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大帝君》 第1章 夜与枭鸟 齐国青州 今日夜色朦胧，皎白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同样照穿了深深的密林，密林寂静无声，只是偶尔的蝉鸣证明这里依旧处于人世间。 忽而马蹄声骤起，蹄声如雨，踏碎静谧，由远及近，一面色疲惫的白衣中年男子抱一沉睡中的婴儿骑一匹棕色骏马飞驰而去，在这死寂的乡间小路留下一阵令人不安的喧闹。 男人面色疲惫沉重，但是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决绝，他心中不断自语道：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而一阵悠远的箫声传来，箫声悠悠，如泉水叮咚，清脆而悦耳。每一个音符都如春风拂面，轻轻地拨动着心弦。那声音宛若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山间，带来一片宁静与祥和。 但是男人却面色大变，猛然一拉缰绳，随着马儿一声嘶鸣，喧哗归于寂静，幽林只剩箫声。 “还是太慢了啊。”男人看着前方的来客，不甘地自语。 前方一匹黑色骏马慢慢踱步而来，这匹黑色骏马，浑身上下宛如黑缎般闪烁着光泽，肌肉线条分明而流畅，仿佛雕塑一般。 它的鬃毛如丝绸般飘逸，随风飞扬，马尾则如黑色的瀑布般洒下，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优雅与力量感。 但是比这匹绝世好马更具压迫感的是它背上的黑衣人，高大的身影被一片漆黑的斗篷所包裹，仿佛夜幕中的黑暗，神秘而深邃。 斗篷上面红色的丝线描绘出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芬芳。 黑衣人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的枭鸟面甲，动作轻柔地吹着洞箫。 男人盯着面前的黑衣人，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他带着公子逃亡这么久，却依旧看不到一丝希望，他已经很累了。 他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沉睡婴儿，抽出腰间价值万金的宝剑，猛然一踏便从马上腾飞而起，他的眼中燃起怒火，双手持剑怒吼着冲向他眼中的反贼。 “乱臣贼子，受死！” 他的身影带着一阵狂风，犹如猛虎扑食般凶厉迅捷，剑上劲气环绕似有龙吟。 可他的对手却依旧不为色变，男人的瞳孔中倒映着一袭黑袍，箫声依旧。 但黑衣人却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细嫩修长的手，一指弹散劲气，一指点向头颅，后发先至，却根本无法反制，这是实力的绝对碾压。 中年男人跌到地上，踉踉跄跄后退，他现在眼中全是血红色，他看不到对手在哪里，耳中鸣鸣，再也听不见箫声，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嗬嗬......”急促的呼吸顺着他的头骨传递震动，大口的呼吸带给他短暂的清明。 刚才的交手让他想起来自己还是小时候与宫中的高手学武，无论自己怎样出招，却总是被漫不经心地挡住。 他知道自己得止步于此了，但是他并不为自己而伤心，他只是因为无法完成王妃遗命而哀伤。 他调动全身仅剩的力量抬起右手，劲气鼓荡，他不能让王的后代落入小人之手，但是他的手没有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他被挡住了，他知道那是一只箫。 箫声停了吗？他听不到了，同时他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泯灭了，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左臂依旧坚硬却温柔地抱着孩子。 他最终还是没舍得伤害孩子。 萧墨把紫竹洞箫插入腰间，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 萧墨对他有印象，男人总是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站在祁阳王府门口迎宾待客，他作为王府的管家无疑是非常合格的。 生为人杰尽忠职，死作鬼雄光烈史。 萧墨心中惋惜，但是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弯腰把他怀中沉睡着的孩子抱走，翻身上马，他轻轻挥手。 幽林中微风四起，一群黑衣斗篷人如枭般突然冒出，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战场。他们身形矫健，动作敏捷，每一步都如同黑夜的幽灵，无声无息。 他们冷静而有序地分工协作处理战场，仿佛早已默契十足。 一个同样性别和年纪却不幸夭折的小孩也被伪造成被劲气波及而死，被放置在男人怀中。 每个人都专注而沉着，手中的工具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似乎连空气也被他们的冷静所冻结。 他们的斗篷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如同黑暗中的波浪，将整个战场包围在一片无形的威严之中。 当最后一丝痕迹被彻底清除，他们迅速而无声地撤离，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风轻拂，战场恢复了宁静，只留下那一抹深邃的黑色，见证着他们高超的技巧和无与伦比的冷静。 萧墨扫了一眼战场，低头轻轻捏了一下婴儿肥嘟嘟的脸蛋。 “晔明，带回去，无特殊对待，正常养大。”一道轻柔的气包裹着婴儿飘向阴影，然后被一双布满伤疤的粗糙大手轻轻接住引入黑暗。 能得到一位王的子嗣，他的计划能顺利很多。 萧墨勒马回转。 踏踏踏......随着最后的马蹄声消失，战场归于寂静，只剩一受惊后又被安抚过的棕色骏马在路边吃草。 良久过后，黎明将至。 这里的痕迹才被路过锄田的老农发现，后迅速报官，封锁现场，自此，震惊天下的祁阳王反叛案落下帷幕，无一活口。 ................. 第2章 天地间一缕墨色 幽谷之中，藏着赫赫杀气。 青州府外的一处山谷之中，没有人知道这里藏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萧墨背着手站在山谷最高处，狂风把他的衣袍吹的烈烈作响。 此时天还没亮，黑暗笼罩着遥远的大地，天边墨色的云层翻滚不息。 萧墨淡漠的眼中倒映着面前阴翳密布的竹林，竹林之下隐约可见朴素的小木屋，一道道黑衣人影穿梭在其中。 突然一道黑衣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说道：“大人，线索已经安排好了，舆论也已经散布出去了。” “知道了，退下吧。” “遵命！” 黑衣人从山峰上一跃而下，如同山谷中的一只燕雀，踏着狂风而落。 在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黑衣人伸手抓住崖壁上的藤蔓，轻飘飘落到地上，随即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不见踪影。 萧墨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转过头便继续看向了东边。 在那里出现了一缕金色的光，那是喷薄欲出的朝阳。 萧墨此刻思绪亦如云层般翻腾不息。 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是他这些年悉心训练培养出来的。 萧墨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他是穿越而来的。 他穿越到一个弃婴身上，一睁开眼睛就是昏黄的天空与逃难的百姓。 他没有哭喊，他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瞳孔深处漆黑一片，如同墨色晕染开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又要死去了。 直到一双手把萧墨抱起。 萧墨看到一个面容潇洒俊逸的青年把自己抱了起来，他旁边还有两个美丽的女人正温柔地看着萧墨。 “这孩子真乖，我们收养他吧。”男人的声音响起。 “好啊。”这是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 萧墨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此，青州萧家的二爷多了一个大公子。 收养萧墨的男人名叫萧子恒，是青州萧族族长的二儿子，两个女人分别叫作谢如萱和柳素影，是萧子恒的妻妾。 萧墨虽然是他们收养的，但是他们却始终视若己出，即使是后来又有了一子一女，对萧墨的关爱也从未少过半分。 萧墨也从未让他们失望，从小进退知度，待人接物翩翩有礼，在青州府表面上享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薄名。 萧墨目光幽幽，看向天边。 朝阳喷薄欲出，已经露出半面旭日，它光芒万丈，照耀了这片大地。 萧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被人抛弃在路边之后，便从不敢停息脚步，哪怕一瞬。 危机感仿佛尖刀一样抵在他的背后，逼迫着他向前，在这个世界如果不掌握武力，生命便永远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萧墨明面上是萧家翩翩公子，亲自接手家族生意，把布庄发扬光大，接济百姓、颇有贤名。 暗地里他利用赚取到的钱财发展自己的势力，培养亲信和情报组织，几乎把整个青州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动荡不安的世道之中，希望便如同天边那火红的旭日一般，珍贵但可望而不可即，他必须尽力去争取。 已经黎明了啊，萧墨心想，他看向山谷，阴翳的竹林变得翠绿。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转身，一瞬间身影便消失在山峰之上。 山谷之下，黑衣人已经全部隐藏在竹林之中，只余下一面血红的旗帜在狂风之中飘扬。 ................................ 青州府内，今天早上的萧家热闹非凡，向来和蔼可亲的大公子南下经商回家，给每一位下人都赏赐了一两银子。 萧子恒看见萧墨回家，惊喜不已，萧墨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墨儿，你怎么提前回家了？”萧子恒大笑着说道。 “因为思念父亲与母亲，就先回家了，车队在后面缓行。” “哈哈哈，那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萧子恒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早宴，他拉着萧墨去找两位母亲，她们也思念萧墨很久了。 整个萧府笼罩着一股欢欣的气氛，数十个仆人丫鬟外出，前去城南早市购买最新鲜的蔬菜和鲜肉。 因为萧家另外两个孩子萧冰月和萧文谦没有在家，所以这场丰盛的早餐只有四人同享。 谢如萱和柳素影欣喜地拉着萧墨问长问短，萧墨也十分乖巧地讲述着自己在南方经商的一些趣闻。 世间的孩子总是习惯于对家人隐瞒的，报喜不报忧也是长时间养成的的习惯。 宴席几回遇，难比故人欢，这场难得的家宴欢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但是宴席欢欣，终有穷尽，谢如萱还是不忍萧墨一路奔波，最后还是让萧墨先回房休息。 萧墨微笑着告退。 第3章 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萧墨洗漱休沐之后并没有打算继续待在房间里面，他换了一身金线边纹点缀的漆黑长袍，黑袍上怒放的玫瑰从腰间攀爬到胸口，肆意地绽放着蓬勃的生命力。 萧墨从昏暗迷蒙的铜镜中凝视着自己俊美无俦的面庞，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眼神冷冽坚定。 这一世的面庞与上一世的并无什么区别，但是两世总共四十多年的经历带给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这已经是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优渥的家境让他很温暖，但是这个世界却并不安定，霸国倾轧，这次南下他看到了民心动荡，他没有时间享受安逸。 萧墨抿了抿自己的薄唇，整理了一下额头散落的几缕头发，扭头大步走出房间，行走间漆黑衣袍飘扬，如傍晚远挂天边的夜幕一般。 萧墨扯下踏夜宝马的缰绳，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萧家布庄宽敞明亮的厅堂内。 掌柜王进宝正悠闲地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手中捧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茶，轻轻啜饮，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厅堂内的布匹排列整齐，色彩斑斓，展示着萧家布庄的繁荣景象。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王进宝抬起头，透过门口望去，只见一匹黑色骏马正飞驰而来。马匹在布庄门前骤然停下，扬起一阵尘土。 王进宝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萧墨。萧墨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门前的马桩上，然后大步走进布庄。 王进宝连忙起身迎接，脸上堆满了笑容：“少爷，您怎么突然到布庄来了？” 萧墨朝他微微点头，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眼神朝着王进宝示意。 王金宝面容微微一肃，朝布庄厅堂伙计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等他们都离开并关上门之后，王进宝微微躬身为萧墨倒了一杯新茶。 “不需要寒暄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需要知道最近布庄情况与青州府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萧墨说道。 王进宝点头，然后转到厅堂后取出一叠账本和书信递给萧墨，萧墨先接过书信，萧墨伸手示意他先坐下。 趁着萧墨翻看书信，王金宝安静构思语言。 良久过后，萧墨翻看完了所有的资料，轻轻呼出一口气，朝着王金宝说道： “做的很好。” 王进宝先是谦虚道：“都是少爷指导的好。” 然后他略一沉吟，补充道：“自从少爷两年前发明了新式纺织机后，咱们产量和质量都迅速上升，然后收纳兼并了青州很多布庄。 最后少爷又建立了工会联合整个青州布庄，一举让青州布匹闻名齐国，在下忝列工会会长，使得萧家布庄赚了很多银子，这是很好的事情。” 王进宝说完之后看了一下萧墨，萧墨知道王金宝说这些不是为了恭维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可是咱们的进展太快了，赚的也太多了，虽然青州官场的老爷们被少爷用银子摆平，可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都恨不得取咱们而代之。” 萧墨托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我自然知道。” 王进宝继续道：“最近张家似乎不是很安分。” 萧墨放下茶杯，略加思索，道：“张泰钟此人当时还是很识时务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如今如此不智，莫非是有了什么靠山不成？” “公子明察，”王进宝说道，“最近在下命人搜集了一些坊间传闻，还没来得及整理给公子看。 听说是张泰钟此人有一侄儿在附近昆仑仙门求仙问道，今日来青州府拜访张泰钟，所以让他有了一些想法。 我认为此言可信，因为我买通了张家的账房，说是最近账上有一些不知名的支出，似乎流向了昆仑仙门。” 萧墨目光有些悠悠，此界有仙门他是知道的，五年前萧冰月在十岁的时候被萧子恒夫妇送往昆仑求仙，他当时也跟着去了。 但是这些神仙中人不像他想的那样移山填海拥有莫大伟力，听说上古时期是可以的，但是因为一些变故，虽然现在一些在世仙人也有一些莫测的手段，但是对于没有天赋的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强身健体、延寿养神的手段，一般人很难修出什么成果。 所以才有了凡人国度的崛起，随着时间的推移，纵横天下的神仙已然于人间绝迹，仙门现在只是齐国的一种附属势力而已。 “我知道了。”萧墨回过神来，回应道。 “王叔，以我的名义邀请一下张泰钟和他侄儿明日在醉白池酒楼一聚。” 王进宝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您的安全？” 萧墨轻笑道：“事不至此，他们就是想见见我，我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的。” 萧墨一身华贵黑袍，举杯轻笑，张扬出尘。 第4章 文谦 暮色四合，萧墨骑马缓慢走在城西一漆黑小道上，周围一片安静清冷，只有路旁的高门大户中偶尔洒出几缕微光刺破黑暗，偶尔冒出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和几声犬吠，他安然享受这样的黑夜与寂静。 下午萧墨与王进宝谈论许久，布庄是他的基本盘，尤其是南下之行后，拥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渠道对他后面的安排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需要详细交代一下后面的计划安排。 刚才义父命人跟他说明日就是萧文谦所在的鹿鸣书院休沐的日子了，所以交代萧墨去接一下弟弟，萧文谦还不知道萧墨提前回家，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走过几个街道就是鹿鸣书院所在，书院被翠竹环绕，淡淡月光如水洒落，环境清幽雅致，书院大门是一座古朴典雅的牌坊，牌坊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鹿鸣书院”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气韵生动。门前对联写道：“鹿鸣于山，文章四海；书香满堂，儒雅千秋。” 萧墨把马拴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物，快步走向书院大门。 书院门房见一华贵俊美公子来访，赶忙问道： “这位公子，有何要事？” 萧墨微笑点头，温和地问道：“在下是萧文谦兄长，来接他回家，请问可以烦请老丈传达一下吗？” 门房闻言神色一变，有些犹豫地说道：“公子，您可能来晚了些。文谦公子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哦？那请问您知道他去哪了吗？”萧墨问道，文谦以往向来很乖，应该不会不命人传达，自己一个人回家。 看到门房有些犹豫，萧墨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门房。 门房赶忙接过塞到口袋里面，然后小声说道：“文谦公子和几位朋友一起去附近的清欢楼了。” 萧墨眉头微皱，随后恢复平静，微微点头：“谢谢，我这就去寻他。” 萧墨回身骑马，清欢楼是青州有名的青楼，他不放心萧文谦，遂骑马赶向清欢楼方向。 清欢楼外灯火辉煌，热闹非凡。萧墨下马后，迈步走进大门。楼内丝竹声声，轻歌曼舞，穿着各色华服的女子穿梭其间，大厅人声鼎沸，大厅中央舞台有貌美少女弹琴歌唱，显得格外奢华喧嚣。 他径直走向前厅，一名老鸨见他衣着不凡，连忙迎上前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不知您是来找哪位姑娘？” 萧墨说道：“不为寻人，只是来这里喝酒听曲罢了。” 老鸨笑道：“那公子可来对地方了，等下我们头牌梦瑜姑娘会现身献曲，公子随我来，我带您找个地儿坐。” 萧墨点头，跟着老鸨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点了杯清酒，随后老鸨就离开了，萧墨已经看到了萧文谦和他的几位朋友。 萧文谦年仅十五，面容俊秀，眉目清朗，举止儒雅。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系着玉佩，显得风流倜傥。他的双眼透着聪慧与灵动，微微一笑间便显露出几分书生的温文尔雅。 坐在他左侧的李文达，面庞白皙，五官端正，略带几分书卷气。一身青色长袍将他显得更加儒雅。他的声音柔和，谈吐之间透出浓厚的学识和文雅； 对面的王书玉，脸上总挂着温暖的笑容，眼神温和。他的皮肤略显黝黑，显然是常年奔波在外的结果。他身着一袭浅灰色的长衫，言语间透露着朴实与真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几人各有风采，儒雅非凡，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显得卓尔不凡。 萧墨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情况，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悦耳丝竹，品着清酒。 这是酒楼最便宜的酒，烈酒的辛辣在口腔中散开，刺激着味蕾，带来一种朴实却直接的感觉。 清欢楼的大厅里，灯火辉煌，香烟袅袅。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之上。 头牌梦瑜姑娘将要登台献曲，这一消息早已在大厅里传开，引得众人翘首以待。 梦瑜身着一袭雪白的罗裙，纤细的腰间系着翠绿色的丝带，身姿婀娜多姿，眉目如画。 她缓步登台，手中握着一把古琴，面带浅笑，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无尽的柔情。未着鞋袜的洁白玉足在罗裙中若隐若现，身影摇曳间风情万种。 她在台上轻轻行了一礼，随即坐下，纤纤玉手轻抚琴弦，悠扬的琴声随之而起。 大厅中的人们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梦瑜姑娘。 萧文谦也痴痴的望向台上，眼神中尽是爱慕。 萧墨恍然意识到，萧文谦也不是个孩子了，他也已经十五岁了，正是青春期萌动的时候。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萧文谦、李文达等人也用力拍着手，与众人同欢。 萧墨放下酒杯，悄悄走出清欢楼，骑马离去，把这短暂的喧闹留在背后浓重的黑暗中。 ........... 鹿鸣书院门口，萧墨依靠在马上闭目养神，踏夜偶尔打几个响鼻，鼻息间喷出热息，粗大的蹄子轻踏地面。 不多时，一阵激动高昂的交谈声远远地传来打破宁静，萧墨睁开了眼睛，萧文谦和几个朋友一边交谈一边往书院大门走来。 萧文谦突然看到了靠着马的萧墨静静地待在书院门口微笑着看着他，面露惊喜之色。 “大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还来接我！”萧文谦激动地喊道。 “想你们了，就提前回家了。”萧墨笑道。 突然萧文谦面露愧疚之色，说道：“大哥等了很久吧，我...我刚才..” 萧墨打断他，说道：“不久，我刚到。” 随后萧墨看向旁边好奇打量他的李文达、王书玉，朝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位就是文谦在书院交的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有空来我们家玩。” 李文达笑着称是：“萧大哥才是仪表堂堂，有空我们肯定会登门拜访。”王书玉在旁边点头表示认同。 萧墨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带文谦回家了，家里人都在等我们呢。” 王书玉赶忙道：“当然，萧大哥再见，文谦再见。” 萧墨点头，等到萧文谦去取回自己的马匹后，和萧文谦分别上马，然后朝着萧府方向走去。 ................ 两人到家已经已至亥时，本来应该是烛息人定的时候，但是萧府还亮着灯笼，门口下人看到两人，向府内高呼： “两位公子回来了。” 哗啦啦，府内大队人马出来迎接，萧子恒等人也都笑意盈盈地从正厅出来。 “爹，娘，二娘！”萧文谦兴奋地跑到三人面前打招呼。 谢如萱怜爱地摸摸萧文谦的脑袋，说道：“好孩子，我们快进去吧。” 一家人寒暄到深更半夜，萧墨又不可避免地被谢如萱催婚，萧墨无奈，转移火力道：“我志不在此，我看您不如先给文谦说一门亲事，他也到了年纪了。” 萧文谦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说话，惹得一家人大笑。 第5章 仙落 晨曦初露，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萧墨在萧府后院锤炼武艺。 后院宽敞宁静，四周环绕着高高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院中设有一个简朴的练武场，地面平整，铺着细细的沙土，四周摆放着一些武器架，架上悬挂着各式兵器。 萧墨站在练武场中央，脚步稳稳地扎在地上，身形如松般挺拔。 随着一声轻喝，他缓缓抬起双手，沉稳地做着太极的起势动作。 动作虽缓慢，却蕴含着深厚的力量，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他的肌肉线条在晨光下显得分外清晰，坚实而饱满，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随着太极动作的展开，他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展现出极高的身体协调性和控制力。 每一次呼吸，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气血在体内汹涌澎湃，如江河奔流。 萧墨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手臂缓缓挥动，带动全身肌肉一同运动，既有力道又不失柔韧。 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步伐之间自有一种韵律，仿佛在地面上绘制着一道道无形的轨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其自然，毫不费力，宛如大自然本身的流动。 他的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凝视着远方的某一点。 随着太极拳势的推进，他的动作愈发娴熟，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和谐地协调运作。 拳势由缓入快，再由快转缓，起承转合间如同流水行云，没有丝毫停滞。 萧墨猛然间一声低喝，气沉丹田，双臂如大鹏展翅，猛地向前推出。 随着这一动作，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震动。 他的身形在晨光中如同一尊威武的雕像，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感。 呼.......萧墨收拳，站定，浑身肌肉如钢筋一般拉伸，积蓄的汗水刹那间涌出，湿透了他的身体，转瞬间却又被滚烫的气血灼烧为蒸汽，飞扬的尘土落到地上隐隐呈现出一幅太极图。 父亲他们单知道他武艺高强，却不知道他已至武林绝巅，不知是穿越缘故还是其他不知道的原因，他天生对自己的身体具有极强的掌握。 举一反三只是等闲，小时候根据一本中医静脉图和烂大街的武学功法自创最适合自己的太极心法，以弱冠之龄臻至武林最高峰。 虽然如此，萧墨依旧勤耕不辍，他的每次一锤炼都能把身体压榨到极致，带来细微的进步。 萧墨早上按惯例习武练功，下午阅读诸子百家经典与工农士商书籍，顺便辅导弟弟课业，教给他一些道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死读书只会成为一个对人民没有用的腐儒。 留下若有所思的萧文谦，萧墨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前往醉白池，欲一见仙人成色。 ............. 醉白池是青州有名的酒楼，此处的酒仙酿远近闻名，甚至有人不远万里前来一饮。 酒楼大厅宽敞明亮，堂皇大气，更有亭台楼阁，碧瓦朱檐，蔚为壮观，来往之人穿着非富即贵，气氛热烈而不喧嚣，此地是青州会客第一选。 萧墨抵达之后，立马被小厮引入二楼包间，王进宝早早在此等待。 包间装潢华丽，熏香青烟渺渺，使人心安，萧墨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包间窗户处，这里刚好能看清窗外车水马龙，五月份的一州之府甚是繁华，展示出一幅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 王进宝恭敬地站在身后，没有多言。 一刻钟过后，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外的张钟泰听见了门内传来熟悉少年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旁边的侄儿一眼，然后轻轻推门而入。 萧墨转身望去，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张钟泰身上停留太久，转而打量站在他旁边并落后于半个身位的男子。 那人一袭白衣，面容白皙，眼眸狭长，透着一股深邃的智慧。他的面容阴柔却不阴郁，轮廓线条柔和。身形修长，行走间灵气氤氲，缥缈非凡。 “萧兄，”那人轻声说道，声音如玉石相碰，清脆悦耳，“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 萧墨轻笑，说道：“张兄亦是不凡，甫一下山，就想对在下的生意动手。” 张钟泰有些着急，赶忙说道：“请萧公子见谅，都是我的主意，我急着想要把生意做到仙门里面，所以当时想多拿一些新式的纺织机份额。” 张佑麟伸手抓住张钟泰，微微鞠躬，道歉道：“在下刚刚下山不知此间门道，所以与叔父行为略有激进，请萧兄见谅。” “为表歉意，在下准备的赔礼已从昆仑送来，正在路上，两三日便可抵达。”张佑麟拱手道。 萧墨略感意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佑麟。 开口问道：“昆仑仙家皆如张兄一般友善吗？” 张佑麟笑着摇头，说道：“非也，修仙讲究自由洒脱，自然有天生桀骜不驯之人，只不过萧兄之风采实在是让在下惶恐。” 张佑麟回想起刚刚进门看到的那个背影，即使穿着朴素，也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一头黑夜中压抑着杀意与动静的顶级狩猎者，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足够使得山林噤声。 其威烈烈，实在是让他生不出什么冒犯的心思来。 萧墨朝着王进宝和张钟泰拱手：“我已吩咐小二在隔壁准备好了酒菜，请两位长辈移步。” 王进宝和张钟泰知道萧墨想和张佑麟单独谈谈，于是点头离去，张钟泰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儿，收到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之后才离开。 “请坐。”萧墨伸手示意。 “多谢。”张佑麟说道，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刚一坐下，张佑麟便开口道：“我知道萧兄想知道什么，且让在下慢慢道来。” “千年之前，苍茫大地上，万物生灵在大能者的庇护下繁荣昌盛。 那时，神仙行走于凡间，仙府洞天遍布山河，大道之气充盈天地，修行者只需稍加努力便能窥见天道。 然而，这一切美好在一夜之间戛然而止。” “古老的传说中，那一夜，天地突变，风云倒卷，四海翻腾，天际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似乎连通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地火水风肆虐，万物哀嚎。传说中，古老的神灵在那一战中尽数陨落，仙人们也纷纷消失不见。 修行的天地灵气骤然枯竭，大道的声音在世间寂静无闻。从此，天地不再适合修行，凡人世界陷入了漫长的黑暗时代，直到仙秦辉煌短暂如烟，再到如今诸国鼎立。” “各大修仙宗门逐渐凋零，曾经辉煌的仙府化作废墟，神话般的传说被尘封于古籍之中，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修行者们苦苦挣扎，只能依靠残存的灵气勉强修炼，晋升无望，神通难续。” “然而，时间如流水，千年之后，当人们几乎遗忘了那段辉煌的岁月时，天地再次悄然发生了变化。 最初，是一些敏感的宗门前辈察觉到灵气的微弱回升，他们在荒废已久的灵脉之地发现了复苏的迹象。 草木的生长速度加快，久违的灵器也再次出现灵性。古老的传承在这一刻仿佛再次苏醒，封存已久的秘境重现人间。” “天地的复苏像是一场久旱之后的甘霖，给濒临绝望的修行界注入了新的希望。 各地修行者纷纷出动，寻找那传说中重启的大道之门。 天材地宝的再现，古老遗迹的发现，秘境的重启，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曾经断绝的传承重新接续，古老的神通术法再现人间，修行的希望再次点燃。” 第6章 予以东风观其成色 噔噔噔，萧墨食指轻敲桌面，似乎是沉浸在这千年仙道起伏的岁月中，不知道这浩瀚的历史中又埋葬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呢？ “正因如今仙道复苏，所以凡人国度的统治基础已经摇摇欲坠，齐国高层与仙门首领们作出决定，仙门弟子大都下山行走，于各地镇压冒头的妖魔鬼怪，遍访名川大山，探寻古仙遗迹。”张佑麟说道。 萧墨点头，说道：“明白了，所以你才想要借助布庄的势力达到这一目的。” “这只是一方面，”张佑麟似乎欲坦诚相待，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仙门并不纯粹，门内势力资源大多被仙门世家把控。 而如今正值大变之际，在下空有鸿鹄之志，却久困于资源不足，无法大展拳脚，所以欲借萧兄东风一用。” 萧墨坐直身子，与张佑麟碰杯，他能看出张佑麟狭长双眼中流露出的野心与怀才不遇，张佑麟是个聪明人，来到这里短短的时间内就扭转了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并坦诚相待，欲赢得萧墨的初步信任。 “仙门内竟与凡间无异，也是世家门阀把握资源与上升通道。”萧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继续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略尽绵薄之力助张道友青云直上。” 两人透过包间内摇曳的烛光对视，就这样做了一个简单的盟约。 萧墨把旁边吩咐王进宝带来的包裹递给张佑麟，说道：“张兄可先打开看看。” 张佑麟打开了件绫罗丝绸的包裹，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后呼吸略微沉重一瞬。 里面是厚厚一叠大面额齐国宝钞，面额可令宗门长老发狂，除此之外还有几处萧墨曾经收购布庄的地契。 张佑麟深深看了萧墨一眼，能在见面之前就把这些准备好，可见其智；能准备这么多并一次给出，可见其魄力；又想起进门时感觉到的烈烈虎威，张佑麟心中感慨，当今天下真是豪杰并起。 “萧兄就不怕我拿了这么多直接就走了吗？”张佑麟不禁问道。 萧墨大笑，说道：“张兄尽可去，天涯海角，在下自会取之。” 张佑麟也笑了。 “萧兄信任实在令我惶恐，”张佑麟说道，“在下自认魄力不及萧兄，但是也并不差太多，我也准备了其他的礼物赠与萧兄。” 说着，张佑麟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介绍道：“这是我曾经在极东灵国境内，无尽海的深处得来，具有安神调息，刻录法则的功效，我专门为萧兄铭刻了一些仙家经典，希望能对萧兄有帮助，请勿外传。” 萧墨郑重接过玉佩，他能听得出来张佑麟这样的行为是不符合宗门要求的，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特殊之际，规矩若浮云，他在青州府的所作所为也践踏了很多的规矩。 随后两人便以平等的姿态交流了一些世道变化与布庄生意打入仙门的安排，转眼已至深夜。 谈话最后，萧墨说道“今日与张兄交流令我获益良多，以后在青州府有难，尽可来寻我。” “多谢萧兄，萧兄的言论才是令我大为震撼，我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随后张佑麟便鞠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王进宝和张钟泰分别询问两人对对方的看法。 萧墨道：“道之不驯，儒之风度，予以东风观其成色。” 张佑麟道：“洞若观火，霸主魄力，必将是乱世之枭雄也。” ..................... 萧家占地很大，坐落在城东，后院里面有一个小山丘，今夜天朗气清，月光如瀑。 月光洒在小山丘上，整个景象显得格外静谧迷人。淡淡的银辉笼罩着山丘，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草地上的露珠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微的光点，仿佛无数颗小星星洒落人间。 山丘上的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细语。几只夜莺在树枝间跳跃，偶尔传来清脆的鸣叫声，为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萧墨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玉佩为紫色不知名兽型，细细望去，似乎能看见一些淡淡的雾气弥漫于玉佩，神秘非常。 萧墨按着张佑麟说过的方法，轻轻把玉佩放到额头上凝神感知，玉佩微微放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华贵不凡。 紫光笼罩萧墨，一些繁杂的文字似乎鸣响在萧墨的耳边，也似乎有一不知名不知模样的道人一字一字地向萧墨阐述何为修仙，何为近道。 道门最经典的典籍与道理都被张佑麟放在玉佩中，然后在短短一刻的时间被萧墨吸收，他没有直接教萧墨如何修仙，但是这些知识却打开了萧墨的道途，对现在的萧墨来说价值不可估量。 萧墨略微恍惚，睁开双眼遥望天穹，明月高挂，星汉灿烂。 “道可道，非常道，”萧墨低语，“原来如此。” 霎时间，无尽星光跨越万里银河，笼罩一介凡躯，萧墨心有所感，毫不留恋把玉佩抛入嘴中，坚不可摧的材料被束缚了所有波动，被炼化为流水一般的灵性纳入萧墨身体里面。 随即萧墨的身体如同沙漠中饥渴许久的旅人一般鲸吞着着漫天星光，挺拔的身躯熠熠生辉。 仙途分蜕凡、炼神、近道三步，踏上道途的行者都需要寻找适合自己的道途，日日与道相伴，一朝觉醒，寻找与自己最契合的灵气，褪去凡躯，踏上漫漫仙途。 而萧墨发现了自己的特殊，他刚才似乎直接吞噬了玉佩中的灵性，然后化为自己的道途积累，直接强行借这漫天月光淬炼凡躯，一刻入蜕凡。 他不需要寻找什么最适合自己的灵气与灵性，有什么他就要什么，通过玉佩中的灵性他便直接吸纳了遥远星空中的星光。 这就是穿越客的金手指吗？萧墨心想，他遥望着还在滚滚流下的星光，身体依旧在星光下淬炼升华，而目光却逆流而上望向那些亘古长存的星辰，人也能如星辰般存活亿年吗？ 乱世将至，身如浮萍，十几年来萧墨从不敢懈怠半分，只希望能够在未来给自己和家人求得一个立身之本，但是今日一朝入道，前路如明镜高悬，十八岁的少年终于朝着这浩瀚的星空微微透露出一些野心。 第7章 出行 今天的天气格外宜人，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在空中。清晨的微风轻轻拂面，带来一丝凉爽，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芬芳。 萧家马车慢悠悠行走在青州府的郊外，陌上花开，今日是踏青的好日子，除了在外未归的萧冰月外，萧家人尽数外出，按照萧子恒制定的计划，他们要在上午去青州府附近的望月山转一圈，然后在山上寺庙祈福用膳，然后回家。 今日是简易出行，没有仆从丫鬟跟随，萧文谦一副淡蓝长袍儒生打扮，驾驶马车载着三位长辈。 萧墨则是一身黑色劲装武夫打扮，腰挎长刀，骑踏夜护卫左右，时不时还要靠近车厢，与两位母亲说一些知心话，欣然接受她们的关心。 途中偶然遇见风光很好的地方，他们则是要停下车马，欣赏着初夏的草长莺飞。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下午，一行人才抵达望月山。 望月山是附近一处很有名的山，山甚高，高可望月，这座山曾经养活了很多猎人，不过后来坐吃山空，山上的猎物已经很少了，不过山上的寺庙听说很灵，是附近城镇居民常去的地方。 上山不宜骑马，所以他们把车马寄存在山下的酒家，萧文谦搀扶谢如萱，萧墨搀扶柳素影登山，萧子恒坚持称自己依旧年富力强，要一口气上山，随后向两位小辈分享其年轻时遍访名山的经历。 萧墨两人很配合地时不时惊呼出声，惹得萧子恒得意大笑，谢如萱、柳素影看破不说破，笑吟吟地看着三个人大声谈笑，声音在山林小道上传出很远。 他们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这条路难走，但是风光更好。 ............ 登至半山腰，山林一片寂静无声，正午的阳光给人心底添加一丝烦躁。 萧墨皱眉，环视周围，这样安静的环境给他带来了一丝危机感，今天家人都在，他决不允许今日的出行出任何意外，甚至打扰到家人出行的心情对他来说都是罪无可恕，一丝一毫的危机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萧墨一边回应着柳素影的话，一边凝神，他极力感知的周围的一切动静。 忽然，他听到了刚才忽略掉的细微声音，簌簌风声，萧萧落叶，一切自然动静都仿佛展现在他的脑海中，然后他听到了一道粗重的呼吸。 萧墨眼睛一眯，感知极力蔓延而去，精神如同初生之芽，呼吸的主人的模样若隐若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山君！一只比正常大得多的老虎埋伏在他们即将经过的山路旁，匍匐在地，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萧墨突然打断其他人的谈话，皱着眉捂着肚子说道：“哎呀，昨天好像吃坏了肚子，文谦你先和父母亲上山，我很快就赶上了。” “哎呀墨儿，我们在这里等你吧。”谢如萱怜惜地看着表演中的萧墨。 “那样也好，我很快就好。”萧墨想了一下，他担心前面万一还有什么危险就麻烦了，点头同意了。 然后萧墨微微偏转方向，往靠近老虎的方向走去。 沙沙........萧墨感觉到老虎朝着他过来了，一个人的目标总比一群人目标更好下手。 慢慢的，萧墨消失在萧家人的视野中，然后萧墨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对猫科动物来说，一个背对自己的猎物的诱惑是无与伦比的，于是它就上了，行动间风声呼啸，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阵阵腥风。 虎啸山林....... 不，它还没来得及啸，它就躺了，一记朴实无华的拳头，甚至一丝风声都没有带动，印在它的硕大的脑门上震碎了它的脑髓。 它死之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转过来的黑衣男人，那如释重负的眼神，它心中有些慰藉，想来应对它这样的敌人对这个男人来说也不容易吧。 确实不容易，萧墨心想，万万不可发出动静，需要打死它同时不能让它出声。 萧墨看向脚下的尸体，这只老虎体型不正常，对附近的居民来说非常危险。 萧墨想起张佑麟说过的仙道复苏，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新的妖魔鬼怪侵扰人间。 嗯？萧墨突然感觉到老虎体内有着一些东西吸引着他，于是他把手按向老虎，想要细细感知一下，然后感觉到一丝清凉之意从老虎体内流向他手中。 然后萧墨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转换过程突然快了一些，昨夜沉积在自己身体内的星光本来在以一种恒定的速率溶于自己的血、肉、筋、皮、骨中，但是刚才突然加快了一些。 难道除了物体之外，自己还能夺取其他生物的灵性吗？ 这可不像正道手段，不过不可否认这样速度确实快了许多，不可能弃之不用。 萧墨最后看了一眼脚下虎尸，转身离去。 接下来一路平安，顺利抵达山顶寺庙。 望月山上望月寺， 风拂松涛鸟啼鸣。 禅钟轻敲人心静， 云卷云舒共晨昏。 寺庙的住持是一位白眉老头，看起来苍老却依旧神采奕奕，双眼透露出饱经世事后的慈祥，给人一种宁静的安逸。老头号清烛，人称清烛大师。 清烛大师和蔼地接待了他们，引导他们前去大厅礼佛，谢如萱和柳素影持香烛进去，但是萧墨三人没有进去，萧子恒和萧文谦去寻找厕所了，萧墨和清烛大师站在大厅门口看着里面两女恭敬按流程祈福。 萧墨突然开口，说道：“大师，最近这山上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清烛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念了一首诗歌：“妖魔鬼怪将复苏，山上喧闹渐渐多。山下尘世更不静，风雨欲来乱世波。” 然后轻轻摇头叹息，说道：“最近山上野兽格外多，我已经令寺中僧人闲暇之余前去山林清剿野兽了，可是却力不从心，已无力照顾山下居民。” 萧墨若有所思，情况确实已经这么严重了，可是他没有收到什么附近居民被野兽袭击的消息，难道是被隐瞒下来了吗？ 然后萧墨看到两位母亲快要结束了，转身向着清烛道了一声谢，就去搀扶她们站起。 等到萧文谦和萧子恒回来之后五人一起去用素斋，吃完之后捐了一些钱财就下山回家了。 清烛站在寺庙门口，远远目送他们离去，喃喃道：“多事之秋，我佛啊，我该如何庇护众生。” 第8章 千年来客 到家已至傍晚，金乌西落。 萧墨换一身黑色夜行衣悄然出府，骑马飞驰，不到一个时辰又至望月山。 黑夜中，望月山如同匍匐的巨兽黑暗压抑，萧墨抽出腰间吹发可断的长刀，脚尖一点，纵身上山，很快便抵达虎尸处。 猛虎虽死，其威犹存，尸体倒在路旁山林中，却没有一个不起眼的野兽前来啃食。 黑夜之中，魁魅魍魉都会出现，极远的山脉深处传来阵阵狼嚎，萧墨提刀往狼嚎处赶去。 萧墨大跨步前去，风声再起耳边呼啸，每一步都是数十米，滚烫的鲜血如图铅汞一般流淌在他的体内，给他带来持续不断的力量，神秘的星光流淌在他的肌肉之间，如图掺杂了钢筋的混凝土一般，让身体肌肉的韧性天翻地覆。 途中野猪野狼皆在没有反应之际被他一刀枭首，这些普通的野兽体内没有灵性可以吸纳，但是未来可能也会对山下平民造成威胁，不可不除。 忽而萧墨远方风中传来咯咯直笑的声音，萧墨暂停脚步，抬眼望去，一片漆黑的夜色挡不住他的感知。 只见山林中弥漫开阵阵雾气，朦胧唯美，自己发出淡淡的白光，显得非常神秘。 萧墨看着弥漫而来的雾气，没有言语，持刀独立。 不一会，雾气散去，只见雾中走出一绝美女子，在白雾的微光中，一位绝美的古装女子缓步走来。她的身形前凸后翘，宛如柳枝婀娜，纤腰盈盈一握。 她穿着一袭淡红色的薄纱长裙，轻盈地随风摆动，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裙裾轻扬，露出修长白嫩的惊人长腿，步履间尽显诱人的风姿。 她的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丝间点缀着几朵细小的白花，更显清丽。 眉目如画，眉梢微挑，眼眸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唇如樱桃，微微上翘，仿佛含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增添了几分妩媚。 薄纱的衣袖轻轻拂动，露出她如玉般的皓腕，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银铃，行走间发出清脆的铃音，仿佛在为她的每一步奏乐。 她的姿态优雅而高贵，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尽的魅惑，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绝美女子轻笑，笑靥如花，说道：“道兄何故来此地杀生。” 萧墨面色不变，说道：“我素来喜欢杀生取乐。” 女子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回答，捂嘴咯咯直笑，然后说道：“那能不能让妾身感受一下道兄杀生取乐的底气。” “求之不得。” 只见一道刀光如瀑布，划破月光而来，速度并不快，只是为了试探。 女子修长的手指微动，风声响起，一道道流风卷来，欲要束缚萧墨手中长刀。 萧墨背影挺拔，如图长松般站立，手中长刀速度不变，速度虽然不快，力道之大，恍若山倾。 女子面色微变，身边白色雾气如同触手一般朝萧墨蔓延而去。 白雾还未到达，萧墨便闻到一股馨香，眉头微皱，他不可能让这神秘的东西接触到自己，刀光轻易便加速，朝着绝美女子白皙的脑门砍去，势必能在白雾到来之前将她砍成两半。 女子见状，迅速举起双手示意不再反抗，白雾暂停蔓延，她绝美的脸庞做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说道：“妾身已经感受到了。” 萧墨不为所动，刀尖停在女子头上，说道：“攻守之势逆也，接下来我问你答。” “当然可以，”女子点头，然后伸出指头指了指头上一厘米的刀，说道：“但是道兄能不能先把这东西拿开。” 萧墨没有理她，说道：“你是什么来历，介绍一下。” 女子撇了撇嘴，说道：“妾身白沐曦，是紫霞圣地圣女，如今年方十八，未婚配，我看道兄也不像有妻妾的人，不如咱们.......” 萧墨自动忽略白沐曦后面的话，问道：“紫霞圣地？我从未听过此方势力。” “你怎会不知紫霞圣地？”白沐曦一愣，喃喃道：“难道真的已经消亡了吗？父亲母亲，你们输了吗？” 然后白沐曦抬眼看向萧墨，盯着萧墨问道：“现在是什么岁月，你可知伏羲人皇？” 萧墨看着她的真情不似作伪的眼睛，点头道：“知道，但是伏羲已经是千年前的人物了，而且历史存在断代，我们不清楚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白沐曦在那如秋水般清澈的美目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哀伤。 原本妩媚动人的神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彷徨不安，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她面容上露出的悲伤不似作伪，人们在面临一些突发的坏消息时，面容之复杂是很难模仿的。 如果这女人真有这么好的演技，那萧墨认了。 萧墨先收回长刀，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帛手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擦眼泪，然后把长刀重新放到白沐曦脑门上。 白沐曦收过手帕，然后白了萧墨一眼，眼波风情万种，可惜除了萧墨无人可见，被他打断情绪，她也不好意思继续伤心。 “当时天机阁长老预知到世间将有大难，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父母也不相信，他们联合了整个修仙界的宗门组成大阵抵御域外天魔入侵。” “但是我父母却悄悄为我组建了瞒天过海之法把我封印这个时代，直到今天封印松动，然后被你惊醒。”白沐曦美目有些恍惚，然后补充道：“天机阁长老和我父亲是挚友。” 萧墨没有言语，默默把刀收了回来。 白沐曦似乎站累了，走到旁边找了个大石头坐到上面淡红薄纱长裙把臀腿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我不知道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早早便被父母封印在此。” 白沐曦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说道：“以前这里还是一处修行圣地，灵气很充裕，道则外显。” “但是现在我却根本感知不到，我无法调用天地间的灵气，所以才会被你轻易打败。” 白沐曦幽幽叹了一口气，用手托着脸颊，说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往昔繁华尽成灰，只余孤影独自悲。” 第9章 成道基 萧墨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刚才看见她时还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就聊了一会就变成这样了。 于是萧墨道：“节哀。” 白沐曦说道“谢谢。” 沉默了一会，气氛有些压抑。 “曾经这里有一棵很大很高的风栖树，小时候我最喜欢躲在上面吓唬路过的人。”白沐曦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现在已经被普通的杨树代替。 “那时候我父亲总是假装被我吓到，然后把我抱下来放到脖子上带我飞。”似乎想到了什么，白沐曦突然笑了笑。 密林深处，一绝美女子坐在石头上喋喋不休说了一夜，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偶尔插上几句，大多数时间沉默，充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直至天明。 远方灿烂的烈阳升起，萧墨看向沉浸在往事中的白沐曦，说道：“我该走了，你一个人无家可归，需不需要我帮你安排一处住所？” 白沐曦回过神，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又恢复原来妩媚动人、倾国倾城的妖女，问道：“莫非道兄想让妾身跟你一起回家？” 萧墨面色不变，已经习惯她的不着调了，说道“城外流民我亦有住所安排。” 白沐曦笑着说道：“你这么善良吗？可不像你说的杀生取乐。” “对百姓来说是善良，可对野兽是喜欢杀生的魔头，这并不冲突。” 白沐曦说道：“好吧，但是我先不跟你回去，我父母在这附近给我留了一些东西我要去找。” 萧墨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那正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清剿附近可能对百姓有威胁的野兽，但是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亲自动手。” 白沐曦似乎也明白了萧墨的意思，眼中露出一丝恍然，然后说道：“没问题。” “多谢，明日我会吩咐人往这里送些历史典籍。”萧墨说罢，便转身下山了。 白沐曦清澈见底的瞳孔中倒映出萧墨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随后身影便隐没在晨雾中消失不见。 ................... 刚一到家，萧墨就感觉到一股欢欣的气氛，拉住一个丫鬟问发生了什么。 丫鬟先是一惊，然后高兴地说道：“大少爷，刚才三小姐来信，这两天将要从昆仑回家啦！” 萧墨点头，塞给她一两银子，然后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果然看到萧子恒三人在高兴地谈论着什么，萧文谦已经去书院读书了，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萧子恒看见萧墨进门，大声说道：“墨儿快来，看看你妹妹的信，她说这两天就要回家了呢。” 萧墨脸上也适时浮现出一丝惊讶，走过去接过信件仔细看了看。 小妹的大致意思就是这两日会从昆仑启程回家，和几个朋友一道回青州，让父母兄长不用担心。 萧墨想起张佑麟说过的话，仙门的弟子大部分都会走出山门行走各方，身怀仙门与朝廷的重任，看来冰月回家也是为了此事。 萧墨嘴角拂过温和的浅笑，他也很久没有见过自己亲人可爱的妹妹了，“父亲，母亲，我下去安排此事。” “辛苦墨儿了。”萧子恒道。 萧墨告退，回到自己的书房，刚一到书房，便看见王进宝过来汇报事宜。 上一月工会的收益按照萧墨定的规矩分配，一部分流入知州府邸中，一部分被分配给各大布庄的掌门人，最后剩下的归萧墨所有。 萧墨听他汇报完，说道：“接下来青州可能会有一些波动，吩咐下面的黑道势力安分一些，生意也不要变动太大。” “好的，少爷。” 然后王进宝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个锦盒，说道：“少爷，这是张公子派人送来的。” 萧墨接过，然后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等王进宝离开，萧墨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有一株晶莹剔透的红色植株，里面有着一道道鲜血一样的红丝，一股股灼热的灵气扑面而来。 萧墨拿出旁边的信件打开看，上面有张佑麟写的介绍。 “此乃焚血灵根，它生长于百年火山口的深处，吸收了天地间最为纯净的火属性灵气和大地精华。 焚血灵根极其稀有，百年才会在火山口旁的岩缝中出现一株，可助凡人逆天改命踏入道途。注：可帮人快速蜕凡，但是天赋有限。不建议萧兄使用，可培养心腹。” 萧墨凝视锦盒中的焚血灵根，伸手探去，手中传来阵阵灼烧感，能让现在的他感到疼痛，说明它确实不是凡物。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萧墨面色如常，捏碎手中的焚血灵根，晶莹的汁液流入他的掌心。 恍惚间萧墨似乎感觉自己就安然盘坐在动荡不安的火山口，经历了无数年来自天上的风吹雨打，来自地下的地火炙烤，百年转瞬即逝，磨难毁灭了他，也成就了他，于困境中崛起、在逆境中重生。 火焰变成了萧墨的玩具，灼热的汁液流入萧墨体内，想帮他以极其霸道甚至损伤根基的方式褪去凡躯。 灵性只不过是食物罢了，怎敢犯上作乱，萧墨念头一动，灵根灵性被强行束缚在萧墨体内。 萧墨皱了眉头，他本来想借灵根灵性加快蜕凡，但是发现似乎灵根中的火焰法则和原本的星光有些水火不容。 火焰汁液被强行纳入血肉中，传来阵阵疼痛。 萧墨凝神，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听他号令，微微颤动，太极劲气流转间似乎化成一道道微小的磨盘散布在萧墨体内。 火焰与星光被磨盘压下，逐渐顺着太极的方向流转，变得圆润如一。 不仅如此，太极图旋转间，原本杂散的火焰灵气和星光灵气被碾压，纯化，于磨盘中流出丝丝缕缕的金光溶于萧墨血肉中，传来阵阵馨香。 萧墨轻轻呼气，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无比舒适的感觉，如同在炎炎夏日置身于凉爽的冰库中。 他的身体强度在以缓慢但坚定的方式进步，而且对周围灵气的感应也越来越强了。 萧墨睁眼，眼中霞光溢出，太极图流转，黑白色彩分明，今日道基成矣。 接下来只待采集足够的灵气完成身体的蜕变，即可完成大道第一步----蜕凡！ 第10章 风云际会聚青州 昆仑山巍峨雄壮，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山脉纵横千里，四季风景各异，奇峰异石、翠柏古松遍布其中，飞瀑流泉点缀其间，显得既神秘又庄严。 昆仑仙宗就坐落在这片瑰丽的山脉深处，隐匿于白雪皑皑的山峰之间。 仙宗大门矗立在一处峭壁之上，刻有“昆仑仙宗”四个古朴遒劲的大字，字里行间透着无尽的威严和岁月的沉淀。 门前两侧屹立着威武的石狮，象征着仙宗的守护者。 大门之后，是一条蜿蜒的石阶小道，直通山顶。 石阶两侧栽满了奇花异草，芳香扑鼻，仙鹤时而在花丛中轻鸣，显得宁静而祥和。 昆仑仙宗的主体建筑群错落有致，依山而建，尽显仙家气派。 主殿“云霄殿”坐落在最高处，殿顶飞檐翘角，金光闪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殿前的广场上，青石铺地，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莲花池，池中荷花盛开，清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闻名天下的昆仑仙宗全部人员都聚集在广场上，仙宗内弟子众多，皆穿白色仙袍，腰间系着翠绿的腰带，头戴玉冠，神采奕奕，萧冰月还有从青州赶回的张佑麟等人皆在。 仙宗宗主玄天子头戴玄天冠，身着黑色绣金道袍，腰系紫金腰带，脚穿云纹银靴。 胸前挂着灵珠项链，手腕戴着紫金护腕，手持玄铁拂尘。 周身环绕淡淡灵光，步伐轻盈，威严中透着仙风道骨。 他站立在云霄殿前白玉台阶上，看着眼前视若心血的诸位弟子，开口说道： “今日号召大家来这里的目的大家可能都听说了，仙道即将复苏，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看着台下众弟子有些躁动不安的模样，玄天子继续说道：“可是我希望大家认识到，正因如此，我们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 “天下亦将有妖魔作乱，古迹复苏，所以我们教给大家的道法，赠与诸位的道剑，不是为了向着没有武器的百姓作威作福的，而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我和诸位长老曾远赴神京，与朝廷诸公和其他仙宗商议了一下，接下来两年将派各位分布齐国各地，配合当地官府建立地方仙盟，镇压邪祟，传授道法教化世人，统筹仙道一切事宜。” 台下弟子确定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反应都很剧烈，有些激情满满想要一展身手，也有一些道人面色露出不安的忧愁。 玄天子想到这些弟子接下来就要各奔东西，面色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 “很遗憾和诸位道友悠闲论道的时光很难再有了，你们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弟子，很多很有灵性的弟子有时也能给我很大启发，你们都是好孩子。” 修道之人向来情真，台下气氛也有些沉闷。 “我们会优先安排各位去家乡或者家乡附近的地方任职，大家也都可以提交一些要求我们会尽量考虑的。” “这两日大家都先和道友好好聚一聚，收拾一下东西，时间这么紧迫我们感到非常抱歉。” “但是各地现在已经出现妖魔伤人事件，时间紧迫，愿与诸位道友共勉。” 玄天子深深作了一揖。 台下弟子齐声应道：“谨遵宗主教诲，共勉修行！”声音整齐洪亮，回荡在大殿之中，显得庄严而有力。 随后各弟子分散，或者收拾东西，或者趁最后几天和友人纵情高歌。 玄天子和几位长老走进云霄殿，他们需要商量讨论很多其他事宜。 云鹤真人是一位面色慈祥的白发长老，问道：“我们是否要按照朝廷的意思派凌霄去神都？” 玄天子摇头，说道：“凌霄是昆仑扛鼎之人，他必定要去最为艰险的地方为大家做榜样。” “前几天游历在外的紫霄长老来信说，青州地界内出现一道裂缝，里面似乎有很邪恶的气息，他已经镇守在那里了，但是最近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那就派凌霄去那里吧。” 云鹤真人点头。 玄天子回想起凌霄那沉默的性格，补充道：“凌霄不适合当领袖，我们应该另选一位弟子统筹青州的事宜。” 云鹤真人翻看手里的资料，说道：“青州还有紫霞道友弟子萧冰月，清风道友弟子李乘风......” 此时旁边沉默寡言的青松真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我知道一弟子名叫张佑麟，性格正直又机敏，适合这个工作。” 玄天子沉吟了一下，在张佑麟名字上面打上一个对钩，就这样决定青州领队的人选，随后他们讨论安排各州领队和其他事宜。 青松真人伸手无意识轻轻摸了摸腰间大面额的宝钞，沉默着继续整理手里的资料。 两日后，昆仑山下迎客松前，张佑麟胯下枣红神骏大马，身披白色云纹长袍，腰背挺直如长枪一般，狭长的眼眸不时闪过如闪电一般的锐利，大手一挥，说道：“出发。” 数十位仙门弟子也骑马前行，跟随他的脚步，朝着青州方向进发。 队伍中有着身背长剑，面色冷漠的青年男子，眸光剑光刺人肌肤阵阵生疼； 亦有面色清冷的白衣美少女，如天上神女般淡然出尘，白衣似雪，肌肤如初雪般洁白娇嫩。 可是在此时此刻，全都不如前方策马奔腾的张佑麟，白色的衣袍在狂风中飞扬。 鲜衣怒马少年郎，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天下各地皆是豪杰并起，永远不缺故事。 第11章 盖世天资 “所以你就是靠着这样一本武学秘籍开始修炼的？” 看着下面一堆秘籍拳法，白沐曦指了指最上面那一本破破烂烂的三流蛮牛拳法，一看就是被仔细翻看了很多遍。 萧墨点头，随即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白沐曦拿来的千年前的仙武功法。 他们现在正坐在望月山上白沐曦父母留下的大阵中，大阵中并不只是一小块空间，而是把望月山的空间折叠起来，群山之中更有群山。 这是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广袤的草地铺展开来，仿佛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 草地上野花点缀，色彩斑斓，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阳光洒在草地上，细小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无数的钻石洒落其间。 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静静地流淌，溪水清澈见底，映照出蓝天白云和两岸的绿树。 溪边的石头圆润光滑，水流绕过它们，发出潺潺的声音，宛如一首轻柔的乐曲。 岸边垂柳依依，枝条随着微风轻拂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几只翠鸟在溪水上方欢快地飞翔，时不时地俯冲而下，激起一朵朵水花。 白沐曦身着轻盈的红色长纱裙，裙摆随风轻舞，仿佛仙女降临。她的肌肤如玉般白皙细腻，透着淡淡的光泽。 她微微弯下腰，抬起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足，缓缓伸向溪水。 那双白嫩的脚丫仿佛晶莹剔透的美玉，细腻如丝绸。 她轻轻地将脚丫浸入溪水中，清凉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她的双足，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整个景象宁静而美好，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的喧嚣。 “我们那个时代也是有这种武学的，但是都是修仙无望的凡人借以强身健体的，最强大的也比不过你们现在所说的一个炼神的修士。” “可是没想到现在仙道竟然没落至此，甚至天下出现凡人国度，仙宗变为附属。” 萧墨抬起头，问道：“可能正是因为仙道太过繁盛了，才让武道光芒被掩盖了，你们那个时代的凡人地位如何？” 白沐曦沉默了一下，说道：“妖魔食物，仙人奴仆。” “可是我们宗门一般会庇护疆域内的凡人，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嗯。”萧墨回道，没有多言。 萧墨两世的经验告诉他，让一个普通的人掌握能践踏法律与道德的伟力是非常危险的，大部分人都会堕落于掌握人们生死的权利中，对仙人是天堂，对凡人是地狱。 尤其是修仙，只是修一个浩瀚伟力、日月同寿，却没有相应的思想境界，这必将导致灾难。 萧墨低眉沉吟，安静翻阅手中千年前的武学，在白沐曦看不到的视角中，萧墨眼中太极圆轮转，溢出丝丝缕缕金光。 低端的武学练习杀人技，高端的武学练习思想。 他所编写分发给麾下影卫的太极心法，就是以哲学思想为纲，练武先修心，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空空练了半辈子武学，却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脑内空空如也。 萧墨心想，乱世之初，这天下肯定需要掌握武力的武夫和修仙者出面平定灾难，可是一旦灾难解决、天下大定之后，这些掌握武力的人却又成为了最不安的因素。 此局难解，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凡事都有两面性。 个人掌握伟力固然不可控，但是如果自己掌握着足以镇压整个天下的伟力又当如何？ 没有绝对的坏事，也没有绝对的好事，与其把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不如依赖自己，萧墨心想，眼中太极旋转更为急促、明亮。 白沐曦感觉很奇怪，明明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在低头翻书，却能感觉到他气势越发凌人，背影越发巍峨似乎欲刺破天空。 萧墨扣上书，眼神恢复平静，抬头看着正在用白嫩脚丫拍水玩的白沐曦，开口说道：“白道友，十分感谢你的赠与。” 白沐曦头也没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是互帮互助。 “作为回报，接下来我会为你展示我借以成道的武艺。”萧墨说道。 他从来不觉得教别人太极是一件坏事，武学都是在交流和实践中进步的。 如果真的有人能借此超越他，那更是一件好事。 白沐曦忽然抬头，妩媚的眸子盯着萧墨。 没等她开口，萧墨便自顾自地展示他以太极为总纲，杂糅一身武学的成果。 萧墨一身白色长袍站在翠绿草地中间，双臂摆动缓缓起势，风停云止，这片天地的目光仿佛开始汇聚在萧墨身上。 萧墨抬手移步，身影流畅，动作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传来一种古朴的韵味。 天之清气与地之浊气翻涌而来，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周围翻滚，天地仿佛变为黑白二色，遥远的未来似乎传来宏达的歌唱，犹如堂皇正大的国乐，雄浑巍峨。 天地生灵为之侧目，草长莺飞，方圆数里的飞禽走兽，甚至溪水中的跳虫游鱼也汇聚过来。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萧墨身形变得模糊。 时间不知何时悄悄流逝，白沐曦呆呆地盯着那仿若天地之子一般的男人，直到他停下才感觉到时间重新流动。 在打拳过程中萧墨如有神助，心底不断涌出一些新的感悟，打到最后，已经不仅是技的展示了，更是道的阐述。 当天地重新动起来的时候，萧墨注意到了旁边围了一圈的小动物，挥手正欲驱赶，却被白沐曦制止。 “哎呀哎呀，这么可爱，你赶它们干什么。” 说着，白沐曦伸手捞起一只白的发光的小白兔，把它抱在饱满的胸怀里，似乎挤得有些变形，然后不停玩着它的小耳朵。 “你玩吧，我该走了。”萧墨拱手。 看到白沐曦沉迷玩兔子，萧墨转身离开这处阵法下山。 等到萧墨离开，白沐曦才抬头看向萧墨离去的方向，她突然想到沉睡前，天机阁的长老爷爷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道： “睡吧孩子，你会在最适合的时候醒来。” 当时她不懂那个眼神，但是现在她可能懂了。 回想起那天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便看到的那个杀气腾腾的俊美少年，白沐曦轻轻地笑了，白嫩的脚丫拍打着水面，银铃般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 第12章 相聚 今天是萧冰月回家的日子，萧墨没有在望月山多待，早早便回家了。 因为萧冰月她们需要跟随张佑麟去拜访青州知州，所以萧家人就没有去城门迎接，而是在家中等待萧冰月忙完。 等到萧墨到家之后，远远便听到家中传来嘈杂，便猜到萧冰月已经回家了。 萧墨嘴角浮现柔和的微笑，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向大厅。 进入大厅内，萧墨一愣，因为里面除了他许久不见的妹妹外，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女。 中年男子一袭华丽的锦袍，衣料考究，绣着金色的祥云纹，显得雍容华贵，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 少女则是另一番风情。她身着一套轻便的红色武服，剪裁得体，如同深秋中血红的枫叶一般，勾勒出她火辣的身材。 她站在父亲身边，傲人的身躯仿佛一只骄傲的凤凰，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看见萧墨出现在门口，屋内人都停止交谈，朝外看去，反应各异。 萧冰月看到熟悉的人影，眼中流出惊喜与雀跃，而中年男子和少女则是好奇的打量着他。 萧子恒哈哈大笑，说道：“墨儿墨儿！快来看看你妹妹。” 迎着萧冰月惊喜与有些近乡情怯拘谨的目光，萧墨笑着走上前摸摸萧冰月的头。 那一点陌生感随风而逝，萧冰月甜甜地笑着，说道：“大哥。” 萧冰月拥有一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睫毛浓密而卷翘，每次眨动都仿佛带着一丝柔情。 她的脸庞白皙细腻，脸颊上常常泛着淡淡的红晕，犹如春日的桃花。她的小巧鼻子和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增添了一分娇俏可人的气息。 此时萧墨眼中只有自己从小便宠爱异常的妹妹，直到萧子恒打断他，笑吟吟的说道：“你们兄妹等会再叙旧，今天咱们家还有客人。” 然后萧子恒伸手引向坐在旁边的贵气非凡的中年男人和火辣少女，说道：“这两位是宁川王与嫡女姜瑶郡主。” 萧墨拱手，说道：“萧墨见过王爷和郡主。” 宁川王姜川声音温和醇厚，开口说道：“久闻萧家麒麟子，一直未得一见，今朝相见，传言不虚。” 萧墨拱手道谢称不敢。 这时旁边姜瑶开口道：“听说萧家大哥武艺高绝，姜瑶素来向往，不知道得空能不能赐教一番。” 她的声音清脆如百灵鸟，外貌如骄傲的孔雀，但是说起话来却并不盛气凌人。 “自无不可，只不过萧墨武艺疏疏，谈不上赐教。”萧墨说道。 “墨儿，”谢如萱叫住萧墨，说道：“我们有事相商，你先带冰月和郡主出去逛一逛青州吧。” “遵命，母亲。” 等到三人离去，姜川赞叹道：“何其英姿勃发，何其知礼谦虚！” 萧子恒毫不掩饰地大笑，说道：“那当然，墨儿可是我的孩子。” 姜川摇头笑道，指着萧子恒说道：“你呀你呀，一点没变。” 两人年轻时都是国子监的学生，都不喜欢学习，与先生作对的过程中产生了深厚的友谊，可是后来身份不同了已经许久不见了，适逢今天有事相商顺便叙叙旧。 .........................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息。 阳光洒在街道上，给整个集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街道两旁的摊位琳琅满目，卖着各种小吃、布匹、饰品和玩具，香气四溢，颜色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萧墨跟在萧冰月和姜瑶身后，穿梭在集市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萧冰月拉着萧墨的手，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眸清澈如水，宛如不染尘埃的仙子。她时不时地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快乐。 萧墨笑盈盈地看着欢快的萧冰月，朝人群中某个角落中摆摆手。 待萧冰月从摊位处离开后，立马就有人从人群角落中钻出，把萧冰月刚才看过的东西全部买下。 因为妹妹回来的匆忙，所以萧墨没有时间准备什么礼物，只能这样逗妹妹开心。 姜瑶身材火辣，长腿细腰，背着双手跟在他们俩身后，把这些都收入眼中，她已经看出来萧墨是个十足的妹控了。 萧墨扭头看着四处打量的姜瑶，开口问道：“郡主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姜瑶在附近摊位的摊位上面拿起一支很朴素的凤鸟木簪，摇了摇，对着萧墨说道：“我喜欢这个。” 摊位老板抬头一看，目露惊艳，然后赶忙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个簪子和您太般配了，只有您这样的美人才能衬出簪子的风韵。” 萧墨翻看了一下摊位，然后挑了一支类似簪子，小心翼翼插到萧冰月丝滑柔顺的头上，对着摊位老板说道：“这两支我都要了。” 看着萧墨付钱，姜瑶把木簪放到怀中，笑道：“萧大哥真是宠爱冰月妹妹，既然如此，为了回礼，我也有礼物送给冰月妹妹。” 然后姜瑶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萧冰月。 萧冰月拒绝道：“多谢郡主了，不过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并不是简单的玉佩，这是取自三圣秘境的极品灵石。” 萧冰月面露惊讶，自天地大变以来，灵石产量急剧下降，大都掌握在修仙门阀手中，她在昆仑也不过每月一枚中品灵石而已。 “那我更不能要了。” 姜瑶没有收回，而是继续说道：“冰月妹妹别急着拒绝，其实是我与父亲有要事要拜托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很可能要在萧家叨扰你们一段时间，这块灵石同样也是父亲的意思。” 萧冰月与萧墨对视一眼，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萧墨也不知道。 “长者赐，不敢辞，冰月你先收下吧。”萧墨说道。 萧冰月接过灵石，说道：“那就谢过郡主了。” 姜瑶笑道：“不要叫我郡主了，称我姜瑶即可。” 萧冰月甜甜道：“姜瑶姐姐。” 第13章 黑暗再起 “父亲说是想让我在萧府跟萧家兄妹交流武学、学习道法。”姜瑶红唇轻启，淡淡说道。 “可是我感觉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父亲把我们三个支开，肯定是有一些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 萧墨突然想到了祁阳王和那个孩子，他隐隐感觉到最近齐国的皇家风波不断，但是他现在的情报来源还没有覆盖整个青州，更别说整个齐国甚至皇室。 萧冰月安慰道：“姜瑶姐姐别多想，可能王爷只是想和父亲叙旧，然后让我们认识一下。” “希望吧。”姜瑶不置可否。 萧冰月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多事之秋。” 萧墨开口问道：“冰月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对呀，”萧冰月挥舞了一下小拳头，说道：“我们来到青州之后本来直接去知州府，想要商讨仙盟建立事宜。” “知州大人热情接待了我们，可是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感觉他就是不想分权。” “当时凌霄师兄本来想直接拔剑砍他，不过被张佑麟师兄制止了。” “于是张佑麟师兄让我们先回去安置，他来想办法处理。” 萧墨开口道：“张佑麟是你们的领队吗？” “是的，哥哥认识张师兄吗？” “有过一面之缘。” 这时候姜瑶开口道：“齐国官场大多如此，因为他们还没有认识到灵气复苏带来的灾难，想从他们手中夺权很困难。” “是的，是的。”萧冰月点点小脑袋，耳垂珍珠耳环随之轻轻摇动。 ............................................... 正在三人闲聊之际，与青州府城相距百里的一处地界。 在幽暗的地底深处，一道狭长的裂缝横亘于岩壁之间，周围的空气凝重而死寂，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千年。 裂缝内，隐约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地底深处传来的古老呼吸。 忽然，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携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之颤抖。 裂缝四周的岩石开始崩裂，碎石纷纷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地面上方的植被瞬间枯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气味。 一道红光从裂缝中逐渐蔓延开来，犹如鲜血般的光芒渗透到外界。 红光的中心，一只巨大的爪子缓缓探出，锋利的指甲在光芒中泛着寒光。 爪子紧随其后的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脸上布满了古老的符文，双眼深邃如无底深渊，充满了无尽的邪恶和仇恨。 这个千年前就存在的恶魔，终于在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它的身体慢慢从裂缝中挤出，每一步都带着地动山摇的力量。 它身形高大，覆盖着厚重的黑色鳞片，身体散发着无尽的黑暗气息，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 地面缓缓塌陷，它从地下钻出，周围草木被强行抽取了所有生命力，正值初夏生机勃勃的生命戛然而止。 它缓缓站立起来，仰天发出一声低吼，声音低沉而震撼，似乎能撕裂人的灵魂。 它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猎物。周围的一切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任何生灵都无法在它的威压下站稳。 这片大地再也无法平静，千年前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复苏，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影越来越深重，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令所有生灵都为之战栗。 待它完全钻出地面之时，天空刹那一暗，一道犀利的剑光袭来，携带着白茫茫的光影，似乎刺穿了时间，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斩来。 “妖物！贫道等你久矣！”一浑身肌肉，怒发须张的老道怒吼着挥剑。 它很厌烦，这个道士就如同千年前那些不自量力的蝼蚁一般，如此的羸弱，但是又如此自以为是，它准备随手拍死道士。 等等，它怎么也如此的羸弱？ 来不及反应，剑光划过它的脖颈，留下一大条裂缝，紫色的血液洒向天际，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但是它行动却毫不变化，它仰天大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它探出漆黑的爪子刺向眼前的白衣老道，传来毁天灭地的威压。 白衣道人持剑抵挡，面色突然一变，一股他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传来，道剑传来令人耳痛的咔嚓声，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剑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发出莹莹清光。 道人持剑飞退，半跪在地上，足以撑破道袍的肌肉微微战栗，这妖物的力道远超他的想象，不能继续肉搏，让这妖物跑出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危害。 剑身上篆刻的符文光芒大放，浩瀚的灵力从道人早已布好的大阵传来，天地间风云变化，雷鸣声响起。 道人眼眸被清光淹没，道袍被汹涌的灵气吹的猎猎飞舞，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手中重若千钧的长剑。 刹那间天地雷鸣骤起，道人踏步，跃向天际。 紫色的雷光缠绕在长剑上，为其再添一丝威能。 “此剑名为紫霄，陪贫道修道五十年，妖物授首！”道人持剑从天际坠落。 长剑威压把空气都压得无比沉重，汹涌的风伴着长剑高歌！ 它缓缓抬头看去，鳞片微张，簌簌而动。 血红的双眼与道人充满愤怒的双眼对视，被邪恶覆盖的双眼却闪过一丝人性化讥讽。 等到充斥着恐怖气息长剑将要砍到脖颈上时，它才不急不缓挥出双爪刺向道人的胸膛。 道人眼神不变，充满冷冽。 但是当长剑如愿砍到它的脖子的时候，道人却面色大变，他视若生命的剑背叛了他！长剑上的灵气在触碰到妖物的瞬间便消失不见，长剑在妖物的脖颈上又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但是仅此而已。 锋利的爪已穿胸而过，道人被悬挂在半空。 但是道人却不管不顾，他的身躯无论多么残破，可是炼神的修为都足以支撑他不断挥出长剑，在妖物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它有些烦躁，另一只爪子伸出去捏住道人的头颅。 道人以太阳之火淬炼过的头颅传来咔嚓咔嚓的哀鸣，但是他依旧面色狰狞地砍着怪物，长剑与漆黑的鳞片相撞传来清脆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荒野中传来悲壮的交响乐，如同英雄末路的哀歌。 很快，道人的双臂无力地垂下，眼中神光已散，他死了。 饱满的身躯逐渐变得衰弱，萎缩，与此同时它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很快便宛若完好无损。 它把道人的尸体随意抛向荒野，四处打量着，转头朝着附近一处村庄走去，漆黑的雾气伴着它朝着四面八方扩展吸取周围的生命力。 在那处村庄中，有着稚童跑着嬉戏，长辈笑骂着说着，白发老者笑吟吟地看着夕阳，一片祥和悠然。 第14章 凤凰 傍晚，萧家人与姜川父女二人一起用膳。 夕阳西下，今日天气变化不断，现在略有昏沉，萧墨吩咐下去在府内多挂上几盏灯笼，烛光摇曳间照亮了昏暗的萧府。 萧子恒坐于主位，姜川，谢如萱分别坐于两侧，柳素影陪着三个小辈坐于下位。 姜川笑呵呵地向萧子恒举杯，说道：“萧兄子女皆人中龙凤，接下来一段时间瑶瑶就麻烦萧兄照顾了。” 萧子恒也回敬笑道：“哪里哪里，他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那里需要我来照顾，瑶瑶在家也显得热闹一番。” 一阵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在宴席最后，大家都有了些醉意，萧冰月和姜瑶白嫩的脸蛋上也露出一抹醉人的酡红。 看着座下低头不语的萧墨与旁边美艳动人的姜瑶，谢如萱暗自点头，嘴角悄然浮出一丝微笑。 “墨儿啊，”谢如萱开口道，等到众人都看向她，继续说道：“墨儿不是素来习武，在青州颇有名气，不如趁现在天气凉爽，与郡主切磋一下，墨儿意下如何？” 萧墨扭头看了一下姜瑶，点头道：“如果郡主愿意的话，自无不可。” 姜瑶喝了一点酒之后，越发美艳动人，明亮的眼睛看着萧墨，微笑道：“我在家时便常听青州萧墨大哥的名声，向往已久，如今得此机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便让我们看一看两位的武学风采。”姜川笑道。 ..................... 今日无月，浓密的乌云遮盖了月色，但是四周烛光把后院照得非常明亮，院中树木枝叶影影绰绰如图水中荷花，别有意境。 后院中两人对立而站，萧墨姜瑶两人皆如岳临渊，皆有宗师气象。 萧墨抬手示意，说道：“郡主先出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瑶气息忽而下沉，修长有力的的长腿猛然一蹬，身影便直直冲来，拳头直奔萧墨面门而来，拳风呼啸，颇有猛虎下山之势。 萧墨腰间一拧，身体轻盈似灵燕飞翔，躲过这一拳，随后一招“柳叶飞刀”，手臂如柳枝般轻柔抓向姜瑶手臂。 可姜瑶却轻而易举收回旧力，轻松侧身避开，接着一记“苍龙摆尾”，腿影如龙尾横扫，带起一阵风声。 萧墨迅速下蹲，避开了这一击，接着身形如同一抹青烟，身影在月光下瞬间移动，出现在姜瑶身侧，一掌拍向她的腰侧。 姜瑶感觉到腰腹这一掌，但却避之不及，萧墨速度太快了，于是她银牙紧咬，腰部肌肉紧绷想要硬吃一掌，同时双手一伸，双掌如鹰爪一般犀利，抓向萧墨手臂。 萧墨面色不变，手掌化刚为柔，把姜瑶往旁边轻轻拍退了几步，并振开姜瑶的双掌。 姜瑶不服，再度上前与萧墨交手，两人你来我往，招式越发精妙复杂，每一招都如羚羊挂角一般，而萧墨却总是恰恰略胜一筹。 姜瑶再度被打的退开，微微喘气，如枫叶一般的武服飞扬，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哥哥好棒！”萧冰月雀跃。 “萧大哥武艺果然精妙，姜瑶佩服。”姜瑶虽然身体微微疲惫，但却目光明亮，散发出更为惊人的战意。 “武艺我甘拜下风，萧大哥可愿全力出手交流武道？” “顾所愿也不敢请耳。” 姜瑶轻轻笑了一下，浑身气势越发强盛，忽然气焰冲天而起，恍若火焰般的劲气围绕在姜瑶旁边，几乎化为实质，把姜瑶衬得如火中神女一般。 姜川在旁边介绍道：“小女自幼随神都李如风习武，习得一身凤凰真气，神都同龄人中难逢敌手。” 姜瑶大踏步而来，雪白的绣花长靴几乎要踏碎地板，纤细的拳头带着火焰与极致的力道打来，打的空气呼呼作响。 萧墨身形巍然不动，眼中太极图浮现并旋转，天地间的一切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到了”姜瑶修长火辣的身躯中滚滚流淌着的灼热真气。 突然，萧墨皱眉，他感觉到姜瑶真气流转似乎有些问题，似乎突兀往平衡协调的天地间增添了一抹血色。 萧墨太极真气运转，随手接住姜瑶的拳头引向一旁，凤凰真气喷薄而出，碾碎了地板留下半米大坑，石块飞扬四散而去被萧墨一掌全部拍碎，然后伸出剑指点向姜瑶锁骨下的一处位置。 姜瑶突然面色一变，她感觉到自己浑身凤凰真气突然暴动，不受控制，冲击她的五脏六腑，她面露痛苦之色，一口鲜血吐出。 围观的人面色都大变，姜川面露怒意，欲要上前查看，但是被萧子恒拉住，其余人都担忧地看向场内，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切磋的好好地突然就吐血了。 萧墨伸手扶住姜瑶肩膀，低声说道：“你的功法似乎有些问题，压制真气，我帮你解决。” 姜瑶美眸看了萧墨一眼，然后果断坐下调息。 萧墨伸手放到姜瑶的背上，浩瀚如天渊般的真气汹涌而出，化为一个遮盖天际的太极图，太极图缓缓旋转间昏暗沉重的气息流下，覆盖整个院子。 萧冰月和几个长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奇景，这就是萧墨说的武艺疏疏？ 桀骜不驯如同火焰一般的凤凰真气此时化为温顺的绵羊，顺着姜瑶的意志运转，流向身体的每一处，温和地滋润着姜瑶的身躯，姜瑶从未感觉到修行如此的简单。 萧墨仔细感知着姜瑶体内真气的流动，他已经发现了问题。 萧墨沉思片刻，头顶太极图旋转愈发沉重，丝丝缕缕的清光洒下，让在场的人都感觉神清目明，似乎滋润了精神。 “接下来跟着我运气。” 一道极为细微柔和的太极真气顺着萧墨的话语进入姜瑶体内，姜瑶娇躯微微一颤，嘴唇轻咬，脸颊微红。 柔和的真气宛若清风一般流经姜瑶体内，帮她抚平体内灼热的经脉。 姜川等人担忧地看向这边，但是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幸好头顶仿佛神迹一般的阴阳二气太极图给了他们一丝慰藉，看不懂，但是很是震撼。 姜瑶乖巧的根据萧墨的痕迹运气，尤其是在丹田附近的气海穴和关元穴，以及脊椎上的命门穴的运气，完全换了一种轨迹。 但是当姜瑶运行一周天后，美眸突然瞪大，一股畅快从心底传来，似乎她从来就该如此运气，亘古至今，天底下的凤凰都该是这样才对。 一道凤凰劲气从姜瑶体内跃出，好像有灵性一般，无声地仰天长啸，空洞的眼睛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悲伤，它绕着太极图飞了几圈，沾染上丝丝缕缕的混沌气后显得越发有灵性。 随后突然消散，姜瑶白皙的额头上面慢慢浮现出一道凤凰印记，如火焰一般热烈、高贵、灿烂。 萧墨轻呼一口气，挥手收起太极道图，走向萧子恒众人。 众人看向还盘坐在原地显得越发贵气非凡的姜瑶，刚才跌宕起伏实在是让观众费解，于是他们赶忙问是什么情况。 “郡主的功法有些问题，但是已经解决了，因祸得福得到了一些东西。” 姜川先是一脸怒容，说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转而感激地转向萧墨，说道：“真是太感谢墨儿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萧墨婉拒，说道：“王爷的好意萧墨心领了，刚才主要是郡主自己天资非凡，毅力惊人，与我关系不大。” 远处调息的姜瑶晶莹剔透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这些话，似乎想睁开眼睛反驳，但是还是放弃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姜川朝着萧子恒说道：“瑶瑶在这里我在放心不过了，接下来我就要回京了，我倒要看看他李如风哪来的胆子敢如此行事！” 然后对萧墨温和说道：“墨儿以后有空可来神都做客，我肯定会好好接待的。” “多谢王爷，有空必去叨扰。”萧墨客气道。 说罢，姜川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盘坐在地的女儿，扭头乘坐王府马车离开了，接下来神都必将风云激荡，万不可让瑶瑶参与其中。 .................... 第15章 大案 清晨，天色阴沉，细雨如丝。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雨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种天气，恰好适合一些安静的事物，比如在小亭里下棋。 萧墨与姜瑶坐在小亭内，面对面地沉默对弈。小亭四周，竹林苍翠，雨水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仿佛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棋盘上的黑白子子错落有致，静静地等待着被点亮生机。 姜瑶穿着红裙，在细雨中如图盛开的玫瑰，她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拈起一颗白子，久久凝视后，落子。她的动作轻缓而坚定。 亭子外，雨丝如梦如幻。 萧冰月在这时候走到萧墨身后，轻轻为他捏肩。她一身浅绿色长裙，宛如春天里的一抹新绿，甜美的面容在雨雾中显得愈发清新。 她的动作轻柔，力道适中，带着一种温柔的关怀。 “哥哥，你又要赢姜瑶姐姐了。”萧冰月低声说。 萧墨转头看了看妹妹，温和地笑了笑：“冰月，棋局还没结束呢，一切皆有可能。” 萧墨的黑子大龙几乎要成，这条大龙贯穿棋盘中央，势不可当，每一次落子总是坚定且霸气。 姜瑶的白子紧咬不放，不断扑杀，她的眼神同样专注而坚定。她手中的白子如同一支灵活的军队，绕着萧墨的大龙展开猛烈攻势，步步紧逼。 她的棋风灵动而锐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种无畏的气势。 姜瑶也笑了，摇头说道：“冰月，你总是帮你哥哥说话。不过，看来今天我确实要输给萧墨了。” 萧冰月吐了吐舌头，说道：“姜瑶姐姐，你可是谦虚得过了头。谁不知道你的棋艺高超，每次都和哥哥不相上下。” 雨声淅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仿佛在这微雨中弹奏出一曲悠扬的乐章。 小亭内的温暖与宁静，与外界的细雨蒙蒙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倍感舒心。 在这如诗如画的雨中清晨，萧墨与姜瑶静静对弈，萧冰月温柔捏肩，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只剩下宁静与美好，令人忘却尘世的喧嚣，沉浸在这片刻的平和中。 细雨落芭蕉，清风摇翠竹。 风声带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偶尔传来踏入水坑的噼啪声，步伐的主人似乎非常慌乱。 王进宝突然闯进雨幕，持一把油纸伞冲进小亭，打破了娴静的清晨。 他目光满是慌乱和惊恐，抖了抖身上的水，正欲靠到萧墨耳边汇报事情。 “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他吩咐王进宝做的事情都是明面上经得住查的，所以告知郡主也未尝不可。 王进宝犹豫了一下，用充满沉重的语气说道：“青州边域刘家村死绝了，只留下干尸，疑似妖魔所为。” 小亭中的气氛瞬间变成凝重，黑子在萧墨手中化为粉碎。 萧冰月猛然瞪大了双眼，突然站直了身体，碰倒了板凳。 “哥哥，我要去一趟知州府。”萧冰月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慌乱。 “去吧。”萧墨摆摆手。 萧墨朝着姜瑶歉意拱手，说道：“抱歉不能陪郡主继续下棋，待有空萧墨必然完成此局。” 说罢，萧墨就带着王进宝转身进去了雨幕。 姜瑶也面色沉重，这个消息也让她非常惊愕乃至有点不敢相信。 她美眸紧紧盯着雨幕中萧墨挺拔的背影，她看到了地上被捏成粉碎的黑棋，以及那一席似乎要掀翻这无边雨幕的黑袍。 姜瑶眉心灿烂如太阳一般的凤凰微微发光，她也站了起身，她沉思片刻便也转身走进雨幕。 ........................... “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丝也不要遗漏。” 雨幕中萧墨步伐急促，向着旁边尽力赶上步伐的王进宝问道。 “今天早上刘家村一个外出务工的男人回村，发现包括他父母和孩子在内的全村人全部变成干尸死在了自己家中，无论是睡眠中还是醒着的，似乎都在短时间内全部死去，于是他流着血泪跪着从县里城门爬到县衙报官。” “现在怀安县全县都没人敢出门，县衙派人去看了一下也被吓坏了，派人骑快马迅速上报到郡里和州里，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希望州里能派人查清此案。” 萧墨面无表情，眼中浮动着怒火，说道：“我知道了，先回去吧，让手下的人都注意安全不要出门。” 王进宝赶忙离开了。 萧墨站在原地，轻轻说道：“晔明，你都听见了吧，让手下的兄弟们去亲自查一下，注意安全，有危险及时退走，保命为重。” 忽而一道风声响起，一穿着黑袍的人影远去。 萧墨望向头顶越发厚重的雨幕，然后向着书房走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 与此同时，青州知州府。 知州府坐落在青州城的中心地带，占地广阔，气势恢宏。 府邸的正门高大宏伟，门前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尊贵的府邸。门匾上悬挂着一块金字牌匾，上书“知州府”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显得庄严肃穆。 走进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青石板大道，两旁种植着整齐的柏树，树影婆娑，绿意盎然。 大道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正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尽显华丽。正堂前有一片宽敞的前庭，庭中设有一座巨大的青铜鼎，周围摆放着几盆形态各异的盆景，点缀得庭院生机盎然。 正堂中人影如织，形态各异。 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上，面白少须、一副父母官打扮的知州大人端坐在正堂，他极力掩盖着自己眼神中的慌乱，可是他微微颤动的双手暴露了他。 大厅旁边，几个身着白衣、气势非凡的年轻人或坐或靠，都目光凝重地看着堂下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经过缝补的布衣，一路从刘家村被送到知州府，他早就哭干了眼中的血和泪，他跪在地上，麻木地磕头，不停地说道：“求大人做主！求大人做主！” 一路不停地奔波，他不知道自己眼前是多大的官，但是他只希望能有人告诉他真相，有人为他做主，面前是知州甚至皇帝都无所谓了。 “放心吧，本官身为青州知州，必当揪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宋知州义正辞严地说道。 “来人，先带他下去洗漱休息一番，本官要和几位仙师商议一番。”宋知州吩咐道。 第16章 刘家村 等到几个侍卫把男人搀扶下去，宋知州对着坐在那里的张佑麟问道：“几位仙师可有头绪？” “有一位师弟的故乡就在刘家村附近，我们已经传信让他前去探查，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张佑麟说道。 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弹的张佑麟，宋知州不得不催促道：“我相信各位仙师的实力，可是我希望能尽快揪出凶手还刘家村一个公道。” 他的治理地界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案件，如果没有妥善处理好，那这个知州也就不必继续坐了。 张佑麟狭长的眼睛转向宋知州，冷漠地说道：“我们也很着急，不过需要等擅长探查的同门到达之后，我们会一起出发。” “另外，”张佑麟突然说道，“我们需要能直接指挥当地衙门的最高权力。” 宋知州面色微微变化，说道：“可是，可是这不合规矩。” 此时旁边面色冷漠的背剑男子目光如刀，看向宋知州，轻哼一声，气氛瞬间变得冰冷。 背剑男子开口道：“朝廷都同意的事情，为什么知州大人觉得不合规矩？” 语气冰冷如刀剑一般。 张佑麟伸手制止他们两个，说道：“特殊时期特殊行事，我们保证绝不干涉青州正常行政。” 宋知州心中权衡一下，然后不得不点头同意了，随后去取了知州印，并写了一封书信告知地方情况，命令他们听从张佑麟的安排。 张佑麟收过大印和书信，这样的成果不能让他内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遥远的刘家庄。 他们随后待在知州府等着萧冰月和其他几位师弟抵达，便直接出发了，他们将一起探查真相，追杀妖魔。 整个青州乃至整个齐国第一起妖魔大案，其结果将决定着整个齐国的尊严，张佑麟保证他将砍下妖魔的头颅，挂在刘家村村口，让它生生世世跪在那里忏悔。 他们戴上斗笠，灰色的竹编斗笠在渐渐变大的雨幕中划出一道道裂缝，犹如那斩碎时光的刀和剑，他们必将踏着敌人的血荣耀归来。 ........................... 萧墨在书房中安排好了所有事宜，甚至给文谦写了一封信告诫他千万要好好待在书院别乱跑。 他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大雨淅淅沥沥落下，打在芭蕉上传来急促的声音，宛若大军作战的阵前曲。 萧墨心底其实有些不安，他放心不下派去探查的下属，更放心不下随着师兄弟一起去的萧冰月。 但是，萧墨心想，更让他感到难安的是刘家村的亡魂，他们如此突兀地在一个平常的夜里失去了性命，那么后面是不是还会有其他村子呢？ 他们本该拥有一个漫长的生命的，就像那个报官的男人。 萧墨突然想到那个失去所有的男人，他还活着，可是却已经死了，他未来也都将活在痛苦中。 萧墨这一世杀过很多人，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那个王府的管家，都不会让他如此。 但是现在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世道对普通人的影响，无论有没有仇家和江湖纠葛，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他走出书房，走向马厩，萧墨轻抚着踏夜，它高昂着头，炯炯有神的双眼透出无比的灵动与智慧，鼻孔微张，呼吸间带出阵阵热气。 萧墨目光闪动，他不准备继续在这里等消息，他要亲自过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去拜访一下白沐曦，白沐曦肯定能帮到他。 ..................... 咔嚓...... 张佑麟捡起了地上的的宝剑，失去了它的主人，剑身上的符文已经暗淡下去了，剑上坑坑洼洼，只看剑身便能感觉到主人丢下它时是如何的拼命。 “在这里。”沉重的声音传来，张佑麟看向凌霄。 大家都往那边靠过去，直到看到紫霄真人的尸体，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环境中布满了压抑的气氛。 以往高大的身影已经变得无比瘦弱似乎只剩骨头，他们不敢相信以前在山上经常大笑着作弄他们的紫霄真人就这样被杀了。 他胸前破了一个大洞，面目狰狞，杀意似乎透过时空传来，让他们一阵战栗。 张佑麟感觉自己背部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他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怒火，扯下自己的长袍遮住紫霄真人。 对着后面待命的县衙小吏说道：“先带着紫霄师叔回县衙，待此事间了，我们亲自送回山上。” 天气愈发阴沉，呼啸的狂风携带着满天大雨而落，几人再度上马，刘家庄就在眼前了。 ......................... 望月山中。 白沐曦在小木屋中点上了萧墨派人送来的蜡烛，烛光如豆，她轻轻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越发昏暗的天色。 突然，阵法被触动了，白沐曦看向门口。 果然，不一会，随着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萧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雨水滴滴答答从萧墨身上落下，润湿了地面，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墨。 高大的身影披着漆黑如墨的斗篷，斗篷上面红色的丝线描绘出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芬芳。 每一片花瓣都充满了生命力，红色的线条在黑色的底色上显得格外鲜艳，犹如在黑夜中燃烧的火焰，似乎要为谁送葬。 萧墨眼神微微沉重，如同漆黑的乌云笼罩群山而来。 “沐曦，有诡异的妖魔现世，我需要你的帮助。” 白沐曦歪着脑袋妩媚一笑，仿佛驱散了这昏暗的乌云，在天地间增添了一抹暖色调，笑着说道：“好呀，我在这里正无聊呢！” 萧墨脱下斗篷为她披上，做工精致的斗篷驱散了大雨的寒意。 萧墨带着她闯进雨中，拖住她柔若无骨的身躯一起骑上踏夜。 漆黑的骏马仰天长嘶，肌肉虬劲的大腿踏出，飞驰而去，大地轰隆隆颤抖。 夜雨朦胧路不明， 宝马飞驰掠风声。 双影如电穿幽暗， 一骑乘风踏夜行。 第17章 群英汇聚 风雨如晦天地昏，群英荟萃聚乾坤。 隐隐雷声动四野，大战将起破晨昏。 雨渐渐大了，天地间一片昏暗，禹渊用长而锋利的爪子推开屋子的门，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它想起它的故乡。 那里曾经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啊。 他记得那些人告诉他，这一次回去他就能拯救种族了，他是英雄。 他意识已经不清醒，残余的记忆断断续续，他记得他有个可爱的妹妹，美好的记忆只持续了一瞬间，转眼间便被汹涌的战火淹没。 禹渊咧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天上无声笑着。 他退回屋中，他决定等大雨停下就离开这个村子，他又有点饿了。 忽然他听到雨中传来喧闹，抬头望去，只见泼天大雨中，箭矢如雨点般密集，透过雨幕，朝着他射去。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锐利的弧线，仿佛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雨水与箭矢交织在一起，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直奔他的要害而去。 原来房子四周早已被张佑麟带着官兵们包围，他浑身上下的邪恶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烛火一般清晰可见。 他察觉到袭来的箭矢，瞬间发出低沉的咆哮，鳞甲迅速收紧，抵御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锋利的箭矢穿透雨幕，射向怪物的身体，撞击在鳞甲上发出铿锵的声响，有的箭矢甚至嵌入了鳞甲之间的缝隙。 大部分都射歪了，偶尔射中的箭矢也被怪物的鳞甲弹开，张佑麟等人面容略微沉重。 “箭矢无效，你们退开。”张佑麟道。 官兵们如释重负，赶快往四周退去，眼前的怪物太过恐怖。 张佑麟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 天地间忽而爆出一声刺耳的嗡鸣，白光冲天而起，昆仑秘传！天霄剑阵！ 几人身影如风，迅速站到阵眼中，五柄发出莹莹白光的道剑飞舞，在剑阵中央汇聚成一道恢弘的庞大剑影，剑影气势如虹，震得雨水四溅。 剑阵中间的张佑麟一声暴喝，轰鸣声响起，剑影朝着禹渊飞去。 禹渊血红的眼睛中倒映出气势如虹的剑影，咧嘴一笑。 漆黑的利爪猛然拍向剑影，剑影如泡沫一般破碎！ 五人瞪大双眼，这个怪物强大的超乎想象了，远远站着的怀安县官兵看到此景也一阵慌乱。 与此同时，萧墨也循着动静抵达战场，不过他现在没有直接出现，而是骑着马站在远处一座高高的山坡上，远远眺望着战场。 “这是什么情况？”萧墨看到这一幕，低头询问怀里的白沐曦。 白沐曦黛眉紧皱，不确定地说道：“法力免疫！” 战场中 “不对！并不是它太过强大了。”张佑麟突然喊道，“刚才我与阵法的联系突然消失了！” “灵气对它无效！” 张佑麟接过空中的宝剑，猛然扭头看向其他四人，怒吼道：“与它肉搏！” “早就该这样了。”凌霄冷漠地脸庞愈发冰冷，纵身一跃提剑狠狠斩向禹渊，古剑锋利的剑刃划破雨幕。 其余四人也迅速跟上。 古剑迅疾如风，剑身上倒映出凌霄淡漠的眼神，一记力劈华山砍向禹渊的脖颈。 禹渊身形高达两米，他伸出爪子拍向凌霄，凌霄面色毫无变化，甚至把原本的七分力加至十分。 这一剑如愿砍碎了禹渊脖颈上的鳞片，溢出紫色的鲜血，但是他将要拍向凌霄的爪子被一道宛若月光般凄美的剑影挡住了。 禹渊低头看去，一道白裙绝美如月宫仙子般的女子双手持剑挡下。 与此同时，张佑麟、萧冰月和另一个擅长寻人的昆仑弟子的剑已经到了。 禹渊不耐烦地转身，背后粗壮的尾巴把几人都甩了出去，三人同样在禹渊身上留下几道伤口。 没有时间停歇，几人再次双手持剑、脚踏玄妙步法上前攻伐，昆仑弟子虽不擅长持剑肉搏，但是没有一个昆仑弟子畏惧死亡，尤其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这对他们是无上荣光！ ............................. 山坡上。 白沐曦感觉到背后萧墨身体有点紧张，扭头问道：“萧墨，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不过我妹妹在里面。” 白沐曦看向那个紧咬着银牙的持剑绿裙少女，纵然白嫩的脸上粘上了血污，依旧不断冲向黑甲怪物。 “她很勇敢。” “是的。”萧墨为她而骄傲。 如果怪物只有这种程度，那张佑麟他们足以应对，不必让他出面解决。 .........................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几人的配合越发默契，不断在禹渊身上留下伤口。 禹渊有些烦躁了，他再一次挥手打退五个人。 腹中血光蔓延开来，饱餐一顿积蓄的力量猛然爆发开来，如浪涌般的能量传遍他的全身，他找到了一部分过去的力量。 他的身影逐渐舒展，脊椎上的骨头迅速扩展蔓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长出一副肉翼。 禹渊伸展身躯，仰天长啸，布满黑鳞的身影在暴雨中尽情伸展，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宛如古代先民雕刻的雕塑一样暴力与美感并存，如同上天精心雕刻的暴力机器一样，天生为杀戮而来。 见此情况，山坡上面静静观战的萧墨面色略微变化，他失算了，这怪物藏了一手，接下来不允许萧冰月再以身犯险！ 他身影如大鹏一般飞跃而出，飞速朝战场赶去，浩瀚如海的气息藏在昏暗的暴雨中。 张佑麟等人有些沉默，持剑的手愈发有力，怪物越强，那么他们不让怪物走出去的决心就越强，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没有给太多时间，禹渊这一次主动出击，背后的翅翼带给他如同狂风一般的速度，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瞬即至，粗壮的肩膀带着滚滚狂风挥舞而来。 在凌霄扭曲的面色中打飞了他，倒飞出去压塌一处茅草屋，他于群山之巅采集初阳之气蜕凡的身躯好像纸糊一般，途中留下的血液迅速被雨水冲散。 众人面色一变，张佑麟喊道：“先退开！” 已经晚了，这一次禹渊挥动巨爪拍向绿裙少女，气压吹散了暴雨，萧冰月绿裙飞舞，拼尽全力挥舞着手中发着温和绿光的长剑，朝着禹渊双眼刺去。 局势胶灼，命在旦夕！ 第18章 狂风血雨之战 张佑麟眼中涌出阵阵血光，身上冒出一股股滚烫的气息，把这泼天的雨幕烫出阵阵白雾，他的速度突然飙升，一步迈出便已经抵达禹渊掌下，挡在了萧冰月面前。 巨爪传来的力道让他色变，但是来不及多想，他后背真气汹涌而出，把萧冰月推开，刺向眼睛的一剑也落空了。 张佑麟猛地蹬地，身影又消失在原地，和同门站在一起。 张佑麟目光冰冷，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淡淡说道：“该拼命了。” 破败的茅草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凌霄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屋内的阴暗和破败与他身上绽放的金光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芒正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他的脚下隐隐出现一道金色的阵法图案，复杂的符文在光芒中流转，如同活物一般在地面上游走。 张佑麟沉默不语，他现在没有理由阻止他使用这般足以危及到生命的禁术，因为他们接下来都随时有可能失去性命。 禹渊饶有兴致地看向目光冰冷的凌霄，这是千年前没有见过的法门和手段。 正在凌霄目光冰冷准备舍命相搏杀的时候，旁边突然探出一只大手按下他的肩膀。 “够了，停下吧。” 突如其来的话语把凌霄吓得全身的真气几乎暴动，他赶忙镇定，往旁边看去。 只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俊美少年站在黑暗中，面色沉静，雨水顺着坚毅冷峻的面庞流下，双眼灿若星辰，身影高大挺拔给人无尽的信赖感。 “哥哥！”萧冰月惊喜道。 张佑麟也停下燃命之术，喊道：“萧兄！” 绝美的白裙女子和另一个昆仑弟子也停下动作，转头打量着萧墨，他们也对萧墨略有耳闻。 萧墨慢慢往前走去，步伐沉重缓慢，目光冰冷，他刚刚疾驰而来，已经看到村子里百姓的惨状了，皆是瞬间被不知名怪物吸取了所有生命力，其中有黄发老人，亦有垂髫小儿。 真是该死啊，萧墨心想，这样的怪物不该继续活着。 萧墨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禹渊一呆。 如泰山压顶一般的鞭腿从天而降，脚尖金光乍亮，压迫感直欲超过这片无边的雨幕。 禹渊倒飞而去，砸塌一排房屋，令在场众人一愣，远方的官兵心情好像过山车，心中稍定。 “吼！”禹渊怒吼的从地底钻出，这该死的混蛋刚才一脚竟然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肉翼轻扑，禹渊消失在原地，速度再上一个档次，冲向站在雨中的黑衣男子。 风声雨声中，宛如雷鸣的声音传来，萧墨与禹渊肉体相碰，在狂风暴雨的夜晚，萧墨与恶魔的搏杀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席卷着天地。 “他的身体很奇怪，只有以达到入道层次的道则和力量才能给他真正带来伤害。”白沐曦眼中仙光弥漫，她使用了紫霞圣地传世瞳术。 萧墨目光森严如域，身躯中隐而不发的金光不断溢出，随着萧墨的挥拳砸向禹渊。 禹渊形貌狰狞，身躯巨大，肌肉虬结，黑鳞覆盖着它的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它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长长的利爪挥动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每一次攻击，地面都被撕裂出巨大的裂痕，碎石飞溅，山崩地裂。 两者的交锋如同雷霆碰撞，每一次接触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恶魔的利爪猛然挥向萧墨，萧墨硬抗不避，带起一片腥风血雨，随即一记猛拳重重砸在恶魔的腹部，瞬间爆发出一股冲击波，将周围的雨水震成无数细小的水珠。 禹渊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萧墨后退，避开了这致命的毒雾。 随即，他快速运转体内劲气，双手聚集起一团耀眼的光芒，猛然间如雷霆般劈向禹渊。光芒在暴雨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轨迹，狠狠地击中的胸膛，发出一声震天的爆炸声。 禹渊痛吼连连，身上的黑鳞被光芒击碎，紫色血液飞溅，洒在地面上，转瞬被雨水冲走。 萧墨趁势而上，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靠近，双拳交替猛击，连绵不绝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倾泻在禹渊身上。 禹渊愤怒地挥舞利爪，企图反击，但每一次攻击都被萧墨抗下。 大战持续，地面早已成为一片狼藉，碎石遍地，血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形成一道道暗红与暗紫色的溪流。 萧冰月担忧地看着场中身上不断流血的萧墨，但是她无法参与这样的战斗。 禹渊残破不堪的肉翼在风雨中张开，他再一次朝天怒吼，他失去了太多的力量，他有着太多的手段用不出来，如今竟然与如此羸弱的凡人拼杀到如此地步。 禹渊无法忍受自己被凡人羞辱至此。 他的背后开始泛起一阵不祥的波动，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他肉体逐渐撕裂，竟然化作一头巨大的有翼蛟龙。 蛟龙身躯庞大，鳞片如同黑夜中的利刃，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它的双眼如同两颗燃烧的火球，透露出无尽的凶狠和桀骜不驯。锋利的龙爪在雨中挥舞，仿佛能撕裂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敌人。 蛟龙盘旋在半空，雨水沿着它巨大的身躯滑落，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流。 龙鳞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烁着寒光，犹如一块块锋利的刀片。它的龙须随风飘动，龙角高高耸立，显示出它不可一世的威严。 蛟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波如雷霆般在雨中回荡，震撼着大地和天空。 整个场景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蛟龙的凶狠与威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第19章 落英缤纷之死 白沐曦撇了撇嘴，拍了拍踏夜的马头，惹得它烦躁的轻踏地面，她嘟囔到：“它怎么还能变身啊。” 雨水顺着萧墨的发丝流下，遮盖了眼神，今天禹渊就算变出花来也别想跑掉。 萧墨站在狂风血雨中，面对眼前如山般的恶魔禹渊，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展开。 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汇聚在他周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极图的阴阳鱼在他手中旋转，黑白两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而又玄妙的图案。 随着他的动作，太极图开始扩展，逐渐笼罩住整个战场。 禹渊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巨大的身躯挣扎着想要逃脱，但太极图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它牢牢束缚。 太极缚龙图。 萧墨的动作越来越快，太极图的旋转速度也随之加快。 黑白两色的光芒愈发耀眼，仿佛要将天地撕裂。禹渊的每一次挣扎，都引发地动山摇，但它却无法逃脱太极图的束缚。 萧墨的双手如同操纵风云般，灵活而坚定地掌控着太极图的每一个变化。 “轰！”禹渊的一条巨臂狠狠砸向太极图，但在接触的一瞬间，那条巨臂便被太极图的力量撕裂成无数碎片，紫色的血液洒落在地，激起无数水花。 萧墨的目光冷峻如冰，双手继续舞动，太极图的力量逐渐凝聚到极点。 禹渊感到不安，如灯笼一般的龙眼闪过一丝退缩之意，转而化作坚定，他扭转庞大的身躯，肉翼掀起滚滚狂风，他要走了，待到吃饱了再回来算账。 萧墨皱眉，如果禹渊真的决意要走，那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留下他。 此时人群一阵喧闹，马蹄声阵阵，一大批装备精良的如同钢铁洪流的军队迅速包围了此地，如同黑夜中钢铁长城。 姜瑶郡主一身红甲，宛如火焰般炙热，贴身的铠甲勾勒出她火辣的身材，曲线玲珑，英姿勃发。她立于高处，目光如炬，注视着战场上的禹渊。 她一扬手中的长剑，声音坚定不容置疑：“弓箭手，放箭！” 她的命令一出，数百名弓箭手迅速行动，弓弦齐声响起，箭矢齐发，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雨，朝着敌人密集地射去。 箭矢在空中交织成一片黑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直奔禹渊而去。 姜瑶站在高处，红甲在战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她的长发在雨中亦能飞舞，如同刺目的火焰，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每一支箭矢的射出，都仿佛是她燃烧的战意在宣泄，势不可挡。 郡主带来的兵力素质远超县里官兵，箭矢没有偏离太远的，箭矢虽无法刺穿禹渊的鳞甲，可是携带的巨大冲击力让禹渊很难如愿起飞。 禹渊怒吼连连，他已经感觉到太极图越来越强大的束缚，如果再不全力脱离，可能真的要留在这里。 此时，情况再变，禹渊脚下一个漆黑死寂如同尸体一般的人影突然跳了起来，猛然抱住禹渊的双腿，当所有人都尽量远离萧墨与禹渊的战场的时候，竟然有人悄悄潜了过来。 是他！刘家村的幸存者，张佑麟他们瞪大了眼睛。 他早上那麻木的脸庞如今露出透骨的恨意，他死死抱住禹渊的双腿，凄厉的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禹渊双腿猛然使劲，男人双臂应声而断，洒出漫天血雨。 可是他依旧用嘴死死咬住禹渊的腿，腿上锋利的鳞片刮得男人脸上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从脸上还是眼中流出的了。 萧墨眼神变得凝重，他不准备再蓄力了，已经够了！这畜生已经活的够久了。 突然，太极图猛然收缩，黑白光芒交织成一束，直接击中了禹渊的心脏。 禹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躯剧烈颤抖，仿佛在经受无尽的痛苦。 最终，禹渊庞大的身躯被太极图的力量撕裂成无数碎片，化作漫天的紫色血雨，洒落在地。 男人躺在泥泞的地上，沐浴的极具腐蚀性的紫色血雨，把他身上灼烧出更多的伤口，但是他却缓慢地咧嘴笑了起来，已经够了，我也该死了，男人心想，我替你们报仇了。 但是他没有想太久，他感觉到一道人影闯入血雨中，然后他就被轻轻抱了起来，仅仅是呼吸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感觉到那宽阔的胸膛，以及那淡淡的玫瑰香味。 是他吗？男人想起黑夜中与那个怪物搏杀的俊美少年，真是可靠啊！他最后在心里感慨一句便失去了意识。 夏天的雨总是短暂的，还不等众人打扫完战场，天色便已放晴，淡淡的月光洒在刘家村，如同在荒野中旅人唱的哀歌，平淡却永远凄美动人。 .................................. 宰了禹渊之后，萧墨和萧冰月等人打了招呼便直接离开了。 他吩咐战场附近的晔明等人带回安置他救回来的那个男人，他的勇气和果决赢得了萧墨的尊重。 他刚才杀了禹渊之后，感觉一股庞大的灵性被他的身体抽走吸收掉了，他需要找地方好好研究消化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放晴，星光灿烂，给大地带来了新的希望。 萧墨与白沐曦共骑踏夜，慢慢行走在荒野之上，踏夜的马蹄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留下一个个马蹄印。 现在的时间换算成上一世也不过凌晨三四点，可是此时路上已经偶尔能见扛着锄头的老农行走在道路上。 昨天的暴雨对他们来说反而意味着希望，因为一场恰到好处的大雨能给庄稼带来更好的收成。 “这一只妖魔不对劲。”白沐曦突然说道。 萧墨从路上的景色回过神来，虚心问道：“怎么说？” “千年前灵兽大多祥和友好，即使是一些天生凶厉的妖物也没有这么邪恶的气息与这么强大的天赋。” “它更像是某些极度混乱邪恶的环境中孕育出来的。” 萧墨点头，他也认可白沐曦的观点，说道：“我知道了，稍后我会派人去查。” 暴雨过后，白沐曦略微湿润的头发传来阵阵芳香，萧墨已经闻了一路了。 萧墨伸手抚上白沐曦的长发，掌心散发出略微灼热的气流，轻轻地替她吹干。 白沐曦眼珠一动，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萧墨哥哥，可是人家刚才身上也不小心淋湿了呀。” “我的斗篷是定制的，防雨性能很好。” “哼哼，那万一你当时没有给我系好呢？或者风吹进来了呢？” “那对不起。” “原谅你啦！” 第20章 蜕凡与真龙法 回到白沐曦的小木屋后，白沐曦跑出去帮他采一些灵药治疗一下身上的皮外伤。 萧墨扯下身上的紧身黑衣，露出遒劲健壮的肌肉，每一寸都如同最伟大的匠人使用最坚硬的材料悉心打磨出来一样。 可是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却显得触目惊心，除了和禹渊交手肉身相搏打出来的伤口以外，肉身的每一寸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伤口，有着枪伤，刀伤等等。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记忆几乎模糊的时候，当他武道未成之际，他每次想使用隐藏的身份纵横江湖，插手看不惯的事情的时候，都是需要忘却生死去搏杀的。 他救下了被仇家砍得血肉模糊的晔明，救下了冬天吃不起饭的乞丐，救下了被恶霸欺辱在河边欲寻死的琵琶女。 他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受过伤了，从身上新的伤口上，他闻到了新的硝烟与战火，时代变了，他已不再纵横江湖无敌手。 萧墨控制肌肉收缩，压迫血管停止流血，随后便是漫长的恢复过程，他的肉体强大到难以想象，正因为如此，每一次受伤需要恢复的时间就越来越长，金玉难续。 萧墨内视己身，身体内部淡淡的金光弥漫，内力缓缓运行，弥补着刚才出手的亏空。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大团紫色的灵光占据了很大一块位置，紫色如同晴朗星空一样，典雅，尊贵，浩瀚，神秘。 刚才禹渊被打死之后，有一大团灵光被萧墨瞬间摄去，丢下了所有的邪恶与污染，只取精华化为己用。 灵光之中，一头小小的蛟龙安然盘踞在紫光中，双眼紧闭，毫无凶厉之气，周身紫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宛若天地间最美的造物。 萧墨心念一动，蛟龙光团瞬间破碎，蛟龙瞬间睁眼，眸光如烛火般通明璀璨，它飞跃而出，映照得萧墨整个身体紫光氤氲。 蛟龙停在萧墨心脏，它仰天怒吼，明明是无声的大吼，可是萧墨却神奇地感觉到一股透过时光的悲伤，好像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与不甘。 萧墨沉默不语没有动作，蛟龙身躯盘旋而下，在萧墨的控制下轻轻缠绕在通红的心脏之上，溶于心脏之内。 刹那间，心脏剧烈地搏动，至尊至贵的气息弥漫于萧墨全身，心脏发紫，其上隐约出现虚幻的紫色鳞片，巨量的生命气息汹涌而来。 萧墨身体表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即使是伤疤也很快被磨平，肉体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生命能量还没有用完，正好可以继续用来加速蜕凡过程。 多余的生命气息继续流淌在萧墨全身各处，微不可察的太极磨盘突然加速，萧墨全力消化着这些生命气息。 生命气息如同薪柴一样，被磨盘转化为金色星光洒落在萧墨血皮筋骨肉中，直到萧墨全身都好像透明一样。 凡躯化为成仙身，我命由我不由天。 今日蜕凡已成，如今萧墨的身体可以称为阴阳合一太一道体！ 除此之外，一门术随着生命气息的改造浮现在萧墨脑海中，真龙术——复苏！ 可令枯木开花，可使残躯复生，一息尚存即可活命，唯一的代价就是补充足够的生命力。 萧墨呼了一口气，多余的生命气息被反馈到天地之间，滋润着这方天地。 此时体内还剩下一道虚幻的龙魂紧闭着眼睛，如同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一般，萧墨没有管它，暂且留在体内。 听到木屋外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萧墨身影一动便已穿好衣衫，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沐曦手里捧着几个果子欢快的跑进来，说到：“萧墨，我找到一些给你疗伤的果子呀。” “谢谢。” 萧墨站起身来，拿过白沐曦小手里的几枚灵果，塞进嘴里，连肉带核一起嚼碎咽了下去。 白沐曦呆了一下，微微撅起嘴，说道：“我还没说完呢，有几个是外敷的。” 发现白沐曦白嫩脸蛋粘上的泥巴，墨伸手小心擦干净，然后开口道：“没事，我的伤已经好了。” “沐曦，我该走了，谢谢你的照顾。”萧墨说道。 白沐曦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萧墨接下来可能比较忙。 看着萧墨准备离开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准备走了，萧墨。” 萧墨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她。 “我已经取走了我父母留在这里的东西，然后我想四处走走看一下。” “好。”萧墨点头，然后他从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令牌和一些散碎的银两，递给白沐曦。 “持我令牌，可去天下任意一处萧家布庄支取一些钱财，稍后我会派人送来一匹好马，如果有其他困难尽可给我写信。” 萧墨最后拍了拍白沐曦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白沐曦把萧墨的令牌和银两收进身上的玫瑰黑金衣袍中，隔着衣服柔顺的质感慢慢地摸着质地坚硬的令牌，然后轻轻笑了起来，好像山间深处的水仙花，淡雅脱俗又有些俏皮可爱。 ............. 萧墨回到家之后发现萧冰月也已经到家了，萧冰月带着父亲母亲围了上来。 谢如萱心疼地在萧墨身上摸索，问到：“冰月说你受了伤，有没有什么大碍啊？” 萧墨闻言，瞪了萧冰月一眼，然后无奈答道：“我没事的，一个乡间小怪而已。” “我倒是听说这只怪物杀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萧子恒略微有点担忧。 作为一个传统的文人，萧子恒从未踏入过官场，他心底存在着对百姓的同情和怜悯。 萧墨和萧冰月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掩盖这个事实，而且也不想掩盖，他们不应该死的默默无闻。 “父亲母亲不用担心，我会尽力保护你们和青州百姓的。”萧墨说道。 萧冰月赶忙补充道：“我也是。” 柳素影摸了摸萧冰月的头，笑道：“小冰月也长大了呀。” 萧墨说道：“是的，冰月很勇敢。” 萧冰月搂着萧墨的胳膊，挥舞着小拳头道：“是的是的！” 第21章 仙盟开 今日清晨的青州府比往日更为热闹，因为知州老爷把屠村妖魔的头颅挂到城门上示众三日。 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能这么快拿下这么凶恶的妖魔，宋知州的英勇领导功不可没。 这不，现在全城大大小小的茶馆还有着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讲述着那天凌晨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让观众身临其境，而台下观众也是百听不厌。 “话说那日姜瑶郡主披红甲，持长缨，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那场面可称壮观，直遮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射妖魔而去。” “与此同时，仙盟张仙师等人一齐出手，万剑飞舞，那叫个地动山摇，气势非凡！” “吓得那妖魔肝胆欲裂，直欲逃窜！” 台下人屏住呼吸。 说书老头骄傲一笑，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把台下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他大声说到：“再看萧家大郎武艺通神，眼见那妖魔将要逃生，弯腰搭弓，眼中神光湛湛，一记穿云弓把那妖魔从天上射了下来！” “那妖魔洒下漫天血雨，滚落到地上，被知州大人命令割下头颅告慰逝者。” 台下掌声雷动，众人不断喝彩。 “咱们青州真是人才辈出，天骄如云！” “是啊是啊，有知州大人的领导和这么多英雄豪杰，我看什么妖魔还敢跳出来作乱！” “是极是极。” 当日发生的事情被上层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做了一些加工，然后呈现给民众成为了艺术，现在百姓们已经忘记了当日被妖魔凶恶吓到的惶恐，转而替代的是现在的骄傲与自信。 百姓内心充斥着对妖魔的厌恶和对仙师的向往，这已经达到了朝廷的目的了，其他的细节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 今天中午微风习习，阳光正好，初夏风光引人入胜。 宋知州站在城门高台激昂地演讲，长篇大论地谈论了自己如何领导英雄才俊战胜那魔头的，着重突出了自己的英明决策与果断放权。 萧墨、姜瑶等人被迫出席，坐在高台旁边的座椅上，聆听知州的讲话，接受着民众崇拜的目光。 待到台下观众和萧墨等人都听得几乎有点不耐烦的时候，知州志得意满地喊到：“来人！上挂那妖魔头颅，受风吹日晒三日！” 顿时引起台下民众蜂拥前挤，想要更仔细地观看。 只见一狰狞凶恶的头颅被悬挂在旗杆上，血红的双眼到现在也没有闭合，其中透露出寒冷彻骨的杀意与不甘，血盆大口中密布着锋利的牙齿。 禹渊的凶恶令台下众人身体发寒，他们不敢相信直面这样的怪物是多么恐怖，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昂扬的自信，耳闻不如一见，如此凶恶的怪物也被台上的才俊杀死，还有何人可犯我青州！ 众人目光更为热切，萧墨感觉到台下热情似火的视线，轻轻低头朝众人送去一个温和的微笑，引得台下一阵骚乱。 姜瑶见状，也轻轻笑了一下，与萧墨宛若太阳神女神子一般。 待到台下气氛热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知州看情况差不多了，再次抛出一个消息点燃了氛围。 “肃静肃静！因为今日青州妖魔日渐猖獗，所以我与诸位仙师商议后决定，接下来将开放仙道同盟招生计划！” “二十岁以下，任何想要学习仙法，斩妖除魔的百姓，都可来知州府报名登记！有天赋者将被录入仙盟，与台上天骄并肩作战！” “天赋一般者也可以做一个编外人员，协助斩妖除魔，领一份俸禄！” 台下百姓一时间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虽然他们这些在泥土里打滚了半辈子的人没有机会修仙了，可是他们的孩子还有机会去逆天改命。 周老二是一个在城内茶馆端茶递水的小二，听到妖魔屠村故事太多次，他心向往之，于是来到了城门口看。 他本以为他在这里听完故事，看完妖魔之后将要回到茶馆继续他的工作，赚钱养活家里的小子，然后小子长大赚钱养老子，最后两人并排躺到黄土中，就像祖辈千千万万年一样。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有机会接触到仙法，从而有机会逆天改命，这消息令他本已被生活磨得死寂的内心再度迸发出一丝向往生活的火花，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家拖着自己的孩子去报名了。 他扭头望去，周围人大多如此，三四十岁的闲汉们，生活本没有太多指望，可是现在他们双眼发红，大吼着知州英明。 随着知州宣布大会结束，人流迅速散去，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与其他人分享今日的见闻，发泄心中的激动。 有孩子或者满足年龄要求的人，都蜂拥而去知州府，年少者志在持长剑搅动风云斩妖除魔，年长者只愿后代改变命运安身立命。 这样的情景同样在齐国乃至整个世界各地发生，世道已如烈火烹油，即将进入最激昂的岁月。 萧墨结束后本想直接和姜瑶坐马车离开，可是刚才张佑麟传音说有事相商。 萧墨朝姜瑶说道：“郡主先离开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姜瑶习惯了萧墨恭敬的态度，摇头道：“不行，我刚才已经打发车夫先走了，我不会驾驶马车。”她美眸盯着萧墨，额头神纹熠熠生辉。 “好的，那郡主稍等，我去去就回。” 萧墨朝着张佑麟方向走去，张佑麟也在朝这里走来。 张佑麟递给萧墨一件锦盒，歉意说道：“萧兄见谅，自昆仑归来一直要事翻身，没时间拜访萧兄，这里是朝廷对萧兄斩妖的嘉奖，以及我的一些谢礼。” 萧墨接过锦盒，问到：“谢礼何解？” “有了萧兄的赠予，我已与门内一位长老建立了联系，有了更多的消息渠道与资源。” “现在我同样有着优先分配青州内部资源的权利，相信可以更多的帮助萧兄。” 萧墨点头，平淡说道：“是张兄有手段。” 张佑麟继续说道：“我的几位道友很想见一面萧兄，可是前日萧兄走的实在太快。” “此事有空再说吧，我现在另有要事。” 张佑麟无奈摇头，笑道：“看来是他们没有这个福分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问一下萧兄想不想来仙盟担任团练？不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每周来两个时辰即可，这是仙门和朝廷共同认可的，拥有很高的地位。” 张佑麟想了一下，补充道：“虽然可能不需要我提醒，但是如果萧兄以后想做一些事的话，这个身份可能会有很大帮助。” 萧墨沉吟片刻，说道：“自然可以，但是要麻烦张兄差人送一下仙盟和担任教官的一些任务和资料过来，我看一下再做决定。” 张佑麟放松一笑，说道：“这个自然。” 随后萧墨与张佑麟道别之后便立马转身离开，走向郡主的方向。 今天姜瑶红裙如同盛开的鲜花，身材高挑火辣，面容绝美白皙，她看见萧墨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萧墨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微微躬身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干净马车的马凳，然后伸手扶着姜瑶坐进马车。 他翻身上马，说道：“郡主坐好，我们出发了。” “好。” 萧墨回头看了一下街角，随后驾车离开。 街角处萧墨看不见的角落，一袭白裙犹如盛开的栀子花，悄然消失不见。 第22章 送葬 这几日青州城格外的热闹，知州府口时常人满为患，现在整个青州府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仙道和仙盟。 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几乎全部去知州府前登记，然后领取了一份仙道入门手册。 上面详细地讲述了什么是修仙修道，如何踏入蜕凡，然后着重讲述了如何去寻找亲和的灵力。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天赋，有人天生都对草木、火焰等亲和，那么他们就更容易吸纳这方面的灵气改善身体，踏入蜕凡境。 现在大家聊天的时候，都会带着羡慕的语气谈论那些有卓越天赋的人。 “你们听说了吗，城南周老二家的小子，领了仙法之后当天就感应到了土灵气，然后当即被仙盟的仙师大人接走了。” “我也听说了，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嫂子的侄子在知州府当值，还听仙师们说只要再等他三五年完成彻底蜕去凡躯之后，就可以掌握真正的仙法成为一个仙师。” “周老二真幸运啊！” 众人目光中都饱含着艳羡。 城中各处传来喧哗，而萧墨这几日都没有出门，他现在出门很容易就被认出来，然后寸步难行。 他这几日一直在家中陪伴父母家人，每天与姜瑶习练武道之法，然后研究张佑麟以前赠予的典籍，参考在白沐曦那里看过的一千年前的仙道典籍，探索何为炼神。 千年前的修行与现在完全不同，炼神是踏上修行道路之后，很后期才开始的。 但是白沐曦提到过她以前的修行法现在大多都没法用了，她怀疑天地有变，建议萧墨不要学千年前的法。 说回现在的法。 与蜕凡相似，每个人的炼神过程也不尽相同。 但是大道殊途同归，炼神的最终目的是提炼精神力，演化一尊镇神之物，通过此物保持灵台清明，为后面磨练更为强大身躯和入道奠定基础。 这一步很重要，但是典籍是最少的，因为昆仑强调万事由心，过多的外来的束缚和干扰都会产生不适合自己甚至超出自己掌握的顶上神明。 在千年前的资料中，蜕凡完成后，仙门圣地会命令弟子外出历练红尘，行遍万里路后，真正明白一些道理后，自然而然会产生足够的感悟来养神。 萧墨认为，这是很唯心的境界。 人生来就被教育了很多的道理，可是只有在未来生活的某一刻，人们才能恍惚间意识到原来如此，也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自己早已知道的道理。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养神完成的那一刻，一定是一个人最坚定的时候，必然要沿着自己的道路坚定前进。 从这个角度看，仙道亦是人道。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刻拥有足以坚持一生的信仰呢？ 难道当世的法有问题吗？萧墨心想。 萧墨轻轻盖上手中的书籍，静静的看着窗棂外明亮的阳光。 忽然他听到一阵喧哗，远远便听见萧冰月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来。 萧墨轻轻笑了一下，把书放到桌子上，也只有萧冰月没事喜欢跑到书房找他。 萧冰月轻轻推门进来，鹅黄明媚的衣衫为屋中增添了一份色彩，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轻轻耷拉着。 萧墨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问道：“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萧冰月微微撅嘴。 “那是怎么了？” “我们本想把紫霄师叔送到昆仑安葬，但是门内回信说就地安葬。” 萧墨以前也听说有一个道人率先发现了禹渊并战死了，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他尊重昆仑的规矩。 “所以我们一起商量了一下，明天要一起去把紫霄师叔葬在刘家村。” “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有个师叔从门内过来，他想见你一面。”萧冰月说道。 “哦？”萧墨疑惑。 萧冰月也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嗯，我知道了，明天我陪你们一起送葬。” “嗯嗯！”萧冰月点头。 萧墨笑着摸摸萧冰月的头，柔嫩丝滑的发丝从他指尖流过，如同水波。 ........................... 第二天，晨露从翠绿的枝叶上悄然坠落，唤醒清晨。 萧墨与萧冰月早早便从萧府出发，前往知州分配给仙盟的府邸。 萧墨照常一身黑衣，但是却没有任何花纹，朴素的纯黑显得十分肃穆，萧冰月也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添了一份成熟稳重。 马蹄阵阵，很快抵达知州府旁边的府邸。 短短几日，府邸已被张佑麟带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仙盟”二字龙飞凤舞刻于府邸顶部的牌匾之上。 萧冰月领着萧墨从侧门进入，抵达府邸大厅，大厅已经有很多人了，没有人讲话，环境沉重严肃。 见萧冰月与萧墨进门，众人都望来。 萧墨扫了一眼，有几个那天雨夜见过的人，亦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但是装扮能看出也是昆仑的人。 张佑麟赶快迎了上来，拱手打招呼道：“萧兄，冰月师妹。” 萧家兄妹回礼。 随后，张佑麟挨个为萧墨介绍大厅中人。 除了当日几位见到萧墨大发神威，其余众人也都对萧墨很好奇。 萧墨看见那个背剑冷漠男子走了过来，浑身剑气澎湃似乎快要溢出一般。 “纪凌霄，多谢救命之恩。”男子开口道，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动，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感谢是否真诚。 不过萧墨没有在意，点头道：“不用客气。” 然后当日参战的另一个昆仑弟子也走了过来，笑着道：“萧大哥，我叫朱见青，叫我小青就好，萧大哥神威令人向往。” 朱见青清秀的脸上挂着暖洋洋的笑容，令人心生好感。 “不用客气，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也令我仰慕。”萧墨赞叹道。 他确实惊讶于昆仑弟子的素质，都有如此坚定的信仰，令人惊叹。 一个个各具风采的人杰来和萧墨打招呼，萧墨也客气回礼。 他们今天都是从青州各地赶来的参与葬礼，那一天围剿禹渊的时候在青州各地待命，以免出现更大的乱子。 “萧先生您好，我叫周不凡。”一个瘦弱的小个子脸上带着拘谨的笑，慢慢走过来。 萧墨点头回应。 此时张佑麟补充道：“周不凡是最近查出来的具备很不错的天赋，现在在这里修炼，希望能早点蜕凡。” “加油。”萧墨勉励一句，就不再多言了。 周不凡赶紧退下，躲在人群中。 最后萧墨看见了那一身素白的绝美女子抬眸望来，冷艳的面庞绝美，美眸中不含任何感情，一身朴素的衣衫也遮不住丰满的胸部，盈盈一握的腰肢纤细动人。 美艳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姿却并不能让人产生任何亵渎的心思，反而显得遗世独立，恍若月宫仙女一般。 萧墨想起那天晚上确实有个很漂亮的少女确实也参战了，她的剑很犀利，步步杀机。 她察觉到萧墨的目光，美眸望来，微微点头示意。 萧墨亦遥遥点头回礼。 张佑麟说道：“尚白珑，她的名字叫尚白珑。” “很好听的名字。” “是的，尚师姐来历很不凡。” 张佑麟似乎有所忌讳，没有多言，萧墨也不甚在意。 “我们要在这里等云鹤师叔到来。” “好。” 萧墨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的棺木，闭上了眼睛，深邃漆黑的脑海中杂念生生不息，很快又被压制消失，冥想养神。 不一会，远处的天际线突然出现了一抹异样的光芒。 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鹤破云而出，翅膀如天际般宽广，羽毛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鹤背上站立着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正是云鹤真人。 云鹤真人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色道袍，银发如瀑布般垂落，眉宇间透露出无尽的睿智与沉静。 他双手负后，神态悠然，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白鹤载着他缓缓飞来，似乎没有丝毫的重量，宛如与天空融为一体。 当白鹤临近地面，云鹤真人轻轻一跃，身姿如同流云般飘然落地，毫无声息。 白鹤长鸣，转瞬便消失在天际，云鹤真人到了。 第23章 修行一角 见到云鹤真人到达，众人一起行礼，说道：“云鹤师叔！” 云鹤真人和蔼地点头微笑。 他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大堂中央的棺木，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哀伤。 然后他收敛情绪，扭头看向了萧墨，笑道：“这位就是萧墨小友吧，真是神采飞扬！” 萧墨谦逊一笑，说道：“我也久闻昆仑云鹤真人大名，渴望一见，今朝终于如意了。” 两人相视一笑。 “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云鹤真人招呼张佑麟道。 “遵命。” 于是众人把棺木移到门口的马车上，各自骑马随着马车出城。 今日葬礼不宜大办，一切便宜行事。 ...................... 路途遥远，众人骑马慢慢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旁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萧墨骑着神骏的的踏夜，与云鹤真人并肩走在最前面。 白发苍苍的云鹤真人扭头看着神采飞扬的萧墨，不禁感慨道： “萧小友年纪轻轻，却有这般通天武力，真是不凡啊。” 萧墨轻轻一笑，回道：“自小便缺乏安全感，习武刻苦了些罢了。” “哈哈哈，太谦虚了。” 云鹤真人收敛了微笑，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否觉得这些孩子们战力一般？” 萧墨回想了自己今年来在江湖上遇见的一些高手，似乎也就一般，跟他们差不了多少，于是说道: “还好，他们还年轻，很有潜力。” 云鹤真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感慨道：“萧小友明明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啊。” 萧墨目光悠悠，轻轻说道：“或许吧。” “他们其实也就才完成蜕凡。”云鹤真人说道，“他们早就可以尝试炼神，可是被我们这些老东西阻止了。” 闻言，萧墨终于来了兴趣，扭头看向云鹤真人。 云鹤真人继续说道。 “修行之路曾在千年前断过，现在的修行路子都是前辈根据一些残留的记载摸索出来的。” “前辈们简单地把修炼分为蜕凡、炼神和入道三步。” “蜕凡易，炼神难！难难难！难如登天！” 云鹤真人连说三个难，长叹一声，随即继续说道： “炼神讲究意由心而生，可是能在这个年纪找到能坚持下去的道途何其艰难啊！” “人们在年轻时坚信不疑的道理，在饱经世事后可能都是不堪一击的。” “所以依靠炼神炼出来的神明，攀登上修行更高峰的修行者们，一旦遭遇足以击垮道心的事情之后，便有可能一朝跌落道途，身躯化道而死。” “所以修行中人轻易不会开始炼神，因为一旦开始炼神，便意味着未来存在道途一朝崩塌的风险。” 云鹤真人嘴角挂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所以当数年前感知到天地将要复苏的时候，我们便一致决定阻止弟子们炼神。” “我们希望他们可以在复苏的天地中寻到更优越更适合自己的法门。” 原来如此，萧墨了然，他的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现在的仙道修行路子确实堪称简陋。 千年很长，长到可以埋葬无数风流人物。 千年也很短，短到无数人前仆后继也无法探索出一条更好的修行路。 萧墨不禁问道：“那请问云鹤真人您是如何炼神的？” 云鹤真人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感情，那是萧墨的阅历看不懂的东西。 “你以后会知道的。”云鹤真人并没有多言。 “请见谅，恕萧墨冒昧。” “无碍。” 马蹄轻轻踏在官道上，身处旷野，令人心情舒畅。 沉默了一会，萧墨率先说道：“多谢云鹤真人解惑，今日获益良多。” “不用客气，萧小友可知我为何和你说这么多吗？” “不知，请云鹤真人解惑。”萧墨摇头。 云鹤真人看向萧墨，眼中流露出赞赏，说道： “因为你很年轻，很强大，是未来天地的种子。” “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云鹤真人说道，“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也可能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世界。” “你们是如此的生机勃勃、朝气蓬勃，未来的希望一定在你们身上。” 萧墨打断道：“未来一切都说不清，说不准云鹤真人你们也会拥有更广阔的道途。” “哈哈哈，承小友吉言了。” 云鹤真人轻轻抚摸胯下的棕色骏马，继续说道： “我这一趟前来，其实也另有要事。” “请讲。” “如今灵气十分活跃，齐国好几个州都出现未曾见过的妖兽伤人事件。” “经过探查，发现它们是破除封印而出，也就是说它们可能是千年前灾难遗留下的生物。” “所以经过商议，我们各宗决定接下来一两个月内，集整个齐国的资源，在齐国布置大阵，感知灵气异常波动的地方，力求扼杀威胁于摇篮之中。” 闻言，萧墨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仙宗竟有如此伟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云鹤真人继续抛出一个大消息： “我们希望你能掌握青州的大阵，守护青州。” 萧墨摇头，说道：“我没接触过阵法。” 云鹤真人说到：“不需要你掌握阵法，佑麟他们会辅助你的。” “为什么是我？” “只能是你，天命选择了你。” 萧墨第一次皱眉。 “天命？” “是的，昆仑有仙钟复苏，它告诉我们你是天地的希望。” 萧墨面无表情，微微沉默。 此事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不满。 “等大阵完成再说吧。” “好。”云鹤真人点头。 然后两人便不再交谈。 转眼间，已至日中，是能够使行人出汗的程度。 此时在队尾的周不凡抬头看见太阳如此晒，又看见前方萧墨挺拔的背影，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下定决心，驱马加速，很快就赶上了萧墨。 然后他小声说道：“萧先生，我这里有帷帽，给您防晒吧？” 萧墨正在沉思，听到有人和他讲话，只是说了一声“不用了，谢谢。” “嗯嗯，好的，您有需要再叫我。” 萧墨闻言扭头看去，他看见周不凡有些卑微地笑着。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道：“你是周老二家的？” 周不凡面露惊喜，赶紧说道：“是我，是我，萧先生您以前帮过我们父子。” 萧墨点头，拍了拍周不凡的肩膀。 周不凡微微弯腰，然后回到队尾。 同样是因为最近显露天赋被招入仙盟的同伴，看到这场景，笑着问道：“你怎么只对萧公子这么殷勤？” 周不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不懂。” 同伴耸耸肩，不置可否。 周不凡不禁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幕。 当时还面显稚嫩的萧墨闭眼端坐在大厅最顶端，烛光把萧墨的身影拉得很长。 台下青州府大大小小的黑道势力首领恭敬地匍匐，宛若朝圣。 萧墨每次一开口都宛若天宪，蕴含不容置疑的威严，台下众人只敢称是，因为反抗的都被杀掉了。 从这场好像皇帝君临天下的大戏谢幕之后，青州府城内黑道势力被清肃一遍，平常的百姓做生意再也不用担心时不时被帮派找上门闹事。 青州商业更上一台阶，焕发勃勃生机。 “大丈夫当如是也。”周不凡心想。 第24章 埋葬与封印 刘家村很快出现在行人眼前，上次大战的痕迹已经遣人处理过了，居民的尸体也被好好安葬了。 萧墨跳下马，看了一眼现在的刘家村。 缺少了人烟之后，自然之景重新侵袭刘家村。 野草肆意生长，沿着房屋墙角和道路蔓延，人类退走之后，这里将重新属于自然。 萧墨心想，对于人来说属于灾难性的死亡，可对这里的生命万物却反而意味着新生。 这就是天地万物自然的道理，生死轮转，一岁一枯荣。 这样想着，萧墨脑海中一片漆黑的场景逐渐出现了一道光，似乎想要分割这一片混沌，显化出生灵万物。 不行，失败了，萧墨皱眉，感悟和灵性都不够，他需要收集更多的灵性才可以实现这一步，而且他也完全无法确定这样做是对的。 云鹤真人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萧墨，他刚才短短一瞬间似乎感觉到萧墨浑身散发出一股道韵，真是奇怪的男人。 张佑麟招呼两个弟子抬着棺木往墓地处走去。 那里有着所有村民的安葬之处，这里有着一座座小坟包。 没有墓碑，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和亲人一起死掉的，就算有些人还有亲戚存世，可是也不敢来这不详的地方。 并非是百姓愚昧，而是世道就是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宁死也要撕下禹渊一块肉的男人一样。 张佑麟站在山坡上，眼眸低垂，他穿着素白的衣服，动作庄重而缓慢，和另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将紫霄真人的遗体放入墓穴。 几个弟子埋头挥锹，将一锹一锹的泥土覆盖在紫霄真人的身上。 张佑麟轻轻抬手，示意他们停下，随后他俯身捧起一把泥土，缓缓撒在师叔的墓上。 嘴里念诵着低沉的祭词，声音哽咽而坚定。 “师叔，您安息吧。弟子们必将继承您的遗志，守护这片大地。” 弟子们跟随张佑麟的动作，一一捧起泥土，盖上墓穴。风吹过，草木轻摇，仿佛也在为这位德高望重的修仙者送行。 真是怪哉，在路上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太多情绪。 可是看到一捧捧泥土逐渐埋葬紫霄师叔，有几个软性子的弟子忍不住抽泣了。 即使是表情一向很冷冽的纪凌霄，这时候面色也有些难看。 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啊，萧墨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紫霄真人是个很豁达的人，在弟子中风评很好。”云鹤真人目露哀伤。 “我们时常一起与弟子坐而论道，谈古论今。” “我们再次失去了一位令人尊敬的道友。” “您节哀。”萧墨说道。 “哎，我知道的，可是有时候伤心真的是难以控制的。” 云鹤真人略微收拾一下情绪，说到：“让你见笑了。” “我非常理解您。” 气氛无比肃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泥土落入墓穴的声音缓缓回荡在空中。 很快墓穴就被泥土完全掩埋，又一位英豪长眠于地下。 天空中，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也在为这位逝去的修仙者哀悼。 鸟儿停止了鸣叫，树叶停止了摇曳，一切都静谧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为紫霄真人的离去而默哀。 忽然，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传来，萧墨等人猛然看向声音来处。 “我的天啊！”萧冰月捂嘴惊呼。 萧墨看着天边，目光有些凝重。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柱带着刺眼的光芒，散发着强大的波动，冲散了云层，在碧蓝的晴空中留下阵阵冲击波，随即消失不见。 “就在不远处，大家跟我去看看！”云鹤真人喊道，身影一纵，轻飘飘消失在原地。 萧墨脚尖一踏，搂着萧冰月迅速跟上，带起一阵狂风。 其他人也施展身法跟了上去。 萧墨跟着云鹤真人迅速到达现场，荒野的地面上出现一道圆形大坑，漆黑深邃，深不见底。 过了一会，张佑麟等人抵达。 他们先是同样看见了大坑，然后张佑麟突然说道： “这里是发现紫霄师叔尸体的地方。” “同样是那怪物出现的地方！”他有些咬牙切齿。 很好，众人刚刚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现在正好有了发泄的机会。 云鹤真人闭目微微感知，说道：“下面传来强大混乱的气息。” “我们一定要先下去看看，避免出现更大的乱子。” “这个当然，但是我们应该先回去做好准备再下去。” 有人反驳道：“刚才已经产生那么大的动静了，再等会谁知道会等出什么怪物出来，不如先下手为强。” “是极！”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一直沉默寡言着的纪凌霄突然开口道：“我先下去了。” 说罢，就往坑边缘走去，想要走过去看看怎么下去。 然后立马就被朱见青搂着腰拦住了，喊道： “凌霄师兄冷静啊，云鹤师叔快来拦一下。” 云鹤真人无奈摇头，说道：“凌霄你先别急，我们先探查一下情况。” 说罢，便带着萧墨往深坑边缘走去，其他人站在原地等待。 两人站在深坑边缘看着深不见底的大坑，大坑直径大概二十米，其中传来阵阵狂风呜咽呼啸。 哗啦啦，散落的泥土被萧墨踢进坑中，转瞬便被罡风搅碎。 云鹤真人见状皱眉，说道：“其中有着狂暴的风灵气，对肉体有着很强的伤害。” 萧墨微微估计了一下，蹲下身子，把手慢慢伸向坑中。 云鹤真人张嘴想说什么，然后又憋住了。 风灵气仿佛找到了着脚点，疯狂缠绕着萧墨的手。 如同刀剑般锋利的罡风与萧墨肌肤相触，发出如金属相击的刺耳声音。 萧墨肌肤表面发出微不可见的金光，锋利的罡风只在手上留下道道白印。 狂暴的风沿着手臂往上，瞬间便搅碎的萧墨右臂的衣衫，露出肌肉虬结的臂膀。 萧墨胳膊一抖，便震落了风灵气。 身后众人见状，发出阵阵骚乱，萧冰月更是皱着眉，俏脸满是担忧。 “如果处理不了罡风，我们下不去。”萧墨出言。 云鹤真人招呼大家过来，其他人便迅速围了上来。 他们也发现了这狂暴的罡风。 “乘风。”云鹤真人对人群中一个弟子说道，“这罡风你可有解决办法？” 李乘风是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朗飘逸的男子，他感知了一下坑内罡风，摇头无奈说道： “师叔，我无能为力，这里的风灵气太多、太杂、太狂暴了。” “不过。”李乘风又说，“当时我蜕凡完成之后，得一伴生灵器，名曰定风珠。” 李乘风手中浮现一青色透明珠子，珠子内似乎有一道可视的青色微风微微流转，珠子旁边空气十分安静祥和。 “此物只能保证一人安全穿越罡风。”李乘风说道。 第25章 坑底 众人看向李乘风手中的珠子。 李乘风洒然一笑，说道：“那便让贫道先去为诸位师兄弟探探虚实！” 他托着定风珠，转身望向罡风汹涌的深坑，正欲迈步。 忽然一条赤裸的手臂拦在他的面前，李乘风一愣。 萧墨从他手中拿过定风珠，开口说道： “你们实力太弱，云鹤真人锻体平平，如果在下面遇到上一次的妖物，将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萧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嘲讽似桀骜，继续说道：“萧某先行一步。” 说罢，从萧冰月腰间抽出一道长剑，一跃而下，击碎罡风，沿着坑壁下滑。 在上面刚刚反应过来的云鹤真人突然笑骂道：“这小子，真是不尊敬长辈！” 听到萧墨刚才的话，纪凌霄面色更加冰冷，说道：“他说得又没错。” 朱见青无奈叹气，说道：“凌霄师兄不要生气，萧大哥没有恶意。” “我知道。”纪凌霄说道。 与此同时。 萧墨正飞速下坠，漆黑的衣袍飞扬，四周罡风呼啸，但是萧墨周围却一片风平浪静。 大坑壁面无比光滑，看来是那道强大的冲击波照成的。 萧墨眯眼，计算着自己的时速和下落的距离。 快了，萧墨眼中混沌气散去，太极图发出明亮的光，即使是在没有一丝光明的深渊里，也好像白昼一样没有什么能阻碍视线。 地下黝黑的地面已经清晰可见，萧墨的速度也已经非常快了。 先不说这个地面有没有什么诡异，就是以这个速度坠落地面，即使是他也不好受。 萧墨伸出长剑狠狠刺入墙壁，黑靴踩在墙壁上控制着速度，墙壁在长剑下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发出刺耳的响声。 萧墨的速度很快减了下来，刚好在快到底部的地方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是一道发着微光的“巨门”。 那一扇巨门，高耸巍峨。门上雕刻着古老的图案，栩栩如生地展现了英雄与妖魔之间的搏斗。 每一笔雕刻都细腻入微，充满了力量与激情，将古老的史诗定格在瞬间。 门的中央，一位手持长剑的男人正与一头狰狞的妖魔激烈对峙。 男人的眼神坚定而锐利，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妖魔则张牙舞爪，双目闪烁着凶光，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萧墨仔细打量着大门。 大门四周环绕着凛然的神秘符文，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似乎在守护着这段不朽的传说。 雕刻的背景中，群山峻岭，雷电交加，狂风怒号，整个场景充满了动感与张力。 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随着光影变幻，时而闪烁，时而黯淡，给整扇门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萧墨目光移向门前，门前躺着一块青色的大石头，石头似乎是从门内跌落而出。 石头周遭围绕着澎湃的罡气，还在不断地产生，往上涌出。 就是它了，造成坑内布满风罡，萧墨能感觉到这块石头里面蕴含着惊人的风灵气。 萧墨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从墙壁上跳了下来，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他手持长剑慢慢朝着石头和大门走去，脚步声被呼啸的风声吞噬。 很快他便靠近了石头，而此时他手中的定风珠也快要顶不住了，微微颤抖，明暗不定。 萧墨看向面前几乎一人高的青色巨石，又看了看手中鸽子蛋大小的定风珠，感觉它们似乎是一个材质的物件。 只不过定风珠是李乘风蜕凡伴生而来，安静祥和；而面前的大石头混乱狂暴，似乎是无主之物。 萧墨秉持管他什么东西，先试试强度再说，够强则敬而远之，反之弱小则吃掉。 于是慢慢伸手，调动体内浩瀚的金色劲气包裹手臂伸向石头。 力道尚可，罡气甚至能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但是转瞬便被真龙法修复。 很快萧墨的手便摸上了石头，手感出乎意料的滑润。 萧墨轻轻一笑，一道道无形的触手伸展开来，包裹住石头。 如同鲸吞一般，一道青色的灵性便被萧墨吞入体内。 刹那间，原本狂暴的风瞬间停息，由极动转为极静，令萧墨的耳朵稍微有点不适应。 石头上面的光芒也暗淡下来了。 萧墨见状，便站在原地，不再去探查巨门，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其他人下来即可。 与此同时，上面焦急等待的众人眼见罡风突然消失，便猜到萧墨在下面发现了什么解决办法。 云鹤真人伸手从袖袍中一捞，便掏出一根绿色的藤条，说道：“跟我一起下去吧。” 说罢，一抛藤条，藤条迎风而涨，沿着墙壁向下不断蔓延。 云鹤真人把一端固定在地上，随即轻飘飘一跃，拉着藤条便往下坠落而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拉着藤条往坑内坠落而去。 听到身后传来坠落的声音，萧墨扭头看去，果然其他人都抵达坑底了。 不过周围一片漆黑，不是所有弟子都有着优越的瞳术，很多人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靠着巨门发出的微光勉强辨别方向。 “太惊人了！” “好巍峨的门！” 众人惊叹连连。 其中一个擅长火法的弟子伸手一招，一道发着明亮光照的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人群中，李乘风突然惊呼一声，他看见了门前的巨石。 看着他快步走来，萧墨顺手把定风珠塞他怀里，微微侧身给他让开位置。 “这是风波石啊！好大一块！”李乘风抚摸上青石，不断惊呼。 “风波石是什么？”有人问道。 “对我们风元素亲和的修士来说，风波石是难得的至宝，可辅助修炼，可锻造至宝，只有在最恶劣的狂风环境下才能产出。” 见众人可能不理解它的珍贵，李乘风继续说道：“我的定风珠就是风波石材质的。” “哇！”闻言，众人才发出文盲般的惊呼。 李乘风忽略巨门，围着风波石不断转圈，迷恋地用手不停抚摸。 “可是它似乎灵性有缺。”李乘风略微遗憾地说道。 “不过不重要，灵性可以培养，材质才最重要！”李乘风又振奋起来。 “好了好了，乘风。”云鹤真人有些羞愧，看不下去了，提醒道：“风波石我们后面再想办法搬上去，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好吧。”李乘风恋恋不舍的离开大青石。 众人终于前往大门处，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大门的巍峨与厚重。 一股史诗感扑面而来，一扇门上是英雄，一扇门上是妖魔，英雄坚定、妖魔狰狞。 这是从古至今传唱不绝的故事，恶魔凶恶从天而降，英雄义士持长剑怒而奋发，欲斩落妖魔头颅，血染玄黄！ 第26章 千年妖魔与尚白珑 门上栩栩如生的雕像，微微的光芒与符文流转间,似乎赋予了他们生命一般。 萧墨盯着门上面目狰狞的妖魔，血红暴虐的双眼与利齿遍布的血盆大口，与禹渊如出一辙。 恍惚间，萧墨好像感觉到面前的妖魔好像有了生命，狰狞的面容似乎有了变化，变得不再只有纯粹的暴虐与混乱。 一道来自时间深处的冷笑传来，回荡在深坑地下。 众人面色一变，他们都听见了这个冰冷的笑声，声音中仿佛充满着邪恶，令人身体发寒。 仔细看门上雕像，那妖魔的雕像竟然活了过来！ 她慢慢游走在门上，狰狞的面容变得竟然有些妩媚。 血盆大口微张，发出阵阵冷笑，似乎在嘲笑着这些来客。 萧墨皱眉微微后退，把萧冰月护在身后。 那门上妖魔嘻嘻疯笑了一会，竟开口唱道： “千年不过一场梦.........” “黑夜筵前承笑姬.........” 原本生涩的嗓音逐渐变得流畅生动，即使她面目仍然丑陋，但是歌声却凄美动人，她似乎唱出了一个故事。 “曾有天上星星跌入饭碗.........” “曾有天真稚童苦寻贝壳..........” 她声音转向低沉，她眼中流出了血泪，声音中装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和痛苦。 即使是萧墨这些旁观者也听到了她的声泪俱下与不甘。 “他们得到了满海的星星呀..........” “海边遍布手捧贝壳的尸体呀.........” 她慢悠悠地唱完，安静地转过身，把手放在脖子边轻轻拂动。 萧墨似乎看到了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女，她言笑晏晏坐在梳妆台，用手整理头发。 她有着爱她的兄长和母亲，她可以每日细心整理服饰，梳妆打扮，每日无所顾忌地向兄长和母亲撒娇。 可是突然有一日繁华尽成空，她的亲人全部变为歌中唱道的，海边捧着贝壳的尸体。 只剩她一个人变成妖魔被囚禁在门上，孤独地等候千年。 众人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歌声里充沛的情感已经恨不得把故事念给他们听了。 他们都是初涉江湖，意气风发，自然胸怀炽热的情感，欲扫平天下不公事，听不得这样的事情。 朱见青伸手拉着纪凌霄的胳膊，低声询问道：“师兄，这位妖魔......姐姐有什么委屈事吗？” 纪凌霄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妖魔就是妖魔，天生嗜血害人，何来委屈？” “哈哈哈哈...............嘻嘻嘻...........” 门上妖魔猛然回头，疯笑起来，癫狂暴躁 布满黑鳞的身躯在半面门上缓缓游走，身躯修长优美，仿佛是天生为杀伐而生。 “说得好啊！说得好啊！我们是天生的妖魔！嘻嘻。” 她血红的双眼时而惊喜，时而暴虐，对着众人说道。 这妖魔竟然真的是活的！能和他们交流，不是留影！ 众人再次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与此同时，萧墨意外发现站在他旁边的清冷美女尚白珑身躯竟有些微微颤动，他看到她绝美的侧脸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云鹤真人站了出来，对着门上的妖魔女子说道： “贫道听出姑娘有很多委屈，可否告知我们，说不定我们能帮助你。” 云鹤真人计划暂且用权宜之计稳住她，待了解真相之后再决策。 妖魔没有搭理他，反而微微哭泣，长满鳞片和利爪的手微微捧着面部，喃喃道： “就剩我一个了........就剩我一个了............” 声音如杜鹃啼血猿哀鸣，令人感伤。 门上符文微微发光，黑色雾气向着另外半面门上蔓延而去。 可是持长剑男子雕像微微发光，阻挡了黑雾的蔓延。 于是黑雾竟挣脱门的束缚，向着门外蔓去！ 这惊悚的一幕令众人打起精神，手握紧长剑。 尚白珑身躯微微颤抖，眼中不知什么时候竟流出了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下，长长的睫毛的沾着几滴眼泪，在光焰的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 萧墨带着萧冰月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点。 黑雾蔓延，在空中凝聚为一团浓重的黑雾，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雾愈发深邃，甚至逐渐出现了一种如同固体般的质感。 虚空中传来女子疯癫的大笑，就快把自己是反派写在脸上了。 萧墨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他可不会蠢到等着反派放大招。 萧墨抬起手中细长的女式长剑，汹涌的火焰笼罩而来，焚血灵根的力量爆发，在长剑上凝聚出燃烧着的烈焰。 萧墨遥遥对着黑雾劈砍。 刹那间天地色变，澎湃的剑气挥洒而出，江湖宗师气度尽显，引得其他人侧目。 即使是被冲击波压实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地面，也被这一道剑气切出一道深深的裂缝，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黑雾飞去。 可是当劲气汹涌的剑气接近黑雾时，却被门上跃出的符文隔空挡住，消弭在空中。 黑雾已经几乎凝实，妖魔雕像猛然从门内跃出，落入黑雾中。 一时间狂风大作，冲天的气流震荡开来，瞬间便冲散了浮空的烟火。 气流震得其他人不得不往后退去，即使是云鹤真人也难以稳住身躯，只有李乘风和萧墨能在狂风中站稳脚步。 萧墨伸手搂住萧冰月护在身后，睁开金光弥漫的眼睛透过狂风看向变化中的黑雾。 黑雾不断地扭曲塑形，雕像脱离大门进入黑雾仿佛是给它注入了灵魂。 黑雾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些模糊的轮廓，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轮廓变得愈加清晰。 一对凶恶的红色眼睛首先显现，眼中的光芒如同地狱深处的火焰，透出无尽的暴戾与杀意。 紧接着，一张布满锋利鳞片的狰狞龙首从黑雾中探出，龙口大张，露出锋利的獠牙，仿佛能撕裂一切。 龙首之后，黑雾迅速凝聚出一条长长的躯干，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像是无数锋利的刀刃。 龙的四肢强壮有力，爪子如同钢铁般锋利，每一步踏出，仿佛大地都在颤抖。龙尾则如同一把巨大的鞭子，时而轻轻甩动，带起一阵阵狂风。 随着黑龙的身形完全显现，周围的黑雾仿佛被吸入它的体内，整个天地都为之一暗。黑龙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黑雾中，散发出浓浓的邪恶气息。 它张开巨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波如同实质般震荡开来，让人心惊胆寒。 黑龙在空中盘旋，双眼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无尽的敌意与杀意。 它的存在仿佛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与毁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法抵挡的威势，令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萧墨观看了整个过程，抛开它身上的邪恶气息不谈，它真的很美，散发着一种独特而暴力的美感，仿佛一尊精雕细刻的黑暗雕像。 身形雄壮而优雅，覆盖着乌黑闪亮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宛如黑曜石般晶莹剔透，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冷酷的光芒。 狂风慢慢散去，只留下深邃的黑暗。 即使是在黑夜中，其他人目不可视物，但也感觉到前方传来沉重的呼吸和浓郁的恶意，好像有世间最顶级的掠食者匍匐在黑夜中，正欲扑杀世间猎物！ 第27章 搏杀 又是一道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可是转瞬间便被黑暗吞噬。 不过就是这短短一瞬也让众人看清了黑龙的模样。 古奥！森严！凶威赫赫！ 黑龙发出不符合体型的笑声，清风拖着黑龙庞大的身躯，围绕着大家在空中游荡。 浩浩荡荡的龙威迎面而来，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其他人连拔剑的勇气都丧失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纪凌霄拔出背上长剑，眼中迸发出极强的战意。 他的眼中流转着一道道神秘的符文，身躯如初生的骄阳一般，发出灿烂明亮的曦光。 云鹤真人手中凝聚起一团团云雾状的波纹，散发出强大的灵气波动，伸手轻轻推出。 细长的光柱直冲黑龙而去，驱散了途中的黑雾，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可是黑龙却不闪不避，任由这光柱击中。 充满浩荡灵力的光柱在接触到黑龙的瞬间便崩解溃散，它的鳞片依旧黝黑明亮。 一位炼神有成的仙道真人的手段竟无法对它造成威胁！ “又是这样。”张佑麟喃喃道。 “嘻嘻嘻，灵气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黑龙在半空中轻轻舞动。 千年的束缚与封印，今日受命而出，她似乎有些疯癫。 黑暗中潜藏已久的一剑刺出，如同黑夜中阴险的毒蛇一般，只为给敌人致命一击。 李乘风飘逸迅速的剑上符文闪耀，转瞬间便刺中了黑龙的腰腹。 可是，长剑仅仅刺进一厘米便再也难进，被鳞片和肌肉死死卡住。 李乘风面色一变，长剑被卡住，没有在第一时间拔出来，黑龙的长尾已经如同长鞭一般扫来。 以他的锻体水平，如果被布满黑鳞和倒刺的尾巴扫中，必然开膛破肚。 与此同时，已经冲到黑龙跟前，正欲一刀劈它头颅的纪凌霄不得不转身，长剑砍向长尾，保护李乘风。 两人都被长尾中含的沛然巨力击中倒飞而出，被云鹤真人轻飘飘接住，避免二次伤害。 狰狞的巨兽被微微的刺痛惊醒，它高昂起它那狰狞的龙首，巨大的口中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声波仿佛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四周的空气，激起一阵阵狂风，引得沙石飞舞。 还没等黑龙吼完，一道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拳头已经狠狠印在巨龙头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黑龙的怒吼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在这一拳的冲击下猛然向后飞去。 黑龙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巨大的力量使它的鳞片纷纷崩裂，鲜血如同雨点般洒落。 它在空中翻滚数圈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被巨大的力量砸出一个大坑。 萧墨落到地上，挥手一道炽热的火焰升空，驱散了浓郁的黑暗，照亮了此刻的战场。 刚才一直被轰鸣声震得心惊肉跳的周不凡等人终于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刚才狰狞凶恶的黑龙现在满头是血地倒在坑中，似乎有点懵，呆呆躺在那里。 尚白珑脚尖微动，似乎是想往前走，她原本清冷淡漠的神色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不安、担忧。 云鹤真人不动声色地拦在她的面前，他也早就发现她不正常了，开始是以为她有些害怕，但是现在越发觉得不对劲。 再想起传闻中尚白珑的来历，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站在众人和黑龙中间的萧墨，现在就怕萧墨发现尚白珑不对劲，顺手把她给处理了。 萧墨没心思关心尚白珑的异常，他现在正在认真和黑龙对峙。 面前这头不知道是不是妖魔的黑龙，比前一段时间杀掉的禹渊要硬多了。 他这一段时间完成了蜕凡，身体强度更上一台阶，要是禹渊的头早就被打爆了。 有点麻烦，萧墨心想，他目光冷漠，身影如青松一样挺拔，站在黑龙面前。 黑龙反应过来了，她混乱的脑袋被一拳打的清醒了许多。 她如同灯笼一般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墨，锋利的利齿间存在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不曾想，刚刚出世，就遇见了你这般人物。” 如此霸气桀骜的黑龙嘴中传来的竟是纤细的女声，是大概二十几岁的女子的声音。 “那太不巧了，你刚出世就要死掉。”萧墨面色不变。 黑龙一滞，便不再说话，血红的目光沉静中隐含着必杀之意。 它从坑中站直身子，修长的身躯微微弯曲，浩瀚无垠的力量在肌肉骨骼之中游走，锋利的爪子把地面抓出一个个裂缝。 云鹤真人面色怪异，问了问身旁的萧冰月：“你大哥向来如此凶的吗？连情报都不套就要杀人。” 萧冰月反驳道：“我大哥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还有它不是人，它是妖魔。” 云鹤真人不置可否，继续看向战场。 他们虽说被萧墨隔离战场，但是一旦萧墨不支，他们都将持剑参战，即使是战死当场也会阻止它上到地面去为祸人间。 萧墨与黑龙静静对峙，环境气氛越发沉重，压抑的令周不凡这些新人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一道微风吹过，萧墨眨了眨眼。 在眨眼那零点几秒间，黑龙已经跃至萧墨跟前，锋利的爪子朝着萧墨头颅抓去。 萧墨不退反进，占据体型优势，八极拳——顶心肘。 萧墨狠狠撞入黑龙胸口，手肘将空气压缩出一股股冲击波，如同山岳崩塌般撞上黑龙胸口。 坚硬的鳞片在此刻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摧枯拉朽破碎，黑龙身体不自然扭曲，血雨洒落。 可这也在黑龙算计之中，它修长的身躯已经如同巨蟒一般把萧墨缠绕。 它收缩身躯欲把萧墨束缚在原地，同时它张开血盆大口，从天而降。 萧墨浑身上下的气血突然爆发，身躯上如同刀刻般的肌肉像山脊一样耸立。 霸王硬折缰！ 萧墨伸出雄壮的臂膀与巨龙角力，把它的头颅打向一旁，脚尖一点欲脱离束缚。 黑龙自然不会让萧墨如愿，在萧墨逃跑的路径上，后爪猛然一蹬。 萧墨便如同炮弹一样倒飞而出，狠狠撞在了大门上。 大门微光闪烁，没有半点损伤，萧墨反而被这股撞击之力震的浑身一麻。 萧墨站了起来，目光十分冰冷，他生气了。 他生气的并不是被黑龙算计并受伤，而是生气于他的大意与傲慢。 黑龙并不是一个平凡的对手，它有着惊人的战斗智慧与最强大的身躯，理应认真对待。 但是他却一开始就把它当成一头普通的野兽，失了先机。 长期的无敌和最近的进步让他有些懈怠了，实在是不该。 果然，击败自己的不是强大的对手与无知，而是傲慢。 萧墨目光再次冷静下去，随手把身上破烂的衣衫扯去。 浑身气血如同狼烟一般滚滚而起，力量在身躯间游走，萧墨同样肌肉狰狞如同恶鬼。 来吧，第二轮即将开始！ 第28章 制服与再变 对待这样庞大的对手，太极并不适用，所以萧墨选择了更为霸道的八极拳。 萧墨首先出击，脚下猛然发力，地面瞬间裂开，他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向黑龙。 一拳挥出，带着雷霆之势，直击龙腹。 拳头与鳞片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黑龙的鳞片被这一拳击碎，露出下面的血肉。 黑龙的巨爪又从角落中探出在萧墨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感到胸前传来剧痛，萧墨没有在意，纵身一跃跳到黑龙头上，双拳如雨点般落在黑龙的头部。每一拳都精准有力，直击要害。拳拳到肉的打击声回荡在坑洞中。 黑龙痛吼一声，巨大的龙爪横扫过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萧墨迅速后退，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龙爪在他面前划过，带起一阵狂风，将周围的砂石抛向空中。 萧墨没有丝毫停顿，反手一掌劈向龙尾。掌风如刀，狠狠劈在龙尾上。 龙尾剧烈抖动，鳞片飞溅，鲜血喷洒。 一人一龙在坑洞下面生死搏杀，时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从未与龙形生物交过手，萧墨一开始占据下风吃了一些亏，可是很快，萧墨硬是拖着黑龙进入他的节奏。 他们都仿佛是最伟大的武艺宗师，一招一式都暴力与艺术共存，堪称羚羊挂角巧夺天工。 可惜旁观者只有一些修仙的昆仑弟子，他们并不清楚交手的两位是何等的武学天才。 他们只能看出两位强大的肉体搏杀，嘴里发出阵阵文盲的感慨。 “这是个人？”李乘风摸着下巴问道。 “你们说我们练武的话，能不能也练成这样？”朱见青也问道。 云鹤真人也有些困惑，说道：“我曾游历天下，见识过许多江湖高手，也没见谁这么能打。” “我大哥最厉害！”萧冰月点评道。 周不凡等人点头表示赞同。 萧墨打的很过瘾，这条龙很抗揍，他现在每天自己锻炼武艺进步很慢，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很难得。 但是黑龙却不这么想，她再一次把萧墨甩开，晃了晃有些肿胀的头颅。 “要不是天地有变，你不过一合之敌！” 萧墨懒得和她打嘴炮，再次提拳上前，气血滚滚，踏碎沿途道路。 黑龙仰天怒吼，庞大的身躯意外的轻盈，一跃到半空中。 黑龙翩然起舞，动作优雅如风，龙鳞在火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巨大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古典的韵律和庄严的美感。 随着舞姿的展开，周围的空气逐渐凝结，仿佛时间都被这舞蹈所束缚。 黑龙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尾巴如丝带般舞动，带起阵阵狂风，一股莫名的气势随着黑龙的动作开始凝聚。 风中夹杂着细小的龙鳞碎片，闪烁着冷光，仿佛无数利刃在空中飞舞。 黑龙仰天长啸，声音如同天籁般悠扬，但其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龙吟震动天地，连空气都在这声音中颤抖。 萧墨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黑龙独具美感的曼妙舞姿，他忽然想到如果把踏夜换成一条黑龙，似乎也挺不错的。 云鹤真人面色一变，说道：“入道级别的力量波动！” 说罢，正欲上前帮助萧墨抵挡，但是却看见萧墨的手势让他靠后。 还有底牌吗？云鹤真人有些惊愕，这还是个人吗，他这五十年修道修到狗身上了吗？ 凌霄他们自然知道萧墨也有不俗的修为，所以没有着急上前。 萧墨双脚稳稳扎在地面上，身体如同一座屹立的山峰，双手缓缓抬起，姿态如行云流水。他深吸一口气，气息沉入丹田，体内真气流转，浑身肌肉在细微的颤动中积蓄力量。 他双手合于胸前，指尖微微触碰，形成一个圆环。 瞬间，体内的真气通过经络汇聚到掌心，仿佛汇集成一团炽热的能量球。 萧墨的眼神如电，凝视着前方，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忽然，萧墨低喝一声，双手向前推出，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太极的劲力在瞬间爆发，如同一波无形的巨浪，轰然向前席卷而去。空气中仿佛发出一声闷响， 地面上的尘土被卷起，形成一个旋转的尘环。 这一招不仅仅是力量的体现，更是对太极两仪道则的运用。 太极的圆融与绵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波动的劲力以螺旋的形式向前推进，带着无尽的韵律和节奏，将前方的一切尽数吞没。 与此同时，黑龙的舞蹈也已经接近尾声，同样神秘的韵律弥漫在空间中，引发空间产生一阵阵波动。 她张开了嘴，漆黑的吐息从她的嘴中喷出，凝结着复杂的道韵，沿途空间如同玻璃一般破碎，发出极其刺耳的嗡鸣。 一瞬间，一黑一白两道波在空中相聚，碰撞出刺眼的白光。 下一瞬，强烈的轰鸣传来，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空间，震的墙壁滚落大大小小的石块。 尘土弥漫开来，遮蔽了战场，场中陷入一阵沉默。 观战者探头看去，想知道结果如何。 不一会迷雾散去，萧墨的身影率先出现，依旧挺立。 黑龙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还有深红色的血液不断地从她嘴里溢出，她的身影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赢了！周不凡等人心中有些雀跃，看着场中的背影敬畏如神。 黑龙费力抬起头颅看向萧墨，咧嘴笑道： “这天下史诗如故，英雄永远能够击败我这样的妖魔。” 她的声音中没有癫狂，没有不甘，没有恨意。 如果非要说声音中有什么情感，那就是释怀。 她费劲爬了起来，修长美丽的身体遍布深痕，鳞片几乎尽皆破碎，痛苦不弱于扒皮抽筋。 “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幸运。”她把目光移向萧墨身后的众人，说道，“我们输了，我们变成了恶魔开启新的轮回。” 萧墨看到，她那血红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悯。 “对不起啊，为了我的族人。” 黑雾再一次笼罩她的身躯，她的身躯在雾中崩解，那股道韵竟再一次出现。 她轻轻摇摆龙尾，空间如同海水一般出现阵阵波纹。 萧墨面色一变，那头龙竟然在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背后。 锋利如同剑刃一般的尾巴朝着人群中砸去，她竟敢对其他人出手！ 连萧墨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站在原地已经放松的其他人了。 当巨尾砸来，云鹤真人甚至能看到尾巴上闪烁着寒芒的倒刺。 他只来得及拔出袖中短剑，和同样勉强反应过来的纪凌霄等人持剑抵挡。 以众人的锻体水平，必将损失惨重，这样想着，云鹤真人眼中出现血丝。 可是却有一人提前站了出来，挡在众人面前，是尚白珑！ 她没有持长剑，而是独身站在众人身前。 她一袭雪白长裙，裙摆轻盈如雾，随风飘扬，漆黑如瀑的乌黑长发在黑龙巨尾下飞扬。 她如同秋水一般的美眸中点缀着一丝忧愁，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黑龙血红的眼睛，完全忽略即将把她切成两半的摆尾，清冷又出尘。 云鹤真人大惊，调动全身的力量往前冲去，想把她护在身后，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第29章 秘境与真相 摆尾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一样杀掉这绝世美人。 当黑龙凶狠且孤注一掷的眼睛扫来，意外看见尚白珑的秋水般悲伤的的眼眸时。 她如遭雷击。 她的尾巴调转方向刺向旁边的墙壁，如同切豆腐一样留下一道深深地沟壑。 她呆呆盯着尚白珑的面庞。 如同灯笼一般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硕大的泪水，她狰狞的面庞上夹杂着悲伤与欣喜。 但是她猛然一滞，往后退去。 萧墨已经赶来，双臂抱着她的龙尾往后扯去。 黑龙眼中流出一丝焦急，就算萧墨不杀她，黑雾也已经快要把她侵蚀殆尽了。 她张开巨爪把尚白珑轻轻握住，然后身影一摆。 空间波动再次荡漾而开，她刹那间便出现在门口。 黑龙轻轻一跃，身影便带着尚白珑消失在门上。 萧墨还在抓着巨龙的尾巴用力扯，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黑龙带入门内。 战场瞬间归于寂静。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着实惊呆了周不凡这些新人，他们现在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差点就死了。 “大哥！尚师姐！”萧冰月飞快的跑到门口拍打着大门。 大门微光依旧，仿佛亘古不变。 云鹤真人紧锁着眉头，研究着门上符文。 张佑麟轻声安慰萧冰月，说道：“萧师妹不要担心，妖魔将死，萧兄武运昌隆，必然可以顺利把尚师姐安全带回。” “佑麟，此地交于你们，你们先在这里守一个时辰，如果他们没有出来的话，安排人轮班值守。” 云鹤真人继续说道： “我需要先回仙门，把这件事汇报给宗主，青州竟出现如此强大的怪物，不知其他各地如何呢？” 见张佑麟等人点头称是，云鹤真人沿着墙壁跃出大坑，随着一声鹤唳消失在天际。 与此同时，门内空间。 这里一片死寂与白茫茫，寂静的令人发疯。 来到这个空间，黑雾对黑龙的侵蚀暂时停止了。 萧墨松开奄奄一息的黑龙，与她和尚白珑保持一定的距离，静观其变。 黑龙没有关心萧墨，她硕大的竖瞳紧紧盯着白衣飘飘、仙气出尘的尚白珑。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 尚白珑伸手紧紧抓住黑龙的巨爪，完全不顾锋利的鳞片把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割出伤口。 她美丽晶莹的眼眸早已盈满泪水，心疼地抚摸着黑龙的伤口，说道： “姐姐，是我，我没有死。” 黑龙抬起残破的躯体仰头嘶吼，吼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欣喜与疯狂。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狰狞的面庞流下，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穿透万古岁月的哀伤。 千百年的折磨与痛苦，在接近疯狂的边缘，却意外得知世间仍有希望留存。 对她来说，生比死更折磨，但是背负着种族的希望，她不敢死。 纯洁的种子还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萧墨闻言，皱着眉头，开口打断： “我希望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否则我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去的。” 黑龙轻轻松开尚白珑，温柔的打量着她，随后看向萧墨，开口道： “小白当时还很小，知道的事情不多，我来说吧。” “对你们世界造成的破坏我们十分抱歉，但是其实我们也是受害者。” 黑龙脸上浮现出恨意，这恨意从古至今从不消退，反而在时间的积累下越发深刻刺骨。 “我们是真龙！另一个世界最伟大的种族，我们掌握着至尊至贵的伟力，我们生而不凡！” “可是有一日，一个浑身闪耀着金光男人从宇宙深处降临。” “他强大的难以理喻！” “他奴役了所有龙族，给我们所有人种下了黑暗的种子，令我们变得暴躁嗜杀！” 黑龙愤怒地摆尾，尚白珑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安抚黑龙，黑龙平静下来，继续说道： “他囚禁了所有新生和老年龙族。” “他笑着对我们说，如果我们能够代替他去征伐另一个世界的话，他将考虑我们的成果决定要不要放了我们。” “所有的青年龙族出动，奔赴你们的世界。” “我们在一千年多前抵达这里，可是你们这个世界也非常不凡，只比我们弱一筹。” “于是我们掀起了长达数年大战，打的天地破碎，流血漂橹。” “我们根据他的命令，杀光了这个世界所有强大的修行者。” “我们也并不好受，战死很多同伴。” “我惊讶地发现，那混蛋种下的种子会随着杀戮生根发芽，我的很多同伴已经被黑暗侵蚀了理智。” “当时因为有大哥的刻意保护，我并没有杀很多人，我还残余了理智，可是大哥已经深陷黑暗了。” 黑龙目光平静，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之后，她发现原本的痛苦似乎不再让她暴躁狂怒，而是麻木与平静。 萧墨微微沉默，她们的遭遇固然令他同情，可是他们造成的杀孽同样不可饶恕。 黑龙的语气越发平静，可是萧墨却感觉到背后的沉重的痛苦与恨意。 “我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返回家乡，准备救回族人。” “可是他骗了我们。” “我们在家中看到龙尸遍地。” “他依旧笑意盈盈的迎接着我们，手里还捧着一碗由幼龙熬煮的粥。” 尚白珑已经泪流满面，把脸埋到黑龙身体上。 “我们愤怒地冲了上去。” “却被他一手抹杀大半。” “他使用黑暗种子控制我们的身躯，替他拉车，当牛做马。” “他也命令一部分龙族再次返回这个星球，替他看守各地布置的大门。” “他下达指令让我们千年后再次掀起杀戮，他将根据我们的成果考虑释放部分族人。” 萧墨不禁问道：“你们还相信他？” “不相信，但是不得不信，相信了还有一部分龙能活下来，不相信全都要死。” “这一千年里面我没有沉睡，我承受着孤独与死寂，我打造了这样一个空间，可以压制黑暗对我的侵蚀。” “哥哥想让我好好地活下去。” 听完她的话，萧墨终于了解到千年前的灾难的部分真相了。 “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办法把小白送出来的。” 黑龙眼睛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释怀。 “小白虽然失去了龙身，可是同样没有被黑暗侵蚀，我死而无憾了。” 尚白珑轻轻擦了擦白皙脸庞上面的眼泪，轻轻说道：“姐姐，哥哥死了。” 黑龙有些恍惚，轻轻说道：“哥哥死了.......” 尚白珑说道：“哥哥屠杀了整个村子的凡人，我当时也对哥哥出手了” 尚白珑被送走时只有破碎微弱的记忆，她现在才终于想起那夜狰狞可怖的怪物是谁了。 黑龙回想起幼年温柔可亲的大哥，安慰尚白珑道：“不要自责，其实哥哥早就死了，一直活着的是被黑暗和仇恨驱使着的尸体。” 萧墨举手打断，问道：“尚道友是说，那夜打死的怪物是你们的哥哥？” 尚白珑目光复杂看着他，慢慢点头。 第30章 死亡与希望 黑龙不傻，她能猜到到底是谁才能杀死禹渊，但是她没有能力复仇而且她也不想复仇。 尚白珑的出现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所有的仇恨。 “你们不用如此苦大仇深地看着我。”萧墨说道。 “尚白珑我可以饶她一命，但是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你身上的黑暗种子太过危险。”萧墨对着黑龙说道。 “不用你动手，我命不久矣了，苦撑这么久，我已经快要被侵蚀了。” 黑龙长满冰冷鳞片的面庞上竟然出现一丝温和的笑意。 “与其堕入黑暗，不如最后帮助小白一把。” 说罢，她张开大嘴，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跌入尚白珑手中。 珠子中央一条袖珍的金黄小龙蜷缩着身子，散发着尊贵的气息。 吐出珠子之后，黑龙眼睛瞬间黯淡了许多，她轻轻对尚白珑说道：“这是我凝聚出的一枚龙珠，可以帮助你强化身躯，以人身掌握真龙法。” 她猛然咳出鲜血，断断续续说道：“以后......以后就忘记自己是条龙吧。” 尚白珑有些慌乱，她急忙把龙珠还给黑龙，喊道：“不行，姐姐你不能死，你快收回去，我不要！” “敌人未来可能会从这道门中降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黑龙温柔地看着她，硕大的头颅轻轻顶着尚白珑如同初雪般白皙的额头。 龙珠迅速融化在她的手中，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体内爬出，沿着娇嫩窈窕的身躯攀爬，很快一道金黄的大茧把她包裹起来。 黑龙无力地趴在地上，眼睛渐渐黯淡，她累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眼睛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往她额头上按去。 她没有反抗，萧墨想要什么就拿去吧。 萧墨伸手抚摸黑龙的额头，没有大打出手的时候，光滑温润的黑鳞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一条虚幻的小黑龙从龙尸中钻出，钻入萧墨的身体中，停留在原本的紫龙旁边。 收走黑龙的龙魂之后，萧墨突然想到他还曾经在风波石中取走不少的风灵性。 眼见尚白珑还在金黄大茧中不知道蜕变多久，萧墨盘腿坐在地上，内视己身。 一道青色的微风如同山间的精灵一样，在他体内轻轻跳跃。 他有很多的选择，他可以选择用这团灵性再次蜕变身躯，也可以利用它推演出一门身法便于战斗。 但是萧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传统的炼神是想要凝聚一个镇神之物，可以是物品，可以是人，可以是概念。 但是他有着摄取生灵物品灵性的独特天赋，所以他更倾向于配合自己的天赋踏出独特的一步。 他想要演化出生生不息的造化世界！ 天地间岂有一成不变的事物？连大道都可变，还有什么不能变？ 所以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只有一个不断变化革新的世界才可永镇脑海深处。 萧墨看着尚白珑形成的茧，盘腿沉思。 正如毛虫可蜕变成蝶一般，他需要想办法让他想要塑造的世界自己动起来，然后自己去适应未来的道路。 大风可以吹起一张纸，却无法吹起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天地生两仪，他的镇神世界将以旋转中的太极为基础，填充五行等诸多元素，此乃生生不息，造化之基！ 萧墨暂定了下面的方向，就是想办法收取各式各样的灵性，成就他自己的道路。 可能这本身也是天注定的，他的天赋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 迷雾散去，道途确定之后，当浮一大白，萧墨心中略微欣喜，站起身子。 他慢慢走到尚白珑形成的茧处，眼中阴阳二气弥漫，锐利的目光欲看穿茧化的本源。 他透过茧看到了尚白珑的面容，她紧闭着眼睛，她的面容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她的鼻梁高挺而秀美，整张脸透出一种冷艳与高贵的气质，宛如天上的仙子，让人望而生敬，却又忍不住被她的美所吸引。 萧墨想要看到丝线的来源，眼神微微下移，他面色一滞。 他看到了尚白珑精致宛若玉石的锁骨与纤细柔美的肩膀，他看到了......好大.........好白 萧墨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盘坐在地上。 纯白空间中不知道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茧内的尚白珑睫毛微微颤动。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她不再是被昆仑宗主从遗迹中抱回来的弃婴，而是另一个世界的龙族小公主。 她天生众星捧月，享受着整个世界的美好与荣誉，她也有着爱她的哥哥姐姐父亲母亲。 她生而强大，有着傲人美丽的龙躯，有着无数的龙族青年争着向她献礼，可是她并不在意。 她的梦想是走遍宇宙，挥洒龙族荣光至宇宙每个角落............ 江风吹过葱茏的春野，在一片明媚的春光中，她从梦中醒来。 她精神有些恍惚，天翻地覆的躯体与力量并不能弥补她精神的空虚。 她明白了一切只是梦，她又变回那个从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的尚白珑了，仇恨埋于心底，冰冷重新变成她的保护色。 金黄色的茧渐渐散去，她率先看到了那个赤裸着臂膀背对着她的青年，肌肉如同刀刻般锋利。 她俏脸一变，纯白的雾气从体内弥漫开来，化为与原本一模一样的衣衫，遮住春光无限的娇躯。 萧墨并没有转身，直接问道：“尚道友可有办法离开这里？” “有的。”她开口回应。 “那我们走吧，想来真人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尚白珑微微点头，消化了龙珠之后她已经能够掌握这片空间了。 她轻轻挥手，一道门出现。 萧墨干脆利落的站起，从门内跨出。 尚白珑感觉萧墨似乎有点不敢看她，又摇了摇头抛去这个错觉。 她走到姐姐的尸体面前，她的双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辰，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她轻轻的抚摸巨大的龙尸。 旋即坚定眼神，转身跨出那道门。 只留下一个死寂的尸体，狰狞的骨面上带着祥和的微笑，似乎与这片空间长存。 尚白珑出来的时候，外面除了萧墨在不停安慰萧冰月外，只有张佑麟一个人还等在原地。 张佑麟看着天翻地覆、越发美丽冰冷的尚白珑，微微一笑，说道：“尚师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 几人沿着云鹤真人留下的藤蔓抵达地面，天已经黑了。 月色如此的凄清明亮，把道路照的宛若白昼。 坑洞旁边已经有官兵开始驻扎了，接下来这里将严加看管。 四人骑上骏马，回归青州府。 第31章 传授武道 第二天一早，萧墨便写了两封信。 一封发往昆仑交给云鹤真人，其中隐瞒了尚白珑的身份，只包含了龙族入侵的事实，想要抵挡再次入侵，必然需要借助仙门的力量。 另一封信包含了全部的真相，他留在书房的一个隐蔽的角落，等待着晔明前来拿取。 萧墨在第二封信中做了一些交代。 第一，多扩展外围人员作为情报网，接下来全力搜寻整个青州乃至齐国的异常动静。 第二，收缩值得信任的核心人员，搜罗各个属性的天材地宝，他需要用到。 第三，派几个身手好的属下，监控尚白珑的动静，他暂时并不放心她。 命人取走递给云鹤真人的书信后，萧墨换了一身武服，走出书房。 他路过庭院中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姜瑶等人。 谢如萱和柳素影正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小心地刺绣，而姜瑶正坐在她们两人旁边陪她们说话解闷，清风微微拂动着柔美的刺绣，尽显岁月静好之美。 姜瑶今天依旧身着一袭艳丽的红裙，裙摆轻盈地随风舞动，宛若火焰般绚烂。 红裙紧贴着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前凸后翘，尽显妖娆之美。 她的肌肤白皙如雪，与红裙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娇嫩欲滴。 萧墨走上前，拱手道：“母亲，郡主。” 看到萧墨过来，柳素影与谢如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柳素影说道：“墨儿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没有的话要不在这里陪母亲聊聊天？” 萧墨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说道：“抱歉母亲，我答应了仙盟今日去传习武道，今日没法陪伴母亲左右，明天我定会陪伴母亲。” 谢如萱遗憾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墨儿你快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萧墨依次朝两位母亲和姜瑶拱手告退，姜瑶回以灿烂的微笑。 柳素影拉着姜瑶娇嫩的小手，轻声说道：“瑶瑶明天是否有空也来陪陪我们呢？” 姜瑶如樱桃般红润的红唇微张，她似乎猜到了两位前辈想干什么了，即使是骄傲如她，在这种事情上也有些害羞，她脸蛋微红，说道：“有的。” 谢如萱与柳素影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对姜瑶她们再满意不过了。 ............................ 今日的仙盟府内热闹非凡。 仙盟目前的人员组成很简单。 首先是由十几位仙师组成的管理人员，管理人员流动、资源分配、仙法传授、缉拿妖物等事务。 其下是数十上百个在青州府招募的有潜力的弟子。 弟子分多级，最高的是周不凡等天赋卓绝的甲等，然后根据天赋高低和属性分乙、丙等，各等级之间亦可分为阵法、炼药等不同班级。 大体组织架构就是这样，但是因为人手所限，张佑麟等人目前定下的策略是统一培养，后根据天赋和爱好分流，前人带后人，形成良性的循环。 今天，弟子们在张佑麟和李乘风的带领下，五心向天，安静端坐在院中极大的空地上。 在学习任何事情之前，都应该先学会静心凝神，通过冥想来降服心猿意马。 萧墨依旧从侧门进去，张佑麟告诉他，他只需要今天过来教授两个时辰即可，他需要先去找一个地方等张佑麟。 推开朴素的竹门，萧墨迈步进去，这处院子是萧冰月他们论道办公的地方。 还没抵达，萧墨就听到一道令人不适的喧哗传来。 这里向来都是安静的，即使是有声音，也是众人论道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今日何来如此喧哗？ 穿过一处竹林，便抵达了道场。 道场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精致的蒲扇椅，一位华贵公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 他身着一袭绣满金丝银线的锦缎长袍，胸前一块璀璨的玉佩反射着阳光，显示出他不凡的家世。 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珠宝的冠帽，显得贵气逼人。 在他的两旁，两个侍从恭敬地伺候着。 左边的侍从双手高举一把华丽的锦伞，为公子遮挡阳光，细密的伞面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彰显出不凡的工艺。 右边的侍从手持一把扇子，轻轻地为公子扇风，扇面上绘有山水画，随着扇动仿佛画中景致也在流动。 华贵的公子一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边大声嚷嚷指指点点。 他现在正朝着朱见青喊道：“公子我曾经也是修过仙的，以前那白眉老头可是说我天赋不同凡响，但是我嫌一直坐着太过无聊就不修了。” “小道士，我看你和我有缘，咱俩结拜兄弟，我分你一半资源好不好？” 朱见青俊秀的小脸微微抽搐，捂着耳朵扭头不看他。 这华贵公子也不在意，扭头看向刚刚进门的萧墨，喊道：“咱俩结拜兄弟，我给你修行资源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萧墨客气回答道。 然后萧墨就找了朱见青旁边一处蒲扇坐了下来。 华贵公子撇撇嘴，说道：“无趣，哼。” 随后他便开始给侍从讲自己曾经的光辉事迹，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纵横青楼无人可敌等等。 侍卫配合地惊呼，引的他哈哈大笑，从怀里不断掏出银子赏赐给侍从。 朱见青凑过来，悄悄对着萧墨说：“他是当今兵部尚书的二儿子，夏侯雨，他是朝廷派下来监督我们的，说是要指导我们工作。” 朱见青撇撇嘴，这人的大嗓门吵得他脑仁疼，还指导工作，不耽误工作就不错了。 萧墨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和他无关，他用劲气封住耳朵，闭目养神，他现在要等张佑麟过来。 不一会，张佑麟还没来，尚白珑先来了，清冷美少女的出现仿佛给竹林里增添了一缕明媚的光。 夏侯雨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在京城也没见过如此绝色的少女，他赶忙站起来，扔下手中的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像模像样地背着手踱步到尚白珑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的问道：“在下夏侯雨，家父当朝兵部尚书，不知姑娘..........” 还没等他说完，尚白珑就简单利落地打断他：“滚。” “哎，好嘞！” 夏侯雨果断灰溜溜让开去路。 他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对付这样的清冷美少女，万万不可心急，要先摸透她的喜好再做打算。 第32章 何为武道 朱见青看见夏侯雨吃瘪，不禁捂嘴笑出了声音，说道：“还得是尚师姐出马。” 夏侯雨听见有人嘲笑他，不以为耻，反而习以为常。 在他看来，追女孩就得有不要脸的觉悟，拉不下脸的话，难道还指望人家女孩拉下脸来倒追不成？ 还没等她从尚白珑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他眼见又一个如同春光般明媚的黄裙少女走了过来。 少女的身躯如春柳一般轻柔，白皙娇嫩的耳垂上珍珠耳环轻轻摇动，散发无尽的青春气息。 夏侯雨眼睛又刷一下亮了起来，再次装模作样走了过去。 朱见青正在笑着，抬头看见这一幕，心头一跳，暗道完了。 他扭头看去，果然萧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下夏侯雨，家父当朝兵部尚书，不知姑娘芳名？” 夏侯雨笑着朝萧冰月打招呼，越是靠近越觉得她的美好。 忽然他眼前一黑，一道黑袍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漆黑的阴影笼罩下来，吓了夏侯雨一跳。 “她叫萧冰月。” 他定睛看去，刚才见过的身穿黑衣的挺拔俊朗男子站在他的面前，萧冰月躲在他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哎，你又是谁，我在跟这位美丽的姑娘讲话，没有和你讲话。” 夏侯雨不满地看着萧墨。 “我叫萧墨，她的哥哥。” 夏侯雨脸上的不满顿时如同春雪一般消融，带着几分谄媚。 “嗨！你看这巧了不是，我与萧墨兄弟一见如故。” 他话音一转，说道：“冰月妹子可有时间出去一起逛逛？我很有钱的。” 萧墨眼神变得有些冷漠，说道：“不用了，她没空。” 于是萧墨便拉着萧冰月在一旁坐下。 如果夏侯雨再纠缠，萧墨会打断他的腿扔到兵部尚书门口。 好在夏侯雨并没有纠缠，而是一个人有点沮丧地回到了他的座椅上，享受着侍从的服务。 他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无往不利的手段不管用了？ 不行，他再次振作起来，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能就这么放弃，就这样放弃的话回去不知多少人要笑话自己呢。 暂且不管这跳梁小丑，他不值得占用萧墨太多精力，暗处保护他的那个高手也不过萧墨一合之敌。 现在要紧的事情是传授完武艺，带着萧冰月回家陪伴母亲大人。 不大会，张佑麟和李乘风完成带领众人打坐冥想的任务，走到竹林里面。 张佑麟先是朝着夏侯雨拱手问好，态度无可挑剔。 夏侯雨无所谓的摆摆手，他对张佑麟没什么兴趣。 张佑麟走到萧墨旁边，低声道：“萧兄，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开始今天的授业。” 萧墨睁开眼睛，开口道：“那就走吧。” 萧墨站起身，萧冰月贴心地整理萧墨的衣衫。 等萧冰月整理完满意一笑，萧墨往主院中走去，萧冰月赶紧跟上。 张佑麟也赶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院中打坐调息的几人也都站起身子，往主院中走去，他们早就听说萧墨今天要传授武道，他们也欲一观。 看到大家乃至尚白珑也站起身子，夏侯雨也急忙站起来，拉住路过的朱见青问道：“哎，你们怎么都走了？这是要去干什么？” 朱见青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萧墨大哥要去传授武道，我们去旁听。” 说罢，便拍开夏侯雨的手，然后跑了出去。 夏侯雨惊喜地喊道：“我也会武道啊，你们..........” 但是却发现没人搭理自己，他生气地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那萧墨是否有三头六臂，等自己凭借武道打败了他，是不是就能得到他们这些高傲修行者的关注了？ 院中。 坐在最后面的王书玉刚刚跟着完成了今天的打坐，他揉了揉酸疼的屁股。 他被评为丙等天赋，只能坐在角落里面打坐修行，这里是聚灵阵灵气最稀薄的地方。 他略带艳羡的看向最前面正在和李乘风聊天的周不凡等人，那是一个和他不同的圈子。 无论是在书院还是在这里，人总是被分为三六九等的，人终将只能待在属于自己的圈子。 不同的是，在书院，他能和最优秀的同门待在一起；而在这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天赋平平的小透明罢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 就在这时，王书玉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他看到最前面的周不凡等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突然兴奋起来了。 随后他就看到大门处陆续走出一些人影。 那些都是他平常难得一见的师兄们，听说他们一向在后院潜修，不过他们今天怎么都过来了？ 于是他看到了师兄中间，如同众星捧月般的萧墨。 王书玉一惊，他自然也听过萧文谦大哥的威名。 他也兴奋了起来，难道今天萧墨要来传授知识吗？ 他看到朱见青师兄等人陆续坐到旁边的蒲扇上，安静地等待着。 然后张佑麟开口道：“大家好，我们邀请到萧家萧墨担任仙盟的武道团练，负责教大家武道。” 人群一阵骚乱，大家都听说过青州府萧家萧墨，尤其是前一阵还配合各位师兄斩杀妖魔，更是如雷贯耳。 这时夏侯雨也溜了进来，悄悄找了个离尚白珑稍微近一点的蒲扇坐下，然后嘿嘿一笑，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武道修为了。 张佑麟介绍完便同样找了一个蒲扇坐下，接下来是萧墨的时间。 萧墨迈步站到众人面前，看向众人亮晶晶的眼神，眼中带着憧憬和清澈，他温和一笑。 “大家好，我是萧墨，我将传授大家武道。” “除了一些家境优渥的弟子之外，相信大部分人是没有武道的概念的。” 萧墨去命人搬来了几块大石头，等待的时候，萧墨继续说道： “我一向不认同单单传授武学，而更看重传道。” “只不过当世只有寥寥几人能够传播武道的种子，能做到的无疑为当世武道宗师。” “武道的核心在于心与技的结合。心者，乃心境、意志，是内在的修炼；技者，乃技巧、功夫，是外在的锤炼。唯有心技合一，才能达到武道的最高境界。” “修炼武道，首先要修心，要有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勇气。心如止水，方能应对万变；心如烈火，方能爆发无穷力量。” 萧墨背着双手，看着台下诸位迷茫的眼神，不禁摇头轻笑，他想起了当时教晔明等人时，他们同样迷茫的眼神。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先给大家演示一下武道的力量，以便大家理解。” 说到要演示，大家立马就精神了，双眼发光地看着萧墨。 “周不凡。” “到！” 听到萧墨叫他，周不凡兴奋地站起来。 萧墨起身让开，露出背后三块半人大的大青石。 萧墨指着第一块青石，说道：“不受伤的前提下，全力打碎它。” 周不凡咽了一口唾沫，他天生亲和土灵气，这几天身体强度有了不小的提升，可是也不敢说能打碎一块青石。 他硬着头皮，大喝一声，一拳轰向青石。 青石纹丝不动，周不凡尴尬地挠了挠头。 夏侯雨在旁边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萧墨拍了拍周不凡的肩膀，让他坐回去。 第33章 岂不闻武之极 萧墨安慰道：“这很正常，不用在意。” 等到周不凡坐回去，萧墨继续说道：“大家看到了，周不凡没能打碎这块青石。” “甚至现在就坐在旁边的各位昆仑的真传弟子们，如果不动用灵气，也没有几位能打碎这样一块青石。” 纪凌霄等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萧墨说得没错。 “坚持修仙能够让大家走到很高的顶点，可是修仙并不是以提升战力作为最高目的。” 萧墨语气有些坚硬，继续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尽可能提高大家战力，快速形成能稳住局势的战斗组织，震慑蠢蠢欲动的妖魔。” “所以，杀戮是武道的第一目的！一招一式尽在杀伐。” “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 萧墨的话语仿佛伴随着金戈铁马而来，杀气澎湃飞扬，萧墨的话语背后有着无尽妖魔的哀嚎。 王书玉激动地握着拳头，对极对极！这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尚白珑复杂地看向萧墨。 萧墨收回不经意释放的杀气，继续说道： “刚才周不凡击打青石，大概用了一百五十斤的力道。”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全力出手，也能打出这样的力量。” 萧墨转身面对大青石，黑底金边武服飘扬，背影似长枪般刺破天穹。 “接下来我同样用一百五十斤，看好了。” 萧墨轻飘飘一拳凿向第一块大青石，随着一声轰鸣，萧墨收回拳头。 众人抬头看去，大青石上已经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哇！”众人发出阵阵惊叹。 同样力道的一拳，周不凡没有对青石产生任何威胁，而萧墨却在青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夏侯雨撇撇嘴，说道：“切，也就那样吧。” 然后他探头轻轻跟尚白珑炫耀道：“其实我也能做到这样。” 眼见尚白珑不搭理他，他又扭头去找朱见青，说：“嘿！我也能做到。” 朱见青敷衍道：“哇，那你好厉害好厉害。” 夏侯雨闻言，心中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咧嘴嘿嘿直笑。 萧墨缓缓说道：“此为力之极，一拳一掌，把力道的破坏力发挥到极致，便可留一拳印。” 说罢，萧墨便站到了第二块青石面前。 台下弟子瞪大了眼睛，难道刚才还不是终点？ 夏侯雨也不再嘿嘿笑了，坐直身子，看向中央的萧墨。 “这一拳同样是一百五十斤。” 萧墨一脚踏前，稳如磐石，身体如大弓般绷紧。 拳头击中青石的瞬间，青石剧烈震动，几乎在同一时间，石面碎裂，拳印处炸开无数碎块，飞溅四散。 “此为劲之极，强调内劲的运用和力量的精准控制。在这一阶段，武者不仅要有强大的体能，还要学会提炼内劲将内劲贯穿于拳头之中，达成更强的破坏力。” 周不凡等人咽了一口唾沫，这是人能做到的？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萧墨轻轻移动脚步站到第三块大青石面前。 “这一拳同样是一百五十斤。” 萧墨静立于青石前，心如止水，周围的一切仿佛消失无踪。 随着拳势的发动，他的心意与拳力完全合一。 一拳击出，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拳头与青石接触的刹那，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随即，青石在强大的力量下化为无数细密的粉末，在空中飞扬，如尘埃般消散。 没有震撼人心的轰鸣，没有花里花哨的场景，石头如同被无上的伟力抽去了脊柱一样，变成粉末消碎于天地之间。 可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幕，才给了众人无尽的震撼。 平平淡淡的黑衣男人与阳光下飞扬的尘土交映，成为了众人记忆中难以抹去的一幕。 “此为道之极，是心意与力量的完美统一，一拳之力能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夏侯雨咽了一口唾沫，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大青石，果断放弃萧冰月这个目标。 如果萧墨打第一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上也行，那打第二拳的时候，他就要考虑自己能不能在萧墨拳头下保持尸体完整。 等到第三拳落下，萧墨就是他夏侯雨永远最敬爱的大哥，他怎么可能和大哥动手呢？ 纪凌霄等人眼中也布满了惊骇，在萧墨手中武道竟如此恐怖。 相比于狂暴血腥的生死搏杀，这样平平淡淡的伟力才能更给修道者震撼。 场下人神情各异，相同的是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激情和狂热。 萧墨轻轻笑了笑，接下来再讲什么就好讲了。 “接下来，我将要传授是威猛无双的八极拳。” 可能正是因为有着仙道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武道理念比较落后。 这个世界没有八极拳，所以萧墨传授刚猛无双的八极拳，对于这些弟子来说，八极拳在他们与妖魔搏杀的时候使用再适合不过了。 等到册子分发下去，萧墨让所有人都站起来。 夏侯雨很麻溜地直接就站了起来。 “万丈高楼平地起，想学好武，先从站桩开始。” “跟着我站好。” 萧墨摆出三体式站桩，两手相抱，头往上顶，开步先进左腿。两手徐徐分开，左手往前推，右手往后拉，两手如同撕棉之意。 其余人照做，这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的，感到十分新奇。 “也没有很难嘛。”周不凡心想。 “集中精神，放松身体，气沉丹田。” 萧墨转身，看着众人松松垮垮的动作，伸手从旁边拿起木棍。 啪！ 萧墨一棍子，轻飘飘抽在周不凡身上。 周不凡一个激灵，腿上传来一股剧痛。 萧墨淡淡说道：“站好，手臂抬起来。” 看到萧墨真打，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集中精神站好。 “先站一刻钟。” 本来大家觉得区区一刻钟，肯定随便就过去了。 可是没想到，才过去几分钟，双手双腿就开始颤抖。 能轻松站下来的也就只有完成蜕凡的纪凌霄、尚白珑等人，但是姿势也不够标准。 不过普通弟子里面也有一个拼命坚持到一刻钟，萧墨对他有印象。 萧墨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文谦的好友，是叫王书玉是吧。” 王书玉颤抖的爬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是我，萧墨先生，没想到您竟然记得我！” 萧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不错，继续坚持。” “好的！” 然后萧墨看向或坐或站的其他人，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王书玉。 萧墨说道：“等你们能够不间断地站够一个时辰，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啊。” 他们哀嚎，这太难了。 萧墨微微沉思，看了一眼张佑麟。 他感觉这些新弟子的素质堪忧，除了王书玉外，其他人并没有坚持下去。 这可以理解，和晔明等人不同，现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因为一腔热情才来的。 他们自然没有持之以恒的决心，这对练武是非常不利的。 萧墨当然有办法把他们练成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但是他没有太多时间，所以他要下一剂猛药。 于是萧墨说道：“接下来有一个环节，我会对你们做一个考验。” “如果通不过的话........”萧墨继续说道，“以后把练武当成一个爱好就行了。” 第34章 考验 众人色变，他们心底有些慌乱，回想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表现让萧墨不满了？ 张佑麟也面色有些变化，欲言又止，这对这些年纪还小的孩子有些残酷了。 夏侯雨却很赞同这个决定，他自神京而来，他很清楚萧墨这样的高手是何其珍贵，怎么可能一直无偿教这么多人。 萧墨并不关心其他人的看法，继续说道：“考验很简单。” “接我一拳即可。”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完了，果然是惹萧墨先生不满了。” 刚才大青石碎成粉末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怎么可能接的了？ “有意者可上前来。” 萧墨安然站立，完全不顾下面的揣测和议论。 不出所料没人敢上前，但是旁边却站起了一个人。 纪凌霄站了起来，目光中战意勃发。 夏侯雨仰慕地看着纪凌霄上前的背影，暗道佩服佩服。 萧墨看着纪凌霄战意勃发的眼神，轻轻笑了一下。 纪凌霄开口说道：“请萧兄赐教。” 萧墨笑道：“既然没有弟子上来，那正好让你们凌霄师兄替你们打个样。” 萧墨与纪凌霄分开站立。 “请接拳。” 说罢，萧墨踏前一步，轻飘飘出拳。 韬晦方寸见，咏春炸惊雷！ 在纪凌霄的眼中，天地仿佛变成阴阳二气，瞬间崩塌。 这一拳宛若天阙崩塌一般朝他压来，携带着万钧之势！ 可是他可不是常人，天地崩塌，那便打碎这天地！ 凌霄目光中金光大放。 松散的精神力在这极强的压迫感下飞速凝聚，他的眼中跃出一只吊额白虎，它雪白的毛发如同冬日的白雪，纯净而不染纤尘，黑色的条纹在毛发间穿梭，犹如精心绘制的纹路，充满了威严与神秘。 白虎猛然跃将出来，金光大放，仰头咆哮天地，挡住这即将崩塌的世界。 清风吹过，幻象消失。 在外人看来，就是萧墨这简简单单的一拳在即将抵达纪凌霄的额头，被纪凌霄千钧一发间抬手挡住。 纪凌霄收臂后退，深深鞠躬，说道：“多谢萧兄。” 萧墨收拳，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说道：“何来道谢，凌霄兄天赋真是惊人。” 纪凌霄一言不发退回蒲扇。 即使是张佑麟等人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尚白珑倒是凭借蜕变后的身躯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看到纪凌霄回来，他们赶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纪凌霄被他们烦的受不了，就说道：“你们上去挨一拳就知道了。” 尚白珑果断站起，走了上去。 萧墨并不多言，同样的一拳打出，携天地之势轰来。 这如同火焰般沸腾的拳势与意志，猛烈地炙烤着她的精神，传来一阵阵刺痛。 尚白珑清澈的美眸中倒映出那一拳，她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梦中群龙腾飞的场景。 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是条龙呢？怎么可以放下灭族之恨？ 她空无一物的精神世界中，凭空浮现出一颗龙珠，龙珠光芒大放，照破山河万朵。 一条白龙带着刺目的光从精神世界中钻出来，狠狠地撞向萧墨压过来的拳势。 幻象世界再次崩塌，尚白珑同样挡住了萧墨的一拳。 她如同秋水般的美眸看向萧墨，闪过一丝复杂。 萧墨间接杀死了她的哥哥姐姐，她本来应该恨他的，可是她却恨不起来。 她红唇轻启，轻声道谢，然后退下来了。 萧墨微微点头，看着尚白珑柔美高挑的背影，他并不在意尚白珑是如何想的。 接下来，张佑麟等亲传弟子陆续上场接拳。 可是奇迹不会一直发生，他们并没有接下这一拳，拳头停在他们的额头。 即使他们并没有在拳头下完成蜕变，可是他们的精神在如同烈火一般的拳意下得到了部分升华，亦收获很大。 等昆仑的亲传弟子都陆续上完之后，周不凡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一咬牙，心想上就上，反正也死不了。 不过有一人抢在他面前上去了。 王书玉站在萧墨面前，目光坚定，深深鞠躬道：“萧墨先生，我一定要习武。” 萧墨很欣赏王书玉，在他看来，勇气和毅力比天赋要重要，人族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不错，来接拳！” 远超王书玉实力的一拳，猛然砸来，携带着萧墨极强的个人意志，他倒要看看王书玉有着什么样的决心。 王书玉没有修为，没有蜕凡，他的精神不足以支撑他在萧墨的拳头下凭空产生蜕变，创造奇迹。 在萧墨这一拳下，王书玉一介凡人，身体动都动不了。 可是人在极端的情况下潜力是无穷的。 王书玉并不相信他是什么天才，他只知道，他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誓死也要杀了记忆深处那个傲慢的男人。 他浑身颤抖，眼中弥漫开密密麻麻的血丝。 他面目狰狞，心中大吼着动起来，愤怒和仇恨化为他誓死一搏的力量，他的骨骼和肌肉吱吱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记忆深处的不甘帮助他挣脱开了拳意的束缚，甚至他还有余力。 他心中被悔恨和不甘吞没，他面目狰狞的挥出一拳。 这一拳简陋，粗鄙，破绽百出，萧墨随手就拦下了。 萧墨露出一丝由衷的微笑，赞叹道：“不错，你很不错。” 萧墨自然看得出来王书玉有着故事，可是这天下有故事的人还少吗？能得到他的看重那就是本事。 王书玉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朝着萧墨出拳了，赶紧道歉：“抱歉，萧墨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无需道歉，你这一拳很不错，不过不要让仇恨淹没你的理智。” 萧墨轻轻拍着王书玉的肩膀，说道：“要去驾驭它，让它变成你前进的东西。” 王书玉深深鞠躬，说道：“谢谢先生，我知道了。” 台下传来齐刷刷的鼓掌，纪凌霄等人也不禁为他鼓掌。 王书玉是唯一一个能反击萧墨的人，甚至他还没有任何修为。 接下来其他人也陆续上台挨了一拳，除了王书玉外，再没有人能做出反应。 他们皆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拳意加身，几乎摧毁了整个人的信念，然后颤抖的被扶下台。 很快几十个人便测试完了。 萧墨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众人。 人群中气氛十分沉重，他们不敢率先开口。 待到气氛压抑到极致，萧墨开口：“你们的意志大多不堪一击。” 台下众人非常羞愧，即使是周不凡几个甲等天赋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最近被傲人的天赋蒙蔽了双眼，现在被一拳打醒，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不过是水月镜花罢了。 “我本不该继续教你们武道。” “不过因为王书玉的出色表现，我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萧墨开口说道，看着坐在下面的众人面露惊喜，他继续说道： “一个月后，我将放宽标准再次检验你们的意识，不过关者可放弃武道。” “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人面色潮红地大吼。 他们都是十几岁气血方刚的少年，自然意气风发，不信邪，他们立誓洗刷今日的耻辱。 萧墨嘴角勾起，轻笑道“很好。” 至此，今日的武道授课正式结束。 第35章 正八品团练使与天下第十 教完武道之后，萧墨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张佑麟的带领下往后院走去。 张佑麟也叫上了夏侯雨。 张佑麟从屋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托盘，正式地递给萧墨。 “萧兄，这是朝廷赐下来的任命书。” 见状，夏侯雨本来玩世不恭地面容也严肃起来了。 萧墨看着精美托盘上面放着的任命书，伸手取来。 “兹闻萧墨武艺超群，忠勇无畏，屡立战功，保家卫国。为表彰其功绩，特授萧墨为正八品团练使。” 张佑麟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夏侯雨，说道：“诸事从简，如今在兵部尚书公子的见证下，授勋就算是完成了。” 萧墨点头。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夏侯雨。 感受着两人的视线，夏侯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说道：“是的，授勋完成。” 无所谓了，本来夏侯雨也很讨厌那些繁琐的仪式，简单点也好。 萧墨转身就要离去，他该带萧冰月回家了。 “哎，萧兄。” 张佑麟又一次叫住萧墨。 萧墨不禁皱眉，扭头看着张佑麟，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佑麟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本有要事相商，想着萧兄提前知道也好。” 有要事相商，那就是萧冰月暂时走不了了，那他也不妨听一听，于是说道：“那走吧。” “好的，萧兄跟我来。” 三人回到原本的竹林，昆仑亲传弟子都已经在此等待了。 看到萧墨三人进来，其他人也都坐直了身子。 张佑麟坐到主位上，夏侯雨回到自己那浮夸奢华的座椅上。 萧墨径直坐到萧冰月旁边，他的另一边是尚白珑。 因为了解尚师姐的性格，尚白珑旁边向来是没有人坐的，现在也就萧墨直接坐下。 淡淡的清香从尚白珑身上传来，萧墨扭头看了一下她无瑕的侧脸。 尚白珑正襟危坐，似乎完全没有关注萧墨坐到了她旁边。 看到众人到齐，张佑麟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侯雨。 正在翘着二郎腿发呆的夏侯雨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想起来他是有正经事的。 他手忙脚乱地从旁边一个侍从手中接过一个大大的包裹，然后说道：“这是朝廷诸公命令我给你们送过来的，我可没打开看过。” 他把包裹递给张佑麟。 张佑麟打开包裹，然后从中取出一封书信和一个厚厚的册子。 张佑麟先是拆开书信仔细看了看。 他看了很大会，众人在下面安静地等待，夏侯雨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扶手。 张佑麟面色阴晴不定，看完之后把书信递给旁边的朱见青。 他甫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只听他嘴里说道：“诸位，这天下即将大变了。” 没有给众人疑惑的机会，他直接揭开谜底。 “朝廷军队悄悄收编了齐国最大的情报机构——天下楼。” “然后根据采集到的情报，编出一个天下榜，给天下所有的英雄豪杰排了个名。” 然后他用手指着旁边的小册子，说道： “就是这个册子，它上面有着齐国当世最强大的一千个人。” “这个排名是朝廷根据这些高手在外流传的消息定下的初稿。” 张佑麟面色阴晴不定，继续说道： “朝廷让我们把榜单张贴到青州每一个城门上，务必让天下尽知晓。” 纪凌霄皱眉，问道：“这有什么意义呢？” “书信还有后半部分。” 张佑麟继续说道：“等到天下尽皆知晓这天下榜之后。” “朝廷将在神京举办天下仙武大会，然后......” 张佑麟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一字一句地说道：“重定排名！传扬天下！” “嘶！”几位弟子不禁倒吸凉气，众人全部凝神。 甚至夏侯雨也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这样的惊人的消息竟然连他这个尚书公子都不知道。 众人都能够预料到未来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天下第一的诱惑力何其惊人。 众人都是年少者，一想到那将是何等威风霸气，便感觉热血上涌。 夏侯雨已经能想象到无数像尚白珑一样的清冷美少女投怀送抱的场景了，他擦了擦口水。 朱见青打断道：“可是真的会吸引大家都来参加吗？” 张佑麟说道：“你继续看书信最后。” 朱见青缓缓念道：“天下第一.......” “封神武侯，将兵五万，代帝巡视天下！” 闻言，萧墨也缓缓地抬头，看向那封厚厚的册子。 众人的目光都略微灼热，册子很厚，却厚不过这天下。 说实话，这确实令萧墨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突然想要见见当今的齐王陛下。 凌霄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打开册子看看吧。” “我来！我来！” 夏侯雨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抢过册子，他还带着一丝名列其中的希冀。 众人没有异议，谁看都一样。 夏侯雨颤抖地翻开册子，念道：“念天下英豪无数，朕心甚慰，叹大多英豪之名无人可知......” 纪凌霄皱眉，说道：“闭嘴，直接念排名！” “哦哦。” 夏侯雨又往后翻了一页。 “暂定天下第一者：蜀山当代宗主——青阳子。” “青峰横绝世外人，阳光沐剑影随心。一人一剑平定南疆妖乱，挽狂澜于既倒。斩妖除魔无数，保天下太平。执掌蜀山数十载，门下弟子无数，皆为正道翘楚，被誉为“人间剑仙”。” 众人微微点头，没有异议，这天下榜很公正客观，没有无脑偏向朝廷。 “暂定天下第二者：镇北王大公子——姜元。” “北疆寒风起，铁骑踏雪鸣。背负龙象图而生，十五岁时便率兵击退北蛮入侵，守护边疆百姓。曾在血战沙场中一骑破万敌，震慑四方。年二十五岁，号称“北地战神”。” .................. “暂定天下第十者：神秘红花客。” “玫影随风起，黑夜破晓魂。横扫青、幽等数州，所向披靡，百无禁忌，身披红花金边黑袍，无人知其真实身份。江湖传闻他曾一夜之间荡平青州三大门派，屠尽境内妖魔凶兽，立下赫赫威名，成为江湖中不可忽视的存在。人称“黑夜杀手”。” 萧墨面无表情，跟随众人一起点头，此排名还算公正。 后面还收录了九百多名收录天下高手，不过从三十多名开始就没有这么详细的介绍了，也没有无可置疑的战力，排名大多依靠猜测，众人同样耐心等夏侯雨念完。 “暂定天下一百五十二：昆仑首席弟子——纪凌霄，天赋异禀，赴群山之巅采集初阳之气蜕凡，斩杀大小妖魔数百，护佑一方平安。” 在座的人第一次出现在榜单中，朱见青等弟子崇拜地看着纪凌霄。 感受到众人的眼光，凌霄面色不变，对着夏侯雨催促道：“念。” ........ “暂定天下七百三十：青州萧家——萧墨，擅长武道，自创多门拳法，切磋中击败江湖二流势力铸剑阁掌门人，帮助朝廷制服凶恶妖魔，可称豪杰。” 对着众人怪异的目光，萧墨露出温和又谦逊地微笑。 众人心想，看来这榜单仅供参考，也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如同萧墨一样战力惊天，却寂寂无名的人物。 “暂定天下七百三十一：昆仑真传——尚白珑，天生广寒灵体，熟练掌握多种昆仑秘传仙法，镇杀妖魔数十，战力非凡。” 萧墨朝尚白珑拱手承让，被回以一声冷哼。 第36章 天下皆惊 待到夏侯雨念完排名，大家一起商量了一下之后的事宜和应对策略，便各自散去了。 兹事体大，大家心中都难以平复。 夏侯雨回到知州为他安排的住所，走进屋内，关上大门。 他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心绪难平。 他突然朝着一个没有人影的角落开口道：“叔父，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却完全没有告诉我？” 他声音中失去了以前的大大咧咧，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疑惑。 一个人影从墙角阴影中逐渐浮现，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 “公子，尚书大人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这是陛下亲自制定的计划，如果告诉公子，万一在哪天喝醉之后泄露出去，坏了陛下的计划，就是天大的罪。” “公子请放心，尚书大人让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镀金，也是想让你做出一番事业，然后进入陛下的眼睛里。” 夏侯雨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把茶水一饮而尽。 他讨厌这样什么事情都被长辈安排好，自己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他何时才能自己做出做出一番事业，令所有人都能对他刮目相看。 他忽然想到那份天下榜，于是真诚地问道：“叔父，你觉得我有机会登上这天下榜吗？” 中年人脸部一抽，想到夏侯雨那平平无奇地武道水平，犹豫地说道：“如果公子往后努力习武的话，也是有一定可能的。” “那算了，习武太累，修仙无聊。”夏侯雨摆手。 “哎对了，”夏侯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叔父，你觉得那萧墨实力如何，我觉得父亲给我请的师傅好像不如他。” 中年人眼神一凝，他想到那个气势如同深渊一般晦涩的年轻人，缓缓说道：“公子，我看不透他。” “公子身在外地，尽量不要惹他。” 夏侯雨一想到那个碎成粉末的大青石，就感到浑身发寒，回答道：“这我当然知道。” “你觉得我要是去找他结拜，让他当大哥怎么样？”夏侯雨兴致勃勃地发问。 中年人无奈捂住自己的头，说道：“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好吧。”夏侯雨遗憾道。 .................................... 王书玉结束白天的修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鹿鸣书院。 推开屋子的大门，书舍之中，萧文谦和李文达还在借着烛光看书。 他们见王书玉回来，萧文谦问道：“书玉今日修行如何？” 王书玉想到今天的收获，嘴角露出微笑，回答道：“收获很大。” 李文达接过王书玉手里的包裹行李，语气带着一丝埋怨道：“书玉每天这么辛苦，都不肯休息一两日。” 王书玉笑着回答道自己不累。 因为前一阵城内热闹非凡，萧文谦三人自然也去测了天赋。 只有王书玉是丙等天赋，还有着修行有成的可能。 李文达笑道：“明日要不要去一趟清欢楼喝酒，我请客。” 王书玉摇头拒绝道：“算了，我没有时间，你俩去吧。” 萧文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修行？” 王书玉躺在破旧朴素但是干净的床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听到萧文谦的话，他眼神微微波动，缓缓答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希望吧。” 萧文谦不解，但是也没有追问，只当是修行延寿的希望，于是扭头继续沉下心来读书。 王书玉躺下歇了一会，然后坐起身，他扭头看向萧文谦精美舒适的床铺，还有柔顺的衣物。 他想到了白天的萧墨。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艳羡，心中叹息，心道：“文谦，你真的很幸福。” 他走到书桌旁边，拿起他的书籍开始研读。 他还需要尽早完成今天的课业。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座城市就被一份榜单唤醒。 “快去看啊！东城门贴了一份榜单啊！” “什么榜单啊？” “天下第一的榜单啊！” “北城门也有！” “西门和南门都有！大家快去看！” 整座城市的人蜂拥而至，挤在城门口看榜。 行人经过，疑惑地发现有些商铺大门开着，但是里面却没有人在。 经过询问知道都去城门看榜了，于是也飞快的跑到城门口凑热闹。 百姓平常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点风吹草动的八卦都能口口相传，极快的传遍全城。 城西的屠夫媳妇今天早上被发现偷情，晚上城西打铁的铁匠就能知道这件事。 平常大家最喜欢的就是去酒楼听说书，或者有点钱的会去城内各大青楼喝酒听曲。 但是大家也早已厌倦这些一成不变的娱乐了。 今日朝廷主持修订的天下榜放榜，如同三四月天里面的山火一般，迅速便席卷全城。 即使是城内年迈腿脚不便的老人，经过口口相传，也能念叨几句什么天下第一了、蜀山剑仙了。 朝廷向来是和江湖有着泾渭分明的划分的，朝廷看重秩序，江湖看重义气。 今天朝廷宣扬江湖事，属实让老百姓开了眼。 同时这份初榜一出，榜单上面的一千人的大名便迅速传扬天下。 百姓并不关心这些人的善恶喜好与什么事迹，这些离他们太过遥远，他们更关心上榜之人的籍贯，这会让他们与有荣焉。 青州城内好事者从上到下，挨个统计籍贯，竟意外发现整个青州竟仅仅上榜二十多个人。 这个人数在齐国十二州中，稳稳的倒数第一没有什么疑问。 青州府百姓先是面色涨红，不敢相信，随即气的发白。 他们看到了罪魁祸首，天下第十——神秘红花客。 就是他！他杀尽了青州各大势力，让青州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 众人气的牙痒痒，他们感觉就是这个肆无忌惮的凶徒，让青州在整个齐国丢人了。 “这个什么红花客一定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凶徒。” “是的是的！” 此时有人犹豫地提出反对意见，说道：“可是他也杀尽了青州境内的凶兽妖魔啊，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青州哪里有这么多的凶兽，不需要他来杀。”青州境内，最繁华最安宁的青州府百姓如是说道。 榜单同样贴到了青州最偏远的郡县。 就在青州府百姓愤懑之际，偏远之地的百姓也看到了榜单。 他们现在才终于知道了，前几年到底是谁杀光了城中欺压百姓的帮派，又是谁屠杀了附近的凶兽使百姓无忧。 年长者拉着自己的孩子，指着墙上的榜单，叮嘱道：“记住这个神秘红花客，他是我们的恩人。” 稚童懵懂地点头。 善恶本无界，世人愚昧成迷途。世间之道大多如此。 这样的场景不仅在青州各地发生，整个天下都因为这份朝廷的榜单而激动起来。 第37章 围炉座谈 蜀山是齐国仙门之首，位于齐国西南，在云、澜、安三州交界处。 仙气氤氲的主峰有参天之势，高不可测。 青云子盘坐在主峰最高处，周围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仙境。 他白眉浓厚威严，紧闭双目，周围的云雾似乎受到了他的气息的影响，缓缓地在他周围流动，形成了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 忽而，一白衣小道童欢快地跑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和一个小册子。 他边跑边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师傅！师傅！快来看呀，您是天下第一！” 青云子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带着宠溺，温和接过小道童手里的书信和册子。 他打开了书信，很快就看完了。 看着小道童亮晶晶夹杂着崇拜的眼睛，青云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哄他下山去玩了。 青云子眼神看着前方翻腾的云海，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轻轻自语道：“齐王，弟子我已派了出去，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云海翻滚，遮蔽了山下芸芸众生。 此时，齐国极北地区。 这里有一片寸草不生的地域，长时间的战火让这里充满着一股抹不去的血腥味，散发着荒芜的气息。 这里是齐国与北方诸国交战对峙的场所，黑压压的大军驻扎在此地。 同样的书信和册子被送到了镇北王手中。 镇北王哈哈大笑，差人送给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此刻正在最前线，与其他几国最顶尖的武夫捉对厮杀。 他从不担忧儿子的安危，因为姜元生来就是无敌的，乃当时最顶尖的战神，是北地定海神针。 .................... 青州府内，自从榜单被张贴以来，每天都有不少人若无其事地从萧府门前经过，想要看一下名列榜单七百三十的萧墨。 可是萧家大门始终紧闭，这些人只能无奈离开。 萧府凉亭内。 姜瑶在陪着两位母亲刺绣缝纫，萧墨在旁边替她们煮茶。 谢如萱她们自然也听仆人说了外面的排名。 柳素影一边刺绣一边说道：“我看着排名也并不可信，我们家墨儿怎么可能只排七百多？” 在她们眼里，萧墨自然是天下第一流。 姜瑶伸出手轻轻替谢如萱按肩，闻言，轻笑说道：“这个自然，我还能排二百多呢。” 姜瑶在神都武者之中颇有名气，在天下榜上排名二百六十名。 她挽起红袖，露出洁白的藕臂，继续说道：“这天下榜以收集到的名声排名，自然不太准确，萧墨低调不常行走江湖，自然排名就低了。” 谢如萱说道：“依我看这排名靠前也不是一件好事。” “江湖草莽多冲动凶狠，排名靠前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谁不想击败强者一举成名呢？” 相比于名扬天下，她更担心萧墨的安危。 萧墨拿着小扇子，正轻轻给木炭火炉扇着风。 闻言，萧墨抬头，宽慰道：“母亲放心，我绝不会置身于险地。” 谢如萱满意地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刺绣。 然后她拉过萧墨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我自然也希望墨儿当天下第一，可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萧墨点头称是。 谢如萱见状，也拉过姜瑶的手，看似不经意地把她的手塞进萧墨的手中，然后用手紧紧按住不让他俩挣脱，然后说道：“瑶瑶也是，千万不能与人争强斗狠，有事让墨儿替你处理。” 柳素影偷偷捂嘴一笑，还得是谢如萱有手段。 姜瑶绝美的俏脸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她身体有点僵硬，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萧墨感觉到手中滑嫩有弹性的触感，他无奈笑了笑，他如何不知道谢如萱的意思。 他不用扭头看，就能感觉到姜瑶灼热又急切的催促目光，他无奈说道：“母亲我们知道了，但是您能不能先把手放开，火炉里面火快要熄灭了。” 萧墨用目光示意旁边煮茶的炭火。 谢如萱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能把手放开。 在姜瑶看不见的角度，她瞪了萧墨一眼。 萧墨只当成没看到。 他与姜瑶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些心累。 先不管他俩有没有这个心思，长辈们的撮合和督促都是令人头大的。 他能毫不犹豫地砍掉禹渊的头颅（禹渊：？），但是却应付不过来家长的催婚。 萧墨处理好茶汤，然后用碗盛好，这是他从南方带过来上好的茶叶。 “母亲，郡主，请用茶。”萧墨递过去。 谢如萱和柳素影安静地喝完茶。 然后谢如萱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素影啊，一直刺绣真没意思，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吧。”柳素影笑着点头。 临走前，柳素影暗地里给了萧墨一个鼓励的眼神。 “母亲，我送你们。” “不用，你坐那！”谢如萱又瞪了萧墨一眼，然后径直走了。 凉亭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萧墨安静地坐在那里，正在沉思，这里没有太多休闲手段，他在考虑要不要做一副麻将送给母亲。 “萧墨。”姜瑶开口打断萧墨的思考。 “郡主，怎么了。” “叔母们的做法你怎么看？” “郡主，母亲她们一直催我结婚，可能有些急切，刚才如果冒犯到你，我感到十分抱歉。” 萧墨略带歉意地说道，他确实认为谢如萱的做法有些急切了。 姜瑶面色没有变化，清澈的美眸倒映着萧墨的神情，说道：“嗯，没事的。” 她轻轻撩动火红的裙摆，坐在萧墨的旁边，修长洁白的大长腿在红裙的衬托下如同初雪般洁白。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成亲？”姜瑶疑惑地问道。 神都很多年轻人这个年纪都妻妾成群了，萧墨却一直拒绝结婚。 萧墨轻轻摇动着茶杯，茶杯中茶水顺着萧墨的心意涌动。 “事业未成，恐误佳人。” 但是萧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还是随意编了一个借口去应付母亲和姜瑶。 在想要成家之前，他可以随意说出很多的理由，任何一个理由听起来都似乎那么无懈可击。 可是如果某一天，他突然想和某个女孩结婚，那么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又是那么脆弱，脆弱到没人会去关心它们。 姜瑶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理由。 萧墨没心情去问姜瑶为什么不结婚，他也不在乎姜瑶想不想让他问，正如他能随便想一个理由，姜瑶也可以随便说一个理由，谁会在意呢？ 第38章 您怎么才天下第十? 已经没有人再去喝茶了，火炉中炭火逐渐熄灭，漏出灰白的余烬。 姜瑶玉手轻抚，火光再次迸发，明艳的火光势必要燃尽最后一丝可燃物。 “郡主为什么要再次点着它？”萧墨斜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乐意。” 萧墨不禁笑了笑，姜瑶的回答和他的回答一样随意。 “郡主开心就好。” 火焰烧尽最后一丝灰烬，连无机物都被这样的火焰吞噬。 只剩一丝如豆的火光在炉中摇曳，姜瑶缓缓开口：“萧墨，你看这凤凰之火。” 姜瑶明亮的眼眸看向萧墨。 “看到了，如何？” “这是你那次帮过我之后，我得到的。” “恭喜郡主，郡主洪福齐天。” “这几天我摸索出来它的用法了。” “嗯？” “我可以凝聚出火种转赠给其他人。” 萧墨微微坐直，皱着眉头看向明媚动人的姜瑶，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修复功法是你的功劳，我自然要给你。” “郡主竟如此见外？” 姜瑶静静地看着萧墨，微风轻轻拂动她柔顺浓密的秀发，传来一阵阵动人的馨香。 良久，她才开口道：“见外的恐怕不是我吧。” 萧墨心底微微叹气，说道：“姜瑶。” 姜瑶红唇出现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不需要所谓的凤凰之火，你留着吧。” 姜瑶问道：“凤凰之火很强大，即使是对你也有帮助，为何不需要？” 萧墨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他满书屋的各门派功法与武术，任何一门放在江湖上都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一个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的道理。 萧墨开口道：“姜瑶。” “凤凰之火可能很强大，但是并不适合我。” 迎着姜瑶有些疑惑的眸子，萧墨真正坐直了身子。 姜瑶是父亲朋友的孩子，他愿意去给姜瑶讲一些道理。 他开口说道：“世间足够强大的术汗牛充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如果你钟情于强大的手段和术法的话，终有一天你会遇到更为强大的力量，你又当如何？” 萧墨语气带着一丝告诫，他继续说道：“姜瑶，你记住，道不足者多钟情于术。” “你应该追求的是自己武道的进步，而不是强大的术。” “你且看好。” 萧墨伸手一挥，黑袍长袖一卷，狂暴灼热的凤凰之火便已经被他摄到手上。 阴阳鱼浮现在萧墨的手中，围绕着火焰轻轻游动，身畔垂落丝丝缕缕的混沌气。 原本如同无根之火的小凤凰，似乎得到了什么养料，欢快地长鸣。 感觉到掌心越发躁动的力量，萧墨细心地牵引，把它引向天空。 一只尊贵华丽的凤凰欢快地飞向天际，在高处伴着一声长鸣而炸开，漫天的火雨消失在空中。 绚丽！美极了！ 姜瑶美眸中倒映着炸开的凤凰，她呆呆地看着天际。 萧墨扭头看向姜瑶，发现她仰头还在看着天空，露出细白的天鹅颈。 “看到了吗？” “看到了。”姜瑶答道。 “去驾驭术，而不是被术支配，你记住就好。” 看到姜瑶乖乖答应，萧墨满意地微微点头。 他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茶水，却发现早已凉了下来。 一只修长的手指从旁边伸了过来，指尖火焰帮萧墨微微加热茶水。 萧墨转头看去，发现姜瑶身体微倾探向这边。 萧墨不得不承认姜瑶确实绝美，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瑕疵，随着身体倾来，胸部似乎愈发饱满挺翘。 萧墨道谢，转过身去目不斜视。 随后两人便不再聊武道上的事情。 随意谈些诗词古赋，武林趣事、诸子百家，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没让气氛十分尴尬。 一方面是为了做样子给谢如萱她们看，另一方面萧墨发现姜瑶确实很有思想与才华。 王爷他们家教不错，萧墨心想。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萧墨起身告辞。 姜瑶目送萧墨离开，然后也起身离去。 萧墨推开书房大门，坐在他的座位上面，翻开面前新的文件查看。 不一会，萧墨耳朵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很快，一道人影出现在萧墨背后的阴影处，他浑身被漆黑的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晔明，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吗？” “有一些。”斗篷下传来嘶哑的声音。 “那说来听听？” 晔明从斗篷下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萧墨。 “您怎么才天下第十？” 萧墨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晔明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踉跄。 他从来不在晔明等寥寥几人面前隐藏自己，他很信任晔明，正如晔明对他一样的忠诚。 “这个很重要吗？” “对于我们来说，您的荣誉和尊严高于一切。” 萧墨拉开凳子，让晔明坐下。 “这只是朝廷根据传闻拟定的初稿罢了。” 萧墨拿出他昨天抄录的书信，放到桌子上让晔明观看。 看完之后，晔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他开口道：“皇帝竟有如此魄力？他为了什么呢？” 萧墨同样摇头。 “我也不知。” “您要取这神武侯之位吗？” “自然要取，这对我们的发展有很大的好处？” “万一里面有阴谋呢？” “那不是正好吗？”萧墨轻笑。 “是的，正好。” 皇帝失去了信誉，便再也无法得到民心，便是革旧鼎新，重塑天地秩序的时候。 “等把青州诸事处理完毕，我将以萧家萧墨的身份行走天下，取得神武侯之位。” “收到，我们会放下一切事务，完全听从您的安排。” “不，你们按兵不动，留在青州。” 晔明有些沉默，后慢慢说道：“带上小蛇吧，让她照顾您的起居，帮您处理琐事。” “不用，我将独行。” 萧墨看着晔明沉默的身影，不禁笑道：“你们不是一直认为我天下无敌吗？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嗯。”晔明闷闷答道。 “对了，”晔明突然说道，“北域有异常事件发生。” “一处无人的荒野上出现了群山的倒影，很多人都看见了，说是在里面能看见群仙盛景。” “最近倒影愈发明显，近乎凝成实质，已经没有人能接近这块区域了。” “根据北域苍梧宗主的推算，这是古仙宗遗迹，待其一个月后完全显现之际，便可进去寻求机缘。” 哦？萧墨来了兴趣。 “这是我们的人去北域做生意得到的消息，现在已经传遍北域了，估计很快就要抵达青州地界。” “这是齐国第一个复苏的古遗迹，我认为其中有大秘。” 萧墨点头表示认同。 “您可以去一趟，必定有很多人蜂拥而至，在这样的舞台上能助您更快得到名气。” “我知道了，我会去一趟的。” “属下告退。” “等等。” 晔明停下动作。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很健康。” “派几个人去神都探查皇家的消息。” “收到。” 第39章 事毕 过了几天，等天下百姓都接受了天下榜的存在之后，朝廷和各级官府开始发力，大大小小酒楼、青楼等场所开始宣扬这天下高手。 一时间，天下榜的热度再上一个台阶，甚至榜上高手们的爱恨情仇都被好事者扒出来，变成故事传扬甚广。 创作江湖高手为主角的故事，已经成为说书人最赚钱的生意了。 正待天下榜事宜热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又一则消息被各地官府不约而同地发布了出来。 两月之后七月七，神都再订天下榜。 夺魁天骄号神武，领兵五万巡天下。 在这次更为详细的消息发布中，不仅夺魁者可封侯，后面的排名也有着加爵、金钱等赏赐，并且朝廷将根据地区高手人数，给予减免赋税、政策扶持等优待。 一时间，举世皆寂，随后陷入了彻底的狂欢。 可以说，一旦在这次神都仙武大会夺魁，魁首将获得极尽天下的荣誉，这将是远超金榜题名的成就。 尤其是武道气息比较昌盛的大州，以及齐国各大仙宗所在的大州，百姓更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天下榜与自己无关尚且津津乐道。 更别说现在高手越多，赋税越轻，这是要百姓把自己的命根子寄托在当地的英杰豪雄身上了。 一时间，天下喧闹，皆以习武修仙为荣。 ....................... “齐王这是想要做什么？” 张佑麟他们围在归来的云鹤真人旁边，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宗主从神都归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只说让我们配合朝廷行事。” 云鹤真人紧紧皱着眉头，他也很不解。 形势越发难以控制，现在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把孩子送过来，就算没有天赋也要送到这里习武修仙，似乎这就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了。 颇有些穷兵黩武的感觉了。 云鹤真人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反对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们需要加班加点布置好青州地界的感灵大阵。” 张佑麟等人点头，无论未来变得怎么样，目前守护好青州是最要紧的事情。 “等布置好大阵，我留在此地暂时坐镇，你们随萧墨一起进京，尽量争得一个排名。” “朝廷和宗门发的资源能用的都用了吧，在这一段时间内尽量提高战力。” “宗主隐晦的提示我，要让你们尽量夺得名次，应该有大好处。” “宗主会去尝试夺得天下第一，你们就尽力而为即可。” “唉，这一次，不知会有多少默默无闻的天下英豪现身。” 云鹤真人叹了口气。 张佑麟、纪凌霄等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随后，李乘风和另一个弟子留下，继续教导仙盟新弟子。 其余人都携带着阵旗出发了，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把阵旗放置到青州边境和灵气活跃处。 然后配合云鹤真人疏通调试阵法，保证阵法能正确运行。 萧墨也并没有闲着，他即将出行的时候，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处理好。 他每七天就会去仙门教授一次武道。 随着他的不断锤炼，在最近的一次测试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过他放宽后的标准了，代表着他们以后至少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 其他人虽然略有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放弃武道，专心修仙。 基础已经打下，后面就是日积月累的训练和水磨功夫。 于是萧墨便派了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下属进行接下来的教学。 这段时间，他分别从张佑麟和晔明那里，得到土属性和水属性的宝物各一件，吸收了灵性之后，只缺金、木、火属性，便可初步尝试演化脑中世界，镇压精神空间。 希望这次北域之行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也好，没有也好，都不能使得萧墨产生太多的动容。 最令他头疼的是如何和谢如萱她们提自己又要远行。 终于还没等他开口，萧冰月就先帮助他做了决定。 一天晚宴，萧冰月突然提到云鹤真人要他们前往神都争一个名次。 萧墨也就硬着头皮顺势提出自己也要去一趟北域，然后也要去神都争一争名次。 一阵沉默之后，萧子恒装作若无其事地鼓励萧墨和萧冰月一定要争一个好名次回来，谢如萱一如既往地三令五申萧墨和萧冰月要注意安全。 本来谢如萱想让姜瑶和萧冰月一起过去，路上也好有个伴。 不过后来王爷突然来信，说是自己即将回青州接姜瑶回家，说姜瑶已经叨扰太久了。 此事只好作罢。 就在萧墨准备好所有事宜，准备出发北域的时候，云鹤真人通知他阵法布置好了，想让他过去看一下。 萧墨答应了。 在萧墨抵达仙盟府邸的时候，看到府邸上方悬浮着一棵树。 这棵树并非真实存在的物体，而是由无数光点和符文编织而成。 它的枝干、树叶都闪烁着微光，在与天地间的灵气共鸣。 树干由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这些符文精巧复杂，每一个都散发着神秘的道韵，蕴含着无穷的智慧。 树枝如同触手般向四周伸展，每一根枝条上都悬浮着无数的小型阵法。 这些阵法彼此交织，形成了一个个精妙的小节点。 感知着小树惊人的道韵，萧墨心中微微一凛，仙宗的底蕴果真不可小觑。 云鹤真人看到萧墨走来，微微一笑，得意的问道：“此阵如何？” “巧夺天工，云鹤真人阵法造诣令萧墨佩服。” “哈哈哈。”云鹤真人得意大笑。 “不过这阵法大多是昆仑世代前辈研究完善的，我只不过是使用者，而非发明者。” “能够搭建出来，也是云鹤真人技术过硬。” 看看这小嘴真会说话，云鹤真人摸着胡子大笑。 此时张佑麟等人也从竹林出来。 云鹤真人见状，顺势说道：“萧墨小友可否随着他们一起前往神都？到那里也好有个照应。” “十分抱歉，我接下来要先去一趟北域，不能一起同行。” “好吧。”云鹤真人略感遗憾，张佑麟等人也十分惋惜。 “萧墨小友是不是要去探索最近沸沸扬扬的古遗迹？” “是的。”萧墨点头。 云鹤真人点头，然后说道：“我们在北域几州之地也有一些弟子，他们被派往探索遗迹，如果萧墨小友看到了，麻烦照顾一下。”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 第40章 动身 萧墨已经处理好了所有事宜，他安静地躺在后山的草地上。 今日的月光依旧皎白无瑕，万里无云，清冷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每一束光线都柔和而纯净，似乎被精心打磨过一般，毫无杂质。 他在安静地享受着最后一个宁静的夏夜。 萧墨捏着洞箫，闭上眼睛，轻快的萧声跃出，伴着月光流遍整个后山。 忽然，一道脚步声响起，青草被踩下的刷刷声传来，引得人耳朵痒痒的。 姜瑶赤裸着玉足，踩着柔软的草地缓缓走到萧墨身边。 她的足踝纤细白皙，像是玉石雕成的艺术品，每一步都带起几片细小的露珠，映衬得她的脚趾晶莹剔透。 姜瑶随着萧墨的萧声起舞，宛如天上仙子降临人间。 萧墨的指尖轻抚萧管，悠扬的旋律在夜空中飘荡，似流水潺潺，似风拂柳枝。 姜瑶的舞姿随着萧声的节拍展开，动作轻盈如燕，步履灵动如蝶。 她身着一袭轻纱长裙，随风舞动，犹如水波般柔和流畅。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与萧声融为一体，手臂轻扬，裙摆飘然，转身之间带起一阵香风。 她的双眼微闭，长睫轻颤，她的舞姿既有仙气飘飘的优雅，又不失人间烟火的妩媚。 一曲结束，舞毕。 萧墨知道姜瑶来了，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姜瑶翘起晶莹的玉足，轻轻踢了一下萧墨，说道：“萧墨，我要走了。” 萧墨睁开眼睛，看到姜瑶白嫩的脚丫和修长的双腿，立马闭上了眼睛。 萧墨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抛给姜瑶。 “托人打造的，送你的礼物。” 姜瑶小心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只风波石打造的簪子。 “猜到你可能喜欢簪子，这是托人风波石打造的，能够养神定气。” 姜瑶轻轻抚摸着这枚簪子，跟当时摊位上选的一模一样。 她的美眸突然变得亮晶晶的，比今夜的星光还要璀璨。 她轻轻取下秀发间的木簪，塞到萧墨手中，说道：“谢谢你，萧墨，神都再会。” 感觉到手中滑嫩的触感消失，只留下一枚木簪，萧墨回答道：“神都再会。” 脚步声远去，萧墨把木簪塞到腰间口袋。 歌声继续响起，依旧悠扬。 天色渐明，该出发了。 ................................. 萧墨悄悄从人流最稀少的北门出发 踏夜不急不缓走出城门，它身上挂着萧墨的包裹。 萧墨披了一个灰色的斗篷，样子朴素平凡，但是防晒效果和触感都很好。 萧墨骑着踏夜不急不缓地朝着北边出发，他有着十几天的时间，并不着急。 今年的仲夏并不炎热，尤其是清晨，凉爽的风迎面吹来，萧墨轻轻眯上了眼睛，略微陶醉。 道路旁边，繁茂的野花开的灿烂，踏夜的马蹄隐没在花丛之间。 很快，萧墨便抵达了西门外的一处小山坡，这里被称为“望君坡”，向来是妻子送丈夫参军离别的场所。 萧墨在即将穿过“望君坡”的时候，轻轻勒马，让踏夜停下。 “你怎么知道我要从这里离开？” “猜的。” 一袭白色倩影亭亭玉立，站在望君坡背阴处。 尚白珑清冷的俏脸没有太多的表情，美眸看向萧墨。 “难道你是来送我的吗？” 尚白珑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让萧墨确实是有点诧异了，莫非是打杀了这女孩的哥哥姐姐，把她刺激傻了？ “多谢。” 萧墨骑马，准备离开、 “等等。” 萧墨再次勒马，他就知道尚白珑有事。 尚白珑一向淡然出尘的面容浮现犹豫之色，她缓缓开口道：“我想要与你一起去。” “不可能。” 萧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然后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想要跟着你兼修武道，快速变强。”尚白珑毫不犹疑地说道，“我可以用我茧化之法和你交易。” 萧墨没有说话，略微沉默。 尚白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茧化之法，为何不与我交易？” 萧墨抬头看向尚白珑，她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她似乎有点激动。 “你的茧化之法并不像你想象的一样珍贵，我不可能带着你一起去的。” 尚白珑粉嫩圆润的玉手轻握，虽然有些不甘，但是事不可为便不再强求了。 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能打动萧墨的筹码了，她慢慢的转身，她要回去了。 “等等。” 这次轮到萧墨叫住她了。 萧墨知道她很可怜，尚白珑一无所有，甚至还有着不知名的强敌。 “你是决定要找那个神秘的男人复仇吗？” 尚白珑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说道：“与你无关。” 萧墨轻轻笑了一下，他也决定好了，就当帮助她一下，也是一步未来对抗那个男人的闲棋。 他从包裹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本书。 萧墨跳下马，走向尚白珑。 尚白珑的秀犹如上好的绸缎，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随风轻轻飘动，带着淡淡的香气。 萧墨看着尚白珑，她的眼神毫不退缩地与萧墨对视。 真是不错的眼神，倔强又坚定，萧墨心中赞扬。 “拿去吧，我的习武与修道心得。” 书籍落在尚白珑的手中。 尚白珑握住书籍，眼眸微微颤动。 “一个月后，京都再会之时，若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便全心全意教导你变强。” 萧墨看着尚白珑颤动的美眸，轻声说道。 尚白珑扭开头，不与萧墨对视。 她伸出一只手，说道：“茧化之法......” 萧墨打断她，说道：“一个月后再说吧。” 然后尚白珑便想把手中的书籍还给萧墨，说道：“那我就一个月后再拿你的东西。” 萧墨哈哈大笑，然后伸手指着尚白珑细嫩修长的脖颈上挂着的配饰，说道：“那先用这个来做交换吧。” 尚白珑轻轻咬了咬红润的嘴唇，然后伸手取下脖颈间的配饰，递给萧墨。 这是一个雪白圆润的石头，如同清澈的小河边的鹅卵石一般，形状非常规整，具备着别样的艺术美感。 萧墨伸手取走，轻轻抚摸了一下，还带着一丝尚白珑身上的温热，手感不出所料的很好。 “再见。” “嗯，再见。” 然后萧墨转身离开了。 他骑上了踏夜，手中轻轻把玩着雪白的石头，再度慢悠悠踏上旅途。 尚白珑站在山坡上，星眸静静注视着萧墨远去，眼中似有水波荡漾。 直到萧墨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她才转身离开。 “望君坡”上青草葳蕤。 第41章 灭天狼 “当当！” 萧墨礼貌地敲了敲山寨的大门。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从大木门旁边的了望塔上探出头，他睡眼惺忪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看到大门口一个黑衣少年敲门，他狞笑一下，问道：“嘿！那小子，你有什么事情？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萧墨掏出吩咐晔明准备的信息手册，翻开看了看，他再次确认一遍以免误伤无辜。 萧墨抬头看着大汉，淡淡开口说道：“天狼寨。” “幽州边境一山寨势力，劫掠百姓，滥杀无辜，无法无天，证据确凿。” “我说得对吗？”萧墨反问道。 “哈哈哈！”大汉狂笑。 “原来是来找茬的啊，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少年在山上可不多见，不如.........” 萧墨懒得听他的污言秽语，随手一挥，一道劲气便穿眉而过。 大汉的眼睛失去光彩，从了望台上坠落，掀起一阵尘土。 差不多了，萧墨一脚踹飞两米高的厚重木门，木门飞出，砸碎了门内一处高台。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山寨土匪，他们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刺耳的嗡鸣响彻云霄，山寨里的人马迅速行动了起来，应对敌袭。 萧墨不急不缓走了进去，直到密密麻麻的人影把他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在山寨的另一处。 五个男人被紧紧捆绑起来，和一堆货物被关在天狼寨一处狭窄的小屋里面。 他们是押送货物的镖师，今天因为一些意外才被天狼寨的二当家抓上山。 他们的嘴被紧紧地封住，无法交流，但是他们互相对视的眼中充斥着绝望和焦虑。 他们也是听过天狼寨的恶名的，他们不知道后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门外有两个大汉在百无聊赖的聊天，二当家命令他们在此守门，等他后面来审问处理。 两个大汉非常无聊，只有几个男人关在里面，又没有女人，守门实在无趣了点。 忽然，山门处传来警报和阵阵喧哗，然后响起阵阵喊杀声。 两个大汉猛然握紧手里的大刀，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不再管后面屋子里面的人了，想来也跑不了，于是他们就握着刀冲向山门处，他们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入侵山寨。 镖师的首领林飞虎听到门外传来隐约的喊杀声，然后听到看门的土匪脚步声飞快远去，疲惫的眼中猛然燃起一丝希望。 他看向旁边的同伴，他们也都听见了。 希望出现了！ 于是他们互相协作着取下嘴上的抹布，然后艰难互相解开身上的绳子。 “大哥，货？”陈锋指着货物说道。 “不要了，先走掉再说。” 几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然后悄悄溜了出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山门处还存在着喧闹。 林飞虎带着几人朝山门处慢慢摸去，那里是下山的唯一通道，山寨建立在悬崖之上。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些忙。 还不等他们走到山门处，喊杀声已经停息，周围寂静得令人心慌，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几人站住脚步，有些犹豫。 “大哥？” 林飞虎一咬牙，低声说道：“跟着我，慢慢往前走。” 几人极力隐藏着身体和动静，身体慢慢往前挪动，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下。 终于，几人绕过一片建筑，悄悄地探头，看到了山门前的空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瞳孔紧缩，身影微微颤抖，却丝毫不敢呼吸。 只见前方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一道道凶悍的人影现在安静地躺在地上，有些尸体甚至还有鲜红的血液在不断流出。 他们形态各异，有些是在冲杀的时候被杀掉的，躺在地上，有些似乎是吓破了胆子，逃跑的时候被突然杀死，远远地趴在大门口，似乎死之前还想着逃离某些恐怖。 早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二当家，现在被一柄长刀钉在门内的长柱上面，旁边还钉着两个雄壮的男人，想来应该就是大当家和三当家了。 长柱本是天狼寨挂上敌人，震慑来客的地方，此刻自己也被挂了上去。 刺鼻的鲜血味道不断地刺激他们的脑海。 几人这才猛然意识到，这天狼寨似乎被灭门了。 还不等他们稍微放松下来，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们心脏一缩。 “那边那几位壮士，你们在看什么？” 几人朝着声音处望去，原来门前高台处一直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俊美的黑衣男子端坐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他还拿出一个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微脏的双手。 脚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情景竟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表情变化。 就是他了，是他杀了这么多人。 林飞虎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到：“这位公子你好，我们是今天被天狼寨二当家抓上山的镖师，我叫林飞虎，刚才挣脱束缚逃了出来，与天狼寨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林飞虎率先与天狼寨划清界限。 “嗯。”萧墨点头，这几个人装束和气质不像土匪。 萧墨问道：“可否劳烦几位壮士带我去关押的地方？” 五人赶紧点头，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谁知道这少年是什么品性，万一喜欢杀人取乐怎么办，拒绝了那不是找死吗？ 几人赶紧带路，萧墨跃下高台跟上。 几人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紧张地带路。 萧墨见状，伸手拍了拍林飞虎的肩膀，把他吓得一个踉跄，开口说道：“不要担心，我是因为看不惯天狼寨的所作所为才来替天行道的，我并非弑杀之人。” 林飞虎回答道：“公子真是心善。” 然后几人身体明显不那么僵硬了。 萧墨没有什么办法，既然入了天狼寨，那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他不可能挨个统计谁好谁坏，只能杀光。 他们到了一排小屋的地方，这里就是天狼寨关押劫掠人员的地方。 萧墨本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被天狼寨劫掠到此处，可是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最近天狼寨只劫了林飞虎等人。 萧墨随手推开一个房间的大门，屋中情景令他不由得沉默。 第42章 北辰 屋中赫然是几具白骨，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了，甚至还有着一个小巧的白骨微微蜷缩，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孩。 林飞虎捏紧了拳头，眼中流露出怒意。 陈锋在身后低声怒骂：“这些畜生！” 萧墨挨个打开大门，不少房间都有着白骨，还有几处房屋有着未曾腐烂的尸体。 “四十二人。”萧墨心想。 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被天狼寨清除了痕迹，在这里看不到。 “最近我们走镖越来越艰难了。”林飞虎低声对着萧墨说道，“因为这几年收成本来就不好，赋税还不断加重，所以有很多人选择加入山寨烧杀抢掠。” “尤其是最近一个月的天下榜越发轰动，有太多江湖草莽想要打出名气。” “所以最近天下越发躁动，官府已经管不过来了。” “像我们这些有点功夫在身的尚且朝不保夕，更别说平凡的百姓了。” “所以，公子，这里才会有这么多尸体。” 林飞虎语气略有愤懑，身后陈锋赶紧拉了他一下，林飞虎一惊，赶紧说道：“对不起公子，我有些激动了。” 林飞虎虽然说了心底话，但是他并不认为萧墨这样的人会和他们共情，反而有可能触怒萧墨。 “无碍，我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我才一路清剿作恶的山寨。” 萧墨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带上你们的货物，趁着天还没黑下山吧，夜路不好走。” 五人齐齐深深鞠躬，拱手喊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萧墨随意摆手，说道：“不用客气。” 五人抬上他们的货物，赶紧下山去找同伴集合了。 等他们下到半山的时候，杜剑秋突然说道：“我们忘记问公子名字了。” 胡飞虎犹豫了一下，说道：“无妨，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我们后面多留意即可。” 其他四人点头。 等到他们五人下山，萧墨依次收纳了这些尸骨，然后就地挖了个大坑，埋了起来。 现在的人命并不值钱，这几十个人死在天狼山上，估计连官府都不会冒险来要人。 萧墨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就没有给他们立碑，只要不让他们的尸骨被随意丢弃在这里即可。 萧墨走到山门口，随手往后扔了一道明艳的火苗。 汹涌的火焰升腾而起，淹没了天狼寨，这里的一切历史和罪恶都将被掩埋。 天色渐暗，借着火光，萧墨掏出怀里的信息手册，在天狼寨后面打了一个叉。 往上看去，手册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叉了，还打着几个对钩。 作恶多端罪无可恕，即屠门灭种，打叉。 情报不符尚有善心，即诛其首恶，打钩。 接下来即将进入幽州中心区域，野蛮生长的山寨和绿林势力即将消失。 萧墨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购买一些物资，换几身衣服。 萧墨下山，骑上踏夜，根据地图，后面即将到达幽州府附近最为繁华的城池——北辰城。 北辰近天河，临幽江，繁华尽盛，被称为北方的人间仙境。 世人唱曰：幽江碧水绕城流，北辰繁华赛仙洲。 ............................ 此时，距离天狼山十几公里有一处小树林。 小树林临着一个小湖泊，湖泊清澈如同明镜一样，嵌入葱绿的树林中，宛若一颗无瑕的宝石。 此时正有一队人马停留在此地休整，他们看起来似乎刚刚遭遇什么大变故。 七八匹马散布在湖泊旁边喝水，前方停着一辆朴素却干净的马车，还有几个人坐在地上，身上还有着伤口和血迹，面色忧郁。 他们用纱布小心翼翼地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拿出一些干粮补充一下能量。 面容柔软和善的高远替其他同伴处理好伤口，担忧地看了一眼蜷缩在一旁埋着头的林云。 高远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些干粮，然后走到林云身边，他现在才发现林云在轻轻颤抖。 他把干粮递给林云，轻声说道：“吃点东西吧，少爷。” 林云缓缓抬起头，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悲伤，双眼有些血红，他摇头说道：“我不饿，高远你先吃吧。” 高远轻轻拍一下林云的肩膀，然后把干粮放到林云旁边，然后去替其他同伴继续处理伤口了。 过了一会，他又走到那辆马车旁边，问道：“秦小姐，请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马车内传出一声温柔的女声，说道：“我们没事，小影也没有受伤，谢谢你们。” 女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分抱歉让你们损失惨重，我回家之后一定会让我父亲派人来交涉，救下林先生的。” 高远回答道：“那就多谢秦小姐了。” 高远回到了空地上，疲惫地坐了下去，他们从青州一路护送秦家小姐和一批货物抵达幽州。 不曾想明明已经刻意避开了，却还是遇上了天狼寨的凶徒。 大哥带着几个好手留下断后，同样留下了货物希望天狼寨不再追击其他人。 但是天狼寨凶恶贪婪，还是有追兵杀来，他们与小影姑娘联手击退追兵，才暂时得了空隙在此地休整了一夜。 可惜，高远心中轻叹，林大哥他们留下断后，必然凶多吉少。 他看了一眼颓废的林云，如果林云不能振作起来，那么他们做完这一单，估计就得解散了。 车厢内，一个眉心略带忧愁的女子用手托住下巴，皓腕带着一个红色穿起来的小铃铛，她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轻轻梳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支简约的白玉簪，一幅温婉的大家闺秀打扮。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安静的黑衣少女，少女身穿紧身的黑衣，即使是在夏天也紧紧包裹住全身，勾勒出极其火辣丰满的身躯，少女面部也带着漆黑的面甲，只露出眼睛与眉毛。 她的眉毛如剑，冰冷而凌厉，仿佛能刺破虚空。 眉峰微挑，展现出一股冷傲之气，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却如同深潭，冷若寒霜，像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秦韵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小影，你说林先生他们会出事吗？” 黑衣少女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微微摇了摇头。 秦韵习惯了小影的风格，只是静静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美丽的湖泊，不再说话。 第43章 取于天地，还于天地 忽然，小森林后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五六个人之多。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在原地休整的众人立马站了起来，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武器，眼神看着后面的道路。 林云猛然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来处。 刚才父亲让他带着众人逃跑，父亲留下垫后。 为了保护秦小姐和其他同伴的生命，他留下父亲他们在那里。 在这里休整的这段时间，他的心里被愧疚淹没，如同漆黑的暴雨下仿徨的幼鸟一般，他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他的左臂还在微微颤动，藏起来的伤口上面，鲜血顺着肌肉流下。 他没有包扎，任由阵阵剧痛伴着鲜血流向他的全身，因为只有身体上的痛苦才能让他内心的煎熬少一些。 逃兵追上来了吗？林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逃生无望，那便只有战死，这一次他绝不会逃。 车厢内，秦韵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微微低头祈祷。 旁边黑衣少女眼神依旧没有波动，只是伸手握住身侧沾满血的长刀。 脚步声近了，林云从逼近的脚步声听到了熟悉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充满杀意和凶狠的眼睛瞬间被泪水盈满，他踉跄着往那边跑去。 “少爷！”高远等人大喊，他们不知道林云发现了什么。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他们惊喜的看到林飞虎带着陈锋等人从森林里钻出，甚至还带着原本的货物，竟然无一丝损伤。 林云扑到林飞虎身上，咬着牙，身影微微颤抖。 林飞虎欣慰地拍了拍林云的背，他看到了儿子的眼泪，他可以猜到这一段时间林云是多么的煎熬。 “小云，你做的很好。”林飞虎安慰道。 与此同时，高远等人也惊喜地围了上来，喊道：“大哥！天狼寨竟然没有动你们。” 林飞虎先是用粗糙的大手给林云擦了擦眼泪，然后把前因后果都给众人说了。 高远等人一阵恍惚，势力庞大、凶名远扬的天狼寨竟然被一个黑衣少年屠杀灭门了。 只是听描述就知道那是何等惊人的场面，几百人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父亲，那公子叫什么名字？”林云松开林飞虎，站到一边问道。 林飞虎和陈锋等人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当时太紧张，忘问了。” 林云说道：“虽然那位公子并不在意我们，但是我们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林飞虎说道：“这个自然，我们往后多打听打听。” 陈锋继续兴致勃勃和高远等人吹嘘自己惊人的见闻，说自己与那黑衣俊美公子搭上了话，引得一阵羡慕的惊呼。 林飞虎独自走向车厢，对着车内说道：“秦小姐。” 秦韵惊喜地探出头，说道：“林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飞虎笑道：“是的，一位路过的少侠救下了我们。” “很抱歉让秦小姐受了惊吓，接下来我们将继续护送秦小姐抵达北辰城。” “没事的，等到了北辰，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感谢各位先生的。” 林飞虎道：“那便提前谢谢秦小姐的好意了。” 说完之后，林飞虎回到镖师的队伍中，接下来该继续抓紧时间赶路了。 车厢内，小影把手里的武器放下，闭上了眼睛。 ........................... 萧墨骑马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进，四周的山峦如画卷般展开，层层叠叠的青翠让他心旷神怡。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绝美的山谷呈现在眼前。 山谷中，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溪水清凉透明，映衬着两岸翠绿的草地和高耸的古树。 远处，几座苍翠的山峰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萧墨翻身下马，轻抚着马的鬃毛，笑道：“你也觉得这里很美吧？”他望向四周，心中升起一股难得的宁静与欣喜。 萧墨放任踏夜去一旁喝水休息，自己走进这山谷。 他在溪流旁边寻了个干净的空地盘坐了下来。 清凉的风吹来，如同少女的手掌一样轻抚面庞，萧墨闭上了眼睛，顿时，周围的世界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潺潺的溪流声像是大自然的心跳，缓慢而稳定地传入耳中，溪水撞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宛如天籁般悦耳。 不远处，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大自然的合唱团在演奏一曲悠扬的乐章。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地涌入萧墨的耳朵，仿佛在他脑海中绘制出一幅动人的画卷。 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耳边低语。 他感受着这片天地的脉动。 在这一刻，萧墨与自然融为一体，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这片美丽的山谷。 杂而不乱，轮转有序，天地万物矛盾却共生，此乃自然之道。 天地间的道理，有时候在于日月，有时候又藏在这片狭小的山谷之间。 从这片天地中悟出了道理，那便要有所回报。 萧墨身体微微发光，一道自然和谐之道韵逸散而出，哺育着这片天地。 此亦符合自然之道。 天地有灵，虚空中仿佛有一道意识想要诞生而出，但是它最后还是缩了回去，现在还不到时候。 虽然它失败了，但是一股灵韵被它送了出来，化为一道印记落入萧墨体内。 萧墨凝神看去，一道自然灵韵落入他的脑海中，微微发光，稳固着他的精神世界。 萧墨轻笑，有了此物，演化天地万物镇压脑海一事，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萧墨站了起身，从踏夜身上取下一个酒壶和瓷杯，返回原地坐了下来。 萧墨打开酒壶，想要从中倒出一些酒来。 他晃了晃酒壶，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喝完了，在这样的地方无酒可饮，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既然得不到，那便不再强求了。 可是这片天地竟出奇的友好，一只俏皮的小猴儿从树丛中蹦跳出来，手里竟用树叶盛着一捧晶莹剔透的猴儿酒。 小猴儿眼睛晶亮，朝萧墨眨了眨眼，将酒献上。 萧墨哈哈一笑，接过猴儿酒，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抿了一口，只觉甘甜爽口，醇厚而不腻，顿时神清气爽。 与此同时，溪水中几条鱼儿跃出水面，银光闪闪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为萧墨助兴。 鱼儿跳跃，水花四溅，献上一场欢乐的水中舞蹈。 “与天地共饮。”萧墨朝着天地举杯，捧着树叶一口饮尽。 第44章 石桥村 “不错的酒，香甜醇厚很有滋味。” 可惜只有这么一点，萧墨抖了抖手中的树叶，已经没有了。 萧墨看了看旁边可爱的小猴子，把酒壶递过去，问道：“好猴儿，可否替我盛满此壶？” 小猴儿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接过酒壶，然后跳入丛林之中。 不一会，它便提着酒壶回来了，抱着沉甸甸的酒壶递给萧墨。 “哈哈哈，好猴儿。” 萧墨大笑，然后摸了摸身上，似乎没有什么礼物可以回赠。 然后随意从体内抽出取自风波石内的灵性，塞到小猴儿体内。 这团风灵对他无用，暂且当成回礼，希望小猴儿喜欢。 小猴儿感觉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萧墨。 萧墨摸了摸它的脑袋，叮嘱道：“若有朝一日你生出了灵性，切记不要伤人，然后来青州寻找萧墨，我教你修道。” 小猴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懂非懂，然后扭头跑进丛林里消失不见了。 萧墨把酒壶里面猴儿酒倒出少许到瓷杯中，一边轻轻抿酒，一边静静欣赏山谷间的绝美自然风光。 酒乃好酒，景亦绝美，人是闲人，浮生中得此巧合，才得享着半晌贪欢。 时间差不多了，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绝美的风景亦不能久久观赏，否则便很容易失去它的风味。 一处美好的景色，最难以欣赏它的美的，便是朝朝夕夕相伴的本地人。 萧墨起身收起酒壶和瓷杯，转身跨上踏夜，慢悠悠地离开山谷。 他不知道山谷叫什么名字，这个也并不重要。 他掏出地图，在这里画了一个圈，标注上三个字“享闲谷”。 萧墨时而策马飞驰，时而慢悠悠独行，不一会便到了距离北辰城百里远的石桥村。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的光辉在天边铺开，萧墨骑着马慢慢在村庄道路缓行。 很快就抵达了村子村口的石桥，村子也正是以此命名的。 古朴的小石桥在橘黄的夕阳下静静地立在一湾溪水之上，水流活跃，石桥沉默。 萧墨看了一下，石桥虽然没有十分精致，可却有一股别样的人文气息。 桥上有着小孩的手印和涂鸦，扶手被磨的十分光滑，打造时的雕塑已经看不出痕迹，流露出一丝跨越漫长时光的感觉。 稍微看了一会，萧墨便进村了。 刚一进去，萧墨就皱了皱眉。 现在才刚傍晚，一般正是村内百姓结束一天的劳作之后，享受生活的时候，这时候也应该是一个村子最有生气的时候。 可是这个村子却一片死寂沉沉，见不到人在外面活动。 萧墨微微凝神，他还能感知到每个房屋之内还是有着人的呼吸的，这就很奇怪了。 骑马停在最近的一户人家，萧墨下马，上下整理了衣物，然后敲了敲门。 萧墨听见门内传来一阵阵惊呼，过了好大会，才有一道声音响起，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谁？”语气中充满着警惕。 “老乡你好，我是路过的旅人，想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街上没人？”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警戒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墨，但是他依旧没有开门，他开口道：“外乡人，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吧。” “可以问一下村子里面发生了什么吗？”萧墨追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最近村里一到夜里就闹鬼，我劝你赶紧离开。” 男人说罢，砰的一声，就把大门紧紧关上了。 萧墨见状，也没有继续纠缠，他已经看出村民的警惕了，想来其他村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才闭门不出。 闹鬼？萧墨笑了笑，他打杀妖魔和恶徒无数，从没有听说过哪里有鬼神。 萧墨骑上踏夜，转身往村口走去。 萧墨把踏夜放在一边，然后在石桥上铺了一张干净的布，自顾自地坐在石桥上面，静待夜色降临。 既然路过，那就顺手除了这妖魔。 夜晚很快到来，明亮的圆月高高挂在天穹之上，明亮又皎白。 萧墨静静地欣赏圆月，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是六月十五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是一次无法团圆的十五。 不过虽然他无法陪伴家人，可是他希望能尽量今晚除了妖魔，让这里的村民安心赏一次明月。 萧墨耳朵一动，看向村口的方向，他凭借极其逆天的视力远远地看到了村口方向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是穿着干净体面的蓝色道袍，道袍上绣着雪白的云纹。 男子身材高大修长，面容俊逸潇洒，身挂长剑，腰着明月玉佩，风度翩翩。 女子身影窈窕纤细，眼睛灵动俏皮，几缕细发垂落洁白的额头上，显得活泼又清纯。 两人慢慢的靠近石桥村，他们是听说了这里夜晚闹鬼事件才过来的，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解决掉这只鬼。 当他们接近石桥村，看到石桥之后，身影猛然一滞。 只见一个黑衣俊美男子盘坐在石桥之上，静静地看向他们，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们。 道袍男子柳风清凭借在门内修炼有成的感知之法，隐约感觉到那桥头男子身上散发着惊天的血气，似乎有着无数生命在这血气之中哀嚎。 他面色瞬间变得沉重，把师妹护在身后，然后两人慢慢后退，他低声朝女子说道：“点子扎手，我们先撤。” 师妹云月略带婴儿肥的脸蛋紧绷起来，然后微微点头，慢慢往后挪去。 萧墨看向那两个充满警惕的道士，隐约感觉到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正好村民不愿意与他多讲，那便问一下那道士。 柳风清护住师妹慢慢往后挪动，他眨了一下眼，等他再睁开眼时，桥头男子已经消失了。 柳风清面色大变，他猛然回头，萧墨果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柳风清与云月对视一眼，然后拔出宗门赐予的长剑，严阵以待。 “这位好汉，今日放我们一马，来日必有厚报。”柳风清朝着萧墨开口道。 这个道士怎么一开口就是一股江湖草莽味？ 萧感到有些稀奇，但还是继续说道：“两位道友为何如此怕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风清有些疑惑，反问道：“你难道不是石桥村的鬼吗？” 第45章 鬼魂 云月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柳风清才反应过来，尬笑道：“这位好汉见谅，我们是想来石桥村除鬼来着，刚才把好汉认成鬼了。” 然后这对师兄妹把剑收起来，柳风清朝着萧墨拱手，自我介绍道：“好汉你好，小弟是天南仙宗真传弟子柳风清。” 云月就规矩多了，抱拳说道：“这位公子你好，我是天南仙宗弟子云月，我们是师兄妹。” 萧墨拱手回礼，说道：“你们好，青州萧家萧墨。” 云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公子就是天下榜上排名七百三十的萧墨吗？” “真是在下。” 柳风清感慨道：“我在天下榜上堪堪排名九百多，果然差萧墨兄弟远矣。” “两位道友是天南仙宗的弟子，为何跑这么远来到了幽州？”萧墨问道。 柳风清回答道：“说来巧合，我们其实也是想去古仙宗遗迹寻一些机缘，路上听说这里闹鬼，便想来一探究竟，正巧遇上了萧墨兄弟。” 萧墨点头，说道：“我也是路过这里，顺便想要能不能除了这鬼。” 柳风清大喜，说道：“有萧墨兄弟一起，必能斩杀这作恶的鬼。” 云月笑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萧墨，问道：“萧公子要不要一起进村除鬼？柳师兄感知非常敏锐，能够更快找到那只鬼。” “自然可以。” 于是三人便结伴走入漆黑寂静的村子。 刚踏入村庄，柳风清便皱眉说道：“确实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在这边，跟我来。”三人往气息来源赶去。 三人飞速跨过一条条街道，每一户门窗都紧闭着，即使是听到三人飞驰的动静屋内也毫无声息。 村庄不大，不一会，三人就抵达气息来源。 这里是村庄的角落，只有寥寥几座破破烂烂的房屋。 柳风清指着其中一座小屋子，说道：“就在里面。” 萧墨跨前一步，站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这把柳风清和云月吓了一跳，按照惯例，不应该先探查一下或者布个阵吗？ 这萧墨兄弟路子比他还野。 门内无人回应。 萧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身后两人见状，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两人便被屋内的景象镇住了，他们走到萧墨身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房屋斑驳的墙壁和摇摇欲坠的屋顶，无不显露出岁月的侵蚀与破败。 月色如银，透过破烂的窗户，冷冷地洒在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女子身上。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模糊而虚幻，华贵的衣裙随着夜风轻轻飘动，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黑暗中。 她的面容苍白而无血色，眼神空洞，双手交叠在屋内仅剩的一个破桌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萧墨扭头看了看柳风清，问道：“如何？” “气息确实很阴冷，符合典籍中对鬼魂的描述，但是却没有杀伐气息，应该没有杀过人。” 萧墨闻言，走到华服女子的面前伸手晃了晃。 空洞的瞳孔没有任何波动，应该没有什么灵智了。 “似乎无法交流。”萧墨说道，“你们是专业的，有什么方法把她带走吗？她留在这里会影响村里人的生活。” 云月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璧，玉璧碧蓝似晴空，说道：“我这里有一块养魂玉，应该可以试一试。” 她走到华服女子身畔，伸出玉璧，手掐法诀引导。 华服女子没有任何抵抗，如同水波一样流入玉璧，萧墨惊鸿一瞥看见女子腰间玉佩上有着一个“魏”字。 阴冷的气息随之消失。 柳风清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云月皱眉道：“像鬼魂这种怪异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世间了，如今再次出现，天地果真在大变之中。” 萧墨问道：“鬼魂自何处来？” “这我知道。”柳风清说道，“古老的典籍记载中，鬼魂是炼神有成或者天生灵体的人死后执念不散出现的。” “所以根据执念不同，有杀人的恶鬼，也有像这样无害的鬼。” 通俗易懂，萧墨很容易就理解了。 云月看了看手中的玉璧，缓缓说道：“所以这个姐姐是有什么执念吗？” “去问问村里人不就知道了吗？”柳风清说道。 遇见的第一例鬼魂，搞清楚其成因确实很有必要，于是萧墨也同意了。 三人在附近寻找了一户有人在的屋子，柳风清上前敲了敲门。 门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在拼命掩饰。 柳风清无奈，更加大力敲了敲门，然后喊道：“老乡，我们是路过的道士，你们村那鬼魂已经被我们给收服了，麻烦开一下门，我们有点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过了一会，才有一个人走到门前，隔着门询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要问。” 柳风清叹了口气，喊道：“你们这么害怕干嘛？虽说确实有鬼，但是她应该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们吧。” 门内之人有些犹豫，确实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只是在村子里面游荡，却从来没有伤过人。 他相信了柳风清的话，然后把门打开了。 门内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面孔。 柳风清灿烂一笑，搂住男人的胳膊，问道：“你们可知这女鬼是何来历？” 柳风清的热情打消了男人残留的恐惧，他说道：“不知道，她从前几日就出现在村子里面，不知道哪来的。” 哦？柳风清有点疑惑，那她为什么要回到村子里面。 云月指着远处那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问道：“那屋子原来的主人是谁？” 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说道：“那里十几年前有着一户人家，后来家里人都因为意外死掉了，只剩一个小女孩。” “我听说那个小女孩被城内的贵人买去了，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三人都懂了，这女鬼应该就是那小女孩，现在身遭不测，然后只剩一丝执念回村。 “谢谢老乡了！这女鬼我们带走了，你们以后不用害怕了。”柳风清说道。 云月为了避免他不信任，就把手中玉璧展示给他，里面确实有一个华服女子安静地沉睡。 中年男人猛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谢谢你们。” 见到女鬼被收服，他恢复了原本的热情，挽留道：“要不要在这里留宿一宿，明天村长可能还要感谢一下你们。” 稍微思索了一下，萧墨三人便同意了，在这里留宿一宿，然后明日继续赶路。 第二日听到女鬼被路过的好汉收服，村里人都欢欣鼓舞。 村长极力留三人在这里待几天，想要好好款待一下。 不过萧墨三人都有要事在身，就婉拒了，不打算多留。 村长很遗憾，只能组织村民筹备了很多朴素的赠礼。 因为无法拒绝，萧墨只得取了一壶米酒挂在踏夜身上，柳风清和云月也各取了一些礼物。 然后三人便离开了石桥村。 不过三人终究道路不同，这对师兄妹想要尽快抵达北域古遗迹处，而萧墨到北辰还有点事情要做，于是三人在村口分别。 “萧墨兄弟，山水有相逢，我们北域再会！”柳风清笑着拱手道。 “萧公子，北域再会。”云月道。 “好，北域再会。” 第46章 林间古庙新雨 热闹不过是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孤独才是人生常态。 萧墨一人一马独行，欣赏路过的风景和风土人情也是旅行的乐趣所在。 在偶尔枯燥的独行中，萧墨不断推演着自己的道途。 白皙的掌中，复杂的道法交织在一起，阴阳二气化为掌中天地的根基。 黑与白，是天地、是日月、是天地间的对立与统一。 黑白二气交织轮转，即是天地交替、日月更迭，万物相遇而不相害，天道并行而不相悖。 太极构成了世界的规律和基础，可是天地不是只有黑白的。 掌中的基础世界雏形不断衍生，又不断地崩塌，很难推导出一种稳定运行的规律。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做事有得就有失，有成功就有失败，萧墨并不在意，反而沉浸在这种失败中探索的过程。 失败的衍生物也可以称之为另一种成功，一道道威力巨大的道法在萧墨手中成型，放在仙宗大都有资格被收录在藏经阁中被弟子学习。 不过这些繁杂的道法并不被萧墨所看重，道不足者痴迷于术，术够用即可，道才是根本。 萧墨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自然印记，他参照脑海中的自然印记，把相似的东西添加到自己模拟的世界中。 黑白的天地间增加了一点生机，虚幻的生灵与万物出现，出现了金木水火土等诸多虚幻的元素，也出现了生灵万物。 复杂的天地万物增加了天地的稳固性，一点点的波动和冲击完全可以交给天地自己去调节。 这足够了，萧墨静静地观摩感受手中的世界，它是多么的复杂、美丽、令人沉醉。 可惜都是自然印记造成的虚幻之物，萧墨散去手中的世界。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似乎快要下雨了。 萧墨轻轻拍了拍踏夜的马头，笑道：“跑快点，找个避雨的场所，要不咱俩就变成落汤鸡喽。” 踏夜一声长嘶，如同利剑一般冲出，雄壮的蹄子踏得地面隆隆作响。 不一会，他们就抵达了一处小山林，这里有着一处废弃的古庙，可以暂时避雨。 古庙四周被浓密的树木和杂草包围，古老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饱受岁月的侵蚀。 萧墨带着踏夜走进庙中，大殿的屋顶早已塌陷，木梁和瓦片散落在地，大殿中央的神像已经断裂，残缺不全，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 墙角处堆积着许多破旧的供品，有些已经腐烂发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萧墨稍微打扫了一下大殿，然后找个干净的地面铺上白布坐下，踏夜也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安静地待着。 这里距离北辰城已经很近了，接下来只待雨停，便可半日之内抵达。 古庙之外开始下雨了，细密的小雨滴滴滴答答打在门外的树叶上面，把葱绿的树林冲刷得更为青翠欲滴。 北方的雨大多如此，没有压抑的乌云，没有沉闷的气压。 这里很少有连绵的梅雨，多是阵雨，久违的雨水带来的是久违的清新。 雨水洗涤了天地万物，淅淅沥沥的雨声给人难得的安逸与畅快。 萧墨再次掏出他的瓷杯，倒了一杯猴儿酒，走到窗前静静地欣赏门外的新雨。 此情此景，令人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萧墨并不会写诗。 可是前世先贤无数，也不知多少人曾面临和他一样的境遇和美景，又何曾需要他来写？ 萧墨从记忆深处翻出一首王维的诗歌，轻轻开口，念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虽然时节并不恰当，可是景与情都对上了，那这诗歌就适合这个时候。 萧墨抿着酒，轻轻哼着歌，等待着这场不期而遇的雨过去。 可是这场雨似乎并不照着他的意愿发展，大雨越下越大，似乎快要发展成暴雨了。 忽而，山路上传来一阵喧哗。 “快点快点，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到里面躲雨！” “李雷，孙浩，你们抬着货物在加把劲！” “小云，你把这两把伞给两位小姐送过去。” 熟悉的人声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车马声，传入萧墨耳朵内。 看来自己与他们还挺有缘的，萧墨心想。 林飞虎他们看见破旧的古庙出现在眼中，面露惊喜，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李雷和孙浩搬着货物率先冲进古庙，看到古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也不在意，只当其他旅人也在此地避雨。 他俩赶紧回去帮助其他人抬东西进来。 很快陈锋几人也带着货物跑进古庙，等他们堆好东西，陈锋不经意一瞥看见了萧墨，身体瞬间僵直了。 旁边的李雷看见陈锋一动不动，笑着拍他的胳膊，说道：“你杵在这干嘛？” 萧墨看见陈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率先打了个招呼，说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陈锋如梦方醒，赶紧慌乱地说道：“公子你好，没想到又见面了。” 虽然他在路上不停地吹嘘萧墨多么强大亲和，但是一个随手就上山屠杀几百号人的狠角色就这样坐在这里，他还是有点坐立不安。 这时，林飞虎几个人也陪着两个女子进来了，古庙一下变得狭窄起来。 陈锋赶紧拽了一下林飞虎，林飞虎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萧墨，然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喊道：“公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萧墨笑着回道：“旅途遇雨，故来此地避雨。” 此时林飞虎也赶紧向其他人介绍道：“这位公子就是当时屠杀了天狼寨，救下我们的人。” 李雷等人才反应过来，看到萧墨似乎并不是什么十分凶恶的人，反而确实很温和，然后他们就一起围上来道谢。 萧墨看到一个大家闺秀打扮的女子，带着冰冷火辣的蒙面少女走了过来，躬身行礼，说道：“妾身北辰秦家秦韵，多谢公子救下林先生。” 萧墨看向秦韵，回道：“不用在意，顺手为之而已。” 这是，面容清秀的林云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公子顺手为之，对我们来说就是泼天大恩，在下林云，不知公子名讳，如果有机会必将舍命报答。” “青州萧家萧墨。” 秦韵思考了一下，说道：“莫非公子就是天下榜排名七百三十的萧墨吗？” “是我。” 林飞虎面色一抽，缓缓说道：“这天下榜初榜确实不太准确。” 待众人看了过来，他继续说道：“我曾与排名九百多的高手交手，只略输一招。” “而天狼寨寨主更是在天下榜排二百多名，却被萧公子随意地钉死在木柱之上。” “萧公子竟只排七百多，何其谬误。” 秦韵说道：“天下榜以情报和名声定下排名，自然有很多排名有谬误。” 陈锋继续说道“天下榜已经出世一个月，名不副实的自然早就被其他高手找上门打杀了，留下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秦韵美目异彩连连，看向萧墨，说道：“可想而知，萧公子是何等的强大。” 萧墨轻轻笑了笑，说道：“在下只不过目前武道略有所成，才出门行走天下，当不起强大二字。” 第47章 雨夜得欢共饮 雨越下越大了。 风雨如晦，连天色甚至都暗了下去。 天边甚至有电闪雷鸣，伴着暴雨倾泻而下，此乃天威。 不过这样的天威对北方人实在是没什么威胁，林飞虎众人甚至能提前闻到暴雨停歇后泥土的清香，感受到之后的清爽与平静。 镖师们在大殿中生了一把火，熊熊火焰驱散了暴雨带来的寒冷和湿气。 他们围着火焰而坐，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萧墨和两位女子。 本来他们不敢大声说笑，害怕打扰到萧墨，触怒了他。 但是萧墨察觉到了众人的拘谨，他笑了笑。 萧墨掏出两个酒壶，把猴儿酒和村民的米酒分发给众人。 这果然极大打消了这些江湖中人的拘谨，喝了酒之后，大家都变得大胆起来。 林飞虎喝了一口猴儿酒，赞叹道：“萧公子这真是很有风味的酒，不知是何处买来的？” “猴儿酒是用一缕清风与山间小猴换的，米酒是帮村民捉鬼换的。” 林飞虎顿时不敢多喝了，这酒的离奇来历实在令他难以想象，其他人也赶紧放下手中的酒。 林飞虎挠挠头，说道：“这太珍贵了，我们不能喝了。” 萧墨哈哈一笑，镖师们的淳朴令他感到万分有趣。 “酒贵重的并非其价值，而在于何时何地与何人共饮。” “今日暴雨滂沱，与诸位相聚于林间小庙，此时同饮，便是它们发挥价值的最好时候。” 秦韵也温婉一笑，从身旁黑衣少女的身上包裹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放到火焰旁边，然后说道：“萧墨公子的豁达令秦韵羞愧，这里是我珍藏的美酒，与各位一起分享。” 高远犹豫了一下，然后也从包裹里面掏出一个酒壶，然后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青梅酒，可能没有大家的酒好，可是也是别有风味。” 其他人也都从身上摸索出来一些酒，没有带酒的也都拿出了一些零食点心出来。 林飞虎哈哈大笑，说道：“今日萧公子一席话，让我的这些铁公鸡弟兄们都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宝贝。” 陈锋无奈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怨念道：“平常藏起来的都能被大哥你找到偷偷喝了，谁敢拿出来让你知道？” 林飞虎喝了点酒，脸色通红，喊道：“你这陈锋，怎地血口喷人？” 众人哈哈大笑，萧墨随意倒了一些没喝过的酒，一边喝一边与众人说笑，分享大家的一些江湖趣事。 镖师们见到萧墨这样的高手也与他们一样喝酒说笑，分享欲顿时拉满。 再加上喝了点酒，大家不停地说着一些趣事，时不时传来类似“你听我说！”“你胡说，我没醉！”之类的大吼，气氛越发热烈。 天下的事情总是如此奇妙，如果萧墨没有分享自己的酒，他就不会有这样多样的酒来喝，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其他人这么高兴地分享自己的趣事。 在聊天中，萧墨也了解到镖师和秦韵等人的身份。 林飞虎他们是青州一个郡中的镖师，平常负责护送一些货物之类的生意，赚些钱来养家。 而秦韵是北辰城中一个经营药材的大商贾家族的大小姐，几个月前带着侍卫小影前去这个郡采购一些药材，与本地商人谈成一些交易。 但是因为最近的世道有些不安稳，所以就雇了当地名声很好的镖师们，护送货物和自己回家。 若不掌握一些武力，即使是家财万贯的商贾，在乱世中也与浮萍无异。 过了一会，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了，火堆旁边散落着一堆空荡荡的酒瓶，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现在已经傍晚了。 当火光熄灭之后，古庙内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喝了很多酒，镖师们都有些醉意了，有一些酒量不好的镖师睡了过去，传来均匀又沉重的呼吸。 林飞虎摇摇晃晃去行李处取了一些毯子，分别递给众人。 然后他对着萧墨和秦韵说道：“看起来暴雨还要下很大会，秦小姐，萧公子，可能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这里是一些干净的毛毯，你们睡会吧。” 秦韵接过毛毯，柔柔地道了一声谢。 萧墨也接过毛毯，对着林飞虎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林飞虎赶紧摆摆手，道：“怎么能劳烦萧公子，这是我们的职责。” 萧墨目光穿过浓重的黑暗，看着他红彤彤的脸，说道：“你就别嘴硬了，你先休息一会吧，等你醒了再来替我。” “好吧。”林飞虎答应了，然后往地上一躺，瞬间就睡着了。 其他人这几天经历了很多，也身心俱疲了，在火光熄灭之后便不再讲话。 有萧公子守夜，几乎不可能发生意外，所以他们便都沉沉睡去了，出门走镖，难得有这么安逸的睡眠。 萧墨端起高远的酒壶，又给自己倒满，他抿了一口，微微点头，这个青梅酒味道也很不错。 黑暗完全不能阻隔他的视线，他看向一直跟在秦韵身边那个身材火辣却十分沉默的少女，她的眼睛依旧睁着。 那双眼睛十分美丽，晶莹剔透如同浸着水波，可是缺点就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和波动。 萧墨想起她一直没有参与聊天，甚至连酒也没喝，只是默默藏在秦韵背后的阴影里面。 似乎感知到萧墨在看她，她的眼眸转向萧墨。 萧墨对着她举杯，可惜她没有回应，也不知是看不透黑暗，亦或是不想理会萧墨。 萧墨也不甚在意，继续品尝着手里的青梅酒。 水落山林化潺潺，静品青梅听风雨。 转瞬，已至半夜。 萧墨已经快要把剩下的酒喝完了，除了喝酒，他还有乐趣可看。 那一身黑衣蒙面的少女虽然一直睁着眼睛，想要保持清醒和警惕，可是她也是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她拼命想要睁着眼睛，美丽的眼睛中蔓延出一些细密的血丝，长且弯弯的睫毛伴随着眼皮轻轻地抖动。 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萧墨看得出她极力想硬撑，但是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有一点武学傍身，但也仅此而已了。 萧墨一边喝酒，一边心里默数着她点头的次数，只当漫漫长夜里面的一点乐趣。 终于，她撑不住了，身影晃动，向下倒去。 萧墨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放下酒杯，消失在原地。 他伸手轻轻托住少女紧绷的身躯，手中包裹着柔软的劲气，尽量让她放松。 萧墨轻轻地扶着她靠到柱子上，然后把自己的毛毯给她盖上。 少女的眉心逐渐舒展，陷入沉睡。 然后萧墨步伐轻盈回到原地坐下，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他有些苦恼，已经快要喝完了。 第48章 血雨交织见晴 萧墨甩了甩酒壶，最后一点酒已经喝完了。 既然酒喝完了，那也差不多该送人上路了，此夜风雨交织，正适合杀人。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悄然无声地移动着，他们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天空中，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他们黑布蒙面下冰冷的眼神。 暴雨如注，雨滴猛烈地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的脚步轻盈如猫，藏在暴雨之中。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谨慎、如何小心翼翼，他们的杀气在萧墨眼中也是黑夜中的烛光，雨滴落到刀剑上的微弱响声在萧墨耳中也是洪钟大吕。 他们悄悄地包围了古庙，身影隐藏在黑夜与暴雨之中，行动训练有素，配合的很好。 萧墨放下酒杯，思考他们的目标是谁。是秦韵两人？是镖师？亦或是.......他自己？ 萧墨轻轻站起身，从角落里面取了一把黑伞，小心翼翼的绕过横七竖八躺着的镖师们。 他打开伞，举着黑伞走出大门，走进暴雨，也走进数十个黑衣人的视线中。 在时不时划过的闪电之下，黑衣人们看到了，一个举着黑伞的男人走了出来，一人一伞划破了暴雨，静静地往前走去。 萧墨抬头看去，一道道人影和气息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黑衣人的分布是有迹可循的，萧墨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朝着最应该是首领的黑衣人走去。 所有的黑衣人看到萧墨的动作，全都目光一冷，他们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剑。 但是首领没有命令，他们没有动作。 天地间只有暴雨与雷电的声音。 萧墨撑着伞慢慢地向前走去，步伐虽缓慢却没有任何偏移。 等到其他黑衣人都几乎按捺不住冲出来的时候，萧墨终于站定了。 萧墨看向首领藏身的草丛，这里视线最好，最适合隐蔽，应该是首领没错了。 黑衣人首领目光透过草丛，冰冷地看着不速之客，他看着萧墨淡然的脸庞，察觉到面前这个黑衣男人并不简单，但是那又如何呢？ 首领听到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似乎担心惊扰到大殿中众人的睡眠，只听他轻声问道：“各位到来所为何事？” 首领声音沙哑，似乎做过一些处理，开口说道：“与你无关，退开可饶你一命。” 萧墨笑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他们要守夜。” 首领不再言语，取而代之的一道划破暴雨的刀光，在闪电之下发出刺目的白光。 这道刀光似乎是信号，四面八方的黑衣人从藏身之地钻出，踏着夜色飞扑而来，步伐统一的轻盈，刀光一样的安静凄美。 萧墨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担心这群黑衣人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大殿中的人。 萧墨担心交手打扰到大殿中人的美梦，而黑衣人们则是担心惊醒了众人，使得行动出现差错。 就这样，无声的交手在如同瀑布一般的暴雨下进行。 ................................. 暴雨过后的清晨，天空渐渐放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和湿润的植物芳香。 经历了一夜的狂风暴雨，树木和草地都显得格外青翠，树叶上的雨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鸟儿们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 远处的山峦在雨后显得更加清晰，山间的云雾缭绕，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 阳光照在山巅，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束，给这宁静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壮丽。 影睫毛轻轻颤动，她缓缓睁开了美丽的眼睛。 她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安逸宁静的觉了，舒服到她不愿意醒来，但是安逸会让一个护卫失去她的武器。 她扭头看了看秦韵还在安静的休息，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毯，很软很温暖。 是他吗？影看向窗户那里，萧墨正站在那里安静地欣赏窗外暴雨初歇之后的美景，影记得昨天林飞虎称呼他为“萧公子”。 影掀起毛毯，露出凹凸有致的动人娇躯，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 她现在要出去打点水洗漱一下，顺便给秦韵准备一下洗漱的物件。 她刚一踏出古殿，就瞬间清醒了，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匕首。 只见大殿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摆着一些黑衣人的尸体，没有任何鲜血，应该是被暴雨冲刷干净了，尸体经过一夜的浸泡已经有些发白发胀。 萧墨扭头看向这个少女，略微歉意地轻声说道：“十分抱歉昨天没有清理干净，希望没有吓到你。” 影静静地看了萧墨一会，然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随后踏出大殿，跨过尸体，她现在需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找干净的水了。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 林飞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大笑道：“多久没有睡这么爽了，哈哈哈。” 他看见站在窗前的萧墨，表情猛然一滞，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萧公子不会守了一夜吧？” 萧墨笑道：“没有，我中间休息了一会。” 林飞虎表情有点羞愧。 高远说道：“怪不得睡这么好，原来是有萧公子守夜。” 林飞虎众人赶紧附和，称赞萧墨。 这时，影从外面打水归来，她细心地帮助秦韵洗漱。 林飞虎等人也准备出门洗漱一下，洗漱完就出发，今天就能抵达北辰城，然后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还不等十几个镖师松了一口气，他们就看到了门外尸横遍野的场景。 当即面色大变，身上劲气勃发，警惕心拉满。 这尸横遍野的场面，林飞虎等人已经是第二次见还好一点，其他几个镖师是第一次见，当即被吓得身体僵硬。 萧墨开口安慰他们道：“昨夜来犯之敌，被我除掉了，没有活口，不要怕。” 林飞虎等人咽了一口唾沫，对视一眼。 就是因为没有活口才怕，这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江湖好汉就这么被悄无声息杀了，那他们不是随手可灭。 萧墨继续说道：“他们是死士，我昨夜本想留一个活口，可是他们都自杀了，你们可以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作为武者，自杀非常简单，劲气可以轻易震碎自己的心脉。 闻言，林飞虎等镖师也不着急洗漱了，他们要先去看看这些死士是什么来历。 这时，秦韵也洗漱完出来了，见到这样的场景面色有点发白，幸好没有鲜血，减少了一些刺激。 经过检查，死士身上没有丝毫线索。 他们是非常合格的死士，训练有素，不留一丝线索。 秦韵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他们可能是来绑架我的。” 第49章 抵达北辰 秦韵说道：“前一阵祖父来信，说是有一伙人看上了我们家族的生意，让我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她有些犹豫，继续说道：“他们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想要绑架我威胁祖父。” “哦？”萧墨缓缓说道，“这群死士的素质很高，秦小姐的敌人看来不一般啊。” 这些死士的素质确实不错，是那些很有底蕴、传承久远的大家族才能培养出来的。 秦韵眉心露出一丝忧虑，她喃喃道：“我已经挺久没有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祖父他们现在怎么样？” 林飞虎等人沉默不语，他们的任务只是把秦韵送回北辰，不包括帮她们处理这些复杂的冲突。 他们都是有家室，有牵挂的，必然不可能主动参与这些旋涡。 秦韵看向萧墨，美目流露出一丝哀求，她开口问道：“萧公子到了北辰城可有要事？不如来秦家做客，秦家必以最高礼遇迎接萧公子。” 萧墨微微皱眉，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到北辰城自然是有事要做的，如果我有空自然会去秦家拜访的。” 秦韵赶紧说道：“十分抱歉，是秦韵着急了，请萧公子见谅。” 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点太急了。 她和萧墨只能说是萍水相逢，刚才的话确实有点不知好歹了，这样会把萧墨拖入未知的矛盾之中，放在谁身上都会不满的。 林飞虎见状，赶紧打圆场道：“我们休整一下就赶紧出发吧，城外待的越久就越危险。” 于是众人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一路上秦韵都有些心神不宁，小影依旧是一样的什么都漠不关心。 很快便抵达了北辰城。 刚一到城门，萧墨便与其他人分开。 “萧公子，再见。” “再见。” 萧墨一人骑马缓缓走进这座幽州乃至附近几州最繁华的大城。 刚一进城，萧墨便发现这座城池的不凡。 城内的大路宽敞整洁，小贩挤满了旁边的街道，可是中间也留着宽敞到足以通马车的空地。 城内的居民大多步伐急促，附近传来一阵阵商贩的喧哗与吵闹，似乎很有精神。 萧墨照着地图，沿着城内大道往前走去，边走边观察周围喧闹的商业贸易。 北辰紧邻幽江，作为整个大齐北方贸易的枢纽，自然无比繁华，贸易发展程度要远胜于青州府。 萧墨走过一条条街道，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一处小而狭窄的店铺门口。 店铺即使很狭小，可是人流如织，几乎挤满了人，店内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门上挂着牌匾“萧家布庄”。 萧墨把踏夜交给门口的伙计，走了进去。 他拽住一个跑来跑去的伙计，把腰间的萧家玉佩拿给他看。 伙计被拉住先是一惊，然后看到了萧墨手中的玉佩，然后赶忙对着萧墨说道：“这位少爷请稍等，我现在去叫掌柜的过来。”随后钻进了内堂。 不一会，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是萧家旁系血脉萧希文。 他早年考取功名没考上，后来布庄生意被萧墨发扬光大，各地开花，萧族便把这一处产业交给萧希文打理。 萧希文看见萧墨，然后面露惊喜，说道：“萧墨少爷，终于等到你了。” 随后他带着萧墨前往内堂。 等到萧墨坐下，萧希文给萧墨倒了一杯热茶。 萧希文感慨道：“半个月前就听说萧墨少爷将要来北辰城，可让我好等啊。” 萧墨笑了笑，说道：“路上侄儿贪图玩乐多走了些时日，十分抱歉。” 萧墨继续说道：“我这次路过北辰城只不过稍作休整几日，随后便要继续北上，麻烦伯父派人为我安排一下住所和衣物。” 萧希文笑道：“这当然没问题，稍后我就派人给萧墨少爷订下北辰最好的客栈。” “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里就行。” 萧希文佯装生气，说到：“怎么能让萧墨少爷住在这般简陋的场所，此事就这样定了。” 萧墨笑道：“那边劳烦伯父了。” 萧希文当即便吩咐一个小厮去做这件事。 至于衣物，自然不用麻烦别人，他们自己就可以做。 萧墨静静地品着北辰的茶。 等到萧希文吩咐完之后，萧墨说道：“北辰城很繁华。” 萧希文一愣，他不知道萧墨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只能附和道：“是的，这里很繁华。” 萧墨转过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天地之间，有光明就有黑暗，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伯父，我在附近的石桥村看见一只鬼，村民人心惶惶好多天，却没有人去处理。” “我就在城外不远的古庙中，看到了很多死士伏击欲杀人，想来也是城内大家族相互倾轧。” 萧墨轻轻说道：“不知可否劳烦伯父给萧墨解惑，聊一下这城中是何等势力结构？又是何等强大的肉食者在不停地吃人？” 萧希文听到萧墨这一席话，微微沉默，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说道：“萧墨少爷，您在这里休整几天就走，为什么要管这些龌龊事呢？” 萧墨只是笑道：“伯父，且说来听听，只当听个故事罢了。” 萧希文坐到萧墨旁边的板凳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北辰城内情况要远比青州复杂多了。” “就从我们布庄的生意说起，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一大笔钱都需要上交给官府和当地的帮派，帮派也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万不可得罪。” “城内这些大家族都盘根错节深深扎根在城里，他们勾结官府，联合帮派，不停地瓜分着城内的利益，从百姓身上吸血。” “官府眼中只有权利和利益，尤其是现在的知州，尤为贪婪，与各大家族沆瀣一气。” “甚至最近各大仙宗的弟子在这里组建仙盟，都被排挤的没有任何权利，自然很难解决很远处的异常事件。” 萧希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在北辰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有汤可以喝。” “而且青州萧家在天下还算有些名气，他们也不会刻意与我们交恶，不过该交的钱一分也少不了。” 萧墨静静地听完，忽而轻轻一笑，说道：“小小北辰竟如此精彩，看来这天下的蟊虫也真是不少啊。” 萧墨把手中凉透了的茶喝完，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 在青州这方圆千里，蟊虫被他杀了一茬又一茬，再也不敢冒头。 前一阵南下他有别的事情要忙，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如今在这幽州北辰，再次勾起了萧墨那不好的回忆。 萧墨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该死的蟊虫真是令人烦躁，还是自然天地与可爱的小猴儿令人欢喜。 萧墨放下茶杯，说道：“伯父，请差人将各大势力的相关信息送到客栈。” 随后萧墨便站起身子，他要走了。 萧希文犹豫着点头，然后说道：“萧墨少爷请注意安全。” 萧墨点头，拱手道别，随后离开这处布庄。 第50章 北辰华景 萧墨骑着马抵达这北辰最为华贵的客栈。 萧墨仰头看去，一个个粗壮的大红木构成了建筑整体，珍贵的金丝楠木装饰其间，客栈分五层，高大巍峨，浮雕精美，多为传统的吉祥纹样，庄重又不失精致。 “琼楼玉宇”牌匾挂在高大华贵的大门之上，字迹龙飞凤舞，一看便知道出于大家之手。 这座客栈坐落在北辰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上，在这条街道上占据着极大的面积。 客栈临着宽阔壮观的幽江，在客栈房间便可直接欣赏幽江繁华的夜景。 萧墨把踏夜递给门口的侍从。 走进宽敞大堂，采购自极北之地的昂贵香薰散发出迷人的香味，令人一下便放松下来，感到神清目明，想来这香薰也不是凡物。 看见萧墨进来，大厅内的美丽窈窕的侍女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侍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穿着修身的旗袍，行走间白皙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她莲步微移，过来询问萧墨的来意。 萧墨报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侍女便恭敬地把萧墨带到了第四层的楼层，然后便行礼退下了。 “你好，麻烦等下。”萧墨叫住了她。 侍女转过身，微微躬身，回答道：“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麻烦上一壶你们这里最有特色的酒。” “请您稍等。” 侍女下楼很快便取来一个精致的银色酒壶，小心翼翼地替萧墨斟至九分满。 萧墨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她，说道：“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 侍女双手接过，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说道：“谢谢公子，祝公子安康。” 随后侍女轻轻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萧墨走到窗前坐下，自顾自地饮酒，窗外幽江浩浩荡荡地向东流去，卷起阵阵波涛。 现在就是等着萧希文的消息了。 侍女从萧墨的房间离开之后，并没有下楼到大堂之中，反而上楼去了。 她在第五层一直往里走去，走过一个个风格各异却同样华丽的房间，最后抵达五楼深处一个外表很朴素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房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在一块地毯上恭敬地跪下，俯下身子，华美的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与丰满的臀部。 她面向一个画着风花雪月的屏风，屏风背后有着一道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 只见屏风后的女子斜靠在床沿，伸出修长的玉指轻轻绕着发丝，一举一动间风情万种。 女子有着一双比例惊人的长腿，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披散而下，落到软榻上。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缓慢轻柔，她缓缓说道：“萧家萧墨，你觉得他所来何事？” 匍匐在地的侍女抬起头，轻声说道：“风尘仆仆而来，身上有着很强的血腥气，但是所言所行并没有很深的戾气，属下猜测他大概率是为了北域古遗址而来。” “嗯~”屏风后的女子慵懒地嗯了一声，拖长的尾音有着无尽的魅惑。 “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侍女恭敬地起身，离开屋子并轻轻关上了门。 ..............................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任何势力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很快萧墨就收到了萧希文送来的资料和新衣物。 萧墨先洗了个热水澡，换了新衣物，坐在窗前翻看这些资料。 人是复杂的，放大到一个城池来说尤为如此。 北辰的现状是各大势力各大家族长期竞争共存的结果，就像一道道丝线勾结成一张遮天的巨网，笼罩着这北辰城。 这是极具北辰特色的复杂关系。 北辰在长期的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城内势力不断变革，永远不缺白手起家的狠人，所以如果各大势力想屹立不倒就必须保持进取，乃至保持凶狠。 就像这酒一般，萧墨一边看资料一边静静品味着杯中酒，这特色酒的辛辣中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回甘，似乎是让人永远待在烈焰之中，如果不找到其中的一丝冰凉，那只能坐以待毙。 简单而言，北辰城是在长期的野蛮生长中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城内势力已经基本定型。 如果朝廷政策跟不上它的进度，那便再也无法约束它，除非大军清剿，大换血。 有趣有趣，萧墨慢慢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天下之事当真复杂难辨，有趣至极。 即使是他本来想全部杀死的蟊虫，曾经也经常救助民众，心怀善意。 可是待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不去适应，只能被优化掉。 于是本来善良的蟊虫们便收敛起自己的善意，露出爪牙展示给其他蟊虫和百姓。 似乎在说，看啊，我绝不会背叛大家的利益的，我们一起赚百姓的钱。 萧墨咧嘴一笑，他向来是站在多数人这一边的，而多数人向来被少数人所压迫侵害，这一点在北辰城尤为突出。 他无论是为自己家族的生意也好，为了自己的心底舒畅也好，都很难坐视不管。 “可是按照计划，我只能在这里待三天。”萧墨有些苦恼地挠挠头。 杀人打破秩序太过简单，只需要一夜他就能让这城内血流成河。 真正困难的是重新塑造新的秩序。 萧墨在青州经营多年，他和属下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秩序的重塑与引导民众上了。 需要暂且从长计议，萧墨心想，切不可着急，否则势力征伐，局势动荡，受伤的还是百姓。 萧墨放下资料，他靠着窗坐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抬眼望向窗外。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萧墨看着外面的景象，眼中露出一丝惊艳。 窗外街道上华灯初上，人影交织，一点都不比白天少，小孩笑闹着穿梭在人群中间，传来一阵阵欢笑。 稍远一点，幽江也并不沉寂，漆黑的大江上，缓慢行驶着一条条花船，船上挂着明亮的灯笼，如同在一条黑色的布带长出一朵朵明艳的花一般，船上有着达官贵人穿行，亦有明媚的少女陪伴笑闹。 再远处，萧墨甚至能在幽江另一侧同样看到相同的灯光与盛景。 好一幅盛世图卷。 第51章 店铺少女 萧墨突然感到有些怅惘，眼前繁华的盛景令他不禁想起前世。 他前世临死之前，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亲人和三五知己好友。 萧墨突然想起李商隐的一首诗，名为锦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一段人生埋藏于记忆深处，令他不敢去探寻，似梦非梦，是真是假呢？ 前世难寻，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萧墨暗暗嘲笑自己，孤身在外，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萧墨举起酒壶，对着壶口直接饮尽这如同烈焰一般的美酒，火辣的酒把嗓子灼烧得生疼。 痛快。 萧墨站起身，径直下楼去了。 留在桌面上的册子被风吹开，刚好露出最后一页。 上面写到“今夜黑虎帮与北鲸帮疑似计划拼杀，争夺东街。” 踏夜留在客栈，客栈会好吃好喝照顾它的，不需要太过担心。 萧墨一边逛着摊位，一边往东街的方向走去。 这里不愧是通衢之地，萧墨在这里看到了来自齐国各地的物件，有一些确实很精巧有趣。 萧墨看中了就买了下来，后面可以当成礼物送给其他人。 甚至这里还能看到其他人种的面貌，他们是西域的游商，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做生意。 “哎呦！” 一个小孩跑得太快，一下撞到萧墨腿上，捂着头痛呼一声。 萧墨笑着把他扶正，然后把手中的拨浪鼓递给他。 “送你了。” “谢谢哥哥！” 小孩举着玩具欢快地跑开了，他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萧墨沿着幽江一路行走，任由湿润的河风吹着脸。 萧墨突然觉得等会找个船坐一会也不错。 不过现在另有要事。 他很快就到了东街这一带。 现在这里还很平静，也有着一些店铺正亮着灯，不过晚上这一带客人并不多，很多商店里面都没人，空空荡荡只有一些伙计。 萧墨走进一家小小的商铺，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在忙着收拾货物。 女孩戴着蓝色的头巾，穿着简单的布衣，脸蛋白皙清纯。 她看见萧墨进来，赶紧跑过来，问道：“这位客人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萧墨看着女孩额头细密的汗珠，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你先忙吧，我随便看看。” 她赶紧点点头，然后就跑开去忙了。 这个客人长得真好看呀，玲儿心底悄悄地想着，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萧墨沿着商铺中间狭窄的小路走，一边走一边看。 这是一处小商品铺，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琳琅满目的货物有很多他也没有见过。 萧墨看见圆滚滚带着铃铛的物件，拿起来打量着。 “这是西域买来的圆铃鼓，是给小孩子玩的。” 玲儿收拾完货架之后，站到萧墨旁边介绍道。 萧墨放下圆铃鼓，拿起另一个方方正正的木质物。 “这是东边匠人发明的小玩具，可以解开来玩。” 玲儿背着双手，轻声介绍道。 萧墨每拿起一个小物品，玲儿就在旁边给他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萧墨什么都没有买，只是拿起来看了看，玲儿也没有任何的不耐，依旧轻声介绍着。 萧墨感到这姑娘实在有趣，于是开口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玲儿变得有些扭捏，说道：“别人都叫我玲儿，客人也这么叫我就行。” “这是玲儿姑娘开的店铺吗？” “不是的，这是我父亲开的店，我只是来这里帮忙的。” “哦。” 萧墨放下最后一个有趣的小物件，开口问道：“店里的物品实在奇妙，不知道你们生意如何呢？” 玲儿摆好萧墨放下的物件，回答道：“白天生意是可以的，但是晚上就没有太多人了。” “为何？” “因为东街这里地理条件不好，比较偏远，所以大家都不会来这边逛。” “姑娘的生意做得还顺利吗？” “生意还好，客人为什么这样问？”玲儿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帮派势力来打扰姑娘做生意？” 玲儿面色微微变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没有，这里的大哥们都挺好的，会给我们提供保护，我们只是偶尔需要交一些费用就行了。” 看到她似乎不想说这个，萧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萧墨便继续翻看，他买了几个好看的装饰品，比如簪子、首饰之类的，虽然并不是特别的华美，不过设计独具匠心，倒也有可取之处，到时候也可以拿来送人。 玲儿似乎对萧墨产生了一些抵抗心理，不再主动向萧墨搭话，只是萧墨问的时候才回答。 正待萧墨把玩一块略有瑕疵的玉佩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萧墨抬头看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猛地把门踹开。 壮汉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有些慌乱的玲儿，还不等玲儿询问，就大声喊道：“现在赶紧把门关了走人，等下这条街我们要用。” “听见了没有！”壮汉吼道。 玲儿赶忙点头。 壮汉扫了萧墨一眼，没有多言，扭头就离开去驱赶下一家店铺了。 玲儿收拾好萧墨买下的东西，递给萧墨，然后说道：“客人如果买好了就赶紧走吧。” 萧墨看向有些紧张的少女，点点头接过东西，扭头走出店门。 等到看到萧墨离开这里，玲儿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回头收拾店铺里面的东西准备打烊。 萧墨走出店门，看到这里的店铺的灯光果然都一家接一家关闭了，街道缓缓陷入黑暗之中。 萧墨不急不缓地往街道深处走去，他慢悠悠地跟着壮汉。 他不知道黑虎帮和北鲸帮准备在哪里产生冲突，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跟着壮汉就能找到帮派所在了。 萧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52章 出手 萧墨跟着大汉来到街道尽头，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的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相互对峙，一方穿着漆黑的武服，武服上黑虎张牙舞爪，另一方穿着蓝色武服，武服上绣着蓝鲸。 广场中间摆着几张椅子，两拨人的首领分别坐在椅子上面，面色阴沉。 萧墨跳上屋顶静静地盘坐，看着局势发展。 场中两帮派首领在唇枪舌剑地抢占谈判的上风，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 东街这一带本来是属于黑虎帮的地盘 但是北鲸帮近来得到了一伙神秘势力的扶持，扩展得非常迅速，吞并了北辰城内好几个小帮派势力，最近也盯上了东街。 黑虎帮想避其锋芒，割让出一部分利益给北鲸帮，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谈判。 黑虎帮首领虎二面色阴沉的可怕，说到：“鲸老大，你们有点过分了。” 白鲸哈哈大笑，说道：“老虎，大人愿意给你们留三成已经不错了，不要不识好歹了。” 虎二抬起头，眼睛眯起来，盯着白鲸，说道：“鲸老大，并不是只有你们有后台的。” 白鲸冷笑一声，说道：“可是你们的后台现在自顾不暇了吧。” 虎二面色微变，伸手一挥，后面几十名黑虎帮成员抽出手中的刀指着白鲸。 白鲸后方的人同样不甘示弱，抽出刀来对峙。 “怎么？老虎，你真的想和我碰一碰？” 白鲸站起来，走到虎二身边，凑到耳边轻声说道：“老虎，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加入我们，如何？” 虎二面色阴晴不定，白鲸的话确实打动了他。 如今秦家自身难保，选择投奔其他主子也不是不可以。 场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 正在虎二犹豫之时，白鲸旁边一直坐着沉默不语的男人站了起身。 他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狭长的脸庞，很具特色。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不耐烦地说道：“你考虑好了吗？要么归顺，要么都去死吧。” 虎二脸上浮现怒意，简直欺人太甚。 他看向斗篷男子，略微思索后，面色微变。 “你是陈令！” 天下榜排名三百三十，纵横江湖的独行侠，风云剑——陈令！ 黑虎帮众人都听说过陈令的名号，但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加入了白鲸帮。 黑虎帮人心有些浮动，手中的长剑都拿不稳了。 虎二看着陈令不耐烦的神情，脸色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场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 然后一个女孩便被一个壮汉押到了场上，在上百个帮派成员的注视下，她的眼中满是惊恐。 萧墨眉头微微一皱，玲儿姑娘怎么没有走呢？ “帮主，这女孩刚才在旁边偷听。” “哦？”白鲸看向玲儿，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他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呢？” 玲儿跌坐在广场中央，惊恐地摇头。 白鲸颇感无趣，摆了摆手，说道：“杀了吧。” 白鲸瞥了一眼漠不关心的陈令，虽然这少女可能什么都没听见，但是这涉及到北鲸帮的尊严问题，可能会影响到他在大人那里的观感，需要处理的干净一点。 玲儿面色变成苍白，身体不住地发抖。 一个白鲸帮成员提着刀走了上来。 萧墨叹了口气，从房顶上站起。 陈令猛地朝这边看来，面色阴沉，这里竟然一直藏着一个人，他还没有发现。 看到陈令的动作，白鲸和虎二都朝这边看来。 虎二内心闪过一丝希冀，说不定今天的事情还有转机。 萧墨慢慢从阴影处走到广场旁边，暴露在众人眼里。 玲儿看见萧墨出现，有些慌乱，她没想到萧墨没有离开，反而主动参与进来了。 陈令眼睛一眯，问道：“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萧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叹息着说道：“本来想多听一会的。” “玲儿姑娘，又见面了。”萧墨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玲儿，笑着说道。 见到萧墨不理自己，陈令面色变得阴沉。 “阁下是否有点太过倨傲了？” 萧墨看向他，轻轻说道：“陈令是吧。” “以前不过是一介土匪，你又有何资格与我对话？” 江湖中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但是萧墨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却让他好像看见了巍峨的青天，气势雄浑，圆润一体。 陈令浑身上下冒出一种针刺般强烈的危机感。 所以即使萧墨这么羞辱他，陈令也忍了，他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陈令能够行走江湖多年纵横不败，靠的就是审时度势，面子值几个钱？ 陈令的欺软怕硬让白鲸心中暗暗鄙夷，于是他站了出来，朝着萧墨拱手，说道：“在下北鲸帮帮主，请问阁下来意？” 萧墨又看向白鲸，开口道：“一介下九流的混混，你难道认为自己有资格？” 白鲸的脸上瞬间变得青一块白一块，他怒火中烧。 不过陈令能忍，他也能跟着忍。 虎二内心有点疑惑，难道这位大佬是想和自己说话？ “本来我只是准备来旁听一下你们的谈判，不欲在这个时候动手。”萧墨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们竟然准备在我眼皮子底下滥杀无辜。” “玲儿姑娘，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他们呢？” 玲儿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看上去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是来救她的，而且其他人好像都有些怕他。 不等玲儿姑娘回答，萧墨已经做好了决定。 萧墨看向陈令。 陈令浑身紧绷，劲气引而不发，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长剑之上，目光暗自警惕。 萧墨摇了摇头，杀陈令没有什么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墨随意伸出手掌拍了一下，天地仿佛陷入了停滞，天地间的灵气被他手中纠缠的道韵牵引，手掌前面的空间好像掉进了黑洞，区域内一切事物都在掌心粉碎。 这是他路上悟出的一招，暂且用出来一试，就叫作“大世界破碎”吧。 于是，在全场上百号人的注视下。 白鲸的身体突然被不知名的存在搅碎，化为漫天血雨撒落，甚至白鲸都没有机会喊叫出声。 萧墨皱了皱眉，这个招式的杀伤力还可以，但是场面他不喜欢，他从身上撕下一个布条，在玲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遮住她的眼睛。 广场中央，无论是最底层的小混混，还是一帮之主，见到此场面，无一例外的全身僵硬，面色发白。 陈令大惊，身影暴射而出，他逃了。 “站住。”淡淡的声音响起。 陈令的身影猛然站定，他不敢逃了。 “明日来琼楼玉宇四楼找我，我有事要问你。” 陈令点点头。 “滚吧。” 陈令身影迅速消失。 萧墨走过去把玲儿姑娘扶起来，然后把她身子转了过去，让她尽可能看不见白鲸，揭开布条，布条下面是一个惊魂未定的眼睛。 “玲儿姑娘，你走吧。” 玲儿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尽力站起身，有些踉跄地离开这个地方。 萧墨等她完全消失之后，终于扭头看着这上百个帮众。 他们现在一动都不敢动，怕被一巴掌拍成碎肉。 第53章 约战 萧墨坐到椅子上。 “都跪下。” 虎二毫不犹豫地跪了，看到帮主跪了，黑虎帮的人也都跟着跪下了。 北鲸帮群龙无首，二把手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也跪下去了，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跪了下去。 萧墨静静地看着这些人。 看看吧，这些人欺负百姓时有多嚣张跋扈，遇到强者的时候就越卑躬屈膝。 “你们真是干脆，还真是让我找不到理由下手。”萧墨道。 众人脑门上冒出冷汗，白鲸的血腥还在不断地刺激着他们的鼻腔，幸好刚才照做了。 萧墨确实犹豫了，他无法在这里待很久。 如果简单地杀了这些人，总会有恶霸来占据他们空缺的位置的，他没有时间一直在这里杀到令人胆寒。 萧墨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虎二赶紧说道：“大人，我们黑虎帮平常虽说经常恐吓民众，但是真的从不动手，但是北鲸帮他们却随意欺压百姓，罪恶滔天啊。” 虎二深知转移矛盾的重要性。 白鲸帮众人怒视虎二，看着萧墨看过来，北鲸帮二把手慌忙说道：“大人，那都是白鲸和白鲸身后的扶持者指使的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还有，”北鲸帮二把手瞪着虎二，补充道，“虽然黑虎帮确实不动手打人，但是他们收的保护费是最多的。” 闻言，虎二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大人明察啊，这不是我们愿意收的啊，都是秦家指使我们收的，我们收的钱又到不了我们手上，我们收那么多干嘛？” 北鲸帮二把手也赶忙补充道：“是的大人，我们以前也都是百姓，怎会一直和百姓过不去呢？都是背后的大家族指使的啊。” 萧墨不耐烦地挥手阻止他们继续哭诉。 这确实是令他束手束脚的关键，环环相扣，如果要杀，那就从上到下全都要杀。 “无论你们哭诉得再多，杀了你们都不算冤枉。”萧墨说道。 跪着的上百个人身体都有些僵硬。 “但是。”萧墨继续说道，“一味地屠杀解决不了问题。” 萧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众人抬头看着萧墨，目光有着希冀。 “这两天我需要你们想尽办法，去邀请全城的帮派势力首领来此开会，后天晚上我会再来，我希望看到他们都在这里等我。” “无论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我只要看到结果。” 虎二和北鲸帮二把手等人面色有些犹豫，萧墨继续说道：“不为难你们，如果有无法抵抗的强敌我来处理。” 闻言，他们面色一松。 萧墨背对着他们，留下一个伟岸挺拔的背影。 “三天之后，北辰城内不会再有其他声音。” 留下最后一句话，萧墨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虎二和北鲸帮二把手面面相觑，敌对势力竟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 此时的秦家灯火通明。 秦家的主要人物汇集在大厅之中，气氛有些压抑。 秦家老太爷秦霸天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面色沉重。 老太爷的大儿子、二儿子等家族骨干依次坐在下面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秦韵也因为参与部分家族生意以及老太爷的宠爱，有幸能在大厅中有一把椅子可以坐，影依旧沉默不语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爹，白家背后到底是谁？”秦家长子秦朗问道。 秦老太爷紧锁着眉头，缓缓说道：“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秦家二子秦天烦躁地说道：“大哥，埋伏秦韵侄女的死士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能派的出来的？” “对吧，侄女？” 大厅众人看向秦韵。 秦韵苦笑一声，然后柔声说道：“叔伯，那些死士的尸体你们也看过了，确实不是一般势力派出来。” “哼！”秦朗冷哼一声，骂道：“他白崇以为有了靠山，就敢来伏杀韵儿，难道他以为我们不敢与他鱼死网破吗？” 秦天劝道：“大哥，韵儿这不是没事吗？事情还不到这个程度。” “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急！” “够了！”秦霸天生气地说道，“你们别吵了，白崇后面的靠山我们确实惹不起。” “我们接下来想办法收缩势力，先保住主要产业再说吧。” 秦朗反驳道：“爹，你难道不知道白崇的贪婪吗？在这北辰城中哪有妥协二字？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 “那你说怎么办？”秦霸天有些生气，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没有办法。 秦朗道：“依我看，不如答应那白崇的邀战。” 闻言，秦天有些急切，说道：“大哥，他白崇有靠山，不知道能请来何等的高手，我们怎么可能赢？我们难道要直接把家产拱手给他？” 秦朗冷笑一声，说道：“秦家若有能战之士，千金赠与，予取予求。” “若没有。” “那我就亲自上场，要我退缩，毋宁死！” 秦天有些急眼了，喊道：“大哥，你不能上，家产没有无非换个地方再次起家，但是你不能出事。” 秦朗看着秦天，目光幽幽，意味深长地说道：“二弟，你以为如果我们输了，我们真的能活着走出这北辰？” 秦天看向秦霸天，秦霸天亦沉默不语，看来也默认了这个事实，他身体一阵摇晃。 他们秦家起家的时候，不知这样逼死了多少家族，难道现在轮到他们了吗？ 忽然，秦天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对着秦韵说道：“侄女，那个屠杀死士的少侠呢？他是不是就在城中？” 这时，秦霸天和秦朗也想到了萧墨，把目光投向秦韵。 秦韵轻轻握拳，犹豫着说道：“萧墨公子应该在城中，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会答应参与这件事情。” 秦朗说道：“没事，韵儿可以去问一下那萧墨公子，如果他的要求不过分的话，尽可答应。” 秦韵微微点头。 秦霸天说道：“那就这样定了，他白崇的邀战是在三天之后，除了韵儿，你们其他人也去想办法寻一些高手来吧。” 秦朗和秦天，以及大厅内其他的秦家成员都点了点头。 “此战秦家不胜即亡，劳烦各位了。”秦霸天对着众人说道。 “为了秦家！”众人举拳高呼。 第54章 计划与谈判 萧墨回到客栈坐下。 他从来就不相信虎二他们的话，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后天晚上过去的时候，等待他的大概率的埋伏和围杀。 小人是摇摆不定的，如果他们见到一个更强大的人，必定是毫不犹豫卖掉萧墨的。 萧墨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的浮华。 思绪如同幽江翻涌不息。 幽江里黑暗的河水翻腾不息，自西向东，不曾停留片刻，正如这不断前行的世道。 如果要在这三天内，在这北辰城埋下一颗种子的话，他需要名声，也需要同伴。 萧墨沉思片刻，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之中成型。 他的所作所为要背靠朝廷，才能压服这北辰知州，他的拳头要够硬，才能打服城内的世家和蟊虫。 朝廷不是要定天下榜选拔那天下第一吗？那萧墨便要坚决执行朝廷的命令。 那萧墨便以取天下第一之名，挑战这城内高手，打死打残全由他说了算，那知州怎敢阻止？ 待北辰城内高手尽去，然后扶持一个相对看得过去的代理人，慢慢取代城中的世家和帮派。 随后待萧墨完成北域与神都之行，亲自带人回来，接手这北辰城。 萧墨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计划的细节在他脑海中成型，慢慢变得完善起来。 萧墨叫人拿来纸笔，然后开始写上一些安排。 暂时这里只有萧希文可用，所以他给萧希文写信安排明天的计划。 目前北辰城内有着四大家族，分别为龙、杨、白、秦四大家族。 他们养着天下榜高手二十余位，排名最高的是龙家的客卿，天下榜排二十多名，以前也是一个厮混江湖的武者，后来金盆洗手加入龙家，成为客卿。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高手，萧墨不知道还有多少潜藏起来的低调高手。 不过他知道现在头顶上就有几个，第五层有几股气息很隐晦。 萧墨眯着眼睛，微微沉思。 忽然，敲门声响起，打断萧墨的思考。 萧墨开门，发现门外是秦韵，只有她一个人。 萧墨面色平淡，对于这些地头蛇来说，他的行踪不是什么秘密。 “秦小姐，请问来找萧某有什么事情吗？” 秦韵看到萧墨开门，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萧公子，请问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可以。” 等秦韵走进房屋，萧墨关上了门。 “秦小姐不需要客套了，直接说找萧某有什么事吧。”萧墨给她倒了一杯酒，直接问道。 秦韵捧起酒杯，抬起头看向萧墨，眼神有些楚楚可怜。 “萧公子，我还是为了上次城外的死士而来。” 萧墨完全无视她的眼神，轻轻一笑，说道：“秦小姐不妨说的详细一点。” “上次的死士可能是白家背后的扶持者派来的。” “白家最近得了神秘势力的帮助，想要吞并我们秦家。” 秦韵伸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手指有些苍白。 “我们现在无论是正面还是私下里，都竞争不过他们了。” “但是他们可能也有些着急，向我们提出了要通过擂台决斗的方式直接决定输赢。” “我们赢了，他们就不再攻击我们，与我们在城内和平发展。” “如果我们输了。”秦韵说道，“我们就要把所有的势力拱手让给他们。” 秦韵目光紧紧地盯着萧墨，颤抖着说道：“萧公子，我们别无选择了。” “所以我来这里问一下您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秦韵赶紧补充道：“如果您愿意出手，无论输赢，秦家都可以任您提要求。” 说罢，秦韵便将楚楚动人的目光投向萧墨。 那意思似乎是，就算萧墨开口要她，那也完全可以商量。 萧墨听她说完，不禁笑了笑，真有意思。 正在他决定好扶持代理人的计划之后，秦家便自己找上了门，很难不让人相信其中的巧合。 秦家是经营医药起家的，秦家老太爷年轻时也是救人无数，发展起来之后的这些年里，也没有太多的丑闻。 但是秦家同样扶持了黑虎帮，本来他们可能也是为了自保，可是后来尝到了甜头之后，便开始动了歪心思，收的保护费越来越多。 毕竟，做生意哪里有直接抢钱快。 萧墨当然可以扶持秦家，但是也不能就此答应，他要的是绝对的臣服，而不只是帮他们处理一件危机。 秦韵可能什么都不懂，但是秦家老太爷和秦家两个儿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只有让他们痛彻心扉再也不敢放肆，那才是一个好的傀儡，否则一头恶犬随时可能反噬。 萧墨可以饶恕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但是必要的忏悔是不可少的。 萧墨扭头看向秦韵期待的目光，轻轻一笑，开口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秦韵惊喜地站起来，说道：“真的吗？萧公子有什么要求请讲。” “我要秦家一半的产业和下属势力。” 秦韵面色有些变化，缓缓道：“萧公子您没开玩笑吧。” “没有。” 秦韵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说道：“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和父亲和祖父商量。” “嗯，秦小姐再见。” “再见。” 秦韵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 萧墨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把她没带上的门给她关上了。 秦家今天答不答应他的条件都无所谓。 但是到了明天，他们必须答应。 看到秦韵离开了，萧墨淡淡地说道：“姑娘，听够了吗？”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萧墨伸手朝旁边的墙壁探去，木质的墙壁瞬间破碎。 萧墨的手精准地抓住纤细柔嫩的脖颈，用力一扯。 咔嚓！ 侍女撞碎硬木制成的客栈墙壁，跌到萧墨面前地面。 破碎的墙壁把侍女身上的旗袍划出道道裂缝，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侍女勉强抬头看向萧墨，白嫩的脸上也划出一道伤口，还在不断往外面流血。 萧墨扔给她一卷纱布，转身缓缓坐到椅子上，说道：“先包扎一下。” 侍女颤抖着伸出手，撕开身上旗袍，用纱布把伤口包起来，止住血。 “说吧，为什么偷听。” 侍女扭过头，一声不吭。 第55章 窃城! 萧墨站起身，朝着我见犹怜的侍女走去。 她往后退了退，裹了裹身上所剩不多的旗袍，遮住雪白的肌肤。 萧墨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从新衣服中拿过一件衣袍给她遮上。 侍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 “无音。” “如果我问你是谁派你来的，想必你也不会回答我。” 没有回应。 “我如果杀了你，把你的尸体吊在外面，你猜会不会有人来给你报仇。” 同样没有回应，不过萧墨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间。 嘭嘭！ 门口传来敲门声。 “客人您好，刚才您的房间传来响声，请问您有没有大碍？”听到动静的小厮问道。 “我没事。” “好的，客人有事叫我。” 小厮下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萧墨重新看向侍女。 萧墨弯下腰，看着她白嫩的脸庞，眯着眼睛，这女人流的血有点不对劲。 他伸手摸向无音的脸庞。 无音往后退去，可是逃不过萧墨的手掌。 嘶啦~ 萧墨扯下无音的假面。 面具下面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少女面容，琼鼻樱唇，眉心有一点绯红。 她的眼眸微微颤抖，呆呆地看着萧墨。 “原来你还是潜藏在这个客栈之中的，我就说一个客栈怎么会有素质这么高的侍女。” 萧墨托起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扭过来端详。 然后萧墨假装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 “要不直接杀了吧，一了百了。” 无音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抖。 “不行不行，只是偷听了一会，没必要杀掉。” 抖动停止。 “不过她就是不开口，万一是我的敌人派过来的怎么办？” 少女又抖了一下。 “算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不杀了。” 又不抖了。 萧墨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哈哈大笑。 少女先是呆呆地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大笑的萧墨，长而弯曲的睫毛微微颤抖。 然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萧墨在耍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身上伤口的剧痛还在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 无音坐在地上，她眼中逐渐出现薄雾。 萧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了笑，说道：“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因为你先偷听，所以我杀了你也是你活该，懂吗？” 无音冷哼一声，终于开口道：“那你杀了我吧。” “不杀。” 无音瞪着眼睛怒视萧墨。 她承认她被眼前这个男人气破防了。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小势力培养出来。”萧墨开口道。 “杀了你没有什么好处，我无意与你们交恶。” 萧墨托起她的下巴，继续说道：“但是你们敢率先把我当软柿子，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萧墨的笑容明明很温暖俊朗，但是在无音眼里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你很不错，我看上你了。” 无音惊恐地瞪大眼睛，她刚要张口怒斥萧墨，就被萧墨打断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的服务很不错，我很喜欢。” “我在客栈这两天，你就好好跟着我吧，给我端茶递水，怎么样？” 无音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可以。” 萧墨哈哈大笑。 人总是喜欢折中的，先提出一个她无法接受的条件，再提出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她很容易就能接受了。 萧墨的大笑让无音紧咬银牙。 但是她确实对得起她的素质，即使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好几道伤口，但是她依旧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甜甜地说道：“那我可以走了吗，尊敬的客人？” 萧墨感觉她最后的称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但是他并不在意。 “当然可以，走吧。” “记得明天早上来伺候我洗漱。” “遵命。”无音微笑着说道。 然后她重新戴上面具，一瘸一拐披着萧墨的衣袍离开了。 萧墨再次关上大门。 房屋外扫地的小厮，看见无音从客人房间一瘸一拐出来，还披着客人的衣物，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扫把，然后扭头跑下楼去，也不知道准备和谁分享这个大八卦。 无音察觉到小厮的动作，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面具下却越发咬牙切齿。 萧墨回到房间坐下，这次终于没有人来打扰了。 夜已经深了，他要继续写自己没有写完的书信。 明日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首先上午由萧希文派人给各大家族送上拜帖，称青州萧家萧墨即将登门拜访，欲与家族内的客卿一较高下。 然后开始派人在城里大肆宣传，令百姓们都知道有青州武者来北辰城，欲拳试北辰。 自从天下榜公布之后，青州就成了天下的笑柄，要不是有个神秘红花客撑着场面，早就被笑话死了。 所以青州的武夫打了过来，北辰城内的百姓和高手，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任由萧墨作威作福。 此乃第一步。 然后等到北辰城内的百姓都汇聚过来，下午萧墨将挨个拜访各大家族。 萧墨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北辰城内有能挡得住他的武夫或者修仙者。 所以按照计划，下午将打穿四大家族，将整个北辰乃至幽州的武道届踩在脚下。 然后北辰的百姓必定坐不住了，一些隐士高手可能也会出手。 这些高手也是同样的结果，根据萧墨自己的判断打死打残或者放一马。 自此，北辰各大势力元气大伤。 此乃第二步。 最后萧墨将扶持秦家或者其他一个势力，独占北辰城，这个势力将完全听从萧墨的命令。 萧墨将会成为城市的暗面皇帝。 后面的发展就完全由萧墨说了算，无论是大刀阔斧改革，亦或是润物无声地调理，都将尽在掌握。 此乃第三步。 此计划，名为——窃城！ 第56章 足以跑赢命运的轻功 今夜的秦家彻夜难眠。 秦韵缩在角落，沉默不语。 萧墨提出的条件令所有人都难以接受。 秦天咬着牙骂道：“他萧墨竟然狮子大开口，真的以为我们非他不可了吗？” “他是算准了我们在生死存亡之间。”秦霸天平淡地说道，语气之中没有什么意外。 秦天怒道：“本以为他救了秦韵，应该是心怀侠义之人，没想到也是一介落井下石之辈！” “够了！”秦朗皱着眉呵斥秦天，道，“二弟，永远不要指望其他人的道德！” 秦朗冷漠地眼睛盯着秦天，说道：“是我和爹以前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竟然如此幼稚！” “这繁华庞大的北辰城，是一座广袤的猎场。” “我们都是在里面抢肉吃的猎人。” “我们在这里埋葬了很多其他的猎人。”秦朗道，“现在只不过白家带头，其他人都拼命想把我们埋在这里罢了。” “揭开繁华的表象，这座猎场里面，没有道德，没有秩序，只有利益。” “所谓道德，不过是实力相等时的遮羞布，做给百姓看的罢了” “别说他萧墨想要一半，如果他真的有这个实力，给他九成又如何？” “韵儿。”秦朗的语气变得温柔，对着秦韵说道：“你觉得那萧墨实力如何？” 秦韵抬起憔悴的脸，犹豫了一下，说道：“深不可测。”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闭目不言的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凶光四射。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不过一介小辈而已，哪怕从小开始修武习道，又怎会深不可测？” 他继续道：“我看你们不妨先答应他，到时候由老夫试探一下他，若真有真材实料，许给他也无妨，若没有，哼哼........”老者冷哼一声。 秦霸天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好，那便劳烦石客卿了。” 老者点头，然后开始继续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秦朗静静地听着他们讲话，没有言语，而是把目光投向门外浓重的黑夜。 他从来都不把他白崇当做对手，只有那神秘的背后操盘者，才是他需要小心应对的。 天下怎会有绝人之路？ 待三天后，那幕后之人露出马脚之后，才是博弈真正开始的时候。 .................................. 一夜转瞬即逝。 无音果然早早就过来了。 她又换上一身崭新的紧身旗袍，将娇躯勾勒得窈窕有致。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即使行走仍然不自然，可是能看出来已经尽量在符合规范了。 手里捧着喷香的粥和小菜，恭敬地端进房门，放到桌子上。 她走过来细心伺候萧墨更衣洗漱。 之后无音就款款摇动腰肢走到桌子旁边，帮萧墨小心翼翼地盛好一小碗白粥，摆好筷子，然后就恭敬地站到旁边等待。 萧墨坐到椅子上面，用勺子轻轻搅着白粥，白粥还在冒着热气，向来是刚刚才买回来的。 “太烫，没法吃。”萧墨一推饭碗，说道。 无音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走了过来。 用勺子舀起白粥，撅起红唇，轻轻地吹气。 “尊敬的客官，可以吃了。” 她用手护住勺子，轻轻地递到萧墨嘴边。 萧墨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勺子。 “张嘴。” 无音一愣，然后还是乖乖张嘴。 萧墨喂给她，然后等着。 无音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 嗯，看来没毒，萧墨微微点头。 虽然萧墨身怀真龙复苏之法，并不惧怕下毒，但完全没必要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暴露出来。 然后萧墨端起碗，一口将白粥喝完。 无音暗地里捏紧了小拳头。 然后萧墨又从饭桶之中盛了一小碗，递给无音。 “吃吧，你应该也没吃早饭。” 无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然后她就着小菜慢慢地把白粥喝完了。 虽然她不想用萧墨用过的碗，但是食物很珍贵，不能浪费粮食。 萧墨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她吃完并且收拾好桌面。 “无音。” “帮我取一些酒来吧。” 无音下楼帮萧墨提来几瓶酒。 “多谢，你去休息吧。” 无音松了一口气，轻轻地走出去，把门关上。 书信昨天已经命人送给萧希文了，接下来就看萧希文如何操作了。 萧墨倒上两杯酒。 不一会，响起敲门声。 “进来。” 陈令弯着腰走进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大人。” 萧墨看见陈令，笑了笑，说道：“坐。” 陈令坐在萧墨对面的椅子上，屁股只敢坐一半。 “先喝酒吧。”萧墨把其中一杯酒推给陈令。 陈令面色发白，但是还是一咬牙把酒喝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杀你不需要下毒。” 陈令苦笑一声，说道：“我算是栽到阁下手里了，阁下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吧。” “没什么大事，我只想知道你在为谁做事？也就是说，白家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 陈令面色愈发苦涩，无奈道：“大人啊，这我真不敢说啊。” “我的妻儿都在他们手中，您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敢说。” 萧墨笑了一下，轻轻感慨道：“世人皆说，你金盆洗手，不再混江湖。”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陈令似乎已经置生死于度外，直接拿过酒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江湖，不是自己想走就能走的掉的。” “大人，我的轻功很好。” “可是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带着我的妻儿逃出这片泥沼。” 萧墨对他并无太多同情，说道：“你厮混江湖多年，杀人无数，也结下无数仇家，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陈令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说道：“是啊，大人，我还不够强。” “年纪越大，牵挂越多，我也越想要逃避，可是同样我也越发深陷这片泥沼，所以他们盯上了我。” 萧墨发现，此刻的陈令，与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中年男人一样愁眉苦脸。 “陈令。” “大人，我在。” “我可以不杀你，甚至给你足以反抗的力量，但是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陈令眼中浮现一缕微弱的光，那道光叫做希望。 “大人，请您直说。” “现在去城内，帮我散布消息。” “就说你昨日与青州来的萧家萧墨切磋，但是却轻松击败，切磋的过程任你发挥，但是一定要尽量传遍全城。” “听懂了吗？” “听懂了。” “此事有损你的名声，你会不会不满？” “大人，我只不过是一介只知道逃避的懦夫，何来名声可言？” “嗯，去吧。” “在下告退。” 陈令离去了。 只是由萧希文去送上拜帖，散布消息的话，引起的波动是很小的。 而如果现在有陈令背书，事情会更加顺利一些。 萧墨打开窗户，窗外的幽江依旧川流不息。 陈令，你说你的轻功很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跑的赢自己的命运。 萧墨端起自己那杯酒，一饮而下。 第57章 舆论与合格 今天的生意也很不好，玲儿一个人在狭小的店内弯着腰打扫卫生。 许久，她缓缓扶着腰站起身来，擦了擦白皙的头上遍布的细密小汗珠。 她坐在店门口，看着门外走来走去的人流发呆。 她精神还是有些恍惚。 她现在还时不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如同一场短暂的梦境。 忽然，门口两个路人大声的聊天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让旁边的路人都注目。 “老刘，你可知前一段时间闻名天下的天下榜？” “嗨，你这不废话嘛，这谁不知道。” “青州是不是要比咱幽州弱多了。” “那当然，青州倒数第一，咱幽州在整个大齐都数一数二的。” 其中一个路人一脸神秘地说道：“听说一个青州武夫打上了北辰城，扬言要挑战全城的高手，已经给各大家族送上了拜帖。” 老刘撇了撇嘴，说道：“那有什么可看的，他肯定谁都打不过。” “那你可说错了，我可听说啊，那青州武夫一到北辰，就轻松打败了排名排名三百三的陈令呢。” 老刘“大惊失色”，喊道：“那他岂不是真的要打遍我们北辰？” 老刘的大喊让街道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他俩的交谈还在继续。 “对啊，我猜这一次，咱们幽州要被他们青州踩在脚下了。” “这简直岂有此理！他什么时候去挑战四大家族，我要去看一下。” “未时（下午一点）打上秦家！”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远了。 听到两人的话，路上其他的行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也打定主意下午去看。 如果有心人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走的话，就会发现两个人是相同的对话一直重复。 同样的一幕在北辰各地发生，只不过付出一些钱财，就有大批缺钱的人来做这种事情，舆论便可以这样轻松控制。 这样就能达到萧墨的目的，用民意和舆论来束缚官方势力，避免使用下三滥手段打乱萧墨的计划。 玲儿也听见了两人的交谈，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天下榜离她太远了，她需要好好照顾小店的生意，要不然父亲会失望的。 消息在短时间内传遍北辰城，引起百姓激愤。 各大家族也收到了萧希文送上的拜帖，拜帖上客气地写上了时间和目的，并表达萧墨想要找到对手的真挚愿望。 虽然拜帖文字很客气，但是全篇透露出两个字——霸道！ 龙、杨和白家冷笑一声撕碎拜帖，召回客卿，等着萧墨上门。 而秦家收到拜帖之后，陷入一阵混乱。 秦天又惊又怒，吼道：“韵儿侄女，他是什么意思？！” 秦韵也满脸疑惑，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秦朗收起拜帖，缓缓说道：“事已至此，他午后就要来了，我们等着看吧。” 秦韵眼中尽是疲惫，这两天都没有睡一个好觉，沉重的压力快要把她压垮了。 影的身体藏在秦韵身后地身后，美丽却冰冷的眼睛平静如常，只有听见萧墨要打上门才有了一丝波动。 陈令的自述使得北辰百姓和各大家族对萧墨的拜访十分重视。 正在各大家族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萧墨依旧坐在客栈不急不缓喝着小酒。 客栈五楼的小房间中，慵懒的声音响起。 “无音，你可知他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 无音的娇躯匍匐在柔软的毛毯上，伤口的剧痛使她很难保持这个姿势，所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屏风后的女人似乎注意到无音的异样了，问道：“你受伤了？” “属下有罪，昨天打探情报的时候被他打伤了。” “哦？”女子微微坐直身子，问道：“那你觉得他实力如何？” “深不可测。” “与我比如何？” 无音匍匐在地上，没有回应。 女子咯咯笑着，轻轻说道：“不会撒谎可是很吃亏的，小无音。” “你昨天是怎么逃掉的？” “并没有逃掉，被他抓住了，他没有杀属下，只是让属下这两日好好服侍他。” 屏风后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淡，缓缓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无音身体匍匐得更低了。 “你先退下吧。” “遵命。” 无音小心翼翼地退出屋门。 屏风后的女人轻轻笑了笑，声音依旧慵懒。 在她眼中，无音已经没有用了。 美妙的音乐在演奏的时候是绝不允许掺杂不协调的音符的，一个不纯净的侍女已经失去了信任的价值。 待打探到足够的消息之后，就可以抛弃掉了。 一切计划都按照萧墨的想法进行着。 这舆论已经如同幽江一样翻涌而起，势不可挡了。 此时四大家族已经是萧墨砧板上的鱼和肉，逃不掉了。 敲门声响起，无音走了进来。 萧墨扭头看去，笑道：“无音，来的刚好，陪我喝一点酒。” 无音恭敬地替萧墨倒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无音先轻轻抿了一口。 她似乎没有喝过酒，被呛得直咳嗽，萧墨不用看也知道她面具下的俏脸通红一片。 她缓过来之后，开口问道：“客人您下午真的要打上四大家族？” “对。” “请问您的目的是什么？” 萧墨沉默了一下，问道：“现在你是俘虏还是我是俘虏，哪轮得到你来问我？” 无音低下头，低声道：“十分抱歉。” 说罢，她就想要喝酒赔罪。 萧墨夺过她手中的酒。 “喝不了就别喝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欲求天下第一，自然要挑战天下高手，所以挑战四大家族的高手，散布消息也是为了吸引整个北辰的高手前来。” “这个理由你可以接受吗？” 无音点头。 她并不相信萧墨的话，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她怀疑又有什么用。 她其实知道，自从她被萧墨擒下之后，她在主子那里已经失去信任了，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打探到更多的消息重新得到重用。 可是如果萧墨的消息同样很难打探，指望着萧墨告诉一个俘虏很多情报，这怎么可能？ 她错就错在昨天晚上不应该低估萧墨。 她现在已经是夹杂在两个大人物之间的棋子了，如果有一方想要破坏这个平衡，她随时就会丧命。 “无音。”萧墨的话打断她的思考。 “你是个好侍女，可你不是好下属。” “你刚才身体在颤抖，体温在上升，你已经暴露了你很多的想法。” 萧墨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捏住她光滑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眸。 “你太蠢了。” “隐藏你的想法，不要让别人知道，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下属。” 无音没有挣扎，她的眼睛和萧墨漆黑一片的眼睛对视着，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萧墨放开无音。 她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这一次她没有咳嗽。 第58章 打穿北辰(一) 太阳已经升到正中，秦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秦家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秦家主要人物鱼贯而出，引起围观的百姓注目。 萧墨今天的挑战也是一次机会，萧墨掀起的舆论说不定可以为他们所用，然后让秦家起死回生。 家中的侍从们搬出很多把椅子，秦霸天、秦朗等秦家人依次坐下，有侍从举着伞为他们遮阳。 秦家人背后，站着十几位手持各种武器的客卿，他们都是今天秦家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有着一技之长，一字排开，气势都摄人心魄。 看到秦家人的阵仗，围观的百姓一阵欢呼，心中大定，这次必不会让那青州武夫在北辰城耀武扬威。 路人之中多是见多识广之辈，有人大喊道：“快看，那手持双板斧的壮汉莫非就是一年前名噪天下的开天斧——宋海！” 众人把目光投向客卿之中十分显眼的壮汉。 只见那壮汉环头豹眼，怀抱巨斧，端的是威风凛凛！ 人群之中也有其他人认出了秦家这些客卿，发现他们都是曾威震江湖的土匪豪侠。 众人高呼他们的大名，引得这些客卿得意一笑。 他们想不到自己以前混江湖时人人喊打，如今替秦家出战，竟得到了百姓的认可，实在是世事难料。 ............................... 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屋顶之上。 突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女声。 “想不到妙音宗的妖女也对这场战斗感兴趣。” 一只洁白的印花靴子轻轻踩到屋顶，一个面戴白纱的冷漠少女出现在屋顶，身影修长曼妙，似有霞光笼罩身畔。 “咯咯咯~”慵懒的笑声响起。 “广寒宫的仙子不是也到了吗？” 身穿黑裙的女子也出现在楼顶，她面容妩媚动人，眼角有两抹绯红，风情万种，一双惊人的大长腿行走间露出大片白皙，引人遐想。 “哼。”广寒宫的少女冷哼一声。 “两位姑奶奶别一见面就互呛啊，咱们三宗的长辈让我们一起去北域寻找机缘，你们吵一路了。” 此时，一道无奈的男声响起。 一个身披羽衫的男子愁眉苦脸地爬上屋顶。 他头都要大了，本来宗门长辈要他跟着妖女和仙女一起去北域寻找机缘的时候，他还是兴致满满。 跟两个绝世大美女同行，不敢想路上有多幸福。 但是现在他脑袋都要炸了，两个姑奶奶一见面就吵架就算了，还不听指挥。 一言不合两个人都跑没影了，还把通讯贝壳都留在他这里了。 他不仅得负责找到她俩，还得想办法应付三宗的长辈，假装一路顺利。 他感觉自己就跑这一趟北域，白头发都出来了。 “咯咯咯~我可没有呛她，是她先开口的~”妙音宗的妖女笑着说道。 羽衫男子捂着耳朵无奈地说道：“姑奶奶们，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咱们看武夫大战不好吗？” 妖女轻轻耸了耸肩。 三人站在屋顶上不再说话，他们把目光投向秦府门口，极致的术法把三人的动静和行踪都遮掩。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快要到萧墨定下的时辰了。 众人没有丝毫不耐，情绪愈发高涨，他们翘首以盼看着街头。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看着青州武夫被他们幽州武夫打的落花流水的场景了。 啪嗒~啪嗒~ 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 来了！众人瞬间来了精神，拼命伸着头，挤着旁边的人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黑衣俊美公子，骑着一匹神骏雄伟的马匹踏步，他的表情放松惬意，闲庭信步如同踏青。 “来了来了！”有人大喊！ 萧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如同丧尸围城的一幕，一大群人把秦府围的水泄不通，看见他过来就开始疯狂大喊大叫。 萧墨目光漫不经心往远处的屋顶一瞟，引得屋顶偷窥三人组心里一凛。 “借过一下，谢谢。” 人群呼啦啦散开，给萧墨留下路过的地方。 虽然他们一直叫嚣着要给萧墨好看，但是萧墨真的到场之后，众人还是不敢当着他面放狠话。 踏夜不急不缓地走到秦家门前的空地上，然后萧墨跳下马。 萧墨看见秦家众人都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尤其是秦韵。 萧墨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拱了一下手，大声说道：“北辰四大家族强大非凡，闻名幽州，萧某心向往之。” 萧墨声音很大，保证所有百姓都能听得见。 “今日萧某欲取天下第一之名，故特意青州而来，前来讨教！” 萧墨的话在人群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人们窃窃私语。 人们只知道萧墨来挑战整个北辰的高手，却不知道他是为了天下第一而来。 这样一想，这不正说明他们北辰城得到了萧墨的认可，所以他才特地来这里了吗？ 人们发挥自我安慰的特长，突然看萧墨有点顺眼了，而且仔细一看，这公子长得确实有几分帅气。 秦家人略微思索，这样倒是能解释通了。 萧墨是一个武夫，想拿他们秦家当踏脚石，成就自己的威名。 秦霸天面色略微阴沉，他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萧公子前来挑战，是我们的荣幸，自然可以。” “不过，”秦霸天补充道，“拳脚无眼，这比武的规矩和赌注是不是要定一下？” 萧墨笑了一下，说道：“这个自然，规矩我们暂且不论。” “但是赌注的话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的。” 萧墨朝秦家人背后的客卿拱手，继续说道：“对于我等武者而言，名誉就是最大的赌注，萧某赢了的话，什么都不要。” “萧某输了的话，萧某的名誉和头颅秦家主尽可取走。” 秦霸天脸色有点不自然，萧墨的自信让他十分不安。 “那萧公子认为什么规矩比较合适呢？” “萧某有一个规矩，不知秦家主可否接受？” “请讲。” 萧墨轻轻一笑，缓缓说道：“此战，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 第59章 打穿北辰(二) 听到萧墨的话，人群先是一静，然后顿时一阵哗然。 秦霸天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萧墨轻笑，秦霸天已经输了。 作为今天约战的双方，理论上萧墨属于挑战者，是弱势方，那么这样的规矩由弱势方提出，秦家无法拒绝。 无论他们有什么理由，萧墨都有办法把这个规矩定下来。 秦霸天微微张嘴，想要再次拉扯一下。 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秦朗缓缓站起了身，拉住了秦霸天。 秦朗沉静的目光盯着萧墨，两人目光对视，两道深邃的目光中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我们答应了。”秦朗开口道。 人群中再次躁动起来，本来以为来这里只能看到一场大战，没想到还能看到生死对决，赚了赚了！ 远处屋顶上的羽衫男子看到萧墨和秦朗，微微皱眉，心底暗自警惕，这两个人都不是易与之辈。 有点意思，萧墨心底感慨。 “那秦大公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自然。” 秦朗起身，给萧墨和秦家客卿让出空地。 秦家背后的客卿早就按捺不住了。 宋海手持巨斧猛地跳出来，伴随一声轰鸣落到地上，震得旁观众人浑身一颤。 宋海咧着大嘴狞笑一声，挥舞着巨斧说道：“小白脸，老子早就看你不耐烦了，废话一大堆。” “别说老子欺负你，去取你的武器来！” 萧墨环视了一下，看到旁边栽着一株柳树，柳枝长得十分茂密。 他伸手一探，柳枝凭空断裂，一节柳枝落到萧墨手中。 萧墨握住柳枝一撸，柳叶落到地上，只剩一条柔软的柳枝。 “来吧。”萧墨朝着宋海淡淡说道。 如果是在野外，宋海没有机会把“小白脸”三个字完整地说出来。 不过今天大众面前的比武，就暂且忍他一忍。 宋海看到自己被轻视，目光一冷。 他大踏步而来，手中巨斧直劈而下，掀起阵阵狂风。 观众大多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一阵惊呼。 萧墨伸出柳条，狠狠地抽向宋海的巨斧。 宋海看到萧墨竟然这样羞辱他，手中力道更重了几分，巨斧压得空气爆出轰鸣。 世人皆知，巨斧为重，柳枝为轻。 可是岂知轻中有重，重中有轻。 凝缩到极致的劲气注入柳枝，柳枝如同钢鞭一般甩向巨斧最脆弱的节点，巨斧如同泡沫做的一般轰然破碎。 这一鞭之下，众人熟知的道理化为齑粉，阴阳轻重瞬间逆转，此为混元无极，阴阳交融。 巨斧砸开的铁块暴射而出，重重地嵌入宋海庞大的身躯之中。 他的身躯倒飞而出，重重地落入地上。 他嘴中还在不断地溢出鲜血，身上多处嵌入铁块，击碎他的内脏。 宋海的虎目紧紧盯着萧墨，然后他的头重重的倒在地上，他死了。 萧墨没有再看他，直接朝着秦家人方向微微拱手，说道：“承让了。” 此时，围观的众人都咽了一口唾沫，一直叫嚣着的百姓也不敢出声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萧墨用一根柳条抽碎了一把铁斧，顺便抽死了宋海。 众人眼中惊恐，他竟然真的敢杀人！ 秦韵用手捂住嘴，她终于想起来萧墨是一个屠杀好几百山贼也面无表情的人了。 “还有谁？” 萧墨看都没看宋海，宛如随手抽死一介蝼蚁，继续开口问道。 秦家客卿见状，都不着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墨这个实力比他们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只不过是收钱办事，没必要为了秦家把命搭上。 这时，萧墨又看到一个目光阴冷的白发老者站了出来。 “姓萧的小子，老夫知道打不过你。” “但是老夫在秦家当了十多年客卿了，可不允许你就这么羞辱秦家。” “老夫的命就在这里，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拿去吧。” 萧墨看向他，勾勾手。 老者双脚猛然踏碎地面，借助反冲之力迅速接近萧墨。 他的拳头上遍布老茧，一拳砸下，澎湃的劲气缠绕，如同巨熊一样的力道倾泻而出。 萧墨同样打出一拳，没有任何技巧，肌肉虬劲的手臂凝结着真龙一样的巨力。 老者的拳头确实很硬。 但是在萧墨的手中还是寸寸破碎，血液浸透了老者整条手臂，露出森森白骨。 老者捂着手臂，踉跄着后退，深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他紧咬着牙，怒发须张，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萧墨。 雄浑的劲气爆发开来，这是他积蓄一生的力量，这也是他仅剩不多的生命在燃烧着。 他身上破旧的蓝色衣衫寸寸崩裂，绿色的青筋鼓起，缠绕在老者身上，汹涌的血液把力量带到他的全身。 他挥舞着另一只手臂，携带着惨烈的气息冲向萧墨，鲜血还在不断地洒向天空。 萧墨同样是朴实无华的一拳，虽然老者很努力，但是巨大的差距让萧墨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技巧。 随着一声轰鸣，老者喷着鲜血倒飞而出，跌落在空地上。 另一只手臂同样无力地耷拉在地上，手臂各处都在溢出鲜血。 他躺在地上，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他的两只手臂全部废掉了，他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小坑，他在血泊之中踉跄起身。 这样惨烈的一幕，让围观的一些百姓不忍地捂住了眼，他们见不得一个老者被打成这样，还有一些人瞪着眼睛怒视着萧墨，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 萧墨看着这个老人还在踉跄地走过来，似乎还准备再次出手，即使是死也要拖住萧墨。 “够了，敢问阁下姓名？” “石中溪。”老者沙哑着说道。 萧墨有些沉默，石中溪赢得了他的尊敬，他向来十分欣赏有勇气的人。 “你很不错，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萧墨站在原地，看着石中溪，又看了一眼秦家人的方向，开口说道：“你们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幽州武夫，不差。” 围观的人群沉默不语，靠一个老人的拼命，才得到萧墨的认可，这样的认可让他们感到耻辱。 萧墨把目光投向站在秦家众人身后的客卿们，萧墨的目光让他们不禁紧紧握住武器，似乎这样才可以给他们带来一丝安全感。 但是萧墨不会就这样退去的，即使是石中溪得到了他的认可。 今天不把四大家族打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60章 打穿北辰(三) 萧墨沉默片刻，对着秦家背后的客卿缓缓说道：“石中溪得到了我的认可，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可以一起上，能接下我一招，我就此退去。” “你！”一个脾气火爆的客卿当场就想冲上去，却被旁边人死死拉住。 秦朗道：“我们答应了。”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答应萧墨的要求自然是再好不过。 秦朗转过身去，身后的众人拱手，深深鞠躬，说道：“拜托各位了。” 秦家奉养的十几个客卿都站了出来，站在萧墨对面与他对峙。 这群人都紧紧握住自己的兵器，浑身肌肉紧绷，凝视着面前的萧墨。 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萧墨看着前面这群风格各异的武者，他们说好听点是客卿。 说不好听点，以前都不过是土匪混混，不知仗着自己的武力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墨冷哼一声。 狠狠甩动手里的柳枝。 冲天的气流汹涌而起，横贯四方。 雄浑的剑气从萧墨手中的柳枝上飞出，飞向十几位客卿所在的地方。 沿途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如同泥糊的一般，在这道剑气下被犁出深深的沟壑。 客卿们脸色大变，喊道：“武道宗师！” “快挡住！” 十几人一齐举起武器，凝聚多年的劲气不要钱一般涌出，想尽办法削弱剑气的威力。 但这是徒劳的，剑气的撞击只是最普通的攻击，后面还有更恐怖的。 剑气斩到人群之中。 轰！ 以极致的武道之意为灵魂而凝聚起来的剑气在人群轰然炸开。 冲击波带着巨响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围观的群众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道微小的烟尘蘑菇云升起。 烟尘散去之后，所有客卿都血肉模糊、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 他们身上还遍布着焦黑的伤口，在不断往外溢出鲜血。 萧墨扔掉柳枝，朝着秦朗拱手。 “多谢赐教，秦家可勉强入眼。” 说罢，萧墨便回头骑上踏夜，扬长而去。 人群沉默片刻，哗然震动天际，他们此刻已经没有心思讨论萧墨的强大了。 “快跟上！他要去杨家了！” “快走快走！” 人群呼啦啦跟着萧墨往杨家去。 只留下秦家门口一片狼藉与重伤的客卿们。 “快把客卿们送去疗伤。”秦朗说道。 等到下人小心翼翼把客卿们都抬走之后，秦朗扭头看向待在原地的秦韵。 “韵儿。”秦朗轻声说道，“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秦韵好像没有听到，眼中尽是恍惚，她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现在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是她把萧墨这个恶魔引过来的，才使得秦家颜面扫地，客卿尽重伤。 唉，秦朗暗自叹息一声，对着旁边的黑衣少女说道：“影，带着韵儿回去休息休息吧。” 影点头。 秦朗也进府内了，他们秦家只会默默舔舐伤口，只待东山再起。 远处的屋顶之上，一道如同水波一般的结界消失，三个人浮现身影。 “怎么样？”羽衫男子问道。 “真是强大的少年，我喜欢~”黑裙女子红唇轻启，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羽衫男子无奈地捂住头，说到：“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偷窥他了，我怕他把我们揪出来打死。” “他对我们没兴趣。”冷漠的少女开口道。 “咯咯~”妖女笑着，说道，“哪有男人会对广寒宫的仙女没兴趣呢？我都想把你抢回家了。” 白纱蒙面的少女转头看向她，眼中浮现出冷意。 羽衫男子再一次伸手堵住耳朵。 ......................... 等众人连滚带爬、拖家带口跑到杨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萧墨地上已经躺着几个人了。 萧墨下手依旧狠辣，地上的人手臂都不正常的扭曲，倒在血泊之中不断抽搐。 杨家人面色都十分难看。 杨家家主杨翰文是一个面色沉稳的中年男子，他面沉如水地看着萧墨。 “萧公子，我们杨家与你并没有什么仇吧。” “没有。” “那萧公子何故下手如此之重。” 萧墨轻轻笑着，说道：“拳脚无眼，萧某一介武夫，下手没有轻重轻杨家主见谅。” “那请问萧公子打过瘾了吗？可否就此退去？” “哦？”萧墨疑惑地反问道，“莫非杨家主不知道萧某是为了天下第一而来吗？自然要与天下高手交手。” “我也想问一下，杨家主推出这几个替死鬼是看不起萧某吗？” 萧墨伸手示意，人群之中的萧希文钻出，递给萧墨一个手册。 萧墨没有打开，说道：“久闻杨家尚武，客卿之中高手数不胜数，杨家主也不希望我挨个点名挑战吧。” 萧墨摇了摇手中的册子。 杨翰文面色没有变化，但是眼睛深处尽是怒火。 萧墨欺人太甚！ 同时杨翰文心中还有着很多疑惑，他今天询问了家族中的所有人，确定与萧墨没有结仇。 难道萧墨真是纯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吗？ 萧墨再次开口，喊道：“杨家主！” “今天这么多百姓看着，阁下不战而退，实在不符合大家族风范啊！” 萧墨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任谁来看都觉得萧墨是心狠手辣的反派。 杨家角落之中站着的一个庶出少年，紧紧握住双手，手指几乎要嵌入肉里。 他一定会记住今天萧墨给他们杨家的耻辱，发誓有一天会报复回去。 萧墨目光冷漠地等着杨翰文。 杨翰文没有办法，狠狠一挥衣袖，扭头退去。 二十多个杨家的高手围了上来，目光中尽是杀意。 平常只有他们杨家欺负别人的份，今天被人打到门前，此乃奇耻大辱，他们早已按捺不住心里的杀意了。 萧墨咧嘴一笑，终于上当了，不枉他费一番口舌。 几分钟后，萧墨再次骑马扬长而去。 留下一地的重伤的武林高手。 庶出少年血红着眼盯着萧墨的背影，心中发出无声地怒吼。 萧墨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饱含恶意的眼神，不过那又如何？ 若敢冒头，杀掉便是。 第61章 打穿北辰(四) 萧墨正慢悠悠地赶往白家，他需要给出时间让百姓们围过来。 而此时的城主府之中。 身穿华贵官服的城主冯福禄大人，不急不缓地把手中价值万金的茶杯放下。 虽然冯大人身居高位，但是长相实在不敢恭维，獐头鼠目，一双小眼不时闪过贪婪的光。 他今天心情大好，对着跪在下面的侍卫说道：“你说青州那萧墨小子，已经打残了秦家和杨家？” 侍卫恭敬地说道：“是的大人，萧墨逼迫两家的高手全部出手，然后全部打残，小人看到他们都身受重伤，应该都废了。” “哈哈哈。”冯大人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我正不知道怎么控制四大家族，那萧墨真是懂本大人的心。” “等他打完四大家族，这北辰城再无势力与我相斗！” 冯大人哈哈大笑，侍卫深深地低着头，不敢多听。 “他这么努力替本大人清除祸患，本大人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去！” “去准备一块“北辰第一”的牌匾，等那萧墨打完之后，赏赐给他。” 侍卫点头，然后退下。 冯大人轻轻把玩自己前一阵得来的玉如意，贪婪地笑了起来。 仙盟已经被他压制的出不了门，等四大家族也全残，萧墨取得名声离去，这北辰自然由他一人说了算。 至于什么北辰的荣誉，幽州的荣誉，那与他冯福禄何干？ ..................... 城主府旁边一处府邸之中。 门上的仙盟牌匾已经结了蛛网，门口的灰尘也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十几位道士盘坐在院中的蒲扇上面，其中有着昆仑的修士，也有一些其他仙宗的修士。 他们正在闭目修行。 因为城主的排挤与针对，他们现在不允许出门一步。 上午他们隔着墙壁听到路人说有青州武夫打上北辰，欲问鼎天下第一。 但是他们无暇关心这个。 他们现在的唯一希望就在屋内，只等宋州师兄突破，他们就有底气与城主谈判了。 屋内，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盘坐，他浑身白雾弥漫，身边似乎有着种种幻象在不断破灭。 宋州紧紧闭着眼，他承载着众人的希望，他不能失败。 ............................ 等到萧墨抵达白家，白家似乎也知道了萧墨的风格，没有什么废话，一群高手一拥而上。 白家出现了几个陌生的高手，并不在萧希文收集的名单上。 不过无伤大雅，也只不过是多出一拳的事情而已。 片刻之后，留下一地的重伤者和坑坑洼洼的地面。 萧墨动身前往最强大的龙家。 此时，围观的群众已经知道了，他们北辰乃至幽州的颜面已经被萧墨狠狠踩到地上羞辱了。 差距只有一点的话，人们会感觉到耻辱和嫉妒。 但是三大家族都被轻松击败，北辰百姓已经没有心思感到耻辱了，他们现在只想叫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看看萧墨到底有多强，龙家是否能够逼出他的极限？ 说不定他们就能够见证历史了。 万一萧墨真的打出了天下第一，那么天下第一把第一站选在了他们北辰城，还不能说明他们北辰城的强大吗？ 白家和龙家没有隔得很远，所以很快，萧墨就到了龙家门口。 出乎意料萧墨的是，龙家没有像前三个家族一样对萧墨非常敌视。 萧墨抵达的时候，龙家家主龙星辰笑意盈盈，他带着龙家的成员隆重地迎接萧墨。 看到萧墨过来，龙星辰哈哈大笑，说到：“萧墨公子真是让我好等啊，萧公子比传闻之中俊朗多了。” 既然龙星辰十分客气，萧墨也十分礼貌。 “龙家主客气了，萧墨听说龙家高手辈出，所以特来讨教。”萧墨拱手。 “哈哈哈，不急。”龙家主笑着说道，“不知萧公子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啊？” “如果没有安排的话，等切磋完，不如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阁下。” “萧公子来到北辰之后，应该没来得及享受吧。” 萧墨微笑道：“不用了，萧某心中只有武道。” “好吧。” “龙家主不用寒暄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萧墨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枉他又是迎接又是以礼相待。 龙星辰深呼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开始吧，不过我们龙家向来不供奉太多高手，只有几位，希望萧公子不要失望。” 萧墨点头，他知道龙家的客卿只有寥寥几位，但是全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开始吧。” 龙家走出三个身影，一个瞎眼老头，一个持刀大汉，一个老乞丐。 萧墨挑了挑眉，这是老弱病残组合吗？ 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 他率先伸手一拍，一阵龙吟响起，一道金黄的龙影腾空而起，朝着萧墨冲了过去。 “难道是丐帮的降龙掌！这老头是洪七！”有路人惊讶地喊道。 持刀大汉也站了出来，面色冷淡地挥出一道血红的刀气，带着极强的杀伐之力和血气。 “他是屠夫！几年前纵横江湖杀人无数，没想到藏在龙家！” 常年行走江湖的游侠儿把他认了出来。 率先出手的两位竟然都是江湖上的武道宗师，能够以武道之意凝聚劲气发动攻击。 最后一个瞎眼老头却没有人认识，他走的不是武道的路子。 只见瞎眼老头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砸，一道阵法瞬间发动，如同阴险的毒蛇一样瞬间缠绕在萧墨身上，束缚住萧墨不让他动弹。 龙星辰看到萧墨身陷险境，微微松了口气。 萧墨看到身上的阵法和冲过来的攻击，面色不变。 萧墨双臂使劲，浑身上下如同蛮荒巨兽一样的巨力爆发开来，阵法形成的毒蛇咔嚓咔嚓一段一段破碎。 瞎眼老头身体一阵摇晃，口中溢出鲜血。 然后萧墨背后浮现一道缓缓旋转的太极图，太极图溢出丝丝缕缕灰色的混沌气，缠绕在萧墨手上。 萧墨伸手，抓向飞过来的两道攻击。 出乎众人预料，两道气势惊人的攻击在萧墨手中爆炸开，却没有给萧墨造成任何伤势。 老乞丐和屠夫对视一眼，一起冲了上去。 武道宗师之间的搏杀只能是刀刀见血，远程的劲气攻击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 一刀和一掌打向萧墨的双臂。 太慢了，太慢了，他们曾经纵横江湖不假，但是已经老了啊。 萧墨从极静转为极动，轻飘飘伸手抓住两个高手的手臂。 老乞丐和屠夫面色大变。 方寸之间，惊雷炸响。 汹涌澎湃的劲气从萧墨手中爆发，重重地拍在两位江湖前辈的胸前。 心脏破碎，经脉寸断。 轰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两位高手倒飞出去，砸碎了龙家的大门，被埋入废墟之中，再无声息。 萧墨走到瞎眼老头的面前，在龙星辰目眦欲裂之中，伸手握住瞎眼老头的脖子。 咔嚓！ 萧墨把老头的尸体扔到地上。 他们三个太强了，强到在萧墨走了之后，很容易影响萧墨的计划。 萧墨的狠辣让围观的所有百姓噤声。 萧墨朝着龙星辰微微一笑，说道：“龙家主，萧某一时失手，请见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龙星辰心中不断怒吼。 但是他现在完全无法忤逆萧墨，萧墨若一时失了智，在这里大开杀戒，那他们都要死。 他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说道：“萧公子实力强大，我们甘拜下风。” 萧墨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龙星辰的肩膀。 龙星辰十分识时务，这让他很欣慰。 第62章 打穿北辰(终) 正在萧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个坏蛋！你杀了盲爷爷！”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龙家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萧墨跟前。 他恶狠狠地看着萧墨，用手里的拨浪鼓狠狠地砸他的腿。 但是他的力气给萧墨挠痒都不够格。 这一幕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龙家人群之中，一个美妇人惊慌地跑了过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萧墨面前，眼中充盈着惊恐的眼泪，她乞求道：“大人，他只是个孩子，求您饶他一次。” 她十分惊恐，甚至准备给萧墨磕头。 龙星辰面色微变，然后上前把小男孩拉到身后护住，并把美妇人挡在身后。 他朝着萧墨深深低头，说道：“萧公子请见谅，这是我的儿子，年纪小不懂事，请你饶他一次。” 萧墨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小男孩和他手里的拨浪鼓。 “龙家主教子有方。”萧墨淡淡说道，语气之中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龙星辰咬着牙，说道：“十分抱歉，萧公子，我们会给您准备一笔赔礼。” 小男孩已经不认识他了，但是萧墨还记得他。 萧墨昨天亲手把这个漂亮精致的拨浪鼓送给他。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礼物，准备送给祁阳王家那个可怜的孩子。 萧墨淡淡说道：“我没有怪他，也不用赔罪了，把他手里的拨浪鼓还给我就行了。” 龙星辰虽然不懂萧墨为什么要把这个称之为“还”，但是还是夺过小男孩手里的拨浪鼓，恭敬地递给萧墨。 萧墨接过拨浪鼓，小心翼翼擦干净，然后塞进怀里。 他转身骑上踏夜，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 他不想知道身后喧闹的人群在讨论着什么，他们讨厌自己也好，恨自己也罢。 这些都不重要，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人群之中，萧希文看着萧墨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萧墨少爷.......” 今天之后，萧墨知道有着很四大家族的人恨他入骨，想要杀了他报仇雪恨。 又因为萧墨把北辰的荣誉狠狠踩在脚下极尽羞辱，所以即使是萧墨一心挂念的北辰百姓，也有很多人讨厌着他，畏惧着他。 街上的居民看见萧墨路过都赶紧远离，生怕凶残萧墨也对他们出手。 萧墨掏出拨浪鼓，轻轻地摇动着，清脆欢快的鼓声在空旷的街上传的很远。 萧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 滚滚幽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天色还早，即使是萧墨走遍四大家族，也没有花很长时间。 现在也才傍晚。 天上的晚霞十分灿烂，夕阳洒下一道道橘黄色光，铺在波光粼粼的幽江之上。 萧墨站在河边，不断涌起的江水爬上河岸，浸湿萧墨穿着的金纹黑靴。 傍晚的风湿湿的，穿过岸边生锈的铁船残骸，拂过萧墨的衣角。 萧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江水滚滚不息，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柔柔的声音似乎羽毛一样挠在心里。 “此战过后，萧公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形象深入人心~” “没想到萧公子不去享受挣来的荣誉，反而有闲情逸致，来此地赏景。”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停留在萧墨背后一米。 “世人常认为荣誉是桂冠。”萧墨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但是我认为，荣誉反而是枷锁。” “姑娘以为呢？” “咯咯咯~”黑裙女子捂嘴轻笑。 “是呀，如果萧公子接受了北辰第一的荣誉，肯定不屑于对小女子这样的无名之辈出手。” “可若是萧公子不接受~”她伸手捂住胸口，佯装害怕地说道，“那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北辰行事。” 萧墨目光幽幽地望着江水，没有回应。 萧墨并没有心思和她在这里扯皮，这女人主动来找他肯定是有事的，只需要等着她开口即可。 女子迈动大长腿站到萧墨旁边，发丝拂过萧墨的肩膀，传来一阵香风。 “若萧公子不是为了名誉而来，那萧公子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你不像一个笨人，为什么要来冒险窥探不该知道的秘密？” “我虽然不知道萧公子的秘密，但是想来萧公子这么大费周章，也不是为了引我出来。” 女子眼中水波流转，轻轻笑着。 萧墨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会揣测他的意图，但是萧墨并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多了，可是往往也正是这样的聪明人先死，因为他们总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现在的萧墨在北辰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追求武道和荣誉的疯子，下手狠辣蛮不讲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来找他的，不是傻子，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萧墨伸手一招，从地上摄来一个圆润的鹅卵石拿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要乱猜了，猜对了会死的，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 妙音宗的妖女红唇轻启，说道：“我想要与萧公子合作。” “哦？”萧墨一时间来了兴趣。 “萧公子从青州而来，应该是为了北域的遗址吧？” “是的。” “我想与萧公子合作，取得其中的机缘。” “我猜姑娘应该知道。”萧墨扭头看向她，淡淡地说道，“实力相似的两方才有合作的可能。” 妖女眼角的绯红美艳无双，她笑道：“萧公子实力自然要强于我。” “但是强如萧公子，在这北辰行事，也要束手束脚，等到了北域更是如此。” “而我背后的势力在北域布局多年，情报、棋子数不胜数，萧公子觉得如何呢？” 萧墨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他缺乏的，如果他在北辰也有这样的势力的话，自然不需要利用舆论等一系列手段达成目的了。 “不错。”萧墨朝妖女点头，说道，“我同意了。”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萧公子。”妖女伸出白嫩的玉手。 “合作愉快。”萧墨伸手。 一枚玉符从妖女手中滑向萧墨手中。 妖女调皮地朝萧墨眨了眨眼，妩媚的眼睛似乎有水波在流动。 她把红润的嘴唇凑到萧墨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萧公子，这是送你的见面礼。”慵懒的声音令人心中痒痒的。 然后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远处，只余下一缕香风随风飘散。 萧墨低头看了一眼玉符，随手塞到怀里。 面前幽江依旧，萧墨轻轻抛出手中的鹅卵石。 鹅卵石在水中不断弹起，留下一道道波纹荡漾而来。 这水漂一如童年，可是终究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63章 安排 第二天，萧墨住的客栈人流络绎不绝。 先是一个小吏趾高气扬地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牌匾过来，牌匾上隐约可见“北辰第一”的字样。 小吏把牌匾给萧墨之后，等了一会，见萧墨没有任何表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萧墨拿着牌匾看了一眼，就把它送给客栈的掌柜了。 掌柜欣喜地收下，并送了萧墨一壶最昂贵的酒，这个牌匾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可是放在客栈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正在萧墨品尝的时候，秦家来人四大家族挨个送来了丰厚的礼物，有名家字画，珠宝玉石等极为珍贵的礼物，理由是庆祝萧墨为北辰第一。 萧墨拿起一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轻轻的捏碎，粉末从萧墨的手指间滑下。 萧墨笑了笑，看着旁边跪坐着斟酒的无音。 “无音，你可知为什么我狠狠打了他们的脸，他们却反而要送上礼物吗？” “因为您强大。” “哈哈哈。”萧墨大笑，夸奖她道，“是的，不需要任何逻辑，只是因为我强大。” “因为我强大，所以他们无法承受任何惹怒我的可能。” 萧墨从礼物之中挑出一块美玉，抛给无音。 “送给你了。” 无音伸手轻轻把玉推给萧墨，微笑道：“多谢萧公子美意，我不配这么贵重的宝物。” “是不配.....”萧墨挑了挑眉，继续说道，“还是不需要？” 无音低头，笑而不语。 “妙音宗会限制你们的自由吗？” 无音眼底掀起一丝波澜。 他已经是北辰第一了，圣女大人一定去找过他了。 那自己一直坚持保守的秘密，也已经被圣女随口说出来了。 是啊，同样的事情，如果自己开口就一定会死，但是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眼中，只不过是牌桌上最微不足道的筹码了。 “萧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墨轻轻笑了笑。 他抓过无音柔嫩的小手，把那块精美的玉石塞到她的手中。 “拿着吧。” 无音沉默片刻，随即恭敬地弯腰拜谢萧墨。 “一枚玉石对你可能没用。” “但是。”萧墨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符，冲着无音晃了晃，戏谑地说道，“加上这个呢？” 玉符四四方方，打磨得十分精致，一道氤氲的灵气缠绕在上面，藏着一缕晦涩的气息。 玉符上刻着两个规整的古文字，翻译过来就是“无音”。 啪嗒！ 无音本来稳稳的手臂突然一抖，一个瓷质酒杯被打翻在地，酒水顺着地面流向四方。 无音赶紧低头，把自己的脸和眼神藏在阴影之中。 她慌乱地道歉，然后拿过抹布，趴在地上擦拭地面。 萧墨看着她浑身颤抖，却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忙碌。 萧墨随后把玉符放到桌面上，只要无音一伸手就能摸到。 “你没必要再保守秘密了，跟我说一下妙音宗吧。” 无音突然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 她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萧墨与圣女交易的筹码。 可惜自己还在想尽办法挣扎。 她把所有的情绪和委屈都藏在了眼睛深处。 现在她已经易主了，没有任何人会帮她。 “主人。”无音更换了称呼，道，“奴婢从小被妙音宗买走，知道的并不多。” 无音眉心的绯红微微发光，眼眸之中水波荡漾，似乎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既然主人愿意听，那奴婢就讲一讲，希望主人不要觉得无聊。” 萧墨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淡淡道：“讲出你的故事吧。” 无音微微一笑，恭敬的点头称是。 ................................ 东街广场。 一众在黑暗世界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围在一起，耐心地等待着。 北辰城内大大小小十几个帮派首领聚拢在这里，每个人都只带了五个左右的小弟。 他们知道无论带多少，在那个人面前都没用。 终于，一个身影从黑暗处走出。 萧墨目光冰冷，龙行虎步而来，气势似乎要吞噬这片天穹。 虎二带头跪下，恭敬地喊道：“恭迎萧公子！” “恭迎萧公子！” 其中一个帮派首领有些犹豫，没有跪下来。 他的头颅突然砸开，血水洒到旁边人的身上，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他带的小弟赶忙跪下，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 萧墨看向下跪的众人，微微点头。 然后他缓缓开口，一道道指令从他口中发出。 月光之下，萧墨身影傲然挺立，似乎在接受着周围人的朝拜。 如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般，桀骜，霸道！ 帮派的秩序从今夜重塑。 ........................ 秦家众人正在用晚膳，昏暗的烛光照亮着每个人沉闷的表情。 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众人。 “十分抱歉打扰到各位与家人相伴的美好时光。” 秦家人大都惊慌失措，他们听出来是萧墨的声音。 他们朝着声音处看去，萧墨身穿漆黑长袍，背着双手站立在角落的柱子之下。 秦天猛地一拍桌子，喊道：“萧墨你莫非想赶尽杀绝吗？” 他使用着很大的声音掩饰自己的慌乱，似乎认为这样就能吓退萧墨。 萧墨略带歉意地拱手，说道：“十分抱歉来得不是时候，但是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你们时间不多了，可以告诉我你们讨论的结果了吗？” 秦家人面色都很难看。 秦霸天缓缓起身，朝着萧墨微微躬身，然后扭头朝里屋走去。 “我老了，以后秦家的事务由朗儿负责。” 他越发佝偻苍老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萧墨看向秦朗。 秦朗放下筷子，平淡的目光看向萧墨，说道：“韵儿她们都还没吃饱，让她们在这里继续用膳吧。” 他伸手一引，说道：“萧公子可否随我移步，去书房一叙。” 萧墨点头，跟着秦朗走向书房。 “我想要再确定一下，萧公子想要我们秦家一半的产业和势力吗？” “没错。”萧墨点头。 第64章 执棋者永不死的棋子 秦朗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那秦某斗胆问一下，萧公子想用我们秦家的产业和势力做什么呢？” “如果萧公子需要钱财的话。”秦朗说道，“秦某可做决定，每年给萧公子送去秦家收入的七成，萧公子觉得呢？” 萧墨轻轻一笑，说道：“我不需要钱财。” 萧墨看向秦朗，语气略带欣赏地说道：“秦大公子，我本来提出要一半秦家，是想要对秦家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可是看了你之后，我发现这并不需要了。” 萧墨笑道：“秦大公子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你们的产业和势力我都可以不要了。” 秦朗看着萧墨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被看透了所有的想法。 他内心闪过一丝惧意，低声问道：“恕秦某愚钝，听不懂阁下的意思。” “只要我还存在一天，我就相信秦大公子带领的秦家不会背叛我。” “若我不在了。”萧墨缓缓说道，“那即使我拥有一半的秦家，也终将背叛，又有何用？” “所以，我可以不要一半秦家，只需要你秦朗一个承诺。” 萧墨静静地看着秦朗，慢慢说道：“只要你答应，十年之内，绝不背叛我。” 秦朗眼眸之中浮现出今天萧墨那伟岸霸道的身影，他思绪翻飞。 片刻之后，他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我答应。” 他缓缓弯腰，恭敬地说道：“我代替秦家答应十年之内，绝不背叛您！” “很好！”萧墨赞叹道。 萧墨扔给他一个令牌。 秦朗接过令牌，令牌上的萧字龙飞凤舞，潇洒桀骜。 “这是？”秦朗疑惑地问道。 “我明天就会离去，从此以后，北辰城内所有的地下势力，全部听从你的号令。” “我需要你....”萧墨伸手按住秦朗的肩膀，说道，“一年之内，覆灭其他三大家族，北辰只剩秦家。” 秦朗眼眸震动，他惊愕地说道：“您怎么做到的？” “无他，以暴制暴耳。” “但是。”秦朗紧紧握住令牌，疑惑地问道，“北辰还有城主，还有白家背后的神秘势力，他们怎么办？” “白家背后的势力明天就会退去，至于城主.......” “我会派一个人过来辅助你，你只需要听他的安排即可。” 秦朗内心还是有些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个要求。”萧墨叮嘱道，“你做事的时候，决不能误伤百姓。” “收服其他三大家族之后，如果没有我的指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秦朗先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随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猜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可以解释萧墨进城以来所有行为逻辑的可能。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以至于他根本不敢仔细去思索，否则他和秦家都跟着萧墨走在一条随即可能万劫不复的路上，这个结果他不敢想。 萧墨静静地看着他，说道：“秦朗，不要胡思乱想，知道的太多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是的，萧公子。” 许久之后，秦朗看着萧墨消失的身影，待在原地沉默思索了很久。 他走出书房，发现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面，没有离开。 秦天担忧地看着秦朗，问道：“大哥，你在里面这么久，发生了什么。” 秦朗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天和其他人对视一眼。 “你们可以睡个好觉了，萧公子答应我不再要秦家的一半了，并帮我们解决白家这个麻烦。” 秦朗平静地说道。 “啊？”秦天惊讶地喊出了声。 一直待在角落里面的秦韵猛地抬头，眼睛里出现一丝希望的光亮。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放心了。” “萧公子本来那样讲只不过是为了看我们的决心而已。” “哈哈哈。”秦天反应过来，开心地大笑，说道，“我就知道萧公子侠肝义胆。” 他看向角落里面的秦韵，喊道：“萧公子肯定是看在韵儿侄女的面子上，才帮助我们的。” 秦韵呆呆地看着萧墨出现的柱子，她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那个男人。 影依旧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似乎什么都与她无关。 .............................. 第二天，白家并没有来约战。 反而是白家家主白崇，带着一封信亲自到秦家上门赔礼道歉。 他面色如土，他无法相信，本来正是春风得意想要吞并秦家，从此在这北辰更上一层楼。 却在短短几天形势大变，先是被一个逆天的武夫打上门，打死了自己的客卿和那位大人派来的助手。 然后那位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自己。 陈令送来一封信。 那一封精致的烫金信件只有短短两行字： “计划改变，你去秦家赔罪，割让部分势力，趁机在秦家埋个钉子听我号令。” 他早该知道的，与那样的人物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白崇紧咬着牙，可是他没想到啊！ 好处是一点没有吃到，立马就得割让势力给秦家赔罪。 但是他不敢不听话，人家捏死自己就能捏死虫子一样，白崇苦着脸。 白崇一个人上门是秦家人都没想到的。 尤其是他还是为了赔罪和道歉而来的。 秦家人都不约而同想起来昨天秦朗说的话，那个神秘的男人安排好了一切。 秦朗面色不变，热情接待了白崇，并与他仔细商讨了赔偿事宜。 最后，白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秦朗。 他面色复杂地说道：“这封信你知道该给谁的。” 秦朗微微点头。 白崇咬着牙，连他都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给谁的。 他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跟一个小丑一样，被人安排着演完整场大戏，最后只有他白家不仅死了人，还丢了产业。 白崇愤恨地拒绝了秦朗的挽留，拂袖而去。 等到白崇离去，秦家其他人都欢欣鼓舞，庆祝着危机过去，甚至家族在这场危机中还更上一层楼。 只有秦朗目光幽幽地盯着白崇离去的背影，心中流过一丝悲哀。 在这北辰城之内，一向是他们这些大家族把其他的人随意当成棋子摆弄。 他们戏弄着其他人，大笑着观赏着一场场人性悲欢的大戏。 他们已经高高在上太久了。 如今，这北辰城来了两条过江龙，变成了北辰的执棋者。 两个执棋者桀骜，霸道，视人命于无物。 虽然两个棋手的立场和目的都不明确，但是这北辰所有的家族和势力，都是他们博弈的棋子。 秦朗与众人一起大笑，一起欢欣鼓舞，一起转身走进这高宅大院。 大家族们任由两个棋手摆弄着，幸福的无知者为自己的生存或者死亡而产生悲欢。 无用的棋子才会死亡，秦朗十分确信，只要他是萧墨手中最有用棋子，那便永远不会灭亡。 第65章 萧墨即将离开他忠诚的北辰城 萧墨在客栈中收到了秦朗亲自送来的信。 精致华贵的房间之中，只有萧墨与陈令对坐。 无音踮着脚悄悄地给他们送来一壶酒，就退下了。 萧墨打开这封信，随意扫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笑，就把信摊在桌子上。 来信者说很高兴认识萧墨，并把白家送给了萧墨，希望能和萧墨交个朋友。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谁，只是说了有朝一日他与萧墨一定会见面的。 萧墨并不是十分在意信的主人。 “陈令，你的妻儿如何了？” “回大人，我的妻儿很好，我对他们还有用，所以他们并没有对我的妻儿怎么样。” “我给你两个选择。” 萧墨竖起两根手指。 “我这里有一本轻功和一本剑法，都是我自己编撰的。” “轻功集天下之长，考虑到了普适性，足以让你突破到武学宗师之境。” 萧墨在桌子上扔了一本崭新精致的书。 这本书上面没有封面，里面的墨还没有干，散发着水墨香气，是萧墨昨夜亲手写的。 “拿走这门轻功，从此天下之大，你大可去得。” 陈令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轻功，呼吸略微沉重。 他相信萧墨没有骗他，萧墨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欺骗一个弱者的。 所以这个轻功真的能让自己领悟更高等级的轻功，但是陈令没有直接伸手去拿，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听一下大人的另一个选择。” 萧墨笑了笑，又往桌上摆了一本书册。 这一本要比轻功要薄很多，让人担心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 “这是一门普通的剑法。” “修炼它并不会让你的战力突飞猛进，甚至还得让你放弃原来的剑法。” 萧墨不会戏耍他的，陈令坚信。 “但是。”萧墨继续说道，“它的一招一式尽在杀伐，使用孕养出来的一缕杀机淬炼自己的剑意。” “使用这门剑术，会不断燃烧你的生命，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萧墨淡淡地说道，这门剑术一向被他赐予身怀血海深仇的属下。 他从不用武力强迫属下归心，也没必要。 萧墨不会去为他们亲自出手，这不是一个首领该做的。 但是他会赐予绝望的人武器，给渴求救赎的人力量。 他以真心待人，人视他如神。 陈令笑了一下，伸手拿过桌子上薄薄的册子。 “大人，多谢您给了我一个选择。” “与其绝望死去，不如纵情燃烧，我已经逃避太久了。” 他知道了萧墨的意思，想要救回妻儿的话，妥协是没有用的，上位者只会想办法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要用血和火！要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妥协！ 萧墨的话，终于唤起了这个在江湖厮杀多年的男人的反抗之心。 陈令眼眸之中燃烧起火光，这道火，直至烧尽了他或者敌人才肯罢休。 萧墨微微点头，笑着给陈令倒了一杯酒。 陈令仰头喝下。 萧墨又把桌子上的轻功推给陈令。 “这个也拿去吧。” 陈令目露惊愕，说道：“大人？” “陈令，我从不吝啬于给普通人反抗的武器，但是任何一个选择拿起武器的人都是我的战友。” “陈令，我认可你了。” “拿去这门轻功，等救回妻儿之后，来为我做事吧。” 萧墨眼眸看向陈令，与语气略带真诚地说道。 陈令看着萧墨温和的双眼。 他伸手握住桌子上的轻功，紧紧咬着牙。 嘭！ 他猛地跪下，膝盖把硬木地面磕出两个深深的坑。 “大人。”陈令脑袋抵着地面，哽咽地说道，“多谢您救我！” “等我救回并安顿好妻儿，就会去找您。” 嘭嘭！ 陈令磕了几个响头。 “陈令将生生世世为王前驱！” “去吧。” “遵命！” 陈令走了，萧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喝酒。 单纯的恩惠并不能收买人心，世间大多数人都逃不过认同二字。 得到他支持和认同的人，自然愿意为了他肝脑涂地。 天道告诉人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睁开眼睛看看，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求得身边人和社会的认同，而奔波忙碌不息。 甚至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就叫，士为知己者死。 萧墨眸光沉静，无波无澜。 这时，无音敲门进来。 “主人，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嗯，那咱们走吧。” “好的，主人！” 萧墨牵着踏夜走在前面，无音牵着另一匹棕色马匹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客栈掌柜等一众人敬畏的目光中离开。 萧墨骑上马慢悠悠地走在城中的街道上。 路过的居民对萧墨畏之如虎，看见他过来都抱着自己的孩子赶紧跑开。 萧墨在城中当众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被官府制裁，就证明了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萧墨看到众人四散而去，他也知道现在他的名声足以令小儿止啼。 萧墨轻轻笑了一下。 这在外人眼中是残忍冷酷的笑容。 来时无人问津，短短几天，狠辣无情杀人如麻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了这座城市。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舆论想要传播的话，就必须具备令人震惊的点。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迫不及待分享给自己的朋友，好让他们与自己一起震惊，来赚取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得意。 萧墨不急不缓地出城，也有很多人看到萧墨准备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多数人都是希望萧墨早点走的。 可是有人却不这样想。 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孩挡在了萧墨的骏马之前。 他手中持着一把木剑，目光凶狠地仰头瞪着萧墨。 小孩尚未束发，杂乱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个子小小的，还没有踏夜的一条腿长。 踏夜打了一个响鼻，停在了小孩面前。 “你就是打遍北辰无敌手的萧墨？” 萧墨坐在马上，目光毫无波澜，回答道：“是我。” “听说你打死了很多我们北辰的高手，我要挑战你！” 小孩用力的挥舞着木剑，他脸上脏兮兮的，眼前却十分明亮。 他小小的身体挡在高大的一人一马之前，宛若话本之中不惧风霜的侠义之士一样。 第66章 少年剑 周围的人一阵慌乱，赶紧往旁边跑去，担心萧墨误伤了他们。 “哦？”萧墨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小屁孩。 无音驱马上前，想要把他赶走。 萧墨伸出手制止了无音。 “你可以告诉我，我打死北辰的高手，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小孩用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木剑，说道，“本来我想去挑战他们的，但是被你抢先了！” “现在北辰都没有什么高手了，我没有对手了！” “哈哈哈。”萧墨大笑。 他翻身下马，站到小孩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小孩笼罩在阴影之中。 小孩有点生气，往后退了一步，露出小小的身子。 萧墨看着小孩的眼睛，说道：“那你可知道，挑战强者是要做好送命的准备的。” “我当然知道。”小孩拿着木剑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严肃地说道。 萧墨看着这个还没有到他腰腹间的小孩，不禁笑了笑。 “不，你不知道。” 小孩从来不惧怕死亡，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生命。 小孩可以毫无顾虑的把生命押上牌桌，这是无知，而不是勇气。 当他意识到了，生命对于他和自己周围的人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还有着把生命压上牌桌的勇气，那才是真正的勇敢。 萧墨伸手按向着小孩的身体。 五指威压如同青天塌陷，朝着小孩的头伸去。 小孩大吼大叫地拼命想要挣脱出来，但是无能为力。 萧墨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嘶！ 小孩蹲在地上嘶嘶叫着，用手抱着头，眼里泪花浮现。 萧墨抢过他手中的木剑，轻轻晃了晃，朝着他说道：“你的武器是我的战利品，等你什么时候在这北辰再无对手了，再来找我要吧。” 小孩一边捂着头一边生闷气。 虽然这把剑是他打磨了好久才做出来的，但是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小孩朝着萧墨大吼，然后生气的跑开了。 萧墨摇头笑了笑，然后把木剑放到踏夜的背上。 等这小孩什么时候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萧墨也并不介意记住他的名字。 小孩只是一个小插曲，萧墨两人很快就到了城外。 两人渐渐行至一处没人的郊区，萧墨停下了脚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无音也跟着下马。 萧墨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无音，她一路上都很沉默。 萧墨伸手摸向无音的脸。 无音美丽的眼眸呆呆地看着萧墨，没有反抗。 萧墨撕下无音脸上地面具，白嫩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美艳动人。 脸上还有着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 无音水润的眼睛深处有着无与伦比的迷茫与复杂的情绪。 萧墨伸手摸了摸无音脸上的伤疤。 “还疼吗？” “回主人，已经不疼了。” 无音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对着萧墨露出甜甜的微笑。 萧墨伸手点向无音的眉心。 一点微微的白光在萧墨指尖绽放。 无与伦比的温暖气息散发开来，好像严寒的冬日里一轮温暖的太阳升起。 无音的娇躯被白光笼罩。 萧墨使用身体内磅礴的生命气息催动真龙法。 气息宛若春日里的初生之芽，灿烂、温暖、美好。 无音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气流抚过身体上的伤口，痒痒的却很舒服。 她轻轻咬着牙，眼眸变得越发水润。 她脸上的伤疤被温和的生命气息抚平，恢复成充满胶原蛋白的完美肌肤。 萧墨收回无音头上的手指。 “还疼吗？” 这是与刚才一样的问句。 “不疼了。” 无音用脸颊蹭了蹭萧墨的手，轻轻地说道。 萧墨收回手掌，看着无音。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女孩十分的迷茫。 她一直以来为宗门做事，妖女却代表宗门把她送给了萧墨，严格来说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萧墨却并不会自以为是地揣摩她的心思，他会让她自己做选择。 “无音。” “主人，我在。” 萧墨把玉符随手扔给她。 无音接过玉符，她双手捧着这个她朝思暮想的玉符，她从来没想过来它的如此容易。 这枚玉符对于萧墨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好用的侍女，但是对于她来说，就是那心心念念却遥不可及的自由。 但是对于一个习惯了束缚的人来说，自由却意味着无措与迷茫。 “拿上玉符，你走吧。”萧墨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无音捧着玉符，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她想到了什么呢？ 她记得以前在宗门训练时，坚持下来的动力就是畅想以后无忧无虑的生活。 再往前，她想起来自己的童年，她曾无忧无虑地光着脚丫在溪水中捉鱼，她的欢笑声传的很远。 她眼中浮现出追思，自由是美好的。 但是她同样想起来了，那夜黑暗笼罩万物。 明亮的刀光照耀了整个村子，所有大人都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父母把她藏在挖的密道里面逃过一劫。 等到安静之后，她爬出密道，目光所及皆是血与泪。 她呆呆地坐在父母的尸体前，不知所措，总以为他们会很快醒来，与她玩闹。 直到一个美艳女子路过，把她捡了起来送到宗门之中。 在这样的世界，自由对她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无音紧紧握着手里的玉符。 自由与痛苦、迷茫与煎熬充斥了她的内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滑下，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抬头，却发现萧墨已经骑上了马，慢悠悠地走远了。 那个神秘的男人背影依旧潇洒伟岸，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止步。 无音痴痴地看着萧墨远去的背影。 她下定了决心。 她骑上自己的马匹追上了萧墨。 萧墨听见身后的动静。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无音，她正装作若无其事，乖巧地跟在萧墨身边。 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由是视若生命的珍宝。 可是无音从小就活在训练与命令之中，自由对她来说好像毒药一样，美丽又致命。 萧墨知道，她只是害怕。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无音姑娘，可不可以请你帮我递过来一壶酒？” 无音一愣，萧墨客气的话语让她有点恍惚。 她看到了萧墨带着笑意的目光，微微羞赧，她慌乱地移开目光。 她把酒壶递给萧墨。 “给你。” “无音，以后叫我萧墨吧。” 无音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原野下悠长的小路上，两人两马逐渐消失在青青草色之中。 第67章 孤狼 此时的青州，一批车马也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 六月的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吹动着路旁繁茂的柳树。 蝉在树上玩命地叫着，似乎想要趁着夏天没有结束能叫多久叫多久。 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停在路边。 夏侯雨脸上带着谄媚地笑，觍着脸跑到马车旁边。 “尚姑娘，我这里有家传的避暑宝石，我爸说是给我未来的媳妇的，我先借给你用。” 夏侯雨献宝式地递了过去。 车厢内只传来一个字。 “滚。” 夏侯雨如遭雷击，在炎热的大夏天里，竟然气得浑身冰凉。 他愤愤地拿着他珍藏的宝石离开了。 张佑麟扭头看了一下人到齐了，就宣布出发了。 车马部队开始移动，朝着神都方向进发。 车厢之内，尚白珑静静地坐着看书。 她的肌肤如同初雪般白皙，窈窕的身影像月宫仙子一般出尘。 旁边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挡住了尚白珑的目光。 “这是大哥的字迹。”萧冰月说道。 尚白珑轻轻推开萧冰月的脑袋，微微点头。 萧冰月趴在尚白珑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灵动的大眼睛眯起，露出探寻之意。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尚白珑没有理她，任由她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车队缓缓向前，大约六月下旬就可以抵达神都。 ...................... 一处荒野的树林之中，萧墨站在一株粗壮的大树之上。 撞击和轰鸣声不断从树下传来。 无音正在和一匹饿狼搏斗。 这是一匹被狼群抛弃的孤狼，它已经十分苍老了，它的眼中冒着绿光，毛发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但是恰恰是这样的狼，才有着拼死一搏的勇气。 无音身体紧绷，眼神盯着这匹凶恶的孤狼。 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些青肿的伤势，是刚才与孤狼初步交手造成的。 孤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无音，呲着牙示威，口水从嘴角流出。 孤狼猛地扑了上来，已经不再锋利的牙朝着无音细白的脖子咬去。 无音使用在宗门学来的身法，身体向下弯曲躲过孤狼的扑击。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孤狼的脖子，使出全身力气把它按到地上。 孤狼拼命地挣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巨力不断地冲击无音，她咬着牙死死地按着孤狼。 孤狼的力气逐渐变小，慢慢地停止挣扎。 最后趴到地上再无声息。 无音松了一口气，放开孤狼，站了起来。 无音抬头看向萧墨，张口想要说什么。 萧墨冷漠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动作。 “嘶啦！” 孤狼诈死，再次抬爪，在无音腰间狠狠抓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它拼命地抬头，想要咬无音的脖子。 可是一道如同瀑布一般的剑光从天而降，狼头飞起，鲜血喷到无音身上。 无音似乎有些惊愕，反应过来之后，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萧墨收回手里的木剑，跳下树。 “不用惭愧，下一次就知道补刀了。” “嗯嗯！”无音用力地点头。 萧墨伸手使用真龙法覆盖无音。 生命气息很快就使得无音身体恢复如初，只有衣服还破破烂烂，露出大片白皙。 “走吧。”萧墨说道，“去洗一洗。” 树林里面就有一个小湖泊。 清澈的湖泊如同宝石一样镶嵌在大地上，平静的湖面倒映着碧蓝的天空。 两匹马儿正在湖边喝水。 无音走到湖边，脸颊微红地看着萧墨，说道：“你先走开。” 萧墨牵着两匹马走到密林之中，直到看不见无音。 踏夜和另一匹马儿在树林中走来走去找草吃。 萧墨闭上了眼睛，冥想养神。 他这两天与无音一直赶路。 晚上在路过的城镇休息，白天就赶路或者教无音杀伐之术。 他能够快速治疗无音，所以就能快速把她的搏杀经验堆起来。 武道修炼很慢，但是这样生死间的交手经验同样珍贵。 至于萧墨为什么要教她，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善心大发。 萧墨虽然没有时间教她慢慢地修炼劲气，打磨基础，但是让她在这个世界多掌握一些自保能力的话还是很简单的。 等了一会，无音来树林之中找他。 她换了一身宽松的红色流苏长裙，长裙下摆到膝盖位置，露出白皙的小腿。 即使是宽松的长裙也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娇躯，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洗完澡后显得更加更加白皙，透露出一抹粉红。 她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脸蛋流下，流过脖颈和锁骨，流入宽松的衣裙间。 无音期待地看着萧墨，表情妩媚动人。 萧墨走到她跟前，淡淡的清香钻进萧墨鼻腔。 他伸手轻抚无音的秀发，灼热的气息从萧墨手中涌出，蒸发掉她头发上多余的水珠。 无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萧墨伸手捏了捏无音的脸蛋。 无音顺势“嘤咛”一声，水润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萧墨，眼中满是依恋。 萧墨扭头避开她的眼神。 “走吧，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城池，我们快要离开幽州了。” “好。” 两人没有骑马，慢慢地走在官道之上。 越是靠近城池，越是能看到更多的流民和乞丐，他们聚集在路旁的阴影处。 萧墨与无音路过他们身边，他们也只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两人，没有任何情感。 这里有太多的流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物倒在路边，如果可以称之为衣物的话，那只是一两块破布勉强能遮住他们的身体。 萧墨还看到一个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路边，毫不避讳地喂孩子，似乎贫穷和饥饿已经让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的尊严了。 无音面露不忍，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救这么多人，只能尽力移开目光，自己骗自己，如果不看就不存在。 萧墨面色也略微沉重，虽然他行走四方之时看过很多这样的场景，甚至也曾这样被抛弃在路边，但是他仍然为之而触动。 人类绝不会对同类的苦难视若罔闻，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 但是萧墨也知道，只要不停地往北走，这样的情景只会越来越多，他暂时无能为力。 前面就是幽州最北的城池——望春城。 这里已经接近北域了，只要跨过望春城之后，就是北域两大州之一的凉州地界。 北域近在眼前。 第68章 望春城内无春色 萧墨两人到了城门口。 城门看上去也是饱经风霜似乎很久没有维修了，城门口有着两个守卫，站得松松垮垮的，甲胄也胡乱地披在身上。 守卫看到穿着干净整洁，气度不凡的萧墨两人，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进城费，就恭敬地送两人进城了。 一进城，萧墨就感觉到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 路上的行人都面色沉重，步履匆匆，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墨两人沿着城中大道往前走，现在要先找个客栈休整一晚。 “哎呀！” 一个面色枯黄的瘦弱小男孩忽然撞到萧墨身上。 他低着头赶忙道歉，然后就跑开了。 萧墨面无表情，继续带着无音往前走，无音正好奇地左右打量。 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低着头跑到一个胡同串子，然后钻进去。 他熟练地沿着复杂的道路往深处钻去，面前突然出现一块比较大的空地。 空地上坐着很多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他们看见小男孩过来，叽叽喳喳地打招呼。 “标哥儿！” “标哥儿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他们目含期待地问道。 标哥儿得意一笑，然后掏出刚才从萧墨身上摸来的小袋子。 他伸手晃了晃沉甸甸的袋子，从袋子中间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一众小孩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看来今天是大收获。 “快打开看看！” “快快！” 一众小孩围了上来，标哥儿也顺势打开了袋子。 袋子中装着满满的金银，成色极好，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诱人的微光。 小孩们咽了一口唾沫，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心里都闪过一个想法，发财了！ 这时旁边突然飘过一个弱弱的声音。 “但是咱们把这么多钱都拿走了，那个人肯定会十分着急的吧？”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哎呀，咱们都没钱买吃的了，还管别人干嘛？”一个小孩反驳道。 “是呀。”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说道，“他有这么多钱，肯定是大地主，分给咱们点怎么了？” “好吧。”小女孩无法反驳。 于是他们开始热情地讨论起来，畅想这么多钱能买多少吃的。 萧墨不急不缓地迈步，伸手轻轻抚摸自己腰间，钱袋子已经消失了。 他手里拈着一条布帛，这是刚才顺便从那孩子身上抽出来的。 萧墨目光不变，那个孩子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无音察觉到萧墨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无事。” 很快，萧墨两人就抵达城中最大的客栈。 两人一到门口，掌柜的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人，请问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两间房。”萧墨回答道。 “好嘞，六子！” 掌柜的回头招呼忙着擦桌子的小二。 “带两位客人去看房。” “哎！”六子跑了过来，淳朴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容，“两位客人跟我来吧。” 萧墨和无音跟着六子找了两间舒适干净的房间住下。 无音跟着萧墨到他的房间，习惯性地开始忙碌，收拾衣物，清理床铺。 萧墨制止了她，让她也先坐下休息。 “无音，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些什么。”无音道，“不过这里的百姓过得好难。” “是的，民不聊生。” “而且城内的百姓看起来也过得不好。” “那无音你能不能猜一下是因为什么？”萧墨问道。 无音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很多荒地，难道是因为今年是荒年，庄稼不生长？” “不错，你常年生活在妙音宗，竟然想到这一方面。” 萧墨赞许道。 这个原因虽然很明显，但是思维的局限却会让人们下意识忽略自己不熟悉的事物。 无音不通农事，却能在走路时观察路边的地情，这有些出乎萧墨意料。 无音白了萧墨一眼，开口道：“我只是很少外出，又不是白痴，宗门也会教我们这些的。” 萧墨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以再说些其他原因吗？” “难道是城内官府不作为？” “详细说说吧。” 无音伸手挠了挠小脑袋，萧墨的追问让她想起了被宗门老师考核的痛苦。 “可能是官府不愿意花钱赈灾？”无音试探性地问。 “但是这样的话，他们很容易被朝廷追责，朝廷怪罪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再猜猜。” 萧墨看着无音清澈地眼睛，轻轻笑了笑。 “给你一点提示，能够让人忽略未来危机的可能并不多。” “其中一种就是目前发生了更大的危机。” “所以，对于望春城内官府而言，现在一定有着比赈灾更要紧的事情。” “无音，猜一猜吧。” 萧墨深邃的眸子看着无音，他想引导无音认真思考望春城内的矛盾，这对一个人的独立十分重要。 “可能官府也没钱没粮食了？”无音问道。 萧墨不置可否，道：“是一种可能，再猜猜吧。” “总不会是有人拿刀架在这些官员脖子上，让他们无暇顾及灾难吧？” “这也是一种可能。”萧墨说道。 萧墨不再为难无音了，而是开始自顾自地分析。 “让他们不去想尽办法赈灾的原因有很多很多。”萧墨说道，“但是这世上的矛盾却只有几种。” “可能是官僚集团内部的矛盾，可能是官僚与权贵的矛盾，可能是权贵与平民的矛盾。” “在整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着无数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我们绝对无法全部洞悉。” “但是。”萧墨说道，“这天下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是新鲜的吗？” “任何事物的表象下，都隐藏着内因，它们深深地藏在表象之下，潜伏在每个时代每个冲突中。” “就像这望春城，在浩瀚如烟的历史中，它是生在最崭新时代中的城池。” “但是它是如此的腐朽。” “它内部的冲突已经完全爆发，已经显眼到令我们两个外来的客人都能看见了。” “这说明望春城内部的矛盾已经无比激烈了。” 萧墨看向懵懂的无音。 无音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懂了一些什么，却又缺乏一条线把它们串联起来。 萧墨笑了笑，说道：“无妨，听不懂没关系。” “走吧。” “去哪里？” “去这座城池之中最繁华之处。”萧墨微笑道，“去看看公卿权贵们的生活。” 萧墨腰间木剑微颤，发出荧荧微光。 第69章 望春图 嘎吱~ 萧墨推开“水云间”的大门。 奢靡的灯光和气氛瞬间冲散了门外沉闷压抑的氛围。 即使现在还不到傍晚，这处望春城内最大的销金窟已经热闹起来了。 大堂里面有着形形色色穿着华冠丽服的贵人，觥筹交错，谈笑嫣然。 大厅中央，明亮的灯光笼罩一处舞台，舞台四方都垂下金黄的珠帘，耀眼的明珠点缀在舞台各处。 舞台中央有两位柔美的少女抚琴，一位穿着暴露的白皙女孩伴着悦耳的丝竹声轻轻舞动，一举一动勾人心魄。 萧墨进门，有几位闲暇的客人把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看到萧墨带着一个妩媚的少女进来，目光露出惊异，竟然有人来这里寻欢作乐还带家眷？ 一位侍女也巧笑嫣然地迎了上来，即使萧墨带着女子前来也没有任何异色。 “客人需要包厢吗？” “不用，我们坐在大厅，顺便上一壶你们特色的好酒。” “好的，客人随我来。” 萧墨两人跟着侍女坐到大厅的角落里，侍女上了一壶酒就离开了。 这里观看大厅中央的舞台视线十分不好，并不能看到什么东西，但是大厅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位置了，如果想要更突出的视野，需要订下包厢。 两个女乐师的弹奏水平可圈可点，乐声如同清泉流淌在大厅之中。 无音替萧墨倒了一杯酒。 “谢谢。”萧墨道谢。 无音甜甜一笑。 这里是望春城最有名的欢乐场，只要你足够有权有势，这里可以满足你的大部分要求，这里同样也是望春城大部分达官贵族寻欢作乐的首选。 这里的侍女个个训练有素，巧笑嫣然地穿插在客人中间端茶递水。 一股淡淡的馨香弥漫在大厅中间，令人身体不禁放松下来，忘记生活中所有的不满，全身心享受着迷人的歌舞。 “水云间”二楼是包厢，拥有最好的视野，可以看到舞台上少女的身姿。 三楼紧闭，给身心疲惫的客人提供了一个休息的场所，如果愿意付出足够的钱财，自然可以得到想要的特殊服务。 无音其实不太清楚萧墨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里。 妙音宗的弟子会有不同的培训内容，这种场合是妙音宗最为看重的，男人喝醉得意的时候，嘴便不受控制了，所以情报获取难度要低很多，自然会有一些突出的弟子被安排在这些场所。 无音并不擅长讨男人欢心，所以她只能被宗门安排在一些酒楼来窃取情报。 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在传闻中听过。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着舞台上少女们的歌舞。 “无音，注意看。” 无音扭头看向萧墨。 “听什么？” “听他们在呼唤什么，在恐惧什么。” 无音目光投向大厅之中的众人。 欢笑声、调侃声、吹牛声、吹捧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里的人都是如此的放松，尽情享受着少女迷人的身姿与可口的美酒，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 他们华丽的衣袍翩翩而动，互相客气地敬酒，谈笑间尽是这座城市的底色。 无音疑惑，她在宗门学过识人观物，可以根据他们的穿着分析家境，可以根据他们的表情分析情绪，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萧墨。 萧墨与她对视，缓缓开口道：“无音。” “情报并不局限于一个人身上，每个人的思想并不单单表现在他的外表。” “不要一个人一个人地看，要一群人一群人地看。” “看。”萧墨指着几个正在相谈甚欢的一桌客人，说道，“这几位年纪相同，但是尊卑有序。” 这一桌里面，其中一个明显是上位者，他兴致上来的时候就会高谈阔论，其他人恭敬地听着不敢打断。 “他们的相处关系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官府里面的人，今日一起出来寻欢作乐。” “其他人同理，都有着符合他们身份的行为举止。” “我相信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看出来。” 无音点了点头。 “但是。” 萧墨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走到无音身后。 他伸出手，玄奥的气息从他手中弥漫开来，萧墨的手指轻轻拂过无音的眼睛。 无音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突然发生了巨变。 各色各样的流光从前面这些客人身上弥漫开来，红色、白色、黑色，交织成一条条耀眼的彩带，缠绕着冲上屋顶。 “仔细看，看看他们的灵魂。” 无音看到权势越高的贵人，身上缠绕的黑光越是浓重，浸入他们身体之中，成为他们身体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无音似乎隐约能从这些黑光中感觉到他们的恶意与恐惧。 难道黑色代表着邪恶吗？无音疑惑着。 “不要用眼观察，要用心去体会。” 无音乖巧地闭上了眼。 关闭的视觉感官给其他的感官带了更为细腻的体验。 嘈杂的声音传来，传入无音的耳朵。 细细听来，嘈杂的声音结合了空间与时间，却又能很清楚的听到其中的每一道话语。 复杂的光彩同样透过无音的眼皮，涌入她的脑海。 庞杂的信息令无音越发迷惑，萧墨到底想让她干嘛？ 萧墨安静地站在无音身旁，伸手轻抚无音的脑袋，柔顺的发丝从他的手中流过。 轰！ 无音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她的内心似乎变得无比的细腻，她“听到”了，每一位来客内心深处的声音。 他们的愉悦、他们的期待、他们隐藏在愉悦之下的烦躁与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在无音脑海之中化为一个个具体的人影，他们失去了所有华贵的衣袍，他们只剩下灵魂一览无余。 不够，这还不够，无音十分清楚这不是萧墨想要的。 大厅之中的客人化为彩色的人影错落交织，全部浮现在无音的脑海之中。 突然，无音想到了她来时遇到的流民与乞丐，遇到的城内居民与商贩。 记忆之中的路人也浮现，但他们衣衫褴褛地站在一起，交织的人影也只是在无音脑海之中留下一片灰色。 杂乱的信息在她的脑海之中自动梳理，逐渐凝结成一幅静止的画面。 权贵们与普通人泾渭分明，组成画面的两部分，大片灰暗的底色衬得权贵们的光彩越发闪耀。 画面静止在无音的脑海中，组成一幅生动的望春图。 萧墨静立不言，无音闭目沉思。 刹那间，无音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只眼睛，占据了全部的画面。 这是那路旁抱着孩子的妇人的眼睛。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无音现在终于明白了。 在这一幅生动的望春图之上，这双眼睛透露出的麻木与绝望，似乎能够冲出画面，燃尽这片欢乐场！ 第70章 戏子 无音终于看到了，光彩耀人的权贵之下，是绝望与累累白骨。 她似乎看到了权贵与官僚变成一个臃肿贪婪的巨兽，趴在百姓组成的高山之上吃的满嘴流油。 无音脑海之中的望春图融化了，平民乞丐化为极致的白，权贵官僚化为极致的黑。 黑白交融，在无音的脑海之中缓缓流动着，化为阴阳鱼的模样。 无音记忆之中妇人绝望的眼化为一抹浓重的黑，落入纯白之间。 还差一点，无音沉思，她感觉这幅流动的阴阳图还不够完整。 萧墨轻轻拍了拍无音的脑袋，把她从沉思之中唤醒。 “已经够了。”萧墨说道。 “怎么样，闭上眼睛之后，“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他们在吃人........”无音有些迟疑，随即又说道，“但是他们似乎又明明是从百姓之中脱胎而出的。” “这是为什么呢？”无音问道。 “是啊，这就是阶级。” “阶级？” “是的。”萧墨脸上挂着微笑，继续道，“当百姓成为了新的权贵，世间的道理就会裹挟着他们为权贵考虑，他们成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这就是阶级。” “既然这样的话压迫与吃人岂不是永远不会停止。” 萧墨收敛了微笑，眼睛转向无音。 墨水一般漆黑的瞳孔与懵懂的瞳孔对视。 “无音，记住。”萧墨严肃地说道，“永远不要觉得权贵是不可战胜的。” “权贵脱胎于百姓，他们的权力，来自于百姓，当他们失去了百姓赋予他们的权利之后，他们不过是涸辙遗鲋罢了。” “不要失去反抗他们的勇气。”萧墨淡淡地提醒道。 “那怎么才能让他们失去百姓赋予他们的权利呢？” 萧墨不禁笑了笑，无音的求知令他欣喜。 但是他并不准备直接告诉她。 萧墨伸手摸了摸无音的脑袋，笑道：“注意观察，这两天你会自己得到答案的。” 无音若有所思。 这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萧墨看了过去。 他看到一个穿着整洁利落的公子哥手持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有几桌客人赶忙迎了上去，与公子哥打招呼攀谈。 萧墨通过听他们的交谈，得知这个公子哥是城主的儿子，名叫陈北宁。 陈北宁嗓门很大，似乎在这望春城内招摇惯了。 “姜先生什么时候演出？” 他大声问站在旁边的侍女。 侍女微笑着道：“姜先生正在准备，一刻钟之后演出。” “哈哈哈，好！”陈北宁大笑，拍了拍旁边赔笑的客人，说道，“本公子专门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看姜先生的演出。” 陪笑的客人正是原本高谈阔论的那个官员。 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问道：“听说姜先生今天演出《浮生源》，一定能让陈公子满意。” “好！”陈北宁笑道，唰一声打开折扇，满怀期待。 《浮生源》是大齐最有名的戏曲之一，讲述的是一个大家族女子爱上穷书生，最后与其私奔厮守的故事，故事十分普通，不过情节与台词十分突出，深得世人喜爱。 萧墨也把目光投向舞台，等着姜先生出场。 一刻钟转瞬即逝。 “水云间”平静下来了，大厅中所有人都看着舞台中央。 舞女歌女都下台了，把空空荡荡的舞台留给今天的主角。 啪！ 舞台上的灯光徐徐亮起，好戏正式开场。 众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凝视着舞台。 一位戏子缓缓走到舞台中央。 他身穿华丽的戏服，绣着金线的红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 头上的凤冠嵌满了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发出柔和的光芒。 他的脸上浓妆艳抹，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流露出一股说不尽的风情。 姜先生虽然是一位男子，可是却比世间最柔美的女子更具女人味。 无音不禁感叹道：“好美啊！” 戏子舒展身子，柔媚的身影似乎吸引了全场的光线与目光。 他缓缓唱道：“一声叹息，难诉心中惆怅，犹记那日山盟海誓。” 极致清脆伤感的嗓音带着戏词传遍大厅，一开口就将众人带入故事中的风雨。 唱功出神入化，嗓音迷人动听。 本该是双人名戏，却仿佛变成了独角戏。 戏子的丹凤眼微微翘起，迷离的眸子投向台下的陈北宁。 明亮的眼中倒映着点点灯光，似乎有着千山万水。 “薄雾轻笼，心似白云悠悠，愿随君共度漫漫长路~” 随着随后一句词唱出，大戏就此落幕。 当金黄色的珠帘拉起之后，众人才突然意识到戏曲已经结束了。 众人不禁轻叹一口气，无论再动人的戏曲，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陈北宁呼吸急促，他自小就深深迷恋戏曲，如今观看姜先生一曲，已经无心想其他事情了。 他伸手拉住身旁的侍女，急切地询问道：“今天可以见姜先生一面吗？” “不能哦~”侍女很有礼貌地拒绝道。 “好吧。”陈北宁无奈答道。 他当然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势去达成这个目的，不过这样就失去了他的初心了。 他对戏曲艺术无比痴迷，姜先生每次的演出他都会到场，他希望自己的真诚能够打动姜先生。 终有一天姜先生会亲自邀请他上去一叙，陈北宁坚信不疑。 从姜先生演出完，忧伤的气氛久久无法散去，弥漫在场中，众人都下意识降低声音交谈。 萧墨回过神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面。 萧墨心中也不禁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唱功，姜先生可谓天下第一名旦。 一场伟大的演出，只有技巧是远远不够的。 萧墨感受到戏子身上的信念感，他先是自己完全沉浸在戏曲的世界之中。 他化身为剧本之中那个经历曲折的女子，身柔心坚，勇于反抗既定的命运与沉重的封建礼教。 他的凄美优雅令人怜惜，也令无音也有些自惭形秽，似乎他才是真正的女子。 萧墨面露赞叹之色，戏子演出时的信念感令他倾服。 这天下太多人杰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并不只有仙道和武道豪雄并起。 这天下每一处都演绎着精彩的故事，每一处小道都染着先驱者的血，也不断有着后人筚路蓝缕踏足其中。 第71章 姜若虚 一个侍女从楼上走了下来，在众人瞩目之中走到了萧墨身旁。 “这位客人，姜先生邀请您上去一叙，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陈北宁瞪大了眼睛，周围的客人也不敢相信。 无音扯着萧墨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 “当然有空，这是我的荣幸。”萧墨微笑答道。 萧墨两人跟着侍女上楼。 大厅之中只留下三人踩着木质阶梯上楼的脚步声。 陈北宁紧紧握住折扇，面色阴晴不定。 旁边的官员赶紧凑上来说道：“公子，等他们下来，我们问一下姜先生为什么邀请他们上去。” 陈北宁缓缓点头。 萧墨踩着木梯上楼，三楼四楼的景色转瞬即逝，五楼的景色在他眼中缓缓展开。 侍女抬手引向五楼唯一的一个房间，说道：“姜先生在里面等您。” “多谢。” 萧墨带着无音往那边走去。 长长的走廊之中，挂着一幅幅戏中的故事与图案，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纷至沓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图案中每个人物的面容，生动得仿佛要活过来一样，画师绝对在这些画上面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戏中人物的眼神多变，哀怨、悲伤、桀骜，一个个人物的目光好像投向画外的客人。 跨过长长的走廊仿佛跨过一段段人生。 很精彩，萧墨心道。 他伸手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带着无音走了进去。 身穿大红袍的姜先生正跪坐在屋子里面的桌案前，他的头发披散开来，几乎要垂到地上。 他的妆容依旧无比美艳动人，微微翘起的丹凤眼似乎隐藏着无数的情绪。 他正伸着修长的手指，拈着茶壶，给桌案上的茶杯倒茶。 见到萧墨两人进来，他红唇勾起，微微笑道：“客人请入座。” 萧墨大步走到桌案前，与姜先生对坐，无音也乖乖坐在萧墨旁边。 萧墨率先开口赞叹道：“观此一演，如梦如幻，心神俱醉，姜先生真乃世间少见的奇才。” 姜先生笑着，回应道：“客人的赞叹太过了，我不过一戏道学徒罢了。” 萧墨一笑，问道：“姜先生太谦虚了，不知道姜先生邀请我上来所为何事？” 姜先生把一个精致的钱袋推给萧墨，歉意道：“这是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偷客人的钱财，一定给客人带来很大的困扰，我在这里替他们向客人谢罪。” 姜先生微微躬身，柔顺的黑发遮盖了他的面庞，他纤细的眉微微蹙起，风情万种。 无音呼吸急促，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姜先生，她在抓紧时间向一个男子学习怎么做一个有魅力的女子。 萧墨收回钱袋，顺便伸手敲了一下无音的头，让她不要这么无礼。 “无妨，不过一些钱财而已。” 萧墨也把自己从标哥儿身上抽出的布帛递给姜先生，说到：“既然这样，那此物也劳烦姜先生还给他。” 姜先生接过布帛，打量几眼，叹道：“原来一切都在客人掌握之中。” 萧墨没有多言，只是轻笑了一下。 “客人有趣得紧，今日与客人相识，是我的荣幸，请用茶。” 姜先生把茶水分别递给萧墨与无音。 萧墨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赞叹道：“茶是普通的茶叶，可是沏出了别样的风味，姜先生茶道上也很有建树。” 姜先生放下茶杯，略微羞涩地笑着。 “在下萧墨。” “伶人姜若虚。” ........................... 许久之后，陈北宁等的都有些烦躁了，终于看到萧墨带着无音下楼。 他赶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你好。”陈北宁压制心中的急躁，很有礼貌地打招呼道，“请问姜先生为什么邀请你上去？” 萧墨看了他一眼，说道：“不便告知。” 说罢，带着无音就要离开。 陈北宁身后的官员面色一变，站到萧墨面前拦着去路。 “你们不能说的话，不能走。” 其他的客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想要看热闹。 陈北宁猛地转身，狠狠地抽了这个拦路的官员一巴掌。 “这位公子不愿意说就不说，关你什么事？”陈北宁怒斥他，然后又转身朝着萧墨歉意道，“这位公子轻便。” 萧墨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后萧墨就带着无音离开这里了。 陈北宁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自己的折扇，也出门离去了。 只留下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萧墨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面，旁边的树上不时传来阵阵蝉鸣。 走了一会，萧墨无奈的扭头看着无音，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音，你别一直在我后面挤眉弄眼，好不好？” 无音收敛自己的表情，嘟起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想学一下姜先生。” “他是怎么做到的？”无音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萧墨说道，“可能是天赋吧。” 无音有些失落，说道：“可能宗门长辈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这个天赋。” “没有就没有吧，不要过于强求。” “好吧。” 萧墨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用学他，也很好看。” “真的吗？”无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墨。 “嗯。” 无音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她又问道：“姜先生谈吐不凡，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一个戏子呢？” 刚才萧墨与姜若虚聊了许久，天南地北、时节风物和历史传统，涉猎甚广，知识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宗门教她的，无音在旁边只能尽力地听着。 “谈吐不凡与戏子有什么冲突吗？” “一般只有为生计奔波的人才会当一个戏子，姜先生这样的谈吐，应该在哪里都能做的很好吧？” “无音说得很对。”萧墨先是夸赞了无音一句，然后说道，“江若虚在这里可能是因为真心热爱戏曲。” “他可能也另有目的，不过这都与我们无关，不要多想了。” “嗯嗯。”无音点了点头。 ........................ “水云间”阁楼之上。 姜若虚大红戏袍披散在地上，如同一朵妖艳盛开的罂粟花。 阁楼之上的灯光昏暗下来，照在他柔美的身体之上，愈发凄美动人。 他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迷离的眼神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散乱的戏词不断从他口中传出。 许久之后，他安静下来，眼神变得平静。 他薄唇轻启，喃喃道：“该开始了，他终于到了。” 他刚才与萧墨交谈许久，互相试探着，他终于确定萧墨就是他要等的人。 那么， 他准备许久的大戏此时不开幕，更待何时？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走到黑暗之中。 血红的长袍落到地上，微风从阁楼窗户之间吹过，长袍颤动，一如迷人的罂粟。 第72章 城内乱象 萧墨的睡眠很浅，所以当他听到附近街道上传来喧嚣之后，他就醒来了。 他起身站到窗前，聆听着窗外越来越嘈杂的声音。 一队装备齐全的侍卫跑了过去。 “衙门起火了！” “快去灭火！” 等了一会，喧闹声没有丝毫平息，反而越来越多的官兵侍卫出动，守住城内大部分角落。 萧墨耳朵微微颤动，极远处传来交谈声。 “李主簿死在家中，刺客必定没有走远，去通知聂大人指挥城卫军，全城戒备！” “收到！” 不一会，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不好！聂大人也遇害了！” “该死！” “你们跟我过来，去保护城主！” 混乱的脚步声远去，城内越发嘈杂，大多数居民都被吵醒了，不过都是紧闭门窗，不敢点灯。 嗯？萧墨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眼中清光流转，看向城门的方向，目光仿佛能跨越无尽的距离，看到城门发生的事情。 噶吱！ 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紧闭的城门被人偷偷打开了。 萧墨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何其有趣。 他从窗户处钻出，跳进无音的房间。 无音还躺在床上睡觉，双眼轻闭，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萧墨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 无音缓缓睁开了眼，眼神直直地盯着床边的萧墨，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她突然笑了笑，伸手去摸抓萧墨。 萧墨拉住她的手，再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微微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看着床边的萧墨，突然瞪大了眼。 “很抱歉打扰到你睡觉，不过我认为你应该起来看看。” 萧墨说完，放开她的手，转身站到窗前。 不一会，无音穿好衣服，站到他的旁边，脸颊还有些微红。 “发生了什么？”无音问道。 “城内死了很多官员，有很多饥饿的百姓有组织的进城了。” “啊？”无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吧，去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萧墨说道。 无音点了点头。 萧墨搂着无音纤细的腰肢，转瞬便消失在了房间。 萧墨带着无音先到达了城门处，他们站在附近的屋顶之上，静静地观看。 有几个侍卫正在守着门，把大批持着武器的百姓放了进来。 说是武器，也不过是一些农具，最多不过是一些柴刀与斧头。 萧墨看到了偷自己钱袋的小孩，和其他几个小孩，正在跑来跑去引导百姓。 还有几个男人指挥他们往固定的地方汇聚，那个方向是城内最繁华的场所，也是县衙与城主府所在之地。 同样，望春城内的粮仓也在这个地方。 “他们要做什么？”无音轻轻地问道。 “那就得看幕后的那人想要做什么了。” “只是为了抢些粮食就走........”萧墨轻声说道，“还是夺下城内主权。” 无音捂住了嘴，震惊地问道：“他们不怕死吗？” 这样的事情已经超过无音的认知极限了，她一向认为听从朝廷与官府的命令是天经地义的，从不觉得人们会反抗朝廷。 “难道不反抗就不会死了吗？” “可是......可是......”无音还是想要反驳，这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嘘。”萧墨伸出手指点在无音的红唇上，说道，“不要再说了，好好看，我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在这里，镇守县衙的官兵终于发现了涌来的百姓。 领头的小队长面色一变，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走在前面的百姓站住了，脚步有些犹豫，对官府的敬畏深深地刻在他们心底。 一个黝黑的汉子从人群里钻出，对着小队长说道：“让开吧，我们就是为了拿些粮食，也不希望出现人命。” 小队长依旧喊道：“你们先退去，官府的大人们会想办法会给你们发粮食的！” 人群有些躁动，大汉大吼道：“你们早就说要发粮食，拖了一月又一月，我的父亲饿死了！我的母亲饿死了！我到现在还没见到粮食在哪！” 小队长面色有些难看，大汉身后的百姓也都双眼涌出恨意，握紧自己的武器。 官府永远在收税，丰年会拿走大部分粮食，但是荒年却一点也不拿出来救人，今天他们不见到粮食是不会走的。 忽然一柄柴刀从人群之中飞出，精准地刺中了小队长的胸膛。 小队长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倒地。 “冲啊！”人群之中传来大吼。 众人再也难以按捺心中的愤怒，汹涌的人流挤开了剩下的官兵，涌进县衙，寻找粮仓。 剩下的官兵手里的刀早就扔了下来，他们根本不敢与这么多人对抗。 有几个官兵赶紧跑去城主府的方向，大批官兵都汇聚在那里保护着城主和剩下的大官与他们的家眷。 人群疯狂地搜寻着县衙，拿走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粮仓在这里！” 随着一声惊喜的大吼，人群迅速地包围了粮仓。 这里是一处庞大的仓库，高高的大门上，“粮仓”两个字在百姓眼中熠熠生辉，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家合力砸碎仓库大门上的铁锁，欣喜若狂地涌入仓库之中。 仓库之中，堆着一个个充盈的麻袋，堆在一起，如同一座座小山。 这些麻袋在众人眼中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无心考虑后面会不会被朝廷追责，他们现在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先吃饱饭再说。 饥饿的民众疯狂地抢夺着堆在一起的麻袋，其实完全不需要抢夺，一人一袋也完全有盈余。 忽然，一个饱满的麻袋在两个瘦弱却疯狂地百姓手中被撕裂，摔落到地上。 两人看着破碎麻袋之中流出来的“粮食”，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们捡起一个柴刀，狠狠地砍在了旁边一处完好的麻袋之上。 还不等旁边人斥责，所有人都呆住了。 麻袋之中流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象中金黄可爱的小米，而是恶心的沙土！ 众人扔下背上的麻袋，刚才的急切让他们忽略了麻袋的重量。 他们捡起柴刀，疯狂砍开一个又一个麻袋。 沙土！沙土！全是沙土！ 第73章 绝望之火燃尽苍穹 直到最后一个麻袋被砍开，一阵无力感传遍众人的全身。 沙土缓缓地流下，如同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粮食呢？我们以前交上去粮食呢？”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一个头发枯黄、身躯瘦弱的妇女趴在地上，伸手不住地抓着地上的沙土。 一阵阵绝望充斥着众人内心。 那个大汉捡起地上的柴刀，眼中燃起无尽的怒火。 他挥舞着柴刀，怒吼道：“既然粮食不在这里，那就在城主家里！在地主家里！在权贵家里！” “跟我杀向这些贵族的家中，抢夺粮食！” 众人咬着牙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农具。 还有一些人在犹豫，他们可以抢夺一些粮食，可要是杀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他们有些害怕。 “怕个鸟，左右不过一死！” 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孩的怒骂。 “对，最多也不过一死，我家里人已经死的就剩我一个了，怕个屁。” 众人拼命地给自己打气，他们已经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跟我走！”大汉提着柴刀冲到最前面，带着众人往官兵最多的地方涌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能死，为什么权贵不能死！”大汉高喊着，一马当先，冲向最为危险的地方。 激昂的口号伴随着众人的呼喊传遍城中，城内的百姓门窗闭的更严实了。 萧墨站在屋顶上面，哈哈大笑。 如果这个大汉今天不死的话，萧墨很想要见一见他。 城主府在望春城最中央的大街上，这里有着很多身居高位的官员，也住着城中很多权贵与地主。 此时这里戒备无比森严，数不尽的官兵汇聚在这里，护卫着这条大街。 他们已经听说城外的百姓已经暴动，冲进城里了。 他们目光中含着惊恐，精良的兵甲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安全感。 他们从来没有训练过，大多数都是权贵家的子弟，被安排在军队里面吃饷。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官兵脑门上流出冷汗。 喧嚣声近了，街角处出现一个大汉手持柴刀，冲了上来，身后出现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 大汉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与面前这些官兵立场方面存在根本的不同，绝对无法共存。 所以，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用刀！ “杀！杀了这些该死的蛀虫！” 大汉怒吼地冲了上去，在官兵都有些惊慌呆滞的时候，率先斩下一个官兵的头颅。 脖颈间的鲜血冲天而起，宣告了这场革命之火的正式燃起。 饥饿的民众爆发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今天的行动不成功的话，他们都要死。 而养尊处优的官兵们却畏首畏尾，拼命地往战友身后躲。 喊杀声震天而响，金属相击不断响起，粗糙的农具重重地砸在官兵们的身上，彻底打醒了他们。 他们往后退去，留下满地的鲜血与死伤。 穷苦百姓组成的队伍不断往前推进，杀向权贵们的府邸。 萧墨站在屋顶，安静地观赏着这令人心醉的革命史诗。 无音目光微微颤动，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真美啊。”萧墨轻声道。 “是啊，真美~”一道迷人的男声在无音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扭头看去，身穿大红袍的姜若虚立在身边，头发披散，丹凤眼妩媚又温柔，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难道这是姜先生亲手策划的吗？”萧墨问道。 江若虚捂嘴轻轻笑了笑，说道：“这场戏又如何需要我来策划，我只不过轻轻推了一手。” “难道百姓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 “确实不需要。”萧墨回答道。 屋顶下面血肉交织，不停有尸体倒下，有官兵，也有饿极了的百姓，两人就这样站在楼顶轻松地交谈着。 无音有些不忍，不禁开口打断道：“下面好多百姓死了，既然你们两个都是站在百姓这一边的，为什么不出手帮助他们？” 江若虚扭头打量了一下无音，捂嘴咯咯笑着，纤细而不瘦弱的肩膀轻轻耸动，似乎无音的问话十分可笑。 无音站到萧墨背后怒视着江若虚。 “无音。”萧墨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你看下面的百姓，他们其实并不缺乏颠覆望春城的武力，缺乏的是勇气。” “是啊。”江若虚感慨道，“多么美妙的战斗啊，无论我告诉他们多少次拿起武器战斗，都不如他们自己去尝尝敌人的血。” “当他们联合起来的时候，原来高高在上的敌人是多么的脆弱和丑恶。” 身处绝望和极寒之中的百姓越战越勇，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农具挥向官兵的头颅。 而装备精良的敌人，却只能抱头鼠窜，不断后退。 “美好的幼苗。”萧墨感慨道，“姜先生，你是个天才。” 江若虚羞涩一笑，红袍衬托下的美艳的脸庞越发妩媚。 这个世界缺乏变革的种子，千年来，除了最初的仙秦之外，如今的格局已经持续几百年没有改变了。 除了政治和经济因素外，朝廷还掌握着最强的仙道与武道，这同样是维持统治的强大武器。 朝廷与官府不可反抗的概念深植人心。 而江若虚却在一开始就想到要团结百姓的力量，给饥饿中的百姓一丝希望，给他们树立共同的敌人，这无疑是极其天才的想法。 他是天生的变革者。 可是，萧墨也想看看，江若虚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把握。 美好的幼苗是十分珍贵的，却也是极易被摧毁的，这要看江若虚如何去呵护它。 萧墨抬眼看去。 后退的官兵身后，一个雄伟的披甲将领大踏步而来，手持九环长刀，浑身气血冲天。 他目光冰冷，一脚踹开挡路的官兵。 将领脚步一踏，整个人便跳起几米高，猛地落入百姓人群中间。 落下之时，他的脚狠狠一踏地面，冲击波震荡开来，把周围的几人都震得喷血倒飞。 九环长刀横扫之际，数颗人头冲天而起，鲜血染满将领的盔甲。 一时间，旁边的百姓浑身冰冷，没有人敢靠近将领的身旁。 正在前方冲杀的大汉扭头一看，咬着牙调转方向冲了过来。 他奋力抬起布满豁口的柴刀劈向将领。 将领冷漠的目光闪过一抹戏谑，抬起长刀轻松挑飞柴刀。 刀尖一转，往大汉眉心刺去。 锋利的刀光刺得大汉浑身发寒，他虎目圆瞪，双目血红地盯着刺来的长刀。 第74章 戏子神威 萧墨看向战场，情景不容乐观。 固然反抗的民众目前并不缺乏勇气与目标，但是他们确实缺乏足以抵抗官府高手的手段。 萧墨目光瞥向身旁地江若虚。 姜若虚嘴角永远挂着淡淡地微笑，察觉到萧墨的目光之后，甚至还扭头朝萧墨俏皮地眨眼。 萧墨目光露出一丝询问之意，他确实有些好奇接下来故事的发展。 姜若虚红唇微勾，然后缓缓张嘴，轻轻唱了一句戏词：“田园荒芜无人问，官吏横行民心沦。今日百姓同声起，誓要还我盛世春~” 幽幽的戏词明明声音不大，却准确传入下面战场所有人的耳朵之中。 姜若虚伸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敲，空间如同波纹荡漾开来。 空间之中浮现水波，逐渐蔓延整个战场，冻结了整片空间。 姜若虚拈指，朝着持刀将领一弹，一道无形的波动顺着冻结的空间飞去。 啪！ 持刀将领的头颅如同西瓜一样炸开。 一个足以纵横江湖的高手就这样简简单单死在了姜若虚手中。 空间再次流动起来。 温热的鲜血惊醒了大汉，他看到面前的无头将领高大的尸体轰然倒下。 他抬头看去，只看到了姜若虚纤细的身影站在屋顶之上，表情似笑非笑。 大汉目光之中流露出惊喜之色。 于是他俯身捡起将领的九环长刀，再次怒吼着冲杀到最前方。 他们也有最强大的高手站在身后，既然这样，还有何惧，今日必将踏尽公卿骨，血染望春城！ 萧墨散去笼罩在他和无音身上的气息，身影自黑暗之中浮现。 萧墨微笑着问道：“姜兄可有师承？” 姜若虚细长的柳眉翘起，答道：“没有师承。” 萧墨抚掌大笑，目光之中尽是欣喜。 “姜先生才情实乃天下第一流，竟自己摸索着入道。” 无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入道？那不是和自家宗主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了吗？ “不知何为入道，一觉睡醒便掌握了力量。” “说的对，世间怎么可能存在固定的道。”萧墨笑道，“若只能按部就班才能入道，那这道不修也罢。” 萧墨本身也是靠着修武与对太极的感悟，早早便掌握了阴阳之道。 大道万千，哪来那么多境界的束缚？ 将领被杀之后，官兵们的士气已经消失不见，一退再退。 人群已经势如破竹地往前推进，攻破了几处高宅大院。 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家族子弟被饥饿愤怒的百姓拖出来按到地上。 他们冲进华贵的府邸，在里面找到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百姓搜寻着宽阔气派的府邸，果然在里面找到了本来存在于官府之中的粮食。 他们本来想要一拥而上抢夺粮食，但是大汉站出来制止了他们。 他喊道：“这两三家的粮食根本不够，我们不仅要夺回属于我们的粮食，还要把多余的粮食分给其他没有过来的百姓！” “如果今天我们抢了这些粮食占为己有，我们与这些该死的权贵又有何异？” “咱们没有退路了！跟着我杀进城主府，彻底求一个公道！” “对，杀进去！”人群之中有人跟着大叫。 “这些人怎么办？”有人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权贵们问道。 这些以往彬彬有礼的贵族，如今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被凶恶的百姓吓得瑟瑟发抖。 大汉犹豫了一下，说道：“来几个人看住他们，等我们抢够粮食，再处理他们。” “好的。” 几个穿着破烂布衣的青年走上前来，给地上的一群贵族套上缰绳，驱赶着他们往前走去。 随后，大批百姓继续往前面涌去。 接下来他们并非为自己而战，而是为那些无力参战的百姓夺得粮食，为了天下的公理而战。 “还是心太软。” 萧墨静静地观看着，点评道。 “他们以前都是善良的孩子，不要对他们太过苛责。” 姜若虚闻着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萧墨目光透过重重黑夜，道：“接下来他们就要和守卫城主府的官兵们对上了。” “是啊。”姜若虚回道。 “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姜若虚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萧兄，要不要去看一看这场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大戏。” “我十分期待。” 萧墨搂着无音的腰肢，脚尖轻轻一踏，转瞬间便跨越一条街道，落到城主府楼顶上。 下一瞬间，一袭血红的长袍身影也落到萧墨旁边。 三人往下看去。 重重兵甲严阵以待，拱卫着一个小院子。 火把照亮院子中的人影。 城主及其家眷都在这里，城主面色阴沉，不停的往外面看去。 陈北宁也在其中，他面色有些慌张，他半夜被叫醒，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城内一些重要官员也带着家眷跑到城主这里，寻求庇护。 在他们眼里，这是一起难以理解的灾难。 这些刁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以下犯上，趁着半夜冲进城中，烧杀抢掠，竟然就是为了一点点粮食？ 简直不可理喻，官府又不是不给他们发粮食度过荒年，只不过最近出了一点意外而已，这些刁民真是没有一点大局观。 等到他们退去，朝廷必定会派来军队，到时候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都得死。 他们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虽然他们坚信这些饥肠辘辘的刁民进不来，不过还是有点慌张。 “有辱斯文！”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儒骂道。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平常儒雅斯文的权贵们不停的抱怨，怒斥着门外的百姓。 有可能会死的危机袭来，让他们把怒火全部发泄给始作俑者。 在他们眼中，造成这一切自然是百姓，难不成还是他们。 “真是丑陋啊~”姜若虚感慨道。 门外百姓为了活下去而战斗的样子有多么的美好，门内贵族苟延残喘的样子就有多么的丑陋。 一道高高的大门，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的大人们穿着整洁华丽，似乎代表着世间的美好。 可是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第75章 罂粟花 姜若虚微微伸着脑袋，认真聆听着豪绅们的抱怨和斥责。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似嗔，似悲，似喜，似怨。 这世间最顶级的戏子眯起眼睛，陶醉地摇晃着头，嘴里哼着婉转的戏词。 权贵们的慌乱如同最美味的佳肴一样，呈现在他面前，值得他静静品味。 他缓步沿着屋檐往前走，轻柔的脚步落在漆黑的瓦片之上，没有丝毫声响。 直到走到屋檐的尽头。 他在夜风之中陶醉地张开双手，艳丽的红袍在狂风之中飞扬。 姜若虚闭上眼睛身体前倾，直直的往楼下坠落。 下坠带来了破空声音在黑夜之中传开。 这时终于有侍卫发现了异常，扭头看去，发现了下坠的人影。 “什么人！” 哗啦啦！ 侍卫们动作划一，把刀尖对准姜若虚的方向。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姜若虚微微蜷缩身躯，纤细的双腿紧绷。 嘭！ 城主花费大价钱购买的石材猛的崩碎，巨大的石块翻起，拱卫着中间半蹲的人影。 烟尘弥漫，姜若虚身影在烟尘之中若隐若现。 巨响传来，把小院子之中端庄的众人吓得一抖，赶忙朝这边看来。 姜若虚从地上站直，抖落衣服上的灰尘。 他缓缓迈步，从烟尘之中走出。 侍卫们身体紧绷，如临大敌，把院子中的贵人们保护在中间。 “站住别动！” 一个佩刀首领冷漠地喝道，目光冰冷，杀意凛然。 姜若虚没有理会，依旧迈步。 终于从烟尘之中显露身影。 “你！”陈北宁目露惊骇，不可思议地伸手指着姜若虚。 其他人也目露惊疑，大多数都是看过姜先生在“水云间”的演出的，自然认识姜若虚。 侍卫们也如临大敌，姜若虚从高楼坠落，却毫发无损，这让他们有些紧张。 尤其是姜若虚的这身打扮，血红的戏服华贵艳丽，惨白的妆容如同深夜之中的厉鬼一般。 姜若虚咧开嘴笑了笑，笑声逐渐癫狂。 张狂的笑声在黑夜之中飘扬，遮盖住了门外逼近的喧嚣。 “不要跟这个疯子多言，先拿下再说！” 城主在众人身后发令道。 “唉.......”陈北宁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止自己的父亲，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惋惜的目光看着姜若虚。 “上！”首领命令道。 大批的侍卫迈步，逐渐包围了姜若虚。 “他不会有事吧？”无音担忧地问萧墨。 “不会，他将是未来天地间最璀璨的人杰之一。”萧墨道。 姜若虚微微歪头，痴痴的笑了笑。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即使是掌握了无与伦比的暴力，他依旧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暴虐。 这世间的戏子总是渴望着一场只适合自己的大戏。 如今，这部属于他的戏终于等到了它的观众。 他多么希望向人倾述，能够有人知道他为了引出这场戏的高潮付出了什么。 不急不急，他知道萧墨在看着呢，会有机会的。 那该用什么来迎接高潮的到来呢？ 用华丽的戏词？用动人的旋律？亦或是妩媚的妆容？ 都不是啊~ 是血啊！ 姜若虚用力将地面踩出一个大坑，身影爆射而出，冲向人群。 他看似柔弱无骨的拳头砸到最前方侍卫的胸口之上。 轰！ 坚硬的百锻盔甲瞬间破碎。 如同精钢一般的拳头落在侍卫的胸口之上，直直的贯穿了他的身躯。 姜若虚手腕一抖，侍卫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一样猛的破碎。 淋漓的鲜血把姜若虚的红袍染得越发鲜艳，在月光下发出迷蒙的微光。 小院之中的众人面色发白，不少女眷已经扭头开始呕吐，姜若虚的残暴让他们无比的恐惧。 “一起上。”首领漠然下令。 他抽出手中的宝刀，朝着姜若虚全力挥砍。 狂暴的刀光同样碾碎坚硬的地板，携带着滚滚狂风朝着姜若虚碾压而来。 姜若虚微微抬头，狂风把他披散的长发吹的肆意飞舞。 “呵~” 刀气即将加身的时候，姜若虚才缓缓伸手。 啪！ 凝结的刀气在姜若虚手中爆开。 细小凌厉的刀意迸溅，把在姜若虚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姜若虚伸出舌头陶醉地舔了舔。 首领坚毅的面庞微微抽动。 此刻包围而来的侍卫们也都挥舞着长刀冲了上来。 无数锋利的刀刃硬着姜若虚的头颅砍去，如同盛开的鲜花。 血红的长袍一卷，周围的侍卫全部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到地上，很难再起起身。 在姜若虚这一级的高手对决之中，普通人很难起到什么作用，除非天时地利，否则人海战术很难起到作用。 首领制止了想要继续冲上去的侍卫们。 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他要亲自出手，砍下贼子头颅。 萧墨与无音站在高楼之上，静静地看着院中的屠杀。 首领在姜若虚手中撑了几招就被贯穿了心脏，持刀跪在了地上。 其他的高手和侍卫们也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逃都逃不掉，只能在院中引颈就戮。 姜若虚刻意避开了院子中央手无缚鸡之力的权贵们，率先击杀对门外起义的百姓们有威胁的武者。 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斗志，全部背靠背蜷缩在一起，提防着姜若虚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可这只不过是徒劳。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鲜血流遍了小院，滋润着城主府中价值万金的花草。 残肢断臂布满了狭小的庭院。 剩下的人涕泗横流地跪在地上，祈求姜若虚的宽恕。 姜若虚轻笑着摘掉他们的头颅。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汇聚成小河。 权贵们瑟瑟发抖地用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 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让他们心神有些崩溃，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是心理上折磨。 无音对这样残暴血腥的场景也有些不适，用手捂住了眼睛，只留下一条缝来观看。 终于，场中只剩下瑟瑟发抖的贵族们了。 姜若虚缓缓迈步走到他们身前，轻轻笑了笑。 沾满鲜血的红袍如同盛开的罂粟花一样，妖艳迷人却又无比的危险恐怖。 第76章 火焰 地上的血池浸湿了姜若虚的靴子，还带着温热之意。 啪嗒~啪嗒~ 姜若虚抬腿，在血池之中缓步踢踏，溅起的血液洒向四方。 小院子中央的众人围在一起，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的恶魔。 姜若虚逐渐接近他们，伸展的身形在月光下无声地舞动着，宽大的袖袍如同蝴蝶的双翼，正欲振翅飞扬。 他的身影不住地颤抖，脸上挂着迷恋又癫狂的笑容，他无声地狂笑着，走到了众人面前。 随着姜若虚的逼近，众人不停地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角便退无可退。 城主强撑着站了出来，咬着牙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要求请直说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恐惧已经刻入他的骨子里了。 姜若虚惨白的脸上挂着微笑。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挑着城主肥硕的下巴，细细打量着。 陈北宁捏了捏拳头，探出头说道：“姜先生，您如果是求财的，我们肯定会满足您的。” 姜若虚抬头看着陈北宁，看到他眼睛之中的复杂与恐惧。 姜若虚下楼后第一次开口，道：“我知道陈公子向来痴迷戏曲。” 姜若虚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欣喜，继续说道：“那陈公子肯定知道，一个戏子在终于遇见了能够欣赏他的观众之后，会是多么开心吗？” 陈北宁张了张嘴，有些痛苦地垂下了手。 即使是在这生命垂危之际，他依旧期望着自己能够得到姜若虚的欣赏。 他视姜若虚为偶像，也希望姜若虚视他如知己。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江若虚的眼中至始至终都没有他。 姜若虚伸手轻柔地抚过城主的脖颈与胸膛。 城主脑门上遍布冷汗，却丝毫不敢乱动。 “我这里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姜若虚笑道，“看你们愿不愿意把握。” “什么机会？”城主问道。 姜若虚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的笑意让他浑身发寒。 姜若虚伸手一引，身后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刀便飞到他的手中。 “在他们攻破城主府之前，你们谁来杀了城主，谁就能活命。” 淡淡的话语惊醒了这片黑夜。 “你！”城主惊怒，想要往后退。 姜若虚伸手一拍，城主肥胖的身影便倒在人群中间，口吐鲜血，失去了反抗能力。 城主的妻子哭喊着扑到城主身上。 人群赶忙散开，目光复杂地盯着姜若虚和地上的城主。 “你们时间不多了哦~”姜若虚歪着头说道。 门外已经传来百姓与官兵交手的声音，兵戈相击的声音似乎深深地刻在这些人心中，让他们心中翻江倒海。 “这是做什么？”无音问道。 “不知道。”萧墨说道，“可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也可能他确实想要给下面的人一个机会。” 无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越来越逼近的刀剑声不断地提醒着众人，死亡如影随形。 姜若虚的目光，月光下冒着热气的血液，门外的喧闹，城主妻子的哭闹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们心神已经要接近崩溃的边缘。 “啊！” 终于有一个年轻人再也受不了了，他冲上来抢过姜若虚手中的长刀。 他目光凶狠地看着地上的城主，全力挥砍而去，这一刀会将城主的妻子连带着送向地狱。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姜若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 可是，当他快要砍死城主的时候，一柄精致的匕首从旁边伸出，精准地刺入年轻人的脖颈。 年轻人捂着脖子，痛苦地倒地。 人群中一个老者痛苦地喊道：“二郎！” 递出匕首的是一个咬着牙的中年人。 他收回匕首，挥舞着红色的匕首猛地扑向城主。 众人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想抢先杀掉城主。 于是，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掏出自己的武器，蜂拥着往前挤去。 混乱的环境掩盖他们内心的理智，他们疯狂地想要先杀掉城主，获得活命的机会。 姜若虚疯狂地大笑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几乎快要笑出了眼泪。 他看着眼前陷入疯狂的人们，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快意和悲痛。 “看到了吗，木子？” 姜若虚张开双手，看着天上璀璨的明月和群星，喃喃道：“我给你报仇了.........” 打成一团的众人面目狰狞地把刀刺向身旁的人，无论他是自己的亲人还是上司。 终于，蜂拥的人们大都颤抖着倒地，只有一个人站到了最后。 陈北宁持着长刀，原本华贵的衣物变得破破烂烂，如同布条一样挂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目光血红，步履蹒跚地朝着城主走去。 他毫不犹豫地割破了城主的喉咙。 城主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陈北宁颤抖着躺倒在地上，目光还在紧紧盯着旁边大笑的姜若虚。 姜若虚依旧笑着把他扶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陈北宁的肩膀。 他提着陈北宁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院子中，只留下一地尸体和几个痛哭的老者。 刚才的厮杀完全摧毁了他们长久以来坚持的礼学和儒家思想，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地狱吗？ 砰！ 城主府的大门被众人猛地砸开，百姓激动地冲了进来搜寻。 有人冲进这个院子中，面色大变。 大汉带领众人赶到这里，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要管这里，去找财物和粮食吧。” “好。” 众人花了一个时辰搜刮了城主府每一片土地，用一个个麻袋装着大批粮食和金银珠宝带走。 这条街上其他的府邸也被攻破并搜刮干净。 百姓们满载而归，今天的收获足以令他们以后都吃喝不愁。 最后，一把汹涌的大火烧毁了所有痕迹。 血红的火焰在夏日的黑夜之中升腾而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为望春城的阶级斗争送上了一首最后的哀歌。 第二天清晨，有胆大的城内居民来到了这片大街上。 一批又一批人呆呆地站在街道入口，看着眼前的废墟，陷入长久的沉默。 以往令众人敬畏的街道，如今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围观的众人不敢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们对视一眼。 出大事了！ 第77章 太极意象 城外的尖峰山坡之上，萧墨与姜若虚背手站立。 山下的小路上，困苦的百姓带着大批的粮食和财宝路过。 即使他们浑身充满着饥饿的无力感，但是他们的脚步十分的欢快轻盈，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也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这是他们的胜利，他们得到了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破坏永远是简单的。 此事过后，他们必将遭到朝廷围剿。 这与他们有没有苦衷无关，即使最善良的大臣，无比同情即将被饿死的他们，也不会拒绝朝廷派出军队围剿他们。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接下来想要怎么办？”萧墨问道。 “我会带着他们逃离这里。” 萧墨抬头看去。 再往北方走去，就是齐国与别国的交界处，那里有着高大的群山与广袤无垠的密林。 “一味地逃是没有希望的。” “我知道。”姜若虚迎着清晨的微风，轻松地笑着，他说道，“我们会组建军队，抗击朝廷的剿杀。”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墨说道。 “如果你们想要最终活下去，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在各地掀起战火。” “需要新鲜的血液不断加入，只有这样，你们才可能活下去。” 姜若虚眼眸微微亮起，问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近几年都是荒年，齐国大部分地界收成都不好，如果官府不作为的话，百姓的生活都将无比艰难。” “派人去调查哪些地方藏着希望的种子，去这些地方，带领百姓发动战争。” “带领他们杀尽作恶的地主豪绅，拉着饱受压迫的百姓加入你们。” 姜若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突然咧嘴笑了笑，对着萧墨说道：“本来可能只需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现在可能需要死很多人了。” 萧墨沉默了一下，眼神如同深潭一样深邃沉重，然后说道：“一定要流血的。” “哈哈哈！”姜若虚大笑，说着，“是啊，一定要流血的！” “萧兄弟，若我不死，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给你讲述我的故事。” 姜若虚扭头笑道，笑容无比灿烂，却让人感到一阵凄凉。 “好，那我便洗耳恭听。” “哈哈哈！” 姜若虚纵身一跃。 在凛冽的风中，血红的长袍飞舞，直直的朝着崖间坠落，如同自由的凤凰一般。 萧墨依旧站在原地，沉默地背手而立。 此次望春城之行获益良多。 没想到齐国一个北境小城之中，竟自己养出了血红的种子。 虽然无比稚嫩，但是却足以反映很多事情了。 无论是接连的荒年，还是仙道灵气复苏，都无不在提醒着萧墨，接下来将是一个变化无比巨大的时代，他必须要掌握更多信息与势力。 所以这神武侯之位，他势在必得。 他继续站了一会，直到所有的百姓都离开了，他也转身离去了。 在半山腰处的一株柳树之下。 清风拂过细嫩的柳枝，千万条绿丝不断地飘摇。 柳树下，无音正坐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沉思着。 萧墨收敛脚步声，轻轻地走来，站到无音的背后。 昨晚的见闻深深震撼了无音的心灵。 工农叫，望春举，百姓一炬，可怜焦土！ 被压迫至极的百姓终于怒而奋发，拿起武器冲向城内高高在上的权贵。 在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食人者们顷刻便不复存在。 虽然是一部分因为姜若虚这个逆天的变数存在，才使得行动无比顺利。 但是没有姜若虚，可能还是李若虚、刘若虚。 百姓反抗的客观事实已经发生了。 无音一直坚信的道理骤然崩塌，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并非天经地义，只不过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罢了。 原来，朝廷和官府并不是无可抵御的啊。 无音脑海之中，染着血与火的太极图再次浮现。 黑白分明的太极图每一次旋转，都会传来阵阵的哀嚎与悲呼。 绝望麻木的眼眸是白色之中的一点黑。 朦胧的天地间骤然产生一抹亮色。 一柄染血的柴刀凭空浮现而出，狠狠刺入浓重的黑之中。 于是，太极图终于被补全，染血的柴刀变成一点白色落入一片漆黑之中。 太极图传来一阵圆满之意。 无音的睫毛微微颤抖，为这二元对立的世界而震动。 一双白皙的手掌从后面按到无音的头上。 萧墨轻轻一抹。 无音脑海之中的太极图失去了所有血色与异象。 一个纯粹又精致的太极意象留在无音的脑海之中，晶莹剔透，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无音身上亮起微光，她的筋骨在太极意象之下缓缓重塑，散发着阵阵清香。 无音抬头看向萧墨，眼中有些疑惑。 “我希望你能借这件事理解何为二元对立，但是却并不想你这么早接触这么沉重的现实。” 萧墨轻轻地抚摸无音的头，任由柔顺的长发从他指缝流过。 “不要多想，借着太极安心蜕凡。” 无音闭上了眼睛。 神秘又尊贵的清光逐渐弥漫了无音全身，融入她的每一处血肉之中。 无音正在以一种缓慢却稳固的方式开始蜕凡。 萧墨收回自己的手，扭头走向这株柳树。 柳树同样被无音身上散发的微光笼罩，摇曳地越发恣意，竟然传来一股欢快之意。 萧墨靠在树身之上，微微闭目。 无音的培养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路需要她自己去走。 接下来就要进入北域了。 北域之中，意外多发，甚至很有可能遇到其他国家的先锋队。 所以萧墨并不打算带着无音一起过去。 无音需要打破自己的恐惧，去短暂地享受她应得的自由，然后无论是回来帮他做事，还是永不再见，萧墨都可以接受。 萧墨也要自己踏入北域，完成自己的计划。 此次北域之行，他必须要想办法完成自己的设想，真正构建自行运转的世界，彻底踏入炼神。 萧墨想到了姜若虚，想到了青州府附近那个神秘的门，想到了自己在南方留下的一些隐患。 速度要加快了啊，萧墨心想。 第78章 夜、萤火虫与你 萧墨与无音骑着马再次往北，把风雨飘摇的望春城远远地抛在身后。 消息是瞒不住的，必将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然后姜若虚他们会遭到疯狂地捕杀，甚至望春城内的百姓也会接受一遍又一遍的盘问。 不过这些都与萧墨无关了。 如果姜若虚能够顺利的活下去，他们肯定会再次见面的。 到时候再彻夜详谈也未尝不可。 沿着宽敞的街道直行数百里，便是凉州内第一大城——天凉城。 原本的凉州府早已沦陷，被金庭占领，凉州军队一退再退，原本浩瀚无垠的疆域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现在天凉城就是凉州的政治经济中心。 凉州地界要远比青州和幽州荒凉。 沿着官道直行，许久不见人烟，两侧皆是茫茫原野，无边的草地与蓝天白云。 齐国和北边的金庭与牧国开战几十年了，边疆的战火不断蔓延，百姓基本都跑光了。 原本的良田现在也没有什么人种了，野草野花吞噬了人为的田埂，埋葬了时光的痕迹。 萧墨与无音一路走到了傍晚也没有见到什么人烟，最后只得停在一处湖泊旁边休息。 “去吧。”萧墨拍了拍踏夜的马屁股，让它去休息休息。 萧墨找了个草地坐下，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想来他在北辰城内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开了，所以他需要给家里人写信报一下平安。 然后还需要给青州内的属下写信，安排一下最近的工作。 无音坐在湖边，脱下自己的靴子，然后把白嫩的脚丫放在水中。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轻轻翘起脚趾，在水中荡起一阵阵波纹。 这处湖泊边不时跑来一些附近的小动物来饮水，它们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几位不速之客。 踏夜打了个响鼻，把一头灵动的梅花鹿吓了一跳，差点跌入水中。 无音不满地拍了拍踏夜的马头。 她朝着梅花鹿招了招手，想要呼唤她过来。 她刚刚开始蜕凡的身体散发着自然和谐之意，对小动物有着极强的亲和力。 梅花鹿小心翼翼地靠近无音，伸出水润的鼻子在无音身上嗅了嗅。 无音咯咯笑着，伸出小手轻轻抚摸梅花鹿的脑袋和它的鹿角。 梅花鹿蜷缩起来，趴在无音腿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不一会，又有着其他的小动物好奇地过来，趴在无音身边休息。 无音轻轻地哼着歌，哄它们睡觉。 夜幕很快降临。 夏天的夜是如此的明朗，漫天皆是闪烁的群星，圆月与群星毫不吝啬地洒下自己璀璨的星光，把这夏夜照的清晰可见。 飞舞的萤火虫不知何时出现，在湖边的丛林之中穿行，点点荧光在混黑的树林之中跳跃不休，宛如美妙的音符。 萧墨抬起头，欣赏着难得的美景。 欢笑中的无音也构成了最令人难忘的美景。 萧墨看着无音，缓缓开口道：“无音，你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无音娇躯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她没有回头，而是低下了头，她的手微微捏紧。 “你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你需要去享受你的自由了。” 萧墨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你已经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你该出去走走了。” “可是我想跟着你。” “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 无音低着头不语。 萧墨走到她的旁边坐下，抚摸她的脑袋。 “不要害怕，接下来你需要为自己而活。” “等你什么时候找到生命的意义，你可以再回来找我。” 无音把头扭向另一边，不让萧墨看到她的眼睛。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睛会酸酸的。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而且还有一个天下少有的高手一路陪伴。 教会了自己分辨黑白，学会了很多道理，掌握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她为什么而哭呢？ 为自己吗？为了萧墨吗？ 她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哭，虽然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可她依旧如同即将脱离父母怀抱的雏鹰一般，即将自己面对未来的风雨。 萧墨这一段时间的陪伴让她感到难言的安心与甜蜜，她不再需要担心长辈的责骂，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是她也明白，她只不过是一介微尘，落入凡尘也没有人在意。 而萧墨却是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仅仅是施舍一点恩惠，便将她从泥泞之中捞了出来，让她能够重新看清这复杂的人世间。 可是，这短暂的陪伴是恩惠吗？亦或者是惩罚？ 无音并不知道。 无音倾身，轻轻地靠在萧墨身上。 她的力道很轻，似乎担心力气稍微大些，萧墨就会消失不见。 萧墨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波动，并没有拒绝无音。 “睡一觉，明天你朝另一个方向走吧。” 无音点了点头。 “萧墨。”无音轻轻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我家附近有一处清澈的溪流。” “我依稀记得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三角鱼，它们非常胆小，总是成群结队出没。” “我和我小时候的朋友们总是扔石头去吓唬它们，它们一着急，就会乱跑，有时候就会撞到岸上。” “等它们跑回水下，便许久不肯再出来。” 无音回忆起童年，开心地笑着。 “我现在发现，原来我也是这种胆小的鱼。” “小时候家破人亡，被吓坏了胆子” “后来被妙音宗收留，虽然常常埋怨宗门对我们的苛责，但是它同样也在保护着我。” “我就像那胆小的三角鱼。” 无音抬头看向无垠的星空。 “我痛恨着宗门，也眷恋着宗门。” “我向往自由，却又恐惧自由。” “你说的对，我需要克服心里的恐惧，我要先学会照顾好自己。” 无音有些晶莹的眼睛看着萧墨，在星光下竟显得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等学会照顾好自己之后，她还要回来找萧墨。 无音靠在萧墨宽阔的肩膀上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睡着了。 萧墨伸手搂着无音的肩膀，不让她在沉睡之中滑落。 时间流逝，月亮已至半空，萤火虫也在半夜沉寂了。 无音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地起身，美眸凝视着萧墨沉睡的面庞。 她脸颊上浮现一抹动人的笑意。 离别是痛苦与煎熬的，所以她决定半夜离去。 她痴痴地看着萧墨的面容。 许久，她从萧墨怀中起身。 无音从身上摸索出一物，然后俯下身子靠近萧墨。 她饱满圆润的红唇靠近萧墨的耳朵，然后轻轻道：“主人~” 随后她把手中的物体塞入萧墨怀中。 然后她轻轻地亲了一下萧墨的脸颊，在浓重的夏夜中留下了最动情的一吻，然后转身离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萧墨睁开了眼睛。 萧墨抚摸着怀中的玉符，深邃的眼眸眺望着天边。 直到黎明已至，天下大白.......... 第79章 天凉 萧墨从踏夜身上取下行李，然后叮嘱它自己回去。 踏夜欢快地冲进了道路旁边的原野。 萧墨背起行李自己走上官道，接下来的路还是他自己走比较快一些。 他迈开大步，虚空之中风雷声炸响。 萧墨一步迈出就是数十米，身影如同在虚空之中漂浮，平坦的大地在他的脚下如同折叠起来一样。 他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狂风吹得路边的花草猛烈地倾折。 北域凉州是大片荒野，所以不用顾及扰民的问题，全力赶路即可。 萧墨的身影越来越虚幻，速度越来越快，几个时辰之后，一座高大的城池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巍峨的群山也从地表钻出来，拱卫着这座蛮荒之中的大齐城池。 城池几乎与天平齐，墙上凝结的血块透露出惨烈的气息，灰黑的城墙斑驳破旧，把过去的时光凝结在墙壁之上。 萧墨放缓脚步，慢慢接近这座高耸的巨城。 他心中亦有些震撼，这是矗立在北域的奇迹，把所有的入侵挡在北方。 他看到城墙上有着士兵持长枪而立，他们身躯挺拔，目光遥望着远方地风吹草动。 逐渐接近城门，萧墨也看到了有其他行人正在进城。 大多是风尘仆仆的行商，马车拉着大批货物从四面八方赶来。 也有着佣兵模样的队伍，板车上放着野兽的尸体与各种花果草药，从山林方向赶来。 萧墨跟着他们一起入城。 守卫接过萧墨的路引，然后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就放行了。 跨过雄伟的门洞，萧墨走进了天凉城。 每个城池都有迥异的风格，有的城池风格外显，能够很容易看出，有的城池风格很内敛，一般体现在城池居民身上。 而天凉城的风格就十分外显。 这里的建筑大多粗犷大气，房屋普遍高大，但是却并不脏乱。 一阵阵喧闹声传入萧墨的耳朵里面，萧墨听到这里的居民都在热情的打招呼，几乎都要把热情豪放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即使萧墨是一个外来的陌生人，也有豪爽的酒客招呼他来共饮。 萧墨婉拒了，继续往前走去。 他现在要去找到一些情报组织，具体了解一下古遗迹的事情。 还没等萧墨找到，就有人找上了门。 “萧公子，圣女有请。”一个平平无奇的灰衣小厮站到萧墨面前，微笑着说道。 “带路。” 萧墨跟着小厮在城内左拐右拐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阁楼处。 阁楼下面，还有着几个弟子站在门口闲聊。 见到小厮带着萧墨过来，其中一个清秀的年轻弟子突然跳了过来。 他嘴里喊道：“你就是圣女大人请过来的帮手？” 他斜视着萧墨，目光里含着怀疑与不满。 灰衣小厮趴在萧墨耳边轻声道：“这是门内圣女的追求者，他们非常的疯狂，会找任何靠近圣女的人的麻烦。” 萧墨抬头看向阁楼顶的一个小房间，似乎与重重阻隔之后的那双魅惑的双眼对上了。 他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们的圣女大人，在门内的地位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 若那女人的地位真是非常高的话，是没有其他弟子敢造次的，更别说有其他弟子会揣摩她的心思。 萧墨是她请过来的帮手，如今却几个跳梁小丑就敢冒出来找他的麻烦，这说明他们似乎并不把圣女大人放在眼里啊。 妙音宗的那个清秀的弟子闻言，怒道：“大胆！你竟敢诋毁圣女！” 其他几个弟子本来也只是想看个热闹，听到萧墨的话也都坐不住了，都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萧墨，似乎想要萧墨给他们一个交代。 萧墨没有什么动作，站在原地等着。 阁楼之上传来熟悉的嗓音，她说道：“你们都退下。” 以往慵懒妩媚的声音，现在含着些许呵斥之意。 那几个弟子有些不满，但圣女都亲自开口了，他们也不好多说，只得愤愤退下，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萧墨。 萧墨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直接跟着灰衣小厮上楼了。 萧墨进屋之后，只看到她站在窗前。 她穿着轻盈的黑纱长裙，一根紫玉长簪简单地束缚着三千青丝，高挑的背影窈窕多姿。 修长白皙的双腿上裹着清凉的黑丝长袜，是取自极北之地冰蚕丝编制而成。 听到萧墨进门，她扭头妩媚一笑，眼角处神秘的绯红微微翘起，透露着无尽的妖娆。 “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萧墨道：“是的，幸会。” 妙音宗的妖女转身，走到桌子前替萧墨倒茶。 “道友对无音可还满意？” “十分满意。”萧墨点了点头。 妖女把茶杯递给萧墨，然后自己坐回柔软的椅子上，翘起比例惊人的大长腿。 “多谢。”萧墨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时间紧迫，麻烦道友给我讲一下遗迹的信息。” 她捂嘴笑着，说着：“道友不用着急，根据推算，遗迹还有十天左右才会打开。” 萧墨点了点头，时间确实比较充裕，不需要着急。 于是萧墨提起其他的事情：“下面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道友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闻言，她似乎有些苦恼，黛眉微皱，引人怜惜。 “哎呀~他们都是门内长老的子弟，平常我也不敢把他们得罪太狠，只能利用圣女的身份简单地命令一下他们。” “如果他们冒犯了道友，我代替他们道歉。” 萧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点头。 如果他们不在他面前跳的话，萧墨也懒得追究他们，但是如果不识好歹，那萧墨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挨打。 “如果道友晚上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不妨陪我去参加天涯之会。” “天涯之会？” “是的。”妖女点头道，“这是城内顾家长子顾长青主持的一场交流会。” “最近因为古遗迹显现，大齐各地的天骄都汇聚在北域之内，天凉城内也住着很多低调的天骄。” “所以顾长青广邀天骄，今晚在天涯楼举办天骄交流大会。” “届时可以广交好友，与其他人交换宝物与信息。” “不知道友有没有兴趣？” 萧墨有些意动，如果能在交流会上找到自己需要的宝物，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当即点头，道：“我非常乐意。” 第80章 天涯之会 妖女在小阁楼里面给萧墨安排了一个小房间。 萧墨好好清洗了一下，洗去一路奔波染上的风尘气息。 直到华灯初上，灰衣小厮过来敲门。 “时间到了，公子。” “好的。” 萧墨下楼，她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灰衣小厮跑到前面驾驶着马车。 车厢内干净有致，紫色的内饰伴着迷人的香气，显得神秘又魅惑。 “道友品味不一般。”萧墨赞叹道。 妖女轻轻笑着，说道：“多谢道友夸奖。” 车厢并不大，两人挨得很近，妖女说话间吐气如兰。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主道的车流之中，沿着繁华喧嚣的街道前行。 萧墨将车厢上的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向外面打量。 “这天凉城内风格很特殊。”萧墨说道。 “对。”妖女说道，“复杂的历史和地理因素造就了这里独特的气质。” 她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最近城内似乎很有趣呢~” 萧墨看着窗外大声吆喝的行商与喝醉享乐的佣兵们，思绪有些杂乱。 “这些佣兵是怎么回事？”萧墨指着几个围着猛兽尸体载歌载舞的大汉说道。 “哦，他们啊~”她用手托住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日附近山林出现了很多猛兽和稀有的宝药，他们是自发前去捕杀搜寻卖钱的。” “嗯？” 看到萧墨似乎比较感兴趣，她也就更加详细地说了说。 “根据我们的推测，可能是古遗迹复苏的缘故。” “它逸散的灵气深深地影响附近数千里的土地，天地间似乎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时常会出现各种各样奇异的事件。” 妖女坐直身子，继续说道： “经常有附近的居民见到奇怪的异兽在山林之中跳跃，行动之间风雷滚滚，非常惊人。” “路旁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神异的花果，吃了之后有不同的效果，有的行人吃了力量大涨，有人吃了之后行动如风，不一而足。” “不过~”妖女轻轻笑了笑，说道，“这些也都是古遗迹复苏前的一些异象罢了，我们推论，真正的机缘还是需要等它彻底开启。” 萧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感谢道：“多谢道友告知。” “没什么，我们是盟友嘛。” 妖女伸手摆弄了一下黑裙，轻滑的裙摆划过萧墨的手背。 然后她悄悄地给萧墨抛了一个媚眼，妩媚又妖艳。 萧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盟友总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圣女，萧公子，我们到了。” 驾驶着马车的灰衣小厮轻声说道。 萧墨仔细观察了一路，现在恍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 他跟着妖女跳下马车。 他抬头望去，宏伟的天涯楼金碧辉煌，在黑夜之中灯火通明。 门口的侍者客气地接待着来客，还有不少人围在门口，不知道在与侍者交谈着什么。 妖女刚一钻出车厢，门口就有几个人认出了她。 一个俊朗的男子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走了过来与妖女打招呼。 “想不到清寒你也来了！” 妖女笑吟吟地与他打招呼。 萧墨瞥了一眼妙音宗的妖女，她的名字与气质相差甚远。 “这位是？”俊朗的男子看向萧墨，目光之中藏着一些警惕。 萧墨忽然有些后悔跟着妖女过来了，他十分讨厌麻烦。 “萧家萧墨。”萧墨拱手。 俊朗男子也朝着萧墨拱手，微笑道：“在下郑观棋，是南方四大宗之一——摇光仙宗的真传弟子，家师太穹真人，我从小和清寒一起长大。” 郑观棋在最后几个字加深了语气，似乎在强调着什么东西。 姬清寒依旧站在旁边笑吟吟地打量着两个人。 “哦。”萧墨说道，“萧某无名之辈，没有师承，与圣女没有丝毫关系。” 萧墨希望这样的说法能够摆脱后面无所谓的麻烦。 郑观棋闻言，果然开心了许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萧兄也名列天下榜。” “不过一些薄名罢了，比不得郑兄神武。” 郑观棋记得萧墨好像排名十分靠后，鼓励道：“没关系，萧兄弟继续努力，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可来找我。” “对呀。”姬清寒忽然插嘴道，“萧墨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要去找观棋哦，他可是排名二百多呢~” 她语气里藏着笑意，语气轻柔像是羽毛一样让郑观棋心头发痒。 郑观棋有些飘飘然，一边大笑，一边拍着萧墨的肩膀。 萧墨感觉到了，自己细心整理的衣服被郑观棋的大手拍皱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姬清寒捂着嘴轻笑着，似乎很开心。 “为什么大家都围在门口呀~”姬清寒问道。 “哦，这个啊。”郑观棋正色，说道，“顾长青虽然广邀城内天骄参会，但是却设置了一些门槛。” “门槛有武、道、文三项。” “通过任意一项即可拿到顾长青准备的礼物，并且进去参会。” 郑观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武的门槛就是与门口的守卫搭把手，赢了就可以进去。” 萧墨与姬清寒看了过去，只见门口一个环抱双臂的壮汉站在门口。 他的身前站着很多捂着胳膊面色痛苦的人，应该都是挑战失败的人，挑战成功的估计都已经进去了。 “道的门槛就比较宽泛了，只要在某一领域展现出超然的造诣，得到认可就可以进去。” 那里是一处复杂的阵法，洒下一道道清光笼罩着大门。 萧墨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和尚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金黄的佛光。 “借过，借过...........”他低着头穿过人群。 他赤着足，径直跨过阵法，进门去了。 郑观棋也看见了那个小和尚，嘴里赞叹了一声。 “文的门槛也挺宽的，三十岁以下，已经取得不菲功名的才子可以入内，或者当场作诗作文，引得夫子赞赏的，也可入内。” 萧墨与姬清寒的目光移向另一处门口，那里有几个文士打扮的人站在那里交谈，还有一个书案，备着给才子当场展示。 “郑兄了解很清楚啊。”萧墨漫不经心地夸奖道。 郑观棋得意地笑了笑。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门口待了很久，就是看姬清寒会不会过来。 如果她真的过来了，就把自己的优秀当场展示给她看。 第81章 进门、旧友、旧案 “清寒，你看到了，我给你演示一下。”郑观棋摆了摆手说道。 “嗯，人家看着呢~”姬清寒眼波盈盈，甜甜地说道。 郑观棋顿时满面红光，大步地推开人群，往第二道门走去。 “麻烦让让。”他挤进人群。 “哎你......”被挤开的吃瓜群众顿时大怒。 但是看到郑观棋相貌堂堂，人高马大，顿时变得敢怒不敢言。 郑观棋站到阵法之前，扭头朝着姬清寒一笑，随即又转过身。 他身体站直，呼吸平稳有力，颇有些岳镇渊渟的气度。 他轻声一喝，一道刺眼的古剑从他脊椎处钻出，古剑通身弥漫着古朴神秘的金光。 锐利的剑气缠绕在郑观棋周围，竟令周围观众双目有些生疼。 “这剑气........这是哪家的天骄。” 因为郑观棋向来高调，所以有不少人认识他。 有路人回答道：“这是摇光的真传郑观棋，太穹真人的弟子。” “哦！” “不愧是太穹真人的弟子，真是不凡。” 人群之中传来阵阵赞叹。 郑观棋露出一丝微笑，终于迈开了步子。 锐利的剑气包裹着他，挡住阵法散落的清光，他同样直直地走进门去。 临进去之前，他扭头朝着姬清寒和萧墨的方向大喊：“清寒，我在里面等你们。” 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议论纷纷。 妖女身体突然一僵，没想到郑观棋走之前还整这么一出。 她朝众人露出迷人的微笑，顿时人群之中议论更热烈了。 萧墨朝旁边迈了一步，离她稍微远了点。 “我进去了。”萧墨朝着姬清寒低声说道。 “哦，好。” 她对萧墨准备怎么进去很感兴趣，正好看一下萧墨的表演。 萧墨迈步，走进人群。 不少人感觉到有柔和的力量轻轻推着自己，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不知怎地，人群竟然出现一条道路刚好够萧墨通过。 萧墨站到守门的大汉身前，伸出右手。 环抱双臂的大汉面无表情，同样伸出右手，与萧墨的手握在了一起。 大汉驱动体内狂暴的劲气涌向右手，小小的手掌即将成为两人劲气搏杀的舞台。 可是，他面色微变，他感觉自己的劲气瞬间失去了掌控，像是落入一片寂静危险的深渊一样。 他看着萧墨古井无波的黑眸，身体有些微寒。 他赶忙抽回右手，说道：“公子可以进去了。” “谢谢。”萧墨道谢。 侍者恭敬地给萧墨打开门，他也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有侍女走了过来，双手递给萧墨一件精致的小香囊。 “公子您好，这是顾公子为来客准备凝神香囊，取自梧桐神树之上的神叶。” “多谢。” 萧墨接过香囊，小心地收进怀里。 谢如萱近来经常心神不宁，睡眠质量不太好，这个刚好可以送给她。 “公子有要求随时叫我。” “好的。” 等到侍女离开，萧墨抬头环视了一下天涯楼的大厅。 这里装潢十分宽敞壮观，头顶昂贵的吊顶灯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不断发出明亮又温暖的光芒，照亮高贵典雅的大厅。 大厅中已经有不少相互认识的人在互相攀谈，聚成一个又一个小圈子。 就连郑观棋也凑在其中一个圈子里面，在与其他人谈笑着。 “萧兄弟！”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含着惊喜的呼叫。 萧墨扭头看去，发现确实是熟人。 是萧墨在石桥村碰到的师兄妹，他们竟然也到了这里。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萧兄弟重聚了，哈哈哈。” 柳风清大笑着说着，能在这里遇到旧人，令他十分欣喜。 萧墨也有些惊讶，笑道：“能与两位重逢，我也十分意外。” 云月在旁边笑着。 高兴地打完招呼之后，柳风清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与云月对视一眼，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 “萧兄弟。”柳风清缓缓说道，“我们相信你是可信的，所以我们下面要给你说一件隐秘的事。” “哦？”萧墨挑了挑眉。 柳风清扭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感知到现在周围没有窥视的目光。 他拉着云月一起凑了上来，与萧墨十分靠近。 他张嘴缓缓说道：“萧兄弟，我们以前一起在石桥村收走的女鬼，似乎大有来头。” 他眼睛死死盯着萧墨，似乎期待着萧墨剧烈的反应。 “哦。”萧墨淡淡地说道。 “哦？！”柳风清大惊，压低声音说道，“萧兄弟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萧墨无奈扶额，说道：“现在的天地能早早出现的鬼，肯定得有一些特殊吧。” “也是哦。”柳风清挠挠头，嘿嘿笑了笑。 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我来说吧。”她把柳风清的头推到一边。 “萧公子，在与你分别之后，她就一直被我们养在养魂玉之中。” 云月拿出腰间的玉，展示给萧墨看。 萧墨仔细看了看，虚幻的人影依旧乖乖的沉睡在养魂玉之中。 “但是，她中间醒了一次。” 萧墨眼神一变，有些惊异。 云月继续说道：“虽然似乎依旧没有太多灵智，不过她似乎传过来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她把脑袋靠过来，凑到萧墨耳边。 她以极低的声音缓缓吐出了几个字：“魏王，女儿，狗皇帝.........”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传入萧墨耳朵之中，宛若惊雷。 萧墨看向柳风清与云月，他们的眼睛之中也充满着震惊与恍惚。 虽然他们俩似乎对此忌讳莫深，但是萧墨莫名感觉到他俩内心有着一丝探寻八卦的刺激。 “我知道了。”萧墨点点头。 他对魏王也有所听闻，听说是许久以前与皇帝争夺过皇位，失败之后在外地当了个闲散王爷。 不过中间又发生了什么难以言明的大变故，现在他又回到了神都。 萧墨的情报网在神都十分乏力，所以对其中发生的隐情不是非常了解。 “我们似乎卷入了大麻烦。”柳风清低声说道。 固然目前天地大变，未来不明，但是现在依旧是朝廷与皇帝坐天下。 这件事情与皇家有关，如果处理不好，对于三人似乎都是大麻烦。 “切莫声张。”萧墨与云月同时扭头叮嘱柳风清。 柳风清疯狂地点头，并伸手把嘴唇拉上，表示自己绝不外传。 第82章 顾长青 妖女进来之后，看见萧墨正在与其他人交谈，也没有去打扰他。 她莲步微移，款款而行走到角落里一个空椅子上坐下。 她翘起二郎腿，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 晶莹的酒液沾湿了她的红唇，有一颗调皮的酒珠沿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流入黑纱裙之中。 旁边突然冒出一颗脑袋，用略微戏谑的语气说道：“要是被她知道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喝酒，那可要笑话死你了。” 妖女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眯着眼睛慵懒地说道：“那你来陪我喝。” “嘿嘿，求之不得。”他嘿嘿笑了一声。 羽衫男子飞快地搬来一个椅子，坐在姬清寒旁边。 只要这妖女与广寒宫的女孩不碰到一起，那他倒是很乐意跟一个大美女唠嗑的。 他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品味着。 他发现姬清寒的目光一直在看向一个方向，他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他看见那个黑衣杀神正在与他的两个师弟师妹交谈。 “噗！”他大惊，差点把酒吐了出去。 他赶紧坐直身子，压低声音急切的说道：“他怎么也来了？” “他不会又要大开杀戒吧。”羽衫男子慌乱地左右打量着，寻找最近的出口，道，“我们得先赶紧走。” 姬清寒咯咯笑了笑，轻轻地靠在椅子上，笑道：“他是我叫过来的？” 羽衫男子震惊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他的？” “在北辰他打完之后。” “你！”羽衫男子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姬清寒，不可思议目光紧紧盯着她。 姬清寒眯着眼睛，对他毫不在意。 羽衫男子狠狠比了一个中指，然后愤愤收回自己的手掌。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之后，他也不得不惊讶于姬清寒胆大心细，不过也只有这样，这女人才能找到这样强大靠谱的盟友。 不愧是妙音宗的妖女，他心中感慨。 萧墨的目光瞥向这边，发现了妖女和有些眼熟的羽衫男子。 他朝着这边举杯遥遥示意。 妖女笑着举杯，羽衫男子也赶紧朝萧墨举杯。 等萧墨转过头去，羽衫男子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过于谄媚了，赶紧收敛笑容，做好表情管理。 柳风清两人看到萧墨的动作，也朝那边看去。 “萧兄弟认识那边的两人吗？”柳风清。 “相识不相熟。” “哦。”柳风清说道，“萧兄弟要小心那个女人。” 柳风清压低声音提醒萧墨。 “她虽然长得很美，但是听说心狠手辣，在南方各宗之间评价不是很高。” 萧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那个男子的话，装束有些类似我们宗门的弟子。” “但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柳风清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我也没见过。”云月补充道。 “不过能跟那个女人混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柳风清直接给羽衫男子下了定义。 羽衫男子不知道自己被凭空插了一刀，依旧带着没心没肺地笑与姬清寒攀谈。 萧墨笑了笑，从旁边侍者手中换了一杯酒。 他对南方各宗弟子之间的爱恨纠葛不感兴趣，只要不要妨碍自己的计划就行。 随着时间推移，后面又进来一些人，几乎都是神采飞扬年轻人，皆是人中龙凤的天骄。 大厅之中人越来越多，大约有三四十个了。 因为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顾长青也还没有现身。 中间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郑观棋发现了想要挖墙脚的羽衫男子，愤愤地走过去与他理论，被姬清寒劝阻，然后跑去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姬清寒的另一边。 萧墨看到了不少很有趣的人，包括最开始进来的那个小和尚，似乎都十分不凡。 又过了一会，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门口的侍者撤去门口的阵法，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大厅之中的来宾都停下了攀谈，等待着东道主的到来。 大厅中央的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个人影从楼梯之上走了过来。 最中央的男子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他身影伟岸，行走之间龙行虎步，漆黑的长发被玉簪束起，锐利的双眸竟是如同火焰一般的金黄色。 背后跟着的其他顾家成员与苍梧弟子好像他的跟班一样，毫无存在感。 这就是天凉顾家长子顾长青，同时也是苍梧圣地的首席弟子！ 果然英姿不凡，大多来宾都心中赞叹。 顾长青站到大厅正中央的台阶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感谢来自大齐各地的天骄给我这个面子，来参加这天涯之会，我相信会让各位感到不虚此行的。” “酒席在后亭已备好，请各位入座。” 顾长青侧身，伸手一引。 众人跟着他跨过屏风，往后亭走去。 后亭之中，环境清幽，有嶙峋的假山与潺潺的溪流，颇有意境。 这里已经布置好了不少座位，散乱分布于溪流旁边，每个座位上都放着精致鲜艳的瓜果与美酒。 瓜果来自大齐各地，充分照顾了所有的来宾馆，看上去费了不少心思，令众人心中对顾长青的细心有了一定的好感。 顾长青大步往前走去，当仁不让地坐到了溪流源头处最显眼的主位。 “各位请分别入座。” 他笑吟吟地开口。 萧墨与师兄妹两人寻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 他向着周围打量了一下，看到姬清寒依旧被羽衫男子和郑观棋夹在中间。 羽衫男子另一侧是他在屋顶上见过的蒙面少女，美眸里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身侧虽然有两个风格各异的大美女，但是他现在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都很僵硬，看起来十分的拘谨。 郑观棋正殷勤地给姬清寒递瓜果，但是被她拒绝了。 萧墨目光移向别处。 他看到坐在顾长青旁边的一个妖邪男子，眼睛时常眯起，给人一种很有算计的感觉。 另一侧显眼的位置坐着一个大汉，他的头发是血红色的，如同火焰一样杂乱，身上穿着最大号的道袍也被他的肌肉撑的几乎要破裂。 大汉毫不顾忌地坐到最好的位子，热烈的目光不停打量着来客。 目光尤其在姬清寒和白衣美少女，以及另一个小巧甜美的绿裙少女身上停留许久。 小和尚正在不急不缓地剥着橘子，双眼发光，似乎很喜欢吃这种小零食。 萧墨咧嘴笑了笑，真有趣。 第83章 对赌 待众人坐定，顾长青开口道：“举办这场宴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各位交个朋友。” 他高举酒杯，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他继续说道：“其次我知道大家大多是为了北域机缘而来，所以我也希望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交换信息，共同谋夺机缘。” “但是在开始议论正事之前，我想大家需要先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我想与各位天骄玩个游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到要玩游戏，小和尚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就连手里的零食也不香了。 其他人也都觉得顾长青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顾公子想要玩什么游戏？”郑观棋问道。 顾长青灿烂地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龟壳。 “我有一物，名为幻阵卜筮甲。”他晃了晃手中的龟壳。 “它是用灵龟之壳与天罡之气炼制而出。” “诸位可以放入一缕气机，它会根据各位的气机牵引出对应的天象。” 说着，顾长青输入一缕气机到龟壳之上。 龟壳慢慢亮起，与天穹之上的星光相呼应。 刹那间，龟壳喷薄阵阵霞光笼罩天际。 血红的霞光之中，一株灿烂繁盛的梧桐树探出，血红的叶子无比的茂盛，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它的枝丫通天彻地，几乎与天相接，无比的壮观高贵。 只是短短存在了几秒，异象就消失不见了，重新露出黑夜与星空。 “诸位可以看到，就是这样。” “但是同一时间，无论输入多少气机，龟壳只能出现一种天象。” “可能是气机的强度，也可能是天象相生相克，这些因素都会导致一种天象被另一种天象覆盖。” “所以。”顾长青说道，“目前除了我之外，诸位可能牵引出的天象只有自己知道，甚至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这也是游戏中自己的底牌。” “既然大家都是来此地求机缘的天骄，我们也不能玩一些小孩子玩的游戏。” “游戏的规则其实很简单。” “作为大齐各地的天骄，诸位手里都有各种各样的筹码，无论是信息、宝物，甚至是自己的背景与势力，都可以作为对赌的筹码。” “所以诸位可以用筹码开启一轮又一轮游戏，最后掀开底牌以天象定胜负。” “各位以为如何？” 顾长青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我觉得不错，可以一玩。”红发壮汉咧着大嘴笑道。 顾长青笑了笑，轻轻一挥手，就有几个侍从搬着一个宽大的桌子放到众人中央的空地上。 “既然其他的各位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们就开始吧。” “作为东道主，那就让顾某来抛砖引玉吧。” 顾长青取过一个玉简，轻轻抛到空地的桌子上。 “这是我们苍梧关于遗迹的所有信息，可有人来赌一赌？” 声音不大，但是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一大部分人的呼吸都乱了一瞬。 作为北域的地头蛇，苍梧圣地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的珍贵。 “哈哈哈，我跟了！”红发大汉大笑。 他从腰间取出一枚黝黑的玉石，扔到了桌子上。 “一尊统御十万大山的兽王凝结而出的兽玉。” 这枚兽玉对于需要用到它的人来说价值连城，自然可以对赌。 “上古大宗的传世武道秘典一部。”一个俊逸不羁的男子甩出一本厚厚的秘典。 “传道玉一枚，含炼神秘术一门。” “书圣周曦未曾现世的书法一卷。” 不停有人加码。 ................. 往常难得一见的秘法都不要钱一般地被扔到桌子上，在座的都是要面子的天骄，如果不珍贵的话自然不好意思拿出来。 基本上有些背景的天骄都参与了，姬清寒等人也下了筹码。 “萧兄弟要赌吗？”柳风清问道。 “要的，里面有些东西我挺想要。”萧墨回答道。 萧墨扭头看着旁边的柳风清，问道：“你不下注吗？” 柳风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没钱，也没宝物，就有一把剑。” 他把乞求的目光移向云月。 云月怒视着他，说道：“你想都别想。” 然后她向着萧墨解释道：“师兄的钱都分给路上的乞丐贫民了，我的钱也被他拿去分了。” 柳风清有些着急，低着头狡辩道：“我救了不少人呢。” 闻言，萧墨不禁笑了笑，这对师兄妹很有趣。 “青州逍遥门秘典——逍遥步。”萧墨扔出被他灭门的一处势力的传世秘籍。 有几个青州附近势力的天骄把惊疑的目光投向萧墨。 萧墨没有在意他们的眼神，身份的问题他已经在走之前就安排好了。 等到没有人再下注，顾长青开口问道：“还有人要下注吗？” “既然没有的话，那咱们掀开底牌吧。” 他率先往龟甲之中注入了一缕气机，然后递给侍从。 侍从接过龟甲，依次走到刚才下注的天骄面前，等着他们注入气机。 随后将龟壳放到桌子中央，恭敬地退下。 “诸位，让我们来迎接最后的胜者吧。” 顾长青笑道，然后启动了龟甲。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芜杂又强大的气机在龟甲之中交织。 一道彩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冲散了天凉城上的云层，吸引了城内居民的目光。 复杂多变的天象交织，大多数天象在夜幕转瞬即逝。 梧桐树、天狼、盛开的彼岸花，甚至还有金光闪闪的佛陀。 萧墨瞄了一眼旁边紧张地握紧拳头的小和尚。 几秒过后，纷繁的天象尽皆展示完毕。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点极致的黑出现在天象中间。 几乎在瞬间，极致的黑便扩散到了整个天象。 至此，天象只剩下一抹浓重的黑，黑不见星光，只剩下城内各处的烛光照亮着这座城池。 萧墨喝了口酒，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再过几秒，浓重的黑暗从天空之中褪去，璀璨的星光重新出现在天空。 众人的目光移向龟甲。 只见龟甲上只剩下一道深邃晦涩的气息，遥遥连在萧墨身上。 天骄们都看向安然坐在那里的黑衣俊朗男子，面色有些复杂，有不满、有遗憾还有些许敬佩。 萧墨站起身朝众人拱手，说道：“承让。” “哈哈哈！”顾长青大笑，问道，“敢问道友姓名？” “青州萧墨。” 姬清寒托着香腮，美眸里含着笑意。 真不错，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 第84章 宴席 在顾长青的示意下，有侍从去取过桌子上大量的宝物放到萧墨的旁边。 现在萧墨腿边有着一大批珍贵的宝物，无论任何人得到都可以立即飞黄腾达，惹人眼红。 萧墨视旁人的目光于无物，只是安然地坐着。 萧墨可以坐着，但是有人却坐不下去了。 红发壮汉打量了萧墨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在下西漠炎宗韩战，不知道兄台可以多介绍介绍自己，让我们认识一下吗？” 萧墨察觉到韩战侵略性的目光，他十分清楚韩战的心思。 他笑了笑，然后起身站了起来说道：“青州萧家萧墨，天下榜忝列七百三十，一介无名之辈罢了。” “我记得萧家是以文学与经商名扬天下，却能培养出萧墨兄弟这样的武道天骄，可见不凡。”顾长青笑道。 “哦~”韩战意味深长地回应。 “萧老弟拿着这么多宝物，要是没有实力保护的话，可要注意歹人啊。”韩战挤出一抹微笑，“善意”地提醒道。 顾长青微微皱眉，提醒道：“韩兄当着我的面威胁萧兄，可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韩战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此意。 “不劳道友费心了。”萧墨不再看韩战，懒得与其纠缠。 韩战咧嘴笑了笑。 他扭头看向顾长青，说道：“顾公子，咱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为何不继续呢？” “若有所赌之物，那便继续。” “为了公平起见，我退出。”萧墨说道。 其他人点了点头，这是合理的。 等其他人开始新一轮的下注后，萧墨查看了一下自己旁边其他人的筹码。 其中有几件确实是他需要的，尤其是顾长青拿出来的信息，与另一位道友拿出来的一件火属性灵物。 火属性灵物暂且不论，这里不适合暴露太多东西。 萧墨取过玉简。 咔哒~ 萧墨打开了玉简，浏览其中的信息。 柳风清和云月把头别过去，这是萧墨赢过来的，他们不能看。 玉简里面的内容并不多，苍梧圣地也没有强大到遗迹未开就对它了如指掌。 但是为数不多的内容对于萧墨这些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却十分重要。 玉简里面记载着，宗门的前辈们根据流传下来的传闻对比遗迹附近的异象，推断出这方遗迹是千年前一个叫做五行秘境的二流势力。 苍梧圣地收集到的一些关于五行秘境的蛛丝马迹，也被列到玉简之中。 里面有着一些关于秘境规则的推断，也猜测里面可能含有很多五行道则，会对相关的修士很有帮助。 真巧，萧墨心想。 他放下玉简，略微沉思。 当他需要钻研五行的时候，这里的遗迹恰恰与五行有关，这样的巧合让他心里有了一些莫名的怀疑。 他抬起头，面前的赌局已经结束了好几轮。 顾长青与红发大汉面前都堆着不少的宝物，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天骄，赢下两轮毫不意外。 还有座下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儒生，也赢了一轮，他虽然看上去软弱无力，但是却有着无比强悍的天象。 萧墨还看见那个清秀的小和尚已经输红了眼。 这小和尚每一轮都下注，手里的宝物跟不要钱一样扔到桌子上。 但是很遗憾，他每一轮都输了。 他咬着牙紧紧盯着中间的龟壳，宝物对他来说不重要，但是他出来好不容易玩个游戏，却一局没赢过，简直阿弥陀佛，岂有此理。 对赌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场中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 萧墨这些赢过一次的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 最后就剩三四个人还在玩。 小和尚哇哇大叫着扔下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宝，拉着其他几个人一起玩。 天象变化不息，一尊面容慈善的佛陀出现在天边，温柔地俯瞰着天下。 小和尚几乎快要哭了，他终于赢了一次！ 他兴高采烈地跑到桌子旁边，笑呵呵地抱起三四件普普通通的秘籍和他的佛宝，像是宝贝一样紧紧抓住不撒手。 “嘿嘿，在下西漠密宗——修远。”他也学着前面的人自我介绍道。 之后仅剩的几个没赢过的人也认命了。 “看来还是在下修为不足，就不玩了吧。” 其中一人无奈地说道，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已经没必要继续玩下去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一个穿着无比华贵的胖公子笑呵呵地说道。 他每一轮都笑着扔下一件昂贵的宝物，即使从头输到尾也完全不生气。 “在下江南钱家——钱多多。”胖公子笑着介绍自己。 众人了然，江南钱家的富裕闻名于世，输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剩下的其他几人也分别介绍自己。 虽然他们并没有赢过，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因此看不起他们，都是名家大户出来的天骄，素养自然是有的。 随后柳风清等人也站出来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了一下家世背景。 “哈哈哈，好。”顾长青大笑，金黄的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他说道，“今日与诸位相识，实在是荣幸非常。” “接下来是顾某为诸位准备的北域歌舞与烈酒，请诸位享用！” 顾长青拍了拍手。 顿时，一束明亮的光打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 一位位美姬从旁边的房屋之中款款走出，她们身姿优美动人，赤足站到中央空地上。 她们身穿北域特色服饰，银丝线被精心绣成雪花、冰凌，金丝线绣成灿烂地烈阳，腰间挂着清脆的银铃，与洁白的肌肤相映衬。 同时侍从也为盘坐的众人端上了一壶壶烈酒，在精致的银杯之中倒满，扑鼻的辛辣与芬芳从杯口涌出，钻入口鼻，令人闻而心醉。 待美姬分别站定，壮阔雄浑的歌乐响起，宛如长河一样流淌在这方庭院。 美姬们翩然起舞，足尖轻点地面，裙裾旋转如同风中飞舞的花瓣。每一个舞步都充满了北域独特的韵味，刚柔并济，力与美完美结合。 “诸位，请共饮之！”顾长青朝众人举杯。 “共饮之！” 众人同样举杯回应。 辛辣的烈酒顺着喉咙流下，如同火焰一般灼烧。 等辛辣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清凉与甘甜。 犹如北域的烈日之下，也藏着一片冰湖，叫人欲罢不能。 “好酒。”萧墨赞叹道。 “看来萧兄也是爱酒之人，那我命人备上送至萧兄住所可好？”顾长青笑道。 “自无不可，多谢顾公子。” 顾长青随口一言，便令萧墨生出了好感。 第85章 冲突 舞姬们赤足上套着银钏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腰间银铃随着舞蹈作响。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 如同火焰一般的烈酒饮下，大家都变得大胆活泼了许多，就连最内向温和的儒生也笑着分享自己遇见的趣事。 随着一首首激昂的歌舞，宴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好！” 红发壮汉韩战猛地喝下一大口烈酒，然后拍着蒲扇大小的手掌大笑。 他满脸通红，有些醉意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的天骄。 他的目光在安静饮酒的姬清寒身上停留了许久，隐晦的扫视着她诱人的身躯。 他突然开口道：“我看这戏子独舞，实在是有些无趣啊。” “哦？”顾长青笑道，“那韩战兄可有什么别的节目？” 韩战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对着姬清寒道：“清寒姑娘这么美，不如献上一舞为众人助兴如何？” 闻言，众人顿时失语，热烈的气氛突然凝固。 姬清寒听到韩战的话，美眸眯起，眼角妩媚的绯红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大胆！”郑观棋猛地一拍桌案。 他面前的桌子上，昂贵珍稀的瓜果飞落到地上，酒液也顺着桌面流下。 这一举动，吓得舞姬也不敢继续跳舞，旁边的乐师也停下了弹奏。 他们将不知所措地目光投向顾长青。 “你们先下去吧。”顾长青摆了摆手。 “郑兄稍安勿躁。”他先安抚暴怒中的郑观棋，然后皱眉看着韩战，道，“韩兄，你的话有些过于无礼了。” 顾长青已经有些不耐了，韩战今天已经给他惹了很多麻烦了。 “这有什么嘛！” 韩战无所谓地说道，不知是仗着实力无所畏惧，还是喝了酒有些迷糊。 他意味深长的眼睛依旧盯着姬清寒的娇躯，道：“妙音宗的圣女大人的舞姿，韩某可是向往已久了，不知道清寒姑娘给不给这个面子呢？” 韩战的话已经不只是冒犯了，更是逼迫，如果姬清寒不跳舞，那就是不给他面子。 与此事无关的众人静静地看着场中，并没有多言。 小和尚甚至没有听他们在讲什么，而是惋惜地看着被郑观棋打到地上的瓜果，因为他桌子上的已经吃完了。 萧墨看到之后，伸手把自己桌子上的果盘隔着柳风清递了过去。 小和尚顿时眼睛发光，开心的接了过来，感激地看着萧墨。 萧墨回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一下就把小和尚心里好感度拉满。 说会场中。 郑观棋已经怒不可遏了，把手缓缓放到腰间的宝剑之上，随时会暴起出手。 姬清寒伸手制止了他。 她美眸投向韩战，嫣然一笑，美艳无双。 “能得到韩公子认可，实在是小女子的荣幸。” “虽然我很想给韩公子一个面子，献舞一曲为众人戏之，但是毕竟出门在外代表着妙音宗，我的随意会让妙音宗蒙羞。” “所以请允许我拒绝。”姬清寒婉拒道。 “哼！”韩战冷哼一声，说道，“清寒姑娘也不用拿妙音宗压我，我可不怕。” “我看还是清寒姑娘你看不起在座的各位。” 一言出，就连漠不关心的萧墨都皱起了眉头。 其他人也有些不满，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被韩战牵扯上了，似乎他们也加入了逼迫姬清寒的队列。 韩战此人情商之低，令人咋舌。 “你别给脸不要脸。”郑观棋冷漠地说道，目光之中含着丝丝缕缕的杀意。 “与你何干？难道你是清寒姑娘的狗吗？”韩战咧着嘴挑衅道。 郑观棋沉默不语，直接抽出锐利的宝剑站了起来，将剑尖对着嚣张跋扈的韩战，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旁边的羽衫男子许观鱼也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旁边的念卿安。 “咱们等会出不出手？”他把头凑到白纱清冷美少女旁边问道。 “静观其变，先看看她出丑，等她真的被欺负了咱们再出手。” “收到。”他点了点头。 姬清寒听见他俩窃窃私语，美眸瞥了他俩一眼。 韩战看见郑观棋的动作，嘴角上扬。 他站起了身子，庞大的身躯掀翻了桌案，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站起来竟然有近三米高，雄伟的身躯带了极强的压迫感。 郑观棋面不改色，冷漠地说道：“过来，让我看看你嘴这么臭，是不是真有实力。” 韩战踢飞挡路的桌案，被郑观棋一剑劈开。 “如果我打赢了他，清寒姑娘是不是就会跳舞了？” 韩战探头朝着姬清寒问道，他还惦记着逼迫妖女跳舞这件事。 “先打赢我再说吧。” 郑观棋目光之中浮现出刺目的光芒，喷薄欲出的剑气从身躯各处钻出，凝聚在古剑之上。 小篆道文在古剑上依次亮起，摇光圣地的术法被郑观棋驱动。 他持剑一挥，一道灿烂如同骄阳一般的剑光挥洒而出，划破空气传来嗡鸣声。 “来得好！” 韩战收回心思，专心应敌。 轰！ 他身上腾起汹涌的金黄火焰，火焰把夜空映照的如同白昼。 韩战庞大的身躯在火光之中，竟然泛出古铜色。 不同的蜕凡道路可以形成不同的道体，具备不同的威能，韩战的路子就是采集各种奇异火焰锻造身躯，将身躯当成一块精钢一样不停淬炼，直到刀枪不入。 他伸出粗壮的臂膀，深邃的古铜传来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噗呲！ 剑光深深没入韩战的手掌，洒下泛着金光的鲜血。 韩战狞笑一声，然后猛地用力。 凝聚到极点的剑光破碎，爆开的剑气给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但是这些细小的伤口甚至没有流血，只是微微泛红，算不上皮外伤。 “嘿嘿。”韩战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轻视地看着郑观棋。 郑观棋面色略微阴沉，他讨厌这样的对手。 萧墨仔细打量了一下韩战的身躯，略微有些感兴趣，如果有机会可以逼问一下。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甚至就连禹渊的肉体强度也能把韩战打成肉泥，更不要说萧墨了，萧墨只是对他奇怪的淬体法门感兴趣罢了。 韩战勾了勾手，示意郑观棋继续出手。 第86章 平手 郑观棋又试探着砍了几剑，都很难在韩战身上留下伤口。 “呸！臭乌龟。” “软弱无力的娘娘腔。”韩战回骂道。 郑观棋没能立刻把韩战拿下，感觉自己在女神面前丢了面子。 他目光变得冰冷，牙齿咬了一口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到古剑之上。 极致的锋利在古剑上绽放，古剑亮起微光，如同复苏了一般。 嗡嗡！ 古剑在澎湃的灵气下开始颤抖，发出刺耳的嗡鸣，空间传来压抑的感觉。 郑观棋捏了一个剑指，在虚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 随后他抬手一引。 古剑瞬间暴射而出，掀起一阵狂风。 众人只见一道微光划破夜空，然后韩战胸前便爆出一片血光。 古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韩战的胸膛，被肋骨挡住。 韩战面露痛苦之色，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胸膛，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整个胸腹。 剧痛终于给韩战醒了酒。 他面容惊怒，头发如同火焰一般飞扬。 “你找死！” 他大步朝郑观棋迈步，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用力的拍去。 郑观棋心中也含着怒火，也不想凭着速度优势与韩战僵持。 于是他浑然不惧，持剑顶上。 郑观棋横剑格挡韩战的大手，锋利的剑刃立马将韩战的大手划出一道大豁口。 韩战吃痛，挥舞的手臂速度慢了一瞬。 郑观棋顺势撞入韩战胸膛，剑柄猛地戳入韩战胸口的伤口处。 剧痛韩战目光变得血红，他饱含怒火的一掌拍下，这一掌拍向郑观棋撤走的必经之路上。 郑观棋只能硬接。 他只感觉到一股洪荒巨力透过古剑传来，力道贯穿他的胸膛，把他的衣衫瞬间震碎。 郑观棋捂着胸口后退，他的肋骨似乎断了几根。 他看向面前的韩战。 韩战的伤势比他要重，可是韩战却似乎浑然不觉，依旧怒发冲冠地向他冲来。 郑观棋想到身后的顾清寒在看着他，当即狠狠咬了牙。 “这是你逼我的，大块头。”郑观棋恨恨地说道。 他持剑横立，庞大的灵气朝他汇聚而来。 他漆黑的瞳孔被无尽星辰所取代，射出阵阵霞光。 一道璀璨的星光自遥远又古老的星辰被接引而来，落到郑观棋身上，为其披上一张耀眼的霞衣。 一点神秘又危险的微光在古剑尖凝结，丝丝缕缕的黑线凝聚在微光周围，散发着恐怖的毁灭气息。 韩战见状，也冷静了下来，没有贸然前冲。 他身上火焰重新燃起，照亮了古铜色肌肤上每一寸的肌肤，肌肤上缓缓浮现一枚又一枚神秘的符文。 在符文的控制之下，火焰全部涌向他的双手，聚成一副手套，笼罩他的手掌。 郑观棋目光冰冷，挥出古剑。 微光如同萤火虫一般飘向韩战，看似缓慢却无比迅速。 韩战大吼一声，笼罩着火焰的双掌猛地拍向那一点微光。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刺目的白光响起。 随后是爆炸一般的轰鸣声。 夹杂着火焰的冲击波四散而去，朝着安然盘坐的众人冲去。 本来安安生生看戏的天骄们面色一变，各施手段挡下冲击波，庭院中一阵鸡飞狗跳。 在小和尚和柳风清两人崇拜的目光中，萧墨面无表情地伸手按下冲向这边的冲击波与火焰，抚平了一切波动。 等到动静平息，众人再度看向场内。 出乎意料的是，韩战与郑观棋两人似乎都没有受更多的伤。 韩战只是手臂有些乏力地垂下，手掌上的火焰已经散去。 而郑观棋也只是眼中有些疲惫之色，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伤口。 郑观棋虽然很累，但还是不屑地朝韩战说道：“你也不过如此，就这实力，也配看清寒跳舞？” 他从小跟在姬清寒屁股后面长大，也没有机会看见她跳舞，这大块头凭什么？ “你找死！” 韩战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郑观棋，他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还欲动手。 顾长青看不下去了，制止道：“你闹够了没有？住手吧。” 顾长青甚至都懒得对韩战使用敬称，直接呵斥道。 韩战不满的看了一眼顾长青，但是顾长青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只好接下。 “哼！”他冷哼一声，转身扶起倒在地上只剩一半的桌案，然后愤愤地坐下。 郑观棋也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妖女伸出纤纤玉指替他剥了橘子递给他，然后笑吟吟地说道：“你真厉害~” 郑观棋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满脸通红，他赶紧伸手接过橘子吃下。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橘子，他却感觉吃下了什么灵丹妙药，就连胸口断掉的肋骨都不疼了。 他一边嚼着橘子，一边咧着嘴开始傻笑。 韩战认为郑观棋在笑自己。 于是看着郑观棋的目光越发不善，桌子下的手也猛地握紧。 “狗男女！”他心里怒骂。 坐在许观鱼身边的白纱少女也冷哼一声，没有看到姬清寒出丑，她非常失望。 “好了，诸位。” 顾长青招呼道在座的各位。 “虽然刚才闹了一点小矛盾，但是年轻天骄总是意气风发，我们都可以理解，我希望两位可以暂时放下仇恨。” 顾长青如是说道，虽然他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恨不得弄死对方，但是私下里怎么寻仇都不关他的事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钱多多笑眯眯地附和道。 “接下来请各位尝尝北域特色的食物，我们正好谈谈事情。” 顾长青命令侍从为众人端上新的北域特色的美食与小吃。 他顺便吩咐下人给韩战搬来一个新的桌子，给小和尚桌子上放了两人份的食物，他刚才也注意到小和尚一直在吃。 小和尚有些感动，觉得自从自己下山之后，碰到的都是好人。 侍从与侍女安排完之后，都在顾长青的示意下离开这里，顺便关上了门。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只有他们大齐各处的天骄。 众人也等着顾长青开口，他们明白，接下来需要讨论正事了，关乎众人心心念念的遗迹。 第87章 天凉盟约 “我们苍梧收集到的关于遗迹的一些信息，我已经输给了萧兄，自然不能随意透露，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萧兄交易。” 顾长青很有契约精神地说道，同时也是卖给萧墨一个人情。 众人的目光投向萧墨，心里思忖着等下需要去找他交易。 除了没心没肺的小和尚之外，在座的各位行走江湖的经验都十分丰富，自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萧墨淡淡笑了笑。 他伸手拿过随意摆放在桌子上的玉简，然后一股巧力将它抛向众人中央。 玉简摊开在地，其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众人惊愕，他们的目力都无比惊人，自然能够很容易看清玉简上的文字。 “顾公子大方，萧某也不藏私，故示以众人。” 萧墨将这些信息展示给其他人，自然也是有他的用意的。 他与众人的目的不尽相同。 他并不追求高大上的道，不追求惊天动地的术，他只求最适合自己炼神的法来作为参考。 他自己在秘境之后漫无目的地搜寻，想要找到合适的，这希望过于渺茫。 而将信息分享给其他人，让众人帮他一起搜寻秘境，效率更高。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钱多多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萧墨。 顾长青大笑，灿烂的金眸无比耀眼。 “萧公子豪气，许某佩服。” “道友之姿，令某仰望。” 其他人也争相开口赞叹，萧墨都这么大方了，那张嘴夸夸又不要钱。 “萧兄的豁达令我汗颜，不过这样我也更好提出接下来的事情了。”顾长青道。 他顺着萧墨的贡献，接着说下去。 “遗迹的位置在凉州与荒州的交界处，离这里有上百里，藏在群山之中，所以到时候必将鱼龙混杂。” “我们到时候不仅要应对来自荒州的竞争者，还有可能有朝廷与镇北军派来的人想要分一杯羹。” 众人闻言，略微凝神。 朝廷对江湖中人的震慑一直以来都很大，朝廷坐拥天下最好的资源，也有着最多的高手。 在这次天下榜排名之中，没有一位朝廷中人，但是这并不是朝廷没有高手，而是刻意隐藏。 “朝廷派人来也还好，至少不会直接与我们刀剑相向。” “但是。”顾长青缓缓说道，“据可靠消息，金庭和牧国也会派高手前来。” “到时候可能一见面就是生死，甚至他们可能藏在我们身边，随时给我们一刀。” 座下不少人面色微变，这个消息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而且更麻烦的是，遗迹所在的群山之中，似乎有妖魔蠢蠢欲动，到时候也很难保证它们会不会冲入遗迹之中，抢夺机缘。” 顾长青把所有的敌人列了出来，颇有些举目皆敌的感觉。 “太乱了........”有天骄感慨。 “是啊。”顾长青道，“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里宴请诸位。” “我想与诸位结成盟约，在遗迹内互不侵犯，共探遗迹。” 顾长青的话掷地有声，在庭院之中回荡许久。 在座的各位无论对自己多有自信，也不敢保证在群敌环伺的遗迹之中安然无恙，并且得到自己想要的机缘。 所以这样的口头契约固然约束力有限，但是至少可以在遗迹之中增添一点底气。 否则若是其他地域的天骄都联合起来，而他们仍是一团散沙，很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所以众人思索了一下，明白其中的利弊之后，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我同意了。” 顾长青旁边坐着的妖邪男子率先开口，他是天凉城另一大家族的长子，名为孙江。 “此事大善，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了。” 其他人陆续发表意见，都表示赞同。 与众人缔结简单的盟约对萧墨也很重要，所以萧墨也同意了。 “好！”顾长青眉头舒展，大笑道，“既然如此，那祝我们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干杯！”众人举杯共饮。 随后大家便一起商讨了一些秘境内的合作与交流事宜，然后今天的天涯之会便落幕了。 使者打开大门，众人往外走去。 不停有来自大齐各地的仙宗弟子和大家族子嗣来打招呼，与萧墨混一个脸熟。 萧墨一边往外走，一边客气地回礼。 “萧墨大哥！” 小和尚手里抱着一堆零食，然后跑了过来喊着萧墨。 萧墨扭头看见一个锃亮的光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有什么事情吗，修远大师？” 小和尚嘿嘿傻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一个小沙弥，叫我修远就行。” “我只是想来跟萧墨大哥打个招呼，谢谢你的水果。” 萧墨站在门口，说道：“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修远点了点小光头。 “还有。”修远摸了摸光头，然后问道，“我是今天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想问一下萧墨大哥住在哪里，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萧墨，饱含期待。 萧墨想了想，小阁楼是妙音宗的，他没有权利做主，于是拒绝道：“十分遗憾，这个.....”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妩媚的女声便打断了他。 “修远大师若愿意来住，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两人扭头看去，姬清寒迈着大长腿正款款而来，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 修远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萧墨同不同意和这个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看出了小和尚的疑惑，妖女笑吟吟地说道：“你的萧墨大哥也住在我们家哦~” “啊！” 修远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墨与姬清寒。 “你不要误会，我和她只是盟友关系。”萧墨补充道。 “哦哦。”修远点了点头，然想到了现在他似乎也是顾清寒的盟友，高兴地问道，“我也是姬姐姐的盟友，那我也能住进去吗？” “当然可以呀~” 姬清寒微微弯下腰看着小和尚，跟哄小孩一样。 她身上传来迷人的香味，让修远有些脸红，他赶快退了几步。 这让姬清寒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郑道友没事吧？”萧墨替修远解围道。 “断了几根肋骨，已经回宗门驻地养伤了。” “他为你而伤，你甚至不愿意送他回去？” “若我送他回去，那他下次还愿意为我而伤吗？” 萧墨看着她依旧妩媚动人的俏脸，与她笑吟吟的美眸对视。 两人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和尚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第88章 出城 萧墨回到阁楼之后，就把火灵石吸纳了。 一道蜿蜒的火龙化为普普通通的灵性，涌入萧墨身体内，化为一颗红色光团落入一处平静的空间之中，与另外两个黄色和绿色光团并列。 萧墨向来推崇化繁为简的思想，无论多么复杂的术与法，都要分解成最朴素的道理来研究。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倘若某一天，自己的一道复杂的术与身体冲突了，他就能立刻发现病因并解决，当时帮助姜瑶解决隐患也是用这样的方法。 火灵石蕴含着汹涌的火焰灵力，它的意识化为一条威严的龙统御火焰。 如果是一个擅长火道的修士得到了它，说不定能从其中悟出一门威力强大的火龙术。 可是萧墨却也毫不犹豫地捏碎它的意志。 现在的红色光团，是一道朴素的火，是一种最简单的道。 宛如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可是正是这样的简单与基础，才让萧墨有了随意处理它的可能。 在萧墨不容置疑的意志之下，光团被随意的组合，捏造。 火中浮现出飞禽走兽、鸟兽虫鱼，直至出现生灵万物，它们在火光中欢快地跃动着，却又如同泡影一样瞬间破碎。 其实是可以让它们维持下去的，萧墨心想。 木可生火，如果有与之相适配的木灵性，那么火焰便可生生不息。 萧墨凝神注视着体内脆弱的火光。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它是如此脆弱又坚强，摇摇欲坠又弥足坚定。 火焰的出现再次坚定了萧墨的想法。 只有这样基础可变的道，才是他想要坚持下去的。 他将永远为之所骄傲，为之所震撼。 萧墨再次仰头，目光之中霞光喷薄欲出。 他的眼眸透过阁楼天花板看向那遥远的星空。 古老的星辰依旧静静地停留在那里，亿万岁的恒星依旧在无私的发着光。 星辰也有熄灭的那一天，而他萧墨要的是比天地更长久，与岁月长河比肩。 这是生生不息之道带给他的自信。 萧墨伸手，一道跳跃的火光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他第一次控制纯粹的火。 以前对火焰的使用，都是靠着自己磅礴的气血，硬是凭借蛮力将温度提高，挤出火焰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出门，只是待在阁楼之中钻研火焰之道。 火焰的衍生越来越多，甚至萧墨还将以前见过的凤凰之火融入其中。 火焰越发灵动，几乎要化为生命，游走在萧墨体内。 火焰把旁边的黄色土光团滋润的越发明亮。 直到小和尚突然来找敲门。 “萧墨大哥，咱们该出发了。” 萧墨收回火光，打开门问道：“不是还有几天遗迹才开吗？” 小和尚被屋内的高温熏得后退了几步，解释道：“听说遗迹最近有些异常波动，所以顾公子推荐我们提前过去等着。” “而且。”小和尚严肃地说道，“最近因为遗迹的影响，附近的山林之中出现强大的妖魔，佣兵们很难解决，造成了很多伤亡。”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顺路处理一下。” 小和尚这几天都在城里城外跑来跑去，对这些情况很关心。 “好的，那我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嗯嗯！”修远点了点锃亮的光头。 修远哒哒哒跑下楼去，萧墨收拾自己的行李。 当萧墨下楼时候，那些原本看他不顺眼的妙音宗弟子们面露尴尬，然后赶紧散开。 萧墨没有在意，这几天他在北辰城干的事情已经传入天凉城来了。 那些与他有交集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知道了萧墨的行事作风。 所以这几个宗门权贵弟子现在才畏他如虎。 萧墨看到楼下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妖女正站在其中一辆马车旁边，与一个萧墨没有见过的妇人交谈。 妇人华冠丽服，身躯丰腴，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皱纹，但是五官依稀可见风韵，想来曾经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到萧墨下楼，妇人浅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萧墨公子吧。” 姬清寒对萧墨介绍道：“这位是妙音宗的情衣长老。” 萧墨拱手道：“在下就是萧墨，久闻情衣长老大名，今日一见风采依旧，幸会幸会。” 虽然萧墨没有听说过，但是并不妨碍他睁眼说瞎话地恭维。 闻言，情衣长老更加开心了，没有人是不喜欢夸赞的。 “既然萧公子收拾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好的。” “小孟。”情衣长老招呼那几个乖乖站在原地的妙音宗弟子，吩咐道，“你们帮萧公子拿着行李，过来驾车。” 他们在长辈面前，丝毫不敢造次。 闻言，灰溜溜地接过萧墨的行李，然后去前面驾车开路。 情衣长老与姬清寒登上其中一辆马车，萧墨与修远登上另一辆马车。 一行人缓缓地驶出天凉城，从一条横贯群山之间的小路往西走去。 修远趴在马车窗户上，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他还是第一次乘坐这么豪华的马车，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是第一次乘坐马车。 “真舒服呀！” 修远躺在柔软的座椅上，往嘴里扔了一个葡萄，心中感叹。 一想到师兄们在寺中过得苦日子，他吃的更开心了，嘴角都开始不自觉的翘起。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然后看了看旁边闭目养神的萧墨，犹豫着问道：“萧墨大哥，咱们与姬姐姐的结盟是不是与和其他人的结盟不一样啊？” 萧墨睁开了眼睛，笑着问他：“何以见得？” “姬姐姐对咱们这么好，给吃给住还给车，但是咱们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联系。” “修远认为什么是结盟呢？”萧墨好奇地问道。 “结盟就是大家都是朋友，然后互帮互助，在秘境里面团结一致，绝不背叛呀。” 修远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萧墨不禁笑了笑，对小和尚叮嘱道：“那从现在开始，放弃这个想法吧。” “在秘境之中，对所有人保持戒心，不要用口头的盟约去考验每个人的道德，记住了吗？” 萧墨摸了摸修远的小光头。 “哦。”修远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点头。 “包括姬姐姐吗？” “包括。” 修远坐在软椅上若有所思。 萧墨也重新闭上了眼。 天真淳朴的修远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悉心教导自己那懵懂无知的弟弟妹妹的。 可是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他们就已经长大了，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萧墨并不打算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但是替他们扫平障碍是必须的。 第89章 擒贼先擒王 车队沿着山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情衣长老决定通过这条山路横跨荒凉山脉，直达遗迹之处。 其他寻求机缘的投机者们，也从不同的地区出发，沿着不同的道路进入山脉。 山脉的最深处，就是遗迹所在之地。 这条路他们已经派人探查过了，是没什么问题，这条路也是佣兵们进山捕猎的路。 孟青峰驾着奢华的马车往前走去，这辆马车里面坐着圣女与情衣长老。 他无聊地打着哈欠，周围千篇一律的风景让他有些审美疲劳。 这时有一伙佣兵从山林之中钻出，孟青峰朝那边看去。 这伙人还抬着一头老虎的尸体，正合力将它搬上他们的板车。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板甲，还有不少人身上带着伤，不过他们大都面露喜色，因为做完这一单之后，他们至少半个月不需要再冒着生命危险进山了。 他们看到两辆马车缓慢地驶来，还有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宗门弟子护卫左右，顿时目光中充满警惕，严阵以待地看向孟青峰他们。 孟青峰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道：“乡巴佬，谁稀罕你们的破烂。” 随后他移开了目光，继续目视前方安心驾车。 佣兵的首领看到车队完全不在乎他们，松了口气。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朝着孟青峰喊道：“大人，这几日山中猛兽很多，你们小心点。” 他看到车队完全没有反应，孟青峰甚至看都没看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车队缓缓走远。 一个佣兵笑话道：“大哥，人家这扮相，可不像怕猛兽的样子，用得着你操那闲心吗？”。 “也是。”佣兵首领挠了挠头，憨笑道。 “哈哈哈......”佣兵们都哄笑起来。 孟青峰根本没有将首领的话放在心中，更不要说通知情衣长老。 他见了情衣长老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万一他去打扰情衣长老，却被骂了，那谁来负责？ 越是山林之中走去，人影越是稀少，最后甚至连玩命的佣兵都不见了。 白天一行人就在这样的大路上疾驰，等到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就地安营扎寨休息。 就这样前行了两天，车马已经行至深山。 这里的道路已经变得十分崎岖，如果不是妙音宗提前派人把路提前清理了一遍，它会更难走。 当夜幕再次降临，众人熟练地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萧墨扛着修远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和尚有些晕车，趴在萧墨身上摇头晃脑。 以前没有坐过马车，这几天让他彻底坐够了。 姬清寒迈着大长腿优雅地下车，然后转身搀扶着情衣长老下车。 孟青峰寻了一个平地，和其他几个弟子在这里搭了几个帐篷。 火堆升起，驱散了山林之中浓重的黑暗与寒意。 萧墨扛着修远进入其中一个帐篷，其他人也分别进入帐篷休息。 孟青峰与其他几个弟子轮换守夜。 深夜降临。 寂静的山林之中，蝉鸣、蟋蟀与猫头鹰的叫声交替响起，构成了一首夏的夜曲。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 王子安照常守着夜，不过困意已经侵袭了他的大脑，面前的火光在他眼中若隐若现，他的眼皮已经重若千钧了。 逐渐熄灭的火堆被周围浓郁的黑暗吞噬。 附近的山林之中，突然冒出几双幽绿的眼眸，如同鬼火一般在丛林之中跳跃着靠近帐篷。 几头狼匍匐在帐篷的周围按兵不动，而越来越多雄壮的狼从四面八方涌来，化成一只大网悄无声息地将众人围在中央。 狼群有上百匹之多，就算是最强壮的老虎在这样的狼群面前也要退去。 王子安依旧毫无所察，佝偻地坐在原地，几乎快要睡去。 其中一个帐篷中，姬清寒正她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垫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长而弯曲的睫毛微颤。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美眸如同星辰一般。 她轻叹一声，然后坐了起来，伸手悉心整理自己的秀发与妆容。 另一个帐篷之中，萧墨把迷迷糊糊的小和尚拍了起来。 “该吃早饭了吗，萧墨大哥？”修远揉着眼睛问道。 “不是，该跑路了。” “不吃饭就赶路吗？” 萧墨没有理他，拿过布帛替修远擦了擦流到脸上的口水。 王子安正在打瞌睡，被一巴掌打到头上，巨大的力道让他栽到地上。 他勃然大怒，爬起来大吼：“谁敢打你爷爷我......” 然后他看见了正瞪着他的情衣长老，顿时如同被掐住了嗓子一般闭嘴了。 他缩着脖子问道：“您老怎么醒了？” 情衣长老懒得理他，只是指着旁边的丛林说着：“你自己看吧。” 王子安扭头一看，顿时被巨大的恐惧包围，浑身冰冷。 密密麻麻幽绿的目光正看着他，还有更多的冰冷贪婪的眼眸继续亮起。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你去把他们都叫醒吧。” “好！” 王子安手脚并用地跑去把孟清风他们叫醒。 这时，萧墨与姬清寒也都分别从帐篷里面钻出，站到了情衣长老身边。 “真是好可怕呀~” 姬清寒伸出素手捂住红唇，做恐惧状，但是她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正在三人散发出气势与狼群对峙的时候，修远与其他的妙音宗弟子都从帐篷里面出来了。 “嘶~”修远跟着他们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孟青峰、王子安等人从包裹里面拿出自己的武器，背靠背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狼群。 在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候，狼群也汇聚完毕，将众人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嗷呜~” 一声悠远的狼嚎从狼群最后方传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狼群缓缓迈步，逼近众人。 锋利的爪牙与滴落的口水已经清晰可见，幽绿的狼眸闪烁着凶厉的光芒。 萧墨眼眸中光芒流转，漆黑的夜晚在他眼中恍若白昼，他并没有看向包围自己的这些恶狼。 他的眼眸已经牢牢锁定住狼群最后面。 那里藏着一匹更为雄壮的狼，正用着狡诈的眼眸紧紧盯着包围圈之中的猎物。 擒贼先擒王！ 第90章 灭杀狼群 嗷呜！ 又是一声有力悠长的狼嚎声响起，群狼如同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发了疯一般朝着众人冲去。 争相扑来的狼群的眼眸变成诡异的血红，毛皮闪过奇异的幽暗。 轰！ 萧墨与姬清寒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萧墨踏碎了地面，留下一道大坑，借着反冲之力如同箭矢一般射向狼群最后的群狼。 姬清寒就要优雅许多。 她足尖轻点，整个人便如同轻盈的风一样跃至半空，飞扬的黑裙如同夜空之中美丽绝伦的夜蝴蝶。 她轻飘飘地落到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继续跃起，同样朝着头狼飞去。 情衣长老看到两人的动作，喝道：“背靠背保护自己，等他们斩杀头狼。” 等孟青峰等人摆好阵型，她伸手从身上抽出一条软剑，灵气附着在软剑上，软剑顿时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缓缓迈步迎上最先冲上来的群狼，轻轻一划。 锐利的剑光便将一条雄壮的恶狼拦腰折断，它倒在地上的半截躯体依旧在不甘地嘶吼。 情衣婆婆剑光如瀑，瞬间便斩杀了数条恶狼。 修远也凝神，浑身金光大放，一枚佛印从他手中飞出，将几头狼拍成肉泥。 孟青峰用剑挡下一次扑击，然后面色微变，喊道：“狼群不正常，你们小心。” 群狼的体型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力气越来越大。 在其他人抵挡狼群扑击的时候，萧墨与姬清寒已经深入狼群。 萧墨直接蛮横地在狼群之中开路。 一头强壮的恶狼猛地朝他扑来，利爪锋利森寒。 萧墨身影一转便躲过扑击，然后一脚踩碎它的头颅，继续朝着头狼赶去。 姬清寒借着树枝接近头狼。 头狼自然也明白萧墨与姬清寒的目的。 它凶恶地呲着牙，浑身上下毛发如长刺一般耸立。 它仰头一嚎，身影朝着萧墨冲去。 狼王几乎比肩一人高，血红的眸子中藏着极致的凶狠。 狼王猛地跃起，跨越十几米的狼群扑向萧墨，血盆大口咬向萧墨。 萧墨捏拳，扭腰。 苍龙一般的力道带来刺耳的音爆，在空中绽放。 嘭！ 沉重的闷响在空中响起。 狼王庞大的身躯猛地砸到地上，把下面的几头狼压成肉酱。 它缓缓站起，摇了摇沉重的脑袋。 它半边脸已经塌陷下去了，狰狞的伤口中正在不断地溢出鲜血。 竟然没死？ 萧墨站在原地，捏碎一只扑来的狼头，有些疑惑。 这时，姬清寒也赶到了。 她伸手抽去头上的发簪，如瀑长发在空中飞扬，发簪竟是一柄含着金光的武器。 在狼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姬清寒的身影已经落到它的身上。 发簪金光绽放，刺向狼王的眉心。 呲~ 就像烧红的长刀切奶油一样，发簪轻而易举便在狼王眉心刺了一个血洞，伤口处还有着金色的光芒朝着血洞周围腐蚀。 剧痛使得狼王瞬间清醒过来，它双眸血红无比，理智被杀意与疯狂吞噬。 在姬清寒抽走发簪准备离开的时候，它以难以反应的急速猛地咬向姬清寒洁白细嫩的藕臂 姬清寒黛眉微皱。 一条有力的臂膀突然环住姬清寒的柳腰，将她带离狼口。 然后一只缠绕着恐怖气息的黑靴从她身后探来，轰到狼王的下巴上。 狼王坚硬如铁的头颅像是西瓜一样破碎，庞大的身影无力地跌倒在地。 可是狼王虽然一死，但是群狼却并没有一哄而散。 狼王的尸体上，诡异的波动越发明显，似乎在驱动着狼群进行最后的疯狂。 嗷呜！ 狼群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浑身上下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鼓起，身形几乎都大了一圈。 它们的眼中被疯狂的杀欲填满，已经忘了狼群捕猎的原则了。 它们疯狂地扑击着看到的所有生命。 孟青峰等人背靠背，咬着牙挡下一次又一次撕咬与扑击。 以他们这不到蜕凡的修为，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壮一点点，早就到极限了。 巨大的力道让他们双臂不住地颤抖，如果不是修远与情衣长老的支援，他们早就丧命狼群了。 “你还没趴够吗？”萧墨拍死一头扑来的狼，面无表情地问道。 “人家害怕嘛~” 姬清寒恋恋不舍地放开萧墨，作楚楚可怜状。 萧墨转身，回援狼群中央的众人，姬清寒也顺着萧墨杀出的血路赶紧跟上。 两人的加入使众人压力大减。 对付这些杂鱼，萧墨自然有更快捷的方法。 萧墨站在众人面前，微蹲，握拳。 澎湃的气劲在萧墨手中凝聚，在萧墨无与伦比的武道意志束缚之下，化为江湖人叹为观止的宗师绝技——通天拳意，劲气外放！ 萧墨挥拳。 劲气喷涌，化为怒吼的长龙，势不可挡地向前撞去。 一路上无论是狼群还是树木，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被摧毁碾碎，留下长达十几米的空洞。 孟青峰等人站在萧墨身后，视他若神明。 狼群依旧毫不畏惧地涌来，萧墨再次挥拳。 尸体和血肉不断翻飞，很快天地间便再没有狼嚎。 萧墨收拳站定，轻呼一口浊气。 “萧哥，喝水。” 孟青峰谄媚地递来水壶。 即使双臂仍在颤抖，但是他也要给他敬爱的萧哥第一时间递上水。 其他妙音宗弟子也反应过来了。 “萧哥，吃点干粮！” “萧哥，擦擦汗。” 看到王子安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帛就要扑上来，萧墨终于忍不住皱眉。 “滚开！” “好嘞！” 众人乖巧地走到旁边排排站好。 萧墨看着旁边笑眯眯的情衣长老，问道：“这些狼有点不正常，贵宗可有头绪？” 闻言，情衣长老也皱眉，缓缓道：“不知晓，只能推测与遗迹有关。” “嗯。”萧墨点了点头。 萧墨遥望周遭的群山，它们在黑夜之中宛若匍匐的巨兽，也不知其中藏着多少如同狼群一般的危机。 萧墨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些危险的野兽和妖魔还是永寂在群山之中比较好。 姬清寒指向帐篷，说道：“看来我们得继续出发了。” 顺着她纤纤玉指的方向看去，帐篷早已经被狼群撕破，随意地散落在泥土上。 “那就趁着夜色赶路吧。”情衣长老下了决定。 众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在夜色中踏上旅途。 马匹也被狼群撕咬而亡，接下来只能步行了，好在本来道路崎岖，步行也不比马车慢。 众人离去，留在原地一片残骸。 第91章 朱厌与龙 丢弃车马辎重之后，一行人便翻山越岭赶往目的地。 现在甚至不需要沿着路走，因为秘境复苏造成的灵气蒸腾的异象在几百公里外也清晰可见。 在遥远的群山之巅，五彩的霞光喷薄欲出，在黑夜之中清晰可见，日月亦不掩其华。 情衣长老刺死一头饥饿的黑熊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秘境的方向，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 然后她扭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孟青峰等人，开口道：“你们不要再走了，回去吧。” 距离已经很近了，再靠近的话她也没有把握一直照顾着他们的安全。 孟青峰、王子安等人闻言大喜。 “圣女再见，萧哥再见，长老再见！” 然后他们立马把身上的行李塞到修远身上，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跑了，好似生怕情衣长老反悔。 这几天天天担惊受怕，当牛做马，他们早就受够了，现在他们要回南方了，去当他们的公子哥去。 每天听曲喝酒岂不快哉？ 萧墨对着被行李埋起来的修远说道：“扔掉这些吧。” “接下来我们全速赶路，一天之内就可到达。” 情衣长老也点了点头。 正在几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道通天彻地的黑色光柱从群山之巅刺破苍穹，即使在几百里外也清晰可见。 漆黑的光柱释放着恐怖的气息，击碎了云层，随后消失不见。 萧墨抿了抿嘴，他想到了青州那个门，难道又有堕落的龙族出现？ “我先去前面看看。” 萧墨丢下一句话，身影就消失了。 转眼间黑衣身影便出现在另一处山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光柱处接近。 情衣长老叹了口气，这速度她们追不上。 “我们也过去吧。” 剩下的三人也快速朝着那边过去。 秘境在一片山谷之中，山谷之中释放着无穷无尽的五色霞光，霞光映照天际，蒸腾四散，这里的天空几乎都要被熏成五色。 相比于萧墨等人在遗迹快要打开之前才动身，有各方势力早早就派出了人手在这边安营扎寨。 五色山谷周围的几处山头早就被他们清理完毕，一顶顶帐篷拔地而起，大批探子安扎在此。 恐怖的黑色光柱突兀从山谷之中射出，把各方势力的探子惊的不轻。 光柱把靠近山谷安扎的势力直接蒸成了气体，即使稍微远离一点的也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光柱消失之后，众人也惊魂未定。 “快把消息传出去！” 正在他们想尽办法传递消息的时候，有人发现蒸汽氤氲的山谷之下，似乎若隐若现出现了一道巨门。 “那是什么？” 有宗门弟子眯眼仔细看去，然后发现那道门突然打开了。 他顿时毛骨悚然地大喊：“山下面有个门！” 众多势力都惊喜地往那边看去，难道遗迹提前开了？ 大门在五彩的霞光之中若隐若现，门上流转着微弱的清光。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一条庞大的兽腿从门内迈出，通红的足猛地踩到山谷内的大地上，踏碎了大片土地。 它伸出粗壮的双臂扒住大门，挣扎着从门内挤出。 终于，它完全脱离了大门，出现在众人眼中，它长相如同猿猴一般，白首赤足，身高接近十几米。 它的眼睛是怪异的漆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灵智，它踩在脆弱的大地仰天怒吼。 “朱......朱厌！” 有人面露惊骇之色，认出了这存在传说之中的神兽。 “快跑！” 这时无论是友军还是敌对势力，都发了疯一般往山林之中跑去。 朱厌注意到周围这些小虫子，纵身一跃便跳上了一座小山头，伸手一捞就抓住一个探子，然后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吃掉。 它瞪着漆黑的双眼站在山头上，似乎有些迷茫。 然后它想了一会，就曲腿坐在山头上，目光呆呆地看着五色山谷。 有些势力的人手发了疯一般逃窜，但是有的势力的精英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就大着胆子转身往这边靠近，还想要探查情报。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坐在山峰之上的朱厌。 这样的神兽难道在思考什么东西吗？或者是进入秘境的考验？ 更有人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慢慢靠近朱厌。 然后被朱厌随手抓起塞进嘴里嚼碎。 其他人顿时就老实了，再也不敢造次。 局面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不过秘境处出现了神兽的消息还是飞快地传了出去。 各地天骄们都飞快地朝着这边赶来。 萧墨同样急速赶往这里。 他跨步一跃就是一座山头，在山林中掀起一阵阵狂风，在这样的动静下，猛兽也不得不噤声为萧墨让路。 萧墨越是往前，越是心惊。 他能感觉到前方有一股超脱世外的力量，那是一股远远超越入道层次的力量。 秘境的力量不断外泄，引起五彩的云霞蒸腾，千年前的力量终于在现世展现一角。 但是就这一角，已经让萧墨为之失语。 白沐曦曾言，千年之前仙神横行，具备搬山填海的伟力。 但是即使是以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小修罢了，她的话萧墨也只信一半。 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二流势力的遗迹复苏，那浩瀚的威压就让萧墨如同观天。 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能感觉到远处秘境之中的道则深厚。 所以敌人到底多么强大？ 萧墨想到那个存在于故事中、奴役万龙的男人。 他收敛心神，继续埋头朝前方赶去。 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伴随着狂风钻入萧墨耳朵中。 “你的身上，有同族的气息。” 轰！ 萧墨踏碎一片大地，猛然止步。 他抬头朝声音处看去。 只见在朝阳之下，旁边的山巅之上站着一个白衣身影。 他背对着萧墨，仰望着灿烂的骄阳。 白衣在狂风之中飘扬，在刺目的光照之下如同旗帜一般。 他转过身来俯视着萧墨，眉心的紫鳞熠熠生辉，极尽尊贵。 紫色的竖瞳倒映出萧墨的身影，在阳光照射下发出森森寒意。 萧墨心中一沉，又一条龙！ 第92章 它不在乎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有龙的气息吗？” 他用淡漠的眼神看向萧墨，又问了一遍。 “我曾杀了两条作恶的龙。” 萧墨站直身子，浑身气血翻涌凝聚，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我知道你杀过龙。”白衣男子语气依旧平淡，“我问的不是杀过龙的气息。” 白衣男子的反应让萧墨有些疑惑，但从怀里掏出了尚白珑送给他的石头。 “这个？” 白衣男子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但也只是一点罢了。 “不是这个。” “那就是这个了。” 滚荡的生命气息在萧墨身上升腾而起，萧墨斩杀禹渊得到的真龙法展现而出。 温和、明媚的气息刚一出现，就将旁边的树木花草滋润的宛若新生。 “是这个。” 白衣男子叹道，语气中含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语气终于变得稍微客气了一点，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无可奉告。” 萧墨可以告诉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底牌给他看。 白衣男子并没有反应，依旧站在山峰上，任由狂风吹拂。 他的紫色竖瞳幽幽看向远方。 “你问完了，该我问了。”萧墨打断他的追忆。 白衣男子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微微点头。 “你没有被黑暗侵蚀吗？” 萧墨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变色，他把头转过来直视着萧墨，尊贵的紫眸传来古龙的威压。 萧墨漆黑的眸子同样直视着白衣男子。 “被侵蚀了，但也没有被侵蚀。” 他收回打量萧墨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萧墨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无可奉告。” 白衣男子把同样的话扔给萧墨。 “你会滥杀无辜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听到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萧墨捏拳。 白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戏谑，道：“你想和我动手吗？” 萧墨没有回应，眸子太极转动，捕捉着白衣男子身上的气息。 固然面前的敌人身上传来如渊似海的气势，但这也不是他一见面就退缩的理由。 虽然萧墨也很同情他们，但是这些龙族的目的就是屠杀，就这样放到尘世之间，太过于危险。 萧墨的敌意如同黑夜之中的烛火一样清晰可见。 白衣男子甚至都不想做什么表情，面色依旧淡漠。 “连筑基都没有完成的小修，守护好你的真龙法吧。” 说罢，他的身影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在山巅之上，如同一场梦。 萧墨松开拳头，看向山巅。 他没有看到白衣男子是如何消失的，这也意味着如果他想对萧墨出手，萧墨没有还手之力。 萧墨眸子一凝，对接下来的秘境之行提高了警惕。 所以漆黑光柱是白衣男子出世的动静吗？萧墨这样想着。 既然已经搞清楚漆黑光柱产生的原因了，那么他也就不着急了。 他放缓了脚步，慢慢地朝秘境处赶去，顺手清除附近陷入狂躁的野兽们。 正在萧墨慢悠悠赶过去的时候，姬清寒三人已经到了。 大批人马都汇聚在距离山谷一里左右的空地上，因为距离太近的都被朱厌吞吃了。 凉州的大小势力基本都待在空地的一角，汇聚在这里谈论着如何对付朱厌。 姬清寒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不少熟人了。 “清寒！” 看见三人之后，郑观棋飞快地跑了过来。 “情衣长老好久不见了。”郑观棋同样朝情衣长老拱手。 情衣长老笑眯眯地打招呼：“也许久不见观棋来妙音宗做客了。” “有机会必去拜会，我们先过去吧。” 郑观棋带领三人到驻地安置，并详细介绍了一下遗迹目前的情况。 “朱厌？！”听到郑观棋的话，情衣长老有些惊愕。 “是的。”他点点头，说道，“本来不也不信，后来悄悄过去看了一眼，神兽果然恐怖。” 姬清寒黛眉微皱，说道：“如果它不走，那岂不是永远进不了秘境？” “是这样的。”郑观棋先是赞同。 然后他看见姬清寒皱起的柳眉，然后赶紧补充道：“清寒不要担心，现在大家已经在商议怎么解决了。” 顾长青正在空地上号召着众人集思广益，争取商讨出一个解决办法。。 修远探着脑袋左右张望，光头闪闪发光。 郑观棋看到之后，疑惑地问道：“修远大师在找什么？” 修远挠了挠头，问道：“萧墨大哥呢？明明萧墨大哥比我们跑的要快啊。” 郑观棋一呆，回答道：“没有在这里见过萧墨啊。” “哦。” 修远闷闷不乐地坐到地上。 郑观棋便再没有管小和尚，带着姬清寒和情衣长老往人群之中走去，去与顾长青等人会面。 许观鱼与念卿安都已经在这里了。 许观鱼见到姬清寒过来，抬头打了个招呼。 “哼！” 傲娇美少女朝着令人讨厌的妖女冷哼一声。 姬清寒依旧笑吟吟地向她问好。 顾长青看见姬清寒之后，热情地邀请她参与讨论，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情衣长老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会谈，她跟着过来更多的是为姬清寒三个人兜底，而不会过多干涉他们历练。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这片空地几乎可以称得上人声鼎沸。 密密麻麻的人影混杂在这片地区，有着江湖游侠，凡间散修，还有着各方宗门势力。 鱼龙混杂的人群之中，甚至有人开始摆起了地摊卖东西。 后来镇北军还派来了十几个年轻的天骄前来，他们浑身充斥着刺鼻的血气，目光凶狠冷漠，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十几个人也单独占据了一块巨大的空地，盘坐在地闭目养神。 远处坐在山巅之上的朱厌封闭了自己的耳朵。 它呆呆地注视着五色的山谷，漆黑的眸子涌满了混乱的黑雾。 旁边不远处汇聚了很多人，它知道。 他们在计划如何杀死自己，它知道。 他们想要掠夺自己的家，它知道。 它不在乎。 第93章 错路 正在顾长青等人不停提出各种方案之时，一阵喧闹之声传来，让他们停止谈论朝那边望去。 只见空地中央有不少人围了过去，还传来强大的力量波动与叫喊声。 有人跑了过来说道：“那边打起来了。” 顾长青说道：“不要管他们，我们继续讨论。” “不行啊，是韩战与其他地方的人打起来了。” 顾长青：？？？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他说怎么一直不见韩战来讨论，又是去给他找事了。 “走，去看看。”他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哗啦啦一群人往那边去，虽然他们大多看不惯韩战，但是结盟之后，至少表面上应该是一个整体。 郑观棋与许观鱼刷一下就站起来，跑了过去看热闹。 姬清寒美眸一转，看向立在原地的念卿安，问道：“好妹妹，你不去吗？” “不感兴趣。” 姬清寒嫣然一笑，便再没有多言，而是迈开大长腿往冲突处走去。 在被众人围观的空地之上，韩战一巴掌把一个瘦弱的武者拍的吐血倒飞，跌入人群。 然后他咧着大嘴不屑地嘲讽：“你们荒州就净来这种小鸡仔吗？” 一个修士赶紧扶起受伤的武者，喂他吃了丹药，然后怒视着韩战，说道：“荒州同盟天骄还未至，才让你在这里猖狂！” “哦？”韩战斜视着这个修士，道，“仰仗天骄的人永远无法成为天骄，不如你来？” “你以为老子怕你？！” 修士抽出腰中的长剑，当即就要站出来砍韩战。 却被一个穿着同样道袍的修士拦下。 “师兄别急，韦大哥来了！” 如果萧墨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昆仑的弟子，他们也来到了这里，并加入了荒州的同盟。 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走到了受伤武者旁边，安慰道：“没事，回去好好养伤。” 武者咬着牙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面容沧桑，甚至一条深深的伤疤横贯了整个右脸，他穿着灰色的布衣与朴素的草鞋。 韦令目光看向韩战，问道：“道友下手太重了。” 与此同时，顾长青一行人挤开人群来到了这里，但是却并没有直接上前，只是站在后面看着。 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让韩战做的不要太过分，如果韩战有生命危险，他们也需要出手护下。 韩战盯着韦令，无所谓地道：“弱小就是他的罪过，敢向我出手就活该挨打。” 韦令眉毛很浓密，眉心总是含着一抹忧愁，他说道：“那你知道你在别人眼里，可能同样是弱小者吗？” “哈哈哈！”韩战张狂的笑着，说道，“我怎么可能是弱小者？我与这些凡人怎么可能一样！” 韦令抿了抿嘴唇，朝身后摆了摆手。 两个昆仑弟子扶着受伤的武者往后退去，为韦令腾出空间。 韩战见状，脸上笑容越发张狂。 他站直了身子，准备与韦令交手。 韦令的身影突然如同鬼魅一样消失在原地，在韩战惊骇的目光中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轻飘飘一掌拍向韩战胸口，掌间压缩到极致的气压将韩战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韩战只来得及提起胸口的一口气，迎接韦令的巴掌。 砰！ 巨大的掌印透过韩战的胸膛，把韩战背后的衣物打得轰然破碎。 韩战胸口前几日养好的剑伤同样崩裂，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浸染了韦令的手掌。 韩战虽然踉跄着后退，但是依旧凶狠地盯着韦令。 韦令收回手掌看了看，然后皱着眉说道：“既然你受伤了，那今日就此作罢。” 韩战咧嘴笑着，然后盯着韦令道：“受伤不是停战的理由，死亡才是！” “够劲，再来！” 韦令沧桑的眸子看向韩战，心里对他略微重视了些许。 他手中捏出一个神秘的印法，然后朝着韩战打出。 巨大的掌印迎风而涨，转瞬间便达三米大小，朝着韩战镇压而去。 韩战感觉到掌印的恐怖气息，浑身涌出火焰在手掌上凝聚，伸出双手想要接下掌印。 掌印上传来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力，瞬间便将韩战压得半跪在地。 韩战呲着牙，面色狰狞。 他手中的火焰燃烧的更为剧烈，已经开始燃烧他的血液。 呲呲~ 韩战的火掌终于将韦令的掌印烧穿，掌印无法维持，消散在空中。 他挣扎着起身，膝盖已经把地面跪出一个沉沉的坑。 他喘着粗气，胸前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韦令的身影已经逼近，手掌如同鹰爪一般抓向他的脖子，指尖泛着锐利的气息让韩战脖颈发寒。 可是韩战没有感觉到刺痛，一根剑鞘从侧面伸出，挡住了韦令的手。 是一个浑身泛着血气的男人，他穿着镇北军的甲胄，目光冰冷淡漠。 “这个人我们镇北军要了。” 韩战勾起嘴角，用嘲讽的目光看着韦令。 韦令沉默地收回手掌，眼眸只是平淡地扫了一下他们，然后转身就走了，没有多言。 镇北军官道：“跟我来。” “好的。” 韩战果断跟着他离开。 韦令被一群人簇拥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围观的众人中，郑观棋笑了笑，戏谑道：“好个韩战，还没开始就背叛了盟约。” 顾长青面色阴沉，道：“他走了也好，省心多了。” 然后他也转身从人群中离开。 不能再等了，接下来一定要尽早对朱厌动手，然后进那个门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五行秘境。 郑观棋耸了耸肩，与其他人一起回到凉州的地盘。 与此同时，萧墨一路绞杀山中的猛兽，也抵达了山谷处。 越是靠近秘境，这些野兽就越是嗜血强大。 搜捕野兽确实给他造成了一些麻烦，他追着它们一路过来，却恰恰绕过了众人的汇聚地。 他站到一处山头之上，面色微沉。 他看到了满地狼藉，破烂的帐篷与篝火痕迹，也有着一些尸体倒在地上。 萧墨也看到了坐在山巅的朱厌、五色山谷与荧光巨门。 朱厌高大的身躯散发着赫赫凶威，威势如同实质一样从山巅之上流下，充斥着整片空间，一般人甚至无法接近这片山谷。 萧墨站在原地沉思，难道黑色光柱还带来了其他变化不成？ 这时，山巅之上的朱厌眼眸一转，看向山头上的萧墨。 它漆黑的眼眸凝视萧墨，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然后它伸出巨爪轻轻一捞，巨爪在空间中划过，留下一条条像水一样的波纹。 萧墨感觉到面前的景物瞬间发生了巨变。 缓过神来之后，萧墨面色产生前所未有的巨变。 只是一瞬间，他就从远处的山头被拘到了朱厌的手中！ 第94章 进入秘境 萧墨从未如此无力。 他浑身气血如同爆炸一样翻涌，溢出的血雾在空中像巨龙一般蜿蜒飞舞。 他宛若钢筋的骨肉一齐发力，天地间甚至响彻的虎豹雷音。 没用，没用！ 朱厌粗壮的手指纹丝不动，依旧牢牢束缚住萧墨的身体。 那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巨力，就像天地间最坚固的钢索牢牢束缚住萧墨。 朱厌漆黑的眸子打量着萧墨，但是并未将他吞下。 它缓缓张开巨口，传来的竟然是清脆稚嫩的童音：“你与他接触过了？” 萧墨一愣，听到这个声音，他甚至觉得朱厌漆黑的眼眸与狰狞的面容都可爱多了。 “那个白衣紫眸男子？” “是他。” 朱厌点头。 它雪白的巨颅缓缓靠近萧墨，眼睛中充满着渴求，萧墨甚至能看到它眼睛中的自己。 “他跟你说什么了？” 它的语气充满着悲伤，又充斥着无尽的期望。 萧墨看着面前的朱厌，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萧冰月与萧文谦，当他以前有事出门却又不想带他们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自己。 萧墨微微摇头，说道：“十分遗憾，他并没有与我说什么东西，更没有提起你。” 朱厌肉眼可见的变得十分失望。 然后它歪了歪头，朝着萧墨问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不吃你。” 它坚硬粗糙的巨掌紧紧地握住萧墨，萧墨毫不怀疑其中的力量。 萧墨并非真的无能为力了，他当然可以彻底燃烧自己的所有舍命一搏，但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不能死在这里。 “什么事？”萧墨问道。 朱厌弯腰，将萧墨放到发着微光的门口，说道：“我已经不能进去了，你去里面秘境中央的至高之塔中，找到一个小木屋，然后告诉我木屋里面都有什么。” 它伸出手掌推了推萧墨，似乎是在督促萧墨。 萧墨站在门口，浑身被氤氲奇异的五色雾气包围，他探头往门内看去。 可惜一道光幕挡在面前，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里面是五行秘境。”朱厌道，“聚集在周围的人都太弱了，只有你的力量能勉强与第一境抗衡，才能在里面活下去。” 萧墨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迈步迈步进门。 他没有反抗朱厌的实力，那就不要在这里左右为难做小女儿态了。 朱厌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萧墨“小巧”的身影消失在巨门之中，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它请了一个人去帮它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去帮它解开心中的疑惑。 有时候，事实真的重要吗？ 它突然有些害怕，它期待萧墨将真相带给他，但是也害怕萧墨真的带回真相。 它依旧在心中替那个男人想着一些理由，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可能有苦衷。 它不敢相信，千年的信任竟如此脆弱，脆弱到他甚至不愿意想一些理由欺骗它。 为何！为何！ 悲伤并不是发生在巨变的那一瞬间，而是有可能随时发生在之后的每一刻。 朱厌漆黑的眼中流出巨大的泪珠，泪珠缠绕着邪恶的黑雾滚落在地。 地上的植被瞬间被腐蚀，只余下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 ........................ 而这时，萧墨已经站在了秘境内。 眼前壮观的情景让他失语。 他站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眺望着面前的海天一色。 天色灰蒙蒙的，如同锅盖一样笼罩四野，在极远的天边与碧蓝的汪洋相接。 没有土地的缓冲，只需一点微风，便足以在一片碧蓝的汪洋中卷起无边的波涛。 萧墨就站在这样汹涌的波涛中，只有一个细长的礁石作为他的落脚点。 四周不断涌起高达十几米的波涛，张牙舞爪地拍打着看似脆弱的礁石，萧墨渺小的身影在这样的天威中似乎随时会倾覆。 哗啦！哗啦！ 耳边除了波涛水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在这样的景象中，渺小的人类很难不折服在自然的威力下，陷入深深的恐惧。 萧墨独立在嶙峋的礁石上，环视一圈，除了无边的汪洋再无其他事物，甚至没有一座小岛。 萧墨不禁皱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轰隆！ 天上突然传来滚滚雷音。 萧墨抬头望天，只听见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跨越无尽水域，可入吾门......” 随即声音便消散了，再没有留下任何提示。 萧墨站在礁石上等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声音响起，确定真的没有任何提示了。 他有点后悔，刚才应该多问一下朱厌的。 但是后悔没有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去探索。 根据刚才的提示，这里的五行秘境考验弟子的场所，那就不可能是绝路。 萧墨纵身一跃，身影便朝着汪洋之中坠去。 在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候，萧墨猛然一踏，在水面上踏出一个大的凹陷，水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萧墨借着反冲之力，在水面上稳住身躯。 然后他的身体如同轻飘飘的树叶一样，踩着翻涌的波涛远行。 他挺拔屹立的身影随着水波荡漾，逐渐消失在天边。 ....................... 在萧墨被朱厌送到秘境之中的时候，聚集地之中的人们也商讨出了结果。 他们推翻了包括色诱、利诱在内的所有方案，决定强攻。 顾长青决定找镇北军与韦令合作，汇聚三方之力共同攻入秘境。 “合作可以，但是你们都要听我的。” 镇北军的年轻军官望元面无表情地说道。 韦令面容不变，淡淡地说道：“可以合作，但是仅限于对付朱厌。” 顾长青看着望元，皱眉问道：“这个很重要吗？” 望元僵硬的脸上浮现笑意，似不屑，似嘲讽。 “我们不擅长被绵羊指挥。” 闻言，顾长青先是一愣，然后灿金的眸中涌出怒火。 韦令看着望元，也缓缓皱眉。 望元道：“你们似乎很不满。” 然后他猝不及防的一脚踢向顾长青，同时伸出剑鞘抽向韦令。 两人不惧，分别迎向他的攻击。 可是望元的力道却远远超乎了两人的预料，两人虽然接下了攻击，却不禁后退了几步卸力。 一时间，周围众人都噤声，震撼于望元的实力。 望元不言，身上却缓缓浮现出一幅虚幻的龙象图，威严的龙与象跃至空中，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姜元未至，仅仅是他的副官到场，便已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第9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秘境之内。 萧墨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淡然，浑身上下已经被水打湿，原本一丝不苟头发现在散乱地披在身上。 他现在正在仓皇逃窜，身影瞬息便出现在天边。 数以万计的剑鱼追在他的身后，不断地从水下跃出，又哗啦啦地落入水中，引得一整片海域都是水花四溅、喧闹不息。 这里的每一条剑鱼都可以轻易刺死一个完成蜕凡的修士。 这样数以万计的剑鱼一起冲过来，即使是萧墨也要暂避锋芒。 在萧墨被疯狂的鱼群撵得上天入地之时，秘境之外。 因为实力原因，众人无可奈何只能同意听从望元指挥，共同突破朱厌的封锁。 于是在望元的雷厉风行下，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开始行动。 人群悄悄地汇聚在距离朱厌最近的山林之中，并隐藏起踪迹。 望元看着山巅之上威压惊人的朱厌，脸色略微沉重了少许。 他扭头吩咐道：“按我说的，组建战阵。” 他伸手取出一枚阵盘，阵盘将众人笼罩。 在场有一百多来自大齐各地的强大武者和修士，不够实力的人根本无法跨越危机重重的山脉抵达这里。 众人按照阵盘的提示，占据合适的位置。 一道神秘的气息将众人连接在一起，使众人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凝聚在一起。 就连情衣长老这些成名已久的修士都站在阵法中间，提供自己的力量。 望元催动阵盘，大齐传承久远的无敌战阵开始运转。 组成阵眼的众人心有所感，便一起发力，浩瀚如海的灵气与气血便一波又一波地涌向阵盘。 “嘿！” 望元一声轻喝，脑门上青筋暴起，全力维持着阵法。 “走！” 在望元的命令下，战阵缓缓往前移动，靠近山巅之上的朱厌。 强大的力量波动终于引起朱厌的注意了。 它缓缓转头，垂眸看向众人。 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等待着。 朱厌的倨傲与轻视让望元握紧拳头。 力量够了！ 望元猛地释放阵盘，阵盘便咻的一声窜到天上。 一道链接依旧遥遥牵引着下面众人，不停地吸收着能量。 一柄血色的透明长剑缓缓浮现在空中。 刹那间，风云色变。 狂风围绕着长剑卷起，刺骨的杀意弥漫在空间之中，与朱厌的威压针锋相对。 朱厌眼神稍微认真了一些，抬头打量着血色的长剑。 一群小蚂蚁汇聚在一起，竟能爆发出这般威势，也是不凡。 “啊！” 望元一声暴喝，高举着双手往前推去。 含着刺骨杀意的血红长剑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天空上，划破空间朝着朱厌刺去。 狂风将朱厌白色的毛发吹得猎猎作响。 朱厌只是抬起巨爪。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引得众人色变。 这令人骄傲的一击，就这样简单地在朱厌手中粉碎了，甚至没有任何异象。 这让众人不禁心灰意冷。 望元也咬着牙，准备再次攻击。 可是这时出乎众人的预料，朱厌竟然让开了身体，露出山谷之中的巨门。 朱厌没有多言，依旧坐在一旁发呆。 朱厌的迷惑举动让人摸不到头脑，这是他们攻击也不是，不攻击也不是。 在众人进退两难的时候，秘境之内，萧墨好不容易摆脱了剑鱼群。 他站在一处刚找到的礁石上，手中拿着一只刚烤好的剑鱼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需要稍微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刚才他被追着跑了很久，以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刚才至少跑了几百里了，但是现在却依旧看不到海的尽头。 难道这里真的是无尽的汪洋吗？ 萧墨眯着眼睛看着海天一线，若有所思。 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剑鱼。 味道真不错，滑嫩爽口，等走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抓些带走给父亲母亲吃。 回到秘境之外。 在众人眼中，朱厌的举动似乎像是允许他们进去了一样。 但是在那高达十几米的身躯之下，依旧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现在只有望元的战阵可以给众人一点安全感。 一群人呆在原地议论纷纷，在生命的威胁之下，似乎秘境的诱惑力又不是那么大了。 终于，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眼神睥睨，头发如同火焰一样血红又杂乱，是韩战。 他不屑道：“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他朝着望元拱了拱手，便直接迈步走下山谷。 虽然样子无比豪迈，但是接近朱厌的时候，他还是咽了一口唾沫。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蹑手蹑脚地路过朱厌。 在众人紧紧注视的目光中，韩战顺利路过朱厌站到了门前。 他扭头朝众人得意一笑，然后转身钻入泛着微光的大门。 顿时，人群中爆出一阵压抑的喧哗。 望元、顾长青、韦令等人陆续路过朱厌，走进门内。 但是同样有人越是接近朱厌，越是恐惧，最后甚至不敢迈步，所以他们只能退去。 于是，朱厌无意识的威压变成了考验众人的第一道关卡，心含胆怯者自动退去。 最后情衣长老决定不进去了，只是对着姬清寒道：“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年轻的天骄进去寻找机缘，而她已经老了，那就在外面等着孩子光荣归来。 于是，人群开始分流。 大批人克服恐惧，走进了那道巨门；一小批人止步于朱厌之前，最后直接离开了这片山谷。 最后剩下几个长辈待在门口，等着自己天骄归来。 正在众人陆续进秘境之时，没有人发现身后的空地有了新的来客。 一只精细的羊皮靴踩在即将熄灭的篝火上，荡起阵阵烟尘。 这是一群从旁边的山林之中钻出的来客。 他们的衣物迥异于大齐人，大都穿着轻便的麻布短袍，腰间系着一条宽厚的皮带，上面悬挂着锋利的弯刀。 为首的男人面容粗犷，轮廓分明，带着浓重岁月的痕迹。 如果镇北军的人还在这里，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金庭之中与姜元僵持许久的绝世武夫——那图鲁！ 一行人在那图鲁的带领下缓缓踏步往山谷走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96章 无尽水域 嘤~ 随着一声悠远轻灵的长鸣，一头无比庞大的巨鲸从萧墨身前跃起，然后高高坠下。 庞大沉重的身躯溅起十几米高的水花，如同汪洋中盛开的花朵。 波浪翻滚着涌向萧墨，在靠近萧墨的时候自动分开，就像是有灵性一般绕过萧墨涌向身后。 水波自然不会有灵性，有灵性的当然是控制它的萧墨。 萧墨陶醉地张开双臂，仰头躺在水中。 柔顺的水围绕着萧墨的身体跳跃环绕，即使萧墨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托住萧墨随着波涛荡漾，犹如摇篮一样。 好一个无尽水域。 萧墨原本漫无目的地在水域之中游荡，时不时还要遭遇强大水兽的追杀，可是他永远也找不到海洋的尽头。 当他静下心来之后，他却感知到整片的水域是一处循环的道场。 这里的水之道无比的活跃，几乎触手可及，不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便能参悟。 萧墨一边游荡，一边静心感悟各种各样的水道。 有凶险无比的惊涛骇浪，也有岁月静好的波光粼粼。 萧墨踏过这些水域，碧蓝的水之道就在他心中汇聚成一片汪洋，散发着粼粼波光。 萧墨越是陶醉，越是能清晰的感知到这片道场的尽头。 那既在遥远的天之边，也恰恰就在自己脚下。 如果感悟达不到一定的层次，那就只能不停地在里面打转。 萧墨闭上眼睛，身影在水中下沉，逐渐躺在庞大的巨鲸身体上，随着它一起在汪洋之中游荡。 幸好只有自己进来了，萧墨心想。 这里的海兽非常恐怖，在触手可及的水道熏陶下，几乎都能轻易超越入道，有很多海兽就连萧墨见了都得疯狂逃窜。 如果外面的人都进来了，必定会死伤惨重。 还没等萧墨刚躺一会儿，他手腕上的一条纤细的红绳便开始颤动。 哗啦！ 萧墨猛地跃出水面，凝视着手腕上的红绳。 这是姬清寒出发前给他的，也顺便给了修远一条。 红绳是妙音宗研制出来的通信宝物，如果他们一起进入了秘境就会有感应。 萧墨面色阴晴不定。 姬清寒还好，在这里如果运气好点不碰见海兽的话，还是能活的。 但是修远不行，他修行年岁尚短，甚至都没法在这无边的汪洋之中行走。 这片秘境就连萧墨都举步维艰，绝不是给他们这些蜕凡或者炼神的修士闯的，即使是入道修士也如同一只蝼蚁。 在千年前，蜕凡、炼神与入道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筑基！ 他原本很快就能完全掌握这里的水之道则，然后离开无尽水域，但是现在他绝不能走。 萧墨暂时放下心中的感悟，现在找人要紧。 他每一次在水面上迈步，脚下就会自动形成一枚跃起的水花，托举着他更快地往前。 就这样，萧墨每一步都近百米，急速朝红绳感应的方向冲去。 将近一百人进到秘境之中，在这无边的秘境之中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即使是一群人同时进入秘境也会被随机分散，落到一个礁石上作为起始点。 无尽水域的天气与水情都不尽相同，这需要看每个人的运气了。 不乏有倒霉蛋刚一到这里就被风暴卷入海中淹死，也有人鼓起胆子下海探索，然后被海兽一口吞下。 千年前的试炼场，对于现在的武者和修士称得上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殒命。 此时的姬清寒正站在一处风和丽日的小岛上，旁边尽是风平浪静，甚至岛上长着几棵椰子树为她提供食物。 她的黑裙在清爽的海风吹拂下翩翩而动，温暖的海水漫过海滩，浸没她白皙粉嫩的脚趾。 姬清寒的运气可以称得上逆天，一直待在这里至少性命无忧。 她很想出海探索，可是海下时不时游过的黑影让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水下每一条黑影的气势都要超过她所敬畏的宗主，她这一刻终于认识到这方秘境的恐怖之处了。 她的美眸之中倒映着碧蓝的大海，宛若一泓清泉，取代原本的妩媚之色。 她在小岛沙滩上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使是皓腕红绳轻颤，她也无暇顾及。 另一处海域之中，雪白的波涛卷起，又猛地拍打在水面上，传来轰隆轰隆的惊鸣。 海水中有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拼命地往前游去，那里有着一块凸出的礁石。 漆黑的礁石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们运气同样很好，借助特殊的通信手段，一进入秘境就发现对方离自己很近，于是他们就赶快会聚在一起。 两人商量好一起出海探索，但是游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发现。 在体力即将耗尽之际，海中又刮起了风暴。 在这样的天威下，人类宛若蜉蝣。 后来两人终于发现一块礁石，拼命地往前游，可是却被风浪卷得越来越远。 他们不禁面露绝望之色。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海面上还缓缓浮现一个黑影，一只高耸的蓝色背鳍划破风暴，朝着两人快速接近。 两人毫无所察，依旧拼命划动几乎力竭的手臂，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哗啦~ 有一道数米高的波涛拍打过来，将二人拍的头昏脑涨，同时也彻底拍碎两人的希望。 他们垂下双臂，顺着水浪远离礁，他们已经力竭了。 在下一道波涛卷来之前，两人隐约间在水中看见一个庞大的黑影。 张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已经知道水下是什么东西了。 他费力的咧起嘴苦笑，他同样知道了为什么朱厌放他们进来，原来是要他们来这里送死。 张佑又扭头看了看旁边几乎昏厥的郑宵。 生死之间，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咸咸的海水已经将他的双眼浸的血红无比，他张开大嘴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张佑提起身体上最后一丝力量。 身后的黑影已经张开了大嘴撕咬过来，张佑能清晰感觉到它庞大的身影卷起海水带来的庞大冲击力。 快要来不及了！ 第97章 珍贵的希望 张佑无声地怒吼。 他全身上下血气近乎燃烧，气血如同火焰一样顺着他的血管流淌入心脏，随后又涌向全身。 他坚韧的血管寸寸爆裂，鲜血瞬间浸满全身。 伴随着伤势而来的是无尽的力量，张佑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强大！ 你以为我是谁啊！ 老子可是昆仑弟子！ 张佑瞪着血红的双眼，面目狰狞地直视着身后的巨鲨。 他将郑宵背在身后，然后朝着巨鲨义无反顾地冲去。 巨鲨感知到张佑冲来的气息，收起了血盆大口，控制周围的海水笼罩身体，一起撞向张佑。 他如同利剑一样的身影在水下划出一道白痕，然后猛地与巨鲨相撞！ 轰！ 无尽的海水伴着巨鲨涌来，猛地轰击到张佑的身体上。 张佑的身体如同纸片一样被海水压得扭曲，海水中瞬间爆出大片鲜血。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碾碎他的内脏，但是这也达到他的目的。 巨鲨强大的力量将两人掀飞，将他们顶出了水面。 两人在空中倒飞时，张佑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昏迷的郑宵抛向礁石。 郑宵如愿砸到礁石上，张佑轰的一声落入水中。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往水下沉去。 巨鲨摇了摇有些发麻的脑袋，然后摆尾朝着下沉的张佑游去。 迷人的鲜血味道啊~ 郑宵揉了揉剧痛的脑袋，躺在礁石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猛然一惊，转身朝水中看去。 他看见他的朋友在缓缓下沉，挣扎着爬起来喊道：“张佑！” 张佑没有回应，安详地闭着双眼。 筋骨尽断，血管尽裂，内脏破碎，他活不下去了。 但是他救了自己的朋友，张佑身体在冰冷的海水中有些麻木，但是他依旧满意地笑了。 巨鲨卷起涌动的水流再一次笼罩了他，他闭着双眼，无所畏惧。 轰！ 一枚从天而降的拳印轰然而坠，重重地砸到了巨鲨的头颅上。 冲击波掀起了巨量的海水，也将巨鲨的身影砸向深海。 在冲击波影响到张佑之前，萧墨就抱着他钻出水面了。 “照顾好他。” 萧墨将濒死的张佑递给礁石上的郑宵。 郑宵擦干眼泪，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张佑。 巨鲨已经再一次游了过来，瞪着浑浊的眸子看向礁石上的萧墨。 它们不能攻击岸上的人，这是规则。 巨鲨的头颅传来阵阵剧痛，它理智不多，但是怒火不少。 萧墨也满腔怒火。 他答应了云鹤真人照顾昆仑弟子，可是刚才他要是再来晚一点，张佑就要当场死在他的面前。 他一黑一白双眸仔细打量着水下游走的鲨鱼，捏紧了拳头。 入道巅峰的实力，可以打！ 萧墨气血喷涌而出，化为长龙横贯天地间。 他捏着拳跃入水中，全力一拳砸向水中的鲨鱼。 巨鲨也张开大口咬向萧墨的胳膊。 萧墨浑然不惧，无敌天下的拳劲贯入巨鲨体内，将它的半截身体打的破碎。 巨鲨的利齿即将咬下的时候，被涌出的太极图挡住。 太极图清光弥漫，看似柔弱，却牢不可破。 萧墨伸出双臂，分别握住巨鲨的上嘴下颌。 可与巨象角力的双臂猛然发力，将巨鲨撕成两半，洒下漫天血雨。 巨鲨的残躯被萧墨抛到海中，转瞬间被海浪卷走。 它浑浊的眼中还有着深深地不解。 巨鲨看似境界远超萧墨，但是只不过是被外显的道则喂起来的修为，无论肉体强度还是对道则的掌握都与萧墨相差甚远，萧墨甚至都不愿意吸收它身体里面如同垃圾一样的灵性。 萧墨转身跃至礁石之上。 郑宵正慌乱的往张佑嘴里喂着一些什么东西。 “怎么样？”萧墨问道。 郑宵的眼泪已经流遍脸庞，他捧着张佑的脸颊，颤抖着声音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郑宵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是宗门同龄人中最好的医师，他十分清楚张佑的伤势有多重，他救不回来了。 但是他不愿相信。 他记得以前在宗门，每次他说以后要在家附近开一个小医馆的时候，张佑总是笑着跑过来问道，能不能让他当一个打杂的。 而每次他都笑骂着将张佑赶走。 郑宵跪在张佑旁边，搂住他的肩膀，喃喃道：“你难道不想来给我打杂了吗？” “让我来试试。” 萧墨上前，轻轻推了一下郑宵。 郑宵身体同样无比虚弱，萧墨轻轻一推他便跌坐在地。 萧墨无暇管他，缓缓抬手放到张佑胸膛上。 明亮的光芒再次绽放，如同冬日里的初阳一样温暖。 温暖的笼罩濒死中的张佑。 萧墨体内的生命气息如长河一样倾泻而出，流入张佑身上。 血肉焕发新生，伤口长出肉芽。 在郑宵惊喜的目光中，只是短短一会儿，张佑身上已经看不出伤口了。 但是他依旧躺在地上，面色苍白。 萧墨收回手，看向旁边惊喜地颤抖的郑宵。 郑宵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他好了吗？” 他的语气谨小慎微，期待着萧墨说出他想要的那一个字。 萧墨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他身体上的伤好了，但是他的神魂严重受创，醒不过来了。” 萧墨刚才耗费大量生命气息治疗了张佑的伤势，但是神魂无比精细脆弱，他无能为力。 郑宵眼中的光熄灭了。 但是他还是微微正色，然后恭敬地给萧墨跪下，道：“敢问大人名讳，来日郑宵比当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惠。” 萧墨伸手托起他，道：“萧墨，与云鹤真人相识。” “我曾答应云鹤真人关照你们，但是我来晚了。”萧墨垂眸，有些自责。 郑宵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们奢望着不属于自己的机缘，如果不是您赶来，我们都要死。” 他无力地跌坐在张佑身边，失去挚友的悲伤与无力感笼罩着他，如同尖刺一样不停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看着他如此颓废，萧墨宽慰道：“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果你以后得到足以修补灵魂的至宝，说不定可以让他重新醒来，总会有希望的” 郑宵微微抬头，道：“多谢大人，我知道了。” 希望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无论它多么渺茫。 萧墨心中微叹，但是也无法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如果不切身体会一番，是无法与当事人产生共情的，此刻的他当然也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家人的悲伤。 “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感悟这里的水之道则。” “不过如果你无法静心也不要强求，就暂时待在礁石上不要乱跑。” “我会来接你们的。” 萧墨叮嘱一番，然后继续跃入海中朝着远方赶去。 郑宵不顾姿态地坐在地上，细心替昏迷的张佑整理妆容与衣物。 他的眼睛麻木又悲伤，无尽的昏暗中也藏着微不可见的希望。 “总会有希望的，总会有希望的......”他喃喃道。 既是告诉张佑，也是告诉他自己。 第98章 抱头鼠窜 大海上没有永远的风平浪静。 姬清寒所在的小岛周围百里，已经掀起了狂风。 狂风倒卷万丈波涛，怒吼着冲向晦暗的天空。 这片空间明明没有黑夜，可是无边的暴雨夹杂着雷鸣，将这片海域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电闪雷鸣，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宛若末日降临。 这片海域的外界修士都惊恐万分，不得不躲在自己自己的伴生礁石旁边瑟瑟发抖。 已老实，求放过。 姬清寒不得不退到小岛上最高的地方，在山崖之下躲着暴雨。 她在小岛上砍下仅有的几棵树做了一个小舟，数次想要出海。 但是每一次她想要下去，水下的黑影都变得蠢蠢欲动。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下水了，海兽们会将她撕成碎片分食。 但是她已经不能再等了，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心底难安。 姬清寒站了起来，暴雨瞬间将她全身淋湿。 她的乌发被雨淋湿，一缕一缕垂下，顺着背部搭在挺翘的臀部。 原本飘扬的黑裙已经紧紧贴近她的娇躯，白皙的肌肤在黑裙下若隐若现，显露出绝美的身材曲线。 暴雨将她脸上妩媚动人的妆容洗刷干净，吹弹可破的脸蛋如今竟透出几分清纯。 姬清寒在暴雨中勉强睁开眼，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晦暗雨幕。 如今的天气无比的险恶，实在不是一个出海的好机会。 但是对那些围绕在这里的海兽来说同样如此，它们已经潜入深海，压抑的气息已经变得无比微弱了。 这是她冲出去的唯一机会了。 姬清寒走进暴雨之中，找到自己的小船。 她看着自己的小船，犹豫了一下。 最终她放弃了小船，独自站在了沙滩之上。 这是难得的机会了，姬清寒心中想到，水下的气息离这里很远，应该同样潜入了深海。 她目光一凝，随后便踏着波涛冲入了无边的雨幕。 在这样的天地间，一道黑影轻盈地跳跃，宛如一只搏击风浪的海燕，义无反顾地在惊涛骇浪中穿行。 她循着自己心中微弱的感应，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这个感应无比的微弱，甚至她并不知道这个感应是不是真的，或者只是她一个人的妄想，但是不重要，无论天涯海角，她一定要过去。 她在漫天暴雨中低头前行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远。 她感觉自己应该已经远离了那个小岛。 但是事实告诉她，她的感觉是错的。 哗啦！ 不是海浪卷起的声音，而是有东西跃出海面！ 姬清寒眯眼往后望去，顿时紧咬银牙。 她的踪迹还是被发现了！ 一头如蛇如蛟的海兽猛地跃起，然后坠入水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它的双眼一片灰暗，长时间在深海中已经让它退化掉自己的眼睛。 但是它不停地吐着血红的信子，追着姬清寒而来。 它速度极快，上一秒还在天边，下一秒距离姬清寒只有不到百米。 姬清寒已经感觉自己脚下的水在暴动，似乎随时都会涌起来缠绕住她，送入海兽的嘴里。 姬清寒面若冰霜，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姬清寒美眸微微发光，浑身弥漫起淡淡的道韵，紫光笼罩方圆数米。 脚下的海水在紫光的照耀下渐渐平息，她的筋骨也泛着淡淡的紫色，速度进一步提升。 姬清寒伸出纤纤玉手瞬息捏了一个玄妙的法印。 法印抽取她半身的灵力，重重地砸向吐着信子的蛟蛇。 一道水波涌起，替它拦下这道攻击。 轰！ 法印爆炸，炸出漫天的水花。 蛟蛇冲出法印的爆炸范围，不出意料的毫发无损。 姬清寒并没有打算伤到它，只是想稍微阻碍一下它的动作。 在蛟蛇冲出的下一瞬，一柄泛着恐怖金光的发簪便已经破空而来，朝着它灰暗的瞳孔直射而来。 姬清寒身影丝毫不停，朝着远方直射而去。 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法宝，无论有没有杀掉身后的海兽，她都绝不会回头看。 金色发簪上的腐蚀气息让蛟蛇停滞，它张开大嘴吐出一道深蓝色的吐息。 恐怖的吐息覆盖小小的发簪，让它失去所有波动跌落。 蛟蛇张口吞下发簪，然后吐着信子继续朝着姬清寒追去。 姬清寒手段齐出也并没有拉开很远的距离。 实力差距过大，蛟蛇已经完全超越入道，它只是几个摆尾便再次靠近了姬清寒。 姬清寒感觉到恐怖的气息再度靠近，紧紧咬住银牙。 她一边逃跑，一边伸手紧紧握住自己怀里的半块玉佩，心中不甘，难道没有半分希望吗？ 但是姬清寒没有发现，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一条红绳颤动的越来越剧烈。 周身的紫光几乎抽空她最后的力量，死死镇压着脚下暴动的海水，但是却无法阻挡蛟蛇的接近。 姬清寒已经感觉到海兽张开的大嘴中，传来灼热的气息，似乎要将她一口吞下。 她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绯红终于被暴雨彻底洗尽。 咔嚓！ 剧烈的惊雷声响起，伴随着水下惊起的突变！ 一道身影窜出水面，狠狠地撞向蛟蛇的下巴。 水下潜伏已久的萧墨全力挥拳。 长久的蓄力给了这一拳无限的伟力，浩瀚的劲气将密集的暴雨打出一片空洞，掀起无边狂风。 嘭！ 沉重的闷响声响彻天际。 蛟蛇吐着信子痛苦地飞向海面，它下巴的鳞片几乎全部破碎，整个下巴都凹下去一大块。 哗啦！ 它的身影重重的跌入水中。 这一击甚至没有给它造成重创。 萧墨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顺便伸手揽住姬清寒的的柳腰。 刚才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姬清寒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搂住，猛地一惊。 她睁开眼睛。 在雷光的照耀下，她看到萧墨俊逸的侧脸，还有身后砸入水中的海兽。 她身体一松，散去周身笼罩的紫光。 她闭上眼睛，娇躯放松地挂在萧墨身上，把头埋在萧墨怀里躲雨。 萧墨微微皱眉，但是并没有斥责她。 因为这个姿势确实更便于发力，逃得更快了。 至少现阶段，在境界的碾压下，他绝对打不过身后的蛟蛇。 姬清寒趴在萧墨胸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伸出纤细的指头扒开萧墨胸口的衣服，探头往里面看去。 “你！” 萧墨虽然忙着带她逃跑，但还是不禁出言怒骂，恨不得当场把她扔下。 姬清寒看见里面有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圆润的玉石、女孩用的发簪还有无音的玉符等。 她松开萧墨的衣服，皱起琼鼻，轻哼一声。 然后她伸出双臂紧紧抱着萧墨，挂在他身上。 她也害怕萧墨直接把她丢下。 第99章 分道扬镳 一条水龙咆哮着冲向萧墨，却又在靠近萧墨身体的时候崩碎。 蛟蛇愤怒地穷追不舍，将萧墨赶得上蹿下跳。 萧墨狠狠地咬着牙，一边跑一边与蛟蛇争夺海水的控制权。 虽然他前所未有的狼狈，但是在这样极限的情况下，萧墨对控水之道的理解飞速上涨，偶尔还能甩出几条水鞭反击蛟蛇。 蛟蛇凶猛地破开水域，不停地喷吐着深蓝色的吐息。 萧墨没有回头，凭借敏锐的感觉躲开吐息。 吐息将水面砸出一个个巨坑，激起一道道水柱。 他先是抽去一部分生命力救下张佑，又是抱着姬清寒被蛟蛇追杀一个时辰，饶是以他钢铁一般的体魄和意志，现在也有些疲惫了。 姬清寒现在正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挂在萧墨身上，她惊人的大长腿紧紧缠着萧墨的腰，双手环抱萧墨的脖颈。 萧墨一只手托住姬清寒充满弹性的翘臀，无视胸口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他看向前方不断跃起的鱼影和激荡的水花，脸上终于浮现出喜色。 他终于凭借记忆回到了这里。 “低头！” 萧墨压抑着愤怒地声音传来，惊醒了舒适的姬清寒。 姬清寒趴在萧墨怀里，乖巧的低头。 萧墨眼中涌出汹涌的焰火，似有着无穷的怒火在燃烧。 他的眼睛突兀闪耀起刺目的红光，恐怖的气息在眼眸中汇聚。 轰！ 两道凝聚到极点的细长火柱从他眼中暴射而出，划破大海，蒸发出大片的白雾。 火柱猛地射入前方那片平静的海域，炸起漫天水花。 前面的水域先是安静的一瞬。 然后冲天的喧嚣声响起！ 哗哗哗！ 无穷无尽的剑鱼愤怒地冲出水面，寻找入侵者。 然后它们看到了萧墨往这边跑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它们没有去满大海追杀这个混账就算了，他竟然还敢回来！ 剑鱼群们当即眼就红了！ 轰隆轰隆！ 前面一整片海域陷入暴动，数万剑鱼携带着漫天水花朝着萧墨的方向冲来 萧墨估计着面前的剑鱼群与身后蛟蛇的距离，心中微微计算，然后放慢了脚步。 趴在他身上的姬清寒感觉到萧墨速度变慢了，还感觉到了两边同时传来的喧闹与压抑。 但是她并没有抬头。 有些人，总是一出现就让其他人无比的信赖与依靠，似乎并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姬清寒知道，萧墨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给予萧墨无限的信任。 接下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人同时葬身大海。 剑鱼群与蛟蛇同时近了！ 剧烈的喧闹声响彻天际，钻入萧墨的耳中。 蛟蛇的气势也重重地压迫在他的背上，似乎整个大海压了过来。 萧墨看着前面疯狂嗜血的剑鱼群，挥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味道真不错，期待下次再见。” 剑鱼似乎听懂了萧墨的话，更加疯狂地摆尾，划破海水冲了过来，几乎近在咫尺了。 萧墨停了下来，一手托住翘臀，一手搂腰，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鱼群，直达天边。 曾与黑龙厮杀许久，却差点被一记空间之术抄了底。 与戏子姜若虚相谈甚欢，看到他动辄间凝结整片街道。 姜若虚刻意为他演法，给他开眼。 黑龙印记入他体内，供他日夜观摩研习。 他们只知道萧墨天资惊人，可怎会知道何为世间最无双的天资？ 萧墨眼眸中飘过惨白的雾，那是空间中存在的一条条丝线。 其中有一条从这里直接抵达天边。 萧墨低声道：“抱好了。” 随后轻轻迈步一踏。 空间就像玻璃一样，瞬间在他看似轻盈的足下破碎。 萧墨的身影瞬间沿着丝线出现在天边。 身后暴怒的鱼群与愤怒地蛟蛇撕咬在一起，掀起无边巨浪。 隐约可见一条庞大的身影在海下狂甩嘶吼，只是轻轻一扭，无数剑鱼化为血沫。 但是有更多的剑鱼冲了过来，奋力从它身上撕下一条血肉。 剑鱼群裹挟着阴影往深海坠去....... 无视身后的血腥厮杀，萧墨抱着绝世美人迈步远行。 浪花不断涌起，托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 萧墨平静地迈步，恢复着见底的体力。 “我们要去找修远，他现在一定很危险。” 萧墨微微皱眉，有些担心。 他对天真淳朴的小和尚很有好感，本来想直接去找的，但是红绳将他指引到姬清寒的位置，又恰好遇到姬清寒被追杀。 现在已经救下了姬清寒，该去找修远了。 闻言，她微微点头，道：“好，根据红绳提示，我们......” 姬清寒话音未落，心头猛然传来一丝悸动。 她的呼吸微微沉重，樱唇微张，温暖湿润的气息吐到萧墨胸口。 姬清寒眸子微微颤动，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 “我有事情一定要去做，你先自己去找修远小和尚吧，好不好？” 她秋水般的美眸紧紧盯着萧墨，语气带着歉意与祈求。 闻言，萧墨停下了脚步。 在姬清寒忐忑的目光中，萧墨沉默了许久。 “你难道不知道这片大海很危险？” “我知道，”她语气沉重却又坚定地道，“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 萧墨站在原地，平静地说道：“下来。”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就像深秋的湖面。 姬清寒松开萧墨，跳入水中。 灵力托举她勉强在水面上稳住身体，咸咸的海水没过细嫩洁白的玉足。 “我来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若一意孤行，接下来你的安危与我无关。” 萧墨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之中充满了冷漠。 姬清寒抿了抿红唇。 她走近萧墨，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 她勾人的红唇靠近萧墨的耳旁，缓缓开口道：“十分抱歉，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会补偿你的。” 姬清寒吐气如兰，深邃而媚长的眼睛盈着阵阵秋波，似可勾魂夺魄。 萧墨并不动容，伸手推开她。 既然姬清寒率先罔顾盟约，那他也仁至义尽了。 萧墨尊重她的决定。 “你走吧。” 姬清寒避开萧墨的眼神，转身踩着碧波离去了。 萧墨凝视着她的背影，她纤细柔美的身影在海面上起伏前行，似乎随时可被海洋吞噬。 他眼眸涌起深蓝的浪潮，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水的力量就此凝聚而出。 萧墨微微叹了口气，不再看姬清寒。 该去寻修远了。 第100章 天水神晶 正在萧墨担忧并大步赶来之时，修远的处境却并不艰苦。 在平静的海面上，他小小的身影坐在一只巨大的海龟背上，在海面上游荡。 海龟庞大无比的身躯划破水面，它背部深色的龟甲上遍布裂痕。 它露在水面上的眼睛充满平静与沧桑，似乎诉说着它所经历时光的漫长。 修远此时就盘坐在它的背上，愁眉不展。 他清秀的小脸上布满愁容，脸颊鼓起，全身都在用力。 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小的身影仰倒在老龟背上，无力地看着上方蔚蓝的天空，双眼无神。 “龟伯伯，我做不到啊~”修远悠然长叹。 “哈哈哈......” 老龟慈祥地笑着，声音沙哑却十分温柔。 “没事的小修远，慢慢来，水是天下最宽容的事物，欲速则不达啊~” 修远点了点脑袋。 他刚进入秘境就遇见了深不可测的龟伯伯，然后龟伯伯一边带他游走，一边教导他参悟水之道。 即便如此，他也才刚刚悟透百分之一，距离完全掌握遥遥无期。 有老龟在此，任何凶恶的海兽都远远地绕着他们走，所以修远并没有认识到秘境的凶恶。 在他天真的想法中，萧墨大哥与姬姐姐此时也在安静地参悟水之道。 等他们一起参悟完成，就可以通过无尽水域的考验了，然后在真正的秘境中重逢。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 萧墨轰然从天边降临之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修远小和尚躺在一个慈祥慵懒的巨龟身上，一边安逸地晒着太阳，一边参悟复杂多变的水之道，一人一龟浑身透露着岁月静好的无争感。 老龟早早就看到了萧墨，缓缓开口问道：“小修远，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修远睁开眼，看见了从远处踏浪而来的萧墨，大喜。 他咻的一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萧墨挥手大叫：“萧墨大哥！” 萧墨降速，停在巨龟的身旁，对修远温和地笑道：“这里很危险，看到你没事就好。” “危险？”修远眼中迷茫，然后疑惑地挠了挠头。 老龟对着萧墨说道：“孩子，你也上来吧。” 萧墨看了看气息深不可测的老龟，犹豫了一下，道：“多谢前辈。” 然后萧墨一跃，轻飘飘地落在老龟身上。 他拉着修远坐下，详细与修远讲述了一下秘境的危险与恐怖。 听完之后，修远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 他赶忙道：“但是有好多人都进来了啊......” “我们得赶紧去救姬姐姐！”他小小的身影在巨龟身上急的团团转。 “不用急。”萧墨安抚修远，道，“我来找你之前先遇见了她，将她救下之后，她又因为有要事离去了。” “哦，那就好。”修远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对着萧墨说道：“这里这么危险，让姬姐姐一个人在里面乱跑是不是不好，我们要不要去找姬姐姐？” 修远清澈的眼眸看向萧墨，试探性地问道，眼中藏着不安与忐忑。 他记得萧墨跟他讲过：不要过于看重组成的盟约。 但是姬姐姐给他吃，给他住，对他真的很好，他确实想要帮助他的姬姐姐。 但是他没有实力，他需要征得萧墨的同意。 萧墨看向纯洁善良的修远，缓缓点了点头。 修远开心地笑了，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他欢快道：“那我们快走吧！” 他弯腰拍了拍老龟的背，然后喊道：“龟伯伯，我们不能和您一起走了，我们要去救我们的同伴了！” 老龟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听到修远的话，它缓缓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修远是唯一一个进来的孩子。” “所以我想庇护小修远参悟水之道，直到他能够离开。” “可是根据你们的意思，你们很多同伴都进来了。” “如果他们大都是跟修远一样没有筑基的话。”老龟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道，“危矣......” 修远大惊失色，有些六神无主。 他想要救下姬清寒，但是也不想看到其他人都死在这里。 萧墨沉默无言。 老龟安慰道：“其实如果你们想要救下其他人，是有一个办法的。” “什么办法？！”修远追问道。 老龟浑浊慈祥地眼中流露出追思之色，缓缓道：“这里以前是五行秘境考验弟子之处，自然不会让海兽随意杀害自己的弟子。” “所以就算没法参悟水之道的弟子，如果愿意放弃入门的机会，五行秘境同样会将他们送出来。” “但是。”老龟幽幽叹了口气，道，“岁月如烟，五行秘境已经不复存在。” “这片大海已经很久没有新的造访者了。” “这片秘境同样失落许久，没有新的掌控者了。” “所以啊，你们如果想要救其他人的话，就要抓紧时间寻找到这片秘境的枢纽，然后得到无尽海域的控制权。” “只有这样，才能救下所有人。” “一群没有筑基的孩子们啊。”老龟缓缓叹道，“这里对你们来说太过于危险了。” 萧墨盘坐在老龟背上略微沉吟，然后问道：“前辈可知枢纽在何处？” “我空活几千年，虽然没有什么成就，但是见识可不算少。” 老龟缓缓笑着，声音苍老又平静，如同家中慈祥可亲的长辈一般。 “枢纽就在水下极寒之渊，其中有一块五行秘境放置的天水神晶，夺得天水神晶的控制权，就可控制这无尽水域。” 修远面色愁苦，叹气道：“这怎么可能呢？谁能下去夺天水神晶啊。” 老龟道：“十分遗憾，那里有着五行秘境布下的禁制，我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海兽是无法接近的。” 唉！ 修远长叹一声，愁眉不展。 “小修远不要急。”老龟又安慰道，“如果你掌握了这里全部的水之道则，也是可以下去接近天水神晶的。” “这是五行秘境定下的规矩，近距离接触天水神晶是对新入门弟子的第一个奖励。” 闻言，修远并没有变得开心起来，反而更加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就他现在这个进度，等他完全参悟水之道，姬姐姐她们早就死八百回了。 萧墨盘坐在老龟背上沉思，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 许久，他缓缓开口：“前辈，我已掌握完整的水之道，请前辈为我指路。” “啊？！”修远瞪大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萧墨。 只见萧墨如同远山一般的剑眉下，双眸碧蓝深邃，就像那深不可见的汪洋。 老龟微微睁大双眼，缓缓开口笑了。 苍老的笑声在海上传了很远。 活了这么久，竟差点忘了，世间存在奇迹之人。 第101章 往事 哗啦哗啦~ 老龟的身躯推开海浪，荡漾出阵阵波纹。 它正载着萧墨与修远，赶往自己记忆中的岛屿。 萧墨正坐在老龟宽阔的背上恢复体力，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修远原本有些坐立不安，难以静心。 经过萧墨的开导，现在正闭眼盘坐，嘴里低声念着佛经。 萧墨认真斟酌了一番，开口问道：“前辈，你知道朱厌吗？” 闻言，老龟缓缓开口道：“这有些久远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朱厌一直是五行秘境的护宗神兽。” 它的语气有些复杂，含着对过往岁月的追思。 “嗯......”萧墨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前辈可以给我说一些五行秘境的事情吗？我好做一下准备。” “当然可以。”老龟慈祥地笑道。 萧墨的话也引起了它久远的回忆，它缓缓开口道：“五行秘境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宗门，门内有着多名三境强者与数万弟子。” “这个势力的祖师遍访名山大川，收集了五处秘境，分别构成了五行的五种元素。” “无尽水域就是其中一种。” “宗门弟子可以来这五种秘境之中历练，参悟相应的道则。” “这个宗门传承近百年，朱厌一直是这里的护宗神兽，与五行秘境互利互惠。” “五行秘境的五色神光道法十分有名，也有其他数不胜数的道术与法宝，声名在一千年前如雷贯耳。” “但是千年前五行秘境似乎遭到什么大变，势力化为云烟，至今没有人收走无尽水域。”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这些了......” 老龟轻叹，感慨岁月漫长。 “多谢前辈，我知道了。” 萧墨点了点头，心中揣摩着。 不多时，两人一龟抵达一处蛮荒小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这里了。”老龟道。 两人站在龟壳上抬头看去。 只见岛上郁郁葱葱遍布着巨大的古树，海浪不停涌入小岛上的崖壁，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崖壁险峻巍峨，浪花褪去之时，不时显露出黝黑的礁石。 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沿着崖壁往下游，可能要几千米深才能抵达极寒之渊。” 老龟仰头示意险峻的崖壁。 “我们无法接近小岛，如果你们着急的话，就快去寻找天水神晶吧。” 老龟慈祥的话音宛若家中的长辈，给人无尽的亲切。 “嗯，多谢前辈。” “谢谢龟伯伯！” 萧墨提起修远，踏着汹涌的浪花落到小岛上。 萧墨与修远爬上崖壁，然后萧墨对着修远叮嘱道：“你在岛上等我。” “嗯嗯。”修远急忙点头。 萧墨扭头看向海中的老龟，老龟正浮在海中温柔地注视着两人。 没必要犹豫了。 萧墨纵身一跃，沿着险峻的崖壁坠入汹涌的大海，身影瞬间被波涛吞噬。 见状，修远盘坐在地，为萧墨祈福。 老龟的身影依旧浮在岛屿旁边的水面，强大的气息赶走了附近想要靠近的海兽。 ....................... “呼~呼~” 韩战拼命地从水浪之中探出头，大口地呼吸着，随后又被汹涌的海水淹没了头颅。 他紧闭双眼，等待着海浪过去，以便再次探头呼吸。 韩战一向骄傲的火法和横练肉身在无尽水域里一点用都没有， 他原本张扬桀骜的血红长发现在已经被水沾湿，胡乱地盖在头上，宛若杂乱的海草。 “该死！”他看着一望无尽的海域，怒骂道。 咸咸的海水再次涌来，让他双眼通红刺痛。 忽然，他似乎看到前方隐约有几个人影。 几个人影奇装异服不似大齐，正坐着一个简陋的木质小舟往这边来。 “这边！这边！” 韩战惊喜地大吼。 果然天不亡他！ ....................... 另一处安静的水域中。 念卿安无力地倒在海面的浮冰上。 纤细却不乏饱满的娇躯无力地斜躺在浮冰上，任由海浪推动浮冰往深渊坠去。 洁白的面纱已经掉在了浮冰之上，沾上了点点污斑。 她闭上双眼，任由阳光划过纤长的睫羽，落在粉嫩水润的樱唇，饱满的红唇似翘非翘，显得柔嫩又妩媚。 她白裙下露出的肌肤如同牛奶一般细嫩洁白，在如同瀑布一般的乌发映衬下越发迷人。 浮冰之后，是一处无比庞大的漩涡。 海中漩涡缓慢地旋转，直径接近千米，从天上往下看，宛若海中之眼。 漩涡无情地吞噬着数以万吨的海水，碾碎海面上的一切。 以往嚣张跋扈的海兽也在拼命地摆尾，掀起无尽的波涛。 但是在无情的海之神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介蝼蚁的垂死挣扎，随即就被漩涡极强的吸力无情地扯入深渊。 躺在浮冰上的念卿安更是宛若浮萍，随着海水摇摇晃晃地往漩涡坠去。 她躺在浮冰上，心头忽然有些遗憾。 蝼蚁的视野总是有限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漩涡吞噬的时候，她就已经逃不掉了。 她的一生所学，也只不过是能让她在这样的天威中死的更加体面一些。 咔嚓~ 身下的浮冰在海浪的拍打下出现一条条裂缝，细微的咔嚓声也轻轻响在她的心中。 念卿安轻轻叹了口气。 她无法接受自己先跌入大海中滚来滚去，最后才被漩涡吞噬碾死。 她有些疲惫，但还是伸出细嫩的玉手按到身下的浮冰上。 极寒的气息从掌心涌出，注入浮冰。 浮冰的裂缝瞬间被抚平，颜色也变得越发深蓝剔透。 希望能坚持到彻底被漩涡吞噬。 她眼前有些发黑，不得不轻轻地把头放置到浮冰之上。 柔顺乌亮的长发被浮冰上的水迹沾湿，凝成一缕一缕的，令人无比惋惜。 亿万吨海水携带着念卿安缓慢但坚定地靠近漩涡。 这片天地现在气压无比沉重，令人喘不过气。 她头脑有些昏沉。 就这样吧，可能一分钟以后，可能一刻钟以后，没什么区别，就这样安心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忽然，迷迷糊糊的念卿安感觉到浮冰轻轻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然后她感觉自己似乎被扶起来了。 有人温柔地抱着她的脑袋，她陷入一片柔软与温暖之中。 念卿安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的，熟悉的气味......在哪里闻过呢？ 沾血的长鞭，昏暗的密室......压抑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想不起来了。 但是温暖的怀抱与熟悉的香气令她无比的安心，甚至忘掉了迫在眉睫的死亡。 第102章 漩涡中的抉择 姬清寒跪坐在浮冰上，任由浮冰将她的细嫩的膝盖冻的通红。 她温柔地抱着念卿安的脑袋，伸手轻轻拂过那双微蹙的黛眉，似乎想要赶走念卿安的愁绪。 看着她白皙粉嫩的脸蛋与微颤的睫毛，姬清寒嫣然一笑，美艳绝伦。 她痴痴地看着怀中的美少女，喃喃道：“真美呀~” 这一刻，她心中的不安与悸动尽皆平息下来。 她很想一直这样抱住她亲爱的妹妹。 但是时间不多了。 浩如奔雷的漩涡已经尽在眼前，滚滚沧海翻涌着坠入深渊。 局部的气压剧烈变化，带来了咆哮的狂风，狂风携带着惊人的呜咽从两人身旁划过。 柔顺丝滑的黑裙与白裙一起飞扬，如同蝴蝶双翼。 姬清寒轻轻地抱起念卿安轻柔的身躯，稳当当地站到浮冰之上。 当她往漩涡深渊看去之时，只觉得在平静的顺流而下。 而当她扭头欲冲出漩涡之时，却看到如同山峦一般高大的水浪涌起。 数百米高的水墙被漩涡卷起，在姬清寒眼中几乎与天相接。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有一些庞大恐怖的阴影被水墙卷起，同样如同蝼蚁一般被漩涡拖着下坠。 这是最深沉的绝望，姬清寒微微叹息。 凡人如何抵抗天威？ “不要恐惧它，要成为它。” 一道淡漠的嗓音从她身旁传来。 姬清寒一惊，扭头看去。 碧蓝的水波涌起，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形状。 水构成的身影在漩涡之中亦挺拔巍峨，似乎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威。 身影虽然扭曲抽象，但是姬清寒仍然根据语气与气势看出他是萧墨。 她抿唇一笑，笑声中含着惊喜与歉意。 姬清寒开口问道：“我......我应该怎么做？” 她没有问萧墨为什么依旧帮她，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她能出去，自然会想办法回报的。 “静下心感悟这里的水之道，掌握足以对抗漩涡的力量。” 即使这里无比喧闹与危险，在起伏动荡的浮冰上站稳脚跟就已经让她有些吃力，但是她依旧强迫自己沉下心来。 十几年的修道经历赋予她极强的素质，几乎瞬间她便陷入冥想状态。 姬清寒感觉到了。 那是活跃的水之道，它们在她旁边欢快地跳跃着，无私地展示自己的奥妙。 她从未感觉到悟道如此简单，就好像有人将水之道拆开摆放在她面前，让她最快地学会它。 这就是秘境内最大的机缘，原来从一开始就放在她的面前，但是她现在才发现。 她虽然惊喜于道途的出现，她依旧停下了悟道。 姬清寒睁开媚长的美眸，看向旁边的水影。 海水组成的身影已经有些虚幻了。 萧墨的修为终究有限，一道印记的力量能维持的时间很短。 “萧墨，我时间不够。” 姬清寒语速很快的揭露了这个事实。 她天赋傲人，但是终究无法达到萧墨一样一眼即可悟道的地步。 闻言，萧墨的水分身开口：“这个分身力量有限，我没法带你们出去。” “带她出去即可。” 姬清寒小心地递过怀中熟睡的念卿安。 她睡得是那么的柔美，樱唇微微翘起，睡颜无比的安心舒适。 由水组成的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萧墨只是点了点头。 萧墨接过沉睡的白裙少女，立马转身。 无需多言，他尊重盟友的意见，而且他时间也不多了，无法说太多废话。 他的身影视水下汹涌的波涛如无物，双腿融入海中节省力量。 涌起的海水托住白裙睡美人，迅速地翻越海水组成的巍峨山峦，冲出漩涡寻找安置念卿安的礁石。 姬清寒温柔的目光看着两人离去，松了口气。 然后她盘坐在浮冰上，再次强迫自己静心冥想感悟水之道则。 萧墨绝对会救下妹妹的命，她心中便再无顾虑。 巍峨的水山在身后，无尽的深渊在身前。 她闻到死亡的气息。 在大海中，是那海水咸咸的气息，是那深海磅礴的压力，是那无尽的黑暗与恐惧。 只有在这样的处境下极限悟道，她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她并不后悔。 在义无反顾冲入漩涡时就不后悔，在现在即将孤独地死亡的时候也不后悔。 因为世间总是存在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 她的耳边似乎传来很久很久以前，妹妹的清脆如银铃一般的欢笑，笑声压过了万吨海水翻腾的剧烈咆哮。 浮冰剧烈地抖动，几乎要破碎倾覆。 姬清寒嘴角却露出一抹轻轻地微笑，与漆黑的海神之眼交相辉映。 最足以震撼人心的两件事，一是无边浩瀚的自然天威；二是复杂多变的人性微光。 张佑如是，姬清寒亦如是。 .................... 这片大海各处都在发生着无数的故事，但是萧墨一无所知。 他正在顺着崖壁一路下潜。 海水裹着他的身影往下坠去，他已经不停地下潜近一千米了。 水之道能汲取周围水中微量的氧气，为萧墨提供力量。 这里的水压已经无比的沉重，疯狂地挤压着萧墨的身体，每平方厘米的肌肤上都似乎有着几百斤的重物压迫。 萧墨每一寸肌肤内同样有着微小的太极磨盘转动，与外界的水压相抗衡。 两者相互较劲之时，萧墨原本臻至极限的肉体瓶颈缓缓松动。 如同钢筋一样的肌肉断裂又重塑，变得越发坚韧有力。 水下一片漆黑。 即使是萧墨的目力，在这里也无法看清周围的景物。 因为这里的彻底的黑暗，阳光无法透过千米的海水抵达这里。 他的感知也被深海压迫到几乎消失，除了自己的肌肤外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任何事物。 周围一片黑暗与寂静，带来无尽的孤独与恐惧，似乎随时可能钻出庞然巨物将萧墨一口吞下。 没有后退的路了，只能向前。 萧墨摸着崖壁一路下降再下降，任由水压碾过他的身体，为他重塑出更加坚韧的肉体。 直到最后，萧墨已经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萧墨每一寸肌肤上，都似乎压着无数吨的重物。 鲜血从他的肌肤与五窍中溢出，逸散进无穷的黑暗中。 萧墨下意识地皱眉，真龙法开始运转修复他已经抵达极限的筋骨与内脏。 真龙法的微光散发，照亮周围数米的距离。 萧墨眸子瞬间一凝，肉体紧绷。 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被包围！ 只见附近数米的距离外，一条条细小修长，如龙如蛇一般的黑甲生物围绕在他的周围吸食着他的鲜血。 它们灰暗的眸子呆呆地注视萧墨，似乎在等待更多的鲜血。 安静让人发疯的深海中，无数的虫子藏在黑暗中，呆呆地注视着萧墨。 它们离萧墨的距离，刚好就是萧墨所掌握水之道极限的距离！ 第103章 深海 这些虫子的眼睛早已退化，所以现在它们没有发现萧墨身上的光芒，也不知道萧墨已经发现了他们。 萧墨不动声色，悄悄地伸手捏住最靠近他的一条虫。 怪异的黑甲虫子剧烈地挣扎，锐利细小的牙齿疯狂地撕咬萧墨的手指。 它的鳞甲坚硬且光滑，疯狂地摇摆之间快要挣脱萧墨的手指。 动静很大，几乎要惊醒旁边密密麻麻的虫子。 萧墨眼睛闪过狠色，直接将它塞进口中。 咔嚓咔嚓~ 萧墨将它嚼碎咽下。 嘴唇溢出它垂死挣扎划破口腔的鲜血，鲜血流入黑暗的空间，被虫子们悄无声息的吸走。 萧墨咽下诡异恐怖的虫子，有些惊讶。 嘎嘣脆，很鲜很嫩滑。 不过这个不重要。 一点灵光从萧墨胃中升起，被萧墨吸收。 萧墨前所未有的认真，仔细品味着虫子的所有信息。 虫子微弱破碎的记忆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他“看见”了一处深黑冰冷的海底之渊，一处深蓝色的神秘宫殿，以及宫殿里面一颗璀璨的深蓝晶石。 无数的虫子从深渊之中爬出，在晶石的照耀下发生异变。 它们天生掌握完整的水之道则，长出了深黑的坚固鳞甲与锐利的细牙，成群结队地游荡在这片区域。 借助对水的亲和力，虫子们吸食地附近海兽的鲜血，围绕在猎物旁边，等猎物们疲惫之时便一拥而上分食。 萧墨有些后怕，若不是真龙法让自己发现它们，自己肯定也死定了。 吞下一只虫子之后，他感觉自己对水的亲和力似乎有微弱的提升，似乎天生就适合深海。 他细细地品味着黑甲虫子的气息。 随后，一股与黑甲虫一般无二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围绕在他身旁密密麻麻的虫子一呆。 它们简单的脑回路无法理解，为什么前面芳香可口的猎物突然消失了。 但是猎物消失之后，它们便直接游走去寻找其他猎物了。 萧墨松了口气，散去身旁真龙法的微光。 会发光在深海之中是十分危险的。 萧墨就保持着黑甲虫的气息，慢慢朝记忆中宫殿的方向游去。 他基本上每游几米就要停下来，等身体不断重塑修复，直到适应这里的压力才能继续下游。 不过萧墨对水之道的理解也在飞速上涨，通过水来对抗水让他的身体压力陡然下降，游得越来越快。 在初步掌握简单地道则之后，学会应用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很快，萧墨便抵达了海底，站到了极寒之渊岸边。 已经不需要水来感知方向了，因为萧墨已经看到了： 无尽的黑暗之中，突兀耸立出一座宫殿废墟，废墟坐落在极寒之渊底部，散发着明亮冰冷的蓝光，将整个海底深渊笼罩在一种清冷孤寂的氛围中。 宫殿已经被岁月和海水侵蚀，十几米高的盘龙长柱断裂倒地，巍峨的海底神宫现在只剩下废墟。 一望无际的白骨将整个深渊铺满，庞大的骨架模样各异，显然是无数被黑甲虫子捕杀的海兽的尸体。 在清冷的蓝光下，萧墨隐约可见不少虫子从深渊下的白骨地面钻出，然后成群结队地涌出深渊。 萧墨冷静地打量着整个极寒之渊。 这些虫子原本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一般人没有他的吞噬吸收能力，估计很难走到这里。 然后在一千年的孤寂中，五行秘境布置的阵法破碎崩塌，原本古老巍峨的宫殿在岁月下逐渐破败，迎接新弟子的圣地也被恶心诡异的虫子占据。 岁月啊！ 萧墨心中轻叹。 然后他纵身一跃，顺着涌动的水流朝着宫殿废墟落去。 嗜血的虫子从他身旁游走，它们灰暗的眼睛无法捕捉萧墨的存在，仅有的感知器官告诉它们这个生物是同类。 萧墨的身影逐渐接近废墟。 气势磅礴的宫殿废墟在萧墨眼中放大，每一处细节都映入萧墨眼帘。 建筑风格迥异与大齐宫殿，地上有残余的尺椽片瓦，让人有幸得以一窥千年前的建筑风格。 建筑风格体现了很多，与社会风气、地理位置等因素息息相关。 层楼叠榭错落有致，碧瓦朱檐华美多姿。 所以很容易推测出以前的五行秘境很强盛，宗门弟子自信优雅，才可以做出这样的建筑。 过往的岁月虽然如流水般逝去，但是艺术可久久传承下来。 千年后的来者静静地欣赏着千年前的匠心。 啪~ 萧墨落到宫殿门口，门前砖石应声破裂。 萧墨面露尴尬，忘记收力了。 大门早已不见踪影，萧墨直接飘进宫殿内。 大殿之内大多残破不堪，只有大殿中央一座玉鼎精致依旧。 玉鼎之上，一颗精美绝伦的深蓝晶石映入眼帘。 晶石内部含着无数针芒，薄暮的光彩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 萧墨迈步，接近天水神晶。 ......................... 海面上，一道虚幻的人影抱着一个沉睡的绝美少女疾驰。 萧墨的这道印记已经快要消散了，但是他依旧找不到一处可以安身的落脚点。 他不得不将腰部以下全部沉入水底，只维持上半身的身形抱着念卿安。 海面波涛不止、翻涌不息，但是萧墨的水影却十分平稳，凝结的水流涌动却并没有沾湿念卿安的衣物与娇躯。 她舒适地靠在萧墨身上，睡姿恬静美好。 忽而，宛若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 念卿安缓缓睁开了眼睛，阳光在她美丽明亮的眼睛中折射出粉红色的光彩。 清凉的海风带来咸咸的气息，钻入她微翘小巧的琼鼻。 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腿弯与背部的触感告诉她，她正在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她看向萧墨模糊的面庞，那里只有着盈盈水光在涌动。 “你是谁？” 念卿安轻声问道。 萧墨没有回答，他同样不知道如何回答。 姬清寒宁愿自己死，也要拜托萧墨救下念卿安。 她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萧墨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 他不会乱说，也没有那个兴趣冒功去赢得小姑娘的芳心。 如果姬清寒能活下去，一切由她决定。 对方没有回答，念卿安也没有追问，只是将萧墨模糊的面容和温柔的触感记在心间。 萧墨眸光扫视着周围的海域，极速飞驰。 一处宽阔的礁石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抱着念卿安抵达礁石，并将她柔嫩的娇躯小心翼翼地放到礁石上。 念卿安坐在黝黑的礁石上，牛乳般柔顺洁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极少示人的绝美容颜展示在萧墨面前，红润饱满的樱唇微微翘起，美眸静静地注视着萧墨虚幻的影子。 萧墨看向她，用粗糙淡漠的嗓音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待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随后身影猛然崩碎，落入大海中消散。 念卿安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神秘水影消失的地方，思绪万千...... 第104章 异变 这一刻，天地万物皆有其归宿。 姬清寒在深渊与峰峦之间悟道，欲求一线生机...... 念卿安俏生生坐在礁石上，追忆着遥远的过去...... 郑宵抱着昏迷不醒的张佑，呆呆望着天上永不坠落的夕阳...... 修远在崖壁上打坐，老龟静静浮在平静的海面...... 顾长青刚从一个入道层次的海兽口中逃命...... 韦令坐在一处小岛上，目视波涛参悟水之道...... 萧墨终于接近了天水神晶。 天水神晶和玉鼎没有对萧墨有任何阻碍，这样伟大的造物就这样明晃晃地放在萧墨面前。 玉鼎上刻着萧墨不知晓的文字，萧墨猜测这记录着神晶的使用方法。 不过他应该并不需要。 萧墨站在原地，脑海之中浮现了无数的猜测与幻想。 最终还是伸手抚摸上了天水神晶。 彻骨寒意传来，冰冷到了极致，如同火焰在灼烧手指。 嘭！ 萧墨的大脑瞬间遭到重创，几乎失去意识。 周遭的海水暴动，极寒之渊凭空出现如同地震一样的波动，在海下掀起恐怖的冲击波，朝着海水上面涌去。 还停留在极寒之渊内的黑甲虫瞬间死绝，在冲击波下变得支离破碎。 但是萧墨依旧一无所知。 如同傍晚之际喝了浓茶，快要睡眠之际却无有睡意，大脑昏昏沉沉。 他清醒于混沌之中，看着晶石内的潮起潮落。 一道虚幻的水中世界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成型。 ..................... 在萧墨抚摸上天水神晶之后，海面上突然掀起的了无尽的波涛。 整片汪洋陷入暴动，恐怖的海兽同样惶惶不可终日，仓惶地往深海之中逃窜。 海面上的众人无比惊骇地看着暴动的海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使是停留在礁石和小岛上的探索者，也恐惧于比肩山峦的惊涛骇浪，似乎随时可能汪洋之中倾覆。 姬清寒身下浮冰突然破碎，在狂暴的水中，她艰难地稳住身体。 巨浪如同青天般压下，摧毁她最后一丝希望。 姬清寒眼角晶莹一闪而逝。 她停止挣扎，任由风浪将她卷走。 突然，刺眼的白光在海浪之中一闪而过。 姬清寒大脑一片混沌。 她的肌肤传来阵阵温暖与轻松之意，似乎置身于温暖的房间，似梦似幻。 人死之前真的有走马灯吗？ 姬清寒有些自嘲，有些遗憾。 但是周围逐渐响起喧闹起来人声，由远及近传入她晶莹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难道无尽水域是环境吗？” “哈哈哈！活下来了！”有人泪流满面，疯狂地大吼。 然后她听到一道傲娇清冷的声音响起。 “喂！妖女，你傻了不成？” 姬清寒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她正身处一个宽阔华美的广场之中，众人都从无尽水域传送到广场上。 她抬头。 看见那肌肤如初雪般的傲娇美少女，即使也很疲惫，也要第一时间出言嘲讽她。 姬清寒弯眉浅笑，掩去眼角晶莹，缓缓回答道：“我的好妹妹，你都没傻，我怎么可能傻呢？” 她声音依旧慵懒妩媚，一如既往。 念卿安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姬清寒。 数年前第一次看见这个花枝招展的妖女之后，她便看姬清寒十分不爽，一见面就要互呛。 暂且不管这妙音宗妖女，念卿安扫视着大厅之中所有的幸存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姬清寒依旧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她的黑裙依旧丝滑飘柔，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海水。 但是她的金簪已经消失不见，乌发如瀑，沿着背部搭在挺翘的玉臀上。 真耶？ 假耶？ 姬清寒有些恍惚。 “姬姐姐！” 修远欢快地跑到姬清寒身边，嘿嘿傻笑。 姬清寒嫣然一笑，纤纤玉手摸了摸修远的脑袋，说道：“修远大师也安然无恙啊~” 修远赶紧点了点头。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确保没人偷听。 然后他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跟姬清寒说道：“是萧墨大哥把我们救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在这里。” 闻言，姬清寒那如同秋水一般美眸越发水光盈盈，似有情意绵绵。 众人刚逃脱生死之际，都安静的盘坐安抚心神，恢复体力。 忽而一道惊天的怒吼响起，震的众人心头一颤。 “那图鲁！”声音中充满着惊骇与愤怒。 众人望去，只见望元身体紧绷，正在与一伙人对峙。 那图鲁面色冷淡，只是淡淡地说道：“姜元的副官与诸位天骄，别来无恙啊。” 那是无比标准的大齐官话。 .................... 天水神晶的力量浩瀚无垠，宛若汪洋。 萧墨已经很撑了，但是这些力量对天水神晶来说依旧是九牛一毛。 但是他对天水神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可以短暂操控它将无尽水域的众人送走。 萧墨痴迷地观赏着天水神晶。 天水神晶之中，有着一个生长中的世界。 那里同样有着无尽汪洋与生灵万物，它们在无尽浩瀚的水之道则下生长繁荣，自然轮转。 萧墨放弃了自己领悟到了控水小道。 羊肠小道非他所愿。 他要的是天水神晶这样的造化大道，他要的是水的根基与变化的水之世界。 天水神晶无数年积累的力量缓缓流入萧墨体内，帮助萧墨在脑海之中推演完整的水之世界。 黑暗的脑海空间再次亮起，一道道深蓝色的灵性缓缓涌入，就像一条条跃动的水流。 哗啦哗啦~ 萧墨划出五分之一，为变化万千的水流提供容身之所。 天水神晶内虚幻的世界为萧墨构建世界提供了完整的参考。 他宛如天地间最伟大的画家，用灵巧的画笔勾勒出翻涌的波涛世界，正如那鬼斧与神工。 萧墨欣赏着自己的工作，心中洋溢着欢喜。 在这一刻，他可以称为艺术家。 萧墨如此索取着天水神晶的力量，但是它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减少，依旧静静矗立在玉鼎之上，好像永恒。 正在萧墨沉迷于完成自己的设想之时，黑暗的海水之中涌起一阵水浪。 天水神晶面前的虚空之中，突兀探出一只深渊巨口。 深渊巨口吞吐着无尽的海水，朝着天水神晶咬而来！ 嘭！ 一道淡蓝色的薄膜展开，笼罩了萧墨与天水神晶。 深渊巨口无法咬碎天水神晶，也无法扯动看似脆弱的薄膜。 它不甘，疯狂地撕咬着淡蓝色的薄膜，拼命想要咬碎它。 一直沉睡着的萧墨缓缓睁眼，似乎早有预料。 “前辈，您太着急了。” 萧墨控制光膜排空海水，站在其中，平淡地开口。 深渊巨口一滞，紧接着庞巨的身躯同样伸出虚空，显露出真容。 老龟身形变大了数倍，极深的黑甲上遍布着狰狞的骨刺，但是它的眼睛依旧沧桑慈祥。 深黑色巨龟那沧桑的眼睛看着萧墨，不言不语。 第105章 对峙、出手 “孩子，你警惕性真高啊~” 老龟幽幽长叹，浑厚有力的声音穿过海水而来，不似原来一般苍老薄暮。 “前辈说笑了。”萧墨没有半分得意之色，淡淡道，“您似乎根本没想要隐藏。” “哈哈哈......” “是啊。”老龟大笑，目光含着感慨与追忆，“我太着急了，着急到根本无法瞒你。” 老龟迫切地引导着萧墨来这里寻找天水神晶，说出了萧墨无法拒绝的条件。 一切时机都是恰到好处，恰恰萧墨掌握了水之道，恰恰老龟记得天水神晶的所在地。 千年过去了，它甚至都忘了五行秘境发生的许多往事，却依旧牢牢记着天水神晶的所在地，记着如何寻找它，得到无尽水域的掌控权。 这一切可以说是可以安排的，但是说是巧合也未尝不可。 但是萧墨生来不相信巧合。 “前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吞下天水神晶吗？” “孩子，你要知道。”老龟声音依旧温柔慈祥，缓缓开口道，“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和小修远。” 萧墨点了点头。 就算刚才老龟想要抢夺天水神晶，也刻意避开了萧墨，不想要伤害到他。 “天水神晶成就了我，但是也束缚了我。” “在天水神晶的照耀下，我们轻而易举便得到了掀翻波涛的力量。” “同时我们也永远无法逃脱它所笼罩的地方——无尽水域。” 老龟幽幽叹息。 “我活了五千年了......” “在五行秘境成立之前就生活在这里。” 老龟活的太久远了，久远到生死对它来说，只不过是时常发生的小事。 它认识了很多朋友，它们来到了这片大海，它们死在这片大海。 时光轮转，五行秘境成过眼烟云，它依旧漂泊在这片大海上。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残酷的悲哀——孤独。 这种感情跨越无尽岁月，死死地缠绕着老龟。 “但是现在，我想要离开这个牢笼啊，只有一条途径......” “那就是吞下天水神晶！” 它的声音中含着无尽的悲凉与痛苦。 无尽水域，无尽水域！ 哪里有真正的无尽？ 哪里有无尽能抵挡得了五千年的漫漫时光。 老龟在五千年之内，几乎游遍了无尽水域内每一片海域。 它深深地眷恋着这里。 它深深地痛恨着这里。 它已经无法等待！ 等待到天水神晶成熟，等待到五行秘境崩塌，终于等来了一个能接触到天水神晶的人。 惊喜冲垮它的理智，它强压情绪，终于将萧墨引导到了这里。 胜利距它只有一步之遥。 老龟目光热烈且坚定，它对萧墨开口道：“孩子，我的实力已经抵达第一境巅峰，我出去之后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宝物，可好？” 萧墨站在薄膜之中，静静地听完老龟的独白。 他还年轻，他不知道孤独和束缚对一个智慧生物的折磨，但是他的想法绝对不会为此而动摇。 萧墨轻轻拍了拍手掌，开口道：“前辈的自述实在精彩，令晚辈感慨万千，十分同情。” 老龟没有逼迫，没有强硬，只是温柔地道：“孩子，你撤去这层光幕吧，我以一身道行发誓绝不会伤害于你。” “前辈啊，我十分同情您的境遇。”萧墨叹息道，“但是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竟让您如此轻视于我？” “事到如今，还在隐瞒真相。” 萧墨漆黑的眼眸深邃无波，平淡的语气中藏着被老龟轻视的疑惑。 “哈哈哈！” 老龟张开大嘴，仰天长笑，剧烈的声波震得整个海底深渊都在动荡不息。 浑浊的眼泪凝结在它沧桑的眼眸中，溶于沉重漆黑的海底。 老龟缓缓道：“我已经答应不伤害你了，可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真相呢？” “你修为太浅，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墨幽幽一叹，说道：“前辈，我十分不想与你为敌，但是如果您执意要取走天水神晶的话，那便只能一战了。” 老龟无言，身形再次扩大，如同天穹般横立在海底。 随后便再次张开几乎比肩深渊的巨口，再次朝着萧墨与宫殿笼罩而来，欲将整个海底神殿一起吞下。 恢弘的宫殿瞬间化为粉碎，古老的遗迹彻底被抹去。 脆弱的薄膜在恐怖的吞噬之力下摇摇欲坠，似乎在下一瞬便要破碎。 萧墨不为所动，重新闭上了眼，静心体悟天水神晶汪洋一般的力量。 天下没有绝对的死路，只有不敢寻找生机的失败者。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 正在萧墨与老龟对峙之时，空旷的广场上，双方已经开始交手了。 那图鲁无疑已经站在天下武者的尽头，每一拳看似平常，但是其中藏着恐怖绝伦的武道之意。 只是一拳下去，望元便喷血倒飞出去。 他双臂剧烈的颤抖，那图鲁毁灭性的武道意志贯入他的体内，令他双臂就好像被针刺一般剧痛。 望元擦去口中溢出的鲜血，狠辣地说道：“你竟敢深入大齐疆域，等消息传开，任你武道通神也逃不出去！” 那图鲁背着双手随意地站立，饱经风霜的双眼依旧平淡。 “你们全部死在这里，就没有人能把消息传出去。” 他冷漠地目光扫视着广场上恢复体力的众人。 广场内的大齐天骄们尽皆色变。 金庭武神那图鲁威名赫赫，矗立在北域边疆，一直是大齐的一块心病，如今悄然绕过姜元深入境内，竟然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顾长青等人眼中也涌现出怒火，即使他们没有完全恢复体力，也陆续站到了望元等镇北军身后。 听到那图鲁的话，姬清寒轻咬嘴唇，她有些担忧情衣长老的安危。 望元只是冷笑，与其他镇北军一同抽出腰间血红的匕首，站在了那图鲁与大齐天骄之间。 顾长青与韦令也走上前来，站到望元身边。 “滚开！”望元冷漠地呵斥两人，“绵羊就先待在身后，这是我们镇北军的敌人。” 无视两人惊愕到吐血的表情，望元对着那图鲁狞笑道：“如果不是姜帅阻拦，我早就想与你交手了。” 轰！ 桀骜的龙象跃至半空，发出动人心魄的吼叫。 望元身体宛若拉紧的弯弓，激射而去。 军队士兵不专心修道，不精通武艺，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第106章 可悲的真相 轰！ 望元与那图鲁剧烈的碰撞，一瞬间便鲜血飞溅，强大的波动让旁观众人吃惊。 望元胸口重重挨了一拳，面目狰狞地佝偻下身躯，几乎要跪倒地上。 他的匕首没有刺中那图鲁，但是他蕴含着龙象巨力的膝盖重重地砸到那图鲁的腰上。 那图鲁身影一晃，皱起了眉头。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其余几个镇北军的军人迅速上前组成军阵，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望元力量。 血红的杀伐之气笼罩望元的身躯，为他披上了一层狰狞的甲胄。 “你有什么资格与姜帅并列！”姜元冷哼。 他拳头燃着极致的气血，重重砸向那图鲁的头。 那图鲁面上划过冷酷的笑意，如同极北高原上料峭的寒风。 他此行为断绝大齐年轻一代希望而来，而不是来这里跟姜元的副官过家家的。 那图鲁拳头上浮现出璀璨的日光，那是草原之神的馈赠。 惨白刺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不禁闭上了双眼。 依旧是一记直拳，雷霆一般击中望元的胸膛。 咔嚓！ 望元胸膛塌陷下去，肋骨深深地刺入肺叶。 剧痛传来，但是他目光依旧森寒，血红的拳头不管不顾地锤向那图鲁的头颅，剧烈的拳风将那图鲁凌乱的长发吹得飞舞。 那图鲁身影只是一侧便躲过望元的拳头，擒下他的手腕一折。 又是一声咔嚓，望元的手腕应声而断。 那图鲁将望元鲜血淋漓的身体重重地砸到地上，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望元的长发。 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很快爬了起来。 望元身后的士兵依旧不闻不问地为他提供着力量，即使望元看似不敌。 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条路。 “一起上！”顾长青招呼着其他能站起来的天骄们。 “混账，退下！”望元没有回头，依旧冷冷地斥责，“若我们战败，你们逃入秘境深处，将消息传出去。” 刚一交手，他就知道今天大概率赢不了了。 但是他们是军人，死就死了。 顾长青这些人有着更加远大的未来，大齐的希望不能灭。 顾长青有些急眼，怒骂道：“哎，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血红的气血再次笼罩全身，望元没有理他，举起仅剩的一只手又一次冲上去。 他无视身上的伤势，拼命也要撕下那图鲁一块肉。 那图鲁似有顾虑，交手之间多有避让，战况竟然有些焦灼。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韩战站了出来，大吼道：“我来帮你们！” 巨熊一般的身体朝着战场冲去，火焰凝聚在他庞大的巨掌中，气势无比惊人。 望元没有拒绝韩战的助阵，在他眼里韩战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韩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仅剩的几个士兵出手！ 镇北军士兵没有防备，直接被韩战得手。 韩战的巨力拍碎他们几个的脊髓，令他们瞬间身死。 拼命厮杀的望元突然感觉一阵乏力，身形一晃。 那图鲁轻而易举抓住刹那间的机会，粗壮的手臂直接穿过望元的胸膛。 望元瞪大了双眼。 他僵硬地扭头看着背叛的韩战与惨死的袍泽，死不瞑目。 情况急转直下，惊呆了场中的众人。 还没等到他们出手，望元在韩战的背叛下瞬间殒命。 “好一个韩战！” 韦令咀嚼着这个名字，一向沧桑平淡的目光中也透出了杀意。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韩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我也想活着，只能对不起你们了。” 他现在保住自己的唯一手段就是杀尽这里的所有人，那他出去秘境还能当他的大齐天骄，享受万人赞誉。 那图鲁杀死望元之后，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前面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大齐人。 他们在外界是人人敬仰的修道天才，武学奇才，但是在他那图鲁面前，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雏鹰罢了，甚至远远不如从小生活在战场上的望元。 场中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逃命。 但是，众人惊恐地发现：金庭其他几位武者一直悄无声息，如今却不知何时堵住了四面的去路。 金庭武者手握弯刀，杀气腾腾。 几乎是死境。 ................ 一处纯白虚幻的空间中，萧墨与缩小后的老龟安然对弈，面色平淡。 这处空间立于五行秘境之上，能清晰地看到整个五行秘境的模样。 这里并不想萧墨想的一样广袤无垠，而是只有一座城池一般大小。 宽阔的广场与形形色色的建筑，依稀可见千年前宗门弟子活动的痕迹。 秘境最中央有一座漆黑的百米高塔，长剑一般矗立在秘境最显眼处，无比恢弘大气，彰显着五行秘境的张扬与霸气。 萧墨坐在虚幻的空间中，同样可以看见下面广场上对峙的人群。 但是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广场上，而是放在面前的棋局和老龟身上，以及天水神晶上。 啪嗒~ 老龟犹豫许久，下了一个白棋。 没有过多的思索，萧墨随手按下黑子独占它所有的出路。 老龟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已经摧毁了我所有的希望，怎么连下个棋都不让着我老人家？” 它苍老的语气中没有不甘与埋怨，而是释然与无奈。 萧墨回过神来，歉意道：“抱歉，前辈，我下次注意。” 他决定等下让一让老龟。 萧墨漫不经心的态度更让人感到羞辱，老龟放下手里的棋子，颇感无趣。 “我真是没想到啊，天水神晶骗了我一辈子啊......”它悠然长叹。 千年的孤独，千年的寂寥，此刻尽随风而去。 萧墨怜悯地看着老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当他完全夺下天水神晶的控制权后，即使是以他一向淡漠的心境，也被真相惊得不轻。 天水神晶的力量到底有多么伟岸？ 萧墨到现在也不知道，即使是他已经能够初步控制了。 天水神晶构造了一个完美的童话，编织了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故事。 海兽们肆意生活在无尽水域，天外来客进入水域参悟水之道，两方萍水相逢，其乐融融。 但是当有人想要超脱这个平衡的时候，无尽水域的童话便轰然崩塌。 老龟视自由为一切，拼命想要吞下天水神晶摆脱无尽水域。 萧墨想要阻止老龟，避免无尽水域涌入外界祸害人间。 为此，他们两个不惜拼命相搏。 终于在萧墨即将被老龟彻底碾碎之际，萧墨成功在脑海中构建了水的世界。 通过相同的造化之道，他初步掌握了天水神晶。 真相终于浮出幽暗的水面，彻底展露于萧墨眼前。 他们两个才发现，原来无尽水域只是幻想，老龟也只不过是童话故事中的角色。 身处无尽水域之时，无尽水域就在这里。 回到现世，无尽水域只不过是一场梦，只有道则和记忆可以永远留在脑海中，其他一切都将如泡沫一般消散。 天地一场幻梦，人生几度悲凉。 老龟道心崩塌，放弃抵抗。 哀莫大于心死！ 第107章 梦醒 萧墨一开始告诉了老龟真相，老龟并不相信，依旧想要吞下天水神晶，它在这里生活五千年，天水神晶是它唯一的希望了。 吞下天水神晶之后，它就有可能获得那份心心念念的自由了，哪管他洪水滔天，就算之后的海水灭世也在所不惜。 但是当萧墨控制天水神晶轻而易举冻结了它所有的力量之后，老龟不得不信。 老龟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设想了所有的应对策略。 但是真相是如此残酷，它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所有的手段与底牌。 “蜉蝣望青天啊~”老龟长叹。 天水神晶的力量显然不是一个区区第一境便可触及的，对天水神晶力量的误解也导致了老龟那持续千年的梦想。 “带我出去吧，孩子。”老龟在水下这样对萧墨哀求道。 萧墨不敢相信，不禁皱眉道：“前辈，我说过了你会死。” “如果我没有做梦，如果我没有诱导你来这里，如果我没有知道真相，我本可以继续活下去。”老龟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但是我知道了真相，我想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 老龟无法接受无尽水域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知道真相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 它曾经多么渴望自由。 但是现在，它发现原来不自由也挺好的。 至少能够无知无畏地活着，而不是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听说，那里有着蓝天白云，有着日月更替，有着草长莺飞二月天，那一定很美吧......” “是的，确实很美。” 萧墨通过天水神晶将老龟带离了无尽水域，两人出现在这片虚幻的空间中。 这里是萧墨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一旦出去，老龟就会变成虚幻的泡沫，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可惜这里也是一片秘境。” “哎。” “孩子，你走吧，他们需要你。” 萧墨垂眸，下面广场上的众人已经展开困兽之斗，既然逃不了的话，唯有一战。 萧墨沉默着点点头。 他其实还想陪一会老龟，天水神晶的力量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无知，但是老龟千年的孤独与执着同样让他心灵震颤。 恢弘坚固的建筑已然崩塌，但是老龟依然等待着，那是跨越漫长岁月之后依旧熠熠生辉的心灵之光。 他年岁不大，孤独对他来说是缺失的一课，现在的老龟宛若最可亲无私的长辈，正在敦敦教诲，教会他学会追求真相，应对孤独。 萧墨朝着老龟拱手道别。 老龟慈祥地笑着回礼，它已经放下了一切。 梦该醒了啊~ 萧墨心念一动，这片虚幻的空间瞬间崩解消失，老龟的身影也转瞬间融化消失。 但是萧墨眼眸一凝，他看到原地留下一团龟状的光团。 袖珍的小龟紧闭双眼，安静祥和。 萧墨双唇微微抿起，伸手收下代表老龟的灵性。 说不定有一天虚实转换，可以让老龟重现世间。 世间万物谁说得清呢？总是有希望的...... 广场上传来恐怖的力量波动。 几十个大齐天骄将在无尽水域重伤或者脱力的人围在中间，然后汇聚阵法力量抵挡那图鲁的攻击。 那图鲁每一次挥拳都将阵法打得颤抖，维持阵法的众人被拳意震得几欲吐血。 姬清寒银牙紧咬，贡献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 那图鲁不言不语地挥拳，他的拳头在北部无边的旷野与干燥下粗糙皲裂，其上也蕴含着那广阔无边的力量，宛若青天，宛若苍山负雪。 韩战站在旁边得意地喊道：“如果有人弃暗投明的话，说不定可以留下一条命！” 阵法内无人言语，都咬着牙抵抗着，他们身为大齐各地最耀眼的世家子弟与仙宗传人，自然存在着无与伦比的傲气。 韩战颇感无趣，阵法内其他人的顽强让他心中有些异样。 但是他还是不停出言干扰心态，他对着拥有傲人身躯的姬清寒喊道：“清寒姑娘不要抵抗了，你要是愿意当我的小妾，我求那图鲁大人饶你一命。” 郑观棋从无尽水域出来后就一直躺在地上挺尸，闻言也坐不住了，沙哑着嗓子怒骂道：“韩战，我***，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当狗了！” 韩战成就不凡，能把一个有教养的大宗弟子逼得狂喷脏话。 韩战为了活命抛弃了自己的尊严，郑观棋的话让他让他怒火中烧，不是因为郑观棋骂他，而是因为郑观棋说了实话，这深深刺痛了他。 “我会把你折磨致死，姬清寒还是我的。”韩战目光冰冷地丢下这句话。 轰！ 阵法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维持阵法的主力顾长青、韦令等人猛地吐血，身躯不住地颤抖。 念卿安与姬清寒因为力量损耗严重，在阵法中出力不多，但是身影也随之一颤，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那图鲁沉默地走向众人。 武者的傲气令他羞于对弱者出手，现在的所作所为令他无比的羞愧。 但是金庭现在处境极其糟糕，为了自己的族人以后能过的更好一点，他必须出手。 他很清楚，陪他而来的几位金庭武者名义上是他的帮手，实际上是可汗派来监视他的，就是怕他坚持那所谓的武夫傲气。 “抱歉。”他心中自语。 万古青天不见日，苍穹如盖草如烟。 那图鲁挥出了最得意的一拳，浩瀚的拳意遮蔽了天空。 长虹般的气血混杂着弯刀般锋利的劲气，化为神骏的巨狼，朝着众人扑去。 此拳，名万古。 顾长青咬着牙站到众人面前，灿金的眸子几乎燃起了火焰，他挡不下，但是他带着盟友来到了这里，就必须要死在众人前面！ 姬清寒轻轻抚摸着洁白皓腕上的红绳，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 巨狼带着掀翻草原的无边威势，瓦解了所有人的抵抗之心，这就是天下最顶尖的武者的力量。 顾长青正欲燃尽自己的一切阻止巨狼，却见一袭黑衣从天而降。 那挺拔高傲的背影站在众人面前，宛若高耸入云的青山一样挡下了所有的风暴，留下一阵风平浪静。 萧墨目光微亮，微蹲，扭腰，捏拳，挥出朴实无华的一拳。 拳头携带着无边汪洋的力量，打碎了神骏的巨狼，破掉了这万古青天！ “不错的一拳，我叫萧墨，那边的武夫，你叫什么名字？” 那图鲁只听到那俊美的男子夸赞自己，然后询问自己的名字，似乎有栽培之意。 而他几秒之前轻而易举打碎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拳。 那图鲁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图鲁。” 第108章 念尘 身后的天骄们又惊又喜，没想到他们这一方也藏着如此强者，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姬清寒抚摸着红绳，与小修远对视一眼，然后嫣然一笑，真是个可靠的男人~ 念卿安仔细注视着萧墨的背影，猜测那个影子是不是他。 郑宵抱着昏迷中的张佑，重重松了一口气。 韩战惊惶地后退到那图鲁身后，他记得他曾经威胁过萧墨，他现在觉得自己十分危险。 那图鲁注视着萧墨的眼睛，对着身后的金庭武者和韩战道：“逃。” 韩战一愣，然后立马扭头逃入秘境深处。 其他金庭武者没有逃，默契地用金语说道：“与您共进退。” 萧墨没有理会韩战，现在只有那图鲁可入他的眼，于是他对那图鲁道：“换个地方怎么样？” 那图鲁看了一眼萧墨身后或死或残的大齐人，点了点头。 “你们走吧，能活下来就好好活着。”那图鲁再次扭头对金庭武者叮嘱道。 他们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同样转身跑进了秘境深处。 他们绝不相信草原上的战神会死在此处，那图鲁必将携带着敌人的头颅来带他们回家！ “你们也先休息一下。” 萧墨随口交代了一句，就和那图鲁一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韦令与顾长青背靠着背，无力地坐下。 昔日的对头今天不得不合力应敌，实在是命运多作怪。 “这怪物是你们凉州的？”韦令问道。 顾长青扯着嘴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青州书香世家——萧家的养子。” 韦令不禁笑出了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休息好了与我一起去诛杀韩战吧。” 顾长青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韩战狗贼，人人得而诛之，比金庭的侵略者更加可恨与恶心。 .......................... 萧墨与那图鲁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地上久远的青石板传来依旧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寂寥的街区。 萧墨问道：“你是金庭的人？” “是。” “为什么来这里杀人？” “可汗的任务，借着遗迹斩杀你们大齐的天骄。” “哈哈哈......”萧墨不禁笑出了声。 萧墨的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但是这个嘲讽并不是针对那图鲁。 那图鲁表情依旧平淡，一如凛冽的极北高原。 萧墨在嘲笑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即使萧墨深不可测，但是那图鲁并不畏惧萧墨，他愿意回答萧墨的问题是因为萧墨有和他对话的资本。 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原因藏在他内心深处，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虽然你看上去很平静，”萧墨笑道，“但是你心里有着不甘吧。” “你为什么要向我说明你们可汗的任务？为什么刚才的一拳没有杀意？” “请原谅我的好奇，”萧墨站定，看着平淡的那图鲁，“但是我确实十分想要知道：你与你们可汗到底有什么仇？才会让他放弃一个当世最强的武夫，来换取一些微不足道天骄的生命？” 萧墨无情的揭开了所有人都避讳着的话题，这个话题自从那图鲁启程以来便无人敢谈论，但是大部分人心知肚明。 听到萧墨的话，如雄鹰与旷野一般的男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萧墨打断了他，朝那图鲁摆了摆手。 “来吧，让我感受一下你的拳头是否在犹豫，若你输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如同遥远的旷野上传来一丝清凉的风，那图鲁回想起年幼时雄伟的父亲第一次带他去见识狼神的那个清晨，他僵硬冷冽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 “好。” 剧烈的轰鸣声在这片街区响起，进而回荡在整个秘境。 那声音就像两条无畏的巨龙在拼命的厮杀，令其他所有人都不得不绕开这片区域。 许久，轰鸣声落幕，街区重新归于寂静。 两人剧烈的交锋没有给这座残破古老的城市带来任何损害，青石板依旧古色古香，不知名的木柱依旧粗壮笔直。 萧墨孤身从街区内缓缓走出，衣衫虽然变得有些破烂，黑发却仍然飞扬恣意。 他无视身旁可能藏着机缘与秘法的房屋，迈步朝着中央高塔走去。 ..................... 广场上恢复好体力的众人耐不住寂寞，也纷纷走进了城中探索。 千年前的遗迹无私地展现着自己对后人的慷慨。 城中有着五行秘境弟子们的居所、有着遍地的丹房与药房、无数的演武厅与宝贵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功法与记录，揭开了埋藏千年的奥秘。 经历过无尽水域的恐怖洗礼，他们满心欢喜地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果实。 整座城市有着无数的房间与遗址，任何一处角落里面都可能藏着对他们有用的秘术或机缘。 他们三五成群地组队探索，避免了被先入城的韩战和金庭士兵伏击的可能。 五行秘境的城池虽然很久没人踏足过了，但是却依旧充满着人烟气息。 天上人造太阳发出柔和的光，透过朴素的小屋窗棂，洒在一方干净整洁的书桌上。 书桌上还摊着一本翻开的书卷，深褐色的纸张被开门的微风掀起，微微抖动。 念卿安缓步踏进这个屋子，雪白无瑕的白裙为古朴干净的小屋增添了一抹亮色。 她干净透亮的眼眸扫视着这间小书屋，她能想象到这里曾经居住着一个干净纯洁的少年，每日潜心研读学习，可是有一天被突然叫走，连书卷都来不及收起。 和整座城市其他的弟子一样，后来他再也没有回来。 留下一座空旷的秘境与城市。 她迈步走到书桌前，小心翻阅着桌上的书籍。 《火绳》 古老的字体记载着一门基础的术法，帮助弟子灵活的掌握火焰术法，进而参悟控火之道。 与现在的术略有差异，有不小的参考意义。 房间的主人似乎是个富家子弟，旁边的书柜上还有着不少厚厚的书卷，被不知名的坚韧兽皮包裹。 念卿安拂净灰尘，在书桌前坐下，取下书柜上最上面的一卷安心翻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恬静的白裙美少女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就像降落人间的仙女一样。 她时间很长，可以在这里看很久，暂时不需要在去其他地方寻找机缘了。 书柜最底下，一本厚厚的书卷被压在最下面。 隐约可见两个古老的篆字刻于封面，名曰《念尘》。 第109章 歧途 城池不小，想要探索一遍需要很久，所以萧墨要先完成和朱厌的交易，而且他也很好奇如此显眼的高塔到底是什么。 很快他就抵达城池中心，站在漆黑的高塔之下。 萧墨仰头打量，威严耸立的高塔目测又近百米，采用不知名黑石所雕刻而成，即使过去了千年表面也光洁如新。 巍峨大门上的铁锁已经被打开了，厚重的大门虚掩着，露出一道漆黑的门缝。 萧墨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高塔第一层十分空旷，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建筑，只有一个朴素的木桌放在角落里。 萧墨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上楼的地方，于是走到了木桌前。 木桌上只有一个册子和一个古老的扳手。 册子上有一些简单的流水账记录： 某年某月某日，水部弟子某某某试炼，至21层，给予某种奖励等等。 萧墨随意翻看了一下，册子上的记录大都如此，所以这里应该是五行秘境用来给弟子试炼考验的地方。 他放下册子，看向了古老的扳手，然后伸手握住它。 他只剩这一个选择了，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从捏碎一枚鸡蛋的力量逐渐加到搬起一座小山丘的力量，萧墨手臂上的力量逐渐增加，可是扳手却纹丝不动。 忽然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搭在了萧墨的手背上，萧墨一惊，扭头看去。 手的主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面容俊逸清瘦，已经发白的鬓角为他增添了一些岁月沉淀后的独特魅力。 他是一个有些忧郁的中年老帅哥，只不过身影有些虚幻，望之不似真人。 他看着萧墨轻声问道：“你想打开至高之塔吗？” 男人的眼睛明亮却忧郁，如同深秋之中山林里的一汪清泉，在秋雨之下泛起淅淅沥沥的波光。 “嗯，”萧墨道，“朱厌托我在至高之塔中寻找一个小木屋，然后告诉它里面有什么。” “哦，是它啊，”男人温柔地笑着，说道，“我帮你打开。” 说罢，他虚幻的手盖住萧墨的手，将扳手往下拉。 萧墨只感觉男人的手部传来轻柔的力道，却直接将他无法触动的扳手顺利地拉下。 嗡嗡嗡~ 埋藏在至高之塔下一望无际的灵石堆开始燃烧，无尽的力量沿着塔中布置的阵法传递。 至高之塔从下到上，一层层亮起蓝色的微光，楼层之间有些虚幻的阶梯也开始浮现。 在漆黑威严的高塔外壁，古老的刻画与文字在蓝光照耀下显露。 围绕着高塔，生灵万物开始复苏，层层叠叠美丽威严的幻象开始浮现，出现虚幻的龙腾凤翔、兽奔鱼跃。 至此，五行秘境最宏伟的建筑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男人收回手臂背在身后，脸上流露出追忆之色。 萧墨看了看他虚幻的身影，问道：“敢问前辈尊号？” “徐渊。” 萧墨眼神一动，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苍梧收集的信息之中有这个名字。 “在下萧墨，见过徐宗主，贸然来访请徐宗主见谅。” 徐渊眼神依旧忧郁，没有任何波动，道：“无妨。” 千年过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都消散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他难以忘怀的吗？徐渊陷入了回忆。 萧墨静静站在原地没有打扰，也没有擅自离开。 许久之后，徐渊眼眸转动，看向了萧墨。 “天水神晶在你身上吗？” “是的。”萧墨取出天水神晶展示给徐渊。 徐渊久久注视着萧墨，随后轻轻道：“天赋不错。” 萧墨谦虚道：“在下愚鲁，只不过是运气好了几分而已。” 徐渊又陷入了追忆，他记得很久以前似乎也有弟子向他这么说过。 是谁呢？好像是某一位弟子，又似乎是所有弟子都这样说。 徐渊在萧墨身上看到了过往的痕迹，不经意间露出淡淡地微笑。 “朱厌让你找小木屋是吧，”徐渊指着浮现出来的阶梯道，“沿着阶梯上去，最高层就是。” “好的，多谢徐宗主。” 萧墨躬身准备转身上楼。 “不过，”徐渊叫住了他，“我这里有另一条路，你想要走吗？” “哦？徐宗主不妨直言。” 徐渊忧郁的眼神看着萧墨，但是萧墨却感觉到他并非是在看自己，而是借着自己在追忆过去时光中的人。 “至高之塔是给普通弟子感悟五行道则用的，”徐渊缓缓道，“层数越高，道则越是复杂。” “通过不停的攀登，弟子们就可以按照我们设定好的道路踏入掌握完整的五行道则。” 徐渊看着虚幻的阶梯，微微笑着，似乎看到了很多年轻活泼、朝气蓬勃的弟子争相攀登的场景。 “可是你的天赋非凡，已经掌握了更高层的水界，”徐渊朝着大厅内的一角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所以这里有一条更为艰辛，但是更加快捷的路。” 徐渊挥手的地方，浮现出一道灰扑扑的小门，小门之中是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破败不堪，灰色的砖石随意堆砌出一条一人宽的小路，道路两旁是看不到底的白雾。 “走这条路的话，只有五层，你就不需要浪费时间走遍八十一层的高塔了。” “你觉得呢？” 徐渊淡淡的说道，语气无波无澜，无喜无悲。 一条华美的宽阔阶梯，与一条破败的灰暗小道，就这样摆在萧墨的面前，静静地等待着萧墨的选择。 萧墨与徐渊对视，漆黑的瞳孔里面同样没有任何波澜，他的心中闪过已知的所有的线索与推理。 然后他缓缓点头，朝着徐渊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徐宗主指路，那在下就走这条路吧。” “好，”徐渊点了点头，道：“那便出发吧。” 萧墨走到小门前，灰暗的小道上散落着厚厚的灰尘，掩埋了过往的一切痕迹。 萧墨迈步走上小道，往小道深处走去，消失的身影在上面留下浅浅的脚印。 徐渊立在原地久久无言，直到看着萧墨的身影消失。 随后他挥了挥手，大厅浮现另一条向下的路，同样的破败又灰暗。 他缓缓迈步，往高塔之下走去。 第110章 木桥 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 灰暗的小路被雾中传来的微光照亮，浓重的灰尘味道钻入萧墨鼻子中，传来岁月的气息。 前方是一片寂寥，身后的淡淡的脚印。 感官都被白雾蒙蔽掉了，萧墨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了。 这是一段令人发疯的旅程。 忽然，前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萧墨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一条跃动的黑河出现在萧墨面前。 冰冷的黑河截断了灰扑扑的羊肠小道，朝着两边浓重的白雾蔓延而去。 萧墨踩着湿润的泥土走到河边，一个硬物硌到他的脚底。 萧墨抬脚，看到一个苍白的手骨从黑河之中探出，死死地插入岸边的泥土中。 白骨晶莹如玉，身躯被黑河冲洗千年不腐，依旧依稀可见水下白光。 手骨深深地插入泥土中，岸边还留着他拼命挣扎的痕迹，传来了跨越时间清晰可见的不甘与绝望。 萧墨已经心中有了一些猜测，隐约可见真相浮出水面，他微微叹气。 萧墨蹲下，伸手扒开泥土，果然在白骨手指上看见一枚晶莹明亮的五色戒指。 戒指一现身，就发着温柔神秘的微光，照亮周围一片白雾。 萧墨扭头看去，来路依旧寂寥，不见人影。 一道轻轻的沙哑嗓音响起在他的耳边：“拿去吧。” 萧墨沉默片刻，选择尊重死者遗愿，伸手轻轻取下白骨手指上的五色戒指。 白骨即使没有敌意，但是依旧传来几乎让萧墨肌肉崩裂的压迫感。 他快速地取下戒指握在手中，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见新的声音。 萧墨抬眸看了一眼黑河的来处，心中微叹。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让徐渊凄惨地死在了这里，整个宗门无一生还。 那白衣男子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朱厌又是什么角色？叛徒吗？ 萧墨并未深思，朝着黑河下游走去。 天地间秘密太多了，至少此时此刻，他的实力还不允许他知道所有的隐秘。 该他知道的，总会有各种途径知道的。 他在蜿蜒的黑河岸边留下泥泞的脚印，一路朝着下游走去。 黑河不知何处为尽头，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他该抵达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木桥。 木桥上缠绕着密密麻麻深绿色的青藤，弥漫着淡淡的绿光，横贯这条不知道多宽的黑河。 在迷蒙的白雾中宛若天桥。 萧墨没有犹豫，径直走上了不知多久没人踏足的木桥。 水可生木，黑河生木桥，所以木桥就是第一层的考验。 木桥看似摇摇欲坠，但是萧墨走上去，它却纹丝不动。 萧墨往前走了一步，身影一滞。 他低头一看，一条纤细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脚上。 腿部使了使劲，萧墨发现无法拽断这纤细柔弱的藤蔓，淡淡的绿光好像无坚不摧。 宛如在森林里的清香传入他的鼻腔，驱走一路上的腐朽与孤寂。 萧墨抬头看去，只见蒙蒙白雾之中缓缓浮现一棵伟岸的巨柳，巨柳周身环绕着一圈一圈朦胧的绿环，枝干粗壮挺拔，通天彻地。 三千条纤细柔弱的柳枝垂落，在虚空之中葳蕤摇曳，欢快多姿。 萧墨凝视着巨柳，恍惚间巨柳在他眼中变成一颗小小的种子，然后在黑河的滋润下缓缓抽枝，生长繁荣，经历了风吹雨打，渐渐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木之道同样复杂多变，有人可以看得见控木之术，有人悟得出催生之道，有人习得了再生之法......不一而足。 对于萧墨来说，他不关心术与技。 他向来着眼于最宏观最伟大的事物，他偏激地执着于在最神秘最深邃的大道中挖掘出最精髓最玄奇的细节。 在不停的王朝更迭中，他钻研着宏大的历史叙事。 在纷争的农民起义中，他看到了爆发的社会矛盾。 在隐藏在白雾的巨柳上，他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摇曳的幼苗从他心头浮现，在狂风暴雨之中依旧挺拔屹立，所有的磨难只要摧毁不了它，只会让它的根茎扎的更深，枝叶更加茂盛。 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奥妙。 这也是萧墨设想之中，足以支撑他构建出一个更加完美的世界的关键所在。 脚上的藤蔓悄然断裂，不再阻碍萧墨的步伐。 萧墨一边构思着心中的设想，一边迈步往前走去。 随着不停地深入，越来越茂密的藤蔓缠上他的身躯，可是却在缠上身体的瞬间断裂，挂在萧墨身上随着他前进。 渐渐地，他被无穷无尽的藤蔓缠绕，藤蔓完全覆盖了他的身影。 厚重的绿藤遮蔽了他的双眼，遮盖了他的前路，而他还不知道木桥到底有多远。 是快到达尽头了？还是才刚刚起步？ 一股油然而生的烦躁出现在他的心中。 烦躁如同火焰一样灼烧他的心灵，炙烤他的脚步。 幼苗在风吹雨打之中已经成长为小树，似乎再也不惧任何外来的危险。 随着萧墨内心越来越躁动，他身上的藤蔓似乎也越来越重。 小树的树心也突然燃起一道火焰，小树没有任何防备，长久的积累变成火焰长久燃烧的养分。 火光在萧墨心中越发兴旺，几乎瞬间便将小树烧尽，只留下一块灰黑的枯死木桩。 藤蔓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瞬间将萧墨一向挺拔的腰压弯。 积累和感悟一朝化为飞灰，萧墨心中的烦躁达到了极致。 萧墨耳边传来微不可察的嬉笑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软弱。 他的心灵目前处于两个极端，一面是无比烦躁地摧毁着自己辛苦养育小树，另一面无比冷漠，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被一步步引入深渊，亲手摧毁自己的成果。 道路错了，感悟越多越反动。 他心中明悟，然后轻而易举压下心中所有的烦躁与不安，心神再次放在枯木之中。 枯木之中重新抽枝发芽，晶莹的绿光笼罩在脆弱的幼苗上。 经历过风吹雨打并不是自以为强大的理由，反而可能会因为骄纵葬送自己的前路。 自身的强大是永远的强大，唯有秉持内心准则，方可茁壮。 纤细的幼苗再次生长，几乎瞬间便成长为通天彻地的巨树。 莹莹绿光闪耀心间，为萧墨带来阵阵清凉，宛若置身宽广清新的自然之间。 萧墨的脚步再次轻盈，很快就走到木桥尽头。 第111章 姐妹 穿过长长的木桥，跨过沉默深邃的黑河，便是通红的火域。 火焰极高的温度轻而易举烧穿了萧墨的劲气，告诉萧墨这里同样无法硬抗，只能通过火焰对抗火焰。 微弱的火光从萧墨身上升起，包裹着萧墨踏进望不到尽头的火域。 幸好原本就有着一些基础，否则一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受伤是免不了的。 无边无际的火焰朝天而起，火舌舔舐着万物，如同要将世界燃烧殆尽。 良久，萧墨面色淡然地踏出了火域，漆黑的瞳孔之中仿佛蕴藏着恐怖的火焰在燃烧摇曳。 将火域抛在身后，萧墨抵达了无穷无尽的归墟之地。 这里天地一片白茫茫，无穷无尽的灰烬与死寂，空气中飘扬着丝丝缕缕的白絮。 这里是火域熄灭之后的景象，自火域之中脱胎而出，如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死寂。 萧墨掩住口鼻，走进这无穷无尽的寂灭之地。 ............... 过了很久很久，念卿安终于从道法典籍的海洋中回过神来。 她心中涌过无比的满足感。 炼神之路已明，入道之路可期。 这些典籍大多出于她难以想象的大修之手，由大修们高屋建瓴地编撰与阐述，即使是最细微末节的小术，其精妙与透彻也令她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念卿安看向书柜，这里只剩下最后一门术了。 她取过书卷，纤纤玉指拂过书卷表面的灰尘，“念尘”两个大字浮现而出。 翻开第一页，“锻神秘术，正心明神”八字跃入眼帘。 是以前的炼神秘术吗？还是很稀有的，念卿安开始静静地翻看。 不多时，她就看完了关于秘术的阐述与讲解，不得不拜服于作者的天才与大胆。 《念尘》秘术的作者认为记忆是修士精神最重要的部分，所以要将记忆提炼保护起来，单独地进行淬炼。 完成之后，修士能够轻而易举想到生命每时每刻的记忆，这样就不可能会迷失精神，丢掉自我。 念卿安突然来了兴致。 她闭上眼睛，按照秘术上的叙述在脑海之中勾勒痕迹。 一道道明亮的白线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交织勾勒成一枚复杂的阵纹。 阵纹成型的那一刻，清光照耀了漆黑的意识空间，念卿安脑海之中传来阵阵清凉。 念卿安紧闭双眼，弯曲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动。 过往的一道道画面开始浮现在她的面前，那是她的记忆，也是决定她之所以是她的关键所在。 每一时刻，生活中的每一个点滴都缓缓浮现在她的面前，缺少任何一个瞬间她都不能称得上完整的她。 念卿安静静看着阵纹唤醒她过往的所有回忆，有欣喜有悲伤，有坚定有迷茫...... 无论是珍贵的瞬间，还是平淡的日常，都极快地划过她的眼前。 忽然，她似乎碰到了一面“墙”，虚无的“墙”挡在她的面前，阻止她继续往前回忆。 这里是六岁。 念卿安记得她的童年很幸福。 她从小在宗门长大，无数长辈关爱着她，有很多师姐师妹围绕在她的身边陪她玩耍，她的要求总会有很多人满足。 明明有着很多美好的记忆，为什么会被一道“墙”挡住。 念卿安十分不满，她想要再次回忆一遍完美幸福的童年，这是她无比宝贵的财富。 她尽力催动着繁杂的阵纹，千年的天才修士再次证明了他的不凡，坚固的“墙”被轻而易举寻找到了一丝缺口，被阵纹猛地砸碎推开。 嘶啦！ 一道完美的幕布被彻底撕开！ 她关于童年的记忆突然变得虚幻，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想起在宗门内的点点滴滴，似乎她关于童年的记忆都是假的。 有人悉心为她编制了几个场景放在她的大脑深处，这区区几个场景就完全取代了她整个童年。 如今精美的幕布被她亲自撕碎，那些场景轰然崩塌。 走进六岁之前，除了这几个漏洞百出的场景之外，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挖掘自己关于宗门的记忆了。 念卿安白皙的额头上浮现一层香汗。 她六岁前的记忆呢？她六岁前在哪里呢？ 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的陌生，她失去了自我，那她到底是谁？ 突然，念卿安闻到一股藏在记忆深处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勾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她的身体突然抖了起来。 人的记忆是感官的记忆，有时候一个味道、一种感觉要远比回忆更加生动。 刺鼻的铁锈味与血腥味唤醒了她最深处的记忆，那是她拼命想要遗忘的，那也是她拼命去回避的，如今被再次唤醒。 那是一间黑暗的密室，只有一丝微弱的日光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在这里。 这里是被世界遗落的深渊。 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抱着一两岁左右的女婴，惊恐地躲在密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忽然门锁的响声让她一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妇女推开门进来，用怨恨的目光看着黄毛丫头。 “给你吃了这么多，怎么还是这赔钱模样！”她怒骂黄毛丫头。 随即又将目光投向她抱着的女婴，满意地笑了。 女婴精致漂亮，白皙的脸蛋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像是坠落人间的瓷娃娃。 “你妹妹不错，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随后她伸手想夺过女孩怀中的女婴。 女孩拼命地反抗，张口在妇人手上拼命咬了一口。 恶毒的妇女怒火中烧，一脚将女孩踹到地上，夺过女婴。 然后她伸手拿过密室中挂着的长鞭，死命着抽打着女孩。 女孩眼中盈满了泪水，任由带着冰冷的长鞭将她抽的鲜血淋漓。 妇女看她奄奄一息，才愤愤地停手。 密室之中只剩下女婴的哭喊与妇女的喘气声。 然后她转身准备离开。 女孩站了起来，取下墙上的匕首，刺入妇女后心。 妇女倒地。 女孩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抱着女婴跑出密室。 恰好无人看守，两人跑入山林。 两天后。 在相距百里的广寒宫驻地，值守弟子在门口发现一个嚎啕大哭的精致女婴。 广寒宫欣然收养，却意外发现她有着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 然后在六岁精神稳定的时候，为其在脑海之中布下阵法，掩埋过去的记忆。 自此以后，念卿安便成为一个童年幸福美满的广寒宫仙子，不问世事。 她记忆之中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瘦小背影踉跄着下山，然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五行秘境的书房中，念卿安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她秋水一般的美眸已经被泪水盈满，眼泪顺着无瑕的脸蛋流下。 第112章 觉醒 念卿安在安静祥和的小屋之中待了许久。 没有人能知道她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样的崩溃与自责。 只是当日光再次照耀到她身上时，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 念卿安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等通红的眼眸再次平静，等遥远的记忆再次沉睡在记忆深处，她推开了小门走了出去。 这一刻，她的记忆彻底归她所有，她的人生彻底归一。 点点白色的微茫飘摇如星光，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璀璨明媚的月之神脱胎于星光，浮现在她的意识空间，其周身笼罩着神秘的白纱，依稀可见身姿挺拔傲人，风华绝代。 繁杂的阵纹也随之显露而出，落在月之神洁白无瑕的玉足之下，托起她的身躯，照耀着整个意识空间。 玄而又玄的精神力随之暴涨，以往晦涩难明的术变得无比清晰。 她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坚定，她从未如此渴望实力，她要去保护那个女人，就如同那个女人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她是如此的幸运，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有人小心翼翼地呵护。 但是那个愚蠢倒霉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念卿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甚至还混成了妙音宗的圣女。 她要去找姬清寒，一如姬清寒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她一样。 但是当她走出书房来到大街，却发现局势已经大不一样了。 现在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和谐，大家并不是其乐融融地分别探索机缘。 人是善妒的，人性是贪婪的，无尽水域与广场上的生死并没有激起众人的凝聚力。 反而因为萧墨将那图鲁带走之后，对实力的渴望、进入秘境一直以来生死不由己，这些一切的一切勾起众人心中对实力的渴望，唤起了心底的疯狂。 近百人的大团体，互相大都不认识，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开口让出一件珍贵的宝物。 如果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兵器秘术，让了也就让了。 但是如果是一门深不可测的神通，一件远超入道层次的武器，众人不得不为自己、为家族考虑。 念卿安走在大街上，已经看到了好几处冲突了。 这里的宝物与机缘数不胜数，这里的善恶一览无余。 城中还混着好几位金庭武者与居心叵测的韩战，更让探索气氛变得乌烟瘴气。 顾长青与韦令虽强，但是没有实力压服所有人。 唯一有实力的萧墨又不在这里。 萧墨......念卿安微微沉吟。 她确定昏迷之时是姬清寒跳进漩涡救自己的，那温暖安心的感觉她永远不会忘记了，再也不会。 但是之后是一个男人带着她逃出漩涡的，将她安置到礁石之上的。 姬清寒曾与萧墨走的很近，似乎是盟友关系，而萧墨深不可测，那大概率就是他了。 念卿安避开有人发生冲突的地方，顺着心中的感应与渴望去找姬清寒。 她有很多话想要说。 姬清寒远离的冲突之地，两个修士在一处幽静的庭院之中对峙。 他们中间有着一方沉重深邃的端砚，端砚上不时闪过惊人的异象与沉重的压力。 现在这座城池里能够经历千年不破损的器物，几乎都不是凡品。 两人喘着粗气，都毫不相让。 恐怖的无尽水域已过，那图鲁被一个神秘的大齐武者带走，接下来就是享受收获的时候了。 这里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们都要尝一尝咸淡。 没有废话，两人都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只能打一场决定胜负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两人不介意趁着周围没人痛下杀手。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然后就开始交手。 术法碰撞的轰鸣声传遍庭院。 在两人没有发现的角落之中，藏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孙江，就是当时坐在顾长青旁边的妖邪男子。 另一个是一个面容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之中认不出来的男人。 在角落里面，两人熟练地打着手语。 男子：“这个怎么样？” 孙江：“这个端砚很不凡，要了。” 男子：“何时下手？” 孙江：“等他们力竭。” 孙江：“想办法伪造韩战的功法下手。” 男子：“收到。” 男子想了一会，打手语说道：“等下我先用朝廷特制的迷香将他俩迷晕，然后你伪造功法下手。” 孙江面色不变，道：“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都杀了。” 其中一个是他在天凉城一起结盟过的修士，但是孙江毫不犹豫就决定全部杀了。 平平无奇的男子一呆，深深地看了孙江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孙江朝着他笑了笑，双眼邪魅又阴险，道：“怎么？作为已经合作很久的盟友，难道我这样做不合朝廷意思吗？” 朝廷派来的男子没有理会他，只是暗自警惕，他现在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孙江会毫不犹豫对他下手。 谈话间，庭院内的两人已经耗尽了体力。 其中一人摇摇欲坠，另一人虽然也快要顶不住了，但是脸上依旧露出喜色，他们几乎快要决出胜负了。 这时，藏着的两人突然暴起。 特制的淬毒匕首直接分别刺入两人后心，两人当即在最疲惫的时候暴毙而亡。 恐怖的精神毒液在湮灭两人的灵魂之后，便立马消散，除了背部细微的伤口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无尽水域对付恐怖的海兽没有任何用，可是对付同为人族的盟友却十分好用。 然后两人便小心翼翼地伪造出韩战动手的痕迹，然后收下端砚，就去寻找下一处交手的场所。 自己去找太慢，直接偷袭然后去抢才是最快的。 两人走出庭院之后，一道低沉悲伤的“阿弥陀佛”缓缓响起。 这一切都被小修远看在眼里。 他一直都在这个庭院之中，只不过他一直待在旁边一处破破的小屋子里面。 这个小屋子里面有一个简陋的佛龛，还有几本失传的佛经，而他就一直待在这个小破屋里面看佛经，同时也将一切收入眼底。 他满怀悲伤地收殓了两个贪婪的投机者的尸体，为他们念诵往生咒。 修远想到了萧墨的叮嘱，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人性的复杂与短见。 “贪、嗔、痴、慢、疑、恶见” 人也终将毁灭于自己所热爱痴迷的事物。 修远闭着眼吟诵佛经，他也再次得到了山上潜修得不到的佛性。 第113章 小人与枭雄 徐渊知道外面很热闹。 他在黑河旁边趴了一千年，沉寂了一千年，孤单了一千年，心中每时每刻都被悲痛折磨着。 然后那条龙打开了秘境，放走了朱厌，也放开了对他的束缚。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他恍惚间感觉一切都没有变。 他沿着漆黑的阶梯往下走，走到一处昏暗的祠堂。 这里有着一个个牌位，是五行秘境历代宗主与杰出长老的牌位。 因为久久无人看管，牌位前的烛火早已熄灭。 徐渊走到其中一个牌位前，沉默地静立，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师父，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徐渊刚一开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悲痛、自责与愤怒全部涌上心头，千年的孤寂没有熄灭他心中的愤恨。 他很想跪在牌位前哭一场，可是他现在残存的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执念是没法流泪的。 “我带着他们去参战，抵抗天外之魔的入侵。” “这场战斗，所有长老和弟子们都战死了......” “然后他们年幼的孩子也全部参战，也战死了......” “他们年迈的父母也重新披甲踏上战场，也全部战死......” “只要修士还能引动灵气，还能挥舞战刀，都走上了战场.....” “所有人都死了......” “最后我也死了......” “但是我带着他们的尸体回来了，尸体全部放在五灵戒，我要将他们葬在宗门。” 徐渊略去了一条鸠占鹊巢的龙，略去了还活着的朱厌，谈论起了萧墨。 “不过师父你们不用担心，”徐渊勾起一丝笑容，沙哑声音道，“我看中了一个新的弟子。” “他天赋绝伦，同时又冷静果敢，我十分满意。” “我决定在我消散之前，将宗门的传承全部给他。” “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徐渊幽幽叹了口气。 但是将传承给萧墨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千年前无尽的征伐过后，他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 越强大，越危险。 徐渊知道危机没有过去，龙族的退去只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人族需要一个天下无敌的领袖，需要比千年的所有人都强大，需要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绝世武神。 徐渊坐在祠堂里面的蒲扇上。 他伸手从虚空之中抓出一块木头，然后一笔一划地为自己雕刻牌位。 孤寂消瘦的身影在祠堂之中久久不动，传递出万古不化的悲哀。 ..................... 韩战与几个金庭士兵藏在一个隐秘的街角。 他阴沉着脸，与几个高大粗犷的金兵坐在地上。 几个蛮夷的话实在是晦涩难言，他听不懂，所以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 他现在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这是他从未受过的屈辱。 他心中有着对萧墨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恨意，包括那图鲁与这几个金兵。 如果不是海上遇到了那图鲁，如果不是萧墨过于强大，他本可以不用这样藏来藏去的。 他从来不会后悔。 他只畏惧死亡。 所以他在那图鲁面前臣服，在萧墨前面逃窜，但是这都是他必须做的决定，否则他就要死。 那么他落到现在的境遇需要后悔吗？ 不需要！ 他韩战已经做到了正确的任何选择，他的字典里面没有后悔这个选项。 他时运不济、他实力暂时不足，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杀掉所有人洗刷自己的耻辱。 成王败寇莫过于如此。 他从来不认为一时的受挫是永远的失败。 韩战只想活着。 活着就是一切，活着就有希望...... 也只有活着，他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也只有活着，是他唯一看重的事情。 什么家国荣辱，只不过是上层人哄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其实他想多了，萧墨完全没有打算理会他。 萧墨不会因为一点口头上的冒犯就非杀他不可，换言之，他在萧墨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完全不比一个普通的百姓、辛劳的农民高贵特殊多少。 韩战与那图鲁杀了镇北军的人，在萧墨眼里同样无关紧要，因为在两方大势力的战争中，讨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 在萧墨眼里，当一个人穿上了某一势力的衣服的时候，生死之间便只有利益了。 所以萧墨与韩战是同样的人，都是同样极端自私与极端自负，只不过萧墨有着强大的实力与淡漠的性情，所以披上了一层更为优雅的外衣。 韩战阴沉着脸等待着自己的机会。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乞求。 韩战感觉自己腿下的石块有些松动。 他回头看了几个金兵，确保他们没有看这边。 于是他掀开了石块，下面埋着一块血红的晶石。 晶石散发着妖邪的血光，韩战耳边传来喃喃细语，似乎在诱惑他拿起晶石。 韩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抓起了晶石。 《嗜血法》 一门邪恶玄奥的法从晶石钻入他的脑海。 千万玄妙的文字散发着闪耀的血光，在他的脑海之中铭刻着阵纹，几乎将他的大脑完全改造。 韩战低下头，厚重粗糙的眼皮下面充斥着浓郁的血光。 一个金兵发现了他的异常，皱着眉问道：“你还好吗？” 韩战听不懂他的话，但是韩战知道他大概在问什么。 他咧嘴笑了笑，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看着这几个金兵，缓缓道：“我从未感觉如此之好啊~” “哈哈哈......” 他站起身，朝着这几个雄壮的金兵走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他们抓去。 这几个金兵又惊又怒，但是又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同样伸出手想要制服韩战。 雄壮如熊的金兵在韩战手上就像小鸡仔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提起。 邪恶的血光涌入几个金兵体内，他们瞪大双眼，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然后缓缓变成干尸，血光带着充沛的生命力回到韩战体内。 韩战身影似乎更加雄壮了几分，仰头哈哈大笑。 他抛下这几具干尸，走出了街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他想要吃人了。 第114章 岁月倒流与遗憾 在与韩战相距不远的街道上，姬清寒正慢悠悠地散步。 窈窕傲人的身影款款而行，仿佛遗世独立。 她特意避开了恼人的喧嚣，将惹人厌恶的算计与贪婪远远地抛在身后。 相比于漫无目的地搜寻机缘，她更想要先仔细观察这座秘境，根据一切蛛丝马迹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然后有目的地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宝物。 这不只是习惯，更是她恪守的生活准则——三思而后行。 这帮助她带着妹妹在山林之中活下来，帮助她从一无所有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为妙音宗圣女。 姬清寒观察着前面这座藏在春色之中的府邸。 因为无人打理，府邸墙壁上已经探出了茂盛的杏花，含苞待放的红杏花将宽敞明朗的府邸掩在身下。 姬清寒伸手扒开娇嫩欲滴的杏花，看向露出来的红墙与木牌。 木牌上挂在红墙上，略微有些腐朽，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用古文写着府邸的主人与生平。 姬清寒仔细看着木牌，然后认真打量着宏伟奇特的府邸，美眸露出好奇之色。 不过她没有贸然进屋，而是继续沿着街道行走，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观察与记录，仔细体会着过往的痕迹与历史。 渐渐地，她似乎也好像生活在过去的岁月，看到了这条街道沸腾的烟火气。 她的耳边也似乎传来喧嚣的叫卖声，听到了孩童大声的哭笑，听到了人群的喃喃细语。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块虚幻的天地。 那是千年前最繁盛时候的景象，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充斥着人间烟火与生机。 虚幻的街道与面前寂灭的街道渐渐重合，让姬清寒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喂，姑娘！要不要来个饼子？又香又软的大饼子啊！” 姬清寒听到有人在叫她，然后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卖饼的大爷坐在旁边的地上，和蔼可亲地招呼着她。 而大爷旁边挤满了快乐欢笑的孩童，她还看见其中几个孩童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在惊异于这个大姐姐生得这般好看。 姬清寒心头一跳，立马扭头环视。 喧闹的人群、整齐升腾的面摊、可以避开她的人流等等，一一映入眼帘。 耳边的喧闹与面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真实，令姬清寒背部发凉，但是她依旧面色不变，静静观察着面前的虚幻取代真实。 繁盛的杏花仿佛时间内逆流一般缩回墙内，古老的灰尘被逆流的时间拂净，露出整洁华贵的府邸。 噶吱~ 府邸的大门慢慢打开。 一个俊美儒雅的公子走了出来，他伸展着懒腰迎接美好的一天，一如以往无数次那样自然。 忽然他看到了姬清寒，身影一滞，面色微微变化，他惊讶于竟有如此美人。 “这位姑娘，我怎么在这五行城内从未见过你，敢问姑娘芳名？”公子愉快地打着招呼。 “姬清寒。” “好名字！在下钟风，清寒姑娘自何处而来？所为何事？不知道在下可不可以帮得上忙？” 钟风十分殷勤。 “我自外界而来，来到这里想要加入五行秘境，”姬清寒嫣然一笑，显得甜美又妩媚，“想要询问钟公子一些事情，不知道钟公子是否方便？” 姬清寒记得木牌上的信息“钟风，五行秘境招新长老之子，担任招新执事......” 钟风大喜，这不是正好撞到他最擅长的地方了吗？ “当然方便，”钟风笑道，“不过在这里不静、去寒舍不妥，不如我们找个环境优美的酒楼谈论？” 姬清寒巧笑嫣然地点头，笑容纯洁甜美，但是那妩媚动人的眼眸将钟风迷得团团转。 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任何的信息与提示，她感到十分不安。 于是她跟随热情的钟风一起去五行秘境最大的酒楼。 一路上总有人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而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与思想。 真耶？梦耶？ 但是在外人眼里，这个死寂的街道永远是死寂的街道。 千年的岁月已经在这里留下深深地痕迹，它可能是繁盛的红杏，可能是腐朽的木牌，可能是厚厚的灰尘。 虽然姬清寒一直没有发现，但是韩战一直藏在她的身后，浓郁的血光掩盖着韩战的动静。 他的感知力大增，早早就发现了漫步在这里的姬清寒，一直跟在她身后。 但是姬清寒突然深陷虚幻的过往之中，这打破了韩战的计划。 在韩战眼中，还没等他偷袭他垂涎已久的绝世妖姬，姬清寒就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韩战心中一惊，他现在变得十分谨小慎微。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任何一件超越了认知的事情，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他凝望着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的街道，雄壮如熊的身体缓缓向后退去。 美人妖娆，但是相比于他的命来说不过尔尔。 可是他一时疏忽，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街道拐角处跑来一个白裙少女。 念卿安满心欢喜与忐忑地跑了过来，想要找一直默默陪伴保护自己的姬清寒，她已经想好要如何与姬清寒打招呼。 她心中也有不安，即使现在姬清寒看上去很好，但是念卿安心中也装满了自责与羞愧，她想要与姬清寒解释自己这么多年的愚昧与迟钝，想要用尽所有好好地补偿她。 她甚至还担心自己能不能很自然地把“姐姐”说出口。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姬清寒的气息消失了。 她对姬清寒的感知消失在前面死寂的街道里面。 心中的悸动突然消失了，似乎缺失了一块，她再也不能感受到与自己生死相依的那个蠢女人了！ 念卿安呆呆地站在拐角处，看着前方血光笼罩的身影。 冰冷刺骨的寒意涌遍她的全身，她的瞳孔微微颤抖，鲜艳美好的杏花在她眼中无比的刺眼，似乎变成了冰凉的黝黑色。 她白皙娇美的面容变得越发苍白，念卿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韩战杀死了姬清寒，在她与姬清寒相见的前一秒”这个想法涌上她的心头。 极致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脑海之中稳固的意识空间刹那间破碎崩塌。 月之神的力量如洪水一般倾泻至她的全身，一轮弯弯的凄美明月浮现在念卿安身后，似乎能够冻结世间万物。 念卿安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死韩战！” 第115章 遥远的距离 无穷无尽飞舞的冰晶淹没了宽敞的街道，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冰晶长龙咆哮着吞噬了笨重的韩战，将他化为一块冰雕。 韩战只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力量波动，似乎有人在他身后引爆了一枚天雷。 他全身心都在警惕姬清寒消失的街道，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念卿安极致的冰寒吞噬。 念卿安眼中含着深沉的绝望与愤怒。 她欺身上前，雪白晶莹的手掌按到高大的冰雕之上，螺旋似的灵气法阵在方寸之间爆发，将韩战的冰雕炸开一个大洞，猩红的血肉混着洁白晶莹的冰晶飞舞。 韩战思维陷入凝滞，身体与灵魂都在无尽的寒冷之中冻结。 念卿安嘴角溢出鲜血，强行掌握不熟练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她并不在乎。 她目光森寒地看着还活着的韩战，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极端愤怒与悲伤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念卿安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手中缓缓凝出一根纤细精美的冰针，在光照下晶莹剔透，折射出多彩的光。 直接冻结灵魂的寒意凝结在细小的针中，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让人思维化为冰晶。 她要让韩战永世不得沉沦。 纤细的冰针被念卿安插入韩战的眉心。 韩战还瞪着的双眼瞬间变成蓝白之色，羸弱的灵魂与意识被凝成冰坨，彻底失去所有抵抗力。 失去了意识之后，韩战的肉体也无法抵抗身体表面的寒意，骨髓与血肉尽皆被冰晶覆盖。 姬清寒在观察秘境信息，韩战想要偷袭他，却又在失神之际被误会中的念卿安一套连死。 他的雄图霸业没有折损在强大的那图鲁与萧墨身上，没有破灭在阴险的孙江身上，而是寂灭在他一直不放在眼中的姐妹手中。 天道无常，人生也不可预测。 若是他最开始就没有对姬清寒升起占有欲，那今日结果也未可知。 念卿安已经几乎杀死了韩战，但是心中的空洞没有丝毫的充盈。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失神。 忽然，地上一道红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剔透的血红晶石在凌冽的寒意之中毫发无损，依旧散发着妖邪的气息。 念卿安看着地上的晶石，黛眉微蹙，对它的气息有些不适。 晶石微微放光，一道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响起在她的耳边。 “好运儿，老夫是千年前的造化圣尊。”温柔又邪恶的声音似乎充满着无尽的诱惑，“老夫看你似乎十分悲伤，不如告诉老夫，说不定帮你呢？” 念卿安凝视着血气扑鼻的晶石，它就差将阴谋两个字写在身上了。 “那你能复活逝去的人吗？”念卿安轻声问道。 “桀桀桀......”自称造化圣尊的老者嗤笑着，说道，“再简单不过了。” “嗯。”念卿安轻点螓首。 “来吧，拿起造化圣晶，”嗓音缓缓响起，“老夫给你复活逝者的力量......” 念卿安在造化圣尊的感知中，莲步轻移。 然后...... 冰晶再次翻动，将邪恶的血晶层层裹住，冻结在无尽的寒意之中。 她在附近取了一个包裹，将血晶裹起来带走。 如果血晶里面的骗子真有这样的力量，还会被锁在晶石之中，哄骗小姑娘吗？ 这样的手段连小孩子都骗不住。 念卿安缓缓走到姬清寒消失的地方，细细感受着消失的气息，寻找那一丝微不可察的联系，她忽然猜测姬清寒有可能没死，只不过去了一个遥远无比的地方。 她还能依稀感受到姬清寒的心脏在某一处跳动着，就如同姬清寒在小岛上感受到身处漩涡之中的她一样。 不过念卿安猜的不错，她们两个确实相距很遥远，不是空间的遥远，而是时间的遥远，是跨越幽幽岁月长河的无尽距离。 千年前的姬清寒与千年后的念卿安站在相同的位置，却不能享受同样的日月。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念卿安、念卿安，唯念卿安，她自有记忆开始，便从未如此牵挂一个人。 血晶之中，一个红袍身影落寞地站在原地，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骗不到人了。 难道他又被时间淘汰了？ 一声幽幽长叹回荡在寂寥的血色空间中...... 同一街道，藏着两种不同的愁绪....... 秘境外的陆续来了不少新的探索者和各方大势力的代表，他们同样小心翼翼地从朱厌身旁走过，争相进入秘境探索机缘。 无尽水域已经被萧墨收下，所以他们都落到了城内广场，从待在原地养伤的郑宵口中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先是惊惧于那图鲁的到来，但是得知那图鲁已经被人拦下之后，就飞快地涌入城内搜寻机缘，要是能抓到一个金兵也是大功一件。 缺少了无尽水域的筛选，即使是最卑劣的小人也能进城来。 越来越多鱼龙混杂的人群混进城内，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基本上每隔几步就会爆发冲突。 华美的府邸被混乱的脚步踩在脚下，珍贵的历史遗迹被毫不留情地破坏。 稀有的丹房与武厅等地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片狼藉。 这一次就连一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物件都遭到了哄抢，里面说不定藏着珍贵的机缘。 顾长青大怒，想要维持秩序，可是没有人听他的，都在尽力抢夺仅剩的重器。 韦令怜悯地看了顾长青一眼，然后就自己离去了。 萧墨迟迟未归，局面已经彻底混乱了，接下来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这时同样有先行者发现了异象升腾的无尽高塔，心中大喜，以为找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机缘。 于是他们冲入高塔，看到大厅之内只有一条向上的阶梯。 有擅长五行之道的修士通过了考验，一口气冲上了第十层。 然后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之中，被奖励了一件几乎超越入道层次的宝具。 自此，五行城内彻底暴动，遍地可得的机缘和宝物刺激着每一个人。 有些内敛的修士一开始没有想着破坏，可是当看到其他人都陆续得到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宝物之后，也开始变得急躁不安，丢掉了一直坚守的风范，最终加入了破坏的行列。 此之谓“是是非非吾从众，知君与世不相容。” 第116章 一路波折终成五行 地下祠堂之中的徐渊无视了外面的吵闹，孤单小路上的萧墨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他跨越了无穷无尽的寂灭白域，领悟了厚德载物的中央之土。 穿梭了煞气逼人、锐不可当的金戈丛林，体会了肃杀内敛的杀伐之金。 经过了四层考验，他抵达了白雾的尽头——一扇门。 破烂而狭小的门矗立在天地之间，涌出阵阵迷蒙的雾气。 门上的多处灰暗，遍布着岁月的痕迹，突兀地出现在此地，传来久远而神秘的气息。 萧墨站到门前，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 无尽高塔下面的徐渊停下手里细致的工作，抬头望向犹豫中的萧墨。 俊逸却麻木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对萧墨的进度十分满意，这样的悟性堪称天下无双。 徐渊眼眸微动，萧墨走过的破败小道慢慢地崩碎，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散在无尽的白雾之中。 黑河、木桥、火界、白域与金戈丛林都缓缓消失，不存在丝毫的痕迹。 它们本就是虚幻，早早便消失在无尽的岁月之中，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或者龙给破坏掉了。 只不过徐渊为了让萧墨得到他所准备的礼物，动用所剩不多的力量演化出来的，强行再现了千年前的威能。 因为他下面为萧墨准备的考验与礼物，没有这样的经历是远远不达不到条件的。 他淡漠平静的双眼之中流转着五色的光彩，牵引着秘境内所剩不多的遗产。 四种颜色的光芒从秘境各处飞来，在空旷的天空划过绚烂的痕迹，恐怖的气息波动牵动了秘境内所有人的注意。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四色光芒钻入无尽高塔上层，随后气息消失不见。 一时间，大批的人抛弃漫无目的地探索，全部涌向秘境中央的无尽高塔。 其中有初涉江湖的羸弱武者，也有着刚开始蜕凡的无知小修，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愿景冲向高塔，希冀着自己得到这四样贵不可言的机缘，从此逆天改命。 挑战高塔顿时成为秘境内最热闹的活动，这里有仇的人放下仇恨、腼腆的人抛弃羞涩、桀骜的人收起傲慢，都开始和谐地攀登。 每当有人势如破竹地冲上更高的楼层并得到了令人眼红的宝物，都会收到其他人假惺惺地祝福，但是私下里却要面对数不胜数的暗杀与劫掠。 虚伪与阴险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在高塔之上。 萧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四种宝物，面露疑惑。 一棵翠绿晶莹的小树、一朵微弱摇曳的火苗、一块深沉厚重的黑土和一片破旧内敛的金属片。 四样宝物散发着同样压抑恐怖的气息，至少对于目前的萧墨来说是这样。 萧墨掏出身上的天水神晶，细细打量了一下，它与面前四样宝物有着同根同源的气息。 萧墨嘴角微微上扬，这确实是出乎意料的馈赠，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有刻意去寻找，而它们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 徐渊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收下它们，感悟完成之后进门去吧......” 萧墨现在大概猜到这一切都是徐渊的安排，甚至老龟的一举一动都在徐渊的监视之下。 徐渊将这些全部送给了他，那徐渊必定是有一些要求要他去做的，不过现在想这样也太早了。 萧墨朝着虚空之处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随后他看向面前四样无比珍贵的宝物，这是他现在阶段远远接触不到的境界，所以他并不指望完全消化吞噬它们，只需要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设想即可。 他的意识空间之中，已经有五分之一的空间充盈着碧蓝的水波，这样的水界不停地翻涌演化，复杂多样的水之道则在变化中产生推演，源源不断的雕刻于水界之中，为萧墨所用。 中央之天上，沉重玄妙的太极图镇压整个意识空间，落下神秘的混沌气飘散在漆黑的意识空间，使其更为坚固。 萧墨伸手摸向最为熟悉的火苗。 汹涌的火光顿时冲天而起，萧墨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火域，承受着永不间歇的炙烤。 但是萧墨掌心同样有着一股无可抵御的吞噬之力，宛如最尊贵的天帝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一般，恐怖小火苗的灵性和道则开始流向萧墨体内，供他细细感悟。 嗯？徐渊微微抬头，随后又满不在乎地低下头。 萧墨展示给他看，那他也不能不识趣地追问这种手段的来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萧墨如此，他徐渊同样如此。 萧墨走过火域悟出的燃烧的火道就像一株幼苗，在无穷无尽玄奥高贵的火焰道则的浇灌下逐渐生长成型。 噼里啪啦~ 意识空间之中，又有五分之一的空间开始涌现出火光。 翻涌的火光照耀了昏暗的空间，越发灿烂的火界渐渐成型。 在萧墨的意识下，火界像是原本的火界一样，是同样的复杂多变，同样在翻涌之中不断地演化成长着。 萧墨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之中有着几乎一样的小火苗在跳跃，凝聚到极点的火焰像是液体一样从眼中流出，通红炽热的流浆可以轻而易举地烧穿一座大山，却烧不穿萧墨白皙的脸庞。 他站在原地，逐渐平息了躁动的精神与意识空间。 即使是他，此时心中也流过难得的欣喜与满足。 得道之趣，妙不可言，尤其是他一直以来的设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实在是天下第一等的快意。 等到再次平静下来，萧墨放下小火花，来到了晶莹剔透的小树前。 小树翠绿精美，每一枚树叶的叶脉都清晰可见，即使是作为工艺品也是世间少有的一流宝物。 接下来就是从小树之中，养出自己的木界。 火之后选择了五行之木，是遵循了五行相生相克之法。 木可生火，火可克木，先火后木，事半功倍。 萧墨将手探向小树，吸收着小树之内宛如无边无垠的道则，体会着珍贵的生命造化之道。 时间缓缓流过，空旷的白雾空间之中，狭小的门前，萧墨的身影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萧墨身上出现无穷无尽的五彩光芒彻底照耀整个空间！ 第117章 入史 五行世界五色纷呈，将漆黑混沌的空间照亮。 萧墨的脑海中宛若开天辟地一样出现了五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五行世界泾渭分明，各有特色。 缓缓旋转的太极图就像高高在上的天道一般，镇压着五种变化不息的世界，为它们定下秩序和规则。 即使每个世界藏着毁天灭地的威力，但是在萧墨眼里这都是需要认真呵护的幼苗，需要利用已经完善的太极图小心翼翼地引导。 他现在走在一条前无古人的孤路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的五行世界只是初成，接下来还需要将它们融合，真正实现理想中的五行相生相克，自成一方循环有序的世界。 但是即使是初成，这样的炼神成果已经给萧墨带来了极大的裨益。 对五行之道的掌握自然不必多说，现在就已经臻至天下第一流，且随着各个世界的演化，感悟还在加深，任何一条道则的感悟给其他人，就可以造就一位一等一的天骄。 其次有了繁盛稳定的精神，久久停滞不前的炼体修为也可以往前迈一大步。 萧墨收敛暴涨的精神力，内视自己的身体。 根据中国五行哲学，金木水火土可分别与五脏对应——肺、肝、肾、心、脾五个脏腑。 但是五行却又不仅仅局限于五个器官，而是与整个人体系统息息相关，同时涉及了与五脏相关的形体、官窍、神志、气血津精液等身体各个部分。 这个系统是一个完整的人体与天地相应的整体系统，其内部各个子系统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网络。 完成了五界的构建之后，世界在萧墨面前变了颜色，他清晰地看见了天地间流转着的各色的气流，这是整个天地的精华与根本所在。 他双目之中神光湛湛，鲸吞般吸纳着天地间与五种宝物之内的精华。 在强大又稳定的精神力控制下，五脏与整个身体系统缓缓演化，与五行世界相对应，并疯狂地吸收着无尽的精华。 萧墨周身绽放着五色的光芒，如同古代传说之中仙界的朝暮一般，神秘又玄奇。 他就像传说之中走出的神子一般，目露神光，体魄洁白无瑕却又含着镇压世界的伟力。 他的身影矗立在虚空之间，挺拔伟岸，吸引着天地的注意，集中了世间的精华，造化神秀也钟情于他。 轰隆！轰隆！ 空旷的世界中传来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的动静，涌起压抑又恐怖的波动。 萧墨的身躯之中藏着比肩真龙巨象的搬山之力，晶莹剔透的心脏几乎一分钟才跳动一次，泵出如铅汞一般沉重的鲜血，流遍全身。 许久过后，萧墨完成了身体新的淬炼，使其匹配自己的炼神修为。 有了足够强大的体魄，配合他的武道修为，自然而然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等此事间了，萧墨必定要重新进入天水神晶，寻找那将他逼得十分狼狈的蛟蛇，到时候就好好碰一碰，看谁强谁弱。 萧墨吐了一口气，白色的利剑“咻”地划破虚空，消失在目光难及之处。 他已经强大得难以想象了，修为已经远远无法约束他的战力了，严格来说他这是走的独属于自己的修行路。 萧墨不准备按部就班地去入道，因为现在修行路之中的“入道”在他眼里是一条畸形的歧路，是修士为了追求对“道”更加深刻的感悟，而抛弃自己的自由与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对应的道则之中。 固然可以得到他们所追求的“大道”，但是也被相应的道则死死约束着。 所以正如萧墨舍弃传统的炼神之路一样，这样的入道也是他所摒弃的。 修道修道，反而越修越束手束脚，那还修个什么劲？ 得到徐渊的赠与之后，他的道途已经明朗，但是他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走通自己的道路，他需要时间去将五色界彻底融合，去学习如何让融合后的世界有序地轮转，还要去参考自然印记使其出现生机...... 萧墨眉头皱起，即使是以他的天资也需要很长时间。 徐渊并没有让萧墨等待很久，他将一切都给萧墨准备好了。 “进去吧，门内有你所需要的......”依旧沧桑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这一次萧墨在徐渊的嗓音之中感到了虚弱，如同秋后之蝉一样，明明声音依旧清晰响亮，可是那一股迟暮之色很难掩盖。 萧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不再犹豫，直接大跨步的走进狭小的白雾光门内。 地下祠堂之中的徐渊身影一阵虚幻，他的眼中复杂又感伤。 “如果是他的话，能改变什么吗？”他心中思忖。 萧墨天资无双，能不能在那一场战争之中战斗到最后呢？甚至逆转局势？ 无论如何，岁月不可逆，即使结果有了什么改变，那也只是虚幻而已，他们早已经永寂在千年前了。 他再次低下头雕刻着手中的木牌。 现在只剩一缕孤魂、一段愁思罢了...... 萧墨一进门，立马眼前一黑。 足以搬山填海的肉体失去了感应，他的精神似乎飘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的大脑十分昏沉，但是却又不得不清醒于无尽的煎熬之中，独自跨过孤寂的长夜。 他失去了时间意识，只感觉过去了许久。 “大师兄！不要发呆啦！师父让我们去参观招新仪式！” 忽然一道清脆俏皮的声音响起，如同百灵鸟一样唤醒了他的意识。 萧墨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这点光亮在他眼中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屋与一个笑眼盈盈的美少女。 房屋建筑风格与极寒之渊下的宫殿有相似之处，精雕细琢又明亮宽敞。 而甜美的少女明眸善睐，穿着宽大的红袍，一根简单地红绳束着浓密的乌发，显得大气又庄重。 此刻他们正在房屋之内对着跪坐，少女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疑惑大师兄为什么不理自己。 萧墨表面不动声色，暗暗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他的道则与体魄分毫未损，就像是他直接取代所有人的认知，代替少女口中的大师兄一样。 突然，一道简单的信息传入他的脑海之中，告诉他现在的身份与处境。 萧墨垂眸，他已经猜到了徐渊做了什么了。 徐渊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带入到这一片岁月之中，取代了五行秘境的大师兄。 “抱歉，尹师妹，我刚才失神了。”他抬起头，微笑着对少女说道。 第118章 意外之客 萧墨与师妹尹灵泽共同前去至高之塔下，观看万众瞩目的招新仪式。 今天是五行秘境三年一度的盛会，无数志得意满的少年跨越无尽的荒原，抵达五行城内，想要加入鼎鼎有名的五行秘境。 抵达至高之塔后，有几位长老热情的与萧墨打招呼，萧墨也都一一回礼，最后坐到杂役弟子为他和尹灵泽准备的高台上。 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乌泱泱兴奋的人群，同时也吸引着台下无数人的目光。 人们大多以仰慕的目光看着这位五行秘境近年来最杰出的天骄，他以后必然要带领着五行秘境走向更高处，热血的少年也都以台上的萧墨作为榜样，势必要加入五行秘境做出一番事业。 感受到台下炙热的目光，萧墨面色平淡，他知道这些目光是给被他取代的大师兄的，他只是一个岁月中的旁观者。 尹灵泽也紧绷着小脸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展现五行秘境的风采。 徐渊未至，萧墨就代替宗主主持招新仪式。 他站在高台上没有废话，大手一挥，直接宣布开始。 无尽水域的光幕展开，热情高涨的人群争相涌入其中，接下来就是他们竞争之时，谁先出来谁就能得到最多的关注。 萧墨本来想直接坐回去研究自己的五界，可是他忽然感受到一双熟悉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 他皱起眉头，扫视着台下的人群。 他看到了一个飘扬的黑色裙角消失在无尽水域的光门之处。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萧墨摇了摇头，然后坐下去潜心推演自己的五界交融。 他猜徐渊应该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参考资料来推演自己的法，还有可能想让他亲自参与一番最终的大决战。 但是还没等萧墨钻研一会，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就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朝着萧墨问好。 萧墨知道他叫钟风，是招新长老的子嗣，现在在这里组织招新相关事宜，曾经也与大师兄打过交道，算是有几分交情。 “萧师兄好久不见了呀。” “确实好久不见了，最近钟长老身体如何？”萧墨客气问候道。 “多谢萧师兄关心，我爹他好的很呢。” 钟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然后小声地给萧墨说道：“萧师兄，我最近喜欢上一个女孩，想让师兄帮我个忙。” 他语气有些雀跃，还含着几分忐忑。 萧墨不禁笑了出来，然后问道：“你先说来听听。” 旁边的尹灵泽听到有八卦，顿时也竖起了小耳朵。 钟风脸有点红，然后嗫嚅道：“她叫姬清寒，就在今年的新弟子里面。” “我答应了她要给她推荐个好去处，所以劳烦萧师兄将她收入宗主一脉。”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喝完酒之后一时逞能，说了大话，现在不得不求萧师兄来给他买单。 萧墨心中微动，但是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没问题，”萧墨笑道，“若她表现良好，我自然会替师父广纳良才的。” 钟风大喜，连忙道：“多谢萧师兄！” 因为无尽水域信息是公开的，所以大多数有志于此的弟子都早早地做了相关的准备，悟出一条水之道对于真正的天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两个时辰之后，第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便从门内跨出，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谭落阳！” 气宇轩昂的少年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并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长老们与萧墨。 “谭落阳，不错，”萧墨笑道，“上台来等待。” 谭落阳跳上高台，坦然接受着吃瓜群众们艳羡欣赏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在萧墨疑惑的目光之中，姬清寒从门内走出，她原本就已经在无尽水域之中掌握了大半水之道，占了一些优势。 她缓缓走出光门，依旧亭亭玉立。 她巧笑嫣然的看着台上的萧墨，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姬-清-寒。” 钟风认为姬清寒在看自己，兴冲冲地朝着萧墨道：“萧师兄，就是她！”然后他挥手朝姬清寒打招呼。 萧墨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姬清寒，你也不错，上台等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弟子通过考核站上高台。 直到吃瓜群众们热情已经消退，都开始四散回家吃饭的时候，考核时间终于截止了，没有通过的弟子被送出无尽水域。 虽然十分遗憾，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最后看一眼台上光鲜亮丽的通过者，然后落魄地离开。 萧墨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考核结束，然后便是各新入门弟子根据兴趣和长老协商，然后分别加入各个长老门下。 萧墨自然而然地代替徐渊将姬清寒收入门下，随后便宣布不再招收新弟子。 然后等新弟子们的归属都确定之后，今日的招新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之后就是各个山门与五行各部分别带领新弟子回去，做新弟子入门培训。 “师妹，你带着姬师妹回去，教她一些宗门注意事项，我要去找一趟师父。” 尹灵泽点了点头，道：“交给我吧，师兄。” 萧墨最后与姬清寒对视了一眼，无视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径直去找这片时空之中的徐渊。 这个时空之中的徐渊气息浩如天渊、深不可测，他正通过神魂与无穷远处的其他宗门领袖商议一些事宜。 见萧墨过来拜访，他没有睁眼，只是说道：“我也不知，可能是未来的我已经没有力量控制虚境，所以误将她卷入。” 萧墨了然，然后便告退。 回去之后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姬清寒注意不要乱跑，好好利用这里多出来的时间修炼。 等姬清寒乖乖点头同意之后，他便朝外宣布有所顿悟，需要闭关。 随后，萧墨便闭了死关，彻底无视外界风云变化。 只等五界真正融合或者龙族开始入侵，他才会出来迎接徐渊赐予他的宿命之战。 第119章 灾难降临 岁月的洪流，卷走了时间画卷中的细节与尘埃，只留下寥寥几笔与大片的留白。 萧墨闭关这几年，外界的动荡不曾停歇。 每一个时间段都有吸引世人注意的绝世天骄出世，在世间留下一段段传说。 所有人相信这是一个辉煌的黄金大世，一代又一代的天骄必定会将修行路推到一个新的高峰。 东荒、中土、北原、西漠和南蛮之地永远不缺故事，游吟诗人与行商步履间传颂着一段段脍炙人口的人杰传说。 与各大圣地的圣子圣女比起来，二流势力五行秘境的大师兄只是其中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小卡拉米中的小卡拉米。 这一刻板印象终结于萧墨出世。 萧墨闭关多年，终于略有所得。 随后在徐渊的命令下走出秘境，亲眼看一看这个繁华的修行大世。 萧墨走出中土，足迹遍布了五洲八荒，遍访名山，走入各大圣地的山门。 高高在上的圣子圣女不过一合之敌，纵横天地的妖魔沦为下酒菜，成名已久的第一境老辈强者与他交手一昼夜不分胜负...... 他曾在雾气弥漫的隘道中寻找失落的痕迹，在无边的荒原中迷失了方向，在波澜壮阔的东海与渔民下海捕鱼，与古老的原始人族纵论宗教与信仰...... 这几年，世间流传着他的名，供世人传颂不休。 连带着五行秘境都变得更为出名，五行秘境的弟子和长老们现在走到哪都能抬头挺胸，自信地吹嘘着自家的师兄，享受着其他人羡慕向往的目光。 萧墨看遍了多种多样的法、交手了无数人杰与天骄，纵然他们纷纷落败他手，但是他们的智慧同样可以给萧墨启发。 旅途中，无穷的灵感在萧墨脑海之中碰撞不止。 他的脑海现在无比的瑰丽壮观，五界已经融合在一起，完美有序的世界在他的控制之下成型，日月与五行都在有规律的轮转，散发着生生不息的意味。 在自然印记的投影下，生灵万物开始慢慢地浮现，为这空旷的世界增添了更多的生机，使其更加稳定持久。 萧墨一路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本该灰头土脸，可是他的躯体却不染纤尘，洁净剔透，这是世间最完美最强大的躯体。 养出了完整的世界之后，萧墨的体魄再一次精进，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现在他的一滴血对于修行中人都是难得的至宝，可生死人肉白骨，只不过没人有这个实力从他身上取血。 能够限制他的只有成名已久的二、三境老一辈高手，但是他们都自持身份，不会对一个筑基小辈出手。 当萧墨脑海之中的世界彻底成熟，不需要他控制便可自然生长繁盛的时候，就是他跨入第一境的时候。 但是他被徐渊阻止了。 “未来天地还不支持第一境的出现，不要急。” 萧墨暂缓了对五行造化大道的探索，转而研究提升战力的方法。 在五行秘境弟子们的欢呼之中，萧墨回到了至高之塔再次闭关。 徐渊屈尊，充当萧墨的陪练。 之后的几年，萧墨都在无尽的战斗之中度过。 有了第三境高手的兜底，萧墨深入挖掘了五行界的潜力，将他对道的深入理解转化为恐怖的战力。 萧墨的传说被新的传说覆盖，一年又一年，总有新的天骄号称比肩萧墨，他们想重新走萧墨的无敌之路。 其中不乏小势力全力培养出来的天骄，以萧墨为榜样。 曾被萧墨打过一遍的圣子圣女们气的发抖，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把他们当成软柿子捏。 于是这些桀骜不驯的后来者们十分遗憾地惜败在了萧墨的手下败将手中，从此再也不敢说有不下萧墨之勇。 诸位宗门长辈与大修士们乐呵呵地看着小辈们争来争去，感慨他们的活力与希望，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经历过的峥嵘岁月。 某一天，世界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又激昂。 “大劫难！快逃！” 天机阁的先知惊恐地预言着灾难将至，随后面色灰暗透支生命而死。 先知在修行界之中德高望重，掌握着最为神秘的时间之道，他的话向来精准无误。 最开始先知的话确实在修行界引起了一些混乱，可是当大家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便不再当回事了。 除了各个宗门的领袖与站在世界顶点的修士们，没有人再将这个预言放在心上，他们安心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像往常一样。 大多数人是无暇关心整个世界的走向的，这在他们眼中不比一颗成功炼好的丹药重要。 但是随着各大圣地与宗门开始收缩势力，修行界终于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虽然没有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是整个修行界随着天机阁与诸圣地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压抑，似乎都在应对即将到来的劫难。 五行秘境内的姬清寒也从闭关之中出来，这样的氛围随着尹灵泽的日常言语之中传递给她，让她也意识到这里即将发生一些大变。 她下意识想要去找萧墨，这是她在这片岁月之中唯一的同行者。 可是萧墨闭死关，根本不见人，徐渊也许久未出现在世人眼前，她不得不回去找尹灵泽，共同准备手段应对变化。 以前萧墨还是偶尔出来见她的，让她珍惜这片难得的岁月，参考这里更加完善的道路，也会指点她走出自己的道路。 她择善而从，在这些年的修行中，同样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战力大增。 现在萧墨不见她，也未尝没有想培养她独当一面的意思。 所以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姬清寒都做好了准备。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认为它只不过是天机阁的先知临死前的呓语罢了。 直到真龙重现世间...... 直到第一个第三境圣主身殒之后天地恸哭...... 直到一流势力天璇圣地彻底覆灭...... 直到越来越多的真龙开始对第二境下手......慢慢是第一境...... 直到第一个筑基小修死在桀骜疯狂的真龙手中...... 直到这场灾难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人们才终于意识到了： 真龙为覆灭修行界而来！ 第120章 战争! 真龙们从星空之中的大门涌出，强大又弑杀，它们来势汹汹，修行界在它们第一波攻势下损失惨重。 人们并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它们不要宝物，不要功法，不要资源，仿佛它们仅仅为了覆灭这个世界而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人，而且越是强大的修士越容易成为它们的目标。 圣地花费巨量心血搭建起来的防御法阵在真龙万法不侵的身体之下像是纸糊的，被轻而易举地撕碎。 它们并不堂皇正大。 为了除去修行界的高手，它们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彻底丢掉了真龙的尊严，包括但不仅限于暗杀、偷袭、围杀...... 修行界所有抵达第三境的存在都在它们的计算之中，它们到达的第一时间，便将大部分在外的第三境的大能拖进星空之中，切断他们与大陆的联系并分而击之。 汹涌的战斗波动比群星更为耀眼，比日月更为夺目。 在整个修行界彻底进入战备状态之前，一位高高在上的圣主大能便被它们打的圣魂寂灭，陨落于星空之中。 那一日，天地恸哭、血雨漫天。 此乃奇耻大辱！ 真龙们的所作所为点燃了修行界所有势力的怒火。 源源不断的真龙固然强大，可是天下岂有卑躬屈膝之修士？即使是再弱小的修士，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骄傲与坚持。 “大劫难？快逃？” 一位圣主不屑地冷笑，他一路修行，多次败于敌人之手，字典里也没有“逃”这个字。 “诸位弟子长老，”圣主喝道，“随本尊出征！” 如同雷霆劈开浓重的乌云，天地之间炸起惊雷，世界各处纷纷竖起飘扬的的战旗。 战旗被鲜红的鲜血浸湿，却依旧随风飘扬，它们被骄傲的勇士挥舞在战争最前线。 一位位勇士死去，旗帜便被新来的战士接过，他们也在源源不断跨过无尽的荒原，与狰狞霸道的真龙厮杀。 即使真龙真的源源不绝，那在他们彻底死绝之前，胜负也未可知。 世界各地都燃起战火，大片的地域沦陷于真龙之手，修行界在激烈拼命的攻势下顽强抵抗着。 第三境有第三境的战场，修士即使被两三个同境界真龙围住，短时间内也分不出胜负。 所以这场战争的本质是断代。 真龙们想要灭绝所有修行者，所有它们要杀尽年轻一代的天骄，而修行者们也想斩尽真龙之中所有的希望。 真龙的疯狂将战争一开始就推进白热化的阶段，在旷日持久的战争，只有一方彻底拼尽了底蕴和希望才算结束。 战争爆发，萧墨出关。 徐渊带着其他三境祖师前往星空参战，萧墨带着所有的弟子长老奔赴前线，他们加入了这场铭刻岁月之中的战争。 旌旗飘扬如同连绵不断的乌云，无穷无尽的尸体与鲜血掩盖了荒原的土地。 萧墨在战场上以无可匹敌的实力擒杀了多位二境的真龙领袖和数不胜数的一境真龙，令修行界想起了他的威名，一时间名声大振。 他曾经的手下败将与同行者，纷纷云集响应，带着他们的军队跑来追随他。 他顺理成章地担任了整个下方战场的领袖，带领着无数的修行者与疯狂的真龙展开无尽的厮杀。 长久而直白的战争中，真龙也抛弃了所有的阴谋诡计，尽皆涌入正面战场。 萧墨亲自率领无数天骄强者与真龙僵持着，将战线维持在无尽的荒原上。 一年又一年过去，萧墨向来整洁的黑衣已经被无尽的鲜血染红，不过他无暇他顾。 战争需要强硬冷冽的萧墨，而不是俊美优雅的萧墨，他的一袭血衣成为真龙们的梦魇，将他们死死挡在荒原之外。 死亡和离别让他的心变得无比的冰冷，他十分清楚真龙们的苦衷，但是袍泽不断死去的悲痛并不会为之消减半分，反而积蓄在他的内心化为更为盛大的怒火。 他只知道自己身边的战士不断更换，一批又一批死在战场上，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力记住他们的名字，收敛他们的尸骨。 萧墨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老龟的执念，他从未如此孤独，似乎深坠在黑暗的冰河之中看不到尽头。 他曾送别了最无畏的战士。 “首领，我叫白沐暮。” 一个灿烂的少年曾雀跃地朝萧墨自我介绍，他是紫霞圣地的圣子。 萧墨记住了他。 所以萧墨亲自走向战场取回沾满白沐暮鲜血的战袍，为他立下衣冠冢。 他也曾处决了自己最看重的接班人。 谭落阳跪在沉默的大军面前，迎着朝阳朝着萧墨微笑，面庞依旧如同那日在无尽高塔之下俊秀非凡。 他想要带领一部分人暂时逃离，留下希望的种子，他们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 “大师兄，五行秘境的传承不能断。”他朝着萧墨解释道。 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他不该在军队之中宣扬这种思想。 所以萧墨割下他的头颅挂在旗帜最高处，震慑所有心怀退意的人。 直到最后，除了一直留在身边的姬清寒，他已经不知道身边的人来自何处了、是何名，几乎每隔几天他们就要死在战场上。 五行秘境的其他弟子并不算强大，早已经永远闭目在荒原之上，包括一直仰慕他的尹灵泽。 “大师兄，我喜欢你。”尹灵泽临死前朝着萧墨告白，她俏脸上沾满了鲜血，宽大庄重的红衣笼罩着浓重的宿命感。 萧墨沉默着闭上了双眼，然后将她的尸体放在五行戒中。 萧墨的五行戒早已被尸骨堆满，无边无际的白骨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催促着他奋战到底，一刻也不敢停歇。 战争吞噬了所有的天骄与勇士，也吞噬了萧墨的仁慈与犹豫。 他最后亲自送姬清寒去死。 以姬清寒为诱饵，埋伏了一直谨慎阴险的真龙首领，再次割下它的头颅，送给真龙大军。 姬清寒微笑着，旋即被暴怒的真龙彻底撕碎。 萧墨也逼得龙族彻底下定了决心。 星空之中的第三境真龙付出了惨重代价，拼命地拦住了人族的修士，分出两个第三境真龙下界。 萧墨所向披靡的护体神光被捏碎，完美的五行界崩塌，雄浑神秘的太极破碎，四散而去。 萧墨死了。 除了徐渊，没有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带走了两个第三境真龙。 萧墨死后，也有新的天骄站了出来，接过他的旗帜，奋战不息，直至岁月尽头...... 第121章 孤独——萧墨 萧墨从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回过神，他重新回到了无尽高塔之内。 他依旧有些恍惚，世间真的有如此真实的幻境吗？ 荒野之上的血与火依旧历历在目，真龙的狰狞与袍泽的死颜依旧在他眼前久久不肯散去。 他的身躯里面依旧有着翻天覆地的力量，将秘境之内的实力一丝不差地带了回来。 简陋的小门已经消失，面前五种五行秘境的重宝也已经暗淡。 徐渊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利用五种重宝为萧墨构建了一段真实不虚的记忆，将萧墨带回那段峥嵘的岁月，让他切身体会到纪元末期的残酷与悲哀。 同时赋予了萧墨足够的时间完成自己设想的道路，他脑海中同样有一方繁盛的世界已经生根发芽，这也是他抗衡三境的底牌所在。 萧墨透过无尽高塔看向外面脆弱的世界，如今这份秘境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秘境外苦苦等待的朱厌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羸弱可欺。 但是无所不能的实力不能带给他任何安心感。 徐渊几乎消散的虚影出现在萧墨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恍惚中的萧墨。 “师父啊......”萧墨沉默许久，开口道：“你们最后败了吗？” “没有你，我们败的更早。” “龙族愈战愈勇，下界战场失守，杀尽了天下修士。” “失去后方的支援，我们最终也都死在了星空。” “龙族埋葬了所有痕迹之后退去。” 徐渊平静地开口，似乎在述说着别人的经历。 萧墨早已经明白历史是不可逆的，他十分清楚他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但是他依旧卑微地渴望着胜利的曙光，即使那希望只是他的臆想。 战争让他变得冷血残暴，他告诉自己为了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是事实却是他承受了无尽的孤独与不断地失去，却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萧墨明白，最好的选择就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参战，甚至不进入那片已经尘埃落定的岁月。 “师父，你......” 萧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无法开口。 他应该指责徐渊吗？还是应该感激徐渊？ 萧墨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只能尽力去将沉重的记忆打包成一段可以翻阅的历史，将它深深埋入心底，好让自己可以冷漠平淡地阅览这段记忆，而不至于让它深深地影响自己。 徐渊消失了，他回到自己黑暗的祠堂，等着终末的降临。 他帮助了萧墨提前获得强大的实力，但是也给了萧墨沉重的束缚。 记忆是一个人最沉重的枷锁。 徐渊承认他有私心，他通过这种方式给萧墨打上了五行秘境的标签，即使他清楚地知道真实的历史中并没有萧墨的存在。 但是只要萧墨还活着，五行秘境的传承就不会断绝。 他们真的死掉了吗？并不。 五行秘境众多的弟子与长老先辈都永远鲜活地活在萧墨的记忆中。 徐渊十分清楚萧墨所承受的沉重与孤独，萧墨在过往的岁月之中倾注的情感越多，他所体会到的空虚感就越是强烈，这来自一种无法被自我否定的归属感。 萧墨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些以自己为骄傲的同门。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呢？ 这就是徐渊的计划，以秘境内所有的遗产赠与萧墨，换取弟子们另类的永生。 萧墨孤单地坐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任由寂寞将自己吞噬，细细将与他共同征战的人的名字一想起并铭刻在心，任由身体变的寒冷，直到他终于决定承担那一段岁月的因果...... 无尽高塔之外的喧嚣将他吵醒，萧墨轻抬眼皮。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徐渊任由这些外来者胡闹，折腾着自己视为心血的秘境。 经历了一刻也不曾停歇的战争之后，他重新看到了鲜活的生命，这些喧闹的人群让他有了一种战争打赢了的错觉。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暂时封锁自己所有的想法，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一切的一切可以等结束之后再细细咀嚼。 萧墨站起，一步跨出抵达塔顶的小木屋之中。 这里是紫龙的居所。 当奴役龙族的神秘人背弃了约定之后，它重返这个星球，随后便定居在此处。 萧墨推开朴素的木门，走进了有些拥挤的小木屋。 薄暮的微光透过塔顶的小窗，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了块块方斑，悄然溜进朴素干净的小木屋，空气之中有着细密的灰尘飘荡着，将轻柔的光线映出形状。 小木屋里面堆着大片的书籍，有些散乱的摊开在地上，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注释与推演，萧墨可以隐约看到中间似乎有着一个人影盘坐在地上，在无尽的岁月之中不停翻阅这些繁重古老的书籍。 小木屋的一侧有着一个小巧的试验台，试验台上有着很多小动物的尸体，它们被精密地分割切开，却并不显得鲜血淋漓，反而宛如精美的艺术品一般被整洁地归类在一起。 还有着一个古朴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有着一个不断推演的阵法，微缩的阵法在阳光之下自行运转，似乎传来一股吞噬之意，将微渺的光子都吞了过去。 萧墨缓步走进这个小木屋，认真观察了摊开的书籍和试验台，最后走到了桌子旁边。 他看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 日记采用不知名兽皮所制，经历了千年也没有腐朽。 它就静静地摆在桌子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似乎就在等着外来人翻阅。 萧墨翻开了日记，看到了古老的篆体。 “第一年，他背信弃约并杀了很多族兄，呵呵......” “第三年，回到了玄黄星，收养了懵懂的小朱厌，他真可爱，想吃......” “第五年，小朱厌又随地大小便，我骂了他，哄了很久才哄好......” “第十年，我躲在五行秘境之内避开了天地大劫，并顺利突破第二境......” “第二十年，除了小朱厌再一次打扰我看书，无事发生......” 萧墨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青年静静地坐在木屋之中看书，有一个活泼的小猴子经常偷偷溜进来与他嬉笑打闹，两个生物就这样相伴着跨越了一年又一年。 日记的时间跨度非常大，后面几乎是每隔十几年才会记录一次。 “第三百年，我突破了第三境，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啊，如果当时有这样的修为，是不是就能稍微反抗一下他了......” “第四百年，黑暗入侵了我的灵魂，但是我当时明明只是在军队后方，怎么可能！” 萧墨看到那个儒雅俊逸的白衣年轻暴怒地撕碎了所有的书籍，焦躁不安地在木屋中走来走去。 “第七百年，我尝试了所有的方法，我绝望的意识到，黑暗的侵袭是不可逆的，我现在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了，我心中只有弑杀......从此以后，小朱厌不可再进屋子！” 这一行字迹有些颤抖，没有了原本随意潇洒的风骨。 “第九百年，锁了自己两百年，我终于找到了方法！” 字迹已经几乎辨认不清，但是萧墨依旧能看到那跨越时光的狂喜！ 第122章 孤独——紫龙 “黑暗扎根于我的灵魂，在我的血肉之中生根发芽，我根除不了它。” “但是我可以欺骗！” “在另一种生物之中放入我的灵魂气息，通过构建阵法欺天换日，引导黑暗根源让它转移到另一种生物体内......” “我成功了，我是个天才！一部分黑暗被我转移到其他动物体内，我重获了智慧与清醒！哈哈哈......” “九百一十年，与小朱厌游览无尽水域......” 紫龙很开心。 但是它的喜悦只持续了很短时间。 “九百五十年，我失败了，黑暗越来越浓重，普通的生灵已经很难承受黑暗的转移了，我需要更强大生灵......” “我改进了阵法......” 自此以后，日记上便再没有任何记载。 萧墨往后翻，空空荡荡的书页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紫龙任何的情绪气息。 但是他在最后一页找到了两行用鲜血写成的字。 “第一千年，我成功了，黑暗被全部转移到朱厌体内。” “它多么愚蠢啊！它根本没有反抗我！哈哈哈......” 紫龙用鲜血写出的字无比张扬，但是却藏着压抑至极的情绪。 萧墨沉默着盖上了日记。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紫龙最后将目标放在了陪伴它千年的朱厌身上。 朱厌甚至不知道紫龙要做什么，但是紫龙叫它，他就欢快地跑过去找紫龙。 紫龙让它进到一个阵法里面，它听话地照做。 它很痛，但是依旧谨记紫龙的话，不喊不叫，最终接受了所有的黑暗，彻底把紫龙解脱出来。 萧墨不知道紫龙最后五十年经历了多少煎熬，又思考了什么东西，所以他无法指责紫龙同样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紫龙一半的日记都与朱厌有关，但是最后依旧选择对朱厌下手。 萧墨也曾在战场上对姬清寒下手，他能隐约感受到紫龙到底在想什么。 从结果来看，紫龙害了朱厌，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但是历史不是简单的从果到因，而是有着无数后人无法察觉的因素千丝万缕影响的结果，否则人们对历史的认识绝对是十分片面的。 在长达五十年的时间中，紫龙必定犹豫过许多许多次，但是它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与种族。 紫龙是绝对孤独的，孤独到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它。 它最终赶在外界天地复苏之际选择对朱厌下手，这也恰恰说明了紫龙接受并战胜了自己的孤独。 冷静、果决。 紫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在其他的龙族选择沉睡的时候，它却选择了清醒一千年来彻底战胜黑暗。 萧墨最后扫视了安静的小木屋，然后退了出来，并轻轻关上了门。 姬清寒重新出现在她消失的那条街道，眼中有些恍惚。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暴怒的真龙大军朝她扑来的景象。 真龙们以为她一直与萧墨在一起，所以几乎倾巢而出围剿萧墨，但是在这里却只发现了她自己一个人，而萧墨早已孤身杀入后方擒杀首领。 她孤零零地站在山石之上，持长刀迎向黑压压的大军，瞬间便香消玉殒。 但是她的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她知道强大到不可想象的萧墨绝对已经功成，再次杀掉一个首领，阻挡了它们的攻势。 与那个时代无数的天骄人杰一样，她追随着那个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东征西战，身先士卒地高举着鲜红的战旗，矗立在寂寥的荒原上。 在数年的征伐中，她同样深陷虚无的岁月之中不可自拔，历史虚无感折磨着她，让她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但是因为有人永远站在自己身前，指引着她的方向，才让她能够义无反顾地迎接属于自己的盛大死亡，给自己的旅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墨承受着何等的煎熬。 那个人总是孤单地站在那里，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亲手将所有的袍泽送入战场，再迎回他们壮烈的残躯，似乎从未有事情能够让他犹豫一瞬间，也从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近他的内心。 姬清寒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萧墨从未将她视为同行者，萧墨只是将她当成一个误入此处的旅者而已。 她羸弱，但她却并不卑微，她也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坚持。 但是她无法向萧墨解释，她只能尽可能多的陪伴在萧墨旁边，默默地提醒着萧墨两人并不属于此处。 姬清寒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久违的街道。 墙头盛开的红杏依旧繁茂，展示着蓬勃的生命力。 看着面前久违的现世与和平，姬清寒感觉它们似乎与自己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自己如同那突兀闯入陆地的鱼儿，浑身上下充满着不适。 恐惧与不安笼罩着她，让她有些烦躁。 啪嗒！ 如同时针滴滴答答走到了终点，也像是清脆的玻璃掉到地面。 姬清寒脑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脆响，层层叠叠的金光涌来。 金光轻柔地笼罩了她的意识，将她这一段沉重的记忆掩埋下去。 这些年痛苦的回忆如同笼罩了一层岁月的沙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只有她修炼求道的过程还依旧清晰可见。 在很多年的战争中已经有些凌乱的记忆重新翻涌了上来，覆盖掉她在那一片岁月之中丰富的经历，使得那段记忆变得如梦一般似真似幻。 她似乎只是站在这里，短暂地做了一个梦，修为就顿时大涨。 姬清寒慌乱地扭头，想要寻找萧墨，她知道是萧墨出手封锁了她的记忆。 但是她没有找到萧墨，她只看到了自己身后有一个白裙少女美目含泪，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姬清寒有些疑惑，不知道念卿安这是怎么了。 直到念卿安颤抖着嗓音叫她姐姐，她才明白念卿安终于想起了幼年的事情。 一黑一白两位绝世美女站在街道两端，久久地凝望，美目之中都藏着无尽的怀念与万千思绪。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萧墨站在无尽高塔之上，静静地俯瞰着五行城内所有的悲欢离合，高处不胜寒，他站在无尽高塔，下面的喧嚣便再难入他耳。 第123章 大道独行 萧墨挥手浮现一条蜿蜒向下的小道，他顺着小道来到了昏暗的祠堂。 看见徐渊一个人坐在地上，在昏暗的空间中细致地雕刻自己的木牌，萧墨伸手为他点上一束灯火。 相比于真龙这类灵兽，人族的寿命总是短暂而又绚烂。 光芒照亮了规整摆放的木牌，也照亮了五行秘境由微渺到繁盛的历史，这是一代又一代五行秘境先辈的接力。 徐渊手中的木牌已经雕刻完成了，同时他的这一缕执念已经虚幻得快要看不见了。 萧墨从他身上感到一股悲凉，他消散前的最后想法也只是将生他养他的宗门给传承下去，为此不惜强制捆绑萧墨，即使萧墨可能会因此怨恨他。 事实上，萧墨十分同情理解徐渊。 记忆中，徐渊向来是高高在上，十分威严庄重，但是现在腐朽落寞，就像是一个走向末路的将死者，甚至他还逃避着萧墨的目光，也像是那些畏惧晚辈责备的老人一样。 “萧墨，你走吧，”徐渊缓缓开口道，“无论是彻底忘掉五行秘境，还是让传承再现世间，都由你罢。” “好，”萧墨答道，“那师父有缘再见。” 徐渊微微点了点头，背影有些佝偻。 只剩一丝执念的徐渊在萧墨眼中也是那么的脆弱，如同狂风之中飘摇的烛火一样。 萧墨最后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消失在地下祠堂之中。 他本可以强行将徐渊收入体内，为他保留着一丝生机，但是无论在徐渊还是在萧墨眼里，这没有什么意义。 两人都不是什么犹豫不决的人，徐渊也不需要同情，执念既然已解，活着对他来说就是日日夜夜的折磨。 徐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木牌放在桌子上，崭新的木牌给古老的祠堂添了一丝新的气息，似乎五行秘境的传承从未断绝。 徐渊满意地笑了。 随后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昏暗的空间之中，像一缕风一样缥缈散去。 虚空之中晶莹剔透的白骨也彻底黯淡崩碎，被黑暗吞噬。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消散，萧墨身影一滞，随后便再次迈开步伐跨越重重虚空离去。 萧墨在虚空之中漫步，顺着银白色的光丝行走，一步千米。 慢慢的，他走出了五行秘境。 外界是一块大陆，秘境就是附着在大陆上的气泡，有着自己独到的规则。 徐渊抽去了维持秘境的五种至宝为萧墨演化岁月，这也抽取了五行秘境稳定附着大陆的根本。 萧墨看到五行秘境周围的光膜变得无比暗淡，几乎摇摇欲坠。 虚空之中浓密的灰雾不停地冲击着脆弱的光膜，仿佛在下一瞬就会将其吞噬殆尽，融入到无边的灰雾之中。 萧墨静静地站在光膜之外，凝视着内部的五行秘境。 他的身后就是现世的大陆，朱厌正在那里急躁地等待着，却丝毫没有发现就站在他面前的萧墨。 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不管不顾的话，秘境破碎灰雾侵袭之下，几乎无人可活。 现在至高之塔下面围拢的众人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兴致满满的围在下面商讨如何攀登得更高。 修远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索着，碰到尸体就默默地为他们收敛，并念上往生咒。 姬清寒和念卿安正坐在一个环境优美的小亭子内，念卿安正兴致盎然地谈论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而姬清寒巧笑嫣然地注视着她，温柔地聆听着妹妹的叽叽喳喳。 郑霄将张佑托付给韦令，然后自己拼命地闯着至高之塔，祈求着一件有用的宝物。 许久未见的师兄妹也在高塔下跃跃欲试...... 萧墨转身，重新进入秘境。 他从虚空之中走出，直接凭空出现在漆黑的高塔之下。 惊人的做派直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喧嚣的人群陷入寂静，无论是认识萧墨或者不认识，都在注视着他。 “这里快要毁灭了，一个时辰之内离开这里吧。” 萧墨平静地开口，声音准确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有桀骜不驯的江湖人顿时就不满了，站出来喊道：“凭什么听你的？你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萧墨只是扫了他一眼，恐怖的压力便轰然降临，令他如遭雷击。 萧墨扭头望向无尽高塔，目光露出怀念之色。 他就站在门前，就如同无法逾越的巍峨高峰，令人心生畏惧。 萧墨挡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楼内的人完成挑战下楼。 等到楼内所有人都下楼，而背后的人都有些躁动不安，想要越过萧墨继续进入高塔。 虽然萧墨看上去神秘且强大，但是他们人多，人多就是正义。 萧墨并没有理会背后的人群，而是往前迈步，走到了无尽高塔之下。 他凝望着陪伴他许久的高塔，几乎可以回忆其它的每一个细节。 黝黑沉重的高塔伫立在无垠的平地之上，沉默不语，仿佛亘古不变。 他心中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变了，包括他自己。 而只有高塔与日月依旧...... 萧墨走上前去，用手托住高塔侧壁。 然后在众人看鬼一样惊骇的目光中，无尽高塔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在萧墨手中不断震颤。 “不可能吧......”吃瓜群众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萧墨小心翼翼地将高塔从地下拔出，然后扛着数百米的高塔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萧墨顺手在广场上打开一条通道，供探索者们离去。 在场的众人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了。 相比之下，一个蚂蚁大小的的身影扛着如泰山一样巍峨的高塔离去，这一幕将深深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永不褪色。 咕嘟~ 有人咽了一口唾沫，惊醒了痴呆的人群。 他们回过神，然后决定要立马离开。 因为萧墨说了这个秘境即将毁灭，所以他们必须赶紧走。 至于这个秘境到时候不毁灭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哪个大胆之徒敢质疑！ 萧墨都说了秘境会毁灭，如果不毁灭的话，那一定是秘境的问题，萧墨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第124章 终结因果 萧墨漫步在灰暗的空间，五色的护体神光将极具侵蚀性的黑雾挡在体外。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袖珍的小黑塔，与腰间精美的环佩挨在一起，行走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宛若溪流跳跃着在青石上破碎。 萧墨撕开空间壁垒，出现在熟悉的山谷之中，站在朱厌面前。 这里奇异美妙的五色雾气已经散去，露出光秃秃的山谷。 朱厌依旧呆呆地坐在山丘之上，凝望着丑陋的山谷。 现在的它已经被黑雾缠绕，雾气还在从它身上朝着四面八方蔓延，紫龙积蓄千年的黑暗已经将它侵袭的很严重了。 它的双眼也已经变得通红，时不时闪过惊人的暴虐。 萧墨就静静地站在它的面前，看着它在痛苦之中挣扎，却还是不肯离开。 看见萧墨，朱厌眼神猛地变得清醒。 它张开手掌，想要将萧墨抓过来。 但是它失败了。 它忽略了自己的失败，也忽略了萧墨的变化。 “你回来啦！”朱厌用依旧清脆可爱的声音叫道，“你看到那个小木屋了吗？” 忽略已经深入眼眸的黑暗，朱厌的瞳孔十分懵懂清澈，就像是一个小孩。 它确实是一个小孩，它从出生开始就被紫龙收养，然后从此便与紫龙朝夕相伴了千年，在无尽的孤独之中相依偎着取暖。 它不知善恶，不知生死，不知天地万物，它只知道紫龙是它最好的朋友，它也只想知道为什么紫龙不要自己了。 “我看到它了。”萧墨答道。 朱厌变得十分惊喜，但是心里也十分忐忑。 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吗？” “因为你不死，紫龙就要死，它不想死，也不想看你死，所以就抛弃你了。” 萧墨用尽可能简单地话描述了整个故事。 朱厌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久久不肯动弹，似乎想到了很多很多。 许久，它脸上挤出一丝的微笑，假装开心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呀！” 它的眼中流出豆大的泪水，将它脸上勉强又扭曲的笑容变得十分滑稽。 “那他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呀，”朱厌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喃喃道：“我又不会拒绝他。” 萧墨看着它，依旧沉默不语，任由它宣泄情绪。 过了很久，朱厌接受了这个事实，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它朝着萧墨挥了挥手，说道：“谢谢你，我不吃你了。” 朱厌忽然想到了什么，用红色的爪子挠了挠头。 它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我并没有死啊。” “不，你已经死了。” 萧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被黑暗重重包裹的朱厌，但是它却浑然不自知。 朱厌眼中的一轮血月微微闪光，它微微歪头，似乎不明白萧墨是什么意思。 它眼中最后的景象就是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如青天一般遮蔽了它的视野，深深刺入它的脑海，将它的生机彻底泯灭。 朱厌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自从朱厌被紫龙收养之后，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萧墨不会让它活着走入世间的。 紫龙下不去手，但是萧墨下得去手。 朱厌轰然坠地，萧墨伸手收去它的灵性与黑暗，然后慢慢走入山林之中。 又一个属于夏天的故事在恍惚与遗憾之中戛然而止...... 萧墨慢慢地走过山林，泥土的清香与清风携带的芬芳钻入他的鼻子，熟悉的感觉将他从沉重的记忆中拉出来。 记忆重重叠叠地翻涌，丰富的过往在轻轻抚摸着萧墨的内心。 萧墨轻轻拂过手指上的五色戒，五色戒微微发光做出回应，里面有着很多很多的尸骨，他甚至能够认出每一具是谁的。 严格来说，萧墨其实与他们并无丝毫的交集，他们也根本不认识萧墨。 但是对一个人来说，真实的历史只是一段没有感情的故事，自己的回忆才是生命的永恒。 他从未想过放弃这段沉重的记忆，这是他决定要承担的。 但是姬清寒不需要，一段虚无且毫无意义的经历很容易击垮一个人的认知，这会深深影响她在现世的自我锚定。 所以萧墨自作主张地为姬清寒封印了记忆，一段虚幻的梦境比一段荒谬的经历更容易接受。 萧墨现在就像是一个最平凡的旅人，一步一步地走在最普通的山林中。 看着平凡的景象，他也觉得十分亲切，颇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现在就如同那观棋烂柯的砍柴农夫一般，一觉醒来，便换了人间。 “喂！” 有人叫住了萧墨。 萧墨扭头看去，只见姬清寒带着念卿安站在山坡上。 她们是紧紧跟着萧墨的步伐过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才追上萧墨。 “请问有什么事吗？”萧墨看着姐妹两人，淡淡问道。 姬清寒凝视着萧墨，轻启红唇道：“萧墨，你太过分了。” 念卿安微微瞪大眼睛，她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姬姑娘，”萧墨只是开口道，“好好地活在现在，我们其实并不熟。”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等你冲破我的封印再来指责我吧，到时我会承认我小看你了，我自会谢罪。” “否则的话，请你好好陪你的妹妹吧。” 姬清寒抿了抿红唇，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十分重要的记忆，但是却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这让她心头十分空荡。 萧墨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看着姬清寒，微微拱手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 姬清寒深深地望着萧墨，没有言语。 “回见。”萧墨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向山林。 “回见。”姬清寒站在山坡之上喃喃道。 念卿安瞟了姬清寒一眼，明明来的时候那么慌张，现在找到了人却什么都不敢说，显得呆呆木木的，真是令人着急。 不过她有办法帮助姬清寒，想到此处，她眉心的“念尘”阵纹熠熠生辉。 世间的轮回与机缘，又有谁说得清呢？ 萧墨独自漫步在原野之上。 将追上来的女孩远远地留在身后。 请细细聆听自然的声音。 这片天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从古到今， 无一例外。 第125章 天之大 萧墨离开了北境，但是他的传说未曾停止。 五行秘境之内的事情随着时间推移，为世人所知。 大多数参与者根本不知道秘境发生了什么，全程都是随波逐流，感觉整个过程都有些无头无尾，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秘境之中的遍地机缘实在是令人眼红，那些因为一时意差没有去的势力大多都捶胸顿足，感叹自己错过了大机缘。 雄浑的高塔巍峨壮观，奖励无数。 汹涌澎湃的无尽水域，强大的海兽数不胜数，翻江倒海。 灵兽朱厌重现世间，让世人向往，想要看一眼神兽风姿...... 一桩桩都随着参与者的散去而传遍天下。 其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萧墨。 去之前默默无闻，去之后世人闻他名无不噤声。 金庭传奇武夫那图鲁被萧墨带走之后再无声息。 随后萧墨出现，一人震慑群雄，众目睽睽之下托走了无尽高塔，眼见之人无不称神迹。 萧墨离开之后，朱厌横在秘境前的尸体也被发现，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瓜分殆尽。 随着萧墨的出名，他在北辰城内的所作所为也流传了出来。 冷血和桀骜变成了他的代名词，强大与无敌成为他的标签。 有人疯狂地吹嘘萧墨的事迹，似乎自己见过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与他沾上了一些关系，言语之中带着优越。 当然也少不了人质疑，他们可以承认萧墨的强大，可是你们吹嘘的也太过了吧。 托着几百米的高塔走？你知道几百米是什么概念吗？张嘴就来？ 世间在喧哗，世人在吵闹。 无数人维护着萧墨的威名，无数人想尽办法破除萧墨的神话。 他们不是一批人。 可是他们真的不是一批人吗？ 萧墨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并不在乎其他人夹杂着私心的评价。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萧墨只顾自己。 事实上，他深深地爱着人类社会，但是他却也平等的抵触所有人。 这并不矛盾。 空间在萧墨脚下折叠扭曲，一步跨出便是千米之遥。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另一条路离开了绵延千里的荒凉山脉。 他漫步在荒州别具风光的草原风光之上，目光遥望着无边的草原与碧蓝的长空。 稀少的牛羊与牧民在草原上只是寥寥几个黑点，却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在清新辽阔的画面上添加了最具生命力的几点。 古老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复苏，他下意识想起一首陪伴他很久的民谣。 萧墨嘴唇微动，喃喃念了出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有着三段完全不同的经历。 最初的世界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回忆； 现世的经历让他成为现在的自己； 如烟岁月的旅程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地沟壑。 呼~呼~ 草原上起风了。 微风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了狂风，将清脆柔弱的树叶扯得弯折。 呼啸的狂风是无形的，却在无边草原上卷起翠绿的波浪，也将萧墨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天空之中迅速凝起浓厚的黑云，压抑的黑云几乎挨着人的头顶，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远处的牧民和牛羊也在慌乱地聚集，准备迎接风暴的洗礼。 萧墨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迎向乌云。 乌云内充斥着大量的电子，在分子的碰撞中不断产生着游离的电弧，使萧墨肌肤发麻。 他走进乌云之内，周身黑暗不见边际。 萧墨张口轻叱，恍若雷霆乍响。 无形的利剑劈下，将浓密的乌云斩开，刺眼的阳光重新露出照耀在草原上。 萧墨轻轻吐出一口轻盈的白气，慢慢从一缕微风涨成席卷天地的狂风，将浓密的乌云吹散。 一口清气席卷千里长云。 天之下的牧民们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无比欣喜接受着天神的恩赐。 这片水草已经很肥沃了，不需要更多的雨水了。 萧墨遥望着下方感恩戴德的牧民与成片的牛羊，脸上微微勾起一丝笑容。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至少此时此刻，修行是有意义的。 萧墨寻了一块云，躺在上面仰望着浩瀚的青天，让乌云带着他慢慢远去。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 正在萧墨结束自己的旅程准备返回之际，外界的时间也未曾停息片刻。 整个大齐围绕着天下榜风云变幻，齐皇端坐玉皇宫阙俯瞰天下云雨。 张佑麟一行人也一路风餐露宿抵达了繁花似锦的神都。 夏侯雨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他家，让他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顺便展示一下他夏侯雨在神都之内的人脉。 张佑麟拒绝了，昆仑在神都也是有驻地的，不需要劳烦他人。 如果住在尚书府之内，就染上了政治色彩，有诸多不便，张佑麟自然不是这样的蠢货。 夏侯雨十分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尚白珑一眼，也没有再去不识好歹的热脸贴冷屁股。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夏侯雨心底给自己打气。 他骑着马，带着他的侍卫垂头丧气地往尚书府走去。 “爹！” 他一进府，就开始嗷嗷大叫。 “别喊了，爹不在家，”一道冷漠的嗓音从屋内传来，“还有你，在府内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屋内走出一个利落消瘦的青年，身穿朴素合体的武服，目光冷峻，瘦的像铁。 夏侯雨撇了撇嘴，但是也不敢顶嘴，只能嘟囔道：“大哥，你怎么从金吾卫里面回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夏侯星皱着眉头，盯着懒散怯懦的夏侯雨。 夏侯雨耸了耸肩，夸张地道：“当然欢迎！高兴死我啦！快来抱一抱！” 说罢，便冲过去想要搂着夏侯星。 夏侯星赶紧躲开，然后斥责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快去洗个澡，我吩咐人给你准备食物。” 夏侯雨立正，高喊：“收到！”然后就绕过夏侯星，跑进府邸深处。 夏侯星背对着他，冷峻的脸上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立马消失不见。 第126章 神都与北辰事宜 夏侯雨没想到大哥回府了，不禁有些后怕。 幸好张佑麟他们没有跟着他回来，否则估计又得出丑了。 其实他与夏侯星的关系并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亲密，但是他心中却对夏侯星抱有极其复杂的情感。 夏侯星只比他大两岁，但是却处处比他强，他从小就感觉活在夏侯星的影子中。 从小两人就一起玩，要是他们决定去划船，夏侯星总会说他划得不对，不如拿桨的姿势错了；等船停好了，夏侯星又会仔细地检查缆绳，确保他系对了绳子，还一定要再把绳子系一圈才放心；练武的时候，夏侯星也学的最快，然后不停地指点着他...... 但是要是他伤心或者生气了，夏侯星又会想办法让他开心，比如带他去青楼听曲，被发现的时候夏侯星一人承担责任，最后被父亲狠狠地责罚...... 问题是，夏侯星确实要远远比他强，夏侯星也实实在在照顾着他，这让他十分别扭。 他宁愿夏侯星夏侯星不要照顾自己，能够允许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哪怕做错了也没有关系。 这种事情其实也发生过，他以前与夏侯星一起坐船，他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划桨，把船弄翻了，最后还是夏侯星将他救了上来。 他灰头土脸地想着：“如果夏侯星胆敢晚餐在父亲面前提起，他一定会和夏侯星大吵一架！” 夏侯星真的提了，父亲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他几句，让他多和大哥学习。 而夏侯雨却最终也没有敢大吵，而是低着头答应了。 他就像是一个笨蛋小孩，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也希望能得到夏侯星的承认。 但是夏侯星从来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一直管束着他，这让夏侯雨十分烦躁。 夏侯雨洗了洗澡，换上一身符合身份的衣物，然后从后门骑着马跑了。 他意气风发地骑着黑亮神骏的大马，飞快地往纸醉金迷的青楼奔去。 他不想留在这里听夏侯星说教，他要去找自己的朋友们玩，因为他的朋友们永远不会说他哪里不好，教他怎么样做更好，而是永远都在夸赞他，鼓励他。 这让他十分沉迷，万分得意。 哪里有十几岁的少年不喜欢夸赞的？ 如果有，那就是夸赞得少了。 夏侯星独自在膳厅内等了很久，最终也没等到夏侯雨来吃他精心准备的食物，这是夏侯雨最爱吃的桂花糕。 于是他自己一个一个慢慢吃掉了。 ................. 神都巍峨壮观，覆压百余里，隔离天日，这里住着几百万的人口，却丝毫不显得拥挤，高耸雄伟的建筑遍地都是，展示着神都繁花似锦的景象。 神都的居民住在天子脚下，精神面貌极为突出，无比的自信张扬。 这里吸纳了全天下的英才与珍宝，经济、政治、文化无不鼎盛至极。 街道之间时不时可见尊贵的王子皇孙，天下难得的美人这里亦不少见。 这里的居民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不相信现在是一个鼎盛的黄金之世！ 即使有人隐约听说西北有刁民反叛，但是也只是茶余饭后谈笑的八卦罢了，必然翻不起什么大浪，肯定很快就会被朝廷镇压。 莫非镇压天下数百年的大齐，没有被周围的大国打败，反而被几个拿着农具的刁民覆灭了，开什么玩笑？ 在一处比较古朴的街道里面，藏着一处幽静的庭院。 这里是昆仑仙宗的驻地。 是的，他们只有这样一个简陋的庭院。 张佑麟一行二十多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前站着的长老。 长老似乎也有些尴尬，只能装作自然地作揖，说道：“欢迎本门弟子抵达神都！” 旁边两个歪歪扭扭的门童跟着鼓掌，令现场出现一种令人尴尬的欢欣感。 众人无奈接受了现实。 张佑麟说道：“劳谢长老了，我觉得我们挤挤还是能住下的，是吧？” 他扭头征询众人的意见。 萧冰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我去求一下大哥，让他给我们安排个住所吧。” 他们知道宗门穷，但是也没想到这么穷。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住这么多人。 说得好听点是叫仙宗，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靠着朝廷救济与富贵弟子慈善投资勉强维持生计的叫花子。 外门长老赶紧制止道：“哎哎哎！不能劳烦萧公子！” 萧墨的杀名已经传到了神都。 “那怎么办？”张佑麟紧锁眉头。 刷！ 李乘风走了出来，猛地一展折扇。 “再次跟师兄妹们自我介绍一下，”李乘风爽朗一笑，道：“在下李乘风，家父李天桥，不如暂住我家？” 李天桥，闻名天下的神都善贾，家财万贯！ 昆仑众人瞪大了眼睛，本来以为大家都穷酸，没想到藏着一个富二代。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李乘风，心眼坏着呢。 朱见青回想起他曾经有一块红烧肉，被李乘风连哄带骗地抢过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乘风，你还我的红烧肉！”朱见青尖叫。 “哈哈哈！”李乘风笑着躲到张佑麟身后，喊道：“走吧，去我家赔你一百块红烧肉！” 宰大款了！ 昆仑弟子欢呼。 “那长老我们就不住在这里了，劳烦长老告知宗主。”张佑麟朝着长老说道。 “好，你们去吧，我随后给宗主说一声就行。” 众人笑闹着跟着李乘风走去。 外门长老摇头笑了一下，然后带着两个门童走进庭院之内。 这里再破，也是昆仑驻地，总要有人留下的。 大门缓缓关上，吹起门后青翠的落叶。 .................... 白云带着萧墨飘离了北域。 他在路上寻找了一个比较大点的城池，进去寻找萧家布庄。 势力情报网大都依托萧家布庄建立，是他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 他坐在布庄里面，拿过堆积已久的消息慢慢浏览。 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关于资金流转，各势力成员流向的信息。 萧墨在最下面发现一封信，漆黑的信封上有着玫瑰烫金，这是他最信任的核心属下留给他的信。 相同的信被发往所有城市，以便萧墨能够第一时间收到。 萧墨打开了信封，看到了署名。 这是他派往北辰城内的属下写给他的。 “大人：您近来身体可好？” 萧墨挑了挑眉，继续往下看去。 “北辰城内一切安稳。” “按照您的意思，我已经辅佐秦朗收服了四大家族，随后将大批资金送给城主，并在暗地里积蓄力量，改革灰暗面势力结构，以便我们后面计划的实施，计划一切顺利。” “但是白家态度古怪，十分积极的归顺了秦家，似乎另有打算，我认为不得不防。” “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切的阴谋诡计在您面前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一如既往的狂热与吹嘘，令萧墨头疼，所以他选择忽视，继续往下看去。 “最近发生了一些变故，您可能会感兴趣。” “秦家秦韵死了。” 第127章 漕运 “城内有人挖出一件重宝，是几百年前的入道大修耗费心血养育的玉佩，然后献给了秦家换取一生荣华富贵。” “秦朗赐给了女儿秦韵。” “侍卫影杀了秦韵，夺走玉佩，目前在秦家的抓捕之下不见踪影。” ...... 这是显而易见的阴谋，大概率是有人栽赃嫁祸，秦朗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女儿死了，这已经彻底激怒了秦朗。 即使是萧墨出手杀了秦韵，秦朗估计也会与萧墨拼命。 所以即使不是影下的手，也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秦朗必定会把她抓回来逼问。 若是真的没有丝毫关系那也无妨。 主子死了，侍卫怎么能活着，那就给秦韵陪葬吧。 侍卫在上层人眼中并不是人，只是物品而已。 萧墨为秦韵的死略微遗憾，但也仅此而已了，左右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萧墨浏览了一遍，然后收起信封。 神都已经起了风云，他该过去了。 现在已经六月下旬，离朝廷定下的比武大会不远了，神都之内逐渐掀起一股热潮。 全境各地的天骄高手都从四面八方汇聚此处，以往难得一见的武道传奇现在层出不穷。 民间对此津津乐道，嗑着瓜子谈论着这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与仙宗子弟。 语言之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因为他们才是当地的主人翁，这些人只不过是外地的乡巴佬而已。 朝廷内部也早早开始准备了，工部正加班加点的准备场地，保障武道大会顺利进行。 其他部门也在尽力配合，维持秩序，安置大批量掌握武力的豪侠们。 这个过程在如火如荼地推进着。 最为机敏的商人们更是抓住了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开始疯狂地与闻名天下的高手们攀关系，以求更加知名，让自己的生意到达一个新的阶段。 甚至还有别国的使臣和很多大人物被请过来观礼，以展示大国气度。 在此时此刻，任何官员豪绅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出了差错，就会被齐皇斩了头颅。 中央集权的动员能力在这一事件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神都繁华如烈火烹油，但是其他地方却饿殍遍野。 包括幽州在内，齐国好多州已经连续多年大旱，脆弱的农业生产结构很难抵御这么恶劣的天气状况。 各地官府却依旧不断收着繁重的税，使得多地百姓苦不堪言。 萧墨一路赶向神都，路上看了许多的生死别离，有些偏僻落后的地方甚至易子相食。 他能给一城之地降下大雨，将十几亩耕田翻个遍，能让一家一户大丰收。 但是相比于整个天下来说，这点力量又算得了什么呢？ 做不了的事情，想也无用。 他只是将各地的情况默默记在心里，等有足够的能力了再回来。 这片世界还未完全复苏，神秘人的打算也完全未知。 现在萧墨身上各种法宝上面都缠绕着层层虚幻的锁链，这是天地施加的压迫，暂时并不能发挥全部威能。 离开了五行秘境所在的山谷，所有入境修士都将被斩落道途，乖乖地待在筑基境，等待着天地放开束缚，包括紫龙。 古代三境合三才之道，为天、地、人三境。 天境为第一境，需要深入理解什么是天，即外界天道运转的秩序。 地境为第二境，需要深入理解什么是地，即自然与万灵。 人境为第三境，需要深入理解什么是人，即完全知道自己是谁。 三境之间没有明确的沟壑划分，人们对事物的理解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是一瞬间。 所以一个修士可能是第一境，也可能是第二境。 战力从来不是划分境界的手段，只是境界的一种浅显的表现罢了。 这样的道路缺陷十分明显，即境界带来的力量来自于天地的恩赐。 萧墨的境界从来没有到达过第一境，他从一开始走的就是自成天地的路子，并不乞求天地的恩赐，所有的力量只有完全理解之后才会使用，否则无论再强大的力量，他也绝对不碰。 萧墨的战力远远超越了天地的限制。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若“我”不存在了，那天地的恩赐再多，又有什么用？ 所以天道不只在外界，更在心中。 若我见道，道就在心中；若我不见道，道便与我无用。 这是清静无为之道，是阴阳二元对立之道，更是萧墨的道路。 萧墨奔赴神都的道路上，足迹也深深留在在大齐北边的国土之上。 他虽然一步可达千米，但是却并不喜欢奔波，他更喜欢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旅程。 他跨越横贯于北境之内重重的山脉，看到了何为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他跨越北海厚重的迷雾，泛舟于辽阔的镜湖上，为来往的客商乘船送行。 他深入镜湖之内，抢走了一只贪婪的老鳖珍藏多年的精美贝壳，将它们分发给湖边游玩的儿童。 他大笑着被老鳖追杀，最后只得给他一拳，才将它打发走。 最后萧墨玩够了，从湖中走出，找到了一个依靠镜湖建立的港口。 他仔细享受了当地特色的美食。 其中有一种奇奇怪怪的鱼类，使用当地特殊的烹制方法，做的肉质嫩滑香甜，入口即化，十分奇妙。 萧墨个人感觉很不错，就多买了一些，命人给打包带走，给萧冰月带过去。 镜湖离神都并不近。 但是从镜湖延伸出一条青龙江，青龙江蜿蜒宽阔、潮平浪静，是贯穿大齐内部的一条生命线。 通过青龙江走水路便可一日百里，只需要两天就能顺流而下抵达神都。 萧墨走在忙碌的港口中，这里有着很多的纤夫在扛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往船上运。 漕运是关乎国运的大计，萧墨也想要亲自看一下。 萧墨找到了港口处最大的商船，凭借出色的气质与外表直接得到了船主人的接待。 船主叫钱运，是一个大腹便便，笑的很有亲和力的商人。 “钱会长你好，在下黑土，请问阁下的商船还招不招护卫？” 第128章 眼睛 萧墨衣着十分简单朴素，腰间别着一座漆黑的小塔与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挎着一柄出自孩童之手的木剑，看上去不过一副普通江湖游侠的打扮。 但是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却永远古井不波，犹如冰冷的深潭，令人久望而生畏。 “当然招！” 钱运没有犹豫，直接吩咐人为萧墨安置住所。 他没有听说过黑土这一号人，萧墨也没有更多地自我介绍，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让萧墨上船。 小商经营利益，大商经营人情。 像他这样的商贾是绝对不缺护卫的。 但是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花费，就能与萧墨这样一眼就不凡的神秘人物打上交道，聪明人一眼就知道该怎么选。 虽然名义上是护卫，但是钱运为萧墨安排了一处很奢华的住所，完全将他当成了尊贵的客人。 萧墨没有在意，也没有点破钱运的意图。 一道人情罢了，待有空还于钱多多，便两清了。 一个时辰之后，等到所有的货物都装卸完毕，庞大的商船如同巨龙一样游入宽敞的青龙江。 在夕阳的照耀下，青龙江闪耀着粼粼的波光，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商船顺着水流逐渐消失在天际。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哗啦~ 大船推开波浪，在江面上留下一道翻涌的白痕。 船上并不只有商品，还有着很多旅人，他们借着钱家商船抵达自己的目的地，这也是商船的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 现在快要入夜了。 黑暗笼罩着宽阔的江面，在晚风吹拂下，人们都开始想要寻欢作乐。 甲板上涌来大批人闲聊、打牌、吹牛，三教九流的人在这里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 萧墨去商船上的小商铺，买了一瓶辛辣的清酒。 啵~ 他掀开木塞，将它弹入江水。 萧墨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饮酒，任由江风将他的鬓发吹得飞扬。 他享受着安静的长夜，顺便聆听着旅人谈论自己的故事。 有人谈起他，说起他在北域做的丰功伟绩，比如铲除那图鲁，实乃大功一件。 他们言语之中没有敬畏，也没有不屑，只有着一些微不足道的感慨。 这样的人物过于传奇，他们并不觉得与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交集，所以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这个世界上，资源牢牢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少数人定下了制度的游戏，利用等级观念将剩下的多数人控制住，让他们安心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萧墨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的少数人，高高在上地掌握着自己的命运，绝对不会与他们这样的下流人混在一起，所以萧墨无论多么强大，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不管远在天边的“萧墨”，但是却关心着近在眼前的萧墨。 看到萧墨孤零零地靠在栏杆上，有人便热情地邀请萧墨加入游戏，萧墨没有拒绝。 在欢笑的人群中，萧墨分享了自己行走天下的奇闻轶事，跌宕起伏的故事引人入胜，成功赢得了众人的仰慕。 萧墨丰富的经历让众人向往，同时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他们看向这个俊美神秘的游侠，笑呵呵地探寻着他的来历。 “黑土老弟，你的木剑真是很奇葩啊！哈哈哈。” 萧墨取过自己腰间的木剑，它十分简陋小巧，但是却能看出主人雕刻时的用心。 “这把剑是从一个勇于挑战强者的少年手中抢来的。”萧墨答道。 “哈哈哈！” 众人哄笑，取笑着萧墨还抢小孩的玩具。 萧墨微笑着将木剑插入腰间，道：“我一直在等他从我手中抢回去。” 啪啪啪！ 众人鼓掌，想来又是一段精彩绝伦的江湖故事。 “好精致的小塔呀。”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指着萧墨腰间，双眼亮晶晶地赞叹。 萧墨细致地抚摸腰间的无尽高塔，轻声道：“这个小塔是一个可敬长辈的心血，也是他死后唯一放不下的托付。” 众人随之哀叹，替萧墨感到悲伤。 萧墨又讲述了一些快乐的经历，将众人从短暂的遗憾之中拉出。 今天的夜是欢乐的。 陌生的旅人们在甲板上畅谈人生与过往，共享喜乐，何尝不是一件足以铭记在记忆之中的事情呢？ 夜色逐渐降临，喧嚣慢慢消失，疲惫的人群回船舱内休憩。 萧墨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盘坐在床上闭目修炼。 他的路还远远没有到达尽头，时间依旧是他所紧缺的。 龙族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离别与孤独，但是他依旧清晰地意识到，他的敌人从来就不是龙族，而是控制龙族的黑暗与那个神秘人。 他从没有将现世的天骄们当成对手，只有那逼迫龙族的神秘人才是他真正警惕的，那个人带来的危机感如尖刀一样抵在萧墨的背后，逼着他不断前行。 勤能补拙，是为良策！ 巨船平静地驶过青龙江，偶尔船身之下出现妖化的大鱼或者异兽想要攻击商船，都会被巨大的水压深深压到水底，这道莫名的水压直到商船驶过才会消失，之后它们便慌乱地逃窜，再也不敢靠近商船。 彻夜守卫商船的侍卫们感到有些疑惑，这一趟旅程怎么这般安静，让他们还有些不习惯呢。 对一般人来说，萧墨就是像神明一样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他的感知。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听到一个人血液的流动，看到他们身体里内脏的蠕动，但是这会给他平常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 萧墨也不是偷窥狂，他十分尊重别人的隐私，所以平常会收起自己强大的感官能力，不会刻意去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听”到了一个人的悲伤。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悲伤尤其如此。 萧墨睁开眼睛，缓缓低下头看向甲板之下的商品仓库。 透过层层厚实坚固的实木，穿过坚硬稳固的龙骨，他看到货仓内有一个被黑布罩着的牢笼。 黑布之下，是一双绝望又麻木的眼睛，透露着如同雪崩一样的悲伤。 第129章 红尘 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却含着不熟悉的情感。 萧墨没有寻找阴谋，阴谋却主动找上了他。 是那个叫做影的少女，现在被人关在隐秘的牢笼之内，随着大批货物流向神都。 她双手双脚和嘴巴都被束缚着，不能发出任何的动静，唯一可以动的眼睛却那么的悲伤，被绝望与自责淹没。 她陪伴保护了秦韵十几年，秦韵早已经是她生命无法割舍的部分。 可是过往的梦魇再次找上了她，让秦韵因她而死。 她不准备再连累其他人了。 萧墨向她，发现这个少女并没有受伤，反而身体情况很好，说明抓捕她的人暂时并不打算伤害她。 杀害秦韵，逼她离开秦家是别有目的，这个目的是萧墨不知道的。 仓库门口一直围着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他们装作普通的旅人，时刻注视着货仓。 他们气血活跃，手时刻放在腰间的长刀之上，目光警惕且森寒，这些是监视影的人。 萧墨有些兴趣，但是不能打草惊蛇。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朦胧的清光将他再次笼罩了起来。 沉默的大船在漆黑的青龙江上行驶着，载着各色各样的梦，直到天明。 浩渺的烟波在浩瀚的青龙江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朦胧的红日唤醒了沉睡的商船。 人们再次走出船舱，呼朋唤友走上宽敞的甲板，这里已经在夜间被商会的水手们清理完毕了。 有夫妇小心翼翼哄着吵闹的孩子，有穷苦的旅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酒，有富贵的商人笑嘻嘻地调戏着小妾...... 甲板上充斥着丰富的人间烟火气。 一个普通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客舱走出，七绕八绕地往货仓走去。 “大人！” 中年男子挥手让他们打开货仓，然后他走了进去直奔影的牢笼。 他轻轻掀开牢笼上的黑布，看着被束缚住的少女。 她即使只露出一个眼睛，也美的惊心动魄。 他就站在那里，无喜无悲地注视着少女。 许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红尘郡主，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吗？” 被称为郡主的少女没有看他，依旧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不可自拔。 他自顾自地说道：“十几年前因为一时心软放走了你，这是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因为办事不力，我差点被大人抄家灭族，幸好我以前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才让大人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 男人语气之中充满着庆幸。 “我的一时心软却差点给我带来了杀身之祸，这都怪郡主小时候太惹人怜惜了。” “所以我后悔了，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我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抓到你。” 中年男子平静地盯着影，那双美眸依旧充满着破碎的情绪，依旧是那么的惹人怜惜。 但是他再无可能放她一马了 当长久奢想的事情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的欣喜若狂，只有感慨与平淡。 “谁能想到啊，”男人叹息道，“高高在上的郡主竟然跑到了千里之遥的北辰城，藏在小小的秦家当护卫。” “你可知那天我在北辰城看见你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吗？” 中年男子回想起那个平静的下午，他应白家之邀前往北辰观礼，却意外在秦家角落里面发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股熟悉感让他浑身战栗，即使过去了十几年，那双记忆深处的眼睛让他彻夜难眠，他第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他恨不得当场派人将她拿下。 可是他克制住了，大人的计划绝对不能暴露，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便不急于这一时。 他焦灼地等待着...... 他等到了秦韵带着影独自返回北辰，这是何等美妙的机会啊！ 是的，那群训练有素的死士从来就不是小小一个白家能够培养出来的，他们的目的一直都是秦韵旁边无人在意的影。 可是他失败了，他没有料到半路杀出的萧墨。 萧墨屠杀了打扰同伴睡觉的死士，无意识间保护了影。 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一直藏在白秦争锋的水面之下，没有人能够发现，包括萧墨。 他继续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深不可测的萧墨离去。 他顺着萧墨的意思，将白家拱手让给秦家，并埋入了一枚珍贵的钉子。 等到时机成熟，他动手了。 拿出大人赐下的宝物作为诱饵，吩咐钉子杀了秦韵，嫁祸侍卫影，并让那个擅长轻功的钉子带着茫然的影逃跑。 最后他亲手杀了钉子。 从此，侍卫影已经从天底下消失，只剩下尊贵的红尘郡主。 到现在，红尘郡主都以为是自己害死了秦韵和那个可悲的钉子。 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一个普普通通的计划，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他终于成功了。 至于计划实施过程中死掉的几个小角色，谁在乎呢？ 等到商船抵达神都，他的十几年的煎熬就彻底告一段落了。 至于之后红尘郡主是死是活，都将再与他没有关系。 他目光幽幽，心中感慨着自己这些年的波折与经历。 影靠在牢笼之中，她纤细的手腕脚腕被坚硬的镣铐束缚，一身宽大的黑袍也遮不住她饱满傲人的身躯，她的脸上也依旧裹着黑布，只露出水润的双眸。 她看向面前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他曾给她带来微不足道的善意与无尽的恐惧，也让她无数次从噩梦之中惊醒。 她悲惨的命运大都拜他所赐，甚至现在被关在狭小的囚牢之中，没有自由。 但是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对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恨意。 影现在唯一恨的就是她自己。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一颗灾星，她会给所有帮助自己的人带来苦难，原来她从头到尾都不配得到救赎。 她曾经以为她会一直陪伴着温柔的秦韵，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余生，但是秦韵也因她而死。 短暂的幸福无法带给她宽慰，反而让她在悲哀的命运之中更加痛苦。 不知不觉，男人已经不再说话了，影也疲惫地靠在牢笼之上。 “一天没吃饭了，吃点饭吧。” 男人端来一些昂贵的膳食，这样对她说道。 第130章 挨骂 商船推开波浪，在晨雾之中缓行。 通过便捷的水路，商船很快便跨越了一州之地，抵达一处关隘，钱运在这里需要交上大笔打点的费用才可以过去。 就这样，商船顺利地驶过一处处关隘，顺着青龙江跨越了千山万壑。 一路上不断有人下船，也不断有新人上船，各种各样的货物装了一批又一批。 “黑土老弟，我们走了。” 不断有人朝萧墨告别，然后下船走掉，今生便再不会相见。 越是接近神都，青龙江便越是开阔。 很多和青龙江一样的支流汇聚在一起，站在船上朝两边望，几乎看不到两岸，这一段水路也被称之为帝江。 江面无比开阔，却丝毫不见稀疏孤寂，因为江面上更有千帆竞发。 很多和钱家商船一样大小的商船从四面八方的支流驶来，大大小小的帆船在宽阔的江面上漂流，各色各样的旗帜几乎遮蔽了天空，一派繁华盛景。 跟着大批商船沿着帝江行驶，神都华景也逐渐映入眼帘。 最开始是两岸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房屋与一望无际的农田。 伴随其后的是巍峨的高墙，高墙内依稀可见华美高耸的宫殿。 最后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大门，大门上“神都”二字龙飞凤舞，含着无尽的威严与压迫。 神都就坐落在帝江北岸，如同巨兽盘踞，背靠群山，面向帝江。 “神都！” 有人指着神都的大门，激动地喊着。 帝江上大批商船甲板上都挤满了人，他们向往地看着这座大齐境内最为巍峨繁华的城市。 萧墨也随着人群走上甲板，看向这座传奇的城市。 他曾经来过这里，但是现在依旧为它的壮观而惊叹。 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出各种各样取代人力的科技，所以这般巍峨的巨城都是依靠人力建成的。 这是何等的奇迹，又藏着多少人的血泪。 商船顺着帝江涌入繁忙的渡口，这里有着无数人扛着货物忙来忙去，将无数的货物卸下，送到神都里面供贵人享用。 无数的商船吞吐着大批的货物，宛若漆黑的长龙。 钱家商会也有着自己的帮派，他们在渡口上面等待着商会的到来。 见到钱家旗帜抵达，便蜂拥到船下，将货物搬向自家的仓库内，准备销售或是送给一些达官贵人。 钱运笑眯眯地将萧墨送下船，还贴心地要为萧墨联系马车，但是被萧墨拒绝了。 萧墨道谢之后，自己一个人挎着木剑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钱运目送萧墨离去，然后又回去指挥卸货事宜了。 在钱运有条不紊地指挥的时候，神秘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这次借用你们钱家的商船，随后会有人联系你付给报酬的。” 钱运慌乱地朝中年男人鞠躬道：“钱家能够为何大人办事是钱家的荣幸，不需要报酬。” “一码归一码。” 何琛拍了拍钱运的肩膀，满意地点头，随后他就同样下船走向神都。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批精锐武者，搬着好几个体积庞大的货物跟随着他。 他们慢慢离开了码头，但是却并没有直接进入神都内部，而是沿着一条小路钻入一片拥挤的坊市内。 为了避免有人跟踪，何琛在坊市内绕了好几次路，最后才肯继续往前走，抵达一处隐秘的庭院前。 何琛一到，立马就有人出来迎接，他们同样穿着简单的日常服装，伪装成普通的百姓。 他们接过何琛大件货物，然后迎着何琛一起进入庭院。 很快，庭院内又走出一批人。 他们穿着何琛还有精锐武者的衣物，抬着相同大小的货物，走出坊市，顺着人流涌向神都。 萧墨站在云层间，平淡地看着一群人的表演。 严格来说，这件事情与他关系不大。 但是秦家已经归降于他，却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戏耍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这是一个很精锐的组织，训练的井井有条，但是现在还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一方势力。 进入庭院之后，何琛跟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走入内堂。 藏着影的货物被放置在侧房之内，十几个守卫守在小小的门前，能看出这个组织的谨慎，以及他们对影的看重。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萧墨就直接从天上走向庭院内部，庭院门口警惕的守卫看不见他，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进来。 但是侧房门口的十几个守卫却紧紧地站在一起，身体间隙无法容许一个人通过。 萧墨轻轻迈步，便跨越了现世的空间，凭空出现在侧房之内。 他掀开笼罩牢笼的黑布，露出被束缚的可怜少女。 影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是谁掀开了黑布，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她的命运并不会为此而改变。 萧墨站在那里许久，也没有开口讲话，只是将影口中的黑布取下，静静地等待着影回过神。 影终于抬眸，看向掀开黑布的人影。 看到有些眼熟的面容，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姓萧，是个无比强大的武者。 影微挑的眉峰透露着一股寒意，如同冰潭一般的美眸终于有了情绪。 不过并不是欣喜，而是愤怒。 她没想到，原来统治秦家的萧墨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原来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自己。 所以秦韵的死也有着萧墨的一份，亏她以前还以为萧墨是个好人。 “畜生！” 影冷冷地骂了萧墨一声。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百灵鸟，出乎意料的好听，但是骂的却很脏。 这一下把萧墨给骂愣住了，让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萧墨努力地回想有多久没有人骂过自己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也懒得再给面前的女孩解释自己和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 噶吱~ 萧墨伸手直接扭断坚硬的钢柱，将牢笼扯出一个足以一人通过的孔洞。 他本想将影抱出来带走，可是她却拼命扭着腰肢不让他靠近。 于是萧墨揪住影的领子，然后用轻柔的劲气裹着她。 萧墨挥手在空间撕出一道大门，他带着抗拒的少女走入大门之内消失不见。 无论屋内有什么动静，门口的守卫都一无所知。 从头到尾，整片空间都被萧墨凝固，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 第131章 侍女尘 影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萧墨没有将她带入神都，而是在城外找了一个荒废了很久的院子，带她走了进去。 萧墨挥了挥手，一股清风将院子内的风尘落叶冲刷干净。 等到院子内干净如新，萧墨将她放到院子内，并割断她手脚上的束缚，还给她难得的自由。 “对不起。” 这个时候的影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萧墨，于是她向着萧墨道歉。 萧墨能听得出她的语气已经尽可能轻柔了，但是那双眼睛依旧冰冷无神。 “无妨。” 萧墨坐到院子内的石凳上面，并伸手示意影也坐下。 等到她坐了下来，萧墨才开始询问：“说说吧，为什么要杀秦韵。” 萧墨并没有直接说自己知道了部分真相，他只是想听听影的想法。 影抬眸，注视着平淡的萧墨。 “不是我杀的。” 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悦耳动听，同时又如同寒潭坚冰一样无情。 萧墨笑了笑。 “你这样苍白的狡辩没有任何价值，你需要说出一个理由，让我相信秦韵不是你杀的，也让所有人相信秦韵不是你杀的。”萧墨伸手点了点影的额头，在她困惑的眼神之中继续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得到我的帮助。” “所以我才能说服秦朗放过你，才能以正当的理由揪出陷害你的幕后黑手。” “你现在懂了吗？” 萧墨轻笑着看着影，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影静静地注视着萧墨，美眸之中不含任何情感。 “不需要什么理由，”她说道，“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谁又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如果你足够强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逼问他们，就能轻而易举拿下他们的把柄。” 她冰冷的眸子含着极强的侵略性，紧紧盯着面前的萧墨。 她知道这是一场交易，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萧墨想要与那些幕后黑手展开博弈，她想要为秦韵复仇。 所以萧墨需要她身先士卒，成为一把刺向幕后黑手的刀。 而这也是她想要的。 她失去了秦家的信任，所以只有借助萧墨的力量，她才能给他们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势，真正让那些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是一场双赢。 至于她自己的生死，早已不被她放在眼中。 自从她的父母死后，她早就不是那所谓的红尘郡主了，她是藏在阴影之中的侍卫影。 “哈哈哈......”萧墨笑道，“你看你都这样了，还敢激我，不怕我一气之下把你送回去吗？” “我有用。” 萧墨笑了笑，算是赞同她了。 “你的身世似乎也不简单。” “重要吗？” “不重要。” 这些萧墨都不在乎，他做事只需要一个理由即可。 影没有说话，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萧墨的决定。 萧墨伸手点了点石桌，紧锁眉头。 最后用手狠狠捶了捶掌心，装作经过认真思考之后下定了决心。 “那就你告诉我幕后黑手以及他们的目的，我帮你报仇，你觉得怎么样？” 影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萧墨有些疑惑了。 影解释道：“我只是知道谁在背后操纵了一切，但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萧墨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无妨，拿幕后黑手的身份，换取复仇的机会，如何？” “齐皇！” “什么齐皇？” “幕后黑手是齐皇！”影咬着银牙，一字一句说道。 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杀了他的亲兄弟，也就是影的父亲。 昔日繁华的王府一朝成灰，影家破人亡，流亡北辰。 萧墨挑了挑眉，问道：“齐皇为什么要抓你？” “不知。” “好，我知道了。” 萧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火辣又冰冷的少女。 “你怕了吗？”影问道。 萧墨摊了摊手，说道：“既然都与你定了下交易，怕不怕又有什么所谓呢？” 影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淡的男人，这才意识到他对皇权没有丝毫的敬畏，这也正合她意。 “不过我认为计划需要稍微修改一下。” “什么？” “呵呵......”萧墨发出意味不明的笑，笑声里藏着影看不出的深意。 萧墨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向影，少女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着无限的可能。 “我不打算亲自为你报仇了，”萧墨淡淡地说道，“我会给你复仇的力量，之后到底要不要动手，都随你的意。” 皇帝亲自出手覆灭了一个王爷的势力，无论是出于家庭私仇还是更深层次的考虑，这都是一场棘手的政治事件。 萧墨并不计划早早就下场干涉，他需要先静静地观察这场大戏的发展与高潮，最后在决定是否亲自出手。 皇帝并不代表齐国，杀掉皇帝也不代表他就是齐国的主人了，世间的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萧墨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彻底处理掉所有隐患。 所以萧墨会培养影，就如同他早些时候在青州收养的那个王的孩子一样，他们都是他手下珍贵的棋子，终有一日会发挥独特的作用的。 影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她除了相信他之外别无选择。 萧墨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极具特色的影。 漆黑紧身的武服勾勒出她挺拔饱满的娇躯，漆黑的面甲严严实实笼罩着脸庞，只露出一双如同秋水一般水润的美眸，与冰冷如剑的细眉。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侍卫影，而是侍女尘。” 萧墨伸手点向她的眉心。 扭曲的清光笼罩了她的身躯，颠覆现实的伟力在这片世界第一次出现。 清关散去，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出现在萧墨面前。 原本紧身的武服变得有些宽大，罩在她平平无奇的身体之上，那双辨识度极高的美眸与柳眉完全变了模样，但是眼底的冷漠却丝毫不见减少。 面甲脱落，露出挺翘的琼鼻与红润的双唇。 失去了面甲，她有些不安地抿起嘴唇，紧紧盯着萧墨。 萧墨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十分满意，一个标准的小有姿色的侍女模样。 “以后就先跟着我吧。” “遵命。” 第132章 一顿饭 大批人马疯狂地涌入坊市，一件一件搜寻着房屋，闹得鸡犬不宁。 萧墨背着双手从他们身旁路过，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灰衣少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恢弘的城门出现在萧墨的眼前，过了这道门，就是真正的神都。 这里是天下最繁华的场所，有着最醉生梦死的销金窟，有着传唱最广的诗歌与故事，有着数不胜数的豪情与美酒。 不见神都，不知天地之浩瀚，不知何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门口守卫仔细检查了萧墨与侍女伪造的身份，就直接放行了。 萧墨与他新的侍女尘跟着人流走进城内，刚一进门就被早早等待在这里的人发现了。 一个普通旅客打扮的男人钻出人群，慢慢靠到萧墨身边。 “大人，您终于来了。” 萧墨点了点头，说道：“路途多有波折，久等了。” “能够等您降临，是我等的荣幸。”男人狂热地看着萧墨，继续说道，“大人，请随我来，这里有为您准备的住所。” 男人用他并不算雄壮的身躯为萧墨挤开人流，强行开辟一条宽敞的道路。 萧墨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跟着他走向偌大的神都。 等到终于走到人影稀少的胡同里面，男人恭敬地朝萧墨行礼，他完全无视掉萧墨身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侍女，眼中只有萧墨一个人。 “您需要的信息我们已经开始搜寻了，目前已经有一些成果，稍后会呈给您。” “同时我们已经悄无声息覆灭了几个神都内的毒瘤，利用抢来的资金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 “遵循您的意志，我们尽力地接济着穷苦底层的百姓们，让他们成为我们最得力最靠谱的同伴，全神都都有我们的伙伴。” “神都的势力结构与一些隐秘稍后同样会整理呈给您。” ...................... 男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所有的成果，将他们这一段时间内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萧墨，以便让萧墨第一时间掌握所有的控制权。 萧墨静静地聆听着，将一些有用的消息记下。 “很好。” “遵循您的意志。” 男人深深低着头，视萧墨如神明。 萧墨将他扶起，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衫与头发。 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不敢乱动。 “继续走吧。”萧墨微笑道。 “遵命！” 不断在胡同之中穿行，男人带领萧墨两人抵达一处小巧却温馨的庭院。 院中种着一株飘摇的柳树，生长在一处小巧的水坑旁边，水中有着几尾鱼儿正欢快地游着。 这里虽然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十分舒适雅致。 他们了解萧墨的习惯，所以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为萧墨准备铺张浪费的居所。 此地处在明月坊之内，周围安静清幽，地理位置相当不错，最重要的是十分便宜。 “这里很不错，我很喜欢。”萧墨赞叹道。 男人露出笑容。 “属下告退。” “好。” 男人离开了。 萧墨漫步在小巧的水坑旁边，引动着水流逗弄着欢快的鱼儿。 灰衣少女跟在他身后静静地观察着，不言不语。 这里还差点东西。 萧墨心念一动，一条藤蔓便从地下蜿蜒生长出来，扭曲缠绕成一方小桌和两个木椅，固定在小水坑旁边。 萧墨的手段难以想象，但是尘依旧面无表情，她见识的强者不多，她以为所有强大的修士和武者都会这么一手。 萧墨指着旁边一个侧屋道：“你以后就住在那个屋子吧，好不好？” 少女点头。 萧墨躺在木椅上，伸手示意少女也躺下。 两人并排躺在木椅上，对着小水坑。 木椅自动生长，形成最适合少女身体的形状，而她只感觉自己被浓郁的生命气息包裹，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如同寒冬之际躲在温泉之内，全身上下舒适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尘，你是习武的吗？” 萧墨突然的问话惊醒了她。 “在秦家学过一些杀人技，不算是正经的武学。” “嗯。” 随后萧墨便不再讲话了。 生命气息是天下最优质的洗筋伐髓之物，浓郁的生命气息从木椅之中涌入她的身体，将她体内细密的暗伤全部修复。 同时还沉积在她的骨血之中，潜移默化地提升着她的根骨，使其更为坚韧有力。 在这个充满奇迹的世界中，习武没有什么门槛。 唯一有门槛的，就是不畏艰险的决心，这才是在充满波折的漫漫长路之中得以披荆斩棘的唯一天赋。 萧墨并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天赋，没有什么天赋能够赢得过时间。 他看重的，只有勇气与毅力。 少女躺在舒适的木椅上，渐渐沉入了梦乡。 那双充满愁绪的柳眉逐渐舒展，她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直到夜幕降临，间续的蝉鸣将她从沉睡之中叫醒。 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漆黑的天空与璀璨的星光。 她从未感觉过如此清醒，身体如此有活力。 就像是童年从一个刚下过雨的清晨醒来，泥土的清香让她感到生命是如此的轻盈。 清脆的蝉鸣、明朗的星月夜、轻柔的晚风。 这一桩桩让她感觉自己还在梦中，明明前一晚她还是一个可怜的阶下囚。 咕咕~ 她的肚子突然传来响声。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突然感觉有点饿了。 “今天是你第一天当侍女，我原谅你的失职，但是后面就得你来做了，否则我会惩罚你。”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从木椅上坐起，扭头看向身旁。 木桌上摆着一些十分家常的饭菜，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萧墨把木筷递给侍女，示意她吃晚饭。 “多谢。” “不客气。” 她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白菜放到嘴里，又喝了一口白粥，和萧墨一起慢条斯理地将饭菜吃完。 藤蔓将碗筷卷走，虚空之中涌出水流将碗筷清洗干净，随后藤蔓将它们摆放的井井有条。 尘缩在木椅之中，看着面前的群魔乱舞。 这只是一顿最普通不过的晚饭，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普通。 第133章 到访 第二天一早，萧墨就带着尘去附近市肆闲逛。 这里人潮涌动，来自大齐各地的货郎推着小货车，在人群之中穿行叫卖，好不热闹。 萧墨带着尘挑选了一些礼物，并不昂贵，但胜在用心。 然后侍女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着萧墨前往神都之内最为贵气神秘的永宁坊。 永宁坊接近皇城，神都之内的达官贵人大都居住在此处，官僚第宅密集，王府豪宅云集。 当萧墨与尘到达这里之后，发现宽敞整洁的大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只是偶尔驶过几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即使是神都本地的居民，对这里也敬而远之，似乎与这里不属于一个世界。 萧墨踏着干净的青石板，循着记忆之中的路线，往永宁坊深处走去。 很多年前，他跟着父亲母亲来过这里。 在萧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时，前方驶来一辆特殊的马车。 一匹高大的神驹拉着一辆红色珠围翠绕的马车，正从道路另一面走来。 火红的神驹如同踏着烈焰，四蹄翻腾，重若千钧，眉心有一枚五彩的鳞片，是一只难得的异种。 萧墨不急不缓地与华美不凡的马车交错而过，并没有看它一眼，尘天生清冷，同样没有看它。 但是神驹却有灵性，它踏着骄傲地步子，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 因为萧墨一直没有注视它，所以与萧墨路过之时，它有些不满。 于是它扭头瞥了萧墨一眼。 但是就是这莽撞的一眼差点让它肝胆俱裂。 如同还是一只小马驹时，看到了漫天的雷霆与暴雨。 那是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威，无可抵御，无法逃避！ 唏律律！ 神驹突然受惊，前蹄踏起，几乎掀翻沉重的马车。 萧墨皱眉，伸手按下身旁晃动的马车。 这匹马打扰了他的静思。 他扭头淡淡看了眼花里胡哨的神驹，让它不敢再乱动，只能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发抖。 萧墨收回车厢上稳如泰山的手臂，继续带着侍女往前走去。 踏踏~ 缓慢平稳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车厢上帘子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美眸。 她注视着萧墨走向永乐坊深处，眼眸之中残留着茫然与惊魂未定。 永兴坊内多高宅大户，萧墨一路深入，路过很多气派的大门。 沿着记忆之中的路线，他抵达一处七进大宅门口。 雄伟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镇压在门口，拱卫着高大华丽的门庭。 这是神都之内最具权势之人才能居住的居所。 尘跟在萧墨身后，看向这座宅子，平静淡漠的眼眸深处终于有了波动。 她以前也是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面。 叩叩！ 萧墨走上前去叩门。 嘎吱~ 一个干净利落的门房开门。 看向门口气质不凡的两人，他恭敬地问道：“公子您找谁？” 他能看出萧墨是主事人。 “我是萧墨，来找王爷。” 门房脸上流露出更加恭谨的神色，说道：“王爷有令，萧公子抵达不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去。” “请跟我来。” 门房伸手将两人引入门内，然后将大门紧紧关闭。 “王爷在书房，”门房道，“请跟我来这边。” 门房带着两人跨过宽敞阔气的庭院，又穿过一片园林，才抵达一处幽静的侧院。 门房敲了敲门。 “何事？” “王爷，萧墨公子来访。” 书房内传来一阵座椅碰撞声音，然后紫木大门被迅速打开。 姜川看见许久未见的萧墨站在门口，面露惊喜。 “哈哈哈，好侄儿！”姜川笑道，“终于等到你来了。” 萧墨也露出柔和的笑意，回应道：“前一阵琐事缠身，昨日才抵达神都，所以今日来拜访王爷。” “不要叫王爷了，我与子恒私交甚密，叫我伯父吧。” “好的，伯父。” 姜川大笑，然后吩咐门房退下。 “跟我来。” 姜川带着萧墨与侍女来到会客厅，然后吩咐让下人去沏茶。 萧墨从尘手中接过礼物，有集市之中挑选的，也有他这一路收集到的宝物。 “伯父，这是给伯母和郡主挑选的礼物。” “墨儿有心了，我替他们收下了。”姜川笑着接过礼物，放到身边。 “说到这个，”姜川说道，“瑶瑶一直盼着你快来神都。” “哈哈哈，她说见过你之后，就觉得武院那些天骄们不过尔尔。” 姜川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萧墨，他极为欣赏这个杰出的后辈。 姜瑶目前不在王府，而是在神都之内的知名武院内习武，只有晚上才会回家。 萧墨轻轻笑了笑，说道：“郡主过誉了。” “不知道郡主功法的事情伯父可有结果？”萧墨问道。 闻言，姜川面色有些变化。 过了一会，他才叹息了一声，如实向萧墨说道：“李如风是神都最有名的武者之一，以前也是瑶瑶的老师，我前一段时间回神都找她对峙，但是她坚称功法没有问题，死不承认。” “我动用我的权利，想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惩罚，让她知道皇家的尊严不可触碰。” “但是，”他缓缓说道，“皇兄阻止了我，让我停止找李如风的麻烦，此事到此为止。” “皇兄下了命令，安排瑶瑶去其他武馆习武，勒令李如风不可再收徒。” “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 姜川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到现在还有很多不解。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皇兄不站在他这一边，反而站在一个外来的武者一边。 萧墨安静地听完，说道：“看来此事还有不少隐情。” “是的。” 姜川摇了摇头，丢掉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他笑着说道：“还好墨儿帮瑶瑶解决了问题，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见李如风，眼不见为净。” “嗯。”萧墨点头称是。 这时，前去沏茶的下人端着茶杯过来了。 他分别为姜川和萧墨递上茶杯，然后恭敬地退下了。 这个时候，姜川才发现萧墨身后这个侍女似乎有些怪怪的，跟正常的下人不一样。 她存在感很低，像是个普通的侍女，但却对自己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对萧墨也没有什么恭敬的态度，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墨儿，你的侍女很有特点啊。”姜川提醒道。 “还在调教中。” 尘眼神没有变化，即使她是谈论的主角。 第134章 沧渊 姜川与萧墨谈论了许久，拉了很多家常，最后他才突然想到这里有一封萧墨的信。 他拍了拍头，有些懊恼，差点就忘了。 “墨儿，稍等我一下，这里有给你的信。” 说罢，姜川起身，走出了会客厅。 不一会，他手中拿来一封信，递给萧墨，并说道：“这是半个月前子恒发给我的，但是内容是写给你的，你看一看。” “好，谢谢伯父。” 萧墨接过信件，打开认真看了一下。 这是谢如萱的字迹，所以是父亲母亲一起写给他的。 他们叮嘱萧墨在外照顾好身体，不要冒险，尽量不和别人交手。 萧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将他们的关心和叮嘱记在心中。 然后他继续往下看去。 顿时，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如萱后面就开始催他寻找良人，好好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 还说已经拜托王爷帮他注意着，联系一下神都城内门当户对的优秀女子。 原来只有最亲的人才能破他的防。 萧墨看了一眼姜川，王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看他笑话。 萧墨迅速略过这一段内容，接着往下看。 萧子恒叮嘱他要尽早去拜访萧家大伯，也就是萧子恒的亲大哥，目前他正在礼部担任侍郎。 如果萧墨想要在神都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大伯基本都能给他摆平。 最后他们说自己不放心萧墨和萧冰月，已经动身，准备带着萧文谦一起来神都观看武道大会，就当是全家一起出游了。 萧墨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入怀中。 犹豫了一会儿，萧墨才开口。 “伯父，关于母亲安排的事情，我觉得不用麻烦伯父......” “哎！”姜川大手一挥，直接打断萧墨。 他笑眯眯地说道：“麻烦什么？墨儿的事就是我的事。” “墨儿不用担心，我早早就给你联系好了，是临海伯家的女儿。” “我为你们安排见面的时间。” “你一定会喜欢的，哈哈哈！” 姜川笑的是那么的开朗，似乎撮合小辈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萧墨心中叹息。 如果谢如萱和柳素影在这里，萧墨还能稍微出言反抗一下。 但是她们不在，萧墨就只能想办法应付过去了，否则很容易让她们伤心失望的。 左右不过稍微花一点时间逢场作戏罢了，萧墨不会让最爱他的人伤心的，这并非好汉作为。 想到此处，萧墨只能朝着姜川无奈笑道：“那就劳烦伯父了。” 姜川留下萧墨一起吃了午饭。 侍女肯定不能一起用膳，姜川为她另外安排了用餐的地方。 饭后，萧墨本想离去，但是姜川极力挽留。 “墨儿在神都暂留，为何不直接住在王府？你与瑶瑶差不多同龄，也正好多交流交流，她一直盼着你过来。” 姜川曾经说过要好好招待萧墨，但是萧墨来到神都，却住在其他地方，这不是显得他招待不周吗？ “我本来也想多叨扰伯父，但是伯父也知道我是为取天下第一之名而来，我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不适合掺杂太多的政治色彩，所以暂时不能住在伯父这里，以防带来多余的麻烦。” “好吧。” 姜川只能停止挽留。 他没有修过武道，无法理解天下第一代表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目前他的处境也不是很好，无法给萧墨提供很好的助力。 所以他才想着撮合萧墨与临海伯的女儿，为萧墨寻找一个更坚硬的靠山。 “既然墨儿不能住在这里，那我们下午去武馆找一下瑶瑶吧。”姜川道，“要不然让她知道你来了王府，我却没有挽留你等她回来，她肯定要一直絮叨我的。” 萧墨笑着同意了。 他没想到骄傲如凤凰的郡主姜瑶，还有这样磨人的一面。 等到过了最炎热的时分，一辆装潢富贵的马车便从王府内驶出，慢慢驶出永兴坊，朝着闻名神都的沧渊武馆出发。 沧渊武馆，说是武馆，但是占地面积极广，几乎达到百亩。 这里是全神都最知名的武馆之一，目前馆主是号称天下第一枪的薛空摇。 神都有三大武学圣地，圣凰所、问道庭、沧渊武馆。 圣凰所只收权贵子弟，天潢贵胄的弟子是它的最爱，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武馆。 问道庭收徒很少，只收天下最具天赋的弟子，号称每一代传人都可打遍天下无敌手。 而沧渊武馆是一所平等开放的武馆，馆主薛空摇就是平民出身，深刻明白武道知识的晦涩，普通武夫出头十分不易。 所以他立志改变现状，他会招收很多有志向有毅力的弟子，虽然武馆内也会将弟子分为三六九等，但依旧留下一条珍贵的上升通道，拥有完善的武学传承与很多知识渊博的武道高手。 所以是神都大多志于武道之士梦想中的武馆。 姜瑶从圣凰所退出之后，就转入沧渊武馆继续学习。 申时，即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候，正是武学进境最快的时候。 依旧炎热的日光下，很多武馆的弟子在武馆驻地中挥汗如雨地练习。 武馆根据武器和武学不同，划分为不同的区域。 在武馆最中心的区域，有着一处被削平的山坡，这里是练习长枪的地方，也只有最核心的弟子才能到这里学习。 几十个弟子神采飞扬，互相切磋演练着枪法，挥舞着虎虎生风的长枪。 队伍之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几个光彩夺目的女弟子，虽是女子，但是武艺高绝，却丝毫不在男子之下。 姜瑶身穿血红如枫的武服，勾勒出挺拔窈窕的娇躯，她手持漆黑的焦尾长枪傲然而立，美目盼兮神采飞扬，端的是一位绝代佳人。 她的身边围着几个同样身材极好的美女，在一起交流着刚刚学会的新枪法。 几人各有风采，宛如山坡上最美的风景线。 练武是枯燥的，但是能够有这样美好的风景，其他人也顿时不觉得这样炎热的午后很难熬了。 第135章 薛空摇 朝廷将要举办武道大会，选出一个天下第一，这是时代赋予修士与武者最大的机缘，没有人不想把握住它。 如今整个神都大大小小的武馆势力都十分紧张。 武学圣地想要保住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小武馆想要在夹缝之中取得更大的知名度。 所以他们注定要拼尽全力培养出更多强大的弟子，在半个月后的武道大会取得更好的名次。 在这件事上，个人与集体的目标是相同的。 每一个有志向的武者都想要败尽天下敌手，闻名天下。 所以武道大会也是他们百年不遇的盛大舞台，天下英才荟萃，争夺天下第一与神武侯之位。 是扬名天下还是默默无闻，就在这旦夕之间了。 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在力量归于己身的修行路上，若没有不畏强敌的争锋之心，与那遗留在车辙之中的鱼儿何异？ 为了迎接武道大会的到来，各地都踌躇满志。 所以即使是一座宽松的平民武馆，沧渊现在的管理也十分森严。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门内弟子若无要事，也不可随意外出。 但是规矩是给平民定的，不是给王爷定的。 当姜川与萧墨抵达之后，薛空摇亲自出门迎接。 他笑着迎上前，恭维道：“宁川王亲自到来，令沧渊蓬荜生辉啊！” “哈哈哈，”姜川也笑的很温和可亲，语气带着歉意，“打扰到贵馆正常教学，本王还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本王侄儿千里迢迢赶来，瑶瑶盼望他很久了，所以就来叨扰一下。” 薛空摇连忙摆手，说道：“不敢当，王爷什么时候想来，沧渊都十分欢迎。” 他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萧墨，目露惊艳之色，说道：“这位就是王爷的侄儿吗？果真一表人才。” 萧墨也客气回应道：“在下萧墨，久闻薛馆主大名。” 闻言，天下第一枪薛空摇面色一变。 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 虽然神都无人知萧墨长相，但是猜测都是一个丈八獠牙的凶悍形象，杀人不眨眼，闻其恶名可令小儿止啼。 但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温和俊美的少年形象，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萧墨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不信也得信。 薛空摇不敢站在前辈角度与萧墨客套，赶紧拱手说道：“萧公子大名，薛某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实在是万分荣幸。” 在一个能够打败那图鲁的武夫面前，他的天下第一枪含金量也有待商榷了。 姜川也自豪地笑了起来，仿佛是他培养了萧墨一样。 “薛馆主，我们进去看看瑶瑶吧。” “好，”薛空摇答道，“王爷、萧公子请跟我来。” 走入沧渊武馆苍茫朴素的山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群山。 神都地势并不平坦，而沧渊武馆更是围拢了一片小山脉当做自己的道场。 沧渊武馆很大，包含了很多道场，不同类型的弟子在不同的道场修炼。 萧墨三人跟着薛空摇路过形态各异的道场，看到很多意气风发的弟子在刻苦地修炼。 这些弟子们穿着各异，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也有些穿着麻布衣衫，看上去是穷苦家境的孩子，他们都待在同一片道场，共同修炼着相同的武学。 这些弟子们看到路过的薛空摇，都投以崇敬的目光，也好奇地看着身旁的姜川与萧墨，揣测他们的身份。 萧墨看着沧渊武馆奇异的景象，目光有些波动，心中对薛空摇也多了几分重视。 无论薛空摇使用了什么手段，他能够为贫苦百姓留下一条相对平等的通道，都是很值得赞扬的。 薛空摇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鬓角有些发白，他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武馆的弟子们。 姜川是天潢贵胄的王爷，意识不到薛空摇与萧墨共同看重的事情，他只是赞叹着沧渊武馆里面学风很昂扬。 “每次来这里，都觉得沧渊武馆弟子们都十分上进，薛馆主做的很好。” 站在大齐的角度，薛空摇为大齐培养出很多强大的武者，自然是好事一件。 “哪里哪里，”薛空摇不敢居功，“都是陛下和朝廷的支持，才让沧渊武馆发展起来的。” “薛馆主不用谦虚，做的很不错。”萧墨也夸了一句。 薛空摇也是客气地笑了笑。 显然他不清楚，想要得到萧墨的夸赞是多么的困难。 “说起来，”薛空摇突然对着姜川笑道，“我倒是十分感激王爷将郡主送到这里来习武。” 他不吝夸赞道：“郡主天赋绝伦，而且十分刻苦，将原本那些骄傲的核心弟子们逼的不敢松懈。” “以前我时常督促他们刻苦训练，都没什么用处，但是郡主一来，就让他们跟磕了药一样，哈哈哈。” 并不只是因为姜瑶的身份尊贵，她本身的突出也让薛空摇万分满意。 闻言，姜川自然喜不自胜，嘴里不停与薛空摇客套着，脚步更快了几分。 很快几人就到了练枪的道场。 这里有几十个最为杰出的弟子，不乏原本就名列天下榜之中的天骄，他们也是武道大会上沧渊武馆的希望。 此时他们正在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学习枪法，空旷的道场中不断传来长枪的破空声，威势赫赫。 四个人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众人演武。 姜瑶站在众人最前方，全心全意地跟随着老师傅演练复杂多变的枪术，焦黑的长枪如苍龙一般舞动，凝聚的武道意志几乎要刺破苍穹。 身份、天赋、意志、外貌无一不是世间决定，她毫无疑问是场中最夺目的明珠。 老师傅发现了远方的四人，但是并没有停下，长枪如舞，不至终章绝不停息。 嘭！ 枪术演练结束，姜瑶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刺入山石之间，站在原地静静平息着呼吸。 她时刻牢记着萧墨传授给她的武道理念，再复杂的枪术练到心中也不过寥寥几招罢了。 道为根茎，术为枝叶。 她早早已经将各种各样的枪术练得炉火纯青了，即使众人认为她早已超越老师，但是她依旧没有停止。 学习来的枪术终究是外人的，所以她要继续练，千遍不行那就万遍，直到让它们变成她自己的枪术。 她坚信，只有这样的枪术才能入青州那个人的眼。 这样的话，姜瑶心想，说不定就可以得到他的几句夸赞。 第136章 重聚 “郡主，王爷来找你了。” 姜瑶听见身旁的少女小声地提醒她。 嗯？ 姜瑶扭头看去，一眼就看见那个静静站在那里的少年。 他俊美的面容依旧，眼眸是那样的淡漠，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可是她却莫名觉得萧墨比两个月前更加沉重了，那是经过漫长岁月洗礼之后的沉淀感。 她看见萧墨朝她挥手，展颜一笑，美艳的笑容如同满山鲜花盛开。 “萧墨。” 她迈开大长腿朝那边走去。 “你终于来神都了。”她美眸紧紧注视着萧墨。 萧墨笑道：“姜瑶，好久不见。” 姜川在姜瑶面前挥了挥手，不满地说道：“瑶瑶，我也来了，你没看见父亲吗？” 姜瑶看了他一眼，说道：“看见了，不过我们昨天晚上才见过面。” 姜川无奈摊手。 “哎，”他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和薛馆主去旁边走走。” 薛空摇微笑着点了点头，陪着王爷走向其他道场视察。 “尘，你也先去一边走走吧。”萧墨对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侍女说道。 她点了点头，朝着一旁走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萧墨看着只比自己低半个脑袋的姜瑶，那双美眸仍然像过去一样明亮有神。 “最近过得怎么样？”萧墨笑着问道。 “挺好的，你呢？” “也很好。” 姜瑶带着萧墨走到阴凉处，寻了片干净的草地坐下。 前方道场之中，老师傅开始呵斥那些好奇的弟子们收回目光，继续练枪。 他们只能强忍心中的好奇，心不在焉的继续练枪。 看上去武馆的高岭之花快要被人摘走了，谁能忍得住不往那边看。 见状，萧墨不禁笑道：“看来郡主大人在弟子之中的威望很重。” 姜瑶白了他一眼，道：“他们只是太闲了。” “最近武学进境如何？” “进步很大，”姜瑶道，“我已经彻底掌握了暴躁的凤凰之火，可以将它融合到自己的武学之内。” “而且近来对武道有了新的理解，武道宗师之境不日便可抵达。” 萧墨夸赞道：“不错。” 她美目流转着盈盈波光，有些雀跃。 萧墨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不要骄傲，武道漫长，来日方长。” “嗯嗯。”姜瑶点了点头。 萧墨看向前方道场上努力学枪的少年少女们，缓缓开口。 “此去北域，见到了不少的人，看到了很多的风景。” 他的语气中含着明显的追忆之感，仿佛山间吹过寂寥的风。 这让姜瑶觉得他似乎不是去了一两个月，而是耗尽了半生的年华。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世上有很多天才，他们有着同样卓绝的思想，走在各异的道路上。” 顾长青他们还太过年少，实力太过于弱小，阅历过于浅薄，还远不到他们登台表演的时刻。 萧墨说的是紫龙，说的是徐渊，说的是他自己。 “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他们的强大凸显出他们道路的耀眼，还是他们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艰苦的道路，才造就了他们的强大？” “这个问题还远远没有答案。” “但是，”萧墨平淡地说道：“我现在至少明白了，坚持武道的信仰是很重要的。” 姜瑶不理解萧墨到底想潜移默化地向她传递什么道理，但是她在心底默默地铭记着。 “我原本想为你准备一些礼物，帮助你变得更强，我也找到了很多方法，都可以毫无后患地帮助你。” “但是后来我都放弃了，”萧墨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你的武道不需要染上我的烙印。” “若你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在何处，不妨走得慢一点，不要着急。” 与道场之中的少年少女一样，姜瑶一直跟着师傅、跟着萧墨在武道之路上探索，每天都坚持修炼。 他们当然可以说出自己的目标，比如闻名天下，比如让父母开心...... 但是这些目标却从来没有经过思考，这是周边的环境赋予他们的目标，无法真正构成他们永远不畏艰险的武道之心。 所以萧墨才从来不会帮助萧冰月变得更强，现在也不会更多的干涉姜瑶。 尘和尚白珑等人是不同的，她们就跟姜若虚一样，深刻明白自己需要用武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力量的奴隶。 这些理念萧墨并不指望姜瑶现在就能够理解，他告诉她这些，只是为了她拥有更加开阔的视野，不要因为一时贪念而因小失大。 清风吹过，撩起萧墨的鬓发，也吹过姜瑶的面庞。 许久，姜瑶轻启红唇说道：“我记住了。” 一言以蔽之，欲速则不达。 随后，萧墨便不再谈论复杂的理念与道路，只是说起路上一些有趣的见闻。 姜瑶也将最近神都之内发生的各种事情告诉了萧墨，各大宗门、江湖绿林、豪杰罪犯尽皆涌入神都，此时此处完全可以称得上鱼龙混杂，引人注目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青翠柔软的草地上，两人随意的谈论着过往与未来，任由清风吹动少女的思绪，萧墨的淡泊又逼得姜瑶将这一丝波澜深深地埋下。 烈日已经不再炎热，天边已经出现薄暮的色彩。 道场上的众人已经停止练枪，大多在好奇地谈论着姜瑶与她身旁的陌生少年，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朝着这边看几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姜瑶嘴角含笑，轻声说道：“我在这边学习了一个月，也认识到不少很有趣的朋友。” “那个一直在看我们的是苏家的姑娘，她很热情，也很大胆。”姜瑶用眼神示意那边的一个女孩，她一直好奇地注视这边。 姜瑶又看向另一个乖巧站在原地的少女，说道：“那边是平民司家的女孩，很刻苦，也很有天赋。” 司姓少女穿着一身洗的泛白的鹅黄武服，静静地站在那里，淡雅乖巧。 姜瑶向萧墨介绍她的新朋友，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现在这个环境，圣凰所的攀比环境让她很厌烦，还是这里比较轻松一些。 萧墨盘坐在草地上，笑着倾听郡主分享自己的新生活。 第137章 一枪惊世 “她们都很不错。” “是啊，我有在给她们分享一些资源。” 萧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很好，那便与她们多亲近亲近。” “嗯。”姜瑶点了点头，面色不变。 姜瑶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但是她依然可以与她们做一些利益捆绑。 姜瑶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不希望当一个安心度日的和平郡主，她也希望能够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功业出来，就如同那日擒下禹渊一样。 若姜瑶以后真的要做什么事情的话，今天这些同门就是她最初的班底。 天赋突出，出身干净，知根知底，再好不过了。 “我去介绍她们给你认识。”姜瑶突然坐直了身子说道。 “不用，”萧墨摆手拒绝，“你自己处理即可。”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美眸紧紧注视着萧墨，抿着红唇继续说道：“她们的眼界太过局限了，她们眼中的武道就是沧渊武馆，就是薛空摇，就是这繁华的神都。” “所以......我想让她们见识一下武道最高峰。” 萧墨不禁失笑，问道：“你说的武道最高峰是我吗？” 姜瑶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萧墨转头看向姜瑶，发现她美目之中含着热切与向往，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影响已经很深了。 见到萧墨之前，姜瑶以为天下武道不过如此，终有一日她将问鼎，败尽天下敌手。 见到萧墨之后，姜瑶才知武道漫漫没有尽头，早有人已达至高峰，依旧勤耕不辍。 姜瑶并非没有目标，她的目标就是眼前的萧墨，她知道只要紧紧追着萧墨，自己的武道之路便永远没有尽头。 萧墨长叹道：“修炼愈向前，愈知大道归一，无有终点，所以越来越不敢称无敌，不敢言不败。” “姜瑶，我不是敝帚自珍之辈，你想看便看吧。” “不过介绍她们给我就不必了，我不喜社交。” 萧墨从草地上缓缓起身，姜瑶赶紧跟着他站起身。 两人的动作抓住道场众人的眼球，见到他们往这边走来，心中更是激动好奇。 萧墨走到姜瑶的焦尾长枪之前，伸手握住质感柔顺坚硬的枪杆，轻轻舞动了一下。 焦尾是百年前枪术大师留下的至宝，锐利的武道意志浸入其中，非意志坚定之人不可轻触。 但是现在它在萧墨手中却显得无比温顺，如同游龙一般轻颤。 其他弟子都疑惑地看着萧墨，不知道他想要干嘛。 姜瑶的枪其他人没有资格碰，如今却被这个神秘的男人随意摆弄。 难道是要学习枪法吗？ 通红的夕阳将萧墨的身影拉的很长，阴影落到山谷之间支离破碎。 “看好了，”萧墨握住长枪指向无尽的青天，“武道是没有尽头的。” 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压抑到极致的无敌意志将焦尾震得嗡嗡作响。 “我们都是山底下踽踽独行的学徒罢了。” “此枪过后，”萧墨叹息道，“切记，戒骄戒躁！” 姜瑶站在萧墨身后，看着萧墨轻飘飘将长枪探向无尽长空。 刹那间，云层崩塌。 一道横贯天穹的枪影浮现，如同十万里苍茫的大山一样镇压了无尽的青天。 薛空摇正在陪着王爷散步，突然感觉一股恐怖绝伦的武道意志升腾而起，如同烈烈大日一样招摇灿烂。 他惊骇地扭头，正巧看见那轰散万里长云，遮蔽整个天空的枪影。 这一刻，蜉蝣终于得见青天。 他一朝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这一天，整个神都的居民都看到了，一道划破神都天空的恐怖枪影。 就像是天怒。 此枪过后，世人终于知道了，人力究竟可以抵达什么样的程度。 在这一枪下，无论是天潢贵胄的王子皇孙，还是一无所有的平民乞丐，都是平等的无力。 “快去查！到底是谁，一个时辰之内我要得到结果！” “一定要拉拢到我这边！” “难道是薛空摇？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所有势力全部闻风而动，寻找那位破格的强者。 所有人都知道，武道领域出现了一位无可争议的神明。 如此的绝世强者都现身神都，必然是为了武道大会前来。 这让整个神都对即将到来的武道大会的期盼更上了一个台阶。 神都李家，无论是李家成员还是借宿此处的昆仑弟子，都深深震撼于那恐怖绝伦的枪影，折服于那傲视天地的武道意志，他们也在揣测着到底是谁这般强大。 尚白珑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她知道萧墨来到了神都。 因为那与她性命相交的龙玉就在不远处，正在不停呼唤着她。 清风吹动她轻盈的衣裙，露出白皙若初雪的肌肤，远处的呼唤也在平静的心湖吹起波澜。 是他吗？ 大多数人都在畏惧、在揣测，但是有一个人却由衷的欣喜。 森严冰冷的皇宫之内，一个威严却孤独的身影坐在华贵的龙椅之上。 看到窗外浮现的枪影，他微微抬头，冷漠的眼眸之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喃喃道：“朕的神武侯啊~你终于来了。” 他走下龙椅，站在空空荡荡的堂中，看向窗外的夕阳，高大的身影久久没有动作。 叮~ 萧墨将晃动的长枪刺入地下。 他知道，这一次出手之后，他将彻底与过往的宁静生活告别。 这个世界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强者自由地活在暗处的。 人们会用花团簇拥他，会用甜言蜜语麻痹他，会给他所有想要的荣誉，只为将他牢牢束缚于规则之下。 但是萧墨对此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枪如何？” 萧墨转头看向亭亭玉立的姜瑶，还有她身后的沧渊弟子们。 他们早已心神剧颤，在萧墨的目光之下坐立不安。 姜瑶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萧墨永不见止境实力让她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她美眸之中波光粼粼，有震撼、有憧憬、有坚定，还有被她深深藏起来的爱慕。 她抿了抿红唇，学着萧墨的语气道：“这一枪很不错，可圈可点。” “哈哈，”萧墨不禁笑道：“那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才能得到郡主更多认可。” “看你表现吧。” “哈哈哈，好。” 第138章 桂花糕 萧墨离开了，姜瑶没跟他走。 恐怖的神韵与道痕久久不散，这是天下难得的悟道之处。 姜瑶想要跟萧墨离开，但更想变得和萧墨一样强大。 这片天地残留着暴躁压抑的武道意志，她要在这里承受萧墨的压迫，悟出这一枪的神韵，以至于能够自己挥出这一枪。 她紧紧握住颤动雀跃的长枪，凝神体会着复杂深奥的意。 这时，她的同门才终于敢上前。 他们蜂拥过来围住姜瑶，七嘴八舌地问道：“郡主，那是谁？” 他们从未想过能见识到如此绝世的武者，这一枪击垮了他们浅薄的认知，让他们彻底知道天地何其宽广。 “青州——萧墨。”姜瑶轻声回道。 这是一个沉重的名字，无人不知其传奇。 苏玥恍然，喃喃道：“是他啊~” 那就说得通了。 在这一枪之下，那图鲁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不比他们强大多少。 他们是沧渊武馆最具天赋的弟子，是众人眼中的天才，但是从此再也不敢以天骄自居。 一枪过后，戒骄戒躁。 萧墨的目的达成了。 他离开了道场。 在一个小山沟找到了尘。 她正站在山花之间，安静地注视着翩翩起舞的蝴蝶。 蝴蝶围绕着她忽闪翻飞，多姿多彩的野花盛开在她的腿边。 她并没有伸手去碰，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 明明只穿着灰扑扑的衣裙，顶着一副不算突出的面容和身材，但意境却极美。 如果萧墨不来找她，她能在这里看一天。 萧墨来了，但是没有打扰她。 等到夕阳下坠，鸟雀归巢，蜂蝶散去。 “走吧。”萧墨招呼道。 “好。” 侍女跟着萧墨离开小山沟。 他们找到了在大堂之中喝茶的姜川与薛空摇。 一见到萧墨，薛空摇就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直接走上前来迎接。 “萧公子，是你吗？” “是我。” “好啊，好啊！” 薛空摇满心欢喜，就像一个初涉武道的学徒一样。 “还有路啊！哈哈哈。” 薛空摇不需要关心萧墨如何做到的，他只需要知道世间有人能够抵达这难以想象的武道之境，这就够了。 前人已经告诉他还有路，那就只管去走，只管去探索。 若他无法抵达，那就是他的问题，与任何人都无关。 “墨儿可吓我一跳啊，”姜川笑道，“我还以为天塌了呢。” 他虽然不清楚这样的实力在武夫眼里代表了什么，但是萧墨是自己人，越强大越好。 “墨儿若是得空，替我揍李如风一顿。” “没问题。”萧墨笑道。 姜川满意一笑，然后说道：“如果墨儿有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等瑶瑶结束。” “好，以后再前去拜访伯父。” “嗯。” 眼见萧墨要走，薛空摇赶忙说道：“萧公子再见。” 萧墨看了他一眼，回应道：“薛馆主再见。” 薛空摇目送萧墨两人离开，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他转头朝姜川问道：“王爷，您知道您侄儿的实力吗？” “知道。”姜川点了点头。 他不习武，但是不傻，他当然知道足以遮蔽神都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墨儿很强大，所以他的父母才迫切想要为他联姻，”姜川缓缓道，“我们需要让他拥有同样雄厚的政治背景。” “这里，终究还是在大齐的统治下。” “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相信他永远站在大齐这一方，只有这样，他才是真正的无敌。” 薛空摇默不作声，只是点头。 “不，王爷。”薛空摇心中默默想着。 “您永远也不知道这样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武道魁首，意味着足以一人掀翻天下的武力。” 若不是薛空摇家大业大、牵挂太多，他也想亲自跑去追随萧墨。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枪之下，龙蛇皆动，神都再度起风云。 但是萧墨并不关心这个，他现在有其他事情要操心。 因为没有时间吃晚饭，所以萧墨给尘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她捧起包子，咬了一口，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不好吃。” 她把咬了一口的包子递给萧墨。 萧墨接过包子，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馅儿。 他也皱起了眉头。 里面这是什么玩意儿？ 萧墨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侍女正注视着他。 绝对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浪费粮食。 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他只能一口一口把这个包子吃完。 虽然味道确实不好，但是这个黑乎乎的包子馅的是一种野菜，至少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萧墨松了口气。 “送给你了。”萧墨将剩下的包子送给路边一个饥饿的乞丐。 他感恩戴德地接过包子，喊道：“谢谢公子！” 萧墨带着她继续在夜市里面逛。 这里有着来自大齐各地的小吃，琳琅满目。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尘左右打量着，伸手指向集市一角，那里有着一个热闹的摊位。 “想吃这个。”她说。 萧墨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大叔在卖糕点，糕点做的很精致，装饰的也很漂亮。 小巧玲珑的桂花糕上点缀着小白花，粉色的桂花糕与可爱的小白花相搭配，吸引了很多客人在这里驻足。 大多数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她们围在摊位前挑选着形态各异的糕点。 萧墨带着尘挤了过去，正巧听见活泼热情的大叔在介绍自己的糕点。 “我这桂花糕啊，以前可有着很多大人物买过呢，就连陛下和一些王爷都吃过。” “那些来神都游历的客人，也都要买一些带走呢。” “买不了吃亏啊，买不了上当啊。” “二十多年的生意，绝对童叟无欺，有口皆碑！” “哈哈哈......” 大叔看见挤到摊位前的萧墨与尘，开心地问道：“两位客人，要些什么？” 萧墨看向侍女，发现她正注视着面前的桂花糕。 这些桂花糕熟悉又陌生，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买给她吃过。 “想要这一块。” 她伸手指向桌子上最好看的那一块糕点，它就摆放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美眸看向萧墨，静静地等着萧墨买给她吃。 第139章 来信 “老板，我们要那一块。” 大叔看到萧墨指着的那块桂花糕，面露难色。 “客人换一块吧，”他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一块是留给贵人的。” 这一块最为显眼的桂花糕放在这里这么久，却一直没被人买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 萧墨看向侍女，说道：“这一块是别人的，我们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尘注视着萧墨，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看想不想吃其他的？” “不想了。” “好吧。” 萧墨朝着摊主大叔歉意地点头。 摊主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补充道：“因为这种桂花糕只能供应给神都内的权贵，不能卖给你们。” “不过以后你们想吃其他桂花糕的话，可以再来买，我给你们便宜一些。” “好，”萧墨客气地笑道，“那就多谢老板了。” 事不可为，不宜强求。 说罢，萧墨带着尘离开了这里。 过了一会儿，一位面容倨傲的太监驱开人群，抵达摊位前。 他扯着嗓子叫道：“娘娘要的桂花糕呢？” 摊主赶紧将桂花糕取出递给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在这呢。” “嗯~”太监接过桂花糕，漫不经心地说道，“很好。” 说罢，他丢下一枚赏银，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摊主大叔重重呼了一口气，收起根本不够成本的赏银，继续热情叫卖着他的桂花糕。 在集市另一边。 萧墨看着自己的侍女，问道：“还饿吗？” 尘舔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说道：“不饿了。” “那回家吧。” “好。” 两人到达自己小巧温馨的庭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萧墨让尘回屋休息，他躺到自己的木椅上，仰头看着灿烂星汉。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接待萧墨入城的那个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吕唐，有什么事情吗？” 吕唐身影一颤，他没想到萧墨竟然一直记着他的名字，不禁有些感动。 “大人，已经查到了冰月小姐目前在李家，和昆仑弟子们住在一起，李天桥将他们招待的很好。” “嗯。”萧墨回应道。 “这里还有您的一封信件。” 吕唐递过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萧墨接过信件拆开，仔细看了看，是故友来信。 “一别旬月，时萦离绪，萧兄近来可好？” “当我彻底点燃反抗的战火之后，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未知的深渊。” “这不以我个人意志为转移，我只能带着我的战友们继续走下去。” “我的行动很顺利，生死之际的抉择对人们来说并不困难，大家都愿意为了一口饭跟我走下去。” “可是我不能仅仅因为一口饭带着众人走下去。” “我已经深刻地明白了，我必须要早早定下行动的规矩，为所有人定下行动的纲领。” “可是这却让我无比的迷茫，我不知如何走下去。” “仿佛只有当我真正开始实践的时候，世界的复杂才突兀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希望得到萧兄的解答。”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冒昧致书，以求教诲——无名一伶人。” 萧墨看完之后，将信件折好放到桌子上，闭目沉思。 “大人，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属下先告退。”吕唐低头说道。 萧墨回过神，叫住他：“等等。” “大人请吩咐。” “帮我去查一下十七夜坊里面，有一家卖桂花糕的，他家有一种只供应给权贵的桂花糕。” “我想知道他们的桂花糕会供应给谁。” “遵命！” 吕唐将萧墨的命令谨记于心，然后转身离开了庭院。 萧墨看着姜若虚的来信，凝神沉思。 随后他取来纸笔，将自己曾经的领悟毫无保留地写到上面。 这里面藏着前世浩瀚历史长河的经验，蕴含着无数前人与萧墨自己的智慧。 对于不需要它的人来说，只是一些废纸；对于需要它的人来说，无异于世间最顶级的瑰宝，千金不易。 萧墨为得到神武侯之位，接下来只能站在明处。 而姜若虚将继承他的意志，在暗处高举革命的火把，那么这些经验和智慧就是他所需要的，会让他少走许多弯路。 萧墨字字斟酌，咬文嚼字，力求保留最具价值的理念。 到了快要天明，他才完成这封信件。 黎明之前，萧墨将信件通过暗处的渠道寄了出去，只需要几天，这封信就会到达最需要它的人手里。 萧墨闭上眼睛，继续躺在木椅上。 身旁，姜若虚的来信燃起火光，转瞬之间化为飞灰。 雄鸡长鸣，宣告着黎明已至。 但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早晨，沧渊武馆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神都内稍微有些消息渠道的势力都已经知道沧渊武馆发生的事情了。 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世界上凭空出现一个超脱理解的武神，力能搬山，意可遮天。 萧墨，萧家！ 一个平平无奇的书香世家，最具权势的也不过一介侍郎，相比于平民来说，确实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是，这可是神都！ 比侍郎更尊贵的数不胜数，皇家、公侯世家豪爵、朝堂众卿，哪个不是天潢贵胄？ 区区一个萧家，凭什么能够出现这样的人物？ 整个萧家和萧墨的过往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多数隐秘都被摆在明面上，呈现到大人物桌上。 萧墨完美的履历被翻出来，是一个标准的神童模版。 天生聪慧，文武双全，同时具备极高的经商天赋，对父母孝顺乖巧，对百姓温柔善良...... 但是这些过往却是那么的苍白，虚假，标准到像是有人故意准备给别人看的。 “还要查吗？”有人问自家主子。 “不用查了。”主子回应道。 不是不用查，是不敢查了。 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那还可以接受，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按照萧墨北辰之行的性情，没人能活下去。 所以天色刚一放白，永宁坊内便驶出十几辆马车，装着满满的礼物，朝着礼部侍郎萧子明的府邸驶去。 谁送了礼物不一定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神都就这么几家，谁家没送，那可太容易记住了。 第140章 混乱 尘睡眼惺忪地从屋子里面走出，看见萧墨依旧躺在院中的木椅上。 清晨的寒露凝结在他身下的木椅之上，她隐约可见萧墨的黑发上覆着淡淡的白霜，似乎在这里躺了一整夜 她赶紧跑去打水洗漱，先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又打了一盆水端过来，浸湿毛巾，素手拧干毛巾里面的水分。 啪~ 她把毛巾拍在萧墨脸上，开始手忙脚乱地给萧墨擦脸。 “你想闷死我的话，这这点力气可不够。”毛巾下传来萧墨闷闷的声音。 “不想闷死你，我要给你擦脸。” 她收回毛巾，乖乖地站在一边回答道。 萧墨躺在木椅上没有动，只是疑惑地问道：“那你见谁家侍女是这样擦脸的？” “没见过，”尘小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如实说道，“不过我在秦家见过婆婆是这样给小狗擦脸的。” “哈哈哈。”这给萧墨逗笑了。 他从侍女手中拿过毛巾，说道：“谢谢你，不过你以后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给我擦脸了。” “嗯嗯。” 萧墨站起身，发丝间的白霜缓缓消融，变成水分消散在空气中。 体如琉璃，不染纤尘，肉身如大药。 一道水波涌过他的身体表面，带走所有风尘气息，衣衫也重新变得飘扬干爽。 “出发。” 说罢，他迈步往外走去。 今天要去李府找萧冰月，然后一起去拜访大伯。 尘没有多问，直接跟着萧墨出门。 侍郎的身份还不足以居住在永宁坊，所以萧府坐落在稍微次一点的安庆坊。 李府就更是普通，一介商贾不比平民地位高很多，所以只能住在更一般的安邑坊中。 因为地位的原因，所以这些地区戒备都远远没有永宁坊森严。 外来武者造成的冲击在这一片地域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墨在循着地图前往李府过程中，已经看到了好几起武夫伤人事件了。 有规矩有地位的侠客豪杰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亡命凶恶之徒。 这些江湖绿林在外面无法无天惯了，进入神都之中也不习惯森严的规矩，所以依旧随意地行事，吃饭不给钱只是等闲，寻常因为一点点口角就大打出手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神都之内的金吾卫最开始还能管得过来，但是随着越来越多武夫涌入城池，他们也管不过来了。 爱咋咋地吧，只要不冲撞了贵人即可。 萧墨看向混乱的街道，蛮横无理的土匪占据酒楼茶馆，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坊市间，大吵大闹展示着自己的豪迈。 他眉头微皱，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尘直直的跨过街道，穿过混乱的人群。 萧墨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惹，也没胆大妄为的人来找他的麻烦。 来到安邑坊，李府大门紧闭，外面的混乱让他们不得不闭门谢客。 萧墨敲了敲门。 门房开门问道：“您找谁？” “请帮我把萧冰月叫来，就说萧墨来找。” “请稍等。” 门房走入府邸内。 不一会，门内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活泼明媚的萧冰月从门内钻出，俏生生地站在萧墨面前。 “大哥！”她看着萧墨，歪头笑意盈盈。 萧墨脸上露出笑意，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突然他伸手捏了捏萧冰月的脸蛋，皱眉问道：“你是不是瘦了。” “哎呀哎呀，没有没有。”萧冰月赶紧摆手，补充道，“每天在李家吃好多呢。” “那就好，现在跟我去拜访一下大伯吧。” “嗯嗯。” “不过大哥不去见一下张师兄他们吗？” “不去了，”萧墨说道，“今天只是带你离开，改日再正式来拜访。” “好。” 萧冰月扭头朝着门房说道：“麻烦帮我跟同门说一下，我跟大哥先走了。” “遵命，萧小姐。” 萧冰月就跟着萧墨欢快地离开李府。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张佑麟他们才知道清晨萧墨来过一趟，并把萧冰月带走了。 没有见到萧墨一面，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萧墨在北域闯下赫赫威名，他们可是好奇得很。 萧墨与尘都是喜欢安静的人，即使一路默默无言，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然。 但是带上萧冰月之后，这一路再也没法保持安静。 萧冰月叽叽喳喳围绕着萧墨问东问西。 “大哥，你在北辰真的杀了很多人吗？” “不算多，几十号而已。” “已经很多啦！” “嗯，那就算多吧，”萧墨突然想到不能误导妹妹，补充道，“不过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你不要学我。” “嗯嗯，知道了！” 在萧冰月眼里，能被萧墨亲手杀掉是他们的荣幸。 “金庭的那图鲁真的很强大吗？大哥打死他了吗？” 萧墨回想起那个骄傲如雄鹰一般的男人，缓缓说道：“确实很强，我很欣赏他，所以放走了他。” 萧墨的话足以在神都掀起惊天波澜，放走那图鲁这一件事，就足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诬陷萧墨串通金庭，从而给萧墨造成一些麻烦。 但是却只被尘和萧冰月听去，尘本身就是被皇帝盯上的逃犯，萧冰月更是绝对不会背叛萧墨。 “听说大哥搬走了一个几百米的塔，真的吗？” “真的。” “哇，大哥放哪了？” 萧冰月眼睛亮晶晶的，想要去看看。 萧墨把腰间小塔取下，递给萧冰月道：“给，拿去看吧。” 萧冰月接过小塔，细细打量了一下，还伸出小手敲了敲。 然后她把小塔还给萧墨，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哥，它没有几百米。” “哦，”萧墨说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哼哼。”萧冰月嘟起嘴，有些不满。 萧墨脸上露出笑意，然后拍了拍萧冰月的脑袋，说道：“城内区域狭小，等以后有空展示给你看。” “好呀。”萧冰月重新变得雀跃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萧冰月竖起一根晶莹细白的手指。 “不用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多少我都会回答你。” 萧墨温和地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她是自己养大的，自然十分宠爱。 “嘿嘿，”萧冰月开心笑着，然后问道，“听说大哥你和妙音宗妖女有一腿？听说她很漂亮是不是真的？” 啪~ 萧墨敲了一下她的头，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要信这些风言风语，我和谁都没有一腿。” “还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不要问了。” “哦~” 第141章 采薇 萧墨带着萧冰月抵达之后，萧子明放下手中的公务，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萧子明是萧老太爷长子，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为人方正，鬓发衣衫一丝不苟。 萧子明吩咐下人给两人上茶，感慨道：“有几年不见了，你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萧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轻笑道：“许久不见大伯，大伯风采依旧啊。” “不行喽，已经老了。”萧子明笑道。 萧冰月甜甜说道：“大伯风华正茂，才没有老。” 萧子明开怀大笑，说道：“冰月嘴还是那么甜。” “最近加班加点地筹备武道大会事宜，确实忙得我团团转，憔悴了许多。”萧子明说道，“还好有朝廷全力支持，人手资源都管够。” 萧墨说道：“大伯辛苦了。” “职责所在，不辛苦，”萧子明微笑道，“听说墨儿和冰月也准备参加武道大会？” “是的。”两人答道。 萧子明惋惜地看着萧墨，叹了口气说道：“墨儿小时候何等聪慧，却没有考取功名走入仕途，实在是令我万分遗憾。” 萧子明是萧家在朝廷中地位最高的成员，也是萧家的扛鼎之人，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萧家族长。 他刻苦上进，但也十分传统古板。 在他眼中，萧墨龙姿凤表天生聪颖，是他最看重的晚辈，就连自己的子女也远远比不过。 但是却不走仕途，一直去经商或是练武，做这些卖力气的工作，实在是令他无比惋惜。 每次见到萧子恒，他都要斥责弟弟不懂培养人才。 萧子恒每次都赔笑，不敢顶撞大哥，但是回去之后依旧放任萧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听见萧子明的话，萧冰月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萧墨笑了笑，说道：“我与冰月对从政实在提不起兴趣，我相信文谦可以接大伯的班。” 萧子明想起文谦，那孩子和他小时候很像，倒是勉强可以宽慰一下。 “我最近听坊间传闻，说墨儿练武也练出了一些名堂。” “是的，”萧冰月开心地说道，“大哥很厉害的！” 萧墨笑道：“多年习武，略有所得。” 萧子恒虽然不太能看得上武道，但还是赞扬道：“不愧是我萧家最杰出的后辈，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事业。” “大伯过誉了。” “说起来，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很是疑惑，”萧子明皱眉道，“今天清晨，有很多大人物往我这边送礼。” “都说是感谢我公务繁劳，故赠礼慰谢。” “我也不敢乱收，只是堆积在后院。” “这实在是令我费解。”萧子明很是疑惑。 他方才写信去问自己的老师，老师也只是让他先收下，说是等到武道大会之后就清楚了，没有说任何多余的信息。 萧冰月也是摇摇头，她一直待在李府，什么都不知道。 萧墨放下茶杯，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道：“大伯先收下吧，等武道大会之后您就知道了。” 萧子明看向自己的侄儿，他说出了和自己老师相同的话。 萧子明同样没有多问，只是微笑道：“好，那大伯就听你，先收下了。” 萧墨微微点头。 萧子明站起身，说道：“大伯公务繁忙，可能没法一直陪着你们。” “我已经派人去叫采薇回家，你们也多年没见了，到时候让她带着你俩在神都内好好玩一玩。” “好的，大伯先去忙吧。” 萧子明吩咐下人替两人端上一些瓜果，然后就快步出门了。 他确实非常的忙，他也坚信只要自己足够认真努力，终有一天能身居更高位。 两人待在大厅之内，一边吃着瓜果一边闲聊，大多数时候都是萧冰月问萧墨答。 不一会，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呀？” 萧墨往门口看去。 一个淡雅温婉的女子站在门口，美目含笑。 她穿着素雅的紫色旗袍，一枚赤色长簪将柔顺的长发束起，宁静又温柔。 萧墨站起身来迎接，微笑道：“好久不见了，采薇姐。” 这是萧子明的大女儿，也是萧墨与萧冰月的堂姐。 萧采薇拉着萧冰月的手，笑吟吟说道：“自从冰月去昆仑修行，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以前还是那么小一点呢。” 说罢，她还伸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萧冰月抱住她，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笑道：“采薇姐姐还是那么美呀。” 萧采薇捂嘴轻笑，将萧冰月揽入怀里。 “走吧，让我带你们游览一下这繁华的神都，顺便给你们引荐一些人，以后你们可能用得到他们。” “劳烦采薇姐了。” “闲人一枚罢了，不劳烦。” ................. 萧采薇先带三人到神都知名酒楼吃饭。 虽然这里消费很高，但她还是在二楼定了一个安静的包厢。 “你也坐下吧~” 她浅笑地招呼着尘，她注意到了这个一直默默跟在萧墨身后的女孩。 她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 尘抬头看了一眼萧墨。 “这里是私宴，坐下吧。”萧墨说道。 萧采薇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对着外面喊道：“小二，取食单来。” 她轻轻将菜单推给萧墨，说道：“墨儿先点。” 萧墨看了一眼菜单，说道：“白玉豆腐。” 萧采薇白了他一眼，轻轻说道：“习武之人怎么能不吃肉，还是我来点吧。” 她拿过菜单，点了一些这里特色的肉食，还点了一壶好酒。 酒楼效率很高，刚取完菜单不一会就陆陆续续上菜。 不一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摆满了一大桌。 “尝尝吧。”萧采薇笑道。 萧冰月吃了一块肉，眼眸享受得眯起，连连道：“真好吃。” 小侍女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筷子接一筷子默不作声地一直吃。 萧采薇看向萧墨，笑道：“我在神都，可是不少听见墨儿的威名呢，虽然我不习武，但也知道墨儿武艺绝对是世间顶级。” “真是厉害呀~”她赞叹道。 萧墨依旧面无表情，按照惯例客套道：“不能称无敌，但若想护身持家，勉强够了。” “小时候墨儿就很要强，现在竟真的变得这么强，”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一定很累吧？” 闻言，萧墨抬眸，看着萧采薇温柔的眉眼，她正有些关怀地看着萧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很累，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 第142章 责任 萧墨温和一笑，嘴里说道：“不累，谢谢采薇姐关心。” 他是世间最强大的武者，他自然要背负起无人理解的责任，独自走向宿命的尽头。 所有人都可以累，都可以粗心大意，但是他不能。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他绝不会败第二次。 他必须要谨慎地走好每一步，才能将所有依赖着他的人照顾好，无论是他的朋友亲人，还是他的战友属下，甚至是无尽远处与他毫无关系的芸芸众生。 与天斗，其乐无穷。 萧采薇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但也只是个普通人，她看不穿萧墨深邃的眼眸，看不到那永不间续的波澜。 闻言，她略微宽心，轻轻笑道：“那就好，墨儿也吃饭吧。” “好。” 萧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这里的美食，味道确实很不错，神都独特的做法也有着独特的风味，也算是不虚此行。 在安静舒适的环境里面吃饭，会让人放松下来，而且这里没有外人，所以萧冰月和尘都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 萧墨不需要吃东西补充能量，每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尝一下味道就行；萧采薇也很注重吃相，吃得缓慢优雅，所以大部分食物都进萧冰月和尘的肚子里。 等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楼下大厅传来吵闹声。 一伙带着武器的大汉晃晃悠悠地走入酒楼，他们大马金刀地坐在酒楼大厅。 一时间，刀兵触地声、桌椅挪动声、大声叫嚷声、招呼掌柜声不绝于耳。 他们将这安静的酒楼吵得不得安宁，大厅内很多桌客人皱着眉，看向这些没有规矩的土匪。 领头的大汉叫唤道：“掌柜的，给兄弟们上最好的菜，上最烈的酒！” 他佯装恐吓道：“若是不好吃，可别怪老子砸了你的店。” 说罢，他哈哈大笑。 掌柜的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赔笑道：“好汉放心，肯定好吃。” 整个酒楼的小二厨师都开始马不停蹄地做菜，上菜，速度非常之快。 掌柜的俯到大汉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好汉，味道怎么样？” 大汉瞥他一眼，说道：“一般。” 掌柜的一惊，赶紧说道：“好汉冷静，渭水伯常来这边吃，可不能砸啊。” 他下意识搬出自己的后台，希望能吓退这些不讲道理的土匪。 “渭水伯，呵呵，”大汉冷笑了一声，道，“本大爷可是武安侯的人！” 此言一出，大厅皆惊。 掌柜的怯懦不敢多言，那些颇有意见的食客也低头不说话了，只想快点吃完走人。 但是有人不惧。 一个腰佩长剑的高马尾少女站了出来，她身穿利落红色武服，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 只见她突然站起来娇喝道：“若是武安侯纵容你们为恶，那我看那高高在上的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句话将整个大厅吓得一滞，掌柜的面色一变。 那凶恶大汉也眯起豹眼，看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他想知道她有什么背景、有什么底牌，胆敢说出这种话。 这颇有侠义之心的少女，不仅吓到了其他人，连带着把她自己那一座人也吓得不轻。 桌上一个中年人面色惊慌，赶紧跳出来，捂住她的嘴。 另一个年轻侠客站出来，赔罪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希望大侠海涵，不要惊扰到武安侯。” “呜呜呜......”少女瞪大双眼，拼命想要说话。 师父和师兄平常不是这么教自己的！ 那大汉见状，不禁哈哈大笑，他算是看出来，自己竟真的成了别人行侠仗义的对象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像蛮熊一样雄壮，旁边的弟兄们也跟着他站起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看向这几个人，道：“你们两个还算识趣，但是你们教出一个好徒弟。” 中年人和那年轻侠客面色微变，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若我放了你们，武安侯可是要责怪我了。” “如果有什么话，去跟阎王解释吧。” 他捡起地上的九环大刀，狞笑看着面前几人。 二楼包厢内。 “大哥？”萧冰月看了一眼萧墨，目光露出探寻。 萧采薇伸手制止了萧冰月。 神都内发生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权贵们是不容置疑的，更别说此事还涉及了武安侯。 不过是两方外来的武者罢了，他们的冲突不需理会。 她不了解萧墨的实力，但是也不希望萧墨以身犯险。 萧墨抬起了头，看向大厅之内产生纷争的众人。 他没有看其他人，他只是看向那个被捂住嘴的少女，她目光里充满了委屈。 亲人的否定远比敌人的抨击更令人心碎。 那个少女一定觉得很奇怪，天底下所有人都在歌颂着侠义之风，告诉她要斩妖除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很听话，并坚持了这样的道理。 但是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难道所有的道理都必须在这些权贵面前让路吗？ 萧墨注视着她泛起泪光的双眸，想要告诉她一些师父师兄不会告诉她的道理。 权贵们会在全天下的道理面前让步，却不会在一个小小的侠女面前让步，若是想要胜过那些人，就必须要让自己代表天下。 萧墨放下筷子。 同样的，他萧墨管不住整个天下，但是他能够保护好一个天真的侠女。 稚嫩的花朵十分珍贵，不应该被摧毁。 他没有站起来，这个世界上值得他站起来的已经不多了，绝对不包括这十几个土匪。 在萧采薇疑惑地目光中，萧墨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如同驱赶几个烦人的蟊虫。 大厅之中，这十几个张牙舞爪的土匪身影一僵。 随后他们的身躯就如同泡影一样破碎，缓缓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光线与烟尘之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萧采薇轻轻捂住了红唇，美眸饱含异彩，看向依旧安静坐在原地的萧墨。 只有这个包厢之内的人知道，这样的神迹是谁做的。 而大厅之中的众人，呆愣在原地，十分迷茫不解。 少女被师傅放开了，她紧握粉拳，目光坚定地看向空荡荡的大厅。 她就知道是有神明存在的，师父师兄不相信她也无妨，神明相信她就行了！ 第143章 无眠醉仙 直到几人离开酒楼，萧采薇依旧沉浸在泡影随风飘散中，不知道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突然发现自家弟弟是神明一样的人物。 她也猜到为什么那些难得一见的大人物都争着交好父亲了，并不是因为父亲足够努力，而是因为萧墨足够努力。 萧采薇看着萧冰月，发现她依旧在没心没肺地与萧墨嬉笑打闹。 她轻轻笑了笑，即使再神秘再强大，那也是萧家的人。 她放平心态，悄然改变了今天的计划。 本想为萧墨引荐一些公子小姐，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萧采薇笑道：“墨儿，冰月，等会儿姐姐带你们看看神都最惊艳的歌舞和美人。” “好呀。”萧冰月雀跃。 跟着大哥和堂姐出来玩，不管去哪里她都喜欢。 萧墨也笑道：“好。” 今日风和日丽，宜陪伴家人。 不过还是要先稍微处理一下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先失陪一下，很快回来。” 说罢，萧墨的身影消散在宽敞亮丽的马车中。 吕唐一直跟在马车附近，随时等候萧墨的吩咐。 他看到萧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心中一惊，赶紧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以我的名义，给武安侯府送去礼物。” “就说因为我一时心情不佳，杀了十几个人，后来才意外发现是武安侯的人，故赠礼聊表歉意。” 吕唐点了点头，说道：“遵命。” “若是他们不收怎么办？” “我将亲自登门。” “明白！” “吕唐你等等。”萧墨叫住了他。 “大人请讲。” “办完这件事之后，不用一直跟着我了。” 吕唐顿时有些急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不要多言，我记得你妻儿同样住在神都，多陪陪他们。”萧墨说道，“你若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的家人，为我做的再好我也会很失望的，知道了吗？” 吕唐抬头看着萧墨的眼睛，重重地点头，咬着牙道：“知道了，大人！” “不错，去吧。” “是！” 吕唐离开了，萧墨目送他远去。 萧墨记得，吕唐也曾发誓今生今世效忠于他，绝不背叛。 但是他并不需要一个连妻儿都顾不好的下属，他需要的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战友。 今日风和日丽，宜陪伴家人。 萧墨出现在马车之中，温和笑道：“我回来了。” ........................ 神都夜未央，歌舞逐流光。 锦绣辉煌处，繁华满帝乡。 神都多歌舞，即使夜幕还没有降临，一处又一处权贵们的欢乐场已经敞开了大门。 萧采薇带着三人来到神都最知名的青楼——无眠宫。 无眠宫背景神秘雄厚，在寸土寸金的神都内占据了一大块土地。 说是青楼，不如说是一片连绵的宫阙玉宇，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流淌在无眠宫的门口，客人们可以跨过一座精美的红桥抵达无眠宫内。 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这里一晚上的消费就是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开销。 “今天花着墨儿的钱，沾你们的光，才能来一次这里呢。”萧采薇站在木桥前，轻轻笑道：“请吧~” 萧冰月拉着萧采薇跑到木桥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前面的琼楼玉宇。 萧墨慢慢走上木桥，说道：“一家人，不分你我。” 很早以前，萧墨在萧家布庄的基础上将生意做大，赚取的钱财一大部分都用来回馈家族。 包括萧子明的一些人情往来、家族子弟的日常开销等等，都依靠着蓬勃发展的生意支撑起来。 在地位到达一定阶段之前，物质基础还是很重要的。 萧墨在木桥上慢慢迈步，木桥传来清脆的响声，如同古老的歌谣。 “我们先进去找个位置吧。” “好。” 门口貌美如花的侍女迎了上来，巧笑嫣然地带着几人走入无眠宫内。 无眠宫外是一片雕梁画栋，无眠宫内更是繁花似锦，自成一片天地。 大堂十分宽广，中央有着一块华美的高台。 一段段丝滑的绸带垂落，遮蔽了粉红色的高台，只见隐约几道柔美的倩影穿行在其中，让人不禁想要掀开绸带一探究竟。 大堂之内已经有不少客人，各自零零散散坐着，等待着好戏开场。 “我记得墨儿喜欢饮酒，这里的酒也是世间绝顶，”萧采薇先要了一壶酒，笑盈盈地说道，“墨儿要不要尝一尝？” 萧墨来了兴趣，说道：“那便不妨一试。” 侍女端来白玉酒壶和几个小巧的酒杯，轻声介绍道：“这是我们这里最烈的佳酿——醉仙人，请诸君品尝。” 萧采薇笑道：“醉仙醉仙，那让我看看能不能让仙人一醉。” 萧冰月接过酒壶，说道：“让我来给大哥倒酒。”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替萧墨倒满，将酒杯递给他。 萧墨捏过小巧的酒杯一饮而尽，灼热的烈焰顺着喉咙滚入体内。 递酒的侍女俏脸一白，赶忙解释道：“客官，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萧墨舔了一下嘴唇，心中有些满意。 闻言，他不禁笑着逗问她：“那请问是怎么喝的？” 小侍女有些慌乱地准备解释，她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喝酒的人。 萧墨却不听她解释，依旧笑问：“莫非是这么喝的？” 说罢，他放下酒杯，拿起白玉酒壶，直接倾倒而下。 银白色的流浆如那九天上的瀑布一样，在空中划过潇洒的轨迹，飞溅的酒液直接灌入萧墨的嘴里。 只见萧墨喉结一动，滚烫的火焰便源源不绝地流入喉管，点燃了胸膛，最终落入腹部。 喝完之后，萧墨不忘夸赞道：“还不错。” 他是潇洒了，但小侍女吓坏了。 只见她小脸煞白，连招呼也没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慌乱地跑入后堂。 这让萧墨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没想到能把小姑娘吓哭。 不一会，就看见小侍女面色紧张，带着一个绝美如画的妖媚女子走来，似乎想找人来看看萧墨有没有死。 那妖媚的女子跟着侍女走来，看见了坐在此地的萧墨几人。 她细长的柳眉微微翘起，朱唇勾起一抹笑意，轻笑道：“我道是哪位好汉如此豪气无双，吓坏我家奴儿。” “萧墨公子武名惊世，今日到访，实在是令无眠宫蓬荜生辉啊~” 第144章 刺客 “客气了，”萧墨说道，“听闻无眠宫歌舞一绝，慕名而来。” 那女子轻笑道：“妾身玉姬，可以做主再赠予萧公子一壶醉仙，希望公子尽兴。” “那就多谢了。” “妾身就不打扰公子与两位姑娘的雅意，萧公子有事可以尽情吩咐，无眠宫一定会尽力满足。” “稍等。”萧墨叫住玉姬。 他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还有些后怕的小侍女，笑着说道：“吓到你了吧，送你个小礼物，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尊贵的客人给自己道歉，小侍女满脸通红，心中有些惶恐。 她躲到玉姬身后，不敢回应。 玉姬将她从身后拉出，笑道：“还不快收下，一般人可收不到萧公子的礼物。” 她双手接过萧墨的玉佩，低头嗫嚅道：“谢谢公子。” “不客气。” 玉姬微微躬身，说道：“玉姬告退。” “好。” 玉姬带着侍女退入后堂。 萧采薇感慨道：“墨儿已经这么有名了呀。” “无眠宫好歹也是神都之内的大势力，”萧冰月说道，“要是连大哥都不认识的话，那也太迟钝了些。” “也是。” 堂皇的大厅之中人慢慢多了起来，貌美的侍女穿行其中端茶送水，服务贵客们。 期间，一个无比招摇的贵公子带着一堆人来到了无眠宫，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他站在无眠宫门口，猛地一展手中折扇，指向无眠宫内。 贵公子大笑道：“好不容易从圣凰所出来，本王请客，今日畅饮，享歌舞！” 他身后哗啦啦涌进来一群纨绔公子，高呼着：“三皇子大气！” 这是是被父母长辈送入圣凰所习武的权贵公子们，今日好不容易放假休沐，便迫不及待跑到无眠宫享乐。 玉姬走出后堂，笑吟吟地迎上来，招呼道：“殿下您终于来了，可是让妾身好等。” 姜去邪大马金刀坐在主位，高呼道：“玉姬，上美酒。” “妾身遵命~” 一壶又一壶美酒被送了过来，三皇子和其同门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萧采薇用眼神给萧墨示意，轻声介绍道：“这是三皇子殿下，以前犯过大错，被齐皇送入圣凰所修行，颇具勇武。” “嗯。”萧墨没有抬头，并不在意。 萧采薇无奈一笑，伸出纤纤玉指替萧墨剥了一粒花生。 “墨儿，吃花生。” “好，谢谢采薇姐。” 萧墨抬头笑道，顺便接下花生吃掉。 正在三皇子带着众人释放被束缚已久的憋屈之时，一道令他厌烦的声音响起，打扰了他的雅兴。 “三弟啊三弟，带领这么多人在这里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啊。” 一个消瘦苍白但依旧不掩贵气的青年带着几个文人走进无眠宫。 即使还未入秋，他也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衣，似乎十分惧寒。 姜去邪瞥一眼体弱多病的二皇子，淡淡地说道：“三弟我逍遥惯了，倒是二哥你身体不好，为何不在宫中休息，还要来这里寻欢作乐？” 姜去病微微咳了两声，轻轻笑道：“在宫中闲不住，来这里赏歌舞，大雅。” 姜去邪虚情假意地邀请道：“二哥要不与我同坐？” “不了，二哥喜欢安静。” 说罢，他就带着那几个文人上楼，去二楼的包厢静等歌舞开场。 姜去邪耸耸肩，这正合他意。 随后他便继续与与好友畅饮玩乐，完全不顾姜去病的批评。 因为两位皇子的到来，迫使无眠宫原本的演出提前进行。 天色稍暗，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笼罩整个无眠宫，将整片天空照的通明。 从天上往下看，宛若真的琼楼玉宇，神仙居所。 迷蒙的白雾通过特殊的通道涌入大厅，围绕诸位宾客飘扬，恍若云间仙会。 大厅内，一道道倩影从后堂走到舞台之上，躲入朦胧的红纱之中。 “要开始了。”萧采薇提醒道。 萧墨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只见当云雾漫上高台，粉红色的帷幕长纱缓缓掀开，身披轻柔白纱的舞女们便从白雾彩霞之间现身，仙女抱琴从空中落下。 叮咚~ 大珠小珠滚落玉盘，仙琴音、飞笛声、白玉琵琶，在似锦的年岁之中奏起属于大齐的华彩乐章。 台上轻纱曼舞，灯光如梦似幻。 舞者如同天上的仙子，身姿轻盈，衣袂飘飘，要将世人带入云端，轻若柳絮的舞步旋转间，让人似乎能闻到阵阵香风。 形、色、声皆为世间顶级。 也只有这样的舞乐才可以让台下观众产生共鸣，仿佛置身于天际云端，享世间繁华。 乐声渐缓，琴女轻轻转身，眼波流转间似乎与萧墨目光相对。 她的玉指不曾停歇，仙音妙曲依旧欢快地演奏着，将观众带向繁华的仙乡帝都。 可她的眼眸哀怨忧愁，宛若秋波涌起的水面，桃花般美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人们在做大事前的眼神是一样的，即便她是一个小小的琴女。 萧墨叹了口气。 嘭~ 丝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刺目的刀光划破轻柔的红纱。 一柄锐利的飞刀从琴女手中飞出，折射了眩目的灯光，直射向沉浸歌舞之中的三皇子。 毫不掩饰的杀气让三皇子眉心刺痛，他瞬间便从虚幻的歌舞之中脱离，虎目直视破空的飞刀。 “好胆！” 姜去邪猛然站起，伸出两根坚硬如同玉石一般的手指，精准地捏住飞刀。 飞刀在他手中疯狂震颤，如同被擒拿的飞鸟一般。 在那华贵的皇子丽服之下，是蕴藏着紫色灵光的骨肉，那是在圣凰之火的炙烤下也能毫发无损的硬度。 小小琴女的飞刀就想刺杀圣凰宫的首席，岂非痴人说梦乎？ 这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歌舞骤止，众宾客目瞪口呆。 竟然有人在神都之内刺杀皇子？ 萧墨看向众生百相。 惊慌失措的宾客、面色苍白的玉姬、从二楼走出的二皇子......以及心满意足自裁的琴女。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以皇子为棋子，那是演给谁来看的呢？ 第145章 谬误 琴女死了，可是风波远远没有结束。 整个无眠宫被牵连，被金吾卫包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离开，都必须接受盘问。 无论无眠宫的背景是哪位国公侯爵，这时候都必须配合调查。 但是尘又饿了，萧墨要回家给她做饭。 所以带着几女跨越虚空直接离开了。 他将萧冰月和萧采薇送回萧府，带着侍女回到自己的庭院。 他分出一缕心神，指挥着藤蔓叮叮当当地开始做饭。 尘坐在木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知道这样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因为她昨天试着做了一次，但是全糊了。 所以萧墨一定是一个很强大的厨师。 此时的萧墨正躺在木椅上，他重新取来了神都城内的资料。 他认真浏览着关于神都内各大势力的资料，分析着此事背后的种种可能。 神都之内势力很多，纷杂不休。 但是落在萧墨眼中，大都可以落入寥寥几个区域划分。 以三皇子为首的武勋权贵；以二皇子为首的文官集团；以及一些中立派，比如大多数仙宗势力以及萧子明之流的朝臣。 文官与武官相互鄙视，互相争权夺利，吵吵闹闹延续了很多年。 而在这次刺杀三皇子事件中，始作俑者也并非是想要真的杀死三皇子，否则就绝对不会仅仅扔出一柄飞刀，下毒、围杀不好吗？ 这不仅是一场刺杀，更是一场政治事故，有人想要通过刺杀三皇子这件事情，借助其造成的影响力达到某种目的。 至于琴女、至于被其牵连的无眠宫，都是无人在意的棋子罢了。 呼~ 轻柔的夜风吹起垂落的柳叶，穿过屋檐楼间，带来阵阵呜咽...... 起风了。 不要紧，只需要等到明天，他就能看到这件事的影响力了，而始作俑者也会在那时露出尾巴。 萧墨收起手中的书册，闭目享受舒适的夜风。 至少此时此刻，夏夜微风更珍贵。 萧墨做好饭菜，顺便给尘盛满摆好，放在面前。 “你不吃吗？”她问道。 “不饿，你吃吧。” “嗯。” 萧墨收回目光，看向庭院之外。 咚咚！ 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 大门被推开了。 月华之下，绝世美人遗世独立，淡淡兮若轻云之蔽月，缥缈兮若流风之回雪。 萧墨看着许久未见的尚白珑，笑道：“尚姑娘，好久不见。” 微风吹起飘扬的青丝，似乎带来着淡淡的芳香。 她那秋水一般的美眸盯着萧墨，开口道：“好久不见。” 萧墨看向她洁白的额头，透过表象看到那矫健如矢的白龙。 在灵魂深处，绝美的白龙周身缠绕着黑白道图，正欲迎着狂风腾向九天。 萧墨意念一动，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小水洼旁边旁边再次长出一个木椅，浓郁的生命力将藤蔓衬得翠绿，蕴藏着勃勃生机。 尘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光彩照人的绝色来客，随后依旧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 “请坐。” “好。” 木之世界的力量化为翠绿的长龙，将尚白珑窈窕的娇躯缠绕起来，逐渐化为一枚茧。 看到尚白珑陷入沉睡并开始蜕变，萧墨收回目光，并从怀里掏出那枚莹白圆润的玉石放到木桌上。 萧墨看着桌上的玉石，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手段能追踪到他。 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吧，萧墨轻轻笑了笑。 既然他以前答应过帮助尚白珑变强，现在自然不能食言。 这个孤独的少女，可能到现在都还以为这世上只剩她一个没被黑暗侵染的龙了。 萧墨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紫龙，即使他失去了第三境的修为，但是在外界依旧是降维打击。 只有萧墨有把握压制住它，可惜它到现在也没有再次出现在萧墨面前。 不要急不要急，萧墨心中告诫自己。 等完成了自己的计划，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都将被秋风扫落叶般清除。 “吃完了。”一道悦耳的声音打断了萧墨。 尘吃完了饭菜，还伸出小舌头将饭舔干净，最后将饭碗递给萧墨。 “吃饱了吗？” “吃撑了。” 萧墨不禁笑问：“吃撑了还非要吃完？” “不能浪费粮食。” “那下次少给你做点。” “嗯嗯。”尘点了点头。 现在萧墨的饭越做越多，她有点吃不完了。 ................... 等到第二天清晨，一则消息传遍了神都。 三皇子在无眠宫被刺，齐皇大怒。 琴女的身份也被查了出来，是一个无父无母、游历江湖的侠女，来神都参与武道大会，因擅长琴艺，被无眠宫招来表演。 无眠宫管理不力，竟让外来的刺客混入其中，责令停业接受审查。 三皇子勇武非凡，无大碍，但是依旧在一些大臣推动下，朝廷颁布了一系列条令。 五万城卫军精锐入神都，配合金吾卫约束这些外来的武者侠客，甚至是那些名门大宗的弟子们。 所有外来者都必须登记在内，不允许在神都之内随意动用武力伤人，否则都将被押入大牢，不允许再参与武道大会。 这给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绿林沉重的打击，一时间令神都大牢人满为患，关押了无数凶恶之徒。 这一系列条令他们怒骂不止，纷纷抱怨着神都不善待来客。 但是这样的条令对神都内的居民是好事，神都之内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令他们拍手称快。 在这样的背景下，神都城内的一些大势力却意外发现了往日难以想象的机会：收服江湖高手！ 当前大齐之内，武道昌盛远大于仙道。 武道门槛较低，所以江湖间涌现了很多不服管教的武道势力，或者占山为王，或者为霸一方。 像是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神都各大势力对他们也没有太多想法。 但是现在他们大都到了神都，还被抓入大牢。 这是何等良机？！ 这些江湖人士需要朝廷背景脱困，而神都各势力需要他们的武力，所以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就像那些被萧墨杀死的土匪一样，这些往日纵横江湖的绿林中人，现在都纷纷背上了雄厚的政治背景，在神都之内招摇过市，一时间没有人敢再招惹。 何其讽刺？何等谬误？ 第146章 仙道入城 又是一个平静的清晨，充满生命气息的大茧轻轻颤动，有一道蜷缩的身影快要苏醒。 庭院内，尘恢复了原本的身躯，恢复了丰满火辣的身躯与冷若冰霜的俏脸，变成了那个名为红尘的郡主。 萧墨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教她站桩。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基础的话，一切虚幻的实力都是浮云。 “又饿了。” 她一边站桩，一边朝着萧墨说道。 萧墨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说道：“再站一个时辰，给你做饭。” “好。” 她习武天赋很好，但却空耗了十几年岁月钻研杀伐技巧，透支了潜力与根骨，单纯的生命气息不足以弥补她的亏空。 萧墨在考虑要不要抓一些神兽来给她补补身子。 萧墨闭上眼睛，沉入自己的脑海。 在他的控制下，一座落于无尽黑暗之中的生机之界已经成型。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只待时机成熟，萧墨便可借以踏入那不知名的境界，那是超越第三境的传说。 到时，他便要主动去找那神秘人，看看孰是孰非？ ......................... 神都之内，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早已经被关入黑暗的大牢之内。 剩下的都是既有实力又有背景的武者，他们已经各自寻好了靠山，只有这样才能躲过金吾卫与城卫军的束缚。 已经到了流火的七月，距离朝廷定下的时间只剩七天了。 这一天，朝廷终于宣布，武道天宫建造完毕！ 武道天宫建于通天柏之下，落于青龙江畔，有志于武道大会的武夫们与仙宗弟子皆可入内暂住，静候武道大会开幕。 武道天宫刚刚好一千居所，可这神都之内有志于此的人士，何止十万？ 武道天宫门口，又恰好修建有一处宽广的擂台，以便诸武夫切磋交流。 纷争不可避免，诸多武夫以实力定胜负，只有得到诸多武夫承认的强大者才可以入住武道天宫，占据其中一个房间。 他们不约而同率先占据了中层的房间。 最上层的房间是留给那举世闻名的数十人，最下层的房间没有人愿意委身去住。 辽阔壮观的青龙江畔，高耸入云的通天柏之下，武道天宫拔地而起。 神都之内的居民，也争相来这边看热闹，以往可是很难看到这么多强大武者，尤其是看到武者们毫无保留地交手，观赏性十足。 这正是扬名天下之时，无数的武者涌到武道天宫，就算夺不到房间，也可以看其他人交手，增加经验。 直到下午，武夫热情不减，不停抢夺着这一千个房间。 可是天下怎会仅有武道？ 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天边突然划过数十道剑光，多样的剑光呈七彩，令武道天宫下方所有的武夫和吃瓜群众瞩目。 飞剑带着极致的锐利与锋芒划破长空，带来破空的嗡鸣声。 一个个飘逸潇洒的修士踏着飞剑，从极远的地方抵达神都之内，径直落入这武道天宫之内。 能够御剑飞行的修士尽是入道大修，他们都是大齐境内各大仙宗的话事人，今日应齐皇要求，尽皆入神都参与武道大会，为已经足够热烈的盛会再次添上一把火。 仙宗主们享誉天下，各自占据一个房间，理所应当，没有武者提出异议。 自从各大仙宗宗主现身，蜀山、昆仑、苍梧等仙宗弟子响应号召，从神都各处赶来，同样参与武道仙宫争夺房间之战。 一时间，武夫们调转矛头，一致对外。 必须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宗子弟们知道武道的厉害，那可不是他们待在山上潜修就能得到的争斗杀伐之力。 张佑麟等人自然也抵达此处，甚至还有那些萧墨在北域的熟人们。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修远小和尚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想要找到在北域不辞而别的萧墨。 一个青年僧人紧紧跟着修远，问道：“小师弟在找谁呢？” 修远挠挠小光头，说道：“我在找萧墨大哥，可是他似乎不在这里。” “哦~”青年僧人了然，说道，“萧施主独步天下，不会在这里和我们抢房间的，小师弟不要急。” “嗯嗯。”修远点了点头。 他看向宽广的擂台，以及擂台之后巍峨壮观的武道天宫。 如果他也能得到一个房间，进去之后就能找到萧墨了。 天下各处的仙宗都到了，自然少不了南方各宗。 南方各大宗统一乘坐大船而来，宗主们踏着剑光进入武道天宫，留下一些带队长老和杰出弟子们沿着青龙江靠近武道天宫。 在广寒宫诸位弟子怪异的目光中，妙音宗妖女来到她们的船上，与广寒宫首席站在一起，感觉十分亲密。 姬清寒探头遥望着岸上的武道天宫，那里各色的人群争锋斗乱不休。 波光潋滟的丹凤美眸眯起，眼角的绯红越发魅惑动人。 念卿安依旧白纱遮面，清冷孤寂，她看向身旁的姬清寒，红唇微微勾起。 “去找他吧，这次他一定逃不掉的。” “我还没有冲破他的封印。” “那又怎样？”念卿安看上去是个不染世俗的仙女，但却十分无赖地说道，“你就去找他，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姬清寒风情万种地白了她一眼，叹口气说道：“你就别出馊主意了。” “哼~”念卿安不满地冷哼一声。 在她腰间，有着一块晶莹的血红晶石，在她白皙的肌肤和裙摆衬托下越发妖邪。 “小姑娘，我有办法帮你们拿下那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一道含着乞求的声音钻入念卿安的耳朵里，“让我帮助你们吧，算我求求你了。” 咔嚓~ 又是一道冰封，将血晶冻结。 晶石之中的血袍男人先是暴跳如雷，紧接着怀疑自己，最后万念俱灰地坐在地上..... 毁灭吧，他累了。 这少女真狡猾啊，他突然有点想念单纯可爱的韩战了。 同一时间，圣凰所、沧渊武馆、问道庭放假休沐，释放了神都之内最具天赋与勇武的弟子。 本来武夫们已经在仙道各宗天骄弟子的冲击下显露颓势，被抢走了不少房间。 可是神都武者加入之后，武道再次雄起！ 今晚，青龙江畔灯火通明。 第147章 放下仇恨 又是一个平静温柔的清晨，尚白珑长而翘的睫毛微颤，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星眸之中充斥着迷茫。 她坐起身，看向面前清澈的小水池。 水池旁边正盘坐着一个闭目冥想的绝色女子，那女子似乎听见了动静，也慢慢睁开了宛若深潭的美目。 尚白珑听见那女子说道：“你终于醒了。” 她微微点头，问道：“请问我睡了多久？萧墨呢？” “三天，不知道。” “在下尚白珑，昆仑弟子，姑娘如何称呼？” “尘，暂时担任萧墨的侍女。” 说罢，尘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尚白珑从木椅上站起，感受着天翻地覆的身体。 萧墨赐予她灵粹与生命力，将她彻底褪去龙身造成的暗伤治好，并潜移默化地帮助她提升了根骨，拔高了她的上限。 天底下只有萧墨一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奇迹。 这时萧墨推开庭院大门，走了进来。 他与尚白珑的美眸对视，轻轻笑道：“你醒了。” 尚白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我会将结茧之法告诉你的。” “好。” 虽然这道以前比较感兴趣的法现在对萧墨无用，但是萧墨也没有直接拒绝，否则会让面前这要强的女子伤心，凭空增加很多麻烦。 萧墨靠在舒适的木椅上，招呼道：“不要站着了，来坐，我有事和你说。” “尘，”萧墨看向还认真盘坐冥想的少女，说道，“你也来听。” “好。” 两女端坐在他两旁的木椅上，身上传来芳香，同样的清幽迷人。 萧墨伸手一点，一道灵光落入尚白珑眉心。 真龙法被萧墨剥离出来，连带着施法的根源被送入尚白珑体内。 尚白珑细细感悟，随后心中一惊。 这是一头真正的龙伴生的神术，也是天地间最稀有的瑰宝。 萧墨说道：“无法物归原主，那就送给你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这道真龙法已经无用了，他也不喜欢有太繁多的手段，所以送给尚白珑就是最合适的。 尚白珑咬住红唇，萧墨连这么珍贵的术都随意的送人，她突然感觉她的茧化之法好像不够抵债。 萧墨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有负担，用好它就不算浪费。” “嗯。”尚白珑轻点螓首。 萧墨淡淡地开口道：“而且，你不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纯净真龙。” 尚白珑心中一颤，紧紧盯着萧墨。 萧墨转头与她对视，看到她眼眸之中的忐忑与期盼。 虽然千年前的龙族在萧墨面前杀了许多他的战友，理应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是萧墨十分清楚两个族群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尚白珑更是那种明明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实力复仇的可怜人。 她时时刻刻活在仇恨与煎熬之中，每晚都枕着灭族血仇入睡，孤独与绝望如同雪崩一样埋没她，让她没有机会喘息。 以前那神秘人的敌人是这微不足道的小白龙，但是北域之行后，多了一个萧墨。 紫龙算半个。 在尚白珑之前，萧墨和紫龙会亲自找上那个人。 与他们相比，尚白珑只是一个晚辈，没必要背负这么大的仇恨。 萧墨一五一十地将紫龙的事情告诉了她，包括钻研千年对抗黑暗、陷害朱厌摆脱侵袭...... 尚白珑安静地听完了所有的故事。 萧墨讲完之后，她坐在木椅上久久不动，眼中波光粼粼。 尘一直乖乖坐在萧墨的左手边，听萧墨讲完了所有的故事，这是两个种族的兴衰动荡史诗。 她微微探头，跨过萧墨看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尚白珑。 人们的幸福和悲伤都是比出来的，以前她以为自己家破人亡，已经够惨了。 但是听完萧墨的讲述，她发现这个女孩比她可怜多了。 浩荡诸世，茫茫人海，找不到一个同族，这是何等的悲哀。 甚至敌人还强大到不可想象，与那个视生命如草芥一样的人相比，她觉得齐皇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了。 萧墨瞥了尘一眼。 这个时候她显露的是原来的面容，漆黑面甲之下是美艳动人的容颜，相比与毫无波澜的眼眸，她水润的樱唇微张，竟透出几分可爱之意。 她探头探脑地看着尚白珑，十分的不礼貌。 萧墨敲了她一下，然后将她的脑袋推开。 尚白珑回过神来，看向萧墨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萧墨看着她的眼眸，知道她目前心神不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客气。”萧墨说道。 尚白珑站起身子，说道：“我该走了。” 萧墨轻笑道：“嗯，去吧。” 尚白珑再次与萧墨漆黑的眸子对视，秋水般的美眸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很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庭院。 绝美的素影消失了，院中只剩柳树下斜躺着的两个人。 尘看向萧墨，缓缓开口道：“她好可怜。” “不用谦虚，你也不差。” 尘看了他一眼，扭头不再跟他讲话。 ....................... 尚白珑走出庭院，发现整个神都气氛变得不一样了，似乎十分热烈激扬。 难道武道大会提前开始了吗？ 她抵达李府，却发现张佑麟他们早已经离开了。 门房看到她，告知道：“尚仙师，公子他们已经去武道天宫了。” “好，我知道了。” 尚白珑询问了一番武道天宫在何处，随后就迈步前往那个方向。 其实不用问的，因为她发现有很多人同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她只需要跟着就行。 因为她的绝美出尘，一路上有很多富家公子邀她同行，都被她拒绝了。 走出拥挤的城区，是波澜壮阔的青龙江。 沿着青龙江望去，依稀可见高耸入云的通天柏与那巍峨的武道天宫。 尚白珑到达之后，发现这里挤了很多人，人们围着前方的擂台举拳高呼。 “徐师兄砍那莽夫！” “李大侠干死那姓徐的小白脸，干他！” 喧闹的人群嗷嗷叫，为自己的支持者加油打气。 擂台之上，一个修士正持剑攻击对面的武夫，锐利的剑气在空间中乱舞，在赤裸上身的强壮武夫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而徐姓武夫赤红着双眼，捏紧铁拳轰碎一道道剑气，等待着机会将面前修士一击毙命。 这些该死的修士不会任何杀伐之术，只知道乱放剑气，等到力竭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擂台之下，还有人在不断穿行，引诱人们下注赌谁胜谁负。 混乱且有序。 第148章 使臣 武道天宫已经住满了人。 中低端战力中，武夫要远多于修士。 但是武夫的巅峰只能维持十年左右，而修士却越老越强大。 所以在顶端战力上，能与入道大修争锋的武道宗师极少。 同时不是所有武夫都需要参与这样的盛会，比如身为皇族的姜元、青州那神秘的屠夫等。 没有这些人来撑场面，一个普通的武夫是没有资格与入道修士交手的。 现在甚至几十年前的江湖传奇都被叫出来重新出山，拖着老迈的身躯来争夺这神武侯之位。 尚白珑绕过人群，将一个占据中层房间的知名武夫叫出来挑战。 那武夫看见是个绝色美女挑战，十分轻视，并出言调戏。 尚白珑没有多言，直接打残，然后入住武道天宫。 她进去之后，才发现武道天宫之内另成天地。 庞大的阵法笼罩整个宫阙，接引通天柏的力量，将所有的房间浸入浓郁的道则与灵气中。 越是靠上的房间，环境越好。 这是齐皇与朝廷的馈赠，是武道大会之前给天骄们的奖励，即使他们可能是失去希望的老年武夫们。 她珍惜这样的机会，盘坐闭目修炼，等着其他人来挑战或者武道大会开幕。 逐渐的，大多数真正强势的天骄都占据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安心待在武道天宫之内修炼。 擂台之上依旧不停地爆发战斗，不为抢夺房间，只为争一口气。 神都之内的居民也清楚地知道武道天宫各个房间之内到底是谁，也知道他们很少再会出来争斗，但是依旧乐此不疲地观赏擂台之上的战斗，并争相下注赌输赢。 这是神都之内难得不花钱就能看的娱乐活动，不看白不看。 此时，距离武道大会还剩三天，另一件事同样吸引了民众的目光。 应大齐礼部邀请，诸国使臣抵达神都，观礼武道大会。 一辆辆形态各异的马车带着丰富的贺礼驶入神都，为齐皇献上敬意。 小国使臣无人在意，但是另外几个霸国的使臣同样抵达了神都。 金庭的队伍中，沧桑如同旷野一般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走在最前方，跨过神都宽敞的街道驶向皇宫。 他的身影并不算高大，但是落在众人眼中，却像群山一样沉重、压抑。 有游历天下的商人认出了他，惊呼道：“那图鲁！他是那图鲁！” 围街观看的群众一阵哗然，那图鲁没死，还来到了神都！ 这个名字重新勾起了他们的恐惧。 似乎回到了那个战争最频繁的岁月，时不时就要传来哪位名将被这个几乎无敌的武夫杀死的消息。 直到姜元出世，才挡住了这个金庭的传说。 他竟然来到了神都！他竟敢来神都！ 虽然群情激愤，但是依旧没有人敢直接当面骂他，只是既恨又怕地注视着他慢慢走入皇宫。 他们抵达之后，齐皇与朝臣已经在朝堂之上等待。 那图鲁站到朝堂之上，微微鞠躬，高声喊道：“可汗为齐皇献礼，为大齐贺！” 他抬起头，与那双华丽冕旒之下的双眸对视。 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理论上，他这样的武夫是绝对不允许靠近皇帝的，正如那时刻对他保持警惕的可汗。 但是齐皇却允许他直面帝颜，不知有何底气？ 莫非萧墨在此？ 高天之上，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 “善。” 各国使臣陆续抵达，被相关人员安排入了鸿胪寺，有专人服侍伺候，等待武道大会开始。 随后，齐皇也带领群臣开展祭祀、祈福等大礼。 每逢盛会，必要祭告上天，以宣正统。 此时的神都城外。 萧墨一个人站在山坡之上静静等待着。 一辆马车出现在天边，然后慢慢行驶近在眼前，看见萧墨之后，几道熟悉的人影惊喜地走下马车。 萧墨快步上前搀扶，温柔地笑道：“父亲母亲，我来接你们了。” 这正是萧子恒的马车，包括萧文谦在内的一家人全部来到了神都，来给兄妹加油打气。 萧墨带领几人进入神都，接下来他们会暂住在萧子明的府邸。 一路上也少不了各种被拉住问候，问萧墨离开这么久有没有被人欺负。 萧墨无奈笑道：“大家都很好，没人欺负我。” “那就好。” 萧采薇接待了他们，对萧墨说道：“墨儿去忙吧，我带伯父伯母和文谦在这边转转。” “好，麻烦采薇姐。” 萧墨离开了这里，来到鸿胪寺。 那图鲁感知到萧墨释放的气息，轻而易举绕过所有监视的目光，离开鸿胪寺见萧墨。 两人随意找了一个茶摊坐下，让老板端上两碗五文的凉茶。 一个小姑娘端着两碗茶走过来，说道：“两位客官，你们的凉茶。” 然后她看到了萧墨俊美的面庞与眼眸不经意流露出的淡漠，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红着脸跑开了。 至于旁边跟一个普通牧民没什么区别的那图鲁，自然被她忽略了。 那图鲁尝了一口凉茶，看向萧墨开口说道：“我活着回去之后，可汗十分失望。” 说罢，他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然后可汗又派我来齐国观礼，非要我死不可。” 萧墨也不禁莞尔，笑问道：“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何不杀了他，自立为王？” “哎，”那图鲁轻叹，说道，“我女儿在他们手中。” 萧墨不置可否。 对一个足以纵横天下的绝世武者来说，这样的威胁十分脆弱。 那图鲁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女儿在那里过得很好，而且我也不想当可汗。” 他目光中含着追忆，缓缓说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快乐的牧民，每日牧马放羊，如果能娶个媳妇、有个女儿就更好了。” “可是自从小时候父亲带我去见神狼之后，我的命运便一去不返了。” “在战争最频繁的日子里，我不得不肩负草原的希望，不停地开展征伐。” “直到现在战争停息，我失去了目标，新上任的可汗也容不下我。” 那图鲁轻叹一声，随后又喝了一口凉茶。 茶非酒，难醉人，他不得不清醒着感受那来自现实的痛苦。 第149章 大师兄，我赢了! 可能这世间也只有萧墨值得他倾吐，所以那图鲁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期间，卖茶的小姑娘不停地给萧墨添茶。 那图鲁只有喝完之后，她才会过来添茶，顺便还要看萧墨一眼。 那图鲁看着小姑娘忙碌的背影，笑着说道：“我女儿也有这么大了。” “她一定很可爱。” “是啊，”那图鲁注视着少女的背影，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她看上你了。” 萧墨没有抬头，淡淡说道：“对美好事物的一时心动罢了，等我离开之后，她很快就会忘了的。” “话不能这么说，”那图鲁轻声道，“人的目光不能只看向未来，至少在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欢欣不是假的。” “到了我这个年纪，我才意识到生命中最珍贵的就是那几个片刻罢了。” “萧墨，你明明年岁不大，却充满着暮气，这不好。” 萧墨看向那图鲁，笑问道：“对谁不好？” “对你自己。” “谢谢提醒，不过我自有考量。” 萧墨安然坐在简陋的木凳上，任由清风拂动他的衣襟和鬓发。 那图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萧墨，我们虽为异族，但我相信你的品行，所以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讲。” “我这一次应该走不掉了，所以我想请你接我的女儿来中原。”那图鲁说道，“我活着的时候，我女儿可以安然无恙，但是我死之后，她的安危再没有保证。” “可以，此事间了，我将亲赴草原。” “多谢。” 那图鲁看向萧墨，郑重地端起茶杯说道：“若我有幸不死，必将当牛做马报答。” “到时再说吧。” 萧墨举起茶杯，与那图鲁碰杯。 叮~ 五文的茶水装着一代传奇的生命，被两人饮下。 除了萧墨之外，几乎没有人可以理解那图鲁。 在一个小修士眼中，那图鲁是几乎无敌的，怎么会有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又怎么会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赴死？ 但是走过的路越多，越明白世间的很多事情是不讲道理的。 萧墨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拥有武力就能解决的，除非那人是无法无天、自私自利的独裁者。 那图鲁当然不是，所以他心中的枷锁远比身上的枷锁更为沉重。 当一个小牧童从小被套上镣铐，自由便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从此只剩为草原而战、为狼神信仰而战。 那图鲁回到了使馆，萧墨也回到了自己的庭院继续训练尘。 来自镇北军的书信也抵达神都。 齐皇端坐在宫阙之上，展开了这封缠绕着烈烈杀气的信。 “陛下：” “必杀那图鲁，吾等当即挥兵北上！” “今朝便可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镇北军姜仪、姜元” 齐皇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喃喃道：“吾弟且宽心，朕自有计划.....” ..................................... 距离定下的武道大会只剩两天了，无论是朝廷、民众还是参赛的武夫修士，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有人都以为武道大会将顺利举行，天下无双的神武侯也将顺利归位。 可未曾设想的意外从天而降，揭开了令人惊愕的历史真相，千年前的史诗长歌被展现在民众眼前。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武道天宫之下其乐融融。 浩瀚无边的青龙江突然涌起了波涛，汹涌澎湃的波涛在微风朗日之下是那么的刺眼且异样。 轰隆！ 清空炸起惊雷，无边的晴空瞬间被浓重压抑的乌云遮蔽，漆黑沉重的乌云浩浩荡荡、无穷无尽，几乎压到武道天宫之上。 天地间骤然掀起狂风，咆哮的狂风席卷空旷寂寥的青龙江。 一道道流光从武道天宫飞出，仙宗主们持剑横立在天空，凝重地看向压抑的黑云与波涛。 其他房间的天骄也被惊醒，纷纷走出宫阙，注视着天地间突然升起的异象。 观战的居民们更是惶惶不安，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难得心安。 一直镇守在附近的城卫军反应很快，数万人迅速结成战阵，如同坚固的壁垒一样时刻准备应对不测。 从天空往下看。 青龙江之下，一道道黑影从水下浮现，越是靠近水面越是庞大。 以蜀山剑仙为首的仙宗主们凝视着水下的黑影，手中的仙剑吞吐着恐怖的剑光，随时会飞泄而下。 在一道道惊骇的目光中，一头又一头狰狞的水兽从汹涌的波涛之中探出头颅，个个身体庞大，气息惊人，可以与炼神长老们比肩。 气息恐怖的水兽倒在其次，更令人瞩目的是，所有水兽头上都站着很多陌生的修士。 这些修士身穿古老的道袍，手持染血的长剑，目光尽皆冰冷狠厉。 在这些人的脚下，桀骜不驯的水兽变得乖巧听话，只是充当一个坐骑的角色。 他们沉默着站在海兽头上，静静看向面前纷乱的人群。 仙宗主们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交流着意见。 须发皆白的青阳子站了出来，质询道：“诸位道友来势汹汹，所为何事？” “为求一块故土而来。” 平淡的声音从层层乌云之中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漆黑的乌云之中钻出一头威严霸气的蛟龙，它那锋利的鳞甲爪牙闪烁着锐利冰冷的乌光。 威严的蛟龙头颅之上，站着一个满目沧桑的青年，他背着双手看向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里有着高高在上的仙宗主、有着享誉天下的名门天骄、有着普通的神都居民。 虽然那在他眼中是一样的弱小，但他并没有任何轻视之感，甚至还有淡淡的羡慕，因为这样的弱小代表着生存无忧的幸福。 他沧桑的眼眸中藏着浓重的压抑与哀伤，他喃喃道：“大师兄，我赢了......” “只有跟随我的战友们才能活下来。” 但是他又看向那些站在水兽头上的战友，他们目光狠厉、冰冷却又充满了麻木。 他们所珍藏的一切都已经消散在千年前了。 他们赢了，但是他们也败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世界上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但是已经晚了啊...... 姬清寒皱眉，紧紧注视着头顶乘龙的男子，狂风将她的黑裙吹得猎猎作响。 她红唇微张，轻轻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谭落阳......” 第150章 开幕 嗯？ 萧墨抬眸，将目光从尘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跨越半个神都，抵达风云变幻的武道天宫。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好一个谭师弟，没想到你真带着这么多人活下来了。” 这一群人实力很强，换算成目前的仙道境界划分，都算是入道。 尤其是天赋足以令萧墨侧目的谭落阳，即使是经历了千年的沉睡，目前也几乎要抵达第一境。 战力并不等于境界，尤其是修行体系还略有差别，但是他的实力无疑远超目前那些入道修士。 只要入境，即使是第一境，在凡人眼里也如同天神。 第一境巅峰的老龟就能够在无尽之海中翻江倒海，掀起万丈波涛淹没陆地。 当前的天地有限制，入境之门未开，所以除去萧墨与紫龙之外，谭落阳就是天地间最强大那一批人。 当前的修士们如果想要比肩谭落阳的话，可能还要在入道巅峰再往前走一步，开辟一个新境界。 就像白沐曦一样，谭落阳早已苏醒，行走在天地间。 如今时机成熟，他便毅然打开秘境，接引自己的战友们出世。 谭落阳踏龙下落，与青阳子平齐，用现世的语言说道：“我们是千年前的修士，今日苏醒，希望能够得到一片足以栖息的土地。” 一言出，众人皆惊。 青阳子顿时明白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事了，转头看向威严的皇宫。 威严华美的皇城矗立在神都最中央，在数万兵甲簇拥下静默无言。 一道威严的嗓音跨越虚空传来，响彻青龙江畔。 “可，前提是要证明你们的实力。” “如何证明？” “参与武道大会，与我大齐天骄争锋。” 谭落阳环视一眼广场上看戏的年轻人们，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占据时间优势，胜之不武。” “呵呵呵......”齐皇的笑声传来，继续说道，“无妨，参加便是。” 谭落阳从蛟龙头上跃下，落到广场的空地之上。 周围的群众散开，为他们让出地方。 水兽头上的一道道人影同时迈步，走过虚空落到谭落阳身后，静立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 极致的肃杀气息从千年前的来客身上蔓延而出。 明明只有几百人，其赫赫威势让广场数千武夫修士和数万兵甲心中惊惧。 现在人们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是几百名经历了灭世战争的入道修士！ 青阳子见状，垂眸道：“诸位可入武道天宫。” 谭落阳没有抬头，只是带着战友走到空旷的通天柏下，说道：“我们就待在这里即可。” 说罢，他们便盘坐在地，闭目修炼。 几百道身影化为枯石，盘坐在通天巨树下，再无声息。 打开秘境的波动逐渐散去，狰狞的水兽沉入水底，乌云散去，狂风也渐渐平息。 想象中的战斗没有发生，还看了一场戏，听到了难得的隐秘，围观群众们压抑着声音热烈地讨论着，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到神都各处。 翻涌的记忆重新退回脑海深处，姬清寒只记得曾经在虚幻的世界中见过谭落阳，但是却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任何事情，萧墨将她不好的回忆封印得死死的。 她也十分清楚这里是现世，谭落阳也不认识她。 她轻叹一声，随后也跟着众人重新进入武道天宫。 虽然目前还没有见到萧墨，但是她相信他绝对会出现的。 所有的参与者都已经粉墨登场，武道大会变成仙武大会，再演变成千古仙武大会。 如果谁能够在这样的舞台上展现自己，那么名利、权势应有尽有，他也必将占据未来天地间最多的气运，登顶不再会是虚言。 在万众瞩目之中，时间到了七月七。 这一天，齐皇与朝臣带着隆重的仪仗降临武道天宫，十万城卫兵被调来维持秩序。 神都之内万人空巷，大部分的娱乐场所和商铺歇业，跟着朝堂大臣们抵达宽广无垠的武道广场。 人们挤来挤去，虽然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都看不到，但这毫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即使是不喜欢武道的文人墨客，此时也不得不过来，为此盛会题诗记录。 萧子明陪伴在齐皇左右，所以今天就由萧子恒带领萧家众人来此处观礼。 他们身份不凡，自然不用与普通居民挤在一起观看。 权贵们另有区域，那里有着精致的遮阳棚与人员服侍，可以舒适地观看大会。 齐皇抵达之后，武道天宫内的人杰们都陆续走出宫阙，走到广场之上迎接。 他们出来之后，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蜀山剑仙——青阳子前辈！” “郡主！” “妙音圣女看看我！” “...............” 大批观众挤在一起嗷嗷乱叫，呼唤支持者的名字。 往日高高在上难得一见的天骄圣女们近在眼前，实在难抑心中激动澎湃。 齐皇端坐高台，美人贵妃相伴左右，皇子皇女侍奉旁侧，朝官与使臣并排坐于下方，端的是威风凛凛、高贵不可直视。 他满意地看着台下盛景，那里站着一个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少女，那就是大齐的未来，是武道仙道最繁盛的果实。 齐皇大手一挥，无穷无尽的七彩光芒从通天柏之上涌出，汇成长河涌向广场之上。 绚烂的光河宛若九天之上的银河，遮蔽了天空。 所有人都痴迷地看向这样的盛景。 一道七彩的门出现在广场中央，挺立在众人面前。 齐皇站起身，朝着台下万民宣布道：“这三圣秘境之中，里面藏着无数的宝物，还有一千个含着灵韵的晶石，三天之后，手持晶石者可入天下榜，晋级下一轮。” “所有人都可以进去争取宝物，抢夺晶石，但是生死难有保证，各位量力而行。” 齐皇宣布道：“去吧，朕期待着你们的表现。” 七彩大门轰然洞开，氤氲的灵气涌出，让人心醉。 一道道身影化为流光涌入大门，消失在广场之中。 皇家执掌秘境数百年，对它的研究早已透彻无比。 齐皇目光射向天空，那里突然浮现出无数片光幕，将浩瀚无涯的秘境盛景展露出来。 无论是光彩照人的天骄人杰，还是享誉天下的前辈剑仙，此刻都在光幕之中现身，一举一动都落入观众之眼。 第151章 无极圣地 “时间到了，”萧墨看向修炼中的少女，说道，“我们该走了。” “好。” 尘收起沉重的铁剑，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萧墨将她美好的娇躯和容颜再次遮盖，变成一个灰扑扑的小侍女。 “走吧。” 萧墨推开庭院大门，慢慢朝着热闹的广场走去。 广场上人满为患，但是依旧留着一条供参与者进入的通道。 他一到达，立马就被萧文谦看见了。 “大哥！”萧文谦大喊。 萧家人欢呼道：“墨儿加油！” 萧墨笑着朝着他们挥手。 他往前走去，看到了通天的巨树、七彩的大门、黑压压的人海，以及高高在上的齐皇与朝臣。 热烈的喧嚣与吵闹钻入他的耳朵，让他感受到了神都居民们的热情。 相比于其他参与者来说，萧墨除了相貌突出外没什么特点。 除了那图鲁时刻注视着他，其他观众大部分只是看着头顶的光幕，观察着早已进入的参与者们。 萧子明站在朝臣森严的队列，看见了缓步走来的萧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微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时刻关注着他的诸位大人注意到了。 刹那间，身居高位的朝臣齐刷刷转头，紧紧注视着那个新来的年轻人。 还是来了啊~萧墨 他们心中揣摩着，不断咀嚼着这个神秘恐怖的名字。 朝臣的异常瞒不过其他人，齐皇也垂下了目光。 尘一直紧紧跟在萧墨身后，一个小侍女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越是往前走，她越是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她抬头微微看了一眼冕旒华服的齐皇，过往的记忆如同一只大手一样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她似乎重新回到那令人恐惧的大火中。 当齐皇垂下目光之后，她身体一颤，再也难抑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忽然，一个温暖的大手覆盖了她的手，将她从深渊之中拉出。 “不要怕，有我在。” 萧墨拉着她冰凉的小手，安慰道。 萧墨抬头看向高台，利剑般的目光截断了齐皇的视线，碾碎了所有探查的意图。 他随即收回目光，朝高台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齐皇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道：“有意思......” 随即齐皇也移开目光，给了萧墨应有的尊重。 萧墨的手中传来温暖的气息，让尘感到难得的心安，她紧紧握住萧墨的手掌，就像幼时拉着父亲一般。 萧墨感受到她用力的小手，轻声说道：“抬头看看他们。” 尘抬头，扫视着那威严的皇帝与林立的兵甲。 她的眼眸从颤动不止逐渐变得冷静，直到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入心底。 恐惧和愤怒都会让人失去理智，只有冷静地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 “很好。” 萧墨拉着她的手，走入七彩的大门之中。 ........................... 三圣秘境，千年前被称为无极圣地，门内尽是莽夫。 门内主张实践出真知，任何道法神通都必须在实践中展现出价值。 无论研究开发出什么样的神通秘术，都想要找人干一场验证验证实力。 所以培养了一群一言不合就是干的弟子，美其名曰实践实践。 但是在整个圣地被萧墨暴揍一顿之后就老实了，从此低眉顺眼，唯萧墨马首是瞻。 正是因为他们这么头铁，所以他们是战争中最快死绝一批圣地。 丝毫不留任何后路，拿起武器就杀向漫天的真龙，自然活不下去。 进入秘境之后，一股轻柔力量涌来，想要将两人分开。 萧墨松手放尘自己去闯荡。 他独自站在灵气充裕的秘境之中，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片蛮荒的远古森林，身旁的古树无比高大，通天彻地，为环境增添了一份森森古意 浓郁的木之灵气萦绕在整片森林中，充满着澎湃的生命力。 这里是孕育宝物的好地方。 萧墨没有动用超常的感知，只是循着内心的指引，随意寻找了一个方向走去。 他踩着柔软的树叶和温润的泥土，跨越粗壮的巨树，聆听着穿林风的呜咽。 忽然前方丛林一动，树木后面跳出一个持刀土匪。 他埋伏在这里很久了，终于等到一个瘦弱的小白脸。 他面色凶狠地看着萧墨，喊道：“那小子，将你身上的宝物都拿出来！” 说罢，他用力的挥舞手中的长刀，将它舞得虎虎生风。 闻言，萧墨低头环视了一番，发现身上除了一柄木剑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于是他笑道：“不好意思啊大侠，我没有宝物。” 土匪大怒，尖叫道：“你没宝物，你进什么秘境？！” 他本以为自己只带了一个破刀进来，已经够莽了，没想到面前这个小白脸比自己更莽。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外面所有人甚至齐皇看着，但是他才不关心所谓的名声道德。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是为了争那所谓的天下第一，那是天骄们的事情，他只想在这里面好好捞一笔。 他有些气急败坏，看到前面完全没有任何自知之明的萧墨，心中更加生气。 他快步上前，恶狠狠地将长刀架到萧墨脖子上，低声威胁道：“跟我走。” 萧墨顺从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然后他乖巧地说道：“大侠冷静，我跟你走。” “算你识相。” 持刀土匪心满意足，押着萧墨往古林深处走去。 秘境之外，光幕将古林之内发生的事情清晰地展现给观众。 尊贵的大臣王侯们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墨被一个小土匪劫持走。 “这......” 谢如萱有些惊愕，不可思议地看向旁边的萧采薇。 “伯母不要担心，”萧采薇轻声安抚道，“墨儿逗他玩呢。” 她们重新抬头看向光幕，那里已经有人找到了这样的晶石，同样也有不少的地方爆发了战斗。 有天骄横行无忌、抢夺宝物，也有人黄雀在后、谋而后动。 精彩的故事时时刻刻发生，让下面的数万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也有一些人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女神看，如痴如醉。 第152章 山顶仙宫 空旷寂寥的山林之中，萧墨穿行在参天巨树之中。 在他身后，无名土匪拼命赶着他的步伐，手中还坚持举着长刀对着萧墨的背。 “你能不能慢点？”他喊道。 萧墨步伐一缓，没有回头说道：“抱歉，我注意一下。” 无名土匪快步跟上萧墨。 远处丛林之中突然探出一只硕大的虎头。 它那明黄色的兽瞳看向这边，虎视眈眈，其威凛烈。 土匪一惊，紧紧握住手里的长刀，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那老虎看见了萧墨之后，如同猫咪一样瞬间炸毛。 仰头嗷呜一声，猛地转身带着狂风溜走了。 慌乱中，庞大的兽躯压垮了大片灌木丛。 老虎离开之后，萧墨感觉那柄长刀颤抖地抵住了自己的后腰，萧墨也没有多言，只是往前走去。 在萧墨身后，那土匪惊恐地看着萧墨欣长挺拔的背影。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穿着整洁干净的黑衣贵公子永远都是这么淡然。 他只是反应慢，但是他不傻，人家从一开始就不怕他，是在耍他玩。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 自从他把长刀架到萧墨脖子上，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能配合萧墨把这个游戏玩下去。 他毫不怀疑等萧墨玩腻了，随时会扭头掐死他。 但是他不敢跑。 土匪颤抖着举着长刀，面容扭曲。 他快要哭出来了...... 三圣秘境方圆数万公里，面积超过一方大州，一般人三天之内都无法完全走完一遍。 其次这块秘境被皇家保护的很好，即使过去了千年，面积、秘境薄膜、灵气等都几乎无损，甚至还可以顺便了繁盛的古代植物和灵兽，有很多在外面已经失传。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同时涌入几百万人，也不显得拥挤。 如今几万参与者同时进来，也只是分散在秘境各处，面对不同的自然风貌。 一千个晶石听起来很多，但在这么大的地方内无疑是大海捞针，只能看运气。 谭落阳神色平淡，缓步走向嶙峋的群山。 群山之巅，有着一处辉煌巍峨的仙宫。 仙宫散发着刺目的神光，方圆百里的参与者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并第一时间将目标锁定在这里。 明晃晃的目标就在这里，谁不想进去看看？ 圣地之内，禁飞，来客必攀登。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同时朝着仙宫前进，甚至开始攀爬山峰。 黝黑的高山延伸至无边的云雾之中，千万年静立无言，散发着冰冷的庄严。 禁飞之后，武者占据了绝大优势，灵活地朝山上攀爬。 修士们也咬牙，不甘示弱地动手攀登。 轰隆~ 高山之上，滚落下几块山石，势不可挡地碾压下来。 当即有几人被压死。 其他人面色大变，肉体羸弱的修士们当即退缩，离开这里。 但还是有不少武夫坚持往上攀爬。 谭落阳抵达山脚，遥望着高不见顶的山。 他双腿微屈，用力一蹬，身影便如同利箭一般直射而上。 半空中，上冲略显颓势，他便猛地踩踏山崖，再度直射至云巅。 两步过后，他抵达山顶仙宫。 仙宫巍峨华丽，千年不朽，这里是无极圣地的会客场所。 他径直走入仙宫之内，走入那空荡荡的宫殿，看见了摆放在宫殿最中央的三枚晶石，但是他没有直接动手拿。 谭落阳走向宫殿旁边，伸出双手抚摸着冰冷的盘龙柱。 他沧桑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回想起这个最勇武的宗门，以及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 当时的统一战线没有一个绝对的首领，大多数宗门各自为战，艰难地抵挡着着狂暴的攻势。 其实他们并不比真龙弱很多，但是真龙太过狰狞与无畏，被黑暗完全蒙蔽了心智。 战争还未结束，谭落阳已经看出来了，他们赢不了，即使凭空出现一个天降猛人领导所有人也赢不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在战场之中每个人的思想都不统一，所以他们最后绝对会输。 谭落阳并不怕死。 但是他当时并不知道，真龙不会对凡人动手，他一直以为真龙为灭族而来。 个人的痛苦与种族存续的矛盾折磨了他许久，他最后还是决定，带领希望的种子离去。 他杀死了阻止他的大师兄，他杀死了最关心自己的长辈。 他带领同样一批人进入一方未知的秘境，以最霸烈的阵法封印了自己。 时间战胜了死亡，他活到了千年之后，但时间也摧毁了他的信仰。 当他来到秘境外，看到一片生机勃勃之时，他痛苦地埋下头，流下悔恨的眼泪。 他成功带战友活到了未来，但也抛弃了千年前的战友。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一个失败者。 希望是一件最为宝贵的东西。 现在支撑谭落阳活下去的动力，就只有其他战友们的生命。 所以他要为他们争取一片安身的土地，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直面当世统治者。 他走在冰冷空荡的宫殿之中，静静地品味着属于自己的孤独。 许久也没有新人能够上来，打断他的沉思。 最终，他收拾好所有思绪，走向宫殿中央。 他伸手握住晶石放在怀里。 他没有再看这座古老的建筑，转身准备离开。 “谭落阳，我想和你聊聊。”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仙宫之内传来，叫住了谭落阳。 他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道高挑妖媚的黑裙女子从宫殿后面缓缓走出，她眼角的绯红魅影微微亮起，神秘又迷人，她似乎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了。 这座仙宫，是整个秘境唯一无法窥探的地方，是唯一没有光幕查看的地方。 这里也是绝佳的谈论之地。 谭落阳看向姬清寒，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开口道：“好，那就聊聊。” 秘境之外的观众只知道神秘的谭落阳进入仙宫之后，久久未出。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谭落阳之前，姬清寒就已经进去了。 她也终于等到谭落阳的到来。 第153章 赎罪 萧墨带着无名土匪来到一棵伟岸的梧桐之下。 梧桐树高不可攀，粗壮得需要十几个人合抱才能抱住。 无名土匪在树下踌躇。 他知道上面有一只巨鹰，因为他亲眼看见硕大无比的巨鹰叼着一头大象落到梧桐之上，大象一路撒下的血液如同瀑布一般。 萧墨对着他问道：“上面有着一块晶石，你要上去吗？” 小土匪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呆呆地问道：“我吗？” 萧墨点了点头。 小土匪看着萧墨淡漠的眼神，心头一寒。 他咬了咬牙，把长刀揣裤腰带里。 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闷着头开始往上爬。 他也习过武，虽然只是半吊子，但爬个树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手脚并用，抓着树干爬的飞快，他本以为已经摆脱萧墨了。 但是一扭头，发现萧墨就站在半空平静地看着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一软差点掉下去。 萧墨还贴心地托了他一把，将他扶稳。 “谢.....谢谢。”他不自然地道谢。 很快他就爬到巨鹰的巢穴，悄悄趴在木巢边缘往里面观察。 巢穴庞大如同一方广场，只能看见如同一座小山一样的鹰和几颗巨蛋。 巨鹰已经吃完了大象，正闭目小憩，巨大的染血骷髅就摆在旁边，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在巨鹰身旁发现了一枚无比亮丽的晶石。 晶石在灰暗的巢穴之中无比耀眼，仿佛夺尽世间光彩。 他扭头看向萧墨，面露苦色。 萧墨没有多言，只是指了指晶石。 土匪重重呼了一口气，心中一横，转头就走向巨鹰。 巨鹰似乎并不在意这样一个虫子，一直闭着眼睛，竟真给他拿到了晶石。 他揣着晶石，心中狂喜，飞快的跑向萧墨。 他跑到巢穴边缘，对着萧墨低声喊道：“我拿到了，我们快走！” 但是他突然看到萧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萧墨伸手拦住他，说道：“把你身上的宝物都拿出来！” 萧墨将他原本的话送给他。 无名土匪一脸肉疼，将历经千辛万苦的晶石递给萧墨。 虽然他猜到萧墨不会让他拿着晶石离开，但是真的被抢走了还是非常痛苦。 萧墨取过晶石，却依旧伸着手。 土匪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问道：“大哥，您不会连我的刀都要抢走吧？” 萧墨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身上还有比刀更为贵重的宝物没有给我呢。” 土匪面露疑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宝物，萧墨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宝物？” “你的命。” 土匪脸色一白，当即想要跪下。 萧墨托住了他，他拼命往下跪，却怎么也无法跪下。 “大哥！大侠！公子！”他慌乱地解释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抢别人了！” “不用道歉，下辈子注意点就好，”萧墨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萧墨没有听他辩解，他向来论迹不论心。 既然他敢抢自己、持刀威胁自己，说明以前也很可能抢过其他人，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值得萧墨去探寻、去甄别。 土匪释怀地死了。 他最后看到的，是萧墨如同青天一般淡漠的双眼，漆黑深邃、无情无私。 萧墨随手将这个微不足道的土匪处理了，抬头看向巨鹰。 金黄色的巨鹰睁开锐利的眸子，朝着萧墨微微点头示意。 萧墨朝它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跨越虚空离开。 秘境外。 一个吃瓜群众疑惑地问旁边的人：“刚才那里有个人是不是突然消失了？” 他的话引来一阵嘲笑。 “秘境之内禁飞，你肯定看错了。” “最近是不是体虚，出现幻觉了？” 吃瓜群众顿时面红耳赤，大喊道：“谁体虚了？这里刚才明明就有个人！” 他指向恐怖的巨鹰和庞大的鹰巢。 “嚯！好大的老鹰。” 人们的注意力被巨鹰引走，完全没有关心他的话。 ...................... 尚白珑没有找到晶石，但是她找到了一处深潭。 她一进入秘境，就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呼唤。 呼唤十分微弱，似乎从无尽的远山之中传来，回荡在这片庞大的空间中。 那道微弱的声音飘荡不息，偶尔发出饱含情绪的尖啸，这让尚白珑想起在太古的荒原上，一道孤零零的鬼魂痴痴地吹着埙。 她不知道那道呼唤是不是等着自己，但是她必须去看看。 随着微弱的呼唤，她在茂密的古林中找到了一处偏僻的深潭。 深潭清幽寒冷，无波无澜，站在潭边只能看到无尽的漆黑，不见鱼与底。 她纵身一跃，落入漆黑的深潭。 冰冷的潭水萦绕在她身边，裹挟着她不断往下。 微弱的光泛着冰冷的浅蓝，她的长裙和青丝就在这样的光芒中飘荡，清冷绝美。 她循着呼唤一路下潜，终于触到了坚硬的潭底。 当她抵达水底那一刻，两道宛若灯笼一般的烛光亮起，照亮了整个水底。 但这并不是灯笼，这是龙的瞳孔！ 尚白珑环视周围，才发现潭底无边广袤不见边缘。 一道巨大的龙骨安静地躺在潭底，绵延数里的龙骨宛若山脉一般，将尚白珑围绕在中央，如同森严的拱卫，也如同默默的保护。 像是一座小山头一样的龙头上，两道明亮的烛光在空洞的瞳孔之间亮起，静静地注视着她。 尚白珑慢慢走向前去，伸出手温柔地触碰龙头。 “你来了啊......”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饱含无尽的感慨。 尚白珑的脑海深处，跃出一条绝美的白龙，游荡在她身体周围，代替她来交谈。 “伯父，我来了。” “大哥他们成功了吗？” 尚白珑微微抿起红唇，说道：“嗯嗯，我们成功了，我们赶跑了入侵者。” “呵呵......”古龙发出沧桑的笑，缓缓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坚持千年的执念顿时如同烛光一般飘摇不定，似乎在下个瞬间就会破碎。 “我们......”它慢慢开口道，“我们......需要赎罪......” “赎罪......” 它重复地呢喃道。 第154章 方便 见到尚白珑之后，古龙的执念便很快消散了，只剩下晶莹如玉的龙骨，静静地趴在冰冷的潭底。 尚白珑站在潭底，透过黑暗注视着失去生机的前辈。 赎罪？向谁赎罪呢？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埋葬在千年前了。 除了那一批突然冒出来的古修士之外，还有真龙入侵的幸存者吗？ 尚白珑无法理解它的执念。 人们永远无法对不属于自己的苦难感同身受，她也同样如此。 她现在时时刻刻铭记的，就是那个星空来客对龙族造成的痛苦。 至于其他的，可以等她复完仇再做考虑。 轰隆！ 地动山摇。 水下巨龙凭空而动，山脉般的龙骨在漆黑的水下蜿蜒游动，卷起汹涌的水波。 潭水表面也泛起一圈圈水纹。 龙骨在水下缩小、扭曲、变形，化为一具雪白的骨铠贴合在尚白珑身体上，将她的娇躯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抵达第三境的龙骨比七彩仙金更坚硬，如今却全部被炼化，成为一具只为保护她一人的骨铠。 狰狞的骨面遮盖了尚白珑绝美的容颜，只剩下三千青丝在水下飞舞，如同战无不胜的冷血神将。 尚白珑心念一动，骨铠隐没进入体内，她接受了前辈的馈赠。 她修长的大腿轻轻摆动，朝着水面游去。 哗啦~ 她游出水面，乌发沾着潭水披散在香肩上，晶莹的水珠从她初雪般的肌肤上流下，美的不可方物。 当她走出水面那一刻，水珠被瞬间蒸发，无人有幸可见这美人出浴。 尚白珑走入林中，却被一男子拦住去路。 这持扇公子看着清冷的尚白珑，调笑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不像神都人士，在下姚忠，可否问一下姑娘芳名？” “不可。”尚白珑绕过他，就要离开。 姚忠一跃，重新落到尚白珑面前，持扇拦住尚白珑的去路。 “姑娘可能有些误会，自我介绍一下，”姚忠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家父忠勇侯，目前在圣凰所修行，与三皇子相交甚好，姑娘还敢走吗？” 闻言，尚白珑转动美眸看向得意洋洋的姚忠。 在她眼中，姚忠就像是那种只会以背景压人的跳梁小丑，可恰恰这种人最是棘手。 秘境之外，同样有人看到了姚忠以势压人。 普通的民众只能心中为尚白珑惋惜，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高台之上，有人调笑道：“侯爷，您家三子敢爱敢恨，很是大胆。” 忠勇侯面容不变，淡淡说道：“小儿喜欢，那便让他玩去吧。” 不要说区区一个昆仑弟子，得罪也就得罪了。 即便是昆仑长老、昆仑仙宗主当面，也得客客气气地对他讲话。 这就是仙道在大齐权贵眼中的地位。 没有复苏的仙道，没有第一境的超脱强者，在军队战阵面前不过土鸡瓦狗。 姚忠就像是一个狗屁膏药，准备时刻跟着尚白珑，凭借自己的权利地位，总有一天能让她屈服的。 但是尚白珑懒得和他多说，直接加速甩开了她。 姚忠站在原地，看着尚白珑的倩影消失在远处。 他咧嘴一笑，轻声道：“你这样，令我更感兴趣了，神都还没有我拿不下的女人.......” 说罢，他便慢悠悠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总有出秘境的那一天的。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冲突与战斗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在默默地探索。 夜幕降临，民众都回家休息，皇帝与大臣权贵们摆驾回宫，只留下一些侍卫时刻汇报进度。 同样的夜幕降临秘境。 萧墨盘坐在寒风凌冽的山巅，任由狂风将他的发丝和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他已经拿到一枚晶石了，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这里待到结束。 夜晚的秘境并不宁静，同样夹杂着寒冷、野兽以及阴谋。 萧墨注视着数百里外的远方，屈指一弹。 一道力就这样跨越重重空间，将埋伏在萧冰月路上的武夫点死。 他从树上重重地坠落在地，巨大的动静让萧冰月心头一跳。 她赶紧环视周围，保持警惕。 突然，她感觉有一个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傻瓜，有人在埋伏你，以后小心点。” 一道温柔的嗓音随风钻入她的耳朵。 萧冰月开心地笑着，回应道：“知道啦，大哥。” 萧墨收回目光，静静注视着秘境内的风吹草动。 在这秘境之中，他如神临。 但是当他漠然的目光覆盖到数千里外的密林之时，一道邪性的目光蓦然升起，与他直直地对视。 那道目光之中充满了侵略性，挑衅地注视着远山上的萧墨。 萧墨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轻声道：“有趣。” 随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山巅。 只剩下寒风永不停息地刮着，吹向沉重的山石。 这道目光并不是偶然，是有人想要勾引萧墨过去，那萧墨便去看一看。 不消片刻，萧墨就抵达了千里之外的密林。 这里有着一处隐秘的山谷，山谷之内还流淌着欢快的溪流，在黑夜之中传来跃动的轻音。 这里的监视已经被抹去，是皇家布置的光幕照耀不到的地方。 萧墨顺着溪流，走入漆黑的山谷。 山谷内的人没有遮掩，就坐在溪流旁边静静地看着萧墨。 少女坐在溪流旁边，白纱遮面、肤若凝脂，柔顺的乌发垂落在纤细的柳腰间，她的美眸之中含着一缕忧愁。 萧墨眼眸中射出刺目的金光，将整个山谷照耀地如同白昼。 堂皇大气的神光让山谷之内所有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尽皆现身。 “别看了，小子，”一道戏谑的嗓音从少女身旁响起，“本尊就在这里。” 一道血袍身影在她身旁浮现，他身披妖异的血衣，面容倨傲地站在溪流边。 他的身影有些虚幻，脚下放着一块晶莹的血色晶石。 萧墨看着他，问道：“阁下何许人？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啊，”血袍男子拍了拍脑袋思索片刻，然后随意说道，“你可以叫我造化尊者、大梦神尊，也可以叫我血河老祖，随你便。” “至于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嘿嘿，”自称什么什么尊，什么什么祖的血袍男子傻笑一番，然后说道，“我需要在这个秘境之内完成我的计划，你小子有点太强了，可能会干扰到我。” “所以我就把你叫来，看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第155章 动手 萧墨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看向被束缚在原地的美少女。 “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萧墨笑道，“不过可否劳烦阁下放过我的朋友？” 念卿安扭过头，似有些羞意。 这似乎戳到了血袍男子的痛处，他顿时有些不满地喊道：“不行不行！” “这小丫头狡猾的很，实在可恨。” “老夫非要让她也尝尝待在一个地方不能说话，而且一动也不能动的痛苦！” “好吧。”萧墨看到她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暂时不管他们的恩怨了，“阁下可以先说一下自己的计划。” 闻言，血袍男子立马兴奋起来，迈步走了过来。 他一边围着萧墨转圈，一边阐述自己的计划： “这片秘境十分完整，我难得恢复了一点力量可以自由行走。” “我需要抓紧时间！”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手，有些焦躁不安。 “我要用这秘境里面的所有人做一个实验！” “我要证明，”他围着萧墨转圈，眼睛紧紧盯着萧墨说道，“我的超脱之路是可行的！” 萧墨站在原地，问道：“所以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癫狂地举起双手喊道：“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我们都生活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依托于这片虚幻的世界，我永远也无法超越第三境。”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真实所在！” 他似乎脑子有点不正常，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嘴里说道：“所以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入虚幻之中，一起找到真实的路，一起实现超脱。” 他盯着萧墨，认真地问道：“你懂吗？” 萧墨看着他似虚似幻的身影，毫不怀疑这个以往的第三境强者对自己做了一些实验，然后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模样，不得不依托于那颗晶石才能活下来。 萧墨摊了摊手，说道：“不懂。” “你小子！”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墨。 随后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无妨，只要你不打扰到我就行。” 他举起手，大声宣布道：“那我要开始了！” “等等，”萧墨打断了他，提醒道，“我还没同意呢。” 男人不可思议地盯着萧墨，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听到自己的计划之后，非但无动于衷，反而还要阻止这样伟大的计划实现。 “桀桀桀...”男人阴沉地笑着，说道，“莫非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萧墨笑道：“怕与不怕，一试便知。” 无论男人的计划完善与否，萧墨都不可能坐视他拿这么多人做实验，去为他的超脱之路贡献力量。 轰！ 秘境之外，所有的光幕瞬间破碎，刺目的白光席卷整个青龙江畔。 侍卫面色一变，飞快地骑马进宫汇报。 森严的兵甲围拢整个武道天宫地界，严阵以待。 秘境之内的参与者只感觉整个秘境猛的晃动了一瞬，让他们瞬间从迷迷糊糊的困意之中清醒过来。 “天亮了吗？” 他们抬头看，面色惊变。 只见漆黑的天幕已经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波动覆盖，半边天化为威严的金黄，另外半边天化为妖异的血红。 金黄与血红在空中疯狂地交锋，交界处爆出无尽的雷霆与乌云，恍若天倾。 众人依稀可见云层之中有两道身影，恍若仙神。 萧墨站在天际，浑身笼罩着淡淡的清光，虽轻薄朦胧，却无坚不摧。 脑海中的生机之界稳稳地镇压在无尽虚空中，逐渐解放着他肉体中平山填海的力量。 萧墨踏着虚空，伸手探入面前的虚空抓住一物，用力往下一扯。 咔嚓咔嚓~ 整片天穹瞬间四分五裂，一道道裂缝撕裂了面前无尽的血色，崩碎了厚重的血雾。 男人迫不得已从血雾之中钻出，怒吼道：“血河老祖干不过你，那便让你看看我造化尊者的力量！” 血雾异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七彩的光芒。 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彩光盈满男人的躯体上，为其提供了无可比拟的恢复力和生机。 他脚踩七色祥云，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在这个状态下，他肉搏从来没有输过，他绝对可以镇压萧墨。 可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倾般的一拳就落到他的脸上，将他虚幻的牙齿打飞了一颗。 紧接着，狂风暴雨的拳头、膝盖、肘击便落到他的身上，让他只能双手抱头，不断用造化之力恢复自己的伤势。 他哇哇大叫，每次想要反击必定挨一拳。 千年前的修士以为有个造化之力，就能和千年后的绝世武夫肉搏了不成？ “该死！” 他猛的后退，与萧墨拉开距离。 萧墨没有追击，客气地拱手道：“承让了。” “你你...哇呀呀！”男人生气地吼道，“本来我还想放你一马，现在看来你不识好歹！” “走，跟我回去一战！” 说完，男人率先冲入山谷。 萧墨慢悠悠跟着他回去。 “阁下还有什么手段，尽可以使出来。”萧墨说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男人的力量最多恢复到第二境顶峰，刚好比他低一筹。 男人突然笑了出来，夸赞道：“你小子确实很不错，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能成就这样的修为。” “说实话，还确实是有点怕你了。”男人大方的承认了。 “但是啊，”男人得意地笑道，“你太大意了，太年轻了，进入我的埋伏还不自知！” 萧墨笑道：“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啊。” 男人大笑着伸手触发阵法。 一道虚幻的蓝光牢笼突然升起，将整个山谷紧紧覆盖，也将三人关在这阵法中。 萧墨环视四周，观察这虚幻的牢笼。 牢笼如同透明的蓝玉水晶一般，上面流淌着如水一般的蓝光，各式各样的花纹图案在上面生而又息，如梦似幻。 蓦然，凝聚到极点的蓝光直射萧墨，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莫名的迷幻之力中。 男子看着萧墨已经被蓝光束缚，嘿嘿一笑，朝着一旁的念卿安介绍道：“这是我大梦仙尊最为得意的发明，必定能给这小子一个惊喜。” 念卿安扭过头，没有理会他。 第156章 大梦 男子看着萧墨被蓝色光柱束缚在原地，放心地呼了口气。 终于控制住这家伙了。 男子瞥了旁边的美少女一眼，开口道：“小丫头，他短时间内不可能挣脱的，你就别操心了。” 念卿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她有些不敢相信萧墨就这样被这么笨的一个人暗算了。 萧墨自然不蠢，也不会自大到轻视一个第三境的强者，即使他脑子不太好。 萧墨知道这里有阵法，阵法的威力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还远远达不到伤害到他的程度。 但是自称大梦仙尊的男人说得对，当蓝色的光柱笼罩萧墨的那一刻，萧墨就知道自己短时间内走不出了。 事实上，世界上很少有阵法能够困住萧墨，男人也知道。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能够困住萧墨，那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待在阵法之中，不愿离去。 这也是大梦仙尊最为得意的作品。 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萧墨再次陷入了虚幻之中无法自拔。 萧墨的灵魂被带入另一片地界，他感觉自己走在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之中。 周围寂静的好像地狱，好像永远看不见尽头。 他厌倦了这样的白茫茫，正欲伸手打破这样的孤寂。 一阵遥远的童音传来，轻灵又婉转。 清脆的歌声顿时让他的身影僵硬在原地。 “小小的一片云呀” “慢慢地走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 “暂时停下来” “山上的山花儿开呀” “我才到山上来” “原来嘛你也是上山” “看那山花开......” 溪流一般欢悦的童音围绕着他，来自前世的童谣勾出他心底最浓重的哀伤。 思念从来就不是距离上的遥远，而是时间上的无尽壁垒。 越久远，越沉重。 原来，已经十八年了啊~ 萧墨看向前方。 那里出现一个温婉的女子，她怀里抱着一个懵懂的男婴，正温柔地唱着童谣哄婴儿入睡。 “墨儿乖乖，快快睡觉~” 咚咚咚~ 她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 萧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女子身影变得虚幻，渐渐消失在雾中，但童谣仍久久回荡在萧墨的耳边。 他追着女子的步伐走入无边白茫之中。 ............... 血袍男子静静地看着立在光柱之中的萧墨，他的目光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墨的身影伟岸如松柏，即使没有刻意控制，也散发着如同山岳一般的沉重坚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近得了的。 血袍男子突然一笑，感慨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弱点，我又何必费尽心思让他们这些弱者与我共同探索。” “原来，”他喃喃道，“咱们俩才是同类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立马变得暴躁起来，他低吼道：“我才不是疯子！你们都是蠢货，是愚昧的洞穴老鼠！” 他冷静下来，深深地注视着萧墨的躯体，认真地说道：“你也不是疯子，我能帮你。” “我能帮你...我能帮你......”他呢喃道。 他紧张地环视周围，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他看到了安静待在原地的念卿安。 窈窕多姿，清冷如雪。 他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在少女面前，询问道：“丫头，帮我个忙好不好？” 念卿安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示意自己没法讲话。 男子等了一会，说道：“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少女瞪大了眼睛，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嘿嘿，”男子笑着，说道，“不用谢我，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想要跟他在一起来着。” 念卿安瞪着美眸，紧紧注视着有些疯癫的血袍男子。 哎？是这丫头，还是她姐姐来着？有些记不清了。 男子苦恼地拍了拍头。 不过这不重要。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静立的萧墨，还有坐在溪流边的美少女。 “这世界，就是一场荒诞的大梦......” 大梦仙尊缓缓迈步，踏着虚空离开充满蓝光的梦幻山谷。 在他离开之后，念卿安身上无形的束缚也散开了。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幽蓝的的光芒同样将她淹没，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如梦似幻的蓝光之中，绝美的少女赤着玉足慢慢朝着萧墨走去...... ..................... 两大绝世强者在秘境之内交手，光幕破碎、秘境震动，所造成的风波才刚刚开始传荡。 即使是最具困意的凌晨，齐皇与群臣也很快抵达了秘境之外。 “这......这可如何是好？”有大臣惊呼道。 光幕已经完全破碎，七彩的大门也消散不见。 齐皇不言，抬头看向巍峨的柏树。 皇家维系百年的联系被截断了，秘境之内发生了大变故，但是齐皇的面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的冷漠淡然。 他环视了一圈躁动的朝臣与兵甲，开口道：“莫急，一切尽在掌握，再等两天，直接观看结果。” 皇帝的话直接为此事盖棺定论，虽然众人满脸疑惑，但是无人胆敢提出异议。 齐皇的眸光透过通天柏，注视着秘境内的强大的力量波动，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带着众人离开了。 随后这里便被重重兵甲包围，再也不允许民众观看，只是通知两天之后直接公布结果。 喜欢看戏的神都居民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家，等待两天后的结果。 而在秘境之内，则是另一种风光。 在两位神秘强者争锋之后，众人能感觉到身旁隐隐的窥视感被抹去了。 两位神秘强者交手后也消失不见，那萦绕在心头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这一刻，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秘境内的人们。 出身于名门大宗的武夫修士还好，那种在山川大泽之中野蛮生长起来的江湖高手们坚持了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 为了得到宝物和晋级用的晶石，不择手段。 更有甚者，那些原本就是一体的土匪山贼们，现在狼狈为奸地聚集到一起，专门围杀那些没有太多江湖经验的修士们。 原本和平的秘境探索又一次变得乌烟瘴气。 第157章 秘境变故 呲！ 尘平静地将长剑拔出，让武夫的尸体倒在地上。 潺潺鲜血从尸体眉心的伤口中流出，遮蔽了他苍白惊惧的面容。 她抬头看向天边，虚幻的日轮已经从群山之间升起，迎来破晓的黎明。 她提着捡来的长剑，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在她纤细的腰间，一枚晶莹的玉石发着明亮的紫光，在暗沉的天色之间无比耀眼，如同黑夜之中最明亮的烛光。 这样招摇的行为必然会引来心怀不轨的豺狼虎豹，但这正是她的目的。 唯有不停息的战斗与交手，武道才可以快速进步。 她是这样，萧墨也是这样的，没有人例外。 在她刻意控制下，一个少女手持晶石招摇过市的消息已经在秘境传开了。 呼呼~ 远处传来长刀划破空气的风声，杀机盎然。 三个武夫正同时朝她赶来，誓要杀她谋夺晶石。 尘迈步走入林中，依然温热的鲜血从长剑上滴落，留下点点血迹。 她知道萧墨被另一位神明牵制住了，但是她依旧不惧。 只有忘却生死的战斗，才可以彻底激发她的潜能。 ............................ 谭落阳走过一片山林，追寻着那两人的踪迹，可是却被一群人拦住去路。 那领头的男人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手里一定有着一颗晶石。” 谭落阳看向面前这些心怀不轨的人群，里面既有蛮横的武夫山贼，也有缺乏资源的野修士。 “我手里有一枚。” “哈哈哈，”领头的男人大喜，说道，“那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 谭落阳看着他，问道：“何时还？” “嘿嘿......” 一群人带着莫名的笑意，围了上来。 他们已经成功劫掠了几枚晶石，甚至手里还多了几条人命。 人多给了他们底气，给了他们安全感；也给了他们更短视的目光、更低的判断力。 所以他们要对这个千年前的修士动手，他身上一定有着很多宝物。 很快，一道冲天的火光从山林之中升腾而起。 随后土浪翻涌，掩埋了所有的踪迹。 一天过后，秘境内的晶石大多被找了出来。 同时没有得到晶石的人们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他们如果想要晋级的话，必须要动手抢夺了。 原来齐皇的考核一开始就是血腥的。 得到晶石的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必须打败甚至杀死所有挑战者，证明自己拥有守住一枚晶石的能力。 没有光幕的监视，只是把这个过程加快了。 但是有人不想看见这样的血腥。 作为正道魁首，青阳子建立起根据地，接纳所有的仙宗势力和权贵子弟。 各大势力的弟子们都前往根据地寻求庇护，同时青阳子严格拒绝来历不明、厮混江湖的武夫们。 这一举动，把名门大宗与江湖势力彻底划分开来，彻底激怒了那些桀骜不驯的外来武夫们，撕破了本就脆弱的脸皮。 难道只有来历清白光明的人可以争那前一千？ 一大批江湖武夫们同样聚在一起，猎杀还留在根据地外的大宗子弟。 原本他们的目的就是晶石，但是现在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追捕其他人，甚至包括一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子弟。 几十个武道宗师汇聚在一起，即使是青阳子也不敢直撄其锋，只得固守根据地庇护仙宗弟子。 在江湖武夫的聚集地处，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盘坐在黝黑的山石上。 他是庞龙，也是江湖霸主，更是天下榜第三。 他看向青阳子所在的尖峰山，咧嘴冷笑道：“好一个青阳子，非要将世界分一个黑白。” “难道你以为你们出身高贵，就是光明与善良的吗？” “难道我们出身卑微，就是丑恶凶残的罪人吗？” “呵呵，”庞龙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庇护这么多羸弱的绵羊。” “老大，”一个小弟跑了过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进攻尖峰山？” 庞龙看向聚集在他面前的武夫们，笑道：“进攻？我们为什么要进攻。” “我们只需要等他们自乱阵脚，坐收获渔翁之利。” “哈哈哈！”庞龙大笑。 庞龙预料的不错。 青阳子的根据地建立不到半天，第一个修士就被悄悄暗杀，被夺去身上的晶石。 虽然凶手被青阳子联合其他仙宗主们揪了出来制裁，但是整个根据地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改变了。 阵容与出身从来就不是划分阶级的依据，利益才是。 青阳子以为将人们聚集在一起，能够避免厮混江湖的蛮横武夫欺负，但是却没想仅仅半天，根据地自己就出现了分裂。 实力强大的人自然无所畏惧，但是那些意外得到晶石的幸运儿们却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总觉得身旁所有人都对自己图谋不轨。 虽然青阳子等人强行压下躁动的人们，但是异样的气氛还是悄悄蔓延开来。 在正道根据地分崩离析之际，尘被人包围了。 虎背熊腰的庞龙背着宽阔的大刀，带着一群桀骜的武夫挡在尘面前。 “小姑娘，你杀了我不少兄弟了啊。”庞龙虎目圆瞪，直直地看着娇小的少女。 尘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口道：“那又如何？” “哈哈哈，”庞龙咧嘴笑道，“你实力不错，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看你这装扮，应该也是没人要的，你练成这样也不容易，不如跟着我混？” 庞龙看中了尘的潜力，不想直接杀掉。 尘无言，只是举起染血的长剑，指向这群强大但无礼的江湖武夫。 萧墨给她买好吃的，带她直面齐皇，她和这些人不一样，才不是没人要的。 看见这个小姑娘倔强且愚蠢地举起长剑，这群张扬惯了的武夫们终于哄笑起来。 庞龙制止了他们，他笑道：“勇气可嘉，我十分欣赏，若我胜了你，以后跟着我一起杀向那群高高在上的权贵如何？” “你废话真多。” 庞龙止住笑容，走向前去。 他高大的身躯散发着蛮荒之意，沉重的压力让少女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但是她依旧坚定地刺出长剑，一如庭院之中刺出千千万万遍一样。 第158章 分崩离析 庞龙收了力，但还是一拳将尘的长剑折断。 无可匹敌的意志凝聚在沙包大的拳头上，透过剧烈颤动的剑柄，传递至尘全身。 她难以稳住身形，不断后退直到狠狠撞上一棵高大的古树。 古树震颤，树叶萧萧而落。 尘的嘴角溢出鲜血，握着剑柄的手不住地颤抖。 即使实力天差地别，她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庞龙，目光冰冷沉静，希望能够找到一丝胜利的机会。 庞龙就站在那里，看似满身破绽，但是绝对的实力碾压却将这些破绽一一封闭。 尘再度提起一口劲气，迅速地接近庞龙，轻飘飘的身影如同山林中一枚飘荡的枯叶。 随后她身影倒转，纤细的大腿猛地踢向庞龙的头颅。 庞龙没有动作，任由尘踢到他的额头。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震起庞龙的额头的几缕头发，但是庞龙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庞龙伸手打飞尘，摊手说道：“现在的你太弱了，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尘咳出鲜血，没有回答他。 胜利的希望是争取来的，而不是等来的，更不是求饶得来的。 庞龙高大雄壮的身影就站在她面前，身后还有着一批环抱双臂的高手戏谑地看着她。 希望渺茫不可见。 “去吧，再出一招。” 似乎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尘咬着牙，再次迈步朝着庞龙冲去。 这一次她不再收力，迈动大腿全速接近庞龙，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杀向他。 她没有武器，但是她的拳头、她的牙齿都可以是武器。 这一瞬间，萧墨那横跨天际的一枪蓦然浮现在她的眼前，为她吹响战斗的号角。 她怀着必死的决心杀向庞龙，也杀向那该死的命运。 她手掌虚握，微弱但不屈的意志凝聚在她的掌心，随着她的手掌拍向静静站立的庞龙。 嗯？庞龙挑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欣赏的笑意。 他背后高傲的武夫们也不再哄笑，而是面容严肃地看向飞蛾扑火的少女。 庞龙没有动用任何武道意志和锐利的劲气，只是微微伸手挡下尘的这一击。 因为没有遭到任何反击，少女只是轻柔地落到地上。 庞龙却微微后退，蒲扇似的手掌滴落鲜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仰头大笑。 “不错不错，你真不错。”他毫不吝啬地夸赞着面前的少女。 尘抿起红唇，握紧纤细的拳头，差距太大了，难寻希望。 庞龙大笑道：“你可以当我的接班人，今天谁来也抢不走你！” 少女依旧面无表情，美眸沉凝似冰湖。 忽而，一座漆黑的小塔从少女发丝间飞出，悬空在尘与庞龙中间。 少女眼睛一亮，她知道这是一只挂在萧墨腰间的小塔，没想到他悄悄放在自己身上了。 庞龙和一众武夫皱眉看向凭空漂浮的小塔。 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走出小塔，变成常人大小立在虚空之间。 人影虚幻的衣袍轻轻摆动，又散发着缥缈淡泊的意味。 萧墨背对着庞龙等人，只是笑着夸赞尘：“做的不错，等到回去之后我送你一个礼物。” 尘有些雀跃，点了点小脑袋。 庞龙注视着眼前的人影，深深皱眉。 不修武道，就不懂萧墨何等强大。 即使是一道虚幻的背影，也让庞龙产生了蜉蝣见青天的压迫感。 江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人，莫非是那道枪意的主人？ 庞龙屈身，恭敬地拱手道：“在下庞龙，见过前辈。” 萧墨转身看向庞龙，轻笑道：“这少女是我的弟子，劳烦阁下给我一个面子，放她一马。” 庞龙洒脱一笑，赶紧说道：“前辈说笑了，前辈的弟子就是我武盟最尊贵的客人。” “我们刚才跟她闹着玩呢，是不是啊？！”庞龙扭头看向身后的众多武者。 “是啊是啊，闹着玩呢！” “对对，闹着玩，闹着玩！” 众人附和着喊道。 萧墨看了一眼沉默的少女，淡笑道：“既然玩完了，那我们就走了。” 庞龙带着众人齐齐鞠躬，喊道：“恭送前辈及爱徒！” 萧墨身影消散，小塔也轻轻落入少女发丝间。 尘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等等！”庞龙喊道。 她疑惑地扭头。 庞龙抢过旁边一个武夫的宝剑，小跑着过来双手递给少女，笑容满面地说道：“姑娘忘了您的剑！” 那武夫满脸心疼之色，但是敢怒不敢言。 尘接过宝剑，朝着庞龙微微点头表达谢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尘的身影消失，一批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庞龙欺负了一个绝世高手的弟子，要是放在江湖上他们说不定就死了，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一根筋的莽夫早已经死了几百遍了。 庞龙摆了摆手，说道：“今天算是认栽。” “不过无妨，我猜现在那白胡子老道的根据地也不好过，我们一起去下面等着。” 他带着一群武夫呼啦啦赶往尖峰山之下。 只要把握住了根源，事物发展的规律是很好预料的。 对于庞龙这些在江湖厮混了半生的老油条而言，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两桃即可杀三士，寥寥几百晶石更不会够几千人分。 一枚晶石代表的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当人们不满于一些弱小的人们手持晶石之时，矛盾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根据地内有仙宗弟子、有大族公子、有朝臣王侯子嗣，有着复杂的利益群体和人心。 青阳子固然有着强大的实力，但是也不敢将无坚不摧的仙剑对准这些人。 最终，根据地分裂，手持晶石的幸运儿们再也不相信青阳子的庇护，纷纷外逃。 庞龙家大业大，很守规矩，只抢晶石不杀人。 但是其他厮混江湖的势力就没这么善良了，他们既要晶石，也要宝物，更要这些人的命！ 青阳子等人终于下定决心，持仙剑追杀不守规矩的江湖武夫们。 秘境之内大战四起，血腥不断。 第159章 幸福 轻盈的白光消失之后，萧墨的人生走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漆黑的眼眸之中摇曳着烛光。 父亲母亲围在他的身边，三个人一起看向桌子上小巧的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他们高呼。 萧墨六岁了。 父亲喝了点酒，面色通红地朝着萧墨说道：“儿子，你已经到了明白一些道理的年纪了！” 母亲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斥责道：“他还小，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呀。” 父亲大笑着亲了一口温婉的母亲，她红着脸推开父亲。 父亲转过头，对着安静的萧墨说道：“儿子，你要明白，有些道理是应该早早就知晓的。” 萧墨轻轻歪头，看着含着笑意的父亲。 “你知道人的这一生应该怎么度过吗？” 萧墨摇头。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萧墨头上。 “当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去找到足以你终生热爱的理想，这样你的生命将会无比幸福充实！” 母亲轻轻笑道：“这可不容易呀。” 父亲笑着对萧墨说道：“若是没有的话，就去当一个纯粹的实用主义者，去让你的人生有意义起来。” 萧墨微微点头，他记住了父亲的话。 曾经如此、现在如此、未来生生世世亦是如此。 他探头，吹灭了摇曳的烛光。 ................. 后来，萧墨上了小学、初中和高中。 在所有人都努力学习的环境中，他不用考虑自己的目标与梦想。 只要学习好，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赞许与夸奖，反之就是否定。 但单一枯燥的学习生涯并不苍白，也送给他一段荒诞不羁、放浪形骸的青春。 他高二与一个开朗活泼的姑娘谈了恋爱，时常拉着手漫步在操场上畅谈人生，还有着贴心的朋友们替他看着教导主任，以免被抓住回家反省。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轰轰烈烈，后来他们谈论完了人生、聊完了家庭、一遍又一遍说尽了相同的话，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萧墨高考正常发挥，考上了名牌大学。 学习的压力带来了心灵的自由，人生的自由却又带来了心灵的压力。 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萧墨漫无目的地学习着复杂的工程知识，参与一些无所谓的社交，参与一些不感兴趣的科研。 他成绩不差，可以免试保送读研。 他没有做好踏足社会的准备，导师邀请他继续科研，所以他读了研究生。 一天，故乡天降暴雨，普普通通的华中小城爆发了严重的洪涝灾害。 身为公务员的父亲主动去抗险救灾。 真正的萧墨终于下场了，开始动手干涉这场难得的美梦。 他救出了本该死于洪水之中的父亲，也挽救了本该因悲伤过度很快死亡的母亲。 “儿子，很高兴你能来。” 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温柔地看着萧墨。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断涌入他的鼻腔，萧墨鼻翼不自觉地轻轻颤动。 “是啊爸爸，这次......我回来了。” 在萧墨盈满泪水的眼睛中，医院惨白的吊灯折射出迷离虚幻的光芒。 似梦似幻，亦真亦假。 后来，他再一次毕业了。 “萧墨，你的课题很容易出成果的，你真的不做了吗？” “是的，老师。” “好吧。”年轻的教授有些遗憾。 萧墨拒绝了学术的道路，带着光辉的履历回到了故乡。 他得到了一个平凡的工作，拿着小城之中相对丰厚的薪资，在距离父母不远的地方买了房子。 母亲拉着他的手，惋惜地说道：“墨儿，十分遗憾你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终生热爱的事物。” “不，妈妈。”萧墨笑着说道，“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 萧墨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与人为善，却又和同事都保持着距离。 最后他升了职，却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职位，算是给努力工作者的嘉奖。 他没有寻找伴侣，只是趁着父母身体安康，时常带他们出去旅游玩乐。 “这是一个离世寡居的人，干净、一丝不苟，却冷漠疏远。”人们这样评价他。 父母同样张罗着为他找一个合格的妻子，萧墨没有拒绝。 他构筑了一个完美的伴侣，温柔婉约同时又自立自强。 父母对她十分满意。 在亲戚朋友们的祝福中，他们结婚了。 晚上，萧墨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婚房，透过喜庆的窗户看着故乡明亮的圆月，久久不言。 萧墨每天早上都会带着虚幻的妻子去拜访父母，他们已经慢慢变成苍老，看到儿子也有了最安逸的归宿，他们已经无憾。 有天，他收到了一条消息，是高二时的那个女孩发来的： “萧墨，我要结婚了，你要来吗？” 萧墨带着礼物参加典礼，为新人献上由衷的祝福。 青葱岁月已不可见，美好的记忆却在流淌的时间中，越发熠熠生辉。 父母进入了暮年，这场美好的梦境也走入了尾声。 父亲用枯槁的手紧紧拉着萧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儿子，我这一辈子过的很充实，很幸福。” “知道了，爸爸......” 萧墨将父母一起埋葬在小城附近的墓地中，两块冰冷的墓碑紧紧挨在一起。 萧墨坐在墓碑前，干净的西装沾上了青草和泥土。 他伸手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刻字，脑海中闪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喃喃道：“我这一生，很幸福......” 萧墨知道，他应该解除梦境了，他该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中了。 萧墨徘徊在虚幻的梦境中，久久不愿离去。 大梦仙尊勾起萧墨最脆弱最柔软的回忆，苦心为萧墨构筑了美好的梦境，只为了困住萧墨一段时间。 如他所愿，萧墨待在梦境里面，推动梦境朝着自己渴望的方向演化，享受着难得的虚幻。 大梦仙尊意识到自己一直待在虚幻的世界中，拼命地想要找到通往真实的路，为此不惜抛弃所有，甚至杀死自己。 但是萧墨不一样，萧墨意识到了自己走入虚幻的梦境中，却没有逃离，也没有沉醉在虚幻的幸福中。 他清醒地意识到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并着手推动故事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演化。 如果只有假的才能带给人们内心的宁静，那么，假又怎么不能是真呢？ 第160章 缠绵悱恻 萧墨走出了梦境，遥远漂泊的魂灵重新回归身体。 还没睁开眼睛，他就感觉到一股惊人的柔软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睁开眼睛，峡谷之中仍然弥漫着梦幻的幽蓝，宛若人间仙境。 此时此刻，他端正地盘坐在山谷的地面上，身姿挺拔，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 在他怀里，趴一个不着片缕的美少女。 纯白的衣裙散落在旁边地面上。 少女如同小猫咪一样依偎在他的胸间，白嫩的大长腿紧紧缠在他的腰间。 萧墨一低头，鼻尖就能触碰到她的头顶，感受到柔顺的青丝。 他闻到了那雨后青草淡淡的清香，令他心旷神怡，但这时那香气更加缥缈，像万里晴空中的最后一抹淡云。 念卿安正紧紧地抱住他，柔软温暖的娇躯与他亲密地贴在一起，萧墨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脏在轻轻地跳动。 萧墨竟难得的感到一阵心悸，似乎有人狠狠地抓了一下他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好像娶一个女孩回家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轻轻地伸手抱住少女，动作温柔轻缓。 念卿安黛眉微蹙，缓缓睁开眼睛。 忽然她似乎感觉发生了什么，飞快地抬头看向萧墨，发现萧墨也在低头注视着她。 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 她的美眸明亮水润，肌肤洁白胜雪，红润的樱唇微微翘起，含着与姬清寒同款的魅惑。 念卿安做了一个怪怪的梦，令她羞于启齿，但是睁开眼之后发现竟然是真的，她竟主动和姐姐喜欢的男人...... 她娇嫩的脸颊上突然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意，眼睛中闪过羞怒之意。 她立马伸出双手按在萧墨胸口，挣扎着想要起身。 萧墨伸手揽住她嫩滑白皙的腰肢，将她重新抱在怀里，不让她离开。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念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萧墨注视着少女四处乱瞟的美眸，她在拼命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但是事已至此，”萧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会拜托我的父母向广寒宫求亲，娶你回家。” “不要怕。” 念卿安趴在萧墨身上，感受到萧墨身上传来温暖宽厚的气息，就如同那天抱着她走出无尽汪洋一样伟岸可靠。 念卿安心中涌出一丝暖意，但是突然她想到一种可能，这让她立马掐灭心中的想法。 她是跟着姬清寒过来的，想要帮助姐姐追逐萧墨步伐的，如果姬清寒知道她不声不响把家偷了...... 不行不行，她赶快摇了摇头。 萧墨不清楚她心中计算着什么，他只是伸手为少女凝出一件灵气外衣披了上去，遮住她雪白的肌肤。 她抬头对着萧墨说道：“你不能来提亲。”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你就是不能来。” “好吧，那此事以后再说。”萧墨点点头，他尊重念卿安的意见。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就需要对女孩负责，无论她需不需要。 念卿安裹紧萧墨为她凝聚出的灵气衣衫，忍着身上的不适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萧墨，转移话题道：“你快把那个人抓回来吧，他不知道在外面干嘛呢！” 萧墨能感觉到血袍男子没有开展他的计划，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站起身，漆黑的衣衫从虚空之中凝结而出贴合在他的身上，一根细绳也将他散乱的长发束起。 一道温暖的气息从萧墨手中溢出，包裹住面前的少女，为她疗伤洗骨。 萧墨注视着念卿安窈窕的背影，她虽然没有扭头看，但是晶莹白皙的耳垂透出粉意，在幽蓝的微光之中绝美动人。 萧墨弯腰将地上的衣物收拢起来，丝滑轻柔的手感如同她的肌肤一般。 萧墨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看见她点了点头，萧墨转身轻而易举撕裂阵法，跨越虚空离开。 念卿安一直紧绷的娇躯顿时放松下来。 她在溪流岸边走来走去，时不时伸出赤裸的玉足把石子踢入水中，嘴里不停地嘟囔些什么...... 血袍男子离这里并不远。 萧墨赶到的时候，他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具面容凶狠武夫的尸体。 萧墨落到他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号称大梦仙尊的造梦者。 男子抬起头看着萧墨，立马嘿嘿笑道：“小子，送你一个媳妇儿，不用谢我。” 萧墨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男子坐在脏乱的地上，咧嘴笑道：“是啊，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男子伸出手指点了点萧墨的胸膛，说道，“对你很有意义。” 男子摊了摊手，说道：“当时你已经意识到我的阵法了，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深陷梦境，这是何等的自信啊！” “所以我立马就知道了，你一定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男子笑道，“但是我知道你最后为什么要脱离梦境。” “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失去所有在意的事情了？是不是美梦变得没有意义了？”男子戏谑地盯着萧墨，大声说道，“等着看吧！你也终将经历和我相同的困境！” “当所有人都追不上你的步伐，当你所有在意的事物都埋葬在历史中，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撕破你周围的虚幻，寻找通往真实的道路！” 萧墨就静静地看着疯疯癫癫的男子，没有言语。 男子看到萧墨没有反应，有些无趣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当你与这个世界联系越深，当你失去所有之后的割裂感也越强烈，这能够帮你更快地找到合适的道路。”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要送你一个妻子了吧！” 萧墨鼓了鼓掌，说道：“明白了！真是高妙的言论啊。” “嘿嘿，我打小就看好你小子。” 男子傻笑一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一直被骂疯子，还从来没有被夸赞过，这感觉还怪不赖。 原来在一无所有的男子眼中，得到一开始就是为了失去。 高妙，但也荒谬。 第161章 虚幻与真实之论 “所以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呢？” 萧墨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 闻言，男子顿时又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他低声说道：“我将他们的灵魂送去了蕴含真实之路的洞穴中，可是他们都被洞口的火焰烧死了。” 萧墨知道他不是为死了几个人而悲伤，而是为找不到路而悲伤。 “你就那么肯定一定存在那条路吗？” “当然！”男子看了萧墨一眼，坚定地说道，“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绝路的，当你到达我这个修为的时候，你就知道横在我面前的沟壑是什么了。” 男子并不是普通的第三境，他是一个科学家、一个探索者，他拼命地想要找到更高的道路，为此不惜身死。 “来，小子，”男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地，说道，“坐在这里，让我跟你讲一讲。” 萧墨走上前，端正地盘坐在男子身旁。 虽然打不过萧墨，但是男子还是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真是规矩啊！” 反观他自己，毫无姿态地坐在脏乱的地上，两腿随意地张开如同箕踞。 “我们都是洞穴之中的囚犯，被铁链牢牢锁住，不能转身。” “想象一下，在我们的背后燃烧着一堆火，在我们前面有一堵空白的墙。” 男子轻声道：“在这道墙上，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此我们便认为影子是实实在在的全世界，因为我们无法看到任何事物。” “后来，有一个人挣脱了枷锁，并且摸索出洞口。”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照耀在真实世界的阳光。”男子脸上露出沉醉迷恋之色。 “他返回洞穴把他的发现告诉他的囚犯同伴......但是在他们看来，他却比逃出去以前更加愚蠢！” “哈哈哈。” 萧墨问道：“那个人就是你吗？” “嘿嘿，是我！”男子笑道，“后来我燃烧了自己的肉体，亲手摧毁了自己的灵魂与道行，本以为能够逃出洞穴。” “如你所见，我失败了。” 萧墨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那确实太遗憾了！” 对一个求道者来说，苦心追求千百年却不停地失败，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 男子看了看萧墨，笑了出声，他问道：“难道你是在替我感到惋惜吗？” “难道你不觉得惋惜吗？” “事实上并不，”男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在不断地探索，又不断地失败过程中，我感到十分幸福。” 萧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了，男子就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他虽然漠视生命、人人喊打、一直失败，但是他确实很幸福。 萧墨并不太理解一个疯狂地科学家对真理的痴迷，但是他保持尊重。 男子真诚地邀请萧墨道：“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寻找真实吗？” “谢谢，不了。”萧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男子目瞪口呆，那他说这么多岂不是白费口水。 他颤抖着指着萧墨，咬牙切齿地说道：“朽木不可雕也，要是打得过你我早打你了！” “当你在苦苦追寻真实的时候，也应该允许存在不同。”萧墨看向男子，笑道：“我很爱我的家人，所以我的真理就是照顾好身边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这并不是很复杂的道理。” “呵呵，”男子随意地笑着，说道，“我曾经也有很多天真的想法，但是这个世界是很荒诞的，你终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是不同的。” 他指着面前的山林，说道：“你看这些愚昧的人们，为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和利益不惜刀剑相向，多么可笑。” 对于坐在这里的两人来说，目光覆盖整个秘境并不困难。 所以萧墨同样也能看到秘境内越来越躁乱的环境，甚至连萧冰月都因为持有一枚晶石在被追杀。 萧墨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去引导。” “我们当然可以一批又一批地杀人，让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念运转。” “但是我们永远无法控制人心，所以我们要改进生产力、改革体制、解放思想等等，来推动社会的进步。” “要么逃避，要么改变，没有第三条路。你选逃避，我选改变，就这么简单。” 男子有些惊异，说道：“你小子身上确实有着令人感慨的特性，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萧墨面色没有变化，这条路很难，他也只是刚刚开始。 男子突然开口道：“我又一次失败了，暂时没有尝试的能力了。” “所以呢？” “让我先跟着你吧。” “好。” “我叫夫庚。” “知道了。” 萧墨走出了山林，腰间多出一枚血红的晶石。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回到了山谷内。 看到他回来，念卿安快步迎了上来，她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面色十分自然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抬头注视着萧墨，问道：“你把他抓回来了？” 萧墨看着她明亮的美眸，温柔地笑道：“是的，我把他抓回来了。” “嗯嗯。”她点了点脑袋。 然后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在这样的距离下，萧墨能够闻到她身上传来清雅的芳香。 念卿安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也要出去抢一颗晶石了。” “嗯，好。” 她转身就要离开，但是纤细的皓腕却突然被萧墨抓住。 凭借记忆中她的装扮，萧墨用最柔和的木灵为她编制了雪白的印花鞋袜。 然后萧墨蹲下身子，托住少女完美纤细的小腿，把鞋袜给她穿上。 念卿安面色绯红，但依旧没有动作，任由萧墨抓住她最敏感的脚丫。 等到萧墨给她穿好之后，念卿安不自然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出去以后，不许这样了。” 要是被姬清寒看到了，她就没法做人了。 “知道了。”萧墨回道。 “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跑了，纤细窈窕的背影颇有些狼狈之意。 萧墨注视着她远去，他并没有开口说要帮她夺回一块晶石，因为这本身就是念卿安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叫做尊重。 第162章 卑劣与弱者之心 萧墨也走出了山谷，此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距离齐皇定下的时间还差三个时辰。 当太阳升至半空、当人们精力最旺盛、当秘境内的血腥气息渐渐平息。 一道道明亮的光柱从秘境各处升腾而起，夺目而璀璨。 所有还活着的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是那一千枚晶石的位置。 大部分持有晶石的参与者面色一变，他们手中的晶石已经将他们的位置完全暴露，如果想要继续持有就必须应对闻风而来的挑战者。 一个又一个挑战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猎犬一般，疯狂地朝着光柱围拢而去。 嘭！ 姜瑶长发飞扬，脸上沾着血迹，一枪将一个前来挑战的武夫钉在树上。 她贵为郡主之尊，并不需要王侯之位，但是为了挑战更多的武者还是来了。 身上紫色晶石发出刺眼的光芒，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听到林中不断呼啸的风声。 姜瑶握紧漆黑的长枪，朝着风声最剧烈的地方走去。 求道者可以闭关修行，但是武者必须击败四方来敌！ 在真正涉及生死的搏杀中，武夫更胜一筹。 在另一处地界，庞龙一拳将一众入道者逼退。 即使是一人面对一群享誉各地的修士，甚至有比他排名更高的青阳子，也毫无惧色。 他宛如巨熊一般的身影就挡在他们面前，咧嘴笑道：“各位请留步。” 须发皆白的青阳子按住腰间的仙剑，问道：“庞盟主，你要与我等为敌？” “哈哈哈，”闻言，庞龙大笑，并嘲讽道，“青阳子啊青阳子，是你们先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现在怎么又开始贼喊捉贼起来了！” 青阳子微微皱眉，说道：“尔等杀我门下弟子，却毫无悔过之意。” “实力不够，却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宝物，自然要付出代价的。”庞龙道，“难不成各位从小学到的道理，就是自己想要就得归自己所有，不允许任何人抢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青阳子！”庞龙继续说道，“今天有我在这里，就不会允许你们随意破坏规则，将晶石全部据为己有！” 他的拳头间凝聚出极致的破坏之意，宛若群山之中野蛮生长的藤蔓。 青阳子与身旁其他人对视一眼，握住自己腰间长剑。 庞龙要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们一个教训，青阳子不能坐视弟子以及那些权贵子弟被杀，谁都说服不了谁，只能一较高下了。 大齐境内最具代表性的两拨人终于打了起来。 冲天的剑意削平了附近的山头，毁灭性的波动将附近植被打成灰烬。 许久之后，战斗落幕。 庞龙重伤，带来的武夫们也全身是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入道修士们耗尽了灵力，其中一个享誉天下的大修士被打死，不得不认输全部退去。 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终于认识到武道的坚韧与桀骜。 失去了仙宗主们的保护，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贵族生活更是无比艰难。 姚忠已经没有原本的潇洒与张狂，他此刻正在山间疯狂逃窜，连靴子都跑丢了一只。 在这里，侯爷之子的身份没有一点用，那些厮混江湖的武夫们听到之后更想要杀死他，夺走他全部的宝物。 他以为自己在圣凰所修行，出来之后肯定能横扫一片。 现实狠狠给他上了一课。 他的武道修为确实高强，远超大部分江湖人。 但是当第一个武夫被打的脑浆都流了出来，还面目狰狞地想要上来啃他一口之后，他吓坏了，再也不敢与这些人正面对抗，即使他们远比他弱。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即使他没有晶石，那些人也要杀死他，仅仅是因为看他不爽！ 现在有一批人在找他，他不得不拼命地逃亡，以免被他们逮到。 姚忠一边逃，一边狠狠地骂道：“等本公子离开秘境，你们这些该死的泥腿子一个也别想活！” 嗖！ 一根箭矢从附近射来，将他的玉冠钉到岩石上。 姚忠面色大变，披头散发地往另一条路上跑去。 终于，他被堵在山崖之间，再也无路可逃。 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面前是一众凶狠的敌人。 一个武夫将刀扛在背上，讥笑道：“小子，你继续逃啊！” 姚忠面色一阵变化。 最后他心一横，猛地跪下喊道：“我把宝物都给你们，放我一马怎么样？” “还有，”姚忠紧紧盯着他们，补充道，“出去后我求我父亲给你们安排个职位！” 此刻的姚忠眼中尽是对生命的渴望，尊严是活着的人才配讨论的东西。 武夫们面露诧异，随后哈哈大笑，说道：“好啊。” 姚忠大喜，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美玉珠宝、以及其他宝物拿出来。 “都在这里了！” “哈哈哈，看他这个样子。”那些武夫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那些人拿走他所有的宝物，最后说：“杀了吧。” 姚忠惊恐地喊道：“你们不守约，难道不想要职位了吗？！” “我们又不傻，”一个武夫笑道，“出去之后你肯定会命人杀了我们的。” “是不是啊，姚公子~” 随后又是一阵讥讽与嘲笑，将姚忠的脸面和尊严狠狠踩入泥土中。 但是姚忠没有心情管这些了。 他浑身上下几乎失去了力气，他也失去了拼死一搏的勇气，他只能双腿发软地跌坐到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提刀走来。 忽而一道白光袭来，如同彗星袭月。 那一道飘摇绝美的剑光，将这些不可一世的武夫全部枭首。 头颅咕噜噜滚落到姚忠身前，姚忠身体一颤，他依旧能看到他们那讥笑的面容。 姚忠知道他得救了。 他赶忙抬起头。 看到了那道绝美的白衣背影，像是仙、像是云。 那清冷的女子顺手救了他，也淡漠地离开，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女。 与此时跌坐在泥土中、狼狈不堪的姚忠形成鲜明的对比。 姚忠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没有应有的感激，反而涌出一股极端的羞耻，最后竟发展成没来由的怒意。 想要杀死他的武夫没有激起他的怒意，但是救了他又视他如无物的尚白珑却激发了足以吞噬理智的愤怒。 他看到了自己跑丢的鞋子、看到了自己衣服上沾上的泥土，它们那么刺眼，如同火焰一样灼烧着自己那可笑的自尊。 人们心中的恶意是卑劣且无理由的。 一定要得到她，也同样将她打落凡尘，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姚忠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就如同一只卑微到泥土中的丑小鸭在看到美丽优雅白天鹅之后，由心中那可怜的自尊驱使下，产生想要毁灭她的冲动。 可怜可悲又可恨。 第163章 决出胜者 同样有很多人把萧墨当成目标，都被萧墨赶走了。 后来他嫌麻烦，就伸手把晶石的动静抹去了。 进入秘境的有八九万人之多，而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万了，几乎折损了一半。 世界上有传承、有资源的高手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苦苦挣扎、艰难进步的求道者。 为了得到这枚决定命运的晶石，他们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惜能够成功的也不过百分之一。 甚至他们死后，还要被冠以逐利者，被那些天潢贵胄们取笑。 但就是这一点缥缈的希望，也能够吸引他们为之前仆后继。 这是他们的错，但不全是他们的错，这是时代的悲哀。 萧墨坐在高山上，注视着山下的动静，时不时出手替一些亲密的人解决麻烦。 萧冰月她们被抢走晶石他可以不管，但是如果涉及生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念卿安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对手，出手夺得一枚晶石，此刻正在解决其他竞争者保住晶石。 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在这几个时辰之内展现的淋漓尽致。 终于，时间到了。 温暖的阳光从外界照射入秘境内，一道道光芒裹着所有的幸存者离开秘境，重新回到广场之上。 刺耳的喧哗声传入众人的耳朵中，让参与者们从刚才的紧张血腥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恍若隔世。 环视一周，发现他们已经被密密麻麻激动的民众包围，齐皇与众多大人物也都在高台上迎接他们。 彩色的旌旗高高的飘扬，遮蔽着被纷纷抛起的红花，这是属于百姓的迎接仪式。 民众的欢呼潮水般涌来，庆祝着最终的胜利者。 齐皇开口：“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是结果并不受影响。” 他的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压过数十万人群的喧嚣，传入所有人的耳朵中。 欢呼中的人们平静下来，认真聆听齐皇教诲。 “持有晶石的勇士可以记录在册，修养三天，来此处打擂决出排名。” “另外，秘境内恩怨自消，不允许私下寻仇，否则严惩不贷！” “登记结束后，持晶者可暂住武道天宫，其他人各自散去。” 说罢，齐皇带领诸臣离去，只留下一位大臣带领数万城卫军维持局面，为众人登记。 广场上几十万围观群众依旧将广场围的水泄不通，拼命地探头看向广场内的高手们。 即使是无敌天下的青阳子和庞龙等人，也是浑身带血、处处带伤。 在光幕破碎之后，秘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么多高手负伤，这让他们十分好奇。 同时他们也好奇最后的结果，想要知道最后获胜的是哪一千人。 他们紧紧注视着高台，记下持有晶石的天骄豪杰们。 有享誉天下的绝代修士、传奇武夫，也有籍籍无名的陌生之徒、草莽之辈。 在这一天过后，他们的画像和信息都将传遍天下，为世人所知。 喧闹的人群热情不减，直到看遍这一千人都登记在册才逐渐散去，他们回去之后还有将他们的所见所闻分享给自己的家人、邻居、朋友。 萧墨与萧冰月登记后，就去一旁的遮阳棚下面找到了自家人。 “墨儿！冰月！真厉害！” 萧子恒等人围着两人欢呼。 自家的修士和武夫都晋级了，虽然与他们没关系，但是也与有荣焉。 在家人簇拥下，萧冰月开心地分享着自己惊心动魄的经历，引得一阵惊呼。 萧墨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张牙舞爪吓唬家里人。 本来有一些人想要来找萧墨问候，见此场景也没有再过来打扰。 张佑麟等仙宗弟子还需要去找自家宗门，统计伤亡与收获。 尘也悄无声息地跑来，默默地跟在萧墨身边，没有引起除了庞龙之外任何人的注意。 庞龙只是快速扫了萧墨一眼，也不敢多看，随后就被武盟成员簇拥着离开了。 在昆仑仙宗的队伍中，尚白珑亭亭玉立，与其他人一起听着宗主教诲。 哗啦啦~ 忽然大批兵甲围了过来，让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 玄天子也不由停下了叙述，不知这些士兵来这里做什么。 士兵们面容严肃地全部站定，让这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闷。 随后他们让出一个人的通道，姚忠从中走出。 不知何时，他已经换好一身金缕华美的衣衫，装模作样地挥舞着折扇道：“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人群之中的尚白珑，目光中充满着令人不适的占有欲。 尚白珑微微转头看向姚忠，没有说话。 玄天子皱眉，走了出来挡在尚白珑身前。 “这位公子找白珑有何要事？” “白珑？真是好听又高贵的名字。”姚忠夸赞道，“在下忠勇侯之子姚忠，想要代表忠勇侯和贵宗谈一门亲事。” 玄天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问道：“什么亲事？” 姚忠的目光跨过玄天子，看向那道绝美清冷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迷恋。 “我想要娶贵宗白珑姑娘为妻，不知道真人可否做主？” 闻言，玄天子目光一凝。 大齐的侯爷不是可以得罪的，姚忠提出娶妻而不是纳妾，就已经说明事态严重性了。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他并不了解弟子的私事，此事也不能随意下结论。 玄天子开口问道：“白珑？这件事你怎么看？” 在众人的目光中，尚白珑走到姚忠身前站立。 这时姚忠才能看清她那惊心动魄的美，那是一种令他欲罢不能的感觉，尤其是在被她救了之后，这种感觉更在心中产生一种纠结的痛苦。 他想要占有她，更想要摧毁她，他一刻也不想等。 姚忠听见她开口道：“不行。” 但是姚忠早有预料，他盯着尚白珑冷笑道：“白珑姑娘，我是在代表侯府和玄天子宗主商量，你的意见无关紧要，你就安心等我来娶你就好。” 尚白珑注视着他，默然不语。 她很少下山，即使下山也是奉命斩妖除魔，所以她无法想象人性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 她的一时仁慈，反而让姚忠更加疯狂，更显极端。 第164章 小麻烦 玄天子站到尚白珑面前，对着姚忠说道：“姚公子，既然白珑不同意，我们自然也不答应这门亲事。” 姚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他开口道：“真人，我既然来了，那就不会无功而返。” “若您同意，无数金银珠宝、天材地宝当做聘礼拱手送上。” ”否则，“姚忠折扇指着身后一众森严的士兵，威胁道，”不要怪我齐聚兵马逼上昆仑！“ 大齐仙宗，说白了不过是寄生在大齐境内的附庸罢了，大齐的主人永远是他们这些王侯。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噤声，死死地注视着嚣张跋扈的姚忠。 这时，就连玄天子也面色阴沉，恨不得当场打死面前这个纨绔子弟。 “我不该救你。”尚白珑淡淡地说道。 姚忠似笑非笑，理所当然地说道：“白珑姑娘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做一个王侯家的妻子意味着什么。” 他忽略了玄天子难看的脸色，张扬地说道：“它意味着你生生世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意味着高不可攀的地位与权力，意味着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对仙宗主颐指气使。” “所以，”他说道，“我是在报答你啊！” 姚忠看着那清冷的丽影绕开玄天子，站定在他面前。 他欣喜地问道：“白珑姑娘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姚忠大喜。 但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柄雪白的长剑就刺入了他的心脏。 姚忠瞪大了双眼，死死地捂住胸口。 他闻到了藏在血腥之下淡淡的芳香，他看到了尚白珑那淡漠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她那飘扬的长发，这绝美的一幕成为他临死前的印象，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临死之际，姚忠心中竟然又失去了那该有的愤怒。 他心中突然产生一种释然：是啊，她一直是这样的，但是自己却完全被她扰乱了心智，直到死前才明白。 他拼命地转过身。 他徒劳地张嘴，想要朝着那些士兵们吩咐，让父亲千万不要追究尚白珑的责任。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就直直地倒在地上死去了。 刹那间，周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除了昆仑众人，其他吃瓜群众如同见了鬼一般疯狂往四周逃去，以恐被此事牵扯在内。 玄天子和张佑麟等人也面色大变，浑身发寒。 完了。 只有尚白珑面色如常，没有多看姚忠一眼。 雪白的衣裙依旧飘飘如仙，淡然出尘 不杀姚忠，姚忠将逼迫昆仑；杀了姚忠，责任全在她一人耳。 很容易想清楚，不难抉择。 城卫军的首领面色也无比肃然，率领几十个士兵将尚白珑包围起来。 王侯之子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的了，必须交由那些大人物定夺。 “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尚白珑微微点头。 于是他们持兵器围住尚白珑，带着她往京兆尹方向走去。 同时分出几个人小心裹住姚忠的尸体，并将尸体送去忠勇侯府。 此事的吃瓜群众早已经四散逃去，将姚忠死亡的消息传递出去。 昆仑众人孤零零站在广场上，不知所措。 一个长老看向玄天子，问道：“宗主，怎么办？” “你们都回去，以免忠勇侯走极端，”玄天子低声道，“我与广平侯相识，我去寻他，商讨此事如何定夺。” “好。” 在几位长老的带领下，一众弟子心事重重地离开，其中不乏尚白珑的爱慕者，但是此刻都不敢随意开口。 队伍里面，张佑麟与纪凌霄悄悄对视一眼，通过眼神示意交谈。 张佑麟：“你去找萧墨，我去找夏侯雨。” 纪凌霄：“收到。”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队伍，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秘境之内并非没有死掉王侯之子，但是那是齐皇亲自定下的规矩，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尚白珑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了一个正值壮年侯爷的子嗣。 这件事情往小了说，是貌美女子杀了出言不逊的纨绔子弟。 但是往大了说，可以视为仙宗势力对权贵势力的挑战。 仙宗本来就掌握着十分刺眼的武力，只有身为大齐忠诚的附庸才可以被容忍存在。 所以一旦仙宗势力对权贵出手，就是捅破天的大事，可以视为仙宗反叛的前兆。 一个处理不好，不仅尚白珑要死，昆仑可能也不复存在。 神都最繁华的街道上，有着一处森严阴暗的屋子。 一双干枯的手握住了传来的书信。 “呵呵，天助我也啊~”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阴暗又恐怖。 随后，在一股神秘势力推波助澜之下，这件消息传到神都所有权贵的桌前，让他们不禁深深皱眉。 玄天子赶到广平侯府前，吃了闭门羹。 “真人请回吧，侯爷不见外客。”管家冷漠地拒绝道。 “劳烦通报一声，我与你家侯爷是旧相识。” 管家深深叹息一口气，左右环视了一番，确保没有外人听见。 他俯身，小声道：“真人，侯爷让我告诉你，请尽快与那弟子划开距离，神都内的大人们对你们已经很不满了。” 玄天子面色沉重，客气地说道：“多谢告知。” 无可奈何，他只能离开。 他站在繁华的街道上，看向周围一个个紧闭的华美大门，紧紧握住腰间的仙剑。 在这庄严又冰冷的神都，一人一宗之力何其微渺。 张佑麟也已经抵达了夏侯家。 夏侯雨正好在家，看见张佑麟后面露喜色，说道：“张兄弟怎么有空来找我？三圣选拔结束了吗？” 张佑麟挤出客气的笑容，作揖回应道：“选拔结束了，我今日拜访是有要事，来寻夏侯兄帮忙。” 夏侯雨大马金刀地坐在昂贵的木椅上，大手一摆喊道：“在这神都，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张兄弟尽情说来！” “并不是我的事，是尚师姐，她染上了一些小麻烦。” 张佑麟刻意在“小”字上语气重了点。 闻言，夏侯雨大喜，可让他等到机会了！ 他立马就想好了要如何英雄救美，然后俘获师姐芳心。 他痴痴地笑着，喝了一口清茶，随意问道：“尚姑娘染上什么小麻烦了呀，说与我听听。” “尚师姐一时冲动，不小心杀了忠勇侯的儿子，不知道夏侯兄能不能帮她脱身？” 噗！ 夏侯雨猛地吐了一大口茶。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佑麟，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谁儿子？忠勇侯？” “大哥，这就是你说的小麻烦？！”夏侯雨尖叫道。 第165章 信誉 “你先回去，我要去找我大哥。” 夏侯雨丢下这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而在另一边，纪凌霄在萧家府邸找到了萧墨，此时萧墨正在享受庆功宴。 见到纪凌霄来，萧墨将他带到一处凉亭。 萧墨笑道：“纪道友好久不见啊。” 纪凌霄没有过多客套，面容严肃地说道：“好久不见，我来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尚白珑杀了忠勇侯的儿子，现在被押送京兆尹，你能救她吗？” 萧墨让他一起坐下，问道：“可以说得更详细点吗？” 纪凌霄事无巨细地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告诉萧墨。 萧墨不得不感慨，尚白珑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让这些权贵公子们趋之若鹜。 纪凌霄肃然不语，等着萧墨的回答。 “虽然姚忠出言不逊在先，但是尚白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了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法理是站在姚忠那一边的。”萧墨开口说道，“不要说姚忠是忠勇侯的儿子，即使他只是个平民白丁，尚白珑也染上了不小的麻烦。” 纪凌霄辩解道：“但是姚忠以昆仑仙宗做威胁......” “这个不重要，”萧墨打断他，“他只是威胁，而尚白珑却真的动手了。” “因为姚忠的身份，所有证据都会指向有利于他的那一侧，尚白珑赢不了的。” 纪凌霄深深皱眉，问道：“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吗？” 萧墨笑道：“有啊。” “什么？” “你们现在需要立刻与她划清界限，把她逐出昆仑仙宗。” 纪凌霄面色微变，盯着萧墨问道：“为什么？” “尚白珑可以杀其他仙宗弟子，甚至可以杀了你，”萧墨淡淡说道，“但是她绝对不能杀王侯之子。这将触动那些人脆弱的神经，他们会拼命把这件事情推向更高潮。” 纪凌霄疑惑地问道：“那些人？哪些人？” “那些没有武力，却十分尊贵的阶层。” 纪凌霄握紧了拳头，他已经懂了。 驱逐尚白珑不是抛弃她，而是保护她，也是保护整个昆仑。 纪凌霄心中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怒火，他对这扭曲的制度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但是这些情绪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他缓缓开口问道：“那她死定了吗？” “天无绝人之路，”萧墨道，“会有转机的。” 纪凌霄只当萧墨在安慰，没有多说什么。 他朝萧墨微微拱手，说道：“感谢解惑，告辞。” “告辞。” 萧墨把他送出门，看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这些年轻的修士们第一次认识到，修为原来无法代表任何事。 萧墨微微摇头，转身走入萧府。 时间会让他们成长的，会变得更加理智、更加成熟。 “你可以救她的。” 跟在萧墨旁边的尘突然开口道。 萧墨有些诧异，饶有兴趣地问她：“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平静地开口道：“感觉出来的。” “哈哈哈。”萧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尘等着萧墨将她的头发揉乱，然后又自己默默地伸手整理柔顺。 武力需要在权利面前让步，但是当武力到达另一种层次之后，情况又截然不同了。 “你想看我怎么救她呢？”萧墨反问道，“是打死所有人把她抢出来？还是把刀架在忠勇侯脖子上让他放过尚白珑？” “不知道。”尘老老实实地回答。 “虽然我的力量可以让我在这神都之内做到任何事情，但是我却恰恰不能因为私事，滥用我的武力去践踏法律。” “这样固然可以让我达到目的，但是我也失去了信誉。” “信誉是最珍贵的东西，是我让人信服的根本所在。” “否则，他年我若为领袖，我的手下只会因为我强大而臣服我，而不会因为我正确而追随我。” 萧墨又一次将尘的秀发揉乱，问道：“懂了吗？”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乖乖说道：“好像懂了。” 萧墨满意地笑了笑，开口道：“等着吧，会有转机的。” 有他在神都，尚白珑不会出事的。 .......................... 姚忠的尸体被送到了忠勇侯府。 一个中年妇人趴在他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侯府其他人围在旁边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皇宫中听到消息的忠勇侯姚毅赶忙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他就看见了盖着白布的姚忠、哭泣的妻子，还有沉默不语的家人。 姚毅缓缓走到姚忠身前，注视着他安详的面容，他胸前的伤口和鲜血是那么的刺眼。 他嘴唇微微颤抖，伸手抚摸着有些儿子有些冰凉的脸蛋。 那悲痛欲绝的妇人扑到姚毅身边，喊道：“老爷，你要给儿子做主啊！” 姚毅脸颊有些抽动，伸手把她扶起。 他只能不停地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小事，无非儿子纳一个妾，无非他动用关系替儿子摆平影响......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姚毅伸手替姚忠整理衣衫和头发，原本整洁华丽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湿，显得有些凌乱。 他转身走入书房，“嘭”的一声关闭大门。 姚毅默然地坐在黑暗中。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朝黑暗中的人影吩咐道：“去请曲逆侯、建成伯、户部尚书......” 他说出一个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任何一位都足以在这神都之内呼风唤雨。 他知道，这些人要么和仙宗势力有仇，要么单纯地敌视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 一个昆仑弟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他的怒火。 他要让昆仑仙宗，乃至全天下的仙宗付出代价。 要让这些只知道修行的修士们知道：谁是天下的主人！ 为此，他不惜将事情闹大。 天色渐渐晚了，尚白珑被暂时关入大牢等候堂审，这个突发事件依旧在神都各处发酵。 夜幕降临之后，有几驾朴素低调的马车趁着夜色，从忠勇侯府后门驶入。 今夜他们应邀而来，共商讨贼之略。 第166章 我不同意 夏侯雨飞快地跑到金吾卫的军营处，然后派人通报夏侯星。 看到夏侯星出来后，他招手道：“大哥！” 夏侯星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求你帮忙。” “哦？”夏侯星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我喜欢上一个女子，但是她杀了忠勇侯的儿子，我想救她一命。” 夏侯星冷峻的脸庞一抽，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件事情既然和你没关系，就不要再管了，世界上女人多的是。” “不行，”夏侯雨赶忙摇头，说道，“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要救她一命。” 就算不论爱慕之意，他与张佑麟一群人相处许久，如果一出事他就缩起来，人们会怎么看他？ 夏侯星本想直接斥责他，但是最后看到弟弟那渴求的目光，心中还是不忍。 “你跟我一起去找父亲。” “好嘞。” 夏侯星吩咐人帮他顶班，然后就带着夏侯雨一起进宫找兵部尚书。 “就凭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敢管这件事，不要命了？” 然后兄弟俩就被一起禁足了。 ................... 大牢中，只有浓重的漆黑。 瘦弱穷苦的犯人们缩在牢狱里面，与老鼠与蟑螂抢着地盘。 刺鼻的气味盈满整个牢狱，空气中藏着冤屈与腐败。 尚白珑浑身白的放光，站在漆黑阴郁的大牢中，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道声音轻飘飘传入她的耳朵：“你在想什么呢？” 尚白珑轻启红唇，回应道：“我在想，这世界向来如此吗？” 轻轻的笑声在漆黑的牢狱中响起。 “是的，向来如此。” “向来有你这样的美女被人追求；向来有这样的纨绔以势压人；向来有不满欺压的人们怒而反抗；向来有一群人为了利益对抗另一群人......” “这世界有好就有坏，不用因此而怀疑自己。” 萧墨最后轻声问道：“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尚白珑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做的对，而且我别无选择。” “那你就是对的，”萧墨笑道，“当这个世界只给你杀人这唯一一个选择的时候，不要犹豫，你的意志将凌驾于法律与道德之上。” “嗯。”尚白珑略微心安。 “外面有我，勿忧。” 最后一句话慢慢融入到黑暗之中，沉入一片寂静。 凝结的空间重新开始流动，萧墨的气息也远去了。 在压抑的忠勇侯府，会议已经开始了。 一张典雅的紫檀八仙桌上，只摆着一根红色的蜡烛和一个精贵的花瓶，花瓶里面有着几株含苞待放的白花。 跳跃的烛光照亮桌子旁边人们的脸庞，在半阴半明之间更显阴郁。 嘭嘭！ 姚毅敲了敲桌子。 他环视一番，开口道：“建成伯，我知道你的爱子三年前外出游历，被一个蜀山弟子打杀。” 建成伯眼神变得阴翳，他的儿子只不过杀了几个平民，就被那见义勇为的修士杀死。 姚毅又转头看向户部尚书，说道：“尚书大人，我知道你向来对这些仙宗势力不满，对吗？” 户部尚书轻轻一笑，说道：“是啊。” 他对这些不事生产，只管要钱的势力非常不满意，却不知道为什么齐皇一直不剿灭他们。 曲逆侯敲了敲桌子，打断道：“忠勇侯不必多言，我们聚集在这里目的都是一样的，直接讨论计划吧。” “好，”姚毅道，“那我就直接说出我的打算。” 这几位大人物都静下来，注视着姚毅。 “仙宗、武道，是祸端的根源，是齐国不安定的根本。” “我想要剿灭全齐国不入编制的修士与武夫，彻底将他们纳入朝廷管束范围。” “而这件事，”姚毅双手按在桌子上，幽幽的目光注视在座的各位，说道，“我需要各位与我一起推动。” 环境一片沉寂，只有烛光明灭不定。 忠勇侯的计划太过于宏大，让他们有些犹豫。 许久，曲逆侯开口道：“可是目前陛下很看重这些人，甚至要选出一个神武侯，与我等并肩。” “而且，还有那萧墨......武力不可揣测。”一人缓缓开口道。 忠勇侯握紧了拳头，说道：“他必然是要封神武的，但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土鸡瓦狗，大军压境无可幸免。” “我们只要不招惹他，他也不敢随意对我等动手。” 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终于开口道：“我认为此事可行。” 等到众人将目光看过来，他缓缓开口：“未来天地将变，这样的武力是不可能放任自由的，否则对齐国的统治极为不利。” “一件慢慢变得强大的武器，若不彻底掌握，那就彻底销毁。” “无论从社稷角度，还是从我等的利益角度，忠勇侯的提议都是十分具有前瞻性的，陛下不会拒绝的。” “我赞成。”户部尚书下了决定。 一名朝廷大员的意见十分重要，听到他这么讲，其他人也就不再犹豫。 “我也赞成。” “对齐国是一件好事，我也赞成。” “同意。” ...... 姚毅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说道：“既然这样，等武道大会结束之后，我等便联合上书。”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私事需要各位帮忙。”姚毅道。 建成伯说道：“忠勇侯请直言。” 他面容变得有些悲痛，轻声道：“各位也知道，我今日不幸丧子，而凶手还好好活着。” “我一刻也忍不了了，我想要报仇......我要先让整个昆仑付出代价！” “所以，”姚毅缓缓道，“我想请各位帮我一起剿灭昆仑。” 有人微微皱眉，说道：“在神都之内，玄天子不好杀。” 姚毅道：“先不杀玄天子，只杀昆仑弟子。” 那人眉头舒展，说道：“那就没问题了，我们会为忠勇侯提供助力和情报。” “同意。” “同意。” ...... “我不同意。”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意见。 众人心头一跳，猛地转头朝那边看去。 在摇曳的烛光中，一个俊美挺拔的少年走出黑暗，朝着他们露出谦和温柔的笑意。 那俊美的少年轻笑道：“在下萧墨，向各位大人问好。” 第167章 迷信 哗啦！ 桌子旁边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惊骇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姚毅猛地把手里的瓷杯砸向地面，但是他却没有听见那一声脆响。 萧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伸手接住了瓷杯。 萧墨将瓷杯放到桌子上，伸手拍了拍大名鼎鼎忠勇侯的肩膀，轻笑道：“侯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就摔了这么贵的杯子。” 姚毅猛地后退，颤抖着手指着萧墨，说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外森严警戒的侍卫和高手呢？！ 其他大人也都朝着远离萧墨的方向挪去。 萧墨摊了摊手，说道：“我就直接走了进来的，侯爷不信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姚毅快步走向门口，猛地拉开大门。 他们瞪大了眼睛。 飞舞的木叶、振翅的飞鸟、明朗的圆月，全部凝聚在深邃的黑夜之中一动不动。 这里似乎变成被世界抛弃的离世之地。 萧墨走上前，伸手关上大门。 姚毅以及诸位大人物们心中惊惧，面色无比阴沉。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但是现在他们不得不接受与猛兽共处一室的现实，明暗交替的环境给了他们深深的恐惧。 姚毅站了出来，威胁道：“你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将我们全部杀死？这样大齐再无你容身之地！” 萧墨哑然失笑，说道：“侯爷怎么会这样误会我？我不会对各位出手的。” 萧墨的话让他们略微心安，但是他的身影带来的危机感依旧剧烈，让他们浑身刺痛。 他走上前，依次为这些大人们拉开椅子，让他们坐下。 他们僵硬着身子接受着萧墨的服务，他们享受了半生的荣华富贵，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别扭。 最后，萧墨站到桌子前笑道：“各位大人，你们前半段的讨论我十分赞同，各位确实在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但是后半段的计划我实在是不敢苟同。” 萧墨慢慢踱步到姚毅身旁，轻声说道：“忠勇侯心中的悲痛，我深深表示同情，我也支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尚白珑绳之以法。” 虽然萧墨在支持他，但是姚毅面色依旧十分沉郁，他不知道萧墨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认为这件事情不应该牵扯那些无辜的人，更不应该用一些下流的手段杀害他们。” 萧墨天真的话语让姚毅想要嗤笑，但是萧墨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让他保持严肃。 萧墨拈来桌上含苞待放的白花，伸手轻轻一抹。 娇嫩的花苞在他的手掌中悄然绽放，长出娇艳绝美的花朵。 “各位大人，”萧墨轻笑道，“我知道各位可能习惯了践踏规则，习惯了世界按照你们的意志运转。” “但是现在既然我可以遵守规则，不滥用武力摘去各位的头颅；那也希望各位遵守游戏规则，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萧墨的语气很温和，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充满了威胁，让在座的各位似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 姚毅握紧了拳头，面色阴郁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能通过正规途径判她死刑？” “侯爷理解出了一点差错，”萧墨再次纠正道，“是律法审判她，而不是侯爷审判她，甚至直接判她死刑。” 姚毅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了。” “侯爷悟性真高。” 萧墨赞誉的笑声传遍了漆黑的屋子，将所有人的尊严狠狠践踏在脚下。 八仙桌上，诸君端正环坐，萧墨站在旁边轻笑。 “我是个迷信的人，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意外。” 萧墨轻声道：“若是尚白珑在牢房里面上吊，或者因为囚犯动乱而意外身死......” “若是其他昆仑弟子在路上被马车撞死，亦或者被雷电劈死......” 萧墨掰着手指列出一系列意外情况。 最后，萧墨轻轻说道：“那我将不得不怪罪在座的各位，追究各位大人的责任。” 随后，萧墨将盛开的白花放在众人面前，在昏黄的灯光中，花骨朵显得洁白又美好。 “多么美好的花朵，”萧墨指着它笑道，“就像诸位那灿烂又高贵的生命。” “各位请继续会议，在下告辞。” 说罢，萧墨的身影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他的话语还久久地回荡在昏暗的小屋中，良久不散。 空间如同玻璃一般破碎，屋外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姚毅赤红着双眼，紧咬牙关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侯爷，我也告辞了。” “家中有事，我也先走了。” 一群沉默不语的权贵们纷纷开口告辞，他们再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了。 姚毅无力地摆了摆手。 很快人就走完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直面白花与红烛。 “哈哈哈......哈哈哈！” 姚毅嘶哑着嗓子大笑，笑声在黑暗中传出了很远，引得夜鸟惊飞。 在与侯府相距不远的街道上，萧墨带着尘慢慢往家走去。 尘听到了他沧桑的大笑，抬头问道：“他为什么要笑呢？” 萧墨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既然萧墨不知道，尘也就不追问了。 萧墨扭头看了一眼黑夜中恢弘的侯府，轻轻嗤笑了一声。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如果连这点落差都接受不了，不如尽早地死在历史的大潮中。 这样也不用到最后，等萧墨彻底清算一切的时候，让污浊的鲜血脏了他的手。 他会循序渐进的进行他的计划，每一步都给这些人留下改正并活命的机会。 如果不珍惜的话，那就不要怪他杀伐果断了。 萧墨伸手拉起尘冰冰的小手，跨越虚空消失在永宁坊。 第168章 堂审 萧墨带着尘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茂盛的柳树在月华之下依旧葳蕤多姿。 他看到了木桌上的包装严密的木盒，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萧墨放开尘的手，说道：“那就是给你准备的礼物，去看看。” 她走上前，看着桌子上包装精美的木盒。 皎白的月光下，她洗去了遮掩的铅华，恢复高挑丰满的身躯与倾国容颜。 她伸手打开木盒，里面是那小巧却精美的桂花糕。 这是萧墨托王爷购买的，王爷的身份足够从贵妃娘娘手中得到桂花糕的份额。 萧墨坐到木椅上，看着她站在桂花糕前久久不动弹。 “尝尝吧。” 尘听见萧墨说道。 她伸手拈起一枚桂花糕，张开小嘴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是比视觉触觉更为隽永的回忆。 舌尖触及桂花糕，熟悉的味道一如十几年前，翻涌着勾勒出童年的模样。 如同猛然倒地的酒桶一般，古老又甜美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潺潺涌出。 她仿佛又回到了大火前，那是一段短暂又美好的岁月，是金黄色的流年。 少女的眼中涌出晶莹泪花。 曾何几时，她也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爱笑爱闹的女孩。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冷漠自闭了呢？ 似乎是那场大火，又似乎是那场大火之后的时时刻刻。 那场灭家创伤，不是一场人生的暴雨，而是藏在心中永不间歇的潮湿。 萧墨抽出柔软的锦帛，探身替她擦了擦脸上晶莹的泪珠。 她看向萧墨，轻轻道：“谢谢你。” 萧墨笑了笑，说道：“不客气，我同样需要你的忠诚，这是一场交易。” 尘没有理会。 她伸出纤纤玉指，捏着剩余的半块桂花糕递到萧墨嘴边，说道：“你也尝尝。” 萧墨没有拒绝，张嘴接过。 里面掺杂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灵果，卖桂花糕的大叔将他们的滋味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味道不错，但是却有点花里胡哨。 萧墨在心中刻薄地点评。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父亲是什么封号？” “人家都叫他魏王。” 萧墨点了点头。 他派人收集了近十几年来发生在神都的大事，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自当今齐皇上位之后，有不少王爷都因为藏有谋逆之心，从而被覆灭，大概每三四年就有一例。 最近的一例就发生在年初，萧墨当时也浑水摸鱼趁机带走了一个王爷子嗣。 魏王就是第一个被杀的王。 所以那个藏在石桥村的鬼，就是尘的母亲，也是魏王案的另一个幸存者。 呃，可能算是半个，萧墨现在也不确定她有没有恢复灵智。 但是萧墨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尘。 少女只吃了半个，就扣上了盒子，把桂花糕珍藏起来了。 萧墨笑道：“怎么和仓鼠一样，还要屯粮食呢？” “以后再吃。” 说罢，她抱起盒子跑进自己的屋子里，把它藏了起来。 夜已经深了，萧墨恍然发觉蝉已经嘶鸣了许久，他也要回屋休息了。 凌晨的神都突然下起淅沥的小雨。 刚到卯时（凌晨五点），时任京兆尹的计成被墙外蟾蜍和蟋蟀的齐鸣惊醒。 绵绵细雨从鸡鸣时分（丑时——凌晨一到三点）就没有停歇，他即使不曾听到花园枝叶上的淅淅沥沥声，也能从自己骨头中的寒意中察觉到。 他与往常一样起床梳洗，整理衣冠。 今天有一件大案需要他来处理。 在这神都之内，他年轻时的志向早已经被磨平。 所有的案件都需要按照皇帝和权贵们的意见来断，他早就明白了这神都之内没有刑事，只有关系与权力。 他谨小慎微地干到了现在，力求将让这些大人物们满意。 他已经老了，等这件案子结束，他就要退休致仕了。 小吏替他撑着伞，他快步走入正堂。 正堂之内，两侧已经站满了准备开始庭审的皂吏与记录的主簿。 刻有“明镜高悬”的牌匾高高地挂起，计成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随后上前坐到主位。 啪！ 惊堂木一拍，姚忠之案正式开始堂审。 各方来客涌入大堂。 忠勇侯亲自带着侯府一众人员前来，沉默地站在大堂一侧。 计成心中一惊，但还是保持镇定，按照流程开展堂审。 玄天子也来了，他命令昆仑弟子待在驻地，他自己一个人过来替尚白珑撑腰。 尚白珑被带出大牢，站在堂前。 即使在这样压抑沉重的环境下，她依旧清冷出尘，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计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样美貌的女子，怪不得那姚忠不顾生死地追求。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民女尚白珑当街杀人，你可知罪？” 没等尚白珑说话，玄天子立马走上前，说道：“大人，是那姚忠率兵威胁在先，她迫不得已才动手......” “呵呵，”姚毅冷笑道，“威胁？你可有人证？” 玄天子皱眉，说道：“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他扭头，看向公堂门口围观的群众们。 这些人眼神躲闪，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实话的。 玄天子心头一凉，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事实是可以捏造的，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计成质问道：“你们还有异议吗？” 他不觉得这场庭审会持续很长时间，这场案件就像他过往主持过的无数场案件一样，更具权力者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有异议，这里面存在隐情......”玄天子替尚白珑争辩道。 “够了！”计成打断道，“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天，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隐情！” 忠勇侯亲自到场，他不想让这场无聊的闹剧持续太久。 “此案为易决案件，结案期限为三日，依照大齐律法：为故意杀人罪，三日之后斩首！” 计成一拍惊堂木，为此案定下结果。 姚毅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也算是略微出了一点气。 玄天子面容微微抽动，他的剑在入堂的时候被摘下了，但是他依旧能够轻而易举杀光这大厅之内的所有人。 但是他不能动手，他一动手，再也没有人能够保住昆仑。 他的身份是有资格直面齐皇的，但是齐皇怎么可能开口赦免一个普普通通的昆仑弟子，更何况这个昆仑弟子真的动手杀人了。 不对，玄天子突然想到一件事。 两天之后，举世瞩目的武道大会将会正式开始，而尚白珑理论上也有资格参加！ 转机就在两天之后，如果她能够走进齐皇的眼中，那么齐皇开金口赦免她的罪过也未尝不可能。 玄天子突然振奋起来。 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身为主角的尚白珑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69章 祈福 姚忠之案带来的影响终究只是小范围的，大部分人依旧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普通的生活。 清晨的小雨带来了难得的微凉，午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萧子恒派人来通知萧墨，城外的青龙寺荷花开的正盛，下午要一起去祈福。 萧墨抵达之后，发现萧府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了。 姜川带着姜瑶，萧子明、萧子恒一家，场面甚是隆重。 看到萧墨到达，谢如萱赶紧拉住他，说道：“换一身衣服。” 萧墨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朴素却不失雅致的黑衣，他觉得穿着很适合。 “母亲，我的衣服昨天才洗过，不用换。” 谢如萱推着萧墨进屋，督促道：“听我的，换一身。” “好吧。” 萧墨无奈跟着她进屋。 谢如萱递给他一套十分精致的华服，衣服上繁琐的绣金云纹透出几分贵意。 “快换上！” 她再次郑重地叮嘱萧墨，然后就出去了。 尘站在旁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萧墨，问道：“需要我给你换吗？” “不用，你也出去。” “哦。” 等她们都出去，萧墨身上的衣衫缓缓融化，露出晶莹如玉的身体。 仔细看去，每一寸肌肤都有着如同密密麻麻的符文，它们泛着微光在他身上游走，透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玄奥之意。 萧墨认真地穿上谢如萱为他准备的新衣，用精致的玉冠与长簪将长发束起，将小塔与血玉挂在腰间儒雅的玉带上。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面有着不少亲人长辈，看见走来的萧墨，一阵恍惚。 华美的衣衫穿在萧墨身上丝毫不显突兀，他挺拔欣长的身躯透出几分贵傲之意，平静沉着的俊美面容在衣衫衬托下愈发儒雅，颇有几分古文人之风。 若说萧墨以前是俊美利落的侠客，那么现在就是儒雅出尘的贵公子。 谢如萱眼里尽是满意，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美。” 萧子明瞥了一眼萧子恒，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若是让墨儿从文，不知是何等风采！” 萧子恒微微缩头，但是依旧一脸无所谓。 萧采薇拉着姜瑶的手，揶揄道：“郡主，好看吧？” “嗯.....还行吧。”姜瑶不自然地扭过头，言不由衷地回答。 萧采薇捂住轻笑，但也没有继续调戏她。 萧墨微微张开双手，在谢如萱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可以了吗，母亲？” 谢如萱笑道：“可以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萧墨问道。 姜川走了过来，说道：“不行，我们还得等人呢。” 说罢，他嘴角露出一缕神秘的微笑。 其他人也看向萧墨，脸上露出怪怪的笑意。 萧墨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敲门声响起，门房跑来通报：“临海伯携女来访！” “来了！” 众人前往门口迎接。 门口站着一个面容庄严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表情严肃庄重。 他的身旁还立着一个娇柔的少女，少女不过二八年华，穿着素雅的白裙，面容秀雅绝俗，身形温婉柔美。 她就静静地站在萧府门口，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都温柔了很多。 看到一众人来迎接，她微微抬头，温柔的目光与人群中最为突出的贵公子相碰。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萧墨对着她也微微点头，以示尊敬。 临海伯与姜川和萧子明打过招呼，然后目光注视在萧墨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说道：“这就是萧墨吧，果然器宇轩昂。” 萧墨微微躬身，微笑道：“晚辈萧墨，见过临海伯。” “这是小女柳稚书，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交流一下。” 萧墨与柳稚书互相行礼。 “哈哈哈，”姜川拍了拍手，笑道，“我们出发吧，青龙寺的荷花乃是神都一绝，当今正是佳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很巧，但也不那么巧，萧墨与柳稚书一个马车。 柳稚书端正地跪坐在马车中，看向身旁的俊美公子，美眸闪过几分好奇之色。 “萧墨哥哥的名声我在神都早有耳闻，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 萧墨看向率先开口的少女，问道：“什么名声？” 柳稚书轻声道：“俊美脱俗，武艺高强。” 萧墨不禁笑问：“柳姑娘是怎么看出武艺高强的？” “成大事者必有静气，萧墨哥哥气度深不可测，惟拥深厚底气与鸿鹄之志，才可有这样的风姿。” “若萧墨哥哥没有远超常人的实力，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度？” 萧墨看向柳稚书，说道：“柳姑娘谬赞了，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临海伯家的才女，博览群书，出口就是锦绣文章，今日一见确实不凡。” 这并不是谎言，萧墨确实调查过她。 闻言，柳稚书捂嘴轻笑，一举一动清丽脱俗。 “在神都之内，文武相轻，文会诗会之中，也极少谈论武道中人，所以我对萧墨哥哥的了解也只是来自市井之中。”她轻声道，“我时常想要了解一下江湖事宜，却没有渠道，不知道萧墨哥哥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呢？” “柳姑娘想要听什么？” 柳稚书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萧墨。 “萧墨哥哥讲什么我就听什么，不挑的。” 萧墨笑了笑，他从尸骨累累的江湖过往中挑出一些小女孩感兴趣的爱恨情仇，讲给柳稚书听。 两人的交谈十分和谐，谢如萱来听了一耳朵，然后就满意地离开了。 这是一场联姻。 在萧子恒等人看来，萧墨需要临海侯的政治影响力，找到一个能够施展才华的平台。 而临海侯则看中了萧墨的潜力，他的儿子皆平平无奇，只有柳稚书十分突出，却是个女儿身，所以他看中了萧墨的才能，希望能将家族顺利延续下去。 萧墨对此不置可否，他心中自有打算不便向长辈言说。 但是对于柳稚书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只是个封建家族的次女，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太多话语权，所以她必须要听从父亲的旨意。 她与萧墨交谈的一切内容，是真心，亦或是表演，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第170章 儒与佛 “我们到了。” 马车外传来人们的叫声，萧墨扶着柳稚书走下马车。 清晨小雨过后，地上的泥土还有几分湿润。 在盛夏的七月，路旁的小草十分翠绿，草尖还盛着晶莹的水珠，将午后的光尽数折入行人眼中。 已经有很多神都居民在这边游行踏青，都是趁着这难得的时分携家眷侍女出游，共赏青龙寺的荷花盛景。 萧墨一行人沿着大路上山。 柳稚书走在萧墨身旁，素手提着洁白的裙子。 “青龙寺的空闻禅师佛法高深，听说什么问题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答案，萧墨哥哥不妨去问一问。” “是吗？”萧墨回应道，“实不相瞒，我对佛法十分感兴趣，正想找一个大师交流一番。” “那萧墨哥哥可来对地方了。” 萧墨笑了笑，问道：“柳姑娘想要问些什么问题呢？” 她俏脸微红，轻声说道：“姻缘。” 萧墨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跟在长辈的身后，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前走去，但依旧不可避免地被露珠沾湿了衣衫。 “萧墨哥哥想问什么呢？” “我想问问空闻大师，在佛教眼里，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好高深的问题呀，”她微微歪头，苦恼道，“稚书都听不懂。” “你还小呢，还没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哦。” 柳稚书对武道并不感兴趣，萧墨能感觉出来，但她在尽力表现得与萧墨十分契合。 一个闻名遐迩的才女，怎么会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蠢材，她当然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爱好与追求，但是这些都要在礼制面前让步。 “柳姑娘。” “怎么了，萧墨哥哥。” “你觉得，在儒家眼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柳稚书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圣贤需要考虑的问题，萧墨哥哥问我，我可回答不上来。” “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圣贤，只有一个个善于思考总结的探索者，”萧墨随意地说道，“我认为儒家眼里的世界，就是和谐。” 柳稚书红润的小嘴微张，有些惊愕地看着萧墨。 萧墨不禁笑道：“柳姑娘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以为我是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吗？” “我也曾苦心研究诸子典籍，圣贤学说的。”他笑道。 不知道为何，萧墨感到柳稚书突然变得雀跃起来，感到周围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 “那萧墨哥哥也喜欢儒家文化吗？” 她语气之中夹杂着浓浓的欣悦，似乎是压抑许久的黑暗森林突然透出一缕明媚的春光。 萧墨只是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十分遗憾，儒家与我的道路不符，所以我抛弃了它。” 柳稚书有一点点失落，但总体还是开心的。 “柳姑娘，儒家是一种思想与体制，而不仅仅是一种文化，你有一天会明白这个道理。” 萧墨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到那时，你现在所有的困惑与疑虑都会迎刃而解。” 她微微歪头，美眸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萧墨没有给她解答，因为他们已经抵达青龙寺了。 青龙寺的红墙有些斑驳脱落，在盛夏阳光下透出浓厚的历史感，整座寺庙建筑风格十分和谐统一，给人一种心底的宁静。 门口的僧人同样面色无比祥和，十分礼貌地接待了他们。 按照计划，他们要先去佛堂上香祈福，然后拜访空闻禅师，最后去浏览荷花池。 沉郁的檀香味弥漫在整片佛堂，来往的香客皆虔诚恭敬，手握三根香烛，嘴里念念有词，将心中的愿望说给佛祖听。 长辈们大都信佛，纷纷走入佛堂祈福。 但是姜瑶等人完全不信，就待在大堂门口等长辈们出来。 萧采薇笑吟吟地走过来，轻轻拉起柳稚书的小手问道：“柳妹妹，我家萧墨有没有说一些冒犯不礼的话欺负你呀？我替你说说他。” 柳稚书脸颊粉红，微微低头，小声说道：“萧墨哥哥很好的，没有欺负我。” 萧采薇悄悄朝萧墨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萧墨假装没有看见，站在原地抓着红墙上的藤蔓玩。 萧采薇立马怒视他。 见状，姜瑶不动声色地走到萧墨旁边，假装脚滑了一下，重重地撞到萧墨身上。 沧渊武馆的得意门生还能脚滑，你能不能装的再像一点？ 萧墨暗叹了一口气，顺势一个踉跄朝着前方跌去。 刚好在柳稚书两女身前稳住身形。 萧采薇嫣然一笑，给了姜瑶一个赞誉的眼光，然后顺势将萧墨拉入话题。 ......................... 在青龙寺另一处院子，这里是空闻大师为困惑香客解答疑惑的地方。 今天他来了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们带着深深的困惑而来。 空闻禅师是一个苍老但精神矍铄的老僧人，面容慈悲祥和，身穿百衲衣袈裟，安静又祥和。 透过渺渺的香烟，他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漆黑丝滑的衣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躯，绝美的面容倾国又倾城，眼角绯红更添妩媚之色。 她仿佛天生就是魅惑世人、颠倒众生的，怎么看也跟安静的寺庙格格不入。 姬清寒双手合十，虔诚地问道：“大师，有一段沉重的记忆带给我深深的痛苦，和解？” 空闻禅师白眉微抬，缓缓道：“放下。” “是要我忘掉它吗？” “不，”空闻禅师说道，“你缺乏的是驾驭记忆的智慧与修行。”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包括你的情感和记忆，都是无常的，绝非永恒不变的。” “一切痛苦都是你内心的投射，你要去真正认识它的根源。” “舍弃执着，认识到何为苦谛。” “很多时候，痛苦并非来自记忆本身，而是来自你对记忆的执着、抵抗和逃避。” 他的声音慈祥平和，使用佛家理念引导她去思考痛苦与空我。 谆谆教诲响彻在姬清寒的耳边，她心中缓缓浮现出那段沉重的岁月，那段摧毁她、又重塑她的岁月。 在与谭落阳交谈之后，她冲破了萧墨的封印，找回了失落的记忆。 但是她对世界的认知不足以支撑她跨越这段混乱的光阴，她再次深陷迷失之海。 第171章 偶遇莲花深处 姬清寒眉头越皱越深。 空闻禅师从容一笑，慢慢说道：“施主，放下的秘密就藏在你的心中，不要强求。” “受教了。”姬清寒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若是施主实在为此煎熬不安，不妨入我佛门修行一段时间。” 姬清寒垂眸，说道：“暂时不行，以后有时间再说。” “青龙寺随时欢迎施主。” 空闻禅师看向一旁的美少女，问道：“这位施主有什么烦恼吗？” 念卿安快速看了一眼姬清寒，说道：“我没有烦恼。” 闻言，空闻禅师笑了笑。 姬清寒也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她拉着念卿安站起，对着空闻禅师鞠躬道：“感谢大师解惑，今日受益良多。” “阿弥陀佛。” 空闻禅师低头念了一声佛号。 两位绝代佳人携手走出院子，吸引了众多游客的目光。 看着陷入思绪中的姬清寒，念卿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姬清寒一怔，美眸闪过迷茫之色，随后缓缓说道：“杀了很多人......” “见到很多人被杀......” “看见了生灵涂炭，看见了道德沦丧......” “在他的保护下，我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姬清寒轻声道，“但正是那段岁月，让我开始怀疑历史、开始怀疑现实、怀疑我所经历的一切。” “回到现实之后，现实与记忆的碰撞越是剧烈。” “我总是抑制不住去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自此陷入无尽的痛苦与纠结。” 念卿安一脸茫然，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她完全听不懂。 姬清寒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那是关于萧墨的。 念卿安握住她的手掌，没有多言。 两人踩着湿润的青石板，往莲花池走去。 ............... 终于等到谢如萱她们上完香，萧墨一行人往空闻禅师的宅院走去。 因为早已约好了时间，空闻禅师在院门口迎接他们。 萧墨在后面看他为长辈们解答疑惑，不得不承认空闻禅师佛法高深。 不仅精通佛教典籍，还从中悟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他愿意前往西漠修行，对佛学的感悟很快就能转化为战力，一步登天。 轮到柳稚书的时候，她轻声说道：“空闻大师，我想要问一下我的姻缘。” 空闻禅师抬眸，看到了含着笑意的谢如萱等长辈，看到了柳稚书脸上的羞红。 他也看到了人群最后那个平淡的少年，那双漆黑的瞳孔从头到尾就没有丝毫波动。 空闻禅师暗自叹了口气，对着柳稚书轻声道：“缘起缘灭皆由你心，它并不遥远，用心去感受它。” 闻言，众多长辈满意地笑了。 空闻禅师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温和慈祥。 柳稚书看向他，眼眸闪过一阵惘然。 萧墨走上前，对他微微行礼。 “阿弥陀佛。”空闻禅师同样躬身。 “禅师，近来有一件事，让我甚是疑惑。”萧墨说道，“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我不敢苟同。” 萧墨继续问道：“不知道在佛教眼里，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 空闻禅师看着面前求知的少年，微微沉默。 这是个宏大的命题，但是恰好有标准答案。 “一片苦海。” “那我们在这片苦海中，应该做什么呢？” “争渡。” “如何争渡？” “知苦、断集、慕灭、修道。” “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吗？” “是的。”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空闻禅师再次沉默，然后缓缓道：“会的。” 萧墨眸子涌现笑意，轻声道：“我明白了，多谢禅师。” 空闻禅师微微躬身，叹息道：“阿弥陀佛~” 这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答就这样结束了，萧墨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众人都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欢欣地与空闻禅师道别 萧墨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前往莲花池。 继儒道之后，佛道也被他抛弃。 佛道可以救己，却无法救世。 莲花池是一整片湖泊，宽阔不见边际，里面栽着层层叠叠的荷花，粉嫩的荷花与翠绿的荷叶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岸边也间隔栽着柳树，轻柔的柳枝随风飘扬，现在同样有不少行人沿着荷花池散步。 萧文谦悄悄走到萧墨旁边，问道：“大哥，你问空闻禅师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信佛了之后世界会变得更好？” 他一直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只有人人知礼仁义，才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也是他们儒家所致力于解决的问题。 萧墨说道：“当人们没有太多的欲望之后，世界自然就变得更美好了。” “可是......可是，”萧文谦反驳道，“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所以我们要用礼节规则去约束他们，这才是正道。” 身旁的柳稚书也问道：“萧墨哥哥，佛教难道真的能让人心无欲吗？” “依我看，佛教绝对不能大肆传扬，否则对大齐有害！”萧文谦道。 看着这两个都在争相反驳自己，萧墨不禁笑道：“你们说得对，空闻禅师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身处那个地位，自然不能说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话。” 萧文谦有些得意地说道：“那看来还是我儒家对天下有利。” “对吗，大哥？”他问道。 萧墨点了点头，赞同道：“对。” 儒家确实是治世之显学，很好的维护了封建王朝的统治，所以文官集团才那么重要，以至于能够压制那些掌握武力的将军武勋。 那些研究治世之道的文人们也充满着傲气，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只会导致社会混乱的武夫们。 但这都是有前提的，是与社会生产力相匹配的。 萧墨不打算给两个小孩子普及太多，没有足够的实力，知识就是危险的。 这时候，突然旁边有人惊呼：“快看，前面有两个大美人！” 萧墨抬起头，恰好与一双水润多情的眸子隔空对视。 美目落于莲花深处，似喜似嗔。 第172章 赔礼 谢如萱推了推萧子恒，悄悄说道：“老爷，那两个姑娘好像在看我们家墨儿啊。” 萧子恒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道：“是啊，确实在看墨儿。” 柳素影捂着嘴笑道：“就说让墨儿换一身衣服，这不就迷住人家小姑娘了吗。” 修仙之人身上缥缈的仙气是遮盖不住的，更不要说两个本来就倾国倾城的美人站在一起，她们站在那里宛若鹤立鸡群。 其他人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萧采薇好奇地问道：“她们是？” “两个朋友，”萧墨轻声道，“你们先往前走吧，我等等就过去。” 柳稚书等人点了点头。 萧家长辈、王爷和临海伯也先往前继续散步，但是临海伯面色明显阴沉了许多。 萧墨走到两人身前，笑道：“幸会，没想到你们也来赏莲。” “是啊，”姬清寒语气含着一缕幽怨，缓缓说道，“在神都想找你都找不到，没想到也来这里闲逛了。” 萧墨注视着那双魅惑的美目，水润的眸子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他正准备说话，但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皱起眉头。 “你......想起来了？”他疑惑地问道。 “是啊，让你失望了......”姬清寒身体前倾，伸出玉指按在萧墨太阳穴上，缓缓道，“我全都想起来了。” 她白皙修长的食指轻柔的转动，为萧墨消解长久以来的疲惫。 太阳穴上传来熟悉又温暖的气息，萧墨闻到近在眼前的姬清寒身上传来魅惑的芳香，宛如迷人但致命的罂粟花。 这也是只有幻境中的姬清寒才知道的动作。 萧墨退了一步，让她的手落空。 无视她幽幽的目光，萧墨邀请道：“一起走一走吧。” “嗯。” 萧墨转头看向面戴白纱的念卿安，同样邀请道：“你要来吗？” “不打扰你们。” 丢下这样一句话，她转身向莲花池另一侧走去。 这里恰好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入莲花池深处。 萧墨与姬清寒就一起沿着这条小路，身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莲花中。 萧墨问道：“你是怎么打破我的封印的？” 她说道：“卿安给了我一门《念尘》秘术，随后我又去找谭落阳，根据真实的历史对比我模糊的记忆，最终打破了你的封印。” 萧墨不禁笑道：“看来确实是我小看你了，我为我的自以为是感到抱歉。” 姬清寒装作十分委屈地看着萧墨，问道：“作为一言九鼎的领袖，做了错事不会一点赔偿都不给人家吧？” 她可怜楚楚地看着萧墨。 萧墨笑问：“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换一个。” 姬清寒撇撇嘴，说道：“那没有了。” “这段记忆是你的负担吗？”萧墨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惘然，缓缓道：“我不知道。” “既然你决心接受这段记忆，那它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姬清寒疑惑问道。 “更进一步的机会，”萧墨说道，“你曾在秘境中踏出自己的修行路，这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而这段记忆就是一个珍贵的契机，让你的路更加清晰。” “在这个世界上，心灵是具有力量的。”萧墨缓缓说道，“拂净心台尘埃，大道自现。” “我知道了。”姬清寒点点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萧墨说道，“佛教偈诗，很适合你。” “佛教有这首偈诗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姬清寒巧笑嫣然，不相信萧墨嘴里的胡话。 与萧墨在繁盛美好的莲花池中散步，她莫名感到一种难得的心安，心中再也不为这祥和安逸的时光感到愧疚与不适。 过往的一段段虚幻或是真实的记忆，都化为一枚枚熠熠生辉的石子，悄然坠入心湖深处，掀起一道道荡漾的涟漪。 他们没有说很多话，只是慢慢走在石板小桥上，欣赏着形态各异的莲花。 言语间隙，姬清寒那多情又迷离的眸光不经意间落到萧墨身上，含蓄隽永。 追随萧墨跨越那么久远的岁月，混乱的记忆沉落心底，仰慕与爱意便携带着深邃迷蒙的香味，从记忆深处翻涌而上。 “看，”萧墨指着湖中说道，“双色莲。” 纯洁的白莲花与妖媚的粉莲花生长在同一株莲蒂上，特殊又美好。 “真漂亮。”姬清寒感慨道。 “你想要吗？” 闻言，她转头环视一番，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虽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萧墨，充满了期待，但是嘴上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不好吧~” “你若想要那就可以。” 这里还会有其他人来赏莲，所以萧墨没有摘去原本的双色莲。 他伸手从双色莲中取出几枚已经授粉的种子，注入木灵为其催生。 一枚种子在萧墨手中迅速生根发芽抽枝，娇嫩的莲花在极短时间内从他手中绽放。 第一枚种子就生出了双色莲。 萧墨摘下莲花递给姬清寒，说道：“送给你，算是赔礼。” 姬清寒满心欢喜地接过，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 姬清寒捧着纯洁又妖媚的莲花欣赏个不停，似乎十分喜欢。 有意无意间，她的身影越贴越近，几乎都要靠在萧墨身上。 在萧墨伸手把她推开之前，她抢先开口撒娇道：“走好远了，人家有点累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墨，似乎只要萧墨推开她，她就会倒在地上。 相伴多年，她比萧墨自己都要了解他，不管理由再假，他也绝不会拒绝对身边人的关心。 就这样，她如愿以偿地靠在了萧墨身上，甚至得寸进尺地伸手环住萧墨的胳膊。 萧墨胳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迷人深邃的芳香再一次从绝美女子身上传来。 慢慢地，两人走完了弯绕的曲径，抵达了莲花池另一侧。 这里有很多人，大多都是文人打扮。 通过周围人的讨论，萧墨知道这里是一个诗会。 这些饱读诗书的书生们，要趁着这个时候聚会交友，顺便举办题诗、点评之类的活动。 第173章 论道与诗篇 念卿安站在湖边，静静地望着出水芙蓉。 青叶伴着粉莲生长于绿水之中，隐约可见水下鱼儿，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她身穿纯白罗裙，浓密柔顺的乌发披落至纤腰处，亭亭玉立，虽不见容颜，可魅色更胜满塘红莲。 在她身旁，有一个书生正喋喋不休。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姿态如我等君子立于世间，虽处凡俗，却能独守清白，仿若天地间的翩然佳境。” 他话音一转，夸赞道：“可是我今日一见姑娘，倒也觉得这享誉千古的莲弱了三分。” 他摇头晃脑地问道：“请问姑娘现在有无闲暇？不知道小生有没有这个荣幸，陪姑娘一起赏莲？”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显然对自己这一番话十分满意，既展现了自己的文采，又很好地夸了这个美人，想必没有人能拒绝自己的邀请。 可是他突然感到一阵失重感，似乎有人把自己提起来了。 萧墨把他拎起，放到离念卿安很远的地方，对他说道：“她没有闲暇，你也没有荣幸。” “哎呦。”这书生没站稳，身体一阵踉跄，他指着萧墨喊道，“你......你是谁！” 念卿安转头看到了替她出气的萧墨，美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心中竟涌出些许甜蜜之感。 然后她看到了萧墨身边，似乎与他十分亲密的姬清寒，赶紧把自己的异常掩饰起来，不敢让姬清寒发现。 萧墨俯视着面前的文弱书生，淡淡说道：“她的朋友。” 书生看着萧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美少女，脸青一阵白一阵地喊道：“你真是有辱斯文！” “哼！” 他怒而拂袖离去。 萧墨摇了摇头，这些书生总是将骚扰当成风流，将意淫当成风雅。 在礼的窠臼中打转，只取对自己有利的，给自己的行为打上文化的标签。 这要是让孔老夫子看到，非气死不可。 萧墨看着念卿安，轻声问道：“他骚扰你了吗？” “他只是一直在我身边喋喋不休，赶不走，”念卿安避开萧墨温和的目光，小声说道，“不过我都没有听的。” “知道了。”萧墨淡淡说道。 姬清寒怪异地打量着萧墨与念卿安，她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关系不太对劲呢？ 如果她没记错，这两人理论上没有太多交集，萧墨也不是那种随便关心陌生人的男人。 念卿安察觉到她的目光，赶快走过来拉住她，问道：“你们谈完了吗？” 姬清寒点了点头，说道：“谈完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前面很热闹，”姬清寒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念卿安乖巧地点头。 姬清寒看向萧墨，萧墨也点了点头。 姬清寒嫣然一笑，她对诗会不感兴趣，但是她对与萧墨多待一会儿很感兴趣。 ...................... 在另一侧，萧子明一行人也接近了这里。 “前面真热闹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如萱笑着问其他人。 “前面似乎在举办诗会，”姜川说道，“正好去看看，看看神都文士们的风采。” “哦？那正好，”临海伯看向身后的柳稚书，说道，“小女尤擅诗词，到时可以给诸位长辈展示一下。”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柳稚书，极具压迫感。 柳稚书脸上挤出一抹乖巧的微笑，她轻声道：“这是稚书的荣幸。” 临海伯满意地笑了。 在他心中，嫁女儿宛如推销商品，必须展示出该有的价值才可以。 众人挤入好奇的人群，观看风雅的诗会和高谈阔论的文人。 这里摆着不少红木桌案。 有的桌案旁边有着书生伏案挥墨，书写诗篇；有的桌案旁边有人大声谈论时政局势，针砭时弊......十分热闹。 柳稚书眼睛微微发亮，她喜欢这样的气氛。 她也向来期待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大文豪，而不是一个粗鄙的武夫，但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走近之后，他们听见了文人们的狂放之语： 一书生高声言：“依我看，齐皇应该收拢天下之兵、销毁所有功法秘术，必能使社稷安定！” “是极是极，我看也不该在神都举办这天下武道大会，这些粗鄙的武夫逼得我们只能来这莲花池举办诗会。” “林兄此言，岂不是质疑齐皇的决定？” “非也非也，”姓林的书生摇头道，“齐皇欲得无敌于天下的侯爷来巡视世间，这是好事，但是万不该在繁华的神都举办。” 在他们看来，最后选出来的神武侯出身于武夫，但是不再是不服管教的武夫，而是大齐的权贵，更是他们的一份子。 “是啊，没有受过教育的武夫们，太过粗鄙无礼了，令我大齐之都何等乌烟瘴气，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若我为官，必要为了大齐社稷，好生管束这些不臣之人。” ........................ 言语之间，浑然把自己当成治理天下的权臣了。 闻言，姜川立马皱眉，想要训斥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们。 萧子明拉住他，小声道：“王爷冷静，不要暴露身份，你的训斥会成就他们的名声，令他们更为得意。” “哼！”姜川拂袖。 萧子明也没有理会这些狂放之士，任由他们高谈阔论。 大齐并无文字狱，不限制人们的言论自由，所以便出现一大批想要得到重用的文人，时常在公众场合谈论自己的政治主张，希望自己的主张能够得到贵人的支持。 语不惊人死不休，也只有最惊世骇俗的言论才能得到最多的关注。 这些言论大多偏激，令人不适。 “去欣赏诗词吧。”萧子恒说道。 交流诗篇的文人那边，气氛要好多了。 每出现一篇好文，便会引起一阵惊呼和一大批夸赞。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没有必要非得分个高下，夸就对了。 柳稚书探头探脑地倾听着被人念出的诗篇，时不时眼露赞许欣赏之色。 他们在咏莲，也是在抒发自己的志向。 第174章 小儿争吵——无理又坚定 萧墨陪着两位佳人在游园中闲逛，引来大批艳羡的目光。 可是有人却看不得他如此潇洒。 那柔弱书生带着一群帮手过来，呼啦啦涌到萧墨面前，隐隐将三人围住。 他指着萧墨，对另一个书生道：“常师兄，就是他！” 那姓常的师兄年纪已经挺大了，面色沉稳，似乎是众人的主心骨。 他打量了一番萧墨，皱眉问道：“兄台来此也是为了参加诗会吧，无故打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萧墨不禁失笑道：“我何时打他了？” 常师兄扭头看向那柔弱书生，面露询问之色。 柔弱书生面色涨的通红，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萧墨当时怎么对待他的。 “他当时就这么拽着我，”他叫道，“然后把我甩到旁边，差点让我跌倒！” 言语之间，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 常师兄盯着萧墨，说道：“虽然我这师弟并未受伤，但是我想兄台应该给个说法吧。” “那阁下怎么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将他甩到一边？” “无论如何，兄台都不应该动手。”常师兄理所当然地说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哪有读书人上来就拎人脖子的？ 萧墨笑了笑，他算是明白了，讲理是假，找麻烦是真。 这些人都是一派的，帮亲不帮理。 既然这样，萧墨也懒得和他们讲道理了，他随意地问道：“你们是哪一学派的，院长是何许人也？” 常师兄面色一变，这人口气好大。 他试探性地问道：“兄台问这个干嘛？” “我想与探讨一下贵院的学风建设，”萧墨轻笑道，“莫非净培养一些不知廉耻、黑白不分的腐儒不成？” 此话一出，面前一群书生顿时义愤填膺，气的面色涨红。 他们颤抖着手指着萧墨的鼻子骂道：“竖子，实在无礼至极！” 萧墨身后的姬清寒也觉得萧墨骂的有点脏了，她与念卿安对视一眼。 她莫名感到念卿安有些开心，俏脸上带着面纱都掩盖不住的悦色。 难道她就这么喜欢拱火看热闹吗？ 姬清寒黛眉微蹙，这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得改。 常师兄也怒火中烧，但是他拼命保持理智，咬牙切齿地反问道：“莫非兄台以为自己比我们更懂礼义廉耻？” 在他看来，这个打扮十分儒雅的贵公子言行举止丝毫没有读书人的风范，这才叫真正的不知廉耻。 “我们是青城书院的学生，”常师兄沉声说道，“敢问兄台是哪个书院的，语气竟如此狂妄？” “人民书院。” 这群书生一阵哄笑，面露不屑之色。 神都有四大书院，培养了最多的官僚与大文豪，垄断了阶级上升的渠道。 何曾有这所谓的“人民书院”？ 不入流的私塾罢了。 常师兄突然不那么生气了。 他认为萧墨属于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儒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语气狂妄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师兄摇了摇头，说道：“兄台还得等熟读了四书五经，了解策论与儒家经义之后，再来说这么狂妄的话吧。” 说罢，他们也不想再和萧墨纠缠。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书生，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十分有限，不值得他们这些栋梁之材浪费时间。 “我们走吧。” 他带着身后的同门，转身离开这里，也不打算再要求萧墨道歉了。 那被萧墨拎脖子的柔弱书生，愤愤地瞪了萧墨一眼，然后又不舍地看了念卿安一眼，转身跟着师兄离去。 师兄说得对，不值得浪费时间。 他们都走了，留下萧墨三人待在原地。 姬清寒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抿唇轻笑。 “看来你说不过他们了~”她轻笑问道，“要不要让我帮你杀了他们出出气呀？” 萧墨摇了摇头，笑道：“道理是讲不通的，我只是不愿意与他们多说。” 儒家是一门极为完善的学说，有一套堪称无懈可击的理论，任何事物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 对于这些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书生来说，这套理论已经在他们脑海中深深扎根。 与其说萧墨说不过他们，不如说两方根本没有共同的理论依据。 若问萧墨天地间为何有日月轮转，他当然要说万有引力定律与太阳系。 但是书生们会说，日月更替是天道的体现，日为阳，月为阴，二者相互平衡，与人道秩序相对应。 他们会得意洋洋地引用《易经》的天道理论，会毫不留情地斥责萧墨荒谬的学说，将其贬入尘土。 学说之论，无异于小孩吵架，没有道理可言。 萧墨怎么可能与他们胡闹？ 等到他身居高位，就自然而然站在儒家伦理的高处，随后他会占据大义、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儒家这一套自然会被更科学更完善的观念取代。 不需要他亲自做什么、说什么，儒家自然而然崩塌。 是的，因为一个小书生骚扰了念卿安，所以萧墨就要刨了儒家的根。 萧墨转头看向身旁笑吟吟的姬清寒，淡淡地提醒道：“这里是现世，不是千年前，你动不动就杀人的恶习要收敛一下。” “不过是一些口头上的冒犯罢了，不需要这么严苛的教训。” “知道啦~”姬清寒拉长音敷衍道。 “快看！”她指着面前转移话题道，“前面似乎有人写出了一个很好的诗，我们快去看看！” 她迈步往前，带着两人往最喧哗的人群处走去。 萧墨缓步跟上，问道：“你很喜欢读诗吗？” “还好，只是偶尔读读一些传世诗篇，”姬清寒随意地说道，“不过卿安很喜欢。” “哦？”萧墨注视着身旁的少女，轻声问道，“你喜欢吗？” 念卿安点点头，说道：“小时候宗门有教我们诗词歌赋，我喜欢读。” 萧墨看着她的盈盈美眸，浅笑道：“我有一本诗集，里面记载了一些失落的诗篇，回去我拿给你看。” “好。”念卿安乖巧地应道。 看着身旁的白裙美少女，萧墨突然回想起那一抹宛如雨后淡云的清香，以及那天轻轻的心跳声。 他伸出手悄悄勾住念卿安的小拇指。 少女一颤，纤纤玉指与萧墨紧紧勾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过了几秒，她才慌忙把萧墨的手甩开，此时她面纱下的绝美容颜已经无比羞红。 她恶狠狠地瞪了萧墨一眼，水灵灵的大眼睛没有任何杀伤力。 真可爱，萧墨轻轻笑了笑。 第175章 挑衅 一股柔和的劲气推开人群，为三人开辟一个安静观看的落脚点。 人群中央有着不少桌案，很多书生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写着自己的诗篇。 写完的人将诗词交给中央一个青年文士，他会大声读出来，供其他同门和围观群众欣赏批判。 此时他刚读完一首出彩的诗，引得人群一阵惊叹。 对于身旁同伴的赞誉，写出这首诗的书生谦虚地摆手，连连称好运罢了，但是脸上的自得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样的场合写出的诗歌，最容易传扬出去，说不得就是名声大噪、响彻神都。 萧墨朝人群中扫了一眼，面露异色。 他看到父亲他们也在人群中，还站到最前面。 他们似乎不单单是过来听诗的。 此时此刻，临海伯正催促着柳稚书上前题诗，语气十分僵硬严厉。 柳稚书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慢慢上前借了桌案与笔墨。 她握住毛笔，细细的柳眉微蹙，时间紧迫。 她怕是写不出什么好诗词。 萧家人和王爷一家感觉临海伯有些逼迫过甚了，但是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便多言。 另外，柳稚书在神都颇有才女之名，他们心中也有些好奇。 看到一个柔美似柳的少女竟也来题诗，人群顿时欢呼起来，目露期待地看着柳稚书。 貌美才女，题诗咏莲，话题拉满了。 柳稚书听到了众人欢呼的声音，她也能感受到身后父亲那森严的目光，心中的压力更大了。 她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出了差错，回家要受到何等的训斥。 姬清寒笑吟吟地问道：“要是我没猜错，这少女是你父母给你找的妻子吧？” 念卿安悄悄握紧粉拳，竖起小耳朵。 萧墨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随后他一愣，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几年的幻境中，不经意间与姬清寒提过一句父母的催婚。 没想到她竟记这么清楚。 姬清寒巧笑嫣然地看着萧墨，伸出手指了指萧墨的嘴巴，没有多说什么。 “你的小娇妻似乎有麻烦，你不去帮她吗？” “她是才女，”萧墨说道，“另外，我不擅长诗词，去了也只是添乱。” 姬清寒不置可否，她可是不少听萧墨吟诗。 波澜壮阔如长河、浩瀚悠扬如星空、华丽婉约如花间蝶......数不胜数。 在尸骨无尽的荒原上，他曾站在血红的战旗下，为英勇牺牲的袍泽送上最悲哀苍凉的诗篇，呼唤他们的英魂回归故土。 萧墨随口而出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她一直默默跟在萧墨身后，将这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柳稚书提笔蘸墨，在有些昏黄的纸张上开始落笔。 不多时，柳稚书写好了一首律诗。 她吹干墨水，素手小心翼翼举起宣纸，将它递给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客气地朝她笑了一下，双手接过宣纸。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面露惊艳之色。 在众人迫不及待的目光中，青年文士抑扬顿挫地高唱道： “盛夏池中碧，风摇翠叶田。 红莲映日色，香气满天边。 出水犹高洁，凌波共自然。 不与凡尘染，心清志亦坚。” 念完之后，人群之中立马就有人高呼：“好！” 他的高呼点燃了人们的热情，人们立马疯狂地鼓掌叫好。 “朗朗上口，好听！” “意象与情感皆美，大雅！” .............. 人们毫不吝啬地为这位貌美如花的才女献上赞誉，夸奖她这首上佳的律诗。 听到人们都在夸奖赞赏柳稚书的律诗，临海伯僵硬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地笑容。 柳稚书也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清甜的微笑。 谢如萱等长辈也称赞着少女的才华横溢，显然对她十分满意。 压力之下，柳稚书发挥的很好。 皆大欢喜。 柳稚书离开桌案走到他们身旁，萧采薇拉着她的小手，笑道：“稚书如此知书达理，以后可要多体谅一下墨儿。” “是啊，”谢如萱调侃道，“墨儿时常出去打打杀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靠稚书了。” 在她们的夸赞与调侃中，柳稚书腼腆地笑着。 “时候不早了，”姜川也笑道，“我们得去找墨儿回家了。” “好。” 一群人正准备离开诗会，身后的高喊又让他们止住了脚步。 似乎有热闹可以看。 诗会中央，有一个瘦弱的书生将自己写的诗递给青年文士。 还没等青年文士读出他的诗，他就高呼着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各位同门！” 他高呼道：“今日在此举办诗会，我们希望诸君都能尽情抒发自己的所思所感，畅所欲言！”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只有萧墨三人微微皱眉，似乎知道这厮到底想干啥了。 “而在下恰好认识一个兄台，”他脸上露出笑容，喊道，“才学无人可比，博古通今，尤其擅诗词！” “但是他为人比较内敛，所以我想在这里郑重地邀请他入场题诗，为我们留下一道名垂千古的诗篇！” 他脸上挂着灿烂地笑容，盯着萧墨问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欣赏兄台的才华？”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到人群中那俊美儒雅的贵公子，眼中带着惊艳与好奇。 那瘦弱书生见状，满意地笑了笑。 当他在人群中看到萧墨与那两位绝世佳人之后，便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羞怒。 他也要让萧墨出丑，尤其是在美女面前出丑，经受和他一样的屈辱。 他肯定打不过萧墨，唯一可以拿得出手就是引以为傲的才学。 “墨儿？”萧子恒疑惑地叫道。 听到他的声音，本来准备走的一群人也转过头，看到了被无数期待目光围绕的萧墨。 柳素影疑惑地问道：“墨儿什么时候在儒家圈子里也这么出名了？” 姜瑶美眸凝视着中央的瘦弱书生，冷哼一声。 人们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萧墨的目光与那书生挑衅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第176章 望海潮 姬清寒眼眸弯弯，心中只觉得好笑。 越是自卑自怜的小人物，心中的自尊就越是脆弱，他们拼命维护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尊严，并为此歇斯底里。 但是他们必须认识到，尊重是别人给的，而不是自己给自己的。 当某一天人们想要得到别人尊重的时候，就要承认自己落入世俗的窠臼中，将评价自己的权利交给别人，无论是好是坏。 她没有担心萧墨，这样的场面并不值得萧墨为之动容。 萧墨走出人群，默然注视着自得的瘦弱书生。 萧墨没有理会周围人各异的目光，他微微皱眉问道：“你们非但不钻研为人处世之道，还将诗词作为算计其他人的工具，难道你们院长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这瘦弱的书生面色微变，不自然地问道：“兄台在说些什么呢？我只是仰慕兄台的文采，想要让其他人也欣赏一下。” 他没想到萧墨毫不留情揭穿了他的龌龊，这让他在众人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围观的人群大概也猜出了事实，除了那瘦弱书生的同门，其他人也都目露鄙夷。 这书生贼眉鼠眼，确实不似心胸开阔之人。 那贵公子俊美无俦、身姿挺拔，一看就是好人。 其他人的目光把那瘦弱书生架在火上烤，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他赶忙转向那青年文士，催促道：“快读读我的诗！” 那文士心中鄙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朗读道： “一池碧水映天光，红蕊亭亭傲晚凉。 出淤泥中身自洁，心随长风志飞扬。” 一首很不错的绝句，若是其他人写的，那必然要得到众人的夸赞。 但是围观的人群一阵沉默。 现在看来，那诗中的咏志之感太过刺眼，与那贼眉鼠眼的书生不符。 下品！ 那书生脸庞通红，他准备了好久的绝句竟无一人夸赞，这给他的自尊毁灭性的打击。 “你.....你们不觉得写的好吗？”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不停地环视着围观的人们。 就连他的同门也避开了目光，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和他是一伙的。 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写的不错。” 突然，他终于听到了一句淡淡的夸奖。 虽然是一句很平淡的赞同，但是在他耳中也如同天籁。 他赶忙转身，看向声音来处。 他看到了那个淡漠高贵的男人，也是他处心积虑想要算计的那个男人。 那人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夸赞不是出自他口。 无论是训斥他、夸赞他，那个男人永远都是一样的平静冷漠，就像是高天俯瞰人间。 那书生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我......我不是.....”他喃喃道。 “不算无可救药，”萧墨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意地说道，“有些天赋，以后心思用到正途上，知道了吗？” 那书生羞愧地点了点头。 萧墨轻轻笑了笑，走到一个桌案旁边。 在众人敬佩且期待的目光中，萧墨开口道：“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一个人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的确应该留下千古名篇，供所有人欣赏。” “我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才气，”萧墨摊开一张宣纸，说道，“但我有一些千古名篇，确实应该分享出来供大家赏玩。” 萧墨看向人群中美眸闪亮的柳稚书，邀请道：“柳姑娘，可愿替我研墨？” 柳稚书雀跃道：“当然愿意！” 还没等她上前，那瘦弱书生跑来抓住墨块，低头说道：“我来为兄台研墨，算是赔罪。” 萧墨笑道：“好。” 柳稚书不满地嘟起嘴。 都是红袖添香、美人研墨，一个书生凑什么热闹。 萧墨持笔沾墨站在桌案前，渊渟岳峙，颇有大家之风 从未有人吸引了全场最热烈的目光，从未有人将期待拉到如此之高。 也只有萧墨这样的品行与胸怀，才真的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围观的一众少女眸光若春水，芳心荡漾，没有人会不喜欢又帅、又阔达的才子。 “望海潮.东南形胜” 他写下了题目。 萧墨一下笔，研墨的书生顿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萧墨的字。 狼毫之下，流淌出如同长龙一般的草书，飘若浮云，矫如惊龙。 这模仿的正是堪称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屹立于书法之巅的行草。 他贪婪地看着萧墨的字，想要将每一个笔锋、线条记在心中。 看到他的异样，围观的群众也坐不住了，急切地探头，想要看看萧墨写了什么。 无视其他人的焦躁，萧墨只是自顾自地书写。 词不长，他很快便写完了。 那书生接过宣纸，小心地递给文士，生怕动作大点就让瑰宝受损。 那文士扫了一眼宣纸，书法之美让他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恪守职责地朗读道： “东南形胜，千载都会，神都自古繁华。” 萧墨写的正是柳永的千古名篇，只不过稍微改编了一下。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一词读毕，满场皆寂。 诗词无比华美，却丝毫不显臃肿，笔法大开大阖、波澜起伏，让繁华的神都跃然纸上。 甚至不只是咏莲，更是将神都与居民尽数囊括在内。 慢声长调之音韵和所抒之情起伏相应，声律协调，情致婉转，堪称绝代佳作。 “好啊！好啊！” “名篇！千古名篇！就在这里诞生！” ........... 人们疯狂地鼓掌赞叹，争相传颂望海潮。 宣纸交由热情的观众传看，萧墨遥遥与姬清寒两女告别后，就来到了自家一群人面前。 “萧墨哥哥，真厉害！” 柳稚书发自内心地夸赞。 她眼里的绵绵情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并不是我写的，”萧墨说道，“我只是将它展示给所有人看看。” 她点了点脑袋，没有拆穿萧墨。 从古至今的诗词，没有她遗漏的，她心中自有看法。 萧墨自然也少不了被长辈们围着夸赞，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解释，直到最后放弃抵抗。 看到萧墨要走，那书生赶忙高声问道：“兄台是何名讳？” 萧墨摆了摆手，说道：“柳永。” 柳永才名，自青龙寺莲花池始。 第177章 传说起始 晚上的时候，萧墨躺在庭院中，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目前都内各大势力都在交好闻名天下的高手，希望趁着这个机会，招募到可为自己所用的武道天骄。 还有很多赌场开盘，下注猜测哪位神人会败尽天下群雄，登顶武道之巅。 这时他派人置办的院子就有了用武之地。 一般的人想找他都找不到，自然没这个机会来打扰他；有资格查到他住所的人，又不敢随意地打扰他。 在整个神都瞩目于武道大会之时，柳永的《望海潮》也只是在小范围的文人群体内引起了关注，人们只知道有一个瘦弱的书生极为夸张地宣扬柳永的才名，俨然一幅脑残粉的模样。 柳稚书回到家之后，就将萧墨的词抄录了下来，空闲之余，时常拿出来欣赏吟诵，芳心满是欢喜。 临海伯感到女儿对政治联姻隐隐的抵触消失了，还时常来询问萧墨的消息。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萧墨这两日都在庭院之内训练尘。 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只要花时间打磨训练，便可在江湖之中称宗师。 到时，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 在武道大会正式开始前的一个午后，玄天子走入了森严的皇宫。 许久，他才走了出来。 他成功了，他为尚白珑争取到一个表现的机会。 但是他隐约意识到，他们在齐皇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这天下大变并不是个好事。 武夫们越来越强了，而他们还久久看不到前路。 他微微叹息。 迎着落日，他走到白玉大道尽头，身影落寞了许多。 ................ 在无尽的喧闹和期待中，齐皇定下的时间到了。 大批观众涌入武道广场，这里再次人满为患。 这里重新建立了十个无比宽广的擂台，采用取自东海的碧波玉制成，坚固无比，等闲之人无法打出一丝痕迹。 天刚放明，广场上就已经水泄不通了，持械士兵将热情的民众隔开，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随后，朝臣、权贵、齐皇依次入场。 彩色布条迎风飘扬，纷纷扬扬落入青龙江。 金黄的龙影绕着广场飞舞，在天空炸成漫天的金光。 ............... 隆重的仪仗让现场的气氛再上了一个档次。 万众瞩目之中，一千个选手跨过林立的黑甲士兵，走入会场中央。 人们欢呼着，大声喊着选手的名字，一派疯狂之景。 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真的热爱某个选手，还是他们在这个选手身上下了重注，反正气氛是到了。 齐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虚按。 无数长枪猛击地面之声响起，震耳欲聋。 围观群众立马噤声，注视着高台上威严的帝皇。 齐皇缓缓开口道：“定下排名的规则很简单。” “十个擂台，有志者尽可上去守擂。” “无论利用什么样的手段，站到最后的十个强者，即为前十。”他说道，“前十选定之后，其余九百多人在接下来的六天之内抽签定下排名。” 最后，他略微加重语气道：“第七天，前十交手，选定天下第一！” “开始吧！”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不绝于耳。 观众们已经十分期待地看着场中的选手，而这近千高手还面面相觑，不想成为出头鸟。 萧墨客气地对自己前方的人说道：“麻烦让一让。” “哦哦。”武夫们为萧墨让开一条路。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萧墨直接跳上第一个擂台。 既然决定站到台前，那就不需要婆婆妈妈了。 直接展露实力登顶即可。 “不是，他谁啊！”围观群众疑惑地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啊。” 不过还是有见多识广的路人说道：“他是萧墨。” “哦~是他啊，长得真好看。” “看着不像一个强大的武夫啊。” 庞龙才符合一个武林至尊的形象，萧墨适合在家里读书。 虽然萧墨早已扬名天下，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的容颜。 除了疑惑的观众，那几百个高手们也都注视着出头的萧墨，凝神打量着他。 萧墨的模样容易令人轻敌，除了原本见识过他实力的高手之外，其他人都并不把他当回事。 几道流光划过，其他人也动了。 谭落阳、青阳子、庞龙等众人熟知的高手尽皆登场，义不容辞地占了一个擂台。 清冷出尘的尚白珑也缓缓迈步，占据了其中一个擂台。 姬清寒抿唇一笑，竟也飞落在最后一个擂台上。 若她不至前十，如何有资格追随天下无敌的神明？ 她的举动让妙音宗宗主一惊，她刚准备制止姬清寒，却发现她竟已经看不透自家圣女的实力了。 最后只得深深看了姬清寒一眼，不再多言。 自此，十个擂台尽皆有主。 不过这只能说明这十个人有自信，但是不能说明他们真的有前十的实力。 剩下的高手们对视一眼，缓缓迈步朝着擂台处涌去。 围观群众立马振奋起来。 真正的天下高手交手即将开始，令人热血沸腾的比武即将真正降临！ 必将是一场血与火的交锋，留下足以传唱千古的传说史诗！ 萧墨看到一大批高手朝着他所在的擂台涌来，轻轻一笑。 如他所料，他被当成软柿子了。 在真正出手之前，他的传说并不能让同为天下绝顶的天骄们惧怕，只会引起他们的好奇。 但是十分遗憾，他怕麻烦。 所以他要出手解决麻烦。 在众人眼中，萧墨抽出腰中儿戏一般的木剑。 萧墨握住木剑轻轻一劈。 如同泰山一般沉重的武道威压从天而降，恍若苍天的武道意志令在场的武夫们尽皆色变。 一道凝结到极点的剑气从萧墨手中挥洒而出，如同银河一般飞向武道广场。 咔嚓！ 坚硬的广场轰然裂开！ 宽阔的武道广场上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通向地狱的深渊！ “越过深渊者，可与我交手。” 人们听见萧墨如是说道。 第178章 有凤西来 一时间，蠢蠢欲动的人们立马在深渊之前止步。 锋利的剑意如同电弧一样在他们身上游走，让他们肌肤发麻。 跨越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们注视着那一边淡漠的黑衣身影，只觉得他比深渊更令人惊惧。 挥出一剑之后，萧墨便转身盘坐在地。 他在众人眼中的第一次出手就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这......这......” 靠得近的观众仓皇地远离广场。 他们终于意识到：看热闹是有风险的。 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在擂台前布下的手段，作为挑战的门槛。 但是毕竟是黄金大世，强大却默默无闻的高手绝不算少。 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踩碎青阳子的剑意，缓步走上了他的擂台，男人不过三四十岁，面庞沟壑纵横遍布沧桑。 他拱手道：“南州伏虎，来见仙剑绝巅。” 说罢，他注视着须发皆白的青阳子，伸手扯下身上朴素的布衣，露出遍布剑疤的上身。 青阳子没有多言，直接抽出仙剑。 他一手捏法诀，一手持剑横立。 一朵朵盛开的桃花浮现在擂台之上，每一朵都绝美出尘，倒映出坚不可摧的仙剑影。 “神通——桃花山。” 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下，轻而易举刺破了坚硬的碧波玉地面，顺着青阳子召唤的狂风卷向伏虎。 如同春天再度返回大地，桃花漫山的盛景令观众如痴如醉。 “吼！” 狰狞凶恶的虚幻猛虎从伏虎身上跃出，踏着黑云落到他身旁，钢鞭一般的虎尾轻而易举将地面抽出一个大坑。 武道之意竟已诞生灵性。 猛虎仰天怒吼，迈步前踏，挥爪打散了飞扬的桃花。 随后它直冲青云子，虎威凛然，狰狞霸道。 修士身体羸弱，不擅肉搏，若被猛虎近身，断无幸存之理。 但是青阳子面容没有丝毫动人。 他嘴唇微动，念了一道法诀。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代替一朵飘扬的桃花出现在伏虎身前。 如同瀑布一般的剑光让整个广场蓦然变亮，带着恐怖的波动朝着伏虎杀去。 咔嚓！ 伏虎挥舞着布满老茧的拳头，足以打平小山的力量将剑光碾碎。 他肌肉虬劲的大腿猛然发力，带起一阵狂风直冲青阳子。 可是漫天桃花皆是青阳子的退路，他轻而易举便与伏虎拉开距离。 伏虎驻足，站在原地挥拳，一道道长龙一般的拳意碾碎无数的桃花。 青阳子踩着一朵飘扬的桃花站在高处，俯视着狂暴的武夫。 “神通——桃花仙。” 一枚枚绝美的花瓣上，全部浮现出青阳子虚幻的身影。 成千上万的仙剑同一时间探出，冲天的剑光将伏虎淹没，凶虎虚影第一时间被碾成粉碎。 伏虎如泰山一般矗立在风暴中央，不停地挥拳抵挡着无穷无尽的剑光。 但是依旧不可避免的被仙剑刺穿，全身上下立马鲜血淋漓。 若不能近身青阳子，他必死无疑。 他舍弃了防御，任由无数剑光刺入体内，猛然踏碎地面，身影冲天而起直取青阳子。 毁天灭地一拳轰然砸下，狂暴的拳风将青阳子的须发吹的飞舞。 青阳子也只是平淡的捏法诀，长剑刺破虚空迎向拳头。 轰！ 仙剑倒飞，伏虎坠地。 他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青阳子落到地面上，没有补刀。 立马就有医师跑上擂台，将伏虎抬走救治。 虽然他很强，但还是输给了闻名天下几十载的仙剑绝巅。 精彩的大战结束之后，几十万围观民众一同欢呼，响彻云霄。 挑战青阳子还是少数，有志前十的高手都将目标对准了尚白珑和姬清寒，毕竟只有两人没有什么突出的战绩。 尚白珑早在青州之时便开始炼神，随后经过萧墨洗礼与第三境龙骨入体，现在算是道体双修，修为惊人，轻而易举便击败了一位入道大修与几位强横的武夫。 她的修为可以说是拔苗助长，短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上来的，而姬清寒却是跟了萧墨好多年，在他的指点迈出自己的道路，打破旧的藩篱。 姬清寒站在擂台上，容颜妩媚，身材火辣，就宛如颠倒众生的魔女，闲庭信步击败所有来犯之敌。 但并不是十个人都称得上无敌的，率先登上另一位擂台的武夫已经被挑战者击败，不得不退落寻找其他擂台挑战。 十个擂台之上，年轻天骄已经与老一辈传说五五对分，宣告当今盛世的到来。 观众们双眼放光地注视着这些或俊逸、或绝美、或深沉的绝世强者们，在齐皇的推动下，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也有资格欣赏绝顶高手的英姿了，江湖与仙武两道此刻距离他们不再遥远。 大部分民众也有些蠢蠢欲动，考虑要不要开始花钱习武修道，纵横江湖。 在那位至尊的指引下，全民习武时刻似乎快要到来了。 萧墨的剑气深渊无人可以跨越，所以他就静静地盘坐在地上，观看着其他擂台上精彩的战斗。 有很多招式同样能给他一些启发，虽然很弱小，但是包含着其主人倾注的心血和智慧。 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萧墨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普通人，正如他不会小看弱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守擂战如火如荼，几十万兴致勃勃的民众将宽阔的青龙江畔围的水泄不通。 大多数人是啥都看不到的，但依旧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正在大多数人都专心在精彩纷呈的绝顶战斗时，有一些人注意到青龙江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些异常。 开始是淡粉色的彩霞慢慢晕染淡蓝的天空，随后是浓重的火烧云沿着青龙江蔓延过来，直到远处的天际尽是一片通红。 “喂，你快看西边。”人们说。 “哦，不就是火烧云吗？”有人随意说道，但是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啊，现在才是上午啊！” 人们望向西边红天。 呖！ 随着一声清越的鸣叫声响起，高贵的凤鸟出现在天边，带着漫天的红霞沿江而来。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第179章 抓到你了 大多数人们激动地呼喊着凤凰，憧憬地看着神话中的生灵飞来。 看着直直飞来的凤凰，高台上百官一阵惊慌失措。 立马有人喊道：“有风西来，是为祥瑞！” “是啊，天庇齐国，大祥瑞！” 官员们争相向齐皇献上恭维，赋予这件异事好的含义。 齐皇站起身注视着携带漫天红云的凤凰，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住嘴。 他的目光跨越百里注视着凤鸟那凶厉的双眼，心中很清楚它并不是带着善意而来。 齐皇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弧度。 若这凤凰远在天涯作乱，他确实不能将它奈何。 但它竟然飞至神都嚣张，那他倒确实想看看它要干嘛。 若识趣，奉为护国神兽，好吃好喝供养着； 若不识趣，扒皮抽筋，宴请百官。 在这神都之内，皇帝就是永远的天。 红云已经蔓延至神都边境，将半片天空染成血红。 场上大战的群雄也停下了战斗，直直注视着这头神话中的生灵。 萧墨抬起头，看向袭来的凤凰。 这头凤凰身上祥和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凤眸凶厉狠辣，来者不善。 萧墨看向它眸子中缓缓流淌出的黑气，莫名感到一丝熟悉之意。 “哦~”萧墨终于想起来了。 他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终于等到你了。” 他站起身，对着高台上的齐皇朗声道：“齐皇陛下，此鸟来者不善，臣下愿为陛下擒下此鸟。” 齐皇垂眸，注视着萧墨。 他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准。” 两人的对话让其他人愕然，神鸟竟然来者不善，那岂不是刚才的恭维都是胡说。 但是齐皇已经点头，此事便不容置疑。 萧墨身影消失在擂台上，转瞬间便出现在神都的天边。 在其他人眼中，他的身影只是一个小黑点。 “这速度？！” “这是什么手段？” 无论是民众，还是高台上的权贵百官，此刻都是又惊又惧。 萧墨的身影矗立在天边，将红霞挡在神都之外。 凤鸟无惧，直直地朝着萧墨冲来，锋利的爪子欲撕碎面前的一切。 萧墨一脚踹上它的头颅，巨大的力量携带着它的身躯猛地坠向青龙江。 凤凰的坠落掀起的冲天的浪花，覆盖天际的红霞也随之散去。 人们只能看到萧墨将凤凰打落青龙江，随后他跟着冲入江中。 翻涌的水浪带着恐怖的气息远去，似乎是一人一鸟在水中边打边远离神都。 人们疯狂地探头，想要看到水中的战斗，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齐皇沉默，随后淡淡宣布道：“凶兽已除，武道大会继续。” 他坐回奢华高贵的皇位，看着广场上的大战继续进行。 其他人抑制心脏好奇，将目光重新放到武道大会上。 其他擂台再次开始交手，同样的精彩纷呈，不过相比与黑衣擒凤的战斗，人们莫名感觉失色的许多。 但是与凤凰同样令人惊异的，是萧墨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无人可以比肩。 水中翻涌不息，只是萧墨随手打出的波动。 他现在正一只手拎着凤鸟的脖子，它已经被萧墨打晕过去了。 萧墨果然在它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手段。 他站在水底，眸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视四方。 “找到你了。”萧墨突然笑道。 在距离神都数千里之遥的一处荒山上，一个身穿白衣的俊逸青年静静地站立。 忽然，黑夜从天而降！ 漆黑的牢笼将整个荒山笼罩，一切气息和波动都被黑暗吞噬。 俊逸的青年瞳孔一缩。 吼！ 惊世的龙吟响起。 一条狰狞霸道的紫晶神龙缠绕在荒山之上，金黄色的竖瞳冷静地注视着头顶那深邃不见边际的黑夜。 “你好啊，筑基小修。” 一道淡淡的嗓音响起，微微戏谑的嗓音让它感到有些熟悉。 紫龙长须飘扬，低沉地说道：“是你。” “是我。” 萧墨从黑暗之中现身，静静地注视着盘山的神龙。 脱离了秘境，紫龙被打落了修为，虽然战力远超筑基，但是境界确实停留在入境之前。 而萧墨实力落于脑海深处，只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受世间道则变化的影响。 所以现在轮到他说这句话了。 “呵呵，”紫龙笑道，“你的实力真是怪异无比，一月不见竟已天翻地覆。” 当时它沉浸在孤独与恍惚之中，因一时心善没有杀死的一个小修士，现在竟然已经无法抵御。 萧墨笑了笑，说道：“是啊，没想到......” 还没等萧墨说完，紫龙嘴里吐出毁灭性的气焰，将整个黑暗空间淹没。 与此同时，一道泛着紫光的阵法从荒山上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剑一般冲天而起，欲刺破那深沉的黑暗。 在与萧墨交谈的短短几秒，它便积蓄好所有的力量，并悄悄布置了破除黑暗的阵法。 片刻之后，白光与阵法消散，它也收回口中的紫焰。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 黑暗依旧笼罩万物，无边无际。 萧墨身上笼罩着盈盈的白光，像是一层脆弱的鸡蛋壳，也像是笼罩宇宙最边际的初始。 萧墨看着依旧在寻找机会的紫龙，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而且我知道你不擅长战斗。” “你不杀我，我也不杀你，”萧墨说道，“聊聊吧。” 紫龙金黄色的眸子紧紧注视着萧墨，缓缓说道：“人和龙有什么可聊的？” “难道你一个人就想拯救龙族吗？”萧墨问道，“别傻了，你应该清楚，那人杀掉的第三境的龙可不算少。”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认识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小龙。” 紫龙竖瞳猛地一缩，但是他并没有直接相信萧墨的话。 他习惯于行走在一个没有同类的世界，习惯了将整个种族的希望扛在肩上。 他会抓住任何看似虚无缥缈的机会，但也不会轻而易举相信任何人的话。 萧墨也不关心它相不相信，事已至此，紫龙逃不掉的。 萧墨需要它的智慧，需要靠它联合起所有尚存的龙族。 这是一场种族之间的交易。 第180章 皇宫夜宴 令人瞩目的前十之争进行了一整天。 到了下午，没有人再来登台挑战，前十已经全部定下，他们无可匹敌的实力得到所有人的承认。 这是在几十万人瞩目下，无惧迎战所有绝顶天骄的天下前十！ 今天过后，他们的威名将随着盛夏的尾风飘向大齐各处。 宽阔的第一擂台上，孤零零插着一把简陋的木剑，却没有任何人去挑战。 不是没有人想要独占擂台，而是根本没人能跨过那道深邃的裂缝。 直到薄暮将出，千山落日。 青龙江上吹来一线凉爽的西风，萧墨终于回来了。 萧墨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擂台上的，直到齐皇开口，人们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萧卿辛苦了。” 萧墨微微躬身，朗声回道：“已降服犯我大齐之妖禽。” 人们看到他肩膀上站着一只华美的鸟儿，灵动出彩，七彩的尾翎高贵典雅。 此刻凤鸟眼中黑暗尽去，正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善，”齐皇道，“大会结束之后，并赏！” “萧卿归来，无人登台，那今日之战便到此为止！” “各位尽可散去。” 人流散去，欢呼激动的人群奔走相告，将今日的大战传播出去。 几十万人很多，但是落于神都之内不到十分之一，大多数还是对武道不感兴趣的人。 大齐数百年的长治久安，使得内部出现严重的重文轻武氛围。 只有习文才可当官掌权，成为人上人。 厉害的武夫要么从军，要么占山为王或者当家护院，是为下品。 所以萧子明对萧墨专心武道才十分不满，若不从政，终其一生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全天下只有那一个神武侯，大多数还是卖力气求生的武夫。 但是今日过后，即使是最专心于生活的百姓，也能念叨几句天下前十了。 齐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武道渐渐开始深入人心。 第二天，华贵的榜单张贴在神都各处。 青龙江畔十杰现，三千里外擒妖还！ 天下唱名！ 无论是俊美无敌的少年、风华绝代的神女、千古之前的修士、亦或是早已享誉天下的剑仙、武夫，他们的名气与战绩皆为众人津津乐道。 六天之后，他们将在此处争锋，决出天下第一。 中间这六天，战斗虽然失色了许多，但还是吸引了不少对武道和仙道感兴趣的人围观，尤其是里面还有不少难得一见的仙宗圣女，战斗赏心悦目。 这六天不停地抽签战斗，不知道养活了神都多少赌场。 萧墨大部分时间待在庭院之内，与夫庚一同钻研从紫龙身上得到的阵法，只是偶尔出门观看尘的战斗、或者陪伴家人。 但是庞巨精细的阵法确实令他无比头大，一个绝代天骄研究了千年才得到的法阵，堪称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工程。 紫龙留下了资料，但只是阵法一些细微末节的部分，都能令萧墨收获很多阵与域的知识。 阵法是应用天地之力的手段，是一种工程技术，但是萧墨并不看重它的杀伐之力。 他看重的是阵法师们对这片天地的解构，使用独到的手段去解析天地间的道则与力量，这是很重要的。 早在青州他就对此感兴趣了，但是门第有私，他总不能开口找云鹤长老直接要。 更重要的，就是他看重了阵法对生产力的提高。 若能将它应用到农业、工业上，他的计划会更为顺利。 现在从紫龙身上得来，也不算晚。 尘正在庭院里刻苦练剑，看到萧墨打扮得十分庄重，准备出门。 她问道：“你要去干嘛？” “去皇宫赴宴，”萧墨说道，“你好好练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尘赶紧点了点头。 皇宫有内侍驾车来接萧墨，送他进宫赴宴。 萧墨身穿漆黑的礼服，礼服上繁密的花纹神秘深邃，面容平淡，俊美无俦。 内侍看着尊贵非凡的萧墨，小心翼翼掀开门帘，恭敬道：“萧大人，请登车。” “多谢。” 按照规矩，萧墨悄悄塞给他一两银子。 内侍顿时面色惊恐，连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 “好吧。” 人家大老远来拉他，按理说是应该塞点礼物的，不过既然他不要，萧墨没有强行给。 马车前方有骑兵开路，在神都之内一路驰行，很快便抵达了皇宫。 内侍把萧墨送到一个堂皇大气的宫殿处，立马有新的内侍引导萧墨进殿。 齐皇今日邀请了十位绝顶高手前来赴宴。 进门之后，萧墨看到其他人也到了。 看到萧墨进门，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目光闪烁。 姬清寒风情万种地朝他抛了个媚眼，萧墨也朝她点头示意一下。 宫殿内有一张宽大的红木膳桌，旁边摆了许多木椅。 “萧大人，请来这边。” 内侍引导萧墨在其中一个位置坐下，旁边是谭落阳和青阳子。 谭落阳与青阳子都客气地朝萧墨拱手示意，萧墨同样点头示意。 谭落阳沧桑平静的眼眸扫了一眼萧墨，以及他腰间熟悉无比的小塔，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让众人久等，一声传唤从宫殿之外传来。 “陛下到！” 十个人站了起来，注视着齐皇带着一众皇子皇女进殿。 “见过齐皇陛下！” 众人齐齐喊道，来之前内侍已经讲过规矩了。 齐皇脱下威严的华服冕旒，换上一身金黄的常服，显得和蔼了许多。 他轻笑着摆手，说道：“请坐，今日是家宴，诸位可以随意一点。” 萧墨等人坐下。 齐皇在主位坐下，一众皇子皇女挨着他依次坐下。 萧墨见过的二皇子、三皇子赫然在列，还有其他比较突出的皇子皇女被齐皇带来见世面。 其中有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女，轻拢云鬓，玉面如霜月清辉，她就盈盈端坐在齐皇右手边，高贵优雅。 萧墨本来也不会注意到她，只不过她进来之后，一直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视萧墨，宛如小鹿一般灵动腼腆的目光瞒不过在座的任何人。 姬清寒抿起红唇掩住笑意，美眸扫向萧墨。 萧墨的外貌确实很具有欺骗性，神秘漆黑的华服，淡漠俊美的面容，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 第181章 皇宫夜宴(二) 皇帝到场之后，宦官宫女便陆续端着御膳走了进来。 近百道各种各样的膳食摆满了整个桌子，山珍海味、奇珍异兽应有尽有。 在宫女摆放膳食之时，齐皇开口道：“今日邀请各位来用膳，是想要商讨一些事情。” 他笑了笑，说道：“顺便带朕的孩子们认识一下大齐最顶尖的高手，让他们见识一下何为天骄。” 宫女们摆放好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与精致的瓷盘。 “各位不用拘束，”齐皇道，“先用膳。” 与统治大齐的至尊同坐用膳，一般人必定惶恐不安、十分拘谨。 不过在座的几位没有一个易与之辈，甚至没有一个打心底里畏惧皇权的，自然潇洒恣意。 皇帝率先动筷，其他人陆续开动。 萧墨拿过银杯，将逸散着灵气的琼浆一饮而尽。 醇香丝滑，上上之品。 萧墨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帝招待外客，自然不会拿出凡品。 他尝了尝面前其他的菜品，味道各有特色，质量、手法、火候无可挑剔。 考虑到在座各位的地域差别，面前的菜品包含各种各样的口味。 只论厨艺，萧墨甘拜下风。 可惜不能打包，否则他要给自己的小侍女带一些回家。 时间缓缓流逝，皇宫内觥筹交错不止。 等到都吃的差不多了，齐皇放下筷子，开口道：“我邀请各位前来，主要是为了商讨一下后天的比赛形式。” 其他人都放下筷子，看向齐皇。 “各位都是一方豪雄，享誉天下，”齐皇说道，“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出一个输赢。” 胜的人自然无所谓，但是输的人总会丢面子的。 “所以战场放到三圣秘境之内，除了朕以外无人可以观看，各位以为如何？” 沉默片刻，青阳子开口问道：“请问陛下，如何判断胜负？” “一方认输或是失去抵抗能力，即为负。” 庞龙咧嘴笑了笑，说道：“尊敬的齐皇陛下，我们的精力可能不足以支撑一天之内与同级别高手连战九场。” 每一场抛却生死的战斗都是心、神、技、体的爆发，没人能不间歇的大战。 齐皇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同样抽签决战，只需要三到四场即可决出天下第一，如何？” “臣认为可以。” “附议。” ...... 简单的规则，不可避免有运气成分。 但是在座的皆是傲慢之辈，靠运气得来的胜利不要也罢。 看到这些人都没有意见，齐皇轻轻笑了笑。 “既然正事谈完，我们就来随便聊聊吧。” 他看向自己的子女们，说道：“你们都介绍一下自己吧，让在座的高手们认识一下。” “遵命，父皇。” 二皇子、三皇子等人都站了起来，语气昂扬地介绍自己，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在座的十个天下绝顶。 父皇的目的很明显，想要让他们与这些高手打好关系，如果能够得幸拉拢入自己的阵营，必将是他们最强大的臂膀。 不止代表着一个实力几乎天下无敌的属下，更代表着他们背后一方无比庞大的势力为他们所用。 那高贵优雅的皇女缓缓起身，用银铃般的声音介绍道：“各位前辈，父皇赐吾名为去真，现居无忧宫，万望有幸与前辈们请教武道与仙道奥义。” 说罢，款款行礼，快速地扫了萧墨一眼，然后轻轻坐下。 众人同样客气拱手：“见过五公主。” 齐皇突然打断道：“说起来，去真曾与朕说起一件事。” 姜去真轻轻咬住红唇，带着些许羞意地看向突然开口的齐皇。 齐皇说道：“她曾出宫寻好友游玩，回来的时候发生一件意外。” “守护她安全的灵兽突然发狂，差点便掀翻了马车，伤到了她。” “可是正好一俊美公子路过，按住马车救了她，实在是万幸。” 齐皇笑了笑，似是无意提起的一件趣事。 “确实万幸，天佑五妹。”二皇子姜去病轻轻地笑道，“不知那灵兽现在何处？” 齐皇说道：“诸位在吃的一道菜就是那灵兽做的。” 不听话的灵兽，那就只有食用这一个价值。 萧墨看了一眼五皇女，终于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齐皇看向萧墨，问道：“萧卿觉得，朕应该怎么赏赐救下去真的公子？” 其他人也看向被齐皇点名的萧墨，反应过来齐皇说的俊美公子指的就是他。 萧墨微微低头，恭敬地说道：“皆由陛下心意。” 齐皇似乎开玩笑地说道：“那将去真嫁给那公子可好？” 姜去真脸蛋蓦地变得通红，粉拳紧紧握住丝滑的裙摆，美眸含着忐忑不安的意味。 难道只是因为被救了，父皇就要把她嫁给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吗？ 或者是，为了拉拢？ 闻言，萧墨一阵沉默，也不想再和齐皇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陛下，十分遗憾，”他平淡地说道，“臣已经有婚约了。” 姬清寒勾起红唇，满眼笑意地看着萧墨。 她以为萧墨说的是柳稚书，但是她不知道萧墨说的是她最亲爱、最乖巧的妹妹。 “那确实有些遗憾。”齐皇随意地说道，似乎根本不在意。 姜去真松开拳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萧墨说道：“若是陛下想要赏赐的话，臣刚好有想要的。” “萧卿尽可开口。” “臣十分喜欢今日的美酒与菜肴，可否允许臣带一些回家？” 齐皇哈哈大笑，说道：“怎能只带一些回家？今日美酒与菜肴萧卿尽可享用！” 他当即吩咐下去，命令御膳房做一份一模一样的膳食，还取出一大缸皇室特供美酒，让萧墨带走。 等到晚宴结束，一辆马车载着萧墨与无数美酒佳肴离开皇宫。 还是熟悉那个内侍驾车。 路上，萧墨叫住了他，让他拐了一下路。 带着一大车吃的和一串晶莹的糖葫芦，萧墨乘着月色满载而归。 投喂家中翘首以盼的少女。 第182章 大战起 第七天，在万千民众失望的目光中，萧墨等十个人化为流光进入三圣秘境。 “哎~” “什么嘛，又不许看！” 人们小声地骂骂咧咧，但是大部分人都没走，而是翘首以盼地继续等待。 他们相信，只要多等一会，天下第一就会诞生在他们面前。 萧墨几人回到了熟悉的秘境。 秘境依旧是一样的空旷蛮荒，远处依稀传来兽嚎。 一股温柔的力量将他们带入另一片地域。 齐皇没有现身，只是平淡威严的嗓音从天上传来：“诸位可以在这里放开手脚大战。” 他根据表面实力强弱将众人分组，两两交战。 这里是一片荒山，嶙峋的山石上流淌着风痕，没有任何生机。 萧墨与面前的尚白珑对视了一眼。 她秋水般平静的眼眸一动，突然勃发一股沸腾的战意。 苍白的鳞甲从体内翻出，紧贴在窈窕的娇躯之上，狰狞的骨面将她绝美的容颜覆盖，宛若战无不胜的武神。 萧墨看出她的战意，微微抬手以示敬意。 她一脚踏碎一座荒山，带着突破音障的轰鸣从天而降。 她挥动鳞甲狰狞的拳头，毁天灭地的力量猛地砸向萧墨的脸庞。 没有任何技巧，在同级高手眼中漏洞百出。 萧墨瞬息之间往后退了半步，拳头划着他的脸庞而过。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咔嚓！ 坚不可摧的骨甲之下，尚白珑皓腕被震成粉碎。 萧墨腰部发力，抓住她往身后一甩。 轰隆！ 她的身体如同利剑一般急射而出，贯穿了一座又一座荒山，带来了地震一般的轰鸣。 相隔百里的其他人也能听见这边的轰鸣，面露惊愕。 一开始就这么炸裂吗？ 俯瞰这片地域的齐皇也微微皱眉，这清冷少女的骨甲七天前没有展示过，让他错估了她的实力。 似乎分组分错了，一开始就要淘汰一个绝世强者。 身姿纤细的怪物从山洞之内艰难站起，骨面之下的美眸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手腕处的苍白鳞甲探出一个个茧丝，缠绕在她的皓腕之上，迅速修复她已经粉碎的骨头。 这是她结合复苏之法与茧化之法后，研究出的新神通。 萧墨这一击刚好摧毁她全部的攻势，又不会让她失去抵抗能力。 她透过荒山上撞出的空洞，跨越千米与萧墨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对视。 荒风卷起他的金边武服，萧墨就站在山巅，伟岸如同难以跨越的高山。 她咬紧了银牙，伤势修复完成之后，跃出荒山朝着萧墨冲去。 萧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每一拳都刚好将她打的筋骨挫裂，几乎要失去反抗之力。 伤势很快就会被无上的神通修复，化为战斗经验支撑她再次冲向山巅。 剧烈的轰鸣不断响起。 除了萧墨立身的小山外，其他的山丘几乎都被夷平。 在这样的大战中，她的战斗技巧缓缓提高，对远超自身层次的骨甲掌握越来越深。 她不再仗着无坚不摧的甲胄无脑前冲，学会了迂回欺骗，所有的手段只为在萧墨身上留下伤势。 身披鳞甲身影又一次从远处站起，空洞的眼眶遥遥注视着萧墨。 狰狞的龙影从天而降，锋利的爪子划向萧墨的脖颈。 萧墨伸手挡住，眼眸一动，爪子上并没有什么力量。 腰腹传来一阵恶风，布满苍白鳞甲的大长腿已经踢了过来。 好啊，学这么快，萧墨暗自赞叹。 一个常年修道的修士，学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但是他也不会为了哄尚白珑开心而让自己受伤，实力差距太大，没有意义。 萧墨的手瞬间便握住她的大长腿，微微侧身。 顶心肘！ 尚白珑顿时面色一白，瞳孔微微颤动。 萧墨控制了力气，她没有飞出去，而是捂着丰满的胸口缓缓倒在地上。 苍白的骨甲缓缓褪去，露出绝美的容颜与窈窕的身姿。 她双眼有些无神，刚才那一击让她差点失去意识，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已经不错了。”她听见萧墨夸赞道。 柔弱的木藤从没有任何生机的荒山上长出，将她的娇躯托起，让她保持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躺着，温暖的木之灵气涌入她的身体为她修复伤势。 萧墨朝天空伸手示意，齐皇降下力量将他传入另一处地域。 尚白珑闭上眼睛，躺在柔润的木藤之间，享受大战之后的安宁。 这一战已经收获很多了，也看到了萧墨实力的冰山一角。 .................... 萧墨看着面前虎背熊腰的庞龙，笑道：“又见面了，庞盟主。” 庞龙不自然地笑道：“是啊，前辈......萧公子，又见面了。” 他没想到武神一样的人竟然真的只有十几岁。 庞龙挠了挠头。 他能毫不犹豫地对青阳子大放厥词，是因为青阳子很难杀得了他，而且他确实看不惯那些人一副不染尘世的正道做派，让他有些恶心； 但是他不敢冒犯神秘强大的萧墨，因为萧墨真的能轻而易举杀了他，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如果他死在这里，武盟将为整个江湖所排斥，他的那些兄弟们下场肯定不会好。 “要认输吗，庞门主？”萧墨问道。 庞龙谦卑地笑了笑，说道：“武道总会涌现出更有天赋的天骄轻而易举超越我，这是早就预料到的。” “但是，”他豪气笑道，“不战而退可不是一个武夫该做的啊。”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逐渐张扬。 尊敬，但不畏惧。 “很好，来吧。”萧墨伸手邀请道。 庞龙碰了碰拳，来自荒古的闪电在他拳头之间迸发，蛮荒之意自他眼中涌现。 轰隆隆！ 他踏碎沿途的山石，如同一头暴怒的巨熊一样朝萧墨杀来。 冲天的杀意足以吓破一般人的胆，先天便弱了三分。 他身形狂躁暴乱，但眼中尽是冷静与审视，长久以来搏杀的经验在为他搜寻萧墨身上的弱点。 找不到缺点，那就硬打！ 漆黑的劲气拧成长绳缠绕在庞龙硕大的拳头上，他挥出今生最酣畅淋漓的一拳。 无私、无畏、毫无保留！ 第183章 败尽群雄 自从庞龙担任武盟盟主之后，他与那个一言不合就出拳的侠客已经渐行渐远了。 他的力量很珍贵，珍贵到每一拳都是算计。 站在江湖之巅，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会给身边人带来影响，所以他需要慎之又慎。 当他看到萧墨之后，他就知道他与神武侯已经无缘了。 所以他还是去当他的盟主吧，用义气将那些厮混江湖的武夫们维系在一起。 他的武适合江湖，不适合朝堂。 萧墨身影深邃如悠远的群山，是他举目难寻的对手，错过这一次，将不会再有这样公平对战的机会了。 他目光冷峻，毫无保留地挥拳。 没有杀意、没有利益，只有他纵横江湖半生的武道之意。 这一拳，名曰：江湖！ 萧墨看着庞龙的拳头越来越近，将他的鬓发吹得飞舞。 他的力道甚至远远比不过披甲的尚白珑，但是那缥缈坚决的意志却是尚白珑望尘莫及的。 若尚白珑能够拥有这样的意志，说不定可以真正拥有和萧墨厮杀的资格。 纵然萧墨一向批判不守规矩的绿林土匪，动辄屠山灭门，但是庞龙的确算得上称职的武林豪侠，值得萧墨为他改变规矩。 萧墨微微沉身，赤金的光芒凝聚在他的拳中。 同样的力道，却浑然不同的意志。 这一拳，名曰：天下！ 轰隆！ 剧烈的白光从群山之中绽放，宛如宇宙之中绽放的一缕光华。 漆黑的冥王星义无反顾地撞向赤金的太阳，爆发出摧山断江的波动。 庞龙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一团炙热的火焰灼烧着，灵魂深处传来极致的刺痛。 他的意志溶解在宛若大日一样的拳意中，堂皇正大、无私博爱的意令他精神震颤。 在赤金的光芒中，他观照自身，一切黑暗与私欲都无所遁形。 他忽然有些自惭形秽，想要跪下请求赎罪。 随后庞龙立马一惊，意识到自己完全败在萧墨的意志之下了。 他收回拳头，深深注视着萧墨，他知道萧墨收了力，没有伤到他。 想不到都到了现在这个实力和地位，还有被人照顾的那一天。 庞龙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萧公子神武，庞龙佩服。” 他回想起那股统御天下、润泽万物的意志，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公子为神武侯，我没有意见，”庞龙咧嘴笑道，“若有萧公子巡行天下的那一天，武盟必将全力配合萧公子行事，为阁下扫平一切障碍。” 有些人相处许久却依旧令人警惕，但也有人一见便令天下折服。 萧墨轻轻笑着，朝他拱手道：“那便提前谢过庞盟主了。” 庞龙拱手回礼。 胜负已分，齐皇再度降下力量将萧墨送走。 这次有三个人同时出现在这片地域：萧墨、谭落阳与青阳子。 萧墨与谭落阳这两个异端暂且不谈，青阳子作为老牌的天下绝巅，实力还是要远超姬清寒几人的。 几十年的积累不是可以轻而易举超越的。 青阳子看向场内两个年轻人，目露感慨。 天下竟变化如此之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就要被人超越了。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他都看不穿。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只能证明大齐正变得更加强盛。 齐皇身穿冕旒皇服走入这片地界，皇威浩浩荡荡、威严无比。 他笑道：“三位皆是我大齐护国神柱，此战过后，诸位的要求齐国将不遗余力的满足。” 闻言，谭落阳微微抬眸，看向千年后的至尊。 他开口道：“我只需要一块地让我的战友们落户，绝不干涉齐国内政及相关事宜。” 齐皇道：“自然可以。” “既然这样，”谭落阳平静地说道，“此战我退出，我不欲争权贵之位。” “而且......”他看了一眼萧墨说道，“我也赢不了。” “可。”齐皇说道。 谭落阳退出战场，将空旷寂寥的群山留给萧墨与青阳子。 “既然这样，那就简单许多了，”齐皇缓缓道，“萧卿与青阳子真人交手，胜者为天下第一！” 说罢，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只留下淡漠威严的声音回响在群山之中。 青阳子注视着前面淡然的年轻人，轻轻笑道：“老喽，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的了。” 萧墨轻轻笑道：“真人坐镇天下几十载，萧墨代大齐所有百姓铭记真人的恩情。” 在萧墨看来，仙宗必然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但是这些维系社稷稳定的前辈们的功劳是不可抹去的。 以后动手的时候，萧墨会考虑的。 “前辈请出手。”萧墨客气说道。 青阳子哈哈大笑，对这个有礼貌的后辈很是满意。 他拔出璀璨的仙剑，白茫茫的剑光如瀑布一般卷向群山。 没有百姓观看，那便全力出手，验一下后辈的成色，以后也好放心许多。 无穷无尽的剑光跨越山谷而来，带来无尽的杀伐与森严。 萧墨站在群山之巅，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碎足以削平山峰的剑光，爆开的剑气将周围的山丘夷平。 见状，青阳子微叹，难道又是一个武夫吗？ 漫天的桃花再度绽放，凌冽的风带着绝美的花瓣飘扬在悠远的群山之间。 无数仙剑从桃花之中探出，剑光长河滚滚流向萧墨，犹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一出手就是绝杀。 萧墨抬眸，注视着宛如洞天福地的盛景。 他可以一拳清平所有的桃花，将这片天地打碎，但是这样的解决手段是下品。 为值得尊敬的老前辈送别，自然不能用这么残暴粗鄙的手段。 《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漫天的繁花看似毁天灭地，可都将归于天地。 天地万物看似繁杂，也终究逃不出那一个圈子。 那便是万物的根源，那是熵增、是寂灭，也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萧墨站在山峰之上，看向纷纷扬扬的桃花、看向须发皆白的青阳子、看向隐藏于秘境之后的齐皇、看向那久远不可知的天地万物...... 他轻声道：“万物......归墟......” 他的口中吐出天宪，神秘的域迅速蔓延而开，将面前的桃花与剑光银河尽数笼罩。 繁华落尽，剑光成空，一切归于寂静。 道域之中，萧墨就是唯一的天。 第184章 天下第一流 威严的道域将整片天地笼罩。 青阳子身体一阵踉跄，在空中几乎站不稳身体。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剥离了天空，陪伴自己一甲子的道则竟然变得无比生疏，再也感觉不到了。 青阳子看向萧墨。 那沉重深邃的道韵几乎要扭曲了他的视线，朦朦胧胧之中难见萧墨真容。 他回想起无数年前自己决定入道的那个下午，宏伟冰冷的道从时间长河之中探出接引他，如同一棵繁茂的树，通天彻地，遮天蔽日不见边际。 自此，一柄剑，一卷经，孤身长伴大道，再难寻得自由。 如今，他竟然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初生的树！ 他视线有些朦胧，不知是因为压抑的道韵还是眼角的湿润。 “认输了。”他缓缓道。 确实没必要打了，大齐将迎来全方位无敌的侯爷。 武道将有新的武神登基，而他道教也同样涌现出斩破荆棘的希望。 至于那是不是他，这并不重要。 “交手结束，排名已定。”齐皇淡漠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白光一闪，十一个人消失在此处，三圣秘境再次变得寂静。 嘈杂不安的广场上立马变得寂静，仰望着头顶上浮空的人间绝顶。 庞龙等武夫不会飞，被齐皇用轻柔的力托起。 齐皇注视着脚下的泱泱子民，能看得到他们眼中的激动和渴望。 他嘴角微扬，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后淡淡宣布道：“大战结束。” “天下第一为......”在数十万目光期待的目光中，齐皇宣布道，“青州——萧墨！” 萧墨踏出，朝着身下无数百姓微微鞠躬行礼。 “天下第一！” “啊啊啊！” “萧墨！萧墨！” ............... 人海立马沸腾起来，爆发出冲散云层的喧哗！ 西北无战事，新侯不可见，今朝有少年天骄败尽群雄，以神武封侯，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信号。 那图鲁笑着仰望着头顶霸气绝伦的黑衣青年，轻声赞叹，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其余一众使臣也面色沉重地看着萧墨。 除了最后的大战，他们旁观了全部的战斗。 其他人实力大多可以接受，只有头顶那几位豪雄实力依旧不可揣测，每一个都足以令他们万分警惕。 尤其是青州萧墨，那个年纪轻轻便称霸天下的俊美青年，从未见过他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从头到尾都是淡漠冷静，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实力。 若是大战爆发，这些人领军参战，实属令人寝食难安。 齐皇摆手，一张璀璨的榜单便遮蔽了天幕，化为旌旗挂在武道天宫之上。 金黄的榜单璀璨飞扬，即使是相隔数里，上面的名字也熠熠生辉、清晰可见。 上面有着一千个人的名字，使用皇家最珍贵的银墨雕琢铭刻，展示了全齐国最强大的一千个少年天骄、侠客豪杰。 萧墨的名字占据了半片榜单，铁钩银划，煊赫威严。 随后齐皇与萧墨等人便化为流光散去，远离喧嚣吵闹的广场。 人们注视着飘扬的金榜，激动地与周围人讨论着这几日的战斗。 就如同体育赛事一般，当观众将自己的注意力放比赛上时，他们的情绪也不可避免的倾注其中，所以虽然名列榜单的千人大多与他们无关，但他们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些人的一切。 ................... 萧墨回到了萧府。 他提前跟他们说过今天看不到战斗，今天没必要过去了，所以他们都在家中等他。 一家人立马围了过来，萧子恒面露期待的问道：“结果怎么样，墨儿？” “幸不辱命。”萧墨笑道。 萧子恒大笑着拍打萧子明的肩膀，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天下第一武夫是萧家的人。 他们萧家也要出一个尊贵的王侯了。 这其中有他萧子恒的功劳，只有他从头到尾支持萧墨做任何事情。 萧子恒得意地笑着，他可能不是一个好族长，但他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萧子明没有理会他，古板的脸上也露由衷的笑意，他对着萧墨劝诫道：“墨儿真是萧家之龙，但是也不能大意，要继续努力。” “哎呀~父亲！”萧采薇轻声埋怨了一声。 她走到萧墨身旁，细心替他整理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衫鬓发，温柔地说道：“听姐姐的，墨儿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享受属于你的荣耀。” 她的纤纤玉指温暖柔润，也只有心思细腻的她会关心萧墨的心理健康。 萧墨被围在中间，轻笑着回应众人的关心。 这个院子里面都是他最熟悉的亲人，无论荣辱都会站在他身边陪伴他。 虽然他只是收养的孩子，却早就被当成萧家一份子了。 所以无论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些关心与爱意都不会为之改变。 在萧墨的腰间，夫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萧墨这种人为什么总喜欢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 难道这个在这个脆弱的世界中，萧墨想要什么东西还能得不到吗？ 他对此完全无感，心中只想督促萧墨早点和他去研究紫龙的阵法。 他又找到新的灵感了，这是一条崭新的实验路径。 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应该吧..... ...................... 神都内的仙武大会结束了，可是其影响却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深远，在天下造成不息的余波...... 姬清寒在无数妙龄弟子的注视下回到妙音宗驻地，弟子们仰慕地看向自家圣女，长老们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后辈。 原本的妙音宗主是个美熟女子，她入道数十年也只能止步二十多名，干脆利落地败给那些无惧无畏的武夫们。 她当众宣布退为长老，以后妙音宗主就是姬清寒了，她会辅佐姬清寒执掌大权。 姬清寒轻笑着接过宗主印，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妩媚动人，倾城倾国...... 忠勇侯隐藏在人群中，看着天际清冷的尚白珑，面容微微抽动，他眸光阴沉，心中暗自思忖着新的计划...... 庞龙还没有回到武盟驻地，便有大批不愿臣服于权贵的武夫们赶来投奔...... 前十之中，还有着一个山间隐修，他当即宣布开宗立派，不论资质与家世，广收来徒，吸引了大批有志于此的弟子前来报名...... 神都另一处，临海伯难抑欣喜，在府中激动地走来走去，其他柳家人也都欢欣鼓舞，期待着飞黄腾达。 柳稚书坐在一旁微微摇头，目露忧愁，原本的婚约就是个口头交易，甚至连聘礼都未下，父亲被激动冲昏了头脑，怎么连这些都看不清...... 第185章 封侯! 已经七月底了，静静流逝的时光带走了蝉鸣，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暑气。 天气变得凉爽起来，萧墨发现经常和那图鲁去的那一家凉茶铺不知何时关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寻找到新的生计。 萧墨突然笑着摇了摇头，那对父女在神都生活这么久了，肯定不需要他来操心。 此时的神都甚是喧嚣，人们围在街道边，好奇地打量着天下第一的武神。 他骑着高大神骏的宝马，宝马胸前带着大红花，喜庆张扬，他在一众士兵的护卫下朝着神都驶去。 皇恩浩荡，齐皇为金榜之上所有的高手赐下荣华富贵，给了他们花不完的金银珠宝和锦绣前程。 不过大部分人都只要了钱财和名声，没有选择参军留在神都、为朝廷效力。 但是其实相当一批人都与神都内各大权贵达成了私下交易，既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利，也保留了自己的自由。 其他人都已犒赏完毕，只剩下天下第一的萧墨了，今天就是他封侯之日。 萧墨骑着马走在神都的街道上，两边的高楼之中不时扔来一些香花与手帕，那些大家闺秀与少女小姐们毫不避讳地与萧墨对视，调笑着年轻又俊美的萧墨。 神都之内人尽皆知，若能嫁给神武侯萧墨，便是一步登天。 更何况如此他长相如此俊美非凡，画像早已被无数次临摹藏于少女闺房之内。 萧墨漠然的回应更激起了人们调戏他的欲望。 “萧公子，我家女儿正是嫁人的年纪，您要不要来看一看啊！” “你胡说什么！”旁边的人毫不留情拆穿他，说道，“我上一次去你家她才会走路，三天之后就能嫁人了？” 那人辩解道：“神武侯年纪也不大啊，就当是个童养媳嘛！” 如此种种不绝于耳，萧墨只当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围观的居民高呼他的名字，誓要让青州的少年感受到神都的温暖。 萧墨确实感受到了，热情快要将他淹没。 他时不时朝着周围点头示意，但是绝不做任何回应。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坐在阁楼之中的美少女。 念卿安摘下白纱，露出绝美的容颜，她正伸手托住粉腮，微微歪头看向窗外游街的少年。 她虽然想要暂时和萧墨保持距离，但是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看他。 萧墨与她的目光相碰，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朝着她轻轻眨了眨眼，念卿安脸颊微红，移开了目光。 她很想看萧墨，每次看到他，心中既悄悄欣喜，却又有些畏缩胆怯。 这让她颇为苦恼，难以静心修炼。 这是一座酒楼，酒楼其他房间里的人们顿时沸腾起来。 “他在看我！” “胡说，神武侯明明是在对着我眨眼！” ................. 那些挤在窗户口看萧墨的人们隔着房间吵了起来。 萧墨收回了让人误会的目光，继续骑马前行。 他终于抵达了皇城，在侍卫的引领下，他下马沿着白玉大道往皇城内的太极殿走去。 森严的士兵肃立在两旁，气氛压抑又庄重，前进之路宛若朝圣。 太极殿堂高大宏伟，金碧辉煌，屋顶覆着金色琉璃瓦，殿前的朱红色大门上装饰着铜钉，象征着皇权的无上威严。 萧墨面色庄重，迎着无上的皇权前行，宫殿内外陈设庄重，仪仗威武，四周护卫的禁军整齐列阵，肃穆威严，鼓乐声悠扬庄重。 不断往前，齐皇与百官映入眼帘。 齐皇端坐大殿中央，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朝服，按照品级次第而立。 文臣以玉带束腰，身披宽大长袍，手持笏板；武将则穿戴威严的甲胄，佩戴长剑，威风凛凛。 饱含无数意味的目光齐齐投到萧墨身上，深邃复杂。 他们看到萧墨踏着白玉大道前来，淡漠的面容令他们心中不由产生一丝惊异。 只能说不愧是天下第一吗？直面天下权力的最高峰，竟丝毫不怯。 齐皇端坐在龙椅上，身披明黄色龙袍，面容威严。 见到萧墨前来，齐皇挥手示意，由礼部侍郎萧子明正式宣读封侯圣旨。 萧子明自豪地看向挺拔俊逸的萧墨，然后开口大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乾坤大统，治国安邦，天下有道，赖忠勇贤能共襄盛举。” “今有萧墨，英勇无敌，才略过人，于四方败尽群雄，振威天下，护我社稷，彰我皇朝国威，堪称勇武之极，忠诚无二。” “朕心甚慰，特封为神武侯，赐锦衣玉带、宝剑金印，以显嘉赏。其侯之封地，世袭罔替，护国安民，功昭日月。” “钦此！” 内侍双手托举黄布木盘，恭敬地将帝赐之物递给萧墨。 萧墨接过器物，躬身行礼，朗声道：“谢陛下隆恩！” 百官齐声向这位天下无双的侯爵道贺：“为神武侯贺！” “为神武侯贺！” 禁军、士兵、内侍宦官齐齐高呼，震天的贺音传出皇城，久久不绝。 礼成，大齐再添一位天下无敌的神武侯。 齐皇嘴角露出笑意，说道：“既然爵位已封，趁着诸卿都在，那便顺便解决神武侯领兵事宜。” 他看向武将队列，说道：“按照朕与各位将军早已商讨的结果，四象军各出一万，城卫军出一万，共计五万兵甲，辎重军费皆由兵部提供，不知各位有没有什么意见？”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齐皇这个命令实在是有些儿戏了，但他们不知道从何开口。 兵部尚书夏侯惟有些愁眉苦脸，但是不得不率先站出来说道：“陛下，神武侯天下无敌，我们都是认的。” “让神武侯带兵扫平天下，安定四邦，这也非常合理。” “但是现在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些，”夏侯惟迟疑地说道，“一方面是神武侯现在很年轻，武道方面还能更进一步。” “另一方面，神武侯可能没有什么领兵的经验，”他说道，“臣认为应该让神武侯像姜元公子一样，先随军征战一段时间，再执掌大军比较好。” 他的意见确实考虑十分周到全面，这也是许多大臣的看法。 即使是安定北域的姜元，也是先随军征战许多年，才能亲自执掌帅印，亲率大军。 所以纵然萧墨比姜元更强，也不适合直接掌军。 而且......因为萧墨在场，他们还有更为深远的考虑没有说出来。 虽然萧墨来历清白，根正苗红，似乎值得信任，但是万一呢？ 一旦萧墨有异心，天下无敌的实力配上五万精良的大军，足以将整个神都杀个底朝天。 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就算有那么一丝可能也要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186章 掌兵印 听到夏侯惟的话，齐皇微微垂眸，冕旒之下的眼眸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冷漠地开口：“那这岂不是让朕失信于天下？” “不敢，”夏侯惟连忙说道，“神武侯只是暂时不掌兵，未来依旧可以执掌五万神武军，达成陛下的承诺。” 他不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培养萧墨，但是也不能让皇帝言而无信。 萧墨摇了摇头，不愿意听他们扯来扯去，涉及各方利益的事情必然会拖很久难以解决，他等不起，也不想等。 他需要的不是五万士兵，而是能够名正言顺执掌五万士兵的权力。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正统！ 于是萧墨站出来说道：“我有一个方案，可能陛下与诸公都能接受。” 齐皇与群臣都看向萧墨，等着今天的主角提出他的意见。 “我不需要从诸位将军的军队中抽兵，也不需要兵部出钱为我养兵。” “但是，”萧墨轻笑道，“我希望陛下能够赐下将印，给我带兵的机会。” “士兵我自己来招，辎重军费我自己出，我会在远离神都的地方练兵，带领他们扫平山河，荡尽天下妖魔！” “不知道这样......诸公可还满意？” 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当然无话可说。 “臣无异议。”夏侯惟没有注视萧墨，只是低头朝着齐皇道。 齐皇漠然问道：“其他人有异议吗？” 大殿之内没有声音。 “既然萧卿做了退步，朕也不能吝啬。”齐皇说道。 “赐神武将印、龙纹宝剑，赐佩剑上朝殊荣，封邑增至两万户、封地千里，赐白银十万、黄金千两、锦缎万匹。” “若神武侯娶妻，赐四品“郡君”殊荣。” “愿神武侯永护我朝，光耀千秋。” 听到齐皇将平常官员难得一见的荣誉尽数赠予萧墨，没有任何人再提出意见，他们已经看出齐皇对萧墨的看重了，此时再开口，就是同时触怒齐皇与神武侯两人。 萧墨微微躬身，回应道：“谢陛下。” 齐皇微微点了点头，对着其他人说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启奏吗？” 诸公静默无言，正待齐皇准备宣布退朝之时，忠勇侯姚毅站了出来。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嗓音说道：“陛下，我想求陛下为我主持公道，那尚白珑当街残杀我儿之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 齐皇亲自下令让尚白珑参赛，自从她名列天下前十之后，京兆尹也不敢再提这件事，更别说传唤她了，即使姚毅亲自去京兆尹，计成也只是当缩头乌龟，顾左右而言他。 闻言，齐皇微微皱眉。 一个纨绔子弟，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如何？莫非还想让一个天下难寻的高手一命换一命？ 他看向殿中漠不关心的萧墨，心中有了主意，缓缓开口道：“姚忠之死，朕深感悲痛。” “但是对于大齐来说，尚白珑意义非凡，不可轻动，”齐皇说道，“那便罚她以功抵过。” “正好神武军缺人手，便罚她充军，为我大齐出力偿命！” 闻言，萧墨道：“遵旨。” 姚毅身体一晃，他颤抖地抬头，恰好与萧墨淡漠的眼眸对视，没有戏谑、没有嘲笑，只有无穷无尽的平静，宛如看不透的深渊。 他面容抽动，低声道：“陛下圣明......劳烦神武侯了。” 齐皇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退朝。” 退朝之后，萧墨直接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其他大臣想要与他相交都没有机会，只能遗憾地叹息，回家之后备上厚礼给萧墨送到神武侯府，来日方长。 封侯仪式并不局限于皇宫内部，在封侯诏书传达到神都各地时，皆有当地长官主持庆典，为新侯献上祝福，这是象征大齐巅峰的殊荣，举世欢庆。 神武侯府是一个七进大宅院，落于最繁华的永宁坊，早早就被朝内派专人收拾完毕，只待神武侯入主，这是齐皇精挑细选出来的，规格比一般的王府都要高。 萧墨抵达之后，看到萧子恒等人正欢欣鼓舞地指挥着下人擦拭“神武侯府”的牌匾，并定了两个威压霸气的石狮子放到了门口。 那些下人看到他之后，恭敬地低头道：“见过侯爷。” 萧墨摆了摆手。 到了门口，萧墨与兴致勃勃的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装扮与采购工作。 他走进派人安排好的书房里面，里面是一贯素雅的装饰，除了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外别无他物。 吕唐在里面等着萧墨，看到萧墨进来，立马激动地站起来说道：“大人，您做到了！” “坐，”萧墨摆了摆手，坐到木椅上面笑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的！” 吕唐面色红润，坐立难安，他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他们义无反顾的追随萧墨，一部分是仰慕萧墨的人格魅力，另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在萧墨身上看到的盛世图景，这是任何一个有志之士都无法拒绝的事业！ 如今，他们的计划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不要急，”萧墨安抚道，“传信晔明，让他领一部分人，带着所有的成果来神都见我。” “收到！” 吕唐踌躇满志，迅速去办萧墨交代的事情。 嘭嘭！ 敲门声传来，萧子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墨儿，齐皇的赐予已经送来，还有很多大人物的礼物，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萧墨推开门，与萧子恒一起去门口迎接。 他从宦官手中接过将印、宝剑等物，谢如萱代他赠了回礼，并送宦官离开。 随后便是大批百官与权贵们的贺礼，一辆辆载满礼物的马车挤在门口，在永宁坊排了很远看不到尽头。 萧子恒看向萧墨，面露询问之色。 在他看来，萧墨初登侯位，不应该与这么多神都大人物交恶，所以应该全部收下，之后再寻找机会回礼。 有了利益交换之后，他们就知道神武侯是自己人了。 萧墨沉吟片刻，冷漠地说道：“全部退回！” “里面有王爷还有你伯父的礼物。” “退回！” “好！” 萧子恒不懂太多人情纠纷，但是他知道萧墨远远比他聪明，所以他无条件相信萧墨。 萧墨时间不多，没时间陪这些人玩过家家的游戏，他必须珍惜时间，在迎战天外来客之前，将真正需要他做的事情做完。 第187章 寻觅 “什么？！不收？！” 看着退回来的贺礼，神都内呼风唤雨的大人们沉默不语，心中不断揣测着萧墨的意图。 他们从未想过，竟然有人敢同时交恶神都之内所有的贵人权臣。 即使他同为王侯，这也会让他步履维艰，难以做成任何事情。 同时，他们内心不由闪过一丝惊恐。 这新晋的神武侯，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非真以为个人实力天下无敌，就可以对抗统治天下近千年的王朝，就可以无视他们这些帝国栋梁了吗？ 在永宁坊另一处奢华的侯府，忠勇侯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幸灾乐祸与沧桑。 他知道了萧墨没有收任何人的礼物，也知道萧墨为什么不收。 最了解萧墨的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 姚毅已经四十岁了，无论是才华横溢之辈、还是胸怀天下之流，他见识的太多太多了。 在权力面前，理想主义者是可笑的。 但是一旦那理想主义者拥有了支撑理想的实力，却足以令任何人退步。 即使到了此步，姚毅依然坚信萧墨最后绝对会碰的头破血流，但是他不想当萧墨成长路上的垫脚石，他要等着看，看其他人与萧墨碰一碰。 此刻，萧墨正坐在书房里检查他在神都之内的产业。 除了作为根基与主要收入来源的布庄，还有他早已吩咐的铁匠铺、药铺之类的产业，这些也是未来的支柱产业，制铁之类的禁忌暂时不适合触碰，其他必须尽早掌握在自己手中。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天下不是他一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可以狠心杀死包括齐皇在内的所有贵族地主，但是整个齐国的秩序将瞬间崩塌，必将有地方割据势力应运而起，齐国会瞬间四分五裂。 这是必然的结果。 并不是因为萧墨来自更先进的现代，就要全盘否定封建中央集权。 而恰恰因为他来自现代，才知道怎么去利用封建政权的弱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夫庚与萧墨麾下的部分极端左派分子，都认为萧墨应该直接发动战争自立为王、统治天下。 他们大都无法接受萧墨天下无敌，却甘愿为臣。 但是如非必要，萧墨绝不会主动发动战争。 战争是最后的手段，受创最严重的不是统治者与政治家，而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百姓。 他会悄悄支持姜若虚带领百姓革命，但是不会自己动手。 以他的实力和号召力，一旦亲自动手，整个天下都会滑入战火的深渊，这在即将被外敌入侵的局势下是极其不利的。 以前萧墨做好了战争准备，所以才亲自培养起晔明等一批军事家，随时准备争夺统治权。 但是既然身居侯爵高位，计划就会温柔顺利很多，就不需要死许多人了。 先掌军事大权，在掌政治大权，最后扶持新皇上位。 自此，天下在握。 儒家伦理之中，无人再可质疑他的正统地位！ 此为——窃国！ 但是现在似乎出现了第一个问题——钱不够。 查看了所有的收入和产业之后，萧墨微微皱眉。 他手中的优良资产很多，足以支撑家族荣华富贵数百年，但却并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精良的数万大军。 随后萧墨面容变得沉静下来，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差这一会。 等到晔明到来，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到时候他们一起辛辛苦苦培育出的作物、从后世搬来的工具产品都将有了用武之地，这在当今的时代是降维打击。 若不推动工业进步，再怎么努力，生产力的天花板就在那里了。 只有他身居神武侯之位，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拿出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不用应对来自外界的干扰。 他们的计划终于要踏出最关键的一步了，终将抵达井喷的时刻。 十几年的默默耕耘，终于要迎来开花结果的时刻。 想到此处，萧墨心中也不由有些慨叹。 谁能想到，最致力于引领这个世界进步的，竟是一个外来的人呢？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也或许是独属于萧墨的责任。 独在异乡为异客，在这个时候，萧墨突然想起了那位绝美少女。 被他小心翼翼清洗干净的流纱白裙还静静躺在小塔之中，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她。 他取出雪白的衣裙，丝滑的触感宛如少女无瑕的肌肤，依稀可以闻见淡淡的馨香。 萧墨站起身，消失在空旷的书房，只留下红玫盛开怒放。 念卿安还没有离开神都，所以他来到了广寒宫的驻地。 这里是一座精致的阁楼，窗户白纱之后依稀可见正值芳华的少女穿行而过，她们巧笑嫣然、活泼生动。 “广寒宫”的牌匾挂在阁楼之上，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令一般人望而止步。 萧墨没有偷窥，只是凭着心底若隐若现的悸动，感觉到念卿安此刻正在阁楼之上。 阁楼之内。 洁白无瑕的美少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边，伸出白嫩纤细的玉指摆弄着桌子上的盆栽。 她饱满红润的樱唇微微嘟起，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那双迷人的美眸之中似乎有些许忧愁。 嘭嘭~ 忽而，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少女的思绪。 “哪位？” 门外没有回应。 念卿安黛眉微蹙，站起身走向门前。 噶吱~ 她看到了门外注视着她的萧墨，顿时瞪大了眼睛，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迅速探出头左右查看了一番，确保没有人看到萧墨。 “你......你怎么过来的！” 她拉着萧墨的手，赶紧把他拽进房间之内。 嘭！她用力地关上大门 她靠在门上，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萧墨，饱满的樱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放心，我悄悄进来的，”看到她这么可爱，萧墨不禁笑道，“没有人看得到。” 她松开自己的手，但是反手就被萧墨握在手中。 滑滑的、软软的，有些凉。 注视着她水灵灵的眼眸，萧墨轻声道：“我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第188章 长河落日 念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你这是跟谁学的？”她笑问道，“以前是不是也跟其他姑娘这么说过？” 萧墨如实道：“只和你这么说过。” 念卿安手上传来的抗拒和扭捏弱了许多，说明他的话还是有用的。 念卿安抬头注视着萧墨的眼睛，从这双古井不波的黑瞳中看到难得的真情流露。 “哼哼~”她避开萧墨的目光，小声威胁道，“你也不怕别人知道你与我私会，那你的名声就完了。” 萧墨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在乎名声，可惜你似乎并不愿意嫁给我。” 萧墨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念卿安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但她总是不一样的。 可能因为她当时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可能是那轻盈且与他紧紧相连的心跳； 可能是他刚从弥补遗憾的圆满中醒来、心头正空空荡荡； 也可能只是因为那天清风温暖、岁月静好...... 情感一旦产生，追问便只是慰藉。 正如当时与姜瑶说的一样，无论怎样，他总能说出很多理由，但这些理由似乎也都不重要。 念卿安小声解释道：“可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主要她还是不敢和姬清寒坦白。 “没关系，”萧墨安慰道，“我不会逼你，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抛弃你。” 长期冷冽的作风让萧墨丢掉了委婉的表达风格，他只会尽量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让念卿安心安。 对一个不履尘世的少女，这样的直球表白杀伤力十分可观。 念卿安在广寒宫中长大，很少下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白皙的脸蛋上涌现出晚霞般的红润，水润的美眸到处乱瞟，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萧墨目含笑意，安静地欣赏眼前的绝色佳人，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 气氛越来越暧昧，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念卿安总觉得下一秒萧墨就会亲上来，芳心一阵慌乱。 门外的通报声突然响起，让她一惊。 “圣女，妙音宗新晋宗主来访，说要见您。” 念卿安慌乱地看着萧墨，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萧墨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轻声说道：“没事。” “今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宜出游。”萧墨笑道，“所以，广寒宫圣女不在家。” “哈哈哈......” 在念卿安的惊呼中，萧墨抱着她撕裂虚空离开。 通报的广寒宫弟子多次询问，圣女的房间也久久没有动静，于是她下楼告知姬清寒。 “十分抱歉，姬宗主，圣女不在。” 姬清寒点了点头，随意地说道：“好，多谢。” 难得那喜欢宅在家的美少女出门，那她便下次再来。 在整个神都为神武侯欢庆之时，萧墨带着念卿安离开了神都。 凤凰从神武侯府冲天而起，带着眩目的翎羽划过神都上空，离开神都。 一路上动静引人注目，赤红的祥云浮现它的身后，绚烂祥瑞。 人们都知道它是神武侯降服的宠物，崇敬地注视着它离去。 神都之外，萧墨搂着念卿安踏出虚空，恰好落在凤凰背上。 波澜壮阔的青龙江滚滚东流，带着赤焰的凤凰振翅高飞，载着两人沿江逆流而上。 少女美眸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脚下华美神异的风鸟，眼中异彩连连。 她好奇地问道：“好漂亮，你是怎么降服它的？” “打了一顿，”萧墨说道，“它正好没地方去，就先跟着我了。” 这是谎言，凤凰已经死了。 它在黑暗的侵蚀下没有幸存的道理，萧墨不会让它活着的，现在这个是被阵法驱动的傀儡。 但是不适合让念卿安这么早接触到如此残酷的真相，所以萧墨就编制了一个谎言。 “好厉害。”念卿安由衷地夸赞道。 突然，她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人在交手。 密密麻麻的黑影围拢，在共同追杀一个极速逃亡的身影。 “萧墨，你看！” 萧墨目光一闪，轻声道：“我看到了。” 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正追杀那图鲁，让他疲于奔命。 那图鲁很强不假，但是所有的军队都配有反制江湖高手的手段。 这支密卫皆是由实力强横的武夫组成，训练有素。 数百强横武夫持长枪共同冲击，另有百余人配有专破劲气的弓箭，还有数百敏捷先锋持专破肉身的铁钩，在这一重重只为杀伐的手段之下，若被包围，必死无疑。 在专门的斥候监视下，近千密卫死死吊在那图鲁身后，誓要将他斩杀于神都之外的荒原上。 念卿安看向萧墨，问道：“我们要去救他吗？” 她不知道下面被追杀的是谁，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在追杀他，但是她很难见死不救。 “不救，”萧墨说道，“他的金庭使臣那图鲁，追杀他的是隶属于齐皇的密卫。”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让那图鲁死，只有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才能让所有人放心。 所以他必须要“死”在众人面前。 萧墨挥下一道剑光，恐怖的剑光从天而降，撕裂的数千米的地面，彻底截断那图鲁的逃生之路。 就是这道落下的剑光，让那图鲁吐血后退，彻底陷入包围之中。 密卫首领注视着天际飞走的凤凰，微微躬身行礼，以示对神武侯的敬意。 随后他转身，加入到围攻那图鲁的队列中。 密密麻麻闪烁着寒气的铁钩飞舞着划向那图鲁，破空的箭矢如暴雨一般淹没他的身影，总有一些铁钩与箭矢突破他的防御狠狠刺入他的体内。 剧毒迅速蔓延，让他行动变得迟缓。 盾甲重兵齐齐上阵，持长枪冲击。 那图鲁能够一拳打散他们的阵型，却被连绵不断的冲击震得气血翻涌。 铁钩将他锁在原地，最终，他再一次被暴雨箭矢淹没。 视线模糊之中，他看到了那几乎消失在天际的凤凰，看到了那璀璨的红霞。 他隐约间看到一头神骏霸气的巨狼，仰天长啸，震慑苍原...... 一代传奇就这样草草落幕，念卿安微微叹气。 “不要忧心莫名的事情，”萧墨说道，“天地之间更有盛景，看前面。” 奔涌不息的长河之上，一轮雄浑的落日正燃烧着坠入江河尽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189章 江海寄余生 萧墨带着念卿安一路向西，追逐着落日而去。 一路上，很多商船上的旅人都看到了神鸟逐日，纷纷惊呼神迹。 暮光被揉碎，化为点点星光落入念卿安的眼眸中，折射出璀璨的光彩。 “真美~”她不禁感叹。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萧墨带着她追逐雄浑的落日、追逐那片刻的黄昏，似乎将时间牢牢定格在此时。 这是片刻，更是永恒。 萧墨同样夸赞道：“你比落日美。” 念卿安靠在萧墨怀里，装着一泓秋水的美眸中波光粼粼。 她抬头看向萧墨，轻声说道：“我们后天就要回南方了，不能再待在神都了。” 萧墨点点头，说道：“明天送你回神都。” 念卿安脸颊微红，低声说道：“好。” 凤鸟一声长鸣，振翅高飞，速度再次激增。 很快便跨越千万里之遥，抵达烟波渺渺的镜湖。 萧墨回到了熟悉的港口，这里依旧人流如织，无比繁盛。 他与念卿安结伴而行，就如同最常见的璧人一般在市集中闲逛。 港口这里暮色沉沉，买卖鱼货与各种食物的小摊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来自远方的犬吠与炊烟让摊贩们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急促，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回到温馨的小家中，洗去一天的忙碌与疲惫，待到新的一天，他们会继续这样的生活，平凡却又忙碌充实。 萧墨带着念卿安快步来到一个摊贩面前，问道：“大伯，烤鱼还有卖的吗？” 卖烤鱼的大伯在奋力捆扎手里的器具，已经准备收摊打烊了。 听到萧墨的询问，他抬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兄弟，今天卖完了。” 说完，他突然看到萧墨身后盈盈而立的美少女，一时间惊为天人。 很明显，是这小兄弟带着心上人专门来吃他的烤鱼，那他怎么能掉链子！ 大伯一咬牙，自古以来的八卦之魂和成人之美的基因彻底觉醒。 “虽然卖完了，但是不要急，”大伯安慰道，“等我收拾完，亲自带你们去抓鱼，当场给你们烤！” 虽然晚回家一个时辰，但帮助了一对情人，想来自己婆娘绝对不会说他不是的。 萧墨不禁笑道：“那就算了大伯，不劳烦您了，我们自己去抓吧。” 大伯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两人皆飘逸出尘、神光湛湛，观其不似凡人，于是点头道：“那也好，我这里有秘制的香料，今天没有用完，正好送给你们了。” 那大伯递给萧墨一包香料，说道：“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他还悄悄朝萧墨眨了眨眼，鼓励式地笑了笑。 萧墨轻笑道：“多谢。” 卖鱼的大伯继续俯身收摊，萧墨带着念卿安离开。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枚分量不小的银子悄然出现在他的包裹里面，足以令他过上一段好日子却又不会令人觊觎。 平静浩渺的镜湖之上，萧墨与念卿安泛舟驶入深处。 念卿安乖巧坐在船上，晶莹美目满含期待地看着萧墨为她烤鱼。 晶莹如玉的鱼肉在旺火之上翻滚，待到火候差不多之时，萧墨撒上香料。 椒香、辛香、伴着极致的肉脂香弥漫开来，让她有些着急的瞟了萧墨一眼。 萧墨与她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惹得她不满地偏过头。 但是当萧墨把外焦里嫩、鲜嫩入味的鱼肉喂到她嘴里的时候，她就决定原谅他了。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鱼肉，开心地眯起眼睛。 夜幕慢慢降临，萧墨吹散云层，露出漫天璀璨的繁星。 星光点点，似乎变成一条条鱼儿，闪耀着坠入平静清澈的镜湖之内，宛若星汉落于人间。 流淌的星光载着一船清澈的梦，漫无目的飘入镜湖深处。 柔软的少女轻轻靠在萧墨肩膀上，呢喃地说起从前。 在她的描述中，广寒宫的长辈、朋友、讨厌的人，都一一鲜活地浮现在萧墨面前。 单调的生长环境，养育了一个最无暇纯真的少女。 萧墨轻轻亲了亲她白皙光滑的额头。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 鸡鸣破晓之时，一轮通红的大日从镜湖深处升起，引得万鸟惊飞。 凤鸟长鸣，带着两人飞回神都。 抵达神都之后，萧墨将她送回闺房。 念卿安松开萧墨的手，说道：“你该走了。” 但她依旧注视着萧墨的眼睛，美眸中涌过复杂的神色。 “你那天穿的衣服还在我这里，”萧墨说道，“还给你......” 念卿安红着脸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留给你，下次见面还给我。” 她该走了，回到养育她的广寒宫，临走之前她想要为萧墨留下念想。 但是她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萧墨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睛，微微沉默。 萧墨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可能是他亲自上山提亲，万众瞩目之中把广寒宫圣女娶回神武侯府，举世欢庆。 也可能是横扫天下的神武侯亲自登山，逼迫广寒宫臣服，纳入齐廷管理体系之内，不服者皆亡。 “我走了。”萧墨说道。 念卿安鼓起勇气主动搂了萧墨一下，轻声道：“再会。” 萧墨偏过头看着她粉红娇嫩的耳垂，忍不住探头轻轻咬了一口。 不等她反应，萧墨立马说道：“再会。” 他的身影如泡沫一般消失，只留下隐约的笑声回荡在念卿安充满馨香的闺房中。 她紧紧握住粉拳，绝美的俏脸红的快要滴血。 ........................ 萧墨回到侯府，萧冰月欢快地迎了上来。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萧墨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辛苦你们了。” 这么大的府邸，一直都是她们在帮萧墨收拾，安排的井井有条。 “才不辛苦。”萧冰月摇头说道，为萧墨装扮侯府，她们兴致非常高昂。 “对了大哥，”她突然说道，“一个叫吕唐的人毛遂自荐，想要当侯府管家，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萧墨点点头，说道：“吕唐是我旧相识，他当管家我很放心。” “嗯嗯，好的。” 萧墨走入侯府，在书房门口见到一直等在这里的吕唐。 “大人，书信已经传达完毕。”他说道。 “好，还有一件事麻烦你去做。” “大人请吩咐。” “帮我约见蜀山剑仙青阳子，说有要事相商。” “遵命！” 第190章 仙阵愿景 收到萧墨消息的时候，青阳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启程回蜀州，现在不得不多待一会儿。 青阳子现在就有空，没有与吕唐约定时间与地点，直接跟着他一起来到神武侯府。 萧墨在门口迎接他，作揖道：“劳烦真人亲自过来，实在失礼。” 青阳子摆了摆手，说道：“道家不讲究那么多虚礼，萧侯有什么事情尽可直言。” “进屋谈。” 萧墨带领青阳子到会客厅，吕唐离开的时候将大门紧紧关闭。 青阳子看向萧墨，目露探寻之色。 萧墨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清茶，开口道：“我约真人见面，是有一些疑惑想要解答。” “什么疑惑？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阳子将萧墨视为接替重任的后辈，是未来镇压天下的神柱，自然不会藏私。 萧墨笑道：“既然这样，萧某就不客气了。” 他开口问道：“两个月前，各位真人在整个大齐布置了大阵，可以监视各地异常灵气波动，真人可知此事？” “自然知晓，”青阳子点头道，“此事正是齐皇与贫道共同推动的，目的是为了掌握先机，不至于在大变之中措手不及。” “此阵功德无量，非常好，”萧墨问道，“代价大吗？” “代价倒是不大，无非一些灵石与灵气，但是大阵需以各宗仙器作为主要节点，才能维持大阵运行，”青阳子看向萧墨，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主给你阵图。” “多谢真人，不过我暂时不需要。”萧墨婉拒道。 事实上，这个监视阵法并不是萧墨真正看重的东西。 “我还听说，各仙宗都有一些远程传讯的手段？” 青阳子抬头看向萧墨，缓缓点头。 “真人觉得，可以大规模使用吗？” “很难。” “为什么，是因为成本吗？” “一部分是成本，另一部分是因为传讯宝物独一无二的特性。” “例如我蜀山剑符，必须由修士心血养育才能与修士产生远程感应，只有这样才可借以传讯。” 萧墨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为何监控大阵可以无碍地笼罩万里？” “因为有多个仙器作为节点。” “那以仙器作为传讯节点，可否大规模传讯。” 既然仙器可以当节点，那就说不定可以当基站，如果能成的话，是划时代的创举。 青阳子当即皱眉，缓缓道：“如果派一批最具天赋的阵法师研究的话，应该可以研究出来的，但是擅用仙器为大不敬......” 萧墨不禁笑道：“何来大不敬？” “若要传讯，可以选择书信，无非是慢点罢了，”青阳子说道，“用尊贵的仙器做这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就是大不敬，各宗都不会同意的。” 萧墨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可以做到就行，仙宗抗拒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可以心软、可以让步，但是在计划最关键的时候有人不识时务，那他不会手软。 “真人，贵宗阵法师多吗？” “当然不多，阵法只是平常弟子闲暇之余陶冶情操的兴趣罢了，一般不会有人专注于阵法的。” “但是阵法似乎有很多用处。” “哦？”青阳子疑惑地反问道，“萧侯不妨讲一讲？” “比如将阵法用于培育黍、米等作物；用阵法来调节气候；用阵法来生产商品之类的。” 青阳子随意地笑道：“我们不需要这些，修仙者大多可以自给。” 萧墨也随意地笑道：“百姓可能需要。” 青阳子一惊，深深注视着萧墨说道：“阵法不是为了服务百姓的，是为萧侯这样的贵人服务的，你要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啊，萧墨。” 他的劝解十分诚恳，最后甚至直呼萧墨的名字，以引起萧墨重视。 萧墨看着青阳子的眼睛，随意地摆了摆手。 以前可能是，但是以后不会是了。 因为他来了。 他也不会怪罪青阳子这些人，由于环境所限，整个大齐满打满算就数万修士，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即使这些人拼了命，所能起的作用也有限。 除了阵法之外，萧墨对这些仙宗的宗门建设也很感兴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所以他详细地与青阳子交流了相关的事宜，青阳子也知无不言，尽数告诉了萧墨。 在萧墨新的身份之下，世界上大多数秘密都对他敞开了怀抱。 世人眼中神秘高雅的仙宗，在他面前也揭开朦胧的面纱。 如果非要比较的，这些仙宗更类似于前世的大学。 以兴趣与天赋作为录取标准，但是仙宗唯一的产出就是降妖除魔、护卫一方平安了，其他并无益处。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在萧墨眼里就是资源的一种浪费，需要被取缔。 如果有可能，萧墨还是希望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而非动用武力逼迫。 青阳子与萧墨其乐融融的交谈，他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年轻人在思考如何覆灭所有仙宗。 如果知道的话，他非要当场拔剑。 谈话结束之后，萧墨恭敬地将青阳子送走。 他已经了解到，几乎所有的仙宗这几天都要离开神都，他们已经离开驻地太久了。 送别青阳子之后，他也陷入忙碌之中。 为了庆贺他封侯，姬清寒、小修远等人邀请他相聚，经过热闹欢欣的聚会之后便分别离开了神都。 之后，萧子恒等人也提出要离开神都。 青州毕竟是他们的故乡，不会一直与待在神都陪伴萧墨。 萧墨在神都之外送别，谢如萱隔着窗户告别道：“墨儿不要担心，明年文谦科举之时，我们还会回来的。” “知道了，母亲。” 萧墨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挥手告别了自己的家人。 对于萧墨来说，神都之内似乎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他把神武侯府交给吕唐操持，全权负责收支事宜。 自从封侯仪式之后，萧墨便再也没有上过朝，在朝堂诸公眼中的存在感变得十分低，这让他们逐渐放下心来，将萧墨当成一个闲散侯爷。 萧墨回到了自己庭院之内，监督尘习武练剑，顺便等待自己最忠实的属下到来。 第191章 变革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段段故事落幕于盛夏之尾。 神都得天空逐渐变得高远而清澈，蔚蓝的色彩中夹杂着几缕白云，像是随风轻盈游走的绸缎。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与枫树，叶子从青翠渐变为深红、橙黄，像是一幅调色盘，层层叠叠，宛如燃烧的火焰。 神武侯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其名讳与画像被大齐各界人士熟知，尤其是青州万民，无不以神武侯为荣。 因为萧墨的威名与成就，青州税收减半，这一政策令青州百姓欢呼雀跃，心底牢牢铭记萧墨的恩情。 但是萧墨的形象在神都越发平淡。 神都居民仅知神武侯单人寡居于偌大的侯府，驱散了皇帝赏赐的奴仆与侍女，且不与任何大臣权贵交往，仿佛终日修炼、勤耕不辍。 他们皆叹服于萧墨的刻苦与专注，天下第一的武夫有了具象化的模样。 但是萧墨偶尔露面只是为了令人们安心，实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封地。 萧墨的封地在距离神都数百里的陈州河郡，占据了一大片辽阔且肥沃的原野，富庶祥和。 晔明等人昼夜兼程，半月之内便抵达了神都，与萧墨汇合。 那也是萧墨第一次视察他的封地。 当地长官、地主士绅、享誉当地的文豪、大族族长齐齐动员，恭敬地迎接神武侯的莅临。 萧墨驱散他们，只留郡守陪同视察。 在父母官的陪同带领下，萧墨几人详细研究了封地的人情风物、地理气候。 最后，他们选定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作为练兵安扎之地。 当夜，萧墨命令郡守回府，那惶恐不安中年人一步三回头，最后咬牙离开了，将萧墨几人留在此处。 萧墨站在夜风之中，静静等待着，几个人在他身后奋笔疾书。 最后，一个目光明亮的青年放下了笔，将绘制好的地图摆在众人面前。 地图详尽生动，山川河流尽在其中！ 看了一会儿，萧墨对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问道：“徐百，你觉得如何？” 那个穿着破破烂烂，衣衫上沾着泥土的中年人看向萧墨。 在众人的目光，他咧嘴笑道：“完美的试验场。”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伸手捻搓着腰间的破布袋，里面有着一枚又一枚珍贵的种子。 这正是在萧墨的启发下培育而出的，小小的种子却藏着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每一枚种子都比他的命重要。 一个皱眉沉思的书生忽然开口道：“这里的宗族与地主势力十分顽固，尊卑有序，改革不好推动。” “这里还有谁比神武侯更尊贵？”萧墨笑道，“以神武侯的名义建立学堂，普及科学教育，其他循序渐进，这些都交给你了。” 书生重重点头，说道：“收到。” 萧墨对着旁边默然的斗篷男子说道：“晔明，招兵练兵之事依旧交给你，在精不在多，思想教育依旧是第一位。” 晔明点头，低声道：“遵命，大人。” 萧墨轻轻笑了笑，晔明陪伴他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令他放心的。 虽然萧墨早早将晔明当成同伴，但是他依旧坚持以最恭敬的态度对待萧墨，维护萧墨的尊严。 最后还有一个身材火辣的黑衣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墨。 萧墨对她吩咐道：“蛇，你代我与官府接洽，接手产业、建立工厂，为贫农提供工作。” 她仰慕地看着萧墨，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大人。” 众人都收到了自己的任务，他们都是萧墨悉心教育引导的伙伴们，拥有着超越时代的目光视野，萧墨对他们很放心。 “不要怕犯错，只有不断犯错才能找到更正确的道路，”萧墨说道，“若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及时通知我，我为诸位兜底。” 萧墨将神武令牌分发给众人，笑道：“从未有过如此充裕完美的条件，各位尽可发挥自己的才能。” 他们目光热烈明亮，齐齐应道：“遵命！” 能够战无不胜的不是军队，而是思想。 在封地之内，萧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执掌税收、律法制定、甚至封地内所有官员的任免，此为国中之国。 一般的王侯只会沉迷自己尊贵的地位无法自拔，贪婪一点的会加税获利，野心一点的会蓄养私兵，闲散一点的撒手不管。 而萧墨，却是在建立根据地，是在建立思想之上的政权。 在神都权贵一无所知之时，萧墨已经开始在封地内不断留下自己的足迹。 河郡居民只感觉这一两个月内各处不断传来神武侯的消息，大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首先他们听说神武侯在各地建立了工厂。 他们也不知道工厂是什么，别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也跟着学会了这个词汇。 他们听说神武侯要招收工人。 能为侯爷办事是莫大的殊荣，若能入侯爷的眼，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于是人们蜂拥而去。 可是十分遗憾，那些人说只招收没有地的贫农与乞丐，他们没有机会了。 工厂之事告一段落，后来又听说神武侯出钱在各地修建了学堂，不要钱就能去上。 原本没钱读书的百姓大喜，慌忙把自家孩子送往学堂。 听说学堂教的与其他学堂教的东西不一样，肯定考不上官，但是他们不在意，能读书怎么可能做不了官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极力阻碍新式学堂扩散的老举人、文人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当地，莫名其妙地宣布寿终正寝。 有人隐约看见半夜时分有一群黑衣人，涌入那些散布谣言文人的府邸，随后他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是看见的人都死死守住这个消息，即使是最喜欢八卦的人也不敢多嘴。 已经到了秋天了，终于到了今年丰收的季节了。 不知为何，今年官府突然大发慈悲，分发了许多十分好用的农具，极大地提高了丰收效率。 在忙于丰收的人们听说，有些地方种了一些新的粮食，似乎明年能够亩产数百上千斤。 他们当然不信，嗤之以鼻。 百姓发现：今年似乎有很多不一样了。 以往收税的小吏大都贪婪蛮横，今年一大部分却十分温柔有礼，似乎把他们当成了家人，这让贫苦自卑的百姓们受宠若惊。 而且今年的税收也少了好几成，似乎过完冬之后，还能留下一大部分粮食。 再后来，当官府不可思议地分发过冬棉衣的时候，他们不敢相信地相互打听，想要知道是谁主导了这一切。 从一些人的口中，他们终于知道了背后的那个人。 是那高高在上神武侯！ 第192章 回神都 当一封封请帖书信堆的近一人高的时候，萧墨又一次回到了侯府。 “您要不要看一看这些书信？”吕唐问道。 萧墨正拿着一柄大剪刀，细心地修剪冬青蜿蜒的藤蔓。 枯黄残败的枝叶在锋利的剪刀下簌簌而落，冬青逐渐变得整洁起来，并重新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看着自己的杰作，萧墨满意地笑了，随口道：“无非是那些权贵们诞辰、庆典之类，有什么需要看的？” 吕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但也十分赞同萧墨的想法。 萧墨的时间何其宝贵，怎么能浪费在无谓的交集上。 国公、王侯、皇子王妃发往神武侯府的请帖与书信，全部石沉大海，无一得到回应。 神武侯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和拉拢。 起初这些人认为萧墨傲慢无礼，怀疑萧墨看不起他们。 但是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惯了，若是萧墨真的客气回信了，反而会让他们警惕起来。 “对了，大人，”吕唐忽然说道，“前几天萧大人来寻您，但是您却不在这里，萧大人说让您回来之后与他见一面。” “好。”萧墨点了点头。 他放下剪刀，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吕唐拿起剪刀，继续为常青藤修剪枝丫。 但是萧墨没有直接去萧府找萧子明，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庭院一趟。 温馨小巧的庭院已经布满秋意，柳叶已经尽数落完，只剩光秃秃的柳枝寂寞地摇着。 但是萧墨前一阵种下的桂与菊已经长了出来，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群花之间，令人沉醉。 风鸟正站在桂花枝丫上，优雅地梳理自己的羽毛。 正在院中打坐的尘看到萧墨归来，立马站起。 萧墨坐到椅子上，笑问道：“可以帮我沏杯茶吗？” 尘点了点头，走进自己的侧屋。 萧墨又看向慢条斯理的风鸟，问道：“我给你的阵法研究的如何了？” 风鸟一滞，灵动的眸光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夺目的黄金竖瞳，高贵威严。 它开口道：“易如反掌，早已改好。” 它吐出一道灵火，凝出一枚通红的晶石落到萧墨手中，晶石中依稀可见微缩的阵图，精妙绝伦。 有了集控制、调节、感知于一体的大阵，即使是一个凡人，也能控制一地气候，掌握改天换日的力量。 “真是天赋无双。”萧墨夸赞道。 对于萧墨的赞誉，风鸟没有反应。 “你的计划怎么样了？” 它目光微微沉凝，开口道：“寻到几位故友，但侵蚀太过严重，难以转移黑暗，我需要改进阵法。” “若需要我帮忙，尽可开口。” “暂时不需要。” 萧墨笑了笑，随意摆了摆手。 现在它对萧墨依旧保持警惕，但它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萧墨才是它最靠谱的盟友。 黄金瞳褪去，风鸟恢复灵动的眸子，继续梳理自己的羽毛。 “萧墨，你回来了。” 一个清冷出尘的美女从另一个侧屋走出，正是尚白珑。 为了保护她，昆仑与她划开距离，变得无家可归，随后齐皇又命她加入神武军。 但是神武军现在只是初成，暂时不需要她，所以萧墨就先让她待在庭院中，与尘共同交流武道。 两个同样身世凄惨的少女，想必能够相拥取暖，也就不需要萧墨过多操心她们的心理健康。 “暂时回来一趟，处理神都事务。”萧墨回道。 这时，尘端着几杯热茶出来，一一摆放到木桌之上。 萧墨夸赞道：“味道不错，手艺进步飞快啊。” “你还没喝呢。”尘淡淡地说道，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味道同样是手艺的一种体现。” “你们来坐。”萧墨招呼道。 现在才是仲秋，天间已经有了入骨的寒意。 可以预料到，再过不久就会下一场连绵阴郁的秋雨，随后天气将彻底转寒，即将步入一年中最难熬的岁月。 萧墨带着两个少女安静地品茶，将时光变得静谧，让馥郁的花香变得触手可及。 若他不在，她们两个是不会愿意偷懒的，在她们眼中，可能品茶也是时间的一种浪费。 但是人不是工厂中的机械，是不能长时间保持紧绷状态的，否则精神将变得敏感又脆弱，无论是修行，还是生活，这都是十分不利的。 “你们将我的花养的真不错。”萧墨不吝夸赞。 尘开口道：“我不会养花，是尚姐姐照料的。” “尘浇水很勤快。”尚白珑补充道。 萧墨看向两旁各有千秋的绝美少女，笑吟吟地说道：“你们都很好。” 他放下茶杯，说道：“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喝。” 优雅俊美的少年再次消失，短暂的出现如同夕阳中一抹缥缈的淡云。 只有她们手中温暖的茶杯，证明他曾经来过。 萧府，萧子明正在自己书房查阅资料，门外传来敲门声。 “哪位？” “伯父，是我。” 萧子明快步开门，露出一抹笑容道：“墨儿来了啊。” 萧墨歉意拱手道：“前一段时间太忙碌，所以没有常来拜访伯父。” “哎，不要这样说！”萧子明满意地拍着萧墨的肩膀，说道，“你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看到你这么忙我才放心。” 萧墨不与任何人交往令他有些忧虑，但是看到萧墨这么忙，他就知道萧墨心里肯定有数，就不需要他过多担心了。 “伯父前几天来找我，是有事要交代吗？” 萧子明点头道：“确实是有事情。” “有些同僚或贵人找不到你的时候，可能都想要通过我联系你，我一般也都为你回绝了，”萧子明说道，“但是前一阵有人送密信给我，让我一定要联系到你。” “是谁？” 萧子明道：“四象军的狄胡大将军。” 担心萧墨不了解狄胡大将军的身份，他补充道：“狄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四象军镇守神都边境，威震大齐内外。” 萧墨点点头，问道：“狄大将军为什么要联系我？” “不知道，”萧子明摇头道，“但是他想要约你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商讨。” 如果是一般人，完全没必要让狄胡费这么大力气约见，但是一方面是萧墨无可匹敌的实力和地位，另一方面是萧墨确实难见。 除了封侯仪式，整个神都都没多少人能够再见萧墨一面的。 “好的伯父，我知道了，”萧墨说道，“劳烦您代我联系狄大将，约好了时间地点传递给侯府吕唐即可。” “好。” 第193章 会见狄胡 自从几个月前，无眠宫内的琴女刺杀三皇子之后，无眠宫就被彻底封禁整改。 但是在背后的大人物发力之后，无眠宫再次悄无声息地开始营业。 无眠宫的生意非但没有衰退，反而经过几个月的寂寞之后，神都权贵们的热情越发高涨，每日依旧纸醉金迷，极尽奢华。 对于无眠宫而言，今天是平凡的一天。 华美的木桥之上，依旧有无数权贵来往，他们乘着香车宝马，带着大把大把银子来无眠宫消费，奢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宫殿群落。 但是今天也是不平凡的一天。 位极人臣的狄胡大将军返回神都，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来到无眠宫，在玉姬的带领下上楼找了一个最尊贵的包厢，似乎只是为了喝酒听曲而来。 随后，一个俊美公子孤身来到了无眠宫。 妩媚妖娆的玉姬美眸流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迎了上来。 “神武侯大驾光临，无眠宫蓬荜生辉~”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展示出完美的身段。 她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女齐齐行礼，高呼神武侯的名讳。 其他客人见状，惊讶于神秘的神武侯降临无眠宫，皆好奇朝这边打量。 看到神武侯果然和想象中一样霸气、冷漠，人们满意的点头，回去又有谈资了。 “免了吧，”萧墨摆手道，“带我去见狄大将。” 玉姬微笑道：“遵命，请跟妾身来。” 她扭着妖娆的腰肢，带着萧墨上楼。 “就是这里，”玉姬恭敬地将萧墨引到奢靡的包厢，轻声道，“妾身告退。” “多谢，你去忙吧。” 萧墨敲了敲门，听到应允之声，便直接推门而入。 封侯之日狄胡镇守在神都外，所以萧墨没有见过狄胡，他是一个面容粗犷冷冽的中年人，脸上还有一些细密的伤疤，似乎久经战场。 狄胡虽然长期随军，但是武道修为同样不弱，至少与那天下第十一的李如凤不相上下，堪称天下有名的神将。 他身上藏着一股难以洗净的血腥与杀意，会不分敌我的震慑身边的人，他很难收敛这股威压，就如同常年咆哮山林的猛兽一般。 狄胡听见推门而入的动静，冷冽的眸光转动，看向萧墨。 他的脑袋仿佛突然遭到重锤击打，所有的威压与探寻在那个年轻人身上瞬间溃散，如同凝视着不见底的深渊，越探寻、越恐怖。 狄胡缓过神来，嘴角露出和善的微笑，扯动脸庞上细密的伤疤，善意的微笑却显得十分恐怖。 “神武侯，天下之最，名不虚传！” 萧墨拱手道：“狄大将客气了，请问找萧某何事？” 狄胡拉开椅子，示意道：“从军之人不在意虚礼，神武侯请坐。” 等萧墨坐下，他捏起小巧的酒杯一口饮尽，不满地砸吧砸吧嘴，似乎十分不喜欢这样的饮酒方式。 “前一段时间为了避嫌，所以一直没有见神武侯，”他看向萧墨，说道，“今天主要是为了赔礼道歉。” 萧墨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口问道：“狄大将何出此言？” “神武侯的神武军应该还没有开始组建吧？”狄胡说道，“理论上应该是由我四象军出兵协助神武侯组建的。” “但是当时我不在神都，其他人没有决定权，夏侯惟那小子又抠抠搜搜，严重拖了侯爷的进度，所以我自然要替他们赔罪，希望神武侯不要怪罪他们。” 说罢，狄胡直接抓过精美的银酒壶，直接对着壶口饮酒赔礼。 萧墨现在怀疑他是借着赔礼之名，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狄大将无需多礼，我从未怪罪过他们，他们也没有拖我的进度。” 现在也就齐皇的话，萧墨会稍微听一听，其他人并不值得他在意。 狄胡咧嘴笑了笑。 他同样对那些朝堂之上的大臣不感冒，那些人可能比他会治国，比他会管账，但是绝对不会比他更会带兵，也绝不会比他更了解一个武夫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是一个天下第一的绝顶武神。 朝堂之上那一套，管不了他们。 他代替那些人向萧墨赔礼，说不定未来就能救他们几个一命。 狄胡说道：“前一段时间没有来见神武侯，是为了避嫌，对于陛下来说，我们的身份过于敏感，所以才隔了这么久才约见神武侯。” 萧墨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定下的位置也很讲究，大庭广众之下的见面，证明了两人的谈话完全经得起探查，能够避免有心之人的利用。 “狄大将不会就为了道歉而来吧？” “当然不会，”狄胡笑道，“自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未来的天地中，维护江湖稳定、震慑天下妖魔皆要依靠神武军，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要做点什么来补偿神武侯。” “我相信神武侯的号召力，所以兵源问题我就不插手了。” “但是我已经与陛下商讨完毕，“狄胡道，”神武军的兵器、甲胄、资金问题，暂时由四象军承担。” 不等萧墨说话，狄胡补充道：“神武侯出身书香世家，可能有所不知。” 说出这句话，狄胡也感觉颇为怪异，一个天下第一的武夫竟然出身于青州普通的书香世家。 “我军之所以能够压江湖武夫一头，训练有素的战阵只是小部分，大头还是我军完善的装备，大部分闻名天下的武夫，都敌不过全副武装的百人军队。” “所以神武侯不要拒绝，为了减少伤亡，这是必须要配备的。” 萧墨点点头，他确实非常需要这些。 这些技术掌握在朝廷手里，他暂时接触不到。 萧墨说道：“劳烦狄大将费心了，稍后我会安排人对接。” 狄胡闷了一口酒，大笑道：“太客气了，对我个人来说，我十分期待神武军的建成。” “神武侯不问世事，可能有所不知，”狄胡道，“大齐与周边各国已经很久没有爆发过大战了，我等武将在朝堂之中地位实在堪忧。” 他隐晦地提醒道：“金庭的传奇武将那图鲁意外身死，他的副将率军反叛金庭，也被可汗处死，目前金庭无扛鼎之人，而我大齐镇北王与其子锐气正盛。” “快要冬天了啊~”狄胡叹道。 他虽然不再多说，但是后面的意思两人都十分清楚。 一到冬天，以游牧为生的金庭会极度短缺粮食，到时必定会南下劫掠。 以往大齐会万分警惕，但是今年，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们动手。 大齐的机会要来了。 只要大战一启，武将们的地位将立马天翻地覆。 “所以，神武侯要加快一点进度，”狄胡说道，“我十分期待天下第一武夫带军出征的场面。” 萧墨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第194章 神武夜叩门 一壶又一壶美酒被送入无眠宫二楼，但是满满一壶酒只是萧墨与狄胡一口的事情，所以两人直接以壶为杯，相对而饮。 狄胡虽然面容粗犷凶恶，但是对于同样身份的萧墨却显得豪迈大气。 喝过酒之后，他面色通红地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机密尽数告知萧墨，算是一种示好。 这些消息涉及甚广，包括皇室秘闻、宗室纠纷、禁忌大案等等。 这些基本上是神都权贵大臣人尽皆知的秘密，但是萧墨初来乍到并不了解。 萧墨欣然接受。 狄胡并不蠢，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政治嗅觉绝对是灵敏的。 他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借此机会得到萧墨的好感。 他虽然不指望直接将萧墨拉入武勋阵营，但是萧墨天生的武道属性就贴合他这一派。 文与武水火不容，在他看来，萧墨未来大概率会遭到那些朝臣的打压。 他对那些眼高于顶的儒生十分了解，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只要萧墨做的不合他们的意，那肯定要被一顿骂，他们会拼命限制萧墨的权力。 若萧墨敢恼羞成怒，出手杀死他们，那正合他们意。 名留青史就在今朝，他们不畏强权的传闻将随着神武侯的爵位永远流传下去。 有信仰的人值得尊敬，但是如果他们的信仰与自己道路相悖，那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令人头疼。 狄胡与萧墨畅谈许久，散乱的空酒壶摆满桌子和地面，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玉姬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踮起玉足跨过空酒壶，把最后一壶酒放在桌子上。 “不用了，”萧墨吩咐道，“我们要走了。” 玉姬如释重负，轻轻呼一口气，笑道：“恭送两位大人。” 狄胡调笑道：“怎么，听到我们要走你似乎很开心？” 狄胡狰狞的微笑与周身压抑的血气能令小儿止啼，他以为自己在和小姑娘开玩笑，但是随意的开口就能让玉姬俏脸发白。 玉姬深深低头，恭敬地说道：“不敢。” 同时她也在心中斥责自己的失礼，近来无眠宫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她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会出错。 “文绉绉，无趣。”狄胡耸了耸肩。 “你出去吧。”萧墨摆手道。 玉姬低着头，慢慢退出包厢。 在一众宾客注目和美艳侍女的欢送下，萧墨与狄胡相伴离开。 两匹高大的骏马在神都的街道上并肩而行，有专人负责为他们驱散挡路的行人与摊贩。 狄胡大将与神武侯相伴而行，引得无数人注目。 即使是最无法无天的纨绔，看到是这两个人骑马横街，也得飞快地夹着尾巴溜走，生怕干了坏事被逮到。 一队身穿黑甲的兵士正在巡逻，看见萧墨两人之后，立马持械肃立。 他们严肃地站在路边，呼道：“见过狄大将，见过神武侯！” 狄胡与萧墨只是微微点头，便继续边聊边往前走。 骏马快要路过这队兵士之时，萧墨突然看向其中一个士兵，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萧墨看着他，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抬头看向萧墨，恭敬地说道：“回神武侯，属下姓何，单名一个琛。” 萧墨点点头，摆手道：“继续巡逻吧。” “遵命！” 等到这队士兵离开，狄胡问道：“神武侯对他们感兴趣？” “他们的装束很陌生。”萧墨回道。 狄胡轻轻一哼，说道：“这是夜驰密卫，直属于陛下的执法部门。” “狄将军可否详细说说？” “最初为了监督朝臣与权贵，陛下组建了这样一个部门。” “陛下搜罗了一些相关的高手和人才，给他们探查权和执法权，希望能够让加大对百官的控制力度。” “最开始他们无法无天，将神都搞得乌烟瘴气，后来遭到神都所有权贵的抵制，现在权力已经下降很多了，要不是陛下一直支持，早就被取缔了。” 狄胡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些人十分不屑。 萧墨点了点头。 这些人最开始甚至能够参与覆灭王府的大案，堪称悬在神都所有人头上的一柄尖刀。 现在他们的权利下降了很多，说明他们已经大部分转入暗处，在私下里替齐皇做事，包括搜捕逃亡的红尘郡主、追杀那图鲁等。 那名为何琛的中年人，就是以前抓住尘的人，只不过后来尘被萧墨救下，让他的计划再一次失败了。 萧墨没想到他失手了两次，齐皇还没有处死他，现在在神都内又一次见到了。 “夜驰密卫。”萧墨轻轻笑了笑。 狄胡与萧墨一路上约定好了所有的资金与装备交流事宜，随后在大将军府分开。 萧墨骑马回侯府，将今日定下的事情吩咐给吕唐，详细的制定了神都之内的工作安排。 吕唐牢记萧墨的安排，他当即召集神都之内的同伴，共同完成与狄大将的接洽工作，务必配合晔明首领快速组建起完善的军队。 萧墨旁观了他们的安排，确保没有问题后撕开虚空离开神都。 今天的神武军即将第一次执行任务，萧墨需要过去查看。 神武军现在只有一个两百人编队，一部分是青州调来的骨干，另外大部分是河郡招的新兵。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晔明决定带领他们前往附近山脉执行任务。 苍梦山脉内有隐晦的灵气波动，经过情报组织探查的消息，山脉深处有大妖诞生了灵智，聚齐一大群妖魔已经成了气候。 虽然它们并没有外出伤人，但是神武军需要前往震慑，只给它们招安与被剿灭两个选择。 两百名身穿黑甲的士兵趁着黑夜潜入苍梦山脉，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让附近的山林尽皆噤声。 其中几十个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容平淡，他们早年随着萧墨东征西战，覆灭的人类势力与占山大妖不在少数，这样的任务平淡如同喝水。 另外大部分新兵紧紧握住手里的兵器，稚嫩的脸庞上充斥着激动，但是几个月地狱般的训练已经为他们锻炼出坚硬如铁的意志，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够保持冷静。 在晔明带领下，纵队缓缓深入，最终站到一个隐晦的阵法面前。 天然形成的阵法十分巧妙，但是在晔明眼中漏洞百出。 两百人组成战阵，重重地轰击在松散的大阵之上，显露一处幽静的山谷。 一时间，地动山摇、山石滚落，山谷内传来慌乱的叫声和动静。 “神武军叩门！有灵智的大妖都出来！” 晔明身旁的副官冷喝道。 第195章 降妖有道 一声威喝之后，副官便不再出声，军队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山石滚落的声音平息之后，山谷内一片死寂，其内的生物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息。 寂静的山林中，黑甲士兵持刀横立在山谷之前，极致的肃杀气息弥漫开来。 过了许久，气氛越发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杀入山谷。 随后，几只目含灵光的动物走出山谷。 一条狼，一只狐，一头虎。 老虎和狼似乎灵智还不够高，依旧在龇牙咧嘴地示威，发泄着对外敌冒犯的不满。 两百士兵紧紧盯着面前的三个野兽，蠢蠢欲动。 只待晔明老大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三个畜生扒皮抽筋，瓜分功劳。 狐狸是它们的老大，看出了面前来客的不好惹，它伸出爪子制止了两个不识好歹的同伴。 它小心翼翼地走到众人面前，学着人类的模样捧起爪子作揖。 “不知道各位大人来这里做什么？”它熟练地说着大齐官话，“我等常日居于山野，从未伤人。” 副官踏前一步，喝道：“知道你们没有伤人记录，否则我们早就夷平妖谷了。” “那请问诸位大人来此？” “妖生谷中，不可不防。”年轻的副官冷淡说道，“臣服或者毁灭，选一个吧。” 吼！ 欺妖太甚，那老虎望天怒吼，明黄的兽瞳怒视着冷漠的军队。 终于，它忍不住出手了，它卷起一阵狂风，朝着军队冲来。 嘭！ 晔明一脚将它踹飞，撞塌一片树木。 狐狸一惊，狼也夹起了尾巴。 副官冷笑一声，质问道：“这是它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妖的意思？” 军队前踏一步，锐利的刀锋折射着冰冷的月光，让狐狸浑身发寒。 它面露苦色，哀求道：“我们只想要在这里求道修行，保证绝不外出伤人，这样也不行吗？” “十分遗憾。”副官摊手道，“人族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我们必须要将所有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狐狸趴在地上，沉重道：“我们臣服于各位大人，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很好，你们很识时务。”副官夸奖道，“带我们进山谷！” “各位大人跟我来。” 狐狸低眉顺眼地带着军队进谷。 晔明并不说话，只是冷漠地旁观着，观察他们的训练成果。 这个副官是他在河郡挑出来的年轻人，思想活跃，很有天赋，但是很明显经验不足。 不过不要紧，总会变好的。 萧墨背手站在云间，将整片妖谷收入眼中。 山谷深处，有一只灵活的猴子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通过一个隐秘的通道带领几个小妖逃离。 站在这些小妖的角度，它们只是想留下种群的希望，并没什么错。 但是站在神武军的角度，这同样是隐患。 这些带着仇恨长大的小妖，未来说不定会伺机报复，萧墨不会赌这个可能性。 “大人，这是我们日常居住的地方。” 狐狸带着军队走入山谷，指着一座座木屋、石洞说道。 这里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动物，看见杀气腾腾的军队进来，它们畏缩地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副官看着简陋穷苦的妖族聚集地，面露难色。 他看向身旁的晔明，小声问道：“晔明长官，这我们应该怎么办？” 晔明看向身旁的狐狸，开口问道：“你知道你们错在哪了吗？” 狐狸面露疑惑，思考之后如实回答道：“小妖不知，难道是因为我们擅自修炼？” “不，”晔明说道，“这世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山精野怪，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踏上修行开智之路，我们管不过来，所以你们修炼没错。” “但是，你却聚集这么多小妖，想要让它们跟你一起修行，这就是大错！” “大人，我不理解，”狐狸指着几头懵懂的老虎等野兽，说道，“我正是为了约束它们，不想让它们因为伤人而丧命，才督促它们修行静心的。” 狐狸曾吃下灵果开智，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修行蜕变，成为一个致力于带领同族脱离苦海的妖。 智慧和修为越高，它越是清楚人族不能招惹，所以它拼命约束山间所有的野兽，以免它们引来外界人族的注意。 虽然今天还是被找上门了，但是它自认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你现在不懂，但是以后会懂得。”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任何一个妖族，这是你的功劳，”晔明淡淡说道，“但是我们稍后会派一个人来，你的统治权需要转交到他的手里。” 在狐狸疑惑地目光中，晔明继续说道：“我们会给你们完整的道法、资源，亲自带领你们开智修炼，这些都是你们缺乏的，我们同样不会干涉你们的日常生活，但是你们的种群建设和进步都必须在指导下进行，不允许擅自做主，懂了吗？” 狐狸面露惊喜之色，赶忙道：“懂了，懂了！多谢大人！” 它没想到外界的人族竟如此友好，原来人族口中的“臣服”是这样意思啊！ 不会强行奴役它们，不干涉它们的生活，甚至还会给它们一堆东西，派人来指导它们修炼进步。 怪不得有妖自愿当狗，要是知道这么香的话，它早就臣服了。 狐狸一声尖啸，将所有的小妖精都叫过来。 它带着各色各样的小动物一起趴在地上，对神武军表示臣服。 一百多新兵看着面前的场景，心绪激荡，心中不由产生满足与骄傲。 年轻稚嫩的副官目露憧憬，将晔明长官充满逼格的问话牢牢记在心里，下次出任务就这样给敌人说，帅呆了。 晔明摆摆手，说道：“去吧，做好记录之后收队。” 士兵们面色一肃，立马分散五五成群，如同一群冷漠的夜枭一样散入山谷之间。 他们冷冽，高效，迅速将妖谷的地貌、资源情况、小妖数量等信息全部统计完毕，并记录在册。 狐狸低下头，目光中闪过惶恐不安之色。 终于，一个士兵踏着坚硬的步子前来，重重地站在晔明身前。 “报告！山谷内发现密道，一刻钟之前有妖族通行的痕迹！” ...................... 在远离山谷的暗林中，灵猴抱着几只灵动的小妖在树间急速穿行，神武军森严的杀意依旧横贯在它的心间，让它一刻也不敢停歇。 这几只小妖是妖谷最具天赋者，未来说不定能够抵达妖族传说中的化形层次，绝对不能落到人类手中。 几只小妖缩在它臂弯间，狂风吹得它们睁不开眼，但是这依旧藏不住他们清澈眼眸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突然，灵猴大惊，猛然止步。 一个挺拔的人站在月光之下，深沉如同山脉一般的威压让它再也迈不动步子。 那人微微转头，淡漠地说道：“带着它们回去。” 灵猴浑身颤抖，不受控制地转身回谷。 第196章 佳节 回谷后，它们已经知道了这支军队没有恶意。 但是直到多年以后，那天站在月光下的冷漠身影依旧是小狐狸挥之不去的梦魇。 即使她已经成为呼啸天地的妖王，记忆中的身影依旧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野蛮生长的妖谷被纳入神武军监管范围，借此他们可以可以监视整个苍梦山脉，护卫方圆百里的平安。 在一众野蛮小妖的感恩戴德之中，神武军收队离开。 来如一阵风，去如一阵风。 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策。 一辆辆马车驶入河郡，运来无数套锃亮的兵器甲胄，让军队的战斗力再上一个档次。 这神武军中，外界难得一见的武道秘典俯拾皆是，珍贵的滋补药膳、修行资源也触手可及，萧墨为他们铺好通天大道，只要愿意努力，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对于萧墨来说，这个军队是极为珍贵的。 萧墨对他们的定位不是只知道厮杀的炮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他执行计划的精英。 他一人便可镇压天下，但是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他所有的计划和政策都要依赖于神武军帮他推行，所以必须悉心培养。 得到四象军的物资支持以后，神武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招兵，这一次人数将扩大到五千。 寒冬将至，晔明招收了许多难以过冬的寒门子弟入军。 乡间隐隐传说，神武军内表现突出者，可入官府为吏，也吸引了很多人参军。 不止百里之外的河郡，神都之内气氛也有些许沉凝。 正值农忙之际，人们也听说镇北军又强招了一批青壮年充军，似乎有大动作。 朝中也有流言，诸公关于北域与金庭的讨论激增，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铺垫。 即使居于天子脚下的百姓，此时也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似乎远在北域的硝烟与寒风，慢慢地飘入神都。 此时的荒、凉二州，靠近金庭的地界已经十室九空，百姓不是南下逃亡就是被迫充军，荒凉死寂的气氛弥漫在整片地域。 无论人心如何浮动，青龙江照常地流动，时间也不急不缓地催熟着绿叶。 正在所有人都紧张不安之时，中秋佳节将至，欢庆的气氛短暂地冲淡了笼罩在神都上空的愁云。 一盏盏红灯笼挂在朱檐之上，在神都之内渐渐粘连成一片片的红，逐渐将整个神都笼罩在一片热烈的通红之中。 趁着佳节，人们时不时听说哪家的小姐招婿了，谁家的才子出新诗了，哪家贵府又添新丁了...... 似乎只是因为节日将至，整个世界就短暂地变好了一段时间。 后来人们才知道，让世界变好的不是冷漠无情的时间，而是一个个因为节日到来而充满善意的人。 神武侯府。 为了避免昏暗的环境有损萧墨的视力，吕唐小心翼翼为他点上一盏灯。 通红的烛光摇曳，将萧墨孤零零的阴影拍在书柜之上。 萧墨放下手中厚厚一沓来自大齐各地的书信，看着吕唐问道：“我不是早就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还不回家？” “大人，明天才中秋，”吕唐说道，“我晚上回家也不晚。” 萧墨笑道：“但是你妻儿可不这样想，现在就回去吧。” “这是命令。”萧墨补充道。 吕唐没有抗命这一个选项，他只能应道：“遵命。” 他最后为萧墨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乘坐马车带着行李回家。 空荡荡的侯府便再度剩下萧墨一人，他喝了一口热茶，再度翻阅来自各地珍贵的信息。 过了许久，轻微的叩门声响起， 嘭嘭~ 细弱的叩门声充满了犹豫，似乎那来访的客人只是单纯为了敲门而来，但是却又担心主人真的听见。 如果府邸里面不是萧墨，肯定会遂了叩门者之意。 纤细温柔的少女收回白皙的小手，她站在门前看到恢弘的侯府大门一如既往地紧闭。 侯府依旧是一片死寂，似乎从未有人居住在这里，但上方的“神武侯府”牌匾却一尘不染，庄严又冰冷。 柳稚书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又不可避免产生些许遗憾。 咔嚓~ 柳稚书心中一跳，她听到门闩被拉开的声音。 门开了！ 她看到那令自己整家人念念不忘的人走出大门，站到她面前温柔地招呼道：“好久不见，柳姑娘。” 柳稚书回过神，脸上露出一抹甜美温柔的笑意，轻轻说道：“萧墨哥哥，好久不见。” 萧墨带着她进会客厅，为她沏了一杯热茶端来。 “谢谢萧墨哥哥。” 柳稚书手捧热茶，轻轻吹了一口热气。 优雅温柔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端坐在侯府，十分拘谨地喝着热茶。 萧墨知道她为何而来。 正是为了那没有结果的姻缘，才能让一个自尊自强的才女低三下四地亲自登门拜访。 萧墨不知道临海伯是如何逼迫的，也不知道柳稚书是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建设，才叩响了侯府的大门。 一段甚至没有口头约定、只存在于双方家长心里默契的婚姻，高高在上的萧墨并不在意，临海伯希望能够乘着萧墨的东风更进一步。 但是柳稚书却成了可悲的牺牲品。 现在看到她亲自登门，萧墨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是他疏忽了。 他不会娶柳稚书，但是将他的名声借予她，为她撑腰作为补偿，这是应有之义。 萧墨轻声问道：“柳姑娘来访，所为何事？” 柳稚书放下茶杯，看向主位上霸气伟岸却显得异常温柔的萧墨。 “萧墨哥哥，明天适逢中秋。”她轻咬红唇，犹豫地说道，“今日稚书冒昧来访，是想问一下萧墨哥哥有没有时间跟我一起......” “有时间。” 萧墨没有等她犹犹豫豫地把话说完，就直接答应她了。 柳稚书美眸微睁，不可思议地看向萧墨。 虽然是她提出的邀请，但是她很清楚萧墨目前身份何其尊贵，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多么冒昧无礼，她没想到萧墨竟然真的会答应。 一时间，内心悲喜交加，不知所言。 第197章 入皇城 “可是我还没说要去哪里呢？” “十分抱歉，”萧墨笑道，“柳姑娘继续。” 得到萧墨肯定的答复后，她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只是轻轻说道：“皇后每年都会扶摇园举办中秋会，到时会有很多大人物赴会，所以我想要邀请你和我一起去。” 萧墨点点头，问道：“这是柳姑娘的意思，还是临海伯的意思？” “是稚书的意思。”她随即补充道，“要是萧墨哥哥比较为难的话，我们就不去那里了。” 萧墨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稚书不傻，临海伯也不傻，萧墨更不傻。 临海伯想要萧墨陪着女儿参与中秋会，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了神武侯与柳稚书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那他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他确实是在利用萧墨，而这也很容易令人心生不满，但是在他眼里，他将远近闻名的才女嫁给萧墨，这些都是应得的。 柳稚书心底暗叹，小心翼翼地说道：“萧墨哥哥不要多想。” 看着这个谨小慎微的女孩，萧墨摇头道：“不用担心，我明天陪你过去。” 她知道萧墨看透了她的意思，萧墨知道自己一家人在利用他，最后却还答应了她，这反而让她心里更为煎熬。 “柳姑娘，你比临海伯更能与我平等交谈，”萧墨说道，“所以我希望直接把话说开，就不要给双方增添更多烦恼了。” 柳稚书微微正色，说道：“萧墨哥哥请讲。” “我将柳姑娘当做朋友，我希望柳姑娘与双方父母都能认清这件事，以前产生的一些误会就不要再提了，包括那可能存在的婚约......” 这里只有两人，所以萧墨说话也没有顾虑太多，将混沌隐约的事情尽皆挑明了说出来。 柳稚书素手握紧衣裙，指节有些发白。 虽然萧墨说的很清楚，只是将事情挑明，但是被这样当面近乎羞辱的拒绝，她心里还是漫过浓浓的悲意。 她慢慢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努力保持语气轻柔道：“这是自然，萧墨哥哥身份高贵，在外一定要注意影响。” 真是个可怜的女孩，被夹在礼教与自尊的冲突中不可自拔， “柳姑娘很伤心吗？” “不......不伤心。” “我说过将柳姑娘当朋友，所以才会陪着你去参加中秋会，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会为你撑腰，这不正是临海伯的意思吗？”萧墨缓缓道，“至于我们是不是真的有婚约，这重要吗？” 萧墨现在颇有想要霸占少女，但是又不想给名分的作风。 柳稚书小手捏的更紧了，美眸中满是惊慌失措，看上去都快要哭出来了。 萧墨无奈伸手扶额，说道：“不要担心，既然我这样说了，自然会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的。” 迎着柳稚书柔软的目光，萧墨开口道：“我与柳姑娘一见如故，故结为兄妹，这个故事柳姑娘可还满意？” 柳稚书抿起樱唇，轻轻问道：“萧墨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姑娘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才女，怎么能轻而易举在礼教的束缚下随意地嫁人呢？”萧墨笑道，“我为柳姑娘撑腰，等你以后找到真正情投意合的郎君再嫁人。” 萧墨只是随手帮的忙，可能就能挽救一段令人遗憾的人生，见证一桩美好的婚姻，何乐而不为？ 如果柳稚书的父亲不是临海伯的话，想必能够幸福很多。 柳稚书美眸波光粼粼，有些痴迷地看着萧墨。 “萧墨哥哥真是个好人。”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萧墨沉思片刻，抬头道，“那就是柳姑娘的称呼，我很喜欢。” 柳稚书歪头甜甜一笑，温柔笑道：“知道啦，萧墨哥哥~” 此行一波三折，一直折磨她的枷锁被萧墨轻而易举取下，她从未感觉如此轻松。 ...................... 桂花浮玉，霜华满地。 今宵就是万家欢聚的中秋了。 平常无论多么内敛穷苦的人，今天都带着孩子走出大门，在街上赏花灯、猜灯谜，为欢庆的气氛再添一把火。 有人阖家团圆、有人无家可归、有人被家人催促着出门。 当萧墨来接柳稚书之时，她正被家里人催促着出府见萧墨，生怕耽误萧墨与她的出行。 今天的柳稚书梳着精致的云鬓髻，纯白金银绣花的罗裙随着她的走动摆动，如同层层盛开的栀子花。 “萧墨哥哥。”她走到萧墨面前，乖巧地呼唤道。 “走吧。” 萧墨伸手将柳稚书扶上马车，然后朝着她身后的临海伯与一众家眷微微点头。 看着奢华内敛的马车叮铃铃向前，临海伯僵硬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今天过后，他的身份将随着神武侯的露面而水涨船高，家族也将因此而再度兴旺。 萧墨骑着高大的骏马，朝着扶摇园的方向前行。 “侯爷，您请进。” 守卫一看见萧墨，立马放行，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宽敞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孤零零前行，清冷的月光洒落在马车前方，为马车铺设前行的道路。 一辆仪仗颇为隆重的马车飞速地从后面赶来，超越了缓慢行驶的侯府马车。 马车上的珠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庞，是一个贵气昂然的女子。 她的妆容极为华美高贵，头戴精美的玲珑步摇，美丽的凤眸中尽是高傲之色。 女子想要透透风，意外看见了旁边那辆低调的马车、以及驱马的萧墨。 萧墨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朝她微微点头，俊美的面容上冷漠与淡然。 这样的态度顿时令她皱眉，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重重拉下珠帘。 等到马车远离，她再度探头朝马车之外的宦官问道：“小玉子，刚才那是哪家的马车？那车夫竟敢如此倨傲？” 小玉子凝神沉思，他竟然对刚才那辆马车没有丝毫印象。 他正准备回答不知，他突然想起娘娘口中那倨傲的马夫，他刚才路过的时候有过惊鸿一瞥。 那俊美的面庞有一种难得的熟悉感。 他突然瞪大双眼，哪来的马夫？！那是神武侯！神武侯竟然出门了！ 小玉子赶紧俯身，说道：“娘娘，那不是马夫，那可是神武侯！” 随即，他立马补充道：“可以见帝不拜的天下第一神武侯！” 他生怕娘娘一时情绪化，跑去惹那个地位十分特殊的神都侯爷。 第198章 桂花 闻言，叶淑妃也只是微哼，娇艳脸庞上的高傲之意并不为此消减半分。。 虽然她也曾随帝旁观诸多世间绝顶大战，这些人的力量确实不凡。 但是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些打打杀杀的粗鄙之徒罢了，即使被赐予神武侯爵位，也只是姜齐的臣子，无论多么强大，也需要卖与帝王家才能出头。 而那人竟真敢对皇家持倨傲态度，实在是不知所谓。 她再次拉下珠帘，将微凉的秋风挡在车外。 叮铃铃~ 车铃轻响，驶过红墙。 今日皇家庆典，神都身份不凡的权贵皆蜂拥而至，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驶入皇城，停在桂花飘香的扶摇园门口。 身份不凡的权贵迈步下车，神采飞扬、气宇轩昂。 珠帘掀开，从马车中探出如同葱玉般的小臂，一位位保养得当的贵妇人们在男人搀扶下，小步走下马车。 园门口的宫女见状，笑盈盈地迎接神都大人物的到来，并一个个朗声传呼。 “工部李大人到！” “武安侯到！” “顾大儒到！” ................. 往日难得一见的人物，今日尽皆到场。 他们走入秀美的扶摇园，与往日相识的朋友们叙旧交谈，顺便等待着皇后与齐皇到场。 “叶淑妃到！” 人们看到高傲的叶淑妃进园，直直地迈步走入桂园深处，似乎没有与任何人交谈的意思。 随后带着些许惊异的传呼响起，让众人不禁望向园门处。 “神武侯、临海伯贵女到！” 人们看到漠然的年轻人缓步走入园内，身后跟着一个秀美清雅的少女。 临海伯只是一个没落的爵位，并不值得关注，更不要说他的女儿了。 但是神都新贵神武侯地位无比尊崇，同时又异常神秘，让人不住地打量观看。 有人鼓起勇气，打招呼道：“侯爷。” 萧墨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太多攀谈的意思。 那人也很识趣，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也有人走来，客气地问道：“这位姑娘是神武侯的妻子吗？” 萧墨回道：“不是，是我妹妹。” 在礼教极为严苛的今朝，没有人会拿妹妹与妻子开玩笑，所以萧墨的话将直接为此事定性，也不会再有人怀疑萧墨与柳稚书的关系。 “这里有些吵，我们去看桂花。”萧墨对柳稚书说道。 “好的，萧墨哥哥。” 两人循着桂香最浓郁的方向，相伴走入静谧的桂园。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只需要再陪柳稚书游览一番，便可回府。 柳稚书琼鼻微动，嗅着馥郁的桂香，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 两人路过一处小亭，小亭藏在桂林之中，隐隐可见朱红的飞檐，只有一条狭隘的小路可以抵达。 “那边的两个人，麻烦过来本宫一个忙。” 突然，一声清脆的呼唤从小亭传来。 萧墨带着柳稚书从小路抵达庭院，看见了风姿卓绝的贵妃娘娘坐在亭中，一身通红的华服勾勒出她半分纤细半分丰满的娇躯，端庄又火辣。 “见过娘娘！”柳稚书屈身行礼。 叶淑妃高傲的凤眸瞥了两人一眼，点头道：“是你们啊，起来吧，不用多礼。” 萧墨看到这个熟悉的女子，开口问道：“娘娘有何事需要帮忙？” “本宫刚才一路游览至此，却发现身上携带的美玉不见了，目前身边无人可用，所以劳烦两位帮我寻来，之后必有厚报。” 柳稚书悄悄看了萧墨一眼。 贵妃娘娘说道：“劳烦神武侯大驾了。”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之意，似乎明知道萧墨的身份，却也想要看萧墨去帮她找。 原来贵妃也知道萧墨哥哥是神武侯啊，柳稚书心中有些羞怒，即使她是贵妃，也没有资格随意指使一个侯爷去做下人的工作。 于是柳稚书恭敬说道：“小女子现在去帮贵妃娘娘寻找美玉，请娘娘与神武侯在这里稍等片刻。” 她自己没有身份，去做这些事情正巧合适。 叶淑妃轻哼一声，说道：“那你去吧。” 柳稚书正要离开，却被萧墨抓住了胳膊。 她抬眸看向萧墨，美眸中闪过着急之色。 萧墨看向亭中傲气写在脸上的女人，开口道：“我刚看了一下，园中没有一枚玉石，所以可能是贵妃娘娘忘在家中了。” “所以，稚书妹妹也不用去了。” 闻言，叶淑妃顿时皱眉，凤眸冷冽地打量着萧墨。 萧墨不禁笑了笑，与面前这个看似有礼、实则蛮横的女人对视。 漆黑的双眸宛若吞噬万物的深渊，渐渐让叶淑妃浑身发寒，似乎寒冬领先于所有人率先降临在她身上。 “贵妃娘娘，以后可要细心一点。” 萧墨随口提醒了一句，拉着柳稚书的胳膊，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了小亭。 叶淑妃坐在小亭中紧咬银牙，她现在彻底确认了大名鼎鼎的神武侯真的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她一声冷哼，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离开幽静的桂园。 被萧墨拉着走在园中，柳稚书有些担忧地问道：“萧墨哥哥这样得罪贵妃没关系吗？” “我得罪她了吗？”萧墨笑问道，“我确实帮她找了玉石，只不过没有找到，那就没有办法了。” “我是相信萧墨哥哥的力量的，但是贵妃可能不信。” “管她信不信呢。” 柳稚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提醒道：“叶淑妃的父亲是叶相，说不定她会去告萧墨哥哥状。” “哎~”萧墨说道，“柳姑娘操这么多的心不累吗？” “离开这里，说不定以后便不会再与叶淑妃打交道，但是过了此时此刻，柳姑娘便不再能看见这三秋桂子盛景。” “所以柳姑娘现在可知，什么最适合此时此刻了吗？” 柳稚书巧笑嫣然，摇头晃脑回答道：“赏桂花是也~” “善！” 明艳的小黄花层层叠叠铺到地面上，入目皆是一片金黄，踏足其中，足端传来柔软触感。 此时此刻，四季之秋就近在身旁。 桂园不大，片刻便已走完，萧墨两人走出桂园，看到扶摇园空地上人影幢幢，客人已经尽皆到场。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一声高呼，拉开中秋会的序幕。 第199章 赏月 扶摇园亭台楼阁之间，处处挂满了各式彩灯，彩灯流苏随风轻摆，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在一众欢声中，齐皇、皇后与诸多妃嫔皇子皇女结伴而来，登上主位坐下。 园中摆放着雕花长案，长案上盛放着各种美食、瓜果和精美的月饼，金器银器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神都重臣权贵分列两旁，着盛装坐于精致的长案前，也有专人引导萧墨两人寻找位置坐下，位置极为靠前。 玉盘珍馐摆满桌案，御厨精心准备的佳肴香气四溢，金樽美酒不断斟满，各色果盘整齐排列，大厨亲手做出的月饼宛如艺术品般精美。 齐皇一眼就能看见携美人端坐的萧墨，笑道：“萧卿，稀客啊。” 萧墨举金樽示意，点头微笑道：“为陛下与皇后贺。” 齐皇大笑，伸手拍了拍。 宫廷乐师走出楼阁演奏，丝竹声悠扬婉转，笙箫与古琴的和谐音律萦绕在夜空中。 数十名身着锦衣霓裳的宫女翩然起舞，仿佛在月光下飞舞的彩蝶。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柳稚书挨着萧墨，悄悄地给他介绍这些神都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那就是叶相，为大齐肱骨之臣。” 少女指着一个瘦的如同枯骨一般的老者说道。 他的面容阴翳，干瘦枯黄，即使在这样的盛会之中，穿着也十分朴素，就如同乡下最常见的老头一般。 但是没有人小看他。 齐皇在位十多年来不勤于朝政，喜欢钻研奇技淫巧，并不关心民生政事。 但是大齐朝堂依旧稳固如铁，十几年来并没有出过大差错，这都是叶究天的功劳。 他在位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竭尽所能安定天下，朝臣莫不叹服。 从一个穷苦的书生变成一个把持朝堂的重臣，他也是一个传奇，是文坛领袖，更是无数学子心中的榜样。 察觉到萧墨的目光，干瘦的老者露出温和的笑意，朝着萧墨举杯示意。 萧墨同样举杯回应。 多年以后，萧墨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他曾遇见数不胜数的天骄与豪雄，但叶究天的名字令他终生难以忘怀。 壮哉。 丝竹悠扬婉转，仙乐缭绕宫廷。 歌舞渐止，气氛却依旧热烈欢欣，随后变得晚会高潮——赏月。 灿烂的圆月高挂天际，皎白的月光洒落在恢弘的观月台。 吃饱喝足之后，齐皇起身，带领诸臣登上观月台。 不多时，宽阔的观月台上就站满了人，月光为众人披上一层银白的衣袍。 今日的月，是一年中最璀璨完美的时候，也是祈福的最好时机。 但是十分不巧，一层宛若清晨薄雾一般的黑云飘来，如同一块缥缈的黑纱，将明朗的月掩在身后。 司天监的监正面色一变，心中暗道完蛋。 众人默不作声，看着越来越浓的黑云，没有多言。 齐皇微微皱眉，瞥了监正一眼，也没有说话。 司天监的监正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认罚。 “陛下，此为司天监失职之过，臣甘愿受罚。” 齐皇开口道：“照规矩，朕确实应该惩罚你。” 监正深深低下头，准备认罚。 “但是适逢佳节，惩罚朝中重臣实属不吉，”齐皇淡淡说道，“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监正面色一喜，回道：“谢陛下！” 黑云越来越浓重，几乎遮蔽了月色，只剩下若隐若现的朦胧之意。 诸多妃嫔皇女与权贵家眷微微叹息，猜测今天可能赏不了月了，真是不吉利。 突然，齐皇笑道：“今天巧也不巧。” “不巧的是，明月为黑云所遮蔽，是为不详。”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齐皇说道，“巧的是，神武侯今日得暇，亲自到场。” 齐皇看向心不在焉的萧墨，询问道：“神武侯可愿出手，替扶摇园驱散不祥之阴云？” 齐皇的问话让众人不禁望向神都最为神秘的侯爷，自从封侯之后便极少露面，几乎让人忘记他是那举世无敌的天骄。 纵然神武侯为武道之极，但是众人依旧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驱散天上云层这样的事情，是神明才能做到的吧。 最专业的司天监监正十分清楚其中奥妙，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年轻俊美的神武侯。 皇帝不可能无的放矢，他想要看看，莫非世间真有人能够褫夺神明权柄，能以人力抗衡天地之威否？ 闻言，神游天外的萧墨微微抬眸，看向亲切注视着他的齐皇。 萧墨知道，齐皇比较清楚他的部分实力，但是他到现在也猜不透，为何齐皇非但不忌惮他，还如此看重他，似乎视他为亲密的晚辈，到现在还想要成就他的威名。 萧墨轻声道：“自无不可。” 齐皇轻笑，为萧墨让开了位置，拱手道：“劳烦神武侯大驾。” 此为天下最顶级的殊荣。 直教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帝王侧身，以礼相待，只为请神武侯出手一次。 叶淑妃紧握粉拳，柳稚书嫣然一笑。 重重复杂目光之中，萧墨踏前一步。 他要出手，不是驱散扶摇园的阴云，而是驱散整个神都的阴云。 不是只有皇帝权贵才有赏月的权力，整个神都的百姓都有。 今朝之明月，供神都万民共戏之！ 无穷无尽的金光自萧墨手中木剑之中绽放，宛若初生之阳。 一道凌冽如同冰山，却浩大轻柔似春风的剑光自神都扶摇园而出，直直地斩破万里阴云。 自五行秘境而出，度过虚幻又圆满的前世，又巧得几月沉淀，萧墨的实力再度攀升一个档次。 在当世之人依旧进无可进之际，萧墨悄然踏入另类的第三境。 这也是武道大会之后，人们第一次见到神武侯出手。 恰逢乌云蔽月，得见神明之威。 “哈哈哈！” 听见齐皇大笑着鼓掌，沉浸在惊愕中的人们也跟着纷纷鼓掌。 “阴云已去，请陛下与诸同僚赏月。” 萧墨拱手，默然退入人群之中。 第200章 战争起 明月再现，众人一同向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致敬，赞颂中秋的团圆与丰收。 诸位大臣带来的文人雅士也开始即兴作诗，吟咏明月。 诗句或清雅、或激昂，文采飞扬，博得满堂喝彩。 他们大都是这些权贵最看重的后辈，才会被带到这样的场合展示文采。 若能够在齐皇与叶相等人面前留名，他们未来的仕途必将一帆风顺。 文坛领袖、大齐肱骨、政坛独秀的叶究天只是笑眯眯地赞叹后辈的文采，就如同亲切的长辈一般夸奖所有献诗的文人，令这些人受宠若惊。 还有一些别具心思的文人，写出了一些歌颂神武侯逐阴云、现明月的诗歌，不知是为了与萧墨套套近乎，还是得到齐皇的青睐。 萧墨也选了几首不错的诗夸赞了一番，为这些人的名声传扬贡献了一番自己的力量。 总体来说，气氛还是十分和谐美好的。 啪！ 啪啪！ 晚会接近尾声时，天空中忽然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火树银花，璀璨夺目，五光十色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宫殿。 如同信号一般，神都各地纷纷绽放绚丽的烟花，将整个神都的天空照耀得恍若白昼。 萧墨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鼓掌。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绚烂的烟花、细微的硝烟、欢笑的人群，每次都让他好像回到过往的岁月。 回过神来，才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有时候，只有失去了，才能明白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 沉甸甸的岁月、轻飘飘的过往，皆随着一阵阵硝烟的升起而逐渐逝去了。 人生在世，也不过几十个中秋。 “萧墨哥哥，那个真漂亮！” 柳稚书紧紧拉着萧墨的衣袖，激动地指着一个如同繁花的烟花。 “是啊，”萧墨笑着说道，“真漂亮。” 烟花的盛放与明月交相辉映，光彩照人。 齐皇也在与身旁的妃嫔子嗣们话家常，笑声不断。 威严的帝皇此时也卸下冰冷的面具，换上了可亲的外表，像是大家长一样关心着孩子的学业身体，一众皇子皇女相伴左右，皇家的冰冷也在佳节之前溶解。 在他们身后，诸臣权贵们轻松地笑着。 所有人都以为晚会将这样结束，史官们也会将这次和谐的中秋晚会记录在案，供后人欣赏观摩。 呜~ 意料之外的响声呼啸着传遍神都。 苍凉的号角声自远处响起，如同远古荒原上鬼魂的哀泣，很快便近在耳边。 一个黑甲染血的骑士骑着口吐白沫的棕色骏马，势不可挡地冲进皇城，带来一阵阵尖啸与惨烈的气息。 血气掺杂着杀气，将扶摇园内热闹的气氛冲杀殆尽。 骏马嘶鸣着倒在观月台，黑甲骑士踉跄着跪在齐皇御下。 “边疆急报！” 齐皇面容变得沉重，迅速说道：“说！” “三日前，金庭二十万彻野骑兵倾巢而出，欲占领荒、凉二州，即使镇北王早有准备，也被彻野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兵力数万，荒州半边沦陷！” “镇北王已经调集全部兵力，一天前已经开拔，欲覆灭金庭所有战力、夺回我大齐疆域！” 闻言，观月台上群臣面色惊变。 “他们怎么敢的......”齐皇面色沉凝，自言自语道。 游牧民族本身人数稀少，二十万骑兵几乎可以说是举国而动了。 他们倾巢而出，固然可以杀大齐一个措手不及，掠夺很多珍稀的资源。 但是难道他们不知道输了此战的结果吗？ 如果这二十万骑兵折损在大齐的疆域，那持续数百年的大国格局将天翻地覆，世间再也不存在金庭这个国家。 齐皇与叶究天对视一眼，转瞬间又移开目光。 观月台上大部分权贵家眷都有些惊慌，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上的烟花依旧灿烂，照亮着每一个人的面庞，也映照了无数或惊或惧的表情。 但是中秋佳节不会因为战争变故而瞬间流过，圆月也依旧明朗清丽。 柳稚书伸出素手紧紧抓住萧墨的胳膊，担忧地看着他。 “萧墨哥哥......” 萧墨面容平静，轻声安慰道：“不要担心，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兵力可以打到神都。” 真是一场诡异的军事行动。 对于金庭南下，人们大都可以预料到，但是金庭倾巢而出，实在是令人摸不到头脑。 哪有两军对垒，开局就直接堵上所有兵力的。 他们这一手固然占了一些便宜，夺了地盘，但是等镇北军回过神来，主场作战优势之下，这二十万彻野骑兵一定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那可汗真的蠢到这种程度吗？阵前坑杀大将、胡乱指挥军队出征...... 萧墨抬头，目光跨过无尽寂寥的原野，冥冥之中与一双苍白的瞳孔对视。 咔嚓！ 漆黑的闪电自虚空之中绽放，散发恐怖的波动。 那边的瞳孔主动断开跨越万里的联系，随后萧墨也收回了目光。 虽然他的手下还没有调查到那图鲁女儿的所在，但是他不准备再等了。 借着战争的机会，他要亲自走一趟，了解草原上的所有因果，顺便看看那里有什么样的秘密。 齐皇宣布道：“中秋会到此结束，明早召开朝会，所有人必须到场！” “遵命！” 盛会到此戛然而止，众人都心事重重地离开扶摇园，乘坐着奢华的马车回归。 萧墨驾车将柳稚书送回临海伯府。 “萧墨哥哥，再见！” “再见。” 萧墨微微点头，驾车离开。 柳稚书注视着萧墨的背影远去，转头走入她的家。 走入府中之后，她娇美脸蛋上挂着的轻松笑意渐渐消失，重新变得端庄优雅。 “稚书，如何？”威严的临海伯带着期待地询问。 柳稚书轻声道：“大家都知道我与萧墨哥哥的关系，父亲的目的达到了。” 临海伯重重握，面露笑意。 “父亲，我有些累了，想要回屋休息。” “好，快去吧。”他关切地说道。 柳稚书心中有些乏累，迈步走入闺房。 .................... 萧墨没有回侯府。 他将马车停在自己的庭院门口，推开门对里面两位赏月的绝美少女笑道：“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第201章 阅兵 第二天，萧墨难得上了一次朝。 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吵来吵去，像是乡间的纠结于一分一毛的菜场小贩一样。 有说直接开战的、有说先派使臣过去的、有说直接和谈的...... 在这里能够听到各种各样的言论，无论是激进还是保守，人们都代表自己所属的党派提出自己的看法。 直到日中，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一个结果，齐皇宣布退朝。 暂且备战，等镇北军进一步消息传来之后再议。 萧墨回到庭院之后，尚白珑走了过来问道：“情况如何？” “准备开战吧。”萧墨说道。 当天，驻扎于河郡的神武军内多了两个平平无奇的士卒，神都内长满繁花的庭院内重新变得寂寥。 散朝之后，朝堂上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遍整个神都。 人们都知道，多半要打仗了，而且这场战争可能是近年来最庞大的一场，参战人数多达几十万，战火绵延蔓延多州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之上依旧吵闹不断。 随着战争的加剧，北方不断传来坏消息，仿佛原本积蓄的矛盾都因为金庭南侵而暴露出来。 大战一爆发，本应坚守在北方的城池瞬间被攻破，当地的兵力守卫大都不堪一击，官府长官也丢弃城池和家眷闻风而逃。 已经有无数难民被迫南下，密密麻麻的奏折像雪花一样自大齐北境飞往神都，皆是求援报难的消息。 萧墨也收到不少北境故友的来信，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矗立在北境的苍梧仙宗被强行征召，随着镇北军共同杀向金庭的军队。 作为大齐世家长子，顾长青也披甲上阵，率领一支军队进入敌占区，欲剿灭彻野骑兵小分队。 荒州江湖领袖韦令登高一呼，号召了一大批武林好手，在战火最猛烈的地区抢占了一座城池，挡下彻野骑兵侧翼的部分攻势。 而在连绵不绝的荒凉山脉之后，有着一片堪称无穷无尽的原野，彻野骑兵与大齐镇北军的主力都汇聚在这片地域。 苍茫的山脉如同一条盘踞的巨龙，将世界分割为两个部分。 其内是大齐腹地，其外是流血漂橹的战场。 镇北军正是背靠巍峨险峻的山脉，才能将机动性极好的草原骑兵堵在原野之上。 最近彻野骑兵攻势减缓，不复前几日疯狂。 这不是因为他们大发慈悲，而是因为他们想要扩大战果，就必要跨过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这也是镇北王选定的决战之敌。 此时镇北军大部队就驻扎在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军营绵延数里。 在晚饭时间，无数渺渺炊烟从军营之中升起，盘旋着消散在淡红的天际。 一个身法灵巧的斥候飞快地钻入主将帐篷。 此时，镇北王与其他几位主将正围着沙盘推演，商讨战法。 斥候单膝跪地，飞快地说道：“将军，如您所料，彻野骑兵大部队正朝这边过来，目前相距三百里左右，预计两日之内抵达！” 闻言，镇北王笑着对其他几位将军说道：“看吧，终于逮到这群狼崽子了。” “通知下去！吃饱喝足，准备战斗！” “是！”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气势汹汹的骑兵有何止数万？ 百里之外，宛如黑云一般的骑兵奔袭着跨过荒凉的原野。 他们赤红着双眼，奋力挥动着有些破旧的马鞭，飞驰着涌向镇北军的所在。 在军队身后，只有极少的辎重粮草跟随其后。 彻野骑兵出征，从不携带粮食，向来以战养战，一边打一边抢。 所以，这样的一支军队绝不可以输、甚至无法平局。 一旦攻势陷入僵持，等待他们的就是弹尽粮绝。 恰如风雷过境，转瞬即逝。 在彻野骑兵之前，有一个带头的领袖。 他极为雄壮，面容粗犷，胳膊比一般人的腰还粗，身体伟岸如同巨人。 此刻他正骑在一匹神异高大的马匹身上，迎着狂风，带领数十万骑兵奔赴战场。 男人用抑扬顿挫的草原语喊道：“遵循狼神的旨意，随我冲锋！” 荒凉的号角声响起，追着无边无际的黑云远去。 十几万骑兵宛如被打了鸡血一般，双眼变得越发通红，浑身充满着极致的狂热。 “杀杀杀！” 战刀与弓箭的寒光几欲冲破云霄。 这两日，萧墨待在河郡检阅神武军。 这支军队现在已经增加至千人，虽然大多数人都面容稚嫩，也没有执行任务的经验，但是他们已经彻底被神武军思想改造成合格的军人了，未来都将是最合格的战士。 此刻他们正昂首挺胸地站在空地上，目含崇敬地看着军队最前面的男人。 信仰是最坚固的东西，也是最容易塑造的东西。 合格的信仰让人坚守千年毫不动摇，同时这样的信仰又可能仅需要几天的教育培养，便可牢牢刻在人心中。 萧墨为他们提供了所有的生存保障，强行拔高了他们的人生追求。 让他们慢慢明白：人生的意义不只是让自己吃饱肚子，而是能够慢慢体会到，因为有自己这群人的存在，让全天下的人吃饱肚子。 这也是这支军队，之所以被称为神武军，而不是任何另一支军队的原因。 “精神面貌极佳，甚好！”萧墨夸赞道。 晔明陪伴在萧墨身边，低头问道：“大人，时机到了吗？” “时机已至，千人即可，多则无益。” “好。” 此去北境，带领近千手下即可。 神武军的工作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收复失地、重建家园，代替萧墨种下新的秩序。 正在萧墨检阅之时，兵部派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夏侯星带着几个侍卫来到了河郡，恭敬地站在萧墨面前。 他一板一眼地说道：“神武侯，十分抱歉打扰您，但是按照规矩，每一支军队必须配有朝廷监军，希望神武侯理解。” 萧墨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和夏侯雨是什么关系。” “回神武侯，是兄弟关系。” 萧墨笑了笑，只是说道：“好，我派人为你安排位置，你且自决。” “劳烦神武侯。”他有条不紊地回道。 亲兄弟的性格差别竟能这般大，不可思议。 第202章 出征 前线的战报牵动着每个人的心绪。 即使强行征召了仙宗通信宝具使用，但是跨越万里的信息依旧具有极强的滞后性。 朝堂诸公一边乱哄哄地吵闹，一边期待着前线传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如他们所料，繁杂的消息不断地传来。 除了在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两州已经建立起防线，挡住了彻野骑兵侧翼的攻势。 尤其是那些已经在武道大会上打出声名的天骄参战，出手阻拦了纵横睥睨的草原勇士，令各地守军士气大振。 现在他们甚至还分出了一部分多余的兵力，奔赴荒凉山脉驰援镇北军主力。 现在彻野骑兵与镇北军已经在荒原之上开始交锋了。 即使是试探性的交锋，几十万大军的战场，造成的死伤也是成千上万的。 镇北军轻而易举挡下了彻野骑兵第一波攻势，留下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战场。 彻野骑兵退去，荒野上的死尸暂时无人收敛。 饥饿的秃鹫乌鸦纷纷俯冲下来，趴在士兵尸体之上大快朵颐。 嘎嘎~ 秃鹫鸣叫响了一夜。 今夜，无数镇北军战士彻夜未眠。 趁着夜色，严密的战报通过无数渠道，以最快地速度送往神都。 第二天朝会之前，便已经摆在齐皇案前，以便朝会之时宣读。 此消息令诸公松了一口气。 能够挡下第一波攻势，就能挡住第二波、第三波...... 之后就是金庭撤退，甚至勇武的大齐军队会吹响反攻的号角，占领一部分肥沃的土地。 但是后面几天的消息粉碎了朝堂诸公美好的幻想。 第二天，彻野骑兵再度发起进攻，再次被击退。 第三天，彻野骑兵烧毁所有粮草，舍生忘死地进攻，折损数万战士与无数战马，再败而归。 不过，三十万镇北军同样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死伤不计其数，战阵差点被凿穿。 第四天，彻野骑兵一日未食，个个凶芒毕露，以两万伤亡换取十万镇北军伤亡，再退。 今夜的军营哀嚎不断，无数逃兵涌入苍凉山脉，恐惧于奋不畏死的敌人。 第五天，彻野骑兵得狼神赐福，实力大增，具备以一当十之威，大创镇北军，战神姜元重伤，镇北王率残兵败退荒凉山脉，继续阻拦彻野骑兵攻势...... 随着承旨翰林念出最后一封北方的战报，朝堂陷入久久的沉寂。 齐皇面色冰冷，冕旒之下的眼神藏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出喜怒。 叶究天坐在太极殿旁边的椅子上，垂落干枯的双手，微微叹气。 朝堂之上比他年纪大的不在少数，但也只有他有资格坐下。 其余诸臣悄悄对视，都能看到对方面上的惊恐。 若彻野骑兵杀穿荒凉山脉，一路平原之下，旬月便可抵达神都！ 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子眼中，他们与绵羊无异，身家性命随时可能落入金庭之手！ “事到如今，朕也不想再追究狼神那莫名其妙的赐福，”齐皇冷漠地说道，“朕只有一个要求。” “打！” “彻底覆灭那十几万不知死活的骑兵！将那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的狼神揪出来扒皮抽筋！” 他的语气无比阴沉，充斥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朕意已决，希望各位爱卿不要再拖朕的后腿。” 即使他久不履朝政，但也是大齐毋庸置疑的至尊！ 文臣不言。 齐皇看向跃跃欲试的武官，大声问道：“哪位将军欲临危受命，带兵北上驰援镇北军？” “卑职愿往！” “臣亦愿望！” ................. 一众大齐将军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率兵北上。 “好！”齐皇满意地点头。 他随即命令道：“封狄胡为骠骑将军，封霍沉浮为抚军大将军，率领四象军与火麟军，共同北上！” “遵命！” “遵命！” 两位将军接旨，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欣喜，其余武将闻言有些遗憾。 其他文臣面上依旧不减担忧。 镇北军都败了，再上两军也不能保证稳赢。 当存在于纸面与历史之中的战争真正重现在他们面前，且与他们的性命息息相关之时，他们才开始认识到战争的残酷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萧墨站了出来，请示道：“陛下，臣有一言。” 齐皇说道：“神武侯尽可直言。” “为防备金庭所谓的狼神与妖术，臣愿随军前往。” “可是神武军成立时间太短，神武侯可有自信？” “已有千人，足以为臣解决后顾之忧。” 天下无敌的神武侯一人便可成军，神武军相随其后，号令天下。 “好！”齐皇大笑道，“那便封神武侯为骁骑游击将军，拥有一切自主权，率神武军攻杀！” “遵命！” 萧墨缓缓拱手。 俊美的脸上依旧古井不波，身姿依旧挺拔桀骜，似乎根本不将那十几万令人闻风丧胆骑兵放在眼中。 见状，诸多大臣权贵微微松了口气，心底莫名有些放心。 当神武侯是假想敌的时候，实在是令人彻夜难眠，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跟着神都一起毁灭了。 但是当神武侯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时候，真是令人安心。 他们可不相信，区区一片蛮荒之地，也能出现类似的神仙人物。 退朝之后，镇北军大败、大军即将出征的消息瞬间传遍神都。 紧张的备战气氛中夹杂着不安与激昂。 在这样的大事件中，一个人的命运是多么的微渺，人们不安又好奇地打听着前线的消息，试图从中窥探到自己未来的命运。 万众瞩目之中，齐皇率朝臣在神都最雄伟的大门口欢送诸将出征，向上天祈福期待大军凯旋而归。 三位主将骑着骏马，在无数憧憬的目光中带领大军出征。 萧墨依旧穿着一身漆黑神秘的黑袍，俊逸出尘。 在他身旁，狄胡、霍沉浮两位大将身穿仙金锻造而成的铠甲，腰佩长剑，全副武装地奔赴战场。 萧墨品级明明远低于两位主将，但是三人齐行，仿佛他才是统帅数十万大军的真正领袖。 第203章 先锋 数以万计的粮车蜿蜒前行，宛若一条扭曲的长蛇。 粮车之后，是大军。 恰逢此刻，天上下起小雨，带着凄冷的气息与隐藏的寒意。 运送粮食的民夫们赶快翻出油纸布，将它们一层层铺到粮车之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到油纸布上，发出宛如碎冰坠落的脆响，莫名传来一阵悲意。 民夫们佝偻着身体，伸手用力地扶着粮车，以免它在已经有些泥泞的道路上侧翻。 支撑大军出征的粮食要远比他们的命珍贵，若这一车粮食出了差错，护送此车的一队民兵都要人头落地。 “唉~” 有人重重叹了口气。 粮车周围的其他人没有回应。 他们不敢叹气，但他们知道他为何叹气。 对于将军来说，战争是扬名立万的机遇，此战若是大捷，荣华富贵、名留青史皆唾手可得。 但是对于士兵而言，这场大战却将他们从中秋的短暂团聚中强行剥离出来，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告别亲人，一路风餐露宿地奔赴死亡而去。 只要开始打仗，活着就变成了珍贵的希望。 秋雨淅沥，沿着长蛇一路淋去，将长蛇背后黑压压的军队也笼罩在下面。 士兵们换上了斗笠。 但是冷雨依旧被微风吹向面庞，寒意如同溶洞里的泥鳅一般顺着盔甲的缝隙钻入体表，让人们不禁打起了寒颤。 朦胧的雨遮蔽的视野，泥泞的道路也严重阻碍了行军速度。 “不妙啊。”狄胡喃喃道。 若以这样的速度行军，一月也抵达不了荒凉山脉的战场，到时候彻野骑兵早已经劫掠的盆满钵满回去了。 霍沉浮说道：“只能派一部分先遣部队抛却辎重全速前行，先支援前线再说。” “只能这样了。”狄胡说道。 萧墨开口道：“我率军前往。” 没等他们说话，萧墨继续说道：“给我五千匹战马，我率神武军全速前进，只需一周便可抵达。” 骁骑游击将军，战争时拥有一切自主权！ 狄胡与霍沉浮对视一眼。 狄胡说道：“好，那便由骁骑游击将军率领神武军先行。” 萧墨勒马回转，身影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他停在夏侯星身旁，问道：“接下来我军将一路疾驰，奔赴前线，监军可愿往？” 默默冒雨随军的夏侯星一滞，缓缓点头道：“愿往。” “好。” 萧墨转头，对着一众在雨中注视他的士兵们喊道：“上马！随我疾驰！” “遵命！” 五千匹战马的奔跑宛如雷鸣，携带着滚滚的雷声从大军之中冲出。 气势激昂的军队冲散了雨幕，飞快地驰过蜿蜒的粮车，很快便消失在前方的朦胧之中。 雷鸣由近及远，不一会便再也听不到了。 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木轮碾过泥泞的杂响、劣质盔甲相碰的叮铃声. 以及那此起彼伏的哀叹...... 近千装备精良的骑兵在大齐境内招摇过境，明眼人都能看到这是驰援北方的军队，自然没有不开眼的蠢货拦路。 越是往北，官道越是泥泞不平。 当地官府不作为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这里的路本就简陋。 没有水泥、没有沥青等材料，有一条能够支持军队通行的大路已经算是不错。 待此行结束，这些基础材料的推行也必须提上日程。 若能建立起跨越整个齐国的交通网，商业贸易也可以快速发展起来。 一路驰行数百里，转眼已经到了傍晚。 这里已经远离神都地界，离开了梅雨的平原地带之后，连绵不绝的秋雨也被神武军远远甩在身后。 这里是一片林子，似乎刚刚下过雨。 晶莹的雨珠从绿叶尖尖垂落，泥土携带着野草的清香钻入人的鼻子中，缓解了一天的疲惫。 萧墨宣布道：“驻扎在这里，明天继续赶路。” 他将神武令牌扔给晔明，吩咐道：“联系刚才经过的城池，让他们派人运来食物。” “遵命。” 萧墨可以长时间奔袭，但是他的士兵不行，必须进食休息。 士兵们搭起简陋的营地，部分人钻入山林，抓来一些野兽肉食。 不一会，一车车食物干粮送来驻地，袅袅炊烟升起。 夜幕降临之后，营地变得寂静。 神武军全部士兵都去休息了，因为今天神武侯亲自守夜。 在青蛙和蛤蟆中气十足的鸣叫声，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很快便进入梦乡。 萧墨轻轻踩着有些湿润的落叶，伸手驱散笼罩山林的湿气，将整片驻地变得温暖干燥。 这样睡一觉才不会感冒。 在驻地边缘，搭着一个简陋但干净美观的小小三角棚。 萧墨掀开垂下的纱帘，看向里面的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影。 坚硬严密的盔甲将她们的娇躯遮蔽起来，脸上也覆盖着冰冷的青铜面具，此刻她们正背靠背端坐在三角棚中。 在神武军中，这样的装扮并不奇葩，无非是注重隐私的士兵罢了。 神武军中时不时就要来一些古古怪怪的人才，他们早就习惯了。 两人看到萧墨掀开帘子，没有任何动作。 “休息的时候也要穿着盔甲吗？”萧墨问道。 “这是战争。”其中一个面具下面传来清冷的少女嗓音。 萧墨点头，问道：“跑了一天，累吗？” “我不累，但是尘睡着了。” 萧墨钻进棚内，伸手托住其中一个身影。 他摘下她的面具，少女紧绷着绝美的小脸，弯弯的黛眉微皱，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萧墨轻柔的动作没有惊醒她，反而让她睡得更安逸了。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法与萧墨和尚白珑这样的怪物相比，长途跋涉的艰辛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下来的。 萧墨给她做出一张舒适的小木床，将她放到上面。 看着她舒展眉头，萧墨盘坐在尚白珑身边。 “你对人族之内的战争是怎么看的？” “我也是人族，”尚白珑开口纠正道，“我自小在人群中长大，那就是人族。” “对不起，那你对大齐和金庭的斗争是怎么看的？” “金庭南下劫掠，大齐士兵就要听命北伐，可能这就是这场战争的原因。” “作为一个士兵，你想打吗？” “哪会有人想要打仗的？我只不过遵循了神武侯的命令而已。” 第204章 狼 萧墨笑道：“我怎么听出了怨气呢？” 尚白珑没有理会。 “难道这场战争是我要打的吗？” “我不知道，”她轻轻摇头道，“我只是个被逐出昆仑的俗人，我不懂战争背后的算计。” 她抬起头，青铜面具空洞的眼眶下是一双水润的美眸。 “我只知道战争要死很多人......死很多无辜的人。” 萧墨看着她复杂的眼眸，久久未言。 外表清冷的女子，内心竟出奇的柔软。 “你不懂。”萧墨只是说道。 “是的，我不懂。” 她确实不懂。 当她在神都杀一个人，她被定义为罪人。 但当她在战场上杀无数人，她却能立功。 明明都是人族，何故由此划分？ 当龙族在为存续下去而奋斗的时候，人族却在自相残杀。 萧墨说道：“不要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我应该全力出手吗？” 她不懂战争，但是她知道此时应该听萧墨的。 “你要全力出手。”萧墨回道。 侵略战争是无比罪恶的。 当那些草原上的骑兵南下劫掠杀戮的时候，罪恶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萧墨同样对整个民族心怀怜悯，但是双手沾着鲜血的侵略者罪不可赦，必须要将恶的种子斩杀殆尽。 “我知道了。” 萧墨说道：“不要多想了，休息吧。” 缺乏实践的胡思乱想很危险，但是萧墨允许她慢慢找到答案。 他站起身，看向身后安睡的少女。 两人的交谈没有影响到她，轻盈温柔的话语反而抚平她的眉头，让她陷入美好的沉睡。 萧墨笑了笑，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蛋，让她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他转身走出小棚子，身影缓缓消失在寂静的黑暗中。 即使没有人懂也无妨，他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世间不再存在战争、压迫、饥饿、贫苦、疾病...... 也正是为了世间不会再出现像尚白珑和尘这样悲苦的人......或者龙。 这样的梦想虚无缥缈，可却符合人性的追求。 只要在这样的路上不断追寻，那么人生就是充满价值和意义的。 这是来自理想主义者的自语。 天色刚一放白，伴随着无数马儿的嘶鸣，千人军队再度踏上旅程。 此时的前线，战况极为胶灼。 仅剩的十多万镇北军退入荒凉山脉，建立起简陋的防御工事。 骑兵们想要杀入荒凉山脉，就不得不抛弃自己的机动性优势，在地面上与镇北军短兵相接。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彻野骑兵却迟迟不肯退兵。 他们已经蛮横地掠夺了近乎半个大州的资源，逼得大部分大齐百姓南迁，抢到的资源已经足够游牧民族过冬所需。 而且不可一世的镇北军也被击败，被逼入山脉之内狼狈据守。 在大齐主力抵达之前，若能够撤兵，此战对于彻野骑兵就可以称得上大捷。 但是他们没走。 此刻就聚集在镇北军原本的驻地，借着镇北军留下的资源与山脉之内的军队对峙，似乎另有打算。 无论镇北王等主将如何疑惑，也不可能放由十几万骑兵不管，必须时刻待在这里与他们对峙。 若彻野骑兵有绕过山脉侵入内地的迹象，拼的镇北军全军覆没也必须拦住他们的脚步。 彻野骑兵一日不走，他们就必须一日监视。 与疑惑重重的镇北军不同，此时的彻野骑兵士气无比高昂，每一个人都显得狂热又激动。 他们在大齐背景掠夺了许多女子，被束缚着安置在军队一角。 这些大齐的少女本以为会遭到惨无人道的折磨，却没想到这些粗犷的骑兵们却对她们根本没有兴趣，似乎只是将她们掠夺来为了明年的人口增长。 那些穿着皮草软甲、头戴裘毛羽冠的骑兵们住进了镇北军的帐篷内，驻扎在这里的几天，除了进食训练之外，就是共同搭建一个无比庞大的祭坛。 此刻，他们尽数站在祭坛之上，黑压压的人群狂热地看着最中央那个宛若巨人一般的男人。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原本的首领，为自己新的信仰献上忠诚。 阴云之下，十几万人保持肃穆，嘴中低诵着晦涩难懂的语言。 此时的他们不像是士兵，更像是某位未知存在的信徒。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镇北军来说，这个熟悉的敌人才变得如此的陌生。 彻野骑兵宛若一个漆黑的深渊，吞噬了所有的信息。 镇北军安插的所有的探子全部断了联系，但是他们的生命气息依旧旺盛，就好像被彻野骑兵同化了。 近二十万的军队，竟无一丝一毫的消息。 恐怖的意志贯穿整个军队始终，就好像......是在面对着同一个人。 是的，十几万骑兵宛如一人。 他们有着不同的面貌与装束，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又好像是来自一个人。 所有的领袖都希望有这样的部队，同时面对这样的敌人是令人恐惧的。 十几万雄壮的士兵同时吟诵咒语，恐怖的波动逐渐蔓延开来，直到涌遍整个祭坛。 他们垂落的目光更加狂热，黑压压的大军如同爆炸前夕的火山一般。 一道隐晦的波动从大齐境内的苍凉山脉转瞬跨越千万里，抵达金庭中央的苍白圣山。 阴云被吹散，露出秋后淡蓝的天空。 金庭圣山之上，覆盖着无边的皑皑白雪，死寂与荒凉弥漫在这片地界。 似乎从无尽的岁月前，这里便是这般模样。 咔嚓~ 雪层下传来异响。 好像无尽深海之下的冰山蓦然开裂，响声自漆黑的海底传来。 宛如冰晶的瞳孔从雪层之下突然睁开，那双碧蓝色的瞳孔闪耀，如同西伯利亚高原上的天空一样清澈、悠远。 嗷呜！ 透彻的狼嚎穿金断玉，刺破无边清空。 在这声狼嚎之中，金庭圣山上滚落无穷无尽的白雪。 雪崩浩浩荡荡，像是雷霆滚落人间。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 无边雪崩倒卷，宛如星河倒流，自人间飞往天际，为干燥的草原送上一场飘扬的瑞雪。 大齐境内的祭坛之上，同样浮现出一枚碧蓝的狼瞳。 第205章 狼眸穿山 对于凡人来说，一千年何其漫长。 是十几辈人的繁衍生息、是当代人难以追忆的过往、是一段沉默在荒山之中的历史。 当世之人难见山川漫长。 对于当地人来说，荒凉山脉从古至今都在这里，静默无言。 它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留下多少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古代的诗仙曾骑着白鹿来此留下诗歌。 年迈的猎户颤抖着将弓箭交给年轻力壮的儿子，似乎将整片大山托付给了他。 妩媚多姿的狐妖曾趁着夜色下山，与山下的书生偷情，最终被穿着大红袍的宰相迎娶过门。 ................. 山脉厚重，如同岁月，令人心生敬畏。 即使最近大齐与金庭爆发了大战，当地猎户也毫不在意。 让他们活下去的，是大山。 而不是所谓的大齐。 他们敬畏的，是厚重无言的山脉、是冥冥之中的自然之神。 而不是皇权。 此战过后，无非是多出一些尸体与武器，以及一片更加滋润的山林。 绵延的山脉不会为此有丝毫的改变，一如既往。 但是今天，这些猎户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冥冥之中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晌午，大部分猎户离开山林回家吃饭。 忽然，他们感觉到轰隆隆的雷鸣声自山中传来。 随机而来的是狂暴的地动山摇，锅碗瓢盆叮铃铃作响，噼里啪啦地滑落倒地，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如同神话中末日的到来。 一无所知的猎户们惶惶不可终日。 但对于镇北军来说，这是永远难以忘记的一天。 彻野骑兵残营之中，升起一枚晶莹剔透的瞳孔。 蔚蓝色的瞳孔闪烁着惊人的灵光，眸子流转间好像活生生的生灵，似乎真的有一个生灵跨越万里投下目光。 在这个世界上，诡异的手段并不少。 妖术、仙术、神通......几乎所有的手段在几十万军队的煞气面前都是土鸡瓦狗，一碰即碎。 在镇北王的命令下，镇北军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彻野骑兵的攻击。 在十几万肃穆的骑兵的低吟中，蔚蓝色的眼珠越发凝实，最终彻底浮现在荒凉山脉之下。 狼眸一转，赤红的天刀从天而落。 在镇北军士兵的惊恐的目光中，恐怖的赤光占据了全部天空，随后慢慢压下来。 天刀缓缓与山脉接触，势不可挡地切入蜿蜒无边的山脉之间。 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割猪油，赤红的天刀也轻而易举切断了巍峨沉重的山脉。 轰隆隆！ 天地都在恐怖的震颤之中晃动，无数沉重的山石沿着切出的裂缝滚落，传来滚滚雷音。 砯崖转石万壑雷！ 天威之下的人力是多么微渺。 镇北军士兵此时已经无暇顾虑战争，耳边、眼前的暴动带给他们深深的未知和恐惧。 他们伸手紧紧扶着周围的树木山石，稳住身形，同时寻找机会踉跄着往山林之外逃去。 俯瞰而下，山林中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乱窜的蚂蚁，在灾难没头没脑地逃命。 他们甚至不知道往哪里逃才能活命，只知道自己要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长官来统计死伤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震动已经停止了。 镇北军再次被重创，此时仅剩十多万残兵败将被收拢在一起。 他们看着横贯荒凉山脉的通道，一阵哑然。 覆压百里的山脉之中，似乎被神明的天刀切开了一个口子。 留下一条宽约百米的大路，大路地面、侧壁都无比平整，甚至比大齐的官道都畅通。 一头连接彻野骑兵的营地，另一头.......通往大齐腹地。 自此，金庭骑兵与大齐再无天险，可策马直达。 镇北王率领众将站在旁边的山崖，面容阴沉似水。 看着面前的通道，他喃喃道：“我怎么突然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唉，”旁边有人叹气道，“将军，他们不就是想要资源吗，我们派人去和谈吧。” “呸！”镇北王重重地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我不信，他们能够不停地使用这样的手段！” 他扭头看向几乎丧失斗志的众将士，喊道：“我大齐的军队很快便能支援过来，接下来只要守住这条路即可，这群畜生怎么可能毫无代价，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不攻自破！” 他强行提起军队的士气，然后命令他们分散镇守百米大道两侧，布置了无数弓箭手排列左右。 守山脉不好守，但是守一条路还不好守吗？ 万人兵甲镇守百米大街，可称为绝世天险！ 士气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则意外的消息击垮了所有斗志。 一个骑兵独自策马驶入这条孤道，停在镇北军残兵的镇守之地。 他面容倨傲，即使一个人面对十万大军也毫无惧色。 士兵们蜂拥而上抓住了他，想要将他当场打死，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微笑，惹人恼火。 最后，他伤痕累累地被送入镇北王的军帐。 不久，一则小道消息传出军帐：彻野骑兵提出了条件，想要和谈。 本就颓唐的士兵们立马变得军心涣散。 和谈好啊，和谈就不用打仗了。 那群恶魔一样的骑兵已经打出了一条通天的道路，若是他们决心从这条路打入大齐腹地，那么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必须死战到底。 现在彻野骑兵率先提出和谈，给了所有人台阶可下，无论是士兵还是小将军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应该不会再打了。 同时，一则密令被各种手段急速送往神都。 次日，齐皇将镇北王送来的消息交给所有朝臣们观看。 彻野骑兵有大妖助阵，打穿了荒凉山脉，如今意欲和谈，陛下与朝臣何意？ 这道消息传来，诸公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他们没法想象，横贯百里的山脉被打穿是什么场面，这是什么样的大妖才能做出来的？ 但是镇北王不可能拿军报开玩笑，所以荒凉山脉之中真的出现了一条路，一条畅通无阻抵达神都的路！ 齐皇沉默着看诸臣七嘴八舌地发言，无论他们怎么换着法子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的观点只有一个： “和谈！” 第206章 时间是我们的朋友 即使是齐皇，也无法无视所有朝臣的意见，他的命令需要依靠诸臣才能真正执行。 所以，同意和谈的消息被送往前线。 翌日，新的消息传来，金庭一方提出了和谈的要求： 一：割让荒、凉二州之地，为金庭所有； 二：援助金庭过冬物资，包括食物、工具、盐铁等； 三：派一位容貌绝世的太平公主前来和亲，以示齐皇诚意； 四：保留荒凉山脉之内的通道，以便贸易往来； ..................... 一条又一条消息送入朝堂，令所有人沉默不语。 先不论齐皇听到后面的要求面色多黑，但是第一条就难以接受。 自从数百年多国祖皇帝划分天下后，如今的世界格局就很少变过，平常打来打去无非是抢几座城、夺一些珍宝美人。 开口就是两州之地，其心可诛。 一国之地，祖先基业，片缕不予人。 割让国土给其他国家，这是儒家文化绝对难以接受的。 若他们真的同意了，以后必定要被刻在耻辱柱上，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 这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结果。 现在彻野骑兵依旧驻扎在荒凉山脉之下，没有离开的想法，但也没有通过那条路往里打，似乎算准了大齐最终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绝不答应！”尚有血气的御史喊道。 “自然不能答应他们现在提出的条件，”有人皱眉道，“但是除了第一条之外，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看到齐皇漆黑的脸，他立马闭上了嘴。 容貌绝世的公主又不是他女儿，他当然随便答应。 “喂喂喂！”有大臣打断道，“你们被转移了注意力，这里面最危险的难道不是那条路吗？只要那条路还在，这群骑兵便永远如鲠在喉！” “那条路当然要紧，但是现在不是要和谈了吗？那条路以后再说。” 本来涉及和谈政策之类的事情，武官是不适合开口的。 但是现在有将军看不下去，当即喊道：“谈个屁！” 吵闹的文官们忽视了这个粗鄙武官，继续吵自己的。 他着急地喊道：“三位将军还没到，谁胜谁负还没有定论，你们这么着急和谈，尽是一群没有骨气的软蛋！” 一看他开地图炮，有人呛道：“我们当然是软蛋，和你们这种漠视士兵和平民性命的将军可没法比！” 只知道打打打！ 这群武官怎么会知道大齐境内多地的旱灾、民不聊生，怎么会知道国库空虚、不宜外战？ 武官们当即撸起袖子，想要在朝堂上动手揍人。 文官毫不畏惧，甚至把脖子递过去。 “唉~” 叶究天深深叹了口气，扶着把手慢慢站起身。 他轻轻的叹气让整个朝堂当即寂静下来，他的声音没有人敢无视。 “吵得我老人家惊心病都要发作了，”他慢慢说道，“难道只要稍微想到彻野骑兵有杀到神都的可能性，就能让诸位同僚惶恐不安吗？” “不要急、不用急，彻野骑兵这些天一系列手段，都是为了让我们惶恐不安之中答应他们的要求。” “但是他们这不是还没有赢吗？” “镇北军还没有彻底败亡，两位将军的大军正在路上，天下无敌的神武侯即将抵达前线。” “无论怎么看，现在还没到言败的时候。” “所以，多等等吧。” 他枯黄苍老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缓缓坐回椅子，像是夫子训诫弟子一般轻语道：“不分析现状、对阴谋毫无警惕，便匆忙的拿出自己的意见来争吵，这是谁教育你们的？你们这样怎么辅佐陛下治理国家？” “记住，时间是我们的朋友......” 他缓缓闭上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叶究天很懂齐皇，有些话不能由皇帝来说，却很适合他这个宰相来讲。 齐皇命宦官为叶究天披上毯子，以免深秋的寒意侵入他年迈的身躯。 “就按叶相的意见来办，不管用什么理由，拖住彻野骑兵。”齐皇道，“至少要拖到神武侯抵达！” “是！” 外敌当前，君臣一心。 密信被送回前线的军帐。 镇北王再次接见了金庭的使臣，淡淡地说道：“你们的要求，陛下和朝臣正在讨论，需要等几天。” 金庭使臣露出微微的笑意，不卑不亢地说道：“那便等几天。” 他怎么会不知道大齐打的什么主意？ 大齐在等援兵到来，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等大齐的援兵到来？ 打残一个镇北军怎么够？他们要打败大齐的所有援兵，彻底摧毁大齐的斗志。 神明自金庭复苏，站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不可能会输。 必须让辽阔的齐国同样沐浴在主的荣光之下，为主的力量增添新的薪柴。 双方各有算计，就这样在被劈开的荒凉山脉之中僵持下去。 ................................ 萧墨同样知道了前线的变故。 那么惊人的力量波动，宛如漆黑冰冷的宇宙中，突兀诞生了一颗燃烧的恒星。 这样的波动瞒不过另一位当世神明。 “啊~”夫庚摇头晃脑地说道，“又出现了一位第三境啊......” 他挠了挠头，带着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多崭新的道路？” “夫庚前辈，”萧墨骑在马上随军疾驰，顺便问道，“这是你的熟人吗？” “不认识，应该是千年大战之后诞生的。” 萧墨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经过一路昼夜兼程，千人规模的神武军快要抵达荒凉山脉。 但是现在看来，需要稍微改变一下行程了。 萧墨抬手挥了挥。 “停！” 吁~ 狂奔中的神武军顿时止步，跨着嘶鸣的骏马停在原地。 由极动转为极静，数千马匹焦躁不安地踏着地面，鼻腔中喷出阵阵热气。 士兵们静静等着萧墨的命令。 “你，你......” 萧墨用马鞭点了几个人，说道：“以戴面具的士兵为主，你们几个继续往前，协助镇北军拦下金庭骑兵。” 虽然尚白珑一人足以镇守一条百米大道，但萧墨还是点了其他几人帮她与镇北军交涉，这是她不擅长的，以免闹出矛盾。 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女点了点头。 “其他人跟我走！” 萧墨调转马头，带着飞扬的神武军钻入一条小路，消失在深林之中。 他要带着神武军直接杀入金庭，以最暴烈的手段将其纳入统治。 第207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又经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当黎明到来的时候，几个人赶到了镇北军的营地。 镇北王等一众将军激动地接待了几人。 “神武侯什么时候抵达？”一个将军问道。 他的面容十分疲惫，但是双眼却依旧明亮。 一个年轻的神武军士兵说道：“大人不来了。” 将军们面色一僵，问道：“不来了？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连这都听不懂，士兵无奈的摊手道：“就是神武侯大人另有要事，就不来这里帮忙了。” 镇北王威严的脸庞一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敢？怎敢！神武侯想要抗命吗？” 年轻的士兵顿时不满地说道：“将军怎可血口喷人？大人派来支援来的。” “在哪呢？”镇北王眺望着空空如也的山林，面容不善地问道。 士兵指着沉默寡言的黑甲铜面士兵说道：“当当当！正在此处！” 镇北王看着藏头露尾的神武军士兵，问道：“你是何人？” 他的面色已经十分不善，如今如此危急的局面，他没有功夫陪这些人在这里胡闹。 “尚白珑，陛下钦定戴罪立功之人。”青铜面具之下传来清冷的声音。 镇北王面色稍霁，问道：“可有信心击退彻野骑兵？” “不妨一试。” “好，跟我来。” 尚白珑被安排到最靠前的防线，随时准备应对骑兵们的冲杀。 “神武援兵已至，神武侯不知去向，臣已安排尚白珑镇守前方。” 这样一则消息被送入朝堂，又引起一阵哗然。 给神武侯自决权，也不是他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的理由。 且不论齐皇如何说服群臣，最终送回前线一个结论：“不需等大军来此，拒绝和谈，准备开战！” 镇北王当即暴打了一顿金庭那个拽上天的使臣，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随后命人将他遣送回彻野骑兵。 呜~ 号角与战鼓声再次响起，在气势磅礴的峡谷之中激荡不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金庭开辟了这样一个峡谷，固然更有利于骑兵直接冲杀入大齐腹地，给群臣造成了极强的威慑和恐慌。 但同时也给大齐更方便的战争部署。。 以往几十万大军需要镇守辽阔千里的防线，很容易被打的措手不及，但是现在只需要守住这一条百丈天险即可。 箭矢、滚石、落雷、地刺......无数手段被布置在峡谷之中，只待敌军来犯。 所以，彻野骑兵到底有什么样的自信，能够冲过这般恐怖的防线？ 啪嗒啪嗒！ 无数雄壮的草原战马再次聚集，呈方阵矗立在峡谷长道之前，肃穆压抑的气息令所有战马寂静无声。 甚至不需要任何命令，所有的骑兵同时朝峡谷之内奔袭。 万马齐喑，势若奔雷！ 轰隆隆！ 雷霆的怒吼在峡谷的回音滚荡不息，极快的传到峡谷另一端。 不需要斥候，镇北军就已经知道彻野骑兵开始了攻杀。 “备战！杀敌！”各个防线上的将军大吼。 雷鸣声越来越近，短短一刻钟便已经近在耳边。 看到身旁的树叶开始轻颤，最前方两侧峡谷上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轰隆隆！ 片刻之后，势不可挡的骑兵们便冲入了镇北军的视线，所有人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狂热与躁动，策马带着沉重的压抑与惊惧而来。 “放箭！”将军挥刀怒吼。 漫天箭矢如雨，铺天盖地而来，甚至令明朗的天空都变的暗淡。 没有丝毫言语，彻野骑兵自主变阵。 盾形的战阵升起一阵幽蓝的煞气，将冲杀的队伍遮蔽。 叮叮叮！ 铁制的箭镞与幽蓝煞气相碰，转瞬间便被朝着四面八方弹开。 但是被箭矢无穷无尽地冲击后，煞气也变淡了少许。 部分泛着金光的箭矢刺穿煞气，将一部分骑兵狠狠地钉在地上。 只是瞬间，鲜血与尸体便铺满了峡谷。 但是骑兵无穷无尽地涌来，踏着同伴的尸体冲杀而过，涌入鼻腔的甜腥味让他们眼中的红光更盛。 漆黑的箭矢射出，将峡谷上方的大齐守兵精准地射杀。 无数的骑兵早已经冲过暴雨般的箭矢，完全无视那可怜的杀伤力。 看到箭矢防线作用有限，并且再多待一会将会陷入骑兵的包围之中，领军喊道：“撤！” 弓箭手飞快地从峡谷两侧撤离，留下一片狼藉。 同样的，彻野骑兵也势不可挡地冲过一道道防线，完全悍不畏死。 越是冲杀，他们眸中血光越是闪耀，幽蓝色的煞气在不断地消耗之中，反而变得越发坚固凝实，整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看到借助地利布置的所有手段没有起到设想中的作用，镇北王最终不得不下令：短兵相接！ 但是神武军士兵提出了建议。 不妨在短兵相接前，再多加一条防线。 他们相信神武侯大人的眼光，那么佩戴面具的大人绝对值得信任。 所以他们提议，让那位大人独自在峡谷之中迎敌，若撑不住的话，在让镇北军士兵与彻野骑兵血战。 镇北王沉吟片刻，同意了。 滚滚雷音震落山石，狰狞的煞气愤怒咆哮。 当彻野骑兵带着轰鸣奔袭而来，看到的只一个清冷出尘的白衣女子。 剧烈的罡风将她的柔顺的青丝吹得飞扬，她的身姿绝美动人，但绝美面容上却覆盖冰冷的青铜面具。 战争之中没有人会怜香惜玉。 无数雄壮的战马践踏而来，势要为狼神碾碎一切阻碍！ “要全力出手。”萧墨冰冷的话语如在耳畔。 吼！ 虚幻的长龙冲天而起，朝着冲杀而来的蝼蚁们怒吼，鳞爪飞扬！ 苍白的龙骨瞬息之间覆盖至她全身，冰冷的寒光闪烁不息。 绝色美人披甲，周身上下每一寸皆为杀伐。 她站在万军之前，美眸静静地注视着兵马势不可挡的冲杀。 浩瀚的太极图从她身后升起，遮天蔽日。 吼！ 怒吼的长龙贯穿而去，将彻野骑兵撞得人仰马翻，最终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爆炸。 严密的军阵瞬间破碎，恐怖的爆炸让峡谷之间升起了巨大的蘑菇云。 彻野骑兵势不可挡地冲杀顿时一滞，他们迅速扯动缰绳停在横尸无数的巨坑之前，血红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对面的女武神。 苍白的鳞甲怪物挡在峡谷之中。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208章 游牧 来自极北冻土的寒风吹入草原，带着干涩的呜咽。 举目茫茫，唯有无数泛着枯黄的北方干草寂寥地摇晃着。 远离大齐与金庭的边境线之后，茫茫草原上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帐篷与牛羊。 面色黝黑皲裂的男性牧民正费力拆卸着简陋的牛棚、羊圈等，并将木板、油纸布收拾利落之后放到平板车上。 女性大都坐在帐篷前，小心翼翼地弯腰生火，用着有缺口的大铁锅煎羊奶茶，时不时还要查看另一口锅里面的肉煮的怎么样了。 如果肉没有煮烂，万一吃坏了肚子，在现在的草原上可是很致命的。 草药是十分珍稀的资源，一般人家都没有。 家中的大人都有事情要做，所以日常的放牧只能依靠家中的小孩来做。 远离帐篷的地方，时常有面容稚嫩的少年少女，带着毡帽，手持长鞭熟练地策马驱赶牛羊。 居住地附近的草已经不多了，他们必须要跑到很远的地方才能让牛羊吃到饱。 一个面容黝黑的女孩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牛羊吃草，她的脸蛋上带着独属于北方高原的通红，以及熟悉的干裂。 她突然看到远处出现一批人。 这批人十分奇怪，除了多出人数好几倍的马匹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带。 而且他们的皮肤都好白，一看就是王庭之内的贵族才有的姿容。 那群人停在她面前，为首的少年用地道的金庭语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女孩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人俊美无俦的脸，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女人还好看。 她回过神来，回答道：“我要放羊，我家大人在收拾行李。” “哦？”萧墨问道，“收拾行李做什么？” 女孩有些怪异地看着萧墨，回答道：“当然是为了迁徙啊。” “哦，今年迁徙的有些早啊。” 闻言，女孩有些烦闷地挥了挥马鞭，说道：“今年的雨下的很少，草长得不好，而且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冷一些，所以我们要提早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了。” “而且你也知道，前几天还下了雪呢！” 草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吹得萧墨等人制作精良的衣服猎猎作响。 “这样啊！”萧墨顶着风喊道，“那你们最近生活的怎么样啊，还好吗？” 女孩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她叹道：“也就那样吧，刚好过得下去吧。” “今年阿母又生了一个弟弟，是个天大的好事，只不过可能需要再勒紧腰带过几年日子了，如果阿弟顺利活了下去，以后就会更好过了。” “新生儿很容易死亡吗？” “你们到底是哪来的？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呀！”女孩忍不住问道，“能养活一个小男孩是我们这里天大的喜事，说明家中又有了新的顶梁柱，能保证生活几十年呢！” “如果阿弟也能被招入彻野骑兵，说不定我们一家都能搬进王庭了。”女孩带着憧憬地说道。 “也？”萧墨突然问道，“你还有亲人在彻野骑兵吗？” “是啊，”女孩骄傲地说道，“我阿爸两年零三个月前被招入彻野骑兵，王庭奖励了我们好几头牛呢！” 北风渐渐变大，呜呜咽咽，如同刀子一般凌厉。 女孩夹了一下棕马，一边走一边熟练地挥舞马鞭把牛羊驱赶到一起。 萧墨跟上她，问道：“那你们现在生活为什么还这么困难？” “最近不是又打仗了嘛，”女孩专心驱赶牛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王庭又派人收走不少吃的用的，不过不要紧，但是等打完了就会再给我们发回来。” “你们没有想过打仗失败了会是什么结果吗？” 女孩突然停下动作，看向萧墨庄重地说道：“有狼神庇佑，怎么会失败呢？” “而且，听说阿爸打完这一仗，就能回家啦！”女孩有些雀跃，“到时候他一定会带回来很多粮食和物资的。” 谈话间，女孩已经将所有牛羊收拢完毕。 她顶着干涩的北风喊道：“我要走了！” 萧墨突然问道：“方便我们去你家做客吗？” 女孩看着萧墨身后一大批人，面露难色。 萧墨笑道：“放心吧，我们不吃你们家的东西，只想过去与你们交个朋友。” 女孩松了一口气，爽朗的笑道：“那跟我来吧！” 狂风渐渐刮遍无垠的草原，吹得帐篷、油纸猎猎作响。 女人伸手拿起木板盖住大铁锅，同时护住火焰不要熄灭。 她手忙脚乱地抬头，想要叫人帮忙，突然看到女儿带着一大批人来到这里。 她心中一惊，无暇顾及食物了，她赶紧起身，快步走去提醒那几个收拾行李的男人。 这是好几家共同生活，一起干活、养孩子，共同应对来自草原的挑战。 男人们警惕地上前，将女孩护在身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萧墨下马说道：“我们来自牧国的行商，途经此处，见孩子一个人放羊有些不放心，就护送她回来。” 闻言，男人们顿时放松了警惕，热情地说道：“感谢你们，愿狼神保佑你们。” 萧墨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令他准备好的话都没有用武之地。 萧墨指着被狂风吹翻的大木板，说道：“你们的东西掉了。” “哦哦！” 他们几个飞快地转身，熟练地用牛皮绳把大木板重新捆起来。 萧墨转身吩咐道：“去帮帮忙。” 神武军立马动身，冲了上去。 几百个人有条不紊地动手，很快就将他们的行李装备全部收拾完毕。 同时还帮女人们煮好了肉，顺便撒上随身携带的香料。 萧墨问其中一个男人：“你们准备迁徙往哪里？” “往东走。” “难道东边有更好的环境吗？” “应该是有的。”男人笑着说道。 “应该？” “嗨呀！”男人十分豪迈地拍着萧墨的肩膀，喊道：“只要走起来，总能活下去的！” “往东！往东！东边有水草和牛羊......” 男人们开心地唱起了草原上的民谣，悠扬豪迈的歌声被北风吹向远方。 第209章 正面大战终止 因为萧墨带的人实在太多，牧民们实在没有足够的食物招待，所以他们只能哀叹着送众人离去。 远方的来客千里迢迢过来，却让他们空着肚子离开，这在草原上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若我们下次再来，再招待我们吧！”萧墨摆摆手，在狂风中说道。 神武军尽皆上马，准备继续驶向王庭。 女孩似乎猜到了什么，叫住萧墨问道：“远方的来客，你知道我阿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萧墨勒马，转头看向仅有六七岁的女孩。 “我不知道，”天下无敌的神武侯避开一个小女孩的目光，轻声说道，“说不定让你们不再为生存而苦恼的时候，你阿爸、以及无数人的阿爸就会回到你们身边。” “向东去吧，”萧墨督促道，“先活下去再说。” 说罢，萧墨就带领着众人策马离开。 轻缓的声音穿过呜咽的狂风，准确地钻入她的耳朵。 “喂，普洁！”远处的大人喊道，“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小小的女孩跑了过去。 她跳上木板车，紧紧抓住粗糙的牛皮绳，跟着大人朝着东边迁徙而去。 ......................... “大人，金庭的人您也想要管吗？” 晔明驾马与萧墨并肩而行，终于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管？” “但是他们与我大齐世代为敌，时常南下劫掠。” 晔明是土生土长的齐人，但是萧墨不是。 “难道犯错的是他们吗？” 晔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明白了。” “不要忘记我们真的的敌人是谁，既然你跟着我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就应该能猜到我的打算......” 正在萧墨说话之际，一道强大的波动再度划过天边。 似乎是前线的彻野骑兵遇到了强敌，想要再度呼唤狼神的支援。 这道横跨天空的联系似乎无视了空间与时间，只在短短一瞬间便得到了响应。 嗷呜！ 空灵的狼嚎再次从神圣的苍白神山上响起。 恐怖的力量波动顺着这道联系，势不可挡地朝着荒凉山脉而去。 这不是尚白珑能够应对的。 能拦住第三境的，只有另一个第三境......以及道路刚刚萌芽时候的萧墨。 “过分了啊。”萧墨轻声道。 萧墨伸手一捞，明朗的天空骤然一暗。 蔓延而去的狼神力量被萧墨没收，那道神秘的联系也被暴力截断。 萧墨泯灭手中的力量，顺着还没有消散的联系逆流而上送过去一道消息：“不要再试图插手，等着我过去找你。” 对于一个难得的高端战力，在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萧墨不想要轻易地判它死刑。 但是对于彻野骑兵，当他们决定入侵劫掠之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指使骑兵大规模入侵的是这个神秘的第三境，那萧墨也不会放过它的。 收到萧墨的消息之后，狼神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再一次掐断了联系。 .......................... 荒凉山脉。 原本空旷的峡谷现在竟变得有些狭窄。 道路两侧现在已经堆满了尸体，无数的鲜血从尸堆之中流出，将干燥的地面变得泥泞。 但依旧有新的骑士跨着战马踩碎泥泞的地面冲来，毫不畏惧地朝着面前鳞甲狰狞的恶魔杀去。 身披鳞甲的怪物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把这片地域化为地狱一般的绞肉场，吞噬所有意欲冲杀的彻野骑兵。 终于，当道路已经拥挤得无法通过之时，剩余的数万彻野骑兵目光中的红光稍微淡了一些。 对死亡的恐惧微微战胜了他们对信仰的狂热，理智再一次接管大脑。 小巨人一样的首领死在第一次大爆炸中。 但是新的首领无缝衔接，从剩余的骑兵之中诞生，流畅地带领众人再次开始祭祀。 呢喃的低语在峡谷之中响起，滚滚鲜血如同长河一样淌出，从数万的尸体之中向神秘的仪式所在地。 冥冥之中的感应跨越万里传入神山。 但这一次，狼瞳却没有升起。 无论他们如何呼唤，神明也没有响应他们。 无所畏惧的彻野骑兵终于陷入了恐惧。 面对镇北军他们没有畏惧、面对尚白珑他们没有畏惧，从来没有外敌能够让树起信仰的彻野骑兵恐惧。 但是现在他们畏惧了。 他们被神明抛弃了！ 坚固的信仰崩塌，给他们的打击要远比坠入地狱要恐怖。 他们眼中的红光彻底散去。 这一刻，他们终于感到长期紧握战刀之后，指节传来的阵阵痛感。 啪嗒~啪嗒~ 锋利的战刀纷纷坠落。 前线的咆哮停息之后，斥候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走去。 终于，当他们闻道刺鼻的腥甜之后，地狱般的场景映入他们的眼帘。 披甲的苍白怪物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前的如山一般的伏尸与染透峡谷的血河，身后的宁静平坦的峡谷。 以及，那些失去斗志的彻野骑兵。 还有无数焦躁不安的战马...... 消息被迅速传入镇北王军帐，蜂拥而来的大军将剩余的彻野骑兵全部俘虏，等候发落。 地狱般的场景，即使是那些久经沙场的士兵们也有些心理不适，不少新兵都吐了出来。 “大人，您没事吧？”神武军士兵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风姿绝世的尚白珑。 “我没事，你去忙吧。” 她匆匆丢下一句话，便不知所踪了。 镇北王想要找她也没有找到。 这场大战如此能够取得出乎意料的胜利，尚白珑当具头功。 另一个功臣就是彻野骑兵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开辟了一条通道想要威慑朝臣，就不会给尚白珑这个机会将他们轻而易举拦住。 他们太依赖于自己的神明，也小看这个世界。 大捷战报被迅速传递至朝堂。 明明只是一则口信，人们也能感受到镇北王的激动，以及对尚白珑的推崇。 不可思议之后，所有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下朝臣们不得不感慨齐皇慧眼识珠，才能够让这场大战以代价最小的方式结束。 那想来神武侯也是早有打算，算准了派出尚白珑一人即可。 尚白珑就已经如此无敌，毋庸置疑，神武侯本尊肯定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无数士兵欣喜若狂之中，大军停下了北伐的脚步，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不用打仗了！ 这下，连淅淅沥沥的秋雨都显得那么凄美动人，令人欣喜。 第210章 战争 尚白珑茫然地独行在阴暗的山林之中，将亲手缔造的地狱远远地抛在身后。 她的思维早已经飘向历史的远方。 她终于意识到，萧墨已经残酷地将她推入怀疑的深渊。 当她一次又一次灭杀冲上来的彻野骑兵之时，她的出手越来越犹豫。 流淌的血河、无尽的残尸让她看到了自己心底深处不愿面对的事实。 恍惚间，她明白了这正是自己应该接受的结果。 彻野骑兵现在的行为，与当时她们龙族对这方世界所做的有什么区别呢？ 彻野骑兵们对入侵的狂热，不就隐喻了当时压迫在龙族身上的灭族压力吗？ 甚至最开始没有黑暗种子侵蚀的时候，龙族们的屠杀也没有丝毫犹豫。 彻野骑兵的入侵是绝对邪恶的，那龙族的入侵就不是绝对邪恶的吗？ 她以前时常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来自星空的男人。 但是在她的手上沾满罪恶的鲜血之后，她终于开始站在另一个角度反思战争的合理性了。 原来她们龙族不仅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只有此界原住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换言之，千年前龙族将自己的灭族压力，完全转移到本来岁月静好的此界修士身上！ 所以，萧墨让她全力出手屠杀彻野骑兵，正是说明当时的龙族也应该面对这样的结果。 邪恶的主动入侵者，面对怎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 她们有苦衷想要诉说。 那埋葬在千年前无数奋勇的反抗者、将所有家人和朋友送入必死的战场中的领袖们、悲哀地承受孤独命运而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他们的悲痛从来不会对人述说。 “赎罪......赎罪......” 老龙临死前的哀鸣回荡在她的耳边，让她痛苦地低下了头。 “姑娘，你有什么苦衷吗？”温和的嗓音钻入她的耳朵。 尚白珑抬起头，丰神如玉的白衣公子站在林中，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整个人似在发光。 此刻他正关心地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能够迷倒一片未经人事的少女。 “我......”尚白珑缓缓说道，“有些困惑想要得到解答。” “这样啊~”公子轻轻笑道，“想必姑娘此时非常需要寻人倾诉烦恼。” “小生正巧在附近居住，不知道小生是否有幸邀请姑娘共同饮酒畅谈？” 尚白珑轻点螓首，回应道：“好。” 公子轻笑，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白光，似梦似幻、宛若仙神。 绝美的少女跟着他走向林中，洁白无瑕的云头锦履将枯叶踩得簌簌作响。 ......................... 草原王庭。 绵延无边的建筑占据了草原最为神秀的造化之地。 此处气候终年温和如春，水草极为充沛，成千上万的牛羊悠闲地在王庭之外的草原上吃草，永远不需要担心缺乏食物，甚至都没有专门的牧民看管。 王庭之内，无数乌蓬之上固定着高高的长杆，霸气的狼图腾迎着轻缓的北风张扬地飞舞。 苍白的圣山隐藏在云层之中，巍峨不可见。 传说，草原上的至高神明从天外天降临，此时正居住在圣山之顶，侧耳聆听着子民的祈愿。 而圣山之下的王庭，正是草原最高贵的天神之子与最强大的勇士才能居住的地方，他们秉持着神明的神谕，共同统治着无边的草原。 整个金庭缺乏粮食和资源，但是王庭却永不缺乏。 它吸纳着整个草原的资源，也是无数子民梦中的朝圣之地。 无数牧民终身的梦想，就是到一次王庭，离他们的神明更近一点。 此时，彻野骑兵惨败的消息还没有抵达王庭。 神武军畅通无阻地抵达王庭之外。 萧墨身后的士兵们，大部分人终生都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好奇地环视着身旁的一切风光，眺望着面前的王庭，只觉得与神都各有千秋。 神都巍峨庄严，王庭辽阔壮观。 若神武侯大人真的打下了金庭，想必这里一定是不错的隐居之地。 在萧墨的带领下，神武军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绕过王庭之外无数的草原守兵，接近连绵不绝的王庭建筑。 悠悠白云，漫漫原野。 王庭之外，几位少年少女正策马飞驰。 他们皆是王庭贵族子弟，穿着精致昂贵的锦袍，骑着最神骏的马匹，于秋风之中驰行。 其中一位少年喊道：“大姐头，你看那边一群人！” 被他称为大姐头的少女正舞鞭飞驰。 少女面容美丽又阳光，身材火辣勾人，即使在深秋也穿着的极少，火红的毛皮短裙缠绕在盈盈一握的纤腰上，她那双修长有力的大腿裸露在空气中，在胯下黑马的映照下反射着日晕的微光。 在她狂奔之间，挂在腰裙之上骨饰、银铃发出清脆响声，系着红丝带的长发迎风飞扬。 听到小弟的提醒，少女抬头眺望远方，看到一支神秘的队伍朝这边赶来。 那群人步伐不急不缓，看起来自信又霸道。 “绕开他们！”少女当即下令。 几个人微微调转马头，朝着更加辽阔的草原奔去，想要与神武军擦肩而过。 但是他们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发现应该在另一个方向的队伍又蓦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几人当即大惊，扯动缰绳停下脚步。 当他们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是那群人突然瞬移过来，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动弹，而是停留在原地。 何等诡异的力量！ 几人当即抽出刀，随时准备动手。 在这群孩子们警惕的目光中，萧墨策马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萧墨看向最显眼的少女，开口问道。 少女浑然无惧地与萧墨对视，回答道：“娜仁托雅。” “你又叫什么名字？”少女不落下风地问道。 “那图鲁。” 少女当即嗤笑道：“你骗我，那明明是战神的名字，而且战神已经被卑鄙的齐人暗算而死。” 萧墨看着如同太阳一般璀璨的少女，沉默不语。 随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娜仁托雅，你的父亲是谁？” 没等少女开口，旁边一个少年插嘴道：“大姐头的父亲，正是巴图大人！” 巴图，正是当今金庭可汗，统治着这个草原上的民族。 第211章 潜入王庭，寻找狼神 萧墨注视着少女的美眸，少女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娜仁托雅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与那图鲁同样的鲜血，必定是他的直系血脉无疑。 怪不得他派来的属下一直找不到那图鲁的女儿，原来如此。 萧墨再一次感受到那图鲁可悲的命运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儿，原来根本就不认他。 那图鲁被金庭捆绑一辈子，可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有了一个女儿，而且他的女儿过得很好。 所以他的妻子呢？为什么不需要萧墨帮忙带走？ 应该是没有感情吧，萧墨猜测。 可能是在某一次征战时，被掌权者送入他的军帐，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 她怀孕之后，那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他不需要担心他的死亡对女儿的影响。。 他的女儿其实过得很好，这一点在他死后也没有改变。 娜仁托雅被萧墨沉重的眼神打量得有些发毛，她不禁开口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萧墨说道：“我们是大齐的神武军。” 闻言，几人当即惊慌失措，慢慢往后退去，同时目光紧紧注视着萧墨一行人。 就这么大摇大摆杀到王庭脚下，这支军队绝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你们来王庭做什么！” “这个不能现在告诉你们，不过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少女警惕地问道。 “帮助我们潜入王庭。” “呵呵，你在开什么玩笑！”少女娇呵道，“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帮助你们这群卑鄙的齐人的！” “金庭很快就会易主，我会保你安康，”萧墨叮嘱道，“这是那图鲁将生命献给我的代价。” “你在说什么，根本听不懂！”少女皱眉。 萧墨没有多言，只是挥挥手，神武军当即一拥而上，将几人拿下。 闪烁着寒光的长刀被架到几人脖颈之上，冰凉的刀刃传来丝丝缕缕的死意。 这阵仗当即把其他几个贵族子弟吓得面无人色。 “大大大.......大姐头，我们怎么办？”一个锦袍少年哆着嗦嘴唇问道。 “看你那点出息，”娜仁托雅不满地批评，然后转头看向领头的萧墨喊道，“无论是刀削、斧砍，还是挖眼、砍手砍脚，我们都绝不会屈服的！” 那个锦袍少年顿时面无血色，萧墨没把他吓哭，但是娜仁托雅的话让他被那种可怕的后果吓得腿软。 另一个稍微冷静的少女威胁道：“这里可是狼神脚下，你们胆敢这样放肆，必定命不久矣，我看你们不如现在放了我们赶紧跑，这样才有活路。” 她的话让其他几人振奋起来，娜仁托雅也点头说道：“王庭可是在狼神视线中，从来没有大齐人能够在这里动用暴力，你们是不可能在王庭之内放肆的。” 萧墨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能带我们进去，我保证我们绝不会在狼神不允许的情况下撒野。” “而且......”萧墨用马鞭托起娜仁托雅的下巴，略带笑意地说道，“这样你们也都能活下去，不是吗，大姐头？” 娜仁托雅突然张嘴，想要猛地咬住萧墨的手掌，但是被萧墨轻易躲过。 “是啊，大姐头，”锦袍少年送上一记助攻，他两股战战地说道，“有狼神在看着，我觉得咱们也不是非死不可......” “哈哈哈，我觉得他说得对，”萧墨大笑道，“你们死了，狼神可就少了几个珍贵的信徒。” 领袖少女瞪了猪队友一眼，美眸之中尽是怒其不争。 萧墨摆了摆手。 晔明心领神会，立即接替了他的统治权。 对于神武军来说，已经到了这里，潜入王庭就跟回家一样简单。 萧墨只是想要送给娜仁托雅一份功劳，一份协助神武军拿下可汗的大功。 后面的事情晔明自然手到擒来，就不需要他亲自插手了。 萧墨最后看了一眼娜仁托雅，少女依旧怒视着他，展露着绝不屈服于强权的决心。 不愧是战神亲女，萧墨轻轻笑了笑。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萧墨转身，轻轻哼着歌，踩着茫茫草原往高不见顶的圣山走去。 晔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金庭的贵族子弟们，让几人身体发寒。 这个人不好惹，几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少女心中一沉。 跟随萧墨许久，晔明早就知道武力只是最苍白、最简单的手段。 落到他的手中，他自然有很多手段令他们屈服。 信仰、亲人、思想、矛盾，无一不可利用，无一不是比武力更高明、更稳妥的手段。 萧墨前往圣山寻找狼神的路上，脑海之中闪过一路的见闻。 这是一个建立在信仰之上的国家。 各个部落之间联系极为松散，居住在王庭的贵族阶级统治国家，但是他们对浩瀚草原的掌控力也十分有限，多是由武力联合起金庭各大主要部落。 亲情观念淡薄，兄弟姐妹自相残杀的故事不在少数，但是他们的信仰无比坚固，这正是维系这个地广人稀国度的主要作用力。 王庭的地位正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的，统治者们掌握着与狼神沟通的伟力，自然在无数被统治的子民眼中就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神武军自然要因地制宜，采用更符合地方特色的夺权方法。 甚至，只要拿下狼神，不就是拿下整个金庭了吗？ 萧墨眺望着圣山，目光透过云层，看到被蒙蒙白雾笼罩着的山顶。 对萧墨来说，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十分有限，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事物更是有限。 能够隔绝他视线的生灵算是其中一种。 “狼神啊~你的统治，有些不合理......”萧墨心中想道。 另一边，在几个少年少女的带领下，一行人轻而易举混进了王庭。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行人迅速分散，潜伏入王庭各个主要统治者家中。 “你真的敢跟我回家吗？”火辣的少女挑衅地问道。 漆黑的斗篷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晔明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不呢？” 娜仁托雅冷笑一声，带着这个不知死活的齐人走向王庭最为恢弘大气的府邸。 “保护好她，晔明。”萧墨传来的话如在耳畔。 所以无论可汗大帐是何等龙潭虎穴，他都会跟过去的。 第212章 呼唤 娜仁托雅带着晔明走入奢华的宫殿群落，迎面就撞见一个雄壮的大汉带着一群侍卫。 “父亲！”她伸手放在饱满的胸前，微微躬身。 “是娜仁啊！和朋友们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 大汉大笑，随后突然看到少女身后黑袍披身的男人，问道：“这是谁？” 娜仁托雅想到自己那些被控制起来的朋友们，还有那近千在王庭不知所踪的齐匪，咬着银牙说道：“是我新交的朋友。” “尊敬的可汗，您好。”晔明学着行礼道。 “你好，”大汉咧嘴笑道，“娜仁好不容易带朋友回家，你们好好玩。” “好的，父亲。” 巴图带着侍卫离开了，少女带着晔明来到一处房间。 她重重地拍着桌子，恶狠狠地盯着晔明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面对少女的威慑，晔明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无可奉告。” “哼哼......”娜仁托雅冷笑一番，威胁道，“你要清楚，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可不怕你。” “随便你。” 他甚至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娜仁托雅看着他从黑袍下伸出的双手，心中一沉。 那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一双手的形状，狰狞的伤口如同蜈蚣一般爬遍每一寸肌肤，有着刀伤、火烧......以及各种她猜不出名字的伤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狼神为什么不管管他们！ 少女面无表情，但心中不断咆哮。 与此同时，无数神武军已经将学到的潜伏之术完全用上，如同特种士兵一样隐藏在其他要害之地，只要萧墨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起出手，保证以最快速度将王庭之内几个主要人物控制住，主要就是那几位掌握神明话语权的神巫。 王庭之内守卫力量极其薄弱，这个高居圣山之上的神明给他们的自信。 但是在狼神被萧墨拖住的情况下，一千神武军已经足够拿下那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巫了。 直到傍晚时分，娜仁托雅发现她的父亲有些慌张地回家了。 随后一批又一批人来到了可汗居所，都是金庭最位高权重的人物。 他们都是匆匆地来，随后又匆匆地离开，脸上带着恐慌与愤怒，这样的表情在这些人脸上很少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娜仁托雅看了看安然端坐的晔明，心中涌起一个又一个猜测。 终于在最后一波客人离开之后，她忍不住去找可汗问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图看向娜仁托雅，面容充满着复杂的意味。 “娜仁，我的女儿，”巴图语气有些哀愁，他说道，“彻野骑兵全军覆没了！” “什么？！” 娜仁托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这不可能！”她坚定地说道，“彻野骑兵全军出击可是狼神的指令，怎么可能失败？” “前线战报隔了好几天才传过来，我们的反应太慢了，”巴图说道，“我已经召集了三位神巫，我们计划联系狼神。” “娜仁，你先回去吧，我担心那些齐人在击败彻野骑兵之后又采取了什么军事行动，所以现在外面很危险。”巴图叮嘱道。 “父亲，我知道了。” 娜仁托雅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 看见晔明，她忍不住喊道：“你们这些卑鄙的齐人，怎么可能击败彻野骑兵，现在又有什么阴谋！” “毁灭彻野骑兵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呸，你在说什么胡话！” “贪婪的既得利益者、狂热愚昧的信徒、自负自傲的神明，这些都是彻野骑兵失败的理由。”晔明淡淡说道，“所以不是我们击败了你们，而是你们自己击败了自己。” “即使没有与大齐的荒凉山之战，你们也终将毁灭于另一场战役。” 娜仁托雅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腰间银铃却依旧清脆作响。 “我不懂这些，你们这些大齐人就喜欢说些神神叨叨的，”少女生气地说道，“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狼神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是它亲手葬送了彻野骑兵，为什么你还相信它？” “大胆！” 刷！ 娜仁托娅抽出锋利的弯刀架在晔明脖子上。 “没有狼神，就没有草原，狼神是不会出错的！” 少女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信仰被质疑的愤怒通过颤抖的刀刃传来，让晔明感觉到她那坚定的信仰。 萧墨话再一次从他记忆深处涌现而出，配合着身后少女的愤怒，构成草原上最刺眼的暮色。 “从来就没有神明，也没有什么救世主......” 在少女发泄愤怒之时，几位苍老的神巫趁着夜色来到了可汗居所。 在昏暗的焰火中，巴图与三个神巫一起坐在泛着油污的羊毛毯上。 三位老者面上涂着复杂颜料，手足上都戴着复杂的银饰，颇有神秘主义色彩。 “几位神老，彻野骑兵全军覆灭了。”巴图沉重地开口。 闻言，三位神巫眼眸低沉，面无表情。 一人开口道：“无关紧要，再去草原上招收一批青年即可。” 巴图咬着牙，打消了向神巫叙述彻野骑兵多么珍贵的想法，他只能换一种说法。 “他们是带着狼神的旨意出征的，”巴图道，“现在他们却失败了，这......” 一位神巫看着巴图，冷漠地提醒道：“巴图，不要有谮越的想法，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另一位神巫说道：“你的可汗之位是如何来的，你比我们清楚......” 巴图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再联系一次狼神，我担心大齐人借着这次战争有什么动作。” 三位神巫对视一眼，缓缓开口道：“可以。” 他们并不在意彻野骑兵的败亡，这一定是在狼神计划之中，他们也好奇狼神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所以有必要再联系一次。 摇曳的焰光之中，三位神巫齐齐吟诵着晦涩难言的咒语，直教人头脑发胀。 巴图忍着不适，紧张地注视着三个老人。 许久，他们停下了吟诵。 “狼神，”其中一人面色沉重地说道，“无视了信徒的呼唤......” 隐约间，他们看到似乎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幕，横跨整个圣山，让他们所有的呼唤全部落入虚处。 第213章 献祭 四人面面相觑。 巴图面容阴沉地问道：“三位神老，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联系不到狼神，而是......感觉不到狼神的气息了。” 三个苍老的神巫抬头望向圣山的方向。 从出生开始，狼神的气息就陪伴着他们，直到他们被选为神明代言人，终生成为金庭的守护者。 但是现在，圣山上的气息竟然彻底消失。 “不可能，”其中一位神巫摇头说道，“狼神不会抛弃我们的。” 他颤抖着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串晶莹如玉的骨链。 其他两人见状，也分别掏出一面小鼓和一面破旧的旗帜。 骨链哗哗作响、小鼓低沉呜鸣、旗帜被挥舞飘扬...... 巴图目不转睛地看着三件传承圣器，面露崇仰之意。 骨链闪耀着玉色，被红绳串起来的每一枚小骨片，都是取自草原上最美丽圣女的眉心骨，在最美好的十六岁取下，经过历代神巫精心雕琢，传下来一串厚厚的骨链，象征着“纯洁”。 小鼓来历成谜，只知道由神话传说中某位勇士的人皮制作而成，象征着“勇气”。 旗帜无风自动，沾染着褐色的鲜血，岁月为其浸染上一层破败的灰雾，象征着“团结”。 在叮叮当当的仪式中，古老的呼唤再度传向圣山之巅。 古老的圣器在仪式之中哀嚎，将最美好的圣言同样传播至整个草原。 某个正在奋力迁徙的牧民突然停下脚步，他似乎隐约听见了阿姐悦耳的歌声，清脆的嗓音竟透出让他浑身发抖的悲意。 当他想要侧耳倾听之时，耳中便只剩北风的呜咽，似乎在催促着他快向东迁徙，要好好活下去...... 他笑着摇头，只当是幻觉。 他的阿姐是整片草原上最美的少女，早就进入王庭享受荣华富贵了，怎么可能会悲伤呢？他再次奋力推动板车，顶着呼啸的北风往东迁徙。 他腰间挂着粗糙破旧的木娃娃，这是他给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侄子准备的礼物，等阿姐回家，他要把木娃娃送给她。 救世的神明来到这个世间，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罪恶与蒙昧的鲜血。 ......................... 这次不只是三个老家伙的呼唤，而是整个草原民族的呼唤，旧时代的圣言再次响起，向自己的神明献上最诚挚的敬意与问候。 这一次，神巫们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狼嚎声响起，似乎穿越层层黑云，艰难地传到他们的耳朵中。 “狼神......被挡住了。”年老的神巫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巴图惊愕地瞪大眼睛，赶忙问道：“狼神有没有下达其他神谕？” “没有。” 三位神巫对视一眼，深深皱眉。 近百年的漫长生命，他们自认为世间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陷入疑惑，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是闻所未闻的。 巴图愤怒地站起身，指着三个老东西斥责道：“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杀死那图鲁，现在怎么会到这种境地！” 神巫皱眉，抬头望向生气的年轻可汗，缓缓道：“为什么把自己摘出来呢？这不也是你的意思吗？” 巴图无力地坐下来，痛苦地伸手抱住头。 他终于感觉到这个位置带来的不只有权力，还有无数的压力。 在神巫的支持下，他咬牙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草原上的第一神将，难道这就是被狼神抛弃的原因吗？ 巴图后悔了。 “够了，你看看你现在软弱的样子！”一个神巫斥责道，“这不是草原上的王该有的样子。” 巴图没有说话。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巴图抬头，问道：“什么办法？” “那图鲁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以面见狼神的人......”神巫缓缓说道。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想要扶持新王铲除那图鲁的原因，即使那图鲁无意与他们争夺神明话语权，但是他的存在严重威胁了几人的地位。 “但是那图鲁死了！”巴图再次愤怒地吼道，“是你们干的！” 三位神巫没有理会这个无礼的小辈，只是继续说道：“我记得，他有一个女儿。” 巴图脑海中闪过娜仁托雅的身影，缓缓开口道：“但是她从未去过圣山，狼神钟意的是那图鲁，而不是他的女儿。” 而且，巴图不愿意承认的是，他早已经将娜仁托雅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不愿意再让她与那图鲁扯上任何联系。 那个璀璨阳光、活泼可爱的少女，现在只是他巴图的女儿。 但是神巫只是咧嘴阴笑，沙哑着嗓音说道：“将她献祭，一定能够帮助狼神。” 巴图猛然抬头，随后一巴掌将桌子拍碎吼道：“不可能！” “娜仁是我巴图的女儿，绝不可能献祭！” 巴图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三个心狠手辣的神巫。 三个老者面无表情，只是透过昏暗的焰火注视着巴图。 坐到这个位置，还想要脱离掌控，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过了许久，巴图沉重地坐下，痛苦地闭上眼。 他可能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是一个不合格的政治领袖。 他的重情重义，对于无数祈望救赎的草原万民来说，就是罪恶的根源。 他没得选。 “娜仁，我的太阳，”巴图紧紧握住粗糙的拳头，心中哀嚎道，“我对不起你。” 娜仁托雅，是他亲自给少女起的名字。 寓意为：太阳赐予的珍宝。 ........................... 咚咚~ 萧墨敲了敲圣山上的“门”。 金黄色的圣域壁垒在他手中震颤不息，震得无尽的雪花哗哗飞舞。 “狼神，开门！”萧墨喊道，“查水表！” 圣域内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是半山腰，想要继续往上必须穿过厚厚的圣域壁垒。 这是极其纯洁光明的力量，也是无数年草原亿亿万民众最诚恳的精神高墙，他们的信仰之力堆满了半座高山。 “十分遗憾，本来不想动粗的。”萧墨惋惜地说道。 但是狼神的待客之道有待提高，萧墨不得不动手撕裂圣洁的金色壁垒，自己去找它。 咔咔！ 雷鸣声响起，王庭之内的人们都抬头望天，只见金色的雷霆横贯圣山之巅。 第214章 寻狼 萧墨跨越厚重的圣域，抵达白茫茫的雪原。 这里不像是山顶，更像是一片不见边际的原野。 即使萧墨不修信仰之道，也能体会到这里澎湃涌动的念力海洋，无穷无尽臣民的祈愿汇聚在这里，足以令山野小妖一跃成神。 萧墨眸光炽烈，穿透层层遮掩寻找着狼神的踪迹。 但是他看尽了白茫茫的雪原，却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踪迹。 他脑海中回想起曾经与那图鲁的谈话。 “你们的狼神是什么样子？” “他是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无私最自私的生物，”那图鲁重重地放下破旧的茶杯，追忆地说道，“它是最伟大的神明，如果你有一天能够看见它，你什么都懂了。” “哈哈哈......”萧墨笑道，“看来它不是一般的生物。” “它是神，也是众生。”那图鲁疑惑地摇摇头说道：“说来奇怪，离开草原之后，我对狼神的信仰似乎淡了许多。” “而且，据说只有最诚挚的信徒，才可以窥见狼神真容。” “你诚挚吗？”萧墨问道。 “或许吧。” .............................. 萧墨调整了一番心态，斩去内心深处对神明的漠视。 他轻声呼唤道：“狼神。” “我在~” 忽然，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轻灵又空旷。 萧墨面前的场景蓦然一变。 通体冰蓝的巨狼正趴在无边的雪原上，静静地看着他。 它身姿修长又美丽，蓝色的毛皮极为柔顺，透明璀璨的眸子平静深邃，仅仅倒映出白茫茫的雪原与那一袭黑衣。 隐约间，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在它周围，让它显得神圣不可侵犯，摇曳的圣光中似有无尽信徒叩拜低吟，为其献上忠诚。 萧墨打量着神圣的狼神，问道：“阁下就是狼神？” “是我。”狼神没有开口，但是轻灵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在凡人眼中，是十分神异的现象。 萧墨向来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无感，只是开口问道：“是你指使彻野骑兵大规模入侵大齐的吗？” “是我，但也不是我。” “何解？” 狼神静静地注视着萧墨，忽然开口道：“你的信仰不坚定。” “我听到了，你想要杀死我......”它的眼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萧墨。 嗯？ 萧墨看向自己的心脏方向，那里一根纤细的金丝连接到面前的狼神身上。 他笑道：“我想要“杀死”你，但又不是杀死你。” 狼神闭上眼睛，身影缓缓变得虚幻。 眼看它就要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萧墨伸手抓向它的脖颈，但是只抓了个空。 轰隆！ 萧墨面前的狼消失之后，雪原与天空开始暴动。 厚重的云层在萧墨头顶旋转，炽烈的雷音从漩涡之中传来。 轰隆隆！ 炽白的雷霆不断地咆哮天际，如同神明的怒火。 威严的神之眼缓缓形成，冷漠地俯瞰山巅上的萧墨。 萧墨站在雪原，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狼眸，渺小的身影如同蝼蚁。 圣山之下，无数的信徒纷纷从房屋走出，虔诚的跪在地上乞求神明原谅。 与此同时，巴图沉重地敲响了娜仁托雅房间的门。 天上的异常让他再也不敢犹豫，若狼神出了岔子，他就是金庭的千古罪人。 面对女儿关心的询问，巴图痛苦地避开目光。 他借口说有事相商，最后带着娜仁托雅离开这里，前往三位神巫的所在地。 晔明从屋内走出，吹响了只有神武军能够听到的哨音。 埋伏在各地的神武军齐齐抬头，像风一样朝着这边汇聚，他们相隔一条又一条街道布下层层包围圈，将神巫与巴图祭祀之地围拢。 他们知道神武侯大人已经开始对狼神动手，接下来就是最刺激的环节了！ 年轻的士兵们心神激荡，半年前他们还是各行各业困于生计的百姓，现在竟然要一举夺下大国的权力！ 神武侯的伟大，无需多言！ 当狼眸出现在天际之时，所有人都在高呼神迹。 但是当一只遮天大手将其拍碎之后，王庭变得一片鸦雀无声。 萧墨刚一动手，就感觉到眼前这个神明的状态很不对劲。 它似乎是真实存在的生灵，却又似乎是幻想出来的产物，承载着所有信徒最诚挚的祈愿。 正如那图鲁所说，极致的矛盾永远充斥于它的全身。 打散狼眸之后，萧墨再一次失去了它的踪迹。 神灵虚无缥缈的气息弥漫于整座圣山，常年被积雪覆盖的山顶笼罩着淡淡的金光，圣域每一处似乎都藏着神明的眼睛。 萧墨站在天边，俯瞰雄浑壮观的圣山。 狼神不出来，那就逼它出来。 漆黑的天幕从高空降落，浩瀚无边，占据了草原上的半片天空，像瀑布一样将整个圣山笼罩。 朦胧的白云、神圣的金光、巍峨的高山，尽皆被黑暗吞噬。 信徒们惶恐不安，疯狂地高呼着狼神的名讳。 面前不祥的场景令他们十分紧张，在这样的神迹面前，所有人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娜仁托雅跟着巴图走进密室，看到位高权重的神巫都在用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微微皱眉，开口问道：“父亲，三位神老，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苍老的神巫阴恻恻地笑起来，只是看着娜仁托雅没有多言。 少女看到父亲雄壮的肩膀微微颤抖，浑身透露出悲伤的气息。 “父亲！”娜仁托雅快步上前扶住他，慌乱地问道，“您怎么了？” 她在巴图眼中看到从未见过的眼泪，这在草原上的男人身上是不可想象的。 她将巴图挡在身后，美眸含着薄怒，直直地瞪着面前三位神巫骂道：“是不是你们三个老东西逼迫我的父亲！” 娜仁托雅抽出弯刀，娇斥道：“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呵呵......”一个老头沙哑着嗓子笑了起来。 巴图嘶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娜仁，我对不起你......” 娜仁托雅疑惑地看着巴图，不知所然。 手持拐杖的神巫轻轻一敲，娜仁托雅脑海一震，额头宛如受到了重击，意识顿时沉入到漆黑的海洋之中。 三位神巫咧嘴笑了起来。 没有信徒能够违抗神巫的命令，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第215章 囚狼 没有什么生灵能够逃出萧墨的吞噬。 即使它也是第三境。 即使它是众生眼中的......神！ 当黑暗从天而降，当他取代天道接管人间之时，这片天地便再也没有什么秘密。 萧墨站在无量空处，静静地打量着埋葬无数传说的圣山。 这片天地从来没有什么狼。 遮掩表层的雪层被阳光融成澄澈的水，岁月落下的浮沙被大风吹尽，历史深处的回响荡漾在群山与草原之间。 在黑暗的压迫下，信仰的神圣金光化为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在圣山之巅。 一个赤裸的女子在火焰中诞生，踏着奔腾的焰光缓步走出，炽烈的火焰照耀着她明暗不定的眸光。 她一手持着明艳的格桑花，另一只手持着无坚不摧的长野弯刀。 热情与勇毅，尽在一双玉手之中，正如草原传说中的创世神明一般。 璀璨的圣光涌来，将她圣洁无瑕的躯体遮蔽，恍恍惚惚、隐隐约约，也恰如那不可直视的神明。 “你犯了忌讳。”她开口道。 “可怜的神明！”萧墨答道。 无数的信徒在她身后低吟，她持长刀砍向谮越的凡人。 朦胧的刀光中，层层叠叠的世界不断再生、又不断消亡，一个个时代的过往皆埋藏在这一刀中。 岁月带来了沉重的气息，可以令众生与万物腐朽。 没有涉及时间的伟力，就无法在这一刀下幸存。 这是俯瞰万古的神明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轰！ 奔腾不息的时光长河从萧墨身后涌出，如同九天之上的银河席卷人间。 萧墨站在滚滚长河尽头，用力一踏。 时光长河淹没刀光之后开始凝固，最终化为类似冰晶一样的透明体，将一切冻结在凡人面前。 淡漠伟岸的身影如同至高的天帝，镇压在时间尽头。 天帝面前，不见光阴。 神圣的女子在凝固的光阴之中破碎，碎成一块块金黄透明的残躯跌入澄澈的冰晶。 直至坠入长河那一刻，她的目光依旧阴晴不定。 混乱的雾气充斥着她的眼眶，世间一切的情感都在在她眼中找到原型。 慈爱又刻薄、威严又亲和、热情又冷漠。 她是神明，也是众生。 萧墨抬起脚，凝固的时光长河重新开始流动。 他掀起黑袍，盘坐在波澜壮阔的历史之畔。。 旋转的太极浮现在他的双目之中，炽烈的眸光刺穿遮蔽历史的阴云。 “让我看看，”萧墨低语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沿着草原的历史往前追溯，萧墨找到她的气息第一次出现的年月。 那是一段混乱不止的岁月，残酷的黑暗笼罩人间。 神秘的仙秦骤然崩塌，修士的余光彻底消散，群雄并起割据人间。 战火弥漫世间，凡人苦不堪言。 岁寒，草原大饥，人相食。 一只洁白的小狼睁开了双眼，好奇地注视哀嚎着的世界。 忽然，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它抱起。 “嗷呜~” 它奶声奶气的尖叫。 身穿兽皮裙的男人笑着说道：“一只神异的小狼，以后就跟着我吧。” 男人来自东方，从荒古的部落里走出。 年轻的乡下人为闯荡世界而来，一只可爱的小狼踉踉跄跄地跟随在他身边。 他走遍了广袤的大陆，也曾追随雄主争霸天下。 最终，他还是拒绝了霸主的挽留，坚决地回到了草原。 割据之势渐显，他不能让故乡的人民坐以待毙不自知。 自此，男人手持战刀带领草原上的勇士们四处征战，让桑格花的芳香传遍草原每一个角落。 空灵的狼嚎成为彻野骑兵征战的号角，让一切来犯之敌闻风丧胆。 即使是装备精良的雄主，一统中原之后念及旧情，也没有再将目光放在已经稳固的草原之上。 中原的雄主，将政权确定为“齐”！赤金的旗帜开始在最繁荣的中原飘扬。 男人也随即将政权确定为“金”！战刀与桑格花共同成为所有草原人民的信仰。 .................... 世间格局自此而定。 但是，齐国祖皇帝却早早逝去。 蠢蠢欲动的开国战将们再一次将目光对准了所有的邻国。 从此，便开启了持续千百年的战争，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置身之外。 后来，男人也老了。 他再也提不起战刀。 临死之前，男人回想起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用自己的一生，悟透了一个道理。 政权的确立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反而意味着规模更加庞大的战争，以及能够传承千年的深刻仇恨。 明明只有简单的地域之分，齐人与金人的仇恨却永世难消，竟然似乎完全不把对方当成同一个物种。 这是为什么呢？ 在最后躺在病床上仰望天空的时候，男人看到了空旷无垠的天空，思绪飘入悠远的天外天。 是信仰啊！ 为什么金人认为自己是金人？因为是他确定了“金”的政权。 当人们拥有共识之后，明明只是一个虚幻的“政权”，却在众人的共同的设想之中，变成了实际的沟壑。 仅仅百里之隔的“金”与“齐”，却被这样的共识严格地将划分为两个群体！ 男人不想要看到他付诸心血的事业付之东流，他也不想草原上的牧民相互警惕对方。 他想要看到：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民，能够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酒唱歌，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终有一天，政权会崩塌，他无比确信这个事实。 但是有一个东西能够传递万古而不褪色，这将是维系草原万民最根本的力量。 那就是：信仰！ 统一的信仰，才是超过“金”政权的稳固力。 只要信仰还在，即使“金”政权崩塌，也终有一天会有新的勇士将草原重新统一。 男人将依旧年轻美丽的狼叫了过来。 “拜托你了，我的伙伴......” 在男人的推动下，对狼神的信仰传遍整片草原！ 男人的名声逐渐消失，他的历史被他亲自抹去。 整个草原万民，都是高居圣山之上的狼神创造的。 而男人最初的战友居住在圣山之下，替男人和狼神维护这个传说。 最终，所有知情者全部逝去，掌管传话的小官一跃而成最具权力的神巫。 神权与王权共治草原，神巫甚至比可汗更加高贵！ 男人已死，不知未来。 死前，他剥下自己的皮，铸成人皮鼓。 旧时代的战火随着人皮鼓的响声传递到最崭新的时代。 第216章 凡人吞天 金祖的故事落下了帷幕，但是“狼”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一天可见朝暮，一年可见四季，百年可见家族兴衰，千年可见王朝更迭...... 所以，永远不要对时间失去敬畏之心。 以神灵残躯为媒介，激起时间长河中的波光荡漾，萧墨借此窥见千年史诗的一角。 早年的“狼神”经常行走世间，为草原上的子民带来恩泽，将“狼神”的荣光播撒至“金”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它毕竟只是一个有些神异的生灵，而不是真正的神。 它固执地履行着与金祖的约定，在自己最年轻强大的时候不停行走世间，让所有子民相信草原上真的有神明。 百年过去，当“狼神”的信仰彻底稳固，它也最终变得苍老年迈。 它趴在圣山之上，雪白的皮毛不再明亮，锋利的爪牙被岁月磨钝，它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走遍草原了。 但是神巫们依旧忠诚地传递它的指令，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忠诚于“狼神”。 因为只有狼神存在，他们的地位才永远至高无上。 神巫们每年依旧坚持祭祀，清晰地感受到狼的生命力越来越弱。 终于，狼神死了。 当神巫们每年固定登山献祭之时，他们惊恐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他们愤怒地杀死了所有侍从，将这个消息彻底隐瞒下来。 神明死了，他们就要再造一个神出来！ 神巫们又一次窃取了狼神的权威，不再允许任何人私下里接触狼神。 在一代又一代神巫的推动下，狼神的传说反而越发牢固。 因为只有难得一见，才能让狼神保持至高无上的地位，让所有凡人又惧又畏。 积蓄数百年的亿万民众信仰，慢慢堆积在巍峨的圣山之上，将这座平凡的高山变成真正的圣域。 再一次平平无奇的祭祀中，当代神巫看着下方朝拜的万民，漫不经心地念着传下来的祭词：“尊贵的狼神，草原上的万灵之主，你的信徒期待着你的回应......” “我在！” 高渺威严的声音传入年轻神巫的耳朵，让他惊恐地打翻了祭坛。 狼神复活了...... 历代神巫口口相传的狼神之死，化为他最真实的恐惧。 自此，狼神的荣光再次传遍草原。 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人能够登上圣山，得见狼神真容，他们将秉持着狼神的神威行走草原，带给金庭荣耀与繁荣。 ......................... 萧墨抿了抿嘴唇，微微叹了口气。 事实上，最初的狼神确实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众生心中的狼神。 每个信徒心中，都有一个狼神的模样，信仰之力带着他们的祈愿落到圣山上。 真正的神灵诞生了。 是神灵，也是众生。 她倾听着草原上所有人的呼唤，通过信仰的联系将自己的力量无私地借给所有的子民。 她代表着草原万民，她有着这个集体最真实的品行。 她有热情的那一面，就有侵略的那一面； 她有顽强的那一面，就有固执的那一面； 她代表着民族的真实。 所以，是她主导了对大齐的入侵，却也是因为他们本性之中就藏着侵略性。 在狼神的回应下，他们彻底释放了心中的恶魔。 失控的信仰之力在此刻化为最锋利的长刀，狠狠斩向相邻的大齐。 “愚蠢的神明。”萧墨再一次评价道。 失去了自我的神明，最终必然会化为祸乱的根源。 ............................... 娜仁托雅躺在羊皮毯上，英气十足的柳眉微微皱起，她的身体旁边围绕着一堆又一堆跳动的火焰，就像是被献给神明的礼物。 巴图坐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神巫叮叮咣咣拿出一堆诡异的祭祀之器。 直到他看到神巫们拿出一枚染血的骨针，让他心中十分不安。 巴图忍不住问道：“你们难道还想要折磨她吗？” 神巫看了他一眼，冷漠地驱赶道：“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 “呵呵......”神巫嘶哑的嗓子发出难听的笑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巴图，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献祭这丫头是我们一起决定的，婆婆妈妈会让神明小看。” 靠近门口的神巫掀开帘子，屋子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被诡异黑云遮蔽的神山。 “你还在犹豫吗？” 巴图面容抽动。 他无法质疑神巫，也无法对神明的异常坐视不管，更无法想象大齐人攻入王庭的场景。 他不能当这个罪人。 如今只有帮助神明脱困，才能够挽救摇摇欲坠的国家。 巴图一咬牙，狠心将娜仁托雅的面容从心中抛出，大跨步地走出阴暗的屋子。 三个年迈的神巫对视一眼，无声笑了起来。 他们的皮肤已经失去了水分，苍老的脸庞如同树皮一样干枯，脸上只有绿光盈盈的眼珠偶尔转动一下，说明他们还是活人。 堆满圣器的小屋内，跳跃的火焰中飞出一只只黑鸦，它们带着极致的不祥气息落到到娜仁托雅身上，用绿豆大小的眼睛打量着美艳的少女。 一个神巫轻轻敲动拐杖，无数的黑鸦变作黑色的藤蔓缠绕在娜仁托雅身上。 痛苦、绝望、悲哀......无数悲哀的情感从藤蔓中涌出，仅仅是看一眼，就令人如坠地狱。 但是它们并没有着急地侵染昏睡的少女，只是围绕在藤蔓上，将漆黑的藤蔓染得更加不祥。 “可以了。”一个神巫催促道。 他的声音里藏着急切。 “别急，别急......” 另外两个神巫安慰道。 他们无视了少女窈窕的身姿，只是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漆黑的藤蔓。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想要什么没有？ 美人、财富、权力......一切的一切他们都在年轻的时候享受遍了。 到了现在，只有一样东西能够让他们陷入疯狂。 那就是长生！ 能够长生的，只有死而复生的神明。 当草原所有臣民对狼神敬畏有加之时，与神明联系最密切的神巫们却盯上了自己的神。 哪有什么神明！只是一个不知道拒绝的傀儡罢了，空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却不会利用。 如果吃了神，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变成神明？ 一代代神巫们将这个卑劣的设想传递下去，静静地等待着机会。 他们不止窃取了金祖与狼的战果，现在还想取而代之。 神巫无声地笑着。 祖先们的设想，终于要在今朝成为现实。 狼神陷入了麻烦，大齐虎视眈眈。 但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等他们成了长生的神，天下任他们逍遥。 下面只需要等待狼神陷入最虚弱的时候，然后利用娜仁托雅的气息强行将狼神召唤而来。 到时，无数怨念组成的藤蔓，就是送给狼神最好的祭品。 狼神以为是她选中了那图鲁，却不知道这个数百年前的神巫就丢下的饵。 一代代的神巫死去，一代代的饵废弃。 但是只要有一个能用，就不算失败。 这是一个凡人吞天的故事。 第217章 饕餮盛宴 在他们的感知中，狼神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几乎快要完全消散。 “可以了！” 三个神巫对视一眼，下定了决心。 他们使用秘法催动布置好的手段。 嗡嗡！嘭嘭！ 刹那间，满屋的圣器齐齐晃动。 高贵的神明脚下，最阴暗的思想与算计悄悄生长发芽。 人皮鼓、骨链等一众圣器猛地颤抖，仿佛是一个又一个时代的英雄豪杰、绝色美人在共同发声，发泄着被小人算计的痛苦与悲哀。 积蓄千年的呼喊终于再次响彻草原...... 哗啦！ 萧墨盘坐在雪山之上，静静看着前面的时光长河，突然间眉头微微一挑。 他感觉到岁月里面有着最伟大的圣洁在复苏，这股力量几乎要冲破他的镇压，力量的主人散发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之意。 隐约间，他听到狼的心声。 “子民在呼唤我.....我需要回去......” 哗啦哗啦！ 吞噬一切的长河之中卷起了波涛，浮出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一只洁白无瑕的素手伸出长河，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虚空的河岸。 “我要回去......回去......” 跌入不同岁月的神明拼命地挣扎，想要回到这片时空。 奔流不息的长河暴怒起来，疯狂地扯着她的身体，不让她挪动身体。 萧墨先是注视着如同溺水一样的狼神，随后缓缓转头，看向神山之下的王庭。 圣山之下的三位神巫猛地一敲拐杖。 昏迷的娜仁托雅身体一颤，雪白的纹路慢慢浮现在她的体表，乌黑的秀发竟慢慢变得莹白，如同最渺无人烟的平原上飘泊的雪花一般。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皮之下竟是幽蓝色的狼眸，野性的魅力从她身上复苏。 娜仁托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躺在极为诡异的祭坛之上，身上还缠绕着邪恶的黑藤。 她猛地一惊，恶狠狠地注视着身旁的三位神巫。 凌冽的杀意让焰火疯狂地摇曳，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不要急，孩子。”神巫说道。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说错了，我亲爱的狼神大人，嘿嘿。” 用最初的狼神尸体养出来的一脉，怎么不是狼神呢？ 面对又惊又怒的少女，神巫笑着激发了阵法。 蓦然，血肉深处的联系瞬息跨越巍峨的圣山，直接抵达时光长河深处。 迷失在时空深处的狼神猛地睁开了双眼，极致的金光刺穿了重重叠叠的迷雾，终于看到了当前的岁月。 轰！ 圣山之上的璀璨金光直接将天空洞穿，在浓厚的云层中间留下一个大洞。 今有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 各个时空的狼神齐齐发力，将奔腾的长河染成一片金色。 长河震颤，几乎要崩塌。 萧墨嘴角溢出一丝晶莹的鲜血，他伸出舌头舔了回去，依旧出神地注视着与时间长河抗争的神。 不着片缕的狼神拖着身体，从河中艰难地爬出。 她的眼眸深处氤氲着雾气，似有着众生幻灭之景。 她就从萧墨身旁爬出，半边身子已经离开水面，萧墨能从周围的空气中感觉到她身上狂暴的力量。 萧墨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愚蠢的神明？” “我不蠢，”狼神开口道，“我叫白狼。” 她氤氲幻灭的目光注视着身旁的萧墨，虽不着片缕，但是依旧神圣不可侵犯。 萧墨笑道：“白狼，如果你能逃过这次劫难，我就承认你不蠢。” 萧墨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帮助她脱离泥沼一样的滚滚时光。 长河暴怒，最终还是不甘地消失在虚空之中。 脱离一个泥沼之后，狼神没有过多反应，就被血脉深处的联系拖走，立马深陷另一处泥沼。 神巫们看到愤怒的娜仁托雅娇躯一颤，随后浑身金光大放。 神圣的气息蔓延她的全身，野性十足的美眸变得深邃沉重，藏着轮转的世界与众生。 神巫们激动的浑身颤抖，紧紧地注视着躺在祭坛上的少女。 他们苍老耷拉的眼眶中，藏着无数的情感，敬畏、贪婪、痴迷、恐惧...... 她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问道：“我听到了子民的哀嚎，是谁在呼唤我？” 神巫们痴痴地笑着，恭敬地说道：“尊贵的狼神，是我们在呼唤您。” “何事？” “借神体一用。” 神巫们颤抖着双手，触发了最后的阵法。 藤蔓猛地收紧，勒入少女的血肉之中。 呲呲~ 邪恶的藤蔓触及到神圣的身体，立马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藤蔓之上，不祥的黑气升腾而起。 每一缕黑气，都是时代最沉重的哀嚎，都是无数在神权独尊制度压迫下惨死的民众。 少女深深皱起眉头，淡漠无情的眸子中闪过痛苦之色。 一向无所不能的神力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在黑色的藤蔓之下被极快地消融。 任她手段尽出，也无法抵抗不祥对身体的侵蚀。 她的身体之上也传来灼烧的疼痛，这是几百年没有过的陌生感。 萧墨坐在山顶，看着山下被算计的神明。 她当然抵挡不了邪恶的黑藤，因为这本身就是她造成的。 当她在赢得无数臣民的信仰时，也有无数人因为对她的信仰而死去。 可能是那十几万疯狂地彻野骑兵，因为对她绝对的忠诚而死。 可能是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绝美少女，最终受尽折磨惨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手中，留下一枚晶莹的骨片，只是因为那个老头是神巫。 可能是一个名为王庭的地方、可能是一群被称为神使的权贵...... 被打碎落到长河之中，她想起了自己叫做“白狼”。 可她还是改不了神明高高在上的做派，只知道一个个的臣民，却不知道一群群的阶级。 金祖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她却最后变成了被众生操控的神明。 所有的果实都被贪婪的既得利益者窃取。 若她最后也无法醒悟，倒不如被三个神巫吞食。 那样的话，萧墨下手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眼看嚎叫不断的藤蔓即将勒入少女的血肉，几乎将所有的信仰和神力瓦解殆尽。 三个神巫磨刀霍霍，随时准备享受以神明为食的饕餮盛宴。 萧墨沉默片刻，开口道：“准备动手吧。” 他的话被一缕清风带到每个神武军的耳朵中。 顿时，凌冽的刀兵声在无数阴暗的角落中响起，同样随时动手。 第218章 终章 高居云上的神灵被凡人束缚在祭坛之上，难得地听见了众生最真实的呼声。 被历代神巫收集起的怨念纠缠成一股股藤蔓，死死勒紧她神圣的躯体。 在流于表面的刺痛之上，更有着极致的咒骂与怨恨，这让她的神躯不住地颤抖。 花团锦簇的祈愿和信仰消融之后，她才意识到真正需要神明到底是哪些人。 不是最亲近的神巫、不是脚下的王庭、不是所向披靡的骑兵，而是在食物链最底层苦苦挣扎的民众。 他们可能只需要一顿饱饭，在众多的信仰之中多么微渺，却又多么诚挚。 抛却了充满算计的人性之外的信仰，才是金祖最初设想之中的信仰。 她觉醒了人性，也跌落了神坛。 她再一次感受到神巫们贪婪的目光，也彻底认识到自己最信任使徒们真实的模样。 “是啊，我真是愚蠢啊......”她心中暗叹道。 这一刻，她不再是诞生于幻想与虚妄之中的神明，而是度过漫漫时光之后终于找回所有过往的白狼。 最初的神巫是她与金祖最好的伙伴，但是她忽略了伟大的时间、忽略了晦暗的人性。 因为她的疏忽，才让一群贪婪的凡人夺得权力，将美好的设想推入两极分化的深渊。 “你们想要成神吗？”她开口问道。 神巫们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说得出话。 “我当够了，你们想当就来当吧。” 言毕，来自白狼的神念瞬间崩碎，化为无数金光散入少女的体内。 娜仁托雅的灵魂重新回归体内，过往的一切尽数粉碎。 狼神的血脉被冲刷殆尽，所有的的因果和算计都在娜仁托雅身上戛然而止。 充满怨念的藤蔓也不再收紧，缓缓崩散成黑雾散开，最后又变回一只只黑色的乌鸦。 一只只黑鸦站在祭坛之上，歪着头四处打量。 刹那间的惊变让三个神巫陷入无尽的恐惧。 设想是没错的，一代代神巫们的计划也是无比圆满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神明竟然如此果断的自我毁灭。 “该死！”一个神巫双眼通红地喊道，“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逃吧！” 无数邪恶的念被他们放了出来，它们把神明当做为最大的敌人，不吞噬神明誓不罢休。 可是神明散去了所有的力量，在他们的感知中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些恶念已经失控，势必要杀完所有可见之人。 趁它们还没有暴走，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他们颤颤巍巍地起身，想要逃出密室。 突然，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将他们按在原地。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往哪里走？”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耳边响起。 “这不正是你们造成的恶果吗？”萧墨冷哼一声，说道，“那就由你们来喂饱它们吧。” 神巫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惊恐地喊道：“什么人？！” 历代神巫们亲手锻造的圣器暗淡成灰，一只只黑鸦从蒙蒙黑雾中跳出，歪头打量着旁边陷入恐惧的神巫。 萧墨伸手，指尖垂下一道灵光。 乌鸦们眼珠一转，古老的记忆和智慧再度觉醒。 它们盯着神巫，浑身弥漫着滔天的恨意。 扑棱棱~ 无数的乌鸦瞬间将三个老神巫吞噬，只剩下来自地狱般的哀嚎。 “报了仇就走吧。” 萧墨伸手扯出一道门，混沌的气息从门内传出。 怨念乌鸦被大门接引，纷纷飞向门内。 只有一只乌鸦停在破碎的人皮鼓上。 它眼中尽是哀伤，站在那里注视着昏迷的少女，随后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圣山。 忽而，它咳出了刺目的鲜血。 最后它也扇着翅膀钻进大门，密室内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娜仁托雅安详的呼吸声。 萧墨独自坐在孤寒的雪山上，幽幽叹道：“真是一场闹剧。” 他站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过都死完了，这可怎么办？” 狼神自戕，神巫皆亡，只给他留下一堆烂摊子。 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接手金庭政权，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愚蠢的神明......”萧墨再次感慨道。 “我才不蠢。”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响声从萧墨身后响起。 萧墨转头，看见一个白发赤瞳的小女孩赤足站在雪地上，静静地看着他。 一条薄如蝉翼的白纱搭在她身上，遮蔽着她稚嫩的身躯。 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萧墨问道：“你现在又是谁？” 小女孩轻轻笑了一下，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我是白狼，”她说道，“也是神明。” 她迈步而来，娇小白嫩的玉足在雪地上留下淡淡地痕迹。 最后，她站定在萧墨身前，仰头问道：“你来这里做了这么多，目的是什么？” 萧墨微微弯腰，让她能够平视自己。 “我本来是为了夺取金庭政权而来，”看着她宛若红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萧墨笑道，“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们最初的成果我帮助你们夺了回来，你们的信念也得到了我的认可，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也是再给你一次履行与那个人约定的机会，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女孩微微歪头，问道：“什么意思？” “政权依旧是你们的，我不会多加干涉，不过我需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场戏。” 萧墨笑着看向圣山之下，白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 在两位当时神明的注视下，王庭之内的政变爆发了。 萧墨与狼神达成了交易。 借着这次神武军入侵王庭的机会，彻底清除一批金庭贵族，让狼神的权利回到自己手中。 锵！ 刀戈的寒光瞬间席卷了王庭。 巴图被晔明一脚踹入宫殿之中，砸塌一片建筑。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耳边传来狼神的命令让他止住了动作，最终不得不趴在废墟之中装死。 狼神的神谕从圣山之上传下，响彻整个王庭。 语气中包含的杀意让所有的信徒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知道，王庭有信徒背叛了狼神，让她遭到了暗算。 如果不是来自大齐的神将相助，她将陷入永寂，再无法为自己的子民提供庇护。 高天之上风云变幻，雷霆的轰鸣响彻整个王庭。 王庭之内的权贵信徒们都颤抖地匍匐在地。 近千神武军冲入王庭最尊贵的建筑群，针对性地将那群作恶多端的毒瘤揪了出来，没有人胆敢阻拦。 当神武军冲进有些人的宫殿时，还能看到鲜血淋漓的少女，她们浑身颤抖地看着外来的士兵，似乎在圣山惊变的上一刻还在受着宫殿主人的折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齐国如此，草原亦是如此。 神武军愤怒地将这些权贵拖了出来，在萧墨的命令下当街打死。 其他人看到这种场景，恐慌地关上了门，生怕这些人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坐在山上的神明，他们的命运也早也因此注定。 神明少女紧紧捏住小手，愤怒地看着那些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发生的恶行，看着因为自己的庇护而无法无天的凡人。 王庭之内发生了大暴乱，无数人用自己的鲜血赎罪。 神明的威严如刀，从天而降，无人胆敢忤逆。 萧墨走下圣山，来到了寂静的密室。 他轻轻推开门，漆黑的煞气如同烟尘，蜂拥着冲出门外。 身姿火辣的娜仁托雅静静地躺在祭坛上，周围是早已熄灭的火堆，一缕阳光从门外落到她英气十足的脸上。 在萧墨的注视下，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久违的清醒与舒适，就如同在一个冷雨淅沥的午后，从自己的被窝里面醒来。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她看向门外，看到静静站在那里俊美人影，不禁皱眉道：“你是......自称那图鲁的齐人？” 娜仁托雅心中一惊，当即想要坐起，可是她的身体有些发软，似乎是脱力了。 萧墨背着双手，静立无言。 娜仁托雅也不再管他，抓紧时间撑着身子恢复力气。 过了许久，萧墨才开口道：“照顾好你的女儿。” 娜仁托雅抬头，不知道萧墨在和谁说话。 萧墨身后传来巴图的声音：“知道了，来自大齐的神将。” 在这对父女的注视下，萧墨的身影如同烟尘一般在阳光中消逝。 当日落西山，金庭之内的血腥与杀伐才停止了。 神武军在暮色之中收队，皆俘虏着大批金庭权贵。 养尊处优的金庭权贵们，此刻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淡然，他们披头散发地趴在车上，被粗糙的麻绳捆绑在一起。 晔明站在军队最前方，肃立在王庭大门口。 巴图与无数惊魂未定的王庭幸存者站在街道上，远远地注视着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 等了许久也不见萧墨的身影。 晔明一勒马缰，淡淡地说道：“回家了。” 昂扬的神武军俘虏着大批金庭罪人，在暮色中缓缓驶入草原，消失不见。 巴图重重叹了口气，摆手道：“都回去吧，没事了，神明没有抛弃我们。” 剩余的信徒将手颤抖着放在心口处，默默地祈祷。 圣山之上。 萧墨摊开手，任由流光般的信仰之力从指尖流逝。 他扭头看向能够不断死而复生的神明少女，开口道：“你们误打误撞，发现了一种极为神异的力量。” 看到小巧玲珑的神明不说话，萧墨笑道：“我走了，我会时刻关注你的成果的。” 白发赤瞳的女孩站到萧墨身前，伸手从虚空之中摘出一把显眼的小花。 她将花束递给萧墨，歪头说道：“带着这束桑格花，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哈哈哈......多谢。” 萧墨接过桑格花，笑着撕裂虚空离开。 在信仰中新生的少女独自站在寒冷的雪山上，静静注视着山下新生的政权。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逐渐淹没少女白皙的玉足，她的身影也在大雪中逐渐消失...... 第219章 称臣 与金庭的战争已经结束半个月了。 神都的秋雨也已经停止，只留下那入骨的寒意，化为寒露凝结在梧桐枝叶上。 人们都知道边境爆发的战争突然停止了，似乎是因为神武侯麾下的战将大发神威，一人镇守荒凉山脉屠杀数万敌军。 此举吓破了敌军的胆子，剩下的人也纷纷投降。 惹人紧张的战争就这样落幕，人们除了感慨一句齐国强盛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受。 因为在连绵不断地秋雨结束后，神都大街上多处出现积水，人们外出办事都需要小心翼翼地踩着裸露的青石板，以免渗着彻骨寒意的积水钻进自己的棉鞋里面，夺取那难得的温暖。 即使如此，人们也时不时被布满青苔的石板路暗算。 因为几百年前的路现在早就被时光埋下很多“陷阱”，可能他们踩下一块看似稳固的石板之后，松垮的石块就会瞬间倾斜，然后将石块下面的积水翻上来，精准地泼到行人的脚上。 除了骂一声“狗娘养的”，他们也只能认栽，生气地带着一脚凉意离开这条不熟悉的街道。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胜仗之后，朝廷没有任何反应。 据说是大战结束之后，大功臣消失不见了，神武侯也久无音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朝中只得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无法举办庆功仪式昭告四方。 不过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国家大事，齐国失败或者胜利，只是被高高挂在城门榜单上的大消息。 他们现在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温暖的太阳，好让他们提前晒一下过冬的棉衣和被子？ 在一个平静的日子里，烈马的嘶鸣惊动了神都的西门。 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抵达西门，他们周身萦绕着刺鼻的血气，浑身杀意凌然。 这支军队的身后，还拉着一大车半死不活的人，这些人都麻木地半张着嘴，似乎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眼中尽是绝望与恐惧。 但是这些牲畜一样堆在木板车上的人，依稀可见他们身上泥土与油渍下面是贵重的锦衣，似乎身份十分不凡。 守门的城卫军将领十分紧张，盯着他们大喝道：“什么人？！” 一个小将驱马上前，直接开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番旗吗？” 他挥舞着马鞭，仿佛下一秒就要抽打这不识好歹的将领。 守将凝神，透过旗帜上的斑斑血迹看到了那代表神武军的大印。 他转身大吼道：“开城门！” 唏律律！ 骏马嘶鸣，冲入神都，直入皇城。 数千匹战马的冲踏声如同雷鸣，惊醒了清晨的神都，也惊醒了照例朝会的大臣。 在他们抵达皇城之前，朝堂已经知道神武军归来的消息了。 在齐皇的带领下，众臣走出温暖的无极宫，迎着寒意站在白玉大道上迎接。 宫内大太监冯宝走到叶究天身旁，弯腰说道：“叶相，您先回宫内吧，外面儿冷着呢。” 叶究天轻轻笑了笑，拍了拍冯宝的肩膀说道：“这算什么寒冷，我的身子骨好着呢。” 他消瘦的手掌传来很大的力，让冯宝感受到他依旧坚挺的身子骨。 冯宝命人为叶究天端来一个火盆，随后就退至齐皇身旁，并起双手眺望着大开的皇城大门。 包括齐皇在内，众多尊贵的朝臣皆翘首以盼，没有丝毫不耐。 过了一会，雷鸣声由远至近响起。 当雷鸣声最急促的时候，群臣看到了那支血气冲天的军队。 在一个年轻小将的带领下，昂扬向上的神武军冲入皇城大门。 小将跳下马，带领所有士兵行礼，随后朗声喊道：“启禀陛下，神武侯大人命我携战报而来，报于陛下与诸公。” 齐皇问道：“神武侯呢？” “大人在替我等收尾，暂时无法归来。” 齐皇看着张扬霸气的小将，笑着说道：“且报来！” 小将指着身后一车金庭权贵，骄傲地大声说道：“在神武侯的带领下，我等潜入金庭，跨越数千里杀入王庭。” “镇狼神！杀神巫！压可汗！” “逼迫可汗签下协议之后离开，俘虏金庭权贵不计其数！” “边境百年无忧矣，此皆我等之功也！” 在他的示意下，板车上半死不活的金庭权贵们被押送到白玉大道上。 他们目光尽是绝望，颤抖地跪在齐皇与众臣面前。 一个士兵卸下盔甲长刀，走上无极宫，把萧墨亲手写的书信被送到齐皇手上。 齐皇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书信观看，身旁的官员疯狂压抑住自己探头观看的好奇心。 过了很久，齐皇哈哈大笑。 他欣赏地注视着下方的小将，朗声问道：“庭下小将何名？” “回陛下，神武侯麾下——卜棋是也！” “好！等神武侯与尚白珑回神都，一并赏赐！” “谢陛下。” 今天的朝堂气氛分外和谐，齐皇的大笑在皇城不绝于耳，即使是最无心政事的妃嫔也知道朝中发生了大喜事。 朝臣焦急地等了几天，依旧没有等到神武侯和尚白珑，但是却等到了金庭的使臣。 自那图鲁之后，金庭的人再一次踏入巍峨的神都。 以往每一次看似客气的拜访，都藏着深深的敌意与警惕，这是来自政治的体面与虚伪。 但是这次，金庭的使臣怀着屈辱与悲痛。 神明与可汗的指令不是他能够质疑的，他只是一个传话的。 齐皇在朝堂上召见了他，以对待外宾最隆重的礼仪、以最恢弘的仪仗。 鲜花从城门铺到了皇宫，好奇的居民围满了两侧的街道，对着恭谨的使臣指指点点。 华冠丽服的使臣目不斜视，但是衣袖下面的拳头早已经捏紧。 在齐皇与众臣的目光中，他跪在御前，用极为恭敬地语气喊道：“尊敬的齐皇陛下。” “金庭国力微弱，不足以与齐朝相比，今愿尽臣子之礼，年年朝贡，唯愿平安。” 他恭敬地匍匐在地，闷闷的声音落到众臣耳中却那么清晰。 “为表诚意，愿为齐皇陛下上尊号，名曰——天可汗！” “为神武侯上尊号，名曰——护金神将！” ..............................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朝堂之上。 第二天，璀璨的金榜飘扬在神都最高处，金使来称臣的消息为世人所知，举世欢庆。 第220章 白毛雪 呼呼~ 白草漫卷北风，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下落。 萧墨伸出手，一枚晶莹的六角雪花落到他的手中，随后融化成水珠流下。 还不到十月，北方的草原上就已经显出冬景，大雪断断续续落在各地。 雪的“重量”压得萧墨走不动路。 “拜托你了......” 白狼的声音响起在萧墨耳畔，他摆了摆手。 近几年天象越发难测，隐隐有大变之兆。 若是放在萧墨前世的历史中，这必然是王朝末年之象，非要死一大批人不可。 萧墨左右环视了一番，极目远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踩着弯折的白草，往那边迈步。 气候的恶化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尤其是在偏高纬的北原，今年的寒季似乎来的更早了些。 普洁一家人裹上了厚厚的毛皮大衣，顶着干燥冰冷的大风眯眼前行。 普洁缩在杂物之间，小脸被冻得通红。 大人们不得不伸手扶着堆满行李的板车，双手被冻得有些麻木。 就连身后披着厚厚绒毛的绵羊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寒冷，咩咩直叫。 普洁探出头，大声问道：“阿叔，还有多远？” “还远着呢，普洁先睡一觉吧。” 普洁缩回去，把一个小小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这个小男婴正呼呼大睡，对外界一无所知。 她重重叹了口气。 呼呼！ 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至。 呼啸间，牛羊嘶叫，大人们焦急喊道：“看好牛羊！” “看好牛羊！”男人们着急地大喊。 牛皮纸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飞扬的尘沙和雪花让他们闭上了眼。 短短几秒之后，狂风就悄然溜走了。 取而代之的一片风平浪静，温润的微风刺激着他们的肌肤，让他们缓缓睁开了眼。 女人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的天呐......”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陷入惊愕。 只是瞬间，他们就抵达了一片水草肥美、气候温和的地方，这里的资源足以支撑他们度过冬天。 他们恭敬地跪下亲吻地面，低声道：“感恩伟大的狼神。” 除了神明，他们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萧墨送走普洁一家人之后，没有回到大齐，而是重新北上。 沿着干枯的冰河一路北上，直到抵达寂茫的雪原。 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无边的暴雪被凌冽的北风覆压而来，直叫人胆寒惊惧。 这里是生命之绝地，也是金庭和大齐冬季寒气的来源地。 萧墨踏入雪原，一个白发少女坐在他的肩头，红宝石一般的美眸直直注视着无垠的雪白。 不知集两位当世神明之力，可否改变天下的四季，将严寒的冬季挡在北原之前？ 两人身影消失在雪原深处。 .............................. 这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界域。 尚白珑与白衣男子对坐在朴素干净的木屋之中，木屋外是彩虹般瑰丽的流光与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灵。 脑袋上顶着软糯小耳朵的猫女、抱着毛茸茸大尾巴睡觉的狐狸少女、带着羊角和白须的慈祥老头......各种各样的妖物无拘无束地生活在这里，和谐又美好。 男子抬手给尚白珑斟茶。 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男子笑道：“尚姑娘这几天住在这里，感觉可好？” 尚白珑微微点头，说道：“感觉很好，感谢孔雀国主的招待。” 她久久注视着窗外，美眸中尽是平静祥和。 这里是一片藏在群山之中的妖域，诞生于近百年内，在大齐与金庭的夹缝之内悄然生存。 面前的丰神如玉的男子是这里的主事人，被称为孔雀国主。 她受邀而来，与这里天真淳朴的小妖精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它们身上的热情与单纯洗净她了身上的煞气，也帮她脱离了痛苦的泥沼。 她暂时抛却了沉重的大义与仇恨，安然居住在同样热情接纳她的新家园中。 “尚姐姐，嘻嘻。” 几个明媚的妖族少女从窗户那里探出头叫唤尚白珑，随后她们看到了尚白珑对面的孔雀国主，就笑闹着跑开了。 尚白珑脸上露出一缕明媚动人的微笑，但是却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她红唇轻启：“这几日的经历对我十分重要，我很感激孔雀国主与妖族朋友们的招待，所以，孔雀国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直言。” 前一段时间，她自恃有自保之力，所以跟着神秘的孔雀国主来到这片空间。 孔雀国主并未怀有害人之心，反而携所有妖族以礼相待，给了她很多帮助，她自然知道他们有事所求，所以她也会尽力回报。 白衣胜雪的孔雀微微一笑，轻轻放下颇为珍贵的紫砂壶，他开口道：“我们确实有需要姑娘帮忙的地方，既然尚姑娘问起，那我就冒昧地开口了。” “姑娘也知道，我们都是生于荒野的妖精异族，生来便为当世所不容。” “我曾潜入人族大城，学习人族的知识和道理，我深深仰慕人族的文化与先进的体制。” “我欲使人与妖和谐共处，怎奈何实力太过低微，在大国军队面前更是没有丝毫话语权。” “人族中主张和平的有识之士少之又少，我不敢冒险，它们又太过单纯，我也生怕它们羊入虎口。”孔雀国主看向窗户跑来跑去的小妖们，温和一笑，“我们生于神赐界域，故此得幸生而化形。” “但是近来界域的异动，让我意识到未来的天地恐怕会波折不断，”他叹气道，“若我们还缩在山脉之中偷生，我怕什么时候灾祸临头都不知道。” “所以妖族融入人族是大势所趋，妖族也应该在未来的天地之中有一席之地，而率先接触人族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 尚白珑美眸深深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开口问道：“为什么找我？” 她的身份极为特殊，她不相信孔雀国主找上她是出于巧合。 “紫龙大人曾来过这里。” 尚白珑微微瞪大眼睛，她终于再一次听到这个神秘同族的消息了。 孔雀国主笑道：“紫龙大人说，如果我们想要融入人族，就去找当今大齐的神武侯，或者找尚姑娘，因为你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尚白珑玉手紧紧捏住茶杯。 她感觉萧墨与紫龙一定有什么交易，而他们却同时瞒着自己。 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太弱，无法与他二人并肩，更无法称得上他们的战友。 “尚姑娘？”孔雀国主轻声呼唤道。 尚白珑回过神，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希望你能带一些小家伙出去，并为她们提供庇护，帮助她们率先融入大齐社会。” 第221章 拔山 窗外银铃般的笑闹声响起，即使不看也知道她们的生活是何等的无忧无虑。 这是一片被折叠起来的空间，方圆近百里，容纳了数百种族，数万妖精。 这里气候适宜、不缺食物，甚至除了孔雀国主以外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 尚白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开口道：“我能够保护她们的生命安全，但是却无法阻止她们被外界的人们算计。” “若你想要让妖族融入人族，所要关注的不只有先进部分，还有更加晦暗的人性与纠纷，”尚白珑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它有多么超乎想象。” 她接触的也远远称不上多，但是人性的复杂与幽暗却也让她大开眼界，就如同姚忠之案。 若不是因为某些人的庇护，想必她早已被逼得逃离齐国。 “我知道的，”孔雀国主重重点头，长叹道，“但这是不可避免的啊......” 他何尝不想让它们终生活在桃园之中呢？但是在他的感知中界域早已摇摇欲坠了，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盛开了百年，终将迎来落幕。 他不想随着界域走向终结，所以他要带领小妖们另求栖息之地。 “另外我不知，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还有多少妖族在卑微地生存，需要有妖族站出来率先为它们立起一面旗帜，它们也有生存的权利。” 像神赐界域一样，外界的天地也似乎在绽放最后的余光，冥冥之中诞生了许多机缘，突破境界变得更加容易，山野之间的生灵总是能比人族更快地感知到这一点，各地的妖族数量在悄悄增多。 如果没有管束、没有教条，它们最终会与人族为敌，最后在人族的刀兵下变成冰冷的尸体。 “此事已超出我所能决定的范围，”尚白珑说道，“我会将此事告诉萧墨，由他定夺。” “我只能保护带出去的小妖精们，其他事情等你来神都与他商议。” 白衣胜雪的孔雀笑着点头，说道：“已经足够了，尚姑娘大恩神域将永远铭记。” 最后，尚白珑走出了神赐界域的界门。 在她身边，围着十几个叽叽喳喳的妖族少女，她们好奇地打量着外界的风光，第一次走出神域显得激动万分，对什么都要问上一嘴。 呼~ 秋风萧瑟。 孔雀站在界门之前，注视着绝美少女带着众小妖离去。 此去神都，只为试探世人的反应。 人与妖，未必不能和谐共处。 ................................. 穿越茫茫雪原，萧墨抵达了极北的冰海。 嘶吼的狂风在这里呜咽着，零下近百度的气温足以将这里变成一片绝地。 喀啦！ 冰海之上，漂浮着碎裂的冰块，沉重的冰块相碰，发出清脆的玉击之声。 正是这无边无际的冰海，将彻骨的寒意通过永不间续的北风送往内陆，为大陆带来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冬季。 若粮食充裕倒还好，但这几年又恰逢大旱，如果放任不管，必定有无数人在饥寒交迫之中死去。 金庭如此，齐国亦如此。 萧墨伸出手，坚实的臂膀停在半空中。 神明少女站起身，玉足踩着萧墨的胳膊往前走去，最后站在萧墨手上。 只有如淡云的薄纱缠绕在她娇躯上，白皙的玉足与小腿流转着神圣的光泽。 稳稳站在萧墨手上，她注视着一望无际的冰海。 萧墨呼出一口气，岩浆般灼热的气流瞬间冻结，化作冰粉坠落在坚固的冻土上。 千万年来，土地早已经变得像铁一般坚固，其下埋藏着亿年前板块移动的秘密，无人可以窥探。 萧墨问道：“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少女淡淡地说道。 轰隆！ 处在万里之遥的圣山开始晃动，山顶金色的信仰磅礴如海，在少女的调动下犹如九天上的银河一般飞泻而下，转瞬间跨越万里抵达极北的冻土。 萧墨掌心的少女浑身圣光闪耀，璀璨的金光在极北冻土绽放，像是最高贵无私的神明。 但她确实无愧神明之名。 少女同样伸出小巧的手掌，信仰像是泛着金光的沙子一样从她的玉手中流淌而出，坠落在坚固的冻土上。 金色的沙粒飞速向四面八方流淌，像是撒哈拉大沙漠突然从天而降，被迅速铺设到极北的冻土上。 无数年的积累、亿万民众最诚挚的力量被少女毫不留恋地挥霍一空，金光蔓延了近千里的海岸线，在坚固的土壤之中掺杂了一分神圣的金色。 即使是萧墨，也没有这样磅礴如渊海一般的力量。 这是独属于信仰神明的奇迹。 白狼转过身，把一根金色的绳子递给萧墨，开口道：“加油。” “我尽力。” 萧墨一手接过绳子，一手把少女放回自己肩膀上。 他轻轻扯了扯绳子，地表发出雷鸣般的轰鸣，隐隐感觉到土地在震颤。 萧墨再度赞叹道：“真是伟大的力量啊。” 唯心的力量，近乎无所不能的神通，似乎比他的造化之力还要高贵。 少女坐在他的肩头，扭头问道：“你想要吗？” “不用了，感叹一句罢了。”萧墨笑道。 千好万好，还是属于自己的最好。 清光自他身上绽放，令天道退缩、空间凝固，整片天地在萧墨的力量面前沉入寂静。 萧墨双手握住金绳，脑海中沉重的世界缓缓旋转，解放着道主深不见底的力量。 扯着金绳的臂膀上传来世间最强大的蛮力。 嗡嗡！ 金绳猛烈地颤抖。 随着萧墨扯着金绳后退，千万年不变的冻土上翻起了波浪。 轰隆隆！ 地面在剧烈地震颤，冻土与冰海同时掀起了狂暴的波浪。 被金光侵染的地面变得高耸，被蛮横的力量拔出古老的冻土。 这是足以搬山填海的伟力，也是当世单体最强的力量。 渐渐地，萧墨已经倒退了数里。 他的身体上有火焰在蓬勃的燃烧，彩色的火焰是一道道跳跃不息的符文，其中包含着天地万象，足以将世间一切燃烧殆尽。 恐怖的焰光绕过少女，吞噬着萧墨全部的力量，将一切灌注在他的手臂上。 神明少女看着远方，一座巍峨的山脉正慢慢升起，闪烁着金光的山脉将冰海刮来的风挡在山后。 她扭头看着萧墨有些狰狞的面容，伸出冰凉的小手给他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 萧墨低着头往后退去，当他再也感受不到呼啸而来的寒风之时，他丢下了手中的金绳。 抬头看去，他看到连绵不绝的山脉矗立在北方海岸线，取代了无边的冰海。 除了依旧很低的温度外，体感再也没有凛冽的寒风了。 少女坐在萧墨肩头，开心地晃着洁白如玉的小腿和脚丫。 她看向萧墨，开口问道：“累不累？”她露出明媚的笑容，小小的虎牙莹白发光。 萧墨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淡淡说道：“小菜一碟。” 萧墨转身，带着少女离开此处。 在他们身后，山脉上的闪闪的金光如同星辰的眼泪，美的惊人。 巍峨的群山矗立无言，就如同千万年前便存在一般。 第222章 归去来 时隔一个多月，神武侯再一次回到他忠诚的大齐神都。 萧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回来的，喜鹊在树枝上玩命的叫，来自青龙江的微风刮动神都上空飘扬的金幡，半个月前的消息依旧是神都最大的话题。 他跟着进神都贩卖白菜的老农一起在城门排队，是城门上无聊的守卫发现了他，然后大吼：“神武侯回来了！” 他拼命地嘶吼惊动了守将，也惊醒了寂静威严的神都。 萧墨立马被赶来的太监恭敬地请入皇城，神武侯归来的消息也被城门口的吃瓜群众激动地传向别处。 在朝臣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浑身笼罩着传奇色彩的男人走上了朝堂，当堂接受了齐皇的加封。 “神武侯功勋卓着，举世皆知，加封天策神将之位！” “赐封皇宫太师，负责皇子皇女武学事宜！” ...................... 其后，自是良田、金玉无数，几近人臣之极。 “谢陛下。”萧墨平静地接受了所有荣誉与赏赐。 百官寂静，无人提出异议。 萧墨的无敌之名不是别人赐予的，而是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与神迹证明的。 对于这样的人物，在不触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只能尽力站在统一战线上，以荣耀施加脆弱的束缚。 而且此战已经证明了，与神武侯站在统一战线是多么令人省心。 他会将首尾处理的干干净净，将所有威胁干脆利落地扼杀，他们只需要坐在后方等待消息即可。 他们虽是文臣，可也知道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武将所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只能再一次提高心目中对神武侯的畏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权利罢了，让给神武侯又何妨。 反正神武侯是个不喜社交的宅男，一心武道从不出门，想来对争权夺利也没有什么兴趣。 待所有的加封事宜完毕，萧墨躬身道：“如无要事，臣先行告退，此战事宜稍后会遣人送来。” “萧卿且回府休息，其他一切事情都不需要操心。”齐皇笑道。 萧墨转身走出皇宫。 神都因为萧墨的归来变得更喧哗，英俊的少年、无敌的神将，这样的人物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人们争相讨论的对象，对于娱乐设施缺乏的封建王朝就更是如此。 萧墨变作普通中年男人的面容走入集市中，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面前说道：“老伯，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老弟，”那老伯从插糖葫芦的木桩上取下两串糖葫芦，笑着递给萧墨问道，“是给家里小孩买的吗？” 萧墨接过糖葫芦，藏在透明冰糖下的饱满山楂红的可爱，在冷色的秋冬日更令人喜爱。 他点头说道：“给家中两个女儿买的。” 突然他心神一动，仿佛被冥冥之中的预感拨动了心弦。 萧墨抬头看向老伯手里的木桩，开口道：“老伯，你的糖葫芦我都要了。” 老伯面露难色，提醒道：“两个小丫头可吃不了这么多啊。” “今天她们的朋友来做客，要多买些招待客人。” 老伯笑道：“老弟，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或许吧。” 萧墨付了钱，举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桩离开了，密密麻麻的糖葫芦被他握在手中，如同盛开的红果树。 站到门口，他听到了庭院内的喧闹声，似乎有一群活泼的小姑娘在打闹。 以往这里人最多的时候也只有萧墨、尘、尚白珑三人，三个人动作最大的活动可能就是坐在一起品茶，庭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嘭嘭！ 萧墨腾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庭院内瞬间变得寂静。 紧随其后是一阵鸡飞狗跳，乒乒乓乓声音不断。 “快躲起来！” “快点！快点！” 砰！ “哎呦！人家脑袋好痛......”一个女孩痛呼。 “别推我屁股。”这是另一个女孩的惊呼。 “唉~”萧墨叹了口气。 嘎吱~ 尚白珑推开了门，看到门外举着一树糖葫芦的萧墨。 她展颜一笑，美眸注视着萧墨轻声道：“你回来了。” 萧墨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见尚白珑窈窕的身躯后面探出一个又一个小脑袋。 她们戴着多种多样可爱的绒帽，纯真的大眼睛扑闪着灵光，此时小小的脑袋正整齐地排列在尚白珑身体两侧，好奇地打量着门外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族。 她们的目光很快就被萧墨手里的一串又一串通红的糖葫芦吸引，大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裹着冰糖的红果子，嘴角流出晶莹的光。 尚白珑让开身，把这群小妖怪露出来。 她们立马变得惊慌失措。 排在最前面的小猫女飞快地跑到最后面，第二个小狐狸也跟着她往后跑......就这样，她们转着圈往后退去。 萧墨轻轻勾手，一道道藤蔓升起，拦住她们的去路。 再不拦，她们就掉水里了。 现在的湖泊极为寒冷，掉进去就会染上风寒。 “尘呢？”萧墨问道。 “被她们吵得脑袋疼，正在屋里休息。” 萧墨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妖精们，看着尚白珑问道：“这是你从哪里领回来的？” “击退彻野骑兵之后，我......” 她三言两语将神赐界域的事情告诉了萧墨。 萧墨点头，说道：“是该处理这件事了。” 他走上前，对着被挤在最前面的小猫女温和一笑，并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说道：“送给你们的礼物，尝尝吧。” 咕嘟！ 不知道哪里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小猫女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好奇地打量着萧墨。 看到面前的人族是真心投喂的，她们立马将畏惧抛之脑后，兴高采烈地接过糖葫芦舔着吃。 尚白珑走到他的身后，说道：“需不需要让她们加入神武军？” “不需要。”萧墨说道。 他环视了一番陪伴他许久的庭院，现在被这群小丫头折腾的一片狼藉。 “以后就一起搬到神武侯府吧，那里地方很大。” “好。” 两人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活泼又快乐、但是吵闹的小妖精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萧墨扭头看向清冷出尘的绝美少女，伸手从身后变出两串糖葫芦，笑道：“把尘叫出来吧，这是给你们的。” 尚白珑抬眸，轻声笑道：“谢谢。” “不客气。” ........................ 居住在永宁坊的贵人们发现，寂静冷清的神武侯府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同时也意味着神武侯行事风格的突变。 第223章 南庭芥 人们不会知道，为什么已经站在齐国巅峰的神武侯会如此执着于收敛钱财。 ...... 齐国打了胜仗，并俘虏了数万精良的彻野骑兵，他们每一个都是草原上最珍贵的劳动力，也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 礼部派人前去金庭交涉，定下了无数条例、用长不见头的车队拉回无数金银珠宝，才把这些丧失了心气与斗志的骑兵还给金庭外交部门。 人们只知道，在派出去使臣回来大胜回朝之后，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满面通红，笑得都合不拢嘴。 按照萧墨与白狼定下的策略，荒凉山脉中的道路被保留了下来，充当齐金通商的官道，以便后续的贸易合作。 至于其他细微的策略制定，这不是萧墨需要考虑的，这是那些常年高居朝堂的政治家需要做的，他们将以最灵敏的利益嗅觉将两国之间的纠纷处理得井井有条，保障所有事宜安稳地推进。 萧墨只需要等着。 等着如山的财富被送入侯府、等着皇帝与朝臣将权势和地位拱手相让。 萧墨派人低价购入神都部分产业，涉及方方面面的行业。 能开在神都的产业，背后总是存在的神秘的力量的。 但是萧墨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派去无数人替他收购产业，以神武侯的名义插足神都内的商业活动，这在讲究体面的权贵阶层眼里是不可想象的。 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不识好歹地站出来对抗萧墨，尤其是在他刚刚破金庭而归、风头正盛之际。 萧墨顺利接收了一大批产业，在阶级固化的神都分得一块鲜美的羹。 他依旧没有参与贵族们的社交，只是专心注意着基础行业的发展。 秋风中掺杂着越来越深的寒意。 遍布神都街道的梧桐树叶早已经落尽，只剩下干枯的灰枝，扭曲着伸往高处。 当权贵们沉迷于歌舞的优美与火盂的温暖时，萧墨再次招收了一大批找不到生计的百姓。 后来，他找机会拜访了工部尚书。 执掌齐国建设大权的工部尚书是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圆圆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每次朝会就站在朝堂边缘沉默不语，除了需要建设一些大工程，否则他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看到超然物外的神武侯登门拜访，他诚惶诚恐地接待了萧墨。 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时间悄悄地流逝着。 ......................... 萧墨坐在安静的书房之内，展开几封来自远方的书信。 在他的身旁，火盆里的炭火静静燃烧着，温暖的火光驱赶掉书房内的冷意。 自从萧墨给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妖精们请了老师之后，神武侯府明显安静了许多。 这些老师都是来自神武军的人才，儒学、礼教、农学、数学......无一不精。 她们除了待在课堂上如坐针毡，就是课下咬着笔头愁眉苦脸，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这些生长在荒野之中的妖族少女们终于知道，孔雀国主派她们出来不是让她们出来玩的。 如果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她们一定不会跟着尚姐姐出来。 都怪那个邪恶的男人！就连温柔美丽的尚姐姐都得听他的。 要是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她们也不会再接他的糖葫芦了！ 萧墨没有管另一个房间里面的小妖们如何碎碎念，他伸手打开最上方的书信。 白色的信封上点缀着娇艳动人的紫色小花，打开后自然而然流淌出一股魅惑的芳香。 是来自妙音宗宗主的信。 姬清寒的字如竹影斜映，秀雅中透着几分孤傲。 她细致地向萧墨汇报了近来各仙宗的动向，描绘了一番未来的发展计划。 她十分清楚萧墨的目的与那份藏在身体深处的战意，虽然从未直言，但却永远与他站在统一战线。 一张纸并不大，只够写满仙宗与大计，没有多余的空地写上一个女子的情意。 在最后，她只用短短几句话附上了工作之外的闲话。 “四季几番流转过，何时君心向我倾？” “近来寒意渐浓，望君珍重......” 在几乎写满字的信上，萧墨发现纸角有些许褶皱。 褶皱极为轻微，恰如平静了一个冬天的湖面，静得让人分不清它的湖、还是镜。 此时突然吹来一股春风，湖面皱起，漾起一环环微波。 萧墨注视着褶皱，那白皙的纸面上浸着些许红意。 他那超凡脱俗的感知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力量，即使这并非他的本意，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他已经不想再增加心理的负担了。 依稀间，他的目光透过浸着春意的书信，看到了坐在南方小楼窗前的女子。 她青丝如瀑垂落在纤细柔软的腰肢间，惊人的大长腿翘起，魅惑的丹凤眼痴痴地注视着窗外依旧盛开的南庭芥花。 她刚刚才写完了所有要说的话，秀美的文字铺满纸面。 她不得不将饱含情绪的千言万语藏在心间，以免引起那个人的反感。 最后，她看到纸面上还有着空白的一角，嫣然一笑，并伸出修长白皙的玉指拈起书信。 姬清寒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纸面，轻盈地仿佛一阵风。 生怕他看得见，又生怕他看不见。 最后她折起书信，带着来自南方美人的花香递入信封。 ................... 萧墨小心地折起书信，将其压在书桌最下方。 这世间，唯有真情难负。 他抽出一张新纸，提笔蘸墨，写道：“已阅，吾安，勿念。” 对萧墨来说，遥遥大齐，皆可一日而达。 但是他写了信。 在内心深处，他还是畏缩了。 嘭嘭~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吕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大人，又在侯府附近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探子。” “杀了，查清背后是谁。” “遵命。” 萧墨摘下小妖精的绒帽，毫不掩饰地让她们在侯府附近活动。 这些小妖女美艳动人、各具特色，一定会吸引到心怀不轨的逐利者，或者好色之徒。 即使是萧墨的威名，也无法杜绝这样的行为，只好先杀鸡儆猴起震慑作用。 “对了大人，您最近该入宫了，这是您与齐皇定下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第224章 下雪了 当萧墨在太监的带领下抵达东华殿时，齐皇与一众未出阁的皇子皇女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了。 萧墨拱手道：“陛下。” 今天齐皇穿了朴素的常服，连带着皇家威严也少了许多，他说道：“神武侯免礼。” 东华殿温暖如春，太监宫女们悄无声息地侍奉在大殿四周，照顾着熊熊燃烧的火盆。 一个个皇子皇女们端正的坐着，好奇地打量着齐皇面前强大又神秘的男人。 萧墨被赐予太傅之职，负责宫中武学教习，与齐皇约好今日进宫授课。 齐皇指着正襟危坐的一众天潢贵胄，笑言：“朕的子女就交给萧卿，如果不听话尽可打骂。” 萧墨环视一眼，大都是刚过十岁的少年，最小的可能才七八岁，年纪再大点就进圣凰所修行了。 此时他们正恭敬地注视着齐皇与萧墨，一动不动。 他点头道：“臣当竭力。”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齐皇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女，目光带着深深的期许，随后带着一众内侍离开东华殿。 萧墨走到台前，举起书本说道：“修武先修心，拿出发给你们的书。” “好的，先生！”他们齐齐大声说道。 萧墨心中感慨一句“年轻真好”，随后打开自己编撰的武经开始讲解。 台下少年少女专心致志地听着，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掌握站在人世巅峰的武力。 ..................... 转眼已至日中，萧墨离开东华殿。 他缓步走在宽敞的宫中大道，周围高大的红墙与垂手站立的士兵述说着属于皇宫的威严。 在他走过之时，士兵们微微低头，表示对这位特殊侯爷的敬意。 哒哒~ 远处几位内侍抬着车舆走来，叶淑妃慵懒的靠在奢华的红轿上。 随着视线的拉近，她注意到远处走来的人影。 那身漆黑的衣袍在红墙之内极为刺眼醒目。 她看到那人又一次朝着她敷衍式地点了点头，就如同在桂园一样。 她轻哼一声，转过了脑袋。 待两人交错而过，她突然开口道：“我后来在家中找到了丢失的玉。” “嗯。” 如果不是叶淑妃耳朵敏锐，差点听不到他的回应。 连抬着车舆的内侍都停下了脚步，但是萧墨依旧在不急不缓地迈步。 叶淑妃握紧粉拳，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她重重地踩了一下车舆。 .....................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至寒冬。 人们突然发现了早上瓦片的寒露变成白霜，发现身上的布衣已经不足以御寒，发现晚上不得不生着火才能睡觉...... 冬天不是一瞬间来的，而是在生活的小细节中大声宣告着自己的降临。 可惜人们并不欢迎它。 它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苛，非要将所有穷苦的生命夺去不成；但是它依旧冷血，残酷地磨灭着大地上的生机。 在毫不起眼的河郡，多日的耕耘终于开始生根发芽。 人们发现，可以御寒的棉衣等商品能够以极低的价格购买，就连最穷的单身汉也能咬咬牙购买。 工业的萌芽开始涌现。 在某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萧墨收到了一则消息。 蜀山的一个天骄弟子，在短短几天之内，接连突破炼神、入道，最后成功抵达未知的境界。 目前他已经被定为蜀山掌门接班人，正与青阳子协商筹办传道大会，将突破之机传至天下。 整个修行界都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来话，纷纷派出弟子前往蜀山探寻真假。 修行界不是一座脱离大齐的孤岛。 这件消息以极短的速度传遍整个江湖，同样传遍了整个神都。 即使知道仙道即将复苏，人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能摸索出新的境界。 新的境界到底是什么？会诞生什么样的神通？会动摇到朝廷的统治吗？会改变现有的格局吗？ 蜀山的消息如同被投入深水的炸弹，在大齐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的势力都将目光投向蜀山，以及整个修行界。 本来在萧墨登顶之后，武道隐隐压过仙道一头。 人们已经习惯了头上站着一个不问世事的神武侯，可是现在却突然听到修行界也要跟着奋起，让神都与天下各处的大势力立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比金庭入侵更恐怖的事情。 战争败给金庭无非赔钱割地，可是大齐内部的格局大变却可能会死人的。 大概率动摇的就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 即使与修行界毫无关系的势力，也纷纷派出探子奔赴蜀山，欲掌握第一手消息。 在神都永宁坊内，有着一座阴暗的小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是大齐叶相的办公场所。 叶究天习惯坐在这间屋子里面翻阅来自天下的消息，阴暗狭小的环境会给他宁静的安逸感，就如同在森严的寒冬里面能够缩在卷起的温暖棉被一样。 伸出枯槁的手，叶究天有些颤抖地拿起来自蜀山的密信，眯着眼浏览着这则震动天下的消息。 “啊~似乎不能再等了。”他喃喃道。 忽然，屋外传来下人的询问：“相爷，需要再升些火吗？” 叶究天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严寒让自己的双手已经有些麻木了，竟传来一种脱胎于寒冷的灼烧感。 “不用了，还不冷。” “好的。” 叶究天颤抖着打开窗户，将寒风放进小屋内。 他立马打了一个哆嗦，苍老的脸上却露出带着享受的微笑。 还不够冷，现在才哪到哪啊！ ...... 距离相府不远处的另一座府邸。 萧墨同样放下手中的信件，伸手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窗外是独属于冬天的冷色调。 干枯的树枝伸向灰白的天空，颇为无趣。 萧墨突然想到，现在应该种些梅的，想来梅花定能让冬天喜人一些。 当第一片雪花落入神都之后，滞留在天上的雪花收到了来自深冬的命令，纷纷扬扬的大雪开始从天而降，将神都埋入一片寂静的雪白之中。 下雪了。 第225章 大道朝儒 第二天的朝会很热闹。 即使萧墨没有过去，也从坊市间知道了朝堂上的闹剧。 原本几乎所有朝臣都对修仙界持冷漠态度，尤其是尚白珑当街刺杀姚忠之后，这份冷漠渐渐转化为敌意。 即使尚白珑后来脱离昆仑仙宗入神武侯麾下，并在荒凉山脉大战中立下赫赫功劳，但是这份对仙宗的敌意没有丝毫改变。 现在修道界迎来了突破之机，隐隐有摆脱控制的意图。 甚至青阳子没有向朝廷报备，就擅自召开传道会，想要将突破的机缘传扬天下。 此乃大罪。 颓废已久的忠勇侯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在朝堂上坚决主张派大军扫平蜀山，以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其他激进的鹰派分子也站了出来，表示支持他的想法。 蜀山自作主张的行为触及了他们的底线，是不可以被饶恕的。 听到诸文臣争相发言，齐皇决定，先等待青阳子的回复。 如果他们真的胆敢违抗朝廷的指令，必将派大军扫荡仙宗，彻底灭道。 朝廷想要覆灭仙宗，有的是手段。 当萧墨躺在竹椅上指挥一群小妖精扫雪时，朝中的使臣恭敬地敲响了侯府的大门。 齐皇传下圣旨，封神武侯、天策神将——萧墨兼任“伏仙司”司主，统领朝廷对江湖及修行界一切事宜。 当天，便有“伏仙司”的官员抵达神武侯府，将满满一车情报，以及各种各样的印章送到萧墨府上。 知道神武侯不喜吵闹，他们送完资料后立马动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正在萧墨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朝廷的动作也传出了神都。 这动作看似柔和，但深处却是一种无声地震慑。 以往仙宗与朝廷诸臣井水不犯河水的时候，仙宗的修士们自己修自己的道，偶尔帮助官府斩妖除魔，只要不随意干涉地方官府行政，朝廷也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在这种时候，“伏仙司”司主常常由即将退休的文臣兼任，一般不会有一些大动作。 但是现在，齐皇命萧墨兼任“伏仙司”司主，处理对外事宜。 所以齐皇与诸臣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们这些修士不要太过分，否则就会有一个绝世武夫带兵找上门，到时候是战是和就不由你们了。 以蜀山为首的修行界与大齐朝廷正处于震慑阶段，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完全依赖青阳子等人的下一步决策。 有一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即使他们真的突破了原有的境界，在当前的大齐王朝面前也是以卵击石，没有丝毫胜算。 在看了这些资料之后，萧墨下了这个结论。 抛去他的存在，即使他不出手，仙宗也绝无可能逃出朝廷的手掌心。 就像陷入佛祖五指山的孙悟空一样，即使他们有通天之力，面对朝廷也没有挣扎之力，因为仙宗早已经被大齐套牢。 严格来说，是道被儒套牢。 萧墨轻轻翻开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本书颇为破旧，封面的牛皮纸已经被岁月磨的破烂不堪，但是能看出来几百年来有人在不断地翻阅，似乎里面藏着每一代“伏仙司”司主都需要知道的秘密。 书籍的开篇第一段就让萧墨难以移开目光。 “道祖陈抟九百年前创立道家，仙宗道统在大齐遍地生花，七百年前董仲舒集百家之长、收拢道家诸密藏，定下道家三境：蜕凡、炼神、入道，被尊为上清道尊......” 直到夜幕降临，窗外的积雪开始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萧墨才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儒家......”萧墨轻声道，“好一个儒家！” 结合书中的记载与萧墨自己在岁月旅行中掌握的信息，道与儒持续数百年的纠葛在萧墨眼中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 “炼神难，难于上青天......” 云鹤真人苦涩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萧墨面前，将萧墨带回到那个一无所知的夏天。 为什么朝廷这么自信能够拿捏仙宗，为什么仙宗掌握着力量却不敢掀桌子，为什么修士大都正气凛然、心怀天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藏在这本“伏仙司”秘典中，也藏在过往无数年的岁月中， 那是一段修士难以启齿的时光。 道的真谛毁灭在一段不知名的岁月。 上清道尊横空出世，釜底抽薪，用儒的真意开辟了突破炼神的道路。 只有接受儒家的洗脑，修士们才有足以支撑一生的稳定信仰。 他们只有依靠朝廷，才能够突破炼神境。 崎岖不平的修行路中，世间能够凭一己之力突破的少之又少。 大多数的修士们不得不屈服于朝廷，从一代代朝廷手中接过屈辱的种子，才能够突破先辈定下的道路。 这是陷阱，也是阳谋。 对俗人来说，无解。 所以萧墨现在可以理解青阳子等人现在的行为了。 即使他们知道忤逆朝廷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们不愿意放弃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更何况，这是数百年的黑暗余烬中诞生出的微光，可能照亮未来的茫茫岁月。 朝问道，夕死可矣。 谭落阳的出世，让千年阴谋露出恐怖的一角。 远古的大敌必将卷土重来，不可不防。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即使势单力薄，他们也要竭尽全力自救。 萧墨盖上了书，静静品味着儒与道的交锋。 趁着夜色，他走出了房门。 砰砰！ 萧墨敲响了尚白珑的房门。 噶吱~房门缓缓拉开。 穿着丝绸素衣的绝美女子出现在萧墨眼前，一双美眸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外雪地上的萧墨。 清冷的月色恍若白纱落在少女周身，披散如瀑的秀发有些凌乱，看上去才刚从床上起来。 萧墨回头看了看天色，歉意道：“十分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事，”尚白珑微微一笑，美眸倒映着圆月，轻声道，“半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几天，你带着尘一起去蜀山一趟。”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静观其变即可。” 他的出现会让矛盾激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需要先派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过去镇住场子，尚白珑最合适不过了。 第226章 萧家杂谈 尚白珑带着萧墨的命令赶到蜀山之后，各方所有的矛盾与计划顿时偃旗息鼓。 且不说神武侯的态度如何，即使是尚白珑一个人的战力，也不是这场风波中的其他势力可以无视的。 她抵达蜀山之后，只是说了一句话：“不要自作主张，一切等开春再说。” 青阳子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并暂停了一切计划。 随后躁动的各方势力也不得不按捺住心绪。 混乱的漩涡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等待着更大的爆发。 无论如何，瑞雪已至，年关将近，不宜见血。 叮叮~ 盆碟在哗啦啦的清水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萧墨撸起袖子蹲在地上，细致地将餐具清洗干净，然后递给身旁的谢如萱。 在他的身边，谢如萱领着一众女眷正热火朝天地准备今天的饭菜，顺便筹备一下过年的肉食。 此时的萧府人声鼎沸。 前一阵萧墨抽空还乡，在父老乡亲热烈的欢呼中，将家人接到了神都，顺便与大伯一家共同过年。 到了这个时候，外地漂泊的游子皆要还乡。 每个人都像是被长长的线牵着的风筝，无论漂泊得再远，终究会想要找到自己的根的。 那是心灵的栖息地，是休息的港湾。 对于萧墨来说，可能就是平凡的家人。 所以他扯下华贵的锦袍，穿着最麻利衣衫给母亲打下手。 在这里，他不再是令人敬畏的神武之尊，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 甚至偶尔还因为笨手笨脚被训斥，最后被谢如萱赶出了厨房。 萧墨披上锦衣走出厨房，来到宽敞的院子里。 萧府的院子现在很热闹。 除了萧文谦、萧冰月之外，大伯家里的子女也都回到了萧府，此时他们都聚在一起热烈的交谈着。 看到萧墨出来，一群人立马安静下来，纷纷开口打招呼。 与萧子恒不一样，大伯家人丁兴旺，颇有以一己之力壮大萧家的潜力。 不是所有人都与萧墨相熟，有一部分外戚子弟萧墨甚至都没有见过。 这些人崇敬地看着萧墨，小心翼翼地开口招呼。 虽是同辈，但是萧墨的身份令他们莫名的敬畏，仿佛不是同类人一般。 不过双十年岁，便成了活生生的传说，令世人闻其英名无不敬仰，怎么可能视若无物？ 可能只有被萧墨带大的萧文谦兄妹，萧墨在他们心中的兄长身份，才会超过抽象的神武侯之尊。 萧墨对着众人随意地笑了笑，随后扭头缓缓离开院子。 噶吱噶吱~ 漆黑的靴子踩在积雪上，传来酥脆的压雪声。 在他离开后，安静的院子才重新变得喧闹起来。 萧墨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路旁竹林上的积雪甚至会落到他的发丝与肩膀上，似乎自从入冬以来就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走到小路尽头，他看到了一处结冰的湖泊。 积雪淹没湖泊的边岸，满目苍白中，点缀着一处朱红，那是建在湖心的一方小亭。 踩着薄薄的冰层，萧墨走入湖心小亭。 呼！ 一道火焰升腾而起，舔舐着深紫色的茶壶。 萧墨伸手从云层间取了一捧洁净的雪晶，掀开壶盖投了进去，然后放入自己珍藏的茶叶。 火焰摇曳间，白雪融化成冰水，壶底的蒸汽推着翠绿的茶叶滚动。 等待茶水沸腾之际，萧墨抽出长箫。 悠扬深邃的萧音传荡在被白雪包围的冰湖，最终湮灭于冰湖边际。 望帝二十年，冬。 独至湖心亭，煮雪烹茶，快哉！ ............................ 转瞬间，年关已过。 眼前的热闹如同幻梦，转眼间皆烟消云散。 萧墨专心陪伴亲人过了节，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寻亲访友。 不出所料，迎接他的都是极高规格的礼仪。 高不可攀的身份带来的是沉重的距离感，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沟壑。 回到青州族地之后，萧墨看到小时候经常逗他的表姐，在父母的督促下恭敬地低头行礼，呼唤道：“恭迎神武侯。” 萧墨默然，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隆重的庆祝宴中，萧家老太爷让出了主位。 萧墨看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亲戚来敬酒，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回礼。 后来，萧子恒等人没有陪萧墨一起回神都。 萧墨同样拒绝了所有的侍卫，独自回了神都。 后来，萧子明又邀请了萧墨共同用餐。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理所当然地邀请自家侄儿，而不用担心任何猜忌。 萧墨同意了。 这是一场家宴，只有萧子明夫妻二人、萧采薇和弟弟萧采阙，以及被邀请来的萧墨。 宴席中，萧子明突然开口说道：“采薇年纪也不小了，我近来物色了一些好人家。” 随后，他依次提出一些神都内名门大户的公子：“城北徐家的二子，城南杨伯家的长子......” 最后他问道：“墨儿可有什么建议？” 萧墨抬头，一桌人都注视着他。 “徐家儿子蛮横，杨家长子不学无术......皆非善人。” 萧墨看向素雅温柔的萧采薇，问道：“采薇姐可有心上人，或者想要嫁给什么样的郎君？” 萧采薇轻咬红唇，说道：“没有心上人，只想嫁给如同神武侯一样的男人。” 正午的日光下，她的美眸波光粼粼，看向对面萧墨的目光中含着笑意。 第227章 海神碧波酒 萧采薇轻轻笑着，仿佛只是说笑一般。 萧墨缓声道：“采薇姐莫开玩笑。”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好好考虑自己终身大事了。”萧子明放下筷子，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萧墨，不要眼高于顶。” 萧子明确实是关心萧采薇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必定要直接为她指定一处门当户对的亲家。 萧采薇琼鼻微皱，轻哼一声说道：“确实没有中意的人家嘛，还有，嫁给墨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神都哪家女子不想嫁给他？” 砰！ 萧子明猛地一拍桌子，训斥道：“胡闹！哪有嫁给自家人的？” 旁边的萧采阙低头扒饭，不敢插嘴。 萧采薇垂首，伸出玉手抓住筷子在白粥中搅拌，专心观察着滚动的米粒，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 萧子明重重地呼一口气，看向萧墨说道：“墨儿，你说说她，看看还有谁像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嫁人！” 萧墨暗自叹气，把筷子放下去。 原来萧子明把他叫来，是为了催婚。 在萧家，他的话语权确实已经超过了萧子明，没有人能够忤逆。 “伯父，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不便多言。”萧墨轻轻摇头说道，“只是采薇姐是我的亲人，自然不能随意嫁人。” 没有人敢对神武侯的姐姐无礼，也没有人敢背后乱说胡话。 萧墨看向萧采薇，发现她正偷偷抬头观察自己。 察觉到萧墨的目光后，她悄悄眨了眨眼，似乎对萧墨的回应很满意。 萧子明叹了口气，摆摆手对此妥协。 待宴席结束，萧墨起身告辞。 孤身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他回想起幼时的时光。 萧子明还没有入京为官，两家相距不远，萧采薇便时常来找萧墨玩。 他隐约记得，萧采薇曾趴在他耳边许诺要嫁给他。 随后萧子明入京，相距甚远。 漫长的时光中，一个小孩子的诺言早已经被萧墨丢弃在记忆深处，直到此时才再次浮现。 他并非不明白自己对女孩的吸引力，那是根植于基因深处的诱惑，是一种超脱于凡俗层次魅惑。 但是这是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吗？难道要敲锣打鼓地宣布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所爱吗？ 只有一无所有的少年少女才会将短暂的悸动当成永久的怀念。 所以爱的是那个人吗？不过是眷恋于那一段充满悸动的岁月，与活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抽象的人罢了。 人们终究是要回到诞生于理性的责任中来的。 萧墨脱下自己的大衣，把它送给路旁的乞丐，随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单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记得今天无眠宫会到一批新酒，正好过去看看。 萧墨从大门进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正在与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假笑客套的玉姬注意到他来了。 “失陪了。” 玉姬丢下色眯眯的富商，赶忙小跑着来迎接萧墨，她在萧墨一米距离止步，微微躬身行礼道：“玉姬见过侯爷。” “无需多礼，带我上楼找个包厢。” “好的，侯爷跟妾身来。” 那外地来的富商看见自己盯上的绝色尤物丢下自己，反而恭敬地带着一个孤身前来的少年上楼，顿时感觉面子挂不住了。 他生气地迈步，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喂，那胖子！”有大厅喝酒的客人调侃道，“莫非你想要去找玉姬与那位大人的麻烦不成？” 被人轻视地称“胖子”，那富商脸上浮现羞怒之色，咬着牙说道：“关你什么事，神都的人真是无礼！” “哈哈哈！” 大厅传来一阵快活的哄笑。 “乡巴佬，滚回你的家乡吧！” “好赖话都听不明白，要是想死你就去吧。” 寻欢作乐的神都权贵们毫不客气地哄笑调侃，让那富商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虽然十分生气，但也从人们的嘲讽中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很显然那个年轻人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也不敢再头铁地上楼，只是灰溜溜找了个角落坐下，大声指挥着无眠宫的侍从端茶倒水，通过把压力转移给更弱势的群体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介小人物的心理，萧墨无暇顾及。 无眠宫专门为萧墨修了一座包厢，平常只为他一人留着，玉姬带着萧墨上到顶楼，打开这座特殊的包厢大门。 嘎吱~ 玉姬轻轻推开朱门，屋内素雅干净，只有一张梨木茶桌被放置在正中央。 几个侍女端着火盆上来，布置到包厢四周，让屋内的温度迅速升至令人舒适的区域。 萧墨盘坐在桌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玉姬姑娘曾说过今天有美酒来，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玉姬轻笑道：“自然不会让侯爷失望。” 在她身后，一位貌美侍女踮起脚尖无声无息地上楼，她手中举着托盘，托盘中放着一透明翠绿酒壶，酒壶中隐隐可见琼浆流动，宛如深海中的碧波。 玉姬伸手接过托盘，低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点火盆的侍女和奉酒的侍女都离开了包厢。 玉姬站在门口，脚尖轻轻一勾脱下雪白的靴子。 白袜包裹着玉足，玉姬踩着柔软的毛毯迈动长腿向萧墨走来。 她跪坐在萧墨身旁伸手为萧墨倒酒，一举一动维持在恰好不会引起萧墨反感的距离。 哗啦~ 晶莹的酒液泛着翠绿的波光，倾泻到昂贵的紫晶夜光杯中。 玉姬一边倒酒，一边解释道：“这是东海送来的海神碧波酒，原料来自深海寒玉珊瑚，只有在大寒时分才可以酿制出区区几壶，除了皇家也就只有无眠宫可以拿到一壶。” 玉姬托住酒杯递给萧墨，轻轻笑道：“请侯爷品酒。” 萧墨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冰凉的酒液沿着喉管而下，却在腹中变得滚烫，最终化为一缕深邃的凉气传遍全身，宛如在炎热的夏至坠入海洋一样透彻清凉。 一时间，让萧墨似乎又回到了波涛翻涌的无尽水域，以及那片秘境、那持续数年的战争。 他下意识轻抚腰间漆黑厚重的小塔。 玉姬美眸含笑，等待萧墨品味结束后方才开口问道：“侯爷觉得如何？” 萧墨缓缓闭眼，说道：“甚好。” “侯爷喜欢就好。” 玉姬身体前倾，玉手捏起酒壶再次为萧墨倒酒。 淡淡的芳香从她身上传来，涌向萧墨鼻尖。 萧墨沉默地饮下一杯又一杯来自东海的酒，静静地品味过往的岁月。 人的记忆总是会被点点滴滴意想不到的事物勾起，然后在最新的人生中回忆起过往的年岁，最终能够给自己带来一种新的感触。 这是一种难得的机会。 尤其对萧墨这种不喜欢缅怀过往的人来说，能够在静谧的岁月里面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曾经动荡不息的过往，就像是把过去的一切悲苦与喜悦拉出来重新审视，也像是再次饮下一杯名为过往的苦酒。 玉姬跪坐在温暖的毛毯上，倒酒却越发谨慎，她唯恐打扰到身旁男人的心绪。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 无眠宫楼下的大厅再度喧闹起来。 排场很大的三皇子再次呼朋唤友跑到了无眠宫。 这一次不是从偷偷圣凰所溜出来的，而是趁着年关难得的几天休沐光明正大来的。 姜去邪披着狐裘大衣，大剌啦啦地跨入大门，带着一大群人占据了大厅内一大块地方。 他不喜欢去包厢，就喜欢坐在大厅里与朋友一起喝酒。 他看着迎上来的侍女，皱眉道：“玉姬呢？” 侍女歉意道：“玉姬大人在楼上陪伴贵客，三皇子可以吩咐我。” “嗯？”姜去邪不满地问道，“还有谁比本皇子还尊贵吗？” “快让玉姬下来，如果那人有意见让他来找本皇子！”他拍着桌子喊道。 桌上被他强大的力量拍的震颤，筷子散落一桌。 那角落里面的富商得意一笑，立马翘起二郎腿准备看好戏。 侍女环视一周，看到一群人兴致勃勃的眼神，顿时面露难色。 她轻轻俯身，在姜去邪耳边小声说道：“三皇子，楼上是神武侯。” 嘶~ 姜去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缓缓坐下，伸手收拢起散乱的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姜去邪话语一转，无比自然地点头道，“本皇子只是来喝酒的，也不一定非要老板娘端酒不可。” “来人，上酒！” 大厅内的客人们没有看到好戏，失望地叹了口气。 第228章 无题 来自东海的佳酿已经见底。 半透明的酒壶被放在梨木桌上，折射着来自屋顶灯笼的微光，在玉姬的视角里闪耀着七彩的虹光，如同来自深海的碧玉。 往常神武侯总是悄然光临，独自饮完一壶便离开。 但是今天玉姬看见萧墨久久没有起身。 他只是坐在那里，睫毛微垂，漆黑的瞳孔定定地望向前方，显然不是在观察毫无特色的竹门，而是在借着眼前平静的场景翻阅着独属于自己的回忆。 玉姬悄悄起身起身，又去取了一些萧墨常喝的酒。 空空的酒杯再次被斟满，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酒杯推到萧墨面前。 她倚靠在木桌上，慵懒地伸手托住下巴，在萧墨的视线盲区打量着他的侧颜。 透过散射的微光，她注意到萧墨耳朵上细小的绒毛，这才恍然想起面前令人敬畏的侯爷只是一个少年。 玉姬的嘴角莫名勾起一缕笑意。 真是一种奇怪的反差，当直面神武侯时，充斥内心的恐惧与敬畏总是让人忘记他的年龄，总有一种直面高高在上的冷漠天神的错觉。 可是现在她从后面偷偷观察发呆的少年，那不可抵御的威严又变得荡然无存。 玉姬注视着萧墨的身影。 莫名的，她突然被一种深沉的孤独与寂寥击中，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平原，注视着太阳的红霞余晖消失在地表，只能等着黑暗慢慢吞噬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莫名其妙的悲哀瞬间将她吞噬，让玉姬不知所措起来。 萧墨缓缓伸手抓向夜光杯，欲将一杯新酒饮尽。 突然，他感到一股微弱且柔软的力量阻拦了他，就像漫不经心行走在丛林时突然被垂落的柳枝扫到了手背。 他回过神，看到一双白皙的玉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柔软的触感如同猫咪的肉垫。 萧墨微微侧目，开口问道：“玉姬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我付不起钱不成？” 少年漫不经心的目光宛若冰冷的刀锋，让身旁的绝色尤物身体有些僵硬。 玉姬刚才看见萧墨想要一饮而尽，神使鬼差地伸出来手来阻止他，现在在萧墨的疑问中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触电般地收回手，卑微地俯身，并赔罪道：“侯爷请恕罪，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萧墨伸手虚托，柔和的力量将玉姬扶起。 他放下酒杯，看着身旁的玉姬问道：“我不会怪你的，实话实说，为什么伸手？” 玉姬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觉得沉重的权力与威严再次赶走了那份少年的稚气与忧郁。 她轻咬红唇，柔声道：“妾身只是不想让侯爷再多喝了，酒多伤身，更何况是那样的喝法。” 玉姬曲腿半跪在毛毯上，纤腰翘臀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此时她正以一种夹杂着敬畏与怜惜的目光看着萧墨。 她身姿如此婀娜妖娆，眼神却又如此神圣怜悯，相信此刻玉姬的姿容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心动。 萧墨一滞，随即笑着点头道：“多谢玉姬姑娘关心，我知道了。” 他端起酒杯小饮一口，然后将酒杯放回木桌。 几乎盈满的夜光杯荡起一圈圈微波，让杯中萧墨的面容不断破碎又重聚。 玉姬放松地跪坐在萧墨身边，轻轻呼了口气。 她没想到神武侯根本不在意自己僭越的行为，还采纳了自己冒昧的建议。 竟显得......有些听话？ 听话得像是在哄她开心。 她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端坐的少年，再一次品味到那份淡渺如烟的孤独。 酒都是苦的，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呢？ 喝的不是酒，是故事与倾述欲。 所以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一个人饮酒呢？ 玉姬自以为见识过很多人，自以为对人心了如指掌。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过往产生于俗人身上的经验不值得迷信。 原本一刻钟就能喝完的酒，萧墨喝了一个时辰。 借着神武侯的威名，玉姬同样在最顶层的包厢中度过了一段静谧且闲适的时光。 温暖的火盆逐渐熄灭，几个空荡荡酒壶被摆放在梨木桌上，玉姬伸手拿起最后一壶酒，发现它也空了，心中莫名其妙有些失落。 忙里偷闲的时光已经结束，接下来又得下楼应付那些权贵了。 萧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边往外走边说道：“告辞了，帐记神武侯府上。” “好的。”玉姬连忙应道。 玉姬想要起身，但是长时间的跪坐让她双腿有些发麻，她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股轻柔的力卷来，帮她稳住摇晃的娇躯，随后如流水一般浸入她的双腿与足端，一抹清凉抚平她动荡的经脉。 眼见萧墨已经快要消失在门口，玉姬快步跟上，在门口手忙脚乱地穿上洁白的靴子。 当她穿好靴子跑到楼梯口时，才发现萧墨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自然不知道萧墨是撕裂空间离开的，只觉得是她穿靴子穿慢了。 她平复心绪，缓缓迈步下楼。 接近大厅之时，她依稀可以听见三皇子在大声叫嚷着什么。 “父皇会不会派我去呢？” 随后是一些人争相的奉承。 “陛下如此看重殿下，肯定不舍得让殿下去那里的。” “是啊，最后肯定会派其他皇子。” ...... 三皇子豪迈地笑道：“是啊，本皇子才不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里没有吃喝玩乐的场所、没有武学高手......”他突然看到从楼上下来的玉姬，笑道，“更何况，没有如玉姬一般娇艳的绝世美人！” 玉姬轻轻笑着，客气地说道：“玉姬蒲柳之姿，当不得殿下如此赞誉。” 姜去邪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神武侯还在吗？” 他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先与萧墨打好关系。 玉姬一怔，但还是轻笑着开口道：“侯爷已经走了。” “好吧。”姜去邪遗憾地叹息。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玉姬，思绪万千，最后开口说道：“玉姬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说罢，他便再不看玉姬一眼，只是专心与狐朋狗友吹嘘玩乐。 第229章 虽死无憾 鞭炮齐鸣的喧嚣仿佛发生在昨天，转眼间又要凌晨起床上班了。 当官员们顶着寒风抵达太极殿时，却在冷清朝堂中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许久未见的神武侯此刻静静地站在大殿侧方，双目微阖似在养神。 华美的金边大氅衬托着他越发冷漠威严的面容，直叫人望而生畏，下意识敬而远之。 众人见状，不禁压低声音，纷纷讨论着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有让诸公久等，齐皇与叶相很快便从后堂走出。 在大太监的陪伴下，齐皇缓缓坐到龙椅上，面容无喜无悲。 叶究天也慢慢走回自己的软椅，整个人缩在羊毛毯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看似平常的叹气，顿时令其他人心中一紧，过完年略显懈怠的大脑此刻拼命转动，疯狂揣测着相爷的意图。 “诸位爱卿，”齐皇突然开口道，“青阳子扣押了朕派去的使臣，说是传道大会后自然会向朕负荆请罪，各位觉得该如何是好啊？” 他语气十分平静，但是殿下众臣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怒火。 皇权不容许挑衅，皇帝的尊严更不允许一个臣子有任何僭越的想法。 甚至同为皇家的王爷、皇子，蔑视皇权的代价也是沉重的；至于其他臣子，只要确定动机，就可直接派兵抄家灭族。 现在青阳子偏激的举动已经超出允许范围了，他对皇帝的态度要远比传道天下这件事情本身重要。 即使后面会来负荆请罪，也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齐皇说完之后，殿内一阵哗然。 众臣或议论纷纷，或皱眉沉思。 他们对待传道大会的态度可能不同，但是此刻对待青阳子的态度却是相同的——必须给予其雷霆般的惩戒，杀鸡儆猴以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这也正是青阳子的目的，想要背负更大的罪责牺牲自己，换取天下道统更进一步的机会。 萧墨站在原地没有睁眼，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才睁开了眼睛。 齐皇也看向萧墨，放缓声音问道：“神武侯接任“伏仙司”司主也有多日了，可有什么见解？” 萧墨抬眸，开口道：“青阳子已露不忠之心，需杀之以儆效尤，待我腾出手亲赴蜀山取其性命。”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青阳子不是镇压天下数十年的剑仙，而只是一介略有名气的江湖晚辈罢了。 但是没有人怀疑萧墨在说笑，正如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实力一样。 “区区青阳子不足为虑，”萧墨话音一转道，“陛下与诸公更需要担心的是，青阳子死后天下修士的反应。” 听到身后的议论，萧墨最后定言道：：“时代大势不可阻挡，传道大会应该召开，但是仙宗的独立统治权需要收回，此事需缓缓图之。” .................................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 银装素裹的蜀山美得出奇，无愧仙家福地。 银白的雪花飞舞间，一道道剑影穿梭而过，都是至少炼神已久的修士们。 此时的蜀山笼罩在一片激动与焦躁的气氛中。 对大道的渴望让他们短暂忘记大齐朝廷的压迫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居住在山顶上的昆仑弃徒，他们早就成功召开了传道大会，让天地间的大道重新辉煌。 即使这样，现在的山脚下也人满为患，古老而平静的小镇上挤满了来自各地的修士。 这些大都来自名门大宗，但是现在都裹着宽大的袖衫，用尽手段将自己的面容隐藏起来。 他们都在等着蜀山与朝廷的拉扯出结果......还有那微渺的希望。 他们都渴望着修行真正的道。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齐皇派来的使臣抵达了蜀山。 他们心惊胆颤地穿过小镇，在一道道极具压迫又冷漠无情的目光中登上了蜀山。 负责接待他们的蜀山弟子十分礼貌，却面无表情。 他们甚至看到给他们倒茶的漂亮女弟子因为一时疏忽，从衣袖间掉出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女弟子温柔地安抚道歉，说这是杀鸡用的刀，希望来自神都的贵客们不要害怕。 但是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忐忑不安中，青阳子接见了这些使臣们。 为首的使臣抢先开口道：“真人，陛下的意思很简单，希望你们能够将新的道法和传道大会计划献上去，陛下与诸公讨论后会给你们结果。” 他讪笑着补充道：“没必要这么紧张，万事都可商量，陛下也没有说一定不行。” 听完他的话，青阳子慈祥地笑了起来。 正在使臣们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一道道人影从道宫四周跃出，将他们迅速拿下。 毫无修为的朝廷使臣们根本来不及求饶，就被封住了嘴。 一阵混乱间，为首的使臣看到了那个十分温柔的女弟子也在人群中，甚至还趁乱伸出大长腿狠狠地踹了自己一脚。 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群情激愤的弟子们将他们压了下去，关在一个漆黑冰冷的的小屋中。 朝廷使臣被青阳子扣押地消息很快传下了山，引得小镇群修一阵欢呼。 欢呼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软弱无力的使臣了，可能是精锐的大军围山屠杀，可能是深不见底的神武侯踏平蜀山......终归不是什么很好的结局。 但是他们并非为无可抵御的武力镇压而恐惧，而是为脑海深处现实与理想冲突的矛盾而战栗。 那是即将挥剑斩向自己所忠诚的一切的痛苦与喜悦。 虽死无憾耳！ 第230章 叛乱 尚白珑站在蜀山之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起伏不定的莽莽雪山。 在厚厚的雪层遮蔽下，险峻的群山变得圆润模糊，仿佛一只只匍匐在地的巨兽，只待来年春天展露锋芒。 半山腰处传来隐约的吵闹，细微得如同苍蝇振翅，但却为这寂寥的天地增添了一份难得生机。 白雪上泛着耀眼的阳光，恍惚间，尚白珑竟难以分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青阳子站到尚白珑身边，与她一同注视着辽阔的苍茫大地。 “真人，”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尚白珑率先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的。” 青阳子没有回头，苍老却红润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依旧眺望着莽莽群山。 眼前一成不变的风景他看了几十年了，但是现在他的目光中竟透出一抹眷恋与慈祥。 “我与朝廷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后果我当然知道啊，孩子。”青阳子毫不在意地笑道，“当今齐皇尚武又重权，我这次这样挑衅齐皇，肯定会让他怒不可遏的，可能会死，也可能终身被囚禁，谁知道呢？” 尚白珑道：“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会死很多人。” 闻言，青阳子大笑：“哈哈哈......” 由衷的笑声在远处的高山上引发了雪崩，万吨飞雪崩腾地卷向群山之间，令人难以想象一个苍老的声音竟能如此豪迈。 “不是为了某些意义才反抗，对我们来说，反抗本身就是意义。” 青阳子慈祥地注视着尚白珑，说道：“我知道你曾在昆仑修行，我也知道你可能比我还要强大，但是你还太年轻......” “你见到的东西还太少，所以你总会把你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当成理所当然的。” “这是不对的，孩子，”青阳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所以为的理所当然，都是那些你看不到的人为你争取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尚白珑注视着群山，思绪随着青阳子地话飘向远方。 她的身世凄惨，但是她确实没有经受过很多挫折，不是吗？ 从小就被保护着从绝望的战争中逃离，又在很多长辈或强者的庇护下顺风顺水地修行到现在，实际上她的天赋甚至都比不过一无所有的尘。 她已经明白青阳子他们想要做什么了。 青阳子重重地说道：“现在，我们也要为后人能够理所当然地自由修行而争取了！” “齐皇唯我独尊，神武侯雄心勃勃，但是他们永远也无法熄灭向往大道的火焰。” “灭我青阳子易，灭天下大道难。” “新的斗争开始了！”青阳子迎着狂风微笑道，“若是想要阻止我，那就放马过来吧！” 青阳子苍白的须发在山巅飞扬，面上显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蓬勃生命力。 他猛地抽出腰中仙剑，抛向雪色的山间。 七彩的仙剑发出耀眼的光芒，矗立在群山之间，夺尽了世间光华。 哗啦啦！ 无穷无尽的锁链犹如一条条狂舞的金蛇，从仙剑上激射而出。 它们扎根于周围的虚空之中，鲸吞着天地间的华彩。 七彩仙剑越发耀眼，群山雪色越发苍茫，最后几乎变为黑白两色。 黑与白的渺渺气体在一望无际的群山之间升腾而起，犹如最深沉大气的国画。 在这样的异变中，青阳子的气息也随之激增，很快就变得晦涩难以揣测。 青阳子伸手虚抓。 吼！ 澎湃的剑气咆哮山间，宛如脱缰的怒龙。 随着一声嗡鸣，仙剑划破虚空落入青阳子手中，剑柄被青阳子紧紧握住，但剑身依旧震颤个不停，发出清越的鸣叫。 “哈哈哈！畅快！”青阳子扬天长啸，清气荡尽层云。 “吾辈修士皆应如此，顺天应时，为大道与自我而修！” 青阳子的声音如同落石一般，从山巅滚滚而下。 山下无数迷茫的修士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刺目的亮光。 山顶上。 青阳子收敛躁动的气息，对着一直安静旁观的清冷少女感慨道：“快要开春了啊~” “是的。” “那你还准备阻拦我们吗？” 尚白珑抿起红唇，缓声道：“他没有指示传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青阳子笑着说道：“多谢。” 尚白珑没有回应，依旧目不斜视地俯瞰群山。 ........................... 这并不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可却是一个动乱不息的冬季。 先是金庭神明失控，南下作乱，被神武侯率军直捣黄龙，平息动乱。 随后有天骄窥见大道前路，仙宗蠢蠢欲动，虽被萧墨派去的尚白珑暂时压下，但当前依旧是最令朝堂诸臣感到棘手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件不大不小的动乱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西北出现一支训练有素的叛军。 与以往被轻松平定的叛军不同，这支叛军非但没有被当地官府和军队镇压，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壮大，现在颇有尾大不掉之势。 在西北云州，这支叛军似乎很得民心，声势壮大。 不仅如此，他们的战斗力也极为突出，而且武林高手层出不穷，云州当地官府已经完全处理不了了，只能焦急地向神都求援。 齐皇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件事情，询问诸公意见。 叶究天随意地笑着，瞥了一眼跪在无极殿中央的云州求援官员，懒洋洋说道：“叛军都能这么得民心，那云州高层的不作为，就可见一斑喽~” 那官员埋下头，抖若筛糠。 齐皇面色变得阴沉。 他开口道：“朕欲派三皇子前往云州，领兵平定叛乱，诸爱卿觉得如何？” 闻言，那些毫无存在感的武将们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开口表示赞同。 文臣们皱眉，提出的反驳意见都被齐皇不冷不淡地顶了回去，最后他们明白齐皇意已决，也只能无奈妥协。 平定叛军，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啊！ 第231章 传道授业 无论三皇子心里多么不愿意，他还是带领一批亲信启程了。 若能迅速平定叛军，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他的才能，他也可以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在姜去邪出发前，没有人觉得他会花很久，也没有人觉得这支叛军能够抗衡朝廷的剿杀，毕竟在云州叛乱之前，上一次逆贼作乱还要追溯到数百年前，同样被迅速镇压。 三皇子的离去没有给神都带来任何影响，无非是圣凰所少了一个领头羊、无眠宫少了一个常客...... 多年以后，当人们回想起姜去邪率军出征的那个早晨，似乎依稀可以从中窥见百年动荡的起始。 ...................... “打开你们的书。” 萧墨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温暖的东华殿。 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便只剩哗啦啦的翻书声，以及周围火盆中的烈焰燃烧精炭的嘶嘶声。 “老师，今天是不是发错书了？”一个胖乎乎的皇子举手问道。 “没有发错，”萧墨看着翘首以盼的学生们，轻笑道，“今天不习武，今天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一听到今天不用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武理，年轻的皇子皇女们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前面萧墨。 萧墨徐徐讲述道：“在神话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用黄河泥造出我们人族。” “到了现在，可能过去了几百万年，也可能过去了几万年，这谁也不知道。” “在黄帝之前的岁月里，人族以部落形式生存，互不相通，征伐不断。” “随后黄帝战胜蚩尤，定都涿鹿，天下大同。并发明音律、算数、历法等，教化百姓，蒸谷为饭、烹谷为粥......” ................... 一众皇子皇女疑惑地看着萧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段历史。 “从部落氏族，到现在的齐国，这是一段有迹可循的历史，你们都学过。” “你们以前的老师会告诉你们，历史是由很多如同黄帝一般的人杰雄主创造的。” “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当前完善的制度、繁荣的国度。” 萧墨笑道：“但事实上，几十万年来，能够推动人族前进的，是不断革新的好奇心。” “当第一个人类抬头看向星空时，当他第一次捡起地上闪闪发亮的贝壳时，人族的历史便浩浩荡荡无法阻挡了。” “同样的，当第一支怀有好奇心的部落将野外的粟种到部落里时，大一统的政权就一定会出现，黄帝同样会应运而生。” “必须在不断地改变中寻求进步和生机。” “不要急，你们很快就会懂了。”萧墨轻柔的话语回荡在东华殿里。 跳跃的焰火照亮一双双懵懂稚嫩的目光。 转眼间，气温已经开始回升，积蓄的冰雪也开始消融。 一本名为《天工开物》的书籍被印刷了无数份，从河郡卖向大齐各地。 很多有利于民生的技术都被记录在册，珍贵且先进的知识被无私地分享给所有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子被送到各地，被无数心怀希冀的农民种到土壤里，如同埋下了未来的希望。 在后花园一般的河郡，四通八达的交通系统开始动工。 工部派来的工匠们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新的技术，飞快地推进着萧墨的工业计划。 在无数资金和资源的加持下，人数近万的神武军终于初步具备了巡行天下的资本。 封闭的山谷中，训练中的士兵们气血冲天。 即使大多数新兵没有经历过战争，昂扬向上的精气神也让人为之心惊。 一部分人在接受针对性的训练后，就会被派入河郡官府，协助整体计划的推行。 所有的安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如人类文明第一次抬头望向星空之时，当所有的一切都走入正轨之后，历史的大潮已经势不可挡了，接下来萧墨要做只需要控制好方向即可。 ........................... 此时，远在西南的蜀山上，万众瞩目的传道大会拉开了序幕。 冰雪消融后，嶙峋的山石露出了真容，陡峭巍峨的蜀山上挤满了朝圣般的修士。 日出东方，红日胜火。 红日跃出地平线，朦胧的霞光为群山镀上一层金光。 当早晨的第一缕晨光出现在天边，璀璨的仙剑划破天穹落于群山之间。 轰！ 无数山石滚落，恍若雷鸣炸响。 众人无视了这恐怖的破坏力，只将目光投向晕染开的红日。 在无边的朦胧中，两道身影踏着大日而来。 其中一道是众人熟悉的青阳子，另一道是一位面容俊逸、玩世不恭的青年修士。 两人身上深邃隐晦的波动让万丈霞光变得扭曲，落在众人眼里，竟比群山还要高大，令人不禁仰望。 无数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青阳子踏着霞光，宛若仙神。 “诸位道友为求道而来，令本尊喜不自胜，”他笑道，“我也再次确信，大道的种子永不会绝灭！” “诸道友，请听这一声龙吟，带着大道回宗去吧！” 吼！ 剑气如龙，荡破九霄！ 冲天的光柱在蜀山上升起，青阳子无私地将自己所有的大道感悟展示给所有人。 第232章 开天门 在青阳子传道的那一刻，人们只觉得天地间突然出现一种极圣洁的力量。 冥冥中，似乎有一些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发生了变化，仿佛某些枷锁突然破碎。 但是围在蜀山上的修士们一时间察觉不到。 此时他们正痴迷地注视着群山间璀璨的光柱。 无数交织的符文流淌在这道贯穿天地的长河中，天地至理被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们眼前，任由他们参悟揣摩。 这就是失落的道！ 得此道者，可见前路！ 大多数闻讯而来的修士们贪婪又敬畏地观摩着，如见天神。 在蜀山较远的一处山坡上，站着几个身披厚重黑袍的人影，这些人影仰视着通天彻地的光柱，漆黑的兜帽下射出犀利的目光。 一个身影对着另一个高挑的人影低声问道：“姬宗主，可看出什么端倪？” 姬清寒没有关注专心演道的青阳子，反而将目光投向那个轻佻的青年修士。 兜帽下，美眸中尽是疑惑与不解。 她缓缓开口道：“天纵之姿，不可思议......” 正是因为她艰难走出了自己的路，才明白眼前的场景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青阳子展示的不是更高的境界，而是在现有修行基础上重新开辟出的一条完整的路。 这条新路拥有极为完善的体系，几乎对所有人都有参考价值，甚至不需要废除修为，现在的入道修士直接就能够顺利转修新的路，并能够抵达极高的境界。 她深深皱眉，隐隐察觉到隐藏其下的隐患，不是对于修士的隐患，而是对于统治的隐患。 若全天下的修士都走上这条路，朝堂对修行界的控制将失去根基，甚至一向忠诚的仙宗都会起异心。 她下意识看向神都的方向，脑海中立马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 如果修士们真的脱离了控制，且掌握着难以想象的武力，按照萧墨防微杜渐的稳妥作风，必将果断走出神都，出手屠杀天下修士。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姬清寒转头，对着一个黑衣身影说道：“即刻启程告知萧墨，修行界即将大变，让他做好准备。” “收到，多谢姬宗主配合！” 那人拱手道谢，随后迅速消失在蜀山。 姬清寒继续打量着霞光中宛若仙神青年，美眸流淌过紫色的神纹，欲以神通之力看穿他的根底。 但是玄奥的力量似乎碰到了某些壁垒，在青年身前瞬间破碎。 那青年隐有所感，将目光投向这边，看到了身穿黑袍的高挑身影。 他没有深究着莫名的窥探，只是轻佻地扫了一眼，就略带笑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似乎完全不在乎旁人的注视。 姬清寒皱起了眉头。 ................................ 大齐，神都。 萧墨正在几个官员的陪同下，视察伏仙司衙门。 坐落在神都一角的伏仙司衙门很大，但显得十分破旧，萧墨依稀可以从门上透着紫意的大气牌匾上看出伏仙司曾经的辉煌。 萧墨突然来访，直接将这里搞得鸡飞狗跳。 在伏仙司司徒的训斥怒骂中，数百个衣冠不整的小官、书吏拖拖拉拉地走出衙门。 他们稀拉拉地站在大院中，好奇地注视着眼前神秘的男人。 这是一个很清闲的部门，福利待遇都很好，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才能混进伏仙司摸鱼养老。 萧墨只是扫视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模样了。 他淡淡说道：“都回去工作吧，司徒带我去看资料。” “遵命。” “遵命。” 同样稀稀拉拉的回应。 司徒为萧墨推开案牍房的大门，飞扬的灰尘立马扑面而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可能有些脏乱......” 萧墨挥手驱去灰尘，说道：“你也走吧，我要自己在这里看。” “遵命。” 萧墨走进积满灰尘的房间，翻阅着道宗更为详细的往事。 “仙器、人皇印、道贼......” 埋藏在时间中的隐秘被萧墨抽丝剥茧地挖掘出来，拼凑成一幅岁月画卷。 咔嚓！ 萧墨耳边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手上翻书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默然扭头，眸光跨越万里看向无尽高处。 他感觉到天地的规则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枷锁尽碎，过往成灰。 自此，横贯在所有人面前的天地之门轰然洞开。 任何人都可以跨过这道冥冥之中的道门一跃成龙。 “呜呜呜......” 在这历史性的一刻，萧墨却突然听到一声悲怆的哀鸣。 悲哀像洪水一般，瞬间将他裹挟，让他不禁浑身战栗。 “是谁在哭？是谁在哀鸣？” “萧墨......救我......”混沌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迷蒙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语气中包含的绝望与悲伤令萧墨也为之心烦意乱。 他深深皱眉，压下心中的烦躁说道：“告诉我更多的信息。” “救我......” 混沌的声音慢慢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萧墨叹气，放下手中脆如沙的古籍，转身走出了房门。 在他面前，眼前的天地已经大不一样了。 他能看到一道道粗重如山脉般的巨藤从万里长空上垂落而下，森严古奥的巨藤通天彻地，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地。 在藤蔓上，灿金的霞光流转，一股股极为精粹的气息从藤蔓上溢出，同时向四面八方蔓延。 几乎只是短短一刻钟，天地间的灵气浓度便上了一个档次。 可以预见的是，终有一天这片天地会恢复千年前的盛景，到时修士们不是只有待在人迹罕至的山间，才能借着微弱的灵气修行。 萧墨一边回想那莫名的呼叫声，一边将遥远的目光投向大齐境内的名川大山。 在他的视线中，群山深谷轰隆隆震动，如同巨龙翻腾一般暴动不止。 隐藏在世人视线中的圣山神迹，终于在此刻露出一角。 第233章 天地之变 萧墨抬头望向天上，他感觉到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在生长。 与此同时，无边的苍茫大陆上其他几尊生灵也心有所感，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极北的苍白圣山上，白狼扬起白嫩的小脸，遥望着天外天的神树。 沿着粗壮如山的藤蔓回溯，天地的尽头是一棵树。 落在几人眼里，巍峨的神树扎根在真空中，体量几乎比肩星辰，粗壮蛮荒的枝丫伸向无边的星河。 隐隐可从它的枝丫间看到混沌的瀑布倾泻而下，席卷着沉重的岁月与万千生灵。 在枝丫上，每一片叶子生的都不一样，似乎是无数天地大道的缩影。 世界树只是短暂地现身，随后消失在萧墨等人眼中，如同惊鸿。 世界树消失之后，相隔亿万里几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即使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相识的打算。 萧墨只是与万里之遥的神明少女对视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心神。 噶吱~ 萧墨推开门走出案牍房，常年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几个中年官员快步迎上来，说道：“大人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 几人松了口气，庆幸道：“找到了就好。” 眼见萧墨依旧在往外走，没有任何停留的打算，几人赶忙道：“恭送大人！” 萧墨迈步，身影如幻象一般消失在伏仙司。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间的变化慢慢被其他人察觉到了，熟悉的天地变得陌生，即使是最愚钝的人也能发现不同。 圣山孕仙宝，造化钟神秀。 浩瀚的大齐国土，在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涌现出多少传奇。 某一处人迹罕至的灵秀之地，悄悄长出了结着神秘果实的仙藤，路过的野兔好奇地啃食了果子，一觉睡醒之后生出了灵智，踏上修行之路。 囊中羞涩的武夫发现以往难得一见的人参药果突然变得跟大白菜一样，在山林中俯拾皆是。 即使在人烟最盛的神都，也时常有人发现神迹，最近经常有渔民看到波涛滚滚的青龙江中射出万丈霞光，似乎水下孕育着某些至宝。 有人踏上仙途，有人挖出神兵，也有人在力量的诱惑下堕落成鬼。 日光下，群魔乱舞。 ........................ 吃下最多红利的，还是修士。 前路已明，修炼资源又井喷式地出现，无不昭示着属于修士的黄金纪元已经到来。 距离青阳子传道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蜀山上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青阳子毫无保留地传道天下，任由天下人学习揣摩他的大道，为天下修士开辟新路。 传道大会之后，青阳子被奉为新一代道祖，在多地道观与仙宗立起祠堂，接受天下修士朝拜。 除了青阳子外，道极真人也进入天下人的视野。 虽然传道大会是青阳子主持的，但是人们都知道打破枷锁的是那个玩世不恭的青年道士，名曰——道极！ 无数修士将他奉为修行界新一代领袖，代表着修行界崛起的希望。 压抑许久的修士们久旱逢甘霖，他们的野心随着天地大变进一步膨胀。 他们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不只是摆脱朝廷的束缚，更是回到千年前仙宗统治天下的年岁。 掌握武力的被统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执宰天下，天地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修行界渴望着改变，一朝崛起的道极真人就是再度辉煌的希望。 无数人期待着，道极真人能够对抗那端坐神都俯瞰天下的神武侯。 “北神武，南道极”的呼声越来越高，一时间在世人眼里分别成为武道与仙道并肩的两座高峰。 即使很多武夫与百姓不承认，认为只是那些高傲的修士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是修行界情绪却无比高昂，甚至开始给道极真人立庙奉香。 无论此时的舆论多么的混乱，萧墨都无暇顾及，严格来说，目前的神都诸公都无暇顾及。 各地传来的消息已经让朝堂诸公有些焦头烂额了，哪有空管那些只有数万人的修士和武夫？ 天地大变之后，大齐各地的武力部署顿时有些捉襟见肘。 一会这里传来有人会喷火的消息，一会那里有人看见了食人鬼，一会又出现狐狸精吸人阳气...... 大部分当地官府都能自己处理，但是总会有少部分异常事件无能为力，放着不管又会很容易引起动乱，必须要朝廷派人接手。 户部尚书天天抱着账书愁眉苦脸，这段时间国库支出激增，平乱、修缮、还有安置天地大变导致地震的难民，都需要花钱。 其他大员也忙的脚不沾地，处理着大齐各地的消息。 幸好神都有神武侯镇压，以雷霆之势镇杀了一批作乱的妖鬼，否则他们工作地都不安稳。 这天，萧墨再一次在朝堂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此时局势已经刻不容缓，恰逢神武军初成，本侯欲率军犁扫天下，需要各地官府无条件配合，不知陛下与诸公同意与否？” “自然是要的！” “理应如此！” ...........诸公纷纷开口赞同，一派祥和之景。 见状，萧墨轻轻笑了笑。 犹记得，半个月前他在朝廷上第一次提出这个计划。 “不可能，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极，再如何也不能干扰地方行政权，否则太过危险！” ...........诸公纷纷开口反对，恨不得萧墨再晚点出神都。 只是半个月，就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甚至萧墨根本没有武力胁迫，是什么原因呢。 无他，不见棺材不掉泪耳。 叶究天眯着眼小憩，不发表意见。 齐皇见状，朗声道：“既然诸公无异议，念局势危急，朕赐封神武侯为镇妖上将，执掌“人皇印”、“封神榜”圣器。” “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妖魔，代朕威震四海宇内不臣之心，皆劳神武侯也！” 萧墨拱手道：“必不辱使命。” 第234章 御花园 翌日，御花园。 在幽静清丽的皇家园林中，白霜覆盖着大地，树枝上挂着晶莹的冰挂。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银装素裹的景色上。 一座小小的红亭下，三个人或坐或立。 大太监冯宝升起暖洋洋的火炉后便悄然走出亭子，随后没有了任何声息，像是空气一般。 齐皇穿着厚重华丽的狐裘大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旁边升腾的火焰。 在他对面，叶究天枯小的身体被鹅绒被覆盖，他整个人缩在座椅里，脸上露出舒适安详的笑意。 君相围着火炉对坐，似乎是因为火焰的暖意还没有完全驱赶冬日清晨的寒意，让人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暂时没有太多言语。 在两人身边，萧墨随意地站在亭子边，有些漫不经心看着下方漂着浮冰的水面，偶尔抛出几粒鱼食，惹得池塘中漂亮的锦鲤争相抢食。 相比于身后穿着暖和且端庄的两位，他只是简单地披着一件大氅，甚至丝带都没有被系上，直接将被单薄武服遮住的胸膛露在寒风中。 但是萧墨的嘴唇依旧红润，拈着鱼食的修长手指透着淡淡的血色，整个人如同置身于温暖如春的环境中。 冯宝收拢双手，将身影藏在亭外的视线视角，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这小小的红亭中，聚集着大齐最位高权重的三位人物，分别代表着三种权力的巅峰。 叶究天看了一眼萧墨的背影，感慨道：“年轻真好啊，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不惧严寒的那些年岁了，遥远到我时常觉得那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情。” 萧墨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出，大群的鱼儿汇聚而来，惹得冰冷的湖水哗啦啦作响。 他转头看着叶究天，微笑道：“叶相为大齐鞠躬尽瘁，到现在何需自己抵御严寒？” 叶究天哈哈大笑，摇头道：“还是老了啊，以后大齐还是得靠神武侯帮忙支撑......” 闻言，齐皇也开口道：“朕自知治国能力有限，以后少不了还要仰仗叶相与萧卿。” 在这种非正式场合，他总是不那么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皇帝，而只是一个虚心真诚的领导者。 他坦然道：“正因如此，朕才将两位叫来，共同讨论平天下的政策，朕一个人的考虑必定是不周全的。” 当前的局势虽然可控，但却十分混乱。 作为天下统治集团，朝廷必定要想办法出台政策，约束整个大齐的妖魔鬼怪仙。 齐皇叫两人来此，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此事确实迫在眉睫，需要在我出发之前解决。”萧墨开口道。 “确实应该如此，”叶究天道，“神武侯实力毋庸置疑，可是一味地杀无法解决大齐的问题，不是长久之计，天下需要一个规范。” 齐皇点头，转向萧墨问道：“朕听说神武侯府中收养了许多小妖？” 萧墨说道：“我见其生于山野之间，懵懂无知，所以带回府中命人教育。” “结果如何？”齐皇问道。 “虽然顽皮好动，但是颇为机灵听话，可教化、可共存。” 齐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问道：“两位爱卿觉得应该制定什么样的政策？” 他看着面前的两位齐国之柱，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 叶究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随后他缓缓伸手，将身上带着的一册书简放在齐皇手边的石桌上。 齐皇打开书简，柔软的书页上还浸着墨水的痕迹，一看就是近几日手写出来的。 齐皇微微侧身，让身旁的萧墨也方便看到书上的内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亭内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呼呼的火焰燃烧声、以及极远处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在专注于分析叶究天写出的政策时，萧墨也想着他方才那个随意的笑容，心中有些许叹服。 虽然字迹是新的，但是叶究天的想法绝不是短时间内产生的。 叶究天拿出来的，是一部极为完善的法典，远比萧墨自己准备的要完善。 现在萧墨身上同样带着一本自己写的政策，但是厚度远不及叶究天的。 现在有叶究天珠玉在前，萧墨就不需要拿出来献丑了。 至少从叶究天写出来的治理策略来看，他与萧墨的立场都是一致的——天下稳定。 齐皇看完之后，也赞叹道：“叶相真乃大齐肱骨，这些政策完美解决了我大齐燃眉之急，实在是令朕喜不自胜。” “既然如此，”他看向萧墨说道，“萧卿的行动必定能够顺利不少！” “有两位倾力相助，是朕之幸，是大齐之幸！” 齐皇由衷的欣喜，即使是旁边的冯宝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第235章 公平 “这不公平！” 小狐狸把一份密密麻麻的条例拍在萧墨面前，怒视着坐在书桌前忙碌的男人。 她白皙的小脸气的粉红，脑袋上粉嫩嫩的小耳朵也恶狠狠地竖了起来。 在她面前的书桌前，萧墨头也没抬，正在认真给吕唐递上来厚厚的文件签字盖章。 作为一方势力的主人，他需要妥善处理方方面面的事情。 闻言，萧墨抬头看了她一眼。。 朝廷颁布的条例被一只小爪子重重地按在桌子上，萧墨突然瞥到光滑润泽的桌面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指印，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墨心中叹气，看着小狐狸轻声开口问道：“什么不公平？” “这！这！”她用锋利的指甲点着条例，恶狠狠地说道，“你看！这份条例对我们妖族太苛责了！” 萧墨扫了一眼，这些都是昨天他们三个共同定下，其他人没有质疑的份，所以今天就十分顺利地在各地发行。 这是中央集权的优势，速度极快，一旦确定就能迅速推行全国。 但是自然会引起其他当事人的意见，例如被霸道定下规则的妖族。 在这份条例中，叶究天为妖族定下了十分严苛的规则：妖族绝不能擅自对人族动手，即使人族有错在先也不可擅自对人族实施惩戒，其生存栖息地必须经过当地官府审查规划...... 萧墨只是静静注视着被推选出来找他的小妖精，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吕唐疯狂地给小狐狸使眼色。 看着默不作声的萧墨，以及一直很宠爱她们的吕唐这么紧张，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胆怯，身体不由产生退缩之意。 但是为了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还是坚持和萧墨对视。 看着她这么坚持，萧墨扭头问道：“是谁给她们上道德课的？” 吕唐沉思片刻，回答道：“应该是徐奕夫子。” “罚薪一月，换人。” 吕唐赶紧低头，恭敬地说道：“遵命！” “你不能这样！”小狐狸生气地瞪大了眼睛。 在她慌乱的眼神中，萧墨起身将她拎起，随后往门外走去。 被萧墨揪着脖子，小狐狸身体发软无力挣扎，只能不断重复道：“你是个坏蛋！” 萧墨将她放在门外，说道：“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现在你们妖族实力太过弱小，给你们与人族同样的自由不是恩赐，而是祸患。” “你们还没有一个足以挑大梁的领袖，所以这份条例已经是在保护你们了。” 萧墨微微弯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学的东西还太浅薄，不要奉为圭臬。” “我以前太忙了，无暇亲自给你们上课，这就是交给你们的第一课，”看着她惶恐不安的大眼睛，萧墨说道，“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当你在渴望公平的时候，你要考虑一下自己有没有与之匹配的资格。” “孔雀把你们派出来，是让你们带领妖族走向更先进的文明的，而不是让你们带他们走入深渊。” “回去吧。” 萧墨伸手关上大门，最后丢下一句话：“还有，不要随便进我的书房。” 第236章 疏世策 书房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对着旁边的吕唐叮嘱道：“你不要对她们太好，在现在的局势下我们需要的是果决的战士，而不是想着讲道理的书生。” “甚至包括这样的小孩子吗，大人？”吕唐问道。 “当然。” 吕唐不禁哀叹一声，随后缓缓点头。 ........................ 严格且完善的条例被张贴到各州郡县，霸道地给大齐境内所有超凡定下了规矩。 同时各地官府开通了便捷的上报通道，如果发现存在个体仗着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所有人都可以直接走这条渠道上报神都。 但这都不是反响最大的，天地复苏已经一个月了，朝廷有这样的反应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条例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对各地仙宗等半官方势力的命令。 条例规定：仙宗必须配合官府，再次派遣弟子下山协助当地官府镇压局势，且行动权利低于地方长官...... 在长长的条例最下面，齐皇印、相印、神武侯印通红如血，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霸道。 一时间，这份被命名为《疏世策》的条例在齐国各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场席卷四海的大变革中，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力量会带给人自信，一飞冲天的力量更是会给人一种天下无敌的傲慢，这样的傲慢只有碰见更强大的人才会被戳破。 但是在这样的傲慢戳破之前，它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危害是难以预料的。 萧墨不会赌。 事实上，各地官府开通的上报通道不是直达朝廷的，而是直达神武侯府。 厚厚的信件被送入侯府，萧墨能够清晰地看到大齐辽阔地域上频发的混乱，妖王出世、鬼怪频现、听调不听宣的修士...... 总有人觉得自己一时好运得到了力量，就应该得到与之相匹配的权力，一般情况下，这个确实会实现。 但谁让天下第一是萧墨呢？ 在这个天下最暴力的人眼里，稳定的秩序才是第一要务。 豺狼们也不得不在他面前收起爪牙。 若有人认不清现实，那萧墨会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河郡山谷中的神武军倾巢而出，在尚白珑、晔明等战将的带领下分别朝着大齐各个方向压去，令天下秩序顿时为之一肃。 萧墨坐镇神都，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战报。 这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如同乌云遮蔽四方。 杀伐并不是出征的目的，立规矩才是。 以神都为中心，几支神武军一州一州的推进。 每到一大州，必将以雷霆之势镇杀作乱的妖魔鬼怪以及不知好歹的人，将无数死不瞑目的头颅铸成京观，震慑四方。 彻底肃清一州之后，留下百人支队镇守州府，并名正言顺地插手官府事务，其他人借着往下一州推进。 在神武军前进的过程中，总会顺便剿灭那些桀骜不驯的土匪豪雄，堪称百无禁忌。 有着那三位站在身后，神武军自然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即使动了地头蛇的蛋糕，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甚至还得笑盈盈地迎接。 地方官员对神武军又爱又恨，沿途的百姓自然又是另一番看法。 神武军军纪是出了名的严明，将所有百姓视为姊妹兄弟，这也被看在眼里。 故此，在前进的过程中吸引了大批百姓加入，新加入的士兵被编为独立的番队，由原本的士兵带领一边战斗一边训练，迅速形成新的战斗力。 肃清天下是一个很慢的过程，甚至将是一个持续无数年的拉锯战。 即使无人阻拦，一州之地也需要旬月才可以初步肃清，这还是有覆盖整个大齐的监控大阵的辅助。 虽然过程很慢，但是震慑的作用却在极短时间内席卷天下。 所有超凡必须入册！只要胆敢反抗，除了一死别无选择。 有大臣建议建设一个专门用于关押超凡人士的大牢，但是被萧墨拒绝了。 乱世用重典，神武刀锋所至没有活口。 曾有潜伏在深山之中的大妖王一朝得道，欲外出寻找人族血食，刚好碰到了循着大阵指示而来神武军小队。 大妖王刚一张嘴，就被一道自神都而来的箭矢钉死在山上。 比肩小山的妖躯至今还在流血，已经染红了这座高达百米的山峰。 过了一个月，还有路人时常能够听见山上传来无尽的哀嚎。 这道来自神武侯的箭不仅钉死了它的肉身，还彻底钉死了它的灵魂，让它永生永世活在折磨之中。 时隔数月，人们再一次记起了那位侯爷。 即使是那些距离神都很远的大州，现在也平安了许多。 空空的规矩只会让魔鬼愤怒，只有力量才会让它们恐惧，从而遵守规矩。 在新的天地中掌握了力量的生灵变得惶恐，总感觉天上有一双淡漠的眼睛注视着他们，随时都会抬手射出一箭。 包括仙宗在内的所有人都变得老实起来，悄然收起有些膨胀的内心。 ........................ 蜀山。 青阳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彻底了结自己的心结。 他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东西，甚至把自己的剑都留在了蜀山剑宫，只穿着一袭长衫，用一根木簪将苍白的长发编了个发髻。 青阳子扭头看了一眼，感觉现在的蜀山大殿有些冷清。 “也对，”他心中想到，“大部分人都下山维持秩序了，这里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他扭过头，迈步往外走去。 已经拖了很久，他要到神都迎接自己的结局了。 “喂！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一个轻佻且疑惑地声音叫住了他。 即使不扭头，青阳子也知道身后是谁。 青阳子看着自己看重的接班人，道极天赋高的难以想象，但是却在其他地方有些异常的迟钝。 不过不重要，他安排了有很多人辅佐这个后辈，未来总会变好的。 青阳子笑道：“我拂了齐皇的面子，自然要去谢罪的。” 道极挑眉，好奇地问道：“你现在的力量已经不需要臣服于一个凡人建立的国度了，为什么还忠诚于他？” 青阳子脚步一顿，缓缓开口道：“因为齐皇才是对的，我是错的，我必须要去为我的自私而谢罪。” 道极砸吧砸吧嘴，说道：“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怎么又牵扯起对错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不想听了，你要走就快走吧。” 青阳子叹了口气，迈步离开蜀山。 第237章 青阳子之死 一道流光被截停在神都之外。 青阳子站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注视着拦路的青年。 “这是何意？”青阳子问道。 萧墨说道：“真人不用进神都了。” “陛下不见我吗？” “没必要见了。”萧墨淡淡说道。 青阳子垂眸，释怀似地叹了口气。 他打量着面前愈发冷漠威严的青年，感到几分陌生与生疏，近一年不见，眼前的人又进步了多少呢？他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那双藏在江上薄雾中的黑眸是那么的深沉，像星空、也像深渊。 青阳子分不清，只感觉萧墨与道极是两个极端，却相同的惊才绝艳。 他放松身体，开口问道：“陛下想好怎么处罚我了吗？” “你罔顾帝令，为私心擅自传道天下，引得天下大乱，你可认罪？” “认罪，”青阳子仰天长叹，喃喃道，“这是我的过失，我对不起百姓......” “即使是无心之过，你也必须要为之付出代价，这场闹剧总是要有一个罪人的。” “我明白，所以我的结果是什么呢，萧墨？” 青阳子看见萧墨缓缓抬头，跨过波涛汹涌的江水平静道：“真人，你没有退路了。” 青阳子眼眸有些黯淡，带着几分遗憾道：“我本来还想着死之前戴罪立功，看能不能帮帮你们的忙呢。” “真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萧墨问道，“近来我公务繁忙，很遗憾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真人叙旧，真人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有了。” “那请上路吧，真人？” 青阳子看着面前的青年，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虽然知道你是无意的，但是你的话总是让我感到被轻视。” 萧墨面露歉意，轻声道：“十分抱歉。” 青阳子笑着摇头，向前伸手。 滚滚江水中钻出无数条狰狞的水龙、天边凝出厚重的乌云，隐约可见炽白的雷光在云层中咆哮、远处的狂风呼啸着，像是无穷无尽的刀锋划破空间而来...... 威严的道域从青阳子身上蔓延开来，转瞬间便遮蔽了这片天地。 萧墨站在无尽的天火风雷中，闭着眼感受着，许久才开口问道：“真人，你们是如何称呼新的境界的？” “吞贼。”青阳子道。 萧墨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只是淡淡道：“野心不小啊......” 青阳子面色变得有些苦涩，没有多言。 萧墨也不再废话，只是轻轻踏前一步。 青阳子毕生心血铸就的域瞬间如同玻璃一样破碎，所有的手段与力量尽数变成飞灰。 青阳子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是个小道童的时候，那时，他第一次跟在师傅身后走上蜀山，第一次看见那无边无际巍峨的群山，他心中诞生了对天地深深的敬畏。 那他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敬畏的？记不清了。 他现在甚至忘了，当年带他走上道途的师傅什么时候去世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肩负起天下的道统的...... 现在萧墨再一次让他回想起年少时候最纯粹的敬畏，也让他在死前回想起最纯粹的岁月。 记忆总是这么令人难以捉摸，那些寻常的日子就像是一颗又一颗沙粒，将自己的心慢慢掩埋起来。 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更没想到七八十年后仍历历在目。 当时只道是寻常。 青阳子长叹一声，放弃抵抗。 几乎瞬息间，青阳子便在萧墨无可匹敌的力量面前化为飞灰。 那一天，整个青龙江沿岸的居民都看到了笼罩江面的灿烂烟霞，如梦似幻。 .............................. 青阳子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萧墨的行为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道祖死在大齐神武侯之手，更是一颗落入柴堆的火星，几乎要点燃整个修行界的怒火。 现在不爆发，只是因为他们依旧对萧墨心存忌惮。 萧墨十分清楚这个事实。 他再一次坚信了不加节制的力量才是祸乱的根源。 保护百姓的政治力量来自于人们对秩序的向往，可对暴力的向往却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人们破坏这种秩序，如果不加以控制，这种对个人力量的无限追求将会破坏人族的文明性。 早已葬身的幽灵将再次从历史中苏醒，拖着人类社会回到蒙昧、血腥、互相警惕的时代。 这是萧墨绝对无法接受的，任何胆敢触及这方面的人都将是他敌人。 青阳子只是无意触碰，便必死无疑。 当时在望月山上的想法重新萌芽，让他再次开始设想收拢天下之兵的可能性。 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命运注定了他必将走向既定的结局。 随着萧墨走的越来越高，他的行为也将会不断触动各方阶级的利益，总会遭到某些人的抵制。 这是进步的阵痛，必须要有人接受。 萧墨不断勾勒着心目中未来的图卷，再一次沉浸在工作之中，他待在侯府接收着四方战报，指导着大齐各处的战争进程，偶尔出手解决一些破格的麻烦。 与大齐各地的修行者与精怪妖鬼不同，神都内的百姓变得十分亢奋，他们坚信神武侯是无敌的。 萧墨就是所有惴惴不安的百姓心中的柱石，替他们扫平所有动荡不安的犯罪分子，将一切对百姓有害的东西霸道地笼罩在大齐的荣光下。 这个令人不安的时代有了名字——神武！ 与各方心存不满的仙宗势力不同，庞龙遵守了自己的约定，替萧墨鞍前马后地扫平障碍。 来自各方的武夫响应了庞龙的号召，积极配合神武军入册，并以编外人员的身份配合神武军清剿原野、治理淫祀、伐山破庙。 这是一场席卷天下的变革，这是一场奠定未来局势的斗争。 形式不同，但目的相同战争在齐、金、牧等国爆发。 这是一场阶级之间血淋淋的战争，仙生来便是要与国作对的，这点并不以个人想法为转移。 即使仙宗同样有姬清寒、念卿安、修远等完全相信萧墨之流，但是这场战争不会因为几个人而平息。 在浩瀚的历史中，它必将会出现，无非早晚。 萧墨知道，叶究天也知道。 第238章 鬼 飞鸟划过寂寥的天空，在淡云中留下孤痕。 长长的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线。 杜宇缓缓睁开眼，却被刺眼的日光照得不禁皱眉。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天已经晴了。 江南总是这么愁人，像是正值豆蔻年华的的少女一般让人又喜又无奈，一年里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细密的雨丝如烟如雾，时常悄悄给人心中添上一份莫名的愁绪。 独特的环境与地理给这里的人添上一份独有的精神特质，从文化上看，江南的文风与北方迥异，也自成一派。 杜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身边捞起一个破破烂烂的毛衫斜跨在身上。 他微微低头，从胡同的屋檐下钻出。 他不知道旁边的大房子是谁家的，但是他时常庆幸这一家修了很宽的屋檐，能够让他在这里避雨睡觉。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了，等到有人来撵他或者把自己的钱花完，他就该走了。 到时候换个地方继续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但是毕竟还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他伸手搓开兜里的几枚圆币，心中又查了一遍。 “六文......”杜宇叹了口气。 和昨天查的数目没变，昨天算的也是六枚。 杜宇不断拈搓着兜里那几枚，圆形方孔的钱币有些黏糊糊的，他有时还能摸到上面某些已经干涸的痕迹。 他无视了周围避之不及的人群，打着哈欠钻进喧闹的早市里。 杜宇将两枚钱币排开，重重的按到包子铺的桌子上。 他挠了挠又脏又油的头发，大声喊道：“老头，来一个包子！” 包子铺老板瞥了他一眼，伸出两个手指小心翼翼捏起这两枚黏糊糊的钱币，把它们丢进旁边的盒子里。 “拿去。”老板丢给他一个用油纸裹起的大包子。 杜宇掂量了一下，狐疑地问道：“老头，这包子还热吗？我要个热的！” 老板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我算着你来的时间呢，它能给你嘴上烫个燎泡。” “嘿嘿，”杜宇咧嘴一笑，放心道，“那就好。” 他提了提有些松垮的绒裤，抓着包子转身离开，他歪歪扭扭地在集市里面走着，身上莫名的味道把周围赶早市的人都驱得很远，甚至感觉看他一眼都是罪过。 杜宇若无所觉，用脏兮兮的大手将油纸撕开扔到地上，他啃了一口包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前面的道路有些狭窄，还有几个干净的小丫头凑在一个摊位前叽叽喳喳，杜宇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探头往前看去。 “一文......一文......” “这个三文，这个五文......” 她们在一起凑钱买摊位上的小玩具。 “钱不够哦~差了四文。”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几个小丫头面露不舍，但是不得不放下其中一个精致的玩具。 “唉~” 她们注视着摊位上的小饰品，皱起可爱的脸蛋。 杜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兜里的四个铜板。 铜板还在，酒钱无恙。 至于面前几个小女孩，跟他有什么关系？ “啊~”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迈步。 “滚开，”他走到几个小丫头面前，装作恶狠狠地说道，“别挡路！” 又脏又凶的流浪汉吓到了几个小女孩，她们此时也顾不上买玩具了，立马朝着附近的大人跑去。 杜宇得意一笑，啃着包子往前走去。 他转过街角，走入一间偏僻的酒坊。 “店家，沽些酒来。” 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一个人操持着这间有些破败的酒坊。 她挽起袖子坐在木椅上，看着这个乞丐模样的男人过来，笑问：“今天来几文的？” 杜宇排出四文大钱，大声道：“四文！” 女人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扶着纤细的腰肢站了起来，伸手给他打了一大碗酒。 杜宇靠在门柱上，呆呆地看着在他眼中美艳动人的老板娘，脸上不禁露出痴痴的笑意。 “喝吧。”女人把满满一碗酒放在杜宇面前。 杜宇朝着她笑了笑，显得又脏又蠢。 女人半嫌弃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木椅上发呆。 她的酒很不好喝，除了这个乞丐模样的男人外，基本上没有其他顾客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雷打不动的顾客，说不定她早就关门了，不是因为赚不到钱，而是因为孤单。 杜宇将目光从旁边的女人身上挪开，端起大大的酒碗。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将酒送到嘴边，一柄纤细的雪色长剑便从身旁刺出。 杜宇叹了一口气，长剑的速度很快，他不得不歪头躲闪。 啪！ 他躲开了长剑，但是瓷碗却被长剑携带的劲气刺得粉碎。 浑浊的酒液顺着他的衣袖流下，最后流到地面上。 面前发生的事情让女人一惊，慌乱地站起来往后退去。 杜宇没有关心突然出现在旁边的绝美少女，甚至不关心她身上凛然的杀气。 他只是遗憾地注视着地上的酒，看到它已经完全融入泥土里了，他舔了舔手上仅剩的几滴浊酒，品味着它的味道。 酒很苦、很辣，但是他很喜欢喝，这让他总会想起生活的苦难，总会觉得自己在好好活着。 “杜宇，杜氏独子，”旁边那少女冷漠地开口，“一个月前屠杀了张员外全家，携款潜逃至锦官城，罪大恶极，当诛！” “喂喂喂！”杜宇挠头道，“我就拿了十两，这也叫携款潜逃？” 少女没有理会他，依旧将雪色的长剑对着他的脖颈。 “你觉得你真的能打得过我吗？”杜宇问道。 “若你认罪，即刻诛杀。” 杜宇扯了扯湿漉漉的衣衫，问道：“你这么美的女孩颇为眼生，你又代表了谁？你凭什么来杀我？” 尘冰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冷漠地回应道：“以神武之名，诛杀一切罪恶。”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杜宇举起双手问道。 他突然想到，这四文钱应该送给那几个小丫头买玩具的。 可惜了。 第239章 降临 杜宇朝着酒坊内探望。 女人正躲在门口朝这边看，目光中满是惊慌与担忧，让杜宇突然想到丛林里的鹿。 “我认罪，但是我不想死，”杜宇再次伸手挠了挠油乎乎的头发，叹息道，“我还有梦想没有完成......” 听到他承认，尘没有再听下去。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上，可能大多数罪犯都有着令人慨叹的过往，只要愿意，总能给他们的行为寻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可能让人们对其产生恻隐之心，想要宽恕他们的罪过。 但是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故事。 雪色的剑发出清越的长鸣，势不可挡地刺向杜宇的眉心。 少女手中刺出的剑让他眉心传来阵阵刺痛，如同春天竞相萌发的竹笋般，那是春天的第一缕锋芒。 杜宇眼中倒映着越来越细的剑尖，不知何时他的眼睛已经变成威严的黄金竖瞳，灿金的瞳孔宛如危险的深井，烈焰般的火焰在深井中翻滚，淹没了无匹的长剑。 叮！ 一枚漆黑的鳞片从他额间钻出，抵住尘刺出的长剑。 乞丐般的男人只是坐在原地，披着破破烂烂的衣衫，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但灿金的眼眸却散发着无尽的威严，如同尊贵的帝皇。 他没有反击的打算，才能让尘顺利收回长剑后退。 少女俏脸冰冷，美眸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敌人，持剑警戒并与杜宇保持着安全距离。 杜宇周身传来越来越沉重的气息，像是沉睡的狩猎者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种令山林为之敬畏的力量。 尘慢慢后退，并用一根红绳将长剑束于纤细的腰间。 “嘿嘿，认输了吧。”杜宇咧嘴得意笑了笑，小人得志的模样顿时让他身上威严的气息大打折扣。 尘并不畏惧失败，也不惧怕挑战强者，杜宇身上的气息更不是她收剑的理由。 但这并不是一场江湖中的决斗，而是一场战争。 胜负不重要，效率才重要。 “我不杀你，你也假装没有看到过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杜宇摊手道，“我平常除了抢点钱之外可没干过啥坏事......除了杀了那一家人，咱们没必要打生打死。” 他不想与这个来自神武军的绝美少女结仇，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尘，让她不要再追杀自己，想来神武军也没心情关心一个只想苟活的乞丐。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尘那里的面子，也低估了自己拥有的力量的不安定性。 尘掏出一个布满神纹的贝壳，伸出指头轻轻敲了敲。 杜宇感到天地瞬间化为一片寂静。 飞扬的树叶、破空的孤鸿、远处集市的喧闹......尽数从这片世界中消失。 他余光看到酒坊老板娘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一动不动的双眼中还留着方才的惊恐。 这里似乎变成了神弃之地。 一个虚影缓缓浮现在他的面前。 杜宇看到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背对着他站立，淡淡的虚影落在他眼里，却比群山还要巍峨，虚影中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周身的气息似乎要压垮青天。 杜宇面色变得僵硬。 他感到自己体内暴动的血液彻底沉寂下去，原本足以咆哮天地的力量现在也失去了联系。 “神武侯......”他喃喃道。 杜宇似哭非哭，脸上的表情变幻不息。 他颤抖着抬起双手，透过油腻的污渍看到下面是透着血色的肌肤，而不是那令人恐惧的细小鳞片。 即使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注视着虚影的黑褐色眼睛里也没有恨意，反而是夹杂着些许崇拜的解脱之色。 “不愧是天下第一，嘿嘿。” 杜宇随意地倚靠在桌子上，身体十分放松，甚至想要哼歌。 虽然梦想没有实现，但是那该死的、罪恶的、令人唾弃的宿命将要彻底在他这一代终结。 衡州之外是什么呢？应该是鲜花与草地、和平与平凡的烟火吧。 萧墨的虚影缓缓转身，深渊般的压力压迫到杜宇身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头骨在吱吱作响，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 肉身的痛苦无法掩埋精神的欢愉，杜宇在无尽的痛苦里面露享受之色。 “恶魔也会害怕吗？”杜宇想到，“你们也有着自己恐惧的力量吗？” “嘿嘿，恶魔怕神。”他咧嘴笑了笑，金色的血液从僵硬的嘴角流出。 在他濒死之际，他眼前似乎又闪过一团白光，氤氲的白光似乎来自遥远的神明，里面有着一个不算漂亮的女人朝他伸出双手。 “杜老大，你没出息啊！死到临头还想着别的女人！”杜宇迷迷糊糊中想到。 啪！ 重重的一巴掌将他抽醒。 几乎沉寂的心脏立即开始跳动，像水银一样沉重的金色血液携带着火焰般的力量再度灌满全身！ 春芽般的生命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将一个几乎濒死的人救活，杜宇再次感到恶魔的力量涌遍身体每一寸。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却只看到那个酒坊的老板娘。 “叫花子！”那女人一边扇他巴掌，一边焦急地呼唤他。 “老子才不是叫花子！老子是流浪汉！”杜宇愤怒地反驳道。 “你醒了！”女人有些惊喜，然后她慌忙地伸手推着杜宇，催促道，“你快逃吧，来抓你的两伙人现在都不见了！” 杜宇迅速坐起环视周围，发现除了一片狼藉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那个冰冷美少女和恐怖的神武侯虚影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神武侯呢？”杜宇抓住女人的衣袖，急切地问道。 女人面露惊愕，问道：“什么神武侯？” “刚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突然倒在地上就快要死了，”女人快速地说道，“随后又来了一伙人，将那个要杀你的少女打伤赶走，然后他们似乎也碰到了什么大事，也迅速离开了。” “你赶紧跑吧。”女人再次催促道。 女人推着杜宇脏兮兮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推不动这个不算胖的叫花子。 杜宇回过神，注视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女人。 她长得不美，在刚才那个少女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但是她此刻为他而担忧的样子，却像一只轻缓温柔的小手，轻轻拨动杜宇心中那根沉寂的弦。 有时候，触动一个人不一定需要倾城倾国的美貌，一刹那的风情足矣。 第240章 叶府 一刻钟前。 大齐帝乡，巍巍神都。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身披白纱的美艳艺姬跪坐在毛毯上素手抚琴，幽幽戏词传遍相府迎客堂。 多位名满神都的戏子在庄重的戏台上表演，身形流畅生动，为相府的尊贵客人献上一场视与听的盛宴。 戏台周围只有寥寥数位观众。 萧墨盘坐在绫锦蒲团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的戏，同时手中把玩着镶满珠玉的酒杯。 宽敞的客厅中，叶究天居于首位，萧墨坐于左下，叶淑妃坐于右下。 今日叶究天邀请萧墨前来做客，恰逢叶淑妃回家探亲，只此三人共坐听曲儿。 抑扬顿挫的戏词藏着饱满的情绪，优秀的戏子们倾情演出、热情洋溢。 叶究天沉醉地闭上眼，嘴里跟着哼曲儿，旁边的叶风璃美目同样十分专注，显然已经沉浸在戏曲主角波澜起伏的人生中了。 叶究天睁开眼，看见思绪不在的萧墨，关切地问道：“神武侯不喜欢看这场戏吗？要不要换一场？” 闻言，叶风璃也抬头看向那个十分冷淡的男人。 之所以称之为冷淡，是因为她时常在皇宫中见到来上课的萧墨，却从来没见过他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即使是身为天下至尊的齐皇，也有着喜怒哀乐，而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块。 戏子、艺姬也停下了表演，纷纷看向这这位大人物。 “不是因为不喜欢，”萧墨摆摆手，示意道，“你们继续演。” 当幽幽戏词再次传唱之际，萧墨开口道：“叶相应该很清楚，我最近常有琐事缠身，甚少得闲。” 叶究天缓缓笑了笑，说道：“我清楚神武侯身上的重任，这也正是我邀请神武侯来做客的原因。” “愿闻其详。” 叶风璃突然说道：“父亲，我正好有些事要回宫......” 叶究天笑着打断道：“没事，小花也可以听。” 叶风璃白皙的脸蛋突然涌现出一丝桃红，高傲的神色也有些绷不住了，略微幽怨地看了叶究天一眼。 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小名，更别说自己还是贵妃之尊。 好在无论是叶究天还是萧墨，似乎都完全无视了这个小插曲，这让她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叶究天说道：“神武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但是很多事情是无法一蹴而就的，政治更是如此，”他缓慢说道，“神武侯不用着急将一切事情一次性做好，这是很难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萧墨说道。 “哈哈哈......”叶究天笑了笑，说道，“知道和做是两回事，神武侯年轻气盛我们都十分理解。” 他坦言道：“很多大臣不敢直接在你面前提出意见，但是他们找了我，想让我劝劝你做事最好留一丝余地，不要太着急。” 萧墨面色不变，只是平静地问道：“这也是叶相的意见吗？” “算是吧。”叶究天道。 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各方的利益都是天平上的砝码，权衡是其精髓。 叶风璃也看向萧墨，不知道他会如何回应。 “我不觉得我做的有问题。” 一意孤行是萧墨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答案啊，呵呵......”叶究天笑道，“在我看来，年轻人的锐气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们总是安于现状，把过往的经验看的太重，常常认为认为能够保持现在这种格局就是最好的。” “但是自我为官已有几十年了，越来越觉得过往的经验是一件极危险的陷阱。”叶究天用“危险”二字来向两位晚辈阐述自己深刻的感悟。 “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老人总爱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教训年轻人，包括现在的我也是......呵呵，”他缓缓笑道，“因为这是我们得到现在地位的一种方式呀,不这样的话怎么让你们尊老呢？” “但是时代的变化可不会关心你多么宝贝自己的经验，它会势不可挡的降临，直到彻底击碎自己的美梦，让你认识到自己的经验是多么的片面、多么的主观......这样的场景会一次次重演，变成新的既有用又无用的经验。” “我们终将随着旧时代死去，而你们的锐气才会带来新时代的曙光。” 他最后看着萧墨，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关心其他人的看法，你一定要明白，在这个时代里面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世界应该允许年轻人犯错，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够一直成功下去......” 第241章 他回来了 叶究天语气中夹杂着宛若秋风般的寂寥，看到意气风发、固执自见的萧墨就像看到了过往的自己。 没有敢于探寻边界的勇气、宁可头破血流也要前进的锐气，怎可带领世人超脱这漫漫俗世。 这是一个新生的纪元，是一个掺杂着灭世算计的时代，也只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在寂灭中寻找出微渺的希望。 “我会替你稳固着朝堂诸臣，他们都会配合你的，这点你无须担心，”叶究天说道，“你只需要将你要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多谢。”萧墨认真道谢。 萧墨并不清楚为什么叶究天这么信任他，也许正如他所说，是在萧墨身上看到了希望。 但无论如何，萧墨还是十分接受了他的善意。 “陛下也很看重神武侯，希望着神武侯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叶风璃凤眸望向萧墨，也代表齐皇发表了意见。 “必不负所托。”萧墨拱手道。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词，台下相碰的酒杯演绎着世事沉浮。 一杯饮尽，萧墨正欲起身告辞。 忽而，一声清脆的迸裂声在萧墨脑海中响起，犹如银瓶乍破。 “嗯？” 萧墨缓缓抬头，朝着江南方向看去。 叶风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神武侯？” “我的一道力量失去了联系。” “哦？”叶究天顺着萧墨的目光看去，低声道，“这个方向......是衡州啊。” “是衡州。”萧墨道。 叶究天点头道：“算算时间，神武军也该抵达衡州了。” “衡州竟拥有能够挑衅神武侯的势力？”叶风璃黛眉微皱，她虽然觉得萧墨为人十分怪异，但却不会怀疑他的实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开口道：“我曾听闻陛下提到过衡州，言及衡州语气似乎颇为怪异，称其为神只不临之所......” “呵呵，”叶究天沙哑着嗓子笑道，“衡州地理位置特殊，沿海却少渔，辽阔却土地贫瘠，再加上某些久远的历史缘故，朝廷对这里的掌握很微弱，又因为他们一直很安稳，没有二心，所以到现在也就对其放任不管了。” 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但却没想到他们现在却升起了事端，还拥有了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力量.......” 萧墨沉默不言。 虽然他的感知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屏蔽掉了，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尘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他的疏忽。 在姬清寒的配合下，南方战线的推进一直很顺利，所以近来他的精力主要放在其他几条战线上，将南方的情报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但没有想到尘竟然作为先锋踏入了衡州。 他对衡州十分熟悉，熟悉的无以复加，以至于每次想到衡州，胸膛就下意识地鼓起。 萧墨轻轻呼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流消散在面前的空气中。 他的肺部隐隐传来火焰的灼烧与刺痛，似乎那冰冷的刀锋跨越时光再一次刺入他的胸膛，阵阵铁腥味扑入鼻尖。 过往的十几年间，他经历了很多战斗，与无数人厮杀至死，却没有哪一次能够像衡州那次一样刻骨铭心。 他的南方之行能够持续很久，就是因为大部分时间深陷衡州泥沼中。 “东方玉衡......东方风月.......”萧墨心中默念道。 这一次，你们还能挡得住我吗？ 萧墨并不准备立刻动身亲赴衡州了解因果。 衡州固然隐藏着许多秘密，但是在现在的他眼中也不过等闲，作为统帅他需要统筹所有战线，绝不可因为个人私怨耽误大局。 衡州有人能够处理。 萧墨起身告辞，离开相府。 紧急的密信传到西方前线，尚白珑被调往南方协助尘调查衡州。 以神武侯府为首的战争机器缓缓转动，数以万计的兵甲缓缓涌向衡州，战争旌旗遮天蔽日。 ................................. 江南，衡州，烟花小巷。 巷子深处有一间香烟袅袅的小屋，周遭的青苔与爬山虎将醇厚的岁月讲述给一代又一代人听。 古老的木门被一只消瘦白皙的手推开。 顺着洞开的门，刺眼日光争先恐后地射入小屋，将桌案上摆放的关公枣红色面庞照亮，霸气的青龙偃月刀映出来人的面庞。 是一位清秀中带着几分阴柔的少年，脖子间缠着一条厚厚的黑红围巾，貂毛围巾尾部垂落在他的背上，像一张斗篷。 他伸手点起三炷香，轻轻插到桌案的香炉上。 少年注视着关公威严的雕像，缓缓开口道： “父亲，他回来了。” 第242章 魔 一柄染血的长刀被放在桌案上。 纤细且寒光凛冽的刀身上缠绕着龙爪般的金纹，在袅袅烟气与日光下，星辰般的微光在刀身上流转，长刀上的纹路正贪婪地吸食着依旧闪烁着神光的鲜血。 阴柔纤细的少年背对着阳光垂首站立，眼神隐藏在一片阴影中。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与那烟雾后若隐若现的关公对视着。 忽然，他身体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丝明媚的微笑。 少年把手伸进宽大的风衣，从腰后抽出一瓶清酒。 砰~ 木塞被弹开，在地上滴溜溜滚动直到碰到桌角才停止。 他举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晶莹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沾湿了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围巾。 “咳咳咳！”辛辣的清酒让少年拼命地咳嗽。 他的双眼被酒精冲成赤红，重重的咳嗽恨不得将肺吐出来。 “嘶！”少年嫌弃地砸吧砸吧嘴，苦着脸说道，“真难喝，您就算让我喝我也不会喝的，父亲。” 他将坊间买来的清酒摆放在桌案上，仰头注视着关公身后的木牌。 日光穿过屋檐，将木牌照亮。 寥寥的光芒中，无数微尘在自由地飞扬，像是来自仙界的灵体，被这几道来自太阳的珍贵光芒揭露了行踪。 少年不知道什么叫丁达尔效应，他只觉得这很神奇。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体，大概就是从这样的光芒中悄悄溜走的吧。 木牌毫无动静，关公枣红色的面庞依旧威压。 他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问道：“父亲，您教了我很多道理，可是还没教我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 “您教了我什么是人间正道，可为什么您又要去违反这个道理？” “您觉得，您应该被杀吗？”少年低声说道，“从道理来讲，您确实是该死的。”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少年静静地站在祠堂中，不断思考着被遗留下的道理。 扑棱棱~ 忽而，飞鸟惊起，争相从路旁小树上飞离。 一道轻盈却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由轻变重，最终停留在祠堂门口。 “家主，城东发现魔的踪迹。”门外冰冷的御姐声响起。 清秀阴柔的少年目光变得肃杀，他伸手握住被清酒沾湿的围巾一角，转瞬间将其烤干。 他仰头注视着面前的桌案。 神圣的光芒带着雨后初晴的暖意，直直地照射到威严的关公雕塑上，构成充满矛盾却又异常和谐的画面，宛如两相。 他抿了抿嘴，伸手紧紧握住长刀的木柄。 随后，少年转身踏出祠堂。 木门被重重关闭，隔绝了所有阳光，少年黑红的围巾斗篷飞扬。 ................................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仙神并起的时代，这是群魔乱舞的时代。 既有滋润人体的和谐之灵气重新充斥人间，也有地脉积蓄的阴煞之气再次涌上地表。 整个世界的道理，莫过于阴阳二道罢了。 城东，城隍庙。 这是个有些破败的庙宇，由官府修建，但是却几乎没有百姓前来参拜祈福，官府也就没有再次修建，只是任由它在如烟如尘的岁月中破落下去。 但是现在的城隍庙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在断臂的城隍神像前，佝偻的人影慢慢跪下，然后颤抖地俯下身子磕头。 他姿势颇为怪异，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自己肚子，似乎即使身体不好也要礼拜神明。 “二十二......二十二......”他呢喃着。 一个恭敬的神明信徒。 破败的庙宇之外，有着一块块积水的洼地。 在这样平静的艳阳日，碎落在庙外草地上的水洼倒映着蓝天，似乎有人将蓝天装入很多面镜子中。 其中一块水洼无风自动，涌起道道水波。 一只苍白的手从小小的水洼中伸出，死死扣住旁边的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慢慢地，一个身体扭曲的人影从水洼中爬出，然后用肿胀的四肢朝着城隍庙的方向爬去。 庙宇内的信徒正在虔诚地祈福，一把又一把地将花篮中的纸钱烧给神明。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嘭.......嘭嘭......嘭...... 敲门声间歇响起，似乎对于敲门者来说伸出手来敲门十分不方便。 吱呀...... 没等庙中信徒回应，大门就被推开了，身后传来木门转动刺耳的噪音。 随后是重物被拖动的声音，夹杂着滴滴答答的水声。 信徒似乎身体不好，必须要先站起身才能扭头观看来者。 他扶着身旁的柱子，佝偻着起身。 但是重物拖动声已经停止在他的背后，与他近在咫尺。 滴答！滴答！ 庙宇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十分清晰的滴答声，宛如死神的钟表一样在信徒心中响起。 他缓缓扭头，城隍庙内熟悉的景物一一映入眼帘。 最终，他彻底转过头了。 空旷的大殿中一无所有，只有一条宽宽的水迹。 忽然，他感到有人在扒拉他的腿。 信徒低头，看到一张肿胀恐怖的脸正在对他笑。 水草般的头发披散在肿胀肥胖的脸上，眼眶中满是眼白，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滴答声来自于头发上的积水，此时还在慢慢顺着脸往下流。 水鬼盯着信徒，咧开长着尖刺的大嘴。 它忽的一愣。 因为它看到信徒咧开了一张更大的嘴。 信徒俯视着身体下的水鬼，咧嘴一笑，原本正常大小的嘴巴延伸到了耳朵下，露出满是血迹与肉沫的血盆大口。 血盆大口中伸出一条狂舞的舌头，卷着辛苦爬来的水鬼吞进体内。 嘎嘣！咔嚓！ 咀嚼声不断在信徒嘴里响起。 差不多吃完之后，信徒再次佝偻着转身。 他抚摸着肚子跪下，轻轻地磕头。 “二十三......二十三......”他呢喃着。 第243章 童年结束了 啪！ 一只漆黑的长靴踩碎了水洼中的天空。 庙宇中的信徒耳朵一动，听到了微风中潜藏着的危险气息。 嘭！庙宇大门猛地炸开！狂暴的恶风裹挟着烈阳一般的杀意！ 佝偻的信徒猛地转身，瀑布一般的刀光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白光闪耀的长刀被一只白皙瘦弱的手掌握住，从天穹斜劈下来，疑似银河从九天坠落。 吼！ 信徒张嘴大吼，比人还高的血盆大口猛然中钻出无数条粗大的血舌，宛如一条条异变的长龙，狂舞的血色长龙带着滚滚恶风朝着长刀背后的少年抽去。 绮丽的刀光美的惊人，纤细的长刀似从古代美人画中来，被一只瘦弱无力的手挥来，只是简单地扑来，就是一场艺术的剑舞。 但只有信徒知道，长刀背后......是狂龙般的力量！ 呲！ 粗壮的血舌被尽数斩断，扭曲着飞向四周。 “啊！”信徒愤怒地嘶吼，并迅速往后退去。 他佝偻的身躯逐渐变得庞大，青铜般坚硬的肌肉撕裂了破旧的衣物，漆黑的雾气在他眼中弥漫开来。 阴柔文弱的少年持刀伫立堂前，眼眸清澈如水。 “已彻底入魔......当诛！” 说罢，坚硬的地板瞬间破碎，一个晃神间，少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信徒面前。 相比于面前狰狞的怪物，少年的身影只宛若一枚随风飘扬的细柳，但是细柳亦可遮天！ 瀑布般的银光再次绽放，巨龙般的暴力被肆意挥洒！ 轰隆！ 庙宇中的巨大石柱被逸散的刀气斩碎，重重地倒在地上。 已经失去人形的狰狞怪物身体一僵，随即巨大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血柱从断裂的脖颈处冲天而起！ 紫黑色的血液喷到石板地面上，发出呲呲的腐蚀声。 东方风月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甩了甩手腕，长刀“斩阎罗”上沾着的魔头血珠被甩到地上。 似乎被长刀嫌弃一样，紫黑色的血珠被尽数甩出，但是刀身上金纹依旧吞噬着那些充满神性的鲜红血液，可以推断出，这件传奇的神兵曾刺入某位非凡人物的胸膛中，渴饮了鲜血，直到现在还没有尽数吞噬。 东方风月没有回头看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魔物，只是自顾自地将长刀挂在腰间，用风衣遮蔽这件绝世凶器。 踏踏！ 他轻呼一口气，面色变得平淡，随后迈步走出破败的城隍庙。 庙外有着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他们将城隍庙紧紧围住，即使他们兵器、甲胄极其先进，但是他们面色都十分轻松，甚至有些士兵直接将斩魔刀插回刀鞘，显然他们完全不将庙里的魔头放在眼里。 事实上，里面的魔可以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撕碎，堪称无可匹敌。 但是魔头面对的是一个传奇，一个天生的斩魔者——东方风月，那个东方氏等待了千百年的宿命之子。 眼见家主面色平淡地从庙宇中走出，士兵们一脸早有预料之色，只是按照计划从东方风月身后涌入城隍大殿，处理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一支东方家的私军，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挑、腰细腿长的冰冷女子，她的身材火辣，但却带着一副狰狞的鬼面，空洞的眼眶下是一双更为冰冷无情的瞳孔。 东方风月走出大殿，女子迈步迎了上去，站在东方风月面前竟隐隐比他还要高一些。 “家主，已经查到被您打伤女孩的身份了。”女子的声音低沉冰冷，又藏着几分酥意，宛若生长于冰雪之中的莲花。 东方风月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什么身份？” “她的模样无法与神武军任何人相对应，但是根据其身上配饰与身份推断，她大概率是那位时常跟随在神武侯身旁、名叫尘的女孩，只不过以前都隐藏了容貌。” 东方风月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问道：“这么说，她与萧墨关系很好？” “若推断无差错，是这样的。”女子回道。 “我知道她没有离开衡州，去找到她。” “遵命。” “不要伤害她。” “明白。” ................................. “若你们未来有一天，遇到了无法抵御的敌人了，你们会怎么办？” 神武侯府内一片平静，只有萧墨平淡的提问声在回荡。 一众小妖紧锁眉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冥思苦想。 思维最活跃的小狐狸举起来手。 “你说。” 她大声道：“先投降保留实力，等到有了反抗之力再打败那个敌人！” “很好，”萧墨微笑着鼓掌，环视一圈问道，“还有其他答案吗？” “我我我！”一只小狼女举起手说道，“我觉得不能怕，如果不打一架的话，我们怎么知道它真的无可抵御呢？说不定就打赢了！” 她一脸骄傲之色，她向来只这群小妖精中最争狠好斗的一位。 “也很好，勇气值得鼓励！还有吗？”萧墨笑道。 “我我我！我觉得应该先跑，我们不跟它打不就是了？” “我也想到了！我们应该.........” ......................... 一众活泼的小妖争相发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墨只是浅笑着看她们争吵，并没有说出一个标准答案。 等到她们都说完，不再讲话，萧墨微笑着宣布道：“你们的最后一课已经完美地结束了，下面你们该回妖族了。” 小妖精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但是无论她们怎么不舍，时代已经不允许她们继续犹豫了。 萧墨派人护送她们回家，临走之前，萧墨用手温柔地抚摸狐狸的脑袋。 “孩子们，童年结束了。”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如此悲悯的萧墨，与以往的严厉截然不同。 她们目光懵懂，晶莹的眼眸里藏着即使经受了完整的教育也没被完全抹去的纯真，这时的她们也并不明白，萧墨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是她们关于这个神秘的男人最后的回忆了。 第244章 神武出行 外出求学的妖精们带着使命回到了神赐界域。 孔雀神主为了真正带领妖族彻底入世，作为当代妖族领袖响应了萧墨的号召，率领他的子民奔赴各大州建立属于妖、灵、怪的秩序。 在这浩瀚如烟的千年，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知潜藏了多少大妖，它们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族乖乖被人族统治，更不会承认一个犄角旮瘩钻出来的孔雀当妖族的领袖。 但是孔雀神主作为一方仙神秘境的主人，自然不是凡俗之辈，他同样吃到了天地巨变的红利，修为抵达了不知名的境界。 五色神光化为恐怖洪流，轻而易举扫平一座绵延千里的古老山脉，直教天下诸妖灵精怪皆胆怯。 在神武军与孔雀的配合下，生活于荒野中的妖族被强势纳入大齐的管理。 一开始，它们并不习惯自己的生活领域中多了一个目光犀利的记录者，但是久而久之，它们发现自己的生活反而变得更好了，不仅再也不用担心外界人族的打扰，还时不时有一些修行资源送来。 直到这时，孔雀的地位才慢慢被天下妖族承认，彻底稳固了自己领袖的地位。 而萧墨等人想要的秩序也终于有了一个雏形。 继仙宗修士、江湖武夫之后，群妖精怪也被登记入册，成功纳入大齐官府管理范围。 萧墨顺势借此机会，命令各地神武军插手官府管理事宜，征召这些不事生产的“高手”们帮助开垦荒田，将优良的作物播撒到大齐各处。 前些年皆是荒年，现在各地皆有多数乞丐与流民，若放任不管的话，他们的生活将极为困苦，最后会演变为最难以控制的动乱与代表着正义的革命。 这是百姓迫在眉睫的痛苦，这比萧墨维持自身的权势更为重要。 萧墨暂且顾不得自己的野心暴露于朝臣中间，也无视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弟子们如何在私下里诽谤自己，他通过武力胁迫强制征召了仙宗的大阵、强壮的妖族、有力的武夫......所有暂且臣服于他麾下的势力，尽皆为维护天下秩序而奋斗。 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天下就乱不了。 天下大同近在眼前。 在目标最近在眼前之际，同样在天下最混乱的时候，萧墨一手托人皇印、一手提封神榜，在众目睽睽下踩着凤凰离开了神都。 镇压各地的神武军随即高举赤红的刀锋，神威赫赫，杀意凛然！ 神武出行，天下噤声！ ........................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承载着众人期望的道极真人依旧不发声，甚至在青阳子光荣牺牲后，也没有为其报仇的打算。 现在的蜀山顶分外冷清，这里在青阳子死后就独属于道极真人了，没有他的命令也没有人会上去。 蜀山的秩序也不需要宗主来维护，长老就可以将宗门管理地井井有条。 事实上，现在的蜀山也不需要管理。 因为大多数弟子都被神武军征召下了山，现在山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潜心修炼。 蜀地多迷雾、瘴气、泥沼，以往没有人统一管理，这些险地不知埋葬了多少误入其中的百姓。 现在那些拥有改变天象地貌的势力全被征召而来，勤勤恳恳地开荒。 百里险地变沃土。 即使大部分人心有怨言，认为自己不该做这些脏活累活，但是他们心中也隐约明白，他们是在做一项功德无量的事情。 他们不满的，更多的是神武侯萧墨的强权与逼迫，是那些同样在劳作却隐隐监视着他们的神武军。 当夜幕降临，蜀地沉寂在朦胧的夜色中。 此时的蜀山顶，明朗的月华穿过淡淡的浮云，给嶙峋的山石铺上一层皎白的纱布。 一缕袅袅炊烟偷偷升起，悄然融入黑夜中。 在这许久没有外人踏足的地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年轻俊朗的道极真人姿态随意地坐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燃烧着一团炊火，炊火之上，一根贵气紫木插着好几块酥嫩滴油的烤肉。 “肉质略柴，先抹脂膏，随后放至两侧小火烤......” 道极真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出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却又井然有序地洒到烤肉上。 在他专心料理美食的时候，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许久，小道童才开口问道：“道极师兄，你怎么这么熟练呀？” 道极真人得意一笑，回答道：“去过很多地方，也吃过很多不同的肉，这种食物我一看就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哇！真厉害！”小道童很开心地夸奖，随后他小小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悲伤，小心翼翼地哀求道，“道极师兄千万要做的好吃一点哦，不要浪费......” 道极手中动作一滞，扭头对着小道童灿烂一笑，露出莹白的牙齿。 “你可以怀疑我的实力，但不能怀疑我对美食的热爱，放心吧！师兄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嗯！”小道童重重地点头。 他又看了一会，缓缓抬头看向夜空，浮云不知何时已经飘走，只剩下透彻的黑夜与璀璨的星河。 绚烂的星光在小道童漆黑明亮的眼睛深处游走，宛若一泓清澈的泉水。 “师兄，天上有好多星星啊。”他开心地喊起来。 道极手中动作不停，没有回头地敷衍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呢！” “星星上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 “我们在别人眼里也是一颗星星吗？” “是的。” “真有诗意呀！”小道童感叹道，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忙碌的道极真人，夸赞道：“师兄知道的真多。” 道极没有说话，小道童又问道：“那我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吗？” “嗯......”道极停下洒调料的手，沉吟片刻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你本身就是由宇宙中无数星辰的元素组成的，以后只不过是要重新变成星辰的一部分而已。” “谢谢师兄。”小道童开心地说道，“听到师兄这么说，我好受多了。” “不客气！”道极真人灿烂一笑，自然地说道，“保持食材心情愉悦，同样是一个美食家的任务呀！” “谢谢师兄！”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再次开心地道谢。 第245章 美食家 啪！ 道极真人欢欣地拍手，面露喜色道：“火候到了！” 他眯起眼睛，陶醉地嗅着烤肉独特的香气，伸出血红的舌头将嘴角的口水舔干净，随后朝着小道童招手：“快来快来，就差你了！” 小道童恍若未闻，依旧呆呆地注视着天空，涌动的星光像是无数欢悦的鱼儿，在他眼中自由地游动着。 他明亮的眼眸渐渐变得枯白呆滞，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也慢慢变得虚幻。 他眼中最后突然恢复了一点灵光，扭头看着道极，哀伤地恳求道：“道极师兄，不要浪费......” 年轻的道士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严肃地说道：“千万不要怀疑一个美食家的真诚。” 小道童的灵蓦的破碎，变成一把跃动的灵光落入道极手中，作为最精华的调料被他洒到烤肉上。 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道极陶醉地感慨道：“嘶~香啊！” 他抓起穿着烤肉的紫木，慢条斯理地将肉吃的一干二净。 最后，道极慵懒地靠在大石块上剔牙，悠闲地欣赏着美丽的星空。 在逐渐熄灭的火堆旁，细小的幼童人骨散落一地。 取一捧凡间焰火，来煎人寿，唯有灵肉合一、心甘情愿，才称得上人间至味。 “哈哈哈！美极了！”道极清朗的笑声传向悠远的群山。 第二日，人们看到道极真人走下蜀山，背着一柄赤色长剑朝着旭日初升的东方走去。 那个方向，是衡州！ ................. 此时的尚白珑已经抵达了衡州。 她刚一踏上这片土地，便突然感到莫大的恍惚与惊悚，有一道闪电从脚底直直地贯穿至天灵，似乎前面不是衡州，而是一片地狱。 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尚白珑黛眉微蹙，谨慎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天地。 此时的衡州细雨绵绵，如烟如雾，远方的田园与匆忙的行人都隐藏在一片醉人的朦胧中，若隐若现，如诗如画。 “怎么了，尚将军？” 不远百里前来迎接的衡州一把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时他陪侍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女神将旁边，即使他的品级要远远高于尚白珑，但是在礼仪和姿态上却不敢稍逾越，因为在当前的局势下，只有掌握世间顶级暴力的神武军才是最大的规矩。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若他被查出有什么滔天大罪，也会被毫不留情处死，神都之内没有人会为了他去触怒那个男人。 尚白珑美眸闪过凌冽之色，抛却了所有莫名且复杂的情绪，只是淡淡开口道：“无事，丘大人，我们继续走吧。” “另外，劳烦你继续向我说明衡州情况，以便我们接下来工作更好地开展。” “哎，好的。”丘锺赶忙点头道。 两个挺拔肃然的士兵为他们撑着油纸伞，穿过朦胧细雨走在衡州的土地上。 “也不怕尚将军笑话，事实上在衡州，我们的力量十分有限。”丘锺苦笑道，“我来衡州也有三年了，也只感觉自己是一个摆设。” “想要做任何事情，就一定绕不开当地土霸王——东方氏。” “甚至就算衡州的百姓有了什么纠纷，也更倾向于找东方氏来解决，而不是求助于官府。”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所以我们对衡州的掌握很可能流于表面，如果尚将军想要整顿衡州秩序，我认为和东方氏见一面是很有必要的。” 尚白珑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轻启红唇道：“详细说说东方氏。” “根据我们在坊间收集到的传闻，东方氏在大齐建立前就已经占据了这片土地，随后他们与齐太祖签订了契约，同意作为大齐一个州——也就是衡州，但是东方氏要求保留自己的武装与权力。” “他们最开始的权力要远比现在大，但是随后在历代帝王的运转下，东方氏的权力也越来越小了，现在除了在衡州依旧稳固外，在大齐其他地方有些默默无闻。” 丘锺面色变得严肃，叮嘱道：“但是尚将军千万不要小看他们！” “虽然他们默默无闻，从来没有向外展示过武力，但是他们在衡州耕耘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 “额......当然我没有贬低尚将军的意思，无论他们再怎么强大，在神武军面前也是土鸡瓦狗。”丘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私以为，先不要动用武力镇压，先和他们见一面，商量商量，说不定他们会配合呢。” 他语气十分谨慎，如同夹在两个大势力间的小蚂蚁，很难以想象位高权重的一地知州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恐惧当地的一个世家。 “但是他们已经打伤了我们的人，直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尚白珑淡淡道。 丘锺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惊恐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他当即向旁边的皂吏吩咐道：“听见了吗？现在立马出动人马，去找！” 随后他转向尚白珑，犹豫地开口道：“我认为，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第246章 入衡州 “可能吧。”尚白珑美眸幽幽看向远方。 世间可能会发生的误会非常多，但是绝对不包括在这个时间段招惹杀伐气息最盛的军队。 行人在匆忙的奔跑中误折了一束盛开的玫瑰花，可以被称为误会，包括玫瑰花的主人在内的大部分人会原谅他，因为他没有影响任何人。 可当他冲入一片繁闹的集市，一不小心碰掉了女孩的糖葫芦，便不能称之为误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因为他的莽撞而伤心。 “不知者无罪”是一个很好的原因来解释世上很多冲突和矛盾，可它大多出于豁达人之口，是他们对心怀愧疚者的宽慰之语。 在这件事上，更是如此。 明明知晓自己行为会导致很多人受之牵连，但依旧那样做了。这是误会吗？ 自从踏入绞肉机一般的战争，俗世的道德限制已经与她无缘，“心软”二字同样渐行渐远。 战争总是如此的奇妙，俗世中杀人是大罪，可战争中杀人却是大功。 她到现在还不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这也不是她需要考虑，在最宏观的矛盾上，她只是一枚堪当棋子的小兵，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称之为将的只有包括萧墨在内的寥寥几人罢了，这也是他们需要不断去考虑的问题。 萧墨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各州建立秩序。 尚白珑之所以没有下命令直接横推东方氏，所担心的，唯有那隐隐传来的惊心动魄。 烟雨中美如画的江南，却在暗处藏着毒蛇般的阴冷气息，让她不寒而栗。 似乎在这片平凡的土地下，埋藏着千年前的大恐怖，与地面上这个千年世家遥相呼应，让衡州被遮掩在一层厚厚的迷雾中。 丘锺小心地瞄了一眼尚白珑，又看了眼她身后目不斜视的神武军士兵们，道：“尚将军，我们为您，还有这几位勇士安排了宴会，您看？” “不用了，”尚白珑直白道，“麻烦丘大人替我约见东方氏的主事人，我希望尽快见到他。” 丘锺一怔，点头道：“我明白了，尚将军。” ............................ 雨，越下越大了。 东方风月怔怔地注视着远方。 事实上，在雨幕的遮掩下，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还是喜欢看。 眼前的景物在不断流动。 树木枝叶在雨水的冲刷下不停地摇摆，路旁的鲜花也被压弯了腰，总让人担心那细细的花枝下一瞬就会被折断，以及那雨幕中也在不断穿行的飞鸟..... 在他身旁，雨滴顺着涂着红漆的木柱蜿蜒流下，留下的湿润痕迹又在转瞬间消失...... 这不会给他世界一成不变的错觉，也不会让他的行为在家臣眼中显得太过怪异。 一片死寂中，也有着勃勃生机，东方风月嘴角悄悄露出笑容。 呲！ 身后传来利刃在骨肉中划过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散乱的脚步，犹如没有条理的鼓点。 混乱的动静让他瞬间收敛本就微不可察笑容，阴柔的脸庞重新变得肃然。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旁就横着递来一把被擦干净的长刀，长刀的刀刃被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指稳稳地固定住，木质刀柄朝着东方风月。 “家主，您的刀。”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 东方风月握住长刀插回腰间，撩起墨黑显得成熟的风衣盖住这件不断染血的凶器。 他依旧目光幽幽，注视着雨幕，身材火辣的女人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身后凶悍魔物的尸体被私兵拖走，残暴虐杀的痕迹也被清理干净。 啪啪啪！ 身披蓑衣的士兵飞快地跑来，半跪在泥泞的土地上报告道：“家主，您要找的那人露出了踪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另外，神武侯麾下大将已经抵达衡州府，说欲与您一见。” “走吧，去见见她。” 东方风月挎刀走入雨幕。 “收队！”有人大喝。 无数身披风衣的士兵追随着东方风月的脚步，离开了这座处于荒野中的小木屋。 第247章 林间小筑 会见的地点被选在一个林间小筑。 这里是东方氏的一处庄园，在衡州府郊区，环境清幽雅致。 暗色的小筑藏在人工园林深处，只有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可以抵达。 朱红色的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银铃，林间的偶尔刮来带着细小雨珠的微风，使得银铃发出空旷悠远的声音。 悦耳轻鸣与雨声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自然的古韵乐章，颇具雅趣。 尚白珑一袭白衣绝世，独自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有几分泥泞的小路找到了这件小筑。 吱呀~ 竹门被推开。 阴柔的少年站在门前，霸气的围巾遮住他的脖颈与下巴，微翘且温柔的桃花眼射出两道犀利的目光。 尚白珑微微抬眸与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美眸中流露出几分诧异，没想到神秘的东方氏主事人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东方风月身后，跟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老人，他开口打破有些压抑的沉默道：“家主与这位大人，请进来说话吧。” “请。”东方风月伸手一引。 尚白珑收起油纸伞递给老人，踩着木质的阶梯走入小筑。 她从林间走来，雪白的靴子上却没有沾上任何泥土，印着鲜红玫瑰的白衫摇摆间传来隐约的芳香。 东方风月与老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老人将窗户打开，雨声、铃声、空山鸟鸣......一起钻入屋内，随后他又为两人沏上热茶，小心地端上小木桌。 他的手臂枯槁，但是端茶的时候却丝毫不见摇晃。 “两人大人，请享用。” 说罢，他便退至东方风月身后不再言语。 东方风月端起热茶小饮一口，热茶带来的暖意涌遍全身，驱去南方梅雨带来的寒意，让他轻轻眯起了眼睛，他开口道：“尚将军远道而来，请饮衡州龙血茶。” 闻言，尚白珑低头看了一眼青花瓷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 在不断涌动的淡红色茶水中，墨绿色的茶叶翻涌着，细长的茶叶带着一根根爪牙模样的触须，宛如游龙。 “抱歉，吾不喜饮茶。” “太遗憾了。”东方风月毫不意外地说道。 尚白珑面容平淡，直白地说道：“我神武军一先遣士兵在衡州失踪，希望东方家主给我一个说法。” “竟有此事？”东方风月一挑眉，随即重重一拍桌子，义正辞严道，“还请尚将军告诉我那位士兵是在哪里失踪的，我东方家必在一天之内找到她！” 尚白珑微微侧目，不冷不淡道：“不知，只知是在衡州断了联系。” “好吧，”东方风月叹息道，“不过不要紧，只要在衡州，三天之内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那就提前谢过东方家主了。” “小事一桩。”东方风月笑道。 尚白珑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面说道：“还有另一个事情......” “请讲。” “我们要收回东方家的自治权，需要你们接受神武军的统治与监管。” 一言出，屋内陷入死寂。 老人也抬起了头，幽幽目光注视着面前这个身份地位超然的绝色美女，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彩。 东方风月眯起眼眸，放下手中的茶杯，沉重如山的压力从他纤细的身上弥漫开来。 在这样的压力下，水杯中游龙茶叶也尽数沉没到水底。 他深邃的眼底露出闪耀的金光，宛若平静水面下反射着阳光的碧玉。 “我不太明白尚将军在说什么......可以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交出兵权，提供你们掌握的信息，配合神武军清剿衡州一切不安定成分。”尚白珑又说了一遍，问道，“东方家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东方风月脸上不禁露出嘲弄的笑容，反问道：“神武军行事向来这么霸道吗？” “向来如此。”尚白珑说道。 特殊时期，特殊行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哈哈哈，”东方风月毫不掩饰地笑道，“若神武军真的能够做到如你们所说的一样，让我东方家臣服也未尝不可。” “可是！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东方风月将手按到腰间的刀柄上，犀利的目光中闪耀着熔岩般的金红光芒，低沉的声音恍若雷鸣。 “难道你们以为有区区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就能够在这个天下纵横无阻了吗？” “难道神武侯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就真的在齐国无所顾忌了吗？” “天下何其广阔，岁月何其沉重。” 提到那个名字，东方风月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 “我东方家承载着持续千年的使命，镇守衡州以来从未出过差错，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这里是什么样的地狱！也没有人比我们更想要彻底清除衡州所有不安定分子！” “现在他萧墨一句话，就想收走我东方家所有的武器，让我们变成一条乖乖听话的狗，呵呵......开什么玩笑！” “那个家伙，他根本就不懂这里有什么！” 东方风月语气激荡着风雷，赤金的眼眸中夹杂着愤怒与怨恨。 尚白珑沉默地看着被点燃了情绪的东方风月，从他嘴中听到了萧墨的名字，根据他复杂的情绪大概可以猜到东方风月与萧墨曾经有过交集。 “所以，衡州有什么呢？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尚白珑语气依旧清冷，宛若一泓清泉，丝毫没有被东方风月影响。 阴柔的少年此时身上散发着帝王般的威势，他转动赤金的眸子看向萧墨麾下着名的战将，低沉着嗓音道：“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 尚白珑终于正式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轰！ 雷声炸响！ 两只手掌同时突破音障，朝着对面拍去。 脆弱的林间小筑在两道狂暴的力量瞬间破碎！ 第248章 交手 细密的雨幕也被打散，林中凭空出现一片虚无的空间。 没有玄奇的道韵与法则，只有无穷无尽的暴力被肆意挥洒！ 轰隆！ 两双布满鳞片的双手重重碰撞在一起，唯一不同的，一只手覆盖着小巧秀气的白鳞，另一只覆盖着张扬大气的黑鳞。 但却是同样的狰狞、霸道，鳞爪飞扬中带着撕碎钢铁的锋利与洞穿山峰的力道。 在两人动手的一瞬间，东方家的老人便消失在原地，撑着油纸伞站在百米外遥望狂暴的战场。 他的眼中也闪烁着明灭不定的金芒，宛若雨中将熄的烛光。 在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木屋碎片中，隔着重新覆盖天地的雨幕，尚白珑与东方风月默默对视着。 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潜藏着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心中不约而同产生一种莫名的荒诞。 东方风月熔岩般的赤金眸子一颤，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见鬼！难道父亲年轻时有过外遇？”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再也无法从他心中抹去。 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明明是两位在世巅峰强者的对决，尚白珑却突然看到对面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情。 她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 尚白珑巧用劲气，手腕一转便抓住东方风月的胳膊将其固定在原地，然后腰肢一拧，修长的大腿便重重地踹到他的侧腹。 嘭！ 伴着一声令人吐血的沉重闷响，大长腿与腰腹相碰的地方炸开漫天水雾，东方风月倒飞着砸折一片粗壮的古木。 尚白珑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树林中的动静。 果不其然，林中立马亮起两朵璀璨的金光烛光。 这是一双来自至强生物的眼睛。 在不间断的烟雨中，东方风月从树林中走出，他毫发无损，气息不见任何衰颓，但是半边上衫已经粉碎，显得有些狼狈。 东方风月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杀伐果断的女人面前，只有在武力上占据优势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上风。 他压下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强制唤醒体内所有的战斗细胞，沉重如山的压力再次笼罩整片林间空地。 这样才对，东方家的少年。 尚白珑眸子沉静如水，只是注视着斗志越发昂扬的对手不语。 “跟他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东方风月重重吐出一口气，灼热的气体立马使眼前升起一团遮蔽视线的白雾。 呼！ 下一瞬，雪白的龙爪便捏碎白雾。 狂暴的蛮力毫无保留地朝东方风月阴柔的面庞灌去，让他的围巾与发丝猎猎飞舞。 东方风月金眸光芒大放，如同两盏燃烧着南海鲛人油脂的耀眼长明灯一般刺破雨幕。 在近在咫尺的压力下，他体内沉睡的血脉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开始奔涌，将潜藏在血肉深处的力量尽数唤醒！ 轰隆隆！ 东方风月体内竟传出地震般的轰鸣声。 尚白珑不言不语，只是坚定地送出在萧墨的蹂躏下千锤百炼的拳头。 只是瞬息之间，漆黑的鳞甲便如春芽生长般覆盖东方风月全身，在他的发丝中，两根欲刺破苍穹的狰狞龙角闪烁着雷霆的波光。 噼里啪啦！ 雷电闪烁间，东方风月轻而易举便避开了尚白珑的拳头。 他没有趁机反击，只是退开让尚白珑落地。 直到看见雪白的鳞甲覆盖尚白珑全身，东方风月被骨面覆盖的脸上才露出微笑。 举着油纸伞的老人退的更远了。 在这样两只全盛的怪物面前，退的再远也不为过。 ................................ 世事如水，奔流不息。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生活，甚至每一阶层都有着各自精彩的人生目标。 萧墨是六月份离开神都的，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 并不像一些人想的那样，神武侯亲自动身外出，是为了杀人立威。 立威是对的，但是杀人不是对的。 “人皇印”与“封神榜”是朝廷之所以能够统治仙宗修士的根本所在，除了极少数惊才艳艳的修士凭借天赋突破炼神境外，大部分修士都需要借用人皇印的力量在脑海中定下一个确定自我的锚点，才可以在接下来的修行过程中不迷失自我，能够顺利突破炼神、入道。 每一个借助人皇印突破的修士，都会在封神榜上留名，从此接受朝廷掣肘。 在未来的天地中，这两件圣器的作用将会越来越重要。 萧墨携带这两件圣器离开了神都，除了亲眼看到一些罪不可赦的事情外，很少动手杀人。 他只是亲自走过一片又一片地域，拜访了大齐境内各大仙宗，借助圣器的力量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修士安分了下来，让他们知道现在大齐依旧是朝廷做主。 他这次外出，是与朝廷诸公定下的协议。 在神武军初步完成计划之后，必须保证各地行政事务的正常进行。 十分明显，在这一段时间，需要神武侯亲自出马示威震慑天下，保证正常运行的行政事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乡试！ 选天下英才，聚于朝内，为国奉献。 第249章 序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个秋天了，岁月又一次将那它那沉重严肃的目光投向衡州。 这片罪孽之地，这片希望之地。 熟悉的地貌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原本郁郁葱葱的大地像是被一把巨大的涂满灰漆的刷子涂抹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灰暗。 干裂的大地与山谷都散布着黑乎乎的石块，残留着熔岩凝结的痕迹。 阴晦的小雨夹杂着刺鼻的硫磺气味，天空一派灰蒙蒙，像是被莫名其妙扣上盖子的锅炉，压抑的气息在整片天地蔓延开，叫人心烦意乱。 好在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除了永不间歇的酸雨拍打火成岩上的白噪音外，这里不知多久没有其他动静了。 今天终于有了变化。 一只漆黑的伞在灰蒙蒙的酸雨中出现，宛若划破天空的船。 随后，一个消瘦阴郁的中年男人举着伞出现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即使他的发间有了白丝、即使他的眼角散布着严肃的皱纹，也能从他的眉眼间推断出他曾经是多么风华绝代。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衣，深邃的象牙骨炭黑完美契合了压抑的氛围，但是位于他胸部的口袋中却插着一束灿烂鲜艳的玫瑰，艳丽的大红玫瑰上面甚至残留着清晨的露珠，让人不禁疑惑在这样绝望的时代中他是从何处找到的这一束花的。 恰恰就是这一束花，似乎让整片天地明媚了起来。 男人带着象征着希望的玫瑰花，在大地上慢慢走着，用足迹丈量着过往的岁月。 终于，他在一处山谷处停下了脚步——如果这里还能称之为山谷的话。 倒塌的大块碎石将这里堆砌成一片凹凸不平的碎石带，隐约可见一条小路从碎石带中蔓延出来，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的远方。 男人轻轻拂手，一阵微风吹去了沉积在路碑上火山灰。 “封......谷......”只有这两个字清晰可见。 男人抽出胸前的玫瑰，放到小路上，并放下手中的伞盖住脆弱的花束。 他微微闭上了眼，默默哀悼故友、故乡、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身后出现一团朦胧的白光，白光中隐约可见有一道纤细的人影隐没。 白光遮盖的人影上前，站到男人身旁，与他一同注视着面前的山谷。 “萧先生，像你这样的人也喜欢缅怀过往吗？”一道无法分辨男女的音色从白光中传来，带着其主人的疑问。 “对过往的不懈追求与探索，正是我相信这个文明能够永远坚定向前而不迷失的根源。” “不敢苟同，”白光人影反驳道，“根据我这些年的观察，你们喜欢在埋葬与缅怀上花费巨大财力与物力、喜欢根据历史、血脉、宗族等拼了命地划分集体与集体的界限、热衷于从历史中找出一个理由来相互争斗......这些都是极为阻碍进步的要素。”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存在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你们这个文明根本不会被我们多看一眼的。”白光人影道。 即使到了现在，他们坚信这个文明的一切已经被他们覆灭之后，他们依旧惊叹面前仅剩下的这个男人身上的韧性与潜力。 “先生，”萧墨轻轻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判断一个文明是否先进的标志并不是破坏力与武力。” “我确实是说过的，”白光人影疑惑道，“莫非你想向我证明你所在的文明有什么突出的优越性？” “请不要开玩笑了，萧先生，你现在要远比我强大，我想你更清楚宇宙到底有多大。” “在这里，平庸已经是一个极具赞誉之色的词语了。” 白光人影语气中夹杂着善意的嘲笑。 萧墨耳边传来他喋喋不休的争辩，依旧静静注视着面前蔓延万里的坟墓。 在持续无数年的酸雨中，这座埋葬无数人的坟墓沉默不语，若是没有人来挖掘，它将独自吞噬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先生，这是一个持续亿万年的魔法......”萧墨突然开口，引来白光人影的注视。 “什么魔法？” “以埋葬，去照亮剩下的世界。” 萧墨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面前的天地，似乎可以从中看出断裂又重续的时间轴。 ————灾难与新纪元 ........................... “啊切！” 寒意从裹挟着小雨珠的微风中袭来，精准地绕过破旧的棉衣钻进脖颈，让杜宇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他裹了裹衣服，换了个姿势安逸地躺下。 “别睡了，换上这个！”带着几分嗔怒的女声响起。 随即一件崭新的厚棉衣便被扔到杜宇身上，将他的头遮盖在一片柔软的温暖中。 “嘿嘿。”厚棉衣下传来杜宇闷闷的笑声，“真会疼人啊，卓娘子。” 成熟的酒坊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德行。” 杜宇挣扎着坐起来，毫不留恋地扔掉自己的破棉衣，换上新的衣服再次躺下。 他翘着二郎腿眯起眼睛，偶尔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酒壶灌几口浊酒，从未感到如此惬意。 自从半个多月前被追杀了一次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他也乐得清闲，反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爱咋咋地。 有人来杀自己就给他杀，没人杀就好好活着，正好有人愿意养他。 杜宇长满胡茬的嘴角露出惬意的微笑。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扶住自己的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杜宇也不是白蹭吃蹭喝的，在无人问津的深夜中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女人啊，杜宇暗自叹息。 正在他悠闲地享受午后时光之时，他眼帘下的色彩猛地变暗，似乎有人挡住了本就难得的日光。 杜宇嘴角微翘，闭着眼睛伸手往前抓。 但是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抓住女人柔软温暖的小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坚硬的木柄，刚刚好被他握在手里。 扑鼻的血腥气立马从他记忆深处翻涌而上，只是瞬间杜宇便知道他握住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刀柄！ 刀柄长一尺二寸，刀身长三尺八寸，总长五尺，杀人如麻！ 第250章 封魔谷 杜宇没有亲眼见到长刀的模样，但是在他摸上刀柄的一瞬间，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已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了。 “卓，快跑！”他大吼道。 在杜宇睁眼那一瞬间，他已经按着手中的刀柄扑了上去。 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疯狗。 嘭！ 一只靴子正中他的胸膛，把他踹的滚落在地。 “嘶！”杜宇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站起来。 他已经从这毫不客气的一脚中察觉到来人没有恶意，才有心情正经地打量着来人模样。 看到那代表身份的围巾、以及那副不可一世的阵仗后，杜宇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半恭维半嘲讽道：“哟哟哟~东方家的少主怎么有空来找我一个平头老百姓。” “哦不对，”杜宇摇头晃脑道，“现在是家主了。” 东方风月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他旁边的酒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位夫人，麻烦你先避让一下，我与他有事要谈。”他对着酒坊老板娘客气说道。 闻言，她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好的，大人你们谈......” 从杜宇的话中，她已经清楚了来人的身份，依旧有些不可置信，此时就坐在自己破败酒坊的少年就是那衡州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等等！”杜宇打断道，“你摆什么架子呢？这里是她的地盘，要避让也是咱俩避让，小心我告你私闯民宅。” 他睥睨着东方风月，顺手将自己手上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的块状污渍抹到少年干净贵气的风衣上。 东方风月眉头猛地抖了一下，他现在已经不想要谈论那极为要紧的事情了，只想一拳锤到面前这张大臭脸上，但是他又怕杜宇胡茬上的油渍弄脏了自己的手。 站在东方风月身后的几个黑衣男人也都对杜宇怒目而视，很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流浪汉一个教训。 “你在胡说些什么！”老板娘对杜宇怒目而视，而后对东方风月慌乱地解释道，“东方家主请息怒，你们先谈。” 说罢，她快步走进酒坊后面的小屋内。 杜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东方风月对面，抢过他手里的酒杯饮尽。 他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斜视着东方风月道：“说吧，在衡州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来找我的？” 东方风月本就阴柔的脸上更浮现出一层阴翳，他低沉着嗓音道：“那个曾经来刺杀你的少女误入了那个地方。” 杜宇一愣，下意识问道：“哪片地方？” 东方风月抬眸注视着愚钝蛮横的汉子，一字一句道：“封......魔......谷。” “什么玩意？！” 杜宇顿时如同针扎了屁股，鬼叫着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伸手不停挠着乱糟糟的头发。 最后，他俯下身子，像是一只昂扬的斗鸡一样怒视着东方风月。 两人的眼睛距离仅仅三寸。 东方风月能够从杜宇涌动着赤金火光的瞳孔中看到他自己的模样，沉重、压抑、以及那久违的不安。 “都！怪！你！”杜宇用手指着东方风月的眉心，咬牙切齿道，“封魔谷一直都是你东方家看守的，现在竟然让人不知不觉进去了？” 东方风月毫不避讳道：“是我的错。” 他抽出腰间的绝世凶器，重重插到两人之间的酒桌上。 “无论是不是巧合，封魔谷已经重启，”东方风月按着刀柄，压低嗓音道，“我们必须将那群魔鬼打回地狱！这是我们世代传承的责任！” “嘿！”杜宇瞬间闪出了很远，隔着十几米瞪着东方风月，仿佛与他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沾上什么恐怖的晦气。 “这是你们东方家的责任！”杜宇大声道，“与我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浪汉有什么关系！” “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这一世代最纯粹的力量，与我一样的力量。” “不一样！”杜宇张开双臂，瞪着眼夸张道，“你们东方家的力量多么神圣啊！与我们这种来自恶魔的力量怎么会一样呢？” “我承认东方家对不起你们，但是......” 没等东方风月说完，杜宇已经下定了决心。 杜宇推着东方风月，把他推起来，然后随手拔下插在酒桌上的“斩阎罗”丢给他。 “快走快走，你们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杜宇不耐烦地驱赶道。 东方风月背对着杜宇，听着他毫不留情的驱赶话语。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已经做好付出所有的准备了，”东方风月按着刀柄，平淡地说道，“你要清楚，衡州各族从古至今都没有幸终的。” “到底是死在战场上，还是吞噬你所热爱的一切再绝望而死，你自己选吧！” “东西给他，我们走！” 东方风月一抖风衣，顶着小雨迈步离开。 在他身后，一个黑衣大汉把一只长长的木匣递给杜宇，随后紧跟家主步伐离去。 杜宇掀开木匣，里面是一柄被极好保养的斩马刀，鎏金的光芒在刀身的跃动不息，散发着蓬勃的战意。 长长的刀柄上，“杜”的篆字古奥森严。 但是此刻杜宇只觉得光芒刺眼。 “呸！” 他合上木匣，将它扔进酒坊角落。 第251章 幽魂 东方家气氛变了。 尚白珑在一个幽风呜咽的雨夜发现了这件事。 而且，尚白珑隐约感觉到东方风月在将自己的权力移交给她。 前些日两人的交手点到即止，不分上下，虽然都有压箱底的手段没有用出来，但是一次试探不至于生死相搏。 在简单的交手后，东方风月承认了她的实力，随后分了一支队伍带她旁观东方家的各项事务。 这些日子她不仅记录了东方家的商业、农业、以及部分军事实力外，也亲自参与东方家最为核心的斩妖任务。 尚白珑曾带领大军走过许多外州，在这些地方，她与宗族、世家、乡党等势力也接触过很多，对他们的结构和职务可以说十分清楚。 但是，东方家的结构却迥异于其他州。 与其说是世家，倒不如说是一个职责极为单一的地方武装，在某种程度上，与最初萧墨带领下的河郡神武军体系颇为相似。 地方财政的大头全部投入到军事上，培养出一支装备极为精良、意志颇为坚定的虎狼之师。 这是十分不同寻常的。 绝对的权力，将导致绝对的腐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是以东方家在衡州的地位，非但没有在千年的发展中腐败衰落，反而拥有如此惊人的凝聚力与意志力。 种种迹象，无不说明东方家有着一个极为恐怖的敌人，逼迫着他们不敢懒惰分毫，只能将所有的享乐时间投入到不间断的战斗中。 只有外敌的压迫与持续不断的自我革命，才是维持一个势力千年稳固的根本原因。 至于东方家所掌握的超凡力量，那只是二等原因罢了。 尚白珑从打坐中起身，伸手打开窗子，美眸静静注视着窗外的雨落芭蕉。 她看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门口有一个雕像般纤细优美的人影，是那个常常陪伴在东方风月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双目微阖，抱着剑站在院门口。 尚白珑知道她的名字：“李君和”。 这是在某一次杀魔的过程中，那女子主动告诉她的。 尚白珑转眸，不再关注一个不显眼的女子。 院中细长的竹叶在细雨的侵袭中不断动荡，飘摇不止。 “魔......”东方家的人都是这样称呼那些失去神志的怪物。 衡州遍地是魔，确实如同远古传说中的森罗地狱。 但是区区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物，在杀意盈野的神武军面前只是一群伸手即灭的浮萍，甚至不足以被上报给最高处的萧墨。 这几个月内，被神武军覆灭的有害魔种何止上百。 对于东方风月此等人物，全部杀完也不过费些时间罢了，那他们到底在怕些什么？ 还有......尘依旧没有找到，东方风月这几日也一直在回避自己。 除了兵权之外，其他事务几乎都被东方风月慢慢转移到尚白珑手中。 “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尚白珑心想。 不仅是因为东方风月不正常的举动，自踏入衡州开始她心中萦绕着的不安就越来越严重。 衡州一定发生着什么。 尚白珑黛眉微蹙，心中根据所掌握的蛛丝马迹不断揣测着。 不需要猜测了，因为真相已经找上门了。 咔嚓！ 细长的雷电将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分成两块，猛然变大的西风将湿润的竹林吹得哗啦啦作响。 只是一个恍惚，尚白珑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白衣盖世的男人。 他站在雨幕中，隔着大雨与窗前的绝色佳人对视着。 自男人现身，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除了依旧倾泻的大雨外一切动静便开始逐渐远离院中的空间，雕像般的长腿女子似乎也沉入了冰川之下，一切动静都随着男人的出现消失不见。 尚白珑眸子一凝，雪白的鳞甲瞬间覆盖全身，沉重深邃的黑白两气萦绕在水晶般的龙角上，一个呼吸间便化为最强的状态。 不由她不慎重。 直至今日，这样的感觉她只在萧墨一人身上感受过。 成熟的域！ 世间绝顶的那一小撮人，所特有的道之极限！ 尚白珑目光中充斥着战意，紧紧注视着院中被暴雨冲刷的白衣男子。 突然，她目光中的战意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在此之前，她见过的唯一一个同样境界的人就是萧墨了。 那个男人总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无论是大雨、暴雪、雷霆、狂风，还是斗转星移、天地变化，都不能让他有些许的动摇与踌躇，浑身笼罩着神秘与超然的色彩，这也让尚白珑误以为所有的高手都是这个模样。 但是现在面前这个白衣男子的样子，让尚白珑突然想起那些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狗，就像她在西征与南征路上见到的那些一样。 他明明有着毁天灭地的实力，却傻傻地站在无情的雨幕中，任由夹杂着寒意的雨水打湿发丝和衣衫，任由水珠沿着他的脸庞和脖颈流下。 像一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难道站在雨水中，就能掩盖脸上的泪痕与眼中的悲伤吗？ 白衣男子夹杂着紫意的瞳孔藏着沉重似海的悲痛，就像是深秋入冬的残败枫叶林中的一片无人问津的坟墓。 尚白珑心中不忍，不禁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白衣男子在雨中注视着她，眼中涌过怜惜、慈爱、痛心......人在什么情况下眼中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孩子......” 白衣男子刚一开口，就让尚白珑心中一惊。 她从没想过一个顶着这般年轻俊朗外表的人，能够发出如此可怖的声音。 沙哑、阴翳，像是怀着不甘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孤魂。 “离开衡州......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男子慢慢说道。 眼见白衣男子身影慢慢变得虚幻，似乎将要离开，尚白珑快速说道：“在搞清楚一切之前，我是不会走的，还有，你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停住了步伐，目光再度变得忧郁，最后这缕秋风般的忧郁演化为沸腾的怒火！ “我是一个早早就该死去的幽魂，拖着残败的身躯苟活千年，到现在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千年的守望一朝成空......” “我恨啊！我恨啊！”白衣男子紧紧咬着牙，嘶哑着嗓子低吼道，宛若一只走到穷途末路的野兽。 第252章 少年意气 对于面前白衣男子的身份，尚白珑心中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面前，紫龙如同一个走入暮年的老人，不停地喘着粗气，如同破烂的风箱。 尚白珑再一次追问道：“发生什么了？前辈，我想我可以帮忙，我现在......” “不！”紫龙沙哑地打断道，“你一定要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离开衡州......不，离开齐国！” 尚白珑紧紧抿起红唇，注视着痛苦的紫龙，倔强道：“我不会走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而且，萧墨非常强大，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人族自己，他一定会出手的。” “住口！”紫龙猛然出现在窗前，疯狂的眼眸紧紧盯着尚白珑。 仿佛只要这个晚辈再固执己见，他就要立马出手狠狠揍她，如同龙族传承至今的规则一样。 尚白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忽然，紫龙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狰狞面庞上的怒火与痛苦尽数随雨水褪去。 他眼中倒映着少女纯净又倔强的面容，眼眶中不禁涌出豆大的泪珠，混入永不停歇的雨水中。 紫龙回想起千年前的一幕。 在龙族残兵被再次派遣回这颗星球的前一晚，浑身缠绕着黑气的龙王找到了他。 龙王会为他在漆黑死寂的星空中开辟一条道路，到时候它会寻找机会，送最纯粹又最具天赋的紫龙离开大部队。 “我才不走！” 那是他第一次顶撞伟岸的龙王。 他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是尚白珑现在的眼神却再次让他想起那悲哀的一生，他相信自己当时的眼神一定也是这般模样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龙王开心地大笑，即使黑暗缠身、病入膏肓、伤痕累累，它豪迈的笑声也震碎的龙宫上的万里云霞。 “好样的，紫龙族的小子！”龙王轻轻触碰他的龙角，笑道，“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一定要完成它！” “说说看！” “找到转移体内黑暗的方法，就交给你了，”龙王大笑道，“我们等着你完成它！” “一言为定！” 在回忆中，龙王疲惫又明亮的眼睛渐渐消失在无垠的黑暗中。 ......... 他所有的信仰与坚持都随着封魔谷所见的那一幕崩塌，荒谬又可悲的现实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带着尚白珑逃走，永远不再回这颗星球。 他苦苦承受了千年的孤独与寂寞，背叛了友情、背叛了自我，花了一生研究出一个没用的东西。 那个任务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活下去的借口。 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会等他一千年。 他千年后才认清了现实，它们早已经败了，败的很彻底。 但是尚白珑没有。 她正风华正茂，依旧踌躇满志。 她正在为龙族与人族的命运不停奔走着，企图成为那想象中的救世主。 紫龙踉跄地退回大雨中，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指责尚白珑不懂事，正如尚白珑永远不会指责他不战而退，横贯在这两个龙族之间的，是漫漫千年的鸿沟，是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 紫龙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嗓子道：“去吧，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我会最后帮你一次。” 帮她一次，就如同千年前的龙王一样。 “可是，”尚白珑迟疑道，“我依旧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你能告诉我吗？” “去封魔谷看看，答案都在那里。” 紫龙忧郁地望向北方，那是他来的方向，也是他曾许下承诺的地方。 炽烈的雷光再度闪耀在天际，紫龙的身影慢慢消散在大雨中。 “如果你能够传信给萧墨，告诉他我很抱歉。” 幽魂般嘶哑又断续的声音回荡在尚白珑耳边。 他离开了。 ................ 代步的凤凰莫名其妙死去了，想来是紫龙那里出了岔子。 萧墨只能亲自赶路。 他循着固定的顺序，挨个拜访大齐境内的各大仙宗，均得到了热烈欢迎。 很难不热烈，因为对他怨念最大的弟子们正在各地做苦力，他们的抱怨萧墨听不到。 以往被誉为“仙家福地”的山门变得空旷寂寥，只剩下宗门的主要人物维持香火不断，而这种人一般是最能忍气吞声的，不会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样因为一时冲动就跟萧墨对上了。 越是清楚萧墨此次外出的目的，他们越是不敢在细微处出差错，生怕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但是萧墨并不太在乎这些事情，即使有人真的冲撞了他，他也不以为意，只是认真尽责地将朝廷的意思传达下去，让他们在这几个月里安分一些。 借此机会，他作为贵客好好观摩了一番各大仙宗压箱底的仙器。 与他设想的一样，传承久远、来历成谜的仙器里面藏着大秘密，里面有着很久以前的修士布下的手段。 在观摩各式各样仙器的过程中，萧墨突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些熟悉的手段。 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两件圣器，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同源的力量。 萧墨不禁笑了笑。 所以，有古人在他之前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吗？ 果然应该相信历史的力量，自己所忧虑的问题早早便有人在思考。 一种跨越时空的宿命感袭击了他，让他颇为欣喜。 古代先贤留下的手段可做为一步闲棋使用，说不定未来某一天会发挥作用。 一边思考，一边巡行，萧墨的足迹遍布山河，很快便翻越了秦岭，抵达了大齐南方。 第253章 截然不同的命运 相同的条件也会铸就迥然相异的人生，同一条河流在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名字。 宽阔的青龙江静静流淌过很多大州，养活了沿岸许多渔家。 当青龙江流入雀州时，因为地势陡降，所以人们建造了宏伟的四仙坝拦住了宽阔的大江，将奔流的江水积蓄在无边无际的雁湖中。 雀州地势辽阔，经济繁荣，坐拥两大仙宗，向来是朝廷重点建设关照区域，顺着青龙江便可直达各个渡口与要塞。 在雀州地段，人们常常称呼青龙江为烟暮江。 烟波浩渺接天涯，暮色沉沉笼白沙。 古渡长亭人未归，残阳洒尽映红衣。 几多青山几多梦，烟暮江边话今昔。 ........................ 这些日子，渔民常常发现烟暮江沿岸有飞来飞去的仙人，还有一些正拿着纸笔记录地貌的士兵们。 有些时候，相关地段还会被封闭，暂时禁止百姓靠近。 关于其原因，人们都有所猜测。 事实上，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很多大事件，都与那一支军队息息相关。 修路、筑堤、开荒、播种......皆有那些人的身影。 此时，在某个水流极为湍急的水域，正有一处大阵被迅速修缮着。 这是一幅极为奇特的景观：不同的种族正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着。 一些妖兽异族正斗志昂扬地将远处的泥土石块拉来，随后被另一些妖兽和赤裸着膀子的精壮士兵将石块迅速砌成堤坝的模样，将奔流的江水拦在堤坝之前，然后是一些穿着道袍的修士共同布下大阵将堤坝固定起来。 即使他们心中各有打算，或被武力胁迫、或被利益吸引而来，至少在表面上其乐融融，这就够了。 在萧墨看来，大多数情况下，严苛的制度是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合乎时代的计划进行下去的。 因为人们总是短视的，在走向更有秩序的未来前，一些人和一些利益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他们自然会跳出来阻拦计划的进行，所以需要制度来阻止他们，同时也是在保护他们。 否则萧墨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被神武军中某些激动的小伙子直接揪出来打死。 在历史中，这样的教训很多。 过于保守、过于激进，都是祸患。 在这些人初步完成一段堤坝的雏形后，随后会有很多重金召来的工匠民夫将其完善成型，彻底巩固这一段基础工程的建设。 根据神武军中经验丰富的工匠评估，近日南方雨水偏多，烟暮江流域多处区域有决堤风险，所以统一建造水域防护系统是很有必要的。 在某个不起眼的大阵角落里面，有一对姐妹被任命负责大阵的验收与维护。 她们来自广寒宫，被神武军征召而来。 较小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悄悄打量着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东西。 在女孩身前，较大些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手中不断变换的阵盘，调动精神力仔细分析着阵法与堤坝的适配程度，一缕香汗悄然浮现在她白皙的额头上。 她是广寒宫难得的阵法大师，原本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普通的弟子，却在前一段时间的天地大变中心有所感，借助阵法之道一举突破炼神，并接触到了入道之门，如今被誉为南域年轻一辈十大骄阳。 她对阵法之道的造诣得到神武军雀州分队首领的重视，当即被招来，作为一个螺丝钉投入漫漫无涯的建设过程中。 较小的女孩百无聊赖地玩着狗尾巴草，即使烟暮江很美、即使各种各样的妖精很有趣，但是看了十几天她早就看腻了。 但是她已经被姐姐教训过了，即使不干活也不能打扰姐姐工作。 她只能嘟囔着：“跑又不许跑，好无聊啊......” 谁知少女听到妹妹的话，她从繁忙复杂的工作中抬起头来，伸手轻轻擦干额头上的香汗笑道：“其实不无聊的，只是你不喜欢罢了，不过不要紧，姐姐已经跟长官说过了，他会给你分配更有趣的工作的。” 女孩撅了噘嘴，小声说道：“我不想干活，我想到处玩，就像在宫里一样。” 少女温柔地笑着，看着愁眉苦脸的女孩安慰道：“等这里的工作做完，广寒宫就能够得到神武军的认可，之后宫主与长老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好，未来你也肯定可以像以前一样到处玩的。” “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女孩重重叹气，老气横秋地感慨道，“本以为道极真君与青阳子前辈开辟了新道，我们以后便可毫无顾虑地修行，自由自在地在天下游玩，没想到......” 女孩与少女对视着，共同开口道：“竟成了苦力。” “哈哈哈！” 她们一齐哈哈大笑，为自己与对方的默契点了个赞。 在苦中作乐的心酸袭击女孩之前，少女笑着开口：“小沐，实话说，我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 在陆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陆兮依旧是那般温柔清雅的微笑。 “现在确实很累很疲惫，但是我却感到分外的愉悦。” “可能你无法理解，每天当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踏上归途，日落夕阳的日光洒在肩头、旁听着工匠、士兵、妖精们嘈杂的喧闹、聆听着遥远朴素的唱晚渔歌时，一种莫名的欣喜总是会涌上我的心头，让我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与荣誉感。” “我想这就是神武侯为什么费尽心思征召天下修士的原因，可能他有这个目的、也可能没有，但是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道途发生了变化，我再也忘记不了这样的归属感。” “这是在宫中修炼永远无法触及的意义感，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陆兮轻轻地说道，目光中闪过夺目的光彩。 第254章 惜别 有时候，人们总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击中，身处在那极为特殊的时刻却浑然未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回望过去的人生，才发现自己的命运就在那个时刻就被改变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人，甚至很多传统意义上的坏蛋，也常常比我们通常所认为的要天真烂漫得多。包括我们自己。 请不要停止相信这个事实，也不要被标签、外号......这些刻板的印象约束了自己的人生。） 可能是因为这份意义重大的工作拯救了原本作为小透明的自己、也可能是对阵法的天赋被神武军所看重、也或许只是因为享受着奉献的乐趣......至少在此时此刻，陆兮确定了自己真的喜爱这份工作。 这当然是语言无法表达的，所以陆沐理解不了姐姐的心情。 不理解，但是尊重，陆沐叹息道：“好吧好吧，你们的格局都太大了，就我一个人天天想着吃喝玩乐，唉......” 陆兮一笑，柔声安慰道：“快了快了，就快做完了。” 这里的气象被干扰过，为了便于施工，这几天都是晴天。 眼见新的堤坝节段被建造成功，大部队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陆兮于是不再讲话，再次埋首阵法的完善中。 陆沐给姐姐打下手，做着一些简单不费力的工作。 她分出心神，再次将目光投向一成不变地烟暮江。 清晨的薄雾渐渐褪去，远处的飞鸟划过青白的江面，倏尔远逝。 远处似乎又升起了朦胧的晨曦，又似乎只是日光穿过白雾产生的幻觉。 “咦？”陆沐揉了揉眼睛，她好像看到那片朦胧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好像还在给他招手。 渐渐地，人影变得清晰。 女孩看出那是一个乘着小舟的青年，青年一副普普通通的游商打扮，此时正顺着江水往这边飘来。 随着青年越靠越近，陆沐能看到他确实在挥舞着手臂朝自己打招呼。 青年脸上还挂着十分灿烂的微笑，咧开的嘴中露出白的发光的牙齿。 “姐姐，你看。”陆沐指着乘着小舟而来的青年，对陆兮说道。 陆兮也抬起头，两姐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开朗明媚的青年。 因为任务性质与众不同，她们身处施工部队最尾部，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即使前面有人注意到这里似乎有陌生人漂了过来，也都无暇顾及，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了。 在这种地方闹出乱子，可能性几乎为零。 青年缓缓漂到岸边，看着岸上或温柔、或灵动的姐妹花，此时她们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他开心地笑道：“两位美味......哦不，美丽的姑娘，早上好啊！请原谅我那微不足道的口误。” 他再次露出整洁的大白牙，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你也好啊！”陆沐开心地打着招呼。 在无聊的工作时刻，即使是上游漂来一块烂木头也能让她玩好久，更不用说漂下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陆兮将青年那荒谬的口误抛之脑后，也轻轻笑问道：“公子早上好，不知公子来自何处？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里并不是常人应该来的，如果公子没有要事的话还请尽快离开吧。” 她的态度很客气，言语间将青年当成迷路的游人。 青年跳到岸边，将小船绑在堤坝的大石头上。 “公子？”陆兮蹙眉。 青年微笑道：“我来自蜀地，见两位姑娘绝美动人，心有所动，所以想要来与两位姑娘认识一下。” 闻言，陆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突然亮起，一脸期待地看着前面沉思的陆兮。 陆兮抛给妹妹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过头对青年说道：“十分抱歉，我们现在有公务在身，没有闲暇。” “无妨，”青年微笑不变，说道，“在下时间十分充裕，可以等两位姑娘结束公务。” 陆沐撅了噘嘴，都结束公务了，哪还需要他来打发时间。 “不好意思。”陆兮再次婉拒。 青年耸了耸肩，微笑道：“好吧，看来是我没有这个福分了。” 他没有坐上小船离开，依旧与姐妹一起站在已经修建好的堤坝上，探头打量着前面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 “请问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好奇地问道。 陆沐理所当然地说道：“修堤呀。” “为什么要修堤呀？” 陆兮已经继续举着阵盘工作了，陆沐回答道：“最近南方多雨，为了防止洪水淹没农田和人家，所以要修建堤坝拦住洪水呀。” 她悄悄瞥了青年一眼，心底不由自主闪过一丝优越感，原来有人比自己知道的还少，嘿嘿。 “哦~明白了”青年缓缓点头，似乎有所领悟。 突然，他问道：“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惊奇的工作，请问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还是说你们自发协作的？” “快要累死了，怎么会是自己想做的呢？”陆沐怨气满满道，“都是那神武侯干的，说是我们好吃懒做、毫无用处，就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赶下山，让我们用高贵的灵气搬砖锄地!” \"我跟你说......” 陆沐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疯狂地谴责着那个罪魁祸首。 一时间，河边都是她喋喋不休的话语。 青年笑吟吟地听着她的抱怨，关于这个名字，这段时间，他快要听出茧子了。 人们都说他是自己最大的对手，寄希望于自己去战胜那个人。 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但是看见眼前的场景，他第一次产生了见见那个人的想法。 奔流不息的洪水滚滚向前，青年很清楚它对于凡人的威力，一旦倾泻而下，那就是难以抵挡的天威。 但是远方的土木被源源不断的运来，通过特殊的技术铸造成坚固的堤坝，将咆哮不止的水龙约束在人族团结的力量之下，给它套上一层坚固的枷锁。 妙哉。 ............. 过了许久，青年跳到自己小舟上。 “今天所得很多，与两位姑娘相处的时光很是愉快，即使无幸相识相知，也未尝不可称之为漫漫生涯中的一道佳肴。” “再会！” 他朝着两位貌美的女孩挥手道别，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一道孤影乘着小船，逐渐消失在浪花深处。 “再会。” 陆沐也朝他挥手，惜别这个自己刚刚认识的好朋友，其实她对他还蛮有好感的，可惜姐姐不许。 第255章 第二人 仅仅过了半天时间，陆沐就看见上游又漂下来一个人。 “咦，怎么又来一个？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又一次戳了戳忙碌中的陆兮，伸出指头朝着河流上游示意。 陆兮先是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早晨的寒雾已经完全散去，视线毫无遮掩，此刻的烟暮江在明朗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对岸的青山与田园也清晰可见。 上游漂下来一叶扁舟，小舟上盘坐着一个长发飘扬的黑衣男子。 男子闭着双目，面容俊美无俦，但是浓密的剑眉却透着一股坚硬与威严的意味。 滚滚不息的江水托着小舟漂流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盘坐其上的黑衣男子也没有任何睁眼的打算。 陆兮伸出纤细的藕臂撑住腰肢，揉了揉泛酸的后腰，稍微喘了口气，顺便注视着今天第二个神秘人路过。 但是陆沐却显得激动又兴奋，她怎么会放任这个黑衣帅哥就这样路过呢？ 一定要拦下来唠唠嗑，就跟刚才那个很开朗的游人一样。 “喂！公子！” 陆沐突然招手大喊，把旁边的少女吓了一跳，陆兮赶紧捂住妹妹的嘴，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 “呜呜呜......”陆沐挣扎着呜呜叫。 此时小舟上的男子已经睁开了双眼，在他睁开双眼的一瞬间，陆兮感到奔涌不息的江面似乎变得平静了些许。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烟暮江中的小舟已经消失了，似乎刚才只是幻觉。 “诶？”陆兮探着小脑袋，不停打量着波浪不息的江面，心中猜测着那个人是不是被水淹了。 “呜呜呜！”她感觉到怀抱中的陆沐突然开始拼命挣扎着。 陆兮松开了手，只感觉到立马被妹妹拽住了手，拉着她往江水的方向扯去。 “你是来做什么的！”她听到陆沐充满警惕的大喊。 陆兮当即转头，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就站在她们身后，安静地打量着前方的施工队伍。 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充满威胁的行为，但是他那难以琢磨的实力已经足以令人警惕了。 “不是你叫我的吗？”萧墨转过头，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陆沐面色一僵，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脚尖，嘴里嘟囔道：“是我叫的......但是谁知道你嗖一下就来了......” 陆兮无奈地捂头，小声说道：“十分抱歉，她生性有些活泼，让公子见笑了。” “无妨，我正好要顺路来这里看一看。” 陆兮注视着他的面容，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很久以前在什么正式场合见过他的画像。 但是这个时代的画像都是很抽象，重神不重形，以至于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萧墨静静地注视着劳作中的人们以及妖兽们，站在堤坝上的身姿飘然若仙。 陆沐看着这个强大且神秘的男人，眼珠滴溜溜转着问道：“你们为什么都从上游漂下来，是为了去哪里？这是什么新的风俗吗？” “我的目的地就是雀州，只是觉得乘坐小舟简单些而已。”萧墨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前面那些人如何，但这不是什么风俗——也可能是我不知道——乘坐小舟只是我一时兴起罢了。” “哦~”陆沐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一个比一个神秘，应该就是巧合。 察觉到萧墨同样没有恶意，陆兮又一次拿出阵盘开始工作，不再关注身后妹妹和黑衣男子的聊天。 陆沐俏生生站到萧墨身边，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来雀州做什么？游玩吗？” “姑娘，你不会想听我的目的的，”萧墨说道，“但也可以当成我是来游玩的。” 听见关键词，陆沐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自动过滤前一句话，对着萧墨说道：“游玩好啊！我最喜欢游玩了！雀州这块我熟悉的很，等我们忙完，我带你到处玩啊！” 萧墨轻轻笑着，问道：“你难道不怕我是坏人吗？” “一看你就不是坏人，”陆沐自信道，“我天生便能判断人们的好坏，只需要说几句话就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嘿嘿......” 她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前面的陆兮白皙的额头上浮现出几根黑线，强忍住回头捂住妹妹嘴的打算。 人怎么能这么自信地标榜自己呢，陆兮是做不到的，即使是旁听也让她羞愧地想要钻到地下。 萧墨扭头看着陆沐，眼中带着笑意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大好人还是大坏人？” “你......”陆沐摇头晃脑，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萧墨。 萧墨配合地抬起双手，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她缓缓皱起眉头，迟疑道：“咦？怎么回事？” “怎么了？”萧墨问道。 陆兮也竖起耳朵，聆听着妹妹的高论。 事实上，她是相信陆沐的天赋的，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是她决不能说它不存在。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大好人......”陆沐皱巴着小脸说道，“但是......为什么我的身体在抗拒这个直觉，想要拒绝说出这个事实呢？” “怪哉怪哉。” “哈哈哈！”萧墨鼓掌，哈哈大笑。 陆沐不满道：“你笑什么，哼哼，你是在嘲笑我吗？” “真是一个可爱的天赋啊。”他笑道。 突然得到了夸奖，女孩脸蛋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没有啦......” 萧墨轻笑道：“我现在有要事需先行离开，至于游玩一事，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倘若到时候她们依旧想要带他游玩的话。 转眼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堤坝上，再次站在突然出现在江中的一叶扁舟上。 “再会，两位姑娘。”萧墨挥手。 “再会。”姐妹两人同样挥手道别。 俊美的男子盘坐在小舟上，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波涛中。 第256章 绝不姑息 小舟沉沉浮浮，以极快的速度漂过半个雀州，再也没有其他人打扰萧墨。 直到路过一处险峻的峡谷，水流变得湍急，人影变得稀少，但却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少女美妙的歌声从远处的幽林中传来。 小舟像一只飞梭，倏忽便穿越险峻的峡谷，落入宽阔又平稳的大江中。 一道极为柔美却夹杂着幽怨的磁性嗓音突然自江岸响起：“都路过人家门口了，也不愿意来打个招呼？” 只听声音便可猜到其主人是怎样的绝色妖姬，令人抓肝挠肺欲见其真容。 声音未落，萧墨便感到船尾一沉，随即一阵迷人的馨香便紧紧包裹住他，如同温暖又魅惑的狐狸尾巴。 “我相信你。”萧墨道。 “呵呵......”穿着黑纱裙的女子巧笑嫣然，说道，“如果大人不忙的话，来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嘛。” 她迈着长腿走到萧墨身后，伸出修长白皙如葱根的手指在他背上写写画画。 那手指的触感若隐若现、似有非有。 “恰好南山的花开了，与我一起看看吧，尊贵的侯爷~” “走。” ................... 东方家祖祠。 几朵飘摇的烛光照亮了古老的木屋，红木屋很多地方已经泛着岁月的黑色，木屋外依旧下着寒意袭人的小雨。 淅淅沥沥，永不停歇。 木屋内，东方风月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 在他的两侧，分布着诸多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容，这些东方家的核心成员来自衡州各地，负责着不同的任务，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拥有着泛着金光的犀利眼眸，苍龙般的眸子中都藏着毫不畏缩的战意。 死一般的寂静中，当时跟随东方风月一起会见尚白珑的那个老人从阴影中走出，他依次将简报分发给在座的众人，随即默默退回阴影中。 在沙沙的翻阅声中，气氛越来越沉凝，最后是死一般的压抑。 东方风月坐在主位上，只是不停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等翻阅声停止，他开口道：“应该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各位应该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以往的小打小闹可以停止了，”他站起身将染满鲜血的绝世凶器插到地上，语气冷冽道，“接下来你们必须出动所有兵力，镇压各地群魔暴动，将衡州局势牢牢控制在东方家手中。” 现在东方家内忧外患，必须在神武军动手前解决所有灾祸。 “与此同时，我会带人进封魔谷守住往生路。” 东方风月抬起头，眼眸中赤金的光芒照亮整个木屋。 立马就有人站起反对：“不可！这件事不能由你来做！我可以过去守路。” 有枯槁宛若干尸的老头睁开了幽光阵阵的眼眸，沙哑着嗓子道：“你要留下主持大局，守路谁不能守？” 有丰腴的美妇人轻声道：“哪有让孩子冒险的理由？而且你的命要远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珍贵。” 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平等之说，人命确实存在贵贱，在永不停歇的战斗中，强者的命就是远比弱者珍贵。 更不要说，那是天生拥有最纯净血脉的东方风月。 温情与冷血并存，光明与黑暗混淆，这就是战争。 “不，不要再说了，”东方风月伸手制止了所有反对的话语，语气不乏沉重地说道，“我已经完全明白，我那纯洁的血脉，就是为了此刻而生。” “这是我的宿命。”东方风月仰头长叹，叹息声中带着深深的怅惘，但却丝毫不见迷茫。 他收回所有情绪，坚定道：“而守护好衡州其他地方，就是各位的宿命，你们要以生命向我保证，以最大最无私的暴力，斩草除根，毫不姑息！” 众人将双手放在胸前，灿金的眼眸中涌现着相同的杀意与怒火。 “战争......开始了！” 缕缕妖风飘满地，摧花折枝人断肠。 在东方家的命令中，衡州各地百姓如无要事，不得外出，生活必需物资会有人挨家挨户送达。 人们时常能够听见重甲士兵齐齐跑过街道的轰隆声，在这时不时有残暴妖魔冒头的地方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在衡州某一郡城，有着一座朴素的府邸，当地人们都知道这是东方家的所在。 府邸中，有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院子，院子中间高大的常青树生的极为茂盛，将小小的院子隐藏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啪嗒啪嗒...... 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在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后戛然而止。 因为人的到来，沉寂的院中传来一些莫名的动静。 嘭嘭~ 重物挪动、撞击墙壁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嘶吼声......仿佛院中藏了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嘭嘭！ 碰撞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因为院中的怪物生气了。 “唉......”幽幽的叹息声响起。 小院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就站在门口，常青树的阴影将他的面容严严实实地藏住，看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了许久，男人在阴影下轻轻道：“不要怪我，儿子，这是家主的宿命，这是我的宿命，这也是你的宿命。” 在院中怪物不间断的嘶吼中，男人走入了小院，也走入了这片永不间断的阴影。 “吼！”痛苦的嘶吼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男人慢慢走出小院。 他双手有些颤抖，想要照常锁上这个大门，可是他锁了几次都没有锁上。 突然，他想到这里已经不用锁了。 他沉默着捏扁了铁制的门锁，狰狞的指节十分苍白。 “以最大最无私的暴力，斩草除根，毫不姑息！” 在这里，谁还没有付出过代价呢？ 第257章 宿命 有一种铁血之气自古以来就蔓延在这片拧巴的土地上，有一种充满诅咒的血脉随着一代代守护者传承至今。 在衡州，东方家几乎执掌着所有大权：政治、文化、军事...... 在神武军初步定世的当下，各地的乡试选拔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神都内的大人们也都在神武军的护送下抵达各州，才子文士正磨拳擦掌准备大施拳脚。 但是在衡州，儒家文化从来没有扎根之地，乡试更是闻所未闻。 但是人们必须要有信仰的，否则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这里的人们有着他们自己的宗教：他们信仰着东方家的众多斩魔神将，他们鄙弃并恐惧着层出不穷的妖魔。 除了东方家，没有人知道这群魔的来历。 对于其信徒，宗教是容不得怀疑的，因为宗教总是充满着逻辑上的漏洞，宗教天生便与哲学的思辨思想相斥。 但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事实是：绝不能嘲笑人们的迷信。 有可能他们恰恰是靠着这点萤火般的信仰才能坚持在这荒诞不经的世界上活下去。 所以他们很少会怀疑，为什么至强至善众多神明的东方家不将魔头斩杀殆尽？ 总会有人跳出来大声呼喊，想要质疑东方家的权威。 质疑者以为自己聪明又勇敢，但是东方家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权力与职责辩解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攻击的话语就会变成沉入湖中的石子，再也不见波澜。 在这些时日的插手中，尚白珑猜到了部分事实。 在某种程度上，没有理智的魔本身便是与东方家的血脉同根同源的，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与力量。 圣洁的力量与混乱的力量共存，若混乱压过了圣洁，守护一方的神也就变成了嗜血的魔。 所以父亲总是要做好准备，在自己的子嗣嘶吼的那一瞬间将锋利的刀子插入他的脖颈，默然注视着与自己同源的鲜血染红自己的手掌。 孩子也需要做好准备，在苍老的父亲再也无力压制自己的疯狂时，用强壮有力的臂膀将曾经是守护者的父亲勒死在自己的胸膛。 大多数斩魔的士兵都有着一柄陪伴终生的武器，往往这样的武器最后会插入到自己的胸膛里，渴饮其主人的鲜血，彻底完成自己的宿命。 宿命，是这里最悲伤的词语。 每当人们提起这个词，就意味着有人终于决定要直面那操蛋的命运，斩断混账的血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这是我的宿命。”人们常常这样说。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大儒永远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传播教义。 .................... 在东方风月最后开了一次会、一遍又一遍交代所有部门的工作后，他裹紧自己的风衣走进东方家一片清幽的竹林中。 呼呼~ 哗哗哗！ 他刚在石桌旁边坐下，急促的大雨便在短短几秒之内倾盆而下，与之相伴的是寒冷的刺骨秋风。 在他旁边几步的距离就有一个小亭子，但是他没有去那里避雨。 大雨顷刻间便打湿了他全身，也浸湿了他脖颈间的围巾，东方风月随即便抓住围巾撤了下来，丢在石桌上。 少年的围巾下不是白皙的脖颈，而是爬满了邪恶的黑纹与神圣的金纹，两种纹路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一样交织在一起，爬满他的脖颈。 复杂的纹路在雨中泛着微光，只是脖颈上的部分就令人头皮发麻，可以想象在他的风衣下还有多么雄奇宏伟、邪恶诡谲的图案。 东方风月只是坐在雨中，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远方，任由雨水不断顺着他阴柔的面庞流下，孤寂的气息从他身体逐渐蔓延开来。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惯常的警惕，莫说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即使是一个市井间的顽童也能轻而易举靠近他，将瓷碗狠狠砸到他头上。 忽然，阴影遮盖了他，大雨也不再钟情于他一人。 带着面具的长腿御姐站在东方风月身后，微微躬身将伞遮在他头顶上，避免他遭受风雨的侵扰。 东方风月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趁着这几天逃走？” 他语气中充满着秋风般的寂寥，以及微不可察的痛苦。 迷人又温柔的声线从他身后响起：“我若逃走，你就会变成一个可悲的懦夫，你已经失去了很多，不应该丢弃唯一的所得。” “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我不会手软的。” “我知道。” “我杀了你所有的亲人与朋友。” “我知道。” .................... 长久的寂静中，唯有秋雨淅淅。 女子开口道：“若杀了我，你将再无缺点。” “不，我已经没有缺点了。”东方风月道。 他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但是却藏不住心中最后一丝懦弱。 “小风，没有人怕死，”女子轻声道，“我们都希望你能终结所有，让未来的人们自由自在地活着，死在你手中并不是一个很差的结局。” 东方风月紧紧地捏起拳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一张张释怀的面庞，到底是怎么样该死的命运，才会让活者比死者痛苦。 人们只道他是天生的最强血脉，他也为此付出了这世间最沉重的代价，这在短短一年内，他几乎失去了所有。 倘若再次动手，他将彻底变成孤家寡人。 在最后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父亲与萧墨的脸，以及他们那最后的眼神。 那两双复杂的眼眸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子俯身，轻轻说道：“这是我们的宿命。” 东方风月说道：“明天，你与我一起进封魔谷。” 第258章 亲爱的朋友 天刚蒙蒙亮，公鸡还没有长鸣，一支气势沉凝、杀意盎然的大部队就在城外集结完毕。 这里惯常没有鼓舞士气的习惯，东方风月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人数，确保没有误差后便吩咐道：“出发吧。” 简单得就像一次郊游。 所有人都沉默着迈步，在黎明之前悄悄离开这座生活的城市。 在他们行军的路上，一个窈窕的人影慢慢显出身影。 东方风月按着刀，平静地看着半路杀出来的尚白珑。 出乎他的意料，尚白珑轻启红唇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封魔谷，我可以去帮忙。” 是帮忙还是监视都已经不重要了，东方风月说道：“可以，你带队镇守在封魔谷外。” “不，我要一起进去。” 哗啦啦~ 盔甲相碰的声音交替响起，东方家的军队中大部分人都抬起了头，他们打量着这个外来的女子，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就像那天她宣称“清剿衡州，守护安宁”时那个老人的眼神，那并不是什么感激与欣喜，只是死寂与默然。 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飞扬的思想都会怦然坠地。 一切热情与热爱的背后，都是悲剧。 东方风月眸子微沉，他想起了尚白珑身上那高贵的气息与血脉，他想起了尚白珑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政治身份。 说不定她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那个人的意志。 “好，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去。”他依旧答应了。 他有多么恨萧墨的残忍与冷血，就有多么信任萧墨的伟大与无私。 至少在对抗同样的敌人的时候，他绝对是自己最坚实的盟友，可以将后背放心地托付出去。 尚白珑加入了队伍，与东方家的队伍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着。 他们走过了山丘与丛林，走到黎明的星光散去，走到大日西斜。 直到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一处被乌云笼罩的山谷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事实上，并不是那条固定的路径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而是血脉中的牵引将他们呼唤到此处。 众人站在入谷的小路上，注视着这座传说中的绝地。 险峻峥嵘的绝壁映入眼帘，昏暗压抑的雾气弥漫在山谷，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幽魂狞笑着看着外来的人们。 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竭力稳住自己的身躯，以免在一股莫名的灵魂压力下颤抖露怯。 “散开吧，”东方风月吩咐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守住这条必经之路。” 嘭！ 众人齐齐行礼，随后迅速散开，有条不紊地在山谷前布下天罗地网一样的防线。 尚白珑看着久久不动身的东方风月，问道：“还不进去吗？” “等一等。” 东方风月注视着遥远的天边，那里只有一轮雄浑的落日、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一条隐约的道路。 等了很久，附近也没有一丝动静，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找到并坚定地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走吧”两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东方风月突然看到地平线出有一道人影在摇摆，他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杜宇穿着一件厚厚的大红棉衣，扛着一个长长的木匣以及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包裹，正骂骂咧咧着朝这边来。 从他重重的脚步中，不难看出他此刻充满着愤恨，但没人会怀疑那坚定不移脚步中蕴含的决心。 杜宇站定在东方风月面前，牛眼瞪大注视着他的眼睛，喘着粗气道：“事先说好，要是遇见了打不过的敌人，老子绝对头也不回就跑！” 东方风月没有理他，只是转头对着尚白珑和李君和说道：“进去吧。” 三人一起迈步往封魔谷走去。 “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在东方风月旁边，杜宇还在不停地强调自己的态度，生怕这三个人不知道他最怕死。 进去之后，一切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通向幽暗山谷的的小路上，四个人阴影被日光拉得很长，似妖魔乱舞。 .............................. 在抽象与概念构成的涵洞中，黑暗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知道有一条路直直地通向前方，来到这里的人只能够不停往前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滴咚！ 阴冷的水滴从涵洞上壁滴下，落到地面的小水洼中，发出空旷清幽的声音，在长长的甬道中久久地传播。 这是一条来自心的路。 事实上，人们是可以往回走的，找到自己来时的光明。 但是大部分人回不去，往往会沿着越来越黑暗的甬道往下走去。 因为当自己已经身处黑暗之时，只有更深沉的黑暗才能给自己带来由衷的安全感。 反之当他们回到光明中，批判、怀疑、痛苦、折磨、后悔将毫不犹豫地尽数降临，将人们关入忏悔的牢笼...... 每个人心中都曾有过阴暗的想法，那就曾经就一定走上过这条路，堕落的快感牵引着人们向着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是什么带领人们返回光明的？ 是道德、秩序、规则......等种种约束。 所以，心灵真正的自由......来自约束。 它们懂的太晚了。 当它们意识到一切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条孤独与阴冷的涵洞中，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欢快的踢踏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接近甬道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小洞，洞内有着一朵即将熄灭的灯火。 在深邃的黑暗中，这朵灯火像是一株柔弱的野花，让人担心它随时都会被微风吹灭。 在灯火摇曳间，隐隐约约照亮几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眸。 这几双眼眸中充满着黑气，疲惫又无神，再也不见曾经那璀璨到足以照亮星河的金光。 踏踏！ 欢快的脚步声终于抵达洞口，亲切的问候声比人影先抵达洞内。 “嗨！亲爱的朋友们，一千年不见，你们现在怎么样啦？” 第259章 胜利果实 “哦！”轻佻的青年走入涵洞内，十分吃惊地喊叫道，“你们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对于黑暗中的囚徒来说，这里是无底的深渊。 可对青年来说，这里本就是他的杰作，来到这里就像是回家。 他也能够清晰地看到洞内的惨象：烛光照亮着几张枯槁的面容，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躺着数不清枯木般的残躯，大部分都是尸体。 洞内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青年遗憾叹息道：“事实上我已经算好了，理论上是能够活下来一半的，可惜......你们没有按照我的设想进行。” “呵呵。”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随即便是此起彼伏嘲讽的笑声。 “如果你的设想是让我们吞噬同族苟活，就不要说出来了，那会让我们更加看不起你。” 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毒蛇，从黑暗中钻出，语气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轻视与鄙夷。 “奥~”青年受伤地捂住了胸口，愁眉苦脸道，“请问我做了什么，竟让你们如此敌视我？” “可我一直将你们当朋友，从内心深处希望着你们现在健康活泼。” 依旧没有回应，刚才的嘲笑与讥讽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力量。 青年耸肩，无奈摊手道：“好吧，看来你们不太想要和我叙旧，那就说正事吧。” “虽然对我来说时间毫无意义，但是对于你们——我亲爱的朋友们——来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为了避免诸位忘记我们最初的任务，或者疲惫的身体为了自保而将过往的记忆深深埋葬，我认为我都有义务再次将其复述一遍，来唤醒各位的记忆。” 突然，青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责道：“看我，怎么这么粗心！都忘了给我的朋友们松绑。” 他意念微动，一道波浪般的力量便悄然蔓延过整片涵洞。 一瞬间，枯木开花，韶华再现。 涵洞内突然传出阵阵龙吟，中气十足、霸道张扬。 过往的力量再次回归体内，除了已经死去的族人外，还在苟延残喘的龙族尽皆恢复最鼎盛时期的力量。 似乎这沉重、痛苦的千年完全是一个幻觉。 无数刺眼的金色眸光宛若最锋利的刀子，在无数沉重岁月的洗礼下绽放了最具杀意的锋芒，在青年身上不停地刮着。 似有意似无意，青年让它们恢复了所有力量，却禁锢了它们的躯体，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只活下了不到百分之一，但是对他的计划来说已经够用了。 “好了！”他拍了拍手掌，大声说道，“观众已经就位，就让我们一起回忆吧。” 呼！ 青年轻轻一挥，脆弱的烛光瞬间熄灭。 轰隆隆！ 暴躁的雷音在黑暗中不停炸响，无数双璀璨的金眸瞬间变得血红，磅礴似海的杀意几乎要让这里的天地炸开！ 唯一、仅剩的希望被如此简单地摧毁，所以龙族几乎再也难以抑制身躯的颤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不可比拟的愤怒。 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点燃，它们坚硬如铁的狰狞龙骨上绽放一道道如同叶脉一样的裂缝，它们在反抗青年的压制中不断走向自毁的深渊。 “不要激动嘛，”青年叹息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没有看开？” “而且，”青年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理论上现在那些小龙跟你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才对，怎么还能这么在意？” “不理解，不理解。” 可能这就是低等文明的特质，总是恋旧，且将种群看的太重。 青年摇摇头，将此抛之脑后。 他回忆道：“一千年前，我吩咐你们来到这颗星球，让你们清除这里所有窃道的修士和势力。” “你们做的很好，虽然依旧留下了一些漏网之鱼，但是已经算是一件出色的工作了。”青年夸奖道。 “本来应该给你们一些奖励的，但是可惜出了意外。” 他笑道：“你们这一个种族，实在是有些美味了，肉质劲道嫩滑......” 说罢，他还认真回忆了一番，咽了口唾沫。 无视那些深渊般的目光，他回到正题道：“虽然是我食言在先，但是你们引起了我的食欲，这就是你们的错误，应该你们自己承受。” 他的语言很不讲理，但是他一脸理所当然，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然后就是我以那些小龙为要挟，让你们一起回到了这里，直到现在。” “今天我过来唤醒你们，是因为我们的计划就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他欣喜道，“窃道者已死，现在就是我们一起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道极真人微微笑着，像一个快要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第260章 石桥 在狭窄压抑的峭壁之间，阴暗的气息弥漫在这条羊肠小道中。 喀拉...... 不时有石块松动，沿着垂直的石壁滚落下来，重重砸到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还有多远啊？我有一种很不幸的预感。” 杜宇缩着高大的身躯，探头探脑地在这条小道中蠕动着前进。 经过了看不到尽头的闷头前进，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此时四人呈一个直线排列，东方风月站在最前方，毫不畏惧地朝前迈步，杜宇躲在最后面，李君和和尚白珑在中间，跟着东方风月往前。 他们现在都十分谨慎，杜宇的声音在这里显得十分刺耳。 “不知道。”东方风月淡定地对应道。 杜宇重重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生气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进这鬼地方，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谁会记一条普普通通小路的名字和长度？” 杜宇抬头打量着，隐隐能从峭壁之上看到光芒闪耀，似乎有人在朝他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鬼东西在观察他们，但是杜宇还是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气势绝对不能输。 “我看这地方也挺危险。”杜宇心里想着。 小路初极狭，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宽。 渐渐地，一道彩色的微光透过前方的黑雾传来，尽头就在眼前。 几人心中振奋起来。 当迈出最后一步后，东方风月只感觉似乎穿过了一层膜，眼前的天地顿时一变。 眼前是一片黑蒙蒙的暗色天地，头顶上飘扬着的七彩云烟宛若绚烂的极光，为这片天地提供珍贵的光亮。 杜宇对风景毫无兴趣，只是带着急切问道：“应该到了吧。” “到了，这就是记载中的降生之所。”东方风月喃喃道。 “跟我来。”他轻声道。 东方风月对比着祖籍的记载，朝着一个方向迈步。 这里的地面都是黑乎乎的，脚踩在上面竟传来柔柔的反馈，就像踩到层层叠叠的落叶一般。 翻过一处微微突起的丘陵，几人的视野再也没有遮拦。 尚白珑惊奇地发现眼前的天地好像猛地断开了。 丘陵之后，是两侧看不到尽头的断崖，漆黑的雾气弥漫在断崖后的空间内，什么都看不见。 断崖就像一根无限长的线，从一侧蔓延到另一侧，将眼前的天地隔绝成两个部分，一侧是几人所占的土地，另一侧是黑雾内的神秘空间。 弥漫的雾气同样像一面建立在这根线上的高墙，高得看不见顶点，像是代表着死亡与尽头的幕布。 这面墙却并不单调，尚白珑看到它底部有着一条触须般的延伸物。 东方风月直直地朝着触须前进，等到靠近了才发现这并不是触须，而是一条建立在断崖上的石桥，石桥毫不畏惧地延伸进诡异的黑雾中，像是一条建立在死亡之上、朝着往生的桥。 东方风月站在石桥前，深有感触地环视着眼前的一切，感慨道：“就是这里了。” 在石桥前，几人发现了一个碑。 沉重的石碑被放在石桥前，上面刻着千年前的文字，在千年后的今天依旧熠熠生辉。 除了杜宇外，其他几个人都是有文化的，自然能认出石碑上的古文。 “封魔谷——东方、杜、钟、李。” “契约已成，永不背弃。” “违者天弃之！” 尚白珑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多言。 李君和已经摘下了面具，不出所料是个眉眼如画的绝色美人，看到石碑后她也只是微微垂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宇依旧在锲而不舍地纠缠东方风月，不停问道：“上面写了什么？给我讲讲呗。” “没什么。”东方风月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切，”杜宇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几个字吗，你以为我稀罕？” “不稀罕的话，那走吧？” 杜宇一怔，问道：“去哪里？” 东方风月指着石桥尽头，那里是一片深沉压抑的漆黑与两侧深不见底的暗渊。 杜宇咽了口唾沫。 这座桥就差把危险两个字刻在脸上了，上去大概率要遇见恐怖的灾厄。 “我有一个建议啊......”杜宇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在这里守着桥不进去，也能堵住外泄的黑暗呢？” “不能。” 东方风月丢下冰冷刺骨的两个字，直接踩上石桥朝着黑暗深处出发。 源头不解决，灾祸只会越来越大，最终演化为难以控制的灾难，到时说什么也晚了。 所以他们必须踏上这条闻所未闻的道路，将一切蠢蠢欲动的黑暗源泉压回地狱。 东方风月眼眸猛地变亮，熔岩般的眼眸迸发出刺眼的金光，犹如两盏大灯，照亮了前方短短一段距离的道路。 李君和与尚白珑毫不犹豫地跟着上桥。 “你们别着急......”杜宇不甘心地伸手挽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嘟囔道，“都不怕死的吗？” “唉。”杜宇重重叹气，蔫头巴脑地跟上去。 临近上桥，他突然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将手伸进胸口掏出一个小木盒。 杜宇想要把这个东西留在断崖上，万一他在里面出了意外，是不可能有人进去救他的，到时不至于他这个人所有的痕迹都埋在这鬼地方。 但是他又想到，相比于桥上，难道这里又是什么好地方吗？丢在这里真的会有人来拿吗？ “嗨！”杜宇突然笑了笑。 他重新将小木盒珍重地放回胸口，大跨步地走上木桥。 他突然发现那三个人都快看不见了，当即着急地嗷嗷叫：“等等我啊！” “少了我这个帮手，你们走不远的！” 第261章 妙音宗 妙音宗藏在一处清幽的山谷中。 这里向来人迹罕至，在某些手段的遮掩下，一般人都无法找到这里。 在流传着的传说中，这里有着无数颠倒众生的妖女，也有着很多令人仰慕的仙子。 对于天下好色之徒来说，这里堪称最具诱惑性的圣地，也是人间仙境。 即使在神武军主宰天下、驱赶无数高高在上的仙宗子弟入世之时，妙音宗的女弟子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仙颜难得一见。 时常有人根据那些流传已久的传言，揣测并讨论着神武侯与当代妙音宗主的关系，满天乱飞的猜测在民间很有市场。 有些传言不无道理，但是主要原因并不是那些。 萧墨不会因为亲疏区别对待，而是因为妙音宗真正的优势在于情报的获取，这就决定了她们更适合在暗处。 如果强迫她们做不擅长的工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对于那些留在宗内的女弟子来说，今天算是彻底坐实了那些流传在弟子间的流言蜚语。 即使是最冷静的弟子，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南山的方向。 南山是妙音宗的后山，风景极为清幽浪漫，即使妙音宗极少有男子造访，也没有人会怀疑这里是一处绝佳的约会圣地。 今天她们就眼睁睁看着神武侯降临妙音宗，随后在风姿绝代的姬宗主的带领下，极其“亲密”的并肩走向南山。 “不许胡言乱语，都回去做自己的事！” 新晋的妙音圣女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随后不痛不痒地呵斥那些叽叽喳喳八卦着的少女们，将她们驱赶回去。 ........................ 漫山遍野的紫色小花，开的正盛，像一张铺在大地上绚烂多姿的紫地毯。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很难不变的开朗明媚。 姬清寒甩开自己的靴子，赤着脚走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轻薄的黑纱长裙铺在紫毯上，更像是一朵开在紫色海洋中的彼岸花。 不久前才下过雨，现在的泥土依旧柔软湿润，在她迈动傲人的大长腿时总是眷恋在洁白如玉的足端，贴在上面久久不肯离开。 但这并不显脏，上天总是对这样的美人有偏爱的，即使她的玉足沾上泥泞，也只会让人觉得更具几分破碎的魅色。 “美吗？”她浅笑着问道。 “很美。” 萧墨不知道她问的是花还是人，姬清寒也同样不知道他回答的是花还是人。 她轻轻舞动着，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陶醉地闭上眼睛，动人的娇躯宛若盛开的曼陀罗花。 萧墨不语，只是静静地欣赏着。 看着这个美丽却孤单的女子独舞，萧墨再次产生了一种逃避般的歉意。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一种常常侵袭他的心理疾病。 可能，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无所畏惧。 比敌人无止境的强大更令人压力重重的，正是来自某些人无条件的信赖与依恋。 曾几何时，萧墨记得他与姬清寒是无话不谈的，当时两人可以称得上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什么呢？ 他变得很越来越强大了，他肩负起所有前辈与战友的期望，他必须要变得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强大。 “不要怕，无论你做的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怪你的。”人们常常这样说。 但是对一个完美主义者与责任心极强的人来说，这根本无法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会因为这样的宽慰给自己更多地增加一层负担。 终于，在姬清寒又一次想要来关心他的时候，他摇摇头说道：“我无事，不要担心。” 他拒绝了向所有人倾述，领袖是不能展现自己的软弱的。 对于关心，他习惯于拒绝。 渐渐地，他在敌人面前越是果决与无畏，在那些充满爱的无条件信任面前就越是犹豫与畏缩。 总而言之，他还不够强大。 ....................... “你在想什么呢？” 在萧墨发散思维的时候，姬清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前面，歪着头打量着他的面容。 萧墨的须发衣衫永远一丝不苟，令人难以揣测他的情绪心理变化，姬清寒无奈地摇头，放弃了胡猜乱想。 “没什么......”萧墨下意识想要这样回答。 但是犹豫了一瞬，他说道：“在想关于你的事情。” “哦？”姬清寒眼睛一亮，眉眼弯弯笑道，“在想我什么？” 她紧紧地贴上来，魅色万千的眼眸带着笑意注视着萧墨，做逼问状。 熟悉的香味夹杂着花海与泥土的芳香，一齐朝萧墨袭来。 第262章 人生 “我在想，你本应该拥有一个更加灿烂自由的人生。” 从萧墨口中，姬清寒听到了她从未设想过的回答。 “什么是更灿烂自由的人生？”她疑惑地问道。 “至少，”萧墨伸手扶着快要趴到他身上的女子，道，“你应该为自己活一段时间。” “什么叫为自己活，难道我现在不是在为自己活吗？” “我不清楚你现在是不是在狡辩，但是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萧墨注视着那双被绯红点缀的魅色万千的美眸，说道，“你只是需要一段空闲的时间，人们常常以为忙碌是必须的，误以为当前忙碌的意义就是自己生命的意义，但现实却并不是这样发展的，人生总是在空闲与一些无意义的闲暇中拨云见明。” “你不是喜欢花吗？去种种花吧；或者尝试去专心修道，你在时间与空间上的天赋十分不凡......” “就像无音那样吗？”姬清寒突然打断道。 萧墨一愣，随后点头。 她抿唇一笑，盯着萧墨说道：“萧墨，你知道我现在看到了什么吗？” 萧墨缓缓摇头。 “看着我的眼睛。”她说道。 萧墨朝着那双镜湖一般的眸子看去，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他自己的面容。 在这一年里，他的面容只是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的双眉似乎变得更浓了些，像剑一样锋利，一如既往的墨色眼眸似乎更加深邃冰冷了。 看的越久，这张脸就越陌生。 “我眼里的，不是一个关心着旁人的萧墨，”姬清寒说道，“而是那个被世人称为神武侯的人，他有着令人生惧的威严，也有着令人难受的傲慢。” “你觉得这是在为我好吗？这只是你以为的。” “显而易见，你比我强，比我经历的要多得多，所以你能够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你的朋友——过得更好。” “但是你小看我了，”姬清寒十分认真地盯着萧墨，眼中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说道，“在我看来我的人生并不失败。” “很多人厌弃我，指责我的手段狠辣冷血；很多人追求我，只是想要得到我的身体......我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 “但是我妹妹是，她有着最爱她的朋友与亲人，她有着最纯净的过往，有着很不错的天赋与很高雅的爱好......对此，我十分自豪。” 姬清寒轻轻笑着，美的令人发指，眼角的魅色竟透着鲜血一样的灿烂与光荣。 “还有你，萧墨，一个顽固又自信的救世者，”她说道，“你不要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与你同行，不要因为其他人的弱小，就只将她们当成需要保护、没有思想的众生。” “我不是一个追求自由的逃避者，我已经清楚世间的部分真相，我也有拿起武器挣扎的决心。” 她语气并不过激，但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萧墨认识到她的个人意志与决心。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你擅作主张封印我的记忆，我都没怪过你，现在又想要找理由把我赶走，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没有脾气的绵羊？” 姬清寒恶狠狠地瞪着萧墨，咬着银牙，似乎非常生气。 .................... “对不起。”萧墨认真地道歉。 “没关系~原谅你。”她面色立马转晴，笑吟吟地说道。 她伸出手指重重点了一下萧墨的额头，大度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随后她似乎担心把萧墨按疼，又顺势揉了几下。 指尖冰冰的，却十分柔软。 被毫不留情地当面指责后，萧墨很难拒绝她这些过分的举动。 沉默了一会，萧墨说道：“这一次敌人不一样。” “很强大？” 萧墨看向衡州方向，感知着那若隐若现的联系，轻声说道：“不确定，常常给我一种看不透的缥缈感，我又常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大难临头般的惶恐，可能是某些其他存在传递给我的，想要提醒我些什么。” “我不敢懈怠。”他说道。 姬清寒皱眉道：“那你还对乡试那么上心，为什么不把主要工作放在应对即将到来的敌人身上？” 就像那短暂的幻境一样，等到敌人从天而降再应对就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迅速出兵也损失惨重。 在她眼里，即使朝廷与儒家的科举考试举世瞩目，在当前的局势下也属于鸡肋中的鸡肋。 “不一样的，”萧墨说道，“这些人才非常重要。” 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自乱阵脚，越是战争紧要，就越要重视能够维持天下稳定的治世能臣。 萧墨只是一个武夫，他必须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应对敌人的进攻上。 “萧文谦是不是也该参加乡试了？”姬清寒突然问道。 “是的，我很看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