的翠微殿几次,可……钟淑媛紧紧咬住嘴唇。圣上从没有,没有过一次,是让她近了身的。这苦,她只能往心里咽! 不管她是如何卑微到尘埃,如何将女子的温柔贤淑发挥到极致,如何表现得体贴入微,他就是不愿多看她一眼。甚至最后,她只想像个普通宫女一般,只伺候他更衣,都被拒绝了。 她想不明白,她究竟有哪里做得让圣上不满意了?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钟淑媛摇了摇头,提醒自己清醒一些。 进后宫这事儿,是她好不容易向着父亲求来的。哪能因为一个苏千千就一蹶不振? 何况她如今已是淑媛,位份高于苏千千,她总有一天可以爬得比苏千千更高! 那边厢,苏千千一把掰开玄的手,气得她就差点没给他咬上去了。 “干什么呀!差点没把我给闷死!” 玄瞪了苏千千一眼,一边往房里走, “放肆!朕还没责问你呢,你一个姑娘,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苏千千这会儿是气头上了,一边追着玄的步伐,一边用以牙还牙的口吻说道, “我说什么啦!我就说我俩需要泄泄火,错了?!这不是挺正常的!这一路,是你燥热啊,我说你需要泄火,你不也说嗯了嘛!” “你!”玄气得来回踱了两步,一步跨到苏千千面前,问到, “那你!你需要泄个什么火!” “我……我热啊,这马车太闷了!现在被你气得,我更需要泄火了!”苏千千把头一歪,舌头一伸,送给玄一个鬼脸,“哼!” 玄盯着这张鬼脸,又气又想笑,他双手叉腰,对着苏千千说,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泄火?!” 苏千千“切”了一声,索性背过身去,免得越看越生气, “我要是不知道,难道你知道?莫名其—啊!” 一阵天旋地转间,苏千千感觉整个人都被掀翻了。待她缓过神来,发现两只手被玄紧紧抓住,并将她稳稳地压在身下。 他低下头,贴着苏千千耳朵说, “这叫泄火……你懂了吗?” …… “你!”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又被玄捂住了嘴巴。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捂住她的嘴了。 “嘘……” 顺着玄的目光,苏千千发现窗外正有个黑影。 “叫一下。”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叫什么???苏千千不可思议地望着玄的眼睛,在自己心里所想的答案获得玄肯定的眼神之后,她紧紧闭着嘴巴,绝不开口。 “快,叫一下。” 苏千千直摇头,甚至闭紧了双眼。这种事,她绝不做!而且……她也不会啊! 突然,苏千千感觉异样,她往身下看去,只见玄正用手指轻轻地戳着她的腰,带起一阵阵痒意。而苏千千最怕痒了,一下子控制不住地咯咯笑开了。 她的笑声传出窗外,那个黑影微微一动,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见此景,玄双手轻轻一撑,一点儿都不带犹豫地坐了起来。 “对不住,苏千千。情势所逼。” 他的眼神一冷,低声说道,“没想到,他们比我想象得沉不住气。” 苏千千脸上的红晕还并未褪去,却也没有一丝扭捏地立刻坐了起来,她理了理衣服,说道, “丞相的手,可伸得真长啊!” 这话一说出口,玄眼睛一亮,侧首过来看了看苏千千,道, “苏千千,你怎么知道是丞相的人?” “张云山,是丞相张太福的堂侄,不是么?虽说您此次带的近卫兵不多,可这覃州,还有这府衙都灯火通明的,能在这些近卫兵的眼皮底下活动,八九不离十就是他府里的人。” 看着苏千千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玄不得不压了压嘴角,他继续问道, “那你可知道原由?” “这……” “别装了,想说什么便说吧。你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敢的?” 玄知道苏千千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是是是,陛下圣明。陛下肚里能撑船……”苏千千讨好地笑了笑,马屁还是要拍一下的。然后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道, “您靠着丞相做了皇帝,” 玄抬眼刚想瞪她,就看苏千千摆了摆手, “哎哎哎,这可是陛下自己说让我有什么说什么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嗯……”玄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你靠丞相做上了皇帝,那丞相自是想让你做他的牵线木偶的。可这次陛下偏偏让我爹做了监国,丞相心里可不打鼓吗?担心您脱离掌控,所以想看看您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务正业,不思进取,酒池肉林,荒淫无度……” “停!够了!朕觉得……嗯,差不多了。”玄真怕苏千千再说下去,这样他可就没办法保证自己不食言了。 哎,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无比后悔, 这是闲的没事儿,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啊! 苏千千看着窗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突然拍了一下腿, “对了,陛下,刚才进了这覃州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第76章 蹊跷 “陛下你不觉得整个覃州太亮些了吗?”苏千千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光亮,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回过头来,声音很是认真, “刚入覃州时,我觉得整个覃州城华灯绽放,定是老百姓都过着好日子。可是陛下你看,”苏千千推开木窗,映入眼帘的是府衙里的小院子,整个廊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摆。 “你看,这府衙里的灯笼,尚有明暗,可刚刚我们所路过的那些街巷,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这都亥时了,就算有晚睡的,可总有老人小孩吧,居然没有一家是熄了灯的。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玄踱步到窗边,在苏千千身边站定,凌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扣着窗框,微微蹙眉, “这覃州,不知为何,多年来总受疫病困扰,这么多年皇城拨款救济都来不及。可自从张云山走马上任,这覃州突然就好了起来。” “覃州富起来,陛下应当高兴才是啊。” “朕当然愿意子民过得好,可是这速度实在太快了。” “所以,陛下是怀疑,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真正的……” “朕却蒙在鼓里。”玄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愤怒。 “陛下都告诉我了,不怕我出卖您?”苏千千看向站在身边的玄。 “你不会的,朕信你。” 房里的烛火明明暗暗,两人的眼神在不经意间碰撞在了一起。 苏千千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底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慢慢地延展了开来。 她看着玄的眼睛,这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有一种声音在告诉她,他是危险的,一旦深入,就无法自拔。 苏千千轻咳了一下,顺势避开了玄的目光,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查?” 玄两掌一击,突然就有一个身影落到了窗边。 “苏千千,这是青炎。 苏千千没有一丝惊讶,凭她多年习武的经验,她早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人一路上跟着这一队人马,而且还不止一个。 “青炎,你好你好,我是苏千千,我最喜欢功夫厉害的人了。” “咳咳……”玄感到有些不爽快。 青炎看了看苏千千,又看了看玄,低头没有作声。 “说吧,查到些什么?”玄撩起袍子坐了下来。 “的确如陛下所料,这覃州城里的人比记录在册的人数少了接近一半。” 玄挥了挥手,青炎就像一阵风一般,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皱着眉,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怎么可能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 苏千千看着玄把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于是便走到桌前给他斟了一杯茶。玄伸手刚想拿,却看苏千千拿起茶盅,微微地喝了一口说道, “出门在外,而且在这老虎窝里,陛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这段日子,我给陛下试毒吧。” 为朕试毒……玄抿着嘴唇,看着苏千千笑着把茶盅递了过来,宛如像在自己心湖中投了一枚石子,波波涟漪。 玄抬了抬嘴角,稳了稳心绪,故意揶揄道, “让朕和你同喝一杯茶?这怕似不妥吧?” 谁能知道,他现在心中竟是紧张得要命。 苏千千把茶盅又往玄的面前推了推, “这可太妥了好吗?这万一其他茶盅里下了毒呢?我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的,还扭扭捏捏的!赶紧喝吧。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苏千千的声音伴随着玄的眼神,愈来愈轻……最后她不得不赔了个笑脸, “您是九五之尊,您是天啊,自然是要万般小心的……” “朕说什么了吗?你这么奉承拍马,可把朕当成昏君了?” 苏千千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 “陛下,您最英明了,我这哪是奉承拍马啊,我这是实话实说呀。” 哎,天知道她有多累!为什么都这么晚了,她还要哄着这么一个祖宗?苏千千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男子,看起来他还挺开心的嘛?好像这方法的确很受用啊。 玄打开茶壶盖,指着里头说, “苏千千,你难道不知道银钗也可以试毒吗?非得靠自己喝?” 苏千千索性也拉了个椅子坐到玄的身旁, “哎,这不是一时搞忘了嘛。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用好了吧?”说完,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嘴上小声嘟囔着,“那么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呢!” 明明苏千千这话是带着一些小小的怒意的,可对玄来说,听上去却像一把细细的钩子,勾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哪是嫌弃她?她愿意为他试毒,他的心说不出的暖。他高兴,却更担心,他不愿意她为了他以身犯险。 ……当玄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时,他猛地一怔,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苏千千。聪明,通透,可爱,小机灵……他赶紧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与苏千千也不过见了没几次,他一向最为冷静了,怎么可能会对苏千千……不可能的。定是在马车里给闷坏了。 玄拿起茶盅,一想到这是苏千千喝过的……他还是一口没喝地放了下来。 沉了口气,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说道, “青炎说的,你怎么看?” 苏千千看玄一口没喝,便两手捧起茶盅喝了个精光,然后一边考虑一边慢慢地分析道, “至少……肯定不会是死了。要不然,那么多人,这周围的山,不都得埋着人吗?” 玄顺着思路说道, “这两年,其他州城也并无上报过有大量覃州子民涌入的事情,那就说明……” 两人异口同声道, “还在覃州!” …… 玄看着站在面前,双眸泛着光亮的苏千千,他内心高高的城墙正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瓦解。 “那明日我们分头行动!” “不行。”玄下意识开口拒绝道。当他看见苏千千不解的眼神时,又解释了起来, “你是朕的嫔妃,如果我们分开,会惹人怀疑的。” 苏千千想想,也是啊,便点了点头。 苏千千走到床尾,拿了一床被褥往地上一扔弄成了个简单的软垫子,哈欠连连道, “陛下,今夜要不就说到这儿,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打架了……”说着,也不管玄作何反应,一头就栽了下去。 “……要不,你睡床吧,女子不是不能睡地上吗?” …… “苏千千?” 苏千千的呼吸声已经沉了下去。玄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随着呼吸一闪一闪的睫毛上,眼里尽是温柔。 没过几个时辰,天便亮了。 玄打开东厢房的木窗,看见张云山已经带着伺候洗漱的婢女们站在园子里了。 “圣上万福。”张云山毕恭毕敬地躬了躬身,手一挥,便指挥着婢女们前去伺候。 “慢着,”玄开口道, “朕的爱妃还没起呢,朕等她醒了再一起洗漱,你们先候着吧。” 第77章 哄人 苏千千敢对着神明发誓,她这辈子就还没这么怂过。 她刚刚还在半梦半醒间呢,就听到一男子说“朕的爱妃还没起”,一下子把她所有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 天哪,苏千千,你可心太大了!这男女共处一室,还整整一晚,完了完了…… 这要是被爹娘还有兄长知道了,自己和一男子……啧啧啧,非得把自己给宰了! 啊,不对,苏千千又突然想起来了,她如今可的确是嫁进宫了。只是他俩明明是合作关系,怎么搞的眼下她倒不敢睁眼了? 玄坐在床边,眼里映入的是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苏千千,还有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轻轻扬了扬唇角,没有作声,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苏千千假模假样地伸了个懒腰,先是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直到确认玄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这才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她极其不自然地来回走了几步,试探性地问道, “陛下,早啊,睡得可好?” 玄慢慢地睁开眼睛,恢复了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睡得不怎么好。” “为何?我都把床让给您睡了呢……”苏千千嘟了嘟嘴,她这一夜的地板,都还没说什么呢。 “某人啊,磨牙打呼噜,朕第一次知道女子睡觉竟是如此不老实……” 苏千千伸出五指,往玄面前一挡, “行了行了,别说了。委屈陛下了,给陛下赔不是了。”苏千千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地揶揄道, “我怎么能和您那么一大堆的后宫嫔妃比呢?改明儿您就抱着那钟淑媛睡吧您!” 哎,如今自己真是寄人篱下,可怜万分。明明委屈的自己好吗…… 玄也没料到苏千千会真的动气,他不过是想着逗逗她罢了,不过现在吃了个瘪,自然怪不得别人。 一个早晨,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苏千千一把拉开门,脚上像踏着风火轮般地走了出来,开口便问张云山在哪儿用膳。 张云山心想,这还得等圣上呢,结果谁曾料到,圣上紧跟在苏千千身后,给他使眼色赶紧带路,他便又对这苏千千和圣上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苏千千不仅享着圣上的专宠,更是拿捏住圣上了! 张云山将早膳安排在了主厅。是一个圆桌。 陛下坐在中间,钟淑媛右边,苏千千左边。 正好,两边不得罪。 钟淑媛微微一笑,“陛下,昨夜歇得可好?” “嗯。” 玄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苏千千。她埋头吃饭,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钟淑媛又说道,“昨日一整日都在车里,晚上还辛苦苏妹妹伺候陛下,在这里谢过苏妹妹。” 苏千千只顾着吃,压根懒得回话。又或者说,她心里不痛快着呢。 “咳咳……”玄干咳了一下,用眼角瞥了一眼苏千千。 “陛下,没呛着吧?赶紧给陛下斟茶。”钟淑媛紧忙着说道。 玄摆了摆手, “苏千千,你吃得什么?好吃得让你一声不吭?给朕也吃一口。” “陛下,您要吃什么,让人布菜就行了。”苏千千表情扭曲了一下,“还有陛下,食不言寝不语。” ……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瞬间感觉就差没惊掉大牙了。 众人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目光都聚集到了苏千千身上。这人,刚刚,是在教训天子? “放肆!”先开口教训的居然是钟淑媛。 她就等着这一刻!她得让圣上好好看清眼前这女子,是多么的粗鲁上不了台面。 可苏千千连头都没抬,继续吃着她的饭。 玄用眼角给了钟淑媛一个眼色, “钟淑媛,食不言寝不语。” 这句话,简直比打了她更让她没有面子。可钟淑媛又能如何?她只能咬紧后牙槽,努力笑了笑。 用完早膳,苏千千刚准备走出主厅,被玄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手。 “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去之后,玄拉着苏千千坐了下来,自己则索性亲自搬了个椅子坐在她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吃个饭感觉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能有什么事儿呀。陛下费心了。”苏千千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还在为刚刚的事儿生气?” 苏千千撇了下嘴,心里暗骂,没错!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哪有男子一大早就点评女子睡相的? 虽说她苏千千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可她就是不知怎的,越想越委屈。哪像他呀?后宫嫔妃那么多嫔妃…… “朕逗你玩的。托你的福,朕在床上睡的可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这是在哄她?…… …… ……他这是在哄我?…… 苏千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吧!” “那一会儿午膳,朕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玄的话语里尽是讨好。 苏千千抬眸一怔,平日里威严冷峻的陛下,居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顿时心里的委屈更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行吧,赶紧说正事儿。” 玄正色道,“一会儿我们要先去城里的主街道查看查看。” “怎么去?要不要换身行头呀?” “张云山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 苏千千没有异议,显然玄已经考虑周全了。 出发前,玄派人叫上了钟淑媛,钟淑媛走出西厢房时,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整个早膳她看着圣上和苏千千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的,她都快憋屈死了,如今,她又好似看见了希望。 白日的街道,一片繁华之景。 马车行驶在覃州的街道上,苏千千透过帘缝隙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覃州的市集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大人们的谈笑声,一片祥和之气。 “真热闹……” 钟淑媛看着自言自语的苏千千,竟是如此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内心鄙视,可碍于早膳时的前车之鉴,她并未现于脸色。 没过多久,在玄的一声吩咐下马车便停在了一处集市旁。 “刚做好的糖葫芦,又甜又脆,快来尝尝!”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用响亮的嗓音招呼着客人。 “小哥,给我一串,多少钱呀?”苏千千笑着走上前去。 “哟,这位贵人,一串一钱。”小贩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好,来一串!”苏千千看了一眼玄,“给钱吧!” 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心情不错。他轻轻一挥手,两指一勾,张云山便立刻上前,掏出钱给了小贩。 “多谢,多谢贵人!”小贩接过钱,连声道谢,又迅速拿起一串糖葫芦递给苏千千。 “接着我们逛—”苏千千抬起下巴,指着前方的布庄,“就它了!” 布庄老板见他们进来,立即热情地迎接,“几位贵人,看看这些布料,都是上等的货色!” “这布真漂亮,”钟淑媛拿起一匹红色绸缎,眼里满是喜爱,看了一眼身边的冬儿,冬儿立刻向老板问道, “老板,这匹布,多少银子呀?” “这位贵人,您真是好眼光,咱这布啊,一两钱。” 钟淑媛刚想买,却听见苏千千突然说道 “这布庄的布我都要了!多少钱?” 老板先是一愣,但很快满面春风地说道, “噢哟,多谢贵人啊!一百两。一会儿我们派人送上府。” “老板,我看你们这店里的绸缎都是好东西,怎么这么便宜?”苏千千眨了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这……我们这店,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那好,既然如此,就麻烦老板帮我按照今日的份量,订个5倍的货,送上府就行。” 这话一出,钟淑媛脸都快绿了,这苏千千怕不是疯了?再看看圣上,那满脸宠溺的样子…… 第78章 拿命保证 走出布庄,钟淑媛的脸色几乎挂不住了。 苏千千明明位份不如她高,却在下了马车之后一路买买买,不仅买光了布庄的所有布料,还额外订购了五倍的量。 难道皇城里没有比这地方布庄更好的料子了么?难道后宫的贡品里没有更好的货色了吗? 亏苏千千还是将军府的嫡女,一丁点儿都没有皇城贵女的矜持,简直是有损皇城的颜面! 再看看,这一路上,她打心眼里瞧不上的苏千千,笑脸盈盈地和玄并肩而行,好不得意! 而自己却只能与那张云山在后面跟着。 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并排走! 钟淑媛越想越气,偏过头用余光瞪了张云山一眼。 张云山讪讪地笑了笑,但却一步都没有后退。毕竟,伺候好圣上才是他的首要任务,再说,一个不受宠的嫔妃,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身后那些人的心思,对于眼下的苏千千来说,那是全然不知,更是毫无兴趣理会。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定要扒开这覃州的秘密! 苏千千贴近玄,凑上前去,对着耳朵轻轻说道,“找个地方甩开他们吧。” 听完,玄点了点头,立刻给她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一见圣上停下了脚步,张云山立刻凑上前来,候着吩咐。 “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是,陛下。不远处就有个望月楼,里面有雅间,陛下您看如何?” 得到陛下的同意后,张云山便快步走到几人跟前,引着他们上了望月楼。 这望月楼只有一楼是客堂,二楼以上便都是雅间。 钟淑媛紧跟在玄身后,一只脚刚跨进雅间,玄便转过身来说道, “这间雅间,朕和千千一同。其余人等,不准入内。” 被玄这么一说,钟淑媛只觉被人狠狠地抽了耳光,甚至还鞭了尸,她双目通红,委屈地说道, “陛下,臣妾也算其余人等吗?臣妾总不能和张知府共用一个雅间吧,这于理不合啊!” 玄哪有时间搭理她呢? “那你就自己一间。”玄冷冷扔下这句话,随即看向张云山。 张云山心想,这娘娘可真逗。这话说得好像我多想和她一个雅间似的,话说得可巧,却明里暗里都不知道避讳。 他是个知趣的,赶紧走到钟淑媛面前,单手一挥,“请娘娘放心,臣会为娘娘单独准备一个雅间。请吧,娘娘。” 钟淑媛心里一阵翻涌,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压着怒火,三步一回头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见钟淑媛这般,苏千千却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了。 毕竟,春日宴,是自己为了敷衍陛下,硬是将钟淑媛说成与陛下想找的梅花之人有些关系。可这陛下也奇怪,既然带着出来了,为何又这般不待见她呢? 想着想着,苏千千不自觉地摇了摇了头。 哎,男人心,海底针啊! “你一个人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唱什么独角戏呢?” 玄的声音把苏千千拉回了现实。对了,正事! 她原本含笑的双眸渐渐变得凝重,带着一丝严肃。 “陛下,这一路过来,我发现覃州市场的物价有些异常。”她在玄的身后来回走了两步,略有疑虑地说道,“按理说,覃州如今也是富甲一方,可这物价竟然是皇城的十分之一,太便宜了,实在是太便宜了。” 玄微微皱眉,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刚才在布庄里,我特地让老板去订五倍的布料,我看见那老板明明不情愿,可他还是得看张云山的眼色行事。” 苏千千抬眼问道,“您说,这覃州老百姓,是知道您来了吗?” 玄摇了摇头,“朕此次来覃州,是到了覃州城门口,临时通知的张云山,叮嘱过他不要声张。” 苏千千思考着玄的话,眉头微蹙,“即使他不声张,可在市集上,对老百姓来说,能让他们的知府大人跟在身后唯命是从的,就算猜不到是陛下来了,也能知道定是位贵客。” 苏千千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望着楼下的街景,片刻后说道, “那布庄老板,作为覃州富商,给贵客便宜些,那还是情有可原的。可为何连糖葫芦的小贩都那么便宜?按照他们这个价格,绝对是个赔本买卖。” “他们只是做给朕看罢了。”玄一语点穿。 “对!”苏千千单手拍了拍窗框, “这就是问题!他张云山,何德何能,可以让整个市集的人都卖他面子?甚至可以做赔本买卖?要么,他是真的两袖清风,受覃州子民真心爱戴,要么,” 苏千千回头看着玄, “这整个覃州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苏千千说完这话,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张云山是丞相张太福的堂侄,昨夜看他那一身华服并不逊色于陛下,说他廉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按苏千千目前的猜想,覃州这次临时迎驾,张云山却能如此从容应对,足见其在覃州的影响力。 眼下张云山装得甚是唯命是从,若他们就此离开,或许就是相安无事。 但若他们非要掘地三尺,把覃州的秘密挖个透彻,挖个干净,那能否顺利离开覃州都是未知数了。 苏千千回头看了看玄,心中已有大半答案。她正欲开口,玄却先她一步说道, “朕找你合作,是想找与梅花有关的人。并不是这些朝堂之事。所以,”他凝视着苏千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拒绝。” 他又怎会不知,即使张云山称霸一方,若无背后势力支持,一个地方官又凭什么如此嚣张? 覃州的事情,张太福昨夜恐怕就已经知晓。 一直以来,张太福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尊崇,而是在等待一个全天下都能接受的借口。 再者,近卫军中是否有张太福的眼线,如今他并没有办法立刻确认。 他不能确保是否可以全身而退,所以他不能拖苏千千下水。 苏千千走过来,在桌前坐了下来。她慢慢地吃了一口菜,又抿了一小口酒。 “赶紧吃吧。吃饱了有力气。” 玄跟着抿了一口酒,“苏千千,不要意气用事。” 苏千千拿起酒杯,轻轻地和玄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玄怔了一下。只听苏千千说道, “我爹说过,我们苏家的儿女,都是顶顶的好儿女。”她抬起头,直视着玄的双眼,微微一笑, “我接下来的话,又要得罪陛下了。我若说我可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百姓,您会生气吗?” 玄没有回答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玄的这番举动弄得苏千千有些不明所以,“您这是什么意思?” “朕没有办法保护你。朕唯一有的,只有一小队的暗卫。”玄沉声道。 突然,玄感觉肩膀被用力地拍了一下,抬眸,是那双他熟悉的月牙眸子, “您还有我呢!我苏千千拿命保证,一定护着您!” 玄的脸有些发烫,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 明明到处危机四伏,可他的内心,却因为眼前的女子的一言一语被轻轻地撩拨着。 “陛下,我们拣日不如撞日,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何?”苏千千轻轻地戳了戳玄,让他靠近些, “今晚我们就二顾布庄店如何?” 第79章 夜行 当夜,月光如水,照映在静谧的庭院中。 钟淑媛透过西厢房的窗缝,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东厢房。 不过是又是窗户上透出的微弱烛影上,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妒意。 苏千千那个狐媚子真是得宠,晚膳刚过便把圣上拖回了房里,谁会这么早就熄灯?定是用了那狐媚的功夫……她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满是酸涩。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冬儿打开门,从来没见过的男子。 “你是谁啊?” “奉陛下的命令,让钟淑媛去东厢房。”男子从怀里掏出了陛下的手令,冬儿立刻福了福身,冲着屋里高兴地说道, “主子!陛下让您去伺候呢!” “什么?!”钟淑媛激动得几个小碎步就走到了门前。 “钟淑媛,陛下有旨,让你去东厢房伺候。” 钟淑媛心想着,这人啊,总吃一道菜,就算再好吃,也总会有吃腻的一日。可她刚高高兴兴地谢了恩,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传令的男子, “苏姐姐呢?” “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不会……苏千千也在东厢房吧?……钟淑媛顿了顿,却只听身后的男子冷冷地说道, “钟淑媛,您准备让陛下等您多久?” 钟淑媛眼下的心情就好比热锅上的蚂蚁,若苏千千不在,她自然是跑得快。可若苏千千在,这……不过她这一切的烦恼,在她进入东厢房后,瞬间烟消云散了。换来的是她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圣上呢?……” 这东厢房里,居然空无一人! “钟淑媛,”传令的男子,拿出陛下的令牌,声音冷淡地说道, “陛下有令。直到让您出这门为止,您才能出去。凡事有人来敲门,便告诉他们,正在伺候着。不许打扰。” 钟淑媛没有回应。 “钟淑媛,您听明白了吗?” …… 钟淑媛只觉一阵头重脚轻,半倒在了地上。“臣妾遵旨。” 而苏千千和玄,眼下穿着一身夜行衣,双双趴在布庄店的屋顶上。 玄在苏千千的耳边喘着粗气,在苏千千耳边低语,“苏千千,你是不是做这种事都上瘾了?” 苏千千揉了揉耳朵,给了玄一个白眼,“说什么呢,今天这不是情势所逼嘛。” 她掀开一小块瓦片,从洞里往下看去,突然脸色一变:“陛下,你守着,我现在下去。” 玄拨开苏千千的半个身子,也凑近了那片瓦片,往下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他在洗澡!苏千千!你现在下去是不是疯了!”玄使劲地压着嗓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行!朕不许!”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不想要情报了?” “那朕去!你在这守着。” 苏千千没好气地叹了一口气,一个男人,整天扭扭捏捏的,等他同意了,黄花菜不得凉了? 所以,在玄说话的空档,苏千千又掀开了几块砖瓦,轻轻一跳便钻了下去。 这小妮子!玄只能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办法呢?她跳我也跳呗! 布庄老板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会在泡澡时遇上从天而降的“贼人”,更别提其中一个竟然是当今圣上。他闭着眼,嘴里哼着小曲,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突然感觉脖子一凉,心头一紧,睁眼便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站在他面前,眼神凌厉如刀。 “你、你是谁?”布庄老板声音发颤,脸上布满惊恐。 苏千千冷冷地盯着他,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不要喊!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会伤你分毫。” 布庄老板全身发抖,连连点头:“好,好,我不喊,你问吧。” 正当苏千千准备发问时,玄也从天花板跳了下来。他看到这一幕,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赶紧走到苏千千身边,低声命令道:“苏千千,转过身去,不许看!” 苏千千愣了一下,左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匕首,心中暗骂:“这是猪队友吗?眼瞎吗?没看到我在威胁人?” 她也不再多言,压低声音问道:“说,覃州城为何市价都这么便宜?” 布庄老板慌忙答道:“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苏千千眉头一皱,冷笑道:“嘴还挺硬。”她故意用匕首顶了顶布庄老板的脖子,“既然这样,我看你现在这情况,正好可以去做太监,要不我帮你一把?” “啊啊啊,姑娘,姑娘!”布庄老板惊恐地叫道,感觉匕首又深了一分,“不不不,好汉,我说,我说!” “因,因为贵客来了,覃州知府命令我们把物价降到最低。” 苏千千目光一寒,继续问道:“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呢?” 布庄老板战战兢兢地回答:“姑娘,不,好汉,谁敢不听命于知府大人?那可是要被送上孤亡岛的啊!” 他满脸惊恐,接着说道, “两位好汉,你们一定是外地来的。你们放了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千千站起身,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敢耍花招,那我们就比比,是你的花招快,还是我的刀快。” 布庄老板连忙点头,窝在澡盆里瑟瑟发抖,颤颤地说道:“是,是,我不敢。” 玄的脸色越发阴沉,冷冷地问道:“覃州把所有得了疫症的人,都送去了孤亡岛?” 布庄老板点头:“是的,他们都是从东边的海岸被送上岛的。小人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因为那些人都有疫症,正常人谁敢去看啊。” 玄的眼神愈发冰冷,他对上苏千千的目光,两人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布庄老板看到两人的神情,惊恐地说道:“好汉,你们莫非是想去孤亡岛?可千万别去啊!那个岛,是有去无回的啊!” 苏千千冷笑一声:“不用你操心。”说罢,她轻巧地翻窗而出,身影如燕,消失在夜色中。 玄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布庄老板,声音如寒冰般刺骨:“你若是敢把今夜之事透露半分,就有如此桌。”话音未落,他抬手一劈,旁边的桌子瞬间裂成两半,木屑四散。 布庄老板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不敢,不敢,小人绝不敢透露半分!” 第80章 孤亡岛 苏千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炎,有点儿吃惊。他的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和玄才从布庄老板那儿得了情报,紧赶慢赶地到了海边,却见青炎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小船,显然早有准备。 苏千千瞟了一眼玄,眼神中透出几分不解和好奇,调侃道,“您这暗卫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啊。” 玄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朝青炎走去,青炎恭敬地双手递上两套简朴的衣服,语气恭敬且低沉地说,“陛下,这是从附近渔民那儿找来的布衣。另外,钟淑媛的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苏千千也走上前去,接过衣服,歪头盯着玄,眼神中满是好奇,“钟淑媛怎么了?” 玄神色如常,简短地答道,“没事。” ……鬼才信呢!苏千千心里腹诽着,显然不相信玄的敷衍回答。 她一脚跨上了小船,有点气呼呼地坐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悦。她真的太好奇了,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吗? 两人换上了渔民的衣服后,青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最后将船慢慢推入了海中,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舷,发出柔和的哗哗声。 青炎神色郑重地看着苏千千,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保护好圣上。” 苏千千拍了拍胸脯,眉眼弯弯,笑得自信满满,“嗯,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孤亡岛的轮廓逐渐清晰地出现在视线中。 玄用力划动了最后几下,在小船慢慢靠近岛边的时候,他停下动作,抬眸看着苏千千说道,“苏千千,你真的要去吗?” 苏千千点点头,回道,“都到这儿了,难不成我还会反悔吗?” 月光透过水面洒在苏千千的脸上,衬得她是如此好看,和恣意。 玄朝着岛的方向望了望, “船不能靠得太近,我们只能游过去。行么?” 苏千千弯了弯嘴角,“那我们就比比,谁游得快!” 苏千千二话不说便跳入海中。玄紧随其后,也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两人默契地向岸边游去。 没过多久,他们悄悄爬上岸,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几名守岛人就已经警觉地走了过来,他们都用面巾包着脸,手中的长矛闪着寒光,声音低沉而严厉,“什么人?” 苏千千见状,心生一计,忽然一把抱住玄,大声哭喊起来,“相公啊,你为何要自寻短见啊,你这病是可以治好的啊!” 玄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毕竟习惯了苏千千不按常理出牌,于是很快反应过来,用力咳嗽几声,声音沙哑虚弱地说道,“你让我死吧,为什么救我!这病治不好,何必拖累你!” 守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一名看起来是头儿的人冷声道,“闭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闯入孤亡岛?” 苏千千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带着绝望和恳求的语气说道,“大人啊,我们是附近的渔民,我相公染上了疫病,村里人怕传染,把我们赶了出来。我相公便一心求死跳了海,我去救他,结果两人飘到了这里。” 说罢,苏千千连爬带抓地紧紧抱住面前守岛人的大腿,“求求你们!救救我相公!” 被抱住腿的人,飞快地抬起一脚就踢开了苏千千,一脸嫌恶地骂道,“滚!” 玄继续躺在地上,装作虚弱的样子,用力地咳了几下,吐了一口血。 苏千千这下更是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往外流,哭得声泪俱下。眼前几个人显然不愿她靠近,纷纷后退几步,挥着手喊道,“拖下去,拖到里面儿去!” 几人走上前来用长矛小心地逼迫玄和苏千千站起来,避免与他们有任何身体接触。玄虚弱地靠在苏千千身上,咳嗽声断断续续,仿佛随时可能晕倒。苏千千则一边哭一边扶着他,努力表现出无助和绝望的样子。 四周高耸的围墙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将外界的生机与里面的绝望彻底隔离开来。 每隔几步便有一名守岛人,他们个个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目光冰冷。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口的守卫将他们推了进去,随即立刻关上了铁门,巨大的锁链声在夜空中回荡。 苏千千和玄曾想象过几百种情景,却眼前的景象所造成的震撼程度远远超过了所有预料。 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糜烂的味道。到处堆放着简陋的草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形容枯槁、神情麻木的面孔。那些人像行尸走肉般,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有的靠在草棚上,低头不语;有的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玄伸手将苏千千紧紧地抓在身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不要乱走,不要乱看。在我身边待着。” 苏千千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的心跳却难以平复。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如同猎物般被盯住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走了一段距离后,玄指了指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我们过去那边。” 玄小心地推开草棚的门,两人在确认里面空无一人之后才席地坐了下来。 苏千千看着玄的脸,面露担心地说道, “刚刚吐血是怎么回事?” 玄抹了下还留着血迹的嘴唇,“就手上随便切个口子罢了。不碍事。” “那就好。” 一阵冷风吹来,苏千千打了个寒颤,玄忽地就站起身来,脱掉了外衣。 “你……你做什么?” “你也把外衣脱了吧。湿透了。” …… 苏千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把外衣给脱了。 两人将外衣摊开在草堆上,室内的气氛变得越发沉寂,还有些尴尬,只有微弱的风声穿过草棚的缝隙。 “你靠过来些,两人靠在一起暖和。” 苏千千没有推脱,因为她的确是被冻着了。她刚挪到玄的身边,就被玄一把搂在了怀里。 …… “这样更暖和。” “嗯……” 苏千千的脸颊泛着一丝红晕,人感觉到渐渐地回暖了起来,她看着玄,开口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天亮了找点证据,再想办法离开。” “好……”苏千千握了握拳,“你还好吧?” 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的场景。 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子民过着这样的日子,他该有多难受啊、 玄点了点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这句话,好似在对苏千千说,又好似是在对自己说。 片刻后,他将苏千千的头轻轻地按到自己肩上, “你先休息一会儿。” 苏千千刚要闭眼,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亮亮地,正慢慢地攀爬上她的脚背。 “是人是鬼?!” 第81章 小鬼 渐渐攀上苏千千腿的,是一只鬼。 披头散发,面孔完全被遮住,仿佛是被黑暗笼罩的影子。 可苏千千从小便是不怕这些牛鬼蛇神的,本来都快要上眼皮搭着下眼皮了,这下,精神头来了。 苏千千一把抓住“鬼”的头发,拽着“鬼”一起站了起来,这“鬼”身高才及苏千千的下巴,苏千千扬起眉毛, “哟,还是只小鬼呢!” “啊,啊啊,疼,疼-”, 那“鬼”叫了起来,拼命想掰开苏千千的手。可是苏千千是谁呢?若把她当成了普通姑娘,那就彻底错了。 她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力一转,将“鬼”的头发绞成了麻花状。 苏千千单手拨开小鬼的头发,露出了半边脸。 那是一张稚嫩而苍白的脸,眼中流露出痛苦与恐惧。 苏千千装得凶巴巴的样子说道,“装神弄鬼,吓唬人是吧?” “关,关你们什么事!”小鬼哆哆嗦嗦,但声音里依然带着一丝硬气。 苏千千扬起眉毛,轻笑一声,指了指仍然坐在草堆上的玄,语气不急不缓:“哎,你看他。你说话可紧着点儿,我夫君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话音刚落,苏千千便把手伸到小鬼的脖子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假动作。小鬼吓得一缩脖子,脸色煞白,眼中尽是恐惧。 玄微微抬眼,看了眼苏千千,又看了看小鬼,淡淡地说:“夫人,若他不老实,直接宰了。” 小鬼听了,惊恐地看向苏千千,双腿跪下,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了我吧!我、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只是……” 苏千千见他似乎真的被吓坏了,略微缓和了语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鬼脸色越发苍白,声音颤抖:“我说,我一定老实交代。” 小鬼的名字叫小八,他只记得自己是在五岁的时候和爹娘一起被抓到这个岛上的。至于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年,他已经不太清楚了。 苏千千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她依旧保持冷静,继续问道:“你爹娘病了才被抓来的吗?” 小八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我爹娘没病……我们村子里有人生了疫病,官兵就说我们村子有瘟疫,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抓来了。” 苏千千皱起眉头,“整个村子?” “他们趁着夜深,放火烧了整个村子。”小八的眼越来越红,语气也逐渐激动了起来,“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整个天都是红的,好多人被烧死了,有人不想上岛,就被那些官兵杀死了……” “他们怎么敢!”玄的声音是紧绷的,仿佛正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气。 那些官兵竟然毫无人性,将无辜的百姓抓到这个岛上,过着非人的生活。这种残忍的行径简直无法容忍。 苏千千拧着双眉,“小八,你爹娘呢?” 小八垂下眼眸,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都死了。岛上的饭,有一顿没一顿。我爹去抢饭的时候,人山人海,后面的往前推搡,结果压倒了一片,我爹活活被踩死了……”小八用乌漆嘛黑的手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泪水,继续说着, “我娘看见我爹连五脏六腑都被踩了出来,当场就疯了……”他使劲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没些日子,她全身都光着,死在一个草屋里……” 整个草屋里,只剩下穿堂风呼啸肆虐的声音,仿佛在为这个悲惨的故事哀鸣。 苏千千张了张嘴,可她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可以说出口。她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而玄,他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神色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顷刻,苏千千刚伸手轻轻抚上小八的背,没想到小八立刻惊恐地缩了一下身子,随后迅速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颤抖着喊道:“求求大人!不要打我!我只是想吓唬你们,看看有没有吃的……不要打我!” 苏千千愣了一下,心中一阵酸楚。小八显然是常年在这非人的环境中,导致任何接触都会让他本能地畏惧。 她连忙蹲下身子,慢慢地向小八靠近了些,轻声安抚:“小八,不要怕,我们不会打你的。” 小八依旧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怀疑,好一会儿,他在苏千千的脸上来回打量着,又警惕地看了看玄,终于开口问道,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 苏千千点了点头,“嗯,不过我们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小八像听到了什么咒语一般,捂着耳朵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这里,从来没有人成功逃出去过。” “小八,”玄走到了小八身边,蹲了下来,目光与小八平视,“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他们把你们抓到这个岛上,如果不给食物,让你们饿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为什么还要分发食物呢?莫非真的是为了隔离疫症?” 小八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他低声说道:“到了白天你们就知道了。岛的中央有个大矿坑,只要是个活人,都得去挖矿的。” 玄眉头微皱,进一步问道, “挖矿?你们被迫在矿坑里干活?” 小八点点头,继续解释:“是啊,这座岛上有一个巨大的矿坑,他们命令我们每日都要一种特殊的矿石,数量不够就要打我们。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死,连小孩老人都不放过。就算我们体力不支,他们也会强迫我们继续干活。反正,人死了,还会有人被送上岛的。” “什么矿石?”苏千千好奇地问道。 “好像叫什么万生石。” 苏千千看了眼玄,玄摇了摇头。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万生石。他更不知道这些石头要运往何处。 玄沉思片刻,转身对苏千千说道:“看来,这孤亡岛,我们没来错。” 苏千千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角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82章 矿场 一个不留神,小八撒起腿就跑开了。 苏千千和玄互相看了看彼此,却谁都没去追上去。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此后是活路还是死路,甚至是条怎样的路,现在谁都没有把握。 天才蒙蒙亮,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便回荡在整个岛上。 苏千千和玄也混入到了前进的人群中,按照小八昨夜说的,这应该就是去矿场的了。经过一夜的折腾,又是跳海,又是装病的,现在两人看上去多少有些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所以混在这人堆里,居然也是毫无违和感。 两个穿着盔甲,包着头巾,拿着长矛的壮汉走在人群的最后。 苏千千微微放缓脚步,还未凑近,那壮汉就拿着长矛往前指了指,凶巴巴地嚷着,“干什么!别靠太近!” 苏千千紧忙着走了几步,又回头轻轻说道,“这位大哥,我和相公昨晚才被抓来岛上,今日我们能否休息一下?” 那壮汉冷冷瞥了苏千千一眼,嘴角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想得美!告诉你,到了这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干活。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矿场里。” 苏千千连忙低头哈腰,恭敬地说道:“是是是,那是当然,您看,我们这初来乍到,啥也不懂的。”苏千千一边说,一边从袖兜里掏出了一粒金豆子,“大哥,您看,我们所有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以后也用不上了,就孝敬给您!”说完,她便悄悄地将金豆子塞到了大汉手中。 壮汉拿着金豆子在嘴里咬了咬,这下也不怕没有疫病了。他说话比刚才柔和了些,“看在你孝敬爷的份上,爷就关照你一下。在这岛上,要想活下去,就得天天挖矿,挖到了才有饭吃。” 苏千千连忙道谢,继续搭着话,“真没想到咱这岛上还有矿山啊……” 那大汉把金豆子揣进袖口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是没有矿山,那你们也活不了。” 苏千千点头哈腰,然后快步走到玄的身边,搀扶上他的手臂。 “你还带着金豆子呢?”玄压低着声音说道。 “出门在外,拿钱消灾。”苏千千冲着玄挤了挤眉。 就没有她苏千千悲观的地方。 没有早膳,矿场里只有不停挖掘石头的声音。 看管矿场的又是另一批壮汉。同样,他们穿着盔甲,蒙着面巾,有人手里拿着长矛,也有人手里拿着鞭子,走两步便在地上甩上一甩,震慑这些做苦工的人。 一个壮汉扔给苏千千和玄两个篮子,恶狠狠地说,“滚一边儿去!” 苏千千拿了其中一个篮子,赔笑着说道,“大哥,不知道要挖的是什么?” “你眼睛瞎了啊?你看看别人挖的什么,照着挖!” 苏千千和玄走到相对人少的地方,看到其他人都在挖一种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有些奇怪的花纹。苏千千和玄也开始挖掘,周围只听得见石头碰撞和工具的声音。 苏千千一边挖,一边低声问:“这些石头到底有什么用?” 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但这些人这么严密地看管,肯定有秘密。” 张云山,不可能是他一人的主意,他背后,定是站着张太福的。可张太福要这些石头做什么?到底有什么阴谋? 两人都各有心事的默默挖掘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苏千千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苦工被鞭子抽倒在地,鲜血淋漓。 看守的壮汉毫不留情地继续鞭打,嘴里骂骂咧咧:“干不了活的都得死!” 苏千千心里一紧,刚想冲过去,便被玄一把抓住了手。“不要冲动。” 苏千千停下脚步,眼中满是怒火,但她知道玄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看着倒下去的那人惨叫的声音渐渐地变轻,然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最终变得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只是不停地挖掘着矿石,眼神空洞,麻木不仁,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苏千千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腾,忍不住转身呕吐起来。 她的动静引起了壮汉的注意。他瞪着眼睛,挥动手中的鞭子,大步朝他们走来。鞭子在空中呼啸而过,眼看就要落在苏千千身上。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鞭子。 鞭子的力道之大,玄的手心顿时被震得发麻,但他还是紧紧抓住不放。壮汉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你找死!” “对不起,大哥,”玄急忙低声道歉,“我夫人身体不适。” 壮汉一听,随即露出一丝轻蔑的眼神,“老子是吃饱了撑的吗?还管你们身体好不好!若是偷懒,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玄连忙说道:“大哥,我们绝不敢偷懒,马上就挖。” 壮汉冷哼一声,收回鞭子,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去。 苏千千发现玄的手掌心已经被鞭子割破,鲜血直流。她急忙在裙摆上扯了一块布,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包扎着,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玄拍了拍苏千千的背,轻声说道,“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太阳渐渐升到正空,炽热的阳光烤得大地滚烫。 一个看守从高处将几袋干粮粗暴地扔下,干粮散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没有任何秩序或安排,所有的人都像野兽般冲向那堆干粮,争先恐后地抢夺着。 苏千千和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那些干粮不过是些硬邦邦的面饼,却成了这些饥饿劳工们的救命稻草。 苏千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满是担忧。 “我们也得去抢点吃的,”玄低声说道,“不然会撑不住的。” 苏千千点点头,紧紧抓住玄的手,两人一同走向那堆干粮。人群的争夺愈演愈烈,有人被推倒在地,有人为了多抢一块干粮而拳脚相向。苏千千和玄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捡起几块落在一旁的干粮,急忙退了出来。 两人退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玄用手抹去干粮上的泥土,将它们分给苏千千。苏千千看着手中那硬如石块的面饼,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还是咬了一口,勉强咽下去。 “再忍忍,”玄看向苏千千说道,“青炎很快会来的。” 苏千千微微用力,将嘴里硬如石块的面饼咽了下去,回以玄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儿,我挺得住的。” 比起自己,她更在乎的是,怎么能把整座岛的人都解救出去。 第83章 格杀勿论 覃州城内。 “咚,咚,咚。” 东厢房的门外,响起了张云山的声音。 “圣上,晚膳您看在哪儿用呢?还是在屋里吗?” “嗯,放在门口。” 回话的是钟淑媛。 这张云山眉头微皱,想起来钟淑媛进了东厢房可整整一天了,却仍然不见圣上和另一位娘娘出来,这房内莫非正在上演着一对二的三百回合大战。 他愈想愈觉得古怪,便悄悄躲在暗角里,紧盯着那扇门。 一炷香不到,钟淑媛终于打开了房门,一丝缝隙中露出她精致的脸庞。她小心翼翼地挑了几品小菜,端了进去。这分明是只够一人量的菜肴。 就在钟淑媛准备拉上门的时候,张云山心生一计,忽然上前一步,半按住门,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娘娘,不知这些小菜还合圣上的口味吗?” 钟淑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儿失手打翻了托盘,连忙“嗯”了几声,慌忙中欲要再次关门。 张云山不动声色,依旧按住门,面上带着笑意,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什么秘密。钟淑媛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谢张大人,合圣上的口味。”话音未落,便迅速拉上了门,将张云山的视线隔绝在外。 张云山看着被紧紧关闭的房门,心中的疑虑更加深重。 他又怎会甘心就此作罢,于是心生一计,片刻后,再次轻敲门扉。 “圣上,京中急报。”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焦急。 屋内的钟淑媛听到这话,额头渐渐冒出冷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短短两天的接触,她已然清楚张云山是个精明的人,如果不开门,必然引起张云山更多怀疑;可若是开门,那圣上却不在这屋里…… 钟淑媛在桌前坐了下来,喝了杯茶,稳了稳心绪。 说实话,那位拿着皇帝令牌,命令她在这屋里待着的人,她根本不知道是谁,所以圣上到底怎么了,她也没有底。 张云山并不打算放弃,“圣上?您是否龙体不适?” 房内沉默了片刻,钟淑媛的声音再度传来,“张大人,圣上很好,你退下吧。” “娘娘,眼下的急报,若圣上不亲自回答,恐朝堂生变啊。” 房内没有声音,寂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钟淑媛紧紧攥着衣袖,脑海中思绪万千,心中不断权衡利弊。 万一,圣上是出了事,而自己还在这里装得一无所知,自己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可若是她就透露出一点儿,既能解决了燃眉之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张大人,厢房里就本宫一人……”钟淑媛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张云山见窗缝打开,忙上前一步,探头望去。只见钟淑媛面色微微苍白,但依旧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张大人,本宫说的句句属实。圣上只是让本宫守在这里而已。” 张云山眼神犀利,似乎在仔细端详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点了点头,心中虽仍存疑虑,但表面上却装作相信的样子,缓缓说道,“娘娘既然如此说,下官自然信服。” 他转身欲走,刚迈出一步,忽听钟淑媛欲言又止,“张大人……” 张云山回头,随即露出一抹理解的微笑,“娘娘请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 钟淑媛听到这句话,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她对他微微颔首,感激地说道,“多谢张大人。” 张云山点头示意,随后缓步离开。 钟淑媛望着他的背影,虽说心中仍有不安,但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她轻轻关上窗,暗自祈祷接下来的日子能平安度过。 张云山离开东厢房后,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的步伐急促,心中思绪纷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回到房中,他立刻召来心腹。 “来人!”他低声喝道,眼中寒光一闪。片刻后,几名心腹迅速赶到。 “立刻派人出去暗查圣上的行踪,同行的应该还有一个女子,去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遵命。”心腹们齐声应道。 “还有,”张云山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派人去岛上查一下。如果他们真去了岛上……”张云山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心中已下定决心。 他转身对身旁的心腹说道, “去孤亡岛。若是发现他们在岛上,不必多言……格杀勿论,绝不能留有后患。” “是!”心腹领命而去,动作迅速而利落。 夜色渐深,张云山回到桌前,几笔写了一封密信,招来信鸽送了出去。 这一步走得越深,越是危险。但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未来,他别无选择。 孤亡岛。 当苏千千和玄回到草屋的时候,两人都同时倒在了草堆上,浑身上下都被疲惫所笼罩。这样的疲倦,他们从未经历过。 苏千千闭着眼睛,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心疼与无奈,“我们做这一天就不行了,想想这岛上的人长年累月……还有小八,那么小的年纪……” 玄也是满脸疲倦,轻轻点头,“是啊,谁能想到,奕国还有这般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 “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苏千千低声问道。 “快了,我之前就派了青炎去找……”玄话未说完,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突然将声音压得特别低,“嘘,有动静。” 苏千千警觉地睁开眼,不做声响地感受周围的动向。 就在这时,草屋的门突然被猛地踢开,几名黑衣杀手悄无声息地涌了进来。他们动作迅速,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闪烁。 苏千千和玄立刻站起身来,背靠着背,准备迎战。他们虽然疲惫,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瞬间恢复了战斗力。 “看来今夜我们得比一比谁杀的恶人多了!”苏千千眼中燃起了炽烈的战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玄看着她,眼神中既有担忧也有钦佩。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叮嘱,“你小心点,可别受伤了。” 草屋内,战斗一触即发。苏千千和玄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断闪动,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 第84章 苏家军 双方打斗到了屋外,苏千千终于借着月光数清了黑衣人的数量,足足有十人。 黑衣人每一刀都凶狠无比,步步紧逼,而苏千千和玄即使武功再好,却没有武器,只能不断后退。 黑衣人招招致命,逼得两人难以喘息。苏千千一边躲闪一边寻找机会,然而面对十个武器精良的敌人,只能是打晕一个算一个。 就在战斗愈发激烈之时,一名黑衣人挥刀朝苏千千猛劈而来。 玄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用身体硬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刀。刀刃划破玄的衣衫,瞬间鲜血从他的右手臂上喷涌而出。 苏千千瞪大了眼睛,狠狠一脚正中黑衣人胸口,她挡到玄的面前,焦急地说, “你别管我!” 她可是答应了青炎的,要保护好陛下。 他是天子啊,怎么可以为她挡刀? 万一出事,她岂不是要成为社稷的罪人? 万一出事,她该有多难受啊…… 容不得苏千千多想,黑衣人已从四方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青炎手握长剑,从天而降,如同蛟龙出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黑衣人,敌人瞬间倒地,鲜血飞溅。 紧接着,一支精兵队如同疾风骤雨般冲入战场,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激烈的打斗声在夜空中回荡,迅速惊动了整个岛上的兵士。他们纷纷从各处冲了出来,手持兵器,整个孤亡岛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突然,高墙上有人叫喊:“活口一个不留!” 这声音如同一道命令,兵士们举起武器,朝岛上的难民冲去,许多人还是被兵士们残忍地砍倒在地。甚至有人放火烧起了草堆。火光蔓延,尸横遍野。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些人四处逃窜,有些人却无动于衷,无异于等死。 苏千千一边挥手对那些人喊着“快逃啊!”,一边又对着另一边的兵士们大喊,“住手!他们是无辜的!” 苏千千眼见局势失控,一把抽出倒在地上的兵士的长剑,冲入人群试图阻止这场屠杀。 玄也不甘示弱,他与青炎一起,奋力抵挡敌人的进攻,试图保护更多的平民。然而,混乱和血腥已经蔓延开来,整个岛屿仿佛陷入了一片血海。兵士们如同疯魔,厮杀成了一片,夜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在这片混乱与杀戮之中,苏千千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小八! “救救我!救救我!”小八正被困在一间燃烧的屋子里,惊恐地呼救着。 烈火熊熊,热浪滚滚,屋子的木梁已经开始坍塌。 苏千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进火海。小八被浓烟呛得直咳嗽,泪眼婆娑地看着苏千千,满是绝望。 火焰舔舐着屋子的四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苏千千迅速地将小八背在身上,带着他往屋外冲去。 终于,他们冲出了那间燃烧的屋子。小八的身体还在颤抖,眼中满是恐惧和感激。 “小八,没事了。”苏千千轻声安慰着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小八抬头看着苏千千,眼泪滚滚而下。 “你啊,都会救人了。”一只大手抚上苏千千的额头。 苏千千抬头一看,眼泪夺眶而出。 “三哥!”苏千千站起来,一头栽进了苏乾的怀抱,“三哥,你怎么来了!三哥,你怎么才来啊!” 苏乾温柔地抚摸着苏千千的头,眼中满是疼爱与心疼:“七七,让你久等了。父亲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命我领着苏家军赶来,幸好你平安无事。” 好久好久没有被人叫七七了……这只属于家人的昵称。 苏千千在苏乾怀里哭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爹和娘,还有兄长们可都安好?” 苏乾点头微笑:“当然了,七七,你不用担心我们,首先要照顾好自己,你好了,我们才会好啊。” 苏千千眼泪再次涌出,“嗯,我是……真的很想你们。” 玄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去,向苏乾点了点头:“多谢苏家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乾向玄行了一礼:“陛下,这是我们苏家军的职责。” 接着,苏乾抬头正视着玄,说道,“抛开君臣之仪,作为七七的三哥,感谢陛下为七七挡了一刀。” 七七?她的小名叫七七? 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苏千千,又看回苏乾,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七七是朕的人,朕自然会保护她。所以,抛开君臣之仪,还请大舅子放心,并带话给苏将军,让他安心。” ……他叫我七七?还叫我哥大舅子?? 苏乾和苏千千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小妮子厉害呢,苏乾低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炎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陛下,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离开前,玄站在岛上的高处,大声向岛民们宣布:“如果大家愿意回到自己的村子,我们会帮大家重建!如果愿意继续生活在这岛上,我们保证,你们是自由的!也可以在这里重新建立属于你们的村子!” 听到玄的话,那些难民们纷纷聚集过来,苏千千甚至觉得,这是第一次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希望。若是能让他们对未来有希望,那他们这两日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千千和青炎也走上前来,青炎接过话头说道:“我们会留下足够的物资,帮助你们恢复生活。无论你们选择哪条路,我们都会全力支持。” 正当苏千千一行人离开之际,忽然小八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苏千千,“姐姐,我想跟着你。” 苏千千轻轻抚摸着小八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小八,不是我不想带你,只是,跟着我们,并不一定安全。” 小八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苏千千:“姐姐,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你们救了我,我想跟着你们,做一个勇敢的人。” 苏千千看着小八那决绝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和理解。她轻轻点了点头,转向玄:“我可以带他吗?” 玄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第85章 天明岛 玄一行人没有停留,立刻回到了覃州城。 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霞洒在城墙上,城门口的守卫们惊愕地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骑士,纷纷下跪。 他身披黑色长袍,手握缰绳,眼神凌厉,仿佛一头准备猎食的猛虎。 到了府衙门口,守卫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苏家军迅速制伏。玄翻身下马,冷冷地扫视四周,眉头紧锁。他径直走向府衙大门,用力一推,厚重的木门轰然打开。 张云山正坐在厅内,听到动静,急忙起身查看。当他看到玄带着怒气冲进来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听扑通一声,张云山早已匍匐跪在地, “圣上,您这是……”张云山声音颤抖,却努力地克制住了慌张。 “怎么还没死是吗?” “不,不,圣上何出此言?圣上万岁万岁万……” 没等他话说完,玄冷哼一声,目光如剑:“张云山,你可知罪!” “圣上,微臣不知罪从何来啊……”张云山努力狡辩道,额头开始冒汗,双手紧紧攥着衣袖。 “张云山,朕给你最后的机会,交代出你背后的人,朕饶你一命。”玄的话语冷如冰霜,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云山低头沉思,心中一片混乱。 如今这阵仗,圣上定是有了证据。他明白,自己就算是咬死不开口,可张太福最是疑心,又岂能再次信他?所以无论他说与不说,他在张太福那边已经注定是一张弃牌。而且张太福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的性命? 但若是供出背后之人,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卑微的活总比死了好啊…… 张云山猛磕了几个响头:“圣上饶命啊!背后指使之人,是……是丞相张太福。” 意料之中的答案。 “朕问你,是何年开始采石的?作何需要?”玄继续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罪臣只知是十年前,当年张太福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便开始采石了,至于作何用处,罪臣只负责运出覃州城,其他的都由丞相负责!”张云山战战兢兢地回答,声音微微颤抖。 玄俯视着跪在眼前的张云山,沉默片刻,冷冷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张云山,押入天明岛监狱。” 张云山睁大狗眼,“圣上,圣上,这天明岛是哪里?” “你们的孤亡岛,朕觉得不吉利,便改名叫了天明岛。” 淡淡一句话,却使张云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磕头如捣蒜,“圣上开恩啊!罪臣要是去了那岛,定是要被那些刁民扒了皮抽了筋的啊,圣上刚刚答应饶臣一命啊!” “朕只说朕不杀你,至于其他人会怎样对你,也只是你种因得果罢了。” 张云山眼见圣上毫无怜悯之心,瞬间崩溃发狂,癫狂地叫喊着:“圣上,饶命啊!饶命啊!” 然而,无论他如何嘶喊,侍卫们都没有一丝动容,按住他四肢,毫不留情地将他架了起来。正当要出府的时候,只听一声“慢着”,苏千千追了出来。 张云山听到声音,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勉强抬起头,眼中带着期盼和求助之色:“娘娘,求求您救救臣啊,帮我求求情啊!” 苏千千走近,目光冷冽地盯着张云山,毫无怜悯之情。 她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寒光闪烁,直指张云山的手臂。 张云山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手臂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涌出。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啊—饶命啊!” 苏千千俯视着他,语气冰冷而决绝:“这一刀,是还你罢了。其他的,即是千刀万剐都不够赎你所犯之罪。” 张云山满眼恐惧,却只能在地上蜷缩着,痛苦地呻吟。 苏千千将刀扔回侍卫手中,转身对侍卫说道:“带走。” 侍卫们架起张云山,迅速离开了府衙,张云山的惨叫声渐行渐远,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苏千千转身,迎上了玄的目光。 两人静静地对视,四周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拂,卷起片片落叶。 玄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双眸。苏千千微微颔首,心中掀起一阵阵涟漪。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圣上,臣妾来迟,请圣上恕罪。” 钟淑媛跑了出来,双膝跪在玄的面前,深深一礼。 “平身。” 玄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钟淑媛站了起来,目光很快落在玄的手臂上,见他受了伤,满脸关切地问:“圣上,您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无碍。” 钟淑媛试图靠近些,却见玄回头对苏千千说道:“赶紧出发吧。” 钟淑媛心中一紧,又连忙跪了下来,急切地解释道:“圣上,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有人拿了圣上的令牌,让臣妾去东厢房守着……” 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是朕的命令。” 钟淑媛低下头,好似邀功一般:“臣妾也不辱使命地守着了……” 玄没有再看她,目光转向苏千千,语气虽平淡却有着淡淡的温柔:“我们走吧。” 苏千千点点头,转身跟随玄离去,钟淑媛仍旧跪在原地,紧紧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看见了张云山的下场,所以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是自己告的密。不,不是的,这又怎么能怪她?她哪知道他们的计划?她只不过是小心翼翼地过活,一切皆是为了自保罢了。 所以不是她的错! 到了府衙外,苏千千看见了三哥苏乾,他正等候在那里。苏千千走上前,满眼都是不舍,“三哥,我舍不得你。” 苏乾摸了摸苏千千的小脑袋,“那要不七七就别去了?” ……“那不行!我答应了陛下的……”苏千千脸上浮上一丝红晕,这些都被三哥捕捉在眼里。 “七七多保重!我们在家等你!” 苏千千点了点头,又对畏畏缩缩地躲在府衙柱子后面的小八招了招手,待小八来到身旁,苏千千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八的脸说道, “小八,你先跟着我三哥,好好学本事,我很快回来的。” 小八抹了抹眼泪,用力地点着头,“姐姐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放心吧,七七,你多照顾好自己才最重要!” 苏千千深深看了苏乾一眼,心中百感交集。她又抱了抱小八,叮嘱道,“多吃点肉哦!” 玄在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他看着苏湛说道:“苏湛,待你回到都城,便让苏将军派可托付之人做这覃州的知府。另外,天明岛的事继续调查。” 苏湛立刻躬身领命:“是,遵命。” 玄微微点头,随后转身对苏千千说道:“我们该走了。” 苏千千与苏乾最后互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言的叮嘱和关切。苏千千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转身跟随玄乘上了天子六驾。 第86章 唤你七七可好 马车里。 苏千千朝后靠了靠,嗯,软软的,舒服。 自进了覃州城就没有好好歇息过,她刚准备闭上眼睛,只听到坐在对面的人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苏千千睁开眼睛,先看了一眼玄受伤的手臂,幸好,并未渗血,又抬眸看着玄问道, “陛下怎么了?不舒服吗?” 玄避开了苏千千投来的眼神,口是心非地说道,“不劳你费心。” 男人心海底针啊!可想到他为保护自己而受的伤,哄哄吧,哄哄。 “您是陛下,我照顾您是应该的嘛!”苏千千双眸满是笑意。 苏千千这话一说出口,玄的脸色更是显而易见地更难看了。 玄一边是气自己,这节骨眼上,他居然为了儿女之情在这儿吃什么飞天醋!另一边,自然是对着苏千千,她上车前居然抱了小八……可对朕却只有君臣之仪…… 想到这里,他的眼刀子又向苏千千飞了过去。 …… 苏千千自然是被瞪得莫名其妙。想来,她也不曾做什么激怒过这男人的事儿啊。 苏千千尴尬地笑了笑,终于开了口。 “莫非……”苏千千好像有些恍然大悟,“刚刚我砍了张云山一刀,陛下觉得我太过于粗鲁?” “行了行了,瞎猜什么。” 玄扶额,按照苏千千这么猜下去,结局指不定要多离谱了。 “还不是您在那儿耍小性子……”苏千千嘟囔着。 玄忽然抬起头来,似乎在掩饰内心的某种情绪, “苏乾叫你七七,朕也这么唤你行吗?”玄扭着头,没有看苏千千,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玄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苏千千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口不择言,“这……是家人们叫的我的闺名……我娘说,可以这么唤我的,除了家人就只有我未来的夫君……” “那朕不正是你的夫君吗?”玄忽然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好似要将苏千千吸入其中一般。 苏千千对上了玄的眸子,有一种滚烫的感觉在全身游走,只觉呼吸不畅,定是这马车里空间太小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越来越热了呢? “这话没错,可又好像不是这么个理……毕竟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啊……” 不待话音落下,玄已经往前挪到了苏千千眼前,他双手撑在马车的窗沿上,将苏千千拢在怀前。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苏千千不可置信地看着玄,他居然没说朕,而是说我们?他……玄的声音混合着呼吸,搅得苏千千只觉得有人在给她的心底挠痒痒。 “我们……” “这么支支吾吾,不像你啊七七。”玄越靠越近,几乎鼻尖快抵上了苏千千的鼻尖。 苏千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玄的嘴角弯了起来。他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却依旧慢慢向苏千千的双唇探去,就在快落下的一刹那,苏千千忽地瞪大了双眼,用力一把推开了玄。 …… !!! 好在驾车的是青炎。对此大动静,虽有惊讶,可想到车内是苏千千,也就有些见怪不怪了。 可车内的人却不见得好。 玄被推开后,微微愣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苏千千则是满脸通红,心跳如鼓,胸口剧烈起伏。她不敢直视玄的眼睛。 “这不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干嘛做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好一个先发制人。 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双眉一蹙,默默地用手臂发力,又感觉特别费力地将自己撑回了坐榻,最后深深地喘了口气,“嘶—” 这一声,叫得有点大声。好似生怕苏千千不看他一般。 果然,吸引到了苏千千的眼神。 “哎呀,怎么渗血了?刚才还好好的啊。”这回轮到苏千千靠了过来,眼中满是担忧。 玄略带虚弱地回道, “是呀,刚刚还好好的,还不是因为有人推了我一把……” 说罢,玄又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就好像都是因为手臂的伤,如今连这马车都坐不稳了。 苏千千看着玄这副模样,毕竟刚刚是自己推了他一把,也不好逃脱责任,便试探性地问道, “那,那要不陛下靠着我,是不是会舒服些?” 可太正中下怀了!玄连连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你坐到这边来。” 苏千千挪到玄的身边,玄便毫不犹豫地把头靠上了苏千千的肩膀,“谢谢七七。这样舒服多了。” …… 苏千千感觉肩上一沉,顿时整个人就像被封印了一般,一动不敢动。又想起这一来二去的,自己的闺名他倒叫得顺口起来了!可苏千千竟不觉得生气,而是感觉有一束阳光慢慢照亮在了心底。 玄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他靠着苏千千的肩头,距离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苏千千的颈侧。 苏千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玄的重量和温暖让她感觉连心跳都停顿了半拍,随着玄的每一次呼吸,她的心都会随之颤动。 即使迟钝如苏千千,也察觉到两人之间发生的变化。 她的思绪开始回转,一开始,她只知传闻中的他荒淫无度,是奸臣的牵线木偶。后来,他强求她进宫,犹如被关进鸟笼一般,她甚至厌恶他。 可是,仔细想来,他正义,他为民杀佞,他在众人面前维护她,容着她耍的小性子,还为了保护自己挨了一刀。 苏千千低头,双眸微微向下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沉睡的面容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 她轻轻咬住下唇,尝试让自己冷静,但内心那股甜蜜的感觉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那是一种既陌生又令人心动的感觉,让她既害羞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玄的脸庞在近处显得更加柔和,苏千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 这一刻,苏千千终于明白,她的心已被玄悄然占领。 他也喜欢我的吧? 伴随着这个念头,苏千千觉得眼皮渐渐地沉了起来,肩上的重量,她却没有任何沉重的感觉,反倒是无比心安。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仿佛一切的烦恼和不安都被抛在了身后。 第87章 惊掉了下巴 张云山之事以后,跟随玄的近卫,一大半将士都被玄换成了苏家军。留下的那些人,主要负责覃州城的安危,由苏乾统一管理。 这话说得是极其好听的,其实背后则是为了让苏乾更方便调查近卫里的内鬼。 出了覃州城,为了赶上三界盛宴的开宴日,一队人马连夜奔波了两日,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落脚在了官驿。 钟淑媛待下马车时,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早已没了前几日里努力端着的风采。 冬儿搀扶着钟淑媛走到天子六驾前静候圣上,她自己也被这两天一夜的马车给颠得头昏脑涨的,不由得抱怨道, “侍卫大哥,这一路是不是急了些?颠得娘娘都有些身体不适了。还希望明日能够稍微放慢些速度,多做些休息。” 这话说得青炎甚至都懒得去看她一眼。 青炎对于冬儿的抱怨置若罔闻,他是玄的暗卫,自然只听从玄一人的吩咐。 “若那么娇滴滴的,还不如别去了吧。”掀开车门,苏千千先把脑袋探了出来。待她下车站定后,直视着钟淑媛严肃地说道, “且不说这是陛下的吩咐,那些驾车骑马的侍卫岂不是更累?你们也未免太娇生惯养了些。” 一看是苏千千,钟淑媛就好像抓到个把柄似的,给了冬儿一个眼神,冬儿便是得了个鸡毛令箭一般,昂着头说道, “钟淑媛平易近人,千千主子未免有些不把淑媛放在眼里。论嫔妃位份,您可差得远了。” 苏千千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未开口, “放肆!天子驾前,不得喧哗!” 青炎的话如雷霆般震慑,令冬儿顿时噤声,不敢再言,微微躲到了钟淑媛的身后。 其实冬儿不过是个奴才,打骂她也无妨,只是如今在苏千千面前,钟淑媛怎么都下不了这个面子。她的内心早已经气得发狂,可表面依旧云淡风轻。 “吵什么?” 苏千千一下车,玄紧跟着就出来了。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钟淑媛立刻福了福身,满脸都是恭顺之情,“是臣妾没有教好奴才,惊扰了圣上,请圣上恕罪。” 玄短短地嗯了一声,接着又不满地说道, “朕真是浑身疼痛。” 此话出口,钟淑媛又展示了一番善解人意,“圣上,刚才臣妾的意思就是让车队明日稍微行得缓一些……” 青炎斜着瞄了一眼钟淑媛,哎,人要作死,真是挡也挡不住。圣上是这个意思吗? 果不其然。玄露出一副“关你什么事”的表情,接着又说出了快惊掉众人下巴的话,“朕这手臂是疼的啊……也没人来照顾朕……” ……那么多人都眼巴巴地候着您呢…… 苏千千讪讪地回过头,伸出手,露出一番讨好的样子,“您慢慢来,我扶着您!” 除了青炎,众人刚才没被惊掉的下巴,伴随着苏千千的话,也都掉的差不多了。 苏千千居然敢在天子面前自称“我”!谁给她的胆量? 再看看玄,一副甘之如饴,极其享受的表情,显然是乐在其中。 得了,是天子给的胆量啊!而且近卫里一半都是苏家军,他们看到自家大小姐被如此宠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一个个都乐呵呵的笑着。 整个晚膳期间,九五之尊主打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喝茶吃饭也是难上加难。 苏千千小心翼翼地往玄嘴里送了口饭,玄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坐在对面的钟淑媛看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哦不,所有的都是酸味的。 “吃那个。”玄用下巴示意了下苏千千。 还点起菜来了呢!就说气人不气人吧。苏千千看着眼前吃个饭都吃得眉飞色舞的玄,顿时有种被坑了,却无法伸冤的感觉。 “要不要再喝口水呀?”苏千千的笑容有点假惺惺。 “嗯,那就麻烦爱妃了。” …… “哎哟,手臂可太疼了……” 苏千千一听,只能乖乖地将茶杯端到玄的嘴边,伺候着他喝一口。 哎,好吧,一切都看在他为了自己受伤的份上。 用完晚膳,青炎靠近玄,汇报着今日覃州城的情况。说到最后,青炎道, “这官驿比较小,厢房不够了,不知陛下能否和娘娘同住一屋呢?” 听到这话,冬儿一激动,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主子,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可钟淑媛却摇了摇头。 她脸上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心里更是清楚,这御前伺候的人,都跟人精似的,事到如今,这种好事又岂会轮得到自己? 她微微眯起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苏千千。只见苏千千一脸不情愿地跟在玄的身后,缓步走上楼去。苏千千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落在钟淑媛眼里,更加让她心生怨恨。 在钟淑媛看来,苏千千得了圣上的宠爱,却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仿佛对这份恩宠毫不在意。 这更让钟淑媛心中燃起一股嫉妒的怒火,她暗暗咬牙,心里不停地想着:“苏千千啊苏千千,你到底是在装给谁看呢?这般做作,真是令人厌恶!” 厢房内。 苏千千也提到了钟淑媛。 待扶着玄在床边坐下,苏千千开口道,“陛下,我们的行踪是钟淑媛告密的吗?” “嗯,我们一出天明岛,青炎就说了。” 苏千千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疑问的事儿一股脑问了出来,“陛下,我能问吗?你为何一开始要带着钟淑媛?” 玄微露笑意,温和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能问不能问的?其实也没什么,张宁儿是张太福的女儿,肯定不能带着。那陆尧,就是个跟屁虫,自然也不行。所以也就只剩钟淑媛了。” “哦,我还以为是陛下说得什么梅花缘……” 玄忍俊不禁,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那可是你说的哦。” 苏千千忍不住调侃道:“那陛下既然带着钟淑媛,好歹也对人家温柔一点呗。” 这话说出口,苏千千就后悔了。怎么感觉自己也和那些后宫女子一般,开始说这些违心话了。 玄指了指自己旁边,示意让苏千千坐下, “七七,你过来坐。我和你说个秘密。” 第88章 我喜欢你,很喜欢 苏千千在玄的身边坐了下来,朝着玄歪头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几分俏皮和好奇。 “洗耳恭听。” 玄的目光在苏千千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轻启薄唇,“七七,我没有碰过她们任何一个人。” 玄的这句话轻轻地飘入了苏千千的耳朵里,又悠悠地落入了她的心里。 苏千千怔怔地望着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一时想不明白,玄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玄见她这种反应,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罢了。张宁儿,陆尧,钟清梅,还有我那后宫所有的妃子,我从没有碰过她们。” 苏千千下意识地问道,“可陛下不是夜夜都去各宫中过夜吗?陛下都去干嘛了?” 苏千千有这疑惑是正常的。毕竟在当时,陛下每夜都去后宫,雨露均沾已经是后宫的一段佳话了。当然,那时在苏千千看来,他不过是个陷于酒池肉林的空壳子罢了。 “我若是不去,势必会引起朝廷官员的各种猜测。而且说实话目前我并没有能将贪官佞臣一网打尽的好办法,所以我只能去。”玄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无奈的心情。接着又微微观察了下苏千千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后宫嫔妃为了专宠,想尽各种办法,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我也自有办法不让她们任何人近身。甚至我知道她们定会为了自己的颜面,绝对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从张宁儿到钟清梅,各个都装得宠冠后宫,却也不得不咽下这口苦水。 毕竟哪位嫔妃敢公开说自己被冷落了?万一就独独自己一人呢?这不是给自己的后宫之路画上句号了吗? 所以,一切皆如他所料。 苏千千好似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接着又微微摇了摇头, “为何要这么做?不是说孕育子嗣对社稷特别重要吗?” 玄轻轻敲了敲苏千千的脑袋,语气里带着一些宠爱的责备,“你这脑袋瓜里都放这些什么呀?你以为我是种马吗?我也有感情的好吗?” 苏千千摸了摸额头,随后缓缓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她轻声说道:“陛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们之间……并没有必要。” 她刚想站起身,却被玄一把握住手腕,玄的目光深邃,“首先,现在说的是我们之间的事,所以只有你我,没有君臣。” 玄继续说道,“其次呢,你问我,为何要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希望你明白,我从未对她们动过心。” 玄没有放开苏千千的手腕。 此时此刻的苏千千,有一种冲上云端,激动兴奋却无法呼吸的感觉。而被玄紧紧握住的手腕,更是有一种酥麻酥麻的感觉。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你对我是喜欢吗?” 玄望着苏千千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柔情:“你可以更加自信地问我这句话。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的小姑娘,你究竟是有多迟钝呀?” 看着苏千千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的表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说得让你明白些。我喜欢你,很喜欢。” “可我们说好了,合作完就结束。”苏千千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苏千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或许觉得自己只是个我的棋子,只是个被安排的角色。但我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玄双手扶上苏千千的肩膀,让她转向自己,开口道, “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玄的手有些发颤。他自觉这句问话,比刚才的表白更让他紧张。 苏千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太突然了,我……” “你喜欢我吗?”玄愈发着急地问道。 苏千千轻轻拨开了玄的手,站起身来,轻声道, “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我担心说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话来。” 苏千千当然看到了一瞬间从玄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因为他的眼神,她的心有那么一刹那有种被抓紧了的窒息感。可是,即使如此,她也并不想在没考虑清楚之前,因为一时冲动去糊里糊涂地去回应些什么。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玄从苏千千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他是有些难受的,可苏千千若是像后宫其他女子那般趋之若鹜,她便也不是她了。 玄点了点头,嘴上却依旧不太爽快,“和我谈条件的人,你是头一个。” 不过又马上自己服了软,“当然,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慢慢想就是了。” 苏千千投来感激一笑,同时有带着些尴尬地说, “那今晚我换个厢房睡吧……”她刚一转身,又被玄给拽住了。 “前几天都住一起的,你不会现在才觉得尴尬吧?”玄有些无奈,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在苏千千看来,玄现在就像一只小狗,有些可怜巴巴的。 “那好吧……”苏千千叹了口气,伸出手,“那我帮你更衣吧。” “啊?”玄忽然有些紧张,耳朵都有些红了。 “你不是手臂受伤了吗?”苏千千不由得笑了笑,“你紧张什么呀?” 苏千千一边笑着,一边动作轻柔地解开他的衣襟上的扣子。玄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跳出来了,身上僵硬地就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任由苏千千摆布。 玄低头看着她,眼神柔和而专注,“要不,你睡床吧。” “到底是谁尴尬呀?前几天不是还让我睡地板吗?” 玄无奈地回道,“我又没让你睡地板,明明是你自己躺下就睡着了。” “你为保护我受了伤,还是好好在床上休息吧。” 看着玄躺了下来,苏千千走到一旁,开始收拾起地铺来。 她找来一床被子,又把褥子铺在地上。没过多久便躺了下来,苏千千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时间与玄相处的点点滴滴。 “陛下……”苏千千轻声唤道。 “嗯?”玄转了个身,看向苏千千。 “虽然我不能马上给你回应,但是我很开心,谢谢。”苏千千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渗到了玄的心中。 夜渐深,房内就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第二日清晨,苏千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她愣了一下,昨晚明明是自己在地铺上睡下的啊。 她坐起身来,看到玄正坐在桌前,笑脸盈盈地望着她,“你醒了。” “不对,我怎么睡在床上?”苏千千一头雾水。 玄放下书简,站起身走到床边,轻声说道:“你昨晚睡着后,我看你在地铺上会受寒,就把你抱到床上了。” ……苏千千心头一暖,紧接着从整个脸就跟红苹果一般。 “你放心,我睡得地铺。” 苏千千下了床,整了整衣衫,有些责备地说:“陛下都受伤了,还是以龙体为重。” 玄笑了笑,“我看你睡得香,我就感觉身体都好了。” 苏千千无奈地摇摇头,但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他是帝王啊,却能把她放在心上,如果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待收拾妥当后,一行人便出了驿站,整装待发。再奔波两日,便能赶上神瑜国三国盛宴的开宴日了。 第89章 雌雄蛊 一行人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终于在开宴当日赶到了神瑜国。城门巍峨壮观,城墙高耸入云,守卫森严,果然是传说中唯一通天之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玄和苏千千撩开车帘,目光扫过外面的繁华景象,市井熙攘,街道宽阔,繁荣景象尽收眼底,的确是大国风采。 然而,苏千千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一路过来,基本都是女子呢?” 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眉思索。神瑜国向来不是以女子为尊的国家,为何城中几乎见不到男子?不过,时下三界盛宴开宴在即,他只能暂时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 “哎---” 突然,苏千千轻轻地叹了一声,明显地透出一丝疼痛。玄立刻察觉,回头看见苏千千脸色苍白,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苏千千勉强一笑,声音有些虚弱,“今天中午吃过干粮后,就一直觉得不舒服。现在肚子越来越疼了。” 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这一路过来都忍着?早说啊。” 苏千千摇摇头,“不是马上要开宴了吗?来不及了。我可不想拖累大家。” 神瑜国邀请的周边诸国早已争相赶到,大多在开宴前夜已进入神瑜国。像他们这样卡着点才到的,只有奕国。玄心里明白,如今的奕国在神瑜国面前并没有耀武扬威的资本,即使他心中厌恶,也不得不为了子民而来。 “马上都要进神瑜国的宫殿了,要不先让青炎送你去休息吧。”玄柔声说道。 苏千千轻轻点头,她其实已经疼得连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马车先停在了奕国的休憩处,苏千千在玄的搀扶下,勉强下了马车。 苏千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她咬着牙强忍着痛楚。玄替她盖好被子,轻声安慰道:“你先好好休息。” 苏千千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钟淑媛回到自己的厢房,心中一阵窃喜。她坐在梳妆台前,冬儿在一旁忙碌着为她挽发。灯光柔和,映照出钟淑媛脸上的得意神色。 “娘娘,没想到苏千千真的中招了。”冬儿一边梳理着钟淑媛的发丝,一边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钟淑媛的笑意瞬间收敛,眼神凌厉地瞥了冬儿一眼,“闭嘴。”她用极低的声音警告道,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你胡说什么!每一句话都可能要了我的命!”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冰冷的寒意。冬儿被她的严厉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刻闭上了嘴。 钟淑媛的目光在镜中与自己的倒影对视,脸上的表情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中却涌动着无尽的冷酷。 “苏千千,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谁让你那么嚣张,挡了我的道呢。”钟淑媛在心中冷冷地念着。 她回忆起出嫁前的情景,母亲偷偷地为她求来一枚神秘的雌雄蛊术,以防宫中不时之需。 此蛊的特殊之处在于,雌蛊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种入女子体内,而雄蛊无需种入人体。只需通过给雄蛊喂药,便可随时折磨体内的雌蛊持有者。 不过这蛊虽威力不错,但唯一的缺点便是,一旦雄蛊死去,雌蛊就会随之失效。钟淑媛甚至觉得有些可惜,若是雌雄生死一体,那才好呢。这样便可让苏千千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钟淑媛看着镜中的自己,冬儿已经为她梳妆完毕了。今日这场三界盛宴,她定要大放光彩。而苏千千的痛苦,终究不过是她迈向成功的踏脚石,不值一提的人罢了。 钟淑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从梳妆台前站起,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盛开的牡丹,光彩夺目。 她走出房间时,经过苏千千的厢房,特意停下来,用着满是温柔的声音说, “圣上,臣妾已经准备好了。” 苏千千,你可听见了?即使你再痛苦,圣上也将会弃你于不顾。 这时,玄迅速地走了出来,面带不悦,轻轻拉上门,冷冷地说了一句,“嚷什么?” 钟淑媛微微一怔,没想到玄会如此反应。她故作娇羞地低下头,柔声说道,“圣上,臣妾只是怕耽误了时间,特意来请您。” 玄的目光冰冷,没有回应她的解释,他转身离开,根本不再看钟淑媛一眼。 玉蓬殿。 自初次三界盛宴起,几百年前,皆在这神瑜国皇宫正重要的玉蓬殿举办。 整个玉蓬殿,奢华无比,就连殿外的柱子上都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金碧辉煌。 当守殿的宫女打开玉蓬殿的宫门,钟淑媛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激动和紧张。这不过是神瑜国的一个宫殿而已,却比奕国皇宫的主殿都要金碧辉煌。 她虽知道神瑜国气势恢宏,却未料到竟是这般宛若人间天堂!若是硬要拿奕国相比,便是一个天,一个地,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钟淑媛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陛下,仿佛今日的所有都是为了她而存在,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这么一想,她便有了些自信和底气,轻轻地挽上了玄的胳膊。 只听侍女通传,“奕国陛下,钟淑媛驾到!” 然而,在侍女打开主殿大门的一瞬,玄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的手,眉头微蹙,并带有明显的厌恶感。 钟淑媛的心中微微一震,自己好歹也是淑媛,他竟如此狠心,在众人面前毫不留一丝情面。 不过很快,她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因为这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千千的脸庞。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在这些绝对权利面前,圣上的冷漠算得了什么?苏千千又算得了什么呢?但凡想到苏千千此刻正痛苦地躺在厢房中,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快意。 钟淑媛踏入玉蓬殿时,她便发誓定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名字。而苏千千,只能在她的阴影中苟且度日。 想到这里,她的步伐更加坚定,目光中更是满是自信与得意。 第90章 魔界妖后 奕国虽不是神瑜国的附属国,却因着神瑜国连年征战,奕国屡战屡败,甚至先帝活着的时候,突然追求起了长生之道,更是屡屡投降,割赔城池。 所以,奕国在神瑜国面前是没有底气的。 待玄带着钟淑媛行过礼之后,坐在玉蓬殿正中宝座上的月帝缓缓开口,声音如冷霜般透彻。 “奕国陛下,自你们奕国先帝殡天,新帝继位后,却一直未向我神瑜国见礼是何意啊?莫非是看不上我神瑜国吗?” 玄平静地直视着月帝,目光坚定,毫不卑躬屈膝。 “毕竟神瑜国一直来犯,朕想,并不适合私下见礼吧。” 月帝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莫非奕国陛下是对我神瑜国不满吗?” 玄淡然一笑,礼貌而不失锋芒,“月帝见笑了。相信在座的诸位君主帝王都同朕一样,怎会喜见战火纷飞、民生凋敝呢?” 月帝听了玄的回答,只能冷笑一声,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微微沉默片刻,随后换上了一副和缓的表情,找了个台阶下。 “奕国陛下,”月帝缓缓道,“今日既是盛会,不如暂且放下前嫌,共享此刻之欢如何?请诸位入席吧。” 待众人依次入座后,月帝微微抬手,示意侍女们为众人斟酒。殿内氛围渐渐和缓,杯盏交错,丝竹之声悠扬。 月帝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世间皆知,神瑜国开祖皇帝在三界立下赫赫之功,神瑜国有幸几百年来为三界奉上盛宴。今日,我们齐聚一堂,正是为了庆祝这份荣耀和传承。” 月帝的话音刚落,只听宫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通传:“魔界星月妖后驾到!” 瞬间,大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星月妖后,这个名字在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百多年前,当她还是公主时,便已名动三界。然而,比她的名声更为轰动的是在三界盛宴的最后一日,她的妹妹千然公主在星月公主的定亲宴上揭开了神瑜国国后的恶毒行径。那时众人方才知道,原来三界追捧多年的天降祥瑞并非星月公主,而是千然公主! 那时的千然公主,并非如传言中所说的只是星月公主的妹妹,而是堂堂正正的神瑜国长公主。 最终,星月公主与天界大殿下令天的定亲宴只能作废,由千然公主嫁给了大殿下,而星月公主则与大名鼎鼎的妖帝墨尘成婚,嫁去了魔界。 自那次风波后,百年来神瑜国再未举行过三界盛宴,千然公主与星月公主也逐渐淡出三界的视野。 然而,近些年来,坊间传闻星月妖后已在魔界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更有人说,如今的月帝其实是星月妖后的生母纳月。至于她如何能活了百余年却依旧貌美如花,定是受益于女儿星月妖后的魔界妖术。 至于那嫁入天界的千然公主,却早已没有了任何音讯传出。或许,天界的生活过于淡泊,使她隐匿于世间,不再问世事。 不过这些传闻,真真假假,在场能分出真伪的却少之又少。毕竟,人界有多少人能活过百年呢?即使是九五之尊又能如何? 星月妖后的到来,让整个三界盛宴都变得更加扣人心弦。 她身着黑色华丽长袍,绣有金色妖纹,随着步伐微微飘动,仿佛黑夜中的明月般夺目耀眼。她步履轻盈,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威仪与风华,令人不禁屏息凝神,目光随她而动。她的目光扫视众人,眼中透露出一丝冰冷与威严。 星月妖后缓步走向月帝身旁,身后侍女垂首跟随,偌大的殿堂内,仿佛只听得到她的步伐声。她在月帝面前停下,优雅地屈身行礼,姿态如水般柔美,又不失尊贵。 “母后安康。”她的声音如夜风般轻柔,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在大殿中掀起了一阵无形的波澜。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月帝与星月妖后身上,那些关于月帝和星月妖后的传言,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真实而确凿。不过月帝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希望遮掩的样子。 月帝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温柔,似乎在这瞬间,所有的威严都被母女之间的温情所取代。 “星月,你来了。”月帝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多了几分慈爱。 母女俩左右而坐,毫不避讳。 好一个母慈女孝。 在场有些人又明白了过来,月帝如此大方承认,不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就算用了驻颜长生的妖术,那也是她靠着女儿星月这个三界无与伦比的背景,堂堂正正地获得的。 谁敢对她有任何微言呢?不,没有人敢。就凭着她敢连年征战周边诸国,又敢邀诸国国君来三国盛宴便可知,月帝就是要让大家明白,即使当年她差点被打入冷宫,即使世上称她为恶后又能如何?笑到最后,坐在这神瑜国王座上的人是她月帝! 她亲生女儿是魔界妖后,即使千然公主与她不和,可天界却依旧是她名义上的亲家!所以,她敢践踏周边诸国!而他们却只能受着,因为她的权利,是他们耗尽一生也无法获得的。 这一切看在钟淑媛的眼里,让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星月的出场,让钟淑媛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震撼和失落。 她震撼,是因为星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步的气势,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在这里所以当她发现时更加失落与自卑了,即使她在奕国出身名门,也算得上容貌秀丽,在这妖后的光芒下,照旧是不值得一提的。不,即使是张宁儿,苏千千,她们的一切也照样显得那样黯淡无光。 她不由得轻咬下唇,她那么渴望的权力和尊严,却在别人那里已经成为了现实。若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生,那该多好。若是自己也能有星月妖后那样的经历,拥有那样的威严与风华,拥有一个至高权力帝王的宠爱,该会是怎样的一种荣耀与满足。 第91章 天界也来了 “天界大殿下令天,二殿下令剑驾到!”玉蓬殿外传来清亮的通传声,犹如玉珠落盘,震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心。 月帝和星月率先站起身来,紧接着殿内众人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俗话说,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对月帝和星月来说,这百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们虽靠着魔界的万生丹得了长生,可时间却也的确是有些久远了的。 而两位天界殿下,容貌与百年前毫无变化,更甚至对于他们来说,神瑜国的那些事不过就在眼前罢了。 令天与令剑身着玄色华服,缓缓步入玉蓬殿,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对于人界的凡人而言,几乎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只再次降临。天界对人界而言,是神仙,是心之所向,而他们玉树临风之姿更是让在场的女子们神魂颠倒。 当令天和令剑站定在殿中央时,令天微微一笑,声音如同清泉般润泽,传遍整个殿堂,“天界祝三界盛宴顺利举行。” 月帝之前以为天界不会屈尊来此,可没想到,他们不仅如约出席,还主动祝贺盛宴顺利举行!这无疑给足了她面子,等同于向整个三界承认了她是神瑜国的帝王,甚至是人界之主。 月帝目光流转,千然啊,你看,你可没有白死呢。若不是你死了,天界又怎会对我言听计从呢? 月帝满足地点了点头,面带笑意,“请天界两位陛下入席!”她轻挥衣袖,殿内的侍者立即上前,动作优雅地引领两位殿下前往席位。 令天落座后,拿起酒杯,隔空向月帝敬酒,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星月的脸上。殿内的灯火映照在她的面庞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使她显得愈发出尘脱俗。 令天禁不住地想起,百年前本该属于他们的定亲式。若是,她能嫁给自己,又哪会有之后的那些鸡零狗碎呢……可看她依旧如此美丽,甚至比以前更加沉稳了,令天虽觉心苦,却为她开心!看来,她过得不错! 星月感受到了令天的视线,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众人交杯欢愉之际,牧国国君站起身来,向着天界两位陛下开口道,“我们皆知神瑜国的千然公主嫁给了天界大殿下令天,不知道二殿下可有娶妻啊?” 二殿下令剑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未曾。” 牧国国君继续追问道,“不知三界哪家的千金能有此好运呢?真希望我们人界的女子也能有此福气啊!” 令剑淡然一笑,举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说道,“三界之中佳人众多,各有千秋。若是有缘,不论出身。” 这番话说得既得体又周全,让在场的女子们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她们纷纷低声窃窃私语,眼中充满了憧憬与期待。每个人都在心中幻想着,若是能有幸成为天界二殿下的妻子,那将是何等的荣宠与幸福。 钟淑媛也不例外,尽管她坐在玄的身旁,却仍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令剑。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幻想,自己能否有这样的机缘,成为那个幸运的女子。 毕竟,圣上从没临幸过自己,自己可是完完全全的清白之身。又凭什么不能争上一争呢? 牧国国君看见众人都乐在他的话题里,便有些得意了起来,接着略显谄媚地说道,“没想到天界大殿下也像我们人界男子一般,爱妻如命呢!把千然公主留在天界享福,这丈母娘家有事儿您亲自来是吗?” 大多数人一边笑,一边奉承起来,气氛越发热烈。 也有像玄这般,压根笑不起来的。他的国家连年征战,民生困苦,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是,牧国国君这话一说出口,月帝、星月和天界两位殿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们心中清楚,这些人口中的千然公主,早在百年前就已身陨天界。然而,三界为了自己的利益,都默契地掩盖了这件丑事。 所以,牧国国君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月帝声音冷冷地说道:“牧国国君,没想到你国小却胆大啊,居然敢比肩天界殿下,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我们神瑜国的矛不够锋利,还没来得及捅到你们牧国啊?” 牧国国君对上了月帝犀利的眼神,顿时如坠冰窟。只见高坐上的她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中满是鄙夷。尽管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但面对月帝的威严,小小的牧国又岂敢与神瑜国作对? 于是他连忙低头谢罪,“月帝恕罪,您这酒上好,本君都喝醉了,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月帝冷哼一声,眼神转向别处,不再理会他。而令天和令剑则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仿佛这场小插曲根本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心情。 月帝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身边的星月低着头,若有所思。她轻轻拍了拍星月的手,低声说道,“星月,这可是三界盛宴,抬起头来,别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 星月闻言抬起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那么多年了,她的心里,依旧过不了那一关。 没过多久,殿内的欢声笑语渐渐恢复如常,可钟淑媛却心中满是无奈与焦急,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多么渴望上前敬酒,借此机会在这些天界和神瑜国的尊贵人物面前展示自己。 然而,玄始终一动不动,冷峻的目光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像!她第一次感觉到,对玄,竟有些厌恶了起来。 钟淑媛的手紧紧握住酒杯,心中急切地盼望着玄能有所动作。她的目光不断在玄和殿内的贵客之间游移。 “圣上,”她低声试探着,“ 您不去敬酒吗?” 玄闻言,眼神微微一凝,冷冷地扫了钟淑媛一眼。 钟淑媛脸色微微发白,低声辩解道,“臣妾只是想,眼下周边诸国都在神瑜国面前表现自己,若是我们奕国也能有所表示,也许百姓们便可免受战乱之苦。” 玄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甚至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 难道仅仅敬个酒就能解决战争带来的深重苦难吗?简直是天真至极。此次三界盛宴,月帝摆明了就是要诸国明白她的实力,让诸国对她臣服。那如何表示臣服呢?首当其冲便是割地上贡。 “钟淑媛,朕只说一次。”他冷冷地说道,“战乱的根源在于实力与权谋,而不是酒桌上的奉承。” “臣妾明白了,圣上。”钟淑媛低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顺从。 可她心里却根本没有去思考这些大局之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国家的安危与政局的波澜上,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活得好,管其他人死活做甚? 看来,要靠圣上是不可能的了。钟淑媛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在这三界盛宴结束前,做些什么。 第92章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玄没工夫亦无心情与这些人推杯换盏。 神瑜国对奕国步步紧逼,他作为奕国的国君,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哪会有心情在这里奉承敌军? 可他又不得不来。 一是,他必须要亲眼见到月帝,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第二,若是他不来,一旦神瑜国与其他诸国结盟,那等待奕国的就是毁灭。 不过,他之前也并未想到,周边诸国竟然对神瑜国如此唯命是从,即使是一国之君又如何,一个个都跟软骨头一般,恨不得俯首称臣。 所以等宴席一结束,玄便最早离开了。他实在不喜这些,还有就是他的确有些担心苏千千。 也不知道七七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了? 奕国休憩处。 “不要杀我,求求不要杀我……”女子的哭泣求饶声,嘤嘤地从屋内传来。 眼下,她正被一把银亮的小刀抵着脖子。月光下,刀刃反射出冷冷的光芒,想来定是打磨得极其锋利的。 “想要保住你这条小命,就看你有几分真话了。” 苏千千冷哼一声,刀锋丝毫没有松动,紧紧逼在女子的皮肤上。 冬儿已经被眼前的架势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地流,她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但愿钟淑媛和圣上能早些回来救她。 “千千主子,杀了奴婢对您没好处啊!钟淑媛很快就会回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哎,冬儿,嘴硬对于主子来说,是件好事。”苏千千用刀面在冬儿的脸上拍了拍,挑着眉说道,“可惜我不是你的主子。我更不会怜香惜玉。” 苏千千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刀刃逼得更紧,几乎要切破冬儿的皮肤。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的脾气和耐心都不太好。你若是想等着钟淑媛回来救你,那倒的确是可以等一等的。等她为你收尸。” 冬儿咬了咬牙,想起了小姐的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今她要是再不开口,怕是这命就要交代在苏千千手里了。 “我说,我都说!”冬儿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刀抵着脖子的原因,她觉得即使吸了口气,也依旧呼吸不畅。 “钟淑媛在进宫前,夫人就给她求来了一副雌雄蛊,以作不时之需……”冬儿试图靠着微弱的月光,看清苏千千的脸色,以便判断自己该说多少。然而,苏千千的脸隐在阴影中,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钟淑媛……嫉妒圣上对您独宠,想着给您点教训,就给您种下了雌蛊……” 说到这里,冬儿突然觉得好生奇怪。明明给苏千千下了雌蛊,可为何她却平安无事? 其实,这里面的道道经连苏千千本人都还没摸清。 苏千千这腹疼,是真的疼。不过她一直以为或许是干粮的问题,结果刚刚躺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手臂有异物感,拉开衣袖一看,居然有一只小虫子吸附在她的手臂上。 她可是出生在将军府的苏千千,从小便听说过这些西域传来的蛊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所以就算从未接触过蛊虫,她也一眼认出了定是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当她摘下蛊虫时,身体顿觉轻松。 只是她仍然想不通的是,蛊虫应该是进入到身体里的,为何却只吸附着她的手臂? 苏千千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她原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不过其实是自下午下了马车在林中小憩片刻之后,上车后才觉得肚子疼。但细细想来,当时钟淑媛带着冬儿的的确确是从她的身边走过的。 她虽然也不能确定就是她们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也没谁规定了不可以诈一诈她们呀。 这一诈,还真是准的。 “怎么下蛊的?” 冬儿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只知道雌蛊种人,雄蛊制人。” “你说这雌雄蛊虫是一对,那雄蛊在哪儿?” 冬儿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啊,这些都是钟淑媛自己保管的。” 这话苏千千是信的。 钟清梅看起来大家闺秀,却自私善妒,她或许会让冬儿去做些相关的事儿,却绝对不会让冬儿涉入中心。因为她,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苏千千不知道是自己幸运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才侥幸逃过了这蛊虫之害,但她一定要把钟淑媛手里的雄蛊给毁了,下次遭害的人也不一定就有自己这般运气。 想到这里,苏千千松了松力气,刀锋从冬儿的脖子上移开。冬儿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双腿发抖,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 钟淑媛是万万没有想到,苏千千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自己。 她首先想到的是,苏千千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吗?怎么还没疼死她? 虽然她掩藏的很好,但是苏千千仍然捕捉到钟淑媛在笑容浮上脸颊前,一瞬间的僵硬。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千千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钟淑媛,别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钟淑媛注意到了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冬儿,她不是个蠢的,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不过她压根儿没有指望冬儿会守着秘密,所以也未曾将最重要的事说与冬儿听。 钟淑媛故作镇定,“本宫只知道妹妹身体不适,怎么突然来到本宫休憩之处发起脾气了呢。莫非是妹妹是嫉妒本宫陪着圣上去的宴请吗?” 苏千千站起身来,绕着钟淑媛慢慢地踱了个来回, “钟清梅,你敢在我身上下蛊,却不敢承认。” 钟淑媛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了起来,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什么蛊,本宫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的贴身丫鬟冬儿,早就老实交代了。” “笑话!”钟淑媛的态度稍加强硬了些,“仅凭一个奴才的话,你就可以冤枉本宫了吗?” 苏千千摇了摇头,这钟清美的脸皮可真是厚如猪皮啊。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千千眼神露出了狠劲,“我苏千千一向奉行敬我者我亦敬之,犯我者必诛之!你最好祈祷我永远找不到那只雄蛊,否则,我今日受的这些疼痛,必将百倍奉还!” 第93章 陛下错爱 钟淑媛听到“雄蛊”二字,脸色一下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万幸,她从未告诉过冬儿,这副雌雄蛊最重要的秘密。 她这副雌雄蛊,雄蛊只能用来牵制掌控雌蛊,却无法杀死。唯一的办法便是雌蛊亡,雄蛊同死。 雄蛊还活着说明苏千千还保留着雌蛊,所以眼下看来,苏千千并未对这副雌雄蛊有更多的了解,最多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但钟淑媛也清楚,夜长梦多,一定要尽快找个机会,将雌蛊召回来。 “钟清梅,你父亲官拜礼部侍郎,据说是位廉洁的好官,可你呢?做事如此毒辣,这是辱了你们钟家的门楣!若是你还有点良知,便去圣上面前把事情交代清楚!” 钟淑媛刚想反驳,却又忽然拿出手绢,哭腔中带着委屈地说道, “妹妹,即使是圣上来了,没有证据,你也不能如此诬蔑本宫啊。” 苏千千冷哼一声,不准备再搭理钟淑媛。 可钟淑媛却没完没了了起来,只见她梨花带雨地诉道,“妹妹,本宫知道圣上宠你,但你怎可如此任性地依仗着陛下的宠爱就胡作非为呢?” 苏千千盯着钟淑媛,“你是不是有病?你倒说说,我胡作非为什么了?” 钟淑媛抹了抹眼泪,“你开口就辱骂本宫的父亲,我们钟家虽不如你们将军府,可皇上的臣子又岂能被你诟病?再说了,本宫也是圣上的嫔妃,圣上疼爱你,本宫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啊,怎会害你?可你呢?却如此践踏本宫……还有,妹妹既然身体无碍,为何不参加宴请?这不是让圣上白白担心你嘛。” 听了钟淑媛这一段长篇大论,苏千千不得不对钟淑媛开口跑火车的能力另眼相看了。 不过钟淑媛后半句话其实也没说错。整个宴席期间,玄的确有点不放心苏千千。所以才会在宴席结束那刻,迫不及待地赶回来。 以至于,钟淑媛不仅没敬上心心念念的酒,就连离席的问候都没有机会在众人前得到表现。钟淑媛的心里真是怨得很! “钟清梅,你给我听好了。我苏千千,不靠男人。就算没了他们我也一样活。你和后宫嫔妃们所在乎的那些圣上宠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苏千千扔下这句话,一转身,没有留意到在钟淑媛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更毫无预料地撞进了一双冰冷而深邃的眼眸中。 她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被玄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玄的目光沉沉地看着苏千千,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屋内,一把抓住苏千千的手,便走了出去。 钟淑媛见状,心中暗自得意,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苏千千。”玄松开苏千千的手,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自从覃州开始,玄都将苏千千叫做七七,如今这架势,苏千千明白,他是生气了。 “你身体好了?” 苏千千刚开口说了个“嗯”,只听玄接着说, “你身体好了跑钟淑媛屋里做什么?” 苏千千心里合计一下,虫蛊之事,还是等自己有了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禀报吧,于是便打哈哈着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事。” “苏千千,朕再问一次,到底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事啊。陛下,你怎么不信我啊?”苏千千心虚地笑了笑,试图岔开话题。 玄的眼神微微一变,“这句话,朕想问你。你为什么不信我?你明明有事瞒着我。” 苏千千心头一颤,感觉到今日是无法轻易糊弄了,便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有瞒你,真的没有。” “你一会儿疼得满身冷汗,一会儿已经是健康地可以到处乱跑。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一个问句。但玄根本没给苏千千回答的机会,好似自问自答一般地说道,“是啊,你刚刚都说了,你不在乎。在你看来,朕能给你的一切都那么廉价,不值一提。” 苏千千急着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玄向苏千千走近一步,“那你告诉朕,你对朕,究竟是怎么想的?” 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慌乱。他担心,她根本不在乎他的一切。 “陛下,我们改日再谈吧。” “不行,苏千千,你今日必须给朕一个答复。” 苏千千感觉到了玄陷入到执拗中了,她知道,这里面有她的责任,所以她才要更加慎重地去对待。 “我们冷静一下……” 苏千千话音未落,猛然间,玄单手扣住她的后颈,一股子失控的吻便落了下来。 男女唇齿相交所带来的心惊肉跳感,铺天盖地地席卷着苏千千的大脑,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忘记了反抗。 直到她被玄吻得快窒息了,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苏千千用尽全力去推开玄,可这个男人根本不允许她逃跑,苏千千不得不咬破了他的唇。 “你疯了吗?!”苏千千捂着嘴,摇着头,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是啊,朕是疯了,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子如此这般折辱自己!苏千千,你不在乎,那朕就告诉你,朕更所无谓!朕心里要找的,心中最想要的,是那个与梅花有关的女子,而你,不过是一时新鲜!” “你……”苏千千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 “苏千千,放肆!你这个字,也是你可以对朕说的吗?”玄的声音愈加冷冽,仿佛锋利的刀刃划过心头。 “陛下恕罪!臣女知罪!今后定不会再犯了!”苏千千满脸不服气,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 苏千千的一字一句对玄来说,更是最冷血无情的君臣之言, “对臣女来说,后宫只是个鸟笼,臣女不愿被困在其中。无论为了什么人什么事。陛下之前说的那些话,是陛下错爱了!臣女不配!” 苏千千转身离开之际,又开口说道, “臣女愿陛下早日找到心爱女子。” 玄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苏千千你给朕回来!朕命令你回来!” 任凭他如何喊叫,苏千千愣是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苏千千一路小跑,生怕一停下来,眼泪便会决堤。于是她顺着宫中的河流跑了会儿,抬头见宫门上写着“清离宫”三个大字。 宫门开着,却没有侍卫守着。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她心里暗暗奇怪,神瑜国的皇宫里为何有这样冷清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吸引着她,她走了进去。 园子很大,刚才的那条河流穿过了清离宫的园子,缓缓流淌着。 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苏千千随意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她真的累了。 当她一坐下,刚才整个人努力装出的强硬姿态如纸糊一般,变得脆弱不堪。她咬着唇,拼命压下心头的酸楚和委屈,眼泪却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其实不曾告诉他,她甚至危险地想过,若是彼此相爱,她可以舍弃自由,甘愿困于一隅之地。 只是,同时她的理性又无数次地质问她,后宫三千佳丽,她凭什么能保证他一辈子的宠爱?连她都没办法对自己做保证! 所以,她不是不愿意依靠她,而是想让自己保有随时离开的资本和勇气。 可为什么这些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就在她烦恼至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是谁?” 第94章 再入清离宫 苏千千赶忙站起身,回头着急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千然?!”未等她说完,一个身影飞快地跑上前来,猛然抱住了她。那女子紧紧抱着苏千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 苏千千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千然,我好想你啊!”女子的声音激动,哽咽着说,“那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你一定是生我气了对吗?” 苏千千虽然满是疑惑,但仍然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 “姑娘……”苏千千柔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姑娘。” 清离宫寂静无声,月光洒在宫殿的瓦片上,恰似几分凄凉。 那女子缓缓松开了双臂,往后退了一步,细细地打量着苏千千。 顷刻,她闭上眼,又慢慢睁开眼,摇了摇头,仿佛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你是在生我气不愿意认我了吗?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苏千千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靠着月光,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姑娘一身公主妆容,想来,这神瑜国的公主们早在百年前便出嫁了,应该同她一样,从别国来参加盛宴的公主吧。 “我叫苏千千,是从奕国来参加神瑜国的三界盛宴的。”苏千千主动解释道。 女子失落地笑了笑,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是啊,都那么多年了,她若是在,早就回来了。” 苏千千最看不得这种场面,走近并握住了女子的手,轻轻地安慰道,“姑娘,虽然我不是你所寻之人,但你心中所念之人,一定会回来的。” 女子看着苏千千,眼中泪水涌动,终于是接受了苏千千的说法。 “抱歉,今日是我失态了,给你添麻烦了。”女子顿了顿,“对了,你怎么会到清离宫里来的呢?” 苏千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身后,“我顺着这条河一路过来的。后来看这里的宫门开着,又没有侍卫守着,就进来了。” 女子微微一笑,“这条是浩龙河。”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是谁不重要,有缘还会再见的。” 苏千千微微一愣,却见那女子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公主产生了错觉,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与她所寻找的人如此相似,可苏千千却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神瑜国给奕国安排的休憩所叫霖畅宫。 因为神瑜国按着各国关系来安排的休憩所,自然着霖畅宫的条件也就一般,还离着主殿较为偏远。 霖畅宫的园子不大,园子的四周便坐落着几座寝殿,以供休息。 苏千千出了清离宫又走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霖畅宫。 她刚跨入霖畅宫,空中就飘来了个青炎。 ……“青炎,乌漆嘛黑的不要吓唬人。” 青炎低声说道,“千千主子,在此恭候多时了。您的屋子在东面第二间。给您带路。” 哎。明明午后自己才在陛下的寝殿里休息过,不过也是,都吵成那样了,被撵出来了也是理所应该。 苏千千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因为没住在一起而失落了起来,着实吓了一跳。 她赶紧随意找了个话题分散精力,“青炎,你就叫我千千就行了。” “……” “大家都睡了吗?” 青炎点点头,依旧无言。 好吧。十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 苏千千只能放弃搭话,眼神却不由得看向玄的寝殿。 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睡得可真安稳!哼! 然而,玄的寝殿里可并没有如苏千千想象中这般宁静。他并未入睡,因为他的心早就乱了! 其实直到刚才苏千千跨入霖畅宫,他的担心才稍稍平复了些。可听见她还有兴致开青炎的玩笑,玄又觉得有些生气。她这也太没心没肺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生气,一个人在乎吗? 他的确后悔了。 后悔说了一通气话,后悔今夜没牢牢抓住她! 玄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他注意到苏千千停下脚步,抬头朝着自己这边望了过来。那一瞬间,他觉得呼吸都紧张了起来,差点忍不住想要回应她。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远。 苏千千是听见些声响,她以为是陛下还等着自己,忽地一回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是啊,自己瞎期待些什么? 他今日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告诉她,她什么也不是吗?自己为何还要留着不该有期待?这么一想,苏千千便不再回头,专心地跟着青炎走了。 春夜稍稍有些潮热。窗户半掩,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铺上。不过即使是这般宁静,今夜的两人,注定各自辗转反侧。 第二日清晨,苏千千是在一阵敲门声中睁开了双眼。她揉了揉眼睛,刚刚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千千主子,今日是神瑜国赏花宴,陛下让您一起过去。”门外传来的是青炎的声音。 苏千千“哦”了一声,撑了个小懒腰,便快速换上了衣裳,对着铜镜略微整理了一下发髻,走出了殿门。 她一路走着,小脑袋便一路回忆着昨日的种种。 钟淑媛的虫蛊,陛下的怒火,还有清离宫里认错人的那位公主……只希望今日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当她和青炎走到花园入口时,远远地便看到玄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今日他一身黑色龙袍,神色冷峻,但其实他的目光在看到苏千千时,略微地柔和了一些。 与此同时,钟淑媛也在一旁端庄地站着。她看到苏千千走近,神色间似乎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嘴角微微上扬, “妹妹你可来了。怎么这么晚?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 “饶您费心了呢!我倒头就睡,一觉天亮!”苏千千挂着两个黑眼圈,弯了弯嘴角。论嘴上的功夫,那也是输不得的。 苏千千抬眸与玄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有些尴尬,但玄并没有说话,所以苏千千也只是抿了抿嘴,便不再作声。 花园内,百花争艳,香气扑鼻,显得格外热闹而美丽。诸国天子还有各国使节和贵族们已经聚集在花园中,等待着赏花宴的开始。 钟淑媛见玄和苏千千都不说话,便特意说道:“陛下,您看这花园多美啊。”接着又对着苏千千说,“不知千千妹妹是否喜欢?” 苏千千就差没翻白眼了。怎么了?不和她搭话,这钟清梅是活不下去了是吗? 第95章 故人 钟淑媛今天属实是有些兴奋的。一早醒来,她便仔细打扮了一番自己,今日她定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的风采。尤其是天界二殿下。 她非常自信地认为,在不拘小节的苏千千的衬托下,她那端庄的仪态更是显得格外优秀。 入席时,钟淑媛稳稳地走在前面,她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固定的弧度,端庄中带着一丝柔美,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而苏千千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将军府出身的嫡女,见识过的好东西多如牛毛,所以她的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待他们入席后,玄微微侧头,发现苏千千并没有像钟淑媛那般坐在自己的身边。而是稍稍往后坐了半分,与他隔开了些距离。 ……算了,她还在生朕的气。玄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过片刻,玄忍不住回头低声说道, “坐到朕身边来。” “不必了。”苏千千回答得十分迅速。 “嗯?”玄强压着怒气。 “臣女在身后方便伺候陛下。” 臣女?伺候?! 玄气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千千是知道如何伤人心的。字字句句都掐在了他的命门上。 “月帝驾到!” “魔界星月妖后驾到!” “天界大殿下,二殿下驾到!” 伴随着清亮的通传声,月帝一行人皆入了主座。 天界、魔界、人界,齐聚一堂。诸国纷纷上前行礼。 奕国亦不例外。 神瑜国行礼的规矩,除了一国之君及国后,其余人等皆不能抬眸直视。 玄身披龙袍,脸色冷清,不卑不亢。站在他身旁的钟淑媛则半垂眸,微微笑着,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她心底尤为得意的是,今日,苏千千并没有和他们并列站立。 不管她苏千千是什么理由,反正对于钟淑媛来说,只要自己显眼便就够了。 “嗯?奕国今日是三人参宴吗?” 月帝看见玄的身后有一女子同时行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女子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甚至强烈。 “请奕国落座吧。”星月在旁边插了一句。 月帝看向星月,这么多年来,她从不喜在众人面前多说一言。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如此一来,月帝更是紧紧把目光锁在了那女子身上。 就在座下三人转身的时候,月帝忽然说道, “慢着,朕觉得奕国陛下身后的女子甚是眼熟,是否能抬头让朕仔细看看?” 月帝话音刚落,整个宴会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千千身上。 苏千千自然不能推脱,她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苏千千索性回过头,大大方方地对上了月帝的眼神。 除了月帝之外,还有天界的两位陛下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在他们看清苏千千的脸之后,无不满脸震惊。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不,简直如出一辙! 月帝算起来也是历经百年的老身法了,可即使如此,她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拳头。若说这不是同一人,谁信? 月帝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知座下姑娘该如何称呼?” 苏千千淡然回应:“回月帝,我叫苏千千,从奕国来。” “哦?”月帝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简单的回答,还打算追问下去。 “母后,”星月笑容满面,打断了月帝,“之后还有众多人等着要向您行礼,不如让奕国国君先暂时入席可好?” 月帝看了一眼星月,蹊跷。以她对女儿星月的了解,她若是看到与那小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绝对是激动无法自已的。可眼下星月的举动,就好像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一般。 随着宴会的进行,众人也开始自由敬酒。星月走到苏千千的桌前,往她跟前递上一杯酒,笑着说道, “我就说吧!我们又见面了!” 苏千千立刻回敬了一杯酒, “昨夜不知是星月妖后,千千失礼了。” 星月对苏千千眨了眨眼,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我很高兴认识你!此次盛宴期间,我住在星月宫,千千有时间一定来玩呀。” 苏千千也不扭捏,“好!一言为定!” 这一幕被钟淑媛尽收眼底,心中愤愤不平,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她苏千千是什么狗屎运?怎么会遇到星月妖后?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苏千千,看到她脸上的淡然和从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更让她怒火中烧的事才开始呢。刚送走了星月公主,天界的大殿下和二殿下居然走了过来。 令天向玄点头示意后,侧头对着苏千千礼仪有佳的说道, “苏姑娘,今日赏花宴风光无限,不如移步到那边的花廊,聊几句如何?” 二殿下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奕国陛下,我们有些问题需要麻烦苏姑娘解惑。” 玄看了眼苏千千,随即回答道,“虽然不知道是何要事,但朕不能替她决定。一切都遵循她自己的意思。” 苏千千接过话头,“我去。” 说罢,她轻轻起身,跟随大殿下和二殿下向花廊方向走去。 钟淑媛强忍住心中的怨恨,她真的太嫉妒了。 她苏千千究竟是何德何能?自己到底是哪里输给了她?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有鬼。 花廊下。 二殿下令剑先问了起来,“苏姑娘,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请问姑娘有一胞姐妹吗?” “令剑,你问这个问题前,先看看都过了多少年了。他们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令天脸色有些难看。 苏千千并不想被这些琐事占用太多时间,于是也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二位殿下,不知你们是否想说,我和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令天这话里,是有些警觉的。苏千千虽然是人类,不能长命百岁,可是纳月还不是活了百年,甚至成了月帝吗? “我只是猜的。不然你们为何会问起我是否有同胞姐妹?”苏千千想起星月让她保密的嘱托,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镇定。 令剑和令天对视一眼,显然对苏千千的回答并不完全满意,但又无从反驳。苏千千觉得有些不对劲,从昨夜的星月妖后,到现在的天界殿下们,都对她这张脸十分有兴趣。 更确切地说,苏千千敏锐地感觉到了,如今这情形越发复杂了。但她并不是他们口中之人,她不愿卷入更多麻烦,便打算结束这场对话。 “若二位殿下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直言。”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坚定。 令剑点了点头,“苏姑娘请勿介怀,我们只是有些思念故人而已。” 第96章 星月宫 “自然不会。请殿下们放心,我本也就对奕国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 好奇害死猫。 苏千千的这句话不仅是为了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也想给自己加一道保命符。对她而言,家国安危为大,任何与之无关的事,她都不想过多的涉入。 令天和令剑听苏千千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令天向着苏千千浅浅一揖,“苏姑娘,今日多有打扰了。” 苏千千摆了摆手,“大殿下言重了,也没有帮忙什么忙。” 赏花宴散席后,苏千千静静地跟在玄的身后,玄没有多问她一句。可对于钟淑媛来说,连看到苏千千都感觉是种折磨。 昨日开宴,她没有机会去向众人介绍自己。今日,也不知道都是着了什么魔,星月妖后,天界殿下,甚至连月帝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苏千千身上。甚至,最令她恶心的,圣上对这苏千千,明明一口一个“爱妃”,可为何天界殿下们称苏千千为“苏姑娘”时,他居然没有反驳?这不是让苏千千比她多了机会吗? 钟淑媛心中更对这些无上的权利有了渴望。看啊,就连圣上都不敢作声了吧。所以,他们也只敢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罢了。如若有一天自己比他们的地位高,他们也定会匍匐在自己脚下跪舔自己。 “钟淑媛。”一位穿着像是神瑜国宫女的女子,并行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叫住她。 钟淑媛先是有些紧张。 她向前张望了会儿,直到走在前面的圣上和苏千千,和自己有了些距离之后,再无声地点了点头。 “月帝邀钟淑媛一同观舞。” “这……”天哪!这运气终究也落到自己头上了吗?钟淑媛的脸上一瞬间便浮上了笑意。 可……她抬眸向着圣上的方向看了看,一脸担心。 宫女就跟人精似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钟淑媛的为难之处,开口道, “其实也并不只有娘娘一人,还有其余诸国的夫人们。我们自然会去禀告奕国圣上。请钟淑媛放心。” 人家都这么说了,钟淑媛自然是点头答应的。她还怕人家反悔呢! 钟淑媛矜持地点了点头,“那便请带路吧。” 霖畅宫。 “陛下,臣女告退。”苏千千福了福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好好睡一觉。 玄盯着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苏千千,你还要生气到何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可比起懊恼,更不想与她置气。 自己终究是败给了她。 苏千千停下了脚步,转身抬眸看着玄,语气淡然,“陛下乃天子,是九五之尊,臣女怎敢与陛下置气?臣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 玄听到她这么说,心中的懊恼更深,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他迈步上前,将苏千千轻轻拉到自己身前,目光柔和下来,低声说道:“七七,你不要这样,是我错了。” 苏千千心里微微一震。 她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假话。他贵为天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可却向自己低头认错。 “陛下,昨日的事,是我的错。” “是我不好。当时一着急便口不择言,伤了你的心。七七,其实我说的都是违心话。”玄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歉意。 苏千千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真的没有生气了。” 她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听见站在远处的青炎通传道,“陛下,千千主子,星月妖后派人来请千千主子去星月宫看看。” 玄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柔声道:“你去吧。” 苏千千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向玄,问道:“陛下难道不问问我,为何今日大家都好像对我特别感兴趣吗?陛下不好奇?” 玄笑着说道,“经过昨日的事,我想过了。你不愿意说的事,我逼着你也没有用啊。等你想要和我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苏千千点了点头,“好。” 玄摸了摸苏千千的头,叮嘱道,“只是我的前提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中。” 苏千千轻轻应了一声,“嗯……” 玄凝视着她,眼神坚定,“还有,七七,我信你。”他接着说,“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信我。” 这句话,彻彻底底打破了苏千千心中筑起的保护墙。 苏千千看着玄,心中一暖,“嗯,我信。” 她露出一丝微笑,“那我去了,陛下。” 玄微笑着点头,“去吧,记得小心。” 苏千千敢对天发誓,这是她第一次来星月宫。 为何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这神瑜国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啊。哎,苏千千想了想,估计是这几日连轴转,也没好好休息,才会有这种错觉吧。 苏千千摇了摇头,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进了星月宫主殿,苏千千微微福身, “见过星月……” 还未等“妖后”两个字说出口,星月已经迎了出来,轻轻扶了一下苏千千,一脸笑容。 “千……啊,苏姑娘,你终于来了!” 星月手一挥,伺候在殿里的宫女们便都退了出去。苏千千瞧着只剩下自己和星月妖后了,觉得有些奇怪,可毕竟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星月很自然地挽过苏千千的手臂,带着她朝殿内走,温柔地说, “苏姑娘,我与你特别投缘,以后我可否称你千千,而你也直接唤我星月?” “这……”苏千千犹豫了一下,这怕是不妥吧。 先不论是否他们的立场不同,如今星月可是魔界妖后,诸国国君见了都要行礼,她又如何能直呼其姓名? 星月看出了她的顾虑,抓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千千,不必如此拘谨。我们可以做交心的姐妹,不论身份如何。你看,我都活了上百年了,就我做姐姐,你是妹妹,如何?” “好。”苏千千点点头。其实她还是很乐意的。 虽说她从小到大都在哥哥们的宠爱中长大,但她有时候真的特别想要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姐姐! “既然做姐妹,那我能开诚布公地问个问题吗?” “当然。” “星月妖后刚刚屏退左右,是有什么要事和我说吗?” 星月连忙摆摆手,纠正道,“不是星月妖后,是星月姐姐哦。” …… 苏千千差点扶额,但还是顺从地改口,“星月姐姐……” 星月听后,特别满意地笑了。她拉着苏千千坐到一旁的软榻上,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没什么要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屏退左右,是因为不想有外人妨碍我们姐妹独处嘛。” 苏千千一口水刚喝了一半,差点就喷了出来。 这星月妖后,也太自来熟了吧?她们不过是昨夜偶然见了一面罢了,说实话,这姐妹之情升温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第97章 赴汤蹈火 “千千,你在奕国家里有姐妹吗?”星月靠着千千身边坐了下来。 苏千千摇了摇头,“我没有姐妹。但有六位兄长。” “六位兄长!这也太厉害了吧。” 苏千千看星月睁大了眼睛,一副特别好奇的模样,便解释道,“我爹娘特别想要个女儿,所以我娘就生啊生的……” “兄长们一定很爱护你吧?” “嗯,小时候我以为天底下的兄弟姐妹都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他们真的特别特别爱我。我想我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星月和苏千千异口同声地说道。她接着说道,“父母啊,兄弟姐妹啊,都不是可以选择的。这里面若是有个百分百真心相对的,便是这一世没有白来。” 苏千千特别赞同的点了点头,“那看来,我中大奖了!我的爹娘,我的兄长们,对我那么好,别说这一世了,就算有几世受苦,我觉得也值啦!” “傻妹妹。爱你的人,定不会愿意你受苦,即使是一天都不行,更何况,一世何其长?” 星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苏千千的脑袋,脑海中竟是浮现出千然的身影。当年,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吧。 苏千千被星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竟有些难为情,赶紧扯开话题, “你呢?” 星月顿了顿,开口缓缓说,“相信大家都知道神瑜国有两位公主。” “嗯。是的。”苏千千自然是知道的,即使过了百年,但神瑜国的两位公主对整个三界来说,是人尽皆知的传说。 “神瑜国也就只有我们一双姐妹。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喜欢照顾她,不过她一直比我懂事,反倒是像我的姐姐一样。” 星月想起了特别久远的事,眼神有些迷离。 “后来,忽然间发生了好多事,结果,她变成了我的姐姐。” 这些事,苏千千也是听说过得。别说神瑜国了,就连奕国的酒馆里,这都是说书人必讲的段子。当然,众人各说纷纭,究竟是真是假,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苏千千问道, “那她这次没来盛宴吗?” …… 星月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看着苏千千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千千,你信这个世上有前世今生吗?” 苏千千想了想,回答道, “说不信吧,也信。毕竟这世上有人界,天界,魔界,自然有可能有前世今生。” “千千,如果你有前世,可却因为至亲之人的选择,让你送了性命,你会原谅他吗?” 苏千千放下手中的茶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一下子很难做决定。因为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可大概率是不会原谅的吧。” 星月一怔,“为何?” “若是因为至亲之人的选择而断送了性命,那这至亲之人便谈不上至亲了吧。不过这是我的性格使然。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星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往事,眉宇间闪过一丝悲伤。 “可至亲之人,也许更痛苦……”星月低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苏千千回想起昨夜初见星月时,她激动得几乎失态,再到现在失落的表情,大致也猜想到了,星月定是经历过她所说的这些事吧。苏千千想要找些话语去安慰星月,可她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也不想过度深究,最终还是放弃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与此同时的天月宫。 钟淑媛激动的双手,在袖中禁不住地颤抖。就在刚刚,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她感觉到周围的诸国国后与贵夫人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她才确信月帝真的请她上高位共赏剑舞。钟淑媛小心翼翼地在与月帝相隔一桌的地方落座,端庄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微笑着向月帝点头致意。 月帝轻轻颔首,示意舞者们开始表演。站在殿中央的男子们,个个姿容绝美,身姿曼妙,尤其是他们手执长剑,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剑光闪烁,舞姿轻盈如燕。 而钟淑媛却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跳舞秀艺,在奕国一直以来都是女侍的事儿,男子这般是她不曾见过的场面。她感到脸颊发热,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看。她偷偷瞄了眼座下的贵夫人们,有人乐在其中,也有人故意回避视线。 忽然,月帝侧头对着钟淑媛轻声问道:“你知这剑舞的意义?” 钟淑媛虽不曾见过男子跳舞,可对剑舞还是略有钻研的。于是便自信地说道,“据说剑舞的乃天界所创,后传于人界。每一剑,每一步,都蕴含着天地间的奥妙与玄机” 月帝摇了摇头。 钟淑媛一愣,对自己有些懊恼,生怕失去了这极好的机会,连忙回道:“臣妾自作聪明了。还请月帝指教。” 月帝转着手中的酒盅说:“只要拥有了权力,即使是天界所创又如何?无论是谁,都可以匍匐在权利之下。” 月帝的这番话,就像是洞彻了钟淑媛的内心一般,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的心房。钟淑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钟淑媛,你好好睁眼看看,朕让你坐的这个位置可看得清、看得远?” 钟淑媛抬眼望去,果然从这个高位上,她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那些舞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处一览众山小。”她低声说道,内心充满了激动与敬畏。 月帝轻蔑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嘲弄,“如此就满足了?这里不过是个小宫殿罢了。真正的权力,可远远不止于此。” 钟淑媛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显得多么浅薄和短视。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月帝那锐利的目光。 月帝继而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览众山小,也不是没有可能。” 钟淑媛点了点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自然是懂的。 钟淑媛深深一礼,郑重道:“多谢月帝教诲,臣妾铭记于心。臣妾愿为月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98章 奇妙的命运 对钟淑媛这个回答,月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钟淑媛以为,朕目前有何事需要你办呢?” 钟淑媛恭敬地道,“神瑜国与奕国在边陲对峙已久却无进展,臣妾回到奕国后定会想办法打通关系,助神瑜国一臂之力。” 月帝不置可否,顿了一会儿,她对着钟淑媛说道,“苏千千,你了解吗?” 钟淑媛心中一震,几乎让面上的笑容裂开。月帝怎么会突然提起苏千千? 但她很快又想通一件事。他们本来就各有所需, 如果月帝的目标只是苏千千,那可比让她对奕国动手轻松多了。 钟淑媛压下心头的波澜,微微一笑,恭敬地答道:“月帝,臣妾确有一些了解。苏千千与臣妾同为奕国后宫之人。” “哦?”月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致,钟淑媛见状,略感得意,这正是她期望的反应。 钟淑媛继续说道:“苏千千乃是奕国大将军苏湛的掌上明珠。奕国都城无人不知,她是家中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苏湛将军在朝中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在朝堂之上也颇有影响力。” “她可有姐妹呀?”月帝随意地问道,仿佛是在闲聊,但语气中透着几分探究。 钟淑媛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揣度月帝的意图,答道:“苏千千并无姐妹,却有六位兄长,对她极为宠爱,这在整个奕国是出了名的。” 她顿了顿,续道:“苏千千在苏家是备受宠爱,她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她的家人怕是也会想尽办法去摘给她。” “她从小习武,精通骑射,却不擅女红。可就算如此,她都是各大王公贵族家的儿媳第一人选。” 钟淑媛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酒,继续说道:“在都城的众多姑娘中,提起苏千千,谁不心生几分羡慕?” “然而不知为何,奕国圣上虽将苏千千纳入后宫,却迟迟未曾晋封她的妃位,至今仍是无名无分。” “无名无分?”月帝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为何奕国皇帝竟带她来参加三界盛宴?” “这就不知她施了什么狐媚手段了。”钟淑媛话语中略带讥讽,唇边泛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她心中盘算着,虽不知月帝此番的缘由,但若能借此机会拔除苏千千这个眼中刺,那自然也是不亏的。 她顺势说道:“月帝,臣妾只有一想,望月帝成全。” 钟淑媛明白,趁热打铁才能达成目的,别说眼下月帝并未给她任何承诺,即使有,那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应承。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臣妾愿意做月帝的左右臂膀。”钟淑媛眼神坚定,再次强调起来,“但臣妾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月帝能够恩准。” 她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中隐隐流露出一种谨慎和期待,她知道,任何交易都有风险,但她相信自己能在这场博弈中获得更多。毕竟不论是奕国,还是苏千千,如今她手中有了筹码,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月帝沉吟片刻,面上不显半分情绪,只是淡淡地问:“哦?说来听听。” “我想嫁给天界二殿下。” 这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月帝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 钟淑媛又说道,“臣妾虽为奕国嫔妃,可还是完璧。” 月帝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小小的请求?朕倒是觉得你胆子不小。那可是天界,又怎是我人界可以插手的?” “三界皆知,天界大殿下是您的女婿。天帝是您的亲家,只要您稍加周旋……” 月帝凝视着钟淑媛,良久,才缓缓开口:“朕只可以答应你,推波助澜。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你的造化。” 虽说此话,钟淑媛略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请求非同小可,更深谙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的道理,她要的就是通过这次机会,实现自己一跃而起的宏愿。 钟淑媛点点头,奉承道,“若能达成此愿,臣妾必将终此生一心效劳月帝。” 夜色渐深,天月宫内的宴席终于曲终人散。 待众人退去之后,月帝伸出两指,随意一挥,便有人恭恭敬敬地等着吩咐了。 月帝一声令下:“密切注意奕国苏千千的一举一动,任何细微之事,都要及时汇报。” 接着,她又开口问道:“你觉得那钟清梅如何?” 站在月帝身后,轻轻地给她捏着肩的男宠用满是欣羡的语气回答道,“月帝,那钟清梅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不过她可太幸运了,能得月帝相助,乃祖上积德啊。” 月帝冷哼一声,“人嘛,是要有些野心的。只是,千万别忘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要做朕的狗,也要看朕愿不愿意喂。” 霖畅宫里,青炎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向陛下禀报着。 “盯好钟淑媛。”玄冷冷地指使。 “是!” “千千回来了吗?” “还未见到。” 玄看着宫门口,有些担心。 苏千千出了星月宫,长长地呼了口气。 夜色如墨,天空中星月交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驱散了些许倦意。 “没想到星月如此好客。”苏千千轻声自语,回忆起刚才在星月宫中的情景,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星月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竟坚持要亲自送她回宫。苏千千费了好大劲才推脱掉星月的好意,心中不禁感叹自己此行的收获之大,竟在神瑜国认了一个姐姐! 她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星辰灿烂,心中感慨万千。 命运之奇妙,莫过于此。 正当她准备继续前行,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见到魔界妖帝还不行礼?” 苏千千心中一惊,急忙回过身来。只见不远处,两个身影立于月色之中,其中一人衣袂翻飞,气势如虹,在月光下,他的眸子便如墨色星辰一般好看。 苏千千浅浅一礼,“见过魔界妖帝。” 走在前面看似侍从的男子快一步前来,他的目光在苏千千身上扫过,忽然就停住了脚步。他的眼中满是震惊,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他定定地望着苏千千,她的容貌,竟与当年的千然公主一模一样! 正在此时,妖帝墨臣也缓步而来,目光淡漠如水,仿佛对于周遭一切都毫不在意。 “剑南,何事耽搁?” 第99章 心之屏障 剑南的目光久久无法从苏千千身上移开,他的心中已经掀起了一阵无法言说的震惊和疑惑。他转而看向了墨帝,他知道,那张脸,对墨帝来说,是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剑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声音中却依旧有些犹豫不决:“墨帝,她……” 墨帝的眼神在苏千千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漠。他随意地抬了抬眉,转向剑南,语气漫不经心,“你认识?” 剑南一时语塞。 说不认识,这张脸,和千然公主如出一辙。 说认识吧,自从墨帝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上百年间千然公主也毫无音讯,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堂堂魔界妖帝和侍卫在自己面前一惊一乍的,苏千千当下便明白了,他们也定是把自己当成故人了。毕竟,来到神瑜国不过两日,就已经见识过好几人在她面前都是这样的表情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苏千千只好讪讪一笑,主动地自我介绍起来,“小女苏千千,是从奕国来参加三界盛宴的。” “奕国?苏千千?” 苏千千看见剑南的眼神中有刹那的恍然大悟,然后,还有一种瞬间踏实了的感觉。 而墨帝却眉头微皱,他微微眯起眼,“剑南!”这一声轻吼犹如雷鸣,终于将剑南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 剑南猛然一震,仿佛从梦中惊醒,慌忙摇头道:“啊!哦,不认识,我不认识她。”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和歉意。 “那还耽误什么?”墨帝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转身便大步跨入了星月宫的宫门。 苏千千偷偷瞄了一眼墨尘,暗自摇了摇头,没想到那么温暖如春的星月姐姐,丈夫却是如此冷若冰霜的男人?啧啧啧…… 剑南看着苏千千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更是确定了这女子一定不会是千然公主。想当年,那千然公主的表情可不比墨帝好得了多少,哪像眼前的姑娘这般拥有满脸活泼的小表情的? 想到这儿,剑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向苏千千微微颔首,“苏姑娘,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苏千千轻轻点头,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哦?还有谁认错……”剑南还没问完,只听从星月宫里传出一声“剑南,你还要本帝等多久?!”,剑南只能压下心中疑问,在临走前赶紧补了句, “那我先走了!谢谢苏姑娘!哎!谁让我是魔界妖帝最得力的属下呢!” 一阵微风拂过,剑南已经没有了身影,留下苏千千一人站在星月宫门前,尴尬地笑了笑。她真的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是,这些人真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探究真相的心了。 “妖帝驾到!”通传声在打破了星月宫主殿内的寂静。 星月抬起头,脸上绽开一抹温柔如星的笑容,快步向大殿入口处迎了上去。 “墨尘,你来了。”她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欢愉。 “嗯。”墨尘缓步而入,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与星月温暖明亮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中有着星月所无法触及的遥远和深邃。星月走近,伸出手,似乎想要牵引他入座,但墨尘却微微向后一退,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星月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微微有些尴尬,但她很快收回了手,笑容依旧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尽管多年相处,她早已习惯了墨尘的冷漠,却仍然无法完全消除心中的那份失落和无奈。她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温柔与渴望,似乎在期待着某种永远无法得到的回应。 星月在墨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依旧保持着她的微笑,试图化解空气中那层淡淡的尴尬。“墨尘,谢谢你,我以为这次你不来了。” “我是为了魔界而来,你不必谢我。”墨尘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与疏离。 “你若是早些来,便能赶上赏花宴了!百花齐放可好看了!”星月故作轻松地说道,“天界送来的木昙花虽然美,我看啊,远远不如我们魔界的紫心花。” 墨尘并没有接话,反而沉默地看向窗外。片刻后,他才微微侧过头,看着星月说道,“你喜欢的话,等回去以后,可以在你的院子里多种一些。” 星月怔了一瞬,即使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心房。星月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声音中满是欢喜,“好啊,到时候我多种一些,你也可以看看。” 墨尘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 星月赶紧趁热打铁地聊道,“刚刚好像听见你和剑南在外面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墨尘摇了摇头,“剑南好像认错一个熟人。” 星月一听这话,内心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她又用确认的眼神望向剑南, 剑南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在宫外见到一位姑娘,长得像故人。结果发现认错了。不是什么大事。” 星月笑了笑,没有接话, 反而换了个话题, “若是累了,要不早些歇息吧。主殿后面就是寝宫了。” “本帝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墨尘依旧淡淡地说道。 星月的心一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嗯,当然,我睡在东边的寝宫。” “不必了。这里是你的娘家,是你的星月宫,你住主殿的寝宫,我去东边住。” 正当剑南准备跟着墨帝身后离开时,星月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剑南,你等一下。东边的寝宫还缺些东西,你拿着过去。” “是。”剑南恭敬地点了点头。 待确认了墨尘离开之后,星月走到剑南身边,轻声问道, “你见到的可是苏千千?” 剑南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是的……” 星月迟疑片刻,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那刚刚墨尘,见到苏千千,有没有……” “星月妖后。”剑南打断了星月,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星月,“当年是您亲手给墨帝下的忘情丹。” 当年,他得知此事时,已经是在墨尘服下忘情丹之后。那是魔界独创的忘情丹,没有解药,无法逆转,能够抹去一切情感和与之情感有关的记忆。 剑南知道,为时已晚,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当然,他也曾想过将真相告诉墨尘,但星月却告诫他,一旦墨尘想起千然的事,恐怕将会引发天魔大战,甚至可能导致魔界的万劫不复。 是啊,墨帝知道千然公主在天界受了委屈,便不管不顾地私闯天界,说实话,他是后怕的。 所以权衡再三,剑南最终选择了沉默,将这段秘密深埋心底。他心中也曾抱有一丝希冀,若能再见到千然公主,便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墨尘。然而,上百年来,他从未听闻千然公主的任何消息,所以他也就觉得,这千然公主定是在天界享着清福,那便也不值得墨帝再为她付出什么了。 “苏千千的长相,你也见到了。本后只是有些担心,万一墨尘想起些什么……” “星月妖后,忘情丹的药效如何,相信您比任何人都亲身体会,不是吗?” 剑南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直刺星月心底的痛处。 星月曾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痛,认为自己能够走进他的心。可百年来,他却从未向她敞开过心扉。星月经常想,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不远不近,彼此可见,却又无法触及。她渴望着他的回应,却始终无法打破那道无形的屏障。 “星月妖后,属下有一疑问,还请您如实告知。”剑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苏姑娘和您的姐姐千然公主长得如此相像,她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星月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坚定,“千然在天界过得好好的,不是吗?” 第100章 梅花 看剑南低头不语,星月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剑南,我知道你对墨尘忠心不二,你怪我,我能理解。但我当初做出的选择,确实是别无选择。当年墨尘若真的为了千然挑起天魔大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这百年来,千然音信全无,对墨尘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 剑南依旧低着头,声音低沉地回复道:“属下不敢责怪妖后。” 星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已至此,我想麻烦你,稍微留意一些……” “留意什么?苏千千吗?” “嗯。三界盛宴中,完全阻止她与墨尘见面是不现实的。只要保持些许距离,不让他们有单独会面的机会就好。而且,苏千千,我已经认她为妹妹了。” 剑南眉头微皱,“何必如此呢?” 星月的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你也看到了,苏千千长得和千然一模一样,我担心会影响到墨尘。我不能让墨尘的周围有任何一丝的风险。” 剑南一脸慎重,“星月妖后,属下觉得,无论怎样的决定,都应该相信墨帝的判断。” 一瞬,星月的眼神忽然就没有了温度,语气也冰冷了起来,“万一再次发生意外,你能对魔界甚至天下众生负责吗?”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直接击中了剑南的心口。 “属下尽力而为。”说罢,他转身离开,步伐沉重。 看着剑南渐行渐远的背影,星月好像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坐了下来。 她何曾想这般? 上百年间,虽然她从未走进墨尘的心,可是同样的,也未有其他女子走进墨尘的心,所以她是满足的。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相敬如宾,是恩爱的。 但为何,苏千千会出现?其实,在见到到苏千千的那夜,她的心中先是涌起惊喜,随后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即使苏千千坚称自己不是千然,可她总觉得是冥冥中就要发生些什么。 “这地上可是有什么宝物?我看你都来回走好几圈了。”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轻松。 苏千千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玄温暖的笑容。 “陛下!”苏千千的眼中掩饰不住的开心,“你在这里等我呀?” 玄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没这么闲。刚刚吃多了,出来散个步而已。” 黑暗中,几个暗卫低声窃笑,结果被青炎瞪了一眼之后,瞬间鸦雀无声。得!他们做哑巴还不成? “那要不要我陪你再走一会儿?”苏千千的声音带着期待。 玄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苏千千一蹦一跳地向他走来,眼中仿若星辰般的耀眼。 他的手在身后紧握,暗暗告诉自己要克制,因为他多么想,牵住她的手。 苏千千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我带您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她轻轻拍了拍玄的手腕,下一秒却感到玄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苏千千愣了一下,突然就变得乖乖的,只是脸颊微红地向前走去。 玄低头看着她的手,此刻就像是珍宝一样,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这段路并不长,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清离宫的门口。 “这是?”玄看着门上的“清离宫”三个大字,显得有些疑惑。 “其实前几日陛下您让我滚后,我就来到这里了。”苏千千半开玩笑地说。 “我可没那么说……” “明明是您让我走,说什么要等梅花之人……” 玄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苏千千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灿烂而欢快:“好啦,我和您开玩笑的啦。因为这清离宫有条河,景色真的很美,所以就想着带陛下来看看。” 看到玄还略显犹豫,苏千千轻声解释:“您放心吧,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一切都没事的。” “嗯,那就听你的。”玄的眼中流露出深情,他只要能牵着苏千千的手,无论去哪里都无所谓。 两人牵着手,走过几条被杂草侵占的小径。从两旁杂乱的花木可以看出,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打理过了。 苏千千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河流,给玄介绍道,“那条河叫浩龙河。” “你才到这神瑜国几天,就这么熟悉了?”玄的目光中带着宠溺,温柔地看着苏千千。 苏千千本想解释是星月告诉她的,但想起那日星月在清离宫落泪的模样,她不禁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咳,这神瑜国的宫人们,谁人不知道啊。不稀奇的。”苏千千轻描淡写地说。 “浩龙河……”玄重复了一遍,他内心有些惊讶,自己为何竟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突然,周围渐渐地被白雾包围。 很快,这些白雾变得越来越浓密,两人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玄只能通过紧握的手来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 “七七,抓紧我的手,千万别松开。”玄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警觉和焦虑。 “好!这里不太寻常,你也要小心。” 不久后,白雾逐渐开始散去,四周的景象逐渐显现。 “这也太奇怪了……”苏千千低声喃喃,眼中充满了困惑。就在这时,玄一把将她搂到身前,关切地问道:“七七,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苏千千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担忧。 “是谁!”玄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带着几分戒备。 苏千千顺着玄的视线抬起头,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她的身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使得她的面容模糊不清。 然而,苏千千和玄,却都清晰地看见了,那女子额头上的那朵粉色梅花! 几乎是在看清楚梅花印记的那一瞬间,苏千千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迅速将目光转向玄的脸上。 玄的目光深深地锁定着那女子的额头上的梅花,数不清多少次,这样的情景曾出现在他梦中。 苏千千轻声提醒道,“陛下,你别着急,我们从长计议。” 可她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带走了一般,玄没有回应她的话。下一秒,苏千千便感受到手中的温度骤然消失,因为玄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第101章 抽丝剥茧 被迷雾包围的女子微微地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很轻,“春玄……” 玄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怔怔地望着那女子。他分明听见了,她唤的是“春玄。” 可春玄是谁? 他可以肯定,那人不是自己。但他们却共同有着一个“玄”字,莫非这之间有什么因果缘由? 整个谜团就好似滚雪球一般愈来愈大。 玄回头望了一眼苏千千,内心挣扎。他刚刚放开了好不容易牵着的苏千千的手,她会误会吗? 其实自己对这梅花之印的执着,并不是像她所想的因为情之所困。而是自他有记忆起的那么多年,就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如今,他对苏千千愈是珍惜,就愈想解开这个谜题。 所以他更不能放弃眼下的机会。 他朝着雾中女子走去,嘴上不停地重复着, “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你认识我?” 玄伸出双手,使劲去拨开眼前的迷雾,可无论他如何用力,这白雾并未散去一分一毫。再等他往前走了几步,整个迷雾便完全散了开来,而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苏千千看着眼前站着发怔的玄,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 “陛下,没事吧?” 玄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失落,但依旧对着苏千千弯了弯嘴角, “嗯。没事。” 苏千千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他当然不好,眼下这带着梅花印记的女子又消失不见了,他甚至连一丝头绪都没有,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玄向四周望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清离宫?”接着,玄又转向苏千千,问道,“七七,你知道,这清离宫住的是谁吗?” “这我也不知道……” 苏千千一边摇着头看向周围,一边又好像整理清楚了一些思路。 前日,星月公主曾在这里出现,而这清离宫并非星月公主的宫殿,再加上那时她看见自己,忽然惊讶地拥着她大哭。那就说明,能让她来这儿睹物思人的那人,定和她关系亲近。 莫非是千然公主? 若这清离宫里住的是千然公主,便能说得通星月公主的事儿了。紧接着,苏千千十分震惊地想到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们一个个看到自己如此震惊,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千然公主? 苏千千好像抽丝剥茧一般,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所以星月才会对自己那么温柔。 所以月帝才会对自己心有戒备。 所以魔界的妖帝侍卫剑南才会那么震惊。 可……不对啊…… 苏千千忽然想到,千然公主不是早在百年前嫁入天界了吗? 即使天道无情,可那大殿下与千然公主已经是上百年的夫妻情分了,可为何大殿下那日见她却好像见到鬼一般? 除非……除非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千然公主了…… 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惊天阴谋吧。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苏千千脑海中时,她发现,竟是怎么都无法挥之而去了。 “七七?” 玄的轻呼,将苏千千逐渐遥远的意识唤了回来。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苏千千这才感觉到她的那些念头,有多可怕,竟连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没事。可能今天有点累了。” “那我们走吧,这里的事我也需要好好想想,就按照你说的,从长计议。” 苏千千点点头,默默地走在玄的身边。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有事不能瞒着你,可是又没有做到…… 第二日,苏千千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黑的眼圈啊! 她早就下过决心,一旦踏入神瑜国,让自己的好奇心泯灭掉!绝对不给自己惹麻烦,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到父母身边!可是,谁知道,她不去找事,麻烦却接连不断地找上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苏千千自言自语地说着。哎,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呢?老天既然让我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那我就把它理个清清楚楚! 赏宝会向来是三界盛宴中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自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来凑凑热闹,开开眼界。 霁彩园的美景如同人间仙境,青葱的竹林掩映着玲珑的亭台,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钟淑媛地站在玄的身边,一副端庄的模样。她的目光偶尔会仿佛不经意般地扫向苏千千,虽然她没有料到陛下和苏千千的关系竟然那么快就和好了,不过她也不在乎了。甚至她看苏千千的眼神,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了。毕竟,月帝答应了她,要为她和天界二殿下创造机会。说不定,她很快就是天妃了! 所以,当她看见天界的两位殿下走进霁彩园时,两只眸子就放出了异彩。 不过钟淑媛自以为的魅力,在苏千千看来又是别样的感觉。她只觉得钟清梅今日的气势有所收敛,可又想不通,为何钟清梅要用一种饿狼扑食的眼神望着天界的殿下们?好怕怕哟。 没过多久,人群中一阵骚动。 魔界妖帝和星月妖后来了。 对于苏千千来说,昨夜便已和墨尘打过照面,但对在场的大多数凡人来说,一辈子,可能见到妖帝的机会就这么唯一一次。 所以当墨尘以一袭深黑色金绣魔纹长袍登场的时候,已然成为了整个霁彩园的焦点。 星月挽着墨尘,温温柔柔。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允许她可以挽着他,当然也仅仅只有挽着。 星月远远地便看见了苏千千,她对着苏千千展颜一笑,脸上的微笑中透出一丝温柔的善意。然而,她并没有朝苏千千的方向走去,而是保持着距离。因为星月的心中充满了忐忑,她实在没有胆量让墨尘与苏千千有更多的接触。她没有这个勇气去赌,也没有这个资本去赌。 然而,世事往往难以如人愿。 墨尘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千千那边。他的步伐突然停住,双眸中是满是惊讶。星月感觉到墨尘的变化,挽着他的手稍稍用力,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墨尘?” 墨尘不语,只是直直地朝苏千千的方向走去。而墨尘的每一步,势必引起在场的所有人的注意。每一步,都像是在拉扯着周围的视线。 终于,当墨尘与星月在苏千千面前站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久违的情感, “百年未见,你怎么也来了?” 第102章 往生镜 墨尘的这句问话,就好像向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小石子,荡起阵阵涟漪。在场的众人皆将视线投向了玄。有些小国君主更是满眼欣羡的目光,他奕国不过是个边陲小国,究竟是何德何能可以与魔界妖帝搭上关系? 其中,以天界两位殿下,星月为中心,甚至守在一边的剑南,也投去了不可思议的视线。 苏千千也是满脸吃惊,不过她心里最大的念头是,这神瑜国搞得是什么认亲宴吗?这波熟人脸的风是最终吹向陛下了吗? 她侧首看了眼玄,他的表情在她的意料之内。冷静,甚至可以说,毫无表情。 玄的声音毫无波动,“奕国玄,见过墨帝。” 话里既不说两人是否认识,更没有一丝攀附之意。顿时那些小国的君主,觉得这奕国皇帝甚是上不了台面。若是把这个机会给了他们,怎么也得把祖上三代给挖出来,不找出些共同点就誓不罢休! “那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说话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墨尘对着玄,竟有一丝探究的情绪。 苏千千差点没忍住就拍手叫好了。这话说得真挑不出毛病来! 这时,星月轻轻地插上一句,“墨尘,这是奕国的陛下。” 墨尘挑了挑眉,重复道,“奕国?陛下?”接着又摇摇头,“开什么玩笑?这人明明就是天界小儿。” 令天和令剑闻声,倏地就站了起来。 “什么天界小儿?妖帝未免太不将我们天界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两人皆已感觉到厚重的气息压了过来。 “本帝说话,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东西插嘴。” “什么小东西!我们和你是一个辈的!”令剑激动地喊了一声。 “别说了!”令天瞪了令剑一眼。还不嫌丢人的。 果然如令天所料,令剑此话一出,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大家都以为妖帝这么厉害,应该是和天帝一辈,可没想到妖帝居然和天界殿下们一般年轻……却那么能力出众?在场的许多女子的眼中,墨帝的形象更加伟岸了。包括钟淑媛在内。 谁都渴望一个玉树临风、有魄力的人做自己的伴侣,可惜……钟淑媛偷偷瞧了眼星月,暗自叹了口气。 “墨帝,”此时令天向墨帝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令剑言语间有些激动,无意冒犯。烦请墨帝告知,您口中的天界小儿是指谁呢?难不成这奕国的皇帝和我们天界有什么渊源吗?” “哥!什么天界小儿!怎么连你也说这话!” “闭嘴!” 有时候令天看到他这个弟弟真的特别恨铁不成钢。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分不清孰轻孰重? 即使墨尘眯着眼睛,也挡不住他双眸中幽兰的光芒。要不是令天挡在了前面,估计令剑已经被他教训了。不过现在,他不愿开口的时候,任谁,都没有办法。 “墨帝,”说话的是玄。事情的发展由不得他不开口,看到墨尘转向了自己,玄接着说,“虽然墨帝所说的天界小儿并不是朕,但朕也相信,墨帝并不会随意认错人。也许到了某个时机,就会出现契机。” 墨尘举起一只手,“停!你还说你不是天界小儿?”墨尘细细打量了一番玄,“还说什么凡人?你看,都上百年了,你还不说人话。你问问你身边的,你说的这话,她听得懂吗?” 墨尘饶有兴致的眼神,扫向了苏千千。 接着,玄也用确认般的眼神,凝视着苏千千。 谁能想到前一日连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人,竟会在这种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上有了莫名其妙的竞争心? 但,在场众人自然是跟随着他们两位的眼光,于是,全场注目的焦点都聚集到了苏千千身上。 而苏千千,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说实话就好。”玄温暖地勾了勾唇。 我的确也没听懂……要是两个人苏千千可能还敢冒个头,可现在,她不敢。毕竟,这是他们奕国的天子啊!自己怎可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 接着苏千千又看向那一尊仿佛来自地狱之煞的妖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就好像一个不称心,随时随地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她的脖子。 苏千千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压低了声音,“话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大家能在这里,说明就是前生今世的缘分……” 苏千千简直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自然也越来越轻。 “前世今生?”墨尘一挑眉,“这倒有点意思。” 苏千千赔着笑,点了点头。“谢墨帝夸奖。” “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呵呵,呵呵……我想想啊……”苏千千给站在墨尘身边的星月使了使眼色,希望她能管管她的夫君,可她却只是回以微笑。 也是!这墨帝看起来就无法无天的样子…… 苏千千又看向了玄,玄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玄将苏千千拉到了自己身后,正色道,“墨帝,前世今生一说只是苏千千一时兴起,天魔两界尚不知前世今生的算法,更别说我们人界了。” 正当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拿着个镜子的人。他看着妖帝谄媚地说道,“墨帝,鄙人这儿有个往生镜,据说可以看到前世。若是奕国陛下不介意,倒是可以让大家瞧瞧,墨帝到底认得对不对。” 玄的目光冷冰冰地瞪了过去,可那人却一副得意之情。毕竟,能在魔界妖帝面前留个好印象,比起那小小的奕国来说,重要太多了。 “奕国陛下,您也别介意,今儿个本来就是赏宝会,我们自然也是要拿出些镇国宝物来的。赶巧,我们这往生镜,若能给大家带来些乐趣,也不枉此次盛宴了。” 此人说完,在场的许多人都拍手起哄了起来。 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此刻的局面,确实没有退缩的余地。但若是他轻易答应,奕国岂不是成了任人欺凌的对象?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奕国的颜面。 “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奕国陛下不会是连玩玩的勇气都没有吧?” 墨尘看似不经意般地淡淡地瞥了苏千千一眼,转而又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看着玄。 “好。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就供大家一乐。”玄走到放着往生镜的桌前,慢慢地伸出手。 几乎所有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前凑,想看个究竟,然后竟然惊讶地发现,就连天界两位殿下都站在桌边。 就在玄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往生镜的瞬间,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比他更快一步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往生镜。 “这么好玩的东西,让我先试试!”苏千千冲着玄笑了笑。 第103章 前世 苏千千的手指刚要触碰到往生镜,没想到,玄更快一步抓住了往生镜。 他虽然不乐意让众人看这个热闹,但比起他自己,他更不愿意苏千千成为众人讨论的话题。 “还是我来吧。说不定还能给墨帝和我解惑了!”玄笑着对苏千千说道,看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千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随即和众人一样,目光转向了往生镜。 只见玄握着的往生镜中缓缓闪出一片耀眼的白光。在场的众人目不转睛,屏息凝视着那镜面,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然而,片刻之后,镜中的白光依然未曾散去,依旧是一片朦胧的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有人低声嘀咕道。 有了第一个质疑的,便有第二个。 “这往生镜是假的吧?人哪有什么前世啊?” 之前拿着往生镜显摆的人一听,难忍怒火,他愤愤地走到桌边,一把从玄的手里夺过往生镜, “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气冲冲地展示着镜子,“睁开你们的狗……”他瞄了一眼冷冷望着他的墨帝,脸色略显苍白地顿了顿, “睁开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谁敢说我们的镇国之宝是假的!” 只见此人握着的往生镜中,白光迅速消散,紧接着赫然显现出一头肥头大耳的猪!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人脸色涨红,愤愤不平地将镜子放下, “你们别管什么东西,这往生镜确实能显示前世的东西!不信你们自己试试!说不定不过是些牛头马面,哼!” 在场毕竟都是非富即贵,想起刚才镜中浮现的那头猪,即使好奇自己的前世,却也无人敢上前一试。的确如他所说,万一再出现一头猪怎么办?又或者连猪狗都不如,那岂不遭天下人耻笑?于是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玄身上。 玄微微挑眉,他反倒是生了些兴趣。 他再次伸出手去触碰镜子。然而,镜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依旧什么都没有。 “莫非奕国陛下用的什么妖术?”人群中忽然传来低声的猜测。 “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不然怎么会照不出来?”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质疑。 人心就是如此。自己不敢,却依旧可以堂堂正正地评判他人,甚至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奕国天子是个妖怪……” “看来神瑜国攻占奕国,不是没有道理啊,这是救万民于水火啊……” “放屁!” 在场的人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居然有人敢在如此高雅之处,骂出那么粗鲁的话,而且还是个女子,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奕国陛下身边的女子--苏千千。 只见她双手叉腰,骂骂咧咧道,“我看谁嘴那么臭,说些恶心人的话!” ……究竟是谁的嘴臭啊?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即使有不满,也不敢出声,美其名曰,毕竟,连这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妖帝都未责怪,又岂轮得到他们? 可也有一些“勇士”。比如钟淑媛。 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苏千千,她居然敢在这里放肆,哼,这下陛下总该教训教训她了吧。结果她发现玄竟然一脸宠爱的望着苏千千。 但钟淑媛转而一想,内心乐开了花儿。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她飞快地整了整下衣衫,稳稳地向前一步,茶声茶气地说道, “苏千千,不得无礼。赶紧向各位赔个不是。” 说完,她的眼神“不经意”地飞向天界二殿下,看见他也正注视着这边,便顿时觉得今日是不枉此行的。自己简直是女子的典范!她的一番言语,不仅维护了众人体面,肯定还能赢得二殿下的好感。 “别在这儿找存在感!”苏千千的大嗓门,震得钟淑媛心都慌了,“辱我奕国,本姑娘没动手已经是给面子了!” “你……” 钟淑媛话音未落,就被玄的一句“退下”给完完全全地泄了气,她从袖中轻轻地掏出帕子,轻轻地抹了一滴泪。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星月,看着苏千千温柔地笑了笑,“千千,要不你试试?” “我?”苏千千有些抗拒,“万一我也是头猪,怎么办?” 星月笑而不语,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墨尘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星月的一句话,苏千千却是骑虎难下。 “七七,你若是感兴趣便试一试,若是不想,别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这话,玄是盯着星月说的。一开始星月还只是微微一笑,但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完全僵硬了。 “要不,本帝来试一试?”说话的是墨尘。 是墨尘!星月的双眸是不可思议,墨尘这是替苏千千说话吗? 他因为忘情丹根本不记得千然的样子,但他的潜意识莫非依旧受她的牵绊吗? 不可能!星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苏千千不过是长了一张和千然一模一样的脸罢了,甚至苏千千连个替身都不是啊! 苏千千很机敏地注意到了星月的表情。 虽然她并不觉得墨帝此话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想来星月也许会有些不喜?所以为了避嫌,她开口道, “那我试试!” “本帝说了,本帝来!” 苏千千准备不再搭理这个一根筋的墨帝,于是一股劲儿地伸手抓了上去。 当然,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没想到,下一秒,苏千千和墨尘,竟然同时抓起了往生镜!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松手。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顷刻,往生镜中泛起一片柔和的白光,光芒明亮而温暖,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起来。 然后慢慢的,白光消散,一阵忽明忽暗之后,整个镜中金光绽放! 金光中有一位女子,她回眸一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宛如春风拂面。 令天和令剑立刻对视了一眼,随即令天的目光投向星月。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冰封了一般。 就在所有人以为就此结束的时候,就听人群中有人惊叫,“天哪!你们看往生镜啊!” 接着的一幕,像是不停敲打着星月记忆的防线。 目光深邃幽蓝男子,在一个夜晚,将三界传说中的珍宝的七彩星辰钗挽入了女子的万千青丝之中。 眸中满是爱意。 星月紧紧咬着牙,却不曾想,最后那一幕是她这一生都不愿见到的。 镜中光芒一闪,那男子将女子紧紧搂在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104章 怀疑 苏千千就像被雷劈了一般,霎那间就放开了握着往生镜的手。 乖乖隆地咚,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这场面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只会自己行动的能力,只是如同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瞪着两只眼睛发呆地看着众人。 她眼中众人表情变化也自然是精彩极了。 大多数吃瓜群众自然是震惊为主,而星月的脸色首当其冲的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白。还有玄,微微蹙着眉,眸中闪烁不明,让人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天界两位殿下的眼里满是错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起来。令剑刚要开口确认些什么,却硬生生地被令天压了下来。令天没有做声,只是对着令剑摇摇头。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尽快确定往生镜中的千然到底和苏千千是什么关系,至于其他的那些,他略有担心的眼神慢慢地转向了星月。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赏宝会,忽然就变得莫名的安静了起来。 往生镜中的男子,从一双幽蓝深邃的眸子便可看出,除去魔界妖帝以外,不可能会有第二人。 但至于那往生镜中出现的女子,在场除了星月、剑南、天界两位殿下,其余人几乎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看出了镜中的女子虽与苏千千的眉眼间的感觉略有不同,可她们的长相,完完全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刚才镜中的女子到底是谁啊?”人群中有人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紧接着, “怎么长得和奕国陛下身边的姑娘那么像?” “什么姑娘啊,这明明就是奕国的后宫嫔妃!” “不会吧?那怎么可能和妖帝……” “闭嘴吧!想死自己去死,别拖我们下水!” 正所谓吃瓜一时爽,但前提也要看是不是合适的对象。有些人已经开始担心,会不会被妖帝杀人灭口了。 墨尘冷着脸,视线扫向苏千千后,又回到了往生镜。他两指刚往前一挥,往生镜的主人就毕恭毕敬地跑到了墨尘的跟前,一副有啥尽管吩咐的表情。 今日这赏宝宴,他可谓是前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到了地狱。他现在太后悔拿着往生镜出来耍宝了,先不说能不能承受得住妖帝之怒,光是星月妖后一直和妖帝恩爱着称,如今因为这枚往生镜在三界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万一追究起来,他的项上人头估计都保不住了。 “你这镜子,照得可真是前世?”墨尘将往生镜拿在手上,来回翻转了几遍。 豆大的汗珠从这人脸上滴落。 “回禀墨帝,这往生镜,的确是能显出前世。” “那刚刚镜中的,是本帝的前世?” “这……这小人……不知……” “本帝最讨厌的便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人索性双膝一跪,“墨帝恕罪!小人不敢乱说,可能这往生镜只对我们凡人有用,对于您来说,没有作用。” 墨尘一抬手,“全都出去。” 话音刚落,往生镜的主人立刻磕了个响头,便像是谢天谢地一般,跟着大多数人一起迅速逃离了霁彩园。 “你留下。” 刚转身要走的苏千千,没想到被剑南的一把剑给挡了下来。 玄握住苏千千的手,看向墨尘,“墨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界小儿,本帝有些疑惑,”墨尘的手指轻轻向着苏千千指了指,\"想和她聊一聊。你不介意吧?” 听似疑问,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玄没有松开苏千千的手,反倒是越抓越紧了,颇有一种若我就是不放,你又能拿我如何的样子。 眼看玄与墨尘之间对峙的气势越来越重,星月对着玄浅浅一礼,“奕国陛下,今日这一出闹剧实非我们本意。这往生镜里的的事……” 星月抬眸看了一眼墨尘,微微沉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往生镜里的事,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了解,所以,目前能想到的法子就只能是麻烦千千妹妹一起出出主意了。” 这话,苏千千听得出,是对她说的。 刚刚那么尴尬的一幕,虽说苏千千自然知道镜中不是自己,可是她对于星月是有抱歉的。毕竟,这两日的接触,星月待她是不错的。设身处地地想,要是自己在众人的面前,看见他人和夫君的那种画面,自己定不会像星月如此情绪稳定。 所以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陛下,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放心吧。” “嗯。一切小心。” 玄走之后,星月走到苏千千面前,眉眼温和地说,“妹妹,今日我们夫妻给你添麻烦了,姐姐在这儿给你说句对不起。” “啊,没关系……” 苏千千话没说完呢,只看墨尘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冷声地说道,“你也出去。本帝要单独和她聊聊。” 星月眉眼的笑容顿了顿,却终是无声地告退了。 房中的空气越来越沉重。苏千千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很多。 终于,在苏千千开始后悔为何要答应下这桩事的时候,墨尘开口了。 “你究竟是谁?接近本帝有什么目的?” “我是从奕国来参加盛宴的苏千千。” 墨尘修长的手指,一记又一记地敲着桌子,弄出咚,咚,咚的声响。 “你忘记了还有一个问题。” 苏千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明亮的双眸对上了漆黑入魔的视线,“我不回答,是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接近过您。” 墨尘上下打量了苏千千片刻,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薄薄的嘴唇,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寒意。“没想到一个小妮子,还挺能说会道的。难道往生镜中的那些东西,不是你的诡计?” 苏千千内心叹了口气,她之所以留下来,一是有星月的请求,而是因为她自己也希望能通过墨帝搞明白一些事情。可是,眼下看来,要和这家伙正常沟通之前,首先还要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于是便只能解释起来, “妖帝,说实话,如果往生镜真是我的,那我是绝对不会用在您身上的。您应该也听到大家说了,我是奕国的嫔妃。” 第105章 失控 苏千千继续说道, \"退一万步说,您是堂堂魔界妖帝,我无法预判您的反应,所以刚刚镜中那些,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墨尘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着手指,依旧是一副审视的姿态, “刚刚本帝同你一起握住了往生镜,依你看,这到底是你的前世,还是本帝的前世?” “我是人……你是妖,好不好?”说完苏千千就感觉到墨尘冷冰冰地送来了一记眼神杀,忽然感觉到脖子凉飕飕的。苏千千只觉得荒唐啊,这妖帝,他活了多少年,难道心里没数吗? 不过苏千千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所以只能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是说,刚刚那镜中的男子,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是你的前世,而是你的现在。” 墨尘收回视线,慢慢闭上了双眼。 苏千千说的,和他想的,大致相同。 往生镜中,应该是苏千千的前世。 只是,他为何会在?还有那种亲密的举动……可如果是他,他为何不记得? 这一切的就好像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苏千千也在心里琢磨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忽视了。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星月、天界两位殿下,月帝,甚至墨尘侍卫剑南的表情。 然后,就好像灵光一闪般,她突然往墨尘面前凑了凑,神神秘秘地开口道, “你不认识我?” 墨尘微微睁开眼,目光锁定在苏千千的脸上,一言不发。 苏千千又在墨尘面前挥了挥手,“你别老觉得我在坑你啊。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本帝怎么可能认识你?” 苏千千突然拍了下手,“对了,这就是问题的奇怪之处!” 她顿了顿,“在你之前,星月妖后,还有天界的殿下们都觉得我眼熟!对了,还有你的侍卫!” 这么一手,墨尘确实想起来剑南昨夜像见到熟人一般的表情。 苏千千见墨尘神情微凝,似乎陷入了深思,她继续追问道: “那往生镜上,怎么说你和那位女子都挺亲密的,我又像那位女子,可你居然不认识我。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墨尘目光微动,略显困惑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他感觉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仿佛就快要突破桎梏。 “妖帝,你失忆过吗?” “你认为,本帝那么弱吗?” 又来了,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啊…… 苏千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和谁强谁弱有什么关系呀,你活了那么久,就不知道有什么药可以失去记忆的嘛?” “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答应我,如果找到原因了,也跟我说一下?”苏千千站定,不动如山。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冷冷说道,“凭什么?” …… “算了,随你行了吧。” 苏千千走出房门,远远地就看见玄在霁彩园的门口来回踱步。 “陛下,你在等我呀?”她一边走来,一边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轻快的笑意。 看着苏千千一蹦一跳地过来了,玄冷若冰霜的脸,就如同遇见春日的阳光,慢慢化开了。 “肚子饿了吧?” “饿了,不过好想念家里的饭菜呀。” “要不,我们出宫去市集看看?” “可以吗?” “你还是不是苏千千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跑哪儿去了?” 苏千千咧嘴笑了笑,“好!反正我会武功,我可以保护陛下!” 她话音刚落,只见离他们5米之外的青炎,低头笑了笑。他手一挥,几个暗卫便飞速跟上了陛下和苏千千。 而另一边,苏千千一出来,星月便立刻走进了殿里。 她看着墨尘闭着双眸,于是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陪在墨尘身边。 “剑南。” 不等墨尘开口第二遍,剑南神出鬼没般地已经来到了墨尘面前。 “在。” “剑南,那苏千千,就是昨晚你见到的女子,到底像谁?”墨尘依旧闭着眼睛。 星月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她很紧张地看向剑南,但剑南,却并没有对上她的视线。 剑南低声说道,“她和神瑜国的千然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千然公主?墨尘在心中默念着,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公主,但却是知道的。这是和星月同时出嫁,并嫁到天界的那位姐姐。 墨尘终于睁开双眸,他凝视着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星月,直到星月不得不抬眸正视着他以后,他才开口道, “连剑南都见过千然公主,为何本帝不曾见过?为何本帝对这位你们都知道的千然公主,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在看到星月和剑南同时微微一震的表情之后,墨尘的眼神如同深渊般幽暗,他感觉到自己即将揭开一个长久以来的谜团。 星月悄悄地调整了下呼吸,努力掩饰住心中的不安,强忍着微颤的嘴唇,说道,“你应该见过她。也许是魔界的事情太忙了,忘记了呢。” 墨尘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冷光,他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霜,“如果我真的与她如往生镜中那么亲密,我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忙这个理由,而忘记她。” 星月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她低垂着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墨尘,我们夫妻百年,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墨尘冷峻的神情中逐渐泛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的语气稍显缓和,“星月,我无意伤害你的感情。而且,这件事,你知道重点并不在这里。” “那什么是重点?这不过是苏千千的事罢了,你为何如此上心?”星月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剑南你先退下。”待殿内只剩下墨尘与星月两人,墨尘站了起来,走到星月面前说, “星月,你有事瞒着我,还是件大事。” 第106章 欺骗 自从星月偷偷给墨尘吃下那个忘情丹,墨尘记住了他们所有人,唯独忘记了千然。 这百年来,尽管他们并未有夫妻之实,墨尘待她却无可挑剔,给她地位,给她风光,她在整个魔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星月一度觉得,即便因为忘情丹永远无法进入他的心中,只要有这一世,也无怨无悔。 因为,三界之中,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千然了。所以,她才是他的第一位。 而眼下,星月注视着眼前表情明暗不清的墨尘,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那么多年,她仿佛一直蒙着自己的眼睛,告诉自己,墨尘不爱自己,只是因为忘情丹。可苏千千明明不是千然,他又为何如此在意? 星月觉得有些累了,那是任凭她如何拼尽全力也无法走到的终点。 她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情绪激动了起来,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既然如此肯定,那你说,你觉得我瞒了什么?” 墨尘背过身,没有再去看星月,声音低沉而冷淡, “我和苏千千,又或者是那位我不记得的千然公主,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终究是忘不掉的。 星月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有痛,有悲,有不甘心。 就在她准备放弃一切防线,全盘托出的时候,只听外面响起了清亮的通传声, “月帝驾到!” 月帝刚走入殿内,便看见星月就好似虚脱了一般,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 “墨帝,星月与你相伴百年,你最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么逼她,未免伤了夫妻情分。” “月帝,这是本帝和星月之间的事。”墨尘冷冷地回应。 纳月就好像没听见墨尘的话,轻撩了衣摆便毫不犹豫地坐上了主位。她早已不是百年前的纳月了,无论是谁,都决不允许小瞧他们母女。 “堂堂妖帝,居然连记忆都没了,又怎会只是你们之间的事呢?”纳月嘴角的弯起的弧度仿佛像是无声的嘲笑。 “母后……”星月刚要制止她,只见纳月抬了抬手,“星月,千然的事,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墨帝,你和千然,的确有一段情谊。” 星月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完全停滞的前一刻,下意识地望向墨尘,他即使背对着她,她依然知道,他动摇了。 纳月接着说,“当年,三界众生都争相迎娶星月,墨帝也许忘了,当年你也和星月走得很近。星月心地单纯,你也是知道的。在那么多人中,她偏偏青睐你,也毫无心眼地带你去了千然的清离宫。” “千然虽非我亲生,但我对她宠爱有加,甚至比对星月更好。可没想到她却从骨子里嫉妒星月,在星月带你去她宫里那夜,她却暗中算计你们,给你下了药。” “母后!你别说了!”星月的瞳孔骤然一缩,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恳求,她站起身打断道。 星月的呼喊让墨尘终于转过身来,星月自然感受到墨尘的目光逗留在自己脸,她曾经如此渴望的视线,如今却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母后,你真的别在说了,我求求你了!” “傻孩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不通?”纳月站起身,走到星月身边,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当年墨帝和星月在一起,心底自是没了防备的,结果让那千然得逞,趁着星月离席之际,勾引你,这在当年可是整个神瑜宫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你在迷药的影响下与千然情愫缱绻。而星月,为了姐妹情,只能被迫嫁给天界。可谁料那千然,并不是真心爱你,只是嫉妒一切星月拥有的人和事。” “所以,她一见星月要嫁给天界大殿下,便又立刻反悔嫁给你,接着用尽心机嫁给了天界。而星月,为了你,生生地把这一切的苦一个人担了下来,原本你们夫妻之事,我也只是观望却从不插手,可星月是我的女儿,她那么苦我心疼!纵使你是威风凛凛的妖帝,怎能待结发妻子如此狠心?” 纳月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声泪俱下,连自己都感动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墨尘终于开口道:“星月,这是真的吗?” 星月的嘴唇微微颤抖,几次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 她告诉自己,应该否认的,可是,纳月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星月,你别傻了啊,若母后今日不说出这些事实,你还要一个人痛苦到何时?说不定你连这份夫妻之情都会失去啊!” 星月垂着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被母后紧紧握住的双手。内心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是啊,她能承受吗? 她为了墨尘,都放弃了她最珍惜的千然啊,若是再失去墨尘,那当年她放弃千然,还有什么意义? 星月的内心渐渐崩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墨尘……”她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我……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但……但母后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泪不断滑落,溢满了她的脸庞。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这句话上, “千然确实……确实暗中下了药。后来,为了让你忘记这些痛苦,我求来了忘情丹,让你服下……即使你自此不再有爱,只要你忘记这段痛苦,也是值得的。” 墨尘沉默地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月帝,”墨尘终于转过身,冷漠的目光直视着纳月,“本帝再说一次,这是本帝与星月的事,请你离开。” 纳月的面容微微一僵,目光在墨尘和星月之间来回游荡,内心的复杂情感显露无遗。 经过片刻的沉默,纳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选择离开。 整个宫殿只剩下墨尘与星月,四周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墨尘……”星月的声音仿佛像是恳求,满是无助。她的眼神不断游移,她试图从墨尘的沉默中找到一丝答案,却发现自己无法读懂他内心的真正感受。 “你……你相信我吗?”星月终于鼓起勇气,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问道。 墨尘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刺星月,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深沉的失望和疲惫:“星月,你到底要欺骗我到何时?” 第107章 宿命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星月的心上。她先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接着撇开头去,轻声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母后不是已经把事实都告诉你了吗?为什么你不信?” “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你对我没有一丝情分吗?” 她的话犹如骤雨般密集而急促,她每说一句都感觉在撕扯着自己的心扉。可是她不敢停下,生怕她的愧疚会突然淹没自己。 墨尘眉头紧锁, “星月,我希望你也信我。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 星月犹豫了,但很快,她还是放弃了。 她不停地在内心告诉自己,就像母后说的那样,一旦全盘托出,那她势必会失去墨尘。想到这里,她突然转身快速地靠近墨尘,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墨尘。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墨尘。 她曾幻想过很多场面,当有一天,他终于愿意接受她的时候,那个拥抱将该有多甜蜜。可无论哪种场面,绝不是像现在这般。 墨尘先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低声道, “星月,放开。” “不放。我不放” 她怎么敢放开呢?也许一放开,便是一生的距离。她又用了用力,努力感受着自己拥抱着的这个男人。 紧接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墨尘居然将宽大的掌心,温柔地覆盖在自己的双手之上。 他是信我了吗?这是星月的第一个念头。 我爱他百年,终于有回报了吗?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 “星月,忘情丹,是你喂我的吃下的。” 轰—— 星月呼吸一滞,只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天崩地裂,整个人禁不住地发颤了起来。 下一秒,墨尘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她的双手。他转身正面对着星月,目光犹如狩猎的狮子,没有一丝温度。 他再度开口,字字句句是那么清晰和冷漠, “是你,喂我吃的忘情丹。” “为什么?” 星月不停地摇着头,双眸中充满了泪水与恳求的神色,她矢口否认道, “墨尘,不是的,这不是真的。”接着又百般解释道,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是谁对你说了这些?你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见墨尘依旧冷峻的双眸,星月突然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音量,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爱你啊,上百年了啊,你怎么能怀疑我?” 墨尘紧蹙着双眉,张嘴说道, “刚才苏千千提醒了我,你们都记得的长相,为什么唯独我忘了?她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丹药?” 墨尘的声音不高,但对星月来说一字一词却都意味深长。 “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忘情丹。” 星月又摇了摇头,“你是在套我话对吗?你若服了忘情丹,又怎会知道?世间皆知,那忘情丹是没有解药的。” “忘情丹乃我魔界独有,的确没有解药。”墨尘凑近到星月的耳边, “星月,”他顿了顿, “我是魔界妖帝。整个魔界,又怎会有能压制住我的丹药?我刚刚一运功便知,自己曾经真的服下过忘情丹。” 星月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依旧不敢相信,墨尘就这么恢复记忆了吗? 她喃喃着说道,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那这百年,你为何不知道?” 墨尘没有直接回答星月。 只是任由星月的低喃在殿中回响,直到星月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然后,墨尘就好像将刀在星月早已破裂的心脏再次生生割离一般, “星月,”他紧紧地直视着星月的眼,“千然在哪里?” 星月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 “本帝问你,千然在哪里?” 字字停顿。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星月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星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泪眼模糊,也终于将视线定格在了墨尘身上。 眼前的男人,她百年的夫君,即使吃了忘情丹,却仍然想着千然……何其讽刺。 “本帝再问你最后一次,千然在哪里?” 墨尘努力克制着自己。 星月的呼吸急促,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和混乱。尽管她努力维持镇定,但眼角的泪光还是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挣扎。 “千然……千然……”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墨尘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星月脸上,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在一瞬间,星月的心理斗争达到顶峰。 她咬紧嘴唇,终于艰难地开口,“千然……她已经……已经不在了。” 她的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的。 “不在了?”墨尘重复着她的话,追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 见星月只是不停地哭泣着,墨尘的内心逐渐被愤怒和绝望吞噬。他猛地抓住星月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狂风暴雨般的决绝和怒火。 “你说啊,千然在哪里?” 星月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她的声音颤抖而痛苦:“千然死了啊……千然死了!” 她的心灵深处仿佛被撕裂一般,无法再掩饰她的绝望与内疚。 星月哭泣中夹杂着癫狂的笑声,让人感觉到疯狂而凄楚,仿佛在嘲讽着自己的宿命。 哈哈哈…… 宿命啊,我爱他,他爱她。 可是终究,我们谁都没有得到过。 墨尘的声音如雷霆般在殿内炸响:“剑南!” 剑南迅速走进殿内,当他见到星月几近疯癫般地又哭又笑,霎那间便明白了,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剑南双膝跪地,“墨帝,忘情丹一事,剑南知情不报,是死罪。但当年星月妖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属无奈啊。” 墨尘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 剑南脸色苍白,只得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如实禀报,“当年您为了千然公主,誓要与天界开战,众长老都反对,星月妖后也是为了天魔众生考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所以,你们替本帝做了决定,让千然去死,是吗?” 第108章 失踪 “什么?”剑南倏地看向星月,“不是说千然公主在天界过得很好吗?” 剑南只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 墨帝对千然公主的情意,他从最初便看在眼里。当年,墨帝为了千然公主,几乎挑起了天魔大战,剑南也曾在心里埋怨过千然。可后来,墨帝吃下了忘情丹,一切回归平静,星月也告诉过他,千然公主在天界过得很好。所以剑南也就觉得相安无事便是最好。 而眼下…… “剑南愿以死谢罪。” 除此之外,他知道别无他法。 “剑南,你跟着本帝多久了?”墨尘的声音从剑南的头顶传来。 剑南的头垂得更低了。自上一场天魔大战后,五百年以来,他一直跟在墨尘身边。 “你应该知道,本帝最厌恶的就是以死谢罪。死,最是容易。你若是想恕罪,便活着。退下吧。” 墨尘挥了挥手,剑南便一声不发地离开了。 墨尘又看向了满脸泪水,怔怔发呆的星月, “本帝曾应允你,给你魔界妖后所有的一切,也定会护你在魔界周全。而你,做了什么?你对你的姐姐做了什么?你对本帝做了什么?就连剑南……” 星月默默地站在那里,泪水决堤。 墨尘走出霁彩园,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他抬头望天,这一别,真的太久了。 刚才的那番猜想,他立刻逆转血流探查了一番,果然他的血中有忘情丹。但令他吃惊的是,那忘情丹也许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消耗,他轻而易举地就将余下的从自己的体内逼了出来。 所以,当月帝还在他面前扯着弥天大谎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千然……墨尘张开嘴,轻轻唤道。 都一百年了,你受了多少苦,心里有多少怨,我都会帮你一一讨回。 …… “七七,好吃吗?”玄的眸中爱意肆溢。 青炎默默地低下了头。真的是活久见。 曾经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想,九五之尊的陛下竟然温柔地给女子布菜,还满脸的不亦乐乎。 算了,当没看见。 青炎还是自大了,毕竟,苏千千和玄,从一开始也没当他存在。 “陛下,你怎么不吃?”苏千千说完,往嘴里又塞了一块东坡肉。接着,她满足地嗯了两声,往玄的餐盘里也夹了一块肉,“这个我尝了,没毒,你放心吃吧。” “陛下不喜肥肉。” 青炎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被一道狠狠地眼神杀给瞪上了,好似在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不吃?这个真的很好吃的!”一边说,苏千千又看了看满桌的荤菜, “这……我不知道陛下不吃肉,我这人自小便是无肉不欢……”她又看了一眼青炎,“青炎你爱吃肉吗?要不你坐下一起吃吧!” “他别说肥肉了,连肉都不吃。”玄飞速地解释道。 …… 青炎顺着玄的话,微微扬起嘴角,点了点头,“是,卑职最恨的就是肉!” 苏千千只觉得眼前两人不可思议,但依旧没有停止往自己嘴里接二连三地塞肉。而玄呢,他夹起自己盘中的那块东坡肉,毫不犹豫地往嘴里一送,那滋味美的! 他从不知道这东坡肉竟是如此好吃! 苏千千先是一愣,但吃得更香了,只剩青炎一人,站在一旁,默默地抽搐着嘴角。 “来咯,上菜咯!” 青炎从客间里探出个脑袋,确认了之后才放店小二进了门。 “吃得饱吗?不够再点些?”玄又往苏千千盘子里加了块肉,关心地问道。 还没等苏千千回话,上菜的小二已是一脸难色,“这位贵人,我们要关店了……” “什么?这天还没暗呢?”苏千千瞥了一眼窗外,有些吃惊地回答道。 那小二把双手在衣摆上蹭了蹭,畏畏缩缩地说, “贵人定是外边儿来的吧。我们这边男子,天黑了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 “啥?” 这一下,客间里的三人同时把目光集中到了店小二身上。 “这神瑜国,好像也不是女尊之国吧?怎会有如此规定?”苏千千放下了筷子,开口问道。 店小二往前凑了凑,非常低声地说道, “并不是规定,而是这些年,一直有男子在入夜后失踪。失踪最多的就是在……”他的眼神在三人之间转了转,进而指了指玄,“像这位客官,眉清目秀,看起来气度不凡,就很容易失踪……哎呀呀呀,疼疼!” 未等他话说完,他指着玄的那个手指都快被青炎折断了。 “青炎,不知者无罪。”玄摇了摇头,示意青炎放手。 那小二嘟着嘴,使劲儿地揉搓着手指,满脸愤恨,想瞪青炎却又只敢偷偷瞥一眼,在青炎回以杀气的眼神之后,小二略显委屈似滴说道, “这位客官,您这剑眉星眼的,估计鬼也敬你一丈!” “有种你再说一次!” 鬼都不敢怀疑青炎拔刀的速度。 “好了,别吵了!”玄的脸一沉,继续刚才的追问,“失踪了多少人?官府有什么说法吗?” 青炎在把刀收回刀鞘时,趁势附和道,“你若有半句假话,别怪刀剑无眼。” 小二点头如捣蒜,就差没给这些贵人们磕头了。他满脸诚意地说道, “每周都会失踪一到两人。有少年,也有壮年。开始几年,每周都有人去报官,就差没把那官老爷的府邸大门给踏破了,也派人搜查了不少年,可愣是没等到一个结果。”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泪水涌上双眼, “我的侄子,五年前刚满十岁那年,刚入夜,在家门口等他娘回家的功夫,人就没了踪影。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什么都找不到啊……” 小二把声音压得极低, “有人说,这是魔界把男人都抓去炼丹了,所以官府使不上劲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官府不闻不问,也没人去报官了。虽然说每周还是会有人失踪,就只能当成是倒霉蛋了……所以,现在各家各户入夜前,都会让男子在家呆着,还有些就压根不让家里的男丁出门了。” 第109章 放下她 假若这小二所说属实,若是每周失踪那么一到两人,那一年不就有百余人没了踪影? 苏千千顿时觉得连胃口都不好了,连连摇头, “那神瑜国的官府也太不作为了。就这么看着人消失?总得想点办法啊!” 苏千千的脑海中浮现出墨尘那张冷冰冰的脸, “魔界妖帝虽说感觉猖狂冷漠,但我并不觉得他像是会抓活人炼丹的。” 这一点,玄也是同意的。只是魔界靠炼化活人做丹药,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他接过话头, “即使墨帝不会,并不能保证他身边的人不会。就像覃州离得那么近,却还是弄出了孤亡岛这些泯灭人性的东西。” “那贵人们……还加菜吗?” 小二满脸担忧地问道。 “不加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苏千千赶紧摆了摆手。 “谢贵人!那小的,这就告退了!以后欢迎贵人再来啊!” 小二讪讪地说着,在离开客间前,还不忘给了青炎一个无敌大白眼。 “你想都别想。”玄对着苏千千丢下这句话。 ……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苏千千装傻地笑了笑。 “就你这几根弯弯绕绕的花肠子,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太广了,而且时间也很久了,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奕国,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你可别忘了,我的武功可不差,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见玄拉着一张脸,没有回应,苏千千继续自圆其说, “之前岛上那会儿,我的功夫也没拖后腿啊!也是时候让着神瑜国见识一下,我们奕国女将的风采了!是吧!” 苏千千说得眉飞色舞,而对面的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同意的意思。苏千千只得把话抛给了青炎, “青炎,你老实说,我的武功怎么样!” …… 苏千千把人架在火上烤,而不自知的事情,可干得真不少。 哎。青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卑职不敢妄加点评。” “你老实说就行。”玄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青炎抽了抽嘴角,他的命也是命啊! “依卑职所见,千千主子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武功的确可独挡一面……” “咳咳咳!”玄适时地干咳了几声。 嗯。是时候转折了。 “但,神瑜国内的情况我们并未摸清,若是真的涉及到魔界,那更是危险重重……” 既要又要。青炎觉得自己也在某些从未想过的领域成长了。 苏千千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你们要说我爱管闲事,是,神瑜国的事与我奕国何干?但这一条条的人命,既然被我们知道了,就是机缘巧合,又怎么可能装成无所谓的样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如果这浮屠是要牺牲你的安全,多少级我都不愿意。”玄悠悠地说出这句话,打了在场两个人一个致命的措手不及。 青炎只觉得今日的嘴角已经抽搐了无数次,如今这暗卫是越来越不好当了啊。 而苏千千,则是红晕慢慢爬上了脸颊。于是,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自己。” 玄可以拒绝任何一个女子,却唯独拒绝不了苏千千。 “好吧,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能冲动。至于之后该怎么做,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最终以他的妥协结束了这场小小的嘴仗。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钟清梅的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她捂着半边脸,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呆愣地盯着那位刚刚教训了她的男子。 那男子脸色偏白,生得一副好皮囊,看起来不过十六左右,虽说细手细脚,眉眼温柔的样子,掌掴的力道狠辣至极。 ”你!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竟敢打我!” 那男子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带着轻蔑扫了钟清梅一眼,冷冷说道, “奴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不重要,主要是你要明白,奴家的主子是谁。” 说罢,他轻柔地走到月帝身后,俯身温柔地为月帝按摩肩膀,动作细腻如同春风拂柳。 钟清梅愤愤不平,却如同那男子所言,她明白,面对月帝,至少目前来说她不过是被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 “月帝,不知我做错了何事,惹您不满?我好歹也是奕国的嫔妃,您这般……“ 纳月轻挑眉梢,打断了钟清梅的话, “你觉得你对朕来说,价值在哪里?”纳月摆弄着长长的指甲,嘴角一扬, “朕说了,让你盯着点苏千千,赏宝会上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报信,你怎么办事的?” 钟清梅低下了头。不,她不敢抬头,更害怕与月帝对视。 不过说真的,刚才赏宝会上,她自然是没想那么多的。 说到底,那妖帝和苏千千的事儿哪轮得到她来管?月帝在自己面前逞能,见了妖帝还不是得乖乖的避让三分? 她不过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再说了,那天界二殿下也在赏宝会,她更是不愿意提前离开。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又是一回事。 “请月帝恕罪。此次是我疏忽了。还请月帝再给我一次机会。” 纳月的目光冷冷扫过钟清梅,语气变得更加严厉:“朕很少给人两次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当苏千千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玄的身后,正要迈步跨进霖畅宫的宫门时,忽然一道冷风掠过,宫门口的吊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抱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困住。 苏千千惊呼一声,双手拼命地拍打着那人的胳膊, “放开我!”她大声喊道,带着一丝慌乱和愤怒。 玄和青炎迅速反应过来,冲向苏千千。虽然两人迅速逼近,加上男子怀里的苏千千也挣扎不断,但那人抱着苏千千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样子。 玄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利刃划破夜色,“妖帝!放下她!” 第110章 只论今生 这是玄和青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人类和魔界的力量之差。 即使青炎的轻功与速度已达炉火纯青之势,但还未待他们靠近妖帝分毫,妖帝只是轻轻一挥,便完全不见了踪影。 “七七!”玄怒吼道。 青炎立刻跑回玄的身边,问道,“陛下,怎么办?” 玄来回踱了几步,眼中满是着急,“如今我们也没有方向,瞎找只会耽误时间,我们去找星月妖后。” 而苏千千,在感觉到稍稍站稳了之后,终于一把推开了墨尘。 刚才莫名奇妙地就被墨尘搂在怀里,搞得她一肚子怒火,张开嘴骂道, “你疯了不成!你家里是没老婆吗?竟敢抱到老娘身上来了!你别仗着自己是魔界妖帝,就觉得谁都怕了你不成!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要是敢来硬的,我就和你拼了!” 苏千千的小嘴骂得不带停的,可令她吃惊的是,墨尘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眉眼间有了几分笑意。 他这是吃错药了?苏千千瞪着墨尘的眼神中有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好奇。 算了,赶紧溜吧! 她刚转身,墨尘便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苏千千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这才注意到,这周边的景色竟然如此熟悉。这不是? 墨尘注意到苏千千惊讶的视线,强压着内心的冲动, “你想起来了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不是清离宫吗?怎么又是这里?” 苏千千一头雾水,可在墨尘的眼中却完全不同了,他生怕吓跑了她,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温柔, “你记起来是吗?你终于记起来了是吗!那你是不是记得我?……” “停!”苏千千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墨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清离宫,我这几天几乎是天天来,当然知道了!” 墨尘抓住苏千千的肩膀, “不是的,你仔细看看我,你记得我的,是吗?我当年说要去救你,可是我食言了,你定是生气了……” 苏千千看着墨尘,他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在说服她,可为何她却感觉到,他是在说服自己一些其他的事情? “墨帝,你不会是把我当成千然公主了吧?” “我不知道为何你们看见我都会把我当成千然公主,可她不是生活在天界吗?” 墨尘的双眸满是犹豫,就好似理智和情感在互相拉扯一般,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 “往生镜中出现的你的前世是千然,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若她是你的前世,就说明她已经不在这世上。”墨尘闭上眸子,感觉用了很大的力气去说服自己,“她早就死了。” 苏千千没有说话。 墨尘观察细微。 众人看她的眼神,还有往生镜,她的确是猜到了。若不是因为千然公主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还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吃惊? “千然,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苏千千用力将墨尘的双手从肩膀上扯下, “墨帝,你且看看清楚,我不是千然。” “不止你,星月妖后,天界的殿下们,你们都觉得我像千然。不管你们是惊喜,或是惊讶,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 “因为我不是千然,我是苏千千。是奕国的苏千千。我有爹娘,有六位兄长,有将军府,我只是苏千千。” 前世无意,只论今生。 星月踏入星月宫主殿的那一刻,整个人如脱力般瘫软在地。 守门的小宫女见状,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弯下腰,恭敬地说道:“主子,您怎么了?奴婢扶您起来吧。” 星月微微仰头,眼中满是无奈和疲惫:“让我就这样待着吧……” 小宫女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她压低了声音,满是忧虑地劝道:“主子,您快起来吧,月帝来了……” 话音未落,殿内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 “一个奴才,连自己的主子都扶不起来,还要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小宫女瞬间面如死灰,慌忙跪地,磕头如捣蒜,悲声呼喊:“月帝饶命!月帝饶命!”然而,纳月仿佛听不见她的哀求,手一挥,两个侍卫已将她粗暴地拖拽出去。 就在此时,星月猛地站起身来,怒吼道:“住手!本后看谁敢动她!”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面露犹豫,直到纳月不耐烦地摆手,“都给本帝滚出去!” 星月走到纳月面前,直愣愣地盯着她,“你为什么总要左右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总是替我做决定?” 纳月的脸色阴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刚才不是已经把墨尘的疑虑打消了吗?你怎么还是如此萎靡不振?你这个样子假若被他看见,他会怎么想?” 星月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母后未免太小看墨尘了。他可是魔界妖帝,这世间只有他知道或者他不想知道的事,但绝对不可能会有他不知道的事。” “你不要再这里给本帝绕弯弯,你只要说刚刚本帝走后发生什么了?” “本帝……”星月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她缓缓摇头,“母后,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自称本帝了?我们之间竟变成了这样?” 纳月伸出手来,撩开挡住星月眼睛的头发,动作中夹杂着一丝愠怒。 “你又曾把本帝当成母后呢?本帝一心一意为你,而你呢?当年,千然那个贱人在你的订亲宴上泼了本帝一身脏水,要不是你推波助澜,本帝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输了阵仗?” 星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母后,你这些话是认真的吗?你……你怎么能一点反省都没有?若不是你杀了千然的生母,我和千然又怎会经历那些痛苦?若不是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被纳月猛地一把捏住下巴,面带狠色地打断道: “若不是我,你又如何能嫁给你心爱的墨尘?若不是我,你能高高兴兴地坐稳妖后的位置?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第111章 疯了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星月感到一阵反胃,母后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心全部看透。 “从你出生那刻起,我对你倾注了心血,你却让我失望至极!论狠毒,你还比不上千然那贱丫头!我实在不明白墨尘有什么魅力,为何能让你如此失了心智!当时你要是誓死要嫁天界,那天界大殿下也定会娶你!就算一百年过去了,他看你的眼神也不清白!” “母后!”星月实在忍不住,愤怒地制止道,“当年我虽属意墨尘,如果没有意外,我也准备按照你们的决定嫁给大殿下!” “所以,如果真的要追因求果,母后不如问问自己的良心!” 啪! 星月只觉得一阵晕眩,脸上已经留下了纳月的五指印。 “混账!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事到如今,千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懂吗?你看墨尘,就算他吃了忘情丹,刚刚还不是被千然的事牵着鼻子走嘛?还好,我给忽悠过去了。那个贱人真是死了那么久都死不干净!” 星月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浑身发颤。她默默地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人,心中不停自问,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从纳月口中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对星月来说都成为了一种侮辱,如同一把把利刃,不断划破她的心灵。 渐渐地,星月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上扬,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她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可惜……”她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墨尘已经想起来了。”她的笑容愈发疯狂,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哈哈哈哈哈,母后,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种下的恶果。” 纳月的神情紧张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尖锐的恐惧,“什么?!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什么了?想起来多少?!” 星月的笑容变得扭曲,“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一切,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包括是我给他吃的忘情丹。” 纳月来回踱步,面部的表情在轻松与狰狞之间不断切换,仿佛在努力平衡内心的混乱与不安。她对着星月的语气突然柔和了起来,像是安慰她一般, “不要紧的,千然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尸骨无存,而且墨尘想起来也没用,只有你才是真正的魔界妖后。” 纳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是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星月……当然还有自己。如今自己已经拥有永生之术,在整个三界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人可以轻易撼动她的地位。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死了百年的贱人。 星月的目光缓缓扫过纳月的面容,心中的愤懑和痛苦让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慢慢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我说,是母后种的恶果。你以为就只是这些吗?” 星月看见纳月皱起了眉头及脸上的愠怒,竟觉得心中痛快了几分。仿佛那些被压抑的愤懑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是啊,若不是她当年杀了千然的母妃,又怎会打乱这一切?她明明可以幸福的,都是因为这个狠心恶毒的女人! 星月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峻,笑意却逐渐加深,甚至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她凑到纳月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千千,”星月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凉意,“就是千然转世。就是那位你在宴席上故意刁难,从奕国来的苏千千,没想到,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纳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纳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震怒,“你疯了?” 星月故意加深了笑意,目光中闪烁着一种满足的冷漠。 “母后,等待我们的是地狱。”说完,星月觉得不妥,又立刻摇了摇头, “不,我们已经在地狱了呢。” 星月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然而,星月忘记了一点,站在她眼前的,不仅仅是她的生母,更是已经获得了永生,权力至上的月帝。 从纳月踩着星月的父君,也就是神瑜国先王秦威的尸骨上位的时候,她就发誓过,绝对不会再被任何人从这俯视众生的位置上拉下。 如今星月的话,让她也索性撕破了脸皮。 “星月,”纳月满是温柔地说,“怎么办呢?地狱只有你,没有本帝。” 她居高临下地揉了揉星月乌黑的秀发,也凑到了星月耳朵, “毕竟,千然的死是拜你所赐呀。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论狠,本帝可比不过你呢。” 姜还是老的辣。 纳月轻轻一句话,对于星月来说就是致命的反杀。 一会儿,她接近疯狂地抱着头,目光失焦, “不!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 又一会儿,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闭嘴!闭嘴!” 纳月只是冷眼旁观,完全不做任何反应。直到星月终于无力地坐在地上,纳月狠狠地抓起星月的头发,随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星月,你是我的女儿,你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你真能狠下心来,又岂会是如今这种地步?” “不要和我对抗。我总是你的生身母亲。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千然不是你杀的,可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还不是没办法原谅自己?那是因为你知道,她就是因为你死的。” “千然是你一同长大的姐姐,你都能狠下心来,那杀一个毫不相关的苏千千岂不是易如反掌?” 即使入春时分暖身心,但星月却依然打了个寒颤。 “你疯了……”星月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纳月,一边喊一边跑了出去,“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纳月朝着外面吩咐道,“跟上她。” “是—”。 就纳月坐下的功夫,只见刚才的贴身护卫又跑了回来。 “月帝,奕国陛下来了。” “哦?” 纳月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但随即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高高在上的微笑。 来得正好。 第112章 阴影 此时的星月就好像拼了命地要逃离恶魔的掌控一般,发疯了似地往外跑。甚至,即使她重重地撞上了刚跨进星月宫的玄,她都没有停下,依旧是不顾一切地跑着。 “青炎,跟着她。” 青炎脚尖一点,转身便跟了上去。而玄则朝着主殿走了过去。 按理说,星月虽不会武功,可她这百年作为魔界妖后,对于身后有没有人还是很警觉的,可现在的星月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一路奔跑着,抬头已是清离宫。 这一条路,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她几乎闭着眼睛都能从自己的星月宫走到清离宫。星月在清离宫门口站定,在抬眸看到清离宫三个大字的时候,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 千然,我又来了。 千然,你在吗? 千然,你会原谅我吗? 星月轻轻推开宫门,缓步走了进去。然而,她才迈出几步,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即迅速躲到了一根石柱后面。 墨尘和千然!?不对,那不是千然,而是苏千千! 星月深吸了一口气,从石柱后面稍稍探出脑袋,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光影交错,映衬出一种让人心酸的美。 “你跟我回魔界吧。我可以帮你找回记忆。”墨尘语气认真地对苏千千说道。 站在石柱后的星月,只感到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重击中。她的双腿开始发软,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无比刺痛。 连忘情丹都无法控制的墨尘,她居然幻想着能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何其可笑。 只听苏千千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要和你回魔界?”她抬头望向苍穹,无奈地说道,“妖帝,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你真的听懂了我说的话吗?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我不是千然,我不需要你所说的那些记忆。” 尽管苏千千的回答明显带着拒绝,但墨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相反,他的温柔让苏千千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如果这是他对千然的态度,那说明在他的心中,千然公主的地位远远超越了他的妻子星月。谁都知道星月和千然是姐妹,苏千千突然侥幸地觉着,还好千然公主不在了,不然这种关系该如何面对?至少若是她,绝不愿挤在这种关系里。 “千然,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从前不愿,现在依旧不愿。” “我不是千然。我是从奕国来的苏千千。” 墨尘尝试着唤她的名字,张了张嘴却又难以开口:“千……” “我不是千然。我是奕国的苏千千。”苏千千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不是……” “不要再说了!”墨尘吼了一声,随即双手抓住苏千千的肩膀,“你是她!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苏千千用尽全力推开了墨尘,“如果你不明白,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重复,直到你知道我是谁为止!” 墨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凝视着苏千千,缓缓地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先冷静一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说罢,他转身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看着墨尘消失,苏千千终于从全身绷紧的状态里得到了些放松,她索性坐在了地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苏千千。” 苏千千猛地抬头,“星月妖后……星月姐姐?” “还叫我姐姐?”星月露出一抹苦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怕是承受不起。” 苏千千先是一怔,随即站了起来,试图解释道:“刚刚你都看见了?你可千万别误会……” 然而,星月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气息:“误会?都是我亲眼所见,我能误会什么呢?” “那就好,我和墨帝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你误会的。” 星月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目光依旧锋利,“是啊,他对你的真情实感,真是令人羡慕。” 苏千千的语气也带着一丝恼怒:“你不必这般阴阳怪气,我对墨帝,对魔界都没有兴趣。你应该听见了,我对墨帝说,我是苏千千,不是千然。” “你当然不是千然!”星月突然歇斯底里地打断了苏千千,眼中闪烁着狂乱的光芒,“千然是我姐姐,你是什么东西?千然对我,从没有阴险和算计,她愿意将一切,包括爱情,都让给我。” 星月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扭曲,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不,你是千然!你是故意的对吗?” 苏千千只觉无奈,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星月却快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 “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墨尘爱你,却故意让我嫁给墨尘,是为了让我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下!” 下一秒,星月又伸手抚摸上了苏千千的脸,苏千千毫不犹豫地就避开了,星月看着落空的手,脸部有些扭曲, “千然,从小我们就说好要陪伴在彼此身边的,你还记得吗?你一定是最爱我的,对吗?我知道了,你以为我喜欢墨尘,所以你吃醋了?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啊……” 星月的声音逐渐变得急切,话语中满是执念。 是啊,她可以把千然和墨尘都留在身边啊…… 星月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符咒迅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苏千千笼罩在其中。 “你做什么!”苏千千身在一阵光圈中,根本无法动弹。 “既然你不肯跟着墨尘去魔界,那我带你去啊!这样墨尘定会感谢我的!哈哈哈!” 就在这时,青炎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挡在了苏千千的前面。青炎手中迅速燃起一股蓝色火焰,将星月的法术完全阻挡了下来。 青炎冷冷地说道,“星月妖后,我们奕国一向与人为善,还请手下留情。” 星月的脸色瞬间扭曲,目光愤怒而充满不甘:“就凭你?” 青炎并没有理会她的怒火,而是转向苏千千,“快走,我来挡着她。” 第113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千千没有走。 青炎的武功在奕国那是当仁不让的,就算在整个人界大陆也是拔尖儿的。 可武功终究不是法术,硬着上的功夫,怎能抵得上魔界法术?就算星月乃人界嫁入魔界的公主,可魔界为了让这位人界妖后自保,也是请了魔界头等的长老们给做了符纸的。每一张符纸就好比一次又一次召唤着魔界长老们。 苏千千很清楚,眼下的局势非常棘手。青炎是绝对拼不过的。 “妖后!你不要伤害青炎,我跟你去魔界!” 星月收回了符纸,冷冷地看着苏千千,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青炎大口喘着气,却依然张开双臂挡在苏千千的面前。 “妖后,你若是带走了她,必将挑起神瑜国和奕国之战。” 星月冷哼一声,颇有一种就凭你也想威胁本后的意思。 “苏千千若是不跟我走,那奕国便是神瑜国和魔界的敌人。你们不怕吗?” 苏千千轻轻拍了拍青炎的手臂,宽慰道,“青炎,她应该不会伤害我。你赶紧去找玄。他一定有办法找到我。” …… 青炎还在犹豫,星月却拍起手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都愿意跟本后走,你还在这啰嗦这什么劲儿?还不如像她说的,早点儿去你们主子那儿报个信,不比在这儿送了性命更实在?” 青炎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反倒是将身上的力量凝聚了起来, “妖后!你以为我们奕国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青炎!”苏千千站到他面前,“我命令你!马上离开!” “主子!” “你要是认我是主子,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苏千千看着青炎迅速离开的背影,总算是安心了一些。她有把握星月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却并不代表她不会伤害青炎。 苏千千的脸上尽是冷峻,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是苏千千,不是千然。” “就算千然是我的前世,我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即使如此,如果你还执意要掳我去魔界,那就请吧。” 星月挑了挑眉,走到苏千千面前, “那还等着什么?” 说完,她一手抓上苏千千的手臂,转身便一同消失在一片光晕之中。 星月宫主殿中,月帝端坐于高高的主位,俯瞰着面前的奕国陛下玄。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与高傲。 奕国陛下正是时机适宜地到来。月帝刚刚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如果他愿意交出苏千千,神瑜国将立即停止与奕国的战争,并且在她有生之年绝不再侵扰奕国。这般甲等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人动心。 “奕国陛下,您考虑得如何了?” 玄微微下垂的眉宇间掠过一抹轻佻的笑意,嘴角带着不屑的弧度。 “我觉得,不怎么样。” 月帝的手不由自主地在椅子扶手上用力,尽管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温和的神情。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能够对利益完全无动于衷。 “苏千千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您在奕国后宫中三千佳丽,应当不乏美人。” 玄语气冷淡地回应道, “月帝,您也身为女子,话里话外怎能对女子如此轻贱?” 月帝轻轻起身,步履优雅地走到窗前,望向远方的云卷云舒,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美好时光。她微微转身,面带温和的笑容, “奕国陛下,你误会了不是?”她语气柔和,带着些许劝解的意味,“我留她在神瑜国,并非出于其他目的,只是因为我对她的确是别有一番情感。那日见过苏千千之后,朕便觉得她长得甚是像朕的大女儿。朕爱女心切,实在想念得很,就想留着苏千千在宫里,缓解朕的思念之情。” 月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 “所以,苏千千在朕的宫里,就像朕的干女儿,那朕自然不会让神瑜国继续出征奕国,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玄的目光微微眯起,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月帝,此等好意,朕替苏千千向您说一声谢谢。”玄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冷意,“可惜苏千千福薄,享受不了这等天大的福气。” 月帝听到玄的话,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眼中的温柔也随之消失。她的神情变得复杂而阴沉,仿佛被揭穿了最深的秘密。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却又迅速被她掩饰得无影无踪。 她微微抬起下巴,试图恢复她的高贵与从容,然而那份优雅的伪装显得格外勉强,仿佛一触即破。 “奕国陛下,看来您对朕的真心并不买账。”她的语调中隐含着一种压抑的怒火,“既然如此,朕也不再强求。但也别忘了,神瑜国的军队就在奕国边陲之外,保不住哪一天他们兴致好了便越了过去。” 明晃晃的威胁。 “月帝,您应该明白,两国争战,于国于民皆不是好事。更何况,世事难料,未来的局势如何,尚不得而知。” 月帝的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声音陡然提高, “一个小小的奕国皇帝,竟敢威胁朕!”月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玄。她的声音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既然你不愿苏千千留在神瑜国,那便同她一起留下。你,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专属奴仆。” ”不知所谓!” 玄冷哼一声,欲离开时,只听月帝一声令下,十几名侍卫已将他重重包围了起来。 玄虽然武功不差,但面对十几名侍卫的包围,他也感到压力巨大。加之神瑜国的禁卫军在宫中驻扎,脱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即是如此,若要他交出苏千千,那便是死,他都要战上一战。 正当他准备奋力一搏时,突然间一阵旋风席卷而来,墨尘如鬼魅般出现在玄的面前。 “墨帝?”玄愕然地看向墨尘。 “怎么?不认识本帝了?”墨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眼中却闪烁着淡淡的笑意,“不过是百年未见,你这天界小儿,竟变得如此胆小怕事?” 第114章 面首 “哟,墨帝,您怎么来了?” 纳月走下高座,单手一挥,包围着的侍卫就瞬间退散开了。 墨尘的青墨色双眸中闪过一抹愠色,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火, “月帝,本帝和你,虽然没有直接的仇怨,但你在背后操控的事,本帝也并不是不知道。你可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把本帝当成傻子。” 纳月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墨帝,您是我们神瑜国的女婿,我们是一家人,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严重了?” “这些话你都受不了的话,那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纳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边服侍着的宫人,立刻托着她的腰,支撑着她。而墨尘就只是这么盯着她,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做了什么勾当,本帝都一清二楚。 正当双方气氛紧张时,青炎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神情慌张地禀报: “陛下!星月妖后将千千主子掳去魔界了!” “什么?”玄和墨尘异口同声。 玄的脸色瞬间凝重如铁,内心的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下一瞬他的剑直指墨尘。 “立刻把苏千千带回来。” 墨尘垂眸看了看剑,眼神扫到玄的脸上。其实他赶来这儿,就是为了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天界小儿。可眼下来看,他是完全没有记忆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苏千千一样,是那天界小儿的转世? 涉及到苏千千,一向冷静的玄变得毫无耐心,再次大吼道, “听见没有!带苏千千回来!” 墨尘平静地回复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若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去把她带回来。”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墨尘用两指轻轻推开玄的剑,淡淡地说,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能伤到我?浪费时间无益,我现在就回去。” “带我一起去!” 玄的声音刚落,青炎便单膝跪地, “陛下不可!这究竟是不是魔界和神瑜国的圈套,我们尚未可知,您可千万不要冲动!” “啧啧啧,”墨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脏水你可以泼给神瑜国,但千万不要想倒在我们魔界!本帝想要谁消失,谁也活不过三刻,何必费心做些偷天换日之事?” 玄紧握着双拳,心中充满了纠结与痛苦。但青炎的话让他理智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想去救苏千千,甚至可以为之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但他是奕国的皇帝,他有责任保护他的子民,若他孤注一掷地离开,保不准神瑜国的军队就会连夜偷袭奕国边陲。 “你最好祈祷你的妖后不会伤害苏千千分毫,否则,即便我倾尽全力,也会摧毁整个魔界。” 墨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便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清冷的警告: “月帝,若你趁机生事,别怪本帝翻脸无情!” 墨尘离开后,玄的脸色更加凝重了。眼下的情况,腹背受敌,他完全不了解的魔界,还有随时都有可能进犯的神瑜国。 除了等待,竟然别无他法。 玄抿唇看向纳月,眼眸森然地警告道, “月帝,如果神瑜国军队敢进犯一寸,我奕国必将奉陪到底。” 说完,他转身走向青炎,两人一同离开了宫殿,留下纳月在空旷的殿中,脸色阴沉如水。 “咣当—” 随着一声巨响,黄木雕花桌上的杯盅应声碎裂,碎片洒落一地。 纳月脸色发青,目光盯着地面上的破碎杯盅,愤怒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焚烧殆尽。 宫人们都跪伏在地,有人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甚至有几人因为极度害怕而发出了轻微的哽咽声。 “谁?”纳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是谁在哭?” 殿内一片寂静,空气凝固,连一丝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宫人们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不再敢发出一丝声响。 纳月的愤怒并未减轻,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起来, “我们来玩个游戏!” 她细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这是她喜欢的事。他们对权利的向往和畏惧,才让她觉得,她是活着的。 “我数到三,若还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响,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哈哈哈。” “不想死的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句话如同一声炸雷,令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下一秒,几乎所有宫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其中一名小宫女。 “哈哈哈!是你啊!”纳月一边兴奋地鼓掌,一边癫笑着。。 那小宫女磕头如捣蒜,不过片刻,已经满头是血。红红的血从额头流下,布满了她整个面孔,她依旧磕着头不停求情, “月帝恕罪,月帝恕罪,月帝恕罪……” 纳月走到她面前,突然就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她的脑袋上。 “吵死了。” “来人,把她先送去给我那些面首尝尝鲜。不然他们没劲儿伺候朕。” 一旁的侍卫们立即上前,将那名小宫女拖起。她仍在不断地磕头,试图乞求纳月的宽恕,但她的求情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跪在宫人之首的是月帝贴身的男侍——也就是面首。 他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冷酷与漠然。他轻轻挥手,所有的宫人们便如同逃难一般,慌忙退开了。 小宫女的尖叫声渐渐远去,他站在纳月身后,双手轻轻地从背后抚上了纳月的肩膀,温柔地按捏着。 “木梃,你如今是越发懂朕的心思了。”纳月闭着双眼,脸色中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木梃,就是昨日掌掴了钟清梅的面首。他看起来有些柔弱,却心思细腻,入宫不过五载,便已深得月帝宠爱。 “月帝谬赞了。月帝乃奴家的天,奴家怎敢妄揣月帝的心思?”他稍稍在手上加了些巧力,只听月帝满足地喘了一声,他又说道,“奴家只要能够服侍在月帝身边便足够了。” 纳月轻轻抚上木梃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眼前。木梃则是立马双膝跪地,如同一只听话的宠物,匍匐在纳月的脚跟。 “人都准备好了吗?”纳月用脚抚摸着木梃的脸。 “是的,都已经安排住进面首殿了。” “嗯,做得不错。这几天气得朕皱纹都长出来好几条了,是该补补了。” 第115章 魔界 当晚,就有三名新来的面首被送入了天月宫。 能进入天月宫服侍月帝,对于面首来说,是极大的荣耀。可也有个很奇怪的现象,进入天月宫的面首,几乎很少有人会再回到初进宫入住的面首殿。 有人说,能伺候到月帝,那就是飞黄腾达了,谁还会愿意回到连自由都没有的面首殿呢?要不就是在后宫里分了个官,要不就是得赏了一大笔银钱,出宫逍遥去了。 也有零星几人知道真相。因为他们需要处理,头一晚被送进天月宫,第二日便如同干尸一般的面首尸体。只是他们都被拔了舌头,说不了话。 除了一人,木梃。 不知道他有什么魅力,居然成为了唯一一个获得月帝信赖的面首,甚至能够时刻伺候在月帝身边。 木梃在天月宫主寝宫的门外,低头弓腰,满是敬意地问道, “月帝,寅时了。今日还上朝吗?” 半晌,里面传来满是惰意的回应。 “进来。” “是—。” 木梃轻轻将门拉到自己可以进入的大小,尽量不让外面的光线打扰到月帝。 寝宫里很昏暗。木梃一声不吭地低头站着,等待月帝的吩咐。 良久,从床榻的纱幔中伸出一张纤细白嫩的手,向着木梃勾了勾手指,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向床榻边。 “都处理好了吗?” 木梃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回禀月帝,一切都处理好了。绝对不会留有后患。” “你看本帝的手美吗?” 木梃看着眼前白皙粉嫩的手,低头道,“细握春风纤柔韵,素手如凝白玉柔。” 床榻的纱幔中传来女子呵呵的笑声,“想要什么奖赏?” “只求能够伺候在月帝左右。” “好,那本帝就赏你侍寝!”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纱幔扬起,又慢慢落下,将木梃整个覆盖在其中。 苏千千站在魔界的入口处,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震惊。 她原以为魔界是一个瘴气弥漫、满目青黑的地方,但此刻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片意想不到的景象:花草繁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偶尔有几只长相奇特的妖魔鬼怪在花丛间穿梭,景象竟和人界的某些风景如出一辙。 星月站在苏千千的身旁,似乎预料到了她的惊讶。她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苏千千,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和人界差不多?” 苏千千点了点头,目光仍然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星月嘴角轻轻弯起, “这里也叫星月宫。当年我刚嫁来魔界,墨尘担心我住不习惯,便专门为我开辟了这块小天地,这里是有结界的。所以才可以避免瘴气侵扰。” 星月的语气中满是得意。 “妖后娘娘,您终于回来了!”从宫殿里跑出来一个顶着两只白色长毛耳朵的小姑娘,她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她声音里带着浓厚的激动:“妖奴们可太想念您了!” 苏千千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更确切地说,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她鼓着一张小脸蛋,两只长耳朵灵动地在空气中轻轻摆动。实在是可爱极了。 突然,小白的目光落在苏千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微微皱眉,带着警觉地问道:“妖后娘娘,这是谁?” 园中其他的小妖们也纷纷将目光转向苏千千,带着探究和警惕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感,仿佛苏千千的到来打破了某种平衡。 星月看出了大家的反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白的头,带着温柔的笑意解释道:“她是苏千千,从人界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园中的小妖们的好奇心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抚,但警觉依然没有完全消散。他们互相低声交谈,眼中仍然流露出审视和猜测的神情。 星月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补充道:“说不定,不久之后,她就是魔界新的妖后了。” 小白有些激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迅速退到星月身边,抬头用闪烁着泪光的大眼睛望着星月,“妖后娘娘,妖帝与您百年夫妻和睦,连这个星月宫都是专为您所建,我们这些妖奴只认您做妖后!” 园中的小妖们的反应也随着小白一起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带着好奇的目光瞬间被愤怒和不满所取代。许多小妖的脸色变得阴沉,嘴角微微下垂,甚至有的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难掩的愤慨。 苏千千感受到周围的敌意之后,内心更是无法压抑住怒意。 但她的愤怒并非对妖怪们,而是对星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抗拒与不满, “星月妖后,你到底在搞什么?到底要我怎么说才明白,我对妖后没有兴趣!对魔界没有兴趣!是你不愿意放我走好吗?” 她的声音在园中回荡,引发了一阵低沉的嘈杂声。周围的妖奴们对她的话显得非常不满,目光中透出的敌意更加明显,仿佛是在审视一个入侵者。 回到了魔界的星月,不再像人界那般疯癫,反倒是平静了不少。 她对着身旁的小白命令道,“将苏千千安置在星月宫的西殿里。记得,以礼相待。不可怠慢。” 小白听到命令,虽然脸上显露出一丝愤懑,但仍旧尊敬地应道:“是,妖后娘娘。”随后,她带着苏千千走出了花园,进入了宫殿的深处。 苏千千前脚刚走,后脚墨尘就出现在了星月宫的园中。 “来得可真快。”星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这么多年,从没见你为了我如此费心过。” 墨尘的眼睛并没有在星月身上停留,他直接问道:“星月,废话少说。千然在哪里?” 星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堂堂妖帝,居然连现实都不愿意接受。看您这么喜欢苏千千,我想着说不定哪日就要与她共事一夫了,才邀请她来魔界坐坐。可没有邀请什么您口中所说的千然。” 第11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星月!”墨尘怒吼一声,终于将目光锁定在星月脸上,“你简直是越来越离谱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星月吗?” 星月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这些接近疯癫的话语,他又怎会想起自己的身边还有个她? 她没有了父君,生身母亲也让她伤透了心,千然也早已不在,所以无论是什么办法,即使自己遍体鳞伤,她也要留住墨尘在身边。 星月深深地注视着墨尘,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倒是你,真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墨尘已经有些压不住怒火了。 “你知道苏千千的身份吗?她是奕国皇帝的妃子,奕国的皇帝带着她到神瑜国,就证明她有多受宠爱。她是嫔妃,嫁了人了,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就算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墨尘如实道, “我现在只是想将这些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其他的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必要。” 星月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就是不在乎了。”想到嫁给墨尘的百年以来,两人都不曾同房,自己却甘之如饴,而如今墨尘这般说法,她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犯贱! “所以,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行方便吗?若是苏千千还在神瑜国的宫里,那你不就没有机会接近她了吗?” “不知所谓!”墨尘冷哼一声,朝西殿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转身离开了星月宫。 他将苏千千带到清离宫,苏千千对一切的抗拒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苏千千。逼她接受前世的命运,对苏千千是不公的。可若是让他就这么放手,他也不愿意。 上一世,他就是答应了她的任性,让千然遭受了莫大的悲苦。他为此自责不已。只是如今比起自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西殿内。 小白将苏千千的床铺整理好后,嘟着嘴,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 “苏姑娘,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是人,就看不起我们魔界。我可是星月妖后最疼爱的妖奴。” 苏千千倒是觉得这小妖奴甚是可爱,还缓解了她初来乍到的紧张。她微笑着点头,温和地回应道: “你叫我千千就好啦。谢谢你帮我整理床铺。虽然不知道我会在魔界待多久,但还是要麻烦你多担待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小白看着笑嘻嘻的苏千千,虽说态度是软和了些,但还是带着些许别扭地说, “别和我套近乎……我是不会背叛我们妖后的。” “是是是,”苏千千依旧笑着,“星月妖后对你们很好吧。看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她。” “那是当然啊!”这下算是真正打开小白的话匣子了,她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们这些小妖,不过是魔界最底层的妖奴而已,星月妖后是那么高高在上,却从来没有虐待过我们。你知道吗?她每次从人界回来的时候,都会带很多好吃的东西,赏给我们。” “最了不起的是,百年前我们这些妖奴连生死都没有自由,但星月妖后来了以后,她颁布了魔界妖法,把生死的权利还给了我们呢。” 苏千千听小白说得绘声绘色的,也忍不住跟着夸赞了几句。她更愿意相信,小白口中的星月是真正的星月。所以,苏千千更加下定决心,要加快解决眼下的问题,让一切尽快平息。 临走时,小白回头看了一眼苏千千,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言语中却带着几分温柔,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在星月宫里逛逛。尤其是晚上,千万不要走出星月宫。宫内有墨帝设下的结界保护,但宫外就说不好了。有时候魔界的瘴气会泄露出来,那些妖怪可是非常吓人的,小心别被妖怪吃了。” 苏千千微笑着对小白说:“谢谢你呀,小白。我会小心的,不会乱走的。” 目送小白离开后,苏千千的心情有些沉重。 青炎一定已经将她的情况告诉了玄,玄定会非常担心,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而她如今身在魔界身不由己,东西南北都还没摸清,归期更是遥遥不可知。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玄能够冷静一些,千万不要被神瑜国钻了空子。 神瑜国。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个宫里几乎所有的宫人都紧赶慢赶地穿梭在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琉璃殿内,情景尤为繁忙。 宫女们身着素白绣花的长裙,手持洁白的绵帕,轻柔地拂去地面的每一粒尘埃。整个神瑜国的红色芍药都被搬进了琉璃殿中,芬芳四溢,整个殿堂似是一片花海。只因天界的令涵公主,对此花甚是喜爱。 每一位宫人都面容凝重,步伐匆匆,不敢有丝毫懈怠。众人尤为记得,哪怕是分毫的失误,那位高贵的公主也可以随时赐他们极刑。 琉璃殿内的气氛凝重而庄严,所有的宫人都屏息以待。 终于,伴随着一阵轻盈的光辉,令涵公主缓步走入琉璃殿。她身着华服,珠光宝气,身姿高傲,目光冷漠而锐利,环视四周,仿佛从云端俯瞰众生。 整个琉璃殿内的宫人们皆匍匐行礼。 “拜见令涵公主。”月帝神色恭敬地福了福身。 令涵公主脚步丝毫未曾停留,仿佛没有看到月帝一般。 月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是迎了上去, “令涵公主,之前听说您喜欢红色芍药,我特意命宫人们搜罗了整个神瑜国的红色芍药。” “哦?”令涵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屑,眼神冷冷地扫过芍药花丛, “本宫何时说过喜欢那些玩意儿?”她伸手随意摘下一朵芍药,轻轻在手中转悠了几下,然后毫不在意地将其丢弃开来。只见花瓣在空中飘零,最后落在了土里。 “哼,人界就是俗气。”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月帝身上,问道:“为何不见本宫的两位兄长?” “刚才侍卫来报,天界两位殿下应是去了奕国住的霖畅宫。” 令涵公主的眉头微微一挑,“奕国?” “奕国是来参加三界盛宴的。” “有意思。带本宫去瞧瞧。” 第117章 秘密 天界大殿下令天和二殿下令剑正坐在玄的对面。天界对人界各国向来漠不关心,更不愿意卷入各国的纷争之中。然而几日前的赏宝会上,魔界妖帝当众对这位奕国陛下喊出“天界小儿”的称呼,他们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令天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实在找不出他有何特别之处。他对上令剑的眼神,令剑也摇了摇头,显然对此完全没有头绪。 令天依然保持着应有的礼数。他目光严肃,语气直白地说道:“我直言不讳,我等来此是希望陛下能为我们解开其中的谜团。” 玄从星月宫回来后,便看见这两位不速之客。说实话,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担心着苏千千,哪有什么心思去招待他们?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不搵不热地开口道, “自从来到神瑜国,我们自问也并未藏着掖着些什么,可总是卷入各种奇怪的事情。连我们自己也都感觉到迷雾重重,所以,能帮到大殿下些什么,只能说一切随缘。” “此次奕国在三界盛宴上,实属出挑。不知道这背后是否有所安排?” 令天顿了顿,又补足道, “当然,即使背后有所安排,也请如实告知。我们天界绝无插手人界事务的想法。” 玄眉目满是冷意,“我们并未有任何算计。更可以说,我们不惜算计这些。” 令剑一听,与他们先前所设想的条条框框还是有些出入,便有些急了,“我奉劝奕国陛下,说话不要说太满。你说你们不惜这些把戏,那苏千千呢?她与神瑜国千然公主如此相像,你们怎么可能事先不知道?” 令剑疑虑,这奕国后宫刚刚纳了一堆嫔妃,为何独独带着苏千千来参加盛宴?若不是心有算计,难不成还真是凑巧么,真当他们天界都是傻子呢。 说到苏千千,玄就像刺猬一般,整个人都更加警惕了起来。他眼底闪过锐光,“赏宝会那日,两位殿下皆在场,自然看见往生石显示苏千千的前世是神瑜国的千然公主。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个身份,”他故意顿了顿,把眼光停留在了令剑脸上,再慢慢拖长音调,“千然公主是天妃,一百年前嫁给了天界大殿下。” 光是短短几天,玄就发现相较于天界大殿下善于隐藏情绪,二殿下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故意提起千然公主是天妃的事之后,令剑的眉头显而易见地蹙在了一块。甚至连手也握成了拳头。 看来苏千千在神瑜国遇到的这些麻烦事,绝对都是冲着她的前世而来。想到这里,玄忽然觉得找到了些思路,眉目也舒展了开来。 “倒是我这边有个问题,还望两位殿下以诚告知。那往生镜到底是真的吗?若我的爱妃苏千千的前世真是千然公主,那这千然公主是否早已香消玉殒了?” 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反倒被绕了进去。 令天和令剑自然也不会全盘托出,不然可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呵呵呵……”妖娆的笑声由远及近,再看,已经有一女子在玄身前站定。 青炎刚要上前,便被玄一手挡住。 “看来还会看点儿眼色。”令涵的声音娇滴滴的。 “令涵!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若没事的话,不如早早在琉璃殿歇息。”令天皱了皱眉头,他这个妹妹,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当年她的胡作非为,瞒天过海,扔下这么大一堆烂摊子需要收拾,他们又岂会在这百年活得如此卑微? 每次令涵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多生事端。这次自然也不会让众人“失望”。 令涵突然伸手端起玄的下巴,“长得还不错。本宫特允你去天界贴身伺候了。” “放肆!”青炎怒吼,单手已放于剑鞘之上。 玄双眸透着冷意,一把推开了令涵的手。但他却没有发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人界与天界实力相差悬殊,又岂能光靠意气用事。而且看眼下令天令剑的反应,他们对这位妹妹也颇为不满。 玄站起身说,“见过天界公主殿下。我是奕国的皇帝,现在您的兄长们正在和我谈及神瑜国的千然公主。” “涵儿,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和兄长就过去。” 令涵笑着道,“哟,怎么两位兄长都要赶我走呀?莫非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儿吗?” 令天皱着眉,对令涵是又恨又怨。这奕国的皇帝绝不是可以轻易忽悠的主,千然的事必定不能让他多知道一分。他有些微怒道,“令涵,这里是神瑜国,不是天界,不得胡闹。” 他又补充道,“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等我和令剑把手里的事情都解决完,回去就都告诉你。” 而令涵,摇了摇头。亏他们还是自己的兄长,根本不了解自己。连说个话都要推三阻四地不让自己知道,还说什么兄妹情深。她最恨的就是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 “兄长言重了。我刚才在屋外就听到些零碎的话语,基本上也能猜出个几分。”令涵的眼神幽幽带笑,“千然公主?她嫁给兄长没多久就死了,如今你们再谈起她是为何呀?莫非兄长是觉得愧疚?” 杀人诛心。 令涵一向的风格。她只要有一丁点不痛快,就不会让身边任何人好过。 不过有一点她倒没有说错。千然死去后的百年间,令天每每起,是有愧疚的。只是这种愧疚,比起对千然,更是对星月的。令天敛起眼底复杂的神色,“奕国陛下,叨扰了。我等今日所言,还请保守秘密。” 虽然只是零星几句,但玄觉得至少也明白了一点,因为千然公主早已不在人世,所以他们都已经肯定,苏千千的前世是千然。所以,到了神瑜国所遇到的事情,也都说得通了。 玄对青炎做了个眼色, “送客。” 话音刚落,却听令涵跟着说道, “别着急送客啊。”她的声音中略带责怪,“兄长,您难道不明白,让区区凡人来保守一个秘密,是多么可笑的事吗?” “你什么意思?” “奕国陛下,你别心急啊。本宫刚才一来就说了,让你去天界贴身伺候本宫,不是么?” 第118章 阴谋 “令涵,休得胡闹!” 她的两位兄长异口同声地怒吼道。 对于这位妹妹的容忍度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然而,这些年令涵修炼的速度日益精践,实力甚至早已超越了两位兄长,这也是他们无法控制令涵的关键原因。 令天努力压制着怒火,“令涵,他是奕国的帝王,魔界尚且知道不插手人界之事,我们天界又岂可将人界帝王掳了去?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天界的颜面何存?” 以理服人这一套在令涵这里根本没有作用。 “兄长,你将魔界与我相较,是贬低我吗?”令涵双指一点,青炎握紧的剑已腾空而起,瞬间直指青炎的喉颈。 “奕国陛下,让你的手下安分些。本宫今天心情不错,尚且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否则……”那把腾空的剑已经抵上了青炎的皮肤,而青炎因为令涵强大的灵力,根本无法动弹,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脖子被硬生生地割破了一道口子,血慢慢地渗了出来,“刀剑无眼,奕国陛下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令涵住手!”令天刚要用灵力制止,令涵便先发制人地说道,“兄长,你若是敢插手,下一秒我就会让他的头颅落地。” “你在人界发什么疯!若是父帝知道了,会大发雷霆的!” “那又如何?不过是区区凡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弄死便弄死了,又能拿我怎样!” 青炎自然不愿陛下因自己而被掣肘,“要杀就杀,就算我不过是你们天界口中的区区凡人,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刀子又深了一分。 “住手。”玄的双眸中有怒气,也有压制。 他自问不是心软之人,否则也不会登上九五之尊的地位。可是,青炎自小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他这一路走来,青炎是功不可没的。甚至为了他的安危,甘愿隐姓埋名做他的暗卫。 所以,青炎的命,他定要护住。 “陛下!” “青炎,”玄对着青炎点了点头,“人活一世,有多少人有机会去天界走一遭呢?”他扭头看向令涵,眼神狠厉,他特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想来堂堂天界,定不会欺压我们区区凡人的。” “所以我们权当是去天界做客了。” 音落剑落。 青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令剑从袖中取出一粒小药丸,迅速塞进了青炎口中,“放心,这是护他心脉的。也算是我们替令涵赔不是了。” 令涵只觉二哥多事,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等此次盛宴结束后,就请奕国陛下守约而行。若是耍花样,本宫有的是折磨人的方法。” 跨出殿门后,令涵停住了脚步,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墙角处,“本宫最讨厌的就是听人墙角,耍心眼居然敢耍到本宫头上来了。”她伸出两指,银白色的剑气直接往墙角而去。 “啊!” 刹那间,只听墙角边传来一声女子痛苦的尖叫。 令涵刚想再给那蠢人一点教训,却被令天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够了!莫要再多生事端!” 令涵在令天的眼中看见了明显的怒意,嘟嘴嚷了一句,“无趣。”也就作罢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腌臜玩意儿都能入她的青眼的。 顷刻后,钟清梅坐在铜镜前,冬儿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擦拭着她耳后的伤口。 “你个贱蹄子,不会轻点啊!”钟清梅怒骂道。 如今她早就不装了,想来这么多年,她委屈求全,一副大家闺秀的体谅模样,还不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来到神瑜国,原以为月帝已经是不可一世的权利巅峰,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天界公主,她才知道,只要有权利,根本无需装什么白莲花。 她只觉自己活到现在,眼光还是太浅显了些。如今,在她眼里,月帝已经不值一提了。她明明表态说想要嫁给天界二殿下,可那月帝到现在都无动于衷,她钟清梅也不是吃素的,靠人还不如靠己! 她很快就决定了新的目标,她定要攀附上天界公主令涵。 魔界。 幽冥宫内,沉寂如死,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墨尘高坐于王座之上,黑袍如夜,目光幽深而冰冷。 剑南跪在殿中央,脊背挺直如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心中那股深藏的愧疚却如毒蛇般紧紧缠绕着他。 自他知道,千然公主早在百年前便陨落了开始,就不能原谅自己。甚至,他都不敢抬头去看向墨帝。 他自六百多年前的天魔大战起就陪伴在墨帝身边,他比谁都清楚,这是墨帝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可他却做了什么呢?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吾而死!就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又怎敢奢望墨帝的原谅? “你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墨尘的语气平静地有些渗人。 剑南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他明明知道只要他告诉墨帝,墨帝的力量就可以将忘情丹化解,然而他却选择了沉默。他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自古忠义难两全”,然而,不忠就是不忠,他没有任何借口。 “你是觉得,在那种情形下,比起本帝来说,整个魔界的安危更为重要。” 墨尘缓缓起身,走到剑南身旁,俯视着他。他的气息冰冷而压抑,仿佛随时可以将剑南压得粉碎。 “你为了魔界,无可厚非。本帝并不会因此而责怪于你。所以你的命,你好好留着。别动不动就一副要以死谢罪的样子。这可不是英雄所为。” 说这话,并不是因为墨尘心软,更不是为了安慰剑南。 他只是想过,若他处在剑南的位置,他也许会直接杀了那个天魔之乱的引子。的确没有任何的人和事比魔界安稳更为重要。 “本帝上次就说了,你这条命,暂时先留着。本帝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 墨尘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世人皆道魔界妖帝心狠手辣,随心所欲,可谁知他却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下。 他的眼眸中藏着无法言喻的伤痛和怨恨,“本帝忘记情意,没有救下千然,所以千然的死,和本帝是脱不了关系的。只是这些也多说无益,今日把你找来,是让你去帮本帝做一件事。” “剑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几日本帝一直在想,星月是如何拿到忘情丹的?她当时到魔界才没多久,这些只有魔界历代长老们知道的事情,她怎会知晓?本帝觉得,这背后之后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也许是有人在布一个惊天大局。” 第119章 心病 夜晚,一弯新月高垂在天月宫之上。渐渐地被乌云慢慢地遮了起来,透不出一丝光辉。 此刻天月宫的主殿中,只有两人。 身着白色华衣的女子坐在主殿中央的王座之上,不屑一顾地扫视了主殿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双膝跪地的女子身上。 “住在天月宫的月帝?”她呵呵哼笑了两声,“纳月,你给自己这名号取得可真好呢。本宫都有些自愧不如了呢。” “纳月不敢。”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如同谁能想到神瑜国如此伟大的月帝居然像条狗一样跪在本宫的面前呢?”令涵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王座之上,慵懒地说道,“但本宫提醒你,无论你在神瑜国多高贵,都别忘了你的今天到底是谁的力量。你以为光靠你女儿星月那一颗万生丹就可以活到现在了吗?” 纳月低声下气地回答道,“公主大恩大德,纳月将永生铭记。公主就是纳月的再造父母。” “啧啧啧。”令涵满脸蔑视,“什么父母?就你也配攀附本宫?你给本宫记住了,你不过是本宫的一条狗罢了。” 纳月再次磕头谢恩。 一百年前。 起初星月并不愿意将万生丹交于纳月。无论纳月如何求情,星月始终无动于衷。派去魔界说服星月的女侍也都毫无所获。星月甚至派人送来了一纸决意,纸上只有几个大字, “愿此生不复相见。” 犹如当头一棒。 纳月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哭着笑了,还是笑着哭了。直至今日,这一封信,依旧是纳月的心病。 她这么多年苦心盘算,用计至深,都是为了星月能够成为人上人。可她最后的结局却是被秦威舍弃,被女儿记恨,照顾她一辈子的吉安也命绝皇城,只有她恨得死透死透的那个贱人季妃的女儿千然,却能心安理得的在天界昂着头看她的笑话。 纳月盘算了起来,到底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哪一步走错了。 她想了很久,直到那个幽静的夜晚。 当令涵一张俯视众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就知道,老天不会让她等太久。 “哼,听说你想获得长生之道?”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纳月,“一个凡人居然敢妄想这些……” 纳月点了点头,不等令涵说下一句,便已经双膝跪在了令涵面前。 令涵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得特别满意,虽说不过是一介凡人,但神瑜国的纳月国后如此卑微的模样,她还是很受用的。 “本宫问你,你永生是为了什么?” “为了将那些看低我的人,都踩在脚底。” “算了,打住。本宫也没兴趣知道。你要永生,本宫可以成全你。你只需要记得一句话。” 纳月依旧卑微地低着头,“洗耳恭听。” “你想要的,需要用你的命去换。” 看着纳月一脸无知的样子,令涵将下颚高高抬起,一副神看世人的模样,“具体该如何参悟,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若悟不透,只能说明,你还不够资格。” 之后没多久,神瑜国的宫里开始流传着冷宫里的国后疯了,经常听见她在冷宫里笑呀,哭呀,叫呀,喊呀。 可秦威却一次都未曾踏入过冷宫去看望过这位曾经与他恩爱有加的国后。 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国可不缺争先恐后想要登上后位的女子。即使纳月还并未被废后,却也不能阻止朝内大臣们想尽办法将家中女儿塞入后宫。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秦威就凭着女儿们的高嫁在三界获得无比尊重,权力与女人,他都已握在手中,又怎么会再想到冷宫还有一位国后呢? 神瑜国最冷的冬至之夜,黑暗降临得特别早,又是那么的久。 那一夜,纳月将刺绣用的剪子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赤红色的鲜血一滴滴的掉落在白雪之上,没有一丝声响。 在那个夜晚纳月的死,对整个三界来说,就好比死了一只蚂蚁一般,无足轻重。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却又陌生的上月宫里。守在床边的星月看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母后,你这是何必呢?若是再晚一步,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回天乏力。” 纳月用着干哑的声音问道,“你不是来信说与我此生不复相见吗?” 星月站起身来,背对着纳月,“您如今已经算死过一次了,过去的一切就不要再提了,女儿只愿您可以重获新生。”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黑色小木盒。 “这是万生丹,百年难求。一颗为了救你性命,我已经给你服下了。” “至于另一颗……是给父君的。我本想自己给他送去,但还是等母后身体恢复了之后亲自给父君送去吧。如今各位大臣对国后之位虎视眈眈,这颗万生丹至少可以用来保住您的国后之位。” “望您知足。” 后来,这颗万生丹的确保住了纳月的后位,甚至颇有昔日的荣宠。可她却不稀罕了。秦威越是对她献殷勤,她就越清醒。他所有的举动,不过是为了万生丹。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她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所以,她就更不能那么简单地就给了他。 可谁都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从天界毫无征兆地劈下了惊天巨雷,秦威自此重伤卧榻。纳月即使恨着一切,可对秦威,是念着些旧情的。那些日子她照顾着他,天真地以为也许是时候把这颗万生丹给他了。 直到秦威半梦半醒间的那声“季宁”。 她在他面前将万生丹踩得粉碎,接着她狠心剜去了他的眼,这是他自找的。 当星月得知这件事时,几乎与她决裂。 “你疯了吗?这是我的父君啊!你杀了千然的生母季妃,杀了父君,母后,你为何会如此狠心!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给你万生丹!” “星月,你睁大双眼看看,狠心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们!” 面对星月一脸震惊的样子,纳月却笑她单纯,“若你的父君没有纳季宁为妃,那季宁就不会死。是她自找的,这天下男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我的男人?” “至于你父君,他若是真爱季妃,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季妃的死?那是因为他以为你就是天降祥瑞,所以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真正的幕后推手应该是他!” 第120章 阻碍 字字句句,星月竟无法反驳。 回忆当年,高台之上,她知道这是她多年来占据了本该属于千然的命运所应得的惩罚,即使全天下唾弃她,她也心甘情愿。 但她的心,亦是有血有肉的。甚至,比她想象的,更加痛。 千然的每一句话如刀割般刺痛,比起这些,更让她心寒的是父君的冷漠。他曾经对千然亦是如此,对自己的偏爱,也就如母后所说,只是因为祥瑞之说。 她们就好像是他的两个工具,只是利用,没有亲情。 纳月的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星月的动摇,“千然已死,墨尘也已忘却对她的情缘,这一切,不正是星月你的选择吗?” 星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纳月微微一笑,眼中却藏着深深的冷意,“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只需知道,正因为你的天真,才让母后遭受了如此巨大的苦痛。” 她缓步走到星月身旁,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然后渐渐地用力握紧,“你无需自责,你如今所做之事,是因为你长大了,你有了深爱的男人,所以你应该明白母后这一路走来的决定。” 星月想要挣脱,可纳月的话语就好似冰冷的锁链,将她紧紧困住,无法逃脱。 “不管你后悔不后悔,如今,所有的阻碍都没有了。今后母后也绝不会允许再有任何人和事阻碍我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所以啊,这世间,唯有母后才真的懂你。” 直到星月眼中的动摇逐渐消退,纳月终于抚上了女儿的秀发。 即使是亲生女儿又如何,没有人可以再成为她的阻碍。 “啊!”一声尖锐的叫喊将纳月的思绪猛然拖回现实的天月宫。 她回过神来,扭头便看向殿外。 是钟清梅。 钟清梅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瞥见了双膝跪地的纳月,比起惊讶,更确切地是幸灾乐祸。 令涵愠怒地开口:“两次。本宫本应割了你的耳朵。” 钟清梅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敬地道:“天界公主殿下,我是奕国陛下的嫔妃。之前为月帝办事的。” 令涵的眼神从钟清梅身上慢慢滑过,最终转向纳月,带着质疑和确认的神色。 纳月点了点头,虽然对钟清梅一脸鄙夷,却也不得不回答,“她叫钟清梅,的确是从奕国来的。”她看起来神色冷淡,但内心深处已经对钟清梅起了杀意。她的这副模样,又怎会容许第三人看到? 钟清梅伏在地上,声音带着恳切和急切:“公主殿下,若清梅能为公主殿下效力,自当更加忠心不二。” “抬起头来。”令涵仔细打量着钟清梅,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姿色平平。就凭你也配?” 钟清梅不恼不怒,一脸恭顺地回应道:“回公主殿下,若不是清梅自认有可利用的价值,也不会向公主毛遂自荐。” “哦?”这倒是激起了令涵的一丝兴趣,“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本宫不满意,你可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钟清梅跪在纳月身旁,“不知公主殿下对千然公主一事是否有兴趣呢?” “你提个死人做什么?可惜了,本宫对死人没有兴趣。”令涵指尖慢慢聚集起了白色灵气。 钟清梅满是慌乱地说,“公主殿下对死人不感兴趣,那可知她已经转世?并且就在这神瑜国宫中?” 说罢,钟清梅看见聚集在令涵指尖的灵气顿时消散。她知道,她赌赢了。于是便看向纳月,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月帝,如此重要之事,你居然瞒着公主殿下,难道是有什么私心吗?” “放肆!休得在公主面前挑拨离间!”纳月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满。 “闭嘴!”令涵怒喝,纳月顿时收声。 令涵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钟清梅是吧,将你知道的如实道来。” “是。”钟清梅毕恭毕敬,“一开始,几位殿下看到苏千千的眼神,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应该是她和千然公主长得一模一样。后来,在赏宝会上,有人拿出一个往生镜,居然显现出她的前世就是嫁给天界大殿下的千然公主。这整个神瑜宫里都知道的。” “还有此事?”令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转向纳月,眼神中透露出严厉的质问。 纳月低头,“这些小事,我还在调查,本来准备等事情有了些进展,再向您禀报的。” “公主殿下明查。这明明就是星月妖后将苏千千带去了魔界,星月妖后是月帝的女儿,所以她肯定有私心。” “她有没有私心,轮不到你置喙。本宫想知道,你的私心是什么?”令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讽刺。 “我希望嫁给天界二殿下。” 令涵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简直像看傻子一样注视着她。 “公主殿下,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值。我知道苏千千在奕国的一切,应该也算知道可以真正拿捏她的弱点。若我如愿嫁给了二殿下,你就等于有了真正的左臂右膀,我愿一辈子为您办事。所以奴才是有价值的。还望公主殿下能带我一起去天界,促成我嫁给二殿下。” 令涵不置可否,“有欲望,就代表可以做一条听话的狗。反正本宫的狗少一条不少,多一条不多,那本宫就允了。” 钟清梅立刻磕头如捣蒜,脸上满是激动与感激:“谢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奴才一定尽心尽力办事。” 令涵从高座走了下来,走到纳月身边,居高临下地说道,“纳月,你比谁都清楚,你的女儿根本靠不住。” “若她有任何阻碍我们大计的举动,就休怪我除之而后快。” “纳月明白。一切都任凭公主处置,不敢有任何怨言。” 转头瞥见钟清梅一脸好奇的样子,令涵只觉恶心,“你若多嘴一句,便自求多福。” 钟清梅连忙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如今令涵殿下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之后他们需要什么,她尽力去做就好,其他的,管他什么惊天计划,她都不感兴趣,她只要坐上她的天妃之位即可。 然而,令涵离开天月宫的时候,却故意让钟清梅继续留着,“本宫在神瑜国这段日子,你就听命于她。” “啊?”钟清梅一惊,刚刚还得意的神色已经被不安代替,“这……这怎么行?……您不是答应了带我去天界吗?” “本宫应允之事,自然会做。”令涵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殿门,声音远远传来,“本宫的决定,你敢质疑?” 纳月略显疲惫地揉了揉腿,慢慢站起身,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步走上王座。 “你觉得,对公主殿下来说,是信任我?还是你呢?”她冷漠的声音就好像来自地狱一般,令钟清梅毛骨悚然。 钟清梅慌忙反驳,“公主殿下答应要带我去天界,你不能杀我。” 她迅速站起身,飞奔向殿门,但却被侍卫们堵住了去路。 纳月走到钟清梅身边,声音冷酷地说道:“你以为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将你留下呢?朕不能杀你,但并不代表不能折磨你。” 漆黑的天月宫里,钟清梅的凄惨叫声回荡不绝。 第121章 趁人之危 苏千千算了算,在魔界已经待了好几日了。 小白可谓是时刻“惦记”着她,但对她也还算不错。尽管被困在星月宫中,她却意外地发现,日子过得出奇地舒心。 细想之下,自从她离开奕国,辗转覃州,再入神瑜国,最近倒是未曾有过这么安稳的日子。 星月依旧每日来看望她,无论苏千千说尽好话还是歹话,星月始终不为所动,甚至颇有些以柔克刚的态度,就是坚定不放她回去。 看着坐在眼前慢悠悠地磨着茶粉的星月,苏千千不由得微微叹息,“其实你倒是不必每日来看我。” 小白站在苏千千身后,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小嘴不甘地嘟囔着,“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谁都能见上娘娘吗?再说了,这可是星月宫,妖后娘娘想上哪儿是她的自由,哪轮得到你在这儿嫌弃?” 星月听闻此言,唇角微扬,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 苏千千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日在清离宫中星月那近乎癫狂的模样,几乎让她难以将眼前这个平和的女子与之联系在一起。 她只希望,这样平静而安宁的日子能够多维持一段时间。至少在她回去之前。 小白原本还在念念叨叨,忽然神色一变,立刻站直了身子,朝着星月小心翼翼地说道,“墨帝来了。” 苏千千看到星月起身,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墨尘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千千身上,“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他的语气让苏千千心中一紧,不安的预感蔓延开来。只听墨尘接着说道,“昨日三界盛宴已经结束,听说天界的公主带走了奕国两个人。” “什么?!”苏千千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瞬间苍白,“什么叫带走了?带去哪里?带的谁?” 墨尘目光微凝,平静地答道,“应该是带走了奕国的陛下,还有一位妃子。” 苏千千只觉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按墨尘所言,天界公主带走了陛下,而那位被带走的妃子,毫无疑问是钟淑媛。苏千千瞬间想到,青炎不在玄的身边保护,那玄岂不是任由天界随意摆布?万一出了事,奕国该怎么办? 她会痛苦死的! “不行,我要马上去天界。”苏千千焦急地看向墨尘,眼中充满了决然,“墨帝,麻烦你送我去天界。” 墨尘闻言,冷静地摇了摇头,“不行。” 苏千千听罢,心中的不安彻底爆发,她紧紧抓住墨尘的手腕,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问道,“为什么?陛下被带去了天界,如果出了什么事,奕国将如何自保?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军一旦乘虚而入,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将会陷入战火之中,奕国势必生灵涂炭!墨帝,求求你了!” 墨尘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苏千千,你先不要激动……” 但苏千千根本听不进去,她打断道,“那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平静地去接受这一切?” 此时,星月见状,缓步走上前去,轻轻拉住苏千千的手腕,将她带回了座位之后,开口道, “你担心奕国陛下被带去天界也许会引起奕国大乱,那你也不要忘了,墨尘是魔界的妖帝。魔界和天界虽互不来犯,但也向来不走动。假若他不经天界应允而随意闯入,那很有可能挑起天魔之战的风险。届时不单单是奕国,整个三界都将被拖入无尽的战争中,甚至影响到整个三界的存亡。” 说到这里,星月顿了顿,朝墨尘看去。片刻,她又接着说道,“所以,不是他不愿带你去天界。而是他不能。” 苏千千沉默了。她心中虽有万分担忧,但仅存的理智也在不断地提醒她,星月说的并无不妥。 眼下的局势极为复杂,若魔界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星月见苏千千的情绪稍缓,语气便柔和了几分,“天界公主残忍狠毒,但也正因为如此,目前我们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她若真要动奕国陛下,那绝不会让他多活一秒,又岂会多此一举呢?所以你先别急,给我们一些时间从长计议。” 说罢,星月转身对小白指示道,“你先带她去休息。” 苏千千不情不愿地走了小白,星月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便为墨尘递上一杯茶。 见墨尘接过茶盅,却迟迟没有饮用,星月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低声道:“放心吧,茶里没下药。” 墨尘抬眼看向星月,“你有话直说。” 星月弯了弯嘴角,没想到墨尘还是了解她的。“墨尘,你不会真的动了带她去天界的心思吧?” 墨尘沉默着。 “不说话就代表我猜中了?”星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你真要为了她而置整个魔界的安危于不顾吗?她只是苏千千啊!” 墨尘的每一字都在否定着星月的话,“不,你知道的,她的前世是千然。” “可她不记得啊!她也不愿意去知道,不是吗?” “总有一天她会接受这一切的。”墨尘的反驳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星月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倒有一计。 “先前我们试图让苏千千接受前世的记忆,但她内心抗拒,术法因此无法施展。眼下不如借此机会,逼她先接受术法如何?” 墨尘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声音冷如寒霜,“你觉得我是那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明是在为你考虑,你为何总要误解我?” 墨尘沉默片刻,眼神中依旧寒冷,“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都必须是她自愿的,而非被逼迫而成。否则,即便恢复了记忆,她也不会是苏千千。” “可若她去了天界,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墨尘缓缓起身,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却未再多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幽冥宫的阴影之中,无声无息。 星月微微一笑,眼中泛起一抹深邃的光芒,“最后,你还是会这么做的。” 第122章 不讲武德 小白轻轻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刚才送过来的饭菜,依旧一动不动地放在桌上。苏千千在魔界的这几日,总是她伺候着苏千千,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毫无食欲的样子。 她抬眼瞥了瞥苏千千,走到桌边,斟了一小杯茶,递了过去,“ 饭不吃,水总要喝一些的。虽然你们说的那些,我也听不懂,但是妖帝和妖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苏千千接过茶杯,努力挤出了一道微笑,“小白,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今日你要不就先退下吧。” 换平常,小白定是拒绝的。毕竟她也不光是伺候苏千千,还给自己了一个监视的任务。但她今日能看出来,苏千千多少有些强颜欢笑在里面。于是便点了点头,轻轻带上门告退了。 苏千千坐在那里,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与玄相识的那段时光。 从最初的相遇,到彼此逐渐熟悉,再到那份懵懂的爱意悄然滋生。玄的温柔与坚定无声地渗入她的生活,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温暖。 可她从未正式回应过他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将自己的一生束缚在皇宫的高墙之内,即便那墙内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华。她都不愿一生蹉跎在那皇宫的高墙之内,她曾想,她是更爱自由的。 苏千千始终坚信,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可如今她居然有些后悔了。 她依旧是爱自由的,可是那是在知道他在皇宫里过得好的前提下。如果他有了生命危险,她愿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想到这里,苏千千便再也不愿意坐以待毙了。她等不了了。 她打开窗,趁着夜色渐暗,便潜了出去。不管去哪里,她首先要找到离开魔界的路。 小白站在星月妖后面前,毕恭毕敬地报告着,“果然如妖后所料。苏千千走了。” 星月点点头,没有接话。 她早就料到了,苏千千这般的性子,她可以去闯,可以去杀,就是不可以等。让她在屋子里待着,候着他们的消息,那她是绝对没有那个耐心的。 小白低着头,神色有些犹豫,“妖后,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 “小白。”星月定睛在她的脸上,接着说道,“你想问,万一苏千千走出了结界,该怎么办?你担心她。” 小白一惊,星月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嘴上却犟着,“不是,我怎么会担心她呢。我对妖后是绝对的忠诚的。” 星月呵呵轻笑了两声,“本宫没有怪你。苏千千性子不错,是挺招人喜欢的,这几天你和她日夜相处,担心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小白的担心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说偶尔会有些妖兽突破结界,闯到魔界里来,但大多都是在结界薄弱的边陲之地。可这几十年来,不知为何,闯入魔界的妖兽愈发强大,且出现的频率也日渐增强。魔界的老百姓也屡遭杀害,搞得人心惶惶的。 星月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用担心,会有人去救她的。” 夜幕深沉了下来。 苏千千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哪里。明明刚刚才出了星月宫,怎料到却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森林之中。 林子里的树高耸入云,仿佛连天上的星辰都被恐惧吞噬了去,周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漆黑的枝桠如同扭曲的利爪,交错纵横,仿佛要抓住闯入者的灵魂。阴冷的风穿梭在树间,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无数幽魂在哭诉着无法解脱的痛苦。地上的枯叶在脚下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沉睡的魔物身上,令人心生寒意。 苏千千深吸一口气,她是胆子大,但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指紧握成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苏千千每走几步便猛然回头看一眼,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苏湛,苏凛,苏羽,苏乾,苏角,苏云,苏乐……她在心中不停地念着,从小到大,凡是她遇到了害怕的事儿,就会把父亲兄长的名字当成护身符一般,不停地念叨只为给自己壮胆。 苏千千正要继续前行,忽然背后一阵寒风袭来,夹杂着低沉的咆哮声。 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密林中窜出,长得那是一个狰狞恶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千千叹了一口气,准备先礼后兵,“那个……妖怪大哥……能听懂人话吗?” 嗯?怎么这话说得也不像好话。 管它的。 “妖怪大哥,你放我过去,我……” 话音未落,妖兽一声怒吼,朝着苏千千就猛冲了过来。 苏千千脚下轻点,身形一晃,避开了致命一击,随即快速回身,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锋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光芒,连出数剑,剑光如雨点般落在妖兽身上。但因为妖兽实在太庞大了,很快苏千千就感觉到了体力不支。她躲在树后,微微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咚—地一声。树干被劈裂了。 妖兽继续朝她猛扑而来。 “真是不讲武德!”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灵巧地侧身闪避。 利爪险险掠过她的肩头,带起一阵寒气。几乎在同一瞬间,苏千千反手一剑斩下,剑刃犀利如闪电,直指妖兽的脖颈。妖兽怒吼一声,被迫后退几步,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但它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更加暴躁。它狂怒地再度扑来,巨大的爪子如同利刃般向苏千千撕扯而去。苏千千眼中一惊,来不及撤回剑刃,妖兽已然扑至身前。 她连忙举剑抵挡,然而妖兽的力气极大,它的一爪重重拍下,直接震得她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苏千千刚稳住身形,妖兽已再次扑来,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那妖兽的利爪狠狠击在她的剑刃上,一股巨力顺势传来,震得她双臂一阵发麻,鲜血猝然涌上喉咙,血滴在地上,映出一片猩红。 苏千千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我的这条小命可精贵着呢,没那么简单就交给你!” 第123章 好想回家 苏千千刚擦去嘴角的血迹,妖兽已经再度发动攻击。它的速度和力量出乎她的意料,每一次利爪的袭击都带着惊人的威力。苏千千虽然竭尽全力抵挡,但仍然感受到体力在迅速消耗。她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反应也不如之前敏捷,然而令她觉得奇怪的是,那妖兽却仿佛愈战愈猛,每一次攻击都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几回合下来,苏千千的剑已经多次险险脱手,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每一次妖兽的攻击都让她感到仿佛在与一座巨山对抗,胸口的闷痛愈发剧烈,她能感觉到内腑似乎已被震伤。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交锋中,妖兽狠狠一击将她震退,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我这小命不会交代在魔界了吧……” 苏千千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耗尽,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也渐渐失去了知觉。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可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这血就好像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 苏千千感觉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尽,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终于倒了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妖兽逼近的低吼声。 “爹……娘……女儿不孝……” 眼看着那利爪闪烁着寒光,正向她狠狠拍下,她终于无力再抗,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只剩下一片沉寂。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雷鸣般的轰响撕裂了夜空。 苏千千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横扫而过,耳畔传来妖兽痛苦的嘶吼。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只见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黑暗,瞬间将扑向她的妖兽劈成两半。鲜血飞溅,妖兽庞大的身躯在剑光的冲击下重重倒地,发出最后一声哀嚎,便再也无法动弹。 她的目光还未完全聚焦,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中,手持长剑,剑刃上还滴着妖兽的赤红色的血。即使他离苏千千还有段距离,苏千千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的那股冷冽的气息。 墨尘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地搭在她的伤处,开始将灵力注入她的身体。那股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迅速渗透到她的体内。一瞬间,苏千千感受到伤痛逐渐消退,之前的剧烈疼痛仿佛被一种柔和的力量所替代。这种无比舒缓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没事吧?”墨尘的冷静得一如往常。 “嗯……还没死……” 苏千千的视线扫过墨尘紧攥的拳头,心里一顿,想了想,她又说了一句,“谢谢。” 半晌,苏千千费力地转过头,看着坐在她身旁的墨尘,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墨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扶我起来坐着……” 墨尘的目光微微一动,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自若的表情。他淡淡地看了苏千千一眼,“还是地上再躺会儿吧。” “就让你扶我一下而已,你可太不近人情点儿吧。” 墨尘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回应道:“好好躺着。” 苏千千一听,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她心里暗暗嘀咕着这家伙果然不会轻易让人占到便宜。她试着撑起身体,然而力气却使不上来,只得继续装可怜:“那……要不这次破例一下?你总不会真的让我躺在这儿一整天吧?” 苏千千瞥了墨尘一眼,见他不为所动,索性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起来吧。”她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刚一动,剧烈的疼痛便从四肢百骸传来,逼得她不得不咬紧牙关,脸色瞬间苍白。 墨尘眼疾手快,立即将她稳稳抱住,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躺回去,别乱动。” 苏千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方才的打斗虽然凶险,她也自觉自己还能撑住,却没想到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她强撑着笑了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无奈:“看来我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啊……”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他之所以让苏千千一直躺在地上,是因为他一来就感觉到了,苏千千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你已经很厉害了。你是没有灵力的凡人而已,而刚刚那头妖兽,其实是元婴级的吸血兽。你身上只要有一道小口子,它就会源源不断地吸食你的鲜血……所以人通常在不知不觉中……” 苏千千听着他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回想起来刚刚那头妖兽的确是在她受伤之后愈加凶猛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苏千千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丝微笑,“所以说,我现在还能撑着,已经算是奇迹了吧。哦,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的灵力,我怕是这会儿要疼死了吧。” 墨尘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他看着苏千千,尽管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他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气息正在逐渐消散。 他知道,刚刚那头结了丹的吸血兽已经将她的生命之火彻底耗尽。哪怕是他此刻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苏千千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连仅剩的这一点点支撑,恐怕也只是因为她不愿就此放弃。 墨尘看着苏千千逐渐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苏千千,魔界有一种禁术,能够重塑一个人的魂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苏千千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那……那这样做的话,我会失去现在的记忆吗?” 苏千千觉得眼皮慢慢地沉重了起来,她闭着眼睛,听见墨尘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剩下微弱的气息。“如果这是唯一的选择……”她顿了顿,很吃力地说着,“我不愿意……” “苏千千, 你的固执会让你送命的!” 苏千千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墨帝,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我们陛下,告诉他,没能救他对不起……没能守约对不起……”话语未尽,她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她喃喃道:“我好想爹娘,还有兄长……奕国的风景好美好美……我好想回家……” 第124章 借口 苏千千的手,仿佛一片失去了生机的落叶,轻轻无声地垂落,似乎在宣告着一场悲剧的落幕。墨尘缓步走近,将苏千千周围笼罩在一个柔光结界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与纷扰。结界内,苏千千的身体静静躺卧,没有一丝伤痕,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滞,她只是陷入了一场无尽的沉眠。 黑暗中,时间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带着些许无法言说的哀愁,默默流逝。 此时,星月宫内,灯火如豆,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寂静的园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与静谧,仿佛连风都不忍打破这片脆弱的宁静。星月静坐于庭院中,目光时不时地掠过大殿的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期待着一个不敢确定的结果。 小白焦躁地在星月身旁来回踱步,尽管妖后娘娘刚刚说有人会去救苏千千,但她心中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娘娘,这么久了,苏千千还没回来。她……她不会出事吧?”小白不停望向宫门,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担忧,她犹豫了几分,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您说有人会去救她……到底是谁呢?” 话音未落,星月宫的大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了。 墨尘的脸色阴沉得如同积聚了数百年的风暴,即将爆发。 “墨帝。”小白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一紧,自她伺候主子们以来,从未见过墨尘有如此凝重的神情。所当墨尘刚一抬手,小白便像逃难一般迅速告退了。 墨尘的每一步,都让人感受到冷冽的沉重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墨尘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要将空气中的每一丝温度都冻结,“吸血兽,是你放出来的。” 星月正面迎上墨尘的目光,“不愧是你。吸血兽是我放出来的。只有让苏千千明白她实力上的悬殊,她才会同意先恢复记忆。” 墨尘觉得自己对星月的了解还太少了。就如同现在,他在星月的眼中,找不到一丝的愧疚。 “我说过,如果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 星月的眼神微微一颤,“她是苏千千,不是千然,只要她恢复了记忆,就会变成你心心念念的千然。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装模作样的。” “所以,你就让她死?” “什么?让她死?你也太抬举我了。”星月不可置信地弯了弯嘴角,她端起茶盅给自己斟着茶,“我早就计算过了,你一定会去救她,所以苏千千绝对不可能会有事。” 咣当— 墨尘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拍开星月手中端着的茶杯,茶盅茶杯碎了一地。 “你计算过我去救她,那你有没有算过,她能抵得住吸血兽几招?”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苏千千最后那滴眼泪如同利刃,深深刺入他的心底。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终究无法再被遏制,他爆发出的力量瞬间让星月宫的花草枯萎凋零。 “你自己放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吗?苏千千不过是个凡人,连魔界的长老们都难以对付的吸血兽,她如何能抵挡?你还敢说,你没预料到这个结果?” “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星月还是继续摇头。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可能出现任何偏差。 “你是不希望她死,还是你不希望她因你而死?” 墨尘单手抬起星月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就好像千然的死。千然虽然并不是因你而死,可是你却是原因之一!若你没有因为个人的欲望,而给我下药,我也许能够救她。” “不,”星月甩开头,背对着墨尘站了起来,“你胡说。苏千千也好,千然也罢,都不是我的错。” “我以为,你还是当年神瑜国的星月,可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吗?” 星月愣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彼此彼此。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当初我嫁到魔界的那一天,你在幽冥宫对我说,从今以后我便是妖后,你说你会对我好,可你做到了吗?” 墨尘凝视着星月,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我曾经想过,我们至少可以相敬如宾,像朋友一样,互相尊重。” 星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慢慢回过头,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朋友?你娶我回来,就是为了做朋友?” 她的眼神落在了那些凋零的花朵上。那个曾经为了她能够自由自在的结界,破了。 墨尘转身离开前,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做事既然如此决绝,今后就如你所愿。我会恢复一切,包括苏千千的记忆。你不是期待千然归来吗?她会回来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星月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她的脸上泛起了复杂的笑容,眼泪却悄然滑落。她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似乎是在笑这个荒谬的世界,也在笑她自己。 她轻声自语,仿佛是在对着墨尘,又像是在对着自己,“我就说了吧,你果然会恢复她的记忆。我不过是给你找了个你能接受的借口罢了。” 她曾经以为她的真心可以等到他的回望,可如今,就好像那些瞬间枯萎了的花朵,再也无法恢复到曾经的模样。 幽冥宫的深处有一处冰潭,四周寒气逼人,冰潭的水清澈如镜,仿佛连时间也被冰封其中。除了历代妖帝,任何人都无法踏入。 墨尘静静地站在冰潭边,目光深邃而复杂。他凝视着苏千千的面庞,心中掀起层层涟漪。说实话,对于苏千千,他始终保持着一份冷静的距离。尽管她的外貌与千然相似,但在墨尘心中,苏千千始终不是千然。她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经历,比起千然的冷,苏千千更像是一团火。 “千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轻声自言自语,声音中透着无法掩饰的痛楚与困惑。他仰望着冰潭上方的虚空,仿佛期待着从过去的记忆中寻找答案。 “千然……”他再次呼唤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可以再见到你吗……” 第125章 天界 话说钟清梅自从得了令涵的允诺之后,心里便升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优越感。毕竟那可是天界,连她曾经崇拜的陛下都比不过。 她觉得走了运气。 想来以前还在家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有奕国都城那些人呀事啊的,她的父亲钟谦闻虽是个清官,可在她看来,每每王公贵族们一起举办宴会,那些千金谁不是穿金戴银,只有她,连要支金簪子都要等父亲同意。 那是她就想清廉肯定不管用,不然他爹怎么可能老升不了大官呢。还得靠好的身世和背景。所以她那时特别期待,能进后宫做个嫔妃。 再接着,入宫之后她就发现她的想法果真是对的。一开始嫔妃位分爬得高的,就是那些肱骨大臣家的千金。那苏千千虽然无名无份,但她父亲是护国大将军啊,还是照样在后宫里横着走。后来陛下居然带着她一同外游,她甚至想,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也未必就不能争上一争了。 不过到了神瑜国之后,她才真正知道了,天在哪里,地又在何方。以前是自己眼界小了,好比一只井底之蛙,她又庆幸,好在她从未侍过寝。 钟清梅在得到了令涵的允诺下,胆子也大了不少。出发前,她觉得有些话要和陛下说清楚,也好给她的前路扫清些障碍。 “陛下,天界公主已经答应带我同去天界了。”钟清梅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 玄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钟清梅的弯弯绕绕他一眼便知。他不想管,也没这心思去搭理。但想到钟清梅的父亲还是个不错的官儿,就想着还是劝劝她:“钟淑媛,天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你和青炎一同回奕国,继续做你的淑媛。” 钟清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有这种好事只想着带苏千千,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我能去天界吧!别说是奕国后宫一个小小的淑媛了,就算是给我后位,又怎么可能和天界比肩?” “钟淑媛,放肆!你居然敢这么和陛下说话!”青炎在一旁训斥道。 钟清梅毫不避讳地甩了青炎一个白眼,如今的她可不再是当初那个可被随意对待的人了,“说到这儿,陛下,有件事,我可要事先和你说明白,我钟清梅,自从入了后宫开始,从未侍过寝。所以到了天界,我便再也不是什么淑媛了。” 玄的冷淡,在钟清梅的意料之中。毕竟,他的眼中从未有过她,但这一刻,她只觉得庆幸,还好,从未有过她。她甚至认为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命运。 青炎上前一步,眼中已有杀意,“钟清梅,你如今所言,早已触犯龙威,你就不怕祸及家人!” 这一点钟清梅根本从没考虑过。 第一,她深知陛下不是昏君,不可能因为她去拿她的家人开刀。 第二,说实话,就算祸及家人又如何?他们既然生了她,却没有让她过上金枝玉叶的生活,这本就是一宗罪了,而若是她能当上天妃,那就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了,相信他们就算死了,也定会含笑九泉的。 玄用眼神制止了青炎。 ”既然如此,念在钟谦闻一心为政,朕就特赦免去你的淑媛身份,恢复成平民百姓,还你自由身。之前那些过错,朕不再追究。但之后,若你不知好歹,便别怪朕不留情面。” “那我就谢过陛下了。” 钟清梅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自然没有一丝感恩。毕竟说到今后之事,等到了天界,她成为了天妃,踩死一个凡人,还不是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 屋内只剩下青炎和玄两人。这几日来,青炎一直坐立不安。 “陛下,臣实在不放心您去天界。要不我们连夜撤回奕国吧,到时候我们的百万将士定能护住陛下,即使天界又能拿我们如何?” 玄站起身,拍了拍青炎的背,“镇守在边关的将士们,没日没夜地守城,光是神瑜国的军队就不敢喘一口气了,天界的实力,对于我军来说,只是徒增牺牲罢了。” “等朕走了之后,你就带着我们的一队人马立刻回奕国,夜长梦多,还是让将士们多做准备才好。” 青炎微微垂首,终是点了点头。 玄稍稍顿了顿,目光深远:“还有……苏千千一事,如实告知苏将军。是朕没有守护好她,你告诉苏将军,朕在天界也会竭尽全力想办法去救她。你记得派一队暗卫,守在神瑜国皇宫,密切关注月帝的动向。星月妖后是她的女儿,说不定会有所联系。一旦有消息,朕相信你会判断出最好的办法。” “恕臣口不择言,您独身前往天界……万一……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青炎摇了摇头,“而且……后宫虚设,无一子嗣,实在……” “你啊。”玄笑了笑,“你跟着我那么久,怎么还想不明白?你跟随朕多年,怎么还不明白?那个位置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天子,而是能为百姓谋福利的人。所以那个位置到底是谁的血统,对老百姓来说,不重要。” 玄转身,背对着青炎,目光望向远方,声音变得坚定而冷静:“青炎,接旨。” 青炎心中一凛,立刻跪地:“臣在。” “若朕此去,无法归来,你便将朕的诏书交给苏将军。苏将军一门忠诚爱国,必能为奕国挑选出一个贤明的国君。” 青炎低头,双拳紧握,声音沉重:“臣遵旨。臣必在奕国,等候陛下凯旋归来。” 天界瑶光殿内。琉璃光辉洒在层叠玉阶上,殿中飘荡着一股幽雅的香气。 “公主,那个人界来的女子,依然在殿外喧闹,非要见您不可。”天宁垂首,恭敬地禀报。 令涵慵懒地倚在玉石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纹路,眼中带着几分不耐与嘲弄。“天宁,你伺候我也有些时日了,居然连一个凡人都处置不好?” 天宁闻言,面色微变,立刻跪下,“公主恕罪,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她安置在大厢房,只是……她如此喧嚣,若是让天帝陛下知晓,恐怕……” 令涵微微皱眉,抬起纤细的手指,天宁立刻会意,恭敬地将她扶起。 “哎——”令涵长叹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冷漠,“钟清梅,果然是个贪得无厌的东西。既然如此,本宫倒要亲自去会会她,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 第126章 您终于来了 令涵目光冷冽,带着一丝不屑,瞥向跪伏在地的钟清梅。 “公主殿下,您答应我的,让我嫁给二殿下……” 钟清梅话才出口,就被令涵一个剑气给打了脸。 “本宫可不记得应允过你嫁给我二哥。按你们人界的话来说,带你上了天界,已经是你祖上三代积福,烧了高香的,怎么,你还想爬到本宫头上,当本宫的嫂嫂?痴人说梦。” 钟清梅脸色苍白,但仍不甘心,低声道:“我知道苏千千的弱点,我甚至可以带您去她爹娘那里……” 令涵垂眸俯视着匍匐在地的钟清梅, “在人界,本宫是为了刺激纳月,警告她让她千万不要生了二心,如今到了天界,你认为,你和本宫,有商量的余地吗?” 她停顿片刻,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戏弄,轻轻道,“不过,本宫尚来喜欢主动争取,有欲望的人。那就把你派去我二哥殿中伺候,但能不能爬上那个位置,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钟清梅如蒙大赦,连忙叩头谢恩,离开的时候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天宁见状,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您为何允她去二殿下的殿中?若她真的得逞……” 令涵缓步转身,唇角微翘,“说不定人界的事儿还真有要用的到她的地方,本宫让她去二哥殿里,也就是个杂使罢了,但她也算是承了本宫的情。她要是真能爬上那张床,对本宫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还得记住本宫的大恩大德。不过,令剑那个殿啊……”令涵笑得极其放肆,“呵呵,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令涵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忽然侧身看向天宁,“那个人界来的男子,可安顿好了?” 天宁毕恭毕敬地说,“他每日都在琼华宫里,足不出户。但听说,送去的膳食也都吃得不错。” “走,本宫去看看他。” 琼华宫里,玄静坐在石亭中,手肘轻轻倚在石桌上,任由微风拂过脸颊,带来几分凉意。 来天界几日,他原本以为天界宫殿会让他感到陌生与不适,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曾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琼华宫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都让他感到无比的自然和舒适,仿佛他不是什么外来客,而是终于回到了某个久违的地方。 四周的景致静谧而优雅,石亭外环绕着一片碧波荡漾的水池,几株翠绿的荷叶随风轻轻摇曳。 玄忽然感觉脸上被一滴冰凉的水珠溅到了。他睁开眼,抬手轻轻抹去水滴,目光扫过四周,想找出那水珠的来源。 玄凝神细看,只见不远处的水池里,一条小金鱼儿猛地跃出水面,尾鳍轻轻一甩,又向他喷来一串细小的水珠,洒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在调皮地招呼他。 他皱了皱眉,缓步走近水池,仔细盯着那条跃动的金鱼,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条小金鱼儿在水中一晃,又轻巧地跃出水面,竟然开口说话了:“这么久,您终于回来了!” 玄顿时愣住了,只见小金鱼儿的嘴巴里冒着小泡,水波轻轻荡漾,仿佛在等着他的反应。玄满脸的不解和不可思议,眼前的一切与他所熟知的世界全然不同。 “你……你竟然会说话?”玄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惊讶和疑惑。 小金鱼儿却依然自得其乐,继续在水中游动着,尾鳍轻轻摆动,带起一串串水花,仿佛在向玄炫耀她的顽皮与灵动。 玄呆立片刻,眼中仍带着几分震惊,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那条小金鱼儿说话的画面。可转念一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天界,那里一切皆有可能,这些超乎常理的事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既然在这天界,遇见一条成精会说话的金鱼也不算什么奇事。他的心情逐渐放松,转身在石亭中重新坐下,“你认识我吗?” “当然!您可是神尊大人!” 玄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摇头,“神尊?我吗?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从人界来的,哪里是什么神尊。” 小金鱼儿在水中欢快地转了几圈,泡泡在水面上轻轻破裂,语气坚定地说道:“就是您呀。我可不会认错的。神尊大人当年就是去了人界的啊。” 玄刚想追问更多,正要开口,却见那条小金鱼儿突然打了个水花,急切地说道:“别说话,有人来了。您小心点儿,令涵公主可不是个善茬。” 说完,小金鱼儿轻巧地一甩尾巴,瞬间潜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微微抬头,正看到令涵缓步走入琼华宫。 玄迅速压下心中的疑虑,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坐回石亭中,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神情淡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 天宁紧随其后,目光一扫,见玄未曾起身行礼,不禁皱眉,冷声喝道:“你居然敢不向公主殿下行礼?” 玄抬眸,神情依旧淡然,令涵轻笑一声,打断了天宁的话:“不必如此,本宫对这位奕国的陛下,可是很宽容的。”她目光在玄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似乎对他这般从容的态度颇有兴趣。 “本宫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老是叫你奕国陛下吧?”令涵在玄的对面坐了下来。 “令涵公主,您带我来这天界,到底有何目的?” 令涵轻轻抬起手,指尖轻点在石桌上,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怎样才是最合适的回答。她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玩味,柔声说道:“若真要说什么目的,本宫想让你留在本宫身边,伺候本宫。不知这样的回答是否符合你的心意呢?” 玄闻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平静地回应道:“不知所谓。” “本宫总觉得,你和本宫的一位天界友人特别相似。” 第127章 思念 “哦?令涵公主说这些话未免是落了俗套了吧。” “你居然敢说本宫俗?本宫可是天界公主!” 令涵的反击,在玄的意料之中。 玄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的神色,仿佛令涵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眼神低垂,不见波澜,面庞如冰霜般冷峻。然而,若是细细观之,那眉眼间竟隐隐透出一丝锋芒,如利刃出鞘,令人不寒而栗。 令涵公主一向以高贵冷傲自居,如今却被一个凡人轻描淡写地嘲讽为“俗套”,内心顿时掀起了波澜。她倏然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屑的怒火,语气愈加凌厉, “你以为本宫说这些话是想讨好你?真是可笑!” 令涵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天界公主特有的威严和傲气。“本宫口中的那个人,连天界的众仙都要仰望,他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你不过区区凡人,若不是你有几分神似他,本宫怎会屈尊带你上天界?更何况让你住在这琼华宫里,享受这等奢华?” 玄的表情毫无变化,仿佛令涵的每一个字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平静。 “既然那人在公主眼中如此卓绝,他在天界,公主何不去找他,何苦在强求于我,在我身上费心?” “找得到他的话,还用得着你?”令涵脱口而出,几乎是咬牙切齿。 那份百年来未曾消散的执念,如今再次涌上心头,几乎令她失去冷静。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悲愤与无奈,“这百年里,本宫遍寻三界,竟毫无音信……本宫贵为天帝之女,谁敢不尊我?而他,却为了一个贱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忽然上前一步,逼近玄,目光如同寒刃般刺向他的双眼,“本宫警告你!虽说你连他的影子都赶不上,但你若乖乖做本宫的宠物,听从本宫的命令,或许还可得些安稳日子。本宫让你笑,你就笑,让你哭,你便不得笑!你若敢踏出这琼华宫半步,本宫必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天威无情!” 片刻之后,水面微微荡起涟漪,池塘里那条调皮的小金鱼再次探出了它的小脑袋。 “啧啧,不愧是神尊啊,竟敢和令涵公主这么说话。”小金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尾巴轻轻摇摆。 玄低头看着小金鱼,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天知道什么神尊,他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 他伸手轻轻拂过水面,波纹在指尖扩散开来, “对了,小鱼,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说我是神尊,但令涵公主还有她的两位兄长却认不出我呢?” 小金鱼闻言,摇了摇尾巴,“也许……这和他们心中的执念有关吧。他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却忽略了眼前最真实的存在。” 玄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这番话中的意味。然后,他微微皱眉,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只小金鱼身上,“可如今我该如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神尊呢?” 小金鱼闻言,“这个还真有点难倒我了呢。”它轻轻打了个旋儿,“我只知道神尊从天海界而来,并不知道去天海界的方法。但是天界有一处天海楼,据说是神尊在天界的住所,也许会有些线索。” 玄的目光从小金鱼身上移开,落向远方的天际, “天海楼……”玄轻声重复,思索着这个名字。天海界,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但却与他的身份息息相关。小金鱼提到的天海楼,或许真的藏着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不过,你真的要小心令涵公主哦,她的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这天界因为她而灰飞烟灭的人可不少。之前的千然公主也是……”小金鱼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似乎陷入了某种不愿多提的回忆。 “千然公主?”玄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拍,“你说的是神瑜国的千然公主?” 小金鱼轻轻摆动着身子,似乎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从人界来的千然公主,具体是哪国的,我可不清楚。不过你居然连千然公主也不记得了啊……也是,你忘记了自己是神尊,又怎么可能记得千然公主呢……” 玄沉默不语,苏千千那清澈的眼神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想起她那坚强又倔强的模样,她嘟起小嘴生气的模样,可眼下,他被困在这天界之中,不知她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如今,只能任凭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玄轻叹一声,心中那股不安越发浓烈。 他不禁问自己,她是否也在思念着他?是否也在某个角落里默默承受着苦难?他们的命运似乎早已纠缠在一起,如今更是无法割舍。 他微微抬头,望向那无垠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着苏千千能够平安无事。尽管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但他知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尽快找到她。 魔界的夜幕深沉,幽冥宫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的风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苏千千的身影躺在床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如纸,魂魄残缺不全,让她的气息虚弱得几乎不可察觉。墨尘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抬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流转。 塑魂术虽是历代妖帝必修禁术,但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是因为极度消耗灵力及修为,所以从未有人用过此术。墨尘甚至不知道,究竟要多少时间,苏千千才会苏醒,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发誓,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他走出冰潭时,剑南早已守候在潭口,寒气从冰潭中丝丝缕缕地蔓延出来,在夜色中如薄雾般弥散开来。墨尘的脸色惨白,额上细密的汗珠清晰可见。他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负担。 剑南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墨尘,“墨帝,这禁术如此伤神,若再这样下去,恐怕您自己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 墨尘刚站稳,便急血攻心,吐了一口鲜血,“剑南,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可以的。现在苏千千的魂魄不稳,我必须要每日施法,不然她便永远也醒不过来。” 剑南小心翼翼地扶着墨尘,穿过幽冥宫深处的回廊,四周静谧无声,唯有泉水缓缓流淌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温泉的水面冒着细微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墨尘身上残留的寒气。墨尘脱下外袍,将全身泡入温泉之中。 剑南站在温泉边,目光始终注视着墨尘的表情,见他略显放松,才稍稍松了口气。接着他低声道:“墨帝,您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第128章 黑山 墨尘微微阖眼,面色冷静,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在空中勾了勾,示意剑南上前。剑南迅速会意,靠近几步,蹲身至墨尘身旁,低声禀告道:“回禀主上,刚收到我们派出去的眼线传回的消息,黑山那片区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深坑,里面堆满了万生石。” 墨尘的眸子微微睁开一线,神情依旧平静,但指尖轻轻一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万生石?这种石头不是用来炼制万生丹的吗?可是我记得,自从天魔大战之后,这种石头在魔界几乎绝迹了。” 剑南微微点头,谨慎地补充道:“正是如此。万生丹的炼制材料极为稀有,尤其是万生石,天魔大战后几乎消失殆尽。如今黑山突然出现如此数量的万生石,实在令人费解。” 墨尘闻言,眉宇微皱:“对了,黑山不是靠近人界的边境吗?” 剑南点头,神色凝重地应道:“正是。黑山正好靠着奕国的边界。天魔大战时,那里便形成了一个结界,凡人无法靠近。” 墨尘的眼神更深了几分,淡淡道:“我记得那里是赤木长老的地界。” 剑南低下头,沉声回应:“是的,黑山一直由赤木长老看管。” 墨尘微微颔首,想起赤木在魔界族中威望极高,性格却极为孤僻。他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入他的地界,哪怕是同族之人。即便如此,赤木长老掌管的黑山区域多年未曾有任何异动,始终安稳如常。因此,族中上下格外尊重他,即使对他的谨慎与固执偶有微言,但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来无论魔界其他地界如何风云变幻,黑山始终是个静谧之地,鲜少有人敢轻易涉足。正因如此,赤木长老的威望在族中更是稳如磐石,几乎无人敢对他提出质疑。 墨尘心中暗自思忖,如今黑山突然出现如此异动,实在耐人寻味。 剑南微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苏千千是从奕国来的,可惜……”话未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越矩,立即低下头,恭敬地请罪:“墨帝恕罪。” 墨尘目光微微一转,神色依旧冷静,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奕国与此事或许有些关联,但奕国也不只有苏千千一人。至于奕国的陛下,如今已经被带去了天界,我们暂时无法与他取得联系。要想查清黑山的异动,恐怕只能派人亲赴奕国,寻找其他线索。” 他停顿片刻,眼中透出一丝冷峻,“黑山的事不能等闲视之,既然涉及奕国,便不能轻易放过任何线索。立即派遣得力之人前往奕国,务必查明万生石的来源和背后的真相。” 剑南恭敬地低头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安排。”然而,他站在原地,稍作犹豫,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墨尘,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小心翼翼地说道:“墨帝,苏千千的事情……您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切勿过度劳累。” 墨尘的神色微微一缓,虽依旧冷峻,但语气中透出些许宽慰,“嗯,我有分寸。” 剑南见墨尘回应,心中稍安,但在转身离去前,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又提醒了一句:“对了墨帝,星月妖后,往神瑜国去了。” “知道了。退下吧。” 神瑜国,天月宫内。 “嗯……嗯……呵……用力……” “嗯……舒服……再深一点……” 夜幕低垂,天月宫被柔和的月光笼罩,然而,这份宁静中似乎潜藏着某种隐秘的波动。宫殿深处,星月妖后悄然而至,轻纱般的黑袍在她身后飘荡,如同一片暗夜中的云影。 她向着守殿的宫人抬了抬下颚,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立刻通传。” 宫人见她出现,慌忙跪地,神色中满是慌乱和不安:“星月妖后,月帝……正在忙……” 殿内传来一阵阵暧昧的鱼水之欢的呢喃声,声音柔和而带着几分呻吟,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星月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羞耻感,怒呵道:“让你去就去!不容违抗!” 宫人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他双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敲响了殿门。 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与那暧昧的呢喃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久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话,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谁那么想死?” 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强忍着内心的颤抖:“月帝,星月妖后来了。” 门内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带着惊讶与迟疑。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殿门并没有立刻打开。相反却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欢愉之声,甚至愈加高亢与放肆,仿佛带着一种明显的挑衅和无视。 星月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声音如同无情的鞭子,刺痛着她的神经。直到羞耻与不满汇聚成了内心的怒火,星月再也无法忍受,迅速迈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殿门。 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星月的眉头不由地紧皱了起来。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心中的怒火如同熊熊烈焰燃烧,怒斥道,“滚!” 然而,男宠似乎毫不在意星月的到来,他仍旧准备继续,满脸的愉悦未减。 就在这时,纳月从一旁起身,轻轻拍了拍男宠的腰部,用一种颇为随意的语气说道:“走吧,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男宠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在月帝的催促下无奈起身,整理好衣物,慢慢离开了房间。 星月目光冷漠,满含怒火地直视着月帝,“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在宫中居然会做此等淫乱之事!你让世人怎么看我们?我们的颜面何存?” 月帝披着一件薄衫走下床来,似乎并不太在意星月的指责。她的语气平淡,“世人如何看我?现在朕是他们的天,他们巴不得都爬上朕的床呢。倒是你,有什么事非得挑这种时间来?” 第129章 利刺 星月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苏千千已经死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向窗边,猛地推开窗户,贪婪地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寝殿内的空气沉闷而压抑,仿佛夹杂着腐朽的气息,让她感到难以忍受。 纳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平静。 她慢条斯理地撩起长袍,身姿慵懒地倚靠在黄木纹雕花的半榻上,唇边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死了?凡人啊,命如草芥,何足道哉。对天魔两界而言,取他们性命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 星月缓缓转过身,凝视着纳月的眼睛:“你一点都不惊讶。” 纳月笑意微敛,目光如刀:“说吧,你是怎么杀了苏千千的。” “我没有!”星月带着一丝急切和愤懑,“苏千千的死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放出了一只吸血兽,谁知道她如此不堪一击?” 她说着,几步走到纳月面前,继续辩驳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墨尘。苏千千一死,墨尘便无后顾之忧,可以用塑魂术将千然唤回。墨尘,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界妖帝,他有自己的难处,既然他不能亲自动手,我便替他去做。” 纳月的目光在星月脸上游移, “你也不知道随了谁,竟然对一男子死心塌地到如此程度。”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强势,“你总说为了墨尘,你是为了墨尘舍弃了千然,现在又为了墨尘杀了苏千千吗?星月,你为何总是认不清自己。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再怨我恨我,你也是我的骨血,你和我是一样的。有欲望为何不敢承认?” 见星月沉默不语,她继续说道,“你看我,现在是这神瑜国的王,我想做任何事,都没有人敢阻止。所以,星月,你也可以的。” 星月冷冷地打断了纳月:“你不必多说。我今日来,只是为了通知你苏千千的事。” 纳月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苏千千也好,千然也罢,于我与神瑜国而言,不过是尘埃一粒,不值一提。”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落在星月身上,“但对你来说,千然和苏千千却是天壤之别。你最好祈求上苍,你的夫君塑魂术复生的千然,真的是你的那个千然。” 星月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纳月。 纳月依旧斜倚在半榻上,神态慵懒而自若。不知何时起,纳月看起来居然愈发地年轻了起来,光滑的肌肤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生机与魅惑。那种无关岁月的美丽,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 随即,她收回目光,推门而出,不再回头。 星月前脚走,纳月懒散地从半榻上起身,轻轻挥手。 “木梃。”她低声唤道,声音如同丝绸般柔滑。 很快,殿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木梃缓步走入寝殿。他身姿修长,眉目清秀,不愧为是纳月最为宠爱的男宠。 “见过月帝,您有何吩咐?” “传消息给天界的使者,让他们速来见真。” 木梃郑重地应道:“遵命。” 他对纳月一笑,正准备退下,纳月轻抬眼睑, “等等,怎么你的身上有股血腥味?” 木梃微微一滞,平静地回道:“刚刚杀了一个男宠。” 纳月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唇边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并未多言,只是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注视着木梃。良久,纳月开口道, “做得好。本来嘛,用一次就废了。刚刚他也没让朕尽兴,杀了正好。” 木梃走到纳月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流连在她如丝般柔滑的肌肤上,“那木梃先去办事。一会儿,再回来让月帝尽兴如何?” 纳月瞥了他一眼,唇角微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那你快去快回。” 天界。 玄没有想到,进入天海楼竟会如此顺利。 天海楼的陈设简朴而雅致,充盈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力量。虽然玄只是凡人,但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天海楼中那浓厚的灵气流转在每一寸空气中。四壁上悬挂着几幅古老的仙卷,画中描绘着天地初开的壮丽景象,散发出无尽的神秘与威严。 玄细致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线索。可是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打开一个又一个柜子,里面陈列着一些古老的物品,这些物品虽精致,却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都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失望,眉头微皱,心情渐渐变得沉重。 正当他准备放弃离去时,一丝微弱的蓝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蓝光的方向。那光芒来自一个紧闭的屋子,幽幽地透出门缝,带着几分神秘与诡异。玄的心中一动,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走进那间屋子。 走到门前,他发现那蓝光其实是一道结界,似乎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的手犹豫了一瞬,但还是轻轻地伸了出去。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结界的那一刻,蓝光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不见。 玄走进屋子,眼前的景象令他心猛地一颤。 整个房间挂满了画卷,每一幅画卷都描绘着同一个人。 画中人儿的面容熟悉得令人心碎—居然是苏千千! 可再仔细一瞧,画卷中的女子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目光中藏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玄摇了摇头,不,这应该是他们口中的神瑜国公主千然。 虽然都是在他人口中听说苏千千与千然公主如何相像,但当他亲眼见到画像,还是被震惊到了。这不是相像,这就是同一人。 他的目光在画卷之间来回游移,她或是静坐抚琴,或是站在花间微笑,画中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可见作画之人对千然的珍爱。 不知为何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玄的心头,这些画像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眼泪控制不住地就滴了下来。那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与悲痛却像一根利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中。 第130章 异样 玄的手指几次触碰到画卷上的线条,那些描绘着千然的身影依旧无法唤起他内心深处任何的记忆。他凝视着画中女子的容颜,心中却是一片空白。对于千然,他宁愿承受愧疚,也不愿让苏千千为此伤心。 玄微微叹息,不论前世今生,他只知道此生自己是谁,也明白自己所钟爱的,是那个笑容如春风般温暖的苏千千,而不是画卷中的千然。 因此,当记忆依旧模糊时,他竟感到一丝庆幸,甚至还有些后怕。如果真的记起了千然,他又该如何面对苏千千?她还在魔界孤立无援,等待着他的救援。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有任何差错。 突然,一声锐利的“谁?”打断了玄的思绪。他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一道强烈的灵气已疾驰而来。他身形一转,迅速避开攻击,随后稳稳落地。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灵气的余波,令天站定在玄的面前,目光如刀般锐利。 “奕国陛下?”令天的眼眸紧缩,显露出浓重的警惕,“你为何会在这里?有何目的?” “大殿下。”玄微微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礼貌和风度,“最近闷在大殿中,不如出来走走。见此地幽静雅致,便随意进来看看。” 令天的眸光中满是怀疑,像是在思索玄话中的真伪。突然,他的目光一凛,径直朝玄身后的屋子走去。 玄注视着令天的背影,缓步跟上,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自若,心中却不免有些紧张。那屋子之所以有结界,应该是当初设结界的时候就有所考量的,若真的被发现了,势必会引起麻烦。 眼看着令天刚要跨入屋内,蓝色的结界突然出现,将他弹了出来。 令天转身上下打量着向玄,“你已经进去过了?” 玄一脸无辜,轻轻耸肩,“我只是随意在园子里逛逛。”他走到令天身边,微笑着说,“大殿下居然被这结界挡住,看来这天界的确神秘莫测。我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令天目光微定,似乎还在揣测玄的真意。只是想来,这天海楼本就是神尊住所,那屋子的结界便是神尊设下的。这里面究竟有何物,神尊又为何要设下结界,他们不得而知。正因为如此在神尊消失不见的这一百年来,无论他们尝试了多少次,都无法进入这结界之内。甚至连天帝都无法打开结界。 令天的视线扫过园中悠然自得的玄,终于打消了疑虑。他深知,一个凡人即使再有心机,也不可能突破神尊亲自设下的结界。 “这里不是凡人可以来的地方。” “大殿下。”玄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虽然天魔两界拥有无与伦比的灵力,远胜于人界,但你们是不是也太小看人界了?凡人或许看似渺小,但有时,他们的智慧和勇气却能超乎想象。” 令天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锐利如剑。比起他的剑拔弩张的气势,而玄则依旧面带微笑,平静淡然。他悠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大殿下,既然你们的妹妹将我带到这天界,我也有几个问题,希望大殿下能指点迷津。” 令天不语。 “昨日,公主殿下来探望我时,我发现她言语间流露出对神尊的倾慕之情。” “荒谬。”令天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打断了玄的话,“神尊乃至高无上之位,令涵不配。” 玄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听令涵公主说,神尊如今下落不明。” 令天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对妹妹的厌恶与日俱增。他恨不得立刻给令涵一个教训,却又无奈于她日渐增强的灵力,让他无从下手。此刻听到玄的话,他的怒火几乎要冲天而起。 “你若有问题,本殿下倒是可以回答你一二,但是这些事,与你无关。”令天冷冷地回应,试图压制内心的愤怒。 “那这天界,何时才能放我离开?”玄平静地问道,似乎对令天的怒气毫不在意。 令天心中突然一动,“令涵带你来此,作为她的兄长,本殿下心里确实有愧。”令天走到玄的面前,“稍安勿躁,本殿下承诺你,必定尽早安排你的离去。” “好。一言为定。”玄语气坚定地回应,显得非常从容。 “不过,”令天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今日我们在此见面一事……” 玄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明白,大殿下。我自会保密。” 令天出了天海楼,便步履急促地直奔玉宇天宫,欲面见天帝。 他走入正殿,眼前的景象让他愕然:令涵竟高高在上地坐在天帝和天后的宝座上,神态自若。 “令涵,不得放肆!” 令涵轻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声音柔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挑衅,“父帝,母后,你们看,兄长进来就这么严厉,我这不是尽女儿之孝吗?坐在上面为你们斟茶倒水,好让你们安坐。” 天帝和天后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宠溺。天帝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挥了挥手,语气温和得如同春风,“涵儿,你这么懂事,我们心里都很欣慰。你兄长总是太严厉了,你别放在心上。” 天后更是心疼地看着令涵,温柔地说道,“涵儿,你能替我们分忧,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兄长就是心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令涵娇笑着站起身,朝天帝和天后微微欠身,甜甜地说道,“父帝母后疼我,我知道的。” 令天看着天帝和天后对令涵的无尽宠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以前的天帝,虽然也宠爱令涵,但绝不会如此毫无底线地纵容她。尤其是在千然的事情之后,有些年,天帝对于令涵,甚至是严厉的。 然而,这些年来,天帝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对令涵的宠爱,已经达到了近乎无法无天的地步,甚至甘愿被她牵着鼻子走。令天看着天帝那张慈祥的面孔,内心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疑惑与不安。 “涵儿能为我们分忧,这样的孝心我们自是高兴。”天帝的声音再次在殿内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宠爱。 令天只能微微躬身,低声道:“父帝母后说的是,儿臣多虑了。”尽管表面顺从,但他心中的困惑和不安却在不断加深。 第131章 巨大的裂口 “令天,你可是有要事相禀?”天帝沉声问道,目光中透出一丝隐隐的威严。 令天瞥了令涵一眼,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来,语气略显冷硬,“父帝,近来人界有客来访。” “哦?”天帝轻抚袖口,慢慢放下了手中令涵奉上的茶盏,目光微微一凝。 “父帝,难道您尚未听令涵提起?那人,正是令涵亲自引入天界的。”令天的目光再次锁定在令涵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逼迫。 然而,令涵却全无一丝紧张之意,依然笑靥如花,神态自若。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父帝,女儿邀奕国陛下上天界做客,自有一番考量。您想,三界盛宴年年在神瑜国举办,而这些年神瑜国四处征战,引发了周边诸国的不满。女儿此举,一来是为平息奕国陛下的怒气,二来嘛,也是借此敲打敲打神瑜国,让他们明白有所收敛。” 说罢,令涵将刚刚天帝放下的那杯茶,又递了过去。 话语间滴水不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的笑容依旧如春风般温和,令天不禁冷哼一声,心中的不快更增几分。 天帝还是接过了令涵递来的茶,目光微微沉了沉, “令涵,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带一个凡人到天界,这并不合适。” 令天趁机接口,语调更显严厉:“父帝所言极是。令涵,你可曾忘记?当年神瑜国的千然公主也是凡人,你因她惹出多少祸事,至今未曾了结。” 令涵闻言,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但她依旧不慌不忙,语调中带着几分讥讽:“兄长,这祸事难道不正是因你自己而起?千然公主嫁于兄长为妻,这可是三界皆知的事。可她一到天界,你便将她置于冷宫,毫不理会,才导致魔界妖帝趁虚而入,险些酿成大祸。” 天后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帮腔,:“令天,你在此时提起那女人作甚?当年正是她自不量力,硬要高攀你,最后还引得魔界妖帝闯入天界。若不是令涵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父帝,母后,”令天微微俯首,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你们可知,令涵带来的这位奕国陛下,后宫中有一嫔妃,名唤苏千千。”他稍作停顿,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情绪,“她的容貌,与千然公主一模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天帝和天后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令天身上。天后的脸色变了几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否认,“人世间长相相像之人何其多,令天,你不要在这里故作玄虚,大惊小怪的。” “三界盛宴时,有人拿出一面往生镜,据说可以映出前世。巧合的是,那苏千千的前世,竟然就是神瑜国的千然。” “那又如何?”天后的声音中明显有了动摇,“这里是天界,而他们不过是人界罢了, 难道我们还怕了她不成?” 令天的眸光紧缩在天帝身上,“父帝,眼下令涵还带着那奕国的陛下到了天界,难道这不是冥冥中注定了些什么吗?” “这……”天帝回想起当年千然从人界嫁入天界时,她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内心却很坚强,他甚至还有些看好这从人界来的姑娘。后来……天界微微变了脸色,他对千然的印象居然已经很淡了,淡到几乎快想不起来了。 “父帝,你怎么了?”令天看见天帝的脸色异常苍白。 令涵适时地将刚刚斟满的茶水再次递到天帝面前,天帝接过后一饮而尽,脸色竟奇迹般地好转了许多。 “无事,让你们担心了。”天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那父帝,这件事您看该如何解决呢?” 不料,令涵此时却轻轻握住天帝的手,温柔地劝说道:“父帝,既然您身体不适,还是先让母后陪您回宫歇息吧。兄长所说之事,就让令涵陪着兄长一起想办法,您放心。” “父帝!”令天焦急地出声,想要继续争取天帝的决断。但天帝最终在天后的陪伴下,面露疲态,提前离开了大殿。 待殿内只剩下令天与令涵二人时,令天的语气骤然转冷,“令涵,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哄得父帝母后听你一面之词,但我要警告你,不要为了你一己之私欲,将天界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令涵抬眸,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毫不在意他的话,“兄长,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这话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令天的眼神如寒冰般冷冽,“你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苏千千是奕国的嫔妃,而奕国陛下现在却在天界,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你不觉得整件事都特别奇怪吗?总感觉有着不一样的联系。” “那兄长想我怎么做呢?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直到目前,令天虽是对令涵的厌恶达到了极点,但比起他个人,他更在乎整个天界的安危。 他想若是令涵能将奕国陛下放回人界,这样,也算是切断了人界与他们的联系。那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天界至少能摘出其外。 结果,还未等他将想法全部托盘而出,令涵已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带着几分不屑与倨傲。 令涵道:“兄长今日倒是来得可真巧。我正好有事想要告诉你。苏千千被星月带去魔界了。” “什么?”令天的神情骤然一变,满脸诧异,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星月……公主带走苏千千?这是为何?” “你这话,应该去问星月,而不是我。”令涵顿了顿,脸上划过一丝嘲讽,“还有兄长,你这称呼怕是不妥。你口中的星月公主,早在百年前就是星月妖后了。” …… 见令天一脸震惊且沉默不语,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兄长别急着惊讶,还有一件事你怕是不知道吧。苏千千,已经死了。” 令天声音透着难以置信,“什么?死了?她怎么死的?” 令涵轻轻抿唇,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这还得‘感谢’星月呢。你知道,我一向看不上她,没想到百年来,她在魔界竟也修炼出几分狠劲,竟然亲手解决了苏千千。” 令天虽然被苏千千的死震惊,但比起这件事,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苏千千竟然死在星月的手中。那是他心中的小姑娘啊,那个在他心目中天真可爱、与世无争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狠绝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那个他爱慕已久、视为纯洁无瑕的星月的双手染上鲜血。这一切仿佛在他心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令涵见令天失神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向前走了几步,居然坐在了天帝之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令天,声音中透出不屑和挑衅:“兄长,你如此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将来又如何管理天界?又如何掌握这三界的大权?” 第132章 只要她在 令天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周身灵力不自觉地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 “令涵!”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低沉而有力,“以前我只当你任性贪玩,可如今,你到底为了什么,竟变成这般模样?” 令涵闻言,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她的话如同刀锋般直刺令天的心口,“变化?恐怕再怎么变,也赶不上星月啊。”她每个字都像是在令天的伤口上撒盐,“还记得百年前的赏宝会吗?” 她料到令天也不会回应,令涵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时星月和千然在我面前可真是姐妹情深呢,风雨同舟,还一起闯了我的幻天境。可结果呢?依然败在了欲望与时间的脚下。若论变化,我倒觉得自己远不及她们呢。”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出声,“对了,我差点忘了,星月本该是要嫁给兄长的。不过她最后还是选了妖帝,选择了她的心上人。”令涵微微挑眉,目光直视令天,带着几分讥讽,“你说,星月杀了苏千千,是不是因为妖帝呢?真是造化弄人啊,兄长。” “得寸进尺!”令天猛然挥手,一道深蓝色的灵气凝聚成团,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向令涵直袭而去。 令涵冷哼一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一挥,瞬间将那股强大的灵力化为乌有。她缓缓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不屑,“哼,兄长,有这闲心来教我做事,不如先精炼一下自己的修为吧。” 令天虽然面上平静如水,但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他目光紧盯着令涵,他这一击虽然仓促,但也绝非寻常人可以轻易化解,更何况令涵只用了一根手指,连灵力波动都几乎没有。 令涵的修为何时变得如此可怕?她的力量竟如此强大,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分明记得,百年前她还远远不及自己和令剑。如今,看她的灵力和招式,别说令剑早就不是她的对手了,就连自己也可能被比了下去。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令涵的修为大增绝非偶然,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 琼华宫内,清晨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枝叶洒在池水上,波光粼粼中,小金鱼调皮地探出脑袋,注视着坐在石亭里的玄。 今天的玄与往日有些不同,他的神情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分宁静。小金鱼心下猜测,或许在天海楼,他已找到了一些答案。 “你想起千然公主了吗?”小金鱼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她注意到玄对“神尊”这个称呼的抗拒,便不再用这个称呼了。 玄微微摇头,神色平静,仿佛那段被尘封的记忆依然没有苏醒。 小金鱼不死心,又问:“那你在天海楼有什么发现吗?” 玄的回答依然含糊,“有。但也可以说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金鱼忍不住嘟起嘴,朝着玄吐了一口池水,水花飞溅在他身旁。它想着那曾经在这个石亭里等待神尊的千然公主,心中不免有些为她感到不值。 玄看着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的微光,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眼中透出一丝温柔,“你定是觉得我是负心汉吧?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对于千然公主来说,我或许真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微黯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可是,如今我已经不是你口中的神尊,我只是奕国的陛下,一个凡人。我这一生的记忆里,只有苏千千。”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所以,你知道吗?我居然还有些庆幸。我希望我这一生,只为了苏千千一人。” 小金鱼在水中游动了片刻,然后,它再次探出水面,开口问道:“那如果千然公主和苏千千只能选择一人呢?你会怎么选?” 玄的笑容微微凝滞,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渐渐深邃。 最终,他长叹一声,低声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想我会选择苏千千。” “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的神尊,那千然公主于我而言,或许是前世的羁绊,而苏千千是我今生的挚爱。对于一个已经失去前世记忆的凡人来说,我只能忠于我的现世。”他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无可动摇的决心。 “那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玄的目光微微一亮,坚定地说道:“尽全力回到人界。然后,我还要去救苏千千。” 玄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目光投向了远方。想到苏千千,他的心中总会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情感。她的笑容,她的声音,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当他想到她,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扬起,那种难以抑制的欢喜早已深植在心底。 在天界的这些日子,他看起来有些无所事事,但天知道他幻想了多少次和苏千千的将来。 他想象着那个脾气倔强的小姑娘,会埋怨他为何这么慢才去救她。他暗暗决定,一定要多买些她最喜欢的糕点,好好哄她。 他们回奕国的时候,他们可以途经苏千千的兄长们镇守的边关,去给他们一个惊喜。苏千千定会高兴地蹦得老高老高的。 等他们平安抵达都城,他要为她举办最盛大的婚礼。他会亲自去苏府,诚心请求苏将军和苏夫人将他们的女儿交给他。他甚至已经决定,要将后宫所有的嫔妃遣散,这样免得有人惹她不快。 当然,他也设想过另一种可能。 若是苏千千为了自由,不愿意踏入那束缚重重的后宫,他愿意尊重她的选择。他会果断地处理好宫中的一切事务,将朝政稳妥地交给可信赖的大臣来管理。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地卸下身为皇帝的重担,抛开荣华富贵,与苏千千一起远走天涯。 他想象着他们两人策马奔腾在青山绿水之间,享受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生活。他们可以去江南的水乡,住在青砖黛瓦的古宅中,每天早晨苏千千能在他耳边低语唤他起床,傍晚时分他们可以携手在落日余晖中漫步,过着再普通不过却充满温情的寻常日子。 他甚至幻想着,若是苏千千喜欢,他们还可以在某个小村落里开一家武馆,她可以继续她喜欢的剑术训练,而他则在旁静静看着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都愿意与她相守在这片宁静的天地间。 只要她在,他就觉得一切都无比美好。 第133章 凤翎 墨尘站在冰榻旁,目光沉郁如夜。 寒气如缕缠绕,苏千千静卧其间,恍若沉睡,却丝毫感受不到生气。 墨尘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在那冰冷之上稍作停留,仿佛在确认这不愿相信的现实。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顿时在他心中蔓延,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些天来,墨尘不眠不休,耗尽心力施法,试图唤回她的灵魂,然而,一切努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眼前的苏千千,就好似躺在冰冷的深渊中,将被这寒冰永久囚禁,再也无法醒来。 他心中不断自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她迟迟不见苏醒?他已经竭尽全力,将所有灵力倾注在她身上,却依旧无法唤醒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千千那张安详却冰冷的面庞上,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和疑惑。难道是因为千然已逝百年,她的灵魂早已被时间冲刷得过于微弱,才难以被唤回?亦或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没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墨尘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苦涩而无奈。他低声喃喃道:“千然,你是不是对我太狠心了?” 他也幻想过他们之间的无数种结局,唯独这一种天人永隔的结局是他从未料到的。 他是威震四方的妖帝,掌控万物生灵的命运,却唯独在她面前,这些力量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曾试图逆天改命,但此刻却深知,无论如何努力,却丝毫看不到希望。 墨尘在冰榻边轻轻踱步,眼下在这绝望的深渊中,他不得不想起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 据传上古时期,当时唯一的火凤在涅盘时遗落了一枚翎羽,这枚翎羽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和不死之力,能逆转生死、重燃生命之火。如果将这枚凤翎与最纯净的魂灵之力、塑魂术结合,便能打破生死的界限,定能成功重新唤回逝去的灵魂。 然而,这凤翎自古以来未曾有人见过。有传说这枚翎羽因拥有生死之力,所以应在生死界。不管是真是假,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墨尘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哪怕只是传说中的神物。 “千然,等着我,这一次不管你有多狠心,我都不会放手。” 话音未落,就已不见了墨尘的身影,衣袂翻飞间,那道背影在幽冥宫中愈发显得孤寂而决绝。 墨尘轻盈地踏在空中,身形如同一道光,在迷雾中飞速掠过。片刻之后,他已然来到忘川湖边。此地的静谧与荒凉与他平日所见截然不同,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迷雾,遮蔽了天地,仿佛连阳光也无法穿透这里的黑暗。 湖水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湖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寂静得令人心生寒意。 墨尘站在湖边,眸中透出一丝冷冽的光芒。他虽不畏生死,却也深知此地的凶险,传闻中,这忘川湖底通往生死界,是亡者灵魂归处,而这片湖的有自己的守护者,人称渡船人。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掠过的冷风带起湖面的涟漪。墨尘静静地凝视着湖水,心中已有定计。渡船人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唯有用非常之法才能将他引出。他回忆着古老的传说,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灵符,指尖轻轻一划,一滴鲜血滴落在符纸上。灵符瞬间燃烧起来,火光映照在他冷峻的面庞上,随着最后一丝火焰消散,湖面忽然泛起一阵微弱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浓雾中,隐隐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慢慢浮现,随着湖水的翻腾,那影子渐渐凝实,化为一位披着破旧斗篷的神秘人,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墨尘目光微凝,冷静地上前一步,“渡船人,我要去生死界,寻凤翎,可知其所在?” 渡船人缓缓抬起头,斗篷下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无法看清。他的眼神仿佛洞穿了墨尘的灵魂,带着一种古老而深邃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 “凤翎……”渡船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远古的深渊中传来,“那是能逆转生死的神物,极少有人能真正见到它。” 墨尘紧紧盯着渡船人,眼神中透出坚定与不屈。他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此刻已无退路,“你既知凤翎,必然也知它的所在。无论多么危险,我都要找到它。” 渡船人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什么。随即,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古怪的平静:“生死界,非寻常之地,踏入者九死一生。凤翎在那最深处的‘生死台’,而前往那里的路,只有一条……你必须穿过忘川湖底,沿着‘无尽之径’行至尽头。” 墨尘微微皱眉,“无尽之径……?” 渡船人冷冷一笑,声音低沉:“那是一条连亡灵都畏惧的路,长路漫漫,没有尽头。然而,你必须记住,一旦进入此界,你的生命便不再属于你,而是属于这片黑暗与死亡。” 墨尘沉思片刻,他明白,渡船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警告,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他已经决定,不论前路如何险恶,他都将义无反顾。他缓缓点头,“我已决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找到凤翎。” 渡船人深深望了他一眼,仿佛在测量他的决心。片刻后,他伸手指向湖面,随着他的动作,湖水开始翻腾,一条由漆黑湖水构成的狭窄小道从湖中心延伸出来,直达墨尘脚下。小道幽深而狭窄,通向湖的深处,仿佛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通道。 “此路已为你打开,去吧,妖帝。凤翎虽在生死台,但此乃神物,能否得见,全凭缘分。” 渡船人缓缓退后,身影再次模糊,最终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那条通往湖底的道路在墨尘面前。 墨尘深吸一口气,心中坚定不移。他不再犹豫,抬脚踏上那条由湖水构成的小道。随着他一步步向前,周围的黑暗愈发浓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压来。 第134章 哀 等到令天把从令涵那里得知的苏千千的死讯告诉玄的时候,已经是他知道消息的半月之后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奕国陛下与苏千千的关系非比寻常。虽说苏千千是嫔妃,但奕国陛下对她却远远超过了对待普通嫔妃的感觉。所以令天考虑到倘若这奕国陛下在得知消息后无法接受打击,拼死拼活要去魔界讨个公道的话,奕国陛下人在天界众所周知,天界便成了这场纷争的导火索。魔界一旦追究起来,天界的处境将会无比尴尬,甚至很大可能会陷入两边的矛盾旋涡之中。 二来,他不信任令涵。所以他派亲信去魔界打听了消息,暗中查探了苏千千的真实情况。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他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排除了魔界阴谋的可能性。 再三权衡下,他才将消息告知给了玄。 玄正倚在窗前,来到天界几日,幸而令涵也没有来找茬,所以他有时间要么就和小金鱼聊聊天,要么便想想和苏千千的未来,也颇有一番悠闲。 一缕微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几分暖意。 “令天?”玄察觉到他的到来,随意地转过身来,“令涵公主肯放我走了吗?” 令天默不作声,双目凝视着玄,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话到嘴边却变得沉重得无以言表。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密函,递给玄。 玄眉头微皱,接过密函,眼中一丝不安闪过,但他并未多问,迅速拆开信封。 随着他的目光从字句中滑过,原本轻松的神色逐渐僵硬,仿佛天地骤然失去了色彩。他的手轻轻一颤,信纸滑落到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这不可能……”玄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被压抑在喉间,几近嘶哑。 “这不可能。”他又重复了一遍。 令天低声道:“奕国陛下,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令天微微垂首,沉默片刻,他终于说道:“半个月前,消息传来之时,我立刻派人确认。直到确信无疑,才敢将此事告知于你。” 玄听到这话,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连呼吸也变得短促了起来。 半个月……足足半个月,他竟浑然不知。他居然还能在这天界悠闲自得地遥想着他们的将来! 而她,就这么在那遥远的魔界,一个人孤独地离去。 “半个月……”他喃喃重复,声音里混杂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在撕裂他的心。 玄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瞬间扫向令天,带着一丝几乎难以抑制的怒意:“所以,你拖了半个月,才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 令天闻言,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理解陛下你为了苏千千伤心,但倘若你因她冲动行事,只会让奕国、人界、天界、魔界陷入无止境的纷争。何必为一个女人,搅乱三界的平衡?” 他停顿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更加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屑:“再说了,世上女人多的是,你身为奕国的帝王,怎么会缺一人相伴?眼下三界的安危更为重要,何苦为一个早已故去之人,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令天的话语如冰冷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割裂了玄最后的理智。 玄的脸色瞬间惨白,紧接着双眼中燃起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天界无情!”玄怒吼,声音如雷,回荡在四周,“你们居然把她的生死看作微不足道的事!三界的安危?天界的利益?你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所以生命对于你们来说微不足道!所有的人和事对你们天界来说都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失去苏千千的痛苦与悔恨让玄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他恨自己浪费的这些日子,他就跟个傻子一般,她该有多绝望?不,都是他不好,他居然以为她可以平安度过魔界的日子!一切都是他的错! 玄的怒火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他猛地向前一步,灵力在瞬间迸发,挥掌直逼令天的胸口,力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周围的空气因他的愤怒而剧烈震动。 令天眼神一凛,迅速抬手相迎,强大的灵力在两人掌心相撞,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你要走?”令天猛地抬手挡住玄的去路,“你若贸然闯入魔界,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三界的局势也会因此更加混乱。” 他看着玄,语调更为冰冷,“我绝不可能让你影响三界的安危!” 玄的眼中怒火骤然升腾,他猛地一步逼近令天,眼神冰冷且充满杀意:“别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拦我!”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动作如雷霆般迅捷,猛然再次出手,凌厉的拳风夹杂着无尽的愤恨与痛苦,直取令天面门。 令天被逼得连连后退,勉强挡住这一击,他心中原本并不太担心这人界帝王的实力,按理说凡人的修为应该难以与他抗衡。然而,令天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玄的攻击不仅猛烈,而且极其精准,令人难以招架。 每一次玄的拳风划过,令天都能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压迫,他咬牙道:“你要是继续这样,休怪我不客气!你不是我们天界的对手!” 然而玄毫不退缩,身形一转,继续施展出更为猛烈的攻击,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他对天界的深刻不满与愤怒。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在撕裂天界的虚伪,整个大殿在他的狂暴攻势下不断崩裂,空气中弥漫着灵力的震荡与破坏的气息。两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在空中交锋,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周围的石砖都因灵力冲击而裂开。 玄的怒火如同无尽的洪水,一波接一波的攻击让令天几乎难以招架,就在这时,一道灵力灵力如闪电般涌出,直奔玄而去。 这股灵力如银蛇般游动,急速缠绕住玄的身体,直逼玄的要害,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第135章 下次再玩 整个大殿被他们的战斗搅得天翻地覆,地面裂痕纵横,尘土飞扬,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这场激烈的对抗而震动。 两人联手的攻势让玄逐渐陷入了劣势,虽然他依旧拼尽全力抵抗,但面对令天和令涵的夹击,他的每一次反击都显得无力而仓促。 玄的动作逐渐迟缓起来。面对令天与令涵的联手攻势,他节节败退,已然无力抵挡。他的身体多次被灵力冲击得后退,胸口压抑的气血不断翻腾,喉头一甜,终于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破碎的地面。 他眼中的愤怒与绝望依旧燃烧,但身体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灵力不断枯竭,四肢酸软。令天和令涵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凌厉,仿佛要彻底将他压垮。玄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他心中的不甘和痛苦却让他咬牙坚持,哪怕是战到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玄几乎要撑不住、即将被令涵的一掌击倒时,忽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大殿的池子里破水而出。那光芒耀眼如阳光破云,刹那间,整个殿堂似乎被一种异样的气息笼罩。 池水翻涌,一条金色的小鱼冲天而起,瞬间在空中幻化成一个俊秀的少年。他一头柔软的银发,双眼灵动,神情中带着几分稚气,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他轻巧地落在玄的身旁,目光坚定,身上流淌着浓烈的灵力波动。 “小金鱼?”玄的眼神微微一怔,但还未反应过来,少年已挥手间展开了强大的灵力屏障,挡住了令涵那致命的一击。强烈的光芒在空中炸开,令涵与令天的攻势顿时被逼退。 少年冷冷瞥了一眼令天与令涵,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灵力如水波般扩散开来,将玄紧紧护在其中。他的身影虽然看似纤细,但那金色的灵力却如同大海般深不可测,带着一股压迫感。 令天与令涵的动作因少年的突然出现而顿住。令天率先开口,眉头微蹙:“你是哪位?” 令涵的目光如刀,冷冷扫过眼前的少年,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轻蔑:“不过是个化形的畜生,何必在意。”她的声音冰冷,眼前这个金发少年的存在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少年挑了挑眉,似乎并未被这恶毒的言辞所激怒,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轻松与顽皮:“我?我是小鱼啊。可别搞错了,我可不是畜生。”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他的这番轻松自在的神情更似激怒了令涵,她语气骤然凌厉:“畜生,趁我还在说好话,速速退下!” 然而少年却依旧不慌不忙,笑容不减:“畜生?我可不会在水里蹬腿乱扑腾。”他慢悠悠地说道,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令天与令涵,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不过嘛,如果你们想学游泳,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们。” 两人都没有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放在眼里,显然在他们看来,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无论灵力如何强大,本质上依旧不过是他们随手可以镇压的存在。 令天见少年毫不退缩,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退下吧,别自讨苦吃。好不容易化了形,难道你真想散尽修为?” 因为小鱼的周旋,玄终于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仍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的呼吸还未完全平稳,但已勉强恢复了几分力量。 他缓缓走到小鱼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令涵与令天。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带来新的攻击。玄轻声问道:“你确定要为了我冒险?” 他心中明白,这个少年不过刚刚化形,灵力虽强,却未必有足够的经验与能力去对抗天界的力量。他的帮助固然珍贵,但玄不愿看到小鱼因此付出不应有的代价。 少年转过头,看着玄,眉梢微挑,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几分无赖的笑容:“你怎么和他们一样俗气?我都变出来了,你现在再说这话,会不会有点晚了?” 他轻轻抖了抖手臂,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却带着某种坚定的决意。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身影在玄的视线中更为清晰,半开玩笑地说道:“反正不管你去哪里,你以后都要对我负责了。” 玄也不再扭捏,“好,一言为定。” 四人激战正酣,空气中灵力的波动震动四方,周围的气流似乎都因他们的交锋而扭曲。玄与小鱼并肩作战,竟然勉强与令天和令涵不相上下。每一次攻击都迅猛异常,灵光闪烁,劲风呼啸,碰撞间火花四溅。 玄的力量虽然在逐渐衰竭,但小鱼灵活敏捷,时不时化解了玄面对的危机。他不仅仅是以轻功游走,还时不时故意扔下一两句调侃,令天和令涵的注意力被分散,不知不觉之间,小鱼已经在引导着这场战斗的方向。 眼看局势逐渐胶着,玄知道眼下他们无法再继续这样打下去。这里是天界的地盘,若是其他人再敢来,他们必败无疑。况且,他自己清楚,体力已经接近极限,眼前的局面对他极为不利。 小鱼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边与令天、令涵周旋,一边不动声色地引着他们朝琼华宫的北门方向移动。小鱼的步伐极为灵动,犹如一尾鱼儿在水中游曳,每次都险险避开对手的攻击,顺势将战斗的战场慢慢移到他想去的方向。 “别让他们跑了!”令涵愤怒地大喊,意识到自己逐渐被带离了正面的战场,但小鱼行动极其敏捷,似乎总是能避开她的致命攻击。 终于,小鱼找到一个空档,他一个翻身跳出交战圈,轻声喊了一句:“时机到了!”话音未落,他猛然抓住了玄的手腕,灵力一运,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北门的高墙之上。 令天和令涵眼见他们消失在眼前,正要追上去,却只听到小鱼远远传来的声音:“下次再玩!” 就在两人准备追击时,玄和小鱼已经跳下了琼华宫的北门,急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36章 虚空 玄和小鱼从琼华宫的北门一跃而下,对面隐约可见天海界的边缘,但脚下的深渊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生死未卜。跳下去,便是不归之路。 令天和令涵追至北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玄和小鱼的身影消失在云雾深处。 “他们竟然跳下去了!”令涵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她望着那深邃的云海,手中的拳头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琼华宫北门怎会有如此大的缺口?”令天皱眉,满脸不解。 令涵猛然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刺向令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优柔寡断,他们怎么可能逃脱?” 令天的眉头狠狠皱起,听着令涵的责骂,心中的怒火逐渐积压,终于无法再抑制。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火般灼向令涵,声音里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怒意:“够了!一切都因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才导致今日这一切的根源!”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任性妄为,又怎么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令天的声音在空旷的北门前显得格外冷厉,回荡在二人之间。 令涵脸色微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天界!” 令天冷笑一声,目光冰冷得像是要穿透她的心:“为了天界?还是为了你自己?若你没有私心,何至于让玄与我们反目?你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但结果呢?是你让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令涵的怒火瞬间被激起,她怒目圆睁,冷笑道:“玄与我们反目?他从来就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再说了,他反目又如何?根本不足为惧!” 令天却一把打断她,“那你还将他带来天界?如今三界是什么形势,难道你不知道?多一个敌人对我们没有好处!” “那你呢?”令涵的声音冰冷,带着讥讽,“你倒是说得好听!。” 令天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威严:“我从不否认我对局势的考量!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整个天界陷入更大的危机!” 令涵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云海深处,语气中满是嘲弄:“危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追?” “他们跳入人界,我们贸然跟随,恐有不妥。况且,虚空危险,我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令天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尽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你就是这样瞻前顾后,才会让他们跑掉!”令涵愤愤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责备。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毫不留情地留下令天一人在原地。 令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胸中的怒火翻腾,却没有发作,只是紧紧握住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长叹一声,目光沉沉地望向云海的方向。 那个少年……他到底是谁? 令天在心中暗自思索。先前的交手清晰地留在他脑海里,那个看似轻佻的少年,竟能在他和令涵两人共同联手夹击下游刃有余。一个刚刚化形的妖物,竟有如此实力?这一点让他深感不安。 令天皱着眉,心中渐渐浮现出更多的疑虑,他的来历必然不简单。若不弄清楚他的身份,或许这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风继续吹拂,云海翻滚不息,阵阵压来。 令天站在城墙上,冷风拂过,他的目光依旧凝视着云海深处。 与此同时,云海之下。 虚空存在于天界与其他世界之间的边界之外,像一个无形的陷阱,环绕着天界的四方。 虚空中的法则混乱不堪,空间不稳定,乱流交错,时间也失去常规意义。即便是强大的修行者,一旦迷失在虚空中,便会永远困在其中,甚至在空间的撕扯下灰飞烟灭。 狂风如利刃般席卷,虚空中充满了浓重的混沌气息。四周一片昏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风暴与迷雾。玄和小鱼在下坠的过程中,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不断撕扯,每一寸肌肉都在承受着痛苦的压力,仿佛随时都会被卷入这无尽的虚空中化为尘埃。 玄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体在高速下坠中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模糊。 无形的气流如钢铁般坚硬,压迫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似乎一切法力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微微侧头,看到小鱼紧握着他的手,表面上依旧挂着那股轻松调侃的笑意,但玄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一丝隐藏的紧张。 这虚空的危险远超他的预料,若是普通人,早已在这狂风与混沌气流的夹击中粉身碎骨。然而他坚信玄绝非普通的凡人。小鱼从第一次见到玄时便怀疑——他的气息太过特殊,虽然隐匿得极深,但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丝威压,分明与天界传说中的神尊极为相似。 这也是他敢带玄跳入这无尽虚空的底气所在。若玄真是神尊,即便陷入虚空的险境,也必定能安然无恙地脱险。而他自己,只要能跟在神尊身边,就算天翻地覆,他也能从中捞到一条生路。 然而,尽管如此,小鱼心里并非没有丝毫顾虑。虚空的混沌之力太过强大,就连他化形不久的躯体也在这压力下逐渐感到吃力。虽然嘴上轻松调侃,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多久。 玄究竟是否真的是神尊?如果他赌错了,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黑暗与死亡。 小鱼的金色眼瞳在混沌中亮得如同星辰,他笑着冲玄调侃道:“有我在,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平安落地——虽然不知道会摔多疼。” 玄看着小鱼那双满是自信与戏谑的眼睛,心中反倒渐渐平静下来。 他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跟着你一起赌这一把。” 小鱼眉毛一挑,嘴角带着那股惯常的调皮:“好啊,那你可得抓紧我,别掉下去了—要是掉了,我也救不了你。” 虚空中的力量愈发狂暴,仿佛无数看不见的巨手,不断拉扯着他们的身体。那股无形的压力宛如山岳般沉重,压得玄几乎喘不过气来。混沌乱流交织着裂缝的风刃,在他们周围翻腾,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吞噬殆尽。 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渐渐不堪重负,意识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似乎也逐渐模糊。 第137章 回奕国 小鱼转头看了一眼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随后咬紧牙关,猛地一转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拢,灵力瞬间加速,仿佛一股看不见的洪流自掌心奔涌而出,很快便为两人撑开了一道更强的护罩。 但虚空中的力量过于庞大,不停地攻击着护罩,很快也开始摇摇欲坠。 “撑住啊!”小鱼的声音在虚空中愈发地缥缈了起来。 玄努力保持清醒,但虚空的撕扯让他感到意识愈发模糊,体内的灵力似乎在飞速流失,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苏千千在等着他,奕国在等着他,他绝对不能输!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猛然爆发出来!如同破晓的阳光,一瞬间将虚空中的黑暗撕裂,四周的乱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慑,迅速退避。 玄的周身迅速被神圣的光辉完全笼罩,宛如一位从神话中走出的神只,威严而不可侵犯。小鱼也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得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哈哈!我就知道我没赌错!”小鱼大笑道,语气中满是得意,“以后你可得罩着我啊!” 玄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挥开身边的混沌风暴,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那道金光却将他和小鱼稳稳地护在其中。 虚空的裂缝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黑暗与混沌一瞬间被甩在了身后。两人依然被那道金光包裹着,神圣的气息笼罩四周,小鱼则一手抓着他的袖子,喘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玄没有回应,眼神依旧沉静,只是眉头轻轻蹙起。就在虚空的最后一道裂隙完全合拢时,他身周的金光瞬间消散,整个人的身形晃了晃,终于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哎!你别在这时候晕啊!”小鱼惊呼,连忙伸手去扶,但玄的身躯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小鱼咬了咬牙,努力稳住身形,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玄,轻功发动,带着他飞速离开了天界,最终落在了一片僻静的竹林中。 小鱼看着昏迷的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放松下来。天色渐渐暗了,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掠过。 “晕得可真是时候,累死我了。”他嘀咕了一句,但看着玄那苍白的脸色,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小鱼将手伸到玄的鼻下,确认了他的呼吸以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于是,他静静地在玄身边盘腿坐下,闭目调息,一边等待一边恢复自己消耗的灵力。但即便闭着眼睛,余光依旧时不时扫向玄。 风轻拂过,夜色越来越浓,小鱼却始终守在原地,不曾远离半步。 时间在寂静的山林中慢慢流逝,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你醒了!”小鱼见玄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亮,立刻凑上前仔细打量他,“感觉怎么样?” 玄没有立刻作答,只是缓缓抬头,目光在四周游移。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他的神色从迷茫到困惑,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出来了?” “可不就是出来了,多亏了你!”小鱼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扶正坐起,“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撑得住吗?” 看玄微微点头回应,小鱼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记起些什么?” 玄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变化。” 小鱼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哎,没事的,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瞧瞧你刚才多威风,所以我觉得就算你现在记不起来,但危急时刻,咱俩还是能抱上神尊这条大腿的。” 关键时刻能保命就行。 小鱼爽朗一笑,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双臂,“不管怎么样,重要的是我们活着出来了。记忆迟早会恢复,不用急。” 玄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依然虚弱,眼中却透出一股坚定的神色。他凝望着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要去魔界,苏千千还在那里,我必须去救她。” 小鱼简直是下意识地就挡在了他面前,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他们都说苏千千已经死了,现在去魔界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玄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眼神中透出一丝怒意,“她怎么可能死?即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你怎么能说这没有意义?你让开!我没有让你一起去!” 小鱼见玄如此激动,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决:“你了解魔界吗?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清楚,现在去了魔界,只是送命罢了!魔界可不是光你我两人就能够轻易踏足的地方。” 玄试图推开挡在身前的小鱼,可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没有了气力。 “你看,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就算去了魔界又能如何?就算苏千千活着,你这样能成功带她离开吗?令涵和令天就算加在一起都抵不过魔界妖帝,你认为你可以赢过他?” “不,魔界的妖帝,虽然凶名在外,但我不认为他是那种为了私欲不顾一切的人。只要我能见到他,一切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小鱼听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对魔界了解的太少了。你觉得他会通融?就算如你所想,那你能不能那么顺利地见到他?”小鱼顿了顿,继续劝说道,“不如我们先回你的地盘从长计议,然后先把你从天界回来的消息放出去如何?” “放消息?”玄疑惑地看着他。 小鱼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冷静而理智:“对啊,你想啊,你刚从天界出来,现在,你先回奕国,让那些在奕国关注你动向的人知道你平安归来。消息一传开,魔界那边也会得到风声。妖帝肯定也会有所反应。如果他真是如你所想的那样,他应该会来找你。” 玄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小鱼趁机继续说:“而且,你可别忘了我是鱼哎,,我能和所有的鱼沟通。不管是江河湖海,消息传递比你想象的快得多。” 玄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内心焦急,他知道,小鱼说的的确是眼下最实际的办法了。 “好,那我们先回奕国。” 第138章 生死台 墨尘迈步走进生死界,四周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涌动着,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仿佛连他的呼吸都被掩埋其中。脚下的湖水之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波动,映照出他沉默的身影。四周死寂无声,唯有水波微微荡漾的声响。 随着他一步步深入,那本该平静的水面忽然变得诡异起来,脚下的湖水开始泛起异样的光泽,暗红色的水花从四周悄然翻涌,如同隐藏在深渊中的怪物,蠢蠢欲动。墨尘察觉到异样,目光沉静如水,然而并未停下脚步。 突然间,一阵剧烈的水声自前方传来。湖面陡然分裂,一道巨大旋涡在他前方形成,漩涡中心出现了一条通往更深处的水路。 墨尘站在旋涡边缘,他当然知道眼前这场景显然不寻常。但眼下他没有选择,更无丝毫犹豫,轻功一跃,整个人如羽般掠入其中。 进入旋涡的刹那,四周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墨尘眉头微蹙,这里他居然有些熟悉。白茫茫的雪地上,是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伫立,白衣如雪,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墨尘的心跳猛然加快,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越靠近,那熟悉的轮廓就越清晰。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墨尘铭刻于心的面容——千然。 “千然……”墨尘的身形猛然一震,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动和久违的温柔。 她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水,仿佛没有丝毫隔阂,眼中含着浅浅的喜悦,仿佛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她轻轻开口,声音似乎飘荡在梦境中:“墨尘,你终于来了。” 墨尘的喉咙微微收紧,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他知道眼前的景象不真实,可是千然的模样如此鲜活,就好似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周围的一切变得柔和而平静,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入了某种现实与幻境的交织之中。 “千然,你怎么在这里?” 她步履轻盈地走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唤醒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与温情。 “你忘了吗?你说过,会带我走,会守护我。我一直在等你呀。” “对不起,千然……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你愿意陪着我吗?”她一边轻声问着,一边伸出纤纤细手,几乎要触碰到墨尘的脸庞。 那抹笑意是如此真切,令墨尘心底那一丝残存的理智渐渐被模糊的温情所吞没。他抬手想要触碰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那是他渴望已久的……千然。 ”当然,我愿意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千然缓缓靠近墨尘,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慢慢地依偎在他胸前。 “你还要演到何时。”他低声道,声音冷如寒冰,下一秒手中的剑已经倏然出鞘。 瞬时被抵住脖子“千然”的笑容瞬间凝固,脸上温柔的神色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与阴森的狰狞。她的眼神瞬间转为寒冷, “墨尘怎么能不信我?我们才刚刚重逢啊!”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尖利。 墨尘毫不犹豫地挥剑,剑光如虹,将幻象斩得粉碎。四周的雾气瞬间崩溃,千然的幻象化作无数碎片,在空气中消散。这一切不过是生死台对他心志的考验,用他心中最深的执念来引诱他堕入无尽的深渊。 若他一旦迷失,便会魂飞魄散,再无回归之路。 墨尘自嘲般地扬了扬嘴角,即使他再期盼,可千然又怎会主动朝他走来……从未有过。 幻象消失之后,墨尘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铺满细沙的小道,向远方延伸。 他抬眼望去,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孤零零的石台,石台上漂浮着淡淡的光芒,仿佛一盏孤灯在黑夜中摇曳。这应该就是生死台,传说中凤翎的栖息之地。 然而,在那淡光的周围,灰白色的雾气似乎并不平静,像是隐藏着某种不安分的力量,蠢蠢欲动。 墨尘稳住心神,缓步走向石台。 就在他即将踏上石台的一瞬间,四周的雾气猛然间化作无数道影子,迅速将他团团围住。这些影子像是游荡在生死界的亡魂,它们无声无息地环绕着他,目光空洞而冰冷。 墨尘停下脚步,目光冰冷,静静地注视着四周那些蠢蠢欲动的亡魂影子。他心中清楚,生死界的守护者绝不会让他轻易靠近凤翎,而眼前这些影子,正是他必须面对的第一道考验。 亡魂的影子在阴沉的雾气中如鬼魅般浮动,空气中的死寂则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影子齐齐一震,像被无形的命令驱使,化作一道狂风般涌向墨尘。风中夹杂着刺耳的呜咽声,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绝望呼唤。 雾气如利刃般撕裂空气,直指墨尘的要害。 墨尘没有一丝迟疑,剑已出鞘,长剑划过虚空,寒光如霜雪在灰暗的雾气中绽放。剑光凌厉,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寒光闪烁间,瞬间击碎那些冲向他的亡魂。 但亡魂的影子如潮水般无尽,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黑暗中的幽魂永不知疲倦,誓要将他吞噬殆尽。墨尘挥剑迎击,剑光如流星般闪耀,但每斩破一个影子,更多的亡魂影子紧接而来,密不透风,有一股誓要将他埋葬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的威力。 寒意从四周侵袭而来,墨尘心神未乱,剑锋却有些沉重。他意识到,这场试炼不仅在于力量的对抗,更是在试探他的心志与耐力,想要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就在他感觉到体力渐渐被消耗,局势难以控制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昂的凤鸣,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召唤,从虚空深处传来,震动人心。 那声音如雷鸣般在生死界回响,亡魂的影子骤然一滞,齐齐停下了动作。 墨尘抬眼望去,只见生死台的方向,原本暗淡无光的石台突然绽放出炽烈的光芒。那光芒撕裂了死寂,瞬间点亮了整个生死界。 金色的火焰如凤凰展翅般腾空而起,耀眼夺目。 那道火焰正是凤翎! 它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在虚空中翱翔,火焰中的羽翼轻轻扇动,宛如要将世间的黑暗与死亡彻底驱散。 第139章 欠你的 凤翎在虚空中翱翔,金色火焰如潮水般涌动,映照着墨尘的眼眸,那光芒仿佛烈阳穿透厚重的迷雾,将他心底最深处的某种渴望彻底点燃。这火焰不再只是纯粹的力量,更是一种古老而悠远的呼唤,带着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识,又如命中注定。它像是在回应墨尘,回应那个早已注定的到来时刻。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墨尘心神一震,眼中的疑惑在那意念的冲击下渐渐淡去。他抬起头,望向那翱翔在火焰中的凤翎,仿佛与它对视,仿佛它早已洞悉一切。他沉声道:“你在等我?为何……你知道我要来?” 凤翎的羽翼轻轻振动,金色的火焰随之而舞,整个天地间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那股意念再次涌入墨尘的意识,仿佛来自天地本源:“这世间的一切,皆在命运的轨迹中流转。你的到来,早已注定。” 墨尘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既然如此,那你一定知晓我的目的。” “你将用亲身来承载凤翎,你可知需付出何种代价?” “无论何种代价,墨尘绝无怨言。” ”你可以取走凤翎,但须记住——待她苏醒之日,凤翎之火便会印刻在你心头。若这火焰熄灭,凤翎将离开她的魂魄,重归生死台。” 墨尘心中一紧,眉头微微蹙起,冷冷问道:“那会发生什么?” “神形聚散。魂魄散尽,她将再无复生之力。”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利刃,直击墨尘的心。他的拳头微微收紧,血液在体内沸腾,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那我能做什么?” 他从不拖泥带水,问得干脆利落。 “若你想彻底掌控这复生之力,你必须完成一场试炼——寻一人心,救一座城。” 墨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眼前的局面似乎更加复杂,但他明白,凤翎的力量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无论试炼有多么艰难,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抬起头,眉宇间透出坚定,继续追问:“谁的心?哪座城?” 虚空中传来一声悠远的意念,仿佛苍穹之声,带着命运不可琢磨的神秘:“世间命运,皆在冥冥之中。该寻何人,何城……唯有你自己去揭晓。” 凤翎骤然化成火凤之影,猛然振翅,金色的火焰像潮水般涌动,将它的身影托向更高的天空。它越飞越高,仿佛要超越生死界的天穹。墨尘抬头仰望,火凤之影在火焰中愈加炽烈,直至虚空中只剩下一个耀眼的光点。 无数火星散落,却只有一道极亮的光辉,向他的左眸飘来。那颗火星轻轻落在他的左眸之中,如同命运的烙印。 瞬间,墨尘的左眸闪耀出一抹金色光芒,再慢慢地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渐渐地暗淡下来。 随着凤翎之力彻底融入左眸,他心中再无半点犹豫。一刻也不敢停留,身影化作一道黑影,疾驰如风。 墨尘刚踏入幽冥宫,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剑南迎面走来,快步赶到墨尘身前,微微一拱手,“墨帝,此行一切可还顺利?” 墨尘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放慢速度,直到听剑南向他禀报了玄从天界回到奕国的消息之后才停住了脚步。 墨尘转身,“天界放了他了?” 剑南抬头,“据传是他自己逃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天界之人。只是目前还未探知那人的身份。” 沉默片刻后,墨尘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缓缓开口,“这样,剑南,你亲自往奕国跑一趟。”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将苏千千之事,我的打算都告诉奕国陛下。” 剑南微微一愣,斟酌着言辞,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墨帝,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剑南深吸一口气,直视墨尘,语气郑重:“墨帝,奕国之事属下自然会去处理。但属下认为,关于千然公主……或许不必提及。苏千千的事交代清楚足以,至于千然公主……墨帝,您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墨尘的眼神微微一动,剑南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是啊,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百年前,他或许还有勇气为了自己的心愿去奋力争取,但如今,这份勇气似乎已在无形中渐渐消磨。曾经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现在竟有些畏缩不前了。 他不禁自问,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犹豫? 或许是神瑜国的三界盛宴,他亲眼所见苏千千对玄的情感,那种情深似海的依恋让他隐隐感到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即使她是苏千千,却也足以让他退缩,他害怕再被她推开。 又或者,是他内心深处对千然的愧疚,始终无法释怀。她的死,他总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如果当初他能够更加果断,也许千然就不会死去。正是这份未曾释怀的悔恨,这些日子压在他心中如巨石般沉重。 “墨帝!”剑南看着沉默不语的墨尘,内心愈发地着急了,“属下知道您不愿违背道义,可是,奕国陛下……在三界盛宴的时候,您见到他唤他天界小儿,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呢?而且一旦他知道您要复活的不是苏千千,而是千然公主,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剑南的声音带着一股焦灼,他步上前,语气愈发恳切:“墨帝,万一出了任何差错,千然公主……她也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啊!” 这话如同一道雷霆,直接击中了墨尘心中的那处柔软。 对三界之事他一向果断,但每每涉及到千然,理智与情感交织,他总是陷入困惑与矛盾。 此刻,剑南的提醒让他猛然清醒——他考虑了太多外界的声音,却忽略了自己最深的愿望。不惜一切,只为复活千然,这是他始终未曾动摇的心愿。 墨尘微微低头,目光深邃,像是在反复权衡其中的利弊。千然和苏千千——两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但在他心中,真正想要复活的,始终是千然。 那奕国陛下身上的气息,虽然隐藏得极深,但他知道,那人就是天界小儿。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有了记忆。 墨尘的手指微微颤动,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天界小儿,就当是我墨尘欠你的。” 第140章 鱼汤 夜幕深沉,奕国后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几队手持长枪的侍卫在宫墙下来回踱步,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刀剑的轻微碰撞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格外清晰。每走几步,他们都会停下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似乎在捕捉任何异动。 侍卫们刚一转过墙角,在宫殿一侧的树影深处,便有两个蹲着的身影悄悄松了口气。 小鱼侧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身旁的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荒谬感。不是说奕国的皇帝高高在上,威仪万千,一国之主吗?怎么眼前这位堂堂“天子”,竟然像个做贼似的蹲在阴影里?他有些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看错了人? 他压低嗓音,小声嘟囔道:“这不是奕国吗?你不是天子吗?我们为何如此偷偷摸摸的?” 玄眉头一皱,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小鱼安静。直到确认那一队侍卫完全走远,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中,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低沉而稳重:“我已经不在奕国多月,贸然现身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现在情况未明,等我确认一切妥当后再现身不迟。” 小鱼满脸无奈,瞅了一眼玄,低声嘀咕:“我们非得搞成这样?若是被逮住了,岂不是既尴尬又丢脸?” 他轻轻咂舌,心里不禁觉得荒唐,堂堂神尊啊,若有朝一日你恢复记忆,想起今夜,不知该作何感想?光是想象就觉得刺激啊。 “别嘟嘟囔囔的了,紧紧跟着我。” 小鱼嘴巴嘟得老高,虽说他现在已经算是堕落到了人间,但好歹也是从天界来的吧?现在跟在玄身后偷偷摸摸,真是丢了天界颜面。不过他心里虽有怨气,却还是紧紧跟着玄往前走。 没走多久,两人终于穿过一条宫道,来到一处偏殿。屋内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床榻,玄一进门便迅速点亮了蜡烛。烛光摇曳,温暖的橙黄色光晕瞬间驱散了宫殿的冷清。 小鱼原本还在抱怨,但当他看清床榻上的情景时,瞬间怔住了。只见那张华丽的床榻上,盘着一条金光灿灿的龙,神情威严,龙目半眯,似乎在沉睡,但那隐隐散发的威压让人忍不住腿软。 “这……天帝……您怎么来了?”小鱼大为吃惊,整个人惊得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压低的男声响起:“陛下?” 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确定和惊讶,似乎不敢相信门后真的是他所等待之人。 玄眉头一挑,沉声回应:“嗯。” 话音刚落,门被迅速推开,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的男子飞快地进了屋,随即又迅速关上门。来人一进门便单膝跪下,满脸激动,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陛下!您可回来了!陛下,您一切可好?”男子抬头望向玄,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难掩的兴奋。 玄微微点头,语气平静:“无碍。对了,朕回宫之事没有外传吧?” “是,”青炎点了点头,“您被带去天界之前交代过属下,所以除了我们自己的暗卫以外,属下都没有安排宫中侍卫在这一块巡逻……”玄微微点头,语气平静:“无碍。对了,朕回宫之事没有外传吧?” 他话音未落,忽然猛地一转头,目光死死地盯向寝殿内,“谁?” 只见床榻旁,一个少年正奇奇怪怪地对着雕刻的金龙龙头不停磕头。青炎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身形一闪,猛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伸向那诡异少年的肩头。可还未等他抓住,那少年便灵巧地一瞬间移动到了玄的身边。 “陛下小心!”青炎脸色骤变,心中一阵自责:自己又没护好陛下,这次他哪怕拼尽全力,也不能让陛下有任何差错。 谁知,玄却一脸镇定,还未待青炎有所动作,身后的少年竟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指着青炎,抱怨道:“他打我……”那少年一脸可怜兮兮地躲在玄身后,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满。 “嗯?”青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两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玄摇了摇头,向青炎解释道:“青炎,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是小鱼。若不是他在天界助朕脱身,朕也无法这么快回到人间。如今他再难回到天界,便随朕一同回来了。” 青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向小鱼鞠了一躬,神色恭敬:“得罪了。小鱼公子,您救了陛下,便是奕国的恩人。您尽可在奕国安心住下,任何需要青炎自当效劳。” 小鱼轻轻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意的模样。 玄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刚才在干嘛?” “我说你们这人界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把天帝陛下的分身也请来压床了?我这不是担心分身回天界打我小报告嘛,就想着先行几个大礼,让他通融一下,谁知道他压根儿不搭理我。”说着小鱼又向着床榻瞄了一眼。 小鱼挠了挠头,尴尬道:“我说你们这人界真是了不得,连天帝陛下的分身都请来压床了。我这不是怕他回天界打我小报告吗?就想着先给他磕几个头,通融通融,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分身?”青炎也忍不住看向床榻。 玄摇了摇头,指了指床榻上的龙纹,对青炎示意。青炎上前一步,伸手指向那盘踞的金龙头,说道:“小鱼公子,这不过是陛下寝宫的雕饰。人界尊陛下为真龙天子,陛下所有的物品都带有龙纹装饰,床榻上的金龙不过是雕刻。” 小鱼听完,脸上瞬间变得黑沉,他走到床边,狠狠地对着金龙头拍了一掌:“哼!骗得我好惨!” 玄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青炎的话:“好了,青炎,你也别太严肃。” 小鱼则对青炎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瞅了一眼:“哼,要你管。” 青炎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少年看起来虽是气质翩翩,但衣衫已经很脏了。青炎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打量了一下玄,果然,陛下的衣服也已然满是尘埃,显得疲惫不堪。 “陛下,这一路定然辛苦,属下去后院准备好温泉,陛下可以稍作休息。” 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久之后,温泉中氤氲着白雾,水汽蒸腾,宛如仙境。玄泡在温暖的泉水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筋骨舒展开来。一路奔波,他始终未能有片刻安宁,此刻的温泉仿佛洗去了一切疲惫。然而,苏千千的下落仍然像一道阴影压在他心头。不管如何,他都需要一个答案。无论生死,他都要见到她的踪迹。 他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听到“哗啦”一声水响。睁眼一看,水中竟扑腾着一条熟悉的小鱼。 “快……快……快把我捞出去……”小鱼在水中挣扎,声音中带着焦急与狼狈。 玄无奈地将小鱼捞了出来。小鱼化作人形后,狼狈地坐在池边,满脸惊魂未定:“天呐!你们这人间的池子怎么是热水?我差点就成一碗鱼汤了!” 第141章 讨价还价 小鱼还在温泉边念叨个不停,忽然,青炎急步赶来,神情严肃,带着几分压抑的紧张。他瞥了小鱼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些疑惑,却很快恢复了镇定,随即对玄恭敬地禀报:“陛下,魔界派了使者前来,已经在殿中等候。” 玄缓缓睁开双眸,眸色如深潭一般,幽暗深邃。他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隐约的威严:“知道了,朕马上过去。” 小鱼闻言,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我们才刚到,他们就紧随其后?魔界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他眉头微蹙,随后望向玄,带着几分不安,“我陪你一起去。” 玄抬手换上淡玄色的袍子,目光淡然而冷静,“你不必去。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天界有人涉足此事,但未必知道你是谁。你若露面,反倒暴露了身份,徒增变数。” “哦……”小鱼无奈地点点头,心中却仍有几分担忧,低声嘱咐道:“你小心,千万别冲动。” 玄微微颔首,话音未落,身影已如轻烟般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片寂静。小鱼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头的忧虑挥之不去。 殿内一身黑衣的剑南站得笔直,见玄迈步进来,剑南微微躬身行礼,礼数周到:“国君,墨帝派我前来,乃为苏千千姑娘之事。” 玄的脸色始终沉稳如常,目光深邃如夜,令人看不透任何情绪波动。 剑南微微侧头,四下打量,心里琢磨着为何不见消息里提到的天界之人,却听到玄淡淡开口:“不知魔界使者在找什么呢?” 剑南闻言立刻收回了目光,微微一躬身,赶紧说道:“国君,苏千千姑娘的死实属意外,还请国君节哀。” 青炎一听到苏千千的名字,心头猛然一震。苏千千的死讯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入他的心脏,血液顿时加速倒冲,眼神迅速瞥向玄。然而,玄的面容如冰川般冷峻,无一丝波澜。 玄对着剑南说道,“魔界来使,苏千千一事,朕自是信你们说的。但是苏千千有父有母,也是朕后宫嫔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我们人界的规矩。” 剑南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仍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冷声回应:“国君,苏千千姑娘遭受吸血兽重伤,形魂俱灭,实在无尸可寻。还请国君明查。” 玄冷笑一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锋芒毕露的怒意:“明查?你让朕怎么查?”他的语气如寒冰刺骨,目光中流露出无法压抑的杀气。 殿内的灯火轻轻摇曳,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仿佛一触即发的战场。青炎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随时准备迎接突如其来的变故。 玄的冷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几分讥讽,眼神如刀锋般直射向剑南,语气不屑:“不如,魔界也把自己的妖后送过来如何?一命抵一命,总是规矩吧。” 剑南神情一僵,脸色微变,“国君,妖后带苏千千姑娘入魔界,的确如此。但妖后并未加害于她,反而善待有加。如今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意外。若非苏千千姑娘执意要离开,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剑南捕捉到了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敏锐地抓住了机会,继续说道:“国君,您或许在天界久待,很多事情还不清楚。苏千千姑娘在星月妖后宫中,本是安然无恙。可自从天界强行将您带走,她便心神不宁,再也坐不住了。” 玄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但没有打断他,似乎在等待更多解释。 剑南察觉到玄的反应,继续说道:“墨帝和妖后得知此事后,屡次劝慰,想让她稍安勿躁,等他们找到办法营救您。可苏千千姑娘根本听不进劝告,执意要离开。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逃出了星月宫。”剑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在暗示,这一切并非魔界所愿。 玄的拳头渐渐握紧,听到这里,眼中怒火越发浓烈,但更多的却是压抑着的痛楚。 “魔界哪像天界和人界那般平和?虽然墨帝设了结界来保护妖后宫,但魔界毕竟凶险,尤其是那些妖兽,有些狡猾强大,能突破结界。苏千千姑娘遇上吸血妖兽,也是个意外。墨帝知道后,也赶过去尽力保护她了,但……”剑南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抬头看向玄,“终究还是是迟了一步。” 玄冷冷地看着剑南,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墨帝为何不来?在神瑜国时,他亲口答应朕,会给朕一个交代。” 剑南双手拱起,满是恭敬地回道:“国君,墨帝本是打算亲自前来,只是最近魔界事务繁多,实在脱不开身。”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墨帝让属下转告国君,如今神瑜国对奕国虎视眈眈,虽说我魔界从不插手人界之事,但苏千千姑娘之事,墨帝心感悲伤,所以今后万一奕国有难,魔界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玄冷冷地看着剑南,眼中闪烁着寒意,声音犹如冰刃:“所以,是让朕用苏千千的命,换奕国的平安是吗?” “国君万万不可误会,魔界绝无此意。墨帝只是希望借此机会,向国君表达对苏千千姑娘的不幸深感哀痛,并愿在未来协助奕国抵御外患。” 玄的眸子微眯,“协助?你们魔界如何协助?若朕没有记错的话,星月妖后本就是神瑜国的公主吧,神瑜国的月帝就是她的生母,若神瑜国攻来,你们魔界真的会信守承诺守护一国吗?朕找不到可以信任你们的任何理由。” 剑南心头一紧,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国君,苏千千姑娘的意外,魔界绝不想看到。还望国君能够为了奕国百姓考虑,有我们魔界做盟友,奕国便可无后顾之忧。” “盟友?”玄的声音仿佛从喉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冷酷的寒气,“朕也不需要你们的所谓‘盟友’。麻烦回去转告墨帝,苏千千之事,你们欠朕的命,必须偿还。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142章 一生的牢笼 玄挥了挥手,示意青炎将剑南带走,声音低沉而冷漠:“两国交战,不斩使臣。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你。但朕与卿,言尽于此。” 玄将殿内的灯火一一熄灭,将自己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夜幕静谧得让人窒息,他的心却无法平静。那个曾在深夜闯入寝宫,装得天不怕地不怕,却让他难以忘怀的苏千千,真的不在了吗? 他只觉得胸腔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攫住,而且越掐越紧,疼痛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心头的疼痛像蔓延的火焰,逐渐焚烧他的四肢百骸,最后燃至灵魂深处。他在黑夜中伸出手,指尖划过空无,终究却抓不到她的一丝一毫……他先是低声抽泣,这一路来,一直都憋住没失控的情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即使紧闭着双眸,泪水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 没有她在的每一秒,空气都宛如一根根银针一般,不断扎着他的心窝,那种疼,深入骨髓,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他第一次恨自己身居高位,恨这份无情的责任。他的痛,无法宣泄,只能深藏在灵魂深处。 门外,月光淡淡洒在石阶上,夜风轻拂,卷起一丝悲凉。小鱼和青炎静静地坐在那里。 小鱼抬头仰望星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早该这样发泄了,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哭呢。” 青炎依旧沉默,目光定格在某个虚无的远方,手却悄然紧握成拳,指节隐隐发白。那份压抑的愤怒与无力感在他的胸膛中翻腾。 “别摆出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小鱼的声音淡然,却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无论是魔界还是天界,终究不是你们人界能够比肩的。我并非看不起凡人,只是……不想看你们去送死罢了。” 然而,青炎知道他说得对,但每一个字都重重砸进了自己的心里,那股无法消解的愤怒像烈火般烧灼着。 过了许久,青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陛下……在天界,可还好?” 这些日子他每日每夜都在后悔,他自小就是玄的暗卫,他怎能躲在他的身后?他不敢问,可却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鱼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他反问一句,“不管他在天界如何,他的心上人没了,日子能好到哪里去呢?” 第二日寅时,天色微明,夜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青炎便早早地候在殿外,等着伺候玄更衣。 “陛下,”青炎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龙袍,忍不住开口,“属下冒昧,昨夜您才刚回宫,何不再多休息几日呢?” 玄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轻轻挥了挥手,语气不重却带着坚定:“朕已经让子民等了太久,不能再拖。” 青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苏将军如今暂代监国之职……陛下若想多歇息几日,也无妨。” 话音未落,青炎猛然地意识到自己失言,心中一惊,立刻跪倒在地,头深深垂下:“属下失言,死罪!” 玄微微转身,目光落在跪地的青炎身上,神色淡然却带着一丝无奈。他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青炎,千千之事,朕迟早都要和苏将军说,你不必一提到他便如此介怀。” 青炎依旧跪在地上,双拳紧握,声音颤抖:“陛下,属下死罪。千千主子之死,皆因属下无能,属下愿以死谢罪。” 他的头低垂至尘埃,内心充满了自责与痛苦。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悔恨,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面对陛下的痛苦。 玄默然片刻,目光沉重而复杂地注视着他。那压抑在心底的悲伤涌上来,触碰到久违的柔软与孤独。他深吸了一口气,“青炎,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千千之事,与你无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应该活在痛苦里。” 青炎抬起头,声音微微颤抖,“那陛下呢?陛下又是何尝痛苦……” 他看着玄,心中无数次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的疑虑,此刻终于溢于言表。 他知道,陛下看似镇定自若,但那深藏的痛苦,谁又能真正懂得? 玄眉间微微一动,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回应:“朕痛不痛,重要吗?”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无法掩盖的孤独和无奈。玄转身看向窗外的晨光,淡淡的阳光洒进殿内,照在他略显疲倦的脸上。 “朕的痛,无人能够承担。朕肩上的责任,朕的身份,决定了朕不能放纵自己去表现那份痛苦。无论如何,朕是一国之主,只要朕在位一日,都必须继续走下去。” 作为一国之君,玄早已将自己的情感深深埋藏在权力与责任之下。他的痛,不是流泪或崩溃可以纾解的,而是如同沉重的铁链,日复一日地将他困在孤独与责任的深渊里。 这也是他应得的,一生的牢笼。 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你若死了,那朕就真的孤身一人了。世间还有多少人可托?朕……不能再失去你。” “起来吧,朕需要你。” “属下遵旨。”青炎喉头一紧,他的嘴笨,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只知道今后,无论面对怎样的风雨,青炎都要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在陛下身边。 “上朝—!” 伴随着庄重的呼喊声,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金色的晨光穿过殿门,映照在殿内的玉阶上,光辉如瀑,铺展在玄的脚下。四周的钟鼓齐鸣,气氛威严肃穆。 玄披着龙袍,缓缓走出寝殿,青炎紧随其后。他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虽内心仍有痛楚未散,但此刻的他已将情绪深深藏匿,脸上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威严与沉静。 朝堂上,文武百官早已列于两侧,低头恭敬地等待着皇帝驾临。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的呼喊声,百官齐齐跪伏在地,整齐的声音在大殿中轰然响起:“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3章 心意 玄站定于龙座前,俯视着朝堂上跪伏的一众大臣。他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仿佛穿透每个人的内心。他缓缓抬手,声音浑厚而稳重:“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齐声应答,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大殿。众臣缓缓起身,悄然站回各自的位置,面色肃然,心中却各自涌动着不同的情绪。 玄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的群臣,眼神如刃,片刻不停。每一位大臣在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注视下,都不敢抬头对视,心中不免忐忑,猜测着陛下今日的心情与意图。陛下离宫已有一段时日,可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宫,朝堂上下无不心生疑虑。众臣彼此交换着眼神,心中各有盘算。这怕是有大事将至。 “朕不在的这些日子,有劳苏将军了。” 苏将军微微颔首,神态谦逊:“都是各位大臣帮衬着,臣只不过是做了应尽之责。” 玄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从苏将军身上移开,转而落在一旁的张太福身上。这位丞相一直以来都巴不得对他指手画脚,然而今日,张太福却出奇地安静,似乎刻意避开了与玄的眼神接触。 玄看着张丞相,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手指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语气似轻如重:“张丞相,朕这次远行,遇到了一些奇事,还想向您请教一二。退朝之后,丞相到朕的御书房来吧。” 他这句话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像一枚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 “臣遵旨。” “好,那今日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张太福在殿外踱步片刻,稳了稳心神,才缓缓迈步走进御书房。他一向自持身份、倨傲非常,平日里进殿时即便是面对陛下,也常带着几分老臣的骄傲。可今日不同,他心里清楚,陛下突然召见,显然已不容他像从前那般恃才放肆。 推开御书房厚重的门扉,张太福抬眼望去,玄坐于书案后,正翻阅着几本奏折,神情淡然,仿佛在等候一件早已安排妥当的事情。张太福心里发紧,尽管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表情,但步伐已不再像往日那般从容,带着几分隐隐的拘谨。 “陛下,臣来了。”张太福拱手行礼。 玄抬头扫了他一眼,未露半分情绪,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气氛一时间凝滞,张太福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只能等着陛下开口。 环顾四周,张太福突然发现,御书房内一向伺候在侧的大太监王德顺今日竟不见了踪影。王德顺可是宫中久居高位的老人,几乎每日跟随陛下左右,今日怎么会突然消失?张太福心里疑惑,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陛下,王公公今日不在吗?” 玄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冽,他微微抬眸,语气不轻不重,带着几分淡淡的警告:“张丞相,王德顺的去留,与你无关。你只需管好自己。” 此言一出,张太福心中猛然一震,后背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他低下头,不敢再问,双手紧紧握住袖口,生怕多一句话就踩到了陛下的雷区。 “丞相,此次朕路过覃州,见到了张云山,听说他是你的堂侄?” 张太福心中早已翻江倒海,额角的冷汗不断滑落。他听着玄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感觉每个字都像是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剑,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陛下,张云山那厮虽是臣的堂侄,但臣与他关系疏远,早已不再往来。” “哦?那就好。”玄的声音却听不出波澜。 “那你可知,他在覃州搞了一个孤亡岛啊?好像是……”玄故意顿了顿,“挖什么石头?” 张太福摇了摇头。 老狐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孤亡岛挖石走私矿石一事,正是他一手策划的。张云山不过是他安排的傀儡,明面上由他主持,实则幕后的指令,皆出自张太福之手。朝堂上暗中操作的利益链条,层层牵连着权贵与商贾,若这一切被揭露,便是灭族的大罪。 但只要陛下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说明他张太福在这朝堂之上还是有一席之地,还是能让陛下忌惮他张太福的势力的。 张太福整了整衣衫,脸上故作惊愕,露出极度无辜的表情,连连摇头:“陛下,这孤亡岛之事,臣确实从未耳闻!若知晓此事,臣定会严厉查办,绝不姑息。” 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张丞相心系朝堂,朕自然信你。不过,朕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玄淡淡说道,“这种走私矿石的事,按律当诛九族。丞相也知道,这等罪名,牵连甚广。” 张太福心头一沉,知道玄在步步紧逼,但他岂是能轻易让人抓住把柄的老狐狸?他立刻做出一副愧疚模样,连忙低头:“陛下明鉴,臣绝无半点私心!” “丞相真是为国为民,朕自然信你。不过,为了天下人的口舌,也为了你张家免遭祸患,丞相该早做打算,免得牵连过广。” “为证明清白,臣愿交出三年俸禄,捐献国库,以表臣忠心!至于张云山,臣也一定会全力协助陛下彻查!” “对了,还有封后一事,朕觉得也该定下来了。” 张太福一听“封后一事”,心中猛然一紧。他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运作,希望自己的女儿张宁儿能入主后宫,成为皇后。张家势力雄厚,朝中许多大臣都是他的人脉。此次陛下不在朝中,他虽失了监国一职,但也将关系都打点妥当,就等女儿一句封后了。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陛下圣明,确实,封后之事关乎国运,臣也时常挂心。只是臣女张宁儿……虽蒙陛下看重,但臣恐怕宁儿才德尚有不足。” 玄微微一笑,“丞相果然忠诚为国,不贪私利。关乎社稷之事,朕就知道,丞相必然能明辨轻重。” 当夜,在张太福如蒙大赦,连忙俯身告退,额头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领。在他颤颤巍巍走出御书房之后,只听得陛下颁下旨意: “苏家有女,千千,恭谦尚德,品行端正,护国有功,今封为皇后,册封礼仪从简,昭告天下,永昭典范。” 千千,朕的心意,还是晚了。 第144章 封后 玄帝的封后诏令一经颁布,朝堂上竟然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对于大臣们来说,这个决策无论轻重,或涉及后宫,或影响国体,皆非等闲之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朝堂之上无人反对。最为关键的原因,是玄帝早已将张太福压制住了。陛下一回宫,便杀鸡儆猴,震慑之效立竿见影。 如今,张太福一派唯恐触怒龙颜,连一个不合时宜的字都不敢吐露。尽管新皇后尚未露面,却依然听得满朝大臣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另一边,那些无派系、无根基的官员对苏家千金登上后位倒是心悦诚服。苏湛的清廉声名在朝中颇具分量,女儿能得此荣耀,自然博得不少人的支持。就连那些一贯冷眼旁观的老臣们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圣旨颇有深意,总好过让张太福一派独占鳌头。 权谋纵横的朝堂,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可以独掌乾坤的地方。 可后宫却不会如此。更确切地说,玄收的这个后宫,可没这个脑子。 这条旨意在后宫瞬间就炸了锅。 小太监晏春手持圣旨,神情肃然,目光微垂,对正跪在地上的张宁儿说道:“宁妃娘娘,还请您速速更衣,今后您也不要再着这正红色的服饰,于礼不合。” 张宁儿的双手几乎将帕子拧烂,但她仍旧保持着恭顺的神色,语气恭敬道:“是。” 而一旁的陆尧却显得有些缺心少弦,她不忿地说道:“哪里来的小太监,狐假虎威的嘴脸!这苏千千随陛下外出之后,也不见归宫,居然就这样封了皇后?她人都不在,还能做得了六宫之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言一出,满殿的嫔妃们纷纷低下头,背脊发凉。就在此时,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晏春甩手一记耳光,打得陆尧瞠目结舌,眼冒金星。 “你个狗奴才、死太监,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陆尧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晏春拂了拂衣袖,一脸正气地回道:“陆淑仪,您若是单骂奴才,是猪是狗,就算是猪狗不如,奴才都会笑着听着,可您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蔑视圣旨,这可是大不敬。” “本宫没有!”陆尧一口否认,“你休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陆淑仪,您方才的言辞,这里的娘娘们可都听见了。蔑视圣旨,乃是死罪,尤其是这道封后的旨意,乃是陛下亲口御批,若传出去,诛九族也不为过。” 晏春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陆尧心头。她四下扫视跪着的嫔妃们,个个面露惧色,却又隐隐带着幸灾乐祸。陆尧终于闭嘴了。 晏春的话无疑是一道妙计,那些妃子们巴不得抓到其他人的把柄,如今,陆尧的死穴已被暴露,岂有不踩上一脚的道理? 再说了,晏春虽然是个小太监,但王德顺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宫之事就由这位晏春公公一手操办了,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得罪晏春。 圣旨听完了,嫔妃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宫的路上,却唯独没有人愿意和陆尧走一块儿。 但陆尧却还是眼巴巴地凑到了张宁儿跟前,“宁姐姐,你也真可怜,以后都不能喜欢正红色了。” 张宁儿没好气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光是本宫,除了皇后,后宫所有人都不能穿正红色。” “宁姐姐,你的父亲不是丞相吗?莫非丞相还比不上将军吗?” 张宁儿斜眼瞥了她一眼,心中掠过一丝嘲讽,这陆尧是故意挑事,还是愚不可及? “圣旨已下,我们就做好自己的就可以了。” 张宁儿虽然心中不服,但这句话却是真心的。毕竟,这苏千千人都不在这儿,陛下就颁了旨,谁知道苏千千什么时候回来?没有皇后的后宫,还不是她张宁儿说了算? 当然这些话,堪比猪队友的陆尧是绝对不会明白的。要不是看在她陆家是户部尚书,陆家总是给陆尧送一些金银珠宝,陆尧也会每次都给分给自己一些,还有些利用价值,她才懒得和陆尧结交。 “对了,当时跟着陛下外游的不是还有钟淑媛吗?她怎么没回来?”跟在张宁儿而后面的一个嫔妃小心翼翼地问道。 另一位摇了摇头,“陛下没说,哪轮得到我们去问呢?这后宫里啊,最缺的是女人,最不缺的也是女人。“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任何人的缺席,都意味着另一个人的机会。 此时,御书房内气氛沉重,礼部侍郎钟谦闻颤颤巍巍地站在殿前,脸上布满忧愁与惶恐。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开口问道:“陛下,臣只想问一句,小女清梅……可还活在世上?” 玄帝坐在龙椅上,眉目如刀,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淡与威严。他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钟谦闻,淡淡答道:“她活着。朕曾让她随行回来,至于她如今去了何处,朕不能告诉你。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钟谦闻听到女儿尚在人世,心中一震,仿佛一块巨石落地,然而那一丝安慰很快被更深的无奈与痛苦取代。他的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悄然滑落。 身为父亲,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女儿。清梅从小便聪慧果敢,一向有自己的打算。即便他教诲她,要守住本分,切莫妄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可她的决心从来无人能够阻挡。一旦清梅做出了决定,便是九死无悔,而家人从来不在她的选择之中。 他哽咽着磕头:“谢陛下……” 钟谦闻告退后,御书房的气氛依旧凝重,玄帝手指轻敲着龙案,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思。 玄帝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夜色如墨,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宫殿的屋檐上。他语气低沉但坚定:“青炎,随朕去苏将军府。” 青炎一愣,心头骤然一紧,迟疑道:“陛下,眼下您刚回朝,压制着张丞相,万一苏将军若是知道了千金苏千千的死讯后,会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玄帝猛然转身,目光如鹰般锐利,打断了他:“青炎,不管结果如何,朕都要去,朕应该去。” 第145章 失去 苏府总管恭恭敬敬地将热茶奉至玄帝面前,手微微发抖,额头冒着细汗,整个人依旧有些恍惚不安。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只带着一个亲信青炎便悄然出了宫,甚至孤身前来拜访当朝大臣苏将军府,这种事,放眼整个大晟朝,都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总管回想起方才在门口拦住这位陌生客人时的情景,心中仍旧后怕不已。那时,他不过以为是寻常来访之人,毕竟深夜造访将军府颇为反常,便上前询问来人是谁,有何贵干?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当今皇帝!再一想自己差点阻拦了帝驾,若非将军及时回府,恐怕他的脑袋今日就得搬家了。 更让他不解的是,按理说,帝王无论走到哪里,皆该端坐主位以示尊贵。然而,玄帝此刻却执意坐在客位,淡然自若,丝毫没有显示出一国之君的威严。这一切让总管百思不得其解,堂堂天子为何如此行事,实在让人费解。 苏湛领着夫人、三子苏乾、六子苏乐站在玄帝面前,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妄自揣测。 “陛下万安。” 玄抬眸,目光扫过苏家众人,神色平静如水,深邃的目光中却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苏湛与家人都静静站在一旁,屏息以待,偌大的厅堂内只听得烛火轻轻跳动的声音,气氛凝重而肃穆。 玄帝轻叹一声,眼神黯淡,“苏将军,朕此行,不为别事,只为告诉你有关千千的消息。” 此言一出,苏夫人立刻就扶上了苏湛的手腕,脸色苍白得吓人。 说实话,他们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本该说陛下封了苏千千为后,是何等的荣誉,可细细想来苏千千随玄帝外出后,直到封后旨意之后,都没有向家里送平安信,如今陛下亲自到府,又提及她,怕是事态不妙。 苏湛强忍心中的不安,沉声问道:“陛下,臣想先问一句……千千……她在外可安好?” 玄摇了摇头。 天昏地暗间,苏府一家人只觉得天塌了。 “苏千千随朕出使神瑜国时,原本一切顺利。她一向机智,处理事务从不让朕失望。然而星月妖后却突然带她去了魔界……” “魔界?”苏湛的心猛地一紧,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虽是武将,平日里处变不惊,可听到“魔界”二字,内心还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魔界是极为恐怖之地,怎会与他女儿牵扯上关系? 玄帝看着苏湛的神情变化,目光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他知道这段话会带来何等沉重的打击,但他必须说清楚:“苏千千到了神瑜国之后,不知为何众人都说她长得像神瑜国嫁入天界的千然公主。之后,事情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苏夫人先是一怔,身体猛地向前一倒,险些跌落了下去,苏乐紧忙扶住她,眼中已噙满泪水。 玄的眼中掠过一抹沉痛,“前些日子魔界派使者前来,说苏千千在逃离魔界的时候遇到了妖兽,伤了根本,殁了……” 整个厅堂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烛火在无声地跳动。 苏湛的脸色霎时如纸般苍白,身形剧震,仿佛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空。他的双眼充满血丝,呼吸急促,似乎不敢相信玄帝所说的每一个字。 苏夫人终于承受不住,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失声痛哭:“我的七七……她……她真的走了?” 玄帝深吸一口气,“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苏湛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脸色痛苦至极。他眼中的泪光终究无法掩盖,胸中如翻江倒海般的愤怒与悲痛在瞬间爆发:“陛下!千千是我的独女……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该……” 就在这时,苏乐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捏紧了拳头,突然冲向玄帝。他目光充满了怒火与绝望,一把抓住玄帝的前襟,声音中夹杂着悲痛与愤怒:“为何不派军去魔界救人?你怕魔界,我们苏家军不怕!你既然带着她走,就要为她负责啊!” 苏乐眼前是那个被他们兄弟六个挣扎抢着去背的小姑娘,又是那个一身出嫁的红衣,靠在三哥背上,对着他欲言又止的七七。若她安好,便是晴天。可是如今,要他如何去相信,七七已经不在了? 苏乐抓得更紧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凭你一句话,就能定了七七的生死吗?我不信!我不信!” 青炎见苏乐失控,正准备上前制止,但苏乾和苏湛更快他一步,一把抓住苏乐。 苏湛厉声呵斥道:“苏乐,放肆!不许对陛下无礼!” 苏乐被父亲和哥哥按住,他挣扎着,眼中充满泪水,声音沙哑而哽咽:“父亲!七七是我们家的宝贝,她怎么会死?她虽然调皮,可最是会心疼人的!她怎么可能会舍得让我们难过?绝对不可能的!父亲,求求你了,我们去魔界救七七啊!” 苏湛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玄帝,“陛下,苏家世代忠心耿耿,今日,苏乐冲动,实在是失礼,陛下恕罪。” 苏湛的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手指微微颤抖着,握紧了扶手,却依然难掩他心中的痛苦。他缓缓坐回了椅子上,目光空洞而黯淡,原本坚毅的身躯显得无比疲惫。曾经挺拔如山的将军,此刻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苏乾,一直没有开口,直到看到家父落座,他才缓缓走上前一步。 面对玄帝,他礼貌地问道:“陛下,今日您亲自前来我们苏家,不知是以何身份?是以九五之尊,还是……作为我苏家的女婿?”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骤然一凝。 玄对上苏乾的眼神,开口回答道:“朕今日,前来苏府,不是以帝王身份……而是作为苏千千的夫婿。” 苏乾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微微点头,语气平淡如常,“好。” 话音刚落,苏乾猛地迈步上前,拳头紧握,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拳挥向玄帝的脸。 这一拳很是用力,打得玄帝一个踉跄,嘴角立刻就渗出了血迹。玄并未躲避,更是伸手让青炎和众人不要阻拦。 “这一拳,是你没有好好照顾七七!” 然而,苏乾并没有停下,怒火依旧在胸中翻腾。他再次挥出一拳,拳风呼啸而过,重重落在玄帝的胸膛。玄帝的身体剧烈晃动,呼吸一滞,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这一拳,”苏乾眼神如炬,声音低沉而沙哑,“是你当时不顾我们的反对,硬要娶她入宫!” 他的话如同利刃般直插玄的内心。 苏家曾反对这场婚事,苏千千也曾说过不愿意入宫,都是他一意孤行,强行将苏千千带入皇宫。如今,他们失去了最爱的七七,他也永远失去了她…… 第146章 定会相见 苏乾在挥出几拳之后,终于停下了手,喘着粗气,怒火在他的胸膛里如炽热的火焰般燃烧着。他强压着心中的情感,眼中却依然透着难以平复的悲愤。 “今日之事,是我苏乾一人所为。”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地说道,“若妹婿要追究责任,那便冲我一人来,莫牵连我苏家。” 玄帝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神情依旧平静。他抬眸看向苏乾,轻叹一声,“若朕一开始就要追究,便不会亲自前来。” 玄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苏湛,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沉痛,“终究是朕负了千千,负了将军府。若不是这帝王的身份束缚,朕甚至想过,陪着千千一起共赴九泉又如何。可朕身为帝王,肩负着天下苍生,身不由己。将军,望你能理解。” 苏湛依靠着椅子的扶手,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但目光依旧坚定。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悲痛与无奈,“我家七七虽然偶有任性,但她的心怀苍生,绝不忍百姓受苦。陛下,您既然明白身在其位,便要担起责任,您已经辜负了七七的心愿……切勿辜负了奕国子民的期望……” 玄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格外沉重。 送走玄帝之后,苏府陷入一片沉寂。苏乐心中的悲痛再也无法压抑,他看向苏湛说道:“爹,那我去准备白幡吧!即使七七没有回归故里,我们也得为她引魂,让她回家。” “不许去!”苏湛的声音忽然变得威严而冷厉。 苏乐满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眼中充满了质疑和愤怒,“为什么?!” 苏乾走上前,轻轻搭上苏乐的肩膀,眼中满是无奈与劝慰,“六弟,一旦将军府为七七操办白事,千千的死讯必然会在朝堂和奕国上下引发轩然大波。到那时,朝堂的局势将不可控制,奕国的稳定恐怕也会受到威胁。”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这些!”苏乐痛苦地嘶吼道,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转头看向母亲,哀求道:“娘,求您劝劝爹吧!七七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得为她撑起回家的路啊!” 苏夫人泪如雨下,心碎得几乎无法言语。她走上前,紧紧拥住自己的孩子,声音哽咽,“孩子啊,娘明白,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可是,我们除了是她的父母,你们除了是她的兄长,更肩负着将军府的责任啊!” 苏乐听完母亲的话,从苏母的怀抱中将自己硬生生地抽了出来,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身体微微颤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摇着头,眼神里满是不解与愤怒。 “我……不懂……”他声音嘶哑,他望着父亲和兄长,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拉扯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纠缠不清。 “你们都疯了,怎么能就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啊……”苏乐转身快步跑向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苏湛和苏夫人相视无言,苏湛的脸色愈发苍白,心中似有千斤重担压迫,无法言表的愧疚与沉痛涌上心头。 苏乾缓步走到父母身边,“爹,娘,六弟只是太难过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等他冷静下来,他会想通的。” 苏夫人泪眼婆娑,轻轻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吧……”苏湛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疲惫和痛苦显而易见。 他长长叹了口气,胸中仿佛压着巨石,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来。 陛下封了千千为后,原本是苏家莫大的荣耀,整个朝堂皆为此事轰动。可如今若有人得知她已不在人世,且死于魔界,那后果将不堪设想。首先,心怀叵测之人定会趁此机会挑拨,逼迫奕国出兵魔界。这不仅是以卵击石,更会将奕国推向战火纷飞的边缘;其次,朝中必然会有人质疑苏家的忠诚,怀疑这位已故皇后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第三,部分大臣可能会借此大做文章,声称陛下封了一个亡人为后,乃是对宗祠的不孝之举,趁机煽动朝堂上下的不满情绪,甚至进一步动摇奕国的根基。 这样的结果,对于奕国、对于苏家,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灭顶之灾。 “这是将军府的责任,也是苏家的宿命……”苏湛低声自语,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两半。苏乐的痛苦和反应,苏湛怎么会不明白呢?作为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接回七七的灵魂,为她立灵堂、焚香引魂。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掌上明珠般的心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异界而不为她哀悼? 可作为一国的重臣,他必须将国家大局放在首位。他必须做出这个冷酷的决定,忍痛压下丧女的悲哀,压下为女儿立白幡的念头。身为苏家之主,他更是无力安慰妻儿心中的伤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在痛苦中煎熬,却束手无策。 夜色沉沉,玄帝闭目靠在马车内上,脸上显现出几分倦意。青炎坐在他身边,手脚麻利地为玄处理着嘴角的伤口。 “陛下,挨揍的事,让臣来就好了。您是九五之尊,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啊!” 玄帝睁开眼睛,“你不明白,青炎。若说朕作为天子,都无法宽解失去千千之痛,那作为臣子的苏家呢?他们心中的痛苦,至少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且,朕虽是天子,但也是千千的夫婿。朕负了她,也负了苏家。朕本该为她尽全力守护,可终究没能做到。这几拳,挨得不冤,甚至都不足以弥补朕心中的愧疚。” 玄帝抬眼看向车外,夜色如墨,深沉无边。 “先别回宫,朕想去城楼上看看。” 青炎一愣,犹豫片刻,吩咐侍从停下马车。 玄帝披着夜色,独自踏上了高高的城楼。 夜风凛冽,吹动着玄帝的衣袍,在这高处,整个都城尽收眼底。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风声如诉。他缓缓走到城墙边缘,抬眼望向远方,灯火在夜色中点点闪烁,似乎昭示着这一片土地上千家万户的生活与希望。 “千千,若你还在这里,或许会笑我愚蠢吧。”他喃喃自语着,又静静等待着,仿佛回答他的是那呼啸的风。 “我知道,这一生,我若无法守护这片土地的百姓,那以后我见你时,你定会生气的。我一定要给奕国一个太平盛世。这是我对你的誓言。” 玄明白,自己承载着无数的责任与期待,也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誓言。无论未来有多么艰难,他都将以帝王之名,护佑这片大地的安宁与繁荣。 今后他将作为一个帝王去活,不能再继续沉湎于个人的哀痛。 玄睁开眼,眼中的坚毅愈发清明。 “千千,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们定会相见。” 第147章 划清界限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冲入神瑜国的主殿,手中高举着前线传来的紧急军令,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急与不安。 “月帝!灵洲城,已破!” 霎时,朝堂上群臣哗然,低语与惊呼声此起彼伏,瞬间点燃了紧绷的气氛。 “奕国大军已连破我三城,前线粮草匮乏,形势危急,还请月帝早作决断!” 纳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深沉。这奕国仿佛突然间变了天性,半年之前,不知为何骤然举兵犯境。 自奕国玄帝从天界逃回人界,这十年来,神瑜国军队虽然依旧与奕国边陲对峙,却也未曾有如此大的冲突,奕国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放肆?! 纳月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心中波澜未显,但心底的冷意却逐渐攀升。一些大臣已经开始唇枪舌战。 “月帝,如今敌强我弱,倘若继续作战,只怕损失惨重。奕国此番来势汹汹,恐怕也是因为有备而来,不如派人议和,或许还能保住剩下的城池,挽回几分局势。” “没错,陛下。兵马粮草不济,士兵士气低落,若再拖下去,前方恐怕难以支撑。请月帝三思,莫让我神瑜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纳月听得眉头轻皱,正准备开口,另一名大臣忽而出列,语气更为急切:“月帝,臣以为奕国狼子野心,若我们此时示弱求和,他们定会步步紧逼,不会轻易收手!还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暂退一步,主动交出部分边城,以求保全我主城安危,延续国祚!”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掀起一片附和之声,群臣纷纷点头,议论声此起彼伏,竟无人赞同继续抗战。纳月听着,心中愈发寒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月帝,臣有一策,或可解当下困局。”又站出来一位大臣。 纳月眼神微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顿了顿,随即沉声道:“星月妖后乃月帝血脉,月帝何不借助星月妖后的关系?若能请她出面,向妖帝求援,助我神瑜一臂之力,讨伐奕国!”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如沸水般沸腾开来。群臣纷纷窃窃私语,有的面露疑虑,有的则显得跃跃欲试。 “荒唐!”一名老臣立刻跳出反驳,语气激愤,“与魔族结盟,一旦传扬出去,神瑜国威何存?民心必将动摇!”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又有一名大臣忍不住出列,急切地附和道:“月帝,神瑜国还有一位千然公主,早已嫁入天界。天界势力庞大,若能请她求助天帝,让天界相助我神瑜,或许也是一条生路!” 朝堂上再次掀起一片骚动,许多官员开始交头接耳,似乎这一提议点燃了他们的希望。 就在此时,纳月忽然冷哼一声,猛然扬手,冷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都给朕闭嘴!” 群臣的声音戛然而止,殿中瞬间陷入死寂。纳月目光如冰,扫视着这一堆蠢材,语气中透出压抑已久的怒火:“妖界也好,天界也罢,难道神瑜如今沦落到只能仰仗外力的地步?!” 众臣惶恐,不敢再言,纷纷低下头去。 纳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如今最紧要的,不是寄望外族之力,而是弄清楚奕国为何突然强大起来。十年前,奕国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国,为何短短半年内,连破我三城?他们到底依仗何物?谁愿意前往奕国,探明其中缘由?” 群臣纷纷低下头去,没人敢出声应答。毕竟,奕国如今步步紧逼,前去探查无异于以身犯险,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 纳月冷笑一声,“尔等平日里争权夺利,拉党结派,无所不为,而在国难当头之时,却无人敢挺身而出。这神瑜的江山,难道就无人愿为之舍命?!” 就在纳月怒火渐炽,满朝文武依旧沉默之时,忽然从朝堂的后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臣愿意前往。” 这一声突兀且坚定,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响亮,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只见从人群后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衣饰并非朝堂重臣的华服,而是一身素雅的衣袍,面容俊逸,还透着几分柔和之色。 “到殿前说话。”纳月应道。 他走到殿前,神情从容,微微抱拳:“奴才木梃,愿替月帝前往奕国,查明真相。” 木梃这番话音刚落,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群臣面露惊讶,甚至有人忍不住轻嗤出声。 毕竟,木梃不是朝臣,更非将军,而是他们这些人臣都瞧不起的面首。他的身份在神瑜朝堂上早已不是秘密,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受男卑女尊之人,有什么能力去敌国呢? 窃窃私语声在朝堂中渐起,鄙夷与怀疑的目光如潮水般涌向木梃。 “这等大事,岂是他这等人能担的?”有大臣低声嘲讽,语气中满是轻蔑,“不过是……咳咳,仗着宠爱罢了,如何能肩负这般重任?” “连朝堂重臣、战场悍将都畏惧不前,他却敢自荐?”另一位官员冷笑,语带讥讽,“不过是沽名钓誉,想借此邀功吧!” 然而,木梃神色不变,直视纳月:“奴才虽不通朝堂政事,但此去奕国,非勇无畏者不可为。臣虽卑微,愿以此身为月帝分忧。” 纳月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木梃。 “你可知此去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性命难保?” 木梃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奴才知道。但,奴才不惧。” 魔界幽冥宫。 星月站在墨尘旁边,座下剑南恭敬地立着,汇报着前线的消息: “神瑜国如今危急,奕国大军连夺三城,前方形势岌岌可危。” 听闻此言,墨尘微微转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星月身上,“怎么?妖后如今心系故国,想要出手帮神瑜国了?” 星月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你又何必在此时揶揄我?自从十年前的三界盛宴后,我早已与神瑜国划清界限。如今,神瑜国是兴是亡,与我再无半点干系。” 十年光阴,已将她与过去的牵绊斩断,如今她只是魔界的星月妖后,再也不是神瑜的公主。 “不管你作何想,”墨尘顿了顿,“魔界绝不会插手这场纷争,更不会为神瑜国出手。” 星月正要回应,突然,一道柔美清脆的声音从外传来,“墨尘……?” 声音柔和如风,还带着一丝亲昵与依恋。 原本还冷峻的墨尘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眉间的严肃顷刻化作温柔。他侧过身,望向殿门外,眼中满是宠溺:“千然?你来了?快进来。” 第148章 皮囊 星月的眸光微微一动,随着那柔软的脚步声靠近,她抬眼望向殿门外。千然的身影徐徐而来,今日她穿着一袭暗紫色的长裙,衣袖上的流苏随步摇曳,映衬得她更加柔美娇俏。 可星月记忆中的千然,不爱矫作,最喜的是清新淡雅。 所以即使千然已经在魔界生活了近十年,星月依旧不习惯见她如此装扮。 千然步入殿中,脸上挂着那如常的甜美笑容,双眼似秋水般澄澈,目光先是落在墨尘身上,随即转向星月,带着一丝依恋与亲近。 “星月姐姐。”千然轻轻唤了一声。 星月嘴角轻扬,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微微点头:“千然来了。” 墨尘看着她,眼神更加柔和,在她面前,刚才对待星月那般的冷峻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宠爱与温情。他将妖奴刚奉上的点心轻轻地递到千然面前,声音柔和得如同另一个人:“怎么了?不喜欢我给你买的风筝?怎么现在跑来我这儿了?” 千然偎依在他身旁,扬起脸,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风筝我当然喜欢啊,可是一直玩也会厌啊。听说前几天有新来的商队带来了许多稀奇的玩意儿。我就想去市集瞧瞧。” 墨尘眼中划过一丝宠溺,轻轻点头:“想去市集?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天我忙完了就陪你去。” 千然嘟了嘟嘴,一脸的失望,“啊?我就想今天去……听说他们带来的东西可招人喜欢了,万一都卖完了,我还去作甚啊?” “市集人太多了,我不放心。你听话,过几天我陪你去。” 千然一听,就如同一朵打了霜的花朵,蔫了,干巴巴地坐在墨尘旁边,一言不发。 星月站在一旁,目光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千然想去便让她去吧,若你不方便,多派些侍卫随行,倒也无妨。” 墨尘又往千然面前递了杯水,“天气炎热,你喝些梅子水消消暑。”然后转身对剑南说道,“去通知长老,今夜我就不去赴宴了。” 转而,墨尘温柔地看向千然,目光宠溺如水:“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千然的失落瞬间一扫而光,笑得像初绽的花朵,双眼弯成了明亮的月牙:“满意满意!十分满意!谢谢你,墨尘!那你先处理手上的事儿,我先去放风筝啦。” 千然的笑容,墨尘的宠爱,这一切,星月尽收眼底。她的目光追随着千然的背影,略微掠过她的暗紫色衣裳,心底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千然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她。 醒来后的千然没有苏千千的记忆,甚至连前世千然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就好似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简单而模糊,所有的颜色,都是墨尘一手调配的,一切的认知,都源自于墨尘。 所以现在的千然,心里自然都是墨尘。 她以为自己是魔界的公主,是墨尘的心头宝,而她自己却全然不知,那个曾与天界、神瑜国、奕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自己早已消失不见。 她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样好玩吗?” 墨尘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千然离去的方向,听到星月的声音时,他微微侧首,目光中带着一丝淡然的冷意,轻抿薄唇,“你没看见千然每天的笑容吗?她是快乐的。所以,我也是幸福的。” 星月轻笑一声,“千然现在的笑、她的快乐,甚至她的世界,都是你一手编造的。你塑造了她的记忆,甚至她的性情都未曾脱离你所设定的轨迹。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墨尘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渐渐变得冷冽,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他那惯常的冷峻。 星月继续说道:“你给她编织了一个梦境,让她以为自己是魔界的公主,根本不曾怀疑或探究过去。她不过是个失去自我、按照你的意愿和喜好,被你重新塑造的玩偶罢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就是你喜欢的千然吗?” “闭嘴!”墨尘怒吼道,“只要她开心,一切都值得!” 这是星月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墨尘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 “墨尘,你骗了千然不说,你还要骗自己到何时?如今的千然,都是你一厢情愿的产物。你这样保护她,宠她,让她远离过去的一切,甚至让她远离真正的自己。你看看她现在的喜好,和以前根本不同!不过是空有着千然的皮囊罢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若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虚假编造的,她会原谅你吗?你还能如何面对她?” 墨尘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他猛地转身,直视星月,冷冷道:“她永远不会知道。” 星月眸光一沉,未再言语,正准备转身离开。可就在她即将迈步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从身后袭来,墨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力道之强,让她猝不及防。她纤细的身躯被迫向前,与墨尘近在咫尺, “你最好能管住你的嘴。像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星月抬起头,对上墨尘的眸子,“你要怕的,远不止是我会不会多嘴吧?” 墨尘眼神更加阴冷,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他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忘了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 星月她并未挣扎,目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我记得自己的身份。” 墨尘的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后,冷冷松开了她的手,“记住你的话,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星月走后,墨尘眼神中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孤寂。 十年前,当他用至宝凤翎并拼尽半身灵力将千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时,他也未曾料到,眼前复活的千然,会宛若新生儿一般。 墨尘站在她的床榻前,静静地注视着她,本以为她会认出他,甚至会开口叫他的名字。 那是他最深爱的人,神瑜国的公主,千然。 可她只是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困惑与无措,仿佛对这个世界毫无认知。她望着他,目光清澈无瑕,嘴唇微微张开,却吐出了最陌生的疑问:“你是谁?” 甚至墨尘叫来了星月,至少,那是千然曾经最爱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可一切都是徒劳。 第149章 牢笼 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有的过往,开心的或是悲伤的,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任由墨尘如何期待,都无法让她恢复半分。 墨尘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现在的千然无忧无虑,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千然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他终于站在了她的世界里,所以她不再会有任何危险。 虽然他爱的始于过去的千然,但他能守护住现在的她。 而深埋在墨尘心底的那份失落,还是不可避免地时常浮现。 尤其是当他看见千然时,那些曾经与她有关的片段总会悄然划过他的脑海——那些他拼命想要忘记,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 “她永远不会知道。”墨尘喃喃自语,仿佛在向自己承诺。 他宁愿让永远不要触碰那些她不该知道的真相。他不愿意她再有任何危险。 墨尘自然明白星月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他懂却不代表他愿意别人去说。对于现在的千然,他确信自己的情感是有爱的,有浓浓的宠溺,当然还有不安。所以任何危险,他都要为她提前排除。 墨尘赶紧处理完了手上的事,便如约带着千然去了市集。 千然走在墨尘前面,一路上蹦蹦跳跳,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她真的特别喜欢热闹,因为墨尘对自己过于保护,所以很少有去市集的机会。不过她从来没有怪过墨尘,她知道墨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千然走到一个精致的摊位前,目光被一串玲珑剔透的小铃铛吸引住。 那些铃铛的表面雕刻着细腻的花纹,轻轻晃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转过头,微微侧脸,朝着摊主问道:“这是风铃吗?”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温和且恭谨:“姑娘这叫许愿铃。” 千然轻轻重复了一遍:“许愿铃?”她眨了眨眼睛,眼神愈发好奇,“可它和风铃一模一样,有何特别之处?” 摊主解释道:“传说只要诚心许愿,将心愿悄悄告诉它,风一吹,铃声响起,您的愿望便会被天上的星辰听到,终有一天会实现。” 听到这个解释,千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只发现了宝藏的小鹿。 “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吗?”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个铃铛,目光凝视着那细腻的雕刻和摇曳的流苏。 摊主看了眼墨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心诚则灵。” 墨尘站在千然身旁沉默不语,这世间哪有什么许愿铃呢?不过是商贩的噱头罢了。不过他喜欢看着千然这般欢喜期待的模样,于是便轻声对千然说道:“喜欢就买。” 摊主忙不迭地鞠躬致谢,千然则欢天喜地地把风铃捧在手心,如获珍宝。 墨尘尽管知道这许愿铃不过是个市集中的玩物,但他依然忍不住问道:“你想许什么心愿?” 千然的笑容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般清澈明亮,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秘密呀!不能告诉你,不然愿望就不灵了。” 千然一路上逛得开心,时不时被摊位上的小玩意儿吸引,拉着墨尘走走停停,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千然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 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那些看似寻常的行人中,有几张面孔让她觉得十分眼熟,好像似曾在魔宫里见过……她猛然回头看向墨尘。 墨尘自然是察觉到她的异常,微微蹙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墨尘,你老实说……”千然顿了顿,“这里的人不会是你派来的吧?” 墨尘神色微微一滞,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直言不讳:“我命剑南将市集的行人都换成了自己人,这样你逛起来就更放心了。” 千然怔怔地看着墨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解:“你把所有人……都换掉了?” 墨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有路人是我们的人。店家都是商队来的,剑南也都去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千然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那股轻松愉快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墨尘,我……只是想看看真实的市集,凑个热闹,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保护。”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无法言明的疲惫和失望。 墨尘轻轻抬手,抚上千然的乌发,“怎么了?生气了?” 千然摇摇头,“我自然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让商队直接宫里来送货。可好?” 千然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看似繁华的市集,却如同墨尘为她布下的牢笼,虽然外表华丽,却没有一丝真正的自由。 千然继续往前走着,脚步却显得有些沉重。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兴致勃勃地停留在各个摊位前,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失落与倦意。 每走几步,她都能感觉到周围那些“行人”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这种无形的监视让她原本的快乐彻底消散。 终于,千然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睑,轻声说道:“墨尘,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墨尘看着千然脸上那抹消失的笑意,心中涌上一股沉重的负罪感。那双本该充满欢喜与兴奋的眼睛,如今染上了一抹他最不愿见到的失望。 “千然……”他低声唤道,眼中透着温柔与歉意,仿佛想要弥补什么。但话到嘴边,墨尘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我们回去。”墨尘终究没有再坚持,低声答应了她。 他绝不会让她置身于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她的安危,远比她的快乐更重要。只要她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可以用无尽的呵护与宠爱去弥补她的任何遗憾。 千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跟在墨尘身后,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150章 天道谜底 回到宫里后,千然没有再多言什么,只是默默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千然……”墨尘在身后轻轻唤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千然微微回头,脸上露出一个温柔而浅淡的笑容,“墨尘,今天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她举起手中的许愿铃,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空中回荡,“那我先回去啦。你也好好休息。” 她的语气轻快,动作也一如往常般自然,完全听不出一丝不快。 可却未等墨尘应声,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了。 门轻轻合上,千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静静地站在门后,神情中的那抹淡淡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千然打开窗,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夜空, “这一生……就这样了吗?” …… 剑南在幽冥宫前候着,见墨尘回来,立刻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他注意到墨尘神情有些凝重,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墨帝,市集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墨尘走到大殿中央,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回道:“她发现了。” 剑南神色一紧,“是属下无能,未能做好安排,惊扰了公主,请墨帝责罚!” 墨尘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剑南起身,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算了,这种事本来也瞒不了她多久。” 千然虽没有记忆,却绝不愚钝。那些换了身份的守卫,无论怎么藏,终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墨尘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隐隐的疲倦,“这些年我这么宠爱她,她却依旧没有放下全部戒备。她不开心,却不说一句怨言。” 那眼中明明有那么多的失望,却不愿与他争论,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一切。这让他觉得既心疼,又有些纠结。 “墨帝,属下定会叮嘱侍卫们,以后更加小心,绝不会再让公主察觉……”剑南一边跟上墨尘的步伐,一边说道。 “不必了。”墨尘摆了摆手,“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发现了。以后我在的时候,就不用做这些安排了。” “是,属下明白。”剑南点点头,“那这次的事,需不需要属下去给公主道个歉……” “不用。只要她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可以弥补。”墨尘低声道,仿佛这句话是对剑南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片刻,他抬眼看向剑南,淡淡问道:“你来找我,还有何事?” 剑南脸色沉重,压低着嗓音,“墨帝,我们一直紧盯着赤木长老的行踪,最近终于有了发现—黑山那边,开始有动静了。” 墨尘闻言,眉宇间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守了赤木十年了,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黑山储藏的那些万生石,最近数量在逐渐减少。”剑南语气带着些许疑惑,抬眼看了看墨尘,继续说道,“属下查过,万生石只能用来炼制万生丹。奇怪的是,这种丹药,无论是魔界还是天界都没有任何需要,甚至不见炼丹的动静。莫非……这些丹药都被运去了人界?” “不然呢?”墨尘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寒意,“你以为神瑜国的月帝为何能活那么久?” 剑南闻言,脸色微变。 众人皆知,神瑜国的月帝是星月的母后,身份非同小可。若月帝的长寿与赤木有关联,事情的背后恐怕牵扯得更为复杂。 墨尘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深沉。 万生石—天魔大战前,是魔界极为罕见的资源,可用于炼制万生丹,做长生不老之用。然而,这种丹药在魔界与天界的修士中并不多见,因为魔族寿命悠长,天界修士也不需要延年益寿的丹药。 只是,有一点,常人服用了万生丹,虽有延年之效,却也并不能像月帝那般,活上百年之久。 所以这其中,定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缘由。 剑南斟酌道,“属下不敢妄言妖后之事。但若月帝之事与赤木长老的确有所牵扯,该如何对应呢?” 墨尘说道,“魔界律法严明。一旦犯错,谁都不能免责。” 天魔大战后,魔界一时陷入各部纷争,为了确保魔界的平衡与各大部落之间的和平,除了妖帝,任何长老都不得私自与人界建立联系。这条戒令由墨尘亲自颁布,至今从未有人敢触犯。 “黑山那边的动静绝非偶然,再加上人界的联系……恐怕不只是炼制万生丹那么简单。”墨尘吩咐道,“继续暗中监视,有事立刻回禀,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剑南领命,脚步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殿外。 墨尘站在幽冥宫的黑暗中,沉思片刻,随后转身朝幽冥宫的深处走去。 冰潭的冰冷气息迎面扑来,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墨尘。他脱下黑金线纹长袍,露出结实的躯体。胸膛处的凤翎之火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的模样,那赤红的火焰与周围的冰寒形成鲜明的对比。 墨尘一步步走入冰水,冰冷的潭水瞬间吞没了他的身体,寒气透骨,犹如无数冰锥刺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凝固。可他丝毫没有迟疑,反而任由自己沉入潭底。 近一年以来,他的左眼开始出现异常,日益感到灼烧般的痛感,更可怕的是,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眼中的颜色也经常失去清晰。 唯有这极寒的冰潭,能暂时镇压那团灼烧般的热气,即使冰潭的寒气,对他并无益处。 冰潭的寒气迅速涌入他的体内,冰水中的寒流像是刀刃般划过他的肌肤。墨尘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感受着这痛苦的对峙。 即使左眸的灼热感被寒气逐渐压制,但那股灼烧感却依然顽固地存在着,他甚至偶尔会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眼中慢慢苏醒。 尤记得,十年前的生死台上,那一句“寻一人心,救一座城”,可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寻找,却始终难以破解谜底。 “神形聚散,魂魄散尽”。 墨尘默念着这八个字,心中压抑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一旦错过了时机,那么所有的现在都将成为虚无,甚至将永远不复存在。 即使凤翎之火现在无碍,可保不准明天,或者哪一天就出现变数。 那么千然将彻底消失于三界,再无复生的可能。即使他再强大,也无法逆转结局。 墨尘的眼前浮现出千然天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如同一缕微光,点亮了他漫长一生的孤寂岁月。他缓缓睁开眼,双眸中泛起一抹深沉的寒光。他绝对不能让任何变数发生,无论天道如何深不可测,他都要解开那个谜底。 第151章 虐杀 黑夜如墨,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掠入了奕国的边陲山峦之地。 月光微弱,斗篷在风中轻轻摇曳。她戴着一顶帷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却依旧能看出她高傲的姿态。 洞穴中,阴寒潮湿,偶尔能听见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 那身影走得极为谨慎,直到见到在更深处的人影才停止了脚步。 “怎么把本宫叫到这种地方来?”她不屑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简陋环境,随手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冷艳绝伦的脸庞,眸光却如冰凌般锐利。 洞穴深处,一个男子缓缓向她靠近了几步。但身形依旧隐藏在黑暗中,“殿下,黑山最近抓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探子,无论如何严刑拷打,都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估计是妖帝已经开始有所行动,所以只能委屈殿下来到此处。” 令涵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中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厌恶与不满。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愈发冰冷:“怎么是你来见我?赤木他人呢?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传话?” 男子低头,“殿下,长老近日行踪不定,他说……说自己不便亲自露面,担心妖帝的人已经盯上了他,特命属下来转达。” 令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迸发出一股滔天怒火,冷笑道:“不便露面?他以为随便派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能打发本宫吗?” “殿下,长老是担心万一妖帝发现,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今后的行动就更麻烦了。” “哼,胆小如鼠。”令涵冷冷一笑,声音里透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她淡淡地看向男子,“东西带来了吗?” 男子的目光微微闪烁,神色有些迟疑,终于沉声道:“殿下恕罪,还是因为妖帝的人盯得太紧,最近黑山实在不宜炼丹。” 令涵的眼神骤然一冷,寒光四射,“那今日叫本宫来这腌臢之地到底是为何?你最好有能说服本宫的理由。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赤木长老让属下务必转告殿下,这上百年来他一直向您供奉的万生丹,今后怕是再也不能送上了。” 空气中的寒意更加刺骨,洞穴内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什么!” “长老说,这上百年来供奉的丹药,虽然从未要求过什么回报,但如今也是时候轮到殿下回报他的恩情了。”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靠着这区区几颗丹药就能与本宫谈条件?” 男子眸子一亮,长老果然厉害,早就预料到了这位自大骄傲的公主的说辞。于是,说话便有了些底气,“长老说,殿下若是不愿便罢了。待哪日殿下需要的时候,黑山随时恭候,派人送个信便成。” 话音刚落,洞穴中的寒气骤然加重,冰霜从令涵的脚下蔓延,覆盖了四周的石壁。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眼中寒光一闪:“赤木当真以为,本宫会在乎他的区区丹药?” 男子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凝滞,身体几乎无法动弹,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属下今日若死在这里,自然是不足为惜。但赤木长老既派了属下来,便是要等属下复命的。一旦属下没了踪影,那殿下便是断了自己今后在魔界的路啊。还请殿下三思。” 令涵的目光陡然一冷,怒火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 她本想直接废了这不知好歹的奴才,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住了怒火。 “你回去告诉赤木,他怕妖帝,本宫可不怕。所以本宫定会亲自去黑山见他。届时,他最好亲自解释清楚,继续供奉万生丹,不然本宫必将让他知道,本宫可不是什么慈悲之人。” 男子听到令涵松口,终于松了口气,“属下遵命,属下必定将殿下的意思传达到!” “滚吧!”令涵挥了挥手,眼神冰冷如霜。 令涵披上帏帽,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区区一个魔界长老,居然也敢威胁她?让他们供奉万生丹,那是抬举了他们,还真以为天界是蝼蚁可以随意攀附的吗? 她俯视山脚,一个宁静的村庄静卧在黑暗中。她的目光微微一动,眼底露出几分厌恶,轻声低喃:“肮脏的人界,污了本宫的眼。” 她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第二日,天光微亮,奕国都城皇宫。 大殿之内,气氛沉肃,文武百官低声议论着,隐隐透出不安的情绪。 一名侍卫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他单膝跪地,声音略显沙哑:“启禀陛下,边陲汴城的一个村庄,昨夜遭遇屠杀,无一人幸免。” 话音未落,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屠杀?”坐在高位上的玄眉头紧蹙,冷声道:“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低头,声音微微颤抖:“昨夜,汴城的村庄一夜之间被寒霜覆盖,村中的百姓全数冻死,尸体被冰封,面容扭曲,宛若在最后一刻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老人、妇孺,甚至婴孩,无一幸免。整个村庄……宛如一片冰雕之地。” “无一活口?可探查仔细了?”玄的眼中露出震怒之色。 侍卫咽了咽口水,沉声道:“是,陛下,边陲守军已经去探过两次了,整个村一个不剩……” 沉默中,大殿内一片寒意蔓延,仿佛死气从那遥远的边陲之地渗透而来。众人好似看见了那些被冰封的村民,脸上的惊恐与痛苦在寒霜中永远定格,在无声地述说着绝望与无助。 “寒霜冰封……”玄冷冷重复道,眉头深锁。“据朕对神瑜国的了解,他们并未有这等术法之人。” 神瑜国出兵向来以武力见长,却未有操控法术之人。 如此恐怖的力量,绝非凡俗可为。 “一夜便灭了整个村庄,来者不善啊……”有大臣低声喃喃,眼中透出几分恐惧。 玄沉默不语,手指轻轻叩击着座椅的扶手。 “陛下,”一位老臣站出来,“臣以为定是魔界!此等暴虐之举,天理不容啊!” 第152章 十年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大臣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老臣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或惊惧的神色。 “陛下!”那老臣的声音洪亮如钟,“魔界此番行径,暴虐无道,肆意屠戮我奕国子民,这分明是视我奕国的威严如无物!” 宫殿内一片寂静,众人屏息不语。 他继续义正言辞地说道,“魔界此举,若置之不理,必将令我奕国生灵涂炭,民心动荡!一旦邻国知晓此事,难保不会伺机而动,生出不轨之心。如此,我奕国恐怕难以独善其身,天下局势恐将动荡不安!” 玄的目光在扫视了一圈纷纷点头赞成的大臣,沉思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虽说魔界行事向来桀骜不驯,但此次屠村之事,朕并不认为就是魔界所为。” 他缓缓起身,站在龙椅前,“朕认为此事来得蹊跷。一夜之间屠灭整村,手段的确极其狠厉。可这寒霜之术,据朕所知,并非魔界妖术。况且,魔界向来与人界保持距离,若他们真要动手,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玄想起十年前,剑南所提与魔界结盟之事。 虽然当时他拒绝了魔界的庇佑,但他却是放心的。 可能是对妖帝的一种莫名的信任,虽然只是寥寥几面,但他觉得妖帝即使要做,也会做得堂堂正正。 “陛下!那魔界的妖后,正是神瑜国月帝的亲生女儿啊!她们母女连心,未必就不是对我奕国连夺三城的报复啊!”老臣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玄耐了耐性子,说道:“朕觉得,此事恐另有隐情,未必就是魔界所为,也有可能是有人意图引起两界纷争。如今局势复杂,更需谨慎行事,不可轻易下结论。”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内几位老臣就相互对视,眼中浮现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陛下此言过于保守啊,”其中一位年长的老臣也站到了殿中央,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几位同僚,微微点了点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紧接着,有人跟着站了出来。 “陛下,恕老臣直言,”另外一位老臣走上前,拱手一礼,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婉的强硬,“这几年我奕国国力强盛,兵甲雄厚,更是连夺神瑜国三城,士气大振!以臣之见,魔界虽凶恶,但未必不可一战。陛下此时谨慎,是否有些……过于小心了?” 旁边几位臣子也纷纷点头附和。 “陛下恕罪。忠言逆耳啊!”另一位老臣接过话头,“如今奕国的村庄无辜被屠,若不立刻反击,岂非失了我大国威严?十年来奕国得天庇佑,所向披靡。神瑜国如今已被我们压制,我们更无需对魔界闻风丧胆。” 玄冷眼望着朝下几位大臣。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自负,仿佛奕国已经是这片人间大陆上的无敌强国。 而让他们如此高傲的理由,皆因为这半年来,奕国将士连夺神瑜国三城。 正当玄沉默不语时,新上任的将军苏乐一个箭步跨到了众臣面前,目光冷然地环视了一圈那些高谈阔论的老臣,大声说道: “诸位大人,话说得轻巧。边境不安的局势,究竟需不需要出征,一切都由陛下决断。” 他向着陛下行了一礼,继续转身看着众人道, “你们是否想过,出征的将士,都是奕国的儿郎!他们可能是父母的儿子,也可能是妻子的夫君、孩子的父亲,也是同胞的兄长弟兄!每一位将士身后,都有一份牵挂。你们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但在他们身后,承载的是父母的期望、妻子的惦念,孩子的想念,以及兄弟间的情义!你们觉得打神瑜国很容易,那是因为你们没亲身上过战场,没有直面过那些刀剑相见的生死瞬间!”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为凌厉: “是啊,奕国繁盛了,你们在都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可这些年苏家军守在边陲,见的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那是神瑜国的军队日日杵在我们的面前,边关的将士,甚至连一夜的安稳觉都觉得奢望。” 刚才还“忠言逆耳”的几位老臣子,忽然都安静地闭上了嘴,甚至不敢抬头。 苏乐的声音充满力量, “是,我们能看起来是打得过神瑜国了,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主动挑衅。你们可曾想过,将士们拼死血战的意义是什么?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奋勇杀敌,背负着每一个家庭的安宁和希望!是为了让每一位百姓在夜里能安然入睡!” 苏将军的第六子,苏乐。 除了他以外,苏家的孩子都在边陲驻守。所以,苏乐的这一篇长论,有资格让朝堂上瞬时一片沉寂。 殿中央的苏乐抬头望向玄,眼中满是敬意。 自从失去苏千千的这十年,玄就如同一道不可撼动的山岳,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奕国的治理之中。 他以铁腕手段整顿吏治,将那些腐败无能之辈连根拔起,换上了忠诚有才的新锐官员。 军政方面,他调兵遣将,守卫边疆,强化了奕国的军事力量,使得奕国的国防固若金汤。 经济上,他锐意改革,减免徭役,兴修水利,发展农业,令奕国百姓的生活日渐富足,国库充盈。 正因如此,奕国在他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四海皆来朝贡,玄的威名不但震慑邻国,甚至引得许多邻邦向奕国示好。 而苏乐呢?他曾是那个怀揣书生梦的少年郎,满心想着诗文和仕途,幻想着潇洒自在的人生。然而,妹妹苏千千的离去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在那一刻,他的理想与责任交织,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他发誓要守护那些他所珍视的一切,哪怕这条路充满荆棘与挑战。 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苏乐已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成长为威严的将军。 玄一摆手,“朕不是怕死,也不是不愿战。但不明真相便轻举妄动,才是真正的愚蠢。”他环视众臣,冷冷道:“魔界若真要进犯,朕自会迎战,但在此之前,所有决定,都须慎之又慎。各位大臣不必多言,朕自有决断。” 第153章 猎豹 众臣鱼贯而出,朝堂上终于安静了。 苏乐与青炎则没有随众臣一同离去,而是紧跟着玄回到了御书房。 苏乐刚站定,便等不及开口道,“陛下,方才在朝堂上,虽然臣劝众臣不要轻举妄动,但臣心里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去魔界探探虚实。人不宜去多,以免引起魔界注意。” 玄放下手中的玉笔,眼神不禁微微一动,望向苏乐,“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孤身前往魔界?” 苏乐点了点头,语气坚决, “是。不管魔界这次与汴城的屠村之事有无关联,还是确认了才放心。毕竟,那终究是魔界,是夺了臣妹七七的地方。臣一直没能放下对他们的恨意。臣需要一个答案。” 玄的目光在苏乐脸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青炎,问道:“青炎,你怎么看?” 青炎沉吟片刻,侧目看了苏乐一眼,眉头微蹙,似是有些担忧。 “陛下,属下能理解苏将军的心情。但此次的事情,属下认为并非魔界所为。” 玄眉头微挑,示意青炎继续。 青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谨慎, “魔界虽与我们不算亲睦,但他们若真的有意侵扰,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而且一夜屠村,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实在不像魔界的做派。” 苏乐的目光微微一闪,虽未言语,但青炎的话在他的心里引起了些许波澜。 青炎接着说道:“若是魔界想引起两国间的冲突,何不挑选更具威胁性的地方?一个边陲小村,实在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这一场屠杀,对魔界完全无任何益处可言。” 玄抬眸静静地凝视着苏乐,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理解。 “苏乐,朕知道你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也知道即便再怎么劝说你,也很难让你放下心中的执念。”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朕也是一样。” 玄的目光微微暗了下来,那满是千千身影的回忆一天都不曾离他而去。 “只要一天没找到千千,朕也就不会相信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苏乐微微垂下眼帘,他当然明白的。失去妹妹不仅是他们全家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更是玄无法一辈子释怀的执念。这十年来,众所周知,奕国的后宫就是一个摆设。 玄沉默片刻,继续道:“但是,苏乐,你应该清楚,如今奕国面对的局势,远比过去更复杂。神瑜国的军队一直虎视眈眈,他们势必会卷土重来。我们的百姓和将士都处于危险之中。再加上此次之事,我们在明,敌在暗。稍有不慎,奕国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玄站起身,走到苏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朕知道你心中的仇恨,但我们必须稳扎稳打。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奕国的安全,保护好奕国的子民。” 苏乐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自是明白的。他作为将军,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个人情绪影响国家大局。可是,每当听到与魔界相关之事,他心中便久久无法平静。 “陛下,臣明白了。”苏乐终于开口,“那臣请命去汴城探查。眼下父亲带着苏家军对峙神瑜,汴城的情况关系重大,臣还是想亲自去确认。” …… 苏乐告退之后,青炎走到玄身边,“陛下,您为何同意苏将军的请命?汴城就在魔界与奕国的边境,万一苏将军去了……” “不让他去,他还是会去的。”玄看着奏折有些发愣。“与其让他暗中行动,倒不如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其实他又何尝不羡慕苏乐?如果他能放下一切的责任,他也会头也不回地去找苏千千。 “苏家军几乎都上了第一线了,苏乐手上值得信赖的将士应该不多,你找一队暗卫暗中护着他吧。苏家除了女眷和苏乐,其余的都在战场。” 青炎微微一颔首,心中明白玄的苦心。 汴城之事也在当日传入了魔界。 飞龙司事大为震惊,面色凝重, “墨帝,出事的地方正是奕国与魔界交界之处,这脏水,可能是冲着魔界来的。” 高位上,墨尘漆黑的双眸映不出他一分一毫的情绪。反倒是离他最近的赤木长老微怒开口, “飞龙,此等小事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区区几个奕国村民罢了,死不足惜。” 飞龙自然是比不上赤木长老的,立刻就闭嘴收了声。 只听高位上传来一声冷笑,“那依长老之见,此事魔界该如何处理啊?” “处理?”赤木长老斜视着墨尘,脸上浮现出一抹傲慢的笑意。他位高权重,这些年来愈发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不如干脆置之不理,反正我们与天界人界的关系本就如水火难容,何必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费心?” 墨尘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赤木,“长老说得没错。不过是几个小人物罢了,对魔界无足轻重。况且,就算对魔界有影响,又如何?本帝记得,邻着汴城的,便是长老的黑山。” 墨尘顿了顿,嘴角一扬,“各位长老,各位司事,凡事都有赤木长老的黑山顶着呢,你们只管高枕无忧便可。” 话音刚落,其他几位长老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赤木身上,令赤木心中一紧。 墨帝此话,不就是想当众给他一记下马威么!可若自己就这么应下了,今后魔界有任何风吹草动,还不都得算到自己头上来?差点就被墨帝的话术给忽悠进去了! 哼。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猛然一狠。就凭墨帝,还想和自己斗? “墨帝,实不相瞒,黑山的实力其实也未必如此强大。”赤木急忙调整语气,一脸谦逊,“在如此局势下,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墨尘听得正中下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犹如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静待时机捕猎。 “既然长老都说黑山实力不够,那本帝今日便派出一队人马前往黑山驻扎,防备不测之事。” 此话一出,甚至根本不给赤木拒绝的机会, “来人!”他一声喝令,声音如同洪钟,震慑在场所有人。 殿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恭敬地伺立在墨尘身旁,等待他的命令。 “速速挑选一队精锐战士,前往黑山驻扎。严防一切潜在威胁。任何事可直接向本帝禀报。” 第154章 傀儡妖后 漆黑的夜幕下,魔界星月宫的寝殿里寂静无声。 只剩有一双猩红的眸子在暗处隐隐发光,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赤木的身影悄然无声地靠近床榻,微微弓下身子,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他的手轻轻探向床上熟睡的女子,指尖冰冷,缓缓缠绕上她纤细的脖颈,渐渐加重了力道。 “星月妖后,该醒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丝丝寒意。 星月猛然从梦中惊醒,只觉胸口一阵窒息感涌上,她张口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了一般,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星月目光扫过房间,微弱的烛光映出了赤木那阴森的身影。就如同被闪电劈到了一般,星月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赤木长老? 星月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赤木却并不在意,眼神戏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害怕,妖后。我不会伤害你。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不是吗?” 星月的心跳加快,脑中飞速转动。 赤木长老虽有些桀骜,但应是对墨尘忠心不二的,想当年为了魔界大局,给了自己忘情丹,后来更是在自己担忧母后性命的时候,不求回报地给了自己万生丹。 可眼前的赤木,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威胁感。 “妖后不必这么看我。” 赤木缓缓走近,目光冰冷如蛇, “没想到啊,到底是妖帝,居然连忘情丹都被他压制住了。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喂给他些夺命的药,也免得今日这般麻烦。” 星月的瞳孔猛然收缩,震惊与愤怒交织在心中。 甚至,更多的是后怕。 赤木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冷笑加深,声音更是阴沉可怖: “本来嘛,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还能天下太平。谁知道,他居然敢插手到我黑山来了,还妄想派兵驻扎?”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做初一,我做十五,那就便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他慢慢地逼近星月,而星月一退再退,直到抵上了墙角。 星月直摇头,她想大叫救命,嘴里嗯嗯啊啊却无法发声。 看见星月手脚并用地向自己挥来,赤木笑得更加癫狂了。 他走到星月身边,俯下身,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妖后,你可欠我良多,是时候回报了。” 他的目光犹如毒蛇般冰冷,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看妖后的眼神,像是不愿意?”他的声音低沉又充满威胁,“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看你是否还能把头抬得这么高。” 星月死死盯着他,没有恐惧,只有厌恶。 “你的母后,纳月……”赤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看见星月的眼神有了闪躲,便愈加地有了兴趣。 “你以为她活得那么长,仅仅靠着几颗万生丹?”赤木的声音愈加阴冷,他慢慢凑近,几乎贴在她耳边,低声嘲弄道, “还自称什么‘月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不过是因为我,一直在供给她源源不断的万生丹。” 星月心头一震,瞳孔微微放大,一边摇头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赤木,显然不愿相信这些话。 赤木捕捉到了她的反应, “不信吗?那你大可以去问问纳月,问问她靠什么活到现在。” “对了,还要记得,问问她每个月吸食了多少年轻男子的精气,才苟延残喘到今天。” 赤木癫狂般地大笑起来,他的话如毒蛇般钻进了星月的耳朵,她的心头泛起阵阵寒意,愤怒、震惊、不安交织在一起。 “若不是我教给她禁术,她早已化作枯骨,又哪来的命称帝?”赤木用力甩开了星月的下巴。他直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玩味, “所以,星月妖后,现在轮到你来做选择了—是继续做那个求爱不成的傀儡妖后,还是聪明些,站在我这边,为我所用?”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当然,不会太久。” 话音未落,赤木已消失不见。 星月骤然感到掐在脖颈上的力量随之消散,她猛然倒在地上,整个人虚脱无力,大口喘息着。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她伸手轻抚着自己被掐得发红的脖子,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赤木的冷言恶语。 “来人!来人啊!”星月忽然嘶哑地喊了一声。 外头守夜的妖奴听到呼喊声,立刻推门而入,刚一踏进房间,便看到星月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被抽尽了力气,呼吸急促不安,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娘娘,发生了什么?”妖奴慌忙上前扶起她,满眼担忧。 星月的手指颤抖着攥紧了妖奴的衣袖,声音嘶哑却坚定:“马上去神瑜国……” 妖奴微怔,“娘娘,现在是深夜……” “本宫说立刻!” 星月宫里的动静,丝毫没有逃过幽冥宫的耳目。 墨尘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然撩开被子,快步下床。 推开房门时,剑南早已静候在外,恭敬地弯腰行礼。 “主上,星月妖后已经出发去了神瑜国。” “你去盯紧她。”墨尘的声音低沉而冷冽,“看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哦,对了,”在剑南转身之前,墨尘叫住他,“……暗中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伤。” 剑南若有所思地看了墨尘一眼,随即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墨尘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转身大步朝幽冥宫旁路的小殿走去。 这座偏殿一直安静地伫立在幽冥宫的最深处,有墨尘亲设的结界保护。 因为这是千然的小天地。 之所以安排她住在这里,不仅为了亲自照顾她,更是为了能够在任何时候都能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墨尘站在千然的寝宫前,轻轻敲了敲门,柔声唤道:“千然……”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音。 墨尘本想离开,却心中微动,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不能再冒险了。 第155章 一介面首 房内的烛火微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他悄然靠近床榻,眼神柔和地落在千然安静的睡颜上,她的乌发如丝绸般披散在枕头上。 百年前,他也曾去过千然的寝殿。 那时候,千然还是神瑜国的千然公主,她还住在清离宫。这是他第一次去女子的寝殿,好像自从认识千然以后,在他的记忆中,千然就总是受伤。 再看看眼前睡得如此踏实的千然,墨尘的心也跟着千然呼吸的频率,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刚才那份紧绷与忧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会保护好她的。 就在他刚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了千然的声音。 “墨尘?”声音中带着些许睡意。 他停下脚步,回头轻声回应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继续睡吧。” 千然揉着惺忪的眼睛,半坐起身,“出什么事了?” 墨尘站在不远处,微微摇头,宽慰道:“没什么,别担心。” “你可不要告诉我,堂堂墨帝,是闲得无事,半夜跑来看我睡觉的?”千然一语戳破了墨尘的借口。她知道虽然表面无羁,但其实在她的记忆中,他从未进入过她的寝殿。 千然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衣,走到桌旁,随意而自然。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墨尘,淡淡说道:“既然你把我吵醒了,那就得负起责任。喝杯茶吧,陪我聊聊。” 墨尘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就是拿她没有办法。 墨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心里明白自己终是拗不过她,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接过她递来的茶。 他将今天幽冥宫正殿上与赤木长老的争执,以及汴城惨案一一道来。 千然一边听一边微皱眉头,眼神渐渐凝重,“整个村子都被屠戮殆尽,太惨了……” 墨尘不置可否,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我想亲自去汴城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墨尘看着千然,有些担心,“剑南也不在,这些日子你就暂时留在宫里吧。我尽量早去早回。” 千然轻轻抿了一口茶,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后抬眸问道:“星月姐姐呢?” 墨尘眸色微沉,语气淡然:“她去神瑜国了。” “神瑜国?”千然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解,“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语气带着疑惑和一丝不安,“这十年,我从没听说过星月姐姐回过神瑜国。” 墨尘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对这个问题并不想多做解释,他轻描淡写地回道:“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千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对于我们魔界来说,或许不能说是帮人界报仇吧,但我也希望能快点挖出真相,不让这些人白死。” 墨尘深望了一眼千然,“好,我会尽快回来。” 门轻轻关上,夜色中,墨尘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外,朝汴城的方向而去。 千然重新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却久久未能平静。 她回想起这段时间,竟总是心生不满,觉得墨尘老是束缚着她,不给她自由。她对墨尘的保护欲感到窒息。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逃出魔界,寻找自己的世界。 但现在,看到他肩上承载着如此多的责任与忧虑,千然突然感到一阵愧疚。 魔界事务如此繁重,他不仅要平衡三界各方势力,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她,守护她…… 他从来没向她抱怨过半句,反倒是她,总是在怪他对她的“控制”。 墨尘为了她,牺牲了太多,而自己却总是任性地希望更多。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什么神瑜国……人界……都不过是和自己无关的存在罢了。 只要他好,魔界安稳,其他的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神瑜国,面首别宫的主殿外,宫人们齐齐跪在地上,身体微颤,连头都不敢抬起。 今天的这个时刻,对他们来说无比陌生和恐惧,因为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月帝。 主位之上,纳月一身华贵,冷冷凝视着前方,面容冷峻。 木梃轻轻关上殿门后,恭敬地跪在她面前,额头几乎贴近冰冷的地面。 “月帝,何必屈尊到这污秽之地?” 纳月静静地注视着木梃,自从秦威之后,她便发誓不会再为任何男人浪费一丝心力。男人对她而言,只不过是维持她长生的工具,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毫不留情地舍弃。 然而,木梃不同。 她从未为木梃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却在危机重重、众叛亲离的朝堂上,见到了他毅然决然挺身而出,甘愿只身入险境,为她分担风雨。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她从不轻易被打动,甚至早已忘记感动的滋味,但这一刻,木梃的无畏与忠诚,还是在她心中激起了些许波澜。 “木梃,”她语气一冷,带着几分威严和不悦,“今日在朝堂上,你僭越了。” 木梃依旧匍匐在地,“奴才知道。” 纳月眯起眼,眼神愈发冰冷,“朕是挺器重你的,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才记得。” “放肆!”她一声冷斥,凌厉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逞强与愤怒,“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担下此等重任?你不过是个面首,不是将军,你凭什么?你若有所求,直说出来,朕也可以考虑几分。但朕不容许你耍手段!” 木梃的声音平静,“奴才没有任何要求。” 不可能。纳月从不信这些。 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和牺牲。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而木梃,也不会例外。她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没有要求?世间哪有这般无欲无求的人?” 她缓缓走到木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审视,“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还学会说谎了?” 她不愿相信。 越是木梃这样平静,她越是怀疑他背后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想要逼出他的真实想法,想要看到他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欲望与野心。 哪怕他只是一介面首,她也不允许身边有任何人违背她的掌控。 “朕给了你什么,你就敢为朕去冒这等风险?你不怕死吗?” 木梃的头依旧低垂在地,声音依旧平静:“奴才只怕月帝有危险。” 第156章 定是魔界所为 纳月冷冷地看着木梃,双手缓缓收紧。 她一再地告诫自己,木梃,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面首罢了。即使她稍微依仗他多了一些,可是究其底,也只不过是个她瞧不上的男人罢了。 她应该更狠一点。她曾经发过誓的。 可是连她都不知道,这些年对木梃的信赖,以及木梃的事无巨细,总有一种交给他,一切都不用担心的安心感。所以让他有了机会在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开始发芽生根。 尤其是在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不管是如何更迭换代,依旧是看不起女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明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们却胆小如鼠,把什么都推得远远的。 曾经那种众叛亲离之感再度攀上她的每一寸皮肤。 可纳月是绝对不会敞开自己心扉的,更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的盔甲。 所以,没讲两句她便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猛地定住了脚步,背影明显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动。 “早去早回。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得回来伺候朕。” 活着回来。 纳月走得更快,仿佛再多停留一秒,便会让自己暴露出那份不愿承认的担忧。 木梃依旧跪在地上,他没有抬头,只是恭敬地回应:“奴才定当不辱使命。” 奕国汴城。 城中一片热闹繁华,街道上行人如织,时不时的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守卫巡逻。 人群中,一位身着普通布衣的男子缓步而行,微微低着头,走到街头一处茶室坐了下来。 “店家,上盏茶。” “来咯!”店家动作麻利,很快就将一套茶具都端了上来。 店家他一边倒茶,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尽管衣衫普通,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淡定与气度,令店家心生敬畏,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几眼。 “这位贵人,您是外地来的吧?”店家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般气质的男子,在汴城这边陲小地可不多见。 墨尘微微抬头,“店家好眼力。”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银钱放在桌上,“初来乍到,还有些事情想要打听,还望店家给个方便。” 店家见他出手阔绰,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银钱。“贵人放心。我这茶铺开在汴城已有二十余年,南来北往的消息,我这铺子要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微微抬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墨尘不置可否,直奔主题,“店家,我这一路过来,看到巡逻的守卫特别多,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魔界已经对这一事件有所耳闻,在亲自去探查前,他想看看,这些日子这件事到底对人界有了何种影响。 店家一愣,抬眼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收敛心神,语气略显紧张地说道:“前几日,我们郊外的一个村子,竟然一夜之间被屠了,听说周围的村民去帮忙收尸,回来时说那惨状啊真是……哎,连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简直令人发指!”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好多人都说,这定是魔界所为。” 墨尘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在店家脸上流转,“魔界?为何如此笃定啊?” “咳,贵人你可不知道,那死法极度残忍,没有刀枪的痕迹,一看就是妖术啊。这不是魔界还会是什么?”说到这里,店家只觉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如今大家都在防备,近郊的村民们都纷纷到城中避难来了,生怕魔界再度出手。所以巡逻守卫也多了不少。” “这位贵人,看起来很年轻啊,可是外地来的?”店家的声音透着几分犹疑,目光在墨尘身上游移不定。他尽管身着普通的衣物,但那股气质却是无可忽视,仿佛即使在平凡的外表之下,也隐藏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尊贵。 墨尘微微一笑,“是从外地来的,就做点小生意。” 店家正准备尽地主之谊叮嘱年轻人几句的时候,街道的气氛骤然一变。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卫们迅速集结,排成两排,形成一道威严的屏障。 “怎么了?”墨尘也跟着店家站到了茶铺外的人群之中。 “苏将军来了!”街上的人们纷纷低声议论,声音中透着几分敬畏与紧张。 墨尘眉间微蹙,苏将军……莫非…… 店家自觉收了墨尘的银子,那就必须服务到位啊,于是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 “这苏家可真了不得!当年苏老将军官拜一品,还被陛下亲任监国大臣!这几年神瑜国狼子野心,整天盯着我们这些边陲不放,那苏将军主动请命上阵,为了老百姓的安宁可谓鞠躬尽瘁。” 周围的听众们也纷纷表示赞同,神情中满是敬意。 有人接过了话头,“可不是!苏将军一门,有六子一女!按理说,那么好的家世,怎么也得出一个纨绔吧?可苏家一门六个儿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站得离墨尘很近的一位百姓激动地说道:“苏家的女儿更是了不起,竟然做了皇后!听说咱们的陛下为了她,这么多年未曾进过后宫!” “可不是嘛!”另一位热心的百姓插嘴,“现在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谁不羡慕皇后?个个想要追随她的步伐。” “咳,话也别说得太死。”一名身穿朴素衣衫的人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这叫啥?独冠后宫!难不成把其他人的机会都给抢了嘛!” 众人谈笑风生,墨尘则在一旁默默倾听。 他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他们口中的皇后正是苏千千。 只是苏千千明明死了十年了……墨尘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波澜。 就在这一片叽叽喳喳的热闹声中,苏乐骑着战马缓缓驶入城门,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刚入城他便迅速下马,招来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守卫, “让众将散了吧。”他果断的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不得影响老百姓的生活。” 第157章 何以让人不疑 墨尘远远望着街上的苏乐,他的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眉眼间隐约透着几分与苏千千相似的神情。 他很少叹气,可凡是与苏千千有关的人和事,却也总会让墨尘的心中涌起那份久藏的愧疚。 站在墨尘身边的店家目光追随着苏乐的背影,有些不解地说道, “苏乐将军一向驻守都城,怎的会来到汴城呢?莫非这屠村一事,真的与魔界有关?哎,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墨尘收回目光,拍了拍店家的肩膀,轻轻一笑, “店家,你就放心吧。哪有那么容易打仗的。” 话音一落,墨尘随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馆。 一夜被屠的村落在汴城郊外,白日里这里有大量的士兵巡逻,守卫严密,虽然对他来说,这些人不足为惧,但他不愿惊动人界,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待到夜幕降临,墨尘才悄然行至村庄的外围。 乌云半遮月,阴影下空荡荡的村落满是废墟的死寂。 墨尘一踏入村子,便感受到了空气中透着的极寒冷意,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有种不用力呼吸便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连他都有如此感受,更不用说那些凡人百姓了,又怎会耐得住如此寒意? 墨尘走了几步,奕国军队早就将村子清理了个遍,所以几乎没有残留什么痕迹。墨尘轻轻抬手,指尖一抹清亮的灵光随之而起,隐隐渗入空气中。 很快墨尘便察觉到这里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灵力残迹。 他眸子一亮,这灵力并不属于魔界,也不属于人界。 但他实在太熟悉了。 在百年前,他曾经交过手。 是天界的令涵。他不会忘记,百年前的天界,令涵的招式里就有这一招寒冰封。 墨尘的眸子暗了下去,她不是一向自诩甚高,最瞧不起人界和魔界的吗?怎么会到人界来? 冰冷的夜风撩动着墨尘的发丝,他心中警觉起来。这个村子里到底有什么招惹到她了? 又或者……他的目光更远了一些。前方就是魔界的黑山。 ……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三支锋利的箭矢并成一列,呼啸而来。 墨尘的反应极快,身形一闪,箭矢擦过他的肩头,带起一阵冷风,稳稳钉入了身后的树干中。 他转过身,正要反击,却见来者竟是苏乐,便将灵力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墨尘面向苏乐,迎风而立, “苏将军,我们可是初次见面,这样的招待可真是热情。” 苏乐则立于箭矢发出的方向,剑眉微蹙, “你是何人?” “苏将军既不知道我的身份,就冒然放箭,是不是冒失了些?也许是盟友呢?” “盟友?”苏乐眼神一暗,“我奕国从不曾有过他族盟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乐猛然拉起弓弦,箭矢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直指墨尘,杀气凛然。 “你是魔界之人。” 墨尘低头一笑,这苏千千的兄长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他对上苏乐的视线, “按照你们人界的话来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妖帝墨尘。” 苏乐一震,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魔界,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魔界妖帝。 霎那间他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烈,苏乐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浑身的杀气不加掩饰。 “妖帝!今日,我就要替我妹妹报仇!”苏乐怒吼一声,话音未落,他的弓箭已经直指墨尘,身形如电般迅速靠近。 墨尘轻轻一侧身,避开了箭矢,箭风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苏乐并未停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直取墨尘。每一剑都带着疾风般的凌厉,出手果断而不容情。 墨尘身影轻盈,时而闪避,时而格挡,将苏乐的每一招都轻松化解,既不反击,也没有使出全力,看起来毫不费力。 “你冷静一点,苏将军。” “不必废话!” 苏乐怒火更盛,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斩下,眼中满是仇恨。 他发过誓,一定要手刃仇人。 墨尘身形一闪,避开了锋利的剑刃,眼神中依旧透着淡然与沉稳。他并没有还手,而是不断化解着苏乐的攻势。“我若想杀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苏千千之事,魔界的确有责任。但斯人已逝!苏将军何不向前看!” 墨尘再度挡开苏乐的剑,再次劝说道,“苏千千若在,定不愿看到你我刀剑相向。” 苏乐的剑势微微一滞,手中的力道瞬间减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与痛苦。 墨尘见状,趁苏乐喘息的间隙,微微前倾,语气柔缓却不失威严,“苏将军,纠结于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与我打斗,只是徒增伤害,不如我们联手查明眼下的屠村真相,如何?” 苏乐眼神中仍旧燃着一丝怒火与不甘,但他的剑悬在半空,举得高,却迟迟未再落下。 “妖帝,今日我不追究,不代表千千之事就这么完了。” 苏乐明白,也许一旦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之后便不会再遇到妖帝。可是,他也明白,如今奕国百姓无辜被屠杀,若是有妖帝的配合,说不定就能事半功倍。所以即使不愿,他依然收剑入鞘。 苏乐眼中的敌意未曾完全消退。他凝视着墨尘,“妖帝,今日你来此为何?屠村一事,是否你们魔界的手笔?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苏将军,我若说这事与魔界无关,你信吗?” 苏乐剑眉一挑,目光如刀锋般凌厉,“妖帝,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言辞!魔界一向以残忍着称,屠戮之事更是你们的拿手好戏,何以让人不疑?” 墨尘听此言,虽心有不快,但也明白苏乐的立场。 “天界也好,人界也罢,总是说魔界喜好屠杀、生性残暴、血腥。”他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无奈,“但,自天魔大战后,又有谁能真的说出我魔界有此等残暴之举呢?眼见为实,不是吗?。” “如果你们来过魔界就会知道,魔界的百姓也是一样,是希望和平生活的。” 墨尘向前一步,“苏将军,你们人界都说,人不分贵贱,可为什么却看低魔界呢?” 第158章 向天地谢罪 见苏乐终于冷静了一些,墨尘趁热打铁,一口气说道, “苏将军,我不是来与你争辩的,更不是来此找茬的。我来此是为了寻找这场悲剧的背后的真相,说不定可以阻止另一场更庞大的阴谋。” 苏乐虽满心警惕,但他不是不知轻重。奕国子民被屠的惨状仍历历在目,这些天查下来,却毫无线索可循。如果妖帝所言属实,若真有更大的阴谋,他们岂能坐视不理? 若是真如这妖帝所言,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那他们又怎能放任不管?怎可让这些子民白白牺牲? 沉默片刻后,苏乐终于开口:“好!既然如此,那妖帝对此事究竟有何发现?” 墨尘缓缓摇头,语气坦然:“目前线索尚不完整,还不能确定幕后主使是谁。但若苏将军允许我自由出入此地,或许能早日找到关键线索。” 苏乐眸光微沉,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讽刺:“妖帝可真会说话。您是魔界之主,三界之内,谁能挡得住您的去留?尤其在人界,还有谁能阻了您不成!” 墨尘微扬嘴角,这苏家儿郎果然和苏千千一个性子,嘴巴上绝对落不了一个亏。 “此话差矣!今日不就是得了您苏将军的指点了不是?” 苏乐瞥了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好!我会传令下去,酉时之后,我的士兵将不再进入村庄。这样安排可行吗?” 墨尘微微颔首,语气真诚:“多谢苏将军成全。” 苏乐转身欲走,步伐一顿,回头冷冷说道:“妖帝,千千之事,这一笔账,我不会就此作罢。等此事告一段落,我自会找你清算!” 墨尘眸色微沉,默然望着苏乐的背影,心中一丝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但他并未多言,只轻声道:“随时恭候。” 冷冽的月光洒在神瑜国宫殿的琉璃瓦上。 然而,这片寂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星月怒气冲冲推开天月宫的门,一步不停地跨入主殿。 主殿上,纳月对她的到来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将这些表情隐藏了起来。她微微一笑, “看来,神瑜国的守备的确不怎么样。” 星月的双眼微眯,怒火依旧难以掩饰,她大步走到她面前,冷声质问:“你到底做过些什么!” 纳月满脸疑惑,“星月,我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要改改你这没头没尾的坏毛病。” 她双眼淡淡地扫过星月,继续说道,“我做过很多事,不知道你这又是突然发的什么疯?”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星月的声音如雷鸣般在殿内回荡,她死死盯着纳月,双眼充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万生丹根本不足以维持你的寿命, 你是用妖术……” 话未说完,星月的声音忽然哽住了。 她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再也无法继续往下说。脑海中涌现出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星月只觉得心中怒火与悲怜交织,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从赤木嘴里得知了真相,也知道纳月曾为了延续生命,犯下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罪行。她恨啊,这是她的母后啊,她的母后怎能做出这般残忍的事? 星月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指关节发白,连看向纳月的眼神都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 “那些都是我神瑜国的子民啊,你怎么能……”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去面对,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下去。 纳月却依然神情自若,仿佛根本不在意他无法继续的话语,反而轻笑一声,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星月,这世间的规则,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你我活得足够久,难道还看不透这些?” 星月哑然,从母后的眼中非但没有看见一丝悔意,反倒透着冰冷的冷酷与决绝。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笑得苦涩而无奈,笑得声音渐渐发抖。 千然,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下场。 墨尘厌弃我,母后背叛我,而我,辜负了整个神瑜国的子民。 这都是我背叛了你而应得的报应。 星月眼中的痛苦与绝望愈发浓烈,终于无法再忍受这撕心裂肺的折磨。她颤抖着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锋在殿内微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你做什么!”纳月警觉地站起身,“来人啊!” 很快守卫们将星月团团围住,纳月高高在上,大声喝道,“星月,我是你母后,你若弑母,天地不容!” 星月只是怔在原地,“你永远在乎的都只有自己罢了。” 接着,她高举短刀,念念有声, “星月在此,今日以我身,以我血,以我骨,向天地谢罪。” 话语未落,她突然将刀锋对准自己的心口,眼神中已然是决绝。 “星月!”纳月目光一凛,想要阻止,但那迟疑的一瞬间,星月已毫不犹豫地将刀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星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她却露出了一抹解脱的笑意,仿佛终于摆脱了这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纳月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守卫,冲到了星月面前。 看着星月的鲜血浸透了衣襟,她终于不顾一切地抱起了星月,就如同很多很多年以前,抱起那个刚出生的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星月!” “母后,你可曾在意过我……”星月的声音越来越弱。 “星月,什么都不要说了,母后会救你的!母后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星月的手缓缓抬起,鲜血淋漓,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抚过纳月的脸庞,眼中透着复杂的情感。 “母后……”她的声音微弱,像是被风卷走的细语。“不要怪我……这是你应得的……” 下一刻,纳月的脸上却传来一阵异样感。 她的目光在四周扫视,突然发现那些原本神色凝重的守卫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尽是震惊与恐惧。 “你们……在看什么?” 第159章 由我来偿还 星月走出宫殿的脚步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转身,她又向星月宫的方向走去。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时,星月刚嫁入魔界不久,初为魔后,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然而,未曾想到,墨尘的心却始终被千然牵动着。她听闻墨尘为了千然,甚至准备与天界开战,这消息如雷霆般在她心中炸开。 她深知,天界的力量远胜魔界,一场战争若真的爆发,结果不堪设想。她曾想开口劝阻墨尘,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开口。 后来赤木告诉她,只要一颗忘情丹,便能化解战事。 为了让她给墨尘下药,特意讨好她,赠予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妖术集。星月当时觉得不过是寻常的献媚之举,也并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脑中那个曾被她遗忘的片段突然闪现出来,如同一缕微弱却执拗的火光,在她混乱的思绪中点燃了一丝希望。 她记得那本妖术集一直被她随意地压在箱底,毕竟,她对妖术素来不感兴趣。但如今,绝望的她忽然意识到,也许那正是此刻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走进寝殿,星月俯身翻箱倒柜,凌乱的衣物和书卷散落一地。她的手在堆叠的旧物中一遍遍地翻找着,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心中却愈发焦急。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手终于摸到一本泛黄的旧册,封面已然斑驳陈旧,但那熟悉的妖术印记依然隐约可见。 星月定了定神,指尖微微颤抖地将它打开。 她的目光快速地掠过一页页古老的咒语和符文,直至翻到那段令她印象深刻的内容。她曾经随意翻阅过一次,未曾在意,却偏偏记住了这一段——\"以亲人的血肉可破禁制妖术\"。 那时的她不过是轻笑一声,暗自感慨,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极端残忍的术法。她甚至曾想过,若是有人真的为了摆脱妖术的束缚而牺牲亲人,那究竟得是何等绝境才能逼得一个人做出这般选择? 而今,望着那熟悉的字迹,星月的心猛然一沉。 她的手紧紧攥住书页,内心涌上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曾经那不屑一顾的东西,如今却似乎正是她唯一的出路。 是的,就像眼下的自己,她已经被逼到了无法回头的穷途末路。 \"亲人的血肉……\"她低语着,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寒意。 星月站在宫殿的残影之中,微微垂下眼睑,心中波澜翻涌。 母后如今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星月清楚,这一切并非全然与她无关。 她明知母后的野心远不止于此,甚至多少次看透她对权力的贪婪和无休止的追求,却没有真正地阻止些什么。她当时只是想,千然也已不在人世,若是母后也离世,这偌大的世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零零地无依无靠。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万生丹足以让母后长寿,让她在世间与自己共存,互相依赖。 那时的她没有想过,万生丹不过是短暂的救命稻草。 作为妖后,星月自嫁入魔界的那一刻起,便与魔界的力量相连。妖后的永生来自于魔界的契约,而非丹药的庇佑。她错了,错得离谱。妖后可以永生,但这并不代表任何凡人吃了万生丹便皆可得永生。 这一切,是她一手造就的孽缘。 她的怯懦,她的纵容,最终酿成了今日的悲剧。这是整个神瑜国的悲剧。那些,皆是她的子民啊。 如今,她无法再逃避。 “这是我亲手酿下的苦果……就由我来偿还吧。” …… 纳月紧紧抱着躺在怀中渐渐失去温度的星月,大声吼道,“快叫御医!快啊!” 可当她抬眸时,却见那些守卫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可怕景象。 “赶快!还愣着干嘛!”纳月再次厉声喝道,但话音刚落,她立刻僵住了。 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变得如此嘶哑、低沉?那完全不像她平日的声音,更多的是一种苍老、虚弱的声音。 她猛地低头,看见星月的鲜血浸染了她的衣裳,而她的手,竟然开始起皱。纳月不可置信地举起双手,只见她双手的皮肤干枯如同古老的树皮,仿佛时光在一瞬间将她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婆。 纳月心中猛地一颤,冰冷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至四肢。她一遍又一遍快速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那不属于自己的苍老触感,眼中的震惊与愤怒在片刻间交织,终于无法忍受。 她绝望地扬起头,声音尖利而嘶哑,几乎带着疯狂的怒意吼道:“滚!都给我滚!” 她的吼声在殿中回荡,守卫们吓得连连后退,几乎是仓皇而逃。 纳月突然双手一松,一把推开了刚刚才被她抱入怀里的星月,任凭星月倒在血泊之中。 纳月的笑声猛然从喉间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她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空荡的殿内,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纳月疯狂地吼叫着,双手颤抖,指着倒在血泊中的星月,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怨恨。 “你是我的女儿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的声音因愤怒而破裂,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无数尖锐的碎片, “我活着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要死,就自己死,为什么还要拖着我一起!” 她近乎咆哮,声音中夹杂着深切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泪水混杂着无法遏制的恨意,就像是被整个世界背弃了一般,目光空洞而疯狂。 纳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星月,像是早已没有了生机,但她却没有丝毫停留。 她迅速转身,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般,仓皇逃离了天月宫的主殿。她没有回头,没有去看倒在血泊中的女儿一眼。她只想着逃,躲避这一切,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她的命运与恐惧。 天月宫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冰冷的夜风拂过空荡的殿堂,而躺在地上的星月,彻底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星月身旁。 第160章 筹码 面首们乱作一团,尖叫、呼喊、逃窜声此起彼伏,宫殿瞬间陷入混乱。而就在这混乱之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老妇人,步履蹒跚,双眼泛着诡异的光芒。她的嘴里念念有词,伴随着她的低语,那些面首一个接一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瞬间化作烟尘,消失在空气中。 但老妇人显然不满足,她的眼中带着疯狂,继续在宫殿中游走,直到整个面首宫中只剩下干枯的尸体,遍地狼藉,犹如人间炼狱。 她最终停在了一座寝殿前,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她满怀期待地站在铜镜前,双手紧紧抓住镜框,满心希望妖术能如往常般,赋予她失去的容颜。 然而,当镜中的自己映入眼帘时,一声尖叫撕裂了神瑜国的夜空。纳月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她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抓住铜镜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因绝望而嘶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那副丑陋、枯槁的模样,仿佛岁月的鞭挞从未停止。妖术竟失去了效力?这怎么可能! 纳月的情绪瞬间失控,她猛然将桌上的物品扫落,瓶瓶罐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铜镜也随之掉落,碎成了无数片。 她不敢相信地跪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那些碎片 “这不可能……我不信!” 那些碎裂的镜片四散在地,每一片都细如刀锋,倒映出的依然是她蓬头历齿的模样。镜片的边缘闪烁着微光,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徒劳挣扎。 她颤抖着低头,看到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分裂成无数破碎的影像,交错反射在每一片镜子之上。 那张曾经光彩照人的面庞,如今被碎片撕裂成一个个丑陋的残影,狰狞、扭曲,仿佛在彼此间相互咬噬。碎片中的眼睛,凹陷、黯淡无光,目光中再无昔日的自信与魅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每一片镜子仿佛都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将她的老态放大,重叠,变得愈加丑陋可怕。 她的手指轻轻碰触那些锋利的碎片,指尖微微颤动,镜中破碎的自己随着手指的移动而晃动。镜片刺破了她的指尖,血珠在寒冷的碎片上缓缓流淌开来,红色的液体在镜面上蜿蜒,仿佛在为她的丑陋落下最后的悲哀。 纳月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痛苦,她死死抓住镜片,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声音嘶哑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宫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外面的守卫们三三两两聚集在宫殿外围,不敢靠近半步。低语声此起彼伏。有人低头紧握着手中的长戟,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却没人敢开口说出进宫的勇气。 “听说……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你没看到吗?那些面首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连渣都不剩……” “谁去里面看看?” “我不去!” “我听说……月帝变成老太婆了。” “嘘!活得不耐烦了?你也想被啃到渣都不剩吗?” “你们说,这……是不是她自己招来的报应?像是妖术反噬什么的……” …… 待到天色微明时,一道白光破空而来,落入其中。 令涵皱着眉头,目光扫过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语气冷淡:“说吧,这么着急召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纳月藏在一袭厚重的斗篷下,试图掩盖那因妖术反噬而苍老的身躯。但那布满皱纹的脸庞,枯槁的双手,早已无法隐藏她的真实模样。 她声音沙哑,带着岁月碾压后的疲惫:“自然是有大事要找你。” 令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听到这沙哑陌生的声音,她微微皱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纱之后映出了纳月的一双阴郁的眸子,“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如果想笑,就笑吧,没什么好隐瞒的。” 话虽如此,她依旧没有摘下黑纱帽檐。 令涵一挑眉,嘴角微扬,讥讽之意毫不掩饰:“我早说过,你迟早会死在自己那宝贝女儿手里,今日总算应验了。” 纳月对令涵的嘲讽没有愤怒,她如今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我还能恢复如初吗?公主殿下求你帮帮我。” 令涵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你用的是妖术,妖界的手段,我可帮不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堂堂天界公主,怎会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 “这不可能!”纳月瞬间失控,眼中才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瞬间熄灭,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当初可是你教我的!你说你也有修炼此术!你一定有办法!你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猛地冲向令涵,试图抓住她的衣袖,但还未靠近,就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如今她的身体已是老妪之躯,哪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一声闷响,纳月跌坐在地,气息虚弱,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仰面望着殿顶,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上油的烈焰,越燃越旺。 为什么星月会为了所谓的大义,伤害她至此? 她到底有什么错? 若不是她,这神瑜国怎么会有如今的强盛? 她如今变成这副丑陋不堪的样子,她的权力和荣光,一点点在她的手中溜走,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羞耻。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木梃……她还怎么面对他? 她以为,等这次事情过后,她也许可以再幸福起来的。 木梃…… 纳月从地上勉强爬起,喘息声中夹杂着沉重的愤恨。她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捏紧斗篷的边缘。 “报仇……”她喃喃自语,此时唯一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复仇。 对了,她还有一件事,一件她瞒了十年的事情,当初她就是为了留个后手,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既然她落入了地狱,那其他人也别想活! “公主,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令涵微微皱眉,她淡淡地看着纳月,心中猜测她究竟有什么筹码。 “你想让我帮你?”令涵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纳月,凭你现在的样子?” 第161章 星月 纳月勉强支撑着自己,脸上依旧挂着一丝隐忍而阴冷的笑意。她缓缓坐下,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令涵。 “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确实……狼狈不堪。但我敢保证,我的这个秘密,对你,或者是对你身后的那位,肯定是天大的消息。” 令涵的脸色变了变,能看出来她背后还有人,说明这个纳月也不算太蠢。但,平白无故告诉自己一个秘密,令涵却也是怎么都不信的。她可不会轻易上钩。 “你不要卖关子,先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纳月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放在膝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绝:“我的条件很简单——抓到她之后,别让她死得太痛快!我要你们,折磨她,剥夺她的一切,让她生不如死。” 令涵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她?是谁?” 纳月满是深意地笑着,“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令涵双臂环抱,神情冷漠,但内心的好奇已经被激起。她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不耐的神色:“行了,答应你。快说吧。” 纳月嘴角缓缓勾起,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痛快和复仇的快意,她缓缓开口:“你的死对头——千然,还活着。” 此话一出,令涵的表情瞬间僵住。她的脸色从红润变得苍白,眼中的震惊逐渐化为愤怒。那沉寂在内心的旧恨,如今仿佛瞬间被引爆。 纳月见状,心中的快意几乎掩饰不住,她继续说道:“确切地说,她是被复活了。你应该知道苏千千吧?奕国的苏千千,她死了,但魔界通过她的身体,复活了千然。” 令涵的眼眸中燃起一抹深红的怒火,整个人笼罩在无尽的寒意中。她的手猛然探出,瞬间掐住了纳月的脖子,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捏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令涵的声音冰冷刺骨,犹如冬日的寒风。 纳月的眼睛猛然瞪大,艰难地眨了眨,似乎想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生机,“十多年前……” 话未说完,令涵的手已经更加用力,脖颈处传来刺痛的压迫感。纳月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逐渐苍白,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她能感受到令涵的怒火,那猩红的眼瞳中透着杀机。 “你当时不是亲口告诉我苏千千已死吗?”令涵声音低沉且危险,“为什么那时不说千然的事?” 纳月的身体剧烈颤抖,手指无力地抓住令涵的手腕,试图挣脱那令人窒息的束缚。她咳嗽着,声音沙哑,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我……我当时……只是想留一条后路……” “后路?”令涵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眼中满是嘲弄,“你还敢留后路?” 纳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发出嘶哑的咳声。她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显然撑不住多久。 令涵冷冷一笑,松了松手指,纳月瞬间如同被抽去了最后的力气,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身体无力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记住,”令涵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冷酷无情,“我一样可以让你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容不得你再有任何心思。” 她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纳月,眼中满是不屑,“不过,今天我心情好,就留你一条狗命。” 纳月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她瘫倒在地,气若游丝。因为眼下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令涵已然转身,脚步轻快,毫不留情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纳月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黑夜仿佛马上要将她彻底吞噬。 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呢? 木梃又在哪里呢? 魔界。 星月宫内灯火通明,妖奴们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宫殿内一片慌乱。 “快!赶紧叫妖医过来!” “快!烧热水!” “快,把这边结界封住!” 剑南匆匆退出房中,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星月。 星月离开魔界之后,剑南往幽冥宫复命,随后立即赶去人界保护她。然而,谁也没想到,当他赶到时,见到的却是妖后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而眼下,墨帝不在,已经前往人界调查那场屠村之事。整个魔界眼下暗流涌动,还分不清是敌是友,剑南自知必须时刻保持警觉。 剑南又回头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星月,眉头深锁,神色复杂。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幽冥宫,侧殿。 千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望着远方的夜色。 自从答应了墨尘不会随意乱跑,千然便一直在幽冥宫的侧殿里打发时光。她虽然心里痒痒地想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却没有过多探问。只见伺候她的小白,从刚刚开始就心事重重,来回走动时,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千然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白闻言,神色一顿,忧心忡忡地说:“刚刚我出去拿东西,路上发现整个星月宫都乱成一团了。大家都很着急,我随意抓了一个妖奴问了一下,结果他告诉我……妖后,妖后她……怕是撑不住了。” 千然猛地站了起来,心中一片不安,脱口而出:“星月姐姐出事了?” 话音未落,侧殿的门猛地被推开,剑南飞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紧迫的神情。他的目光锁定在千然身上,语气低沉而急促:“跟我走。” 千然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星月姐姐怎么了?” 剑南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来不及解释了。还请千然公主跟着属下一同去一次吧。” “好,马上走吧。”她利落地回答道,眼神中透着隐隐的焦虑。 剑南见状,也不再耽搁,领着千然匆匆转身离开了幽冥宫。一路上,千然一路小跑紧紧跟随在剑南身后,而小白也脸色发白地默默地尾随其后。 第162章 弥留 千然一路奔到星月宫,已是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小白一到星月宫,便主动跑去帮忙了。 而千然却是惊呆了。 她从不知道魔界竟有如此多的妖医,但他们大多面色沉重,步履匆匆,神情间透着无尽的焦虑与无力。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在宫里跑来跑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努力维持了身形,而走在前面的剑南脚步不停,一到寝殿前便抓住一个刚从殿内匆匆跑出来的妖医。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寝殿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急切:“星月妖后怎么样了?” 妖医神色一变,显得异常为难,他微微摇了摇头,“妖后已是弥留之际了……她这一刀,捅得极准,正中心脏。除了大出血,她还亲手拔了刀,这……” 剑南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看到妖医吞吞吐吐,他的语气骤然冰冷,压低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想死是吗?” 妖医被吓得连忙摆手,声音颤抖:“妖后她拔了刀,说明她已经心生死志啊……若无求生之念,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现在只能靠一些丹药吊住最后一口气。” 剑南闻言,缓缓松开了攥紧妖医的手。 此时的星月,命悬一线,他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应对方法。 站在一旁的千然同样满心焦虑,眼眸中写满了担忧。她看着剑南,低声说道:“剑南,星月姐姐现在这般情况,你还是赶紧通知墨尘吧,他必须知道。” 剑南眉头紧蹙,千然的话不无道理,尽管这些年星月妖后与墨帝的关系早已变得冷淡,但毕竟百年夫妻,血脉相连,情谊犹在。而眼下星月命悬一线,按理说他应当立刻去禀告墨帝。可他迟疑不前,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顾虑。 一旁的妖医听到千然开口说话,脸色骤然一变,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剑南眼角余光瞥见妖医偷偷打量千然,瞬间眼神一冷,锐利如刃,低声呵斥道:“别多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妖医吓得面色发白,连忙低头行礼,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躬身就退下了。 看着妖医离开的背影,剑南又看了看千然,心情复杂。这就是他为何迟迟不去禀报的最重要的原因啊。 实际上,墨尘这些年来为了千然的安全,早已将她的存在隐瞒得滴水不漏。即使是在魔界内部,知晓千然存在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没有人比剑南更清楚,千然的安危,早已成为墨帝心头的一根紧绷的弦,不容有任何闪失。 就像墨帝所言,如今的情况是敌暗我明,稍有不慎,千然便可能成为敌方的目标。而如果魔界中的某些人知晓千然的真正身份,以及她对墨尘的重要性,千然的处境将危险至极。 “剑南?”站在寝殿门口,千然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剑南。她的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怎么了?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剑南微微摇了摇头,“属下不便进入,还是在门口守着吧。” 千然点点头,眼下时间紧迫,她不再多问,转身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寝殿。 一踏入寝殿,昏暗的烛光摇曳不定,浓郁的药味与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千然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星月妖后躺在那里,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微微闭着,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变得十分微弱。 她身上仅穿着一袭白色的里衣,原本应该是刚刚包扎过的,但那洁白的衣料已经被深色的血渍浸透。鲜血从她胸口的纱布下缓缓渗出,晕染出斑驳的暗红,像是一朵凋零的花在无声地枯萎。 千然心头一紧,急忙上前几步,想要靠近床边,然而刚走到一半,几个守在床边的妖医立刻挡住了她的去路,眼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 “你是谁?”其中一个年长的妖医皱眉,声音冷硬,“这里是妖后寝宫,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千然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解释,只听门口的剑南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是妖后在人界认下的妹妹,无碍的。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妖医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但不敢继续追问。 毕竟剑南是墨帝亲信,身份地位不容小觑。最终,妖医们只能将疑虑埋在心里,缓缓退到了一旁,让出了一条通道。 千然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了星月床边,眼眶微微泛红, “星月姐姐……”她的声音几近颤抖,轻声唤着她。 …… 星月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四周寂静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 然而,在那黑暗深处,她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唤着她。 “星月姐姐……” “千然……”她模糊的意识中浮现出千然的身影。 是她吗?那个她思念已久、一直想见的,她的妹妹千然? 从什么时候起,她们的身份突然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姐姐,而是被一场所谓的天降祥瑞改变了命运。那个祥瑞不仅搅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更是无情地夺走了她最亲的妹妹! 等等…… 可就在这一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千然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是她吗?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温暖的酸涩感。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一直是千然的姐姐,是她这一生最珍爱的妹妹啊。就算她满心愤恨,怨气冲天,但对千然的那份爱始终未曾改变,未曾消散。 可是,所有人都把她看成了一个对自己妹妹见死不救的恶人。 是啊,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和抉择,又怎能期望别人会理解她呢? 星月的意识愈加模糊,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百年前,那段记忆如梦魇般鲜明。 那是一切都成定局的那个夜晚。 星月心中充满了矛盾和不安,她想去清离宫,最后再看千然一眼。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那熟悉的殿宇,心中带着最后的希冀—也许看一眼千然,能让她心安一点,毕竟这是她一生中最为牵挂的人。 然而,当她走近殿外的回廊时,一幕意外的场景映入她的眼帘。 第163章 无法左右的结果 昏暗的月光洒在庭院中,冷清的月光似乎将一切情感都拉得无限疏远。 墨尘正紧紧地按住千然的肩膀,突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切让星月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立刻背转身去。 按理说,她应该愤怒,应该嫉恨,毕竟那是刚刚与她结为夫妻的墨尘,她是他的妻子,而千然不过是刚刚当着三界众人的面,生生地将她从三界祥瑞的顶端给踹了下去的“罪人”。 是的,她应该恨千然的。 千然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地位,她的尊严,甚至是她的男人。 可出乎意料的是,星月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站在暗处的星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居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释然感。 没有一丝嫉妒,也没有一丝怨恨。 她以为自己是喜欢墨尘的。 这个桀骜不驯、自由无拘的男人,他是她一直以来所向往的样子。如果她也能像墨尘那样自由自在,抛开一切不顾,带着千然远走天涯,两人一起去找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生活,那该多好。 她的确是喜欢墨尘的,可此刻,星月第一次发现,千然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远远超越了墨尘,超越了她曾经认为的爱情。 如果,千然喜欢墨尘。她便可以让给她。 只要是千然喜欢的,她便喜欢。 只要千然想要的,她愿意双手奉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墨尘的感情从未如她想象般深厚。她并不在乎墨尘做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真正关心的,始终都是千然。那个从小便依赖她、信任她的妹妹,那个她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的人。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真相。她最爱的人,从来不是墨尘,而是千然。只要千然好,只要她开心,自己便可以放下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幸福。 所以之后,她又找到了千然,她以为,他们也许可以一起去魔界。 可千然却说,她要去天界,找她爱的人。 星月听后沉默了良久。 她知道,千然是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她无法左右的结果。 于是,她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开。 千然叮嘱她要好好生活,她便照做了。 她努力让自己习惯魔界的一切,渐渐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她告诉自己,既然千然想要自由,她也会尊重她,支持她。 当墨尘在她面前说起千然的一切,她并不害怕。她知道千然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她一定会坚持的。 直到墨尘带着怒意与执念,准备率军杀上天界。 那一刻,星月心底的恐惧蔓延开来。 天界,那是千然选择的地方。如果墨尘带着魔界将士攻入天界,千然将无路可退,甚至可能会死于无情的战火中。 千然说了要留在天界,为何不能相信她? 是的。谁都不能毁掉千然要的生活。 星月慌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千然陷入危险。千然是她的命,她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她。 还有这三界,是她和千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怎么能有一丁点的风险呢? 所以在赤木劝她给墨尘下药的时候,她就顺水推舟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拖住墨尘,以为她能保护千然。 可是,最后为什么……千然却死了? 千然死了,那个她一心想守护的妹妹,那个她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的人,竟然真的离开了她。 是她的错吗?她也许可以做得更好吗? 黑影中千然的身影突然走得越来越快,星月着急地跑了起来,却依旧跟不上千然的脚步。 “千然!你在怪我吗?”星月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星月的心瞬间攥紧了,她奋力加快脚步,可无论她怎么跑,都似乎追不上千然的步伐。 “千然,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终于,千然的身影在前方停了下来,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 她急切地跑上前,一把抓住了千然的手。 “千然,你听我说……”她气喘吁吁,抬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却在对视的瞬间愣住了。 那双眼睛并不是她熟悉的柔和眼神,而是一片陌生与冷漠。星月的心猛然一沉,心底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星月的声音有些发抖。 眼前的人淡淡地笑了笑,“我是苏千千啊。” 星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苏千千就是千然,千然就是苏千千……”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她的身影扭曲起来,脸上那熟悉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笑容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冰冷而威严的面孔。 星月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纳月,她的母后! 星月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了,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纳月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愤怒与怨恨。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纳月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逼人的气势,仿佛能穿透星月的内心。 还未等星月反应过来,纳月的手猛然伸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强,令人窒息。 “你是我的女儿!可你却背叛了我!”纳月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指尖的力量逐渐加大。 星月拼命挣扎,双手奋力想要掰开母后的手,却毫无作用。窒息感一点一点涌上她的喉咙,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星月姐姐……你醒醒啊,睁开眼看看……” 千然紧紧握住星月的手,她的身体突然剧烈一颤。 紧接着,星月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映得她的整个人更显虚弱不堪。血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妖医们冲了过来,地在星月身旁忙碌着,检查她的脉搏、呼吸,但他们的神情愈发凝重。 “妖后她……怕是要不行了。”一名年长的妖医低声说道、 千然仿佛被一盆冰冷的水泼在头上,瞬间僵住了。她看着星月逐渐失去生气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她声音嘶哑地喊着,她颤抖着转过头,眼中满是焦急与绝望, “剑南!赶紧去通知墨尘!快去!” 剑南站在门口,心中一沉,“可是您的安全……” “都什么时候了!我会小心的,你快去啊!” 剑南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不敢耽搁,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属下马上去禀报。您多加小心。” 然后,他猛地转身,消失在了星月宫的长廊之中。 第164章 无形的网 随着星月的气息越来越弱,妖医们更是在殿内忙碌个不停,他们或是配药,或是捧着各种草药,急急忙忙地灌入星月口中,颇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站在床头的一名妖医小声道:“要不这颗续命丹再喂一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另一位妖医摇头,“可已经连续喂了两次了,若是量过了,怕是妖后的身体负荷不了啊。” 千然依旧紧紧握住星月愈发冰冷的手,“继续喂吧。事到如今只要能活命,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几个妖医面面相觑,不禁在心中衡量了一番。 若是她作为妖后在外认的妹妹,怎么也不过只是人界的女子罢了,他们自然不愿对她言听计从。但转眼一想,刚才就连墨帝身边的亲卫剑南,都对她甚是敬畏的样子,说不定这女子他们也得罪不起。 于是年长的妖医在细细打量了一遍千然以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这位姑娘,按理说,魔界有自己的规矩,这里也轮不到你来做主……”他顿了顿,特意留意着千然的表情,“不过呢,现在剑南大人也不在,姑娘既是妖后亲近之人,那姑娘的主意,我们也听上一听。” 千然将目光从星月身上移到了眼前的妖医身上,“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妖医被千然的态度一惊,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姑娘说再喂一颗续命丹,万一妖后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眼珠子在千然脸上转了两圈,“这责任……” 千然挥挥手,“我的责任。你们赶紧喂,少废话。” 有了千然这句话,年长的妖医立刻指使站在床头的小妖医喂了星月一颗续命丹。 没多久,只见一个妖奴急匆匆地走进来,朝着那位年长的妖医耳边低语了几句。千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出年长的妖医满是震惊的模样。 年长的妖医对着另外几位妖医招了招手,很奇怪的,大家很快就退了出去。 “慢着!”她猛然站起身,几步跟上了前去,“你们要去哪里?” 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妖医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妖帝刚刚下了命令,让我们都退出星月宫。” “什么?”千然一脸不可置信。心底的直觉却告诉她,这绝对不对劲。千然的目光在那几名妖医的脸上来回打量,试图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她跑到最前方,伸出双手,一把拦住了众人,“不行!你们都走了,妖后怎么办?” 还是刚才那位年长的妖医,他在领头的位置,一脸纠结, “这位姑娘,这可是妖帝下的命令,姑娘可别挡着了,万一妖帝怪罪下来,我们小命不保。” 说罢,他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然自是拦不住的,她只能跟着他们走到殿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却见刚才那个低声传话的妖奴,此刻正站在外殿,面对着周围的妖奴们掷地有声地大声喊道, “妖帝有令,速速退出星月宫!没有命令,不许入内!” 那些原本在殿外忙碌的妖奴,全都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接受着命令,然而,突然一声清脆的质问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默。 “妖后如今危在旦夕,你可有妖帝的信物?空口无凭,若是你胡言乱语,等妖帝怪罪下来,我们可都会没命的!” 千然瞬间认出这声音,熟悉得让她心头一紧,是小白。 她的眼神紧锁住了那站在前面的妖奴,手心微微发紧。可就在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时,妖奴冷冷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漆黑发亮的令牌,高高举起。 千然的心猛地一震。她认得出,那的确是墨尘的令牌。 所有妖奴立刻下跪,就连小白也顿时不敢造次了,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一句。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押入地牢!”那妖奴冷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慢着!” 千然走上前去,目光正视着那妖奴,“我是妖后的妹妹,这个妖奴是妖后的贴身侍女,若是妖后有任何不测,你们都担待得起吗?她就留在这里照顾妖后吧。” 妖奴的眉眼微垂,似乎有片刻的迟疑,但很快,他低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一挥手,示意其他妖奴退下。 千然的心口微微发紧,她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妖奴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 小白快步跑到千然身边,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这是怎么回事呀?妖帝怎么会下那种命令?” 千然微微摇头,脸上显出同样的困惑与不安。 她环顾四周,整个星月宫静得诡异。除了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星月和站在她身旁的小白,偌大的宫殿里再无一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迅速涌上心头。 “小白,刚刚那个妖奴,你认识吗?” 小白摇摇头,“这宫里的妖奴成千上万,小白从未见过他。” 千然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回房间,轻轻坐在星月的床边,心情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星月姐姐,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千然一边紧握住星月逐渐冰凉的手,一边低声安慰着她,像是给姐姐打气,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脑海里,那个妖奴拿出的墨尘帝令牌在她的眼前不断浮现。 毫无疑问,那的确是墨尘的令牌。可为何偏要在星月命悬一线的时刻,墨尘会突然下令让所有妖医撤离? 她心里疑窦重重,刚才剑南才离开不久,按理说,墨尘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星月的情况。整件事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 如果说这个命令来的太突然,根本不合常理的话,那就说明一定有什么人暗中操控。 会不会是墨尘的死对头,想借机对星月下手?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来自魔界内部的阴谋? 千然脑海中各种猜测接连浮现,越想越觉得背后可能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她和星月或许正被困在其中。 第165章 小白 千然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对着小白说道:“小白,我记得你的原形是兔子吧?” 小白点点头,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答应了,“对呀,千然姐姐,怎么了?” “那你速度快吗?” 小白这下明白了,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丝得意,“那当然了!我跑得快极了。小时候,我们那片林子里,我从没输过。” 千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好,那你现在去追剑南。他刚走不久,应该还能追得上。” 小白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犹豫,“追……追剑南大人?他的速度……”她知道剑南的速度比她快得多,心里有些发怵。 千然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小白,没办法了!外面的情况我们根本不清楚,不能坐以待毙。只有剑南能帮助我们,现在必须把他追回来。” 小白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朋友,他的速度比我还快,我去找他帮忙!” 她刚要转身离开,又担心地看了看千然,犹豫道:“可是……我要是走了,这里就真的只剩你一个人了。万一……” 千然朝她温柔一笑,仿佛胸有成竹,“没事的,小白,我还有星月姐姐在。你放心去吧,我会守好这里。” 小白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转身飞速离去。 千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心中的不安又一次涌上来。但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握住星月的手,默默祈祷着事情不要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 小白站在宫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朝着林子的方向奔去。可刚迈出一步,她忽然停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千然公主啊……到底还是个人类,天真得可爱。真把她当成了森林里的豹子吗? 小白在心里无奈地自嘲了一番,兔子哪是什么无敌勇士啊?公主大概是觉得她能跑得比风还快,心里多半想象着她是一只凶猛的猎豹。但事实上,她只是一只又小又弱的兔子,天赋异禀的唯一技能就是逃跑,还是被迫的。 夜风夹杂着微凉的气息,林子的轮廓在远方逐渐变得清晰。那是她童年记忆中的地方,但如今却变得陌生又可怕。她已经太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曾经的记忆也早已模糊。可即便这样,她心里还是清楚,那林子里没有什么“速度快的朋友”。 她说谎了。 她心里明白,她要找的根本不是帮手,而是一个早已不共戴天的敌人——一只凶猛的老鹰。 那只生活在林子里的,最强大、最凶猛的生物,其实是她一直以来都惧怕的无比。它曾是她的敌人,鹰与兔本应是天生的对手。 那个巨大的身影曾经追逐她,甚至数次差点将她撕裂吞噬。 可这一次,小白不能退缩。 无论多么害怕,她知道这不仅仅关乎星月妖后的生死,也关乎千然公主的安危。她没有选择,不能让她们失望。 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久后,树影斑驳的林子出现在她的眼前,熟悉的气息让她心跳加快。 林中的草叶沙沙作响,似乎在暗示着即将发生的危险。小白的耳朵竖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心里默念着,“一定能找到的。” 走了一段,她遇见了几只小妖灵,那是她曾经在林子里认识的几个熟悉的面孔。 “你是小白?你不是离开这里了吗?” “嗯,我回来看看大家。” 小白随意地应付了几句。现在可不是闲聊的好时机。 “对了,我想打听件事儿,那只老鹰他还在林子里吗?” 那些小妖灵一听到她提起“老鹰”,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立刻撒腿就跑。 “喂,你们别走啊,我有急事!”小白试图拦住他们,但这些妖灵像是没听见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消失在树林深处,似乎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只有其中离小白较近的一只小妖灵留了下来,她压低了声音, “小白,他现在是我们的鹰王,你可别乱叫啊。” “鹰王?” 小白一愣,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时间去想太多了,她立刻追问道, “你们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小妖灵一把捂住了小白的嘴,“嘘!”然后偷偷瞥了一眼四周,快速补充道:“你去找他干嘛?想死吗?鹰王打败了山林中的所有的妖灵主,这里所有的妖灵都臣服于他。他凶猛得很,没人敢轻易惹他。” 小白挣脱她的手,也抬眉看了看四周,“哎,你们干嘛老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呀?你们就告诉我,怎么找到他就可以了。” 小妖灵再次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好吧,我就告诉你,但不能陪你去……你自己要小心。”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顶,“鹰王的巢穴在那边。”说罢,她走了几步,又跑到小白身边轻声说道, 小妖灵说完,走了几步,似乎想就此离开,却突然停住,回头跑到小白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白,我们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等天亮了再去吧。夜里他那双眼睛……比你强太多了。” 小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谢谢。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啊!” 那只小妖灵挥了挥手,眼色中却闪过一丝犹豫。她了解鹰王的凶猛,心里清楚小白此行怕是九死一生,但又不忍心明言,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去。 小白转身,心中压抑着一股紧迫感,步伐愈发急促。 她不敢耽搁,甚至顾不上心底的恐惧与不安。 就算要赔上这条兔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妖后对她那么好,还有苏千千姑娘,哦不,现在称呼她为千然公主了。不管是谁,都待她犹如亲妹妹一般,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小妖罢了,只要能救得了她们,她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夜风在林中呼啸,小白坚定地朝着那座山顶走去,目光灼灼,不再动摇。 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生是死,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166章 鹰王 小白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一路奔跑,很快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息骤然变冷,就连风声都变得急促刺耳。 她想,她应该已经是靠近山顶了。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准备继续向前时,忽然,一阵凛冽的风从山顶呼啸而下,像是无形的利爪,直接割过她的脸颊。 小白猛地停住脚步,双腿微微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背脊。 只感觉到右脸隐隐发凉,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利刃直入她心, “是你……你居然敢踏入我的领地?” 声音夹杂着无尽的威压,仿佛能将她瞬间碾碎。 小白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山顶,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冰冷的视线,正从无尽的黑暗中紧紧盯住她。 “鹰、鹰大哥,我知道你知道我来了。”她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我今天来,是有求于你。过去的,我们……一笔勾销吧。” 山顶上,一片寂静。 那压抑的沉默让小白更加紧张,但她没有退路了。 片刻后,低沉的笑声再次传来,那笑声如同来自深渊,让她背脊发寒。 小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撑着不让恐惧吞噬她。她必须坚持,不能退缩。 “当年我的确伤了你,但是——”她咬了咬牙,抬头望向那无尽的黑暗,好似给自己壮胆一般,用力一喊, “是你先抓我的!你这是因果报应!”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突然从她面前掠过。 小白还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倒退半步,只见眼前的黑影陡然一晃,一个高大的人影就出现在她面前。 眼前的男子,身形高大,他有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带着几分野性的狂放不羁,双眼如鹰般锐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驯服的力量,好似在无言地宣告,他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小白干笑了两声,强作镇定,“鹰大哥,好久不见……” 鹰王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冰冷而带着几分嘲弄。 “你刚刚说因果报应?”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来自深渊,“你倒是有胆子……那你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小白的冷汗,混着她脸上的血,一起从脸上滴了下来。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微微抬眸,瞥见了鹰王右眼旁那一道深深的疤痕,狭长而凌厉,一直延伸至耳后。 她一眼认出了那道疤痕。 小白不由得回想起当年那场生死追逐。她还记得自己在山林中拼命逃窜,耳边是鹰王呼啸而下的破空声。他那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双翅拍打着,风声如雷,几乎要将她的心脏从胸口里震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眼看就要被捕获,鹰王的利爪几乎触到了她。就在那一刻,天际突然亮起一阵刺眼的金光,仿佛天地失色,令他们睁不开眼睛。 她借着这个天赐的机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爪子在他脸上狠狠一抓,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天空。 凭着那一击,她从鹰王的利爪中逃脱了出来。 而后她逃出了林子,一百多年都不曾回来过。 小白咽了一口口水,一脸讨好, “鹰大哥,不,鹰王,您看,您这道疤,不是正显得您威武不屈吗……” 这话说得连小白自己都不信。她暗自叹气,真是倒了血霉了,她还得在这儿讨好这头鹰。 鹰王定定地看着小白,看着她的脸色由白泛青,由青到红,再回到一脸苍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缓缓靠近小白,气息如同冰霜般笼罩住了她, “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折磨你……” 鹰王的强大压制,让小白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呼吸一滞。 若是以前的她,可能还会拼上一拼,可眼下,没有他的帮忙,那妖后和千然必定…… 她握紧拳头,抬头直视着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鹰王,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鹰王眼底一暗,没有作声。 小白直视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如果你愿意帮我,不管你要我做什么,甚至要我这条命,都行。” 鹰王俯视着小白,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还真是舍得啊,小白。为了别人的事,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不会是为了男人吧?” 小白连忙摆手,“绝不是绝不是。”说完,她又觉得有点奇怪,这鹰王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鹰王听到小白的回应,眼底的光芒愈发幽暗,脸上的冷笑加深, “绝不是?那你倒说说,为了什么?让我听听,你拿命相换,能换来什么?” “鹰王,我今日来,是为了妖后……星月妖后的性命垂危,事关重大,我才来找你帮忙。” 鹰王冷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 “妖后之命,与我何干?这魔界是有规矩的。妖帝虽是魔界之王,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妖兽都要为他诚服。” 小白心里一紧,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鹰王一向桀骜不驯,事到如今只能换着法子劝说, “那好,那就不提他们,我只是想让你去帮我递一个消息……” “没兴趣。” “但是妖后待我恩重如山……” “那关我何事?” 小白眨了眨眼,继续使劲琢磨,脑袋飞快转动。 “鹰大哥,你想啊,当年我逃出这林子的时候,要不是被妖后收留了,我可能早就饿死在路上了。你看看我这小身板儿,哪里能靠自己活下来啊?要是我早就没了,那你不就没了乐子?没有我这只兔子在你面前跳来跳去,那生活多无趣啊,对不对?” 她说着,自己还点了点头,像是突然觉得这个逻辑很完美,连忙又加了一句:“所以呢,你的乐子,其实也得感谢妖后啊!要不然你看,现在我站在你面前,这不是还挺有意思的吗?” 鹰王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哦?乐子?” “是啊是啊!”小白眼珠一转,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你想啊,要不是我现在求你,那你在这高高的山顶上,整天都没事干,是不是太寂寞了?现在多好,有我这只小兔子天天来给你找麻烦,给你添点乐趣!你要不帮我,那以后谁还能这么有趣地出现在你面前?” 鹰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被小白这套歪理搅得有点发愣。他盯着小白,嘴角抽搐了一下,到底谁疯了? 第167章 替代品 当赤木长老大摇大摆地走进星月宫时,千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危险远比她设想的要来的快得多。 她虽然从未见过赤木,但是她第一眼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多亏了墨尘,因为担心千然在宫里无聊,所以墨尘找了各种魔界的书籍记录,她也算是整个魔界有了个比较清晰的了解的。 而赤木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千然。 要不是天界那位的千里传音,他怕是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了。他内心也是不得不佩服墨尘,这么大一个人,就藏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居然从未被大家发现过。 若不是极其重要之人,墨尘又岂会如此严防死守? 没想到,千然居然有勇气在自己开口之前,先说了话, “您是赤木长老吧?不知此时来星月宫,所为何事呀?” 赤木往前走了几步,“本长老记得我俩从未见过吧,千然公主果真是聪慧呀。” 他边说,边往前走,“本长老自然是来探望星月妖后的。” 他刚要跨入寝殿,只见千然轻轻一挡,站在了寝殿的门口,“长老,您来探望妖后,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千然顿了顿,特意看了一下四周,“您看,这四下无人,长老怎么说都是男子,进入妖后的寝殿,怕是于理不合呀。” 赤木摇了摇头,“不自量力。” 只是动了动手指,千然便毫无抵抗的,硬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 疼痛就像蚂蚁一点点撕咬着骨髓一般,由弱到强,有一刹那千然觉得疼得连呼吸都不会了。但她看着赤木越来越接近星月的床榻,根本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只能拼了命的冲了过去,挡在星月的床前。 “哎呀呀,”赤木满脸可惜的样子,“你这是干什么呢?不要这么紧张嘛,本长老又不是要吃了她。” 千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背后的衣服贴在她的肌肤上,让她觉得一股股寒气直接沁入到了心肺。 “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这里的人都是你撤走的吧。你冒充妖帝,殊不知妖帝知道后,会如何惩治你!”她猛吸了一口气,“你若是现在离去,等妖帝回来,我可以尽力为你求情,但你若是不知好歹,伤了星月一分一毫,凭他们的夫妻之情,妖帝定是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的!” 赤木的眼神愈发猩红,如同燃烧的火焰。他猛然俯身,伸手一把抓住千然的下巴,指节用力到发白,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天生最讨厌的,就是威胁。”他声音低沉冰冷,带着嘲弄和轻蔑,“你说,墨尘那厮知道了这些,会如何呢?你猜,对他来说,是妖后不在了更痛苦,还是你不在了更痛苦?” 千然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赤木那冰冷如铁的手指,可她发觉,自己的力量在他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她试图扭头避开他的掌控,可赤木只是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迫使她的脸靠得更近。那股强烈的恶意像潮水般包围着她,几乎让她窒息。 赤木凑近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能让墨尘这个冷血金屋藏娇。” 千然心中一阵恶寒,她完全听不懂赤木到底在讲什么,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直到赤木放开了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想怎么样?” 赤木冷冷地瞥了一眼床榻上虚弱的星月,嘴角勾起了一抹森冷的笑意,“妖后已是如此,我这人最心善了,当然是来送她一程,让她少些痛苦。” 千然赶紧挡在星月面前,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赤木,你想清楚!妖医说过,星月妖后几乎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她对你根本没有威胁,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赤木闻言,冷笑更甚,眼中泛起一丝不屑,“威胁?这世上能威胁我的,早已经不多了。”他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嗓音如刀锋般刺耳,“反正今天之后,你们谁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 他缓缓走向千然,眼神如鹰隼般冰冷而凌厉,“我倒不妨告诉你,妖后的死,当然重要。她可是代表着人界,你说,若是人界的妖后,死在了魔界,会不会让人界生出异心呢?” 千然的呼吸猛然一窒,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你,可能对自己的价格还一无所知。不如我就提点你一下,让你可以不留遗憾地去死?” 赤木慢慢起身,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慌乱与迷茫,目光如同利刃般划过她的脸庞。虽然天界那位明显就是藏了后手,没有把全部都告诉他,但他至少也能猜出一些。 赤木眯起眼睛,盯着千然那颤抖的身影,像一只猛兽在享受猎物的最后挣扎。 “你不必说了,我不会听的。你所说的根本不会影响到我。”千然拼命稳住自己,心跳如雷,竭力让声音显得冷静。 赤木轻哼一声,双眼如鹰般锐利,死死盯住她,“真的吗?既然这样,那你就把我说的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瞬,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冷光。随后,他用一种缓慢而冰冷的语调说道: “据说,十年前,妖帝创造了一个人。” 千然的呼吸倏然停滞,背脊一阵冰凉,她甚至感觉到双腿已经有些发软。赤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她的一切——容貌、声音、气质,甚至是她的灵魂,都是按照妖帝心中那位早已逝去的旧人所复制的。” 赤木的语调低沉而充满冷酷的嘲弄,“没错,就是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完全复制的假人!” 千然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晃动,几乎站立不稳。这一刻,赤木的话语如同滚雷般在她脑海中回荡,令她心中充满了无法控制的恐惧与愤怒。 “不可能……”她低声喃喃,仿佛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真相。 赤木嗤笑一声,靠近一步,俯视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怎么?不愿相信吗?你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真可笑啊。你不过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影子罢了,永远无法摆脱那个人的影子。” 他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讽刺与冰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千然的心脏。 第168章 我一定会救你 千然只觉得耳边轰鸣作响,赤木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在她脑海中撕扯,令她无法喘息。 “假人?影子?”她喃喃自语,连嘴唇都在发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过去的记忆一瞬间崩塌,支离破碎。她拼命回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种种经历,试图找到一丝反驳的证据,可所有画面都在此刻显得如此模糊而不真实。 赤木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残酷的讥讽,他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灵魂, “怎么?终于开始怀疑自己了?可怜啊,千然公主”,赤木顿了顿,“哦,对了,你你连这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赤木低头逼近她,眼中闪烁着一种残忍的光,“你应该感谢我告诉你真相,而不是死得如此懵懂无知。” 千然感到喉咙发紧,她想反驳,想说出“这不是真的”,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如果赤木说的是假的,那自己为什么记不得孩童时期?为什么没有家人? 她努力回想,却只能看见十年前的断点。那之后的一切,都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片段,孤立无援,毫无根基。 千然的记忆,的的确确,只从十年前开始。那空白的过去,仿佛一道深渊,吞噬着她的自我。 那么,她究竟是谁? “千然……” 声音虽轻,却犹如一束黑暗中的光亮,将千然从无边的疑虑与恐惧中拉了回来。 千然猛然转头,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了。床榻上的星月依然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星月姐姐……”千然低声呢喃,心里一片慌乱,她一边注意着赤木,一边守在床榻前。 就在这时,星月缓缓开口了,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进千然的耳中。 “别……去想那些……”星月的声音轻如羽毛,“那些话……不值得……” 千然心头猛然一震,低下头,紧紧握住星月冰冷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竭力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 星月喘息了片刻,继续说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你……永远是你。” “你不是过去的影子,你……就是你,千然……别让他们……动摇你。” 千然轻轻摇头,“星月姐姐,别再说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而此时,赤木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他向前迈了一步,逐渐靠近床榻,眼中充满了狩猎般的冷酷与玩味, “既然妖后醒了,看在我和妖后相识一场的份上,本长老可以帮帮她,给她了解了残生,也免得她活着受苦。” 说完,他抬起手,指尖微微泛起一抹猩红色的光芒,带着死亡般的气息。 千然伸开双手,尽可能地将星月挡在自己的身后, “赤木,她是妖后!你如果杀了她,你今后将成为整个魔界和人界的敌人。” “想要威胁我?” 赤木停下了动作,目光略带兴趣地扫向千然, “星月死不死,对我来说,并没什么真正的影响。不过,只要能让墨尘陷入万劫不复,我就心满意足了。” 千然的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所有的可能性。她看得出来,赤木根本不在乎后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她心里一沉,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既然如此…… “赤木!”千然站直身子,迎上他那双冷漠残忍的眼睛,语气毫不动摇,“你说墨尘为了我做了很多事。不管我到底是谁,但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你该清楚——我对于墨尘来说,才是一切。” 千然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杀死星月妖后。你真正想击垮墨尘,那就带着我,去威胁他。” 千然缓缓说道,语调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我活着,你才可以威胁他。我若是死了,墨尘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赤木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她的话。突然,他猛然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千然的喉咙,指尖微微收紧,像铁钳一样,冰冷而无情。 窒息的感觉迅速蔓延,千然的喉咙仿佛被铁钳紧紧勒住,呼吸越发困难。她感觉生命正在一点点从体内抽离,视线开始模糊,四肢逐渐无力。 但即使在这种生死边缘,她的目光仍然死死盯着赤木,没有丝毫退缩。 赤木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千然用尽全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我没有骗你。” 千然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的痛苦像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她的身体。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脑海中的思绪也变得迟缓。可她知道,只要她稍微懈怠,那别说是她,就连星月的命也保不住了。 千然的眼神逐渐浑浊,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赤木。 突然,赤木猛地一甩,将千然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千然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一口鲜血随即涌上喉咙,染红了衣襟。 千然狠狠地喘着气,她知道,第一步成功了,虽然痛苦难当,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千然无力地趴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着撑起身体,努力想抬头去看向床上的星月。 就在她艰难地移动视线时,她看见了星月紧闭的双眼,却发现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千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星月的手,仅仅一瞬,她就感觉到了星月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星月姐姐,你知道我在你身边对吗? 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很快,赤木如同一头猛兽般再次将千然抓住,力道之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渐渐地,周围的黑雾开始包围住千然,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千然回头看了一眼星月,很快,所有的视线都被重重黑雾包围。 下一瞬,整团黑雾便卷着千然,一同消失在寝殿之中。连着赤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星月宫,只剩下了星月一人。 第169章 欠你一个人情 奕国的村庄,被战火与屠戮彻底吞噬,焦土遍地,房屋化为瓦砾,空气中充斥着灰烬与血腥的气息。残垣断壁间,寂静无声,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经被掠夺殆尽。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这片废墟上,冷寂得让人窒息。 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中,剑南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孤寂的身影。 墨尘站在一片焦黑的大地上,周围一片死寂,他仿佛融入了这片废墟之中。整个人如同一尊冷峻的雕像,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四周,仿佛在审视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痛苦。 剑南心头一沉,快步向前,脚步声划破了周围的静谧。 未等他开口,墨尘已然察觉到他的气息,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剑南顿住,抬眼看向墨尘那毫无波澜的背影,心中却越发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墨帝!妖后快要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墨尘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他缓缓转过头来,眼底深邃无底,像无尽的黑暗,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剑南心脏一紧, “属下遵照您的命令,跟随妖后前往神瑜国处理事务。没想到妖后与月帝之间突然起了争执……”剑南的声音略微停顿,眼神复杂,随后继续道,“妖后在争执中,居然拔刀自刎……” 墨尘的双眼骤然一缩,仿佛天地瞬间凝固。剑南继续道: “妖医已施尽所有法术,然则他断言,妖后只能撑最后一口气了……属下无计可施,便自作主张,找来了千然公主陪伴妖后左右。” 墨尘的拳头在剑南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手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捏碎。 他有点摸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对星月,曾几何时,他是以诚相待的,尽管他们的婚姻不是出于情感,他也曾打算好好维系这段关系。即便无法恩爱,至少可以相敬如宾,互相成全。 可是,后来她的所作所为,却让他逐渐心寒。她的嫉妒、操控欲,还有那一次次暗中挑衅他底线的举动,最终让他彻底死心。 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而成为了他内心里的一根毒刺,带着尖锐的痛楚。 他开始怨恨她,憎恶她的恶毒与顽固,那份最初的期许早已被消磨殆尽。 可是如今,她竟然选择了自刎。 他不该在乎她的生死,可是他却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他的内心。他想起来,其实百年间,他们也曾在风雨中并立,她也曾陪伴他度过那些最平凡的每一日。 恨她,还是舍不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突然,他的眉头一皱,仰头望向天空。连着剑南也拔尖站了起来。 高空中,一道庞大的身影正掠过云层,双翅遮天蔽日,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风随着他的翅膀拍打而卷起,如同狂风过境。 鹰王的气息在空中盘旋,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从高处俯视着墨尘。 黑色的双翼一振,鹰王缓缓落在了墨尘面前。在落地的一瞬,他已经化成人形,那是一个高大而带有野性气息的男人,双眼锐利如鹰,即使站在墨尘身边,气场也毫不逊色。 鹰王站定在墨尘面前,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全力挡在墨尘身前的剑南,眉头微微一挑,带着几分不屑。 “剑南?” 剑南依然挡在墨尘前方,毫不退缩,“我就是剑南!有何指教!” 鹰王的目光随后转向墨尘,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别紧张啊,我又不是来打架的。不过,看来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他顿了顿,嘴角轻轻勾起,“那看来你就是妖帝了吧?” 墨尘挑了挑眉,“正是本帝。鹰王来此作何呀?” 鹰王倒是一愣,“你认识我?” 墨尘扬了扬嘴角,“本帝乃魔界之尊,整个魔界,又有什么事是本帝不知道的呢?鹰王,你那林子里的妖灵主都快被你杀完了吧?” 鹰王微微前倾,眼中透出一抹危险的光芒,打量着墨尘, “你说这些,莫非是想要处置我?” 墨尘微微摇头,目光冷冽,“本帝能够分清是非黑白。你若是滥杀无辜,本帝怎会让你活到现在?本帝知道那些妖灵主,手握权力,却只会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他们仗着自己是妖灵主,杀戮弱小,无所不用其极。你正好替本帝解决了麻烦。” 鹰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底对妖帝倒是有了些改观。 “有人让我来传个话。” 墨尘的神情依旧冰冷,未发一言,只是目光锁定在鹰王身上。 “妖后和千然公主危。” 墨尘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你说什么?谁让你来的?” “小白,听她说她照顾过妖后。”鹰王直视着墨尘,神情中透出一丝诚恳。 墨尘自然是知道小白的。而且小白去照顾千然这件事,也是他亲自安排的。如果此话不假,那必定意味着事情已经恶化。 鹰王察觉到墨尘的沉默,心中暗急,连忙说道:“小白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我的。她说宫里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你们要是没事,还是赶紧回去吧。” 墨尘立刻转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剑南,似乎在确认什么。 剑南会意,“属下离开时,整个星月宫的妖医还有很多,还有不少妖奴在伺候着。” 剑南的话音未落,墨尘的神情却已凝重如水,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不妙。 “立刻回宫!”他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出发。 在离开之前,墨尘转过身来,对着鹰王说道, “多谢。本帝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有需要,定会全力以赴。” 鹰王依旧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必了,已经有人答应报答我了,说罢,转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妖帝,那我们立刻回魔界吧。”剑南只等墨尘一声令下。 可是墨尘的一双眸子却愈发地深邃了,深不见底, “不必回去了。他来了。” 第170章 定要保住星月 一阵黑雾突如其来,瞬间遮蔽了四周的光亮,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吞没。在那浓密的黑雾中,赤木的身影渐渐浮现,犹如从深渊中召唤出的幽灵,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向他们逼近。 “出来吧,赤木。本帝可不吃你这一套。”墨尘冷静地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 随着他轻轻一挥,整团黑雾如同遭遇狂风骤雨,顷刻间便迎风消散。 “哼,妖帝,本座忍你很久了。”赤木的声音带着怒意,仿佛蓄积的愤懑终于要爆发。 墨尘冷笑回应,“赤木长老,既然你说忍本帝很久了,岂不是多忍一些时日更好?何必急于这一时?” 赤木的双眸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愤懑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哼,妖帝!你的父帝当年为了抵抗天界,派本座父亲出征,可惜他的能力根本配不上他的能力,他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他不过是个草包,还因为他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最终害死了本座的父亲和族人。” 墨尘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冷漠得如同冰山,对赤木的控诉毫不在意。 赤木盯着墨尘这般淡然的态度,心中更加愤怒。“凭什么本座的父亲身死,本座只能做长老,而你,却能高高在上,继承妖帝!” “赤木长老,你的父亲当年挑起魔界内斗,本就是我父帝的手下败将。虽然后来在与天界的战斗中身陨,但好歹是迷途知返了。而你……”墨尘的声音冷冽如刀,“本帝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不伤害千然和星月,本帝便可饶你一命。” 赤木一愣,心中暗自惊讶他竟然能猜到这些,但转念一想,墨尘乃妖帝,何人能在智谋上胜过他?于是他不再顾忌,心中破罐子破摔,冷哼一声,“不愧是妖帝,但你却算错了一点。” 墨尘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动,放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是双拳紧握。 “那妖后,估计已经不行了,根本不需要本座动手。”说到这里,赤木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没想到妖帝你居然让神瑜国的两大公主共侍一夫,真是风流得很!” “赤木!无需多言!你既然不肯回头,便别怪本帝不留情面!”墨尘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犹如刀锋直逼。 “墨尘!既然本座今天敢来,便是做好了与你鱼死网破的准备!”赤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子眯成了一条缝,浑身散发着狂妄的气息。他伸手做法,瞬间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指尖凝聚,周围的黑雾似乎也在为他所用,愈加浓厚。 “放肆!竟敢直呼妖帝名讳!”剑南怒喝出声,他的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自从得知当年那忘情丹是赤木亲手交给星月,他心中对赤木的仇恨便已燃烧至极点。对这个背叛者,剑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剑南身形一动,随着墨尘挥起的强风,长剑猛然出鞘,剑光如电,掀起漫天的沙尘,仿佛卷起一股致命的风暴,直逼赤木而去。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即将爆发的肃杀之气,剑南的每一招都带着决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赤木! 剑南的剑光闪电般逼近赤木,赤木的身形一晃,两手交叉胸前,将周围的空气凝聚在了一起,很快便形成了一团黑雾,接着,只见赤木伸手从这团黑雾中,凭空将千然拖了出来,猛地挡在自己身前。 千然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剑南的面前,只见剑尖几乎已经触到她的衣襟, “剑南住手!”墨尘的声音骤然炸开。 剑南的心猛然一颤,愕然瞪大眼睛,连忙收剑。然而,那锐利的剑刃依旧划破空气,冷冽的剑风擦过千然的肩头,险些划伤她的肌肤。剑南握剑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指节泛白,胸中的愤怒与不甘不断翻涌,却因千然的存在,让他不敢再动分毫。 赤木低沉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阴森而得意,“怎么?下不了手吗?看样子,这个棋子果然对你们很重要。” 他那双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掌中玩物。 刚才,剑南虽然及时收剑,但剑锋已经贯出了大半,他无法在瞬间完全化解内力。随着剑势回转,他的手腕猛然一震,剑气反噬经脉,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全身。他只感觉一阵剧痛袭来,气血逆行,喉头一甜,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剑南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单膝跪地,剑支撑在地上,手臂却微微颤抖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赤木,不甘与愤怒交织在双眼中。 “赤木……”剑南咬紧牙关,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赤木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目光中尽是嘲讽与轻蔑,“连自己的剑都无法掌控,还妄想与本座为敌?真是可笑。” 墨尘眸色一沉,身形如电般闪至剑南身后,迅速出手在他的背后几处要穴上点了两下,封住他体内的气血逆行。剑南只觉体内翻腾的真气瞬间被压制住,呼吸也逐渐顺畅了些。 “立刻回魔界。” 剑南的眼神中满是挣扎与不甘,“墨帝,我……” “这是命令。”墨尘目光冷峻,“还有,不管什么,定要保住星月。” 剑南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属下遵命,誓死护住妖后。” 说完,剑南再不多言,强忍着伤势,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直奔魔界而去。 赤木见剑南离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语气中满是轻蔑, “哼,没想到堂堂妖帝,居然还是个多情种。这倒让本座有些意外了。” 墨尘眼中寒光一闪,目光依旧冰冷而警惕,却未做声。 赤木继续说道,声音带着讽刺, “这倒让我想起你的父帝,啧啧,真是一脉相承啊。当年你的父帝也是这么多情,最后为了一人,害得魔界险些覆灭。” 他轻哼一声,瞥了一眼挡在身前的千然,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嘲弄,“墨尘啊,难不成你也要步你父帝的后尘,为了这些儿女情长,毁了你自己?” 第171章 报仇 “赤木,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墨尘的目光落在赤木身前的千然身上,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忧。 赤木轻笑了一声,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却没有做声。 他目光在千然身上扫视了一圈,继而猩红的眸子转向墨尘,他知道,墨尘在乎他手中的女子。他只觉得万分痛快。看来令涵,还是给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墨尘冷冷盯着他,见他迟迟不言,眼底的怒火更加浓烈,语气愈发低沉,带着危险的警告, “不说?算了,既然你不珍惜本帝给你的机会,那么本帝也没兴趣听你的废话。” 对赤木的挑衅,墨尘不打算浪费更多的时间。 赤木脸上的笑意加深,眼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光芒,墨尘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终于抓住了主动权。他轻蔑地看了墨尘一眼, “妖帝!别装啦!现在主动权可在本座呀。”他故意拖长了声音, “不过,本座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救这位千然公主的命,要么选择知道你父帝的真相。” 赤木的声音缓缓低沉了下去,但那嘲弄的笑意却愈加浓烈,“怎么样?虽然你妖帝一族不仁,但本座还算是公允吧?” 此刻的千然像一只无助的小鸡,她的脖颈被赤木攥在手中,她的头轻轻垂下,身体软弱无力,毫无反抗的余地。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苍白的脸颊,就像一片随时即将凋零的花瓣。 赤木嘴角挂着阴冷的笑,突然挥手,黑雾瞬间缭绕四周。他的身体在融入黑暗的一瞬,迅速朝墨尘发起攻击。 墨尘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中凝聚出一股强大的灵力,随手一挥,天地间瞬间刮起狂风,直逼赤木而去。 赤木阴笑,瞬间将千然挡在自己面前,墨尘眉头一皱,只能将手中的灵力猛地一收,狂风也随之停滞在半空,渐渐消散。 “你果然不敢。” 赤木得意地咧嘴笑着,眼中满是狠厉。他再度将灵力集于指尖,只见黑雾瞬间化作无数的尖刺,像利刃一般直逼墨尘的身躯。 墨尘目光一冷,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起,避开了黑雾的攻击。 他的动作轻盈如风,但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每一掌落下,空气中都会发出沉闷的震响,地面裂开,碎石飞溅。 然而,赤木却依旧用千然挡在自己身前,甚至将她拖拽得更近了些。墨尘的眉头紧锁,他清楚地知道赤木的弱点,但每当他要出手时,赤木便用千然的身体作为盾牌,让他投鼠忌器。 “墨尘,你再强又如何?” 赤木狂笑着说道,“你可杀不了本座,除非你舍得杀了她!” 他的笑声像尖锐的刺刀般刺进墨尘的耳中。 “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墨尘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雪,冷厉无比。他双手凝聚出一股旋转的黑色能量,猛地掷向赤木。然而,赤木再一次将千然举在自己面前。 墨尘猛然一挥手,将灵力强行收回,肩头的力量反噬让他微微一顿,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 赤木见状,笑得更加猖狂,“墨尘,今天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赤木的身体一瞬间又朝墨尘突进,但墨尘的反应极快,他的身形如同一道残影瞬间移到了赤木身后,一掌向赤木的后背击去。只见墨尘的手掌停在了半空,强大的力量在空中扭曲,化作一股余震,将四周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赤木根本来不及将千然挡在身前,硬生生地被震得连连后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墨尘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赤木,“赤木,我们虽为魔界,:虽不能说光明磊落吧,但至少也不会像你这么窝囊。太可笑了,你堂堂赤木长老,居然也有躲在弱女子身后的一天?” 墨尘一边说,只见聚在他手中的灵气越来越多, “说吧,赤木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也是魔界中人,难道你希望魔界四分五裂,陷入内斗的泥潭?” 赤木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仿佛墨尘戳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激本座。本座可不吃你这套!” 他咬紧牙关,眼中的猩红愈发明显,但他依然没有松手放开千然,只是冷笑了一声, “魔界?你以为本座还在乎这个?我父亲为魔界献出了他的命,换来了什么?不过是你们妖帝一族的高高在上,而我们赤木一族却只能苟延残喘,沦为棋子!” “你为复仇而来?”墨尘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你父亲为魔界而战,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最后死于天界之手,但他终归是魔界的英雄。你却为了私仇,要将整个魔界拖入混乱中?那你的父亲当年岂不是枉死?” 赤木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阴狠, “少拿大义来压我!本座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什么道义!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当年我亲眼看着我的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而你们妖帝一族却在魔界的王座上享受荣华富贵!” 墨尘的眼神依然冷漠,没有丝毫动摇,“你的父亲当年在最后关头没有背弃魔界。而你,赤木,你的恨只会让你毁掉自己,也毁掉魔界。”他说到这里,语气略微加重,“你敢保证,你的族人可以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难道你就不怕,本帝让你全族为你陪葬吗?” 赤木怒喝,“我的族人,他们若是有骨气,定然也是想报仇的!” 赤木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恨意所取代。他咬紧牙关,冷笑道,“别想用这些话来动摇我!墨尘,本座只要看到你们妖帝的覆灭,本座要让你所珍惜的一切都消失,本座要成为整个魔界的至尊!” 赤木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锐利的破风声,一道寒光如闪电般迅猛袭来,目标直指赤木的心口。赤木眼疾手快,迅速侧身躲过,但那利剑的凌厉劲风依然掠过他的肩头。 “谁?!” 第172章 抢人 自从前日答应妖帝,入夜后他将撤开守卫,让墨尘探查以外,因为担心附近的村民误入,苏乐也连着悄悄地来了两日。而眼下,苏乐站在远处的高地上,冷眼凝视着下方的争斗。 这个汴城的小村子,此时正妖气肆虐,空气中充斥着杀意与黑雾的寒冷。 他的目光冷漠而审视地扫过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最后落在了墨尘的身上。那位妖帝,平日里统御魔界,霸气无双,今天却有些不对劲。 墨尘的每一招一式依旧凌厉,气势如虹,但苏乐的目光如鹰般敏锐,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墨尘的出手虽快,却显得有所保留,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动作再不如往常那般果决。更奇怪的是,妖帝身上的威压虽然强大,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沉重,像是背负了某种情感的枷锁,使得他再无法全力以赴。以这种打法来看,妖帝未必能轻松取胜。 苏乐暗自皱眉,心中不禁思索,到底是什么让墨尘如此束手束脚? 不过,苏乐更是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与他无关。 魔界的纷争,不管是妖帝的敌人如何强大,他都不愿牵涉其中。身为人界的将军,他有自己的责任,不会插手这些纠葛。 更何况,苏千千的死仍然是他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只会是旁观者。 直到墨尘那一道身影在黑雾中如闪电般一跃而起,转瞬间到了另一方的身后。 就是那一瞬间,苏乐心头猛然一紧。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弓弦,心跳开始加速,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那道被墨尘的敌人掳走的身影,在黑雾的掩映下显得模糊不清。但苏乐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那纤弱的身形,心头顿时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身影……竟然是他的妹妹,苏千千! 不,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妹,那个一直活泼开朗、追随他左右的身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妖帝的敌人手中! 如果是苏千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墨尘的敌人抓住? 更重要的是,十年前的那场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如果苏千千还活着,他的妹妹还活着,怎么可能忍心十年来都不曾与他们任何人联系? 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尽管眼下那张脸被黑雾笼罩,看得并不完全清晰,但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姿态,绝对不会错。 那就是他的妹妹,苏千千。 他的喉咙发紧,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压制的愤怒与悲痛。 下一秒,他的箭已经离弦了。 苏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利箭已经离弦。箭如流星般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射向赤木。 墨尘察觉到那凌厉的气息,眉头微微一挑,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转身,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赤木侧身躲避,虽避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被那股锋锐的气息震慑,目光阴沉地扫向远处。 而此时,苏乐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他缓缓走出阴影,披风随风猎猎,双眼冰冷如霜。刚才的那一箭,虽未得手,却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他的妹妹,他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 赤木的目光冰冷,盯着苏乐,声音里透着不屑:“你是谁?” 苏乐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却也一开口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不是妖帝的帮手。”他抬手指向赤木手中的千然,语气坚定而毫不含糊,“我只要她。” “她?”赤木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荒谬的闹剧,“没想到啊,真是个香饽饽,连人界都赶来抢了。本座倒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你们如此上心?” 墨尘站在一旁,心中已然明白苏乐话中的深意。 可此刻情势危急,决不能容许再生波折。 “苏将军,此乃我魔界内务,还请速速离去。至于其他事,墨尘自会登门拜访。” 然而,苏乐毫无离开的打算。那个人,是他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亲妹妹!不管这是怎样的惊天阴谋,他都要必须要闯进去,扒个干净! “妖帝,魔界的争斗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插手。”苏乐的目光转向赤木, “我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你将她交给我,我立刻离开,再不多言。” 赤木缓缓摇了摇头,只觉得是听到了可笑至极的事情。他目光轻蔑地扫视着苏乐,嗤笑道:“想得美!连妖帝都奈何不了我,你一个凡人,还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说罢,赤木的手掌更是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千然的脖颈,“我劝你们别太用力了,万一本座一不小心拧断了她的脖子……” “你敢!”墨尘和苏乐异口同声地怒喝道,杀意瞬间迸发。 墨尘率先出手,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疾风,携带着恐怖的妖气直扑赤木。掌风呼啸而至,力量足以撕裂虚空。赤木也猛地一挥手,一团黑雾从他掌心炸开,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屏障,将墨尘的攻击挡住。黑雾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让人难以捕捉到赤木的身影。 与此同时,苏乐的箭如流星般破空而出,目标直指赤木的心脏。赤木的眼眸微眯,迅速将千然的身躯当作盾牌,挡在自己面前。苏乐的箭矢一刹那停滞在空中,险些刺穿千然的肩膀。他的手猛然一抖,箭头偏离了方向,带起一股凛冽的风,擦着赤木的肩膀射向远方。 赤木的狂笑声在黑雾中回荡,“真是配合默契啊!可是,就这点力量,还想从本座手中抢人?” 眼看着赤木的气焰愈发嚣张,墨尘忽然冷笑一声,眸中寒光一闪,“赤木,若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本帝,那你也太天真了。” 赤木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感受到一股极为恐怖的妖气从墨尘身后迸发而出,那股力量几乎瞬间将周围的黑雾撕碎。墨尘的身影如闪电般再次消失,转眼间,他已出现在赤木的侧翼,逼近得令人措手不及! “你敢动她,本帝先让你神魂俱灭!” 第173章 汴城救治 赤木的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他察觉到墨尘身后爆发出的恐怖灵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墨尘已经如同鬼魅般逼近,妖气如锋刃般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寒意。 赤木连忙向后撤退,但速度远远比不上墨尘的攻势。墨尘的掌风如雷霆,狠狠砸向赤木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赤木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震荡,他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后退几步,手中的千然险些脱手而出。 就在赤木被墨尘压制住的同时,苏乐也没有闲着。 他敏锐地抓住了赤木的破绽,目光如鹰隼般盯住赤木掐着千然的手。 七七,六哥一定会带你回家! 所以他绝不能失手。 苏乐的箭早已搭在弦上,绷紧的弓弦发出微不可闻的颤音。 赤木看着墨尘步步逼近,脸色逐渐苍白。他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墨尘的对手,但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 “既然不让本座活,那……” 赤木的心中升腾起绝望和疯狂,他猛然咬牙,眼神一狠,手掌如铁钳般加重了对千然的压迫,打算在最后一刻对她下死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扭断千然脖子的瞬间,一道锐利的破空声猛然划破夜空。 “嗖——” 苏乐的利箭精准无比,带着凛冽的寒意直刺赤木的手腕。 赤木的手还未发力,就感到一阵剧痛,箭尖瞬间穿透了他的手腕,鲜血如泉涌出。他手中的力气消失,千然的身躯随之从他的掌中滑落,而墨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至,将她稳稳接住。 赤木猛然捂住手腕,脸色惨白,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死死瞪着苏乐,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你……” 然而,苏乐的箭已然搭上弦,目光冰冷,杀意凛冽。 墨尘抱着千然,冷冷看向赤木,声音冰寒如冰,“赤木,你必须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墨尘小心地将千然放在一旁,确保她无恙后,起身迎向赤木,眼中已从猩红变为了深邃的幽蓝。 他的灵气再次暴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冻结。 墨尘低声道:“赤木,若是你今日单凭自己来挑战本帝,本帝还会高看你一些。可你触犯了本帝的底线。”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道黑影,瞬间冲向赤木。 赤木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筹码,脸色阴沉,心中满是恨意和恐慌。 他咬牙拔出软剑,拼尽全力抵挡墨尘的攻击,但他的速度根本无法与墨尘相比。墨尘的每一击都迅猛如雷,力量如同狂风暴雨般压向赤木,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你可不要小瞧本座!” 赤木嘶吼着,勉力挡下墨尘的进攻,剑刃与灵气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但他明显已经力不从心,每挡一次,手中的长剑就被震得发出低沉的嗡鸣。 墨尘毫不留情地继续出击,速度越来越快,拳风带起的气浪几乎要撕裂空气。赤木渐渐支撑不住,防御的空隙越来越大,身体也开始显现出无数伤痕,鲜血沿着他的衣袍滴落在地。 “本座绝不会输!” 赤木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他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必败无疑,于是他猛然使出最后的力量,双手握剑,奋力一击横扫向墨尘。然而,这一击却被墨尘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墨尘的掌风如狂飙般落在赤木的胸口。只听“轰”的一声,赤木的身体被重重击飞,狠狠撞在远处的岩石上,口中鲜血狂涌,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在这股力量下碎裂开来。 “这只是开头罢了。从今日起你便不是魔界之人。去告诉你的同伙,本帝会一一索命的!” 墨尘冷冷地站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杀意,但他并没有继续追击。 赤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满脸狰狞地瞪着墨尘,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仇恨。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忍住剧痛,强撑着发出冷笑:“墨尘……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过是暂时罢了……今日你虽然胜了,但总有一天……本座会回来……到时……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话音刚落,他不顾身体的重创,强行运转妖气,化作一道黑影迅速逃遁而去。 墨尘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赤木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思索。 他缓缓收回目光,走回到千然的身旁,确认她安然无恙后,脸上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一些。 墨尘转身看向苏乐, “苏将军,她现在情况不妙,我会带她回去好好救治。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苏乐紧紧抱住千然,目光冷峻,“荒唐!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在找的人?这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妹妹,苏千千。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她!还有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人界,并不是你们魔界!” 墨尘眉头微微一皱, “我可不认为你现在威胁得了我。苏将军,你应该明白,这世间只有我不想做的事,却没有我做不到的。” 苏乐丝毫不为所动,可眼下苏千千的情况的确不太好,所以他只能换种说法, “汴城有最好的医师,无论她是何身份,至少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救治。你若真为她好,便让她留下。”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似乎凝固了片刻。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他也清楚,苏乐的执拗不会轻易妥协。目光掠过千然苍白的面庞,他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继续争执下去。 见墨尘不语,苏乐趁热打铁道, “妖帝!你知道我无论如何不会将她交给你,除非你能证明她的安危在你手里不会有任何风险。等她醒来,若她亲口告诉我,她不是苏千千,我也就认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凝视着苏乐:“好!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便如你所愿。届时苏将军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苏乐微微点头,眼神未曾松懈:“那就这样说定了,先让她在汴城救治。” 第174章 将千然交给我 苏乐连夜将苏千千带回了汴城的府衙。 一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纠葛。 既激动又害怕。 激动,自然是因为他找到了妹妹,这可是整整十年啊。他根本不敢想,能够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七七。 可刚才妖帝也说了,这不是苏千千,是千然。 十年前,他只在陛下那里听说过神瑜国公主千然与妹妹千千长得十分相似的事,即使刚才墨尘也一再强调,他的内心一直在否认墨尘的说辞,那面容,那神态,分明与身死十年的妹妹苏千千一模一样。 他不敢去想,如果是他认错了,又该怎么办?他会再一次失去妹妹!他害怕,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再一次失去妹妹。 所以,在一切没有定数之前,他决定不将此事告诉父母兄长。 到达府衙后,苏乐命人立刻腾出一个安静、隐蔽的院子,并安排苏家军亲自看护。 府衙内的仆役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苏家军出动,便不敢有人再多嘴什么。 院子中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动作迅速,不敢有丝毫怠慢。 苏乐站在屋外,招来亲信,“立刻去请汴城最好的大夫,最好多请一些,速度要快!” 他的心思急切,虽说苏千千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她一直沉睡不醒,想来刚才那魔界长老甚是阴狠毒辣,说不定下了死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忽然,苏乐感知到屋内里有一丝异动。 苏乐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转身推开屋门,迅速走了进去。 他绝对不允许妹妹再次消失。 果然,墨尘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苏千千的床旁,他的身影在灯火下显得十分冷峻。 “苏家军,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苏乐一声令下,接着站到了墨尘的对面,也是一副毫不退让的态度。 “妖帝,苏千千如今在汴城,大夫也在赶来的路上。所以你不必再插手了,回你的魔界去吧。”苏乐语气冷硬,字字咬得极重,尤其在“苏千千”三个字上。 墨尘微微转身,淡漠的目光落在苏乐身上, “苏将军,刚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千然只不过是暂时留在汴城,你这忘得也太快了吧?”就像是较劲一般,墨尘也将“千然”二字咬得特别重。 “苏千千,是我的妹妹。”苏乐语气加重,眼神锋利如刃,紧盯着墨尘不放, “你口中的什么‘千然’,不过是你妖帝一派的胡言乱语罢了。她是我苏家的人,我要她留下,就得留下。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带她走。” 墨尘的目光冷峻,身上的气势瞬间迸发, “苏将军,莫非是在害怕什么?刚才还说等千然醒来自行决定,一转身便给忘了吗?另外,有一点苏将军不要搞错了。只要能带走千然,不管谁死,对本帝来说,都无足轻重。” 苏乐眼神一沉,他自然明白妖帝是敢这么做的。但是他又怎会退让? “无论你说什么,她既然现在在人界,那我就绝不会放手。更何况,我早已不再相信你魔界之人了。” “若是如此,那本帝现在就可以带她走。”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苏乐和墨尘对峙着,眼中都燃烧着各自的执念,谁也不愿退让一步。 “报—” 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打破了屋内紧张的气氛。 “说。”苏乐在屋内沉声应道。 “将军,大夫到了。” 苏乐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墨尘,心头微微一紧。而墨尘就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妖帝,你在这里不方便吧?毕竟千千是女子。”苏乐微微皱眉。 “她是千然。”墨尘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你尽管让他们进来。” 苏乐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没有多言,毕竟眼下的时间紧迫,于是转身对外吩咐道:“让大夫进来。” 不一会儿,整个屋内就进来了六位汴城的名医。 苏乐行了一礼,神情肃然:“她一直昏睡不醒,务必请诸位大夫尽快诊断,保住她的性命!” 几位老成持重的大夫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面露凝重。他们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一抬头,所有人的脚步却微微一滞。 那位站在床榻边的男子,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即便在场的众人并不认识墨尘,但那种隐隐透出的威严和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其中一位大夫眼神游移,回头轻声问道:“将军,这位是……?” 苏乐微微皱眉,正准备开口时,墨尘冷冷的声音已然打破了沉默, “不必多问,尽快诊治就是。治好了她,重重有赏。” 只见他从袖中缓缓掏出六颗光芒璀璨的夜明珠,轻轻放在桌上。 珠子在昏暗的屋内熠熠生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大夫们一看这些夜明珠的大小与成色,立刻明白这绝非寻常之物。珠子晶莹剔透,颗颗饱满,显然是无价之宝。几位大夫对视了一眼,神色间既有敬畏,又带着几分惊叹和不安。 大夫们心头一震,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从他的言辞与气度中早已感知到对方绝非凡人。 几位大夫不敢再耽搁,忙俯身上前为千然诊脉,屋内只余下了轻微的呼吸声和诊断的低语。 苏乐也站在屋内,背手踱步,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床榻,心中的焦灼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其中一位年长的大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复杂的神色。苏乐立刻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大夫,情况如何?” 那位大夫沉吟片刻,拂了拂胡须, “将军,这位姑娘体内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毒素,说实话,我们并不曾见过,所以普通的解药恐怕难以奏效。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来确定毒性的来源。还需要一些时间啊。” 苏乐眼神微微一沉,面色更加凝重:“好,请大夫们尽全力医治,不惜一切代价。” 墨尘走上前来,“需要什么,尽管说。不必有所顾忌。” 大夫们再次对视一眼,虽心存畏惧,但也不敢再有所保留,恭敬地点了点头。 苏乐微微皱眉,目光复杂地扫过墨尘,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力量还是决心,都无可置疑。 墨尘踱步到苏乐面前,压着声音道,“苏将军,不要再拖了,将千然交给我吧。我们魔界的妖医一定可以治的。” 第175章 抓也抓不住 苏乐压低声音,冷冷道:“妖帝,不必再多言。若你真有诚意,为何不将你们的妖医请来汴城?看看她现在这副模样,连人事都不省。若真为了她好,就别再折腾她了。” 他扫了一眼被大夫们围住的千然,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墨尘的目光微微一黯。 苏乐的提议他并非没有想过,但他无法轻易离开。千然的情况未定,万一她醒了,发现自己不在身边,又该如何?可是,此刻他又有些动摇了。魔界此刻局势不稳,星月的情况更是未知,他理应回去一次。 “好,”墨尘沉声道,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千然,“本帝速去速回。” 苏乐缓缓点头,向着妖帝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妖帝了。” 魔界。 剑南已经赶至星月宫。 正如鹰王所言,整个宫殿空无一人,空旷得让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剑南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恨不得将这群不忠的妖奴一一斩首。 但此时,比起处置他们,他更在乎的是星月的安危。 他沉着脸,走至寝殿门口,轻轻行了一礼,低声道:“妖后,得罪了,属下进来了。” 剑南匆匆步入寝殿,只见星月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如游丝。他急忙探手至星月的鼻下,幸而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得罪了。”他低声说着,将自己的灵气缓缓输入星月体内,试图稳住她岌岌可危的生机。随着灵气的注入,剑南感觉到星月的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些。 趁着情况有些许好转,他走到寝殿门口,将整个寝殿设上结界,随即,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妖医局。 “砰!”伴随着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医药局的大门被剑南一掌劈开。 妖医们大惊失色,连忙颤巍巍地迎上前来,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剑南大人,您这是……” 剑南目光如刀,一把攫住带头那人的脖子,寒声质问:“你们为什么不在星月宫守着?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妖医被剑南的气势震得脸色发白,连呼吸都困难,眼珠一转,随即再次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 “剑南大人,是……是妖帝下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 “放肆!”剑南怒目而视,“谁给你胆量擅自撤离?!” 妖医们纷纷跪下,首领喘息着连忙解释: “大人,我们岂敢乱说……那人手持妖帝令牌,属下不敢违背妖帝的旨意,只能撤离啊!” 剑南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道:“废话少说!现在立刻带你们的人去星月宫,若妖后出了事,整个妖医局都得陪葬!” 妖医们脸色瞬间煞白,连声应诺,急急忙忙收拾药具,快步赶往星月宫。 当妖医们再次聚集在星月的床榻边,墨尘也来了。 他的衣袂间卷起一阵寒风,急步走入寝殿。 剑南见墨尘来了,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尽快地将事情呈报给墨尘之后,墨尘没有多言,只是凝视着床榻上的星月。 “妖后如何了?”墨尘冷声问道。 众妖医不敢抬头,“妖帝,属下们之前诊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妖后外伤并无大碍,至于为何还不清醒,怕是一心求死啊。” “一心求死?”墨尘重复道。 他注视着星月,他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要一心求死? 妖医们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等只能勉强为她续命。但何时能苏醒,能不能苏醒……我等真的不敢说啊。” 墨尘眼神瞬间暗沉如夜,眉头微微皱起。 他挥手示意:“都出去吧。” “是!”妖医们如释重负,连忙退了出去,整个寝殿内顿时变得安静。 墨尘走到星月的床榻边,缓缓坐下。 他凝视着星月那苍白如纸的面庞,心中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从未这样近距离地、仔细地看过星月。 此刻,她瘦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她的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毫无生气,就仿佛即将从世间消失。 自从他想起了与千然的种种之后,这些年,他与她之间的争执总是无休无止,似乎永远是在对立的立场。她常常与他针锋相对,冷言冷语,强势而倔强。 这让他觉得无比烦躁,甚至对她渐渐生出了疏离与厌倦。甚至,他觉得,此生不复相见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甚至他觉得,星月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当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命力的模样,仿佛一切争执、所有过往都变得微不足道。 十年。 整整十年,自从千然复生之后,她好像与自己的距离一下子就远了很多。 甚至,她也乐见于千然与自己走的近。 此刻坐在星月的床榻边,墨尘第一次发现,他竟从未真正去看清过她的存在。从未意识到她的疲惫与无力,更未曾感受到她这百年来的隐忍与付出。 星月的存在,曾让他无比习以为常,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她的无怨无悔竟是如此深沉而持久。 墨尘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可是一瞬即逝,他抓也抓不住。 “星月,你会没事的。”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唤过她的名字了。 墨尘微微抬起手,灵力在指尖缓缓凝聚。 接着将温热的指尖轻轻抵在星月的额头上。灵力自他指尖涌出,柔和却又强大,整个周身都形成了一个光晕。 一瞬间,房间内灵气澎湃,星月的身体微微颤动,面上的苍白似乎稍稍有所好转。 与此同时,在汴城府衙的屋子里,千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屋内的大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乐一直都不曾离开一步,一听千千醒了,他心中一紧,立刻迎了上去。苏乐先是担心吓到她,所以静静地蹲在榻边,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太像了! 不,就是她的妹妹啊! 苏乐尽可能地把声音放得温柔,在温柔些,就怕刺激到妹妹。 “千千……是我,六哥,苏乐。你记得我吗?” 第176章 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六哥?”千然轻声重复道。 她的这声呼唤,就像是一声轻叩的铃音,瞬间敲击在苏乐心头。 苏乐听在耳里,仿佛重重的浪潮扑向心海。 这是他等了十年的一句话,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听到。 那一刻,苏乐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的双眼微微发红,喉咙一阵酸涩,强忍住心头的万般情绪。他颤抖着点头,声音略带哽咽,却依然坚定: “是我……是我啊,七七。”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到她,“六哥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刚才还围在床榻边诊治的几位大夫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苏乐对这位姑娘的重视非同一般,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恭喜苏将军,姑娘苏醒,真是天佑吉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苏乐微微抬手,“行了,都起来吧。”他目光转向千然,又轻声补充道,“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谢苏将军!”众大夫齐声道谢,彼此间眼神交流,带着一丝明显的期待。有人忍不住偷偷朝桌上的夜明珠瞟了一眼,那些珠子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显然是无价之宝。 苏乐当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珠子,眼神淡然,却带着一丝从容与大气。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那些珠子,你们留下一个,剩下的带走吧。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是是,谢将军大恩!”大夫们顿时面露喜色,连连叩谢。 大夫们一一起身,动作恭谨,眼里既是感激又是敬畏,很快便鱼贯而出。 苏乐缓缓蹲下,双眼紧盯着千然的脸庞,仿佛要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他的目光柔和中带着深深的关切,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颤抖,“七七,你看看六哥,你记得多少?” 千然微微抬头,眼神迷茫,像是漂浮在一片混沌中,无法找到方向。她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无助,“我……我不记得……” 苏乐的心顿时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痛了他。他微微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些许安慰。但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手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在犹豫,最终缓缓收回。但他的声音却温柔到了极致,宛如轻柔的春风,拂过她的耳畔:“七七,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急切与催促,仿佛是在给予她无尽的时间与耐心。 “六哥带你去见爹娘,等你见到他们,就会慢慢想起来了。”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温暖, “就算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你是苏千千,是我们苏家的宝贝七七,就可以了。” 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失去了什么,她依然是那个被珍视的存在,那个苏家最珍贵的宝贝。 “爹娘……我不记得了……”千然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散在空气中。她微微低下头,眼神也闪烁不定。 自己到底是谁? 苏乐的心猛然一沉,但他也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犹豫。 “七七,你稍等片刻,六哥很快回来。” 苏乐站起身来,稳步走出房门,外面的空气带着寒意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调整到最平静的状态。房门外,苏家军早已整装待命。每一个士兵都严阵以待,等待将军的下一步命令。 “苏家军,听令!”苏乐的声音如雷鸣般在院子里响起。 苏家军们立刻挺直身躯,双手握住兵器,眼神坚定地看向苏乐。 “立刻整军出发!” 苏家军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质疑,只有毫不犹豫的执行力,他们立刻开始行动,准备离开此地。 他想过,也许可以先带着七七回到都城,然后再给爹娘送信。 可是,奕国的都城有他在啊…… 但再留在此地,也只是等着妖帝前来罢了,他们根本不是妖帝的对手,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不一定有胜算。而且,苏乐看向屋内,他绝对不能再让七七有任何闪失。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 苏乐转身回到了房间,看着坐在床榻上依旧迷茫的千然。 他走上前,温声说道:“七七,六哥要带你去见爹娘,他们在灵州城等着我们。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千然抬起头,虽然依旧疑惑,但她感受到苏乐的坚定与安心,点了点头,柔声回应:“好的。”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出行就已准备妥当,飞速赶路了。 苏乐坐在马车内,感受到车轮飞速碾过泥土的震动,他微微侧头,看向靠在一旁的千然。 “七七,眼下时间紧迫,六哥只能带你快些赶路。你身体还虚弱,只能多忍一忍。” 千然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不要紧的,六哥。这里已经很好了,马车里铺了这么多绒毯,我很舒服,真的没关系。” 马车内部被铺满了厚厚的绒毯,她知道,苏乐已经竭尽全力,让她感受到最好的照顾。 她的那句“六哥”,落入苏乐的耳中,每每都让苏乐为之一震。 苏乐轻轻叹息,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七七,等到了灵州城,就可以见到爹娘了,还有我们的兄长。你也可以好好休养。” 千然点点头,依旧安静地靠在一旁。 …… 魔界,星月宫内。 墨尘盘腿坐在星月的床边,缓缓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那灵力如同涓涓溪流,温柔地流淌过星月的每一条经脉。她苍白的面色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呼吸也稍稍变得平稳。 忽然,墨尘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身体内的力量被瞬间抽空。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股从心底蔓延出来的不安开始笼罩着他。 他皱紧眉头,手中灵力一滞,低头撩开衣襟,露出胸口。那一簇他心头燃烧的凤翎之火,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暗淡了下来。 墨尘的心猛地一沉。凤翎之火是千然的命灯。当年在生死台上,虚空中的苍穹之声曾说过,若凤翎之火熄灭,便是千然气数尽时。 墨尘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极少动容,但此刻他却无法再保持平静。 “怎么会这样……” 第177章 将军府 马车缓缓驶入灵州城,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周围寂静而肃穆。 千然正微微出神,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的披风落在了头顶,将她从头到肩仔细遮住。她抬眼望去,苏乐正站在一旁,细心地将披风整理好。 “七七,先在车里稍等片刻,我很快来接你。” 千然总觉得这位自称是她六哥的苏乐的声音特别柔和,有一种让她心安的特别。 千然点了点头,看着苏乐大步走出马车。 她拉起车帘,稍稍探出头,红宅高墙上挂着“将军府”。 她能感到清晨的微风透过车窗轻拂而来,带来一丝寒意,千然缩了缩脖子,又赶紧钻回车内。 没过多久,千然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厚重而坚定,一步步靠近马车。她的心微微一颤,手不由得握紧了披风的一角。 车门被轻轻推开,苏乐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来, “七七,下来吧,别怕,我在这里。” 千然搭着苏乐的手,慢慢地下了马车。 她刚站定,一抬头便怔住了。 眼前竟站着一列人,都是不曾谋面的。可他们望着她,个个眼中噙满泪水,脸上带着激动与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好像见到了失而复得的亲人。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人群正中央,那里站着一对老人,神情哀切又期待。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手,似乎怕触碰到会让这份久别重逢的梦境消失。她的手在千然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终于握住了千然,泪珠一滴一滴地滚落,落在了千然的手背上。 她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七七……我的七七啊……我是娘啊……” 千然一时怔住,望着眼前这双泪眼朦胧的面容,脑中一片茫然。记忆深处她努力想抓住些什么,却虚无缥缈,越用力越抓不住。 这时,老妇身旁的老翁轻轻揽住老妇的肩,含泪望着千然, “别吓着她,慢些来,别吓着她……”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依然止不住颤抖,一颗颗泪珠从眼中滑落,顺着皱纹流淌,映出十年未见的痛楚与压抑的情感。 他低头望向千然,嘴角牵起一个微笑,声音哑然:“我是爹啊,七七,回来就好……”他甚至哽咽地都说不出话来。 千然站在那里,略显茫然,却被眼前的温情包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上前,脸庞坚毅而深沉,眼角微微泛红。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温柔:“七七,我是大哥,苏凛。” 十五年前,他带着满腔热血与理想踏上征途,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十年前的噩耗如晴天霹雳般击碎了他的梦想,心中那份期待化为无尽的失落与惋惜。此刻,他只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曾经欢笑的身影,想要用自己的臂膀保护她。 随之而来的是其他兄弟们的呼唤,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却被苏乐稳稳地挡住了。 “行了,外面冷,你们想冻坏七七呀,赶紧都进去吧。” 千然的心头微微发酸,她努力想要记起这些熟悉的面孔和声音,千然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感动。 苏家众人见她如此,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微笑,苏羽柔声说道:“小妹,外面冷,先回府里吧。” 千然点点头,随着家人缓步踏进府门。刚刚迈过将军府的门槛,只见宽敞的院中已整齐地跪了一片苏家军士兵。每个人目光灼热,脸上带着激动之情,齐声高喊:“恭迎小姐回家!” 仿佛迎接的不是一个十年未见的女孩,而是他们心中的信念与荣光。 这一声声,响彻院落,震撼了千然的心。 她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记忆,就好似没有根基一般,她值得这些吗? 她看向苏乐,只见苏乐朝她点了点头,神情温和而坚定,似是在告诉她: 她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随即,苏乐转向跪在地上的苏家军,声音沉稳有力:“小姐的事,不许外传!” 苏家军齐声应道:“苏家军领命!誓死保护小姐!” 千然被家人簇拥着走进了客堂,还未坐稳,哥哥们便忙碌开了。 大哥的苏凛亲自把烤火炉搬到她的脚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位置,确保温暖却不会过热,又不能太凉。二哥苏羽则麻利地拿出柔软的毛毯,细致地铺在她的椅子上,连椅背都不忘披上一层厚厚的绒布,以免她坐着太硬。 “七七,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三哥苏乾端来了一盏热茶,小心地放在她面前,茶香扑鼻,千然感到心头一暖。茶还未尝下几口,四哥苏角已经拎着一盘精致的点心上前,细细安排好每一盘,叮嘱她尝一尝各色糕点。 “这些点心可是爹娘特意命人连夜做的,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五哥苏云微笑着说,眼中透出满满的疼惜。 千然环视着忙碌的哥哥们,心中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柔与感动。可惜的是,她没有记忆,但眼前这一份份真心实意的关怀,她深深感受到。 他们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的样子,让她不由得低下头轻轻一笑,而这一切都被苏乐看在眼里。 他就知道,只要回到家里,七七一定就会真的回归的。 “七七,累了就告诉哥哥们。”苏乐笑着说。 千然点点头,“谢谢,我真的很好……” 这时,苏湛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嘴上却故作随意地说道:“我们七七哪有这么矫情的,你们几个别瞎折腾了!” “矫情什么,我们乐意!”苏凛忍不住笑道,其他几位兄弟也纷纷应声附和,一派坚定,丝毫不肯让步。 然而,苏湛说归说,眼角里却掩藏不住的微红。双手也微微颤抖着,始终不知该往哪里放。刚一坐下又立刻站起,似乎要帮什么忙,又怕自己动作不稳,惹人发笑。 苏母也是心里千头万绪,一会儿让人赶紧去厨房加菜,一会儿又不放心地催着下人将小姐的房间收拾得再妥帖些,生怕冷落了许久未归的宝贝女儿。 苏湛望着女儿,低声问苏乐, “眼下战事未定,你带七七来这灵州城,让她吃这种苦作甚?为何不回都城?” 第178章 苏家的女儿 苏乐没有直接回应父亲苏湛的提问,反而转头望向被几位兄长簇拥在中间的妹妹,柔声说道, “七七伤病未愈,让她先去歇息会儿吧。” 苏母听后也赶忙接过话来,目中关切不减,“这灵州城不比都城,眼下战乱未平,这将军府里除了几个老妈子以外,还没有得力的丫鬟。等过几日,娘亲亲自带你出去寻些机灵的丫头过来伺候,今天委屈你了。” 千然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拘谨和不安,摇头低声道, “我……没关系的,您别太费心了……” “傻孩子,我是你娘,就是为你费心也是应该的啊。”苏母说着说着,热泪又涌上了眼眶。 站在一旁的苏凛将一条厚实的披风披在千然肩上,温声道, “这里冷,大哥陪你回屋吧,别再受了风寒。” 千然微微点头,依旧有些不自在,轻声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苏凛轻轻拍了拍苏乐的肩膀,递了个眼色,随即引领千然朝内院走去。 千然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廊檐下,苏乐便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 接着,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父亲、母亲,儿子有罪!此次一意孤行,将七七带了回来,恐怕会给苏家和军中带来不必要的风险,请父亲责罚!” 苏湛和苏母顿时一愣,面面相觑,眼中神色复杂。 苏湛眉头微皱,似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苏母却已急切地上前一步,颤着手将苏乐拉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说清楚。” 待苏乐将汴州之事一五一十地向父母禀告完毕,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寂。 片刻后,苏母的啜泣声轻轻响起, “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她的眼中浮现出痛心的神色,话音微颤,“看她刚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我便觉得不对劲。七七当年多活泼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哪里会是这般怯弱模样……” 苏凛送完妹妹回屋后,刚转回来,便听闻这一切,立刻怒喝道, “妖帝欺人太甚!我们苏家跟他拼了!” 苏羽也愤愤不平地应和道:“是啊,若不是在边陲战场,我们早就杀到妖界去了!” 苏乾也冷冷地说道:“我们苏家军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乐摇了摇头,眉宇间掩不住一丝忧虑, “父亲,母亲,各位兄长,其实我心中还有另一重担忧。若是我带回来的,真的不是我们的七七,又该如何是好?” 听闻此言,苏母神色一凛,然而仅片刻后,她目光坚定,缓缓说道: “不可能的。世间再荒诞的事我都能信,唯独这件不信。他们说七七已遭不测,仿佛刀割在我的心头,可仅仅十年,这三界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反正我认定了,她就是我苏家的女儿!天界、魔界,不论是谁,也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她的眼中闪着泪光,脸上却毫无犹豫。仿佛只要这女儿回到她面前,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将她再次夺走。 苏羽也坚定地看向苏乐,安抚道:“六弟,母亲说得对。不管七七如今记不记得我们,可她这些年身在魔界,必定经历了磨难,我们自不会逼她。只要她平安回来,我们便护她一生。” 苏角走了过来,拍了拍苏乐的肩膀, “这世上,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动摇我们对七七的信念。她回来了,我们便护她安宁,再不让任何人欺她分毫。哪怕要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苏湛眉头紧锁,看着几个儿子,严肃地说道, “你们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先别一头热。苏乐,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七七之事,你可与陛下通报过?” 此言一出,整个客堂顿时安静下来。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十年前,奕国的陛下玄,力排众议,将苏千千封为一国之后。甚至到了今天,她依然是奕国的皇后。 苏乐微微垂下眼眸,语气沉稳却透出些许隐忍的情绪:“父亲,此事并未告知陛下。将七七带回,是我一时决断……而且,世上没有几人知晓她还活着,我也不愿再让七七回到后宫。” 苏湛的眉头微皱,眸中透出一丝深深的担忧。 他明白,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对七七情深意重,而作为父亲,他亦心知,陛下并非是将七七当作皇后的象征,而是真真切切的至爱。 可若此事一旦泄露,或是玄得知了七七的消息,势必牵连至皇室,乃至整个朝局。 “苏乐,”苏湛缓缓开口,“你可明白这件事背后的分量?七七的身份不仅仅是我们的女儿,她还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若隐瞒此事,倘若被知晓,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这不仅是君臣礼数,更关乎我苏家的名誉和朝堂的安定。即使陛下无碍,可众口悠悠,不免会落人口舌。” 苏乐一言不发地听着,心里却早已翻涌不已。 他明白父亲的苦心,也明白陛下待七七情深如海。 然而,每每念及当年妹妹年少,匆匆被送入宫廷的那一刻,他便无从压抑住心头那抹隐隐的怨愤。倘若七七未曾入宫,她是否还能保持那份天真无虑,而非今日的支离破碎? 苏乐听着父亲母亲的忧虑,心中一沉,抬起头缓缓说道: “若不是当初她进了宫,怎会有今天这些事?陛下待她再好,依然无力护她到底。” 堂内一片寂静,苏湛和众兄长面面相觑,苏母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苏湛沉默片刻,终是放缓了语气, “七七既然回来了,就让她好生休养吧。只要我们苏家在,她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待下去。若日后朝中有问,咱们苏家担着。” 众人听罢,皆默默点头,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千然缓缓推开窗户,微凉的风轻拂面庞,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即使是刚刚平复的灵州城,将军府内依旧是那么平和安静。 而她。却自知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不,自己配不上他们的好。 因为她撒谎了。 第179章 心口一阵抽痛 她的记忆,并未如她对苏家人所表现的那样模糊。 她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那一个冷傲却无数次护她周全的身影,记得那个宠着她的人,记得那一句又一句不曾言明的承诺。 可是,当赤木问起她是谁?她是真的慌了。 她竟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十年之前的过往在她心中空白一片。仿佛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围绕着墨尘,他是她所有的开始。自己就好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自她有记忆的第一天,就是墨尘。 所以,当她在汴州醒来,听到苏乐唤她“七七”,那道温柔而笃定的声音称自己是她的六哥,她心中某处不自觉地动摇了。 那份来自过往的期待如水波般泛起,她想,那些遗失的时光,或许真的与这个将军府、与面前这些人有关呢? 当然,她的内心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她知道墨尘一直对她有所隐瞒。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无法坦白? 千然低下头,双手微微握紧,心口一阵抽痛。 这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 汴州郊外的山洞内,夜色沉沉,冷风顺着洞口无声而入。 赤木倚在潮湿的土壁上,闭目凝气疗伤,口中不禁咒骂出声:“妖帝,口口声声要放我一条生路,居然下起死手!”他愤愤地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怨恨,握紧了拳头,骨节因怒气而泛白。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直扫洞穴,刹那间似有压迫的灵力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赤木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威压,他浑身一颤,立刻堆起满脸恭敬的神情,收敛了怒气,眼神游移,慢慢地将身子挺直。然而还未等他抬头看清,灵压忽然骤然加重,他竟不敢上前一步,只得深深弓身,姿态卑微。 “您……怎么来了?”赤木低声试探道,语气中难掩一丝惊恐。 来人衣袍曳地,隐于昏暗中,气息森冷。那人不带一丝情绪地低沉开口: “赤木,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擅自暴露身份,竟然就这般急不可耐?”声音中透着的压迫力让赤木瞬间冷汗涔涔,背脊一阵发凉。 赤木的心脏一紧,眼神慌乱地环顾四周,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大人息怒!今日我正好发现,那妖帝不在宫中,而且天助我也,妖后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那凡人女子千然也在宫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咽了咽口水,额角渗出冷汗,急于向眼前之人解释这“天赐良机”的理由。 “属下也是察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想着……想着出手。”他将理由说得理直气壮,生怕眼前这位大人物不理解自己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 “赤木,我问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动魔界妖后的主意?” 那话音如一把冷刃,直刺赤木心头。 赤木脸色瞬间惨白,惊愕地抬头结巴道:“我……我……” 他转溜着眼珠,立刻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辩解道:“大人,那妖后不过是从人界来的凡人女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对您的大业有任何影响的。”赤木转念一想,马上又接着说道,“不不不,要是她死了,引起人界不满,对您的大业还会有推波助澜的效果呢!我实在是想为您的大局效力,绝无不敬之意!” 话音未落,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瞬间扣住他的喉咙,像一把铁钳,丝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呼吸掐住。赤木眼底闪过恐惧,双手无力地挣扎,但完全无法撼动那人分毫。 来人微微俯身,眼神如寒霜般扫过,冷冷警告:“狡辩?你若再敢妄动心思,休怪本尊亲手了结你。记住,本尊一向不喜不听话的狗。” 赤木脸色越发惨白,瞳孔微微缩起,完全不敢多言,只能拼命点头,表示服从。 魔界星月宫。 星月微微蹙眉,眼皮沉重地抬起,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模糊。她费力地眨了几下眼,才逐渐清晰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这是……”她心中微微一颤,原以为自己早已步入了黄泉之路。 她缓缓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见墨尘正安静地躺在她身旁,竟像是因疲惫过度而沉沉睡去。 平日里冷峻清醒的他,此刻眉宇间显出一丝罕见的疲态,唇角微抿着,透出丝丝柔和的气息。 星月屏住呼吸,不敢惊动他。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离他如此之近。 记忆中那个淡然疏离的身影,竟然在她病痛之际,陪伴守护着自己至此。 她的心中不禁一阵翻涌,眼角也悄然湿润。 星月怔怔地望着墨尘,心中掀起无数情绪。 她先是告诉自己,不要有所期待。这么多年,她期待过、等待过,但属于她的,只有失望。 可是星月又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墨尘,这如何能让她平静呢?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不由自主地朝他伸去,指尖刚抬起一寸,便如石沉大海,所有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耗尽,缓缓地垂落。 就在这时,墨尘的眼眸忽然轻轻颤动,紧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清澈如冰湖,却夹杂着一丝疲惫与担忧。 他的视线落在星月的脸上,眼中划过一抹不可察的怜惜。 墨尘很快就下了床,他理了理衣服,“你醒了。” 星月只觉喉咙微微发紧,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眼中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 “千……千……然呢?” 墨尘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她被赤木抓到人界去,但好在救下了她。现在她在汴州接受治疗。” 听到这话,星月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脑海中回忆起千然被抓的画面,心如刀绞。她知道赤木的狠厉,千然一定承受了很多的苦楚。 星月微微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用尽全力说道: “你赶紧去将她接回来吧,赶紧去……” 墨尘微微摇头,眼神坚定却带着几分疲惫:“我现在还不能走,你还需要我的灵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重,犹如一股无形的压力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一怔,莫非是凤翎之火又出了问题? 未等他思绪完全理清,身体已不听使唤,猛然栽倒在地。 第180章 回之一笑 墨尘缓缓睁开眼,眼前依旧是熟悉的星月宫。 此刻,他正躺在星月宫内的黄香木雕卧榻上,身旁是低垂的帷幔。他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便听到星月轻声开口:“你醒了。” 他抬头,正对上星月略带询究的目光。 ”我没事。” 言语间, 墨尘已经坐了起来。 “你方才昏倒了,我唤了剑南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并未其他人知晓。” “谢了。” 墨尘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抹感激之意。毕竟自己昏倒之事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星月微叹一口气,打趣道,“我这身体还没好呢,你就给我送这么一大礼啊?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墨尘微微一愣,抬眸望向星月。 还记得在神瑜国初见时,星月经常是这样和他说话的。而后,自从嫁入了魔界成为妖后之后,便很难得见到她如此轻松开怀过。 眼前的星月忽然有了些旧日的影子,竟让他有片刻恍惚,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 他低声道:“星月,你很久没这样说话了。” 星月回之一笑,“是啊,或许是累了吧。这一回走了那么一遭,倒也看开了许多。我不会再去强求什么了,也不想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墨尘垂眸轻轻点头。 见他不言,星月略带调侃地接着问道:“倒是你,怎么会突然昏过去?你一向不是比牛还壮的吗?” 墨尘愣了一瞬,星月轻松的语气竟让他也跟着放松了些。 “没什么大事。” 星月了然于心,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开诚布公。但她也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 “你之前说千然留在了汴州,她真的没事吗?” 墨尘点点头,“嗯……无碍。对方不会伤害她的。等我一会儿再给你疗下伤之后,我就去接她回来。” 灵州城。 苏母与千然同坐马车,她细细地打量着久别重逢的女儿,用帕子轻轻抹了泪。 “娘,您开心点。苦难都过去了。”一同坐着马车的苏乐安慰道。 “是啊,是啊,我得高兴起来。”苏母眼中满是慈爱地看着女儿, “七七啊,这灵州城虽然不及都城那般繁华,却也有不少精致的小铺子。今日啊,我们就去选几个伶俐的丫鬟,再买些细软衣物和好看的胭脂水粉,让我的七七漂漂亮亮的!” 千然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轻声道:“……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她顿了顿,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浮动。 “娘”这个字,在她心里触动甚深,却在唇边迟迟叫不出口。 苏母注意到她的迟疑,轻轻一笑,不急不迫地拍了拍千然的手背, “瞧你说的,我们苏家女子,可从不委屈自己。” 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坚毅的温柔,似要将千然这段失而复得的珍贵时光悉数补偿。 她正欲继续嘱咐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苏乐与苏云,眼带促狭,笑道:“怎么,你们两个大男人也这么闲得慌,跟着我们娘儿俩一起出门?” 苏云忙正色道:“娘,您这话可冤枉人了!我们可不是来闲逛的。”他指了指苏乐,“这次我们弟兄几个谁不担心啊?七七病体未愈,怎敢让她一个人出门。” 苏乐微微一笑,温声附和道:“是啊,娘,七七刚回来,兄长们有要务在身,就五哥闲着,所以就让我和五哥来陪着了。” 苏羽一瞪眼,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嘿,苏乐,你怎么说话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闲的人吗?” 苏乐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哟,你不闲?兄长们早起练拳的时候,我看你可是哈欠打个不停啊。都快睡着了吧!” “本少爷那是闭目养神,懂不懂?”苏羽反击道,故意一副严肃模样,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苏乐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摇头叹息道:“哎呀,咱们家这位苏羽少爷,真是劳累至极,刚刚还让我替他拿鞋呢!” 苏羽大呼冤枉,夸张地瞪大眼睛喊道:“苏乐,你是嫌活太轻松了吧?要不咱们再来一局一决胜负如何?” 苏羽拍了拍苏乐的肩膀,挑眉道:“来就来!谁怕谁啊!输了的人给赢的人提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得不亦乐乎,看着兄长们这般斗嘴耍宝,千然忍不住抿嘴轻笑,笑声越来越难抑,最终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像一道春风,拂去堂中几日来的凝重,让所有人怔住了片刻。 看到千然的脸上终于露出真挚、轻松的笑容,苏母的眼中隐隐泛起泪光,而旁边的兄长们皆是眼眶微红。 苏乐微微一笑,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随手指了指苏羽道:“瞧瞧,这一闹还真让我们的小妹开怀一笑了,看来苏羽兄功不可没啊。” 苏羽抓住机会,大大咧咧地抱拳行礼,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道:“哈哈,那以后你们都得叫我大功臣!” 苏母见状也忍不住笑着拂了拂袖子,对苏羽和苏乐道:“行了,行了,真把你们能耐坏了!马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都给我好生坐着,可别把我们七七晃晕了。” 马车在一片宽敞的市集前缓缓停下,千然、苏母、苏乐和苏羽一一走下车。 一位穿着考究、态度恭敬的中年管事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见他们下车,便立刻满脸堆笑,快步上前行礼道: “几位贵人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啊。小的已为您备好了座位,请随我来。” 苏母微微颔首,带着千然随之步入,苏乐和苏羽紧随其后。走进一扇雕花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院落, 管事领着他们走到一旁的软座处坐下,立即奉上香茶,殷勤地笑道: “今儿个都是灵州城中的新奴,按照惯例,我们会在每个人的腰牌上标明出身和技能。若是有哪位合夫人和小姐的意,尽管吩咐。” 说罢,他双手一拍,约莫十几个小姑娘和小厮便走了出来,他们每人身上都佩戴着不同颜色的腰牌,腰间还系着一枚细小的铜牌,铜牌上刻有各自的编号,且几乎都垂着目光,显得十分拘谨。 第181章 慢慢挑 苏母端起茶盏,轻轻吹散茶面上的热气,慢慢抿了一口,目光缓缓掠过身旁的丫鬟们,淡淡地开口道: “我们是为小女寻贴身的丫鬟,既要灵活伶俐,又得忠心才好。” 管事闻言,连忙点头,面带恭敬,扭头朝那几位丫鬟道:“还不快些走近些,好让主子们看得仔细些。” 听到吩咐,几名丫鬟立刻乖巧地向前迈步,恭敬地站在几人面前。管事指了指站在最前方的一位姑娘,约摸十六七岁年纪,双眼明亮,脸上带着几分机灵的笑意,忙不迭地向苏母介绍道: “夫人,这丫头叫阿月,从小便在灵州城长大,虽性子活泼,但做事颇为利索机警。”他又朝阿月使了个眼色。 阿月立即低眉含笑,乖巧地上前行了个礼,清脆地道:“夫人好。” 苏母仔细端详着她,目光柔和,缓缓点头道:“嗯,这孩子瞧着倒是机灵。” 她转向千然,温柔地问道,“七七,你觉得如何?我们来给你挑的,这一切都由你来定。” 千然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但眼神微微闪烁,不确定地说道:“她……她倒是挺好的。” 苏乐看出她的犹豫,不由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调侃道:“七七,别犹豫了,你想要哪个就留哪个,府里有的是地方呢。” 苏羽也随即附和,笑嘻嘻地道:“是啊,回头把人都拿回府里,回到府里直接让小妹自己挑个中意的便是。” 千然被他们兄长一番调侃,忍俊不禁地摇头,忙推辞道:“哪儿能这样,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的……” 苏母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苏乐和苏羽的肩膀,嗔怪地说道:“可别吓着妹妹!七七,别听他们胡闹。你需要几个就选几个,若觉得还缺什么,我们再慢慢挑。” 千然无意间瞥见靠后面站着的有个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瘦瘦小小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在身前,似乎不敢抬眼看人。千然顿时起了些许怜悯之心,轻声问道:“那位姑娘叫什么?” 管事的听到千然问话,立刻换上满脸堆笑,热情奉承道:“回贵人的话,这丫头叫阿可,年纪是这几个丫鬟里最小的了,所以啊,胆子小得紧。” 果然如同管事说的那样,那小姑娘听到有人问,肩膀微微一缩,还是没有抬头,像是被吓着了一般。 管事一见,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说道:“不上台面,可别失了我们这儿的脸面。” 话音未落,管事的一把推了她,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礼数做好了!” 阿可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才终于抬头,慌忙地朝千然跪膝行礼,脸上仍然掩不住怯生生的神情。 千然一看那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赶忙摆手道:“算了算了,快起来吧。” 管事的见状,赶忙换上讨好的笑脸,边点头边一边赔着笑,“这丫头平日里就胆小,不懂事,怠慢了贵人,还请您见谅。”他瞪了阿可一眼,低声斥道:“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 他随即迅速调整了神色,笑意盈盈地朝千然介绍起旁边几位活络的丫鬟来。 “贵人您瞧,这位叫杏儿,性子机灵,手脚也麻利。” 他说着,指了指一位面容明快的姑娘,那姑娘立刻懂事地微微屈膝行礼,神色中带着些自信,似乎很有眼力。 “还有这位,”管事又指向另一位稍年长些的丫鬟,模样端正稳重, “这丫头名唤菱儿,性子踏实,做事仔细,之前的也在灵州府衙里做过两年的丫鬟,口碑倒也算不错。” 几人齐齐行礼,脸上笑意得体,恭顺中又带着些谨慎,显然是经过一些训练的。 她们心里明白,灵州城的局势近来刚刚变动,苏将军接掌城防,苏家势力稳固,这消息在城中早已传遍。更别提眼前这位小姐身份尊贵,能被选为贴身丫鬟,就意味着未来一生的前程,所以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一机会不可错过。 而且往远的说,苏家的六位公子早已声名在外,俊雅出众,这样的机会自然让丫鬟们内心波动不已。谁要是入了府,一不小心能成了苏家儿郎的暖床丫鬟,那可就是攀上高枝,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见千然不语,苏乐低声朝苏母说道:“娘,不如也再挑几个壮实点儿的男丁,回去好好训练,成个男护院。七七以后出门,总需要一两个贴身护着,总不能每次都派苏家军吧。” 苏母轻轻点头,眉眼间透出几分赞许:“你倒是想得周全。”她望了千然一眼,见她依旧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便又接着道,“七七,你也别拘谨,选中意的就成。” 苏乐见状,含笑补充道:“这可是正事。府里大都是父亲的将士,虽个个忠心可靠,但七七身为女眷,出门行事也需有更妥帖的安排。”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男丁,挑选的心意分外明显。 管事一听眉开眼笑,连忙向后招呼道:“都站好,让少爷和夫人看个真切!咱们灵州城中最机灵最稳重的男丁都在这里了,个个忠心耿耿、绝对护得住小姐!” 他言罢,几位精壮的年轻人立刻站直了身子,眼中透出少许跃跃欲试的神情。 几名男丁刚刚上前,皆恭敬地低头行礼。 队列中两个年轻男子突然眼神一寒,趁着俯身的瞬间,从脚踝处迅速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冲上前来。 千然只觉眼前一寒,呼吸一滞。苏乐猛然一把揽过她,疾速后退,同时喝道:“小心!” 刺客的刀锋几乎擦着千然的衣衫划过,锋利的刀尖带起一缕冷风,而苏羽动作同样迅捷,抬手挡下另一刺客的攻击,随即则迅速后退,将苏母护在身后。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从人群后方窜出第三个黑影,手持短刀直取千然!刺客行动之快,让人完全猝不及防,刀锋冷光直逼千然面门而来! 第182章 就叫你可甄 苏乐和苏羽两人正各自对抗着一名刺客,刀光剑影之间根本无暇分神。 眼见突然冒出来的第三个刺客趁机钻了空子,他目光凶狠,双眼死死锁定千然,拿着刀迅猛地朝她刺去。 千然几乎没法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眼看着锋利的刀尖即将刺中她的胸口。 苏母在一旁瞧见,面色惨白,几乎连惊呼都哽在了喉咙里,”七七!七七!” 周围人群更是被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四散奔逃,尖叫声四起,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有的丫鬟惊叫着跌倒在地,有的男丁手足无措地躲避,几乎连站都不敢站起来了。 “七七!”苏乐猛地回头,面露焦急,但眼前的刺客依旧紧紧缠住他,刀刃带风,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在千然眼看避无可避,几乎感觉到刀尖刺骨的寒意时,一道黑影猛然从旁边扑出,只见那道黑影展开双手,死死地挡在她身前。 苏乐见状,怒意陡升,已顾不上自己身边的刺客,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支袖箭,迅速朝千然面前的刺客射去!那箭矢如流星般飞出,刺客还未来得及闪避,便被苏乐的箭一击毙命。血花四溅,溅满了挡在千然身前的那道黑影,然而千然却毫发无伤,只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倒下,恍若梦中。 然而,苏乐面前的刺客却忽然瞅准空隙,飞快地冲上来。 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苏乐的手臂,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袖口,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下。苏乐咬紧牙关,低声闷哼一声,手还未举起,却见那刺客已重新举刀,直指他的心口,气势凌厉、招招致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猛冲出来,竟不顾生死地猛地撞上了刺客。苏乐迅速回神,只见冲出来的是一个小厮,他紧紧扣住刺客的手腕,将其狠狠掼倒在地。 苏乐瞅准时机,左手反握住剑柄,猛地一个俯身,手腕一转,锋利的剑刃从刺客的腰侧横斩而过。刺客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喉咙一紧,眼神瞬间涣散,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生息。 苏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俯身看向那男丁,轻轻点头,“不错啊!” 还剩下的一名刺客见形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猛地一咬牙,一道黑色的血流从嘴中流了出来。刺客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便再无声息。 那管事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跪地磕头:“夫人!小的万分不知他们是刺客,小的万死难辞其咎!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苏母根本无意搭理管事的,她立刻冲到了千然身边,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声音微微颤抖:“七七,没事吧?吓坏了吧?” 千然微微一怔,自昨日重逢以来,苏母一直温柔而克制,言语间虽满是关切,却从未真正触碰她分毫。千然知道,母亲是因为顾忌她的记忆缺失,才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哪怕一点肢体接触都会让她感到不安。 然而此刻,苏母再也忍不住,满怀心疼地一把将千然紧紧抱入怀中,双臂微微颤抖,似乎要将她失而复得的女儿深深嵌入心里,生怕再有一丝一毫的失去。千然愣愣地站着,感受着这陌生却温暖的怀抱,心中蓦然一酸,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失落已久的归属。 千然终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苏母的后背,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想到方才挡在她面前的那道黑影,心中微微一震。 她回头一看,这才意识到,那个毫不犹豫冲出来救她的,居然是先前那个低着头、躲在人群后方、不敢抬眼的小丫鬟。 千然走上前一步,俯身看着她,温柔地问道:“你叫阿可,对吗?” 阿可的脸色也十分煞白,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苍白的小脸还带着惊恐,唇边微微发抖,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千然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瘦弱的小丫头,明明自己也在害怕,却在生死关头扑出来,挡在她面前。千然走上前,看着小丫头说,“阿可,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贵……贵人没事就好。” 苏母也随之打量着阿可,眼中满是感激与赞赏,温声说道:“小丫头,谢谢你,方才那般场面,你竟能奋不顾身,实在难得。” 苏乐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阿可,又望向千然,轻笑道:“妹子,你可真会捡人。这样的忠心,可不常见啊。”他看向阿可,笑容里透出几分认可和赞许,“小丫头,你可算得上我们七七的救命恩人了。” 苏羽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众人,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这时一直跪着的那些丫鬟小厮们才畏畏缩缩地站起了身,而那管事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刀光血影令他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缩在一旁,仿佛生怕被牵连到。苏羽收回目光,冷冷地开口道: “今天的要仔细查清楚来龙去脉。你身为这儿的管事,竟然没有事先调查过这些人的背景吗?” 管事的闻言,立刻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跪下,不停磕头,“小的冤枉啊!小的每日清点查验,不敢怠慢,绝不会勾结贼人,小的真不知道竟会混进来刺客!一定是那些刺客伪装得太好啊……” “行了行了,你若是行事无差,自然不会冤枉了你。”苏乐说道。 管事的听着苏乐的话,连忙擦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地道:“多谢少爷明鉴!小的平日真是小心谨慎,绝对不敢有半点怠慢,谁知道今天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苏乐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不用啰嗦了,凡再有半点疏忽,后果你知道的。” 管事的连连点头,磕头称是,额上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言。 苏母轻轻拍了拍千然的手,十分温柔地问,“七七,选好了吗?” 千然目光落在眼前瘦小的阿可身上,轻轻点了点头,“……我选她。” 苏母侧目看了管事一眼,管事立刻会意,连忙毕恭毕敬地拱手一礼,“感谢贵人抬爱!”说着,他从阿可那里拿回了铜牌,双手恭敬地递到千然面前,恭敬地说道, “如今这丫头已被小姐选中入府,算是重获新生,按照我们灵州城的习俗,该改去旧名,请贵人赐个名吧。” 千然微微颔首,看了看阿可,心中涌起几分柔意。想到方才她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便轻声道: “万灵思鼓铸,群品待陶甄。取一甄字,就叫你可甄吧。” 第183章 资格 阿可听到千然给予的赐名,连忙双膝跪地,谢道: “谢小姐赐名。” 说完,她又转向苏母、苏乐和苏羽,逐一叩拜,恭敬道:“谢夫人,公子们的收留之恩。” 苏母微微点头,温柔地望着她:“可甄,以后在府里尽心服侍小姐便是,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可甄再次伏地磕头,低声道: “小姐、夫人、公子们的恩情,奴婢定会铭记心中,用心服侍,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管事的在一旁瞧着,赶紧附和道: “这丫头真是好福气,能被小姐亲点,还赐名跟随在侧,这可是再好不过的造化啊!” 一旁其他那些丫鬟们,也忍不住向可甄投去艳羡的眼神,眼底带着几分难掩的失落。但她们心里清楚,今日可甄脱颖而出,不仅是因她机缘好,更因她有护主之心。哪怕是在性命攸关之际也未曾退缩。这样为了主子可以拼命的人,真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苏乐看了看四周,忽然开口道: “方才还有个小厮,也算机灵,帮我推了一把刺客。这样护院里少不得这等有胆色的人,我们也一并要了他。” 刚才救下苏乐的小厮站了出来。 他身形瘦削却挺拔,站在几人面前并未跪下,而是抱拳作揖, “多谢几位主子抬爱,属下必定尽忠职守。” 管事的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低声提醒:“在几位主子面前,还不跪下谢恩吗?!” 那小厮却微微一昂头,神色中带着几分坦然,回道:“男子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即是为国尽忠,也该堂堂正正地立着。我虽身份卑微,做得只是粗活,也得行事有骨气,愿护主子安危,尽忠尽责。” 话音刚落,苏乐眸中掠过一丝欣赏的光芒, “好一个‘男子膝下有黄金’!有骨气,倒像个有抱负的汉子。” 苏羽也不停地点头赞同, “不错,有胆有识,说不定还是个难得的人才。” 管事的忙凑上前,赔着笑问:“几位主子,那……还赐名吗?” 苏乐挥了挥手,笑道:“不必赐名了,直接问问他叫什么。” 他看向小厮,带着几分审视和赞许的意味。 那小厮挺身回答,声音干脆利落: “小的名叫阿林,自幼习得些拳脚功夫,不算上得台面,但定能护得主子平安。” 千然听了,不由得多看了阿林几眼。 苏乐目光掠过阿林,见他虽有些瘦弱,但身量颇高,面容端正,年龄却也有二十多出头了。但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坚毅,虽身着小厮的衣物,却站得笔直,整个人显得不卑不亢, 苏乐满意地打量他一眼,含笑道:“很好,阿林,以后就在府中做护院吧,得空的时候跟着苏家军学两把,记住今天这股胆气,别叫人看轻了你。” 阿林躬身一揖,沉声道:“小人谢大人厚恩,定当尽心尽力、不辱所托。” 苏乐点了点头,终于带着千然、苏母和苏羽一同离开。 一出来,苏母便拉住千然的手说道:“今天这番惊吓已经够多了,咱们去买点胭脂水粉吧,散散心。” 千然一怔,刚想说不必,苏母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姑娘家本就该多打扮些,况且你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衬得起。” 灵州城刚平息了战乱不久,胭脂水粉店其实也就只一家而已。铺子的装点虽谈不上华丽,但也算是城中姑娘们最喜爱的铺子了。 苏家四口刚踏进铺子,店里的姑娘们就向着苏乐和苏羽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毕竟,哪家姑娘不知道苏家各个好儿郎呢? 苏乐和苏羽虽说久经沙场,但这种多是女儿家的场面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苏母一瞧,乐了,“行了行了,你俩别跟俩大石头一样杵在这里了,出去等我和七七吧。” 苏乐和苏羽就跟约好了的似的,连忙摇头,苏羽说道, “那怎可行?刚才就那么危险了……谁知道这铺子里……”他向周围扫视一圈,又尴尬地低下了头。 苏母笑着反驳,“再不出去,说不定回去就得多一位苏夫人咯。” 这一说可把俩人给吓出半身冷汗来,苏乐赶紧作揖,“那我们就在外面等候了。有事立刻叫我们。” 苏母点点头,目送着儿子们走出了铺子之后,才回头对千然说道, “眼下灵州城的物资还没什么起色,这儿就这么一家铺子,东西不算丰富,先买着用,回头等我们一家子都回了都城了再给你置些好的。” 千然只觉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她来到苏家不过两天,可是他们给予她的是无限的爱与信任。 苏母拿起一盒淡粉色的胭脂在千然脸边比划,眼里带着一丝怀念,缓缓说道: “以前的你啊,武功好,有些人就说你野,但他们其实不知道,你和普通小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也特别爱打扮自己,而且粉黛不多,却常常出挑得很……” 千然正听着紧,而苏母却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怅然,她意识到这些或许都是眼前的女儿所不记得的往事,双唇微微抿紧。 人心都是肉长的。 千然又怎会不知苏母的情绪呢? 千然望着苏母,轻声说道: “大家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苏母听了,轻轻嗔怪她道: “说什么见外的话呢?这孩子……”话未落,她的眼中却已然泛起泪光,终是抑制不住,悄悄滑落两滴眼泪,轻轻拭去。 千然看得一怔,只觉得心底顿时一阵刺痛,不由得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 “其实……我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我害怕自己让你们失望。万一我不是……” 苏母听闻,立刻紧紧握住了千然的手,温声说道: “傻孩子,没有你说的万一。我有为人母的第六感,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从未怀疑过。做娘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但七七你不用着急,我呀,你爹呀,还有你的兄长们,这辈子能再见到你,已经是感谢上天了。” 千然望着苏母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挣扎片刻,终于颤抖着伸手覆上苏母的手,柔声唤道: “娘……” 第183章 何幸之有 千然话音刚落,苏母的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可抑制地滑落下来。 母女连心,孩子始终是母亲心头的肉。苏母至今仍记得,得知女儿噩耗的那个夜晚,她独自坐在冷冷的灯下,硬生生坐了一整夜。那一夜她滴泪未流,可天亮时,她已白了一头青丝。 她一度无法相信,七七就这样走了。 她们甚至没有机会道别,没有留下一句最后的叮嘱。内心的恨意在一瞬间几乎要将她吞噬,可是恨意何处发泄?是要恨国君的无情,还是这个动荡的天下? 她曾自问,是否该恨苏湛,恨他的忠诚,恨他对国家的无悔奉献。若不是他一腔热血效忠,若不是他将家国大义灌入子女骨血,她的孩子们怎会个个如炬火般明亮、正直,甘愿守护苍生而不顾生死? 可最终,她却发现自己无法怨恨,谁都怨不得。 忠义已是苏家烙入骨髓的命运,子女身上流着她与苏湛共同的血,那是他们一门人的宿命,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苏母看着眼前的千然,悲喜交织,泪水模糊了视线,心疼得喉头一紧,喃喃道:“我的七七啊……”她的手微微发颤,伸手握住千然的,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女儿是真实的。 千然心中一软,缓缓掏出手帕递上去,轻轻地说:“娘,别伤心了……” 苏母一手接过手帕,一手紧握着千然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啊……娘这一生等的,终于等回来了。娘就是现在死了……”话说到一半,她忽地一拍额头,改口笑骂自己,“呸呸呸!胡说什么?我不能死,我还要陪着我的七七,陪她过更长的好日子呢!” 千然轻轻点头,柔声道:“您定是长命百岁的。” 苏母闻言,眼中染上几分笑意,轻轻抚了抚千然的手,“你看,七七,就算你不记得从前,你这张小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甜,总会逗我们开心。” 话到这里,她的眼神微微一黯,片刻后,又抬起头望着千然,眼中多了几分小心的关切, “七七,能听到你叫我‘娘亲’,娘心里高兴得紧,没有比这更让我欣慰的事了。只是……你千万别勉强自己,孩子。这是你自己的家,我们啊,就只盼你过得舒心。无论什么事,只要你开心自在,就是我们全家最大的心愿了。” 千然静静地听着苏母的话,心中竟然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 她在魔界的十年里,墨尘和星月待她很好,她曾想,自己是何幸之有。 然而如今面对苏母这一声声“七七”的轻唤,她才恍然察觉到人界所谓的亲情竟有种不一样的温柔与深情,宛若春风般悄然触及她的心底。 苏母的关怀没有丝毫的利益牵连,没有丝毫的质疑,只是无条件地接纳与爱护。 这让千然既心疼又感动,心中某一处坚硬的地方被慢慢融化开来。 想着想着,千然心头不禁一紧,脑海里闪过星月那虚弱的身影。 她还记得最后在星月宫的时候,星月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好似下一刻就会消散。不知道墨尘是否救下了她? 思绪再转,千然又想起了小白。小白为保护她孤身去找援兵,不知如今是否已平安归来呢? 她眼底浮现一抹忧虑,心中似乎被无形的牵挂轻轻攫住。那些在魔界一起度过的日子,好似没过去多久,却突然好像变得特别遥远了起来。 苏母在一旁瞧着女儿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便轻轻开口:“七七,你在想什么呢?” 千然被声音拉回现实,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苏母见状,微笑着轻声说道: “娘不是有意打听你的过往。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秘密,当然可以藏在心里。只是,若是有什么事让你烦心,让你觉得辛苦,娘随时愿意当你的树洞,听你倾诉。” 千然听着苏母的语气,心中一阵温暖,嘴角微微弯起,轻轻应道:“嗯,谢谢娘。” 苏母却摇摇头,嗔怪地笑道:“叫我娘了还说什么谢啊。娘就是想看你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女孩子嘛,涂些胭脂口脂,也会觉着日子明亮起来。” 千然忍不住笑了,也认真地挑起各色胭脂来,挑挑拣拣,试图找到一款既不显艳丽又衬肤色的。她仔细看过好几样,最后又放下,似乎犹豫不决。 苏母看着她反复掂量的模样,眉眼间尽是温柔,不由笑着对女掌柜说道:“掌柜的,把你们这儿的香粉、口脂、胭脂,还有什么好用的,都拿出几样来送到苏将军府。” 女掌柜的听了,连忙小跑了过来,立刻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说: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准备最好的,定不叫您失望!” 这灵州城的胭脂铺子就此一家,所以物以稀贵,自然是价格不菲的。所以周围的姑娘们也纷纷侧目了过来。 众人只知将军府有六个英勇的儿子,但并不知道苏家有个女儿。 “这是哪家小姐?跟苏夫人这么亲近?”有人低声询问。 “瞧这穿戴和气度,莫不是和哪位将军定了亲的吧?”另有人猜测道。 千然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低下头,有些不自然。 苏母却不以为意,付钱后,顺手将千然挽得更紧,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 “走吧,回去让你慢慢打扮,咱们七七怎么美都不够。” 一回府,便见到苏湛与几位兄长齐齐站在门前迎接,个个神色振奋,脸上带着些掩不住的关切。 苏母瞧在眼里,心中不由暗笑,知道他们是为七七特地等候在此。果然,苏湛目光先落在七七身上,关切地问道:“七七,今日出门可尽兴?” 千然点点头,“嗯,今天我很开心。爹。” 苏湛本是随口一问,听到千然叫他“爹”时,整个人微微一怔,目光不禁紧紧锁在她身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那清澈温和的眼神、微微带笑的唇角,分明是无比真切的。 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心头激荡之余,竟不由自主地抬手在脸上狠狠一拍。 清脆的巴掌声让苏母与几个兄长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苏湛这才反应过来,揉着微微泛红的脸,忍不住哑声道:“七七……爹这不是做梦吧?” 第184章 她有家了 千然低下头,轻轻一笑,温声道:“爹,这不是梦。” 苏湛的目光瞬间模糊,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他整个人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过去的十年里,他经历过多少生死战场,见过多少壮烈牺牲,可如今这一刻,竟比任何时候都更叫他心绪翻腾。 为了这个家,为了那誓死守卫的江山,他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牺牲最珍视的一切。 他不敢表现出一丝痛苦,甚至不敢露出片刻的后悔,生怕一个眼神、一句哀叹,就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佞臣找到把柄。 苏家世代忠良,哪怕失去了女儿,他也要负重前行。 可在那些看不见的深夜里,他独自坐在书房时,又怎能不为自己失去亲女而悔恨交加? 他没有人可以倾诉,只有一次次告诫自己,要以家国为重,以大局为先。 他最爱的女儿曾是苏家所有的欢笑源头。七七在时,苏家上下欢声不断。她活泼灵动,总爱张罗着大家一同吃饭、喝酒、打趣,那种温暖的家人情分,是七七最爱的。 然而自她离开后,整个苏家就像是陷入了漫长而深沉的寒冬。 没有人再有心情聚在一起,甚至刻意错开了相聚的时光,因为没有七七,那个家总显得冷清得让人窒息。 每个人在心里都存着她的位置,然而谁都无法提及,仿佛一旦说出,她才真正离开了一般。 如今,七七站在他面前,叫他一声“爹”,一如往昔,那亲切的声音仿佛化作一股暖流,冲散了他心头多年来的阴霾。 苏湛哽咽着,泪水滚滚而落,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七七,爹……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这一生,有你,有你们兄妹在身旁,爹就是拼了命,也是值当的。” 眼前的女儿,便是他苏湛这一生最深的牵挂,也是此生最无悔的成就。 苏湛的手微微伸出,几乎要触到千然的手时,却又在半途悄然收回,他生怕自己的激动和期盼会让她觉得不安。这落在千然眼中,顿时让她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 从回到苏府以来,她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一门上下对她的呵护与体贴,如今的苏父,还有兄长们,都如苏母一般如履薄冰,唯恐自己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会让她心生负担。 他们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的牵挂,将那份深爱埋藏在细微的举动之中,只为不让她有一丝压力与不适。千然的心,被一种久违的温暖包裹着。 很暖很暖。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对这份亲情有了牵挂。 她抬眸看了苏湛一眼,主动上前一步,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粗糙的大掌,柔声道: “爹,以后我会好好尽孝的。” 无论自己是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她都感到无比幸运,能够遇见这样真心待她的人。哪怕是只是霎那间的梦,她也愿意付出一生去回报。 几位兄长见状,顿时都笑着围了过来,带着几分玩笑和期待,纷纷向千然凑近。 苏羽凑得最近, “七七,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叫一声二哥呀?刚才二哥都陪着你买东西呢。”他的话音刚落,苏乐就不甘示弱地插嘴:“哪儿轮得到你啊,要叫也应该先叫大哥吧!” 说着,他还挑眉,带着几分得意地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对了,顺便告诉你们,七七早就叫过我‘六哥’了。” 众人一愣,齐齐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接着都瞪大眼睛看向千然,露出些许“质疑”的神色。 苏凛故作严肃道,“苏羽、苏乐,你俩别闹。”接着苏凛话锋一转,满脸都是豪迈的笑容, “昨天我们七七早就叫过我大哥了!哈哈!” 苏羽大叫, “什么!连大哥你都捷足先登了?七七,这事儿可不能偏心!不管,按照兄弟排行,你现在就得叫二哥。哼。” 千然忍俊不禁,轻轻地笑了出来。 苏湛看着几个儿子热闹的样子,故作无奈地摇头,却也忍不住打趣道, ”七七,你不用搭理他们。一个个犯病呢,要觉得力气太多了,就去营里加练几个时辰!” ”爹,怎么连您都这般!我不管啊,我就要。”苏羽还耍起无赖来了,紧跟着,苏乾、苏角、苏云轮番表态,争得不可开交,愈加显得逗趣。 千然看着眼前这些高大的兄长,却像小孩子一般围着她嬉闹,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轻轻唤道: “大哥、二哥、三哥……六哥。” 一句一句,带着真心的亲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眼泪,他们愿意流。 没多久,四周顿时一片欢声笑语,那笑声中带着深厚的情意与珍惜,似乎十年间的缺失都悄然填补,连清冷的晚风也带上了几分温情。 千然笑了,她有家了。 热闹渐散后,苏母温柔地牵着千然回房,而苏乐与苏羽一同回到堂中,正色向苏湛和兄弟们禀报今日所遇刺客之事。 苏湛听闻眉头一皱,神色变得沉重: “不知是巧合?还是冲着七七来的呢?这件事,不要张扬,我们在明,敌在暗,你们派亲信去查清楚。” 大哥苏凛点头, “父亲说的是,这事确实不简单。灵州城刚换了帅,也许是神瑜国?如今我们苏家镇守在这儿,也有可能有人想要动摇军心,得尽快揪出这幕后之人。” 几人纷纷点头商讨了一会儿,苏羽接着说道: “今日七七收了一个贴身丫鬟,七七给赐了名叫‘可甄’,还有一个叫阿林的小厮。那丫鬟我已安排苏府的老嬷嬷带去调教几日,让她学学礼仪规矩,再送去七七身边。” 苏湛听后颔首,“做得好。如今七七回来,贴身伺候的人须得谨慎,规矩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她的底细。先调查清楚,再安排她身边,妥当些。” 苏乐点头,“还有那小厮阿林,我已经让他先去跟护院们练几天,暂且磨练一番,但也会查清他的底细。虽然今日他舍命救人,但必要的审查也不能松懈。” 苏湛沉吟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细致些是对的。无论是贴身丫鬟还是护院小厮,身份都得一一核实。必要之处,不可放松警惕。绝不可让七七再陷入危险中。” 苏湛的目光在几位儿子之间缓缓扫过,最终压低了声音道: “我有一事要同你们几个商议,先暂且对你们母亲和七七保密。” 几位兄弟面色一紧,彼此对视一眼,心下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苏湛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中透出一丝无奈与沉痛: “前方来报,神瑜国的军队已经再次集结了,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你们兄弟之间留出两人,护送母亲和七七回都城吧。” 第185章 忠孝难两全 六个兄弟顿时神情严肃起来,自七七回来的这两天,他们难得的轻松神色也都瞬间收敛了,连着屋内氛围凝重了起来。 大哥苏凛沉思片刻,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苏乐是带七七回来的,最了解她的情况,母亲和七七的安危由他护送是最合适的选择。二弟,你武艺精湛,随他一同护送,护送到都城为止。” “不行!”苏乐和苏羽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苏乐首先说:“虽然是我带七七回来的,可我们都是她的兄长,都是父母的孩子。我是兄弟里的老幺,我理应留下。大哥,你是长兄,更该回去护送母亲和七七。” 苏羽也紧跟着说道:“大哥,我也反对啊。你让六弟去护送母亲和苏苏,我没有意见,但我就留下吧,我可是呀陪着你们杀上战场的!要不,让老三走,老三是个文官,这小胳膊细腿的。” 三弟苏乾闻言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我是文官怎么了,我可是这灵州城的父母官。哪有一出事,父母官就跑路的?我既为父母官,那我就必须守住这灵州城!我反正不走。要是二哥不想走,那便让四弟、五弟、六弟一起。” “这话我不认同!”苏角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少见的倔强, “别瞎推,父亲只让我们挑两人护送,剩下的该守城就守城。忠孝难两全,我们苏家护的是国家,才能守得住家人。反正我不会走。”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退让,反倒越争越烈。彼此眼中不仅是坚定,还有着深深的责任感。他们明白,这场仗可能是生死未卜的恶战,但每个人都渴望为兄弟们争得一线生机,把生的机会留给彼此。 苏凛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父亲苏湛,见苏湛微微颔首,随即神色一肃,沉声道, “苏羽,苏乐,听令!” 苏羽和苏乐一怔,神情不甘,“大哥!” “军令如山!跪下!” 苏羽和苏乐自然明白军中铁律,咬紧牙关,只能屈膝跪地,齐声应道:“是!” 苏凛看着二人,虽有一丝不舍,却也透着兄长的坚决。他嘱咐道: “三日后启程,护送途中务必小心,母亲和七七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到了都城,无论前方如何,不得擅自返回,待命援兵,不得违令!” 苏羽和苏乐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护送家人平安已是重任,而战场上未卜的命运又让他们难以放下兄弟们。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做出多余的动作,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那一瞬。战场风云飘摇,每个人都可能面对无法回头的命运,而谁留下、谁离去,都意味着将承载彼此的安危与盼望。 “是,谨遵军令。”两人齐声领命。 苏湛缓缓收回目光,沉声道:“就这样定了。” 他望着苏羽和苏乐,再次嘱咐道, “回到都城后,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你们要记住,世间险恶,人心比恶鬼更难防。也许朝堂比战场更难。七七虽失忆,但她的身份依旧敏感,她毕竟是皇后啊。若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湛目光中透出深深的忧虑,他清楚,朝堂中的波诡云谲就如同战场的利刃与硝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苏湛继续说道, “苏乐,你们回都城时,你还是将这些事说予七七听吧。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会有主意的。另外,这两天为父也仔细思虑过,你要记住,陛下是可以信任的,你可以将这些事告知他,为父信他定会护住七七的。” 苏乐听闻父亲的话,目光微微一动,郑重地点头道: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年来的事情一件件地告诉七七,也会谨记您的嘱托。我明白该如何办。” 苏湛满意地拍了拍苏乐和苏羽的肩膀,转身时,眸中有掩不住的担忧和期许。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汴州城夜色深沉,月光如冰,透过窗棂洒落在地上,映出冷冷的影子。 墨尘带着三位妖医走进汴州府衙,推开房门时,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心中隐隐的期待却随着房间内的空旷而破灭。卧房中竟是静悄悄的,并无一人。 他轻轻一抬腿,借力跃起,半空中俯瞰整个府衙,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他愈发阴沉。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连一丝人影也不见。 墨尘的脸色骤然冷凝,手中的冰冷气息似乎将周围的温度都带走。他咬破手指,鲜红的血滴在地,伴随着手指微微一动,几名曾在府衙中诊治过千然的大夫瞬间被强行拽到他面前,宛如一群惊慌失措的鸟儿,满脸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几人中有人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儿?” 几位大夫反应过来,纷纷惊慌地四下张望,随后视线落在这个面容冷峻、双眼泛着猩红的男人身上,立刻感到一阵恐惧,脸色苍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墨尘此刻散发出的气场,仿佛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他的压迫感令每个人都感到窒息。 他低声质问:“千然在哪里?” 大夫们冷汗直流,根本不敢与他对视,面面相觑,颤抖着声音道:“我们……不知道……” 那夜大将军的命令犹在耳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墨尘的手一抬,已经掐住了其中一位大夫的脖颈,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本帝是谁啊……”他冷冷地看向一旁的妖医们,命令道,“来,给他们服下厉时散。谁敢撒谎或隐瞒消息,就让他们生不如死。” 妖医们立刻答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遵命,妖帝。” 大夫们一听,顿时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心中充满绝望。 三界之中,谁不知魔界的妖帝如狼似虎,言出必行,根本无所畏惧。 此刻,他们明白,不管后面大将军会如何追究,眼下只求保命才是正事。 所以他们就好似抢答一般: “那……那位小姐……当晚就醒了……然后那位大将军当晚就带着一起走了……” 墨尘一听,眸中的猩红愈发浓烈,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冷峻的面容。 他极力克制住胸中的怒意,但周身却散发出更为冰冷的寒意,吓得面前的几个大夫更加惊恐,不敢再多说一句。 “哼,苏乐,本帝待你真诚,而你却欺人太甚!” 第186章 最亮眼的风景 翌日清晨,千然看着一桌的早餐,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还有香喷喷的粥和各式小菜。这也太丰盛了吧?而且还是早餐…… 苏母坐在一旁,见状笑了,柔声说道:“多吃一点。” 说着,便往千然碗里夹了块叉烧。 几个哥哥见状,自然不甘落后,纷纷笑着伸筷子。 苏凛夹了一块枣泥糕,“这个好吃,七七你尝尝。” 苏角又递来一只虾饺, “这可是今天一早专门给你做的。” 苏乾也不落后,立刻往七七碗里放了一块小酥饼,而苏羽则递来一块糖糕。 千然低头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碗,笑着说:“够了够了……这么多不一定能吃得下。” 苏湛抬手,夹了一块千然最爱的小笼包放进她碗里,“来,多吃点,自家人面前可别拘着。” “嗯……好。” 千然隐约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可又不说来些具体的。只是见着苏母柔声叮嘱她小心烫着,苏凛帮她把刚才盛出来的粥吹凉,其他几位兄长也不时插科打诨,活跃气氛,让千然感觉到整个屋里都是温暖洋溢。 吃完早餐,苏乐提议带着七七在灵州城逛逛,结果让千然觉得最破天荒的是,六位兄长们都说要陪着一块儿去。 “兄长们要务繁忙,公务在身,真的不必特意陪我的。反正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乾听了,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打趣道, “放心吧,今日我们几个都正好休沐呢。总不能老是把陪着七七的好事,交给苏乐一人吧。” 于是,不到半炷香时间,苏家一门兄妹,就成了整个灵州城最亮眼的风景。 六个身材挺拔、英姿飒爽的哥哥们簇拥着笑靥如花的七七,眉眼间无一不带着宠溺。这一行人走在街上,惹得行人纷纷侧目,不时有人小声赞叹,甚至暗暗羡慕。 一路上,各种小吃和玩物接连不断。糖葫芦、、肉包子、面具……只有千然想不到的,就没有哥哥们买不到的。她不过视线稍稍停留在某个摊位前,六个哥哥便已经纷纷掏出钱袋,争先恐后地一一替她买下。千然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满足。 千然的视线刚被一处套圈游戏吸引住了,正回想着之前见过得魔界的套圈也是这般的模样,就见苏角将银钱递给了摊贩。 苏角将套圈一一递到千然手中,笑着道:“来,七七,你先来试试。” 千然小心翼翼地握着套圈,瞄准了她最喜欢的小陶瓷狗,屏住呼吸,用力一抛——然而,圈子却从目标旁边滑了过去,毫无悬念地落了个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哥哥们却立刻笑了出来,鼓励着说道: “没事,七七,再来!今天咱们包下整个摊位也要让你套中!” 千然继续尝试,但似乎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在她这边,一个都没能套中。 就在这时,苏角微微一笑,朝摊主使了个眼色,接过最后的套圈,轻轻一甩,精准地套在了那只小陶瓷狗上,顺势把奖品递到千然手中。 “七七想要的,自然得拿到!”苏角眉眼带着笑意,温柔地把小陶瓷狗放在了她的掌心。 围观的人群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着议论,称赞这群哥哥对小妹妹的宠爱真是羡煞旁人。千然手捧着可爱的小陶瓷狗,看着哥哥们,感激地弯了弯眼角,笑得宛如初春的花般灿烂。 有哥哥们疼爱,有家人们疼爱,这种感觉居然如此之好。 另一边厢,将军府内,却一片沉寂。 苏母坐在苏湛对面,眼神中掠过一丝不舍和落寞。 她低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楚:“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这才几天,又要分开了……” 苏湛沉默片刻,随即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仿佛要让她安心似的:“别这么说,战事安定之后,百姓们能恢复平静的日子,我们一家也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你带着七七先回都城,万事切记小心。” 听到这里,苏母却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远处。 “我不是责怪你……只是,夫君啊,我们苏家一门忠义为国,身为人臣为国出征,我明白……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归平静呢?有时候我在想,所谓国家安宁,究竟离我们有多远?” 苏湛轻轻走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夫人,我们是奕国的臣民,生为武将,为国出征更是我们的天职。若是苏家人能以这一身热血去换取百姓的安宁生活,这一切……也就值得了。” 苏母静静听着,心中一酸,忍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哽咽:“可是我等的却是年复一年的告别……难道真没有尽头吗?” 苏湛低头看向她,眼中浮现一丝坚定和柔情,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慰道: “快了,夫人。等到神瑜国的战事平息,我苏家一门忠骨无悔,到那时,我们的子孙后代,能过上太平无忧的日子。那时,我们的付出便算得上是值得的了。” 他的话如重锤般击打在苏母的心上,她的眼眶泛红。苏湛握着夫人的手, “乱世,我们苏家必须抗战平乱;盛世,我们便要守卫边关,不让敌寇入国门;若要百姓安居乐业,我们需为他们负重前行啊。即便有朝一日白发满头,这铠甲破损、兵刃已老,我们也绝不退缩。夫人,这是苏家血脉里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宿命。” 苏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许久,才缓缓睁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明白,眼下她能做的,便是守着这个家,守住心底那份信念,无论外面是暴雨或是晴天。。 她抬头望向苏湛,眼中带着些许不舍,却也透着一丝温柔,轻声道: “夫君,走之前,你去好好和七七说说话吧。以前那孩子最爱缠着你了。” 苏湛心头蓦然一酸。他沉声应道:“嗯,我会去的。” 第187章 捉迷藏 苏湛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是在离开前一夜,才终于去了千然所在的后院。 他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和七七夜谈,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是她要入宫的前一夜。 很遥远,却又好似近在眼前。 七七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她曾问他,何谓国家大义? 他记得那一刻心中的震动,几乎说尽了身为将门子弟的责任与担当。他甚至是为子女们的心中有将门担当而感到自豪的。 然而之后的十年,他都想告诉她,若能换得她安稳幸福,那便是所有他都愿意付出。 千然正在打包行李,听见声响,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父亲苏湛刚走进了院子。 “爹……”千然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匆忙站起。 苏湛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点了点头。“七七,爹找你有点事儿,能进屋说吗?” 千然连忙点头,赶紧将门轻轻拉开,“您请。” 苏湛微微颔首,随她步入屋中。 柔和的烛光洒在房内,使他略显沧桑的面容平添了一丝温暖。 他在千然对面缓缓坐下,目光落在她略显疲倦的小脸上,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不舍与怜惜。 千然端起茶壶,轻手轻脚地为苏湛斟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温暖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她稳稳地将茶杯递到苏湛面前。 苏湛接过茶杯,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开口道: “七七啊……为父来找你,是有些话,想告诉你。” 千然静静地听着,点点头, “您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苏湛放下茶杯,沉默了一会儿,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七七,明日你便要随母亲回都城了。虽然苏羽和苏乐会陪伴在你左右,但凡事都要小心一些。” 苏湛停了停,深深地看了千然一眼,接着他又说道, “还有,七七,奕国的陛下,你还记得吗?” 千然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苏湛安慰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是你的夫君。” 千然的身体微微一震,只觉得轰然一片空白。 “夫君?”她连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说出的是不是疑问。 她从未听过关于自己婚配的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个模糊的记忆也没有。 “你记不起来也很正常的。你不要着急,为父都会告诉你的。” 苏湛的目光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十多年前,你曾入宫做了奕国陛下的妃子。当然,那时也是因为没法做出其他的选择。” 千然的脸色变得苍白,就好像是原本她生命中的一块空白,突然被填充上了不速之客的存在。 “我是被逼才入宫的吗?”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太准确。”苏湛看着千然,继续说道, “你和陛下的感情怎么样,父亲不敢妄言。” 苏湛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十分惭愧, “但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在我们接到你突然离世的消息之后,陛下将你册封成了皇后。” “什么?!” 千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她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低下头, “对不起……我吓了一大跳……” 苏湛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一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别说你了,我们一家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轻轻摆手,“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你。你们回到都城之后,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这个秘密……”苏湛的语气沉了下去,“恐怕朝堂会起风浪,怕有人会对你不利啊。” “七七,父亲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你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第二日,天未破晓,马蹄声和佣人们的脚步声就打破了将军府的宁静。 千然能看得出来,苏湛也好,还是几位兄长,众人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无奈与不舍,却谁也没有出声。 苏母已经有些哽咽,她在嬷嬷的搀扶下,已经先行上了车。 千然走到车前,站定,忽然回头,向着父亲和兄长们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爹、兄长们,我们在都城等你们,你们一定保重。” 最终,苏湛走近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目光满是温柔和疼惜。 “走吧,七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除了在官驿客栈匆匆吃过一顿饭,他们一行人几乎没有停下过。终于,在两天一夜的急行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都城的城门口。 苏乐骑在马上,轻轻拉住缰绳,目光温柔地落在车厢内,柔声说道: “七七,你看看,这是都城,我们回来了。” 千然缓缓地撩起车帘,一阵轻风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远处的城墙巍峨耸立,古老的城门口人来人往,满是烟火气息。 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下一瞬,天地景象突然发生了剧变。 天色骤然阴沉,原本明朗的天空转瞬变得漆黑一片。风声愈发尖锐,呼啸着从远处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大地吞噬。树木在风中摇摆,枝叶纷飞,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马匹不安地嘶鸣,蹄声急促而混乱,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苏母像是感觉到了千然的紧张,她一把抓住千然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七七,不要害怕,娘在这里,哥哥们也在,不会有事的。” “发生什么事了?”苏羽紧紧握住缰绳,眉头紧锁,眼中满是警觉。 “快,快入城!” 苏乐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紧张,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想要看清楚那天边渐渐逼近的黑云,却只看见一道又一道的黑色风暴席卷而来。 “苏将军!这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开心吗?” 第188章 我是她吗 苏乐目光一沉,猛地扯紧缰绳,向驾车的家仆大声喊道:“快!立刻进城!” 家仆领命,立刻扬鞭,然而,为时已晚。 一道突如其来的黑色风暴卷起漫天尘土,带着森然寒意向城门方向逼来。 风中,一抹深沉的身影逐渐显现。身披金色麒麟纹的黑袍,墨尘就这么淡然伫立在路中央,目光冷冷锁定在苏乐身上。他眸中泛着一丝猩红, “苏乐,本帝耐心已尽,你欠下的债,该还了。” 苏乐冷哼一声,怒目迎上妖帝的视线: “妖帝,你们将我妹妹藏起来十年,我们还未找你算账,如今竟还敢自称被欠?此地是人界,岂容你妖帝放肆!” 墨尘的脚步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冷冽之气铺天盖地而来,宛如锁链般缠绕住每个人的神经。 “苏乐,本帝敬重你是条好汉,可你却趁机将千然带走,现在还想赖账吗?赶快交出千然,本帝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乐的手已按在腰间长剑上。他眼中满是坚决, “我不知道你说的千然是谁。我带走的是我苏家的人,是我的嫡亲妹妹苏千千!只要我还活着,任何人休想将她带走。” “还有我!”苏羽在旁边附和道,他迎上墨尘的冷厉的目光, “但凡我们苏家还有一个人活着,都不会让你带走六妹!你若要杀,我们奉陪!否则,屁话少说!” 墨尘闻言,眸色一沉,周身气息倏然冷冽。 只见他轻抬手臂,缓缓将强大的灵力汇聚在身侧,黑色的灵力如同滚滚乌云般凝聚而出,隐隐带着金光的气流在他掌心涌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之声。 马车外的动静牵动着千然每一发神经,她心中一震,几乎不必细听,就已明了来人定是墨尘。 千然垂下眼,她深知这一切迟早要面对。 唯有她站出去,或许才能让风暴平息,保全善良的苏家一门。 千然的手刚触到车门的一角,身边的苏母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苏母的手微微颤抖,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七七,不要出去……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苏母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她不敢也不愿放手,她害怕彻底失去自己的女儿。 千然第一次明白了软肋的意思。 是家人啊。 她回握住苏母的手,柔声地安慰道: “娘,您相信我,我可以解决这件事。而且……”她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妖帝,他不是坏人。” 苏母一怔,沉默了片刻,眼中的忧虑稍稍淡了一些。 千然挪到车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母亲,“我去去就回。您放心吧。” 千然刚一现身,苏乐和苏羽便一脸震惊,几乎是同时下马,朝着千然飞奔而去。 “七七,快回马车!我们在这里,就算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两人将她挡在身后,犹如一道坚实的屏障,挡在墨尘与她之间。 千然的目光扫向对面的墨尘,他一言未发,那双深邃的眸子正静静注视着她。 千然走到了苏乐和苏羽的前面,看着两位兄长, “二哥,六哥,不必为了我大动干戈。”她轻声说道,“我去去就回。” 苏羽和苏乐几乎是同时张开双臂,欲往前挡住千然的去路。 苏乐抓住千然的手臂,“不行!妖帝可不是善类!” 苏羽也极力劝慰道,“七七,你不用担心我们,哥哥们的武功好,可以保护你的!” 这话,谁都知道是多么的勉强。 即使武功再好又如何? 人界遇上魔界,本就是鸡蛋碰石头。也许妖帝只需要动动手指,他们就会魂飞魄散。 可是千然如何会舍得让他们为了他去赴死? 她的目光像是在恳求, “二哥,六哥,我可以的。我会回来的。你们信我,好不好?” 苏乐和苏羽无奈地互相对视,苏乐终于开口道, “好,我们信你。我们就在此处等你。”接着,苏乐又朝着墨尘的方向大喊, “妖帝!你若是敢伤我妹妹一分一毫,我们定将生生世世视你为敌!” 墨尘挥手轻轻一扬,带着千然身影一晃,瞬间消失在风尘之中。 待千然回过神来时,眼前景色已然变换。 湖边的草木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千然看了看四周,心里微微一动。 记得在魔界的时候,她曾多次让墨尘带她去湖边玩,但墨尘每每都以安全为由,拒绝了她。而如今,站在她期待已久的景色前,心境却不同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 墨尘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没有守护好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千然心里微微一酸,看到墨尘这般模样,她的心也轻轻一颤。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妖帝,威严冷峻,掌控一切,而此刻却因她而流露出这份脆弱。 她轻轻点头, “你呢?还有星月姐姐,她好吗?” 墨尘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她都记得。 “我们都好。倒是你,你生我气了吧?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人的,当时将你从赤木手中救下后你昏迷不醒,我将你留在灵州城治伤,谁知道……” “不碍事的。”千然打断道,在墨尘面前轻轻转了一圈, “你看,我一切都好,现在我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不是吗?” 下一秒,墨尘已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双臂紧紧环住她,似乎生怕她再次从自己身边消失。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发间, “太好了……你一切都好,这就足够了。” 墨尘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星月也痊愈了,她在星月宫等你……等着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家吧。” 片刻后,千然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墨尘, “墨尘,你听我说,苏家人对我非常非常好。他们说我是苏家的女儿,叫苏千千。” 千然凝视着墨尘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认识苏千千吗?我是她吗?” 墨尘站在千然的面前,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着。 他曾以为这一次,只要他足够小心,她定会永远待在他身旁。即使刚才他找到他们一行人时,他都是信心满满的。 但眼下,他慌了。 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会失去她。而且,是永远。 第189章 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千然。”墨尘回答道。 “那我为什么没有十年前的记忆?我的家人是谁?”千然依旧盯着墨尘,可是墨尘却开始逃避起她的眼神。 “我和星月都是你的家人,还有魔界你也有很多朋友啊。你为什么非要纠结于十年前呢?难道你在魔界过得不开心吗?” “你说的没错,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可是,我想知道,十年前的我是谁?我的生生父母又是谁?我有兄弟姐妹吗?我想知道的这些和你说的那些,并不矛盾啊。” 千然想起了赤木所说的那些话。 赤木说,她并不是千然。 自己不过墨尘为了满足思念之苦,被创造出来的。她的身不是自己的,她的魂与魄也不是自己的。 或许,她只是一个缥缈无依的可怜人。 ”千然,我们先回家好吗?”墨尘抓住千然的手,“回去以后,我一定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千然摇摇头,“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你是想带我回去,把我留在魔界,留在你身边,然后禁锢我一辈子吗?” 千然的眼神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是过分了。 “千然,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但是,你不能不跟我回去,魔界是你的家啊。” “可是我是个凡人啊!”千然几近崩溃,“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你将我藏于魔界,藏在你的幽冥宫,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不是我要的生活?是,你把我保护得很好,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可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为我营造的一个圆圈罢了!我走不出去,没有自由。” 千然凝视着墨尘,豆大的眼泪滴滴落下,“我有时候会害怕, 我该怎样生生世世地在那个世界里生活呢?” “千然,你不要急,不要生气,你慢慢说,我都在听的。”墨尘抓住千然的双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那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墨尘沉默了。 他当然想告诉她,她是千然啊,可是他不敢说了。 因为墨尘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墨尘苦涩地笑了笑,低声问道:“那你希望我如何回答?你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千然目光坚定,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然:“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墨尘深深地望着她,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柔情: “千然,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但我能告诉你的真相就是,你是千然。如果你不信,我带你回魔界,你可以亲自去问星月。” 千然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痛楚有无奈, “墨尘,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从十年前我有记忆开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千然……你不要说这些。”墨尘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多害怕这是一场无力挽回的告别。 “不,墨尘,我必须说。”千然轻轻呼吸一口,“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回魔界了。我想留在人界,想留在苏府,成为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妹妹。” 墨尘神色一变,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悲痛和挣扎: “千然,你根本没有这里的记忆,不是吗?这样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会过得很辛苦的。” 千然微微苦笑, “可是在魔界,难道我不是一样地自欺欺人吗?甚至,连你都在自欺欺人不是吗?”千然摇了摇头,“既然我无法找回过去的记忆,不如让我在这里,找到属于我的归属。” “归属?千然,难道这十年,你不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我很幸福!”千然说道,“可是,墨尘你明白吗?我知道自己不属于魔界,我就像蒲公英一样,四处飘摇……” 墨尘着眼前的千然,心中五味杂陈。 眼下她的决绝,就和百年前,星月要嫁人那日一模一样。 那日,他没有抓住她。 而今日,自己又要失去她了吗? 墨尘的手缓缓地收紧,“千然,”他的声音几近哀求,“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不必现在做出决定。我可以过阵子再来接你。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苏家的任何人。可以吗?” 千然深深地看着他, “墨尘,我很感激你,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人生苦短,我想做个好女儿好妹妹,可以吗?如果你和星月想起我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啊。我们不是生死离别,只是,我想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墨尘知道,一旦放她走,所有的情感与过往都将变得不同,再也不会是他们曾拥有的那段无忧时光。 未来的她,或许会真正属于人界,属于她新的生活,而他,终将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 墨尘静默片刻,终于,他微微点头:“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但你记得,有一天,如果你想回来了,我随时都可以来接你。” “嗯……谢谢你墨尘……” 城门口的空气就好似凝滞了一般,苏羽和苏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远方,不时踱步来回,等待的焦灼让他们的双眉紧锁。 苏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神情间透出一丝按捺不住的急切,他时不时地朝城外张望,每见到一点动静,眼神便亮了几分。而苏乐则不停地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原地,嘴唇紧抿,眼中带着隐约的担忧。 苏母也已走下马车,神情虽平静,藏在袖中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千然消失的地方,虽未言语,但不安的情绪已然流露。 “娘,您放心,七七她不会有事的。”苏羽小声安慰,尽管他自己的心情也七上八下。 “是啊,娘,七七说了她去去就回,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苏乐接着安慰道。 苏母点了点头,强自镇定,此时的她不再是苏家一门的女主人,而只是一个思女心切的母亲。 一阵清风,墨尘和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羽和苏乐一见到千然,正准备双大步迎上前,却被站起一旁的苏母给拦了下来, “你们先别过去,七七说,那妖帝不是坏人。既然他们回来了,再给他们点时间,七七会自己过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内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龙纹长袍的男子疾驰而来。 马蹄声在千然面前猛地停下,他翻身下马,几乎是奔跑着冲到千然和墨尘之间,定定地看着她。 千然只见那男子的眼眶逐渐泛红,像是压抑了无数情感终于迸发。 下一秒,他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仿佛要把她深深镌刻进自己的生命中。 “苏千千,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第190章 不忍 御书房中,气氛紧绷如弦,玄眉宇间透出几分倦意,正在与几位老臣辩驳着边疆战事的处理。 此时,陆旻生急步上前,“陛下,刚刚城门官兵来报,苏乐将军回来了。” 自十年前张太福一党被玄压制之后,原是户部尚书的陆旻生被提拔做了丞相。虽说手握重兵的苏湛依旧是大监国,但苏湛这些年都在镇守边关,久而久之,朝堂之上陆旻生的权力就愈发地大了。 玄是自然明了的,只是对他而言,陆旻生还构不成威胁,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玄的目光依旧停在奏章上,手中的笔毫不停顿,淡淡地回了一句:“回来便回来,陆老有何惊讶的?” “陛下,苏乐将军此次前往汴州是奉陛下之命,自然合乎礼数。只是……” 话至此处,陆旻生刻意一停,仿佛在掂量接下来的言辞。 玄终于抬眼,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 “陆丞相,你若是有所顾忌,那便不必开口了,赶紧回府便是。” 陆旻生立刻微微一震,连忙拱手:“陛下容禀,臣不敢隐瞒。”他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的怯意继续说道,“苏羽将军也随苏乐将军一道归来了。” 玄眉头微蹙,“所以呢?” 陆旻生面色庄重,似乎想要将话意推得更重些,声音放缓了些许,“陛下,苏羽将军本为灵州边关镇守将领。前日神瑜国在边关调兵遣将的消息才传回,如今,苏羽将军却无故弃守城关,返回都城……如此行径,若是不按军律处置,只怕难以安抚三军将士的心啊。”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微妙地变了,几位重臣侧目而视,有人隐约点头,似乎觉得陆旻生之言不无道理,也有另一些老将却显露出不悦的神情,握拳微颤,欲言又止。 玄的神情渐冷,冷冷扫视了一眼堂下诸臣, “苏家一门,世代忠君爱国,为国捐躯之心谁人不知?苏家人扎根边关,守卫疆土,历来舍身忘己,苏湛带着苏家一门,还有苏家军上下,哪个不是日夜守卫在风雪中的铁血将士?如今就回来两个儿子,又有何不妥之处?” 陆旻生闻言,面色微变,却依旧不肯退步,拱手道: “陛下,微臣并非质疑苏家之忠诚,只是,万一边关发生变故……” 玄的眼眸微微一眯,冷意陡生, “万一?陆旻生,你莫不是想要他们苏家为了这‘万一’,至家族绝灭不留一人吗?” 此言如冰,掷地有声。 几位苏家将领的支持者纷纷抬头,眼中燃起了敬意,而陆旻生则微微垂首,不敢再出言挑衅。 “苏家一门,为国战斗至今,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朕不会让他们全家无人喘息,连一丝退路都无,叫英雄寒了心。” 陆旻生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抱拳说道:“陛下,据微臣所知,苏家此次回京,其实也就是护送苏夫人和一名女眷罢了,劳师动众,未免小题大做。” 玄忽地抬眸,“女眷?苏府除了苏夫人以外,并无女眷。可是谁成亲了?” “微臣并不知晓其身份。” 玄的脸色微微一沉,眸中掠过一丝探究的意味,随即果断下令: “来人,速速传令,让城门守卫前来回话,朕要亲自听他们禀报。” 不消片刻,守卫便匆匆赶来,步履间透着一丝慌乱。 玄看向跪在地上的守卫, “说清楚,到底在城门口看见了什么?和苏乐、苏羽同行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谁?” 守卫顿时一哆嗦,额头沁出冷汗,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声音微带颤意:“陛下,微臣……微臣也不知那女子究竟是谁,只是……只是,城门口忽然刮起大风,风势极大,树叶乱飞,瞬间视线被挡住了……随后,微臣便见到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他……他带着那名女子……就、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玄的心没由地一紧。 风尘、黑袍、瞬间消失……这些极不寻常的现象让他想到了那个人…… “再问你一遍,那男子的模样,你可曾看清?” 守卫吓得再度磕头,连连摇头:“回陛下,黑袍遮掩,他的模样……微臣实在看不清楚,只觉气势慑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备马!朕要出城!” 下一秒,不等众臣反应过来,玄已猛地转身,快步出了御书房,他一把拿住侍卫递过的缰绳,飞身上马,几乎不容多想便一夹马腹,径直朝城门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一路疾风呼啸,玄的心跳与马蹄的频率几乎一致,甚至更加急促。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死死握着缰绳,指尖微微泛白。 会不会是她?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期盼了十年的女子,真的是她回来了吗? 可他又怕。 这种期盼和恐惧的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害怕被一次次幻想堆砌的希望再次湮灭成灰,但又无法遏制住心中那股迫切的渴望。 他必须要亲眼去看,哪怕只是一场虚妄。 就在这焦灼的奔马之中,前方隐隐传来尘土飞扬的声音,玄眯起眼望去,竟仿佛在其中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随着队伍渐行渐近,马上的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眼角泛起了猩红。 当她的轮廓清晰地映入眼中时,他便再无疑虑。 玄从未想过,仅这一眼,便将他十年来的等待悉数唤醒。 只一眼,玄便深知那就是她,是他心心念念、等待了十年的女子。 那抹身影,就是她。 玄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飞身下马,冲到她面前,瞬间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力道带着些许颤抖,仿佛害怕稍稍松开,她就会再次消失。他低下头,声音哑得几乎不可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和温柔: “苏千千,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千然怔在原地,她心头猛地一痛,有一种她十分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泛起,竟让她不忍推开他。 她不记得眼前的男人是谁了,但他怀抱的温度、那声声低语,莫名让她觉得熟悉而心酸。 第191章 似曾相识 墨尘一把将玄推了开来,“放开她!” 玄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眼前人身上,墨尘的突然发力便使他整个人的重心不稳,一下子被扯到了后面。 然而下一秒,苏羽和苏乐便已双双出剑,护在了玄的身前。 虽然他们原本的打算并不准备那么快把七七死而复生之事禀告陛下,但眼下,他们却也不得不挡在玄的身前。 身为人臣,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和本能。 玄眼中的怒火燃烧,几乎要挣脱理智的控制。 他猛地向前一大步,视线越过苏羽和苏乐,执拗地想要接近千然, “让开!让我过去!” 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明显的颤抖,这一刻几乎都没有了他身为帝王的气势。 他的视线紧紧落在千然身上,他发誓,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让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妖帝!你竟谎报苏千千的死讯,你究竟有何居心?”玄冲着墨尘怒吼道。 墨尘冷冷看着他,深沉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复杂,却毫不退让。 他仍然把千然牢牢地挡在身后,仿佛要将她整个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 “玄,她不是你口中的苏千千。”墨尘顿了顿,“她若是苏千千,又岂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十年?” 玄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紧紧握住双拳。那十年,那日日夜夜的思念,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有多么折磨。 千然虽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但她见苏乐和苏羽都挡在了他身前,便猜出了几分。千然看向墨尘, “墨尘,你刚刚答应放我走的。” 墨尘紧紧盯着千然的眸子,忽然他嗤笑一声,分明能听出几许的痛楚: “所以,你以后都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墨尘沉默片刻,眼神移到了玄的身上,咬着后槽牙说道,“若我此刻反悔了呢?我就是强行带你回家又如何?” “你不会的!”千然否定道,“墨尘,我知道你不会食言的。” 千然直视着墨尘的双眸,她清楚这是一场博弈。而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墨尘的心。即使这很狡猾,可她如今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墨尘望着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被堵在喉间。 问世间,他从不惧任何人或事,可千然的一个请求便让他心软如水。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拳头紧握,最终还是转身离去。尽管不舍压抑了心跳,但她的意愿始终是他心中最重的枷锁。 墨尘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苏羽和苏乐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们也着实放不下心。毕竟谁都没有想到,陛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苏乐稳了稳心神,走到千然身边,温声说道:“七七……快见过陛下。” 千然虽不太熟悉人界的礼仪,但并未显露怯意,她对玄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见过陛下。” 玄微微抬手,尚未开口,苏乐便上前一步,轻声请求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片刻之后,玄已被引入苏府客堂之中。而千然却直接被苏母带着去了内室。 苏乐将来龙去脉细细道出,一字不落,随后双膝跪地, “还请陛下成全。” 玄沉默片刻,眼神复杂地落在苏乐身上, “既然千千失忆,朕可以答应,不用她入宫。但朕希望至少能时常来苏府,见见她。” 苏乐听到这句话,眉头微皱,忽然问道: “陛下,恕臣直言,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与臣说这些?是以陛下的身份,还是……” 话音未落,玄坚定地打断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是以苏千千的夫婿。” 苏乐闻言,神情微变, “那好。既然如此,臣便替臣妹拒绝了。” 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苏乐,你明知我等了她十年!她是我妻子,是我唯一的妻子!” “陛下,可她不是您唯一的后宫。”苏乐平静地抬眸,冷静而无惧地迎上玄的目光,字字坚定: “十年前,她是我苏家人。十年后,依然是我苏家人。既然她选择留下来,那便由我们来守护她。陛下若当真为了她好,还请不再扰她清静。” 玄的心在这一刻剧烈起伏,眼中痛苦几乎难以掩盖,双手攥紧却始终没有再出声。 苏乐继续说道:“陛下,十年过去了……容颜易老,我们早已被岁月磨砺,可你注意到七七了吗?她依然如十年前那般。” 玄的脚步微微一顿,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紧,眼眸暗了几分。 他甚至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可苏乐的每一个字却如锤般砸入他的心底。 “我们这些凡人,注定老去。”苏乐语气低沉而诚恳,“但她不同……她的路,未必还在我们人界。陛下,若真心疼爱,不如放过她,也放过您自己。” 他垂眸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反驳。 在那一瞬,他只觉自己心底的执念被狠狠撕裂开一道口子,痛楚蔓延开来。他知道苏乐所言并非无情,而是冷静的事实。 可要让他就此放手,他又怎能甘心? 这世间未免对他太过于残忍了。 玄走出客堂时,神情仿若失魂。就在这时,他抬眸,竟看见千然正从廊下缓缓走来。玄下意识地转身就准备离开,可他的脚步却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滞。 千然微微一怔,虽说对他并无熟悉之感,但自从他出现后,他的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她所有的心思。 玄的眸子早已无法掩饰住深情,仿佛用尽了这一生的期盼和思念。 对他而言,眼前的这一刻像是梦境,他甚至不敢靠近,怕她会随风消散。多年思念化作的酸涩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被哽在喉间,终究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于是,玄低下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隐忍地退后一步,最终转身离去。 而千然远远地站在廊下,她从玄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悄然蔓延开来,似曾相识却无法名状。 第192章 夜探 玄策马离开苏府,胸口是无法宽解的压抑。 即使在阳光的映照下,长街依旧显得有些冷清。 一如玄此刻的心情。 苏乐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十年过去了,她的容颜分毫未改,而我们却都老了十岁。是时候放手了,不要再耽误她了。” 他可以用帝王的身份去命令,可他却无法反驳这一切。 这字字句句如同锋利的刀刃,刺入他的心底,带着隐忍的酸涩和无法忽视的现实。 是啊,世人皆老去,而她依旧如当年般聪慧,那般美丽。 十年了,十年啊,他的思念与牵挂从未减少,反而随着岁月愈发深沉。 他想象过许多次,若是老天垂怜,让他们再次相遇,唯独没有想到眼下这般情境。 她还是熟悉的她,却又陌生地让他不敢靠近。她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即便苏家同意让他接近,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她的心中再也没有那个属于他的角落。 万里江山,他从不动摇,然而面对她,却束手无策。 玄无奈地低下头,握紧拳头,隐忍的痛苦让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 千然正半梦半醒,忽然被细微的声响惊醒。 她侧耳聆听,声音似乎从窗外传来,接连几声轻轻的敲击声,有点像谁在窗下用小石子扔向窗框。 她微微坐起,带着些许警惕,仅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定睛一看,千然深吸一口气。 夜色下,一道身影立在廊下,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出一张轮廓分明而俊美的面庞。 他眉目如画,神情深沉,和先前一样,千然能感觉,他的眸子中淌着无数的情愫。忽然有了这个意识之后,千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似漏了一拍。 玄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已经是十年之久,可他却好似回到了少年时。见到心爱的姑娘,是那么激动无措。 他的声音很轻,“我偷着过来的……” 千然眨了眨眼。 玄又继续压低着声音道,“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千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下这个情况的确是有点儿意思,一国之尊竟然会夜探于窗外。 “陛……”她刚要开口问安,玄忽然抬手,食指轻轻贴在唇边,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一抹“嘘”轻轻落在她心上,竟令她无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我不想惊动你的兄长们……”玄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小贼一样。 千然脸色微微发烫,站在窗前也有些不知所措。 让他进屋? 可如今这大半夜的,让一男子进闺房实在不妥当;可若让堂堂陛下这样像个小毛贼般躲在窗外,也未免荒唐至极。 夜风拂过,窗外的玄目光温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千然忍不住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心底的慌乱。 “陛下……夜深了,您这样……”千然低声说道,想劝退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委婉。 玄微微一笑,眼眸中带着失去了很久的光芒,柔声道:“我可没打算这个时辰还厚着脸皮要求进屋内,我就坐在你的窗框下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千然眸子一亮。 她很喜欢听故事。 以前在魔界,墨尘把她保护的特别好,所以同样的,百无聊赖的时光特别多。她就是靠各种书卷,还有从小白的嘴里听各种八卦来打发时间。 所以她点了点头,“嗯。洗耳恭听。” 玄靠在窗外的墙边,目光悠然地望着夜空,仿佛陷入了记忆中。 “十年前,有个姑娘,半夜闯入了我的承明殿,把我五花大绑,逼我取消赐婚。” 千然咋舌,“她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虽然对人界不甚了解,但千然明白,陛下之地位就犹如墨尘于魔界。 居然有人敢对陛下动武,这就好比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玄观察着千然的表情,眉眼中有过一瞬的失落,但这种情绪随即很快消失去。 他笑了笑,“可不是吗?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 他顿了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那时的胆量,可比今日在窗前困惑的姑娘要多得多。” “那倒未必。墨尘一直说我胆子太大……”千然下意识地反驳道,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也许说错话了。 她微微张口,但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玄自然是听见了。 当墨尘的名字出现在千然口中的那一霎那,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用力撞了一下,闷闷的,痛却出不了声。 她的记忆里,没有自己,却有另一个人。 原来是那么痛的事。 千然看出了玄微妙的表情变化,轻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现在生活在人界,理应不再提过往……” “无碍。谁都有过去,那是你来时的路啊。“ 玄依旧笑着,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就很苦涩。 千然又想起了苏母苏父,还有兄长们,她叹了口气, “我没有记忆这件事,让大家都很困扰。” “困扰是有的。”玄顿了顿,“也许他们和我一样,都被困在了时光里。只是,有一点,我相信,他们和我一样,即使你忘记了所有,依旧很开心很开心你能够回来。” 千然心中微微一震,“困在了时光里?” 月光下的玄,竟在她眼中带上了几分莫名的脆弱和落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自卑与怅然。 “你离开十年了。如今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而我却老了……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玄自嘲地轻笑一声,垂眸间掠过一丝隐忍的痛意, “我不再是那个勇敢的女子离开时的少年郎了。” 千然隐隐约约感觉到,玄苦中的那位女子也许就是真正的苏千千,真正的七七。 她无法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立场来回应他。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玄抬眼,深深地凝视着千然,目光柔和而温暖。 “我忘记问你了,你在那里叫什么名字?” “千然。” 玄站了起来,和千然对视着,他轻轻一笑,“果然是那个名字。你有那些记忆吗?” 千然摇摇头。 “我只有十年中的记忆……”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庞,仿佛要将她深深刻进心中,“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第193章 废后 深夜,陆府的书房中烛火通明,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严肃的脸。 陆旻生坐在主位,神色阴沉地开口道,“陆某也打听过了,从未有人见过皇后。” 随即同桌的幕僚附和道:“苏家这些年远离朝堂,驻守边疆,陛下这一举动无非是拉拢人心罢了。只是这么多年,都从未有人见过皇后的话,这苏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未免太高了些。” 陆旻生目光沉思,随即冷笑道:“皇后之位不可有名无实。我也去问过小女了,这些年她都不曾见过。陛下甚至不去后宫。陛下无后,这对江山社稷是隐患。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我们就要替天下百姓谋划了。” 另一位同僚东看看西看看,斟酌道:“各位大人,谋逆可是死罪啊。” “哼,”坐在陆旻生右侧的同僚不屑一笑,“废后之议不是谋逆,我们这也是为国着想,陛下他总不会全然不理!” “正是此意。” 陆旻生轻拍桌案,声音低沉而冷静, “我们这一派势力庞大,有理有据,步步为营,陛下必不能轻易反对。至于苏千千,她的皇后之位到底是真是假、合不合适,终将由我们来定。” 陆旻生的心思自然不在于天下社稷。 他的女儿陆尧早在十年前便被送入宫中,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无所出,也未曾得到陛下的宠爱。每每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不满。 他暗中询问过陆尧关于宫中的情况,陆尧却向他诉苦道,自从那次苏千千和钟清梅随陛下外巡后,苏千千和钟清梅便双双失踪了,这些年都不曾见过。而陛下更是连后宫都不入,如此下去,陆尧在后宫蹉跎一生,而自己,也始终被苏湛压一头。 陆旻生在心中暗暗揣测,若陛下身边真是有个皇后,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 他思索良久,逐渐认定此事定有蹊跷。说不定不过是陛下用来安抚苏家的权宜之策,掩盖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旻生压低眉眼,分明闪烁着算计。 刚才那位幕僚继续说道,“当年随陛下一同外巡的,还有一位叫钟清梅。钟清梅的父亲钟谦闻,早年做过礼部侍郎,只可惜前些年致仕归乡,不然也可以找来作证……” 陆旻生不以为然,“没必要,前线战报,眼下神瑜国大肆进犯,边疆告急,陛下压力倍增,如此时提出废后之议,正是绝佳时机。” 众人顿时纷纷点头,似乎看到了前景大好的一步棋。 有人趁机恭维道:“日后这皇后必定是陆家的,还望您多多提携,届时我等皆是您的左右臂膀。” 陆旻生听着众人的称赞,心中暗自得意,却仍不露声色,只是谦虚地拱了拱手,道: “诸位言重了,若此事成了,自然不会忘了大家。” 正在这时,一声急报从殿外传来,打破了朝堂上的僵局。 第二日清晨,朝堂之上,群臣齐聚。 待玄端坐在龙椅上,众人行礼毕,陆旻生主动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玄的目光淡淡掠过他,“当年做小伏低,万万想不到如今的陆老也会当仁不让了。” 陆旻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陛下,臣忠君爱国,自然当仍不让。臣近日夜不能寐,臣以为,如今内有未安,外有神瑜国侵扰,民心不稳,朝堂亦当齐心共策大计,以保国家长治久安。” 他顿了顿,声调渐高:“而陛下至今膝下无子,朝臣无不忧虑。臣愚见,若能立贤立后,未必不是安定人心、保朝政稳固之策。”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静默,有些人似有意无意地朝陆旻生的方向靠拢。 玄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面色未变,但心中却泛起一丝怒意,“朕记得皇后之位并无变动,陆丞相所言立贤立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旻生早已料到玄会质问,立刻一脸恳切地说道:“陛下,臣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至今未曾见到皇后,恐怕人心有疑,不少百姓都开始质疑皇后之位是否实存。臣为一国之丞相,百姓之忧不能不奏。” “陆老的意思是,朕给自己搞了个假皇后?”玄的目光如刃,冷冷地落在陆旻生身上。 陆旻生见状,再度拱手补上一句:“还请陛下明鉴,朝中大事关系国本,实为一众臣工不得不奏之急事。” 正在这时,一声急报从殿外传来,打破了朝堂上的僵局。 “启禀陛下,后宫众嫔妃此刻跪于朝堂外,求见陛下!”守卫站在门外道。 朝中立即哗然,不少朝臣互相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陆旻生身后的同党们面面相觑,随即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为首的一人微微摇头,嘴角隐带不屑,“女子岂可如此放肆!后宫嫔妃,不得上朝堂,这是历来礼数,这般举动,简直成何体统!” 还有一人唱着红脸,“陛下,既然后宫娘娘们心意如此诚恳,不若开门让她们申诉,请陛下定夺。” 玄目光微沉,但并未发怒。他静静地盯着殿门,眸中暗流涌动。 “开门。” 玄一声令下,朝堂大门缓缓打开,众人随着视线望去,只见外面一片嫔妃身影皆双膝跪地,俯首恳求。 “求陛下废后!”带头的几名嫔妃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那一刻,朝堂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待玄的反应。 片刻后,玄终于开口道: “今日暂且退朝,明日朕会给各位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听此言,陆旻生一党本欲趁势再度逼迫,可玄的下一句话却不疾不徐地落下: “陆丞相心系天下,一心为国,朕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后宫干涉朝政,确是非礼之举,也该敲打一二,免得规矩尽失。”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太监,淡淡问道:“今日带头恳请废后的是哪位娘娘?” 太监略微低头,恭声答道:“回陛下,今日站在最中央的是陆尧娘娘。” 第194章 如陆丞相所言 “这样吧,要不就把陆淑妃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以儆效尤。”玄命令道。 此话一出,殿中寂静,陆旻生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守卫刚要领命,只听陛下又来了一句,“慢着!” 只见玄略带烦恼地看向陆旻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哎!朕都忘了!陆丞相一向公正不阿,绝对不会徇私枉法。还是依令办事吧,陆淑妃责杖八十,以正规矩。” 陆尧还跪在堂外,一听这话,腿软得连跪都跪不稳了。 陆旻生心头一震,心底暗暗叫苦。 倒不是他有多担心女儿,而是若这罚了下去,便和打了他的脸无异。而且八十大板,就连八尺壮汉都撑不住,更别说陆尧这等弱女子了,要是陆尧没了命,最后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他眼下不是白忙活了? 所以他连忙收敛方才的锐气,压低声线道:“陛下所言极是,但尧儿一时冲动,实属不懂朝规。陛下若是宽恕,老臣也必加以管教。至于废后之事,不妨静候明日答复。” 玄冷冷地看了陆旻生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既然陆丞相如此要求了,便暂且退朝,待明日再议。” 夜色深沉,月光微弱,陆尧一身黑色衣衫,头戴帏帽,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四下无人,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而等候已久的陆旻生站在暗影里,见她到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压抑着情绪,低声开口道:“娘娘,今夜您实在不该叫我前来。” 陆尧闻言,满脸委屈,“父亲,女儿害怕。陛下今日已动了怒意,那可是八十大板,若明天陛下一怒之下把女儿给斩了……” 陆旻生冷哼一声,打断道,“怕什么!眼下我陆家正是有望更进一步之时,若是心软胆怯,十年心血就白费了!” 陆尧垂下头,显然有些犹豫了。 陆旻生的态度稍微柔和了些,略带安慰地说道,“娘娘,今日为父还不是为了娘娘阻止了陛下吗?娘娘放心,一切尽在为父的掌握之中。您明日要闹得比今日更凶些,毕竟,短短一夜,陛下上哪儿去找个皇后回来呢?” 这么一想,陆尧觉得父亲说得没错。 苏千千被封后已有十年之久,可这十年,自己却从未见过她一次。 连着钟清梅,两人都像失踪了一般。 就像父亲说,陛下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去找个替身来吧? 她是见过苏千千的,当年苏千千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拽样,化成灰了她都能认出那张脸来。 陛下就算找个替身,也不可能忽悠得了她。 眼下,张宁儿虽然依旧身居妃位,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父亲张太福早已落没,整个后宫,她的家世才是一等一的。这后位,定是自己的了。 于是陆尧点了点头,“是,父亲。明日,尧儿会按您的话去做。” 陆旻生微微颔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很好。成事在即,想一想未来的皇后之位。” 陆尧浅浅一礼,“那我就祝父亲马到成功。” 转瞬间,时光跃过了漫长的黑夜,次日朝堂。 天还微亮,群臣们就已在殿中集结,尤其以陆旻生一党更是来得格外早。 可与他们难以掩饰的迫切感相比,今日陛下却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等了大半柱香的时间,伴随着一个哈欠声,众臣只见陛下伸着懒腰,才缓步入殿。 玄漫不经心地坐上龙椅,懒洋洋地扫视着殿内一片紧张肃然的群臣,不由得挑眉轻笑道: “哎呀,诸位爱卿,今日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吧?” 陆旻生身后的同党们神情一滞,片刻之后才各自强作镇定,低头行礼。 “陛下—”陆旻生往前一步,刚要开口,玄却打断道, “接到前线急报,神瑜国再度侵扰,目前前线只有苏家军镇守,朕打算增派援军。诸位爱卿,有人愿意随军出征吗?” 朝中瞬间一片哑然,人人自觉屏息敛声,唯恐成为他目光的焦点。 片刻后,玄的目光落到站在朝堂中央的陆旻生身上,眼中似笑非笑,“陆大人,”玄故意慢悠悠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些揶揄,“看您今日站在最前头,莫非是想自告奋勇,领兵出征?” 陆旻生神色一僵,赶忙微微后退一步,连声告罪:“陛下!老臣这把老骨头,哪里还有那份冲锋陷阵的气力啊!” 玄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眉头微微一挑,像是随意地提醒道:“哦?可若朕没记错,陆大人和苏湛将军是同年进的朝。苏将军如今还驻守边关杀敌呢,您这把‘老骨头’的年纪,似乎也没差太多吧?” 陆旻生面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硬着头皮拱手说道:“陛下,臣不敢推辞国事,只是臣身为文官,本就是留在朝中献策,助陛下分忧之用。我等文臣的忠言逆耳与戎马之事并无不同,臣愿继续尽微薄之力,为朝廷谋划啊。” 陆旻生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甚至还假意谦卑地低头,实则掩不住得意的神情,好似自己虽身不在边关,却也是一片赤诚。 玄闻言淡淡一笑,眼中却露出几分嘲弄,“忠言逆耳,陆大人倒是提醒了我。这些年,朕听您的‘忠言’不少,却是‘耳’已受教,心也已领会了不少。” 说罢,玄轻轻一挥手,“一个个平日里敢在朝堂之上喋喋不休,如今事到临头,却无人愿意领兵?” 见无人再答,玄轻轻一声冷哼,抬袖而立,眸色冷冽,扫视众臣道:“若是无本启奏,便退朝吧。” 玄迈出步伐,刚转过身,身后陆旻生的声音又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却掩不住试探的意味:“陛下,朝中还有一事悬而未解,还望陛下明示啊。” 玄停下脚步,眉间浮现一丝不耐烦。 就在此时,一名守卫快步进殿,似是有要事禀报,还未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打破了朝堂的肃穆。 “陛下,我等请求废后!” 哭声凄切万分,声势浩大,扰得殿内群臣纷纷侧目,一片哗然。 陆旻生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笑,但脸上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恭敬地向前一步, “陛下,废后之事,已成朝野上下之共识。还请陛下明鉴,为天下百姓与后宫娘娘们分忧啊!” 玄闻言,微微挑眉,懒散地抬手揉了揉额角, “哎,一定要废后?” 陆旻生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陛下,若皇后娘娘能当殿现身,我等自然心悦诚服,绝无异议!” 陆旻生老谋深算,他敢说自然是料准了所谓的皇后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这天下的国丈爷,也该换人了! 玄闻言,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冷意,却又迅速收敛。 他垂下眼眸,状似为难,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微微一顿,缓缓抬头,视线扫过满朝文武,嘴角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就如陆丞相所言……来人!宣皇后觐见!” 第195章 既陌生又熟悉 玄话音落下,殿内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神色都僵在脸上,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尤其是陆旻生,刚才还得意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嘴微张,眼中闪过一抹惊疑未定的光芒,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更确切地说,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殿外跪着的嫔妃们早已因跪得过久而疲惫不堪,开始小声地互相责怪起来。 “陆淑妃,你这到底行不行啊?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们啊?” “其实废不废后也无碍啊,现在也过得挺好的。都是陆淑妃……” 陆尧瞪了那两人一眼,“没点志气的东西。等拿好处的时候你俩还不是冲在最前头。” “可这次不同啊,就算废了后,还不是为你做嫁衣啊?” 三人正起争执,忽然,一阵轻而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随即表情变得惊恐万状,有人甚至倒抽一口冷气。 “苏千千……!”陆尧就像见了鬼似的,颤抖着说道,“这不可能……” 只见晨光透过宫门映射在一位女子的身影上,那身影挺拔而优雅,金丝勾勒凤凰图腾在阳光下流转着冷艳的光芒。一顶镶满珠玉的凤冠稳稳戴在她的青丝间,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低声吟诵着权威的乐章。 苏千千的眼眸如星辉般清冷,蕴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她的气质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千山万水后终于归来的帝后,让人一见便忍不住臣服。 陆尧跪在最前方,她的目光撞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整个人如坠冰窟,脑海一片空白。她嘴唇发颤,连站起来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中惊叫,口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殿内的群臣也终于在一声强有力的“皇后驾到—”后回过神来。 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退后几步,面面相觑间难掩震撼。 这是他们第一次拜见皇后。 不仅仅是容貌的绝美,更是一种天生的威严与从容,那凤冠霞帔仿佛专属于她,与她融为一体,无懈可击。 陆旻生的脸色已经铁青,脑袋飞快地转动,试图想出应对之策,但此时连他也被苏千千的气势所震慑,一时无言以对。 玄始终坐在御座上,目光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苏千千。 他的心是无比激动的。 曾经,他以为这一刻不可能出现。而现在,她正朝他走来。 于是他抬起手,轻轻一摆,示意太监高呼:“众位大臣,还不行礼? 陆旻生一党原本还在小声议论,却看见了在皇后的身后,苏乐和苏羽并肩而立,二人皆身着戎装,腰间佩剑,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肃杀之气。 所有人瞬间噤声。 他们怎么不满,也不敢挑衅苏家。 不知是谁先带头跪下了,之后便纷纷跪了一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玄示意众人平身,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旻生,“陆相,这下满意了吧?” 陆旻生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微微拱手,“皇后娘娘气度非凡,只是……这朝堂乃国之重地,佩剑者,唯有御前侍卫,其余人等不可携兵刃入朝。臣以为,两位苏将军此举动有违祖制。” 这时,苏乐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冷锐, “陆丞相,若是您对佩剑一事有异议,倒也不难解决。陛下治国以功为本,若陆丞相愿意披甲上阵,杀敌立功,我相信陛下一定也会赐您佩剑的权利。” 陆旻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微微颤抖,却无法反驳。 他本想借祖制挑刺,却不料被苏乐的话堵得死死的。他自然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上阵杀敌,与苏家这些在沙场厮杀多年的人相比,他的一张嘴能赢得了什么战功? 玄看着陆旻生狼狈的模样,缓缓说道:“苏家护国有功,朕自当格外优待。倒是陆丞相,若有闲暇,还是多想想如何解民生难题,切勿浪费朝堂时间。” 陆旻生脸上的得意早已不见,只能垂头恭敬应道:“臣……领旨。” 玄从御座上缓缓起身,身姿笔挺,他一步步走下御阶,众臣屏息而立,目光中透着不可置信和震撼。 苏千千微垂的眼眸中掩不住一丝紧张,手指微微攥紧袖口。 直到玄的脚步声停在她面前,她才稍稍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 “千千,”玄低声唤她,声音温柔,“来,朕带你上去。” 他亲手扶住她的手腕,将她引向自己的身旁。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时,像是传递了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千千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走上御座。每一步,殿中的肃穆与压迫感都被玄的目光驱散。她的紧张感也在逐渐消退。 当两人并肩坐下时,玄却没有立刻放开她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心。他那一贯从容的面容上,此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情和眷恋。 苏千千微微一愣,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掀起了细小的涟漪。原本在众臣注视下的些许紧张,此刻竟然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她偏头看了玄一眼,正好对上他那温和却坚定的眼神。那一刻,她的心微微一松,像是找到了某种支撑和依靠。 玄低声说道,却足够让她听清:“朕在这里,你无需害怕。” 千然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心中那股不安和疑惑彻底被取代了。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无论将来面对什么,只要他在身边,便不必畏惧。 玄扶着千然双双在龙椅坐定之后,玄一改温柔语调,严肃地问道: “来人,去看看门外那些跪着的嫔妃,都是谁家的女儿?如此不知分寸,扰乱朝堂,各位爱卿出出主意吧,当如何处置啊?”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众臣纷纷低头,眼神闪烁,显然心中各有盘算。 有的低声咳嗽,不敢抬头。也有几人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牵扯其中。 更有人悄悄侧目,朝陆旻生投去一丝愤懑的目光。 陆旻生见状,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中打了一个寒战。 他脸上挤出几分谄媚的笑意, “陛下,如今皇后娘娘一事已了,朝中诸位大臣也皆心安了。外头那些娘娘们不过一时冲动,尚请陛下宽恕,饶恕她们这次的冒失之举。如此一来,也可为皇后积德积福。” 陆旻生似乎说得义正辞严,言辞恳切。 听到这里,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讽刺地看向陆旻生,淡淡道: “为皇后积福积德之事,朕自会做的。”他目光锐利,“关陆相何事?” 第196章 独独不属于他自己 夜幕深沉,苏府静谧如画,月光如纱般洒落庭院,将古木的枝影与青砖的纹理勾勒得细腻分明。风轻轻拂过,卷起一缕幽幽花香,却无法掩盖暗夜的凝重。 窗扉轻启,千然探出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月色中站得笔直的身影。他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银色光辉下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千然的声音透着意外,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熟悉的柔和。 说出口的瞬间,她才猛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出现。 玄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复杂,深处却有隐隐的矛盾和挣扎。许久,他终于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不该为此事打扰她,更不该站在这里。 明明才向苏乐许下承诺,苏千千这一生,不必再踏足宫闱;明明他也希望她能远离纷争,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女子。然而眼下局势逼人,陆旻生一党步步紧逼,废后之议已经如火燎原,蔓延开来。 若仅仅是废后的旨意,他并不在意。因为苏千千活蹦乱跳的在自己眼前,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可玄明白,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后宫风波。 陆旻生一旦成功逼宫,朝堂的平衡必然倾覆,整个奕国将陷入无尽的纷乱与分裂。 玄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翻涌的情绪逐渐沉淀。 他并非畏惧陆旻生的权谋,而是心疼千千。他知道,她早已不属于这个充满权术的地方,他也想将她保护得远离这一切。 “千千。”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似被夜风带来一丝犹豫,“朕或许要失信于苏乐了。” 千然一怔,眉心微蹙,“何意?” 玄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在月光中,沉默了片刻,权衡着措辞,片刻后才低声说道: “丞相一党请旨废后,还想用此为契机,彻底撼动朝局。若是这次朕让步,或许他们便再无收手之日。” 千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她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担忧。 玄收回视线,目光垂落,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他低声道:“不过,朕并不愿意强求于你。你可以拒绝我。” 话语落下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那是深埋于心底的挣扎。 他甚至希望她拒绝。 即使这些想法极度自私。 因为若是她拒绝了,他便能告诉自己,这是她的选择,他便不至于愧对先祖皇帝的遗训,明君不该以私情扰政。 可她若答应了,那他便要亲手将她置于众臣的目光下,置于陆旻生一党的权谋斗争中,甚至可能是无尽的危险中。这个想法让他如坠冰窖,冷意直透骨髓。 玄缓缓闭上眼,似在极力压制内心翻腾的情绪。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夜晚,他站在她面前,不再是以帝王的身份,而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可以告诉她他心中的真实渴望,可以守护她一世无忧。 可眼下,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的肩膀上承载的江山社稷,让这一切都成了奢望。他是帝王,他的一切都属于这个国家,是百姓仰望的明灯,而独独不属于他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为自己活一次。能放下江山,放下朝堂,放下那层厚重的龙袍,只做一个想要追随内心的普通人。 可是他不能。 玄抬手轻轻按住眉心,笑容淡而无奈,似在自嘲。 “千千,”玄轻声道,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隐忍, “若你不愿,朕绝不会再提。”他说得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心力,“只求你能……过得安稳。” 他抬眸望着她,月光映在他的眼中,那双眼眸里既有深沉的帝王威仪,也有曾少年时的执拗与脆弱。 月光洒在他身上,拉长了他的影子,竟让千然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孤单。 霎时,一阵锐利的剑气划破静夜,接着一支弓箭疾速射来,直取玄的胸口。 玄反应极快,下意识地跨步挡在苏千千的面前,箭头擦过他肩侧,钉入身后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陛下!”千然惊呼,紧张地看向玄。 他却侧过身,朝着箭的方向冷眼扫去,眉间是几分隐怒。 苏乐和苏羽手握长弓与佩剑匆匆赶至。看到玄的身影时,他们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陛下?”苏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连忙收弓跪下, “臣等不知是陛下,大胆冒犯,请陛下恕罪!” 苏羽也赶紧跪地, “臣以为有不轨之徒潜入,故而误伤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玄皱了皱眉,“朕要是再慢一步,怕是要命丧苏府了。” 苏乐低头,面露羞愧之色,“是臣等鲁莽,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责罚。” 玄摆摆手,长叹一声, “罢了,你们也不过是担心千千,才会如此紧张。朕岂会责罚你们? 苏乐和苏羽低头谢罪,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这大半夜的,陛下为何会在千然的院子里? 一时间,气氛微妙而尴尬。 苏乐抬起头,试探着说道:“陛下深夜莅临,臣愚钝,敢问陛下,怎会在臣妹的院中?” 这话虽语气恭敬,但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千然脸上浮上一丝绯红,连忙解释:“二哥、六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玄见状,面色略显不自然,轻咳一声,强行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窘境, “苏将军多虑了,朕来此不过是……有些要事需要与千千相谈。” “要事?”苏乐挑了挑眉,表情显然不信,“陛下,千然她一介女儿家,又无参政之责,您深夜造访她的闺院,怕是有损她的清白……” 玄闻言一滞,原本从容的神色中掠过一抹尴尬,他堂堂天子,此刻竟然被苏乐质问得哑口无言。 玄顿了顿,终究开了口,“苏将军,有些事情,朕不得不告诉你们。” 苏乐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解:“陛下请讲。” “陆旻生一党如今借口朕无后,连日逼宫,甚至引后宫嫔妃们跪于朝堂门外求废后。朕原不愿打扰千千,只想护她平静,但眼下,局势已不可再拖。” 苏乐脸色一变,几乎脱口而出:“陛下,绝不可行!千然十年前便已远离宫闱,如今苏家才得片刻安宁,您怎能让她重陷漩涡?” 第197章 风向就要变了 苏羽脸色骤然一变,厉声道:“苏乐!” 苏乐紧咬牙关,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片刻后却还是缓缓跪下,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苏羽见状,也沉沉叹了一声,随即躬身跪下。 “陛下,臣失礼,请陛下降罪!”苏乐声音低沉却不失铿锵,每个字都透着骨子里的不甘与坚持。 千然怔怔地站在一旁,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口。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乐,心头一阵酸涩涌上。她知道,六哥的刚强与激烈,皆是因她而起。 她也轻轻跪在苏乐身旁,柔声唤道:“六哥……” 苏乐闻声一震,猛地转过头,见千然正跪在自己身侧,目光带着柔软却又坚韧的光。 “七七……”苏乐声音低哑,满是复杂与疼惜。 玄的目光微微一顿,视线落在千然单薄的身影上。他心头轻轻一痛,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柔软。他不容分说地上前一步,俯身将千然从地上扶起,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温柔:“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跪朕。” 千然抬眸望向他,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愧疚与感动。她轻声道:“陛下,六哥只是担心我,若臣有错,也请陛下责罚臣。” 玄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却不言语,只将她扶起,随后转向苏乐和苏羽,摆了摆手道:“你们也起来吧,不必跪朕。” 苏乐缓缓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玄,依然是那副不服输的神情。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扶着千然站起身。 玄站定,目光扫过眼前的人,“朕明白苏将军的忧心,今夜便当朕没有来过。” 玄转身欲走,身影融入夜色,刚迈出一步,却听得身后传来千然低低的声音:“陛下。”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她。月光洒在千然的脸上,她的眼神透着少有的坚定。 “我明天愿意去。” 玄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旁的苏乐和苏羽皆是一愣,目光齐齐投向千然。 苏乐更是皱眉低喝:“七七,你不要冲动,你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吗?” 千然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苏乐和苏羽。 “二哥、六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怕我卷入这些争斗,怕我有危险。可是……我不能让你们一直为我挡着这些风雨。” 她顿了顿, “你们为我做了太多,可我不能总是躲在你们的庇护下。我是苏家的女儿,也该有苏家人的担当。陛下的难处,我明白,你们的苦心,我更明白。我也想为了你们拼了命也要守护着的国家出一份力。” 苏乐怔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羽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轻声道:“七七,你不这么做也没人怪你的。” “可是,我愿意。”千然语气平静,却坚定无比。 苏乐握紧了拳头,目光复杂地盯着千然,良久,终于低声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拦你。但千然,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 玄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眼前的一幕, “朕答应你们,绝不会再让千千有任何危险。” …… 苏千千以皇后之尊,正式回归后宫,这一消息如风暴般席卷整个宫闱。 宫女们窃窃私语,妃嫔们惊愕不已,整个后宫如同炸开了锅。 然而,最让后宫震动的,莫过于陆尧的骤然失势。昔日的淑仪,如今竟被贬为浣衣局的女婢。一个终日与粗布冷水为伴的低贱身份。她面如死灰,跪在殿前时,浑身颤抖,却连一句辩驳都不敢出口,只能将满腔的屈辱深深咽下。 至于其他曾随陆尧跪在朝堂外起哄的嫔妃们,虽皆被降一级,但因其及时表示“悔改之心”,总算保住了颜面。即便如此,她们仍感庆幸,暗自庆贺自己没有像陆尧那般被逐至泥泞之中。 一时间,原本各怀心思的嫔妃们纷纷调整姿态,忙不迭地表达对皇后的敬仰与忠心,生怕再有一丝不敬惹祸上身。 不过也有令众妃不解的地方。 按理说,皇后应当入住象征母仪天下的凤鸣宫,可传旨时却明确指向了后宫最偏僻冷清的离清苑。 离清苑?消息一传开,妃嫔们议论纷纷,觉得此地与皇后的身份格格不入。离清苑四季清冷,远离中枢,既无华丽陈设,也无近侍伺候,简直像是被刻意冷落一般。 众人虽满腹疑惑,却无人敢明言质问。 唯有宁妃张宁儿,站在自家宫门前,遥望离清苑方向时,神色微妙。 她自然记得,那正是苏千千十年前初入宫时的住处。没想到,十年过去,苏千千竟又住回到了这里。陆尧这个没脑子的,非要去跪求废后,自己可没这么傻,毕竟,这十年,她虽然不曾得到过陛下的心,可其他人也一样。而且她贵为妃位,也算是后宫第一把手了,所以这日子,她过得还算舒心。 可是,如今,眼看风向就要变了。 张宁儿是第一个打破离清苑宁静的嫔妃。 她身着一袭精致的淡紫缎裙,腕间叮当作响的金铃环声随风轻扬。她的贴身宫女静兰,捧着一盒点心跟在宁妃的身后。张宁儿刚准备跨入离清苑的院门,却被拦住了。 张宁儿莞尔一笑, “本宫和皇后娘娘的缘分有些日子了,现在娘娘入主离清苑,本宫特意过来拜访,也算表表心意。” 可甄微微福身, “宁妃娘娘有礼,请留步。皇后娘娘吩咐了,谁都不见。” 这些日子,苏家的嬷嬷们没少教导她礼数,所以她的表现无可挑剔。 静兰走上前,不满地瞪了可甄一眼, “你是哪宫的?怎生得眼生?竟不知宁妃娘娘的大驾到了吗?咱们宁妃娘娘,向来是陛下的宠妃,这皇宫里谁人不知?怎还轮到你在这儿拦着?” 可甄抬起头,神色如常,但语气却透着几分锋芒: “奴婢不过是娘娘身边的一名贴身丫鬟,倒是姑娘这话有趣,皇后娘娘的院落,自然要有我这样的人把关,怎会轮到其他宫拨来的得意人儿在此指手画脚?” 一句话噎得静兰脸色一阵青白,愤然跺脚,可是可甄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婢女,她只好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张宁儿嘴角的笑意未改,反倒越发温柔: “没事,既然娘娘不愿见客,那本宫也不强求了。这盒点心,便请你代为转交吧。” 可甄微微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多谢宁妃娘娘的好意,不过皇后娘娘身子贵重,饮食需由御膳房亲自准备,外带之物恕不能收。” 张宁儿神色微顿,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摆摆手转身离去,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苏千千,本宫一定要扒开你的真面目。 第198章 算是个什么东西 张宁儿离去后,可甄转身走进离清苑。 千然正倚在窗前翻阅书卷,见她进来,放下手,抬眼问道:“人走了?” “是,娘娘。”可甄福了福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快, “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把宁妃娘娘挡在了门外。” 千然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可甄,没想到你竟能这样镇定。还记得当初的你,遇事连话都说不清楚,低着头,连个大声都不敢出。” 可甄闻言,脸颊微微泛红,眼眶也不禁一热,抬头看向千然, “小姐,哦不,是皇后娘娘,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娘娘的再造之恩。若不是娘娘带奴婢出那地方,如今奴婢恐怕都不知道被发卖到哪儿了,又哪能站在这儿为娘娘分忧。” 千然听着,笑容渐深,目光柔和地看向可甄, “再造之恩算不得,只不过以前的日子让你困住了。这一路过来,是你自己撑住的。” 可甄红了眼眶,却挺直了背,低声道:“无论如何,奴婢的命是娘娘给的。娘娘的事,就是奴婢的命。谁若想伤害娘娘,奴婢拼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千然怔了怔,随即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此处没有别人,你还是称我小姐吧。” 张宁儿回到自己的宫里后,越想越气,离清苑那破地方自己屈尊前去,居然被一个奴才拦在门外,连人影都没见着!更别提那奴才的态度了,这十年,她也好歹算是这后宫的主子了,可居然丝毫不给她这个“一宫之主”半分面子。张宁儿气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发白,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眼珠一转,阴沉着说道:“要不是那个贱人搞的这出逼宫戏,说不定苏千千根本不会出现。” 随即,她带着静兰直奔浣衣局。 浣衣局内的空气充满了潮湿和皂角的味道,陆尧正跪在水盆边,用力搓着堆积如山的衣物,手指因长时间泡水而发白皱缩。她本以为自己从淑仪被贬至此,已是无人问津,谁知,一道熟悉又刻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呦,这不是陆尧妹妹吗?”张宁儿迈着优雅的步伐,姿态从容,却带着十足的讥讽,“本宫还真是想不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陆淑仪,如今竟在这里洗衣服,倒是让本宫开了眼界。” 陆尧一听,手中的衣物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咬紧牙关继续搓洗。 张宁儿见状,心中怒气更盛,直接上前踢翻了她身旁的水盆,浑浊的水洒了一地。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尧,声音冷得像冰,“怎么?本宫跟你说话呢,你是听不见,还是故意装聋?” 陆尧这才抬起头来,“宁妃娘娘,奴婢现在只是浣衣局的浣衣女,不敢与娘娘顶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降罪。” 张宁儿冷笑一声,俯下身凑近陆尧,“哟,还学会装可怜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陆尧不是很能耐吗?怎么,今儿倒学乖了?” 陆尧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静兰上前抓起陆尧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直打得陆尧眼冒金星。 “宁妃娘娘在此,你竟敢不下跪行礼?” 若是说陆尧能忍得了张宁儿的刁难,是因为张宁儿一直以来就拿着主妃的模样,可对陆尧来说,静兰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尧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陆尧看了眼脚下的大水桶,忽然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抱起了水桶就往静兰身上泼了过去。 这大冬天的,被一盆微微泛黑的洗衣水泼身上,静兰是又哆嗦又恶心,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看我不打死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再不济,我父亲都是丞相,你敢动我!”陆尧大叫着和静兰扭打在一起。 张宁儿眉头一皱,捂住鼻子退后一步,语气更为尖刻, “陆尧,你可清醒点吧!你那丞相的爹可不靠不住了!他现在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才是顶顶大事,估计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你身上了!你还指望他?” 陆尧一听,手停了下来,嗷嗷大哭,坐在地上任由静兰的拳头落下。 张宁儿忽然觉得有些晦气。毕竟,十年前,她的父亲张太福也是这般,只是她的脑子比陆尧要清醒一些,关键时候也狠得下心,撇得清关系。 她瞥了一眼赖在地上的陆尧,蓬头垢面的还哪像曾经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所以,也就完全没了兴致, “本宫可不想让这股味道污染了自己的衣裳,陆尧,你可好好待在这儿吧。”说罢,她对着静兰大吼一声, “静兰,还不快滚回去换衣裳?你准备臭死本宫吗?” 静兰哪敢出声,连滚带爬地赶紧撤了,都不敢靠近张宁儿一点儿。 陆尧低下头,指甲嵌入掌心,许久后才勉强压下心中的屈辱,默默地将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拾起,重新放进盆中。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宫中一片寂静,偶尔有巡逻的侍卫低声交谈,风中夹杂着秋夜的清冷气息。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一支浩荡的队伍打破。 从乾清宫方向传来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灯笼的暖光映照出队伍的轮廓。走在最前面的是太监总管,其后是一众随行的侍从,再往后,正是身着龙袍、步履从容的陛下。 他这一出现,整个后宫都沸腾了。消息瞬间在后宫传开。 十年来,后宫从未传出过陛下翻牌子的消息,更甚少出现在后宫。那些妃子们虽然心中不满,可想想其他妃子也和自己一般,便也还算平衡。 可今晚,陛下却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后宫,而且排场如此之大! 于是,一时间,后宫宫道两侧火光通明,嫔妃们身着华服,跪伏一地。个个都心里做着美梦,希望陛下是来自己的宫里,期待自己能一夜飞升。 可是陛下却一步没带停的。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赐给她们。 众人眼巴巴地就看着陛下越走越远,那是离清苑的方向。 “简直像守活寡一般……”有一位妃子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旁边的人顿时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有的嫔妃心中嫉妒得发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能咬牙低头跪着。而有的嫔妃则悄悄互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眼下还是不要兴风作浪来得好。 毕竟这十年来,陛下从未踏足过任何一位嫔妃的宫殿。皇后一朝归来,他便来了后宫。这说明了什么? 她们这些妃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第199章 军情 离清苑的宫门前,宫灯幽幽,照亮了门廊的每一个角落。 千然也已站在门口等候,在夜色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出众。 周围的寂静中,几个嫔妃在不远处的回廊中探头探脑,借着宫灯的微光偷偷打量着这位“新来”的皇后。 她的身边,仅有可甄陪伴着,没有一众宫人簇拥,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排场,显得有些冷清。然而,千然的气场却如璀璨明珠般耀眼。她眉眼淡然,那张倾城容颜更是被夜风轻拂得如画卷般生动。 “皇后这般气质,也难怪陛下今日亲自前来。” “可不是?这模样,端得是倾国倾城啊。” 就在此时,玄的队伍已然走近。前方的太监总管首先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这声音宛如清雷,瞬间让整个离清苑更显庄严肃穆。 千然不卑不亢,缓步上前,款款行礼。 玄一见她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加快了脚步,亲自扶起千然,低声道:“这里冷,不必在外面等着。” 这一刻,那些远远偷看的嫔妃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无论衣着、仪态,甚至是容貌,都被她远远甩在了后面。嫉妒、不甘、愤怒,夹杂着对陛下恩宠的渴望,在她们心底交织成一团。 玄的眸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宠溺,而千然也平静地跟在他身后,未发一言,却自带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场。 一进离清苑,千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可甄的紧张。毕竟可不是谁都像她这般,对陛下没什么紧绷感的。 她笑着对她说道:“可甄,下去吧,今晚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可甄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应声走了出来。 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千然与玄两人。 玄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又看看千然,似乎有些犹豫:“这样好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你不好。” 千然抬眸噗嗤一笑,“整个奕国是陛下的,还怕别人说些什么吗?” 玄闻言一怔,随后失笑:“你倒是想得开。”接着,玄试探性地问道, “你会觉得委屈吗?这离清苑……是后宫最偏僻的地方,而你还没有千千的记忆,所以……” 千然抬眸瞥了一眼四周的摆设,眼中闪过一丝淡然的满足,“这里很好,很清净,正合我的意。而且我并不介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千然转身走到殿内,随意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长椅上,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从容不迫。她抬起头看向玄,目光坦然且温和,“陛下今夜亲自来到离清苑,还是当着后宫所有人的面过来的。做足了派头,无非就是要给我撑场面。我怎么会不明白您的苦心呢?”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玄听得却格外心酸。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倒是让我放心了些。我原以为你会对这些安排有所不满。” 千然看着他,眸光清澈,语调平静:“何来不满之说呢?住在这里,反倒清净,少了许多繁文缛节,也省得应酬那些嫔妃,倒是合了我的意。” 玄听着,目光柔软,却又隐隐带着歉意。他迈步走近,缓缓在千然身旁坐下, “你不计较这些,但我心里仍觉得欠了你许多。我知道,你向往自由,本该是无拘无束的日子,可如今……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让你离开这深宫。” 千然微微一笑,眼中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宁妃娘娘今天已经来探过虚实了。消息传得快,恐怕现在全宫的人都盯着我呢。”她顿了顿,“不过,这些我会想办法应付的。只是……” 她抬起头,直视玄的目光,语气中多了分认真:“陛下,我还是得说,若有机会出去,我一定会走。这深宫不是我想来的地方,我也不属于这里。我希望,等您稳住了局面,能放我离开。” 玄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今,她都是一样的。 玄望着她,“我明白的。你从来不只是为了某人而存在。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想办法护你周全。” 玄刚踏入御书房,便看见苏乐和苏羽早已在殿内候着。 “陛下。”苏乐拱手行礼,神色肃然。 玄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他扫了两人一眼,心中清楚,他们定是担心苏千千而来,便率先开口:“离清苑朕已经去过了,千千她一切安好。此事你们大可放心,朕自会护她周全。” 苏乐和苏羽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却没有放松神色。 苏羽沉声道:“陛下,臣此次前来,确实担忧千千,但更重要的是前线的急报。神瑜国已经在灵州城郊外驻扎重兵。” 玄听罢,神色一凛:“他们此前节节败退,怎敢又驻扎到灵州城那么近的地方?” 苏乐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长兄送来的急报说,神瑜国的阵仗与以往大不相同。前锋部队在夜探中发现敌军中出现了许多怪异之物,非人非兽,疑似魔界妖物。” “魔界妖物?”玄眉头微皱,“可有具体情报?” 苏乐点头,脸色沉重:“前线探子回报,敌军军中不仅多了异于常人的士兵,他们身形奇特,速度极快,力大无穷,而且还不怕刀剑。更有消息称,神瑜国的大军中现身了一位神秘人物,掌控着极为诡异的力量,能够操控这些妖物,我猜想……会不会与妖帝有关?毕竟我们夺了七七回来,说不定那妖帝怀恨在心。” 玄的目光深沉,手指在桌面轻敲,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虽说他与妖帝未见过几次,也因为千千一事有了隔阂,可是自己总觉得那妖帝不是这般行事龌龊之人。 苏羽又补充道:“陛下,灵州城乃我奕国的重要门户,一旦失守,敌军便能长驱直入,威胁腹地。臣建议,尽快调集兵力前往灵州,同时派能者之士查清敌军的妖物数量。” “苏羽,朕命你率三万精兵,即刻赶赴灵州前线,协助守城。灵州军需充足,朕已下令从附近各地调拨物资前往,务必确保城池稳固。” 苏羽立即拱手领命:“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第200章 祭妖 玄的目光转向苏乐, “苏乐,你暂且留在都城,负责宫城防务与后勤调度。灵州城一役,虽是前线紧要,但都城不可轻忽。朕需要你在这里镇住局势,随时准备拨粮支援前线。” 苏乐闻言,拱手应道:“臣领命。” 接着他继续说道, “陛下,眼下战事多发,局势未明。臣斗胆,还是希望让小妹出宫,回府安置。毕竟,苏家终究是她的根。如此,臣等也能安心。” 玄目光微微一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苏乐,朕自然知道你的担心。待这事的风头缓了过去,朕一定会安排她回府。但眼下,她在宫中或许更安全。” 苏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苏羽已转身看向玄,双手抱拳:“陛下,臣即将奔赴前线,都城便只有六弟、七七、母亲和苏府的一些家丁了。臣恳请陛下,无论战事如何,都护好他们周全。” 玄定定地看着苏羽,“无论战事如何,朕都会护他们无恙。你放心。专注各自所担,朕自有全局。” 苏羽闻言,心中稍安,“多谢陛下!臣定不负使命。” 灵州城外,山峦隐隐,秋风带着肃杀之气吹过营地,掀起军旗猎猎作响。 苏湛披着铁甲,伫立在高处,注视着远方。战前的紧张气氛弥漫整个营地,士兵们忙碌地搬运辎重、检查武器,战鼓的低沉声从远处隐隐传来,皆在为这场未开始的厮杀敲响序章。 苏湛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苏凛。此刻苏凛正站在地图前,指点着战术部署。 苏凛目光凝重,注视着地图,手指在灵州城外的丘陵地带轻轻划过, “此处乃敌军驻地的要塞,地势险要。若要进攻,正面强攻损耗过大,据前线传信,此次敌军竟有妖物镇守,破局并非易事。” 忽然,苏角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大哥,我愿率十名精锐,绕至北线,夜探敌营!” 苏凛闻言,抬眼看向苏角,“此行凶险,敌营中不仅有妖物,还是神瑜国的大本营,稍有不慎便可能全军覆没。” 苏角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敌暗我明,若不趁夜摸清虚实,后续大军难有进展!我愿以命相搏,为我军探出一条路来!” 苏湛也走进军帐,目光扫过众将,最后落在苏角身上,缓缓点头:“好!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此事就交给你。” 他拿起地图,指着北线的一处隐秘小路:“此处山林茂密,可作掩护,切记行动隐蔽,若情况不妙,立刻撤退。苏家的将士,从来不是用来送死的!” 苏角领命,声音坚定如钟:“属下明白!” 苏湛走出军帐,苏家军迅速集合,只听苏湛声如洪钟, “我们苏家军,能站到今天,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进退之道。胜利固然重要,但若能以更少的牺牲换取成功,那就是我们的职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众将肃然起敬,齐声应诺:“遵命!” 苏凛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父亲,这些妖物虽然兵力不多,但极其难缠。魔界的力量介入,让敌军如虎添翼。万一主力受阻……” 苏湛摆手打断,神情威严:“战局瞬息万变,唯有审时度势方能取胜。主力不过是幌子,重点在你们的突袭。记住,敌军仗着魔界支援,但我们苏家男儿,绝不屈服于邪力。” 苏湛转过头,看着苏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他拍了拍苏角的肩:“战场无情,但苏家人,肩负的不只是胜败,而是整个天下的安危。记住,活着回来。” 苏角大声回道:“是!” 夜幕渐沉,灵州城外的营火逐渐亮起, 苏角带着一小队精兵,借着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敌军营地。越是接近敌营,就越能闻到风中隐约夹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月光洒下,勉强照亮了前方一片阴暗低矮的营帐。 苏角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俯身靠近,目光越发凝重。 远处的火光映出一群模糊的人影,那并非普通士兵。那些“东西”身躯庞大,外形扭曲,爪牙锋利,隐隐散发着魔气。但与普通的魔界妖物不同,它们的动作僵硬,甚至带着某种不自然的破碎感,像是用尸骸拼凑出的怪物。 “这些……不是魔界的生物?”苏角的目光落在怪物身旁几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他们似乎正用某种法器控制着那些怪物,低声咏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苏角猛然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离军营不远处,有一个被高高围起的营地。透过火光,他隐约看到那里面的人全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男女老幼皆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中满是绝望。 “神瑜国竟然……”苏乾拳头紧握,几乎咬碎了牙关。 他屏住呼吸继续观察,才发现那些难民并不是被安置,而是被圈养。 他亲眼看见,一个士兵拖着一名老者走出人群,将他丢向那些怪物。老者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很快便被怪物撕碎,鲜血飞溅,那些妖物争先恐后地撕咬着,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 即使习惯了战场的血腥,但苏角的脸色依旧一片铁青,心底涌出滔天的愤怒。 神瑜国竟如此亵渎生灵,视人命如草芥。 他转身低声对身后的士兵道:“立刻撤退,将这些情报带回去。这些怪物……不是普通妖物,恐怕敌军有更深的阴谋。” 正当他们准备撤离时,远处的营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苏角冷静地带领众人绕过敌军的巡逻路线,迅速潜入黑暗之中。 一路上,他的胸腔翻涌着怒火与杀意。 他从未想过,神瑜国的军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为了战争的胜利,不惜牺牲无辜。 当苏角披星戴月赶回营地,满身风尘与血气。进入主帐时,苏湛及兄弟们正伏案查看地图,听见动静便抬头看向他。 “敌营情况如何?怎面色如此难看?”苏乾迎了过来。 苏角神情肃穆,低声禀报:“我已探得敌军异动,他们的营地中的确有妖物,极其奇怪,似是用人族尸骸与妖术拼凑而成的邪物,形态狰狞可怖。” 众兄弟为之一惊,苏湛皱眉,“详细说。” 苏角沉声将目所见尽数禀明,言辞间充满愤慨,尤其提及那些被圈养为祭品的老弱妇孺时,拳头几乎捏得发白。 “神瑜国竟以人祭妖!让我去杀了他们替天行道!”苏云听完,面色骤冷,杀意在眼底涌动,转身便准备冲出军帐。 苏凛一把抓住苏云:“冷静点!那是敌营!你若私自行动,休怪兄长军法处置!” “可神瑜国的老百姓也是人啊!”苏云还是愤愤不平。 苏角猛地俯身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擅自烧了他们的一处粮仓,声东击西,趁他们灭火之际,放走了那些难民!属下知此举或违军规,甘愿受罚,请将军责罚!” 帐内一片寂静,唯有灯火的微微跳动。 苏凛看向苏湛,苏湛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沉默了片刻,才长叹一声,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你做得好。” 苏湛继续道:“既然他们用这些人的命来祭妖,那放了也好。切断了这些妖的‘食粮’,等于削弱了敌军的一部分力量。而且,”他声音低沉,眼神深邃,“我们的敌人是神瑜国,是那些为虎作伥的妖物,绝不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苏湛起身,扶起了苏角, “战场之上,军法不可无,但人心更不可丢。这次就不予追究。不过,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谨慎。” 苏角郑重地低头:“谢将军!” 苏湛摆了摆手,目光望向帐外深沉的夜色, “敌军如此阴险卑劣,此战怕是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艰难。”他说,声音如铁一般铿锵,“但我们苏家军,从未惧过!” 第201章 征战 夜色渐深,大帐内烛火摇曳,众人围着地图站了一圈。苏湛立于主位,目光深邃地扫过地图,他指了指标注着灵州城周边的地形与敌军布防点,剑眉微蹙, “神瑜国的主力军驻扎在此处丘陵地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苏湛手指划过地图中央,“刚才苏角去探过敌营,发现妖物镇守在核心营地,普通士兵难以接近,甚至连靠近的可能都极低。” “父亲,我今夜恰巧发现敌军主力看似驻扎在丘陵,但他们的粮草辎重却放在南线的低洼地,这是一处破绽。”苏角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一角,目光锋锐,“若是能烧光他们的粮草,敌军必然陷入混乱。” 苏凛轻轻摇头,提出异议:“断粮虽是良策,但却是一军之重,定有大批士兵巡逻把守,若行动不慎,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苏乾点点头,赞同苏凛的谨慎,沉声道:“说得没错。此事需从长计议。除此之外,敌军还有一支小队驻守在北线的关隘,若能绕过丘陵,占领关隘,我们便能将敌军分割为两段,削弱他们的防御。” 苏角拧眉思索片刻,朗声道:“三哥,北线关隘处守军数量或许不多,却多为精锐。尤其是整个神瑜国军营充斥着妖物,即便我们占领,也未必能守住。” 苏凛沉吟片刻,随即果断下令:“北线行动仍需进行,但仅作为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主攻方向仍在东侧。” “东线?”众人的视线集中向东边的地图。 苏凛指着地图东侧的森林区域:“东线地势较为平坦,且林木掩映,敌军防守相对薄弱,妖物也极少。我们可以分兵两路,一路从北线佯攻,吸引敌军;另一路则从东线森林突袭,直取敌营核心。” 苏云皱眉道:“东线虽然地势有利,但行军速度较慢,且敌营核心有妖物守卫,是否需要更详细的部署?” 苏凛点头,果断说道:“东线突袭部队,由我亲自率领。苏云你和父亲驻守灵州,策应突袭。苏角负责北线佯攻,尽可能扰乱敌军布防。” 苏角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哥,您亲自领军是否过于冒险?敌军手段阴狠,妖物更是狡诈非常,万一——” 苏凛抬手打断苏角,目光笃定:“战场之上,没有万一。此战关乎灵州存亡,亦关乎大夏朝廷的稳定。我不亲自去,如何让将士们放心?” 众将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抱拳:“我们愿誓死追随!” 苏凛轻轻挥手,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苏家军从来不是怕死之人,此战虽艰,但我等只要众志成城,定能破敌!” 烛火映照下,苏家兄弟的身影笼罩着坚毅与决然。苏湛看着儿子们,只觉自豪无比。 战鼓未起,杀伐的气息已充斥整座大帐,战前的誓言激荡在每个人的胸膛中。 伴随着第一缕晨光,苏家军战鼓雷鸣,队列如钢铁洪流,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大哥,我愿打头阵,为苏家军开路!”苏角手按腰间长刀,策马飞奔到苏凛身边。 苏凛目视前方, “苏角,先锋虽重要,但此战凶险,你年纪尚轻,我来带头冲锋。” 苏角一愣,随即不满地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还分什么危险与否!” 苏凛清楚苏角说的在理。只是这一仗和以前的战场完全不同,连他们要对付的妖物的对策都尚不明了,而苏角遇事易冲动,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苏凛眉头一挑,“这是战场,不是赌气的地方。先锋危险重重,岂能逞能?” 苏角却昂首直视苏乾:“正因危险,才需要我来!大哥,你还有更多战术要布置,而我,昨日夜晚敌营,我更熟悉地形!所以正适合这先锋之位!” 两人僵持片刻,苏凛出声打破了僵局:“苏角,你想做先锋可以,但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完成任务后立刻回援。” “明白!”苏角抱拳领命。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间夹杂着妖物的低吼与嘶鸣。 苏角手持长刀,纵马冲锋如电,带领一队精锐直插敌军阵地。 神瑜国的士兵虽强,但面对苏家军的凌厉攻势节节败退,不断被逼向后方阵营。 “追击!不要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苏角高喊,眼中满是战意,率队直扑敌军腹地。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尖啸传来,阴冷的气息扑面而至。树林间的阴影中,数十道狰狞的身影缓缓浮现。 “注意妖物!”苏角眼神一凛,长刀一挥,“全军迎战!” 妖物行动迅猛,刀枪难入,甚至有的挥爪间便能撕裂一名精锐士兵。 苏角策马扬鞭,冲到了队伍最前线,几次挥刀便将一头头妖物斩于马下。 “不过如此!”苏角冷笑一声,擦去脸上的血迹,正要发号施令,突然,倒下的妖物竟开始蠕动起来。 苏角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那些妖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顷刻间竟再次站了起来,怒吼着扑向他。 “撤!快撤!” 苏角大声命令,但妖物的数量越来越多,苏角带领的一队精兵的阵型逐渐被撕裂。妖物不断复活,集中往苏角方向冲,苏角再强,却也是逐渐应付不过来了,身上的伤口愈来愈多。 就在此时,苏凛带领后援部队杀至战场,弓箭手对准妖物的头颅射出一波波箭雨,妖物惨嚎着倒地。 苏凛纵马上前,冲至苏角身边,一刀劈翻一头妖物后厉声问道:“赶紧撤退!” 苏角满脸是血,咬牙道:“这些妖物根本杀不死,普通的战法根本无用!” 苏凛目光如炬,看向地上依旧蠕动的妖物尸体,回头高喊:“射火箭!” 火光渐起,妖物在烈焰中惨叫,但复生的速度明显变慢。 苏凛冲着苏家军大喊, “撤退!立刻撤退!” 火光映照下,苏家军火速撤回阵地,留下焦黑的战场与满地妖物的残骸。 第202章 唯一的机会 苏家军疲惫地撤回军营,士兵们个个带伤,却没有一人抱怨,只是默默地整理阵型、收拾战甲。 苏角率先入营,他脸色苍白,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依旧保持着战场上的那股刚强。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整个人突然失去了知觉。他直直地从马背上倒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苏角!”苏凛大惊,快步冲上前扶起他,却在触碰到他的肩膀时,手猛然一顿。他的手掌被浸透了,鲜血正从苏角的背后汩汩涌出,已经将战甲染得通红。 “他背部受了重伤!”随行的军医立刻凑了过来。苏凛迅速将苏角抱起,咬牙喝道:“快,带他进帐治疗!” 帐内,军医用剪刀将苏角的铠甲与里衣剪开,露出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后背。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狰狞地划过,他的血早已将纱布浸透,伤口边缘发黑,显然有妖物的毒性。 “角将军硬撑到现在,换了旁人早已撑不住了。角将军怕是觉得战场上不能示弱,所以一直强撑着。” 军医一边快速清理伤口,一边低声感叹。 苏凛站在一旁,目光沉如古井。 他看着苏角紧闭的双眼,呼吸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成拳。 “蠢得可以!”苏凛低吼了一声,猛地转身,却是不忍再看。 帐中气氛沉重,只有军医快速包扎伤口的声音和苏角微弱的喘息声。 不久后,军医站起身来,沉声道:“伤口虽然止血,但角将军所中之毒甚为奇怪,我并未见过。我已经尽力将伤口周围的黑血逼出来一些,但此毒不解,怕是会留有后患。还是要找到解毒之法啊……” 苏凛点点头,低声道:“多谢。” 他回到苏角身旁,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苏角:“你给我好好醒过来。” 很快,苏云、苏乾相继赶来,帐外火光映在他们满是焦急的脸上。 “四哥怎么样了?”苏云掀开帐帘便快步进来,语气压抑着焦灼。 “军医怎么说?情况严不严重?”苏乾紧跟着问,一边探头往里面看。 苏凛正在帐中守着苏角,见几人接连涌进来,眉头微蹙,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小声些,别吵到他。” 两人顿时噤声,脚步也放轻了些,他们看了看床榻上的苏角。 “我听说四弟回到军营才倒了下来,这一路撑过来不容易。”苏乾低声说,语气里夹杂着心疼与无奈。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苏云问道。 苏凛看了他一眼,“他在前线被妖物围剿,伤口是妖兽的毒爪所致。这小子怕自己倒下会动摇军心,所以……” “什么?”苏云咬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些妖物简直该死!我去宰了它们!” 苏云话音刚落,帐帘被猛地掀开,苏湛大步跨了进来,满脸阴沉。 “苏云!”他一声低喝,声如惊雷,将苏云的话瞬间压了下去。 苏云吓得一缩脖子,连忙指了指榻上昏迷的苏角,嘴里嘟囔着:“不是……父亲,你看四哥……” “看什么看?”苏湛怒目圆瞪,狠狠瞪了他一眼,“苏角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命了是不是?!” 苏云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我只是想替四哥分担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有所行动!” “行动?”苏湛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现在连妖物的弱点在哪儿、毒该怎么解都还没摸清,你冲出去干什么?送死吗?” 苏云不服气地回嘴:“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时间!” “你若如此意气用事,还不如现在就收拾东西回都城!”苏湛声如雷霆,直震得苏云一时语塞。 苏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火气,沉声道:“为父知道你们每一个都担着家族与国家的责任,但冲动和鲁莽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四哥如今这样,我们更要冷静,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不能让这血白流。” 苏云低下头,脸上满是愧色,声音小了几分:“父亲,我明白了……” 苏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有胆气,这是好事。但记住,战争不是只靠热血就能赢的。守好你的位置,才是对兄弟最大的保护。” 苏云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苏角,心中虽仍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决心与反思。 “报—!”就在此时,帐外的苏家军大声喊道,“大将军,羽将军来了!” 苏羽一身风尘,刚从都城赶到灵州城外的大本营,带来了粮草补给,随即将玄的指示与鼓舞一一转告给众将士。 “陛下说,诸位皆是奕国之柱,灵州一役成败攸关。你们的胜利,不只是战场上的一场捷报,更是给百姓的安宁。”苏羽低沉的声音充满力量,令所有将士的眼中都燃起了新的希望与斗志。 苏羽交代完玄的指示后,转身走进内帐探望苏角的伤势。 只见苏乾眉头紧锁,在帐里踱来踱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终于,他停下脚步,“妖物之毒虽然难解,但我倒有个想法……” 他看了眼其他兄弟,沉吟片刻后说道:“七七……她在魔界生活了十年,也许她……” “不可!”话音未落,苏云猛地站起,眼中满是震怒,“三哥,你是不是疯了?七七刚从魔界回来,你居然要让她再涉险?!” “我也反对!”苏凛狠狠拍了一下桌案,眉头紧锁,语气充满愤怒,“父亲刚才还叮嘱我们要谨慎,你这想法简直荒唐!” 苏羽皱起眉头,目光深沉地看向苏乾, “三弟,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七七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战事是我们男人的责任,怎能让她插手这些刀光血影?她已经失踪了十年了,如果她再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苏乾被接二连三的反驳激怒了,他紧握拳头,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你们都别急着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也知道,这毒根本不是寻常解法能解决的。拖得越久,前线伤亡只会越重!七七是唯一可能帮助我们的人!” “我说了,不行!”苏凛冷声打断,“她是我们苏家唯一的姑娘,我们这些兄弟为将,就是为了护住她的安稳!就算所有人战死沙场,她也不能卷进来!” 苏乾冷笑了一声,抬手指向苏凛和苏云,怒不可遏:“你们这些……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们就知道逞匹夫之勇,动刀动枪,脑子呢?真以为蛮干就能赢?!” 苏凛一怔,顿时涨红了脸:“你—” 刚开口却不知如何反驳。毕竟苏乾和他们不一样,是文官,嘴皮子上的事儿,苏乾就没输过。 苏乾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怒斥道: “你们要真把七七当亲妹妹,就该明白她!十年,整整十年!她能活着从魔界出来,本身就不是寻常女子。你们为了所谓的保护,不让她帮忙,可是,七七自小便是一腔正义和热血!” 帐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苏乾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当然,我的意思是,不需要让七七亲自涉险,但她了解魔界的情况,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如果这些毒真的与魔界有关,我们闭门造车只能让局势恶化。她不是需要我们保护的软弱女子,她是苏家的一员!” 苏乾目光灼灼:“七七是我们眼下唯一的机会。” 第203章 当家人看 夜色沉沉,宫灯的微光洒在金砖地面上,映出苏乐风尘仆仆的身影。他手中紧握着从灵州传回的急报,步履匆匆地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内,玄正在灯下批阅奏折,听到外面的通报声,抬头看向大门。苏乐步入其中,将急报呈上:“陛下,灵州传来急报,前线战况十分棘手……” 玄接过急报,翻阅片刻,眉头深锁,“苏角将军一切无碍?” “谢陛下。四哥还未清醒,但他会吉人天相的。”苏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臣三兄提议,是否可以将此事告知七七,让她协助探查妖物毒性……臣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但七七刚从魔界回来,让她再卷入这等危机,实在令人担忧。” 他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绝不让七七陷入危险的境地。可是,现在是觉得啪啪打脸。 玄将急报放下,目光深沉地看着苏乐,片刻后缓缓开口:“你们苏家军向来以保护家人、守卫国家为先,此番苏乾将军能做出这样的提议,想必不是冲动之言,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苏乐神情微动,抬头看向玄:“陛下的意思是?” 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中:“朕相信苏家军的判断。你们在前线见识过敌军的手段,更明白局势的紧迫。既然苏乾将军觉得千千的帮助不可或缺,那就把这件事告知她吧。她有自己的判断,也会选择她认为对的路。” 苏乐听罢,心中复杂,既有松了口气的释然,也有难以言说的沉重。 他低头道:“臣明白了。这件事,臣会亲自与七七商议。谢陛下。” 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离清苑的庭院中,氤氲着一层柔和的光。 而与之氛围完全相反的是苏乐凝重的脸色。 可甄双手端着热茶稳稳地放在了苏乐肘边的四方小桌上。 “六少爷请喝茶。”可甄还是按照府里的习惯称呼着。 苏乐抬眸看了眼可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可有好好伺候着?” 可甄点点头。其他的她也不敢多说。毕竟,伺候得好不好,她明白自己说了也不算。 千然笑了笑,接过话去,“当然好。我就靠她陪着我解闷呢。” “嗯,那我就放心了……”苏乐看了眼千然,喝了口茶。 “今日天气不错。”苏乐又道。 千然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没见多少蓝天,“是……吗……?” 苏乐有些尴尬,又搭话道,“最近吃得可好……?” 千然给了可甄一个眼神,待可甄退下后,千然看向苏乐,“六哥,你可有心事?” 苏乐挠了挠头,“你看出来了?” 千然点点头,“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虽说千然和苏家人也没接触太久,但是她知道,苏家人都是铁骨铮铮之人,唯独,遇到她的事,才会如此犹豫不决。 于是她便开门见山道,“莫非是与我有关?” 苏乐顿了顿,眉头微皱,似乎在组织语言。昨夜他从御书房回府后,便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是他亲自将七七带回来的,他当时就发誓过,一生都要护着七七。 而如今却让她再回魔界……他怎么能?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不,他不忍心。 “六哥,”千然见苏乐出了神,唤了唤他,“若六哥真把我当一家人,那便不用顾忌其他的。知无不言才好。” “说什么呢,不是把你当不当一家人,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苏乐立刻反驳道。 在这件事上他可不许有任何误会。 “六哥。”千然又唤了一声。 苏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他将前线妖物的情况、三哥的提议,以及自己昨晚的顾虑一一道出,末了,抬眼看着千然,声音低沉: “七七,我们并不想用兄妹之情或是什么国家大义家门荣光来绑住你,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同意的。没有人会怪你。” “六哥,我愿意替大家分忧。” 苏乐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该喜还是悲。 他连忙问:“你不怪我们吗?” “会啊!”千然挑了挑眉,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光。可很快就见苏乐满眼担忧和自责,于是便立刻解释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怪你。六哥,你要是瞒着我,才是真的不把我当家人看。” 苏乐怔住了,片刻后竟有些哑然失笑。 “七七,那你……可知怎么去魔界?” 千然眸光微转, “其实自我有记忆起,十年来我没出过魔界。不过可以试着到魔界和奕国的交界处,从那里找路。” 苏乐点了点头,“好,那我去安排路程和护送的人。”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千然的肩膀,“你让可甄帮你好好收拾行李,这一路会有些辛苦。” 千然轻轻一笑:“六哥,我不怕的。魔界不会吃了我的。” 苏乐深深看了千然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压在心头,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院尽头,千然目光平静地收回,随后转身,淡声唤道:“可甄。” 可甄连忙上前,恭敬地问:“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御书房见陛下。” 在千然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沿着后宫的长廊缓步而行。 她一袭素雅的衣裙,眉目如画,显得格外出尘。 可甄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侧,虽然只有她一人,却将千然的气度衬得愈发独特。 行至一处宫道转角,一群嫔妃穿着华服正簇拥着从对面而来,为首的正是宁妃张宁儿。 一见千然,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齐齐行礼,声音整齐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千然脚步一顿,微微颔首以示回礼,面上平静如水:“各位娘娘请起。” 嫔妃们起身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笑意盈盈地围了过来。 宁妃率先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关切:“皇后娘娘今日这是要去哪儿啊?瞧着,竟只带了一位宫女随行,可真是简单得紧。要不臣妾拨些好使唤的婢女过去您的离清宫如何?” 她的话一出,就有嫔妃便随声附和起来,语气轻佻:“宁妃娘娘,皇后娘娘住的是离清苑,那可不是宫啊。婢女若是太多了,怕是挤得慌。” 第204章 待我回来再数数 千然闻言,缓缓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她的气场虽然没有刻意彰显,却令那些令人作呕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 千然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开口: “简朴些也无妨。后宫的规矩终究不是看随行多少人,而是看自己的分寸。” 站在她身侧的可甄向前一步,目光直视方才跟着宁妃奉承的嫔妃之一: “王美人是吧?您可得注意自己的分寸呢。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怕是轮不到您来置喙。” 一句话掷地有声,王美人顿时脸色一白,紧张得手指揪着衣袖下摆,低下头嗫嚅道:“是……是臣妾多嘴了……” 其他嫔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击惊了一瞬,目光中多了几分惶恐。 她们本以为皇后娘娘不争不抢,就带着一个丫头也多半是软绵绵的性子,哪知这个丫鬟竟如此犀利,更让人心惊的是,她们才入宫没几日,便能分得清后宫嫔妃了。 宁妃也不由得一怔,眼神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笑容,打着圆场道: “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果然不同凡响,一人抵十人呢,怪不得您不需要其他丫鬟了。真是厉害。” 千然却看都未看她一眼,而是转身对可甄道:“走吧。” 一时间,长廊中的嫔妃们无言以对,只能愣愣地目送她远去,谁也不敢再言语半句。 那看似柔和却针锋相对的气场,让她们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忌惮。 没走两步,千然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可甄。 “怎么了?嘟着个嘴?”千然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笑意。 可甄立刻站直了身子,微微弯腰,“小姐恕罪,可甄不是对着小姐嘟嘴。” “我当然知道,”千然笑得眉眼弯弯,“怎么?为了刚才的事不开心?” 可甄低下头,点了点,闷声道:“那些人嘴上不干不净,看着就气人。小姐明明是皇后,凭什么他们敢这样……” 说到最后,她小声嘟囔:“小姐,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能去揍他们吗?” 千然听了失笑,抬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怕呀?” 可甄捂着额头,不满地小声抗议:“小姐也说过,后宫规矩是看分寸的,他们都没分寸,我才不怕。” 千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了几分:“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也不必气恼。狗咬人一口,总不能真咬回去。” 可甄听后,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憋屈和倔强:“那至少能吓唬吓唬他们吧?” 千然低笑一声,“好,留着你吓唬人。不过别乱来,知道吗?” 可甄撅了撅嘴,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姐。” 千然一路走到御书房门前,守在门口的内侍见状,立刻低声禀报:“皇后娘娘驾到。” 听见内侍的通报,坐在案前的玄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千然身上。 他眼中一瞬间掠过一抹诧异,但很快被柔和的笑意取代。放下手中的笔,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你来了。” 千然站定,微微颔首,语气如常:“打扰陛下政务了。” 玄却只是轻轻笑了,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不打扰。你来御书房,这是第一次吧?” 千然没有回答,只是环视了一眼御书房内的摆设,随后淡淡道:“这里很安静,的确是个适合思考的地方。” 玄目光微亮,嘴角含笑。他的神情中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喜悦,仿佛等待多年的画卷终于添上了最后一笔。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 她步入御书房,或是为了宫中事务,或是为了他亲自前来。他心中对这种“夫妻同心”的场景曾有过几分奢望,而今天,竟真的实现了。 “你能来,我很高兴。”他语气诚挚,甚至有些感慨,“这些年来,我常常觉得,这御书房少了点人气。现在你来,才有些家的味道。” 千然缓缓步入御书房,抬眼便见 “你能来,我很高兴。”玄迈前几步,语气里透着些许感慨,“这些年来,我常常觉得,这御书房少了点人气。现在你来,才有些家的味道。” 千然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挑眉,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陛下说笑了。这后宫佳丽三千,可还少了人气?” 玄听她这么说,眉梢一挑,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走近几步,站在她面前, “你数过了?” 千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待我回来再数数。” 玄沉默片刻,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你果然答应了。” 他双手交叠在书案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自然不会拦你。因为你也是为了这奕国的子民。只是……”他抬眸看向千然,“你说过你并未恢复任何记忆,所以你还不是苏千千,你可以推辞的。” 千然抬眸看着他,眸中一片澄澈,“我明白其中的凶险,但这是最好的办法。我的确还没有任何与苏千千有关的记忆,但不管是为了奕国,还是这天下人,若我去一趟能少一些牺牲,那便值得了。” 玄的目光深深锁住她,似要将她的表情刻进心底。 “你去这一趟并不容易。魔界本就多变,何况如今又牵扯到神瑜国,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千然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多谢陛下。” 玄望着她沉静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可是最终依旧是压抑住了自己。 玄无奈地摇了摇头,目送她起身离开,目光却在她身影消失后久久未能收回。 没有多耽搁,当晚,千然就在夜里出了宫。她刚踏上苏羽为她准备的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角落,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千然愣了一瞬,紧接着眉头轻皱, “你怎么……” 第205章 誓死不退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将苏羽领进了御书房, “苏将军,陛下说案上的那封信是给您的。”说罢,小太监一晃眼便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深怕一会儿被牵连到一般。 苏羽环顾四周,眉头微皱,正想唤人询问,忽然看到书案上摆着一封信,密封的漆印一看就是皇上的。 苏羽皱着眉头拆开信,才扫了两行,脸上的表情便变得极其复杂。信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随意”: 羽, 既然千千已决定去魔界,那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内心感激无比。 故朕决定亲自送她去汴州城以表谢意。 朝中事务,便由将军代为处理。 放心,朕去去就来。 信纸差点从苏羽手里滑落,他瞪大眼睛,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什么?!‘去去就来’?!还朕亲自送她?!” 苏羽手里攥着那封信,目光紧紧盯着桌案,心中五味杂陈。 堂堂九五之尊,怎么能擅自离城?这朝局本来就不稳,战事又紧,稍有不慎,都会酿成大祸!妹妹身边已经有苏家军护着,他又何必亲自送她? 简直是胡闹! 他越想越气,眉心深锁,恨不得立刻冲出御书房把人追回来。 可怒火之下,又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低头看着信笺上那寥寥数语,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情却让他心底微微发酸。 他为了自家妹妹,竟不惜放下朝堂与自身的安危,亲自护送她远行。 抛开国家大义,摸着良心说,他内心却是有些激动的。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了信,脸色恢复了一些平静,却依旧掩不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他沉声自语道:“罢了,既然决定做了,我这做臣子的,也只能替他守住都城。 希望七七平安无事,也希望他早日回来。” 说到最后,苏羽的语气低了几分,目光沉了下来,心头不禁泛起一丝隐隐的忧虑。 这样护着千千,他心里该是有多放不下她。只是希望,他们这一趟能平安无事。 千然愣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陛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皱了皱眉,“您怎么会在这里?” 玄微微一笑,靠在马车的一角,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千然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动,“苏家军都派人护着了,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陛下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御书房空着呢,没皇上坐着可是怪冷清的。” 玄闻言笑得更从容了些:“回去?回去干什么?苏羽现在估计已经气到七窍生烟了,我要是回去,他肯定逮着机会把我暴打一顿。” 千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怎么敢揍皇上呢?您可别嚯嚯我。” “你可别低估苏羽那家伙,”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你可不知道,他多厉害!反正这次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这会儿他估计已经骑着马赶过来把我提溜回去了。” 千然无奈地扶额,觉得这个人简直像个赖着不走的小孩子。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魔界也不是好玩的地方啊。您这怕是大大的不妥。” 玄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体:“我也不是去玩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得让人无法忽视,“反正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让我送你到交界处吧,我保证安安分分,不会给你添麻烦。” 千然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但眼神里却透出几分无奈和宠溺:“这话说得可真是折煞我了。那就随您吧。但是您可千万别跟着进魔界了啊。” 玄听到这话,眉眼瞬间舒展开了,笑容里透着几分得逞的得意。他一拍膝盖,笑道:“放心,我只负责护送,到了地方,我就在汴州城等你,行了吧!” 千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无语,但又忍不住被他逗乐。 突然她心里有点羡慕起那个众人口中的苏千千了。她被那么多人爱着,还有他。 在她面前,他从不称“朕”,而是一直以我自居。 千然又悄悄地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如果自己真的是苏千千,或者只要恢复一点点记忆,那该有多好。 灵州城外的大营,沉重的夜色笼罩在帐篷间,连空气都透着一丝压抑。 苏家几兄弟站在苏角的榻前,帐中一片静默。 苏凛的目光扫过苏角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担忧,但很快,他便强行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不管他什么时候醒来,战局不能乱,我们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苏云紧握着拳头, “是,现在前线士气最需要振奋,我们绝不能输。我们的身后就是灵州城,还有整个奕国。” 帐中的气氛逐渐从沉闷转为凝聚,几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多言。 苏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出帐外,迎着寒夜的风站上了高台。 夜风刮过,他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周的将士们迅速聚拢而来,目光齐齐望向这位向来沉稳威严的将军。 苏凛抬起手,沉声开口: “将士们,这一仗打到现在,敌人诡计多端,妖物难缠,但我们苏家军从来不惧艰难!我苏家兄弟每一个都在前线拼尽全力,我们流血,是为了守住这片土地!记住,我们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他的声音浑厚,仿佛一记重鼓敲在将士们的心上。 “战场之上,没有不可战胜的敌人!妖物又如何?神瑜国的军队也罢,都不过是纸老虎!我们苏家军靠的是铁骨铮铮,靠的是兄弟同心,靠的是不怕死的血性!” 将士们的眼中渐渐燃起了光亮,低沉的士气开始被重新点燃。 “急报!朝廷急报!”就在此时,营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飞身下马,将一封加急信件递到苏乾手中。 苏乾眉头一紧,迅速拆开信封,目光扫过内容,下一瞬,他高高将信举过头顶: “各位!苏家七妹已经动身前往魔界与奕国的边界了!” 苏云的目光落在信件上,带着几分骄傲又心疼地说道:“她这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她是苏家人,不会在这种时候退缩。” 紧接着,将士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夜空中回荡, “苏家军,誓死不退!奕国,必胜!” 将士们眼中尽是热血沸腾,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夜空,振奋的战意直冲天际。 第206章 百事通 千然站在汴州城与魔界的临界点,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片晦暗的天际线上。 越靠近魔界,土地越是荒芜,连空气中夹杂着魔界独有的冷涩气息,每走近一步,千然就愈是感觉到曾经的记忆都被这片土地一点点挤压出来。 上一次踏足此地,她还是自以为自己原本便是属于魔界的。 她还是那个被墨尘护在身后,不谙世事的姑娘。那个时候,甚至连一株小草的随风摇曳都能让她向往起自由,因为整整十年,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仅仅停留在魔界的无形高墙之内。 然而仅仅数月后的现在,她已然从魔界的千然,变成了奕国的苏千千。即使她的记忆还没有回来。但她却坚定地相信,自己应该是属于这里的。 所以如今她站在这里,是为了奕国而来。 “千然,”玄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站在她身后,目光灼灼,“让我陪你去吧?”他还是尽量地想要争取。 千然转身,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我去去就来。” 说罢千然便收回了目光,朝着魔界的方向前进。她连步伐都没有一丝犹豫。然而就在踏入魔界地界前,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玄。 玄依然站在那里,逆着风,深邃的眼眸锁定在她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看似轻松,却让千然心头微微一滞。 “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很轻,风吹即散。 千然微微颔首,终于不再回头,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魔界的雾气之中。 这是玄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天际的同时,他的笑容渐渐敛去,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边隐约透着赤红光芒的云层。 “我又输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盘旋着,就好似枷锁一般无法挣脱。 无论是十年前也好,还是现在,他依旧是没有能力守护住她。他无法替她走进那片晦暗的土地,只能在边界止步,用这样苍白的方式守护她。 “痛苦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随后苦笑了一下。 废话。 可他甚至不敢多说一句挽留的话,连个拥抱都不敢。 但这痛苦,他必须咽下去。 因为她是为了整个奕国啊。 风越来越大,他伸手拢紧了披风,喃喃自语:“千千,你回来时,我还会在这里。” 千然刚踏入魔界的地界,四周的景象立刻变得十分陌生而阴冷。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幽冥宫完全不同,地平线被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割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血腥的气息,脚下的泥土甚至泛着暗红。 魔界太大了,她知道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了解仅限于幽冥宫的周边区域,说实话,其他地方都属于不同的长老管理,对她而言完全是未知的领域。 而现在的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知晓自己身在何方,以及该如何去往主城。 临行前,她特意穿了一身青黑色的袍子,千然将头上的帽围盖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至少能让她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中不是特别引人注目。 她又扯了扯披风,加快了步子,尽量低着头,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千然沿着崎岖的土路向前,终于听到前方有一片嘈杂传来。 她顺着声音走去,眼前出现了一个简陋却极其热闹的集市。 与幽冥宫所在的主城集市不同,此地的集市布局混乱,各种摊位随意散布,有些甚至只是在地上铺了块破布,摊主大声叫卖,货品从兵器到灵草,应有尽有。 可是最让千然觉得神奇的是,集市里人山人海,有人,有妖,有仙。 而魔界向来不喜魔界外人进入。 千然依旧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耳朵捕捉着四周的谈话。很快,她听到几个妖族低声议论: “今天集市特别热闹!听说今天有人偷了赤木长老的万生石拿出来卖!” “真不怕命短吗?万生石可是我们黑山的宝物啊……” “今非昔比啊!也不想想赤木长老已经失踪多久了?黑山现在乱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不在?” 听到赤木的名字,千然步伐一顿,赤木自从上次在汴州的事之后就消失了,当然,他也不可能再回到魔界了。 就在这时,耳边飘来一道声音, “你不是这里的妖吧?” 千然身体一僵,迅速侧头,看到一个满脸胡茬的摊主正盯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是不是关你什么事?” 千然警惕了起来。 摊主低笑了一声,靠近她一些,小声道: “别紧张。如今黑山乱得很,什么人都有。我看你不像是我们魔界的。不过这不重要。告诉你吧,这里现在是赤木的地盘,黑山的规矩早散了。姑娘也是为了万生石来的吧?看你年纪轻轻,你听我的,可千万别惹事,尤其是和万生石有关的事。” 千然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装作冷淡的样子:“我就是为了万生石来的又有何不可?” 摊主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荒唐,但还是低声解释:“万生石是黑山的至宝,听说它蕴含着极强的生机之力。不过赤木长老失踪多年,现在大家都说黑山无主,那些胆子大的就把万生石偷出来卖。” 摊主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可是就算是黑山无主又如何?这万生石,三界都盯着呢,都想捡漏,势必会乱战一场。” 千然微微点头,记下这些信息。 “谢谢提醒。” 她简短地说道,接着又问道,“店家,你知道主城怎么去吗?” 摊主露出吃惊的表情, “主城?那从这儿过去几天几夜了吧,关键可能遇到妖物。而且你这样也就能在黑山混混,主城有结界,外界之人很容易被发现的。” 千然点点头,“多谢你的好心。不过你怕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吧?” 摊主一听,就像要证明自己一般, “我可是百事通!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跟你说你走到集市最尽头,那儿有一个叫万事通的,他会带你去主城。“ “额……”千然只觉有两滴冷汗落了下来。百事通,还有个万事通。 “谢谢你啊,百事通店家。” 摊主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顺手给千然指了指尽头的方向。 “只是万事通可不如我这个百事通,他脾气大得很哟。” 第207章 万事通 千然随着摊主指的方向朝集市尽头走去,一路上熙熙攘攘,各种奇异的生物混杂其中。有的魔眼冒幽光,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味;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人类装束的修士,手持法器在摊位上讨价还价。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修士,看起来像是人类,但衣袖间露出的手却长着鳞片。他正激动地和一个妖族争执着,似乎为了抢购一块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石头。 “看来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千然心中暗自感叹。 她放缓了脚步,目光快速掠过这些喧闹的场景,始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行踪暴露。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千然下意识稳住身形,猛地转头看向来人。 出乎意料,抓住她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对方全身裹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连脸都用薄纱蒙着。即便如此,千然还是从细微的轮廓中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来自天界。 然而,她的气息却极其微弱,几乎没有天界修士该有的仙气流转。 “是你……” 那女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不安,“你怎么在这里? ” 千然冷静地甩开她的手,语气淡淡:“你认错人了。” 那女人却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不会认错的。是你,苏千千。”说罢,她快速环顾四周,像是在警惕什么。随后,她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接着便自说自话地拉着千然到了一个角落。 “苏千千,你怎么没死?” 这是她们站定后对方的第一句话。 千然神色未变,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确认了自己的记忆中的确没有这个女人。 “我不是苏千千,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可能,”那女人摇摇头,“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千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自始至终没有动怒,反倒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你似乎对那位苏千千很有意见。不过,我的确不认识你。” 那女人一怔,随即咬牙道:“何止有意见,我恨你入骨!你当初害得……” 她突然住了口,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迅速转开视线。 千然眯了眯眼,依旧不动声色:“害了什么?继续说啊。我洗耳恭听” 女人没有接话,唯一露出的双眸又细细审视一番千然,她敢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于是冷冷道: “别装蒜了。苏千千,你现在在黑山,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可惜千然早就看穿了,她也回之以冷笑, “你若朕敢动手,你还需要叫我到这个角落来?我告诉你,我是魔界的人,所以奉劝你,不要得罪我。” 千然说完,转身就走,连头也没回。丝毫不拖泥带水,背后那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她毫无影响。 她现在的确没有时间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纠缠不清。 她顺着摊主指的方向一路向集市尽头走去,眼前的景象愈发破败和荒凉,可周围依旧喧嚣。 终于,她站在了一家看起来已经快要坍塌的破店门口。 门框歪歪扭扭,她抬眸一看,连着看板上的漆早已剥落得不成样子,布满裂缝的窗纸更像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霜。店门大敞着,似乎欢迎每一个路过的人,但透过门缝,只有深深的昏暗与死寂。 千然踏入店内,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吱呀”一声,震得灰尘从屋顶飘落。店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破铜烂铁、残缺的法器、甚至还有一张歪倒的草编椅。 “有人吗?”千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屋内沉寂了一瞬,随即从最里间传来一声苍老的回应:“没人。” 千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最里面的角落摆着一张破桌子,桌旁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胡子乱糟糟地垂到胸前。他正揉着眼睛,似乎才刚刚醒来,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 她微微一礼,“您是万事通前辈吗?晚辈有事相求,想请您帮忙。” 老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随后挥了挥手:“帮忙?老头子我只卖消息,不干别的。” 千然不动声色地一笑,走近一步:“消息也好。我要去主城,听说您知道路。” 听到这话,老头眼神微微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主城?呵,那地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更何况现在这黑山乱得像个破麻袋,到处漏风,主城那边怕是不会收黑山去的妖魔鬼怪了。” 千然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前辈消息灵通,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 老头这才真正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千然。 他的目光从她的袍子一路扫到她的帽围,最后停在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意思……你倒是回答得爽快。行吧,要去主城也不是不行,但这路可不好走。” 千然微微一笑:“我准备好了,请前辈指点。” 万事通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他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来,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木杖,步履蹒跚地走到一面破旧的柜子前翻找起来。 “哎,这世上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边嘟囔边从柜子里抽出了一张残破的羊皮地图,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转身丢给千然。 千然没有立即展开手上的羊皮地图,而是认真地问道,“前辈,您不是说,您是卖消息吗?您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给我吧?” 万事通眯着眼睛看了看千然,笑了,“小姑娘,记性倒是不错啊!怎么,不敢打开,怕老朽坑你啊?” 千然依旧没有动,只是耸了耸肩,“前辈行事光明磊落,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这人,该遵守的规矩,定会遵守。” 万事通一边摇手,一边坐回了那个破破烂烂的草编椅上,“不用拍马屁哈。等我想到需要你做的事以后,我自会找你。” 第208章 疤痕 千然微微颔首,“我和前辈交易,自然是愿意赴汤蹈火的。只是不能违背道义,不能杀人放火,不能伤天害理。除此之外,我都可以答应。” 万事通闻言,捻着那稀稀疏疏的胡须,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呵呵,伤天害理?小丫头,你倒是说得轻巧,人生在世,何谓伤天害理?杀人是伤天害理,那为了救人杀人又算不算?放火是伤天害理,那烧了妖巢拯救生灵又如何?” 千然眉头微蹙,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万事通看着她的神色,轻哼了一声:“世事哪有那么分明的黑白?别说是在这黑山了,就是在这三界之中,弱肉强食,能保住命,才是最大的道义。小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千然抿了抿唇,片刻后开口:“我不否认前辈说的有理。但我的道义,我自己守。如果救人需杀人,我会判断;若放火能拯救生灵,我也不会逃避。可如果只是为了私欲而伤害他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意思的小丫头。” 万事通眯起眼睛,沉默了一瞬,随即笑着摆了摆手,“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老朽也不为难你。既然我们讲明了规矩,那就等着吧,等老朽想到了合适的事,再来找你。” 千然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好,谢谢前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千然刚转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万事通那沙哑的声音:“等等,小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万事通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半晌后才开口:“外面可有人等着你呢。” 千然微微一怔,眉头轻皱:“等着我?我孤身一人,没人等我。” 万事通却不理会她的否认,只是继续说道:“那人,与你前世今生的记忆纠缠不清。你不记得她,但她记得你。” 千然闻言,眼神中划过一抹思索,却依旧淡淡道:“我的确是不记得她,前辈既然知道这么多,可否明言她的身份?” 万事通摇摇头,笑得神秘莫测:“老朽只是个老不死的,看透的是因果,猜不出的却是人心。老朽只是想告诉你,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千然微微一笑,“多谢前辈提醒。我记住了。” 果然如万事通所料,千然一迈出万事通那破烂的小门后,就立刻清楚地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她现在没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立刻前往幽冥宫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因为有了万事通的地图,所以千然很快就找到了方向,她穿过集市熙攘的人流,不久便走出了黑山城。 一路上,她始终感受到身后的那道气息若即若离。在她离开城门时,那股气息分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跟上来。然而,仅仅片刻后,那人还是下定了决心,继续尾随她而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千然进入了外围的密林。她神色如常,却不着痕迹地将身形融入了林间的暗影中。脚下的步伐越来越轻,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地面。 终于,在林子的深处,那人忍不住现身了。 “苏千千!你给我站住!”女人冷冷的声音在千然身后响起,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你别装了!明明就是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难道你害怕我吗?” 千然转过身,帽围轻轻一扬,露出那双微挑的眼眸,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对方:“害怕你?”她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我都说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何来害怕你一说?” 对方被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了,咬牙道:“别以为你换了衣服,遮了脸,我就认不出你!苏千千,你果然还是那个胆小的女人!” 千然没有动怒,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女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定我是苏千千?”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又念念叨叨地转悠了几个小圈子,最终伸手揭开了遮住自己面容的帽围。昏暗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千然看清后,瞳孔微微一缩。 那女子的脸,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大大小小的疤痕交错纵横,有的像是被利器生生划开后愈合的痕迹,边缘微微凸起;有的则像是被灼烧留下的焦痕,暗红与苍白交织在一起。更骇人的是,她的右眼下方的皮肤像被硬生生撕扯过一般,疤痕甚至延伸到下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她的嘴角微微扯动,但由于左脸一侧的肌肉似乎有些萎缩,这个动作显得诡异而僵硬。 千然虽然保持着平静,但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柔和下来,生怕露出哪怕一丝的不适,这种伤害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无可弥补的毁灭。 而那女子的眼睛却极为鲜活,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死死盯着千然,仿佛能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怎么,看到我的脸吓到了?”女子冷笑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嘲弄,“这张脸,就是拜你苏千千所赐!” 千然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 真的和曾经的自己有关吗?若真是她做的,那她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怎么?想起我来了?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你害得我变成这样,还敢说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怎么敢?你应该生生世世都记住我的!我是钟清梅!!!” “当年,若不是你从中横插一脚,我就是整个奕国最尊贵的女人了!那陛下明明说带着我去盛宴的,可为何又冒出来个你?” “最后都是你,我才不得已抛开一切去了天界,可是谁知道……”说着说着,她又是哭又是笑,样子愈发地疯癫了起来,“谁知道那天界都是疯子,他们看不起我……不,他们定是嫉妒我的美貌……我原可以做天妃的……都是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失控了似地朝千然冲了过去。 第209章 白莲花 \"苏千千!今天我要你偿命!你夺走我的一切,我就要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能迷惑谁!\" 千然冷眼看着她冲过来,脚步微微一错,险险避开了她的抓挠。她本能地反应迅速,但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武功,更没有灵力,硬拼只能吃亏。 钟清梅扑了个空,却毫不气馁,回身又扑上来,像是豁出了一切一般。 千然一边躲闪,一边迅速思索脱身之策。 钟清梅的动作看似狂乱,但千然很快发现,她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完全是凭着怒火在胡乱扑打。更不要说有任何天界的本事了。 钟清梅的指甲划过空气,几乎擦到了千然的脸,却因力气用尽而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了?你的武功呢?苏千千,你这是在戏弄我吗?\"钟清梅的语气充满疑惑,带着几分愤怒和嘲讽。她喘着粗气,盯着千然的动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讥诮。 \"你看不起我!你是装的吗?\" 钟清梅摇了摇头,她是谁根本不重要。因为谁叫她长了一张和苏千千一模一样的狐狸精脸?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凭什么自己受尽摧残,而她却能愈发美丽动人? 她的双手再一次伸向千然的脸,锋利的指甲上带着彻骨的仇恨。 千然见状,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一棵大树,无路可退。 钟清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就在钟清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抓到千然时,突然一道白影从林间飞掠而至,挡在了千然面前。 “小白!”千然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小白没回头,转头盯住钟清梅,那双妖异的红瞳泛起一阵寒意。 “你想对我们姑娘做什么?”小白的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威压,连身后的尾巴都扬了起来,像是随时可以攻击的利刃。 钟清梅被小白的气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千然,满眼的不甘与疯狂。 她咬牙道:“她就是苏千千!别想骗我!她的模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白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伸手就掐住了钟清梅的脖颈,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过长得像的凡人多了,你又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姑娘?” 钟清梅一愣,被小白这番话说得心头一紧。 她目光游移了一下,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可能!那么像,声音也像!绝不可能认错……” 小白冷笑一声,一甩尾巴,直接将钟清梅推得踉跄后退。 “就算是又如何,我们姑娘岂能任你胡来?” 钟清梅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可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决不能就此放过苏千千。于是,她从袖中掏出匕首,拼了命地向千然冲去,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突然从远处逼近。 钟清梅猛地转头,一只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携着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将她的气势完全压制。 “鹰王!” 一道迅猛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双宛如利刃般的鹰爪直接抓住钟清梅的肩膀,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鹰王浑身散发着煞气,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钟清梅。 而钟清梅被压得无法动弹,甚至感受到了鹰王的杀意,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疯狂,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绝望。 “不,不要杀我!我只是……” 鹰王满是不耐的眼神看向了小白,“你就为了这种废人,特地还把我吆喝过来了?你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说罢,他好似委屈地叹了口气,爪子微微用力,冷冷道:“赶紧去死吧。让本王早点回家。” 伴随着钟清梅无比恐惧的尖叫,忽然只听一声, “住手!”千然急忙出声制止,快步走上前。 鹰王侧头看了千然一眼,眼中的杀意略微一收,“你们什么意思?大姐,你不会是朵白莲花吧?” 小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鹰王不服气地说,“本王说错什么了?本王一向就信奉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若谁敢对我不敬,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除去后患,免得麻烦。” 千然走上前,“鹰王,谢谢。我知你是好意。但她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她既不是魔界之人,也不是天界之人。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鹰王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钟清梅,片刻后,他冷哼一声,松开了爪子。 钟清梅瘫倒在地,狼狈不堪。 “滚吧,” 鹰王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若再让本王见到你,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钟清梅连忙点头,挣扎着爬起身,狼狈地逃进了林中。 就在踏入林子前,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千然。那一眼复杂至极,带着不甘、恨意,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迷茫。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转身消失在了浓密的树林里。 千然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隐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鹰王,轻声道:“多谢你了。” 鹰王依旧冷着脸,语气淡淡:“不必谢我。”转而看了看小白,忽然问道:“这下满意了?” 小白抬起头,轻轻哼了一声:“算你这次有点眼力见儿。谢谢了。” 鹰王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谢就免了。既然没事,那就一起回去吧。” 小白却不领情,摇了摇头:“不行,姑娘回来了,我要跟着她回宫。” 鹰王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冷厉的金眸中闪过一丝不快,他盯着小白,语气不善地道:“回那幽冥宫吗?那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跟我走,不是更自在?” 小白一听,立刻转过身看着他,有些扭捏,“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跟你走啊。” 鹰王他眯起眼睛看了小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一把将小白拉到自己身边,“这姑娘又不是没长腿,那幽冥宫有什么好去的?你给人做奴婢做上瘾了啊?” “你……”小白被气得都有些语塞了。 千然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轻轻一笑, “小白,我觉得鹰王也说得没什么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