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潮》 chapter1 哟,外国友人 ** “潮汐运动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落日亲吻海面,霞光落进眸底,少年的眼中一片赤诚。 “我的意思是, 我会一次一次地扑向你,只要你在,我就会来。” 潮汐不止,爱意不绝。 —— 文\/花生 2023.7.23 盛夏的风吹皱了京城的喧嚣,又是电瓶车烫腚的季节。 窗外的景色从一片绿茵变得繁华,连梓松了口气,可算见着点人味儿了。 她永远热恋的爹妈,在她即将开学的节骨眼上,丢下她去国外度他们结婚以来的第17个蜜月了。 第一次独自离家,连梓紧张得一路没敢合眼。 因为要回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连梓高二这年必须转学回京城念书。 之前在山城的时候成绩还不错,不过这边的教材和以前用的不一样,还需要花些时间来适应。 列车的行驶速度减缓,站点语音播报响起—— 【各位旅客,列车前方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京城北站,请您提前在车门处等候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间的空隙……】 车厢内嘈杂起来。 连梓轻装上阵,行李早在出发前就寄来了京城,随身的物件就一个腋下包,用来装手机和钥匙。 列车到站,微信提示音掐着点响起,是母亲程媛发来的消息:「吱吱,真的不用你苏阿姨去接你吗?」 连梓顺着人流稳稳站上月台后才回话:「不用麻烦苏阿姨了,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苏钰是程媛的发小,两家算是世交,在连家没搬去山城前一直是邻居。 连梓记得苏钰家有个小混球,小名叫澄澄,大她半年,长了张漂亮脸蛋,但不做人。 不知道长大了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混账。 “你好,请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身侧传来的陌生男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连梓抬眸,弯唇婉拒。 听说京城的雍和宫很灵验,刚好两天后就是大型灾难片《开学》的首映礼,她想着去顺路去拜拜,保保学业。 这个站点离雍和宫只有10公里,原以为打车20分钟左右怎么都该到了,但她还是低估了京城的路况。 这边的交通不是一般的拥堵,尤其是雍和宫周边,堵了近半个点,也没怎么见前车动过地儿。 司机师傅显然也不大愿意等,朝后视镜探了眼,“妹妹,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在这儿下吧,往前走两步就到了,不远。” 连梓探头看了眼,确实已经能看到雍和宫了。 同师傅道过谢后,她提起步子朝前方的绛红色建筑物走去。 在门口排队检票时,人群里两道极其显眼的颀长身影吸引了周围一小片人的目光。 目测身高在一米九上下。 从连梓的方向看不清脸,但不难从二人周围小姑娘飘着薄红的脸颊看出来,应该挺帅。 连梓随着人流走到大门,再随着人流敬香许愿。 视线范围内又出现了刚才在门口见到过的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粉色t恤背后的泰迪熊很可爱。 身边还跟着个长相精致的女生。 走完一趟流程,连梓又随着人流在院子里逛了逛。 四处观景时,一个没注意,太阳穴狠狠撞到了某人的后脖颈,前胸还被那人衣服背后的立体泰迪熊玩偶硌了下。 一声闷哼传来,连梓猛地收神,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眼那个穿着泰迪熊t恤的高挑背影。 是刚才那个男生。 男生抬手抚上后脖颈,回身看向连梓,两道视线溘然对撞的瞬间,她无端怔愣一瞬。 桃花眼,眼尾微微扬着,鼻梁直挺,唇瓣薄厚适中,颜色也漂亮,有点类似于一种叫做粉荔枝的奥斯汀玫瑰花心正中的颜色。 最特别的应该是他右半边脸上眼球正下方的那颗泪痣,连梓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的泪痣长在这个地方。 她还是第一次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张脸。 玉树临风?巧夺天工? 都欠点意思。 还是中国的“牛逼”好用。 见女生直直地盯着自己,男生挑眉,“撞了我就没什么想说的?” 被他这张脸帅晃了神,连梓脱口而出一句:“私密马赛。” 艹啊! 前段时间在网上冲浪冲多了,满脑子“私密马赛”“公开马赛”的。 男生轻笑一声,精致的眉眼间落了些笑意,“还是位外国友人。” 说罢,拿出手机敲了两下,将屏幕朝向连梓。 看界面应该是个翻译软件,屏幕上半是中文,下半是日文。 日文那栏直接pass,看不懂。 连梓扫了眼中文那栏的文字。 「欢迎来中国,玩得开心。」 这格局! 她扯唇笑笑,微微颔首,同这位样貌惊人的中国好青年道了个别后转身离开。 连梓走后,另外一个高挑的男生折回来拍了拍这位好青年的肩,揶揄一句:“柏翮,你又在勾搭小姑娘?” 柏翮咂舌,抬肘怼了那人一下,“我在为祖国的外交事业添砖加瓦。” - 逛完雍和宫,连梓打开微信,找到程媛之前发的小区地址。 「禧悦庭33号楼1002」 在打车软件上键入目的地。 温柔的风携着栀子花香扑在脸颊,温度不凉不燥,是夏末的味道。 晚霞染上云朵,橘金色自天际蔓延而来。 连梓下了车,摸索着楼号找33栋,路过一片小广场,旁边立着一架铁质秋千。 男生坐在秋千上,上身散漫地倚着铁质靠背,长腿就这么大喇喇地横在他面前站着的女生跟前,小幅度地荡着。 算上连梓,这周围就三个活人。 她莫名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往旁边的树后稍了稍。 片刻后,一道甜软的女声自秋千处传来。 “柏翮,你觉得我怎么样?” 男生“嗯”了声,夹带着些鼻音,声音又倦又懒,“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挺好的,那我们……” 女生讪讪低下头,将后半句话抿在唇间,没宣之于口。 少顷,男生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都挺好的。” 连梓隔着几米都觉得周围的空气滞了一瞬。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男生曲腿晃了晃秋千,“抱歉学姐,不能早恋。” 女生没再回话,只是晚风中多了些粘稠的心酸。 连梓秉承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态度,不在心里对这二人做任何评价。 告白结束,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假装刚路过这儿直接走出去了。 堪堪整理过思绪,一抬眸,撞上了双漂亮的桃花眼。 墨澈的眸底盛着细碎的树影,眼型微挑,右眼下的泪痣很特别。 眼前的男生眉梢微抬,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外国友人。” chapter2 我们班有个百合 语调端得散漫,眼尾压着淡笑,瞧着不大正经。 夕阳泻下金粉色的光,将树下的二人拢进一片橘橙。 男生双手环在胸前,眉峰轻抬,似是在等着连梓的回应。 黑眸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就是那么松松一眼,她看了就心虚。 树上的蝉扯着嗓子拼命地嚎,越是吵闹,就越衬得树下的这片小角落静到发慌。 须臾,连梓的闹铃声响起,划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她抿抿唇,关上闹铃顺手把手机举到耳边假装打电话。 抬眼看向柏翮,弯唇微笑着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在忙,继而不动声色地逃离。 女生走得很急,马尾一晃一晃的,下面那段秀颀的颈部就这么落进柏翮眼里。 男生偏过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无意识扯唇。 这女生,好像听得懂他说话? - 天际最后一抹鹅黄褪去,暮色将至,暖风徐来,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柏翮前脚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一道清亮的女声自餐厅传来。 “澄澄,你吱吱妹妹转到一中了,刚从山城回来,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她,听见没?” 闻声,柏翮的眉心微不可见地低了一瞬。 他对这妹妹有点印象,但不好。 这小姑娘太会讨周围人欢心,有点小心机,人又娇气不禁逗,动不动就哭。 他不想在学校还得带个麻烦。 于是装没听见,撂了句“去琴房了,晚点回”就转身折回了门外。 连家搬走后,柏家就搬到了小区后面的别墅区,老宅就空出来留给柏翮做了琴房。 他家离琴房不远,走路五分钟左右就能到。 刚出电梯,目光就被自家门口的一堆外卖袋子吸引,全是没开封过的,应该是外卖员送错了。 「青提提拉米苏大份」 「雪顶青提三分糖」 「螺蛳粉火锅微微辣,不要香菜不要葱」 还有一份青提水果捞。 是有多爱吃青提? 柏翮抬指挑起外卖单,垂眸扫了眼,这人地址写错了,填的他家。 联系人:吱女士。 他懒懒掀起眼皮,看向对门1002。 是他那娇包妹妹点的? 柏翮长舒一口气,拎起外卖叩响了隔壁的门。 少顷,门被泄了个小缝,视线中出现了一截纤细的手腕,指节修长,迎着楼道的灯光,白得有些晃眼。 女生接过外卖,道了声谢,嗓音清甜,又轻又淡。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下一秒,门被关上。 柏翮意识回笼,收回视线,转身回了琴房。 - 随着栀子花香气变淡,京城正式进入初秋,到了返校报到的日子。 一中在市中心的商圈里,地段繁华,周围全是大型商场。 有句话说得好,强者从不挑环境。 饶是这种地理条件,也没能影响那91.37%的一本录取率。 京城这边对外地转校生比较严格,需要按转学考试的成绩分配学校。 一中今年只有一个名额,和连梓一起参加考试的同学都是冲着这一个名额来的。 她比较幸运,以0.5分之差超过第二名抢到了名额。 第一天来校,还不大熟悉环境,连梓提前到了会儿,想着来踩踩点。 这个时间人还不算多,操场上几个穿着橙色马甲训练的男生路过连梓时特地放缓了步子。 女生扎着简单的高马尾,版型宽松的浅色牛仔裤配基础款白t,整个人看着浅浅淡淡的,步子不疾不徐地绕着塑胶跑道边缘的草皮遛圈。 一个刚刚路过她的卷毛男生又倒了回来,退到连梓身侧,见她没穿校服,问了句:“同学,你是高一的吗?” 连梓应声看向他,摇摇头,“我是高二的。” 闻声,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也凑了上来,“我们年级的?” 他歪歪头,实在是想不起来年级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漂亮妹妹。 卷毛笑笑,“你是哪个班的啊?” “高二五班。” 京城不分文理科,采用的是3+3高考模式,即3主科+任意3小科。 分班也是按照选科来分的,连梓选的物化生,也就是纯理,年级里12个班,只有五班和六班是纯理和纯文。 “卧槽。” 卷毛男生一听她是五班的,一句优美的中国话脱口而出。 转而眼底略过一丝喜色,“我们班的!?” 说罢,还冲眼镜男嘚瑟地舞了一段,甚至把“我们班的”这四个字变着调地唱了出来。 连梓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噗。” 女生一笑,眼下的卧蚕微微拱起,杏眼弯弯的,像一轮小月亮,小虎牙俏皮可爱,和不笑的时候是两种风格。 眼镜和卷毛怔愣几秒,这他妈是史诗级甜妹啊! “这个练谁爱训谁训吧,我要带着我们班的门面到年级里显摆显摆去了。” 卷毛拎起短袖外的田径队训练马甲,利落地从头顶脱下,扔给眼镜,“老周,帮我送回器材室,我先走一步。” 说罢,朝连梓挥了挥手,“走吧姐妹。” 连梓:? 姐妹? 好别具一格的称呼,不过从这小卷毛嘴里说出来竟意外的讨喜。 小跑两步跟上他后,女生主动开口:“你好,我叫连梓。” 闻言,卷毛一拍脑袋,一脸懊恼,“哎呀!我这记性,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沈星同,你叫我小贾就行。” 你的外号和你的本名有什么关系吗请问!? 连梓抿抿唇,有点想吐槽,但是忍住了,“好的小贾。” 高二年级在尚行楼的三楼,整个楼是中空的正方形,总共有四层,每个楼层中间都有两条通往对向的横廊。 二人把整个楼都遛了个遍,小贾毫不吝啬自己的唾沫星子,几乎是逢人就介绍一下身侧的女生,“我们班的,连梓。” 现在连梓对这个卷毛有了新的认知:他的异性缘很好。 但是每个人对他的称呼都不太一样,有叫“小贾”的,有叫“宝哥”的,有叫“阿玉”的。 拼拼凑凑的,连梓也大概明白了他这个外号的含义。 神他妈贾宝玉! 遛遛达达地到了三楼,四边形的楼,排布也比较简单,每条边上三个班,5班就在楼道口边上的第二间。 正对着门的位置是多媒体,旁边是个单排独坐,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用校服外套蒙着头,一只脚踩在课桌脚的横杠上,另一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大喇喇地伸在外面。 视线略过他t恤背后的那只泰迪熊时,连梓的眉毛飞快地蹙了一下。 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 小贾看着那个单排独坐的男生,打趣一句:“翮哥这么自觉啊?直接坐这儿了。” 话音刚落,角落里响起一道朗润的男声,“别惹他,没睡醒,现在脾气大着呢。” 连梓应声看去,对方是个长相清俊的男生,带着半框眼镜,碎发蓬松,穿着简单的白t,清爽干净,看着像市级三好学生候选人那类的。 小贾闻言,食指和拇指捏起,比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跑到刚才出声的男生跟前,还招呼连梓一起过去。 时间还早,整间教室现在只有四个人。 “介绍一下,”小贾压着气声,手掌摊向连梓,“连梓,现在已经是我们班的门面了。” 话毕,又搭上那个白t男生的肩头,拍了两下,“褚珏,我们年级的双塔之一,高一和我们一个班,现在是隔壁六班的。” 受小贾的影响,连梓也开始用气声回话,“什么叫双塔?” “很高。”小贾举高手,在褚珏头顶比了比,又指了指前排那个趴着的男生,继续道,“还有一个在那儿。” 没等他介绍那个男生的名字,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 原本说笑着踏进教室的同学,瞥见多媒体旁边那个趴着的男生后,心照不宣地压低音量。 连梓疑惑,问了句:“那个男生在这个班地位很高吗?” 小贾抬了抬眉,似是对连梓的观察力的肯定,“在学校里的地位也很高。” 连梓不明觉厉,没想到班上还有这等牛逼人物。 见班上人多了,褚珏起身,给班上其他同学腾地儿。 他一站起来,连梓暗叹,双塔真不是白叫的。 “褚珏,你怎么在我们班啊?” 一道清甜的女声自连梓的背后传来。 男生垂睫看她,语气很淡,“不欢迎吗?” 女生回怼:“进我们班是要交班费的。” “我给得还少啊?” 女生努努嘴,没继续搭腔,而是将目光倾数投在连梓身上,以前似乎没见过这位身材高挑的美女。 “嗨!同学,我叫江知渺,可以叫我渺渺,你叫什么名字呀?” 意识到女生在和自己讲话,连梓回头看向她。 女生的鹅蛋脸偏圆,桃花眼,左侧唇下还有颗小痣,绑了个俏皮的丸子头,笑起来小兔牙露在外面,很可爱。 “渺渺你好,我叫连梓。” 莲子? 女生眼眶微瞠,旋即朗声道了句:“我们班有个‘百合’诶!” 这句话没控制好音量,在一众窸窣的交谈声中脱颖而出。 而后全班蓦地静了。 最前排的男生搭在桌沿的手臂动了动,一把拽掉了头上的校服,缓缓直起身子。 因为没睡醒,声音中还带着些微的哑,发出一个单音节,“昂?” chapter3 想当小狗? 连梓确定,这个名字,她听过。 前排那个穿着泰迪熊t恤的男生,她也见过。 准确来说,她不光见过,她还骗过。 怎么办?想收拾收拾去世了。 一片死寂之中,一道清亮的女声兀然响起。 “这么安静?” 几十道视线应声放在来人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我们的英雄。 一名年轻女性站定在班级门口,抬头览了眼门号后径自走上讲台,抽出一根粉笔,熟稔地掰掉了头部容易划伤黑板的那一节,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有锋有体的大字。 温庭月。 班里一阵窸窣,连梓在的这个小角落也不例外。 小贾夸张地瞪着眼,喃喃道:“这不是高三那个美女老师嘛?” 听起来是个明星老师,班上的同学似乎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温庭月顺手将粉笔放进黑板下的凹槽里,拿起多媒体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而后转过身,弯唇道:“这是我的名字,接下来的两年,由我来担任咱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话落,视线在班里转了圈,笑笑,“咱们班颜值挺高啊。” 讲台下不知道是谁接了句:“老师好眼光!” 气氛活跃起来,不似刚才那般沉寂。 因为需要暂时找个负责人组织同学们搬书,温庭月抽出上学期末的成绩单,览了眼。 “柏翮在哪里?” 这位同学在班级和年级里都是第一,应该挺靠谱。 没人应声。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这个点应该全员到齐了才对。 于是重复了一遍,“柏翮?” “老师,”一道清润的声音自她的视野盲区传来,“这儿。” 温庭月探头,朝多媒体旁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怔色,“你怎么坐这儿了?” 男生抬手揉了揉被校服压乱的碎发,打趣地笑笑,“老蒋让我上了高二自觉点儿,坐您眼皮子底下。” 全班哄笑,只有连梓摸不着头脑。 见她一脸懵,江知渺解释道:“老蒋是我们高一的班主任,上学期柏翮就是单排独坐。” 连梓“哦”了声,看着男生坐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一般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要么是心腹,要么是心腹大患,不知道他是哪种。 温庭月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行,那柏翮就暂代一下班长,建个咱们班的班群。” 小贾朗声调侃,“老师您算是找对人啦!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交际花!” 柏翮的睡意散得差不多了,倚着多媒体,侧坐着朝后排小贾的方向看去,刚想怼他两句,眸光掠过他身旁那抹淡色身影时,兀自顿了顿。 哟,外国友人? 目光相接的一瞬,连梓瞳孔骤缩,下意识偏头移开视线。 “新同学?” 男生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话慢条斯理的,将众人的目光带向了连梓所在的四人角落。 又一阵窸窣声响起,离得最近的几个男生的声音飘进连梓的耳膜。 “卧槽!刚才小贾在那杵着,我竟然错过了这么一个美女,哦不,仙女!” 小贾:那我走? “转过来的我是。”连梓弯唇,回应柏翮的问题。 少女声音轻灵,洋洋盈耳,“我叫连梓,连翘的连,桑梓的梓。” 话音落下,热烈的掌声自班上各个角落传来。 大家都很热情,连梓弯唇,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自我介绍过后,她有些心虚地看回柏翮的方向,不出意料的对上眼了。 男生此刻正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视线没有半点要收回的意思。 连梓对那眼神的解读是:原来会说中国话? 把搬书和订校服的事宜交代完后,温庭月还有个班主任会要开,先行离开,五班这边瞬间炸锅。 周围同学纷纷凑到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落,你一言我一语地做着自我介绍。 只可惜连梓只记住了几个名字,还不太能对得上脸。 大家过于热情,她一时有些难以招架,只得被动地随着同学们的话头“嗯”“啊”地应着。 “知道你们急,但你们先别急。” 男生立在人群之外,但还能露出半个脑袋,个子真不是一般的高。 柏翮好像自带一种噤声的buff,什么时候,只要他一开口,周围总能静下来。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干纪律委员这一行的。 围在连梓身前的同学自动给他让出条通道来,男生将手里的表格放在她身旁的课桌上,“要重新订校服的同学把信息填在上面,然后来几个人跟我去搬书。” 话音刚落,男生们怨声载道,鬼嚎一片。 搬书要去笃学楼,和尚行楼隔了一整个操场,而且一趟根本搬不完,是件苦差事,没人愿意做。 “我去吧。” 趁着大家哀嚎的工夫,连梓已经填完了表格。 既然没人愿意去,那就她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柏翮倒是没想到新同学会自告奋勇,无言扫了眼她那纤细的胳膊。 一看她就是个不常干重活的主。 不过他没拒绝连梓的提议,毕竟女生不是弱势群体,也没规定只有男生能做体力活。 见连梓说要去,小贾起身,想着帮忙分担一些,江知渺也举手,“我也去我也去。” 还有几个女生也出列跟在了柏翮身后,“那我们也一起吧。” 班上总共就没几个女生,全加入了搬书的行列,最开始罢工的几个男生瘪瘪嘴,无言起身,走到门口时,高声道了句:“晚到的是小狗,哥几个先走一步。” 说完拔腿就跑。 高中生总是对“……的是小狗”这种句式格外敏感,一旦有人说了这种话,哪怕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最后都会成为比赛。 到最后一个班的人乌泱泱地冲出去,教室里只剩下柏翮跟连梓。 男生半靠在书桌上,长腿就那么斜在连梓身前,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位新同学想当小狗?” chapter4 浪花就是又浪又花 男生清浅的瞳仁里盛着细碎的光,碎发被窗口扬起的微风轻轻吹动,就这么坐着都像画一样好看。 只可惜连梓不是聋子。 那张她曾在心里暗暗夸赞过的漂亮的嘴巴,竟然说出了如此欠揍的话。 许是上次见过一面,亦或是不知道从哪听过他这欠儿登的语气,连梓莫名觉得,这个男生给她一种熟悉感。 连梓弯唇,回了句:“班长不是也没动吗?” 笑是笑着,可语气中的不服浮在明面,柏翮就是想忽视都难。 他挑眉,甜妹会这样说话? 这怕是个假甜妹。 听她说中文,他回想起上次连梓的那句“私密马赛”,突然就想揶揄她两句,“这不是会说中国话?” 连梓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和他浪费时间,“嗯”了声,对他的问句表示肯定,“我就不陪班长当小狗了。” 见她转身要走,柏翮单手撑起桌面,跨了个小步跟上她。 看来她不光会说中国话,呛人的水平也不低。 不过柏翮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所以上次你撞了我之后,用其他国家的语言道了句歉,算什么?” 男生的话轻悠悠地入了她的耳,连梓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其实今天认出他后,她本打算向他好好道个歉,顺带解释一下那天的事。 但无奈柏翮说话的语调实在是有点呛火,激得她总想回怼两句。 连梓粲然,回了句:“算我有点语言天赋。” 笑容灿烂,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是柏翮从未设想过的答案,有点水平。 他轻嗤一声,“行。” 柏翮也没打算继续逗她,而是不动声色地垂眸扫了她一眼。 女生的个子很高,大概到他上唇的位置,目测有个172左右,步幅不大,但腿长,和他并肩走起来并不会被落下一截,反而是柏翮落她半步,安静跟在她身后。 路过走廊的窗子时,薄阳在二人身上镀了层浅浅的金边儿,氛围感十足,周围同学频频侧目。 几个女生围上来,幽怨地问柏翮为什么从来不回微信消息。 对此,他的回复是:“太多人找,回不过来。” 连梓了然,原来是个混账。 刚才小贾是不是叫他“交际花”来着? 在连梓看来,他不是交际花,他是“浪花”,又浪又花。 他不光花,他还明着花。 路过某个班时,窗户里面探出个寸头男生的脑袋,“卧槽!活的大美女!” 半秒后,某个冷脸的大帅比的进入他的视线。 “卧槽!翮哥!” 在一中见到柏翮不新鲜,见到柏翮身边跟着女孩也不新鲜,但见到柏翮跟在女生身后是真新鲜,看上去两个人还认识。 简直是新鲜他爹给新鲜哭丧,新鲜死了。 不过放眼整个一中,漂亮姑娘多是多,但穿得这么素还能这么显眼的,他只见过走在柏翮前面的这一个。 看来柏翮也是人,总归抗不过美人关。 这么一想,合理多了。 “翮哥!这位是嫂子吗!” 男生朗澈的嗓音响彻走廊。 整个空间蓦地静了,女生在等柏翮的答案,男生也在等。 “滚。”柏翮骂的干脆。 “ok。”男生滚的利落。 一听小仙女不是柏翮女朋友,一众人如释重负。 附近几个班的男生炸了,“愣着干嘛?上啊!” 话音落下,原本宽阔的走廊被挤得只剩个小圈儿,就连柏翮都被人流冲出了三层人墙之外。 “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我们扫你就行!” 这群男生热情归热情,倒还挺有分寸感,挤成这样都还离连梓有个一米左右的距离。 她微微躬身,“抱歉,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而且柏翮还等着我一块去搬书呢,一会儿他该着急了。” 见女生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据她观察,拉柏翮出来整顿纪律应该好使。 某个站在人墙几米开外的人无声牵唇。 “昂,急。” 他说话的语速极慢,其中的阴阳怪气怕是只有连梓能听懂。 话落,没过半分钟,人群就散得七七八八了,连梓重新提步朝楼梯口走去。 出了尚行楼,她顿住步伐。 该往哪儿走? 明明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柏翮却觉得,她就连后脑勺都透着迷茫。 他正想看看连梓下一步会怎么做时,她倏地转过身面向他。 女生恰好站在楼道口,室内外光线对比鲜明,阳光泻进来,照得她仿佛发丝都发着光,路过的几个高一的男生驻足发出了几声我国特有的感叹词。 连梓朝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头,“你走前面吧,我不认识路。” 柏翮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那你用中文跟我说句‘对不起’。”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后一秒,女生的声音继而响起。 “对不起。” 干脆利落,字字清晰。 “态度不错,接受了。” 柏翮唇角勾起一抹笑,目不斜视地经过她身侧,径自走到她身前带路。 走到教学楼大门时,一个大跨步,直接跳下四级台阶,稳稳落在外头的红砖地上,而后双手重新插回兜里。 一秒装了400个逼。 关键路过的小姑娘还都停下来看他。 真够显眼的。 连梓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跟在他身后。 就这么静默着走了一段,风轻拂过来时,携着一股清冽的柚子香,不甜不腻,有点像自家熬的柚子糖的味道。 二人步幅大,走得也快,十来分钟就到了笃学楼。 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大都是男生,连梓打眼看了下,里面大厅里等着抱书的女生大都是她们班的。 快进门时,柏翮落了步子,慢了下来,让连梓先进了大厅。 “我可不是最后一名。” “我也不是!我后面绝对还有人!” “哪儿还有人了?你睁开你的小狗眼看看。” 刚才在班级门口“引战”的那几个男生打闹着,齐齐看向门口。 旋即笑容僵在了脸上。 闻声,柏翮抬手指了指自己,挑起半边眉,“是说我么?” chapter5 yesn't 柏翮说话的语速有点慢,下巴微微扬着,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 整个一中都知道柏翮是个不好惹的主,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冒犯他那就是纯纯给自己找不痛快。 哥几个可不想还没开学,好日子就到头了。 “没……没有,我们说着玩的。” 听罢,柏翮抬手拍了拍为首男生的肩,“不就是小狗么?愿赌服输。” 男生还没从紧张中抽出神来,一个劲地点头,“翮哥教育的是,我们不该……啊?” 认错到一半,男生蓦地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柏翮。 只见他唇角扬着,那抹弧度勾得他心尖一颤。 怪了,心率骤然攀升。 早先就知道柏翮帅得极其有攻击性,但没想到竟然是无视性别的无差别攻击。 笑得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谁看了不迷糊啊? 男生捂住胸口,这他妈难道就是爱情!? 质疑柏翮的迷妹→理解柏翮的迷妹→成为柏翮的迷妹→超越柏翮的迷妹。 他现在就要对那些不懂柏翮魅力的男生说一句:永别了!没品的东西! 两秒后,一道朗澈中夹杂着几分羞怯的男声扬起。 “哥!我是你的狗!” 少年人中气十足,余音绕梁,回荡在尚行楼大厅,久久不散。 周围蓦地静了,顺着声源朝“狗哥”的方向看,三个男生脸颊红红,背脊挺得笔直。 而当事人柏翮则有些淡定过了头,漫不经心地扬了下眉,轻“嗯”了声。 还没等他回话,就见连梓小跑着过来,高马尾一晃一晃的,额前的刘海也随着跑步的动作略略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两弯柳叶眉,婉娈清秀。 到“狗哥”身前站定,女生抬眸扫了眼身侧单手插兜拽到没边儿的高挑少年,抿了抿唇。 那眼神里似乎带了点让柏翮难以忽视的情绪。 难不成是以为他在欺负人? 女生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继而转向“狗哥”,随即抬手指了指斜前方女生扎堆的角落,“季远同学,那边的书搬不过来了,可以去帮帮忙吗?” 叫“季远”时,声音中还略略带着些小跑后的轻喘,轻得仿佛一片羽毛扫过似的。 前一秒还扬言要当柏翮的狗的季远,这一秒就已经成了连梓的狗。 他抬起两根手指,在太阳穴处甩了下,“翮哥,先走一步。” 顿了顿,似觉得有哪里不妥,又补了句:“爱你,啾咪。” 这声音,娇嗔中带着恶心,黏腻中夹着肉麻,连梓的汗毛从头到脚立了个遍。 再看柏翮,一副“爱我的人海了去了,你得先排队”的样子,见惯了这场面似的,平淡接受了季远的“表白”。 同柏翮打完招呼后,哥三个撸了撸校服半袖,摆了个类似猫和老鼠动画里的走姿。 刚走了两步,季远身后那个圆脸的男生又倒回连梓跟前,指指自己和旁边长得很秀气的男生,“刚才没来得及向你介绍,我叫宋宇望,叫我旺仔就行,他叫周宜,因为之前被甩的时候婆婆妈妈的,像个姨似的,我们都叫他大姨。” “滚!” 周宜照着旺仔的膝盖窝处踹了一脚,还波及了走在最前面的季远,三人打闹着离开。 连梓有意无视柏翮,提踝想跟上时,男生轻笑一声,“怎么不找我帮忙?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名字?” 事实上如柏翮所料,连梓误以为是他在压迫季远,刚好江知渺那边又缺人手,她想着就势来帮季远解个围,现在看来,好像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怕累着你。” 连梓扯了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我看起来很虚?” 面对男生抛来的问句,连梓思忖了片刻。 网上说,在“yes or no”中做选择时,回答“or”,即模棱两可的答案是最明智的。 女生缓缓启唇,用极其标准的英音回了句: “yesn''t。” 话毕,也没等柏翮的反应,径自转身跑向江知渺。 高马尾刚好扫过他的下巴,清甜的青提香盈满鼻尖,很好闻,但男生还是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无端想起他那娇包妹妹。 不知道是被她身上的果香刺激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柏翮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甚至等连梓跑远了才反应过来,她那句“yesn''t”的荒谬之处。 她是懂说话的艺术的。 越想越好笑,柏翮无意识朝连梓的方向看了眼,正巧撞上她身后的女生正抱着一厚摞书晃晃悠悠的。 因为被书挡住了视线,女生甚至没发现上层的几本已经斜出去了。这么下去怕是掉下去会砸着人。 柏翮提步走到女生跟前,把最上面的几本扶正,又扫了一眼厚度,补了一句:“给我吧。” 刚把书抱稳,周围林林总总又围上来几个女生,搂着她的肩膀,开始起哄,“那么多搬书的女生,柏翮怎么只来帮你啊?什么情况?” 闻声,连梓抬头扫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长到逆天的腿,接着是女生抹着绯红的脸颊。 作为“那么多搬书的女生”之一,江知渺也应声抬头,在看清来人是柏翮后,抽了抽唇角。 其实她对柏翮帮忙搬书这事儿没什么意见,就是吧—— “柏翮,你搬的是人家七班的书。” 江知渺没忍住戳破,五班女生还在这儿累死累活的呢,他先去帮人家七班的女生搬书,实在是忍不了。 连梓原以为柏翮会尴尬,但没成想这人的尬点竟出奇的高,情绪并没什么波澜,慢条斯理地朝自己怀里的那摞书抬了抬颌,“你和连梓的也放上来吧。” 端水大师,有点东西。 不过连梓像没听见似的,搂起地上那最后一摞《优化设计》,放在腿上齐了齐,堪堪起身,径直略过柏翮。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自行自理。 江知渺将自己那摞叠到柏翮怀里后,小跑着跟上连梓,“吱吱,你那摞太重了,分给我一半吧,我们一起搬。” 柏翮眉心微动,似乎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吱吱? chapter6 早恋么? 转学生,叫吱吱,青提。 柏翮心里大概有数了。 但他没打算让连梓知道他是谁。 在学校还得关照个妹妹,费心劳神的,麻烦。 搬完教材,柏翮将订校服的表格送到了温庭月的办公桌上,正巧撞见教导主任和连梓并肩走进来。 教导主任是个矮瘦的中年男人,叫窦好,一九分的发型,额角垂落的那几绺头发像个逗号似的,有个前几届流传下来的外号,就叫逗号。 眉心常年皱成个“川”字,春夏秋冬都是那款polo衫,就算外面套了个棉马甲,也得一并塞进裤腰里。 逗号虽然不教课,但和大部分老师一样,也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准确来说,是喜欢成绩又好又乖巧的学生,比如连梓这样的。 前一秒还对连梓笑得如沐春风的,扫见柏翮,逗号眉心的皱纹加深了几分,“别整天吊儿郎当的,给同学们做好表率。 后天开学,带着纪检部去执勤,严查仪表,尤其是你自己,把校服给我穿好了,听见没?” “知道了逗……” “号”字被咬在嘴里,到唇边拐了个弯,“窦主任。” 教育完柏翮,逗号又把话头抛向连梓。 “连梓啊,你这个成绩确实不错,就是生物这科实在是有点薄弱。” 顿了顿,侧目睨了眼她身旁的男生,“没事可以多跟柏翮交流交流,别看他平时没个正型,但这脑子好使着呢。” “老师,您下次可以省了先抑后扬这步,直接夸就行。” 男生的状态很松弛,一看就是常年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自信大方,开玩笑也张弛有度,三言两语就把逗号哄得咯咯笑。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两人离开办公室。 这个点,各班该放学的都放了,楼道里安静下来。 难得独处,连梓想好好解释下那晚误听墙角的事,然后认真道个歉。 毕竟这种做法确实挺不礼貌的。 “柏翮。” 女生清甜的嗓音传来,柏翮顿下步子,回身抬眸,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已经下了两级台阶,连梓还站在上层没动。 男生回过头时,连带着一只脚重新踏回上一级台阶,小臂漫不经心地搭着楼梯扶手,微微偏头,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没等连梓回话,走廊拐角传来一声惊叹,“啊!神图!” 声音不大,刚好够楼梯处的二人听见。 应声看去,一个波波头的女生拿d相机朝楼梯处小跑过来。 连梓对这个女生有印象,是他们班的同学,叫陆瑶,一副小甜嗓,小小一只,可可爱爱的,很招人喜欢。 陆瑶直奔连梓而来,把刚拍到的照片展示给她和柏翮。 画面里,走廊扬起的细小灰尘形成了丁达尔效应,一束光刚好透过连梓,将少女的影子倾数拢在她身前的少年身上。 很有氛围感。 “这张照片我可以留下嘛?” 女生看看连梓,又看看柏翮,水汪汪的黑眸忽闪着,“我保证不会外传的。” 柏翮勾唇,“我没意见,你问她就行。” 该说不说,他是会踢皮球的。 好人都让他当了。 连梓扯唇,递了个甜笑,“我也没意见。” 得到应允,陆瑶从校服外套里摸出了几袋白色恋人的饼干,塞进连梓手里,唇角的单边酒窝漾起,“谢谢吱吱!你人真好。” 话落,觉得不妥,看看柏翮,又补了句:“哦!柏翮也好!” 说完收起相机,蹦跳着下了楼。 柏翮散漫撩起眼皮,他是附带的? 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连梓好像比他还招女生喜欢。 陆瑶离开后,气氛归于平静,柏翮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什么事儿?” 连梓抿抿唇,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瓣,缓缓开口,“我为我那晚逃避的行为和对你们的冒犯道歉。” 柏翮差点没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件事儿。 愣怔一瞬后,懒懒“嗯”了声。 连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所以你这是原谅我了?” 女生在说这话时,窗外压着的云层被风移开,阳光顺着缝隙泻进来,恰到好处的夏风自走廊半敞着的窗子徐徐灌进来。 少女清澈的眸底掩着细碎的光,鬓角的发丝扬起,发梢映着薄阳的光圈,泛着淡淡的金色,发间的青提香再度绕上柏翮的鼻尖。 许是被乍现的阳光晃了下,柏翮眯了眯眼,思绪乱了一瞬。 他原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但就在刚刚,他改变主意了。 “没原谅。” 连梓:“……” 没原谅你“嗯”个屁啊!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好歹是同窗,她也不想因为这事儿给自己接下来的两年高中生活添堵。 思忖片刻,柏翮抬了抬颌,唇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悠悠散散的回了句:“答应我个条件。” 换做是别人,他也不稀罕这么个条件。 但这人是连梓。 他的娇包妹妹,他亲妈的掌上明珠,她的条件分量挺足。 男生的语调散漫轻佻,听着不大正经。 不过于连梓而言,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 “不违反校规就行。” 柏翮眸底闪过几分揶揄的神色,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笃定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能找你干什么违反校规的事儿?” 须臾,男生轻嗤一声,随口举了个违反校规校纪的例子。 “早恋么?” chapter7 这眼神,骂得有点脏啊 连梓莫名听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眉心皱成结,表情管理直接下线。 “我不早恋。” 不知道是她的表情太过夸张还是脑回路过于清奇,柏翮笑出了声。 “巧了,我也不早恋。” 桃花眼拱起,尾睫交合,眉梢都染了些笑意。 好一副顶级皮囊。 连梓觉得,他这话比母猪能上树还不可信。 虽然她刚认识柏翮不久,但对他这已经有了相对清晰的认知。 这男生看着就像是每根头发丝都有一个女朋友的那种类型。 她没开口,但看向他的目光却实打实地吵到了柏翮的眼睛。 像是骂了他上百句渣男。 男生懒懒掀眸睨了她一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这眼神,骂得有点脏啊。 见柏翮眉眼间染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谐谑,连梓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得出声将话题拉回正轨。 “所以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没想好,先留着。” 说罢,男生敛了目光,背过身,长腿一跨跃下三级台阶,花了三两步就到了楼梯拐角处。 抬眸望向呆愣在上层的连梓,上身微微后仰,抬了抬音量,“你不走么?” 连梓“哦”了声,幽幽地扫了柏翮一眼,提步跟上。 柏翮轻飘飘的一句“没想好”,她的心情兀然沉重了几分。 有种欠债的感觉,还是不定期还款的那种。 - 柏翮回班时,教室里只剩下前排扎成一小堆的小贾几人。 聊得正酣时,见柏翮回来了,小贾猛然抬头,拎起椅背上的书包,单挎在肩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还拍了拍身侧玩得正投入的江知渺,“快收拾吧大小姐,就你墨迹,我都快饿死了。” 江知渺瘪嘴,目光未曾离开过手机屏幕半分,死死盯着屏幕前端出现的音符,双手并用,操作有些笨拙,“等下等下,快打过了。” 话音刚落,屏幕右侧就不争气地弹出“失败”的字样。 “破纪录了诶。”小贾挑眉笑了两声,“这次没到20秒就输了。” “你好烦。” 江知渺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正收拾书包的柏翮,出声,“柏翮,等会儿你帮我打吧?” “找褚珏。” 闻言,江知渺的头拨浪鼓似的转向褚珏,从刚才开始就一声没吭的男生默默将手插进了校服裤兜,淡淡回了句:“抱歉,没长手。” 江知渺就像个烫手山芋似的,被二人打太极一样的推来推去。 几人的对话被从后门进来的连梓听了个正着。 刚才好像听到江知渺在玩音游,正巧她也玩了几年,技术还看得过去。 “渺渺,可以让我试试嘛?” 权当报答江知渺帮自己搬书了。 清甜的女声自后排响起,除了柏翮,在场众人的目光倾数应声落下。 连梓弯唇,向几人打了声招呼,凑近看了眼女生江知渺的游戏界面。 极致鲜艳的用色和画风精美的标志性卡通人物,这游戏好像有点冷门。 不过她刚好玩过。 “我看看是哪关。” 她接过手机,准备帮江知渺重开一局,正要按下开始键,小贾突然出声。 “连梓,你下午有安排吗?” 少年语气郑重,深棕色的瞳仁漾着认真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似的。 连梓眼中闪过几分疑惑,目光扫过在场除小贾外的三人,褚珏和江知渺也是一脸懵逼。 柏翮则是懒洋洋地倚在多媒体上,一副看戏脸。 女生不自觉抽抽唇角,照实应他:“没……没安排,怎么了?” 听到她的回答,小贾松了口气似的,肩膀塌了塌,“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到了餐厅再帮她打。” 顿了顿,揉着肚子,半死不活地补了句:“我真的要饿死了!” 江知渺赞同这个提议,拉了拉连梓的手腕,长睫毛扑闪扑闪的,“一起嘛,吱吱。” 小贾也学着江知渺的语气,双手合十,乞求似的看着连梓,“一起嘛,吱吱。” 男生吊着嗓子,尖锐中带着点沙哑,嗲嗲地叫着吱吱。 角落里的柏翮眉头飞快地蹙了下。 chapter8 别动 抬脚踹了下小贾身后的桌腿,咂舌,“好好说话。” 铁质桌腿和瓷砖地划出的刺耳响声有些刺耳,连梓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小贾悻悻地抿抿唇,小声哔哔一句,“翮哥,你别把我们吱吱吓着了,人家才刚转来。” 柏翮没回话,无声挑起半边眉,英挺的眉骨在略薄的眼皮下方撑出一个不大明显的小窝。 拽没边儿了。 褚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正要拱火,微信提示音响起。 他垂眸扫了眼,兀自想起什么事儿似的,抽了抽唇角。 “江知颐问咱们还去不去吃饭,服务员看他一直不点单快把他赶出去了。” 闻声,江知渺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将桌上的文具卷子尽数划拉进书包里,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 几人说好放学一起吃饭,让江知颐先去定位置,他们留下等柏翮,结果聊着聊着就把他给忘了。 迅速收拾完后,江知渺顺手拉起连梓的手腕,直直往外冲。 因为学校建在商圈附近,江知颐预定的烤肉店就在学校对面的商场三楼。 一行人赶到时,一个身材清瘦高挑的男生正站在烤肉店门口迎着他们。 长相和柏翮褚珏小贾都不是一个类型的,轮廓更柔和,小鹿眼微垂,不笑的时候卧蚕也很明显,瞧着很容易亲近。 服务员小姐姐带着几人走到店面角落的一张圆桌旁,刚好六把椅子。 来的路上,连梓听江知渺提起过,她有个哥哥,叫江知颐,和她是异卵龙凤胎,现在跟褚珏在一个班。 落座后,连梓刚好坐在上菜的位置,左边是江知渺,右边是江知颐,柏翮坐在她正对面离她最远的位置上,从餐桌礼仪上来看,刚好是主座。 刚才为了上菜方便,连梓和江知颐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肉都上齐后,二人心照不宣地将椅子往中间挪了挪,连梓这才得空向男生做了个自我介绍。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拘谨,江知颐刻意找了个与她有关的话题,好让连梓有话可说。 “连梓,你之前是在山城生活吗?” 说话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人都能听得到。 一听是与连梓有关的话题,小贾和江知渺探了个头。 女生眼底抹上一层疑惑,还带着些许惊喜的神色,问江知颐:“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笑笑,杏眼弯弯,“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倒装句。” 他模仿着连梓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转过来的我是。” 经他这么一提,小贾也想起今天连梓在班里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这个语序,朗声附和一句:“还真是,不愧是颐哥,真的细。” 褚珏也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你们那儿的大葱是不是比江知渺还高?” 江知渺刚提起筷子又放下了,撇着嘴,一脸无语地看着褚珏,“就你高。” 翻了个白眼,接了句:“像根行走的电线杆子似的。” 挨怼后,褚珏用舌尖刮了刮后槽牙,不甘示弱,“你呼吸过离地189公分的空气吗?” “麻了。”江知渺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打算把你189的身高刻在墓碑上啊?” “不至于,我能刻在墓碑上的优秀经历还有很多。” 褚珏微微抬起下巴,“比如咱俩大吵377回合,我从无败绩。” 江知渺第378次不争气地被他噎住了。 众人似乎都对二人小学鸡似的拌嘴习以为常了。 只有连梓淡淡回了句:“褚珏,我们那的葱比你还高。” 最高的能长到2.5米呢。 话音落下,褚珏无言。 至此,一直没出声的柏翮没忍住轻笑一声,单手撑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连梓,话却是对褚珏说的。 “忘告诉你了,她呛人还挺有一套的。” 顶部的暖色光投下来,男生纤长的尾睫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光影相接,直挺的鼻梁极其优越。 能扛得住死亡顶光的脸,果然不一般。 等待炭火升温时,江知渺提起今天在尚行楼柏翮被季远表白的事。 柏翮直接喜提“汪汪队大队长”的称号。 餐桌上的氛围很好,连梓的不自在也被纾解了不少,看烤炉的温度也差不多了,起身开始烤肉。 往常这工作都是江知颐来做的。 他也跟着起身,桌上的几人聊得正欢,谈笑声有些大,江知颐只得微微躬身离连梓的耳畔近了些。 白皙纤长的颈部就这么落进了他眼里,线条很好看。 甚至能闻到女生发间淡淡的青提香。 他觉得有些冒犯,抿抿唇,同她拉开了些距离,稍稍提了音量,“连梓,我来吧。” 连梓应声回头,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弯唇道:“没事,我还挺擅长烤肉的,肯定能熟。” 说罢,还比了个大拇指。 碳炉升起的烟雾将女生的轮廓晕得极其柔和,眸底映着暖黄的灯光,宛似撒了把碎星,澄澈明亮。 江知颐愣怔了两秒,甚至没注意身后过道几个男生的打闹声。 为首的男生指了指连梓,“你说的是她吗?” 他身后的男生“嗯”了声。 “来都来了,哥们帮你一把呗。” “算了算了,看一眼就得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先要个微信再说。” 周围几个男生开始起哄推搡,动作渐大,某人的手肘刚好怼到连梓的肩胛骨,一个重心不稳,险些一头栽进碳炉里。 好在江知颐及时揽住了她的肩膀,这才稳住了平衡。 “嘶——” 左手食指和中指传来的灼烧感让她没忍住吃痛一声。 刚才下意识用手撑了下,不小心剐蹭到了碳炉外边缘,现下被烫伤的两根手指红得厉害。 连梓正想握拳,避免被江知颐发现,扰了大家的兴致。 这个细微的动作刚好被坐在正对面的柏翮捕捉到。 “手怎么了?” 男生的语调没了以往的懒倦,声音低了些许。 经柏翮一提醒,江知颐才注意到连梓那只被烫得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二话没说拉着她去了卫生间冲水。 走之前还用肩膀撞了下那个吵得最欢的男生。 几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回过神后直接厚脸皮地装作没事人似的,打算离开。 柏翮掀眸浅浅刮了几人一眼,收回视线时,原本捏在指尖闲闲转着的手机“不小心”重重磕上桌角。 刚背过身去的几人被这动静吓了一激灵,又顿在原地。 旋即一道男声响起。 开口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让人止步的魄力。 “别动。” chapter9 请多关照 因为是工作日,店里的人不算太多,他们这边又在角落,柏翮刚闹出的动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见几人停下,柏翮将手机随意撇到桌上,眼中隐隐透着不耐。 吸油烟的机器运作着,“嗡嗡”响着,周围一片沉寂,仿佛任何细小的动静在这个角落都将成为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出来。” 男生带着冷意的嗓音打破沉寂。 见柏翮起身,哥几个的视线从一路俯视变成仰视。 褚珏紧跟着揽住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拉着他跟上柏翮。 还贴心安慰:“放宽心,聊聊而已。” 哥几个瑟瑟发抖:手机屏幕都砸碎了,你告诉我只是聊聊!? 连梓和江知渺冲完手出来时,正巧撞见柏翮跟褚珏把刚才那几个男生堵在卫生间旁的安全通道门口。 明明对方的人更多一些,却有种众不敌寡的感觉。 柏翮单手插兜倚在墙角,懒懒地抬着下巴,听着几个男生一一列举着向连梓赔罪的措施。 什么道歉,赔偿医药费,请他们吃饭之类的,总觉得欠点意思。 不久后,余光中出现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高马尾一晃一晃的,朝这边小跑过来。 连梓赶来后,这边的人数瞬间压过对方,江知颐和小贾也围上去,四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将几人圈在中间,直教人心里发毛。 瞧几人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江知颐眉心一蹙,掀眸看向褚珏,“什么情况,柏翮把人揍了?” 柏翮轻笑一声,“我动什么手?又不关我的事儿。” 褚珏眉心拧成结,一副黑人问号脸的表情看着他。 不关你的事儿你急什么? 大哥你要不要看一下vcr回忆回忆你刚才那张臭脸? 柏翮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连梓的手,她的手指略略颤抖着,指尖那抹殷红着实扎眼。 看着烫得不轻,得抓紧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去医院处理一下。 “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 柏翮抬肘轻怼了下撞人的男生,“别墨迹。” “对不起!” 男生相当听话,柏翮让他速度点,他下一秒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因为躬着身,声音有些发闷,“我会赔偿你的医药费,请你原谅我!” 态度还算诚恳。 众人都以为这事儿要迎来大结局时,当事人连梓开口了。 “我不缺那点医药费。” 话音落下,打了一众人个措手不及。 柏翮也被她出乎意料的反应惊了一下。 听到连梓的回答,男生躬着的背一僵,和他一起的男生有点急了,“那你想怎么办?” 她扯唇,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让他也烫一下呗,他的医药费我出了,行吗?” 是个众人都不曾设想过的答案。 女生杏眸半阖,下睨着躬着身的男生,下巴微微抬起,像只骄傲的天鹅。 下颌扬起,那段白皙秀颀的颈部就这么落进了柏翮眼里。 有点好看。 说的话也挺带劲。 “行,我觉得挺合适。” 柏翮话中带笑,拉起男生的胳膊,迈开长腿就要往烤肉店走。 “别啊!” 男生奋力挣扎,无奈柏翮力气实在是有点大,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着二人快走出卫生间所在的这条夹廊,转个弯就到烤肉店了,连梓抿抿唇,跑到柏翮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刚才任凭男生怎么挣扎都没能停下来的柏翮,经她轻轻一拽就顿了步子。 褚珏见状,抬肘戳了戳身侧的江知渺,压低音量打趣了句:“怎么有种疯狗和他的主人的既视感?” 江知渺不厚道地笑出声,“这话你可别让疯狗听见,小心他咬你。” 而“疯狗”本人柏翮在被他的“主人”连梓拽住后,垂眸看向她,眉峰微抬,懒懒开口:“心软了?” 连梓压着气声,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算了,放开他吧。” 口嗨过后,她还是狠不下心。 柏翮轻嗤一声,将男生往连梓跟前扯了扯,而后撒开了手。 男生连着鞠了三个躬,语气激动,“对不起,对不起!” 吓得不轻。 “我看你们好像也是学生,医药费就不用你出了,以后在外面注意着点,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你们可能就没这么好过了。” “谢谢!真的谢谢!” 男生接连又鞠了几个躬后,转身跑开。 柏翮微微侧身,扫了眼连梓背在身后的那只被烫伤的手,轻嗤一声,“连老师忍痛教他做人?” 话中的揶揄感浮于表面,连梓就是想忽视都难。 就是有这种人,明明安静地站在那儿就很美好了,可他偏偏要开口说话。 真服了。 连梓没理他,径自转头朝江知渺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啊渺渺,说好要帮你打游戏的。” 江知渺都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医院把伤处理了,不能耽误。” 话落,她拉着褚珏和小贾回了烤肉店,把大家的书包都拿出来后,又跑到柏翮跟前,招呼他去结账。 柏翮笑笑,“得,我就是一atm。” 连梓飞快地扫了柏翮一眼,截了话头,“这顿我请。” 今天因为她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情于理这顿饭都该是她请。 顿了顿,又补了句:“就当我送大家的见面礼,以后请多关照啦。” 小贾拍拍连梓的背,“大家都是姐妹,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寒暄结束,连梓跑到前台结账,出店门时,发现柏翮就在她身后。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柏翮扬了扬他那战损版手机,“拿手机。” 这屏幕碎的,像是参加过二战似的。 连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今天在学校的时候他的手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别看了,摔的。” 柏翮不问自答。 连梓“哦”了声,转头朝江知渺一行人走去,男生跟在她身后,视线无意识扫到那抹白,又回想起刚才她扬着下巴时的样子。 突然就很想说点什么。 片刻后,一句轻飘飘的“请多关照”飘进连梓的耳中。 女生有些疑惑,但还是半回身应了句:“嗯,请多关照。” 柏翮落了步子,待女生走远后,又补了一句。 “会关照的,吱吱妹妹。” chapter10 跟我走么? 收了她的见面礼,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柏翮赶到时,几人正在为谁陪连梓去医院争执不休,连梓夹在中间,瞧着有点为难。 小贾和江知渺都认为应该一起去,江知颐和褚珏觉得人多麻烦,一个人就够。 “吵什么?” “纪律委员”发话,全场静默。 今天听逗号的意思,柏翮好像是学生会纪检部的。 有点想笑。 学生会还挺会选人。 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连梓根本插不进话,她也知道大家是好意,但总觉得继续麻烦人会很有负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柏翮懒洋洋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女生那蹙紧的眉头,散漫开口:“她腿又没废,自己不能去?” 话落,连梓的眉心舒展了几分。 看来是合她心意了。 女生微微颔首,以示赞同,“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柏翮那副“关我吊事”的态度这么顺眼。 “可是吱吱刚来京城,没人陪怎么……” 江知渺话尾的那个“行”字还停在嗓子眼,兀自被柏翮接下来那句伤人的话噎了下去。 “周一交作业,你补完了?” 江知渺:……%¥# 操啊!脑容量太小,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今天周五,只剩两天半的时间了,但她还有6篇作文没写,三个单元的生物知识提纲没整理。 作文简单,找褚珏和她哥帮忙,凭这俩人的文学素养,6篇作文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就是这个生物知识提纲…… 求己不如求人。 “柏翮!救我!” 小贾指了指自己,“渺渺,我也写完了,你怎么不找我?” 江知渺翻了个白眼,“就你那狗爬一样的字,谁看得懂?” 小贾委屈,“为了给你抄,我可是一笔一划写的,可认真了!” 柏翮笑笑,“平时写字像狗爬,认真写字像狗认真爬。” 话音落下,众人不厚道地笑出声。 见连梓也笑得灿烂,小贾瘪瘪嘴,一双狗狗眼里漾着委屈,“吱吱,怎么连你都笑我。” 小卷毛,狗狗眼,活像只小比熊。 “没有没有,”连梓摆摆手,“我就是牙太热了,露出来凉快凉快。” 女生的小虎牙俏皮可爱,江知颐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恍惚了一瞬,飞快收回视线,加入了一众人的笑闹中。 几人边走边调侃小贾,到商场门口时,连梓的书包带突然被某种外力拉了下,旋即一道清润散漫的声音自斜上方传来。 “我回家经过医院,顺路带你一段儿。” 眉梢抬起,眼尾微挑,补了句:“跟我走么?” 下午一两点的阳光正是刺眼的时候,连梓应声抬头看他,男生肤色冷白,那双墨色的瞳仁在此刻看来颜色浅淡,澄澈透明。 连梓思忖片刻,如果是顺路的话,也不是不行。 “嗯”了声,收回视线,“那谢谢了。” 声音又轻又灵,恬淡娴静。 柏翮无声勾唇,她不呛人的时候还挺乖的。 同众人道过别后,二人上了车。 柏翮那侧的车窗开着,妖风吹得连梓的刘海四处乱飞。 原想着让他把窗户摇上去,却在转头看他的瞬间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男生双眸轻轻阖着,单手撑着下巴,额前的刘海被风带起,睡得很安静。 眉眼疏淡,鼻梁直挺,上唇唇峰微微翘着,弧度很好看,单从静态来看,像是那种生人勿进的冰山大帅比。 但一睁眼,那双略略上挑的桃花眼又极其招人,眼下那颗泪痣也长得恰到好处,眸光流转之间,总有种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感觉。 女生的视线过于直白,柏翮很难察觉不到。 缓缓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有事儿么?” 连梓倒没被他突如其来的开口吓到,原本她也是想让柏翮关上窗户的,既然醒了,那正好。 她指着自己那糊了一脸的头发,声音平淡得没有半点起伏,无奈扯唇,“你说我有事儿吗?” 连梓那鸡窝一样凌乱的发型着实戳到了柏翮的笑点。 “挺适合你的。”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车窗摇了上去。 妖风止住,连梓重新靠回椅背,在心里翻了个小白眼,好好当你的哑巴帅哥,别张嘴说话了。 抬手捋刘海时,无意识用了刚才被烫过的手,指尖穿进发丝的一瞬,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痛感再度袭来,带着些胀痛的麻意,她没忍住蹙了蹙眉。 余光中女生的动作突然顿住,柏翮偏眸扫了眼,女生的唇瓣近乎被咬到发白,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疼么?” 女生轻轻握拳,将指尖藏进手掌里,淡淡应了句:“不疼。” 柏翮“哦”了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骗人。 明明以前那么娇气,弹她一下额头都能哭,长大了倒学会逞强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连梓抱着书包向柏翮道了谢,提起步子小跑起来。 不久后,那道淡色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司机师傅瞟了眼后视镜里的男生,那姑娘都跑没影了,还盯着看呢。 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也不跟着下车。 师傅笑笑:“小伙子,还去禧悦庭吗?” 柏翮回神敛眸,低“嗯”了声。 刚才莫名就盯着医院大门看愣神了,估计是太累了,脑子没转过弯来。 - 连梓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光是排队就排了三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浪费在找科室的路上,看病取药就花了不到20分钟。 她垂眸扫了眼手里的一盒烫伤药,叹了口气。 这一趟来得真亏。 正准备点开打车软件回家时,马路对面的室外篮球场上响起一众男生的高呼。 离连梓这里有段距离,但几个男生齐齐地喊着同一句话,那阵雀跃声实实在在地灌进了她的耳中。 “%…&牛逼!” 前面好像是个人名,听不真切,但后面那句国粹是刻在dna里的。 影影绰绰看见一道红白色的颀长身影奔跑在人群之间,同众人挨个击掌,恣意张扬。 除了连梓以外,也有不少路过的人朝球场看去,还有几个小姑娘在篮网外候着。 没有一个中国人是不爱凑热闹的。 连梓也不例外。 她收了手机,走向篮球场。 距离缩短,男生们的欢呼声被风携来,连梓这才听清。 “翮哥牛逼!” 也看清了那个绕场跑了一周的显眼包。 chapter11 浪得昭彰,花得坦荡 柏翮还真是到哪都显眼。 一场比赛结束,篮网外的女生人手一瓶功能饮料,齐齐聚到那抹红白身影周围,一众人笑闹声不断。 男生眼尾撩着笑意,桃花眼微微垂着,同身侧的几个女生说着什么,不会儿就把人哄得讪讪低头,晚霞的颜色都不及女生耳畔的那抹绯红。 谈笑之间,柏翮的视线掠过一道高挑纤细的淡色身影直直盯着球场,女生的纯白t恤被落霞染成橘粉色,被牛仔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 这身形看着有点熟悉。 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时,那人刚好背过身,低着头朝路边走去,像是在看手机。 马尾自颈部一侧垂落,露出线条漂亮的后脖颈,微风自她身后吹过,薄薄的白色布料贴在她的背部,隐隐透着蝴蝶骨的轮廓。 男生的喉结无意识滚了下,穿过人群,拎起球场边石凳上的篮球包挎在肩上。 正欲提步,穿着11号球服的男生叫住他,“哥,你干嘛去?” 柏翮勾唇,“没带手机,找人蹭个车回家。” “你家离这儿不就一公里吗?走着不就回去了?” “走不了一点儿。” 男生的声音逸散在晚风里,跑起来时宛似有道长长的白色拖尾般,看得众人呆滞了两秒。 跑这么快,是有多怕错过那趟顺风车? 连梓走到路口旁,正等着那长达300秒的红灯,顺手打开导航软件,在目的地栏键入了禧悦庭三个字。 原本想打车的,一看小区离这儿只有1.2公里,索性走着回去。 “步行导航开始……” 片刻后,手机功放里志玲姐姐的声音被一道听着不大正经的男声压住了。 “看见我转头就走?” 柏翮的尾音微微扬着,语调端得散漫,似是质问,但更多的是调侃。 连梓被突如其来的问句吓了一激灵,她没想到柏翮会来。 稍稍调整过情绪后,掀眸看向他,真诚回话:“球赛都结束了,没什么好看的,就走了呗。” 这是肺腑之言。 女生那双澄澈没有杂质的杏眼直直看着他,眸底的情绪没有一丝波澜。 这话的意思听着像是在说柏翮不好看。 场外多少女生都是冲他来的,连梓竟然说“没什么好看的”? 男生有点火大,但瞧着她这副呆里呆气的样子,又觉得她似乎不是刻意噎他,只是单纯说话冒犯而已。 这妹妹怎么回事儿?小时候娇气,长大了气人。 柏翮突然不说话了,二人就这么杵在原地,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连梓扫了眼路口红灯上的数字,还剩200多秒。 日后还要做同学,连梓不想就这么尬着,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 “你不打球了吗?” 柏翮还在气头上,顺口回了句:“我打,你看么?” 像小孩子似的,越是不在意他,他就越想获得对方的注视,就算这人的目光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连梓淡淡道:“不了。” 柏翮是真的要被气懵了。 下午刚对她有点改观,现下一看,他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这妹妹。 看来不光是八字不合,他跟连梓哪哪都不合。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看吧。” 女生清甜的嗓音随着夏日的晚风徐徐而来,栀子花的香气和她身上的青提香混在一起,绕上他的鼻尖。 连梓弯唇,学着男生们刚才欢呼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补了句:“我还挺想看看你有多牛逼的。” 她的语速有些慢,说“牛逼”的时候腔调温温柔柔的,带着股强烈的违和感,惹得柏翮有点想笑。 许是这温度适宜的风吹得恰到好处,柏翮心底的燥意莫名平了大半。 他低“嗯”了声,二人归于无言。 连梓不知道碰到了哪儿,手机里志玲姐姐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前方红绿灯路口直行300米,右转。” 闻声,柏翮偏头扫了她一眼,“你要走着回去?” 她“嗯”了声,“晚上还挺凉快的,离得也不远。” 男生耸耸肩,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蹭不了车了。 不过晚风迎面扑来的感觉确实还行。 “那一起吧,我也走着回去。” 话音刚落,身后不适时响起另一道男声,“哥,你又能走了?” 是刚才球场上那个11号男生。 柏翮没回话,只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同行的13号男生将刚才那个呆瓜拉到一边,“傻逼,你皮痒啊?” 7号扫了眼柏翮身侧的连梓,半带调侃道:“咱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几人插科打诨地离开,柏翮全程没出声,搞得连梓也弄不清刚才那几个男生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绿灯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将连梓唤回神,“哦”了声,提步走在前面。 柏翮稍微放小了步幅,落她小半步,走在她斜后方,哪侧有车他就走到哪侧。 晚霞轻踩着云朵,微风惬意,荡漾着温柔,虔诚地携着月桂的香气袭来,是秋天独有的气息。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二人在别墅区附近分开,各自回家。 刚进家门不久,连梓的微信提示音开始狂响。 解开锁屏一看,多了个【红浪漫休闲会所】的群聊。 连梓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被这种看起来像是不法组织一样的群盯上了? 「。:这什么群?」 「猛踹瘸子那条好腿:不知道啊」 「1:出来说句话@性感母蟑螂」 「tide:江知渺建的?」 看到最下面的那条消息里江知渺的名字,连梓松了口气。 原来是熟人。 话又说回来了,她今天加江知渺微信的时候缓了好久,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子,网名为什么叫“性感母蟑螂”??? 还有这个“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又是哪位?好缺德的名字。 「超级美少女渺渺:大家都担心吱吱的伤,所以我直接拉了个群,好让吱吱能一键分享一下情况嘿嘿,我贴心吧?」 「超级美少女渺渺:记得改一下群里的备注哦@全体」 几秒过后,连梓重新览了遍群成员的备注。 原来那个“猛踹瘸子那条好腿”是小贾。 退回群页面时,意外发现群名变成了“江知颐”。 屏幕下方弹出「“1”将群名修改为“江知颐”」的字样。 引来一众人无情嘲笑。 「褚珏:你是还没用明白智能手机吗?@1」 「小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知颐默默将群名改了回去。 连梓在群里冒了个泡后,挨个发送了验证消息。 目光扫过唯一一个没改群备注的人时,兀自顿了顿。 tide。 这人是柏翮吧? 名字里的“tide”,译作“潮汐”,和蓝粉色调的头像很搭。 画面里晚霞的橘粉色和碧蓝的海相接,澄透的海水裹挟着淡色的海沫涌上沙滩,波光粼粼,万顷琉璃。 有人说微信头像会影响一个人的形象,连梓现在觉得这理论不假。 这么一想,柏翮确实有点像潮汐。 脑中莫名浮现出今天球场上的恣意少年。 被众人簇拥着,上一秒还在人群中谈笑,下一秒就抽出身来,来去全凭自己的意愿。 像潮水,涨了又退,自由随性。 浪得昭彰,花得坦荡。 多半是自小就众星捧月的,光是往那一站就是人群中的焦点,永远自信,永远游刃有余。 思来想去,还真就只有一个形容词能配得上这种人。 牛逼。 仿佛“柏翮”这个名字后面就该跟着这俩字。 加上好友后,连梓没主动给他发消息。 毕竟柏翮这人,“太多人找,回不过来”,像她这么高情商的人,自然不会给他添负担。 chapter12 你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两天后,正式开学。 连梓有只养了两年的玄凤鹦鹉,叫提子,胖乎乎的,唱歌很好听。 提子是昨天被托运来的,一见它,连梓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自从她上了高中,提子固定每早六点半左右开始唱歌叫她起床,休息日也不例外。 头发昨晚睡炸毛了,连梓索性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快七点了,来不及吹头发,将绑头发用的发圈套在手上后,拎包出门。 薄阳透过树叶丝丝缕缕地洒落,微风一吹,光影流动。 正式开学当天,侧门不开放,连梓从正门下了车。 校门口栽了两棵海棠树,如果在四月份左右,花枝随着微风摇动,偶有淡粉色的花瓣落下,一定会很好看。 只可惜现在这个时节过了花期,显得有点空,不过胜在绿叶茂密,夏天的气息犹存。 开学第一天,柏翮应逗号的要求,带着几个纪检部的干事在校门口检查胸牌和仪容仪表。 要求男生发型前不扫眉,侧不过耳,女生刘海不能挡眼,短发不过下巴,长发必须扎起来。 目前为止还没有不合格的。 说是纪检,其实和罚站也没区别,没有违纪的,他们也就是在那干站着,大家都觉得挺无聊。 众人有点想消极怠工,扫了一眼队伍最前方的柏翮,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哥一副起床气没消的样子,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搭话,横竖就是一个“死”字。 男生垂着眸子,眼尾压着困倦,单手插兜,懒散地倚着保安亭外的伸缩门。 为了盖住里面那件不是夏季半袖校服的t恤,还象征性地套了件冬季校服,大喇喇地敞着怀,拉链也不拉。 瞧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哪怕他是在场仪容仪表最不合格的那位,也没人敢吱一声。 刚收假,柏翮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前段时间大都睡到上午九十点钟,今早被迫不到六点就起了,现下还困得要死。 懒懒打了个哈欠,只听纪检队伍里压着气声的“卧槽”声一片,柏翮应声掀眸,眼底的水汽没散,视线还有些模糊,但不难认出来人是连梓。 耳边诸如“漂亮姐姐”“光是看一眼我就心动了”的发言接连不断,男生的眉心微不可见地低了一瞬,将目光放在女生身上。 她漂亮么? 视线中,连梓单手拉着单肩背的书包带,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外套的兜里,双腿笔直修长,运动服的拉链直直拉到顶,面料也不厚,被风迎面一吹,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锁骨的轮廓。 发丝随风扬起,灵动飘逸,额前的刘海被风带到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那弯漂亮的柳叶眉,清冷疏淡,和放下刘海时的感觉全然不同。 柏翮重新敛眸,好像是挺漂亮的。 但远远达不到让他看一眼就心动的程度。 他轻阖起眼皮,继续回笼,不打算理她。 周围人的视线很直白,丝线似的绕上连梓,余光瞥到人潮外的那道吊儿郎当的身影,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站着也能睡着? 这开学第一天的精神状态也太差了吧。 连梓顺着人潮,绕过柏翮,刚路过保安亭旁的海棠树,书包带被某人拉了下。 空气中逸散着若有似无的柚子香气,她就是不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男生的声音比之前要低一些,略略带着倦意,自斜上方传来。 “你……” 适逢预备铃响起,柏翮的后半段话被音乐声压过,连梓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侧抬头看向他,无声挑眉,示意自己没听清。 来往的同学很多,两道惹眼的身影站在树下,难免引人注目。 女生高挑纤细,抬眸看向男生时,将垂落在鬓角的长发挽到耳后,被发丝挡住的脸蛋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看起来像是突然被叫住的。 男生双肩微微扣着,一手搭在女生的书包带上,一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垂眸偏头看着女生,瞧着有点痞气。 在场有拍照的,有录像的,动静不小,只是吃瓜群众的声音也被一同卷进了预备铃的钢琴曲中。 预备铃的音乐用的是致爱丽丝的其中一小段,一般要重复两遍,大概30秒左右。 柏翮懒得等,也不想扯着嗓子喊。 下一秒,他那张牛逼到极致的脸在连梓的视线里稍稍放大了些。 轮廓凌厉,肤色冷白,五官分明,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就是那双漾着困倦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稍微有点不耐烦。 “我说。” 他停顿一下,一字一句道:“你发型不合格,扎起来。” 连梓呆滞了一瞬,恍然想起他是纪检部的。 “哦”了声,指梢插进发间拨了拨,摸着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抬起双手捋了两下。 柔顺的黑发撩起,柏翮被那抹薄阳下的冷白晃了下。 女生将发丝尽数拢到脑后束起,下巴微微抬着,柔和的下颌线和纤长的脖颈之间的弧度再度让柏翮怔了怔。 那天在商场的时候见过一次。 片刻后,女生甩了甩马尾,撩起眼皮看他,“现在合格了吗?” 柏翮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直起上身“嗯”了声,困劲儿没散,他不想多说话。 按照惯常,预备铃响,纪检部就该收工回教室上课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笃行楼。 前脚刚踏进班级门口,后排几个男生的呜咽声紧接着响起,刺痛了二人的耳膜。 “翮哥,你在校门口看连梓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chapter13 她是想讨好他? 声音落下,作为话中主角之一的连梓顿在门口,大脑宕机了两秒。 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中国话,每个字她也都认识,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女生身后的柏翮则是一脸“无所吊谓”的表情,从女生身旁侧身走过,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滞过一瞬。 随手把书包扔到多媒体旁的课桌上,而后背靠多媒体,将手肘搭在身后女生的课桌上,侧坐着看向后排鬼哭狼嚎的男生。 挑眉,开口,“上次这话说的是我和谁来着?” 铁打的“翮哥,你看……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句式,流水的女主。 小贾笑应:“是逗号!” 众人哄笑。 江知渺趁乱起身拉起连梓的手腕,带她坐到自己身边的空座位。 还有五分钟才上课,褚珏也还赖在五班没走,察觉到连梓的尴尬,于是顺着小贾的话头解围:“柏翮口味挺重啊,连教导主任都不放过。” 这话也就褚珏敢说。 柏翮不怒反笑,“我口味重得很。” 季远起身,朗声道:“翮哥,那你也撩撩我呗。” 褚珏走到柏翮跟前,轻嗤一声,“叫你呢,汪汪队大队长。” 柏翮笑骂了句滚,抬起长腿踹了褚珏一脚,直接把人送出了五班。 角落的旺仔也跟着起哄,朗声高呼:“翮哥的狗在线求训。” 教室的门没关,男生的声音回荡在楼道,像块自高空丢下的石头,接触到水面的一瞬溅起层层水花。 几秒后,楼道里陆陆续续传回几道“我没求训啊”的笑闹声。 听声音大小,各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男生跟着起哄的。 连梓瞠目,这么多狗? 少顷,上课铃响,班里自动安静下来。 按照惯常,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一般都是班主任来开个简单的班会,重新排座位。 一众人等了十来分钟,美女老师没来,逗号来了。 干瘦的小老头穿着他那同款不同色的polo衫,单手叉腰站在班级门口,开口,声音是与外表不符的浑厚响亮,“温老师身体不适,晚到一会儿,你们先自习,另外班长把暑假作业收上来,等会儿交到我办公桌上。” 话毕,背着手踱着四方步离去。 众人慌成一片,江知渺也不例外。 生物提纲实在太多,她没抄完。 而且高一那年寒假回来压根没收作业,还有人问了学长姐,他们也说学校收假回来一般不会收作业。 过来人都这么说了,谁还写作业啊? 班上喧闹起来,柏翮听了烦,弯起食指,用指骨敲了敲多媒体。 “写了的交上来。” 说完,先抽出了自己的一沓作业,摊在多媒体桌面上。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拿着自己那写了但又不完全写了的作业,按学科叠在上面。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集齐了一小叠。 柏翮扫了一眼,将每科的作业都混在一起,摞在桌上齐了齐,捏着一小叠轻飘飘的纸出了门。 五分钟后,逗号气冲冲地捏着那沓纸又杀回班级门口,质问跟在他身后的柏翮,“你说齐了!?是吗!?” 男生一脸坚定,“齐了。” 逗号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全科!?” “嗯。” 看得连梓一脸懵逼。 全班46个人头,全科作业加起来还不到30张纸,柏翮竟然还能坚定地说出“齐了”这种狗屁话。 他的信念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逗号气得嘴角都在抖,一巴掌直接拍在多媒体上,声如洪钟,“班长给我换了!当场选!每人拿出一张纸来,投票!” 一分钟后,逗号站上讲台,纵览全班,目标锁定在了连梓身上。 他对连梓有种莫名的信赖感。 “连梓,还有你旁边的女生,收票,到讲台上来统计一下。” 连梓和江知渺对视一眼,无言起身。 柏翮被撤职,没有投票权。 五分钟后,统计完毕,江知渺先行回了座位,由连梓宣读结果。 “柏翮,45票,当选高二五班班长一职。” 重选了个寂寞。 柏翮本可以低调接受结果,但低调不是他的性格。 男生慢条斯理地起身,绅士地鞠了一躬。 唇角勾着欠登的弧度。 把逗号气得鼻孔都大了两圈,“我得找你们温老师说说。” 留下这么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小步子倒得飞快,瞧着气得不轻。 柏翮轻笑一声,比起包庇同学这事儿被班主任知道,他倒是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儿。 男生轻靠在多媒体上,撩起眼皮,好整以暇地盯着整理纸条的连梓,唇瓣轻启。 “你也投的我?” 讲台顶上白炽灯的光线衬得男生皮肤瓷白,凌厉的五官更加分明,下睫毛不是一般的长,还略略带着向下的弧度,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瞧着痞里痞气的。 但不可否认,是好看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多媒体边缘,修长白皙,指尖修剪得很干净,还微微透着粉。 漫不经心,似是在等着女生的回答。 连梓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台下,黑漆漆一片,全是埋头补作业的,笔尖和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甚至能堪堪盖过柏翮刚才的声音。 无人在意他们这个角落。 她放轻声音,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选我不就是跟逗号对着干么?你不打算讨好他?” 他只是没想到,连梓这种老师眼里的乖乖女竟然也有不顺从的时候。 连梓眼中透着几分不解,学生的本职工作是学习,没必要非得讨好老师吧? 真要说讨好的话,她倒是更该讨好一下同学,毕竟要相处两年。 女生弯唇,把整理好的纸片顺手扔进垃圾桶,“我知道谁更值得讨好。” 说完,径自越过他回了座位。 柏翮也重新坐回椅子上,长腿散漫地往讲台上一搭,耳边女生轻灵的嗓音迟迟不散,丝丝缕缕地绕上来。 宛似水滴落入湖面,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 刚才的对话结束得有些突然,以至于柏翮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是想讨好他? chapter14 你就是这样讨好人的? 临十五分钟下自习课,温庭月姗姗来迟,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有些苍白,手背上还贴着止血用的平口贴,应该是刚输完液赶来的。 听见门口有动静,狂补作业的众人应声抬头,桌上没抄完的卷子还没来得及收,先询问了温庭月的身体状况。 她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憔悴。 温庭月缓步走上讲台,将随身携带的水杯搁在多媒体桌面上,笑笑,“我倒没什么事,窦老师才是气得不轻。” 柏翮主动领罪,“我的错,下课去找他老人家赔罪。” 说完自觉起身拿起她的水杯,“您喝几成温的水?” 温庭月一怔,“还有这服务?” “老蒋有的服务您也得有。” 台下的连梓抽抽唇角,柏翮还真是端得一手好水。 男生刚拿着水杯出去,没几秒就空着手回来了。 众人: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出去接水的了?杯子呢? 一脸懵逼之际,片刻后,一抹白自半敞着的门中探进来。 从背影看,是个身材颀长的青年,肩宽腰窄,白衬衫,牛仔裤,小白鞋,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径自进了班,将杯盖拧开递到温庭月跟前,动作自然得不似第一次做。 而后从黑板下面的凹槽拿了根粉笔,写下了两个大字。 云祁。 这才转过身,面带微笑,“大家好,从今天起,我正式担任五六班的英语老师,并接任六班的班主任一职,听说五六两班是姐妹班,以后大家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随时欢迎。” 看清这张脸,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男生则是一口国粹。 但表达的意思大抵都是:好他妈帅一男的。 单眼皮,瑞凤眼,眼皮有些薄,抬眼时凹着个不大深的小窝。 温庭月接话,“原定的英语余老师休产假了,云老师是咱们学校的外聘教师,大家之前可能没见过。” 云祁拿过五班花名册,览了眼成绩表,锁定了英语成绩最高的那位同学的名字,抬眼,“连梓是哪位?” 最后排的女生举起手,“老师,是我。” “我看你英语考了145分,愿意当英语课代表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能转来一中的学生成绩肯定不一般。 但145放在这儿算是相当拔尖了。 小贾更是直接惊呼:“夺↗少↗?” 比他的2倍还高1分。 连梓差点被那破音边缘的男声逗笑,强压笑意回了云祁一句:“好的老师。” 云祁简单交代过就离开了,温庭月则从包里抽出一张卷着的a3纸,打开投影仪投屏。 纸上一半是上学期末的成绩,另一半是座位表。 “月考之前咱们先按这个座位坐,月考后给你们一次自由选座的机会,不过要按成绩顺序选哦,大家加油。” 纸上的座位安排大都是按照成绩高低排的,一帮一原则,成绩靠前的和成绩靠后的一组。 成绩单最上面两排那俩人除外。 一个668,一个661,柏翮和连梓。 众人看着成绩单,发出两声惊叹。 连梓竟然只比柏翮低7分。 这俩人的短板竟然这么短。 赋分制的生物,写上名字就能白拿40分,连梓只考了46分,在年级里算是倒数了。 满分150的英语,柏翮只考了79分,扣了将近一半的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也是挺牛逼的。 顶着疯狂漏水的木桶,硬是杀到年级前二。 “大家要是没异议的话就开始换座位吧。” 连梓的座位刚好就在她现在的位置,是全班唯一不用搬着桌椅跑来跑去的。 抬眸扫了眼黑板右侧的今日课表,从桌肚里抽出第一节课要用的书,提前摆到左上角。 柏翮无言将桌子搬到她外面的空位,落座后,盯着连梓的成绩,轻笑一声。 “为什么不直接写个名字直接交上去?是差那6分么?” 好缺德的言论。 不过连梓不怒反笑,“这就是理综满分的大佬给的建议?”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柏翮接茬:“那英语差点满分的大佬给点什么建议?” “把答题卡放地上踩一脚,可能比你现在的分高。” 就知道她要损他。 许是上高中来第一次有同桌,柏翮心情不错,就连挨怼都是笑着的,往常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开学后的各项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连梓被温庭月指定当了学委。 一整天的时间里,柏翮一下课就去哄逗号,完全处于找不到人影的状态。 来找他的女生尽数扑空,毕竟今天的女主角是逗号。 开学前两天没什么事,一晃就过,不过通过两天时间,连梓认清了一个事实。 柏翮的桃花真多。 坐他旁边就没个安静下来的时候。 周三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一响,连梓照例翻山越岭地找到离她半个班远的江知渺,二人挽着手去了食堂。 打饭的时候闲聊,江知渺扫了眼一脸倦态的连梓,问她,“吱吱,跟柏翮同桌挺累的吧?” 连梓笑笑,“还好,毕竟受欢迎,能理解。” “我哥,褚珏,小贾,不都挺受欢迎嘛,”江知渺抬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只能说,就柏翮没浪费他那张好皮囊。” 言简意赅的阐述。 无外乎就是柏翮挺海的。 食堂窗口的队伍排得很长,一个刚打完汤的男生硬是从队伍的另一侧挤到连梓身前,“借过一下。” 江知渺鼓了鼓腮帮子,“干嘛非要从这儿过?” 无非是冲着连梓来的,他那点小心思她都懒得戳穿。 见男生有些尴尬,连梓弯唇,给了他一个台阶,“应该是队伍太长了不想绕。” 说完,退后一步,试图给他腾出个空来方便他过去。 这一退,刚好踩到身后某人的脚。 一道不耐的咂舌声清清楚楚地入了她的耳。 连梓回头,想着好好道个歉,却在瞧见那张帅脸时,兀自一怔。 不巧,正好是她们刚刚的谈论对象。 男生俊眉紧蹙着,眼尾压着明显的不悦。 刚刚还议论过柏翮,连梓有些慌神,嘴边的“没事儿吧,不好意思”,硬是在转头看见他时脑子一抽,连删带减地变了个味。 “没意思。” 话音落下,周围的喧闹仿佛都平了几分。 没? 意? 思? 柏翮花了将近半分钟,才消化完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三个字。 “连梓,你就是这样讨好人的?” chapter15 原来他喜欢年上 吊顶风扇的运作声,嫌弃食堂阿姨打饭手抖的埋怨声,同学之间的谈笑声,以及男生略带冷意的嗓音,尽数灌进连梓的耳朵。 大脑空了片刻,再回神时,柏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连梓刚想说点什么,这才注意到柏翮身后跟着一个女生。 八字刘海,长发松散地拢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瓜子脸,狐狸眼,唇形饱满,下颌处还有一颗小痣,平添了几分媚,整张脸蛋锐角居多,五官精致。 是御姐类型的。 女生声音清甜,听得连梓的耳根都不自觉泛起一阵酥麻。 “柏翮,我不喜欢这个窗口的菜,我们去那边吧。” 食堂来来往往很多人,大都是赶着吃完饭回教室温书或是午休的,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顶多就是连梓前面的队伍里有几个人回头吃瓜,但影响范围不大。 男生敛起笑意时,连梓第一次发觉这张轮廓凌厉的脸攻击性这么强。 “我脑子短路嘴瓢了,冒犯到你实在抱歉。” 女生的语速非常快,但字字清晰,讲话时微微欠身,诚意十足。 柏翮莫名想起某娱乐节目结尾时主持人的口播。 没想到她还有点当主持人的天赋。 他这人的情绪倒不是说来得快去得快,但思维比一般人要跳脱一些,一但注意力被转移,很容易就能从某种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 “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回应连梓的道歉,还是回应女生的撒娇,但至少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些。 二人离开后,风波告一段落,连梓和江知渺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 几分钟后,小贾,江知颐和褚珏也端着盘子坐了过来。 今天打饭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只占到了小桌。 三个男生坐在同一侧,挤得中间的小贾憋屈地夹着胳膊吃饭,而女生这侧,连梓身边还有很大的空地儿,完全够坐下一个男生。 她往江知渺的方向稍了稍,腾出空位后知会坐在她正对面的江知颐,“如果那边太挤的话,可以到这边来坐。” 江知颐笑笑,“没事,不挤。” 闻声,小贾惊得眼珠子都要掉饭里了,“哥,我挤啊!” 褚珏出声,“忍忍。” “你俩挤得我连丸子都夹不住了,”埋怨过后,小贾顿了顿,娇嗔着问褚珏:“要不你喂我?” 话音落下还没一秒,褚珏改口:“颐哥,去对面吧。” 众人哄笑,唯独连梓垂着眼睫,吮着空勺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听江知渺大致复述了一遍刚才的事,江知颐了然,放轻语调安慰她:“没事,以后柏翮再发脾气,你就来找褚珏,让他替你挨骂。” 小贾竖起大拇指,“还是颐哥聪明。” 褚珏“嗯”了声,“不用管我死活。” 见连梓被几人一唱一和地逗笑,江知渺趁热打铁,借机扯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将头探向褚珏和小贾之间,脖子抻得老长,那架势像极了村头大姨凑堆聊八卦的样子。 “你们知道高三级部的宫寻学姐不?” 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下她的发型,“就是那个声音很甜的御姐。” 褚珏对这个话题没兴趣,继续埋头干饭。 小贾则是情绪价值拉满,疯狂点头,“知道知道,高三级花嘛。” 找到话搭子,江知渺来了兴致,“她今天就跟在柏翮旁边。” 小贾“哦”了很长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翮哥是不是喜欢御姐型?” 连梓闷声干饭,偶尔和江知颐聊两句学习经验,但这该听的八卦是一句也没落下。 不自觉回想起那晚跟他表白的女生。 他好像也叫人家学姐来着。 柏翮喜欢年上? 饭后,几人在操场上溜达了一圈消食,赶在午休铃响前一秒进了教室。 柏翮已经趴在桌上睡了,校服蒙着头。 因为个子比较高,他总是斜坐着,长腿大喇喇地伸在外头,窗帘拉着,光线比较暗,连梓回座位的时候差点又踩到他。 她精神头比较足,一般没有午休的习惯,于是从桌洞里抽出之前买的单元卷,想着刷刷题。 刚做完选择,余光瞥见后门处亮了下,摆正视线瞧了眼,江知颐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视线对撞后,江知颐弯唇,比了个口型,“你怎么不睡觉?” 她用口型回了句:“我在内卷。” 二人无声笑了两下,男生抬手指了指后门,示意连梓跟他出去。 女生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搬起椅子挪了下,从空隙里侧身钻了出去。 后门被拉开,二人溜出班级。 江知颐退后一步,站到后门旁边的墙角,给连梓腾好地方后才开口。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窦老师要给各班学委开个会,温老师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说完,又调侃一句,“你这学习态度,不干学委都亏。”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男生拉下蒙在头上的校服,压着眼底的困倦,扫了眼他放在连梓桌洞边缘的那瓶罐装青提果汁,蹙了蹙眉。 这么明显,她没看见? 长那么大的眼睛是干嘛用的。 他收回视线,又看了眼后门的窄窗。 连梓似乎在和谁说话,杏眼弯弯,脸上全是笑容。 午间的阳光尽数拢在女生身侧,扬出的光圈着实晃了他一下。 柏翮眯了眯眼,重新拉着校服衣摆蒙在头上,阖眼睡下。 午休结束后的一下午过得很快。 倒数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连梓和柏翮同时起身朝正门走去。 江知颐和宫寻就站在门口。 chapter16 想不想第一个冲出学校? 阳光将室外夹廊里的四道人影拉得很长,叶隙中洒落的光线投射在地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微风一吹,光影流动,月桂飘香。 逗号把召开学委会的地点定在修德楼一楼的小报告厅,和笃行楼之间隔了道很长的夹廊,中间还会路过小卖部,刚好柏翮和宫寻要去买东西,四人索性同行。 看出了连梓的不自在,江知颐偏头看向她,悄声问:“要离他们远点吗?” 那双小鹿眼里盛满了树影的光斑,灵动温柔,轮廓在光晕中柔和得不像话。 连梓抿抿唇,压着气声回了句:“咱俩突然走,合适吗?” 毕竟是一起出来的,突然掉队多少有点不礼貌。 二人自以为的悄悄话被前排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合适。” 清润的嗓音顺着风飘进后排二人的耳中,因为没回头,声音有些发闷。 宫寻回头看向二人,因为头发绑得松,几缕碎发垂落在耳后,风一吹,发丝被带起。 “别误会,我和柏翮还没谈恋爱啦。” 这个“还”就很灵性。 再过一节课就到晚饭点了,这个时间小卖部的人不算多。 连梓和江知颐也顺道拐进了小卖部,想着买瓶饮料打发一下待会儿的学委会。 宫寻拉开冰柜,拿起一瓶罐装青提果汁,“柏翮,你中午买的是这个吧,好喝吗?” 男生垂眸扫了眼她手里那罐冒着冷气的饮料,又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向站在常温饮料架前,和江知颐有说有笑的连梓身上。 “不知道。” 一下午了,连梓还是没注意到。 冰镇的饮料愣是放到了常温,还在她桌洞里躺着。 宫寻疑惑地歪歪头,抬起眸子,却没能对上柏翮的视线。 他在看别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一男一女。 连梓的目光锁定在第五层最里面的那罐常温青提果汁。 以她的身高,够到第五层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货架有点深,她的胳膊拐不过去。 铁质货架的边角没怎么刷涂层,有些锋利,连梓的袖口挂在手肘处,小臂裸露着,很容易划伤。 江知颐抬手按住货架角,“我来拿吧。” 闻声,连梓抽回手,小臂擦过男生的指骨,要是没有江知颐挡着,她怕是已经划伤了。 连梓弯唇,“谢谢。” 江知颐轻笑一声,“拿瓶饮料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女生摇摇头,指了指他被货架硌得微微泛红的手心和自己的胳膊,“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江知颐被她那夸张的话逗笑,“言重了。” 二人互相打趣,氛围很好。 柏翮眉峰微抬,好整以暇地看着笑得眉眼生动的女生,不自觉勾唇。 还以为她只会假笑。 结账时,连梓想抢在柏翮之前把饭卡扣在扫码机上,却被江知颐截了胡。 而宫寻盯着那两瓶一模一样的青提果汁陷入了沉思。 要不是今天柏翮买了这果汁,她是绝对不会想喝的。 而且这饮料有那么受欢迎? 明明放在货架最不起眼的位置,应该卖得不怎么好,连梓跟柏翮却偏偏都挑了这个。 四人在小卖部门口两两一组分开,连梓和江知颐进了报告厅落座。 八十人的报告厅就坐了12个人,连梓和江知颐特意坐在第二排,万一会议无趣,也方便开小差。 逗号还挺注重仪式感,做了97页ppt,讲到第30几页的时候,前排就已经开始有人钓鱼了,醒了睡睡了醒,后脑勺都写着“好想死”三个字。 在座的各位人中龙凤,半数在睡觉,剩下那半数在溜号。 江知颐知道逗号是废话文学十级爱好者,所以特意带了个方格本来。 有现成的格子,他跟连梓二人下起了五子棋。 他设陷阱,连梓一眼就能看出来,连梓的套路,他也一眼洞悉,直到逗号的激情发言结束,二人下满了一整张纸也没能分出个输赢。 散会时,还有五分钟才打下课铃。 天际淡淡的橘粉色晕染开来,将砖红色的教学楼笼罩其中,微风吹过,桂花的香气裹挟着淡淡塑胶跑道的味道盈满鼻尖时,九月和青春就成了数学中的交集。 连梓很喜欢这个时间段的天空,蓝粉交接,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放松。 女生仰着头,鬓发被风带起,薄薄的运动服漾起好看的褶皱,若有似无的青提香丝丝缕缕地绕上来,江知颐无端愣怔了一瞬。 他突然就不想回教室了。 想静静地在这儿站会儿等着下课铃响。 一中的晚自习是对高二高三生开放的,高一生放学时,高二高三的学生可以跟着出去吃饭,学校对这方面的要求不是很严格。 刚好最近学校对面的商场这段时间在办秋季啤酒节,晚间小吃街也会开放,应该会很热闹。 “连梓。” 男生温润的嗓音传来,连梓应声看向他。 澄澈的眸底漾着浅笑,下一秒,唇瓣轻启。 “想不想第一个冲出学校?” 对于连梓来说,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 女生眼中闪过一丝雀跃,“有点想。” 得到回应后,男生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提起步子跑到操场后,回身冲连梓招了招手,“现在从这儿跑到校门口,肯定没人能赶在我们前面。” 好主意。 连梓应了声“好”,飞奔向操场,同江知颐回合后,二人一起朝校门口跑去。 晚霞的光晕洒下,橘金色的光拢在少年少女肆意奔跑的身影上,也落进了某人的眼中。 柏翮转笔的动作兀自顿了顿,视线停留在操场上那两道颀长身影上。 看他们跑的方向,不太像是要回教室的样子。 行啊,连梓。 都敢翘课了。 chapter17 小聋瞎 温热的晚风扑向脸颊,刚好在连梓和江知颐快跑到校门口时,下课铃响起。 轻缓的琴音回荡在校园,全损的音质是学校独有的氛围感。 保安大爷到点开门,银白的伸缩门迎着霞光缓缓收起,橘金色的光斑流动,二人落了步子,心照不宣地站在门前,小跨一步出了校门。 达成成就: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一个冲出学校真的超酷的。 马路对面商场门口已经亮起了“啤酒节”的霓虹灯牌,后面圈了条窄长的甬道,各式餐车停在提前占好的位置上,头顶一盏小灯,烟火气十足。 连梓停在铁板鱿鱼的摊位前,挪不动脚。 改好花刀的鱿鱼被铁板烫得微微蜷缩,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旁边摆着一排装着香料的尖叫饮料瓶,一看就很地道。 付过钱后,连梓就近在餐车旁的小桌坐下,目光依旧落在铁板上那几串鲜红油亮的鱿鱼须上。 香迷糊了。 丝丝缕缕的白烟被风带过来,女生精致的眉眼染上烟火气,昏黄的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十分惹眼,下巴微微抬着,天鹅颈很漂亮。 江知颐不自觉抿了抿唇。 初次见她,江知颐觉得连梓有点像不落凡尘的小仙女,下巴微微扬着,带着点傲。 不笑的时候,眉眼疏淡清冷,人又看着安静,不大好接近。 后来她主动找他搭话,虽然只是普通的自我介绍,但不难看出来,她很紧张,就连唇角上扬的弧度看起来都有点僵硬。 从小到大,无论在什么环境下,江知颐扮演的永远是男妈妈的角色,家里有个妹妹,他也习惯了照顾别人。 而连梓,比起被照顾,她似乎更愿意主动照顾别人。 趁着她等鱿鱼的空档儿,江知颐起身去其他摊位扫荡了一圈。 上次一起吃的烤肉,看不出连梓的口味,索性挑了几家生意还不错的店面的招牌,买回去给她尝尝。 连梓买了40串鱿鱼须,打算带回去给江知渺还有小贾他们分一下。 至于柏翮—— 从刚才起,连梓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类水果的清香。 抬眼览了一圈,锁定了斜前方的一个diy水果吨吨桶的摊位,旁边的小黑板上还写了句“想加什么,怼就完了”的标语。 刚好没什么人排队,连梓顺手从摊位上拿了个1500毫升的桶,抓起不锈钢夹子就开始往里炫。 葡萄柚,橙子,青柠檬,金桔,西米,茶冻,脆啵啵。 雨露均沾,一样没落。 她莫名觉得,柏翮会喜欢这个。 他身上自带的柚子香就给人一种平时很爱吃柑橘类水果的感觉。 连梓拎着一大桶饮料回到刚才的座位,江知颐递给她两支竹签,“来尝尝,吃不饱的话我们待会儿再去逛。” 她扫了眼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小碗,调侃一句:“是我低估了你的饭量,还是你高估了我的饭量啊?” 江知颐弯唇,“大概都有?” 小吃的分量很足,二人堪堪吃完,肚子有些胀,压着马路往学校走。 天边飘移的云层倏然分开,夕阳自云层之间探出一角,在两朵云团之间,橘粉色的光涌出,流泻下来,金光满地,沥青马路泛着粼粼的光泽。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要上晚自习了,连梓和江知颐提了步调,赶在临上课两分钟前进了班。 把铁板鱿鱼分给江知渺和小贾后,同二人寒暄了两句,连梓径直走向后排那个被女生围了个圈的角落。 都是搬书那天碰到的7班女生,好像是专程来谢他的。 “快上课了,大家安静。” 朗润的男声响起,喧闹声戛然而止。 云祁单手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班级前门,眼神示意来串班的同学回班。 后排安静了,连梓才提步绕过柏翮回了座位,把那桶饮料放在了柏翮桌角,探手去桌洞里拿下午发的作业卷子。 指梢传来微凉的触感,惊得她兀自缩回手。 什么玩意儿? 她上身向后靠了靠,低头朝桌洞看了眼,眉心一紧。 两排青提果汁码得整整齐齐,是她下午喝过的那种。 连梓莫名觉得柏翮应该知道点什么。 抬眸看向他时,两道视线蓦地相接,一双盛着清浅笑意的桃花眼落入了她的眼底。 “看来还是一罐不够多,得把学校超市搬空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话中的揶揄感明晃晃地浮在表面,刺痛了连梓的耳膜。 柏翮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连梓懒得猜,直接开口:“所以你想表达的意思是?” 男生轻笑一声,唇瓣轻启,声音再度被上课铃声没过,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晚自习分成两节,第一节可以找轮班老师答疑,第二节是自主写作业。 铃响后,除了去找老师答疑的同学,下面的人应该自觉保持安静。 连梓从笔袋里抽出一叠便利贴,写下几个字后推到柏翮跟前。 「你说什么?」 柏翮扫了眼内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连梓。 她怎么又没听见? 微微勾唇,提笔回话。 「你小聋瞎?」 字迹大气端正,有锋有体,有点偏向于行书。 字是好看的,就是这文字真他妈让人上火。 连梓咬牙回了句:「就你听力好,连别人的悄悄话都听」 柏翮挑眉,是在说下午去小卖部路上的事儿? 她和江知颐说得那叫悄悄话? 两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的,还怪他听见了。 「我稀罕听?」 连梓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小学鸡似的斗嘴,重新扯回铃响前的话题。 「我桌洞里的这些饮料是你买的?」 柏翮拿起便利贴,团成个团,直接撂笔不写了。 “昂。” 男生懒散地倚在靠背上,单脚蹬着课桌上的横杠,伸手从她桌洞里拿出他中午买的那罐饮料,放在桌面上,“这罐中午就放里面了,可惜你的眼角膜好像捐献了。” 连梓:“……” 还真是拐着弯地损她。 这东西说来也玄,就像小时候在家里看电视,突然想找遥控器,但翻遍了整个家都找不到,最后发现遥控器就在自己手边一样。 连梓翻了个白眼,又扯了张新的便利贴,「所以你长嘴就是为了损我的吗?不会说一声?」 柏翮轻嗤,“你长眼就是为了冲我翻白眼?不会自己看?” 连梓暗暗咂舌,什么人气王,明明就是气人王。 正要上头,她兀自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这饮料是柏翮中午买的,那会儿她还没去过小卖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chapter18 求和 见女生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柏翮扯唇,点的外卖全是青提,他能不知道么? “绿绿的,感觉挺适合你。” 青提吃多了,人都有点都像青提。 闻言,连梓那张漂亮的小脸不可遏地皱成一团。 虽然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这话听着怎么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没等女生回话,柏翮指了指自己桌角的那桶果茶,挑眉,“给我的?” 连梓气鼓鼓地“嗯”了声,继续品他那句“绿绿的,挺适合你”的意思。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江知颐告诉你的?” 连梓愣怔了两秒,还真让她蒙对了。 但刚才柏翮怼得她很不爽,她想怼回去。 于是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黄黄的,感觉挺像你」 柏翮:? 要不是还在上自习,他这会儿已经笑出声了。 是不是他说什么她都得对上两句? 这么有天赋,不去作对联可惜了。 “所以呢,你送这个是为了什么?” 男生的手搭在课桌边缘,白炽灯的光线拢在他身上,肤色冷白,眉眼精致,唇角漾着浅淡的笑意。 连梓的大脑空了一瞬,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柏翮明明就是个人精,应付得来那么多人情世故,怎么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她抬眸,余光扫了眼柏翮。 男生正面朝她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回答。 思忖片刻,她撕了张新的便利贴,在纸的正中间写下几个字符。 「1+1=?」 白炽灯晃得淡绿色的便签纸有些刺眼,墨色的字迹让柏翮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男生的眸底罕见地漾起迷茫,墨澈的瞳仁里全是问号。 这表情但凡放在别人身上,绝对是呆瓜一个。 但柏翮这张脸,怕是刻意扮丑都不会崩。 他的五官和宫寻一样,也是锐角居多,精致惹眼,下颌线条凌厉,混合着少年气和棱角感,半匿在白炽灯光线中,光是这么盯着她,就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连梓暗自撇嘴,上帝就不该给他这么好的皮囊,他实在是太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又太会用这副皮囊了。 良久,柏翮微微挑起眉梢,缓缓开口,“怎么?想看看我是不是脑残?” 男生的阴阳怪气掺杂在上扬的尾音中,如数灌进耳朵后,连梓松了口气。 这头皮瞬间就不麻了。 还好他长嘴了,不然可就是个完美的帅哥了。 连梓弯唇,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对。” 唇角带笑,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柏翮敛眸,又是这种表情。 她能对江知颐笑,也能对江知渺和沈星同笑,甚至在褚珏面前都比守着他放松。 敢情这假笑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你真的很行。” 他摸不清连梓的脑回路,但又觉得她每次出乎意料的答案都挺有意思。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感觉真他妈让人上头。 柏翮低头笑了下,抬手搭在她桌上的那罐青提饮料上,指梢抵在瓶口边缘,食指弓起,指尖探进拉环之间。 早自习的时候连梓就注意到了,男生的手很漂亮。 关节和指梢透着淡粉色,修长的指骨精细漂亮,肤色白皙,甚至能看清手背上的脉络和青筋。 像是天生弹钢琴的手。 真就有人从脸到手挑无可挑,柏翮投胎的时候充钱了?连梓想。 一声脆响后,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 柏翮留下一句“关照你的”后,回身坐正,二人归于无言。 一中的作业不算少,但开学第一天没什么太难的知识点,都是些基础,连梓写得很快,赶在放学前把作业写完了。 下课铃响,大家开始收拾书包,底下窸窣一片时,柏翮直接拎包出了教室门。 朗空星垂,教学楼外那几盏昏黄的灯也只够照亮脚下台阶的。 从笃学楼到校门口还有段距离,周围全是下了晚课的学生,人头攒动,黑漆漆一片,连个人影都看不清。 除了那两道明显高出水平线的颀长背影。 柏翮和褚珏的背影非常好认。 锁定目标后,连梓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书包里那晃晃荡荡的十几罐饮料,一路小跑到柏翮身侧。 空气中逸散的青提味莫名让柏翮来了精神。 下一秒,一只吞在袖子里的小手递来一张便利贴。 「+」 好家伙,比他qq号还长。 他扯唇,一句“嫌1+1太简单,要上难度?”还没出口,晚风携着一道清甜的嗓音飘进他的耳膜。 “求和。” 女生的眉眼在胧胧月色下显得极其柔和,丝丝缕缕的青提果汁的味道绕上鼻尖,柏翮的大脑莫名空白了一瞬。 回过神时,便利贴就粘在他的校服外套上,连梓已经抱着书包跑出去了好远,高挑纤细的背影在人群中依旧相当显眼。 褚珏扫了眼他身上的那张便利贴,片刻后缓缓念出一串数字,“。” 闻声,柏翮眉心微动,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你念经呢?” “不是要求和?” 柏翮轻笑一声,没回话。 是要求和。 和好的“和”。 她还挺会。 chapter19 你真的坏到家了 开学前两周没什么活动,每天无非就是在上课,吃饭,睡觉,写作业中度过,没什么特别的,也就过得很快。 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十分放学,连梓照例拿到手机后先开机,打车回家。 瞥见屏幕上方的微信弹窗后,杏眸一亮。 是程媛发来的消息。 「吱吱,爸爸妈妈回来啦!先去苏阿姨家帮她打个下手,晚点来吃饭哦。」 她终于不用过孤儿一样的日子了。 就是有一点让她挺心塞的。 要去苏阿姨家吃饭,她家那个小混球是不是也在啊? 小时候就跟他不对付,长大了估计也合不来。 两家父亲是上下铺的好兄弟,母亲自小一起长大,四人又是大学同窗,这天选的友谊怕是要断在她这一代了。 柏翮拎起书包,提步要走,视线掠过一张苦瓜大王似的小脸,无声勾了勾唇。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能让她愁成这样。 日落跌进迢迢星野,天际仅剩一抹夸姣的鹅黄色,暮色自远方拢来。 连梓将书包挂到书房的椅子上,趿拉着拖鞋走回房间,拉上窗帘后才拍开卧室的灯。 从衣柜里抽了套分体的睡衣出来,把校服换下扔进洗衣机。 开学第一周的作业不算多,连梓打算明天再写。 累了一天,她需要奖励自己好好休息一晚。 连梓窝回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 就在翻身的瞬间,目光扫过窗帘,那抹极浅的绿色丝绸布料后,两根弯弯的黑色的须子晃荡着。 一开一合,又轻又缓。 连梓的眉心不可遏地拧成一团,直觉告诉她,后面那玩意儿是活的。 拍了段视频后,她默默裹紧被子,贴着墙角下了床,以极快的速度闪出卧室,带上房门。 这他妈要真是小强,这个家就是它的了。 连梓跑到客厅,蜷缩在沙发角落,把视频发给了程媛,求她快点回来。 那头正忙着,手机搁在客厅的桌子上,亮了又亮,也没人注意。 等消息的同时,连梓又把视频发到了【红浪漫休闲会所】的小群。 「超级美少女渺渺:啊啊啊啊啊啊!」 「小贾:我靠!感觉个头好大啊!」 群里叽叽喳喳地聊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下,连梓赶忙划出群聊界面,想看看是不是程媛回消息了。 退回微信主界面时,程媛的聊天栏仍停留在连梓发出的那条消息。 只是那蓝粉色大海的头像旁边,多了个顶着数字“1”的红色气泡。 连梓一怔,柏翮这连消息都回不过来的大忙人还有主动找人的时候? 「群里发的那是谁的双马尾?」 「怎么不回?吓晕过去了?」 神他妈双马尾! 那他奶奶的是小强须子好不好!? 能不能别把你平时逗女生的那套用在我这儿!? 连梓无声骂了三句后,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堪堪调整心态,敲下几个字。 「蟑螂而已,不至于」 几秒后,那头回了句: 「你怎么知道是蟑螂?万一是波士顿龙虾呢?」 连梓:……神经病?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把小区门口拦车的道闸拆了,你上去」 柏翮挑眉,这是变着向地骂他抬杠? 还挺会怼。 「你就说你现在怕不怕吧」 连梓嘴硬回了句:「我怕什么?」 那头秒回:「那你开门,我看看」 文字一经入眼,连梓瞳孔地震。 虽然是住同一个小区没错,但也不至于特地前来嘲笑吧? 他是有多想看她这糗样。 「真不怕,你别耽误我学习」 “嘴真硬。” 门外那位直接放弃了微信交流,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幽幽的嗓音带着楼道的回音,从门的那头传来。 “知道么?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家里的角落已经挂满蟑螂卵了,而且……” 话没说完,“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女生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唇角向下耷拉着,整个人裹在蓬松的被子里,只剩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在外面露着。 有点像蜜雪冰城的logo。 死死盯了他好久,连梓才开口:“柏翮,你这人真是坏到家了。” 还带吓唬人的,真缺德。 柏翮扫了她一眼,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还说不怕。 小时候光是一条小蚯蚓都能吓得她哭一下午,就更别提蟑螂了。 门外的男生眼睫微垂,懒懒开口,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散漫。 “昂,坏到你家了。” chapter20 哎呀,被发现了 揶揄完,他脱下身后的猫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毛茸茸的小脑袋等不及似的从缝隙中探出来,淡蓝色的瞳孔如雨后初霁般澄澈透明,小耳朵和小爪爪粉粉的,轻盈地从包里钻出来,一点都不认生。 跟柏翮一样,还没见过面就敢来敲别人家的门,社交悍匪似的。 是一只纯白矮脚拿破仑,小家伙出来后就直勾勾地盯着连梓,小嘴微微张着,可爱得她心都快化了。 柏翮看看连梓,又看看自家的柚子,竟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上看到了点重合。 尤其是她刚才气鼓鼓地盯着他,骂他坏的时候,真的有点像柚子炸毛的样子。 片刻后,他张口:“你抱柚子去抓蟑螂吧,我就不进去了。” “不行!” 连梓近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从须子的长度来看,她房间里的那只,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强,少说有她三分之一的手掌那么大。 在她的认知里,那玩意儿已经是怪兽级别的了。 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句:“你来都来了。” 柏翮挑眉,等着她“来都来了”的后半句话,但她似乎并不打算示弱。 “你想请我进去坐坐?” 他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双手环胸,“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柏翮这人,对女生向来是有求必应。 但她没求他。 连梓阖起眸子,隔着眼皮翻了个大白眼。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求他。 长舒一口气后,连梓走向沙发,脱下身上的被子。 暖白的灯光下,那抹触目惊心的白着实晃了柏翮一下。 宽松的短款上衣衬得那一小截露出来的腰极其纤细,不盈一握。 少女精瘦的的肩膀裸露在吊带外,锁骨线条漂亮,一直延伸到肩头,被灯光扫出一小片阴影。 那肩膀从侧面看就薄薄一片,瘦得像没吃过饭似的。 柏翮敛起眼睫,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连梓做好心理建设,把柚子抱到门口,按下门把手,试探性地泻了个缝。 未承想小强大哥就等在门口,晃了晃须子,仿佛在说“哟,来了妹子”。 靠在门外玩手机的柏翮被屋里的一阵尖叫刺痛了耳膜,惊得他那战损版手机差点雪上加霜。 他转了个身,朝房间内瞥了一眼,那抹淡色身影兀自闯入视线。 连梓吓得眼泪狂飙,不顾柏翮,直直往门口冲。 拖鞋不衬脚,外加精神高度紧张,踩在门槛上的脚一滑,重心失衡。 鬓角的发丝轻扫过男生的喉结,宛似一片羽毛落在心湖中央,漾着圈圈涟漪的同时,又牵起一阵酥麻。 柏翮无意识滚动了下喉结,侧身躲开女生的要紧部位,抬起小臂揽住了她的小腹,拳头全程紧握着,关节处微微泛白。 女生的温度自小臂蔓延上来,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多了,她的体温似乎比一般人要低一些。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少顷,柚子叼着小强的尸体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把“战利品”扔到柏翮脚下,懒洋洋地卧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盯着姿势奇怪的二人眨了眨眼。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男生垂眸扫了眼挂在自己小臂上一动不动的连梓,轻笑出声,“吓哭了?” “没有啊。” 连梓不动声色地抬手带走下巴上的水痕,抓着柏翮的衣服直起身子,顺势坐到门口的换鞋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得让他还以为自己刚才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可惜,她眼睫毛上的泪珠还没干。 女生的尾睫簌簌的抖动着,被泪水浸成一簇一簇的,瞧着娇弱又惹人怜。 脑中产生这个想法后,柏翮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瞬。 他竟然觉得连梓可怜? 疯了吧。 小时候她哭起来,全家都得跟着哄,烦人得要死。 柏翮阖起眸子简单舒了口气,再睁眼时,她眼角的湿渍已经被擦掉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出一张垫在指尖,捏起了脚边的小强尸体。 继而径自蹲在连梓身前,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轻得像是怕吓着她一般。 这好像还是连梓第一次听见柏翮这么温柔的声音。 少了几分散漫,低醇又不乏少年气,像海盐汽水的气泡上涌破裂时发出的沙沙声,很好听。 连梓应声看他,在楼道暖橘色的灯光包裹下,对上了那双盛着浅笑的眸子。 下一秒,小强,哦不,大强的尸体毫无保留地被摊在了她眼前。 虫子是连梓这辈子都跨不过的坎。 一声尖叫过后,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涌。 泪眼朦胧间,眼前男生的笑脸同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叠起来。 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也是她第一次见苏阿姨家的混球。 第一次见面,那混球哥哥就送了她一份大礼。 是条断成两节但仍在蠕动的蚯蚓。 她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眼泪止都止不住。 就是和此刻一样的视角,那混球的笑容就这么明晃晃地隔着水雾落在她眼里。 连梓怔愣了两秒,被大强吓飞的那两缕魂还没飞回来,双目空洞无神。 含着鼻音问柏翮:“我们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 男生将手里的纸团成团,精致的眉眼生动如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哎呀,被发现了。” chapter21 哥哥特别关照我 流云缓动,天际鲸蓝色的墨渲染开,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流泻下来,拢在两道颀长身影周围,宛似盖了层温柔的白纱。 月光跃溅在少年的发丝和眼睫,衬得他的轮廓不似一般的柔和,拿着手机的指骨微微弯曲,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精细性感,指尖轻敲了两下,在给谁发着微信消息。 如果这张皮囊的主人不是个混球就好了,连梓想。 余光中,女生白皙的小脸就着月光微微扬起,面朝他的方向,那直白的视线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给苏钰发完微信后,柏翮稍稍侧目,眸光流转之间,扫过女生裸露在外的一片雪白,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的东西实在有点多。 “吱吱妹妹,你有话想说?” 男生轻飘飘的声音逸散在晚风中,显得有点闷。 连梓被他口中陌生的称呼刺痛了耳膜,扯唇回应,“吓唬我很好玩吗?澄澄哥哥。” 女生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 柏翮低头,唇角勾起浅笑。 明明帮了她,反倒还埋怨起他了,就算他确实逗她了,但怎么说也是功大于过吧。 男生轻嗤一声,“小没良心的。” 潮热的晚风略过发丝,带起少年的衣摆,往日眉眼中的桀骜不驯消融进月色里,桃花眼微挑,墨澈的眼底闪烁着清浅的笑意,垂眸看她。 某只小猫炸起的毛好像顺了点,尾睫垂着,小嘴倔强地抿着,看着又乖又倔的。 良久,女生浅樱色的薄唇轻启,“谢谢你帮我。” 声音又轻又灵,像窗台上挂的风铃,微风掠过,扬起一阵叮叮咚咚的脆响,余音丝丝缕缕地绕上来,惹人耳朵发麻。 她还真是喜欢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1+1那次也一样。 二人晃晃荡荡地从高层区走到别墅区,也才花了不到五分钟。 柏翮家的院子里栽了几盆单瓣茉莉,夜色深了,丛绿中的那几簇白就格外招眼,随风传来阵阵清香。 按过门铃后,门那头的念叨声渐起,由远及近,终于在门被拉开的瞬间,连梓听清了那人的话。 “你又去哪儿浪了?” 来人是苏钰。 连梓憋笑,连亲妈都知道他浪,看来他是真的浪。 男生耸耸肩,眼皮子耷拉着,懒懒的睨了身侧的女生一眼,“接祖宗去了。” 听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代称后,连梓双目微瞠,歪了歪头,对上柏翮的视线,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似是在说:祖宗?谁?我? 似是被她这个表情好笑到了,男生的眸光里染了点笑,将视线移向餐厅那一桌子菜。 粉蒸白鳝,糖醋里脊,油焖虾,红烧鲅鱼,全是偏甜口的,就连摆在旁边的果盘都是青提。 一家子人都围着她转,可不就是个祖宗么。 苏钰一听他的意思,知道是连梓来了,赶忙招呼两人进屋。 程媛端出最后一道菜后,几人开始动筷。 家长们聊天多是围着连梓和柏翮展开,二人学习倒是不用操心,顶多就是问了问连梓是不是还习惯这边的生活,她素来乖巧懂事,别的事情也不用多过问。 但柏翮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意识到即将变成话题对象,柏翮换上公筷,挑出鱼刺,夹了一整块鱼肉到连梓手边的小瓷碟里,末了还比了个“替我美言两句”的口型。 家长们的注意力都在谈笑上,并没注意到二人这边的小动作。 连梓挑眉,垂眸扫了眼那块糖色漂亮的鱼肉,继而悠悠地看向柏翮。 那双小白兔似的,澄澈且没有杂质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 原来怼天怼地的大少爷也有忌惮的对象。 不过既然他都纡尊降贵地给她挑刺了,连梓又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总是要帮帮他的。 不出柏翮所料,苏钰果然把目标指向了他,“吱吱,澄澄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女生吞下柏翮投喂的贿赂,小嘴抹了蜜似的,甜笑着回应:“没有的阿姨,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主要是女同学喜欢他。 “情商也很高,老师也对他评价很高。” 把逗号哄得一愣一愣的。 “还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对每个人都特别好。” 对每个女生都特别好。 一通夸夸,惊得苏钰还以为柏翮把刀架连梓脖子上了。 “吱吱,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闻言,柏翮无奈地笑笑,舌尖顶了顶下唇,好整以暇地把目光放到一脸无害笑容的女生身上。 “吱吱妹妹,我有么?” 男生的尾音微微扬着,带着砂砾剐蹭过的质感,性感好听,只是不难听出其中那浅淡的威胁意味。 连梓嘴边的那句“刚才没威胁,现在威胁了”硬生生地被胃里的那块鱼肉拽了进去。 “没有呀阿姨,哥哥特别关照我,尤其是怕我渴。” 家里冰箱上层现在还有五罐青提饮料没喝完呢,柏翮上次买的。 女生话里的阴阳怪气明晃晃地飘在面儿上,只是那句“哥哥”出口时,柏翮无端皱了皱眉。 像被小猫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下心脏似的,难以言喻。 但他不讨厌。 酒足饭饱后,连梓随程媛和连修文一起回了家,周末三人把整间屋子上下打扫了个遍。 周一纪检部照例检查仪容仪表,只是这次柏翮不在。 连梓刚进后门,就见教室最内侧的后排角落里,男生和前排的女生谈笑着,长腿搭在两排课桌间的过道。 女生趴在他的课桌上,下巴搁在臂弯里,抬眼看着他。 男生则是靠着椅背,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垂着眼睑,随性散漫,懈怠的模样痞里痞气的,却又瞧着勾人得紧。 照以前,连梓多半会等二人聊完再回座位,但这光景她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于是径自绕开柏翮,把书包搭在椅背上,抽出早自习要用的语文书,提前览一遍书下的文言文注释。 因为早自习轮到语文,第一节也是语文,温庭月索性就把两节课并成大课,中间留十分钟休息时间。 早自习众人都还困得精神萎靡,温庭月准备了个剧本,打算选一组同学自由发挥,炒炒气氛。 选人以击鼓传花的形式进行,她来敲击黑板,底下的同学传沙包,鼓声停,沙包落在谁桌上,最后就选定谁。 游戏开始,众人玩得不亦乐乎,直接无视规则拿着沙包乱投,周宜丢给旺仔,旺仔丢给小贾,小贾丢给江知渺,江知渺丢给季远。 作为柏翮的狗,季远自然是要丢给柏翮的。 沙包离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季远是学校标枪队的,准头差,但力气大。 沙包预料之中地偏航,直奔柏翮前面的女生而去,不过好在她反应快躲开了。 坐在她侧后方的连梓就要倒霉了。 在女生躲开之前,连梓压根不知道沙包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距离太短,她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等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股淡淡的柚子香扑鼻而来,数秒后,身侧的男生带着冷意的嗓音压过来。 “你他妈长眼是干什……” 话没说完,鼓声停了。 chapter22 是双标,有问题? 教室蓦地静了,晨风携着微凉从半敞着的窗户中探进来,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地响。 有些锈住的窗棂发出的声音成为这个偌大空间里不可忽视的存在。 温庭月眸光流转了一圈,停在最后排那两张极其惹眼的脸蛋上,众人的视线随之也落在了班级最后排的角落。 薄薄的金光流泻下来,溅出好看的光圈,刻画着少年少女精致的轮廓。 男生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把玩着手里的沙包,矜贵散漫。 女生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澄澈的黑眸蕴着迷茫,樱粉色的唇瓣泛着光泽,轻轻抿起,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像只精致慵懒的布偶猫。 眉目如画,赏心悦目,很绝。 “柏翮,你挑个搭档吧。”温庭月开口。 柏翮懒得思考,就近看向身侧的连梓。 “赏个薄面?” 光线跃动在他的睫毛上,男生的目光扫过来,黢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 连梓“哦”了声,刚才还要多亏他接住沙包才让自己幸免于难。 “赏。” 女生淡淡出声,声音不大,轻飘飘的一个字灌进前排一男一女的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开来。 原本以为季远把沙包扔过来,柏翮没发脾气就已经够炸裂了。 连梓就更炸裂了,一个“赏”字甩过去,听着又拽又淡。 尤其是用那副清甜的少女嗓说出来,反差感极强,前排女生都跟着心颤了一下。 谁不知道柏翮规矩多,人又傲,从来只有别人求柏翮的份儿,应不应全取决于他。 前排二人愣愣回头,将视线放在身后那两张兴致缺缺的脸上。 今天这光景,属实让人开眼。 连梓眼睑微垂,眉眼疏淡,侧着脸看身旁的男生,无声轻挑了下眉梢,仿佛在说:愣着干嘛呢?动啊。 柏翮非但没生气,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瞥见女生的无声催促,随意将沙包扔在桌上,懒懒起身,后撤一步让连梓先出去,自己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讲台,还请了季远当助演,算是报复他差点用沙包砸着人。 温庭月的课堂很有趣,总能搞出些新奇花样来调动学习气氛。 一节大课过得很快,下课铃响没几分钟,宫寻就守在了班级门口。 近些日子柏翮身边好像只剩她一个女生了,柏翮在哪,不出五秒,就能看见宫寻跟在后面。 江知渺来找连梓聊天,就近坐在了柏翮的座位上,前排女生见她过来,这才敢回过头,就着她的话茬参与进了二人的对话。 换完座位已经一周了,除了“你好”外,她和连梓没什么别的交流,有件事快把她憋死了。 “连梓,我也可以叫你吱吱吗?” 这话终于问出口,她松了口气。 见女生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梓眨眨眼,“当然啦。” 顿了顿,又学着她的语气问了句:“曲梦曼,我也可以叫你曼曼吗?” 江知渺被二人的客套戳到了笑穴似的,笑到捶桌,“你们两个真的很像i人会面。” “不会,我是e人。”连梓笑笑。 闻言,曲梦曼双眸微瞠,“我见你每次一进教室就看书,旁边多热闹都不参与,还以为你很难相处来着,好几次想跟你搭话都没找到机会。” “柏翮周围熙熙攘攘的,我觉得我也没什么插话的余地。” 连梓耸耸肩,无奈地笑笑。 “报到那天我们就觉得你可帅了,比某些连搬书都要逃避的男生帅多了。” 曲梦曼一记眼刀,斜了身侧正偷偷吃早饭的徐皓一眼。 男生嘴里含着面包,猛然回头证明自己,“我没有!” 一个不注意,面包屑溅在了柏翮的桌面上,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抽了张湿巾,来来回回擦了五六遍,蚊子落在上面都得打滑。 看他这副紧张样,连梓眸底漾起疑惑,“擦干净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擦这么多遍?” 江知渺翻了个小白眼,“柏翮事儿比较多,挑剔,洁癖,公主病,哦不,王子病。” “对,所以那天你踩了他,我们都替你捏了把汗呢。” 曲梦曼当天刚好目睹全过程,原想着上去帮帮连梓的,但没成想柏翮就这么走了。 徐皓就了口矿泉水,艰难吞下那口干巴的面包,也加入会话,脸上是掩不住的八卦,“连梓,我们都觉得,翮哥对你的容忍度尤其高。” 曲梦曼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是不是因为吱吱漂亮啊?” “翮哥身边哪个女生不漂亮啊?” 徐皓顿了顿,继续说,“之前有个女生借他的校服外套穿,还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香水味,气得他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没穿校服外套就站演讲台上了,后来还被主任叫走谈话来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头密得让连梓插不进嘴。 约莫过了两分钟,一道朗润的声线隔空划破了几人的吵闹,连带着连梓在内的几人应声抬头。 江知颐正站在最后排的储物柜边,一手拿着一沓表格,一手捏着一罐青提果汁。 “哥?你最近出现在我们班的频率也有点高哦。” 江知渺抬指捻了捻,比了个“交班费”的手势。 来五班串班就要交班费,是她给江知颐和褚珏定下的规矩。 男生越过她,把表格放在连梓桌上,用果汁罐子压在上面,以防被窗外的风吹跑。 “我们一家人还得明算账?” 江知颐打趣她,“你这生活委员当的真是实至名归。” 江知渺冲着连梓桌上拿瓶饮料抬了抬下巴,弯唇回应:“那你怎么不给身为一家人的妹妹买瓶水?我也渴。” 没等江知颐回话,那道困得像是没睡醒似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渴就回你自己那儿喝水去,褚珏给你接好了。” 柏翮轻踢了两下江知渺身下的椅子腿,示意她,“走之前把我这儿收拾干净。” 江知渺瘪瘪嘴,“哦”了声,起身给柏翮腾地儿。 还不服不忿地咕哝一句:“柏翮,你这洁癖怎么还分人啊?” 柏翮没回话,坐回座位后,撩起眼皮,无声挑眉,示意她把话说明白点。 “吱吱踩你鞋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洁癖了?双标诶。” 闻言,柏翮侧目扫了眼连梓。 她有他亲妈撑腰,他就是生气,也不敢冲她发脾气。 哪来的双标一说? 不过是惜命罢了。 收回视线时,他无意略过她桌上那瓶青提果汁,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连梓身后的江知颐。 那晚操场上的两道身影闪回进脑中。 柏翮少见的沉默了一阵,尾睫垂着,让人看不清那双黑眸下的情绪。 良久后,男生端着散漫的腔调,缓缓开口。 “是双标,有问题?” chapter23 暗恋她的人可能很多,但不会是我 男生精致的眉眼恹恹地耷拉着,指尖的黑色水笔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没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亦或是明知道这话的分量,有意把火往她身上引。 连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照她来看,柏翮就是个乐子人,拿她找乐子的人。 无事点把火,有事添把柴,生怕这火烧得不够大,不够显眼。 就连坐在教室斜对角的小贾都循着八卦味儿凑过来了。 晨风灌进来,窗帘被吹得沙沙作响,这个节骨眼上,就连书页随风翻动的摩擦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柏翮,你又不是汉谟拉比。” 女生清甜的嗓音打破了长达两分钟的寂静,柏翮应声偏头,眼尾轻挑,“嗯哼?” 连梓接上后半句,“不要在这立法典。” 不要在这里发癫。 柏翮习惯了女生的脑回路,最先反应过来这个谐音梗,舌尖刮了刮后槽牙,低头轻笑。 “连梓,你骂人可真高级,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出来。” 经柏翮一点,江知渺才反应过来,下巴直接离家出走。 抬手扯了扯小贾的衣袖,踮脚耳语了句:“柏翮被骂了还能笑得出来?” 小贾的精神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怔怔地把水杯递给江知渺,顺带帮她拧开了瓶盖,“先喝口水压压惊。” 曲梦曼也怔愣着抬肘戳了戳徐皓,“你还有没开盖的矿泉水没,给我喝口压压惊。” “你等会儿,我先压。” 四人围作一团压惊,柏翮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早上进班前顺手买的青提果汁,放到连梓桌上,拉开拉环,谐谑一句,“你也压压?” “谢谢”二字是从连梓牙缝里挤出来的。 众人更加确定了一点:柏翮对连梓的容忍度真不是一般的高。 一直站在连梓身后没作声的江知颐扫了眼桌上两罐一模一样的饮料,眉心微不可见地低了一瞬。 柏翮也记得连梓爱喝这个? 小贾忍了20秒,好奇心终于还是达到了顶峰。 “翮哥,你是不是暗恋吱吱?” 闻声,柏翮懒懒掀眸,下巴微抬,喉结雪白漂亮,随着说话的动作小幅度上下滚动,散漫混不吝的样子极其招人。 “她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妹妹。” 顿了顿,又缓缓张口。 “暗恋她的人可能很多,但不会是我。” 柏翮素来说到做到。 而且暗恋这俩字儿压根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尾音落下,几人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小贾把徐皓的数学书卷成筒状举到连梓跟前,“吱吱对于翮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发言有什么看法?” 女生微微弯唇,眼神坚定,玩了个梗,“嗯……我只能说这条路很难走,祝他成功吧。” 话落,众人笑作一团。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谁也不服谁。 见女生杏眼弯弯,疏淡的眉眼生动起来,江知颐绷紧的颌角渐渐柔和下来。 趁着几人同柏翮笑闹的工夫,抬指轻点了下连梓的肩膀,微微低身时,一股清冽的皂香将她拢在其中。 像是薄阳晒过的白衬衫的味道,少年感十足。 “连梓,课堂建议征集表给你放这儿了。” 说完,食指弓起,指骨轻敲了两下压在纸上的果汁,朗润的嗓音带着笑,“记得喝哦。” 男生的指节修长精细,手掌和手腕相接处的掌骨微微突起,延伸到手腕,被黑色电子表的腕带盖住。 连手都这么有少年气,连梓暗叹。 预备铃响起,数学老师老六站上讲台,众人作鸟兽散。 老六姓陆,三十岁出头,但脑袋已经开始有秃顶的前兆了,人风趣幽默,挺招学生喜欢。 但被叫做老六,实在是有两个绕不开的原因。 其一,陆是六的古字。 其二,上学期期末的数学卷子是他出的,12道选择题,全选c,老六行为,相当搞人心态。 数学算是连梓的强项,老六讲课又很细致,接受起来并不费劲,边讲课边练类型题,一节课很快过去。 一中很重视学生的意见,这学期专门开了个课堂意见征集专栏,课堂节奏和授课模式会不定期地按照同学们的反馈及时调整。 周一上午第二节课后是升旗仪式,因为天气太热,容易中暑,开学前三周都是室内升旗,第四周才开始由各班抽签决定后面几周的升旗仪式顺序。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课前,小贾代表五班去参加体委会,江知渺作为生活委员也被一并叫走了。 班上同学蠢蠢欲动一整天,见二人同时去开会,齐齐高呼:“稳了!” 一中的传统是每学年第四周举办篮球赛,算是破冰活动,只有高一高二年级参加,体委负责组织和抽签,生活委负责订篮球服和水,二人一起被叫走,多半就是定下来了。 约莫还有十来分钟下课时,体委和生活委带着好消息回班,继而楼道里回荡起各班男生的欢呼声,像没进化完全的猴子似的。 在喧闹声中,小贾宣布篮球赛初赛定于下周一下午的最后两节自习课,姐妹班合并为一队。 “卧槽!那我们五六班直接爽飞了!” “就没有双塔抢不下的篮板!” 温庭月也悄咪咪地从后门探了个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顿了顿,又补了句:“所以适当放放水,也别赢得太夸张,听见没,柏翮。” 众人哄笑,这不是强制要求必须要赢吗?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微微勾唇,指梢轻点着桌面,松弛地倚着椅背,垂下眼睫,唇瓣轻启。 “赢是得赢,放不放水看我心情。” 轻缓的语调宛似落入池中的水珠,声音不大,却能惊起层层涟漪。 一阵接着一阵的“翮哥牛逼”热浪似的迎面扑来。 场面逐渐失控,小贾拍拍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相当配合地收声,听喧闹声渐渐平息,他才继续道:“去年体育老师一个人盯不过来场上的犯规情况,有过几次误判。 今年要求每队必须出个裁判,六班问过了,没人能上,咱们班有懂规则或者有过经验的吗?” 话音落下,底下窸窣声响起。 会打球的都上场了,剩下的人顶多算个看客,学校又没有篮球校队,大家也没系统学习过,规则懂是懂,但理论毕竟是理论,实践起来还有些困难。 半晌后,气氛归于平静,下面无人应声。 “我来吧。” 一道清甜的女声自后排传来。 闻声,小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单手捶了捶心脏的位置,“吱吱,你!是我的神!” 声落,刚要提笔将连梓的名字写在裁判报名表上,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江知渺提出异议。 “可要是哨吹错了,吱吱会被对手班的人针对的。” 女生的尾音还未落下,后排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应该不会吹错。” “敢针对一个试试。” chapter24 并行不悖 一个对自己的专业有着绝对的自信。 一个对自己的拳头有着绝对的自信。 二人的声音不大,女生的语气甚至有点轻,男生则是一贯的没睡醒的懒倦调调。 在一片寂静中,成为了整间教室中最明显而又无法忽视而的存在。 像涨潮的海水触及礁石般,拍开层层浪花。 “牛逼!都牛逼!”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班里突然炸开锅似的重复着这句话,优美的中国话一段接着一段,也不顾温庭月是不是还在场。 晚霞将窗外染成一片粉红,傍晚的清风携着桂花的香气卷起窗帘,少年们的肆意被晚风带到更远的地方。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经两班商议,最终决定由柏翮,褚珏,江知颐,旺仔和季远首发,小贾和周宜还有六班的三人在替补位。 死亡的周一在众人的喧闹声中结束。 苏钰平日里比较忙,一般都是柏翮自己打车回家,现在程媛回来了,接连梓柏翮下晚自习的重担也就交到了她身上。 在山城那边,连梓9点50才下晚自习,京城这边是9点半下,程媛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二人都放学等在校门口了,她那头才出发。 两人在校外的梧桐树下顿住了脚,柏翮站在台阶下,连梓站在台阶上,差着十来公分的道伢子的高度,她还是比柏翮矮上一小截。 橘黄色的灯光透过叶隙打在男生清爽的碎发上,风轻轻一吹,光影流动,淡淡的柚子香盈满鼻尖。 连梓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他长这么高,是不是就算是秃顶也不会被发现? 柏翮单手插兜,闲闲地捏着手机,放在手里转着,余光将树下女生逐渐靠近的剪影拢进眼底。 连梓刚踮起脚想看看他头顶的光景,未成想男生突然回头,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吓得她直接打了套尴尬专用组合拳,又是捂嘴又是伸懒腰的,看起来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男生漂亮的眸子漾着谐谑的笑,抬眼看着略高于他的女生,发觉视线位置不对,又垂眸扫了眼她踮着的脚尖,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连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 像是意图恶作剧却被发现的小孩子似的,连梓后撤一步,匿进树影里,像只自我保护意识过剩的炸毛小猫似的。 女生缩了缩脖子,精致疏淡的眉眼里漾着少见的讪色,“我只是有点好奇。” 柏翮拖腔带调地“哦”了声,停下转手机的动作,眼尾微微挑起,又拽又招人。 “听没听过一句话?” 微扬的尾音伴着风声呼呼地灌进耳朵,那轻浮的调调在她听来极其刺耳。 “好奇是心动的开始。” 二人近乎平视,男生眼中的戏谑被连梓倾数收入眼底。 帅是真的帅,浪也是真的浪。 连梓扯唇,“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诚然,柏翮有浪的资本,但这浪打到她身上,就是冒犯了。 她抬手拨开了糊在颈后的马尾,随意甩了甩,微微抬着下巴。 树叶簌簌抖动发出的沙沙声裹挟着女生轻灵的嗓音响起,“对你心动的人可能有很多,但不会是我。” 是他今天说过的话。 闻声,柏翮掀眸扫了她一眼。 女生小巧的盒鼻被暖橘色的灯光扫出一小片阴影,轮廓精致柔和,人却倔得很有棱角。 柏翮有感而发,低眉轻嗤一声,“倔丫头。” “混小子。” 连梓弯唇回应。 - 开学第四周的周一,一中进行了第一次升旗仪式,到学生会主席国旗下发言的环节,柏翮手握话筒站在国旗下时,连梓才明白小贾说他在学校地位很高的真正含义。 小混球正经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清润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自扬声器功放传来,男生深蓝色的校服外套直直拉到顶,身姿挺拔,自信从容。 上午十点多的阳光有些刺眼,银白色旗杆上被扬出一道明显的光圈,鎏金跃动在少年的碎发上,旗帜随风蹁跹。 柏翮光是站在那,就耀眼到足以与光比肩。 顺带又收获了一波迷妹。 升旗仪式结束后的大课间,江知渺和小贾把队服取来发了下去,柏翮的0号和江知颐的1号被两班的女生笑了好久。 本来这事儿没什么值得笑的,直到六班的某个女生操着奇怪的语调说了句: “柏翮是0啊?” 作为话题主角的两个男生云里雾里的,还被莫名其妙地组了个“颐和园”cp。 午休时间,小贾把柏翮褚珏几人叫到水房,连梓也被江知渺拽着去参与他们的“作战会议”。 小贾叽叽喳喳地一通输出,江知颐和褚珏假装在听,柏翮则是直接倚着窗沿睡着了。 这是连梓第二次见他站着睡觉。 有一种灵魂出窍的美。 小贾抽了张白纸,画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图形,用笔尖在上面指指点点,“咱们初赛跟高一三四班打,高一级草也在,听说是打前锋的。” 一听有帅哥,江知渺来了兴致,“高一级草是叶随吧?” 连梓记得这个名字,自从被江知渺安利着加上校表白墙的qq后,这个人就频繁地出现在她的qq空间里。 于是顺口接了句:“我知道他。” 女生的声音混在小贾和江知渺之中,齐齐灌进耳朵,柏翮无意识抬了抬眉,掀眸扫了眼那道高挑的背影,困意散了些。 下午第二节课是数学,老六一进班,视线被教室最角落的两道红白相间的身影吸引。 这裁判服和篮球服在他俩身上怎么就这么像情侣装呢? 思忖一阵,还是硬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 下课铃响,一众人逃荒似的冲向明志楼的室内篮球场,提前占好了座位。 褚珏和小贾去帮江知渺搬水,柏翮,江知颐和季远旺仔则慢慢悠悠地从操场那头溜达过来,比赛还没开始,就莫名收了十来瓶水。 旺仔看看自己手里的农夫山泉,又看看柏翮江知颐怀里的功能饮料,发出ph<7的声音。 “咱俩能收着水,算是跟着帅哥沾光了吗?” 季远浅叹一口气,“农夫山泉也不错,至少它甜啊。” 二人自我解嘲。 进场馆时,两方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江知渺朝门口挥手招呼几人,“这边。” 柏翮应声抬眸,视线却没落在江知渺的方向,而是倾数放在了第一排的某两人身上。 女生把马尾盘成了利落的丸子头,秀颀的颈部在场馆的镁光灯下白得有些晃眼,同身侧穿着蓝色球服的男生聊着什么,脸上挂着笑。 数秒后,连梓只觉得脑后一松,用来别住发尾的小钢夹被抽走,丸子头重新散成马尾。 “拿好。” “始作俑者”柏翮把刚抽走的黑色钢夹放回连梓手心后,径自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没和其他人一起回江知渺那儿。 连梓盯着手里的夹子愣怔了两秒,又看看旁边没事儿人一样的柏翮,眉心一蹙,“你发什么颠呢?” 男生上身后倾,懒懒倚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回了句:“丸子头影响我发挥。” “我影响得着你吗?” 连梓一脸“这话你自己信吗”的表情,长舒一口气,“你是打球还是看我?” 话音落下,柏翮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端着散漫的语调回了句。 “并行不悖。” chapter25 那你好好看着吧,姐姐 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挑,连梓轻笑:“还并行不悖呢,你左眼站岗右眼放哨?” 男生的手肘松松地搭在后排看台的台阶上,球服里面的t恤领口处露出一小截锁骨,相当招人。 “那怎么了?我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能赢,信么?” 狂妄至极。 连梓回想起那晚赢球后绕场奔跑一周的肆意身影,又觉得他说这话又不像是在口嗨。 不可一世的姿态背后,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毕竟柏翮这个名字后,常常跟着“牛逼”二字。 女生嘴边的“信”字还没出口,身侧一直没出声的男生探了个头。 狭长的凤眼越过连梓直直盯着柏翮,眸光中闪过一丝挑衅的意味,“学长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闻声,连梓怔愣了两秒。 某人的存在感过于强,她甚至忘了旁边还有个对手方的人。 柏翮偏头,悠悠散散地扫了眼连梓另一侧男生球服背后的名字。 10号,叶随。 而后敛起眼睫,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抱歉。”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地,却像千斤重的滚石自悬崖落下砸向水面般,激起了十几米高的水花。 赶来给柏翮送腕带的小贾眼睛瞪得像铜铃,直愣愣地盯着柏翮的后脑勺。 他的翮哥,变了。 下一秒,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确实没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叶随唇角的笑短暂僵了一瞬,捏着水瓶的手微微收紧。 这学长真就跟传闻一样,目中无人。 连梓扯唇,真是给个甜枣再扇个巴掌。 杀人诛心。 小贾一个滑跪飞扑到柏翮怀里,呜咽一声,“翮哥,看见你还是那么没素质我就放心了。” 柏翮笑骂了句傻逼,抬脚把他蹬开,“不会说话就闭嘴。” 还有五分钟开始比赛,众人下场开始热身,褚珏戴好腕带,把眼镜扔给江知渺。 往日掩在镜片下的那双狐狸眼像解封了似的,尾睫微微扬着,惑人又风情。 去年他腿折了没参加篮球赛,这还是江知渺第一次见褚珏摘眼镜。 真就有人戴眼镜和不戴眼镜两模两样的。 先前还以为他是单眼皮,摘下眼镜才发现是内双,眼皮薄薄的,上睫毛从侧面看有点翘,眼尾的睫毛尤其长,扫出一小片阴影,真的有点像狐狸。 这脸,要是网恋指定能把人骗得倾家荡产。 褚珏抿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嗓,余光中,身侧女生的小脸总是刚转向他这个方向,又突然别过头去,像老式电风扇似的。 他鲜少勾起唇角,不咸不淡地开腔,“江知渺,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突然被点名,女生一怔,两扇睫毛扑闪扑闪的,“你摘了眼镜还能看见?” “你是真的有点傻。” 褚珏抬手按着前排看台的椅背,稍稍借力翻了下去,球服衣摆被风带出一个小小的鼓包,淡淡的松木香扑鼻而来,带着些冷意,很符合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清冷,难以接近。 稳稳落地后,利落地回身,补了句:“等会儿记得送水。” 男生额前的碎发被风带到两边,眉骨英挺,眉眼柔和,江知渺这才真正认识到褚珏是个帅哥这件事。 思忖一阵又觉得,比起帅,这张脸有个更适合的形容词。 漂亮。 他摘下眼镜真的很漂亮。 被突如其来的美貌冲昏了头脑,女生愣愣回了句:“给谁送?” “给对面儿送。” “凭什么?我不要。” 瞧她一副呆样,褚珏没来由地想笑,是气急的那种笑。 “那就给我送,顺带给你哥捎一瓶。” 女生两颊鼓鼓,“我要先给我哥送,你才是顺带的。” 褚珏抬手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头发,撩起眼皮看她,“他得让着我,我年纪小,先给我送。” 歪理。 这都要争个先后。 江知渺抬起下巴,下颌圆圆的,没什么棱角,从褚珏的角度看,有点像疯狂动物城的那只兔子。 “那你叫我声姐。” 他不大习惯叫她姐姐,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江知渺都更像是妹妹,但这小丫头却总想在他这儿占点出生月份上的便宜。 褚珏扽起眼镜腿一甩,把眼镜架到女生的鼻梁上,留下一句“那你好好看着吧,姐姐”后,翻身跳下看台,朝球场跑去。 她甚至没听清他前面的话,只听见了最后那声轻飘飘的“姐姐”。 心跳短暂地空了一拍,瞬时快了几分。 他刚刚是在撒娇吗? 江知渺抄起手边的水,颤颤悠悠地拧开,一个仰头干下去大半瓶。 将不正常的心率压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褚珏的眼镜没有度数。 体育老师一声哨响,两队入场,轮流和裁判击掌。 分为红蓝两方,高二红,高一蓝。 红方男生心照不宣地拍了连梓的手腕,柏翮和叶随作为队长,最后出场,前者拽得压根没和裁判击掌,后者则实实在在地握住了裁判的手,还停留了一两秒。 比赛开始前,温庭月特意嘱咐几人友谊第一,别太认真。 但真到了场上,对面哥几个除了叶随,各个脸上都挂着十拿九稳的笑,挺着胸脯,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土豆似的。 季远对面的13号男生甚至小声挑衅,“学长,承让了。” 柏翮将视线从连梓刚被握过的那只手上移开,掀眸扫了眼13号,散漫开口,“今天你能进一个球,算我输。” 13哥知道对面正说话的这个是学生会主席,今早升旗仪式,班上不少女生都倒戈向柏翮的阵营,班里男生恼火得很。 作为蓝队三班首发的独苗,这个仇他必须替兄弟们报了。 “学长,打赌吗?”13哥朝前方不远处的连梓抬了抬颌,“我要是能从你手里抢下三个球,运动会的时候,让连梓学姐去给我们班加油,怎么样?” “她要是愿意,想去给谁加油都行,我也管不着。” 柏翮掩睫轻笑,“但拿女生当赌注的行为纯属傻逼,你要真想赌,我们赌点别的。” 13哥被怼得理亏,但既然柏翮给了台阶,他也没有不下的道理,“行,怎么赌?” 男生扯起唇角,态度是一贯地嚣张,下睨了眼13哥,冷嗤一声,慢慢悠悠地开口。 “你能从我手里抢下一个球,运动会我穿女装去你们班跳trouble maker。” chapter26 翮哥只打高端局 男生微扬着的尾调又痞又拽,态度说不上极其恶劣,但也把对面几个小兄弟膈应得够呛。 男生最知道怎么气男生。 看台上女生的尖叫声混杂着男生的起哄声将场馆的气氛点燃,一声哨响过后,连梓将球抛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柏翮叶随起跳。 余光中的红色布料扬起,兀然出现一抹白,连梓微微侧目,继而失神一瞬。 男生劲瘦的腰线被倾数收进眼底,腹肌线条性感,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瘦而不单薄。 好腰。 场上庆祝柏翮抢到球权的欢呼声响起,连梓才抽回神,晃了晃马尾,试图甩掉脑中那抹精瘦的白,将注意力投入到赛场上。 赛前蓝方的策略就是三人防柏翮,后卫控场,叶随突围,眼下情况有变,叶随没能抢到球,于是对面的火力全部集中到了柏翮身上。 五人围墙似的将人圈在中间,柏翮一改往日那吊儿郎当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的懒散样子,难得认真了点。 男生从身后抛出球,对面一个眼尖的刚要去抢,柏翮一个抬臂,又把刚抛出去的球拢回了手里。 一来二去耍了对面好几次,无一不上当。 13哥直接急眼,“你遛狗呢?” 视线仅仅离开球一瞬间,再回神时,柏翮手里的球已经被江知颐截走了。 柏翮嚣张挑眉,睨了眼13哥,“第一次见有人急眼还骂自己的。” 蓝方几人都围在柏翮跟前,没人守篮板,江知颐拿到球后直接传给褚珏,男生悠悠散散地起跳,本场第一个球就这么没技术含量地进了。 蓝队几人这才意识到被柏翮耍了个彻彻底底,最终还是放弃了单防他一人的战术,分散开来各盯各的。 13哥极力要求防柏翮,叶随无奈,只得从了他,自己去防褚珏。 上半场赛时过了小半,球权到了13哥手上,这小土豆一脸得意,各式运球都玩了个遍,全是花架子。 柏翮看得有点烦了,抬手截了球,朝地面砸了下。 篮球弹起时,距离篮框还有一段距离,13哥胜券在握,笃定了这球是个三不沾。 连梓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哨子,视线紧紧跟随场上最显眼的那抹红白身影。 下一秒,男生起跳,身姿轻盈,衣摆扬起好看的褶皱,潇洒恣意。 凭着优越的臂展,轻而易举地揽住球,另一只手拽住篮框边缘,手腕下扣,硬是将原本三不沾的球压进了篮网。 教科书级别的空中扣篮! 场外某人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嗓子,红方观众席的欢呼声瞬间炸开来。 “翮哥牛逼!” 柏翮稳稳落地,低头弯唇,同场上几人轮番击掌,唇角勾着张扬的笑,惹眼得要命。 末了,视线投向不远处跟场的连梓,眼尾撩着抹弧度,笑意不减,碎发凌乱清逸,少年气十足。 两道视线隔着球场上的众人溘然对撞,女生比了个口型,生怕他看不清,还特意做得夸张了些。 「牛逼。」 柏翮想起返校那晚,连梓的那句“我还挺想看看你有多牛逼的”,女生当时的语调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讲话温温柔柔的,还有些慢,和“牛逼”二字很是不搭,无端戳到了他的笑点。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好笑。 连梓这边刚比完口型,柏翮就笑开了,精致的眉眼少了些往日那股混不吝的劲儿,镁光灯下,这个笑容格外耀眼。 看得人心尖一颤。 蓝队那边第三次重整旗鼓,13哥不死心,明知踢不动柏翮这块铁板,还头铁地往上撞。 目前为止的比分是红6蓝6,蓝队那边的两个三分球全是叶随拿命进的,13哥还没从柏翮手里抢到一个球。 眼看马上就能反超,13哥有些心急,守在柏翮跟前死死盯着球,这边刚起跳,他也跟着起跳。 无奈身高是硬伤,盖帽失败,落地前还蹭到了柏翮的手腕。 从观众席那边看来,柏翮投出了一个三不沾的二分球,发挥失常,气氛瞬间焦灼,没想到比分能咬得这么紧。 此时临近上半场比赛结束还有两秒。 尖锐的哨音划破了球场的喧闹,众人凝眸。 连梓松开哨子,提步走到宣判位置,“红队,0号,打手犯规,罚球两次。” 手势打得干净利落,澄澈的眸底映着头顶的射灯,宛似盛满了碎星。 又美又飒。 全场欢呼,红队拉开比分的机会来了! 柏翮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扫了她一眼,接过球,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走进罚球线。 草草投了第一球。 预料之内的没进。 连梓咂舌,白给的一分都不要,真狂。 第一球测好距,投第二球时,柏翮直接背了过去,唇角散漫勾起,随手一扔,球离手后直接朝连梓身后的休息区走去。 下一秒,场馆内雷鸣般的尖叫声响起,轰动一片,观众席甚至有几个男生都喊破了音。 万众瞩目下,一个背投空心球诞生了! “卧槽!!!” “咱们翮哥只打高端局!!!” 在全场欢呼中,男生顿住步子,敛下眼睫,微微张开双臂,接着面向红方看台行了个绅士礼。 优雅至极。 连梓不得不服,这个逼还真就让他装到了。 有些人天生就该是焦点。 空中扣篮,背投空心,放在一般人身上,都是能吹一辈子的。 男生抬手穿进发间,胡乱揉了揉被风吹乱的碎发,看了眼站在自己正对面的连梓,唇角漾着清浅的笑,“连大裁判有点帅。” 如果没记错,这好像还是柏翮狗嘴里第一次吐出象牙来。 连梓弯起唇角,眼底笑意明显,“那自然是不如只打高端局的翮哥帅。” 稍作休息后,下半场比赛开始,蓝队的打法明显急躁了许多,叶随一拖四,实在带不动。 时间过半,叶随拿球起跳时,旺仔同时起跳拦截,旋即蓝队22号指着旺仔高喝一声:“诶,打手啊!犯规!” 高一派出的裁判是个被硬拉来凑数的男生,全程划水,面对蓝方的质疑,自动隐身。 连梓和身旁的体育老师对了个眼神,双臂交叠,比了个“x”的手势,“红队6号,积极防守,不算犯规。” 旺仔在指尖碰到叶随手腕之前就抽回了手,叶随本人也认可宣判,但蓝方其余四人明显不服,认为是连梓偏袒。 几人怨声载道,后半场带着怨气打球,22号更是经常游离在比赛外。 还有不到一分钟结束比赛,比分红10蓝9。 褚珏起跳扣篮,落地时,肩膀蹭到对方防守人员,蓝方22号被撞倒在地。 蓝队观众席奋起高呼,红方撞人犯规,得分无效,蓝队还能拿到两个罚球,就算只能进一个,也是平局。 蓝队的翻盘机会来了。 全场屏息,齐齐看向连梓。 chapter27 我今天打得好么? 蓝方22号还躺在地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被撞了似的,眼巴巴地看着连梓。 全场屏息,刺眼的镁光灯在女生胸前的银白色小哨上扬出一个浅浅的光圈。 下一秒,她抬起双臂,打了个手势,并未动哨。 “红队11号,得分有效,两分算。” 并不是蓝方想要的结果。 原本蓝方几人就认为连梓有意偏袒,现在更是笃定了她吹黑哨。 见体育老师也默许了她有失公准的行为,13哥直接把球服一扯,怒砸到地板上,双手叉腰,抻着脖子高声骂了句娘。 场内场外的众人都被他这嗓子吓了一激灵。 叶随拍了拍他的背,“冷静,听裁判的。” 刚才众人齐齐防守褚珏,场上一片混乱,连梓作为裁判,在场外看得肯定比他们清楚,他信她不会偏袒。 只是一人难敌众口,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哥几个又在气头上,叶随这种类似“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22号从地上爬起来,用肩膀撞得叶随趔趄了两步,毫无防备地跌进身后某人怀里。 场上一红一蓝两道颀长身影相叠时,场外的窸窣声突然大了些,不难听出大都是女生。 柏翮稳稳托住叶随的肩,182的小伙子在身后这人的怀里娇小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众人沉浸在磕cp的快乐中时,撞人的男生重新将注意力拉回两方的矛盾上来。 “摊上这么个裁判真是倒了大霉。” 蓝队16号附和,“花瓶一个,什么人都敢上场吹哨。” 言语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素来温和的江知颐也没忍住黑脸,“学弟,嘴巴放干净点儿。” 双方矛盾激化,柏翮偏眸扫了眼连梓,她正和体育老师低语着,脸上没有一丝不悦,情绪极其稳定。 片刻后,女生吹哨,比赛叫停。 由于上半场比赛加时,下半场又暂停,隔壁场馆的比赛轧时开始,体育老师赶去另外一头主持赛事,这边全权交给连梓负责。 连梓正色走向赛场,在22号男生跟柏翮叶随之间站定,观众席自觉噤声。 “刚才场上比较乱,我来复盘一下。 蓝方22号在本身失位的情况下还去截红方11号的球,发生身体接触,因此红方不算进攻犯规,得分有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宣判还不是全凭你一张嘴,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的。” 见体育老师离开,蓝方7号肆无忌惮地耍赖,身后几人也都跟着起哄。 对方不买账,道理也讲不通,还一股脑地挑起事端。 蓝方观众都觉得场上几人撒泼耍赖的行为幼稚至极,甚至有点丢人。 连梓掀眸扫了眼22号,“这球没判你们防守犯规已经对你们很有利了,你自己最清楚你是怎么摔的,比赛有录像,赛后自己看。” 7号阴阳怪气地冷嗤一声,“意思是我们被撞反倒还算犯规了?我不服。” 对方一个劲地挑事儿,连梓的耐心逐渐告罄。 下一秒,女生压着冷意的声音响起,语调轻缓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魄力。 “不服憋着。” 说完,目光云云散散的收回,下巴微微抬着,下颚线条优越漂亮,傲气又清贵。 静默一瞬,全场倾目,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计时器恢复工作,比赛继续,最后关头柏翮放海,叶随进了个二分,最终红方以12比11的分数赢下比赛。 精准控分。 蓝方输得体面。 结束哨声一经响起,看台的众人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声势浩大地往场上冲。 五六班的几个女生将连梓圈在中间,把捂了整场的温水往她怀里塞。 “吱吱,你太帅了!真的!” “要是换成我,我早就生气了。” 江知渺怒斥一句:“几个小土豆,会光合作用了不起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正欢腾时,曲梦曼和江知渺之间突然挤进来一个小脑袋。 陆瑶举着相机,往日乖顺垂在两颊的妹妹头被挤得有些凌乱,但甜妹就是甜妹,头发乱糟糟的也照样甜。 女生把显示屏正对连梓,清澈的眸底漾着期待,“我又拍到神图啦!” 江知渺和曲梦曼赶紧给她腾了个地儿,抬手帮她整理过发型后,探了个头凑上去欣赏“神图”,旋即愣住。 画面定格在空中扣篮后的某个瞬间。 长焦镜头下,周围的人影随着跑步的动作模糊成拖尾的色块,站在球场中央的男生目光停留在场外的裁判席,笑得眉眼生动,站在裁判席的女生唇角也漾着浅笑,顶部的光流泻下来,在二人身上嵌了层银白的光边。 有种越过人潮相视一笑的宿命感。 人群外的旺仔指着画面里柏翮连梓之间的鬼影,“怎么把我拍得糊成这样!” 季远耷拉着眼皮,把旺仔的手往柏翮另一侧那个更为抽象的鬼影那儿扒拉了一下,“这才是你,你刚才指的那个是我。” 旺仔惊呼,“我他妈都抽象得快成外星人了!” 季远才是最惨的,夹在柏翮连梓中间,本就不怎么完善的硬件设施更是雪上加霜,被陆瑶拍得丑到变异。 作为“神图”唯二的祭品,季远和旺仔接受现实,默默缩到角落抱团取暖。 看着照片里隔空对视的二人,江知颐无端感觉身体某处有些沉,说不清道不明,像跌进云层,被水汽包裹着,闷闷的。 手里还冒着凉气的青提果汁的罐子被捏得凹进去一块儿,铝制瓶身发出脆响时,江知颐才猛然回神,将凹陷重新捏回原状。 欣赏完神图,几个女生跑回看台收拾东西,连梓什么轻装上阵都没带,先行离开,到场馆门口等她们。 暮色将至,傍晚的光就着天边的夕阳撒落,点燃天边的云朵,泻了一地的橘橙。 连梓站在场馆外,垂着眼帘,将夕阳下的树影倾数描了个遍。 片刻后,视线范围内多了只白皙修长的手,还有一瓶青提果汁。 连梓认得他腕间的那块黑色手表。 掀眸看他的同时,她弯唇,“你今天打得很好。” 江知颐怔愣一瞬,轻笑一声,“不用看都知道是我?”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和他说话时,连梓总是很放松。 二人聊了一小会儿,江知颐被云祁叫走,她正要继续发呆时,突然被身后的某人用某个物件敲了敲头顶。 力道不大,也不疼,撩闲似的轻敲着。 这人是谁一点儿都不难猜。 “你拿我当木鱼呢?” 连梓仰起头,视线略过身后那张牛逼的脸时兀自顿了下。 男生低着头,额前的碎发乖顺地垂下,漂亮的桃花眼恹恹地耷拉着,清冽中带着点苦涩的柚子香气丝丝缕缕地绕上来。 很好闻,人也很好看。 柏翮扫了眼女生手里的果汁,把刚才用来敲她头的物件扔到她手里。 是盒润喉糖。 刚才找温庭月拿手机叫的外卖。 收回视线后,才懒懒出声,“嗓子不舒服就别喝甜的了。” 连梓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嗓子不舒服?” 今天跟着他们跑完全程,她的嗓子确实有点哑,但没什么大影响,应该也听不大出来。 男生轻嗤,“你说话像鹌鹑。” 连梓:…… 他妈的!这帅哥好好说话会死!? 酝酿过后,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咬着牙回了句:“我谢谢你。” “客气了。” 尾音落下,二人归于无言,就这么干站着。 又尴又尬。 半晌后,楼道里传来女生们的笑闹声,连梓终于等来了她的救命稻草,提步要走。 身侧男生清润的嗓音悠悠散散的飘来。 “所以,我今天打得好么?” chapter28 小没良心的 柏翮单手拎着校服外套,微微侧着头,一副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瞧着压根就不在意问题的答案,不过是出于某种别的心理顺口提起罢了。 但连梓不会吝惜对他的嘉许。 因为今天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真的很好看,很耀眼。 好像他在哪,哪就是焦点,全世界都是模糊的色块,只有他一个人是1080p超清。 连梓抬眸,真诚回应:“非常。” 虽然只是个程度副词,但后面接续的一定是个褒义词。 柏翮有十足的把握。 他散漫笑着,语调是一贯的不着调,轻哼出声,“行,糖没白送。” 楼道里女生们的笑闹声渐大,江知渺一行人将陆瑶圈在中间,欣赏着她今天拍下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季远和旺仔永远都是模糊的。 大家都是720p高清画质,只有他俩是180p流畅,比标清还低级。 两个流畅画质的人跟在几个女生身后,从怨声载道到失去梦想。 橘金色的光自楼道口泻进来,一地橙黄,只有季远和旺仔是灰白的。 二人耷拉着脑袋,拖了个长音,“算了,反正也拍不清,脸就随便长长得了。” 这俩活宝到哪儿都自带搞笑buff,他们二人再加上周宜,是除小贾外最能和女生打成一片的。 陆瑶继续翻着相册,停在某张照片上时,周围几个女生兀自倒吸一口气。 曲梦曼有个一激动就拍人肩膀的毛病,徐皓不在,她随手扥来了个旺仔。 女生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扎实地落在旺仔的肩胛骨上,被她拍过的地方像烧起来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这物理攻击怎么还带魔法穿透的!? 不过他没敢吱声,而是默默拉来季远和他一起遭罪,他挨一会儿打,再让季远替他挨一会儿。 拍到人后,曲梦曼才惊呼出声,“来人,把褚珏的眼镜给我烧了!这么大个帅哥,戴什么眼镜啊!” 画面里,男生白到发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同于柏翮的精致凌厉,褚珏的轮廓更加柔和一些,疏淡清冷,但偏偏生了双又惑又蛊的狐狸眼。 平时戴着眼镜,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下半张脸上,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这双眼睛,江知渺也不例外。 提起褚珏,六班的女生瞬间来了兴致。 “以前觉得他太冷淡了,分到一个班才发现褚珏这人其实可温柔了,现在他不是跟我们班班花同桌嘛,她生理期的时候,褚珏还帮她接过热水呢。” 闻言,江知渺无端怔愣了一瞬。 虽然褚珏这个人嘴巴毒,三句话里必有一句是怼她的,但有些细小的温柔的确是刻在骨子里的。 高一时二人前后桌,某次江知渺生理期前一晚吃了三根巧克力雪糕,转天报应来了,是江知颐和小贾带她去的医务室。 但自那以后,每次生理期前后,江知渺桌角的水杯里永远都是热水,褚珏的桌洞里也总是备着玫瑰黑糖和姜末。 就算分班了,他也还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江知渺一直都知道褚珏是个温柔的人,但她也是今天才意识到,原来褚珏的周到和细心不止她一个人知道。 像一阵风穿过胸膛,吹得胸腔某处的小火苗剧烈地晃了两下,几近熄灭。 她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一边抱着“这是褚珏骨子里的教养,很正常”的想法,一边又不想被别人注意到他的好。 矫情又矛盾。 她脑仁小,想不来这么复杂的事情,数学都还没学明白呢,更何况是这种心理学上的复杂现象。 江知渺甩甩脑袋,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回神,重新加入女孩们的会话。 六班某个女生刮了下鼻尖,一副羞涩的模样,“我要是没有男朋友的话,褚珏这样的,我高低暗恋个三年。” 另一个女生打趣她,“你之前还说要暗恋柏翮三年呢。” “女人都是善变的,而且柏翮不是已经跟宫寻学姐在一起了嘛,我暗恋人家也不合适呀。” 这边女生的话音还未落,场馆门口柏翮的声音紧接着徐徐飘来。 “没谈。” 楼道空旷,清润的嗓音带着些回音,在耳畔绕着。 连梓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生,一脸的不可思议,“没谈?” 他和宫寻每天除了上课放学以外都待在一起,这还没谈? 那谈了得成什么样,一天24小时都黏在一起吗? 柏翮挑眉,将视线放在连梓身上,“她又不喜欢我。” 连梓瞠目,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宫寻喜欢他,柏翮能不知道? 看出女生眼中的质疑,他轻笑,“她没说她喜欢我,不就是不喜欢?有什么问题?” 连梓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宫寻和柏翮之间的事,就算知道柏翮是个顶级混账,但感情的事外人毕竟不好插手。 不过“嘴替”旺仔倒是替她回话了。 “翮哥,真的渣。” 开学有段时间了,彼此相熟了些,偶尔也敢开开他的玩笑。 柏翮听多了这话,也没作反驳,只散漫低笑了声,“渣到你身上了?” 季远拍拍自己的胸脯,“渣到我身上也行。” 旺仔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翮哥的狗。” 柏翮没理会二人的插科打诨,从校服外套下抽出一个包装考究的小盒,掀开盖子,里面摆着一排樱花纹样的棒棒糖,样式精致,每根都不同。 江知渺哇地出声,“柏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糖了?” “点外卖凑单用的。” 他挨个抽出来分发给在场女生,刚好除了连梓外全员都有,还余下一个,留给季远和旺仔争。 见连梓没有,曲梦曼眉心微动,“最后那根喂狗都不给吱吱吗?” 某两只争夺棒棒糖抚养权的“狗”:你礼貌吗? 柏翮闲闲地扫了眼那盒被连梓垫在果汁下方的润喉糖,又悠悠散散的收回目光。 “她已经有了。” 江知渺拆开糖含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柏翮可是端水大师,对吧吱吱?” 连梓弯唇,“对。” 似火娇艳的霞光照彻了半壁天空,柏翮扫了眼被圈在中间的女生,马尾好像比之前长了点,遮住了后脖颈,随着走路的动作小幅度地晃着。 她明明就知道她的糖和别人的不一样。 还说他端水。 还把他送的东西垫在江知颐送的下面。 小没良心的。 chapter29 所以你的叫醒服务是打我屁股? 半决赛当天,正巧赶上市教育局领导来校视察。 柏翮带着学生会去接待,江知颐被选作学生代表演讲,五六班一下少了两个首发队员,止步于第三。 连梓被体育老师拉走额外吹了两场哨,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总决赛结束才彻底闲下来。 因为有球赛,一周的课转眼就过去。 下周就到国庆假期,按照一中的惯例,放假前会进行本学期第一次月考。 老师加班改卷,学生担惊受怕,主打的就是谁也别想放个好假。 每到这个时候,江知渺和小贾就会上演一出求爷爷告奶奶的大戏,四处摇人,图个临时抱佛脚。 江知渺成绩不差,但理综不太强,数学太不强。 小贾是体育生,文化课全科成绩都很平均,平均的差。 两人把分工安排的明明白白,柏翮理综,连梓英语,江知颐语文,褚珏数学,全方位扶持。 柏翮蹙眉,“凭什么我三科?” 江知渺小贾早就知道柏翮是个硬茬,提前写了800字夸夸稿,小嘴抹了蜜似的,把少爷磨烦了才算过了这关。 几人约好周六日上午十点在柏翮家集合,集训两天。 翌日是周六,连梓一早就被提子从睡梦中扥到客厅,她神一般作息的爹娘已经在餐厅等她吃早餐了。 一家子快被提子练成特种兵了,没一个睡懒觉的。 临近十月,茉莉过季,苏钰索性把院子里的单瓣茉莉全摘了,知道程媛喜欢,就给她送来了。 程媛一大早就煮上了茉莉豆浆,刚好用上了苏钰前些日子送来的茉莉,知道连梓要去柏翮家,顺道让她把早餐也捎过去。 豆浆的香醇和茉莉的馥郁融合得恰到好处,跟外酥里软的糖油饼绝配。 吃完早餐,连梓简单收拾了下,八点半左右出发去了柏翮家“伺候”少爷吃早饭,提子也跟着。 柏翮父母平时很忙,父族那边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商贾世家,二人在家待着的时间远比在外经商的时间少得多,也没有太多时间管柏翮。 总的来说,算半个留守儿童。 就算已经入秋,九月末的天也还是有点闷,只是阳光没刚来京城的那段时间刺眼了。 晨风划开远方的云层,几缕阳光从缝隙间流溢下来,在道旁的绿化上镀了层浅淡的碎金。 几分钟后,连梓站在柏翮家门口。 按响门铃,是家政阿姨来开的门。 她乖巧颔首打了声招呼,阿姨接过她手里的几个保温饭桶放到餐厅,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小姐,少爷还没起,夫人说你到了直接去二楼薅他就行。” “薅”这个字就很苏钰。 但毕竟是进男生的房间,该有的分寸感还是得有。 于是连梓掏出手机给柏翮发了条微信。 「一分钟后我会进你房间。」 甭管他看没看见,到时候他就算发火,也挑不了她的理。 收了手机,连梓带着提子推开柏翮房间的门,悄咪咪地挪到床边。 视线落在床上那人身上时,兀自一怔。 男生的发丝陷在雪白蓬松的枕头里,被子被踹到了一边,长腿大喇喇的搭在上面,t恤的衣摆挂在上腹处,性感的人鱼线和腹肌的轮廓一览无余。 窗帘透出的一缕光打在上面,晃得连梓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好白的被子……不是,好白的……腰。 柏翮睡得正熟,额前的碎发翘起,睫毛一颤一颤的,呼吸得很均匀。 在学校午休时他都是蒙着头,连梓还是第一次见他睡着时的样子。 睡颜和他平时那拽里还透着点混不吝的形象大相径庭,看着甚至还有点乖。 她正发愣时,肩膀上的提子突然开口:“再不起床打你屁股哦。” 鹦鹉有些尖锐的声音仿佛都能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割开来。 预料之外的动静让连梓原本平稳的心跳遽尔加速,还差点“卧槽”出声。 她那便宜爹都在教提子说些啥啊!? 经提子这么一吵,床上的某人缓缓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了好一会儿天花板,直到余光中的那抹白动了动,他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活物。 笔直,修长,白。 是某人的腿,还是女生的腿。 稍稍侧目,女生那张有点呆的小脸落进眼里。 杏眸半阖,双唇微微抿着,神情是难以言述的认真,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 柏翮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是自己露在外面的腹部。 连梓险些被提子吓到魂飞魄散,刚缓过神,就听床上那人携着轻笑的调侃。 “爱看啊?” 尾调微挑,带着惯常的揶揄和痞气。 她承认,他的身材确实绝了,但柏翮这人有一点不好。 长嘴了。 他一说话,氛围帅哥的滤镜瞬间被干的稀碎,莫名招她想怼两句。 “不是,”连梓弯唇,淡定回应:“我只是在想,有人这么大了睡觉还蹬被子,不怕着凉?” 柏翮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扯起唇角,“所以你站在那儿看我半天,是想给我盖被子?” 男生的声音有些哑,比往常低沉了些,落在耳朵里,抓的人心里发痒。 连梓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垂,撂下一句“谁管你那么多,我只是来叫你起床的”,转头就要走。 尾音掩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 刚转过身,身后悠悠散散的男声飘来,坠得她脚腕一沉。 “所以你的叫醒服务是打我屁股?” chapter30 我就你一个妹妹 “挺流氓。” “柏翮,你故意找茬是吧?” 连梓指了指站在自己右肩上的奶黄团子,“声音是它发出来的,你听不出来?” 柏翮坐在床边,长腿交叠,“大脑皮层言语区人类特有,鹦鹉说什么,怎么说,都是人教的。” 这人怎么还拿生物来压她? 意思是提子耍流氓还是她的指示了? 连梓扯唇,“听不懂思密达。” 柏翮失笑,“上次装日本人,这次改韩国人了?” 她懒得跟柏翮掰扯,撂下一句“下楼吃饭”转身出了门。 柚子好像很喜欢连梓,一见她来了就疯狂贴贴,小脑袋一直蹭着她的脚踝,毛茸茸的尾巴在她小腿扫来扫去,还把一袋没拆的猫条叼到连梓手边,朝提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瞳孔湛蓝湛蓝的,骄傲又贵气,那懒倦又拽的样儿真跟柏翮有点像。 提子一见有零食,直接钻进柚子怀里,任它舔着自己的羽毛。 差十分钟左右十点时,人都到齐了,柏翮还在吃饭,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咀嚼的动作,优雅矜贵,硬是把糖油饼吃出了牛排的感觉。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就恹恹地垂着眼,灵魂含量很低的样子。 仿佛别人活着是为了吃饭,而他吃饭只是为了活着。 几人摊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等柏翮,江知颐扫了眼坐在沙发角落的连梓,抿了抿唇。 女生双腿盘着,腿弯里躺着柚子,肩膀顶着提子,和在学校的感觉不同。 平常都梳着高高的马尾,清爽利落,今天只随意绑了个低丸子头,鬓角几缕碎发垂下来,发尾微卷,轮廓被薄阳浅淡的金光晕得柔和得不像话。 很好看。 但漂亮好像只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善良,真诚,有担当,有魄力,学习成绩也很好,好像自带光环,走到哪都很吸引人。 正出神时,一旁的江知渺刷着手机惊呼出声,“吱吱当裁判的图都火到别的学校的表白墙了诶!” 小贾点点头,“最近好多人来找我要吱吱的微信,连三中的校草都来问呢。” “三中的校草?”江知渺双眼放光,“有照片吗?” 褚珏冷嗤一声,“江知渺,出息。” 小贾摇摇头,“没翮哥好看。” 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人铁直,来要吱吱的微信单纯是为了交流篮球心得的。” 连梓把柚子和提子舔完的猫条捏在手里叠了两下,耸肩笑笑,“这都是山城的一个哥哥教我的,我就是个理论型选手,没什么真本事。” 几人又聊了会儿,直到柏翮放下筷子,一行人去了二楼书房。 连梓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巧碰上柏翮端着阿姨准备好的果盘往书房走。 男生扫了她一眼,用惯常的开玩笑似的语气,吊儿郎当地揶揄一句。 “哥哥挺多。” 连梓抽了张纸巾擦着手,掀眸看他。 “不如你的妹妹多。” “妹妹多怎么了,你在乎?” 柏翮懒散地倚着门沿,宽松的白t领口露出的锁骨很性感。 连梓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哥哥多怎么了,你在乎?” 柏翮低笑,“渣女。” 连梓轻嗤,“海王。” 他挑眉,“我海王?” “那么多妹妹,你不是海王?” “我就你一个妹妹,”柏翮将头靠在墙上,“你可冤枉我了。” 连梓“哦”了声,收回视线时顺带翻了个小白眼。 “哦对,你应该是姐姐多。” 毕竟喜欢的都是学姐。 柏翮无端被女生这副不饶人的伶俐模样戳到了笑点,彻底笑开了。 桃花眼弯起,眼尾上挑,眸底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在灯下格外惹人。 “连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像什么?” 甩下一句“我不想知道”后,连梓趿拉着拖鞋朝书房走。 刚迈出半步,身后男生散漫的声音幽幽传来。 “炸毛的猫。” 连梓顿住步子,回身,“你像秃毛的狗。” “我不脱发。” 连梓很喜欢鲁豫老师的一句话:“真的吗?我不信。” 反正又没人能看到他的头顶,万一是地中海呢。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淡淡的柚子香气随着空气的流动袭来,一股脑的窜进连梓的鼻尖。 男生屈膝,单手撑在膝盖上,伏着上身,将视线拉到低于她的高度后,抬眸问她:“给个评价?” 黑眸晶亮,下睫毛浓密且长,而且从连梓的视角看,上挑的眼尾竟然有些垂。 更像狗了。 这次看见头顶了,头发确实挺多的,还蓬松。 像萨摩耶。 连梓后撤一步,恢复正常社交距离后才给出评价:“你抬头纹有点重。” 她胡扯的,不过是想给这个对自己皮囊极度自信的人制造一些容貌焦虑罢了。 “你的黑眼圈也是。” “……” 真烦人! 二人回到书房,江知颐,江知渺和小贾正围成一个圈,讨论着老六留的课后思考题。 照几人对老六的了解,这道题极有可能以类型题的方式出现在选择题的最后一道。 褚珏觉得这题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没参与。 见两个学神回来了,江知渺往小贾的方向挤了挤,给大佬腾地儿。 问题是「有100杯水,其中1杯有剧毒,如何最快找到它?」。 柏翮扫了眼题目,顺手拿了根笔,但没写字,就放在手上转着。 “用二进制最快。” 小贾眨眨眼,期待后文,“嗯嗯,然后呢?” “不是只问了怎么找最快?” 懒死他算了。 连梓从他手里抽出那根毫无用武之地的笔,顺手拿了张白纸,边讲边写。 “按柏翮说的,用二进制把100杯水编号,100的二进制是,刚好是七个数字,所以准备七个瓶子,这七个瓶子当做是这七个数字的位置那样,然后找七只小白鼠分别喝七个瓶子里面的水……” 小贾和江知渺极其捧场,总在连梓停顿询问他们有没有听懂时发出“哦↗哦↘”“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连梓周详明晰地讲完了,末了问了句:“会了吗?” “气氛组”重重点头,“会了会了。” 褚珏掀眸扫了眼对面靠的极近的二人,凉飕飕地来了句:“真会假会?” 江知渺提起笔,眼神坚定,“假会。” chapter31 你在吃醋吗? 柏翮扫了眼桌上那张写满字的白纸,偏头轻笑出声。 “俩演员。” 连梓瞥了他一眼,讲题不积极,倒是一直在旁边看戏。 “没事儿,我换个方法再讲一遍。” 说完,朝柏翮摊开手掌,扫了眼他另一侧的那沓a4纸,挑眉,“给我张纸。”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但半带命令的语气在柏翮听来相当新鲜。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使唤过。 有点不爽。 男生懒懒地撑起下巴,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她,“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连梓长舒一口气,端起微笑,轻声细语字正腔圆地重复,“帮我拿张纸,可以吗?” 柏翮眼尾微挑,“不会说‘请’?” 连梓咬牙,这人规矩真多,像个大小姐似的。 稍稍调整过笑僵的嘴角,她改口:“帮我请张纸,可以吗?”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一秒,继而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 柏翮再次被她奇葩的脑回路戳到笑点,谁教她这么用“请”的? 气极反笑,直接后仰瘫在沙发边缘,“请不了。” 男生漂亮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小幅度地上下滑动着,懒怠又性感。 连梓收回视线,阖起眸子,隔着眼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废了半天话,到最后还是要自己拿。 她单手撑着茶几桌面跪起身子,上身前探,伸手去够他手边的白纸。 柏翮笑够了直起身时,视线里毫无防备地多了一抹白。 女生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锁骨,清甜的青提香盈满鼻尖,那段白皙秀颀的侧颈就这么落进眼里。 阳光下白得有点晃眼,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淡青色的静脉纹路。 “连梓。” 他无端想叫她一声。 声音又轻又低,很抓人。 女生应声回头,杏眸拢着细碎的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两道目光交错的瞬间,连梓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看逗号都深情”的眼神。 柏翮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状态松弛,混不吝的模样真的坏透了。 “干嘛?” “就提醒你一句,别光顾着给别人讲题,你的生物也挺需要帮助的。” 阴阳怪气。 连梓快速抽出a4纸,坐回地上,没理会他的嘲讽,提笔正要继续讲题,江知颐出声,“连梓,你去复习吧,这道题我听懂了,我给他们讲就行,就当巩固一下了。” 也行,给别人讲题也有助于加深记忆。 连梓轻“嗯”一声,把纸笔让了出去。 江知渺苦笑,“哥,你这样真的显得我俩很呆。” 小贾招呼江知渺往他的方向靠靠,方便看江知颐讲题。 “男女授受不亲,”江知渺比划了下自己和小贾肩膀的距离,“再靠咱俩都快贴一块儿了。” 小贾笑笑,“你肚子疼那回是我抱你去的医务室诶,那会儿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江知渺瞠目,“啊?不是我哥抱的吗?” “你傻了?那会儿咱几个骑自行车回家,颐哥跟褚珏撞一块儿了,当时俩人一个手折一个腿折,谁能抱你?” 她“哦”了好长一声,“是诶。” 小贾抬指戳了下她的额头,“笨诶。”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对子似的打趣着,倏忽间,褚珏的声音从茶几的斜对角传来,听着比往常低了点。 “江知渺。” “要我给你讲吗?” 江知渺停下和小贾的打闹,回身看他,努努嘴,“你不嫌我笨了?” 那头近乎是秒回:“嫌。” 江知渺:“……” 褚珏撑起下巴,偏头看她,“但哪次你问了我没给你讲?” 可她这次问都没问他。 像是刻意避着他似的,来柏翮家的路上也一直和小贾黏在一起,把他和江知颐甩在身后。 刚才的那句“假会”,还是她今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江知渺“哦”了声,“那我还是听你讲吧。” 江知颐讲得太快,她听不懂,如果是褚珏的话,至少他还能有耐心多给她讲几遍。 褚珏低“嗯”一声,拍了拍身侧的空垫子,“过来。” 见江知渺起身了,小贾愣愣道:“那我呢?” 褚珏朝江知颐的方向抬了抬颌,“你留那儿给颐哥练手啊,不然呢?” 江知颐补刀:“小贾团欺实锤了。” 话毕,除小贾外的几人笑作一团。 江知渺落座后,褚珏并未直接开始讲题,而是压低音量问了句:“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薄阳透过叶隙流泻进来,光斑跃动,在男生浅咖色的眸底铺上一层碎金,亮晶晶的,像是流动的水雾般,瞧着还有点委屈。 她从没见过褚珏这样。 “没有啊。” “怎么没有?周一篮球赛结束后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 江知渺愣怔了几秒。 经他这么一提,好像确实是哦。 自从听说褚珏和六班班花的事,她就一直有点别扭,一见他心里就堵堵的,有点胸闷,不见就没事。 见她直直盯着某个地方发愣,褚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脑子坏了?” 清冽的松木香随着他的动作逸散在空气中,江知渺才堪堪回神,撇嘴回应:“我还不是怕挡你桃花嘛。” 褚珏轻嗤,“我哪有桃花?” 女生两颊鼓鼓,操着奇怪的语调回了句: “某人这么温柔,” 温柔是重音。 “还会帮女生接热水,” 热水是重音。 “喜欢你的女生挺多的呀。” 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褚珏挑眉,“你说的是我还是柏翮?” “柏翮那渣男哪会主动给女生接热水?” 正和连梓争辩完形第19题到底应该选a还是选d的某翮突然有点想打喷嚏。 “我也不会啊。” 褚珏一脸无辜,“不就只帮你接了?” 江知渺轻哼一声,“我听说某人在六班可暖了呢,尤其是对班花诶。” “班花?谁?” 江知渺突然有点慌神,他连班花是谁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误会他了? “就……就你同桌嘛。” 他同桌? 褚珏回忆了半晌,终于在记忆的某个夹层里找到了那么点有关于这事儿的片段。 “帮你接水的时候在水房碰到了,当时她前面还有几个人,图省时间就把杯子给我了。” 江知渺抽了抽唇角,原来是这么个故事。 眼前的男生还是那副清冷疏淡的模样,但看着怎么就比刚才顺眼了点呢? 胸腔中那团小火苗又晃晃荡荡地支棱起来了。 江知渺淡声回了个“哦”,但唇角那抹无端勾起的弧度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不错。 整理好心情,正准备摊开题本听褚珏讲题,对方却径自趴在了桌上,半边脸掩进臂弯。 端着开玩笑似的语气,揶揄一句。 “江知渺,你在吃醋吗?” chapter32 女生的手都这么软么? 落地窗透进的光洒在玻璃桌面上,映射着淡淡的金色,落进眼里,浅咖色的瞳仁被衬得宛似被精心雕琢过的刚玉般,纹理精致,澄澈透明。 男生那双漂亮的眸子撩着饶有兴致的弧度,狐狸似的,惑人得紧。 江知渺一向对漂亮的人容忍度很高。 但他要是顶着这张漂亮的脸蛋乱说话就不好了。 “没有,我只是以为你有点中央空调。” 她眉心微低,小嘴撇着,摆了个自认为很有威慑力的表情。 “你知道吧,现在的女生都不太喜欢中央空调,我也不太喜欢,所以这几天一看见你就烦得要命。” 但殊不知,在褚珏看来,她那张没什么棱角的脸蛋完全就没有任何攻击力。 就算兔子急了会咬人,但咬人的兔子还是很可爱。 褚珏“嗯”了声,直起上身睨了她一眼,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声回了句:“既然你这么烦我,那我就不上赶着给你讲题了。” 闻言,江知渺那双小兔似的桃花眼瞬间瞪圆了。 “讨厌你的是前几天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 这小丫头每次理亏就开始耍赖,死活就是不服软。 褚珏抬起笔杆敲了下她的额头,“你这是相对主义诡辩论。” “听不懂听不懂。” 江知渺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两颊没褪尽的婴儿肥也跟着晃。 “无赖。” 褚珏淡淡收回放在她那肉乎乎的脸颊上的视线,口嫌体直地翻开她的习题本。 十分钟后,一整页的解题步骤出现在横条格本上。 字迹端正清秀,甚至连江知渺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标在了对应步骤上。 这波是顶级预判。 江知渺喜欢听他讲题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褚珏拿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撕好小口放到她跟前,末了,弓起食指,用指骨轻敲了两下桌面,示意她把糖吃了。 江知渺一学习就犯困,说好的要复习,不能让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几人的效率很高,外加两位学神坐镇帮忙扒提纲,江知渺跟小贾两天内重学了一个月的东西。 窗外日光弹指过,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响起,连梓刚好落笔写下生物最后一道大题的计算答案。 窗外的天空已然被落霞染上橘橙,透过窗户在教室的白墙上投下规则的四方形光影。 搁下笔后,她掀眸扫了眼坐在自己前面睡了半个点的柏翮,橘金色的光斑随着他均匀的呼吸缓慢流动。 这人写题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连梓还停在选择第四道的时候,他已经翻面写到大题了。 旁边那哥们见他都翻面了,呼吸频率都快了不少。 制造考场焦虑的一把好手。 监考老师收完卷,考场内迅速嘈杂起来。 大都是讨论国庆假期出行的,众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不对答案。 几分钟后,人群七七八八地散了,风扇运作的声音渐小,直至停止。 连梓回复完江知渺几人的群消息,将手机熄屏,用边角戳了戳前排那人的肩胛骨。 少年人身段清瘦,但肩膀很宽,趴在桌上,背脊将薄薄的校服外套撑得没什么褶皱。 发丝软软地垂在桌面上,乖顺得要命。 连梓无端回想起那天在柏翮家,他伏在她身前,当下的某个瞬间,她真的觉得柏翮有点乖,凌厉精致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余光瞥见男生搭在后脖颈上的手指动了下,连梓堪堪回神,后撤一小步,“醒啦?” 柏翮低“嗯”了声,带着没散尽的倦意,尾音带着砂砾剐蹭过似的低哑质感,惹人耳尖发麻。 他抬手穿进发间,胡乱拨了两下,眼皮松松地耷拉着,瞳仁漆黑空洞。 人还趴在桌子上醒着神,一副困顿样儿,看着有点呆。 连梓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中午睡觉要蒙着头了。 这副呆瓜样要是被人看见了,怕是有损他bking的人设。 她侧弯下身子探了眼,把刚才群里的聊天内容传达给他,“渺渺说想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现在在往一考场这边走了。” 柏翮刚睡醒,打了个哈欠,眼前水雾弥漫,看什么都模糊。 只有连梓是清晰的。 女生的马尾晃荡着,澄亮的杏眸盛着暖橘色的光,小虎牙露了半截,笑得明媚。 “连梓。” 听罢,女生双眉微抬,眼尾也跟着挑起,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嗯?” 视线里,柏翮那只原本搭在颈间的大手朝她伸来。 指尖微微上翘着,腕骨性感漂亮,就那么悠悠散散地悬着。 正疑惑时,男生携着轻笑的声音传来。 “拉我一下,腿麻了。” “腿麻了跺两脚。” 柏翮挑眉,“跺两脚?你想让我死?” 连梓双手环在胸前,耸耸肩,“我没多余的手拉你。” “真行。” 柏翮轻嗤一声,懒懒撩起眼皮,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还欠我个条件。” 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连梓的心情兀自一沉。 是报到那天欠下的高利贷。 突然有种很久以前打出的子弹,绕了世界一圈后正中眉心的感觉。 她抽抽唇角,“你确定要把那个条件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的。” 男生晃了晃伸在她眼前的手,“拉我。” 柏翮这人,就是公主病,大小姐一个。 明明缓个两秒就能好,他非得找个人来伺候他。 连梓咂舌,垂眸扫了眼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伸手,毫不忸怩地握住。 手掌传来微凉的触感,柏翮反倒愣怔了两秒。 他还以为连梓会刻意避开手,拉住他的手腕的。 柏翮有点小洁癖,如果真要身体接触,也是拉着手腕。 连梓还是第一个牵住他手的。 ……女生的手都这么软么? 他莫名产生这种想法。 没等他回神,下一秒,将近一米九的男生被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扯着胳膊拎起。 麻意还没散,毫不夸张地说,柏翮完全感受不到腿的存在。 膝间一软,几近失去平衡时,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本能地撑住过道后的桌子,还顺手揽住了某人的…… 腰。 chapter33 你怀孕了是吗?大小姐 满室的橘橙下,两道身影近乎交叠。 柏翮单手撑着桌面,将女生圈在自己和课桌之间,上身微微躬着,温热的气息倾数洒在耳颈处,周围的空气里溢满青提的香气。 他垂眸扫了眼松松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女生这校服里头像是空心儿的似的,纤细得甚至撑不起校服外套。 柏翮想起那天连梓脱下厚厚的被子时,睡衣下露出的那一小截腰。 脑中无故闪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微敞着的玻璃窗反射着夕阳的光线,余光里女生校服领下的后颈晃得他眯了眯眼。 没等他做出反应,怀里的小姑娘先照实地给他的腹部来了一拳。 柏翮刚稳住平衡,她一拳下来,又兀自踉跄了下。 眼前一黑,顺势翻身靠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抽回搭在连梓腰间的手,吃痛一声,“连梓,你下手真狠。” 刚才那一拳下去,他差点见着他素未谋面的太奶。 连给她老人家捎什么见面礼都想好了。 连梓扯紧书包带,皱眉瞪了他一眼,“你真该去看看小脑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站都站不稳。 下一秒,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传来。 “嗯,已经查过了。” 柏翮敛睫,抿了抿唇,夕阳下的背影莫名显得单薄又可怜。 一般都是有困扰才去检查,连梓现在真想掐死刚才的自己。 怎么能戳他痛处呢! 嘴边回怼的话又被吞回肚子里,润色过千百遍后,重新开口,“医生……怎么说?” 男生缓缓抬眸,墨澈的瞳仁映着细碎的光,颜色漂亮的唇瓣在霞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良久,他出声,“doctor。” 这人真是满嘴跑火车,一个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连梓:“………………” 她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有人给了她一块巧克力饼干,她咬下一口,发现里面其实是屎。 总而言之,服了。 女生眉心紧紧皱着,杏眼里蕴着愠色,睫毛纤长细密,是那种笑起来明媚,但生气起来比较有攻击性的长相。 只是柏翮这189的身高不是白长的。 从他的角度看来,她生起气的样子有点像花栗鼠,脸颊微微鼓起,双眼瞪得溜圆,没什么杀伤力。 反而还有点可爱。 见他唇角有上扬的趋势,连梓踹了一脚他还麻着的小腿。 “你该去看的应该是精神科。” 话音落下,柏翮唇角的弧度不减,精致的眉眼间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眉目生动,笑得张扬。 张扬得好看。 江知渺几人在楼道里就听到了柏翮的笑声,互相对了个眼神,眼底皆是懵逼。 什么好事儿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小贾快跑了两步,先行到考场门口探了个头。 教室没开灯,二人逆着光,视线范围内,两双大长腿极其吸睛。 没多会儿剩下的几人也溜达到门口,一向不算话多的江知颐破天荒的先行开口。 “去吃饭吧,已经订好餐厅了。” 江知渺瞠目,看着江知颐,调侃一句:“我哥都发话了,看来是饿得不行了。” 连梓应了声“好”,又回头看了眼柏翮,压低音量问了句:“你腿脚利索了吗?” “还行,被连大夫一脚治好了。” 这人说话不欠揍能死。 二人归队,江知渺开始八卦,“柏翮,我们来之前,你跟吱吱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柏翮回想起刚才连梓那副气鼓鼓的样子,轻笑一声,“逗猫心得?” 连梓:“……”这人是真的狗。 “柚子啊?”小贾也凑上来,“也教教我吧,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柏翮察觉到了连梓凉飕飕的目光,笑得更甚,“省省吧,逗过头了会炸毛。” 比如刚才。 某只炸毛猫对他拳打脚踢的。 几人一路笑闹着出了教学楼,入了秋,晚上的温度降下来,清风携着月桂的香气迎面扑来,吹得人浑身舒爽。 “柏翮。” 身后忽然传出一声轻唤,声音又轻又甜。 落在队尾的连梓和江知渺率先回头。 女生漂亮的脸蛋融进暮色里,耳侧的发丝被风带起,眸底盛着笑意。 是宫寻。 和几个男生走在最前方的柏翮在小贾的提醒下回过头,“有什么事儿么?学姐。” 宫寻将鬓发挽到耳后,越过几人,小跑着到柏翮身侧站定,“今晚可以一起吃饭吗?” 小贾愣怔了一瞬,看看宫寻,又看看柏翮。 高情商开口:“哦!学姐要是不介意的话,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不愧是一中贾宝玉。 闻言,宫寻眼眶微张,眼底是掩不住的雀跃,看向柏翮,“可以吗?” 男生散漫“嗯”了声。 得到应允后,宫寻就跟在柏翮身侧,只是背影瞧着有些小心翼翼。 女生几次想拉住柏翮的衣袖,都是快碰到的时候又把手吞进自己的袖子。 最后还是保持双手背后的姿势跟在他身后。 江知渺啧啧两声,摸着下巴惋惜,“柏翮这个王子病,真的该治治,不然以后谈恋爱可怎么办。” 连梓疑惑,“什么意思?” “柏翮不喜欢别人碰他,手也不行。”江知渺双手环在胸前,“洁癖吧。” 连梓:…… 他还有这设定?没人告诉她啊。 那她今天不是触犯了柏翮的大忌? 她试探习惯的问了句:“那万一要是有人碰到他了呢?” 还是超近距离接触的那种。 江知渺耸耸肩,“不知道诶,没人碰过。” 连梓抿抿唇,表面平静,心里已经敲起了小鼓。 以后还是得注意点。 临近国庆,餐厅爆满,好在江知颐提前订了一桌,八个位置,刚好可以去掉一把椅子腾出位置上菜。 上菜的位置在连梓跟柏翮之间,服务员小姐姐走过来时,目光在几人身上刮了一圈,呆滞了两秒。 现在的孩子都他妈是吃啥长大的? 个顶个的好看啊! 盯着柏翮褚珏看了好半晌,秉承着职业素养,她清了清嗓,开口,“请问有什么忌口吗?” 几人摇头,连梓也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柏翮隔着服务员睨了她一眼,挑眉,“你没有?” 连梓目光坚定地“嗯”了声。 “嘴真硬。” 柏翮浅浅刮她一眼,替她改口:“忌口没有,但挑食,香菜葱花麻烦少放,另外她麸质轻度过敏。” 闻声,宫寻眸光微动。 他知道连梓麸质过敏。 可是她跟柏翮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她以为柏翮也会知道她的口味。 服务员小姐姐愣愣地扫了眼柏翮身旁的宫寻,又看看和他隔了个位置的连梓。 这俩到底谁是他女朋友? “差不多就这些,我们线上点单就行。” 柏翮扫了下桌上的下单二维码,把手机丢给连梓,“点。” 拿她当秘书? 连梓翻了个小白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懒得跟他吵。 “大家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下单。” 几人轮番报上了菜名,轮到宫寻时,她什么话都没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连梓主动询问:“学姐是不爱吃青椒吗?” 话音落下,宫寻溘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 是柏翮告诉她的? 连梓笑笑,“那天中午在食堂碰面,学姐说不爱吃那个窗口的菜,我看了眼,是青椒鸡蛋。” “啊。” 宫寻愣了半天,也只发出了这一个音。 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柏翮对她的了解甚至还比不过一个跟她只见过几面的女生。 连梓翻了翻菜单,再度开口,“那学姐喜欢吃杏仁豆腐吗?” 宫寻点点头,“喜欢的。” “那我点啦,少糖版。” 问完一圈,最后轮到柏翮。 少爷表示:“懒得翻菜谱,你直接报吧。” 连梓咂舌,“松鼠鳜鱼。” 柏翮:“今天不想吃甜的。” 连梓:“麻婆豆腐。” 柏翮:“太辣。” 连梓:“糖醋排骨。” 柏翮:“不想吃酸的。” 连梓:“苦瓜鸡蛋。” 柏翮:“不爱吃苦的。” 连梓把手机扔给他,扯起唇角。 “你怀孕了是吗?大小姐。” chapter34 没必要迁就 “噗。” 不知道是在场的谁没憋住,先声划破了寂静。 继而笑声如泄洪般爆发开来。 就连褚珏这种笑点奇高的人唇角都噙着淡笑。 小贾和江知渺则是直接笑到趴在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 反倒是坐在连梓正对面的江知颐和柏翮身边的宫寻脸上没什么表情。 柏翮朝连梓的方向侧坐过身,抬肘搭在桌沿,长腿朝前一伸,脚尖勾起她椅子腿之间的横杠,稍一使力,连人带椅子一并拉了过来。 连梓被突如其来的位移晃了个愣怔,大脑空白一瞬。 再回神时,柏翮的手已经搭在她的椅背上了。 他曲指托着太阳穴,单脚踩在她身下的椅子腿上,斜坐着看她,“没大没小。” 眼底没有任何不悦。 连梓撇撇嘴,他不就比她大几个月吗。 压着音量回了句:“我没大没小,那你是为老不尊?” “怼我的时候不是挺敢说的么?” 柏翮轻悠悠地收回视线,坐正身子,轻嗤,“怎么刚才让你说个忌口就畏畏缩缩的?” 连梓歪头,眸底划过一丝不解,“就算有忌口,我不吃就是了,干嘛非得说?” “没必要迁就。” 柏翮边说边拿起她的餐具,挨个过一遍开水,“在家都当祖宗一样供着,出来不是让你伺候别人的。” “谁需要我伺候了?不就你?跟个刁蛮大小姐似的,要求贼多。” 他掀眸,淡淡瞥了连梓一眼,“我还不是看某人喜欢帮别人点单?” 连梓瞠目,“不是你让我帮大家下单的吗?” “我那是让你先点。” 柏翮算是被她那清奇的脑回路气笑了,“你刚来,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什么口味,你得在前面垫着,他们才好知道什么该点什么不该点。 说白了就是所有人都想照顾你,但你偏要反过来照顾别人,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末了他还阴阳怪气一句:“照顾得还挺周到,谁的喜好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连梓蹙眉,担心宫寻听到,她有意压低音量,“柏翮,记住人家学姐的喜好不是你要做的事儿吗?” 她知道宫寻今天不开心的原因。 帮连梓烫完最后一个瓷碗,柏翮强迫症似的把餐具整整齐齐地摆好后才开口回话,“民法典里还有这条?” 连梓:“……” 他还真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小贾见柏翮帮连梓烫好了餐具,也递上了自己的,“翮哥,帮我也烫烫嘛,然后帮渺渺和学姐也烫烫嘛。” 闻声,江知渺护住自己的碗,“诶!无功不受禄,不用帮我烫了!” 柏翮“嗯”了声,将目光放到宫寻的餐具上,“学姐,需要我帮忙么?” 小贾:“哥,我呢我呢?不帮我烫烫吗?哥?” 只可惜,小贾的诉求沦为背景音,无人在意。 而面对柏翮的询问,宫寻只是抿抿唇,没应声。 柏翮和她说话时,语气总是一如既往的淡。 就连唇角带笑都仿佛是骨子里自带的教养似的,并没有别的含义。 从刚才开始,宫寻有些动摇了。 细细回想起来,她到底喜欢柏翮什么? 是他出挑的外貌? 还是弹钢琴时的优雅沉稳? 亦或是运动会上抓人眼球的表现? 归根结底,她的心动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他很耀眼。 自然界大多数生物的本能都是追逐光,仰赖趋光性,总是有很多人跟在柏翮身后。 她也是其中之一。 即或柏翮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挑不出任何毛病,尊重女生,幽默有风度,做事也很周到。 但追过他的女生都说,他是块捂不化的冰。 和他表白过的女生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人总是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宫寻也不例外。 直到她真切感受到柏翮对她和连梓的温度是不同的。 她心里一直以来高高垒起的、她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高墙,被人轻轻一捻,就裂了个小口。 他会主动帮她烫餐具,到她这儿就成了询问。 那堵墙就这么顺着裂口,崩塌殆尽。 现在回想起来,柏翮之所以会从冰柜里拿出那罐青提果汁,大概是因为连梓。 因为宫寻记得他明明是喜欢柚子的。 她终于信了,从一开始,柏翮心里就有条谁都不能逾越的线。 一旦越界,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就算有人能越过那道线,也绝不会是她。 宫寻抬眸扫了眼连梓,转而又把视线投向柏翮,接上了他刚才的问题。 “不用帮我烫了,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柏翮。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她并不嫉妒连梓,因为这样温暖的女生值得被爱包围。 敛睫时,视线中突然多了一只手,纤细白皙,手里捏着一盘杏仁豆腐。 “学姐,你点的杏仁豆腐。” 宫寻应声抬头,女生杏眸晶亮,眼底盛着盈盈笑意,“如果觉得淡,旁边还有桂花酱。” 她微微颔首,“谢谢。” 连梓回了句“不用谢”,转而又看向柏翮,弯唇道谢,“谢谢你帮我烫餐具。” 接着搬起凳子就要回江知渺旁边,又被人强行按着椅背压回了原地。 清润的嗓音悠悠散散地传来,尾调微微扬起,一贯的不着调。 “说完谢谢就走?” 连梓“哦”了声,拿起柏翮的餐具,挨个用热水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摆好递给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柏翮蹙眉,“你挪来挪去不嫌麻烦?” “得留出上菜的位置啊。” “你跟江知渺中间不能上菜?” 二人的拌嘴声渐大,传进了江知渺耳朵里,她当即就不干了,撂了句“我要挨着吱吱”,就要搬着椅子往她那边挪。 但死活就是搬不起来。 费劲巴力地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挪动一点点。 真是怪了,她这椅子得有40斤重了吧!? 江知渺低头查看,视线掠过踩在自己椅子腿中间的那根横杆上的纯白色板鞋,无语到鼻孔都张大了。 “褚珏,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对方侧目睨着她,眸底没什么情绪。 “你去那边谁给你剥虾?” 顿了顿,挑眉,“难不成我还得剥好了大老远地给你送过去?” 听罢,江知渺瞬间像个撒了气儿的气球似的,瘪了下来。 “没事儿渺渺,你想去就去,我给你送。” 尾音落下,褚珏撩起眼睫,极淡地扫了眼声音的源头。 小贾双眸弯弯,撑着下巴看着江知渺。 chapter35 你是想趁这儿没人对我做点别的么? 江知渺轻捶了两下胸口后指了指小贾,“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说完扒拉开褚珏的腿,搬着椅子去了连梓旁边。 褚珏沉默起身,拎着椅背重新坐回江知渺旁边,末了还甩给小贾一句:“那就劳烦沈哥送一下了。” 小贾皱眉失笑,“不是,你怎么也跟着去那边儿了?” 褚珏重新抬脚踩上江知渺的椅子腿,悠悠回话:“不踩着椅子吃饭我脊椎不舒服。” 柏翮掀眸,谐谑他,“你还有这毛病?” 褚珏轻嗤,“就许你毛病多?” 要说谁能让柏翮吃瘪,那大概率只有连梓和褚珏了。 见他疯了似的逮谁怼谁,柏翮低着头笑,没继续回话。 小贾却不打算就此打住,“那你可以踩我的椅子啊。” “我左撇子,踩你那边不得劲儿。” “还有这讲究!?”小贾眼珠子都瞪圆了,“你都快比翮哥矫情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褚珏,事实上戳的是谁的脊梁骨,不言而喻。 无故躺枪的柏翮撑着下巴抬了抬眼皮,眼尾压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端着惯常开玩笑似的语气散漫开口,“沈星同,你有点恃宠而骄啊。” 言下之意就是太久没挨揍,皮痒。 饭桌上的氛围很好,江知颐虽说坐在离连梓最远的对面位置,却也照顾得很到位。 小贾给江知渺送虾的时候,顺带把江知颐给连梓剥的也一并送来了,细致得连虾尾的形状都完整地保留着。 柏翮吃饭时,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连梓侧目瞥了他一眼,男生垂着眼睫,优雅矜贵,双眸漆黑,像是在发呆。 “你不吃虾吗?” 对方硬是进行完二十来下咀嚼运动才回话,“麻烦。” 而且剥完虾手指会发腥,也不好处理。 连梓没回话。 片刻后,他的碗里多了一只被剥得稀碎的虾,一看她就是不常干这活儿的主。 虾肉断了三截,但壳上刺人的部位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怕他挑事儿,连梓剥虾时还特意戴了一次性手套。 抽回手后,女生努努嘴,“就知道你事儿多,吃吧。” 今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了柏翮的手,冒犯到他,这算是赔礼。 柏翮睨了眼她手边盛着满满当当一碗虾的小瓷碗,江知颐剥的虾还一口没动,连梓却反过来先给他剥虾? 灯下,女生垂着眼睑,笨拙地剥着第二只虾,唇角仿佛都在卖力气,轻轻抿着,睫毛又卷又长,扫下一小片阴影,看着又乖又倔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跟虾打起来了似的。 餐桌对面的江知颐原想着看看连梓吃得好不好,一抬眼,偏巧撞上她把剥好的虾肉放进柏翮的碗里。 心跳蓦地空了一拍,而后的每一下跳动都落了拍子,又沉又闷。 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最近常常这样。 视线里,女生又剥好了一只虾,朝柏翮的方向看去。 江知颐呼吸一滞,眼睁睁地盯着她—— 越过了柏翮,把虾放到了宫寻的盘子里。 莫名松了口气。 胸腔中的闷钝感消解了一些。 将虾递给宫寻后,连梓笑笑,“这只虾还算完整。” 她见宫寻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瞧着有些拘谨,还心事重重的,想着帮她缓解一下。 几人吃饱喝足,连梓和江知渺去了卫生间,柏翮结过账后就被宫寻叫走了,其余几人在商场二楼的休息区等人。 临近放假,商场人比较多,江知渺还在卫生间排队,连梓洗过手后先行出门等她。 卫生间门口爆满,夹廊对面有个安全通道,那儿人不多。 连梓背靠在安全通道的铁门上,打开背单词软件。 刚选好单词书,甜软的女声隔着身后薄薄的门板传来,带着楼道的回音,声音有点闷。 “柏翮,我喜欢你。” 闻声,连梓脖颈一缩,双眼瞪得溜圆。 怎么这种事儿总让她撞上? 正提步要走,楼道内男生的声音徐徐飘进耳朵。 “祝高考顺利,学姐。” 一句和表白完全不搭边的话,但宫寻没傻到真觉得这是一句祝福。 他婉拒她了。 连梓捏紧手机,快步跑到夹廊转角和商场中庭交界的小型吸烟区,正巧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小喘了两口气缓过后,她给江知渺发了条微信告知位置。 头顶一整条都是中央空调的风口,无论往哪挪都是挨吹。 商场的冷气给得比较足,凉气从校服领口钻进后背,掀起一阵战栗。 连梓抱膝蹲下,扯着宽松的校服上衣衣摆包在腿上,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背了会儿单词。 直到转角的某人出现。 那人似是没注意到她在这儿蹲着,小腿直直撞到她的肩膀,照实把她怼了个踉跄。 几近失衡时,连梓又突然被人拎着胳膊直直提了起来。 这人的反应快到她的脑供血甚至都没跟上。 久蹲后突然起身,脑供血不足,连梓眼前一片白,顺手撑到墙边,阖着眸子缓了好一会儿。 意识逐渐回笼,凭着空气中逸散的柚子香,她大概知道刚才差点一脚把她踹倒的人是谁了。 她轻轻抬起眼皮,却在瞧见眼前光景的一瞬再度失神。 视线范围内的几样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她的手,商场的白墙,以及被抵在她和白墙中间的某人。 准确来说是某人的颈部。 颈部线条颀长,喉结形状很漂亮。 目光无意识下探,t恤领口外的锁骨窝也很性感。 柏翮垂眸扫了眼直愣愣地不知道在盯着哪儿看的连梓,纤长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呆的要命。 见女生还没有要抬头看他的意思,他曲指,搁在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上,稍稍向上抬了抬,动作惯常似的轻挑。 视线中出现那双盛满戏谑的桃花眼后,连梓猛然回神。 男生眉梢轻挑,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这么盯了她一会儿,才语速极慢地吐出几个字。 “你挺没边界感啊。” 他懒懒地倚着墙,下颌微微抬起,凌厉的轮廓在颈部扫下一小片阴影,懒怠又勾人。 柏翮指梢的温度通过下巴蔓延至耳后,一阵酥麻的热浪袭来,惹得连梓耳尖迅速发烫。 堪堪压下脸颊的烫意后,连梓扯着他的袖口,将那只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移开,偏眸扫了眼他那只爪子,扯唇,“你也挺没边界感的。” 每次瞧她这副伶俐样,柏翮就总想逗逗她。 男生眼尾撩起的弧度愈加明显,扫了眼她还撑在自己身侧没收回去的手,哼笑出声。 “连梓,你是想趁这儿没人对我做点别的么?” chapter36 因为对你抱有期待 男生的尾调扬着,声音放得很轻,拨弦似的扫过连梓的耳尖,刚刚压下去的烫意再度席卷而来。 她算是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桃花了。 轻浮,来者不拒,玩得还花。 连梓弯唇,笑得明媚,“我想做点别人不敢做的。” 柏翮挑眉,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比如?” 连梓抽回抵在墙上的手,照着他的侧腰捏了一把。 腰间袭来的痛感瞬间蔓上大脑,柏翮颌角略略收紧。 女生用的力气不大,但柏大小姐毕竟娇嫩,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语言能力。 “吱吱妹妹真舍得下手。” 连梓双手环在胸前,轻哼一声,“不是你让我做的?” 柏翮失笑,“我让你掐我了?我有病?” “那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男生双腿微微岔开,伏下上身和她平视,散漫地耷拉着眼皮,端着轻佻的语调反问回去。 “这儿没人,你猜我在期待什么?” 暖黄的顶灯投下来的光线柔和,将他的轮廓晕得近乎毫无攻击性,目光就这么松松地放在女生身上,懒怠的模样又坏又痞。 好像只要是他想钓的人,就没个钓不上来的。 连梓眉心拧成结,微微抬起下巴,扯唇威胁他,“柏翮,你再耍流氓我就告诉苏阿姨。” 逗炸毛了。 目的达成,柏翮也不打算继续逗她,哄小孩似的抬起双手,低笑着,“知道了。” 女生散淡地收回视线,略过他手里的某个银灰色的小物件时,眸光微动。 他夹在拇指和手掌之间的,是个打火机? 连梓抬头扫了眼入口的“吸烟区”标志,又把目光重新移向柏翮。 “你抽烟?” 柏翮眸底含笑,“你猜。” 答案都明晃晃地摆这儿了,哪还用得着她猜? “学生会主席带头违反校规?” “我在校外,校规管得着我么?” 也是,他在校内也不是什么乖乖男。 到了校外,也就只有法律跟苏钰能管管他了。 何况这是他的自由,她无权干涉。 算着时间江知渺应该也快出来了,连梓提步要走,突然想起某件事,快步走到吸烟区外看了眼。 却没找到那个本该和柏翮一同出现的女生的身影。 “学姐呢?” 他拒绝了人家就自己出来了? 连梓脑内闪过这个念头。 但又觉得不可能,柏翮人是海了点,但对女生一向绅士。 柏翮将手里的东西揣进裤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知道她刚才跟我在一块儿?” 她和江知渺在他结账之前就去卫生间了,应该不会知道后来宫寻把他叫走的事儿才对。 连梓不想撒谎,但又有些心虚。 眼神闪躲了下,轻声轻气地“嗯”了声。 顿了顿,又补了句,“但我一撞见就跑开了,只听到了一点点。” 柏翮没再继续追问,他也不关心她到底听到了多少,而是翻回去回应了她的问题,“刚给她打了车,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连梓短促地“哦”了一声后,二人兀自无言了几秒。 “那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说完转头就走,也没等柏翮回话。 出门正巧撞见江知渺,女生见连梓柏翮一起从一间狭小的,无人的,昏暗的隔间里出来,桃花眼都瞪圆了,嘴巴也张成“o”形,差点惊呼出声。 好在理智扼住了她的喉咙。 江知渺将音量压低,凑到连梓耳畔跟她咬耳朵,“吱吱,你跟柏翮在这儿干嘛呢?” 经她一提醒,连梓才知道柏翮也出来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 连梓淡定举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刚刚背单词的界面。 “我们在偷学。” 柏翮差点笑出声,她怎么就这么能扯? 这鬼扯的理由,江知渺能信才是见了鬼。 柏翮在心里想。 下一秒,女生低吼一声,双手重重地划过脸颊,表情有点像《呐喊》那幅名画,“你们俩卷死我们这些普通人算了!” 柏翮挑眉,这都能信? 操,真见鬼了。 三人遛遛达达到中庭,江知渺一见褚珏手里拎着她一直想喝的果茶,小跑着扑了过去。 “偷学”二人组也提了步调,刚赶到就听见江知渺在控诉他俩内卷。 褚珏把插好吸管的果茶递到她手里,轻嗤一声,“你是信我是校长的儿子,还是信柏翮会学英语?” 小贾闻声抱拳作揖,“太子爷好!” 江知颐没理会几人的插科打诨,把手里的果茶递给连梓,“青提的,加了点薄荷解解腻。” 男生笑容清浅,鹿眼微微拱起,薄唇翘着,笑得很好看。 连梓弯唇道谢,果茶分完后,几人并行压马路去地铁站,顺带消消食。 人行道上叶影浮动,路灯透过树隙投下暖橙光点,凉凉的晚风吹过,光影流动,少年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连梓落在队尾,告知完程媛马上到家后,正要提步跟上,身侧悠悠的男声传来。 “你不是喝三分糖么?” 柏翮扫了眼饮料包装上的“七分糖”标签,抬了抬眉。 连梓抬眼看他,眸底全是疑惑,嚼完嘴里的马蹄珠才回话,“这你都知道?” 程媛对她都了解不到这么细致。 “我在保密局有点人脉。” 这话一听就是胡扯。 连梓也懒得跟他杠,耷拉着眼皮,“你没事打听我干什么?” 柏翮偏过头,眸光流转间,微风吹过,男生额前的发丝扬起,五官明朗精致,双手插兜,敞着怀的校服外套被风带出好看的褶皱。 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这张脸就是好看到无可挑剔。 晚风携着清润的嗓音不疾不徐地灌进耳朵。 “因为对你抱有期待。” chapter37 你在我这儿不需要收敛 这话没什么意义,就是单纯的逗她。 在连梓听来,他嘴里咬着的“期待”二字,腔调和前面的几个字都不同,有种说不上来的轻佻。 她无端想起今晚商场里二人的对话。 「这儿没人,你猜我在期待什么?」 男生的尾音绕在耳畔,她的心跳莫名空了一小拍,热浪扑上脸颊。 堪堪稳住心率后,连梓收回视线,猛嘬了一口果汁。 液体顺着喉咙入肚,少许冰碴裹挟着薄荷的清凉,平复了些脸颊的燥意。 柏翮这人,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不远处的江知渺见二人还没跟上来,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 见她回头,连梓瞪了柏翮一眼,甩下一句“别发癫”,头也没回地跑向江知渺。 几人住得不远,连梓柏翮比其他人早下几站,程媛在地铁站门口等着。 各回各家,翌日正式开始国庆假期。 说是放假,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 一中的作业是掐着天数布置的,拢共30多张卷子,外加几篇课文抄写背诵,均摊下来一天也不算特别多。 但没人愿意每天都写作业。 说好国庆收假前要出去玩,江知渺从放假第一天就开始疯狂赶作业,江知颐跟父母去淮江探望外公外婆,她不想折腾,于是就打了通视频电话撒了个娇,留在京城看家。 临近饭点儿,写作业写饿了,想着点个外卖,按亮屏幕,褚珏发来的消息刚好弹出。 「颐哥说你自己在家,让我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 褚珏家就在隔壁小区,以他的步幅,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江知渺家。 江知渺撇撇嘴,她哥才不会这样说话呢。 愤愤敲了句:「别烦,我忙着写作业呢」 那头回了句:「你躺在窗台上翘着二郎腿写作业?」 “卧槽!” 江知渺瞳孔骤缩,坐起身子拉了拉因躺着而褪到大腿处的裤脚。 她家没安摄像头,排除是江知颐把监控画面实时共享给褚珏的可能性。 思索过后,她偏头,透过窗子朝楼下探了眼。 微风吹过,樟树碧绿的枝叶随风摇摆,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一袭素白的少年身上投下点点光斑。 被女生乱糟糟的头发逗笑,褚珏难得勾唇。 两道视线隔着绿叶相撞于一点,男生的白衬衫迎着碎光,干净清冷,江知渺被晃得眯了眯眼。 视线里,男生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她看微信。 思绪回笼,江知渺看了眼屏幕,聊天界面的最下方多了条消息。 「要去我家吃饭吗?」 说起来,他们几个好像都没去过褚珏家。 主要是他有个有点暴躁的姐姐,去年备战高考,没人敢惹她。 但今年姐姐大人去海津念大学了,危机解除,暑假时几人还商量着想去褚珏家玩,不巧赶上他和家里人出去旅游了,只好作罢。 没一会儿,对方又发来几条消息。 「糖醋小排」 「香煎豆腐」 「可乐鸡翅」 「绿茶饼」 简单报了几个菜名后,褚珏打字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抱着腿坐在窗边的江知渺。 瞧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轻笑一声,继续打字,「在这儿站着好累,你快点下来,回家吃饭」 消息发出,不到半分钟,江知渺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楼下。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一路上和褚珏拌着嘴过去,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但到他家门口时,江知渺突然有点紧张。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自己去男生家,以往都有江知颐和小贾陪着的。 余光中女生顿住脚步,褚珏侧目看向她,女生的手指紧紧捏着衣摆,骨节泛白,心思都写脸上了。 “你紧张什么?” 江知渺短暂丧失语言功能,抬手比划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尽是一些“嗯”“呃”之类的语气词。 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抱着双臂,缩得小小一团。 褚珏被逗笑出声,“见我妈就让你紧张成这样,那以后见婆婆不得吓晕过去?” “那能一样吗!” 他挑眉,“万一呢?” 江知渺抬手怼了他一下,“万一什么万一,我哪有那么怂?” 经他这么一闹,江知渺的紧张被疏解了大半。 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二人的拌嘴声,在按下门铃前就来开了门。 下一秒,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渺渺来啦?” 褚珏“嗯”了声,侧过身给身后的女生腾地儿。 江知渺微微颔首,乖巧弯唇,“阿姨……” “好”字还没出口,在和来人对上视线后,大脑瞬间宕机。 门内的女人系着淡蓝色的围裙,笑得春风和煦,亲和力满满。 这张脸,一中没人不认识。 顿了几秒后,江知渺重新开口,“祝校长好。” 祝昕拍拍江知渺的脑袋,拉着她的手进屋,“哎呀渺渺,又不是在学校,叫阿姨就行。 你俩先在客厅坐会儿哈,我去把最后一个菜炒了。” 直到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江知渺才从瞳孔地震的状态中抽出神来。 顶着气声低吼,“你真是校长的儿子啊!?” 她还以为他昨天在商场就是吹个牛逼。 怎么还真是一中太子啊? 她竟然还使唤太子给她剥虾,真该死啊! 褚珏上身后仰,双手撑在身后,长腿交叠,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淡淡开口,“怎么?打算以后对我放尊重点了?” 不尊重能行吗!? 江知渺悻悻地“嗯”了声,“我为我之前的鲁莽道个歉,我以后收敛一下。” 她从不服软,这还是第一次。 一副可怜样惹得褚珏总想逗逗她,拖腔带调地出声,“哟,尊嘟假嘟?” 江知渺强忍住朝他背上招呼一巴掌的冲动,咬牙回应:“尊嘟。” 话音落下,褚珏回眸瞥了她一眼,唇角勾着明晃晃的笑意,无言起身。 下一秒,一只大手落在了江知渺的头顶上。 男孩子的体温本来就比较高,褚珏的体温自发间蔓延到耳后,女生的脸颊被暖流浸没,迅速升温,耳尖也跟着发烫。 褚珏的手并未停留太久,只胡乱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就离开了。 手法相当之直男,把江知渺好不容易梳开的头发又弄得乱糟糟的。 接着,头顶传来男生朗润的嗓音。 被厨房锅铲相互剐蹭的声音稍稍盖过了着,但依旧听得真切。 “你在我这儿不需要收敛。” chapter38 这腰,他搂过 不用收敛? 那她不就成了骑在太子爷头上的人了? 还有这好事儿。 江知渺抬眸,澄透的眸子里漾着几分雀跃,“尊嘟假嘟?” 该说不说,这梗真够烦人的。 听着阴阳怪气。 褚珏气笑了,舌尖顶了顶颚,轻弹了下江知渺的额头。 “别这样说话,像傻子。” 江知渺咂舌,就知道褚珏这人正经不了几秒钟。 二人日常拌嘴,也就吃饭的时候守着祝昕的面才收敛了点。 饭后,在祝昕的强制要求下,褚珏才遛遛达达地把江知渺送了回去。 每天泡在作业里,五天假期很快过去,群里每天晚上都挺热闹,连柏翮这种万年不回微信的都偶尔出来敷衍两句。 江知渺和小贾精力旺盛得很,每天晚上都聊到一两点才睡觉。 跟着熬了几天夜,连梓的生物钟也有点乱,想着白天赖会儿床补补觉,只可惜,提子会出手。 又是一大早被叫起来,她那精神状态领先她一百年的爹娘又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等她吃饭。 她昨晚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血压都跟着上来了。 脑袋轻飘飘的,有种尸体cos人类的感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 程媛见她五天都没出门呼吸过新鲜空气,就把买菜的重担交到了她身上。 毫不夸张地说,连梓自从搬来这儿就没怎么在附近溜达过。 唯一的一次还是和柏翮一起从医院走回来。 她按导航找到最近的一家沃尔玛,利落地扫荡完,拎着购物袋折回小区。 快到大门口时,视线掠过一抹张扬的红白色身影。 男生站在路边,匿在树影里,外面套了件红白的棒球服,左胳膊处挂着一个泰迪熊,下身穿了条浅色破洞牛仔裤,身形颀长,极其惹眼。 手里捏着手机,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副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的懒怠模样,恹恹地耷拉着眼皮。 跟吃饭的时候一样,有种灵魂出窍的美。 除了柏翮,连梓没见过第二个能把红色这么扎眼的颜色穿得这么好看的。 二人中间隔了条宽马路,车流穿行,连梓抬头看红灯时间时,余光里,柏翮旁边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对方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发尾挑染着张扬的红色,抹胸牛仔裙掐出极细的腰身,双腿笔直修长,脚踩着一双驼色的高跟牛仔靴,目测有一米八左右,又正又辣。 亲昵地挽着柏翮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灿笑着同他说着什么,柏翮也配合地低着头听,时不时地垂眸看她一眼,唇角笑意明显。 这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脸蛋,都是一顶一的绝配。 连梓暗叹,有些人真的不服不行,前几天身边还是宫寻,过了几天就换人了。 而且还都是大美女。 原以为二人是在暧昧,但下一秒,女生掐起他的脸颊,晃了晃他的脑袋,柏翮只是垂眼笑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连梓无意识瞠目,这是谈了吧? 这绝对是谈了吧!? 柏翮不是洁癖吗?不是连手都不让碰吗?怎么被人捏脸还这么高兴? 说什么不谈恋爱。 骗子。 红灯计时还有4秒,为了不打扰柏翮,连梓放弃了走正门,而是右转多走了几百米,到了下个路口,又等了120秒的红灯,从后门进了小区。 翌日,假期最后一天,江知颐还在从淮江回程的路上,江知渺前一晚通宵追剧,转天直接赖床赖到了下午两点半,褚珏小贾轮番电话轰炸都没能叫醒。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大半,几人最后还是选在了海底捞集合,直接吃晚饭。 连梓到商场门外时,正巧碰到柏翮从一辆纯白的敞篷跑车上下来,主驾上的人是昨天的那个漂亮姐姐。 她没多看,提了步调头也没回地进了商场。 假期人多,直梯几乎是一层一停,来得很慢,连梓又不想多走两步去乘扶梯,只得硬着头皮等着。 余光拢进一抹颀长身影,迈着大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就算没看脸,她也知道是柏翮。 脑中无端回想起昨天那两人的亲昵举动,连梓突然感觉有点别扭,下意识地将头别向背对他的方向。 但预料之内的清润男声如期而至。 “我怎么得罪你了?” 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问句甩过来,还是熟悉的语调,只是这次带了点埋怨。 连梓逃无可逃,侧抬起头掀眸看他,视线略过他左耳垂的那枚银质耳扣时,短暂地停了一瞬。 这哥这么叛逆吗? 虽然在校内就不是什么乖乖男,但在校外更是有点东西。 思绪回笼,她抿抿唇,接上他的问题,“你没得罪我啊。” 柏翮眉峰轻抬,反问,“那你见我就跑?” 连梓瞠目,“我什么时候见你就跑了?” 他近乎是在她尾音刚落的瞬间开口,“昨天,刚才,两次。” 看连梓的表情,女生像不知道这码事儿似的,柏翮蹙眉,“昨天,路口,刚才,门口,还用我多说?” 连梓了然,严格来说,她那也不算躲,只是不想打扰而已。 不过她倒确实没想到柏翮看到她了。 女生双手环在胸前,眉心微低,“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心思看别处?” “我女朋友?” 短暂愣怔过一瞬后,柏翮眼底闪过几分谐谑,轻嗤,“听没听过一句话?” 顿了顿,倚在墙上,桃花眼含情又勾人。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连梓:“……” 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柏翮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这事儿一样,而且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连梓大概确定,昨天的事可能是她有误会。 思忖片刻,女生弯唇,那句“你好骚啊”虽迟但到。 话音落下,柏翮像是听到了让他满意的答案似的,轻笑出声,眉眼间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他是真的喜欢逗她,连梓每次都能精准地踩在他的笑点上,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真的很上头。 连梓也是真的觉得柏翮有病,每次挨了怼都笑得花枝乱颤的,像是哪根弦没搭对一样。 柏翮就这么靠着墙笑了一会儿,周围已经有不少女生看过来了,还有个装作打电话的,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只是快门的声音没关,拍完就跑了。 连梓侧目览了一圈,周围人越来越多,照这人数,就算电梯来了,轿厢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是以,二人心照不宣地选择出去乘扶梯。 并肩前行时,柏翮拿着手机,拨了通视频电话。 那头接通后,他拎着手机一角,把屏幕对准连梓。 画面里的人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漂亮姐姐。 连梓一脸茫然,抬头看向柏翮,“你干嘛?” “池望宁你都不认识了?” 连梓怔然,盯了屏幕那头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然变化不小,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轮廓。 池望宁是柏翮的表姐,大他们7岁,小时候经常帮连梓收拾他。 每次她一哭,池望宁的巴掌就会精准地落在柏翮的身上。 是个性格直率的姐姐。 这次回京的主要是陪同她老公参加研讨会, 顺带回家看看。 两个女生聊得正酣,柏翮也不便打扰,就落了半步跟在连梓身后。 女生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短款上衣,纯白的百褶裙扬出好看的弧度,双腿修长笔直,就这么走在路上,都惹得不少人倾目。 柏翮敛着眸子,唇角带笑。 怪不得都火到外校的表白墙上去了。 真的挺漂亮。 上了扶梯,柏翮站在外侧,站在比她矮一级的台阶上,双手松松地撑在扶梯两侧,替她挡裙摆。 视线略过浅绿色衣摆和白色裙腰之间的那一小截露出来的腰时,喉结无意识滚了滚。 她腰身正中微微凹陷的那道美人沟很漂亮。 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却不可遏地回想起那天在教室的画面。 一个诡异的闪回进脑中。 这腰,他搂过。 chapter39 给我录个起床铃声? 一绿一黑两道身影先后进店,小贾的嘴巴从二人进店后就一直没合上过。 江知渺公主裙,甜。 褚珏白衬衫,帅。 柏翮冲锋衣,拽。 连梓小短裙,正。 就他,大背心五分裤,傻。 小贾抓了一把头顶的卷毛,“我跟你们掏心窝子,你们跟我藏心眼子!” 三个男生往这儿一坐,理科生,文科生和体育生的分界线极其明显。 吃饭时,江知渺无意提起宫寻,小贾猛然想起,那天吃完饭,她还把柏翮叫走单聊来着。 当时就想八卦一下,后来愣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翮哥,学姐跟你表白啦?” 柏翮垂着眼睫,把嘴里那口毛肚嚼完了才慢悠悠回话,“道上的事儿少打听。” 语气淡然得像这事儿跟他无关似的。 小贾了然,听这意思应该又把人姑娘给拒了。 高三级花都没看上,他哥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吃完饭时间还早,几人在商场溜达消食。 江知渺眼尖,一眼瞧见对面游戏厅最里侧的射击项目,奖品区挂了一墙的星之卡比。 从挂件到抱枕,一整个系列。 她平时就挺爱收集这些小玩意儿,虽然在网上几十块钱就能买下一整套,但就是不如赢来的有成就感。 “柏翮!” 江知渺双眸晶亮,回头直直盯着柏翮,眸底漾着细碎的光。 柏翮顺着她的视线侧目扫了眼,揶揄一句,“无事找褚珏,有事找柏翮?” 但这人就是口嫌体直。 游戏规则是一个币两发子弹,3发8环兑换挂件,5发9环兑换玩偶,10发10环兑换抱枕。 距离不远,但靶纸不大,想射中10环挺有难度。 柏翮把两大筐游戏币放到台面上,“不够再续。” 连梓扫了眼筐上的数字,200枚入,两筐总共400个币。 “用得了这么多?” 男生散漫地撩起眼皮,“看谁玩儿了。”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话外音无非就是“我来就用不了这么多”,真的狂。 “你听没听过有句话叫谦虚使人进步?” 柏翮没回应,而是直接托起枪,几乎没怎么瞄准就扣下了扳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靶纸的黄心区域上多了个小洞。 第一发就是10环。 男生把枪递给连梓,双手撑在台面边缘,下颌朝靶纸的位置抬了抬,“我继续进步老板怎么活?” 灯下,少年扬着下巴,轮廓清俊凌厉,精致的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 张扬是真的张扬,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他妈的,就没他装不到的逼吗? 连梓发自内心地感慨了句:“牛逼。” 女生的语速有点慢,声音柔柔的,再听还是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她明明也没什么搞笑细胞,但偏偏每次都能戳到柏翮的笑点。 这叫什么?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这天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柏翮敛眸低笑,“需要我教你么?” 连梓挑眉,他有这么好心? 他顿了顿,唇角勾着的弧度略略上扬,补了句:“但是有条件。” 就知道他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不过连梓本来也不喜欢白嫖。 她点点头,“行。” 有句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而且她也挺喜欢尝试新事物的,答应得相当痛快。 “都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 女生淡淡回了句,“不违反校规就行。” 在校外都放不下校规。 柏翮偏头一笑,走到连梓身后,轻悠悠地出声,“还真是个乖宝宝。” 乖宝宝。 他声音很轻,还带着淡笑,听得她心头无端一紧。 男生单手撑着台面,肩膀微微放松,将连梓夹在自己和台面之间,俯身到她的高度测了测视角。 虽然背对着他,但连梓感觉这个距离大概就是她一回头就能碰到他的脸颊的程度。 温热的气息携着柚子香倾数扑到她的耳颈处,惹得她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往旁边撤了一步。 恢复正常社交距离后,因“宝宝”二字和莫名其妙的酥麻感而起的心率过速才稍稍平复了些。 柏翮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似乎完全没觉得刚才的距离有什么不对劲,“行了,过来吧。” 连梓清了清嗓,将话题拉回刚才,“你还没说条件呢。” 话音落下,男生弯唇,眼尾挑起的弧度莫名让她背后一凉。 下一秒,薄唇轻启,预感应验。 “给我录个起床铃声?” 他的尾音轻轻扬着,语调是一贯的不着调,可偏偏就是这副散漫的鬼样子又勾人得要命。 饶是他笑得过于好看,亦或是说出来的话过于轻佻,连梓刚刚恢复平稳的心率再度攀升。 连梓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温度发了疯似的往上窜,血气直打脑门。 “柏翮你又发什么癫?” 柏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回应,“行,就这句。” 他倒是不挑。 连梓眉心拧成结,“你很喜欢挨骂?” 甚至还想用这句话当起床铃声。 男生唇角依旧勾着恶劣的弧度,反问她:“我有那么变态?” “提出这种要求的能是什么正常人?” 见女生的脸颊微微透着粉晕,柏翮抿唇,敛了些笑意,把枪递给连梓,“行了,说正经的。” 他原本想提的条件也不是这个。 都说想让一个人答应你的条件,就先提一个对方难以接受的做铺垫,这样再提原本想让对方答应的条件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刚才他说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而且她脸都红了,再逗怕是一会儿真急了。 男生倚在桌边,半哄半就地伏下身,探了探头去找连梓的视线。 暖黄色的光流泻下来,墨澈的瞳仁蕴着粼粼的光,碎发乖顺地垂下,整个人看着有种不似往日的柔和。 连梓还是第一次觉得“乖”和“痞”两个字能同时用来形容一个人。 她终于知道柏翮这人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原因了。 天塌了都能有这张脸顶着,就是再生气,一看这张脸,火气都能消掉大半。 见女生紧紧蹙起的眉心稍有平缓的趋势,柏翮才缓缓开口。 “下次换座,还坐我旁边,这个条件行么?” chapter40 我家祖宗累了 他目光真诚,看着不像在开玩笑。 这条件还算正常。 心跳逐渐趋于平稳,脸颊的温度也慢慢降下去,刚才胸口处的不适感也散得差不多了,连梓接过枪,掀眸,“就这?” 听她的意思,应该会答应。 “昂。” 柏翮恢复了惯常那副懒散样,指梢闲闲的轻点着桌面,“答应了?” 连梓轻“嗯”一声,跟年级第一同桌,怎么算她都不亏。 条件谈拢,她托起枪掂了掂,刚才看柏翮托着还挺轻松的,真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是有点沉。 刚端了一会儿大臂就有点酸,从准星里看,每晃动一小下都是能偏离靶纸的程度。 瞄了半天都没能对准黄心,但手已经有点累了,稍稍有下沉的趋势时,小臂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男生手背下压,用腕骨抵着她的小臂外侧,手里松松地捏着手机,指节微曲,修长精细,隐隐能见腕部和小臂相接处的青筋。 有点好看。 “肩膀放松,盯好准星。” 有物理外挂确实不一样。 肩膀放松下来,手臂也就没那么酸了,准星晃动的幅度小了很多,连梓稍稍抬了抬胳膊,在瞄准黄心的一瞬扣下扳机。 红黄区域的交界线上多了一个小孔。 第一发就是十环,连梓自己都没想到。 女生蓦地回头看向柏翮,发丝扫过他的下巴时,清甜的青提香蓦地窜进鼻尖,两道视线溘然对撞。 连梓看着心情很好,白炽灯光拢在澄亮的眸底,杏眼弯弯的,眉梢都带着笑意。 柏翮无端一滞,胸口有点闷。 就这么对视了一瞬后,敛眸移开视线。 “你们玩儿吧。” 男生的语气突然淡下来,谈不上冷,但和刚才明显不大一样。 连梓挑眉,“你不玩?” 柏翮低“嗯”一声,径自窝进旁边的沙发里,拿出手机开了把游戏。 在游戏厅里打手游,这人是有多怪。 而且这情绪变得也太快了。 一旁的江知渺探了个头,跟连梓耳语一句,“柏翮这人就这样,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连梓“哦”了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他这人还真是随性,兴致散了就随时抽身,来去全凭自己心意。 真的挺像潮汐,说涨就涨,说退就退,想走的时候没人能留得住。 柏翮就这么在沙发里窝了将近一小时,连赢三把后,兴致散了,摁灭手机,撩起眼皮,视线在周围刮了一圈,没找到预料中的那抹浅绿色身影。 胸口的不适感随着注意力的分散消失殆尽,柏翮起身活动了下有点坐麻了的小腿,眸光流转之间,瞥见门口的跳舞机周围站了一圈人。 他不太喜欢凑热闹,但人群中央那道纤细颀长的身影着实抓人眼球。 连梓的背紧贴着身后短发女生的前胸,腰身随着音乐的节拍轻晃,裙摆扬着漂亮的弧线,笑容明媚。 随着舞蹈动作,女生下巴轻轻抬起,眼睫微垂,眼尾弧度惹人。 柏翮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真的。 挺反差的。 音乐声渐渐停下,周围人的起哄声顿时响起。 “漂亮姐姐再跳一首吧!” 旁边的短发女生偏头弯唇,“累了吧。” 连梓的额头已经沁了层薄汗,连着跳了三首,确实有点累了,无声点点头。 二人从人群中退出来,一直在旁边录像的江知渺和小贾也紧随其后。 几人在门口的圆桌附近坐下后,短发女生先行开口,“我叫丛茗,方便认识一下吗?” 小贾紧随其后,“我叫沈星同。” 褚珏轻嗤,抬肘戳了他一下,“人家没想认识你。” 丛茗笑笑,“没有,都挺想认识的。” 江知渺拉了拉褚珏的衣袖,压着气声都不难听出来她的语气相当激动,“她好帅啊!” 褚珏掀眸扫了丛茗一眼,没应声。 见几人都轮流自我介绍过了,连梓才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听。” 丛茗将手抬到连梓的脸颊旁帮她扇风降温,距离突然被拉近,连梓有些不适。 “等会儿忙吗?要不要去喝一杯?” 话音还未落下,头顶清润的男声传来。 “喝不了。” 丛茗抬头扫了一眼柏翮,确认来者不善后又看回连梓,“你朋友吗?” 连梓隐隐觉得,丛茗似乎不是什么善茬。 刚才跳舞的时候,她的手总是搭在让她不适的位置,指尖有意无意地挑开她的衣摆。 她明明记得原版舞蹈里没有那么多亲密的动作,但刚才周围人多,丛茗又是个女生,她也就尽可能地没往别的方向想。 现在这种违和感愈加强烈,而且她看着比他们大不少,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跟丛茗继续聊下去比较好。 思忖过后,连梓抬头看向柏翮,语调比往常要高一些,“哥哥,警局的事儿忙完啦?” 众人:??? “昂。” 柏翮接得极其自然,朝丛茗的方向偏了偏头,“这谁?” 连梓笑得乖巧,“刚认识的朋友。” 他“嗯”了声,懒散地倚在沙发边缘,把丛茗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是要带我妹妹去哪儿呢?介意我跟着么?” 男生的目光没什么攻击性,但偏偏这么淡淡的一眼,就让人不大敢接。 丛茗抿抿唇,“下次吧,今天有点晚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人是块铁板,她踢不得,于是起身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了。 “嗤。” 笑点最高的褚珏最先笑出声,“柏警官够吓人的。” 柏翮低头笑了下,坐到丛茗刚才的位置,侧目睨了连梓一眼,“妹妹挺伶俐。” 连梓偏眸睨了回去,“哥哥也不错。” 小贾和江知渺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褚珏幽幽补刀,“就你俩傻。” 连梓扫了眼剩下的小半筐游戏币,长舒一口气,“这币得消到什么时候去。” 柏翮挑眉,“不想玩儿了?” 连梓“嗯”了声,“有点累了。” “行,我处理。” 柏翮拎着游戏币走到娃娃机附近,随机朝一对小情侣走去。 “你们好。” 正沉浸在抓娃娃的刺激情绪中的女生突然被打断,有点不悦,蹙着眉抬头。 在看见他的瞬间,眉心蓦地展平。 她男朋友也应声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平坦的眉心蓦地蹙起。 “请问有什么事吗?” “请问有什么事儿!?” 二人异口同声。 柏翮开口,“你们要币么?” 女生眨了眨眼,“是要送我们吗?” “嗯。” 男生狐疑地扫了眼他,“你要干嘛?” 察觉到女生男朋友的敌意,柏翮指了指门口跳舞机旁的女生,礼貌笑笑,“我家祖宗累了,让我把币处理了。” chapter41 先嫁给我 柏翮双手松松地插着兜,折回门口,“处理完了,回家。” 连梓扫了眼他刚才去的方向,正巧对上两道视线。 一男一女正往他们的方向看,目光炯炯,且炽热。 是刚才收下游戏币的那对情侣。 她抬眸看向柏翮,“你跟人家说什么了?怎么一直看这边?” 柏翮挑眉,唇角勾着抹玩味的弧度,“可能是你太漂亮了?” 他这人真挺神奇,什么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点阴阳怪气。 “我真谢谢你。” 连梓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扯唇道谢过后转头追上江知渺。 柔软的发丝随着跑步的动作跃起好看的弧度,白炽灯的光流泻下来,扬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女生正侧着头和江知渺聊天,优越的下颚线条和秀颀的颈部就这么落进柏翮眼里。 和刚才跳舞的样子有那么一瞬的重叠。 柏翮提起步子跟上前面的几人,敛睫收回视线。 那句「你太漂亮了」,不是假话。 几天的好日子一转眼就过去,收假第一天就重排了座位。 季远这次超常发挥,考了个第三,本以为能跟柏翮同桌,但没想到他男神被他女神给选走了,他只好忍痛选了小贾,坐在他男神女神的前排。 江知渺和陆瑶坐了同桌,在季远小贾的正前面。 曲梦曼还是选了徐皓,没啥别的理由,这货桌洞里天天都有好吃的,光这一点就值了。 柏翮还是毫无悬念的第一,懒得动地儿,索性还选了原来的座位。 考试前的临时抱佛脚挺奏效,英语破天荒的及格了,只是那答得像狗屎一样的完型填空被周围一圈人肆无忌惮地嘲笑。 他理解的是一个被车创了的鳏夫努力做康复训练最终在病房追求到寡妇病友的故事。 事实上是一个残障人士通过后天努力克服障碍在残奥会上摘金的故事。 曲梦曼扫了眼他那红了一片的答题纸,揶揄他,“柏翮,云老师改你这卷子的时候挺费笔吧?” 江知渺刚笑完一波,眼泪还没擦干净,又笑得仰在了陆瑶身上。 褚珏也是一下课就从六班赶来嘲笑,“考个试还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陆瑶操着那副小甜嗓跟着补刀:“我就说人不能太恋爱脑吧?” 小贾笑得物种都快变了,“哥,你恋爱脑啊?” 周宜高呼一嗓子,“传下去!翮哥是恋爱脑!” 旺仔:“得令!” 柏翮快被这帮人闹得没脾气了,笑骂了句傻逼,偏眸扫了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连梓。 她才是始作俑者。 上课的时候云祁让她讲完型,她故意拿了柏翮的那张卷子放在投屏底下。 他扬唇轻嗤,“你坏透了。” 连梓笑盈盈地接住他的视线,“彼此彼此。” 谁叫他生物课上硬要提起她之前开玩笑问他“植物人会不会光合作用”这事儿。 被朋友环绕,连梓也放开了不少,真实性格暴露出来,曲梦曼也终于信了她是个e人。 最后一节晚自习,憋了一整天的小贾带着运动会的消息冲上讲台,招呼大家报名。 一中的运动会照例选在一周后的校庆当天,项目比连梓在山城那边的学校要多一些。 甚至还有25米手枪射击,但因为场地问题,改成了20米。 小贾那边说是招呼大家报名,不如说是知会。 “旺仔,跳远没问题吧?” “周宜,男子100米没问题吧?” “季远,标枪,铅球,实心球没问题吧?” 季远“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我的胳膊得抡出火星子来啊!?” “翮哥,射击,跳高,男子50米,男子200米,男子1000米,男子3000米,4x100,4x400……” “滚。”柏翮气笑了,“别他妈逮着我一个人薅。” 底下有人起哄,激他,“谁不知道咱翮哥耐力不行啊?” 语调怪怪的,不像在说体育方面,倒像是在说其他方面。 讲台上的小贾笑出声,“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咱哥这叫爆发力强。” 柏翮舌尖刮了刮后槽牙,曲指敲了下桌面,轻笑一声,“当着女生的面儿说话干净点儿。” 话音落下,余光里身侧女生的侧脸稍稍往背着他的方向别了别,脸颊微微鼓起,瞧着像是在笑。 最后还是小贾把男子长跑项目包圆了,毕竟是田径队的。 项目都报得差不多了,最后剩了个每年最棘手的女子2400米长跑,去年是抽签决定的,今年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中签。 班里女生本来就少,抽到自己的概率自然更大一些,前排的陆瑶和江知渺已经抖成筛子了。 “我来吧。” 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熟悉的话。 柏翮轻抬眉梢,侧目睨了连梓一眼。 好像每次没人愿意揽下的活儿最后都落到了她身上。 班里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点。 上次因为连梓揽下了裁判的活儿,高一那几个男生现在还对她耿耿于怀的呢。 其余几个女生也不想让她勉强自己,主动选择抽签。 连梓笑笑,“没事儿,我耐力好。” 言下之意就是谁耐力不好谁心里有数。 话音落下,班里寂静一瞬,而后笑声泄洪似的爆发开来,目光齐齐看向柏翮。 柏翮上身后倾倚在椅背上,在众人的视线中低着头笑,“操,冲我来的。” 报名的环节在笑闹声中结束,按流程应该选举牌和扛旗的代表,原本都定好江知渺举牌小贾扛旗的,温庭月和云祁突然说要两个班合并方队。 刚好除去柏翮要带学生会礼仪队,文理科两个班男女生就对半了。 临放学前,温庭月额外布置了项作业,让大家回家思考一下方队的实行方案,转天早自习投票决定。 刚到家不久,连梓想着刷刷短视频找找方队灵感,刚点开软件,屏幕最上方蓦地弹出一条消息。 逗号在年级的学委群里发了疯似的找补自己忘记收回课堂意见征集表的事情。 他不提,所有人都忘了还有这码事。 连梓点开班群,艾特了全体成员,让大家填表。 几分钟后,柏翮在群里艾特连梓,「填完了,然后呢?」 因为这项工作是今年新增的,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流程,包括这表格是用来讨论还是上交。 关于这些问题,逗号都没怎么说清楚。 连梓想着,索性先收上来,如果放在大家手里可能会有人弄丢。 原想着发「先交给我吧」,但这手机26键偶尔会有抽风的时候,她平时打字又比较快,敲下几个字就习惯性地按下发送键。 下一秒,班群里出现了这样一条消息: 「连梓:先嫁给我吧」 chapter42 我在等江知渺 卧了个大槽! 连梓近乎是在消息发出的下一个瞬间就撤了回去,应该还没人看见。 不过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江知渺和小贾已经给她发来了私聊消息。 「渺渺:吱吱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 「小贾:哇靠!吱吱,这得到法定年龄吧?」 这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吗请问!? 她简单回复了二人的消息后,又返回群里,重新发了条:「先交给我吧」 在重新发出这条消息之前,群里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回话。 靠,不会都看见了吧!? 要不要发句「刚才打错字了」之类的找补一下? 但要是没人看见,她这么一提,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而且这是班级群,她都撤回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撤回前的消息是什么。 每到即将陷入内耗的时候,连梓都会强迫自己回想起一个生物知识点。 「人和香蕉的基因有50%相同」 所以她只是半根香蕉罢了。 半根香蕉哪会在乎这些? 关灯,睡觉。 翌日是连梓值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在提子唱歌之前就洗漱完毕了。 淡蓝色的天幕徐徐撤去,天色破晓,薄阳透过云层丝丝缕缕地落下来,晨雾未散,空气中逸散的水汽尽数扑进鼻腔。 十月份的暑气不比盛夏,连梓又怕冷,校服外套里早早就换上了长袖t恤。 她到得有些早,教学楼走廊里还没什么人,阳光透过中空楼的窗子斜照在瓷白色方砖上,被窗棂割成一道规则的光斑。 前一天的值日生是柏翮,教室门也是他锁的,临走前连梓还留意了下他放钥匙的位置。 这人就仗着他那逆天的身高肆意妄为,把钥匙放在教室高窗的窗台上,连梓看不见位置,只得踮着脚,抬起双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找。 压根没注意柏翮已经倚在门框上看她半天了。 因为学生会偶尔要例行执勤,他一般都来得比较早,刚才在教室趴着补觉,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抬头看了眼,隔着老远就见玻璃边缘挂着两只手。 连梓快把一整排窗台都擦遍了,也没摸着钥匙,正纳闷时,眼底漾着的疑惑还没来的及收回,就撞上了一道含着谐谑的目光。 男生双手环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律地轻点着上臂,校服拉链松松地拉到上腹的位置,就这么半靠不靠地杵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方向,也不开口说话。 该哑巴的时候不哑巴,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 真行。 连梓拍拍手上的灰,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问他,“柏翮,你声带让人摘了?” 他缓缓勾唇,回了句,“健在。” 他是懂怎么一大早就惹人生气的。 连梓拐进对面水房,洗完手就直接略过柏翮侧身进了教室。 扫地时,柏翮极其不配合,长腿就大喇喇地横在过道中间,脚跟抵着地面一晃一晃的。 她走到他,他横到哪,随身路障似的。 连梓忍无可忍,长舒一口气,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先学会抢答了,学着连梓的语气,低笑着开口,“柏翮,你又发什么癫?” “……” 他把这话说了,让她说什么? 话头被截,连梓短暂愣怔了几秒,思绪回笼后,把笤帚扔给柏翮,“自己把你这儿扫了。” 又是这命令的语气。 还真是个祖宗。 柏翮单手撑起下巴,轻撩起眼皮看她,尾睫微微垂下,右眼下的那颗泪痣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衬得他整个人莫名娇俏。 好像阳光都更偏爱他一点,倾数拢在那双墨澈的桃花眼底,漾着细碎的光,相当招人。 就这么盯了她一阵,男生端着轻佻的语调,慢条斯理地开口,“学委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尾音很轻,还微微上扬着,有点像古装剧里青楼女子娇嗔时的调调。 “昨天要强娶我,今天让我干重活儿,明天还想怎么折磨我?” 敢情是在这儿等她呢。 被当事人戳脊梁骨,昨晚乌龙的后劲儿虽迟但到。 连梓:“…………………………” 教室陆陆续续地来人,季远那个大嗓门,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的声音。 “早上坏,朋友们!又是糟糕的一天!我又来学校当尸体了!” 能这么元气地说这种丧气话,也算是独一份了。 把书包挂到椅背上后,季远接过柏翮手里的笤帚,“我来吧,你俩别累着。” 作为连梓柏翮共同的狗,季远也算是二人的共同财产了。 趁着他背过身的工夫,连梓瞪了柏翮一眼,照着他在外晃荡的那条腿就是一脚。 继而压着气声低吼一句:“昨天晚上是我打错字了,冒犯到你了对不起!” 明明是道歉,却道出了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气势。 人是炸毛的,语气是真诚的,踹人是非常疼的。 临近十分钟上早自习,温庭月已经坐在了讲台上,把昨晚布置的方队作业收了。 文科班呼声比较高的是女团舞,理科班男生怨声一片,理科班呼声比较高的是双人成行,最后摆个奥特曼的动作,文科班女生直呼弱智。 最后两个班折中选了双人舞,温庭月找了个视频参考。 动作也不复杂,男生牵着女生手里的丝带的转一圈,最后行个双人礼。 虽然还有几个男生觉得不如奥特曼帅,但为了能找到搭档,只能贯彻一个“忍”字。 方案定下后,五六班门口就成了课间最热闹的地界,都是串班找搭档的。 下课铃尾音落下,小贾直接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草莓乳酪,侧过身往斜后桌上一放,“渺渺,跟我一组……人呢?” 座位上只剩挂在椅背上的粉色书包晃晃荡荡的,江知渺已经跑没影了。 陆瑶笑笑,“去找搭档了吧。” 小贾错愕了两秒,明明他就坐在她斜前面,她还要专程跑一趟去找搭档? 愣怔片刻,思绪回笼,他撑着陆瑶的桌面从座位上窜起,跑到六班门口,下意识看向褚珏的座位。 江知渺就坐在那,褚珏站在旁边,靠着桌角听她讲话。 果然在这儿。 小贾快步走到二人跟前,瘪瘪嘴,“渺渺,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江知渺应声抬头,“怎么啦?” 明明以前都是三人成行的,但自从升到高二,他感觉江知渺离他越来越远了,虽然褚珏没什么变化,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小贾抬肘怼了怼褚珏的胳膊,“你们两个孤立我呜呜呜。” 江知渺耸耸肩,“我只是看褚珏没人选太可怜了才来找他的。” 听罢,小贾眼睛都瞪圆了,“没人选?你说的是褚珏还是我?” “你怎么会没人选?一中贾宝玉诶。” 江知渺掀眸扫了眼褚珏周围,“但你看他这儿,贼冷清。” 小贾环视一圈,“哦,还真是,褚珏你在六班人缘这么差啊?” 褚珏“嗯”了声,有点。” 闻声,同桌的女生眉心拧成疙瘩,一脸不可思议。 早自习刚定下方案那会儿,他这儿明明热闹得要死。 全被这哥以什么“我不会跳舞”、“我妈不让我碰女孩的手”之类的荒谬理由给拒了。 毛病都快比隔壁班柏翮多了。 但江知渺一来,他那堆疑难杂症就全没了。 在她看来,褚珏之前找的那堆荒谬的理由,都有个共同的潜台词。 「我在等江知渺。」 chapter43 她连我都看不上,会看上你? 同一时间的五班,几个男生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圈了个圈。 五班女生本来就少,拢共就个位数,又大都集中在连梓柏翮这个小角落,一个课间下来,就只剩连梓和陆瑶还没定下搭档。 季远几人跟面试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推销自己。 旺仔举手,“我跟腱特长。” 周宜眨眼,“我睫毛特长。” 季远叉腰,“我上半身特长。” 柏翮挑眉,“不就是腿短?” 周围人爆笑出声,季远嘟着嘴,娇嗔,“哥,你不能这么拆我台。” 几个男生插科打诨时,江知颐拿着一听果汁,放到连梓旁边的窗台上,绕过众人拍了拍连梓的肩膀,单刀直入,“有搭档了吗?” 连梓摇摇头,“还没。” 男生微微躬身,浅眸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说起来,江知颐还是第一个向连梓提出要搭档的。 季远那几个从围到这儿开始就一直在自我介绍,正事儿是一个字儿都没提。 连梓点头,弯唇,“那就咱俩吧。” 话音落下,周围争辩声兀然停止。 季远双眸涣散,呆愣愣地将视线转移到笑得如沐春风的江知颐那儿。 半晌才说出话来,“靠!颐哥!不带这样偷家的!” 听罢,从刚才开始一声没吭的柏翮抬脚踹了下季远的椅子腿,“是你家的么?” 还偷家。 末了,季远的控诉声被上课铃没过,一整天的时间在串班找搭档中过去。 天际最后一抹鹅黄散尽,墨蓝色的人浪一波接着一波从食堂涌出,被拢在一片橘橙之下的操场喧嚣又热闹。 临近运动会的前一周,大家开始着手准备恢复体能。 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上晚自习,连梓和小贾也跟着人流下了楼。 小贾毕竟是体育生,全程加速跑下1000米就跟玩儿似的,3000米匀速跑下来也不算太费力。 连梓太久没跑步,四圈下来就有些体力不支,先行到旁边沙坑附近歇着。 晚风携着塑胶跑道的味道打过来,清凉舒服。 这个点主任也下班了,没人管仪表,连梓索性把校服外套脱了垫在地上,坐到沙坑旁边,倚着篮球场的篮网吹风。 暮色将至,远处被电线切割来的天空,隐隐透着天际粉紫色的底,夸姣又梦幻的配色。 正放空时,视线内蓦地闯入一道身影,迎着篮网上的灯,不难通过男生柔和的轮廓辨认出来人是江知颐。 连梓弯唇,先行出声,“你换发型啦?” 今天在教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原本垂在额前的刘海被简单拨成了三七分,看着比之前多了点攻击性。 但底下那双晶亮的鹿眼似乎永远都带着柔和的笑意,校服外套里纯白的连帽卫衣很衬他,干净,少年气。 “渺渺弄的,”江知颐从校服上衣里掏出一瓶水,拧好瓶盖递给她,“补充点电解质吧。” 连梓竖起大拇指,“你可以永远相信渺渺的审美。” 江知颐半开玩笑地回应,“你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渺渺啊?” “那肯定都有啦。” 连梓笑笑,仰头喝了口水,颈部线条纤细漂亮,纯白的短款t恤掐出极细的腰身,江知颐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身后的篮球场也热闹起来。 伴随着球鞋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方男生怨声载道,一方男生齐齐高呼:“翮哥牛逼!” 连梓喉间一紧,差点一口水没咽下去咳出来。 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听见这话了。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连梓起身,拎起校服打算再跑四圈。 眸光流转之时,瞥见沙坑旁立着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旁边杵着个站没站相的男生,还时不时地想动手动脚。 女生是陆瑶,男生连梓也见过。 第二场篮球赛的替补队员里有他,不过一直没上场。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2班的。 连梓对他印象还挺深,明明是12班的,却一直坐在六班的看台上,像是哪儿女生多就往哪扎似的。 她隐隐觉得有哪不对,提步朝陆瑶的方向走去,这才听清二人的对话。 男生斜倚着篮网,一条腿晃晃荡荡的,明明姿势跟柏翮差不多,但就是莫名招人烦。 “丫头,哥是真心看上你了,跟哥好,哥命都能给你。” 气泡音像卡了痰似的顺风灌进耳朵,陆瑶无端缩了缩脖子,“同学,我不认识你。” “听过先婚后爱么?我们也可以先谈恋爱再认识。” 陆瑶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会早恋的。” “不相处就拒绝?给个机会。” 没等陆瑶回答,男生兀自笑了笑,“明早哥在你家楼下等你。” 陆瑶愣怔了两秒,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恶心,“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你还是头一个让哥这么用心的,”男生不以为耻,还骄傲起来了,“我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你再不同意就有点过分了。” 话音落下,男生被一脚踹到篮网上,陆瑶毫无征兆地被某人拉到身后。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连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这是骚扰。” 后续的声音被风模糊了,陆瑶听不大清,但刚才的一瞬间,她在风中闻到了一种以前从没闻过的香味。 像是某种茶香,很淡,应该是身前男生的味道。 堪堪回神后,她扫了眼手腕上松松搭着的那只手,比她的手要大很多,手腕处有淡淡的青筋纹路,很好看。 视线上移,男生的肩膀很宽,起伏还有些大,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 微微带着些自然卷的发梢极其有代表性。 “沈星同?” 小贾应声回头,松开手,“抱歉,是拽疼你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风太柔了,陆瑶竟莫名觉得,逸散在这风里的声音好听得要命。 就着微亮,男生的轮廓像是被镀了层淡淡的银边,睫毛很长,微微垂着。 虽然之前就知道他长得挺清秀,但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好看。 刚才骚扰陆瑶的男生一听有人骂他,正想发作,眉心都皱紧了,在看到连梓的瞬间又展平了。 连梓他认识,年级里公认的级花,漂亮,学习好,身材也是一顶一的。 就是不太温驯,也不好接近。 从她转学过来到现在,除了六班极个别男生,还没有一个外班男生要到过她的微信。 原本比起连梓这种不好驾驭的小野马,他本人更喜欢乖顺的小绵羊,陆瑶那样的就不错。 但现在近距离一看,她这脸蛋儿是真绝,比远看着还漂亮。 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眉心一皱,辣得不行。 男生摸了摸鼻尖,朝她笑笑,“连梓啊,你好,我叫……” “我管你叫什么?” 连梓咂舌,“骚扰是可以告诉主任的你知不知道?” 想过她辣,但没想过能这么辣。 被驳了面子,男生有点不爽,“你急什么?嫉妒我喜欢陆瑶?” 他单手插兜,驼着个背,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儿,“你喜欢我?” 江知颐忍无可忍,“你乱……” 话没说完,篮球场上传来“咣”的一声,男生的后背隔着篮网被篮球狠狠砸中。 篮球落地,小幅度地弹跳着,到某人脚边时,被轻轻一勾,接着重新弹回空中,最后被稳稳接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除了柏翮,连梓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会耍帅的。 柏翮悠悠散散地走到篮网边,垂眸看着刚才口出狂言的男生,眉梢轻挑,黑眸噙着戏谑。 “她连我都看不上,会看上你?” chapter44 是在吃醋 男生余光瞟了眼柏翮,这学校还有他想追都追不到的女生? 那追连梓可真是太有挑战性了。 他喜欢。 柏翮追不到的人,他要是能追到,这校草的位置怎么不得让给他坐坐? 就是柏翮这人难攀惹,触了他的霉头怕是不好过。 而且他那群小弟没在,今晚也没底气跟柏翮正面刚,更何况沈星同跟江知颐也在,他赢面太小。 “哟,哥。” 男生堆笑着回头对上柏翮的视线,“刚才我就是脑子一热,我道歉,我道歉。” “对不起啊级花姐姐,冒犯到你了,我下次注意。” 连梓被他这态度360度大转弯的谄媚样恶心到,咂舌,“跟陆瑶道歉,保证以后不骚扰她。” “我这怎么能叫骚……” “扰”字还含在嘴里,小贾的腿已经抬起来了,“你屁话怎么这么多啊?” 这个沈星同,踹人是真的疼,劲儿也是真的大,要是没后面的篮网兜着,他得被踹翻过去。 男生悻悻后退了两步,含糊着向陆瑶道了个歉,嘴里跟塞了个鸡蛋似的,说得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 但陆瑶性子软,不好事,也就原谅了。 风波过了,小贾带着陆瑶先回教室,连梓和江知颐跟在后面。 男生却觉得这事儿不该就这么算了,他的深情人设不能倒。 追女孩这事儿得有始有终。 临上晚自习还有半小时,到了校广播站放歌的时间,男歌手深情款款又略带沙哑的嗓音自功放徐徐而来。 「我走了,你别再难过——」 几人快走到操场出口时,男生的声音越过大半个操场,携着音乐声被晚风带进耳朵里。 “陆同学!” 尾音还回荡在校园里,操场上攒动的人头瞬间都安静了不少。 跑步的,散步的,聊天的,都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沙坑旁的现眼包。 「心里有话,都不想再说——」 “既然我的爱你不稀罕,” 「记得以后你要快乐——」 “那就尝尝我的恨!” 众人:“……” 陆瑶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上薄红,幸亏他叫的是“陆同学”,不然她真的会想冲回去给他一巴掌。 「这世界没那么多因果——」 男生见陆瑶提了步调,抬了抬音量,生怕她听不见。 “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 「我走后,你别再想我——」 “是一个……卧槽!” 后半句话硬生生被柏翮一脚踹了回去。 照着他的膝盖窝就是一脚,男生膝间一软,直接跪在了草皮上,周围人直呼干得漂亮。 柏翮垂着眼睫,下睨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垃圾似的。 陆瑶几人进班后,憋了一路的小贾直接爆笑出声,“那个东施脑子不太正常吧。” 连梓抽抽唇角,“他叫东施啊?” 这名字的取得也太不友好了。 “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年级里都叫他东施哥,东施效颦的东施。” 东施效颦,有东施就有西施。 没等连梓问出西施是谁,小贾先行出声,“西施回来了。”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柏翮正抱着篮球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还湿着,应该是刚洗完脸。 他抬手将刘海向后捋了下,扫了眼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几人,挑眉,“好看?” 男生下巴上的水珠掺着光,皮肤冷白,唇瓣红润,睫毛上还挂着小颗水滴。 确实好看,连梓想。 叫西施不是没原因的。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男生身上总有谁的影子,敢情是柏翮的反面教材。 陆瑶愤愤地撇撇嘴,脸颊的粉晕还没散尽,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就连生气都瞧着没什么攻击性。 回想起刚才那脑残的尴尬语录,她就浑身不舒服,真当自己是什么爱而不得的苦情男二啊? “叫他东施都是侮辱柏翮了!干脆以后就叫他尝恨哥得了。” 女生看着可可爱爱的,毒舌起来是真不客气。 小贾被这个外号逗笑,清隽的眉眼生动好看,之前陆瑶都没注意过,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还有两个淡淡的酒窝。 她无端有些胸闷。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心湖中央似的,溅起高高的水花,雀跃,又有点陌生。 她清了清嗓,把这种奇怪的感觉赶出脑中,抬手戳了戳笑得正欢的小贾。 “沈星同,你有搭档了吗?” 闻声,小贾笑容一滞。 他视线不自觉放在陆瑶旁边的空位上,抿了抿唇。 江知渺现在应该跟褚珏在一起排练呢吧? 花了一天才堪堪抛在脑后的伤心事被重新提起,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没有,渺渺不要我。” 男生恹恹耷拉着眼皮,有点蔫,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陆瑶趴在桌子上,手背垫在下巴下面,歪着头看他,“那要不咱俩一组?” 小贾眸光微顿,“你没跟旺仔一组吗?” “没有,旺仔被六班班花挑走了。” “你会嫌弃我肢体不太协调吗?” 陆瑶瘪瘪嘴,“别踩着我就行,不会跳舞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贾应声重重点了点头,“这声‘陆老师’我先叫为敬,等会儿下了第一节晚自习我们就去排练!必须赶上那些中午就开始练的人的进度。” 前排二人的氛围挺好,柏翮偏眸睨了眼身侧淡定看书的女生,跟江知颐排练得好么?” 上午定下搭档,中午楼下大厅就挤满了人,都是去排练的,连梓和江知颐也牺牲了点午休的时间磨合了下。 江知颐肢体比较协调,学起来也快,总体来说很让人省心。 连梓掀眸,“挺好的。” 轻悠悠的三个字落进耳朵里,柏翮微不可见地低眉一瞬,而后又很快展平。 轻嗤一声,“你倒是挺开心。” 语调里明晃晃的阴阳怪气刺痛了连梓的耳膜。 午间练习完收工时,连梓江知颐二人上楼,正巧碰到柏翮带着20几个礼仪队的漂亮姐姐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 那场面,浩浩荡荡,视线里全是腿。 他就是那万红丛中的一点绿。 连梓弯唇,眸子亮晶晶的,“那肯定是比不过我们学生会主席开心啦。” 柏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身前倾撑在桌上,侧颜线条凌厉又好看,轻撩起眼尾看她。 “不是看不上我么?” 男生墨澈的眸底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不似往日的谐谑,笑得很纯粹,一汪碧泉似的,看得人心尖一颤。 但他这又是哪根弦搭错了?突然问起这个。 “我什么时候看不上你了?” 连梓理解的“看不上”就是嫌弃的意思。 柏翮这人,虽然轻浮了点,浪了点,说话难听了点,脑子偶尔搭错筋,但远远没到让她嫌弃的程度。 真要说嫌弃,刚才的尝恨哥倒是有点。 柏翮闻言,拖腔带调地“哦”了声,脸颊往臂弯里埋了埋,眼尾撩起的弧度愈加明显。 “那就是看上我了?” 视线里,女生疏淡的眉眼染了些愠色,大概就是下一秒—— “柏翮,你又发什么癫?”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异口同声,一个字儿都不带差的。 连梓气急了,阖起眸子,隔着眼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自己骂自己还能笑得这么欢的,柏翮还是她见过的头一个。 而且他理解的“看不上”似乎和自己理解的有偏差。 连梓扯唇,“照你的理解来说,我确实看不上你。” 男生眸底的笑意不减,轻“嗯”一声,“那你刚才吃什么醋?” 连梓细细回想刚才二人的对话,白眼终于还是没忍住翻了出来,“你有毛病?说到底不还是你先阴阳怪气的吗?怎么,你在吃醋?” 女生的语速非常快,说话时下巴就微微抬着,伶俐又骄傲,真的像只不太经逗的小猫。 一口气说痛快了,连梓收回视线,不打算继续理他。 前排的小贾和陆瑶还在说笑,无人在意这个角落。 指尖拨动书页时,男生懒倦清润的嗓音混着纸张的摩擦声,悠悠散散地飘进耳朵。 “是在吃醋。” chapter45 哥哥什么不会? 还是一贯的开玩笑似的语气,那明晃晃的轻挑就飘在面儿上,吊儿郎当的,没什么说服力。 连梓翻动书页的手顿了下,眉心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皱在一起,照着柏翮那条搭在桌腿横杠上的小腿就是一脚。 “我听你胡扯。” 男生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把我踹伤了,过几天我推着轮椅跑50米?” “你这么厉害,拄着拐跳高都能拿第一。” 被她几近荒谬的夸赞逗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漾起笑意,“连梓,打赌么?” “我赌输,答应你三个条件,没有限制。” 柏翮是懂放饵的,先把赌注撂了。 说实话,这个赌注还是挺让人心动的。 “你先说赌什么。” “赌我报的项目全部摘金。” 连梓撇撇嘴,“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简单?” 思忖片刻,重新开口,“再加一条射击全部九环以内吧。” 20米的距离,想要全部九环以内还是有些困难的。 柏翮敛睫,低笑一声,“十环。”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柏翮要是不狂,他就不是柏翮了。 “你这样我赢面很大啊。” 连梓轻笑着抬了抬下巴,“那如果你赢了呢?” 柏翮撑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黑眸懒散又勾人,多看两眼都是会陷进去的程度。 “把你和江知颐跳过的舞,跟我再跳一遍。” 连梓着实没想到他会提这么简单的要求。 柏大少爷的三个条件可比这个分量重多了。 她半眯起眼,“你确定?” 柏翮“嗯”了声,“赌么?” 女生弯唇,“那我可能要提前想想该提哪三个条件了。” 柏翮抬手抚在后脖颈,活动了两下,眼尾轻挑,悠悠回了句:“记得练舞。” - 运动会的前一晚,兜头一场雨,夏天藏尽锋芒毕露,蛰伏的微凉开始慢慢舒展。 运动会是学校对仪容仪表要求最低的一天,也极大程度地展现了一中对物种多样性的包容。 五六班不整花活,走偶像路子,女生一水的短款米色西装外套配格子百褶裙,男生是相同配色的西装外套西装裤小白鞋。 主打的就是一个青春靓丽,要风度不要温度。 苏钰听说连梓今天要跳舞,特意请了个化妆师,一大早就带人去了程媛那儿,还顺带把没睡醒的柏翮也拎过去了。 两位妈妈精神十足,连梓柏翮困得想死。 五点半就被扥起来化妆,知道的是要去参加运动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结婚呢。 连梓神志不清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任由化妆师姐姐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扫扫。 柏翮就岔着腿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补觉,衣服是穿戴整齐了,头发还乱糟糟的。 六点半左右,提子准时唱歌,硬生生将二人从周公那儿拽了出来。 程媛和苏钰下楼去送化妆师姐姐,连修文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现下客厅里只有连梓和柏翮。 连梓已经习惯了,柏翮被吵得有点脾气,胡乱揉了揉额前的碎发,眼尾压着十足十的不悦。 刚睡醒,眼前还模糊着,视线范围内,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靠在自己双腿之间的沙发空隙处。 连梓也刚睡醒不久,目光涣散,意识缥缈,左右晃了晃脑袋。 余光瞥见半截小腿,黑色骑士靴,黑色直筒制服裤。 连梓有点懵,好禁欲的打扮。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谁? 柏翮阖起眸子缓了少顷,困意散了些,垂眸扫了眼身前的女生,瞳孔骤缩。 连梓正要扭头看看坐在自己身后的是谁,兀自被一根手指抵住了侧后脑勺。 柏翮咂舌,这糟糕的位置,她一回头正对着不太对劲的地方。 “别回头。” 男生清润懒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些许晨起的哑和鼻音,有点抓耳。 连梓“哦”了声,呆坐在地上拢回思绪,二人相对无言。 约莫过了五分钟,苏钰和带着几条发带回来,扔给柏翮,“澄澄,选一条,给妹妹编头发。” 把他带过来就是为了给连梓编头发的。 柏翮手巧,一些女生都未必干得来的活儿,他能完成得相当细致。 家里女孩多,这些东西也是该学的。 连梓眸底闪过一丝讶异,仰起头,倒着看向身后的男生,问他,“你还会这个?” 柏翮耷拉着眉眼,瞧着困劲儿还没完全散掉,懒懒开口,“哥哥什么不会?” 连梓撇撇嘴,这人不臭屁能死啊? 他挑了条印着淡绿色花纹的宽发带,轻轻搭在手掌心。 指梢拢起女生的发丝,轻盈柔软,在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淡淡的青提香盈满鼻尖。 柏翮的动作轻柔到连梓有些发愣,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她压根没想过,柏翮这种矜贵的大少爷还会做这种事。 温热的指尖时不时穿插进发间,扫过后颈,男生残余的体温一路蔓延至耳后,激起一阵酥麻。 客厅的窗户半敞着,晨风携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扑进来,吹起轻纱质的窗帘,女生纤细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微微透着粉。 柏翮扫了眼后颈那抹悠悠飘起的薄红,不自觉垂睫勾起唇角,利落地在麻花辫的收尾处打了个蝴蝶结。 连梓的头发不算长,编完发带还余出好长一截,他索性直接剪了下来。 末了,还拍了张照片拿给连梓,“满意么?小祖宗。” 连梓没理会他那阴阳怪气的称呼,目光倾数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发带挑起几缕发丝,规律地穿插在麻花辫之间,最后在发尾处绑了个相当规整的蝴蝶结,规整到不似随手打的。 而且他挑的这条发带也很漂亮,刚好是她喜欢的颜色。 连梓被他精巧的手法惊喜到,猛地仰头看向他,杏眸里是掩不住的雀跃,“柏少爷是真的有点东西。” 男生轻笑一声,挑眉,“我干什么不是出类拔萃?” 还是那句话,柏翮有嚣张的资本。 吃过早餐,柏翮简单整理了下发型,程媛把二人送到了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误会,连梓先下了车,朝学校门口走去。 女生的长相原本就是清纯偏明艳那型的,带了妆就是妥妥的明艳美人。 水红色的玻璃唇在薄阳下泛着粼粼的光,略略上挑的眼线将杏眼的弧度拉长,水波潋滟,清冷又漂亮。 周围众人,无论男女,无一不感叹短裙下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细腻瓷白的肌肤闪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靠!我他妈怎么就没选物化生!” “我都不敢想五班那群男生天天得有多幸福!” “胆小鬼,我就敢想!” “女生就不幸福了!?谁不爱美女!” 惊叹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卧槽!柏翮!” “是谁发明的制服?我要去给他烧纸!” 柏翮的服装跟着学生会礼仪队走,统一纯黑色。 双排扣制服外套,制服外的腰间的皮质宽腰带掐出少年劲瘦的线条,肩宽腰窄,背脊挺阔。 “翮哥这比例逆大天啊!” “咱哥穿这身儿,有种下一秒就要拿着小皮鞭抽人了的感觉。” “你小子天天都在看些什么脏东西!” “等会儿,看柏翮的手腕。” 离柏翮最近的女生发现了端倪,细细审视着他右腕间那抹和今天这身衣服及其不搭的色彩。 白底,淡绿色花纹。 好像和连梓用来编麻花辫的发带…… 一模一样。 chapter46 当然漂亮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晚下过雨后,今早温度骤降。 晨风裹挟着微凉的水汽扑在腿上,凉意从皮肤渗入,蔓延至后颈,连梓又是个怕冷的体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今年校庆正逢周四,将原本三天的运动会压缩成了两天,各项目的时间安排比较紧凑。 广播里提前放着入场式进行曲,各班有序落座,五班的位置在看台的最角落,刚好是阴凉处。 小贾和江知渺早早就占好了位置,挨着江知颐和褚珏,没比赛的时候还能聊聊天。 运动会获准带手机,看台上相当热闹,男生扎堆打游戏,女生贴贴拍照。 整个操场外侧人头攒动,可能是起早了,连梓有点眼晕,一时之间没找到五班的位置。 刚进操场,距离比较近的几个看台时有变异公猴似的嚎叫传来。 “女神!” 还有几个整洋活的,“beautiful!pretty!额……还有什么单词来着!” “你丢死人了!我弟上小学都比你知道的单词多!” 连梓被几人说相声似的对话逗笑,微微颔首,用一句极其简单的英语回了句:“还有thank you。” 女生眉梢染着笑意,杏眼弯弯,眼尾微挑,弯钩似的,盛着薄阳的碎光,漂亮又明媚。 几个男生瞬间从脸颊红到脖子根,大脑宕机,支吾半晌,回了句小学生都嫌拉胯的蹩脚英语。 “no……no thanks。” 寒暄过后,连梓继续找位置,顾盼之时,清润散漫的男声携着一贯的谐谑自斜上方传来。 “眼角膜又捐献了?” 连梓刚想开口怼回去,却在抬头将男生那双含着笑的桃花眼拢进视线后,愣怔了一瞬。 二人虽然是一起来学校的,但连梓吃过早餐后就先窝进副驾补觉了,压根没注意这哥今天跟只开了屏的公孔雀似的。 好看得不顾别人死活。 衬衫扣得很板正,领口处系了条皮质领带结,正式,又不乏少年感。 男生左侧的鬓发被挽到耳后,往常垂在额前的刘海被吹上去了一部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眉骨优越英挺,轮廓流畅锋利。 好一副顶级皮囊。 思绪回笼,连梓眨眨眼,“你今天是要求偶吗?” 柏翮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挑眉,“这话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 把连梓送到五班看台后,柏翮直接转身走了,也没人知道他干嘛去了。 开幕式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才开始,这段时间刚好是学生会最忙的时候。 曲梦曼是学生会组织部的,主要负责给各班分发毛巾,身边随行一个瘦瘦高高的志愿者,手里抱着两个大纸箱,摞得老高,压根看不清是谁。 见她从一进校就一直在忙,江知渺抄起一瓶果汁,跑下看台拧好递给她,“曼曼辛苦啦,喝点水。” 曲梦曼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尾音落下,身侧抱着箱子的男生幽幽探了个头出来,“学姐当然不辛苦,辛苦的是我。” 江知渺应声偏眸,旋即瞳孔地震,嘴巴不自觉张成o型。 是叶随。 男生的碎发被额前沁出的汗微微打湿,凤眼狭长精致,尾睫微垂,瞧着既幽怨又无奈。 曲梦曼拍拍他的肩,“发完这两箱还有三箱,再坚持一下。” 叶随失笑,“我给学姐做样子,学姐拿我当祥子?” 江知渺看看叶随,又看看曲梦曼,眸底闪过一丝狡黠,“那啥,你们先忙,我撤了。” 目送走江知渺,曲梦曼重新把视线放到叶随身上,“那你还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比较能吃苦。” 叶随掂了掂箱子,无辜地张大双眼,“你不能不要我。” 曲梦曼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毕竟就他这么一个志愿者,得哄着。 “要要要,快走吧,干活儿。” 不远处的看台上,江知渺撑着下巴,盯着二人一脸姨母笑,“他们是不是上次篮球赛认识的啊?” 陆瑶嘿嘿笑了两声,“有可能诶,要我看,曼曼跟叶随关系不一般。” 连梓静静听着她和陆瑶的猜测,弯唇点头。 确实不一般,两人是同一个初中的,叶随是追着曲梦曼来的一中。 上次篮球赛,在柏翮来之前,叶随找她问了下曲梦曼的近况。 比如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叶随这人藏不住事儿,没等连梓问,他先自己把他追曲梦曼的心路历程撂了。 一股脑地讲完,最后又要连梓保密。 总的来说,他喜欢曲梦曼这事儿,曲梦曼本人不知情,但连梓被迫成了他的秘密共享者。 江知渺和陆瑶磕cp磕到上头,连梓还要替叶随保守秘密,生怕多说一点就露馅了,只得默默退出了聊天。 五班的这个角落刚好是阶梯看台的最角落,从坐到这儿起,凉风就没断过,冻得她指尖都有些发紫。 江知颐见连梓双腿有些打颤,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趁着还有点体温,先盖上吧。” 连梓笑笑,“没事儿,一会儿活动一下就好了,你快穿上吧,你今天还有比赛,别感冒。” 说完,她把身侧的书包拉过来盖在了腿上,“这样就不冷啦。” 话音刚落,看台底下传来一声轻嗤,连梓险些条件反射地翻出白眼。 “你在欺骗你的大脑皮层?” 连梓循声看去,柏翮拎着一大杯冬瓜茶,递给第一排的男生,朝连梓的方向抬了抬颌,示意给她送过去。 接着看向身侧抱着一大箱姜茶的叶随,“把箱子里的分给五六班其他女生吧。” 叶随扯了扯唇角,“学长使唤得好顺手。” 柏翮挑眉,“不是你主动来当志愿者的?” 叶随舌尖顶了顶颚,“我是来卖学姐面子的,不是来卖命的。” “你去么?” “去去去。” 把叶随安排妥当,柏翮登上看台,坐到连梓斜上方的位置,跟褚珏开了把游戏。 连梓捧着冬瓜茶,浅浅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直达上腹,暖意蔓延开来。 她抬眸看向柏翮,“你刚才去买暖身茶了啊?” 男生简短地应了声“嗯”,就没了后文。 江知颐扫了眼连梓手里的冬瓜茶,抿了抿唇。 柏翮给她的和给其他女生的不一样。 “连梓,你是不喜欢姜的味道吗?” 连梓点点头,“有点吧,炒菜还好啦。” 江知颐敛眸,所以柏翮是知道连梓不喜欢姜茶才单独给她买了冬瓜茶? “怎么突然问这个?” 女生的声音将他拉回神,江知颐弯唇,“没什么。” 思忖片刻,又觉得话题在这儿结束过于生硬,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模仿着之前连梓说话的语气,“你换发型啦?” 连梓“嗯”了声,“运动会嘛。” “很漂亮。” 他说的是她。 她很漂亮。 身后打游戏的男生懒懒出声,“当然漂亮。” 也不看是谁编的。 chapter47 爱干净,喜欢用颜面扫地 声音不大,被主持人试音的声音掩过,就连身侧的褚珏都没听清。 开幕式进行曲重新播放,各班进入候场状态,柏翮也起身去了礼仪队。 为什么说一中对于物种多样性的包容性强呢? 这辈子能见到的奇珍异兽全在这儿了。 更是有个穿着青蛙服的,仗着把脸挡住了,直接跳上主席台跟校长副校长握手,整的像是什么收购学校的仪式似的,把几个校领导逗得直乐。 主持人念稿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接下来入场的是,高二五六班联合方队,让我们掌声欢迎——” 两个班轧着主持人的尾音入场,看台瞬间炸开,全是优美的中国话。 “靠!你们两个班要出道啊!?” “凭什么!我就想知道凭什么帅哥美女全在这两个班!” “这俩班连班主任都比其他班好看……” 某个男生激动地喊出口,悻悻地看了眼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老班,又改口:“我们班主任除外!” 背景音乐换成了钢琴曲,男生们从制服领口拉出一条丝带,行了个绅士礼,递到自己的搭档跟前。 连梓和江知颐被推选作领舞,站在最前排的中间位置。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停止,众人的视线紧紧跟随领舞的二人。 男生垂睫看着自己的搭档,唇角带笑,女生牵着丝带舞步轻盈,裙摆扬出好看的弧度,笑靥如花。 姿态松弛优雅,队伍动作整齐划一。 为了不破坏气氛,众人开始说悄悄话。 “我靠,我女神跳舞也太好看了。” “这俩人单从外形上看,甜哥甜妹,有点配啊。” “说真的,江知颐看连梓的眼神有点好磕。” “你们见过柏翮看连梓的眼神没?就刚开学那天在校门口,也好磕。” “不行,我觉得还得是江知颐,柏翮看谁都深情。” 温庭月举着手机录像,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当初能想到这个开幕式方队的人真是天才! 一曲结束,场外再度炸开,掌声热烈,起哄声一片。 “涟漪cp就是坠吊的!”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连cp名都取好了。 神明没收了少年的胆怯,所以少年的青春总是轰轰烈烈。 轰轰烈烈到敢当着校领导的面大张旗鼓地磕cp,无所畏惧,一身反骨。 方队退场,温庭月猛拍身侧云祁的肩膀,“稳了!第一!奖金有了!” 云祁被她拍得一晃一晃的,直犯眼晕,“温老师,轻点,我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 温庭月收回手,轻哼一声,“开幕式结束,咱们两个班就是竞争关系了,我们班不会放水哦。” “哇,真决绝。” 云祁逗小孩似的看她,“温老师过河拆桥玩得挺有一套。” “你少贫了。” 温庭月收回视线不再理他,转而面向高二五班的看台,高呼一句:“同学们,接下来的比赛,我们安全第一,金牌第二!” 小贾笑着反问:“友谊呢?” 温庭月摆摆手,“提友谊伤比赛,先不提。” 众人笑作一团。 校学生会礼仪部的方队最后登场,场外气氛瞬时达到最高点。 女生一水的黑色制服裙配骑士靴,个顶个的大长腿。 柏翮扛着旗走在队伍外侧正中的位置,背脊挺阔,意气风发,永远从容,永远游刃有余。 队伍走到主席台时,后面的学生会七七八八地拉了一堆横幅。 “万丈高楼平地起!翮哥翮哥我爱你!” “乱花渐欲迷人眼,再爱翮哥多一点!” “东方不亮西方亮,谁都没有翮哥靓!” “翮哥c位!当之无愧!” 他走到哪儿都不缺鲜花和掌声。 好像柏翮在哪,追光灯就在哪,哪就是焦点。 看台上一群围到栏边打call的,直到退场,那些土到爆的口号声才渐渐平息。 观众席一片混乱,尝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了五班的看台上,硬生生把连梓往江知颐的方向挤了挤,自己坐在了她和江知渺之间。 尝恨哥那晚的事迹江知渺也有所耳闻,见他坐了过来,赶紧把陆瑶支到了最前排候场的小贾旁边,省得这个玩意儿脏了她的眼。 连梓懒得理他,索性拿出手机背单词。 尝恨哥连找了四五个话题,连梓都没什么反应。 他觉得应该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 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就好了。 死鱼眼一转,一个想法应运而生。 他看看江知渺,又看看江知颐,十分自来熟地跟江知渺搭话,“诶,江知渺,你跟江知颐是龙凤胎啊?”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他还要搬出来问,没话找话,江知渺懒得理他。 但尝恨哥胜在心态好,自问自答,“那你们爸妈应该挺高兴,我也觉得龙凤胎不错。” 时机到了,他把话头抛给连梓,“级花姐姐,你以后成家,有没有打算也要个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啊哈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气氛降至冰点。 高中生谈这种话题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虽然他没明示,但语气中的暗示意味强烈,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江知颐直接黑脸,“你再骚扰女生我们就去找主任了。” 尝恨哥咂舌,“跟你说话了么你就插嘴?” 饶是江知颐这种从未跟人起过冲突的温和脾性,现在都有种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尝恨哥又想张嘴说点什么,被斜前方过道传来的男声硬生生噎了回去。 “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柏翮松了松制服外的腰带,轻嗤,“你怎么不吊死凑个屌字?” 眼底的戏谑明晃晃地飘在面儿上。 虽然被怼,但一见对方是柏翮,尝恨哥的语调瞬间软了下来。 “哥,当着女孩的面儿,你骂得也太脏了吧。” 话毕,还故作绅士地询问连梓和江知渺听到这种污言秽语的感受,生怕柏翮的话脏了女生们的耳朵似的。 贬柏翮他又不敢直接贬,绿茶发言一套一套的。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潜台词。 「你们看看他,他说脏话,我就说不出来这么脏的话。」 连梓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认识到什么叫绿茶。 都说对付绿茶就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连梓笑笑,朝柏翮眨了眨眼,“就是啊柏翮,你骂人也太脏了。” 听她这阴阳怪气的,柏翮大概能猜到,这小戏精又在演。 上次在游戏厅见过一次,女生瓮声瓮气地叫他哥哥的声音,他到现在还记得。 柏翮就敛睫笑着,没回她的话。 尝恨哥一听连梓向着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疯狂点头,跟条哈巴狗似的。 女生甜笑着看向尝恨哥,“还是你爱干净。” 声音又轻又甜,“喜欢用颜面扫地。” chapter48 等着和我跳舞 尝恨哥甚至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连梓损的压根不是柏翮,是他。 女生笑是笑着,可眼底的嫌弃着实刺痛了他的自尊。 尝恨哥面儿上有点挂不住了,脸红气粗地抻着脖子,“连梓你……” 柏翮抬腿,第二次把他的后半句话踹了回去,挑起半边眉,“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柏翮让他走他就走? 他不要面子的?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动手么? 尝恨哥没听见似的,赖在原地不动。 柏翮是真的有点恼了,直接上手拎着他的衣领,稍一用力,把人拽了个趔趄跪在地上,大屁股直直对着江知渺,恶心得她翻了个白眼,“快滚吧,真受不了了。” 操啊,真动手?尝恨哥在心里骂了句。 温庭月注意到后排的骚动,回头探了眼,“什么情况?” 连梓笑笑,温声回应:“没事老师,这儿有个外班同学迷路了,柏翮送他回班。” 尝恨哥惊得嘴角直抽,姐你编瞎话能不能看看场合?我他妈还跪着呢! 温庭月点点头,轻笑,“真是个小迷糊。” 柏翮弯唇,笑得宠溺,手上的劲儿却一点没松,“走吧,小迷糊。” 这鬼一样的称呼,他是懂恶心人的。 处理完尝恨哥,男子100米和跳远开始准备检录。 褚珏报了跳远,太早下场热身,错过一出好戏。 江知颐报了100米,临下场前还是把外套脱下盖到了连梓腿上,“穿着外套会影响我发挥,帮我保管一下?” 一旁的江知渺抿着嘴,看着他哥那副笨拙样,嘴角比ak还难压。 她就说她哥最近越看越不对劲。 江知渺看他十次,十次里,他得有九次在看连梓。 篮球赛进了第一个球,看连梓。 几人聊天说笑,看连梓。 她都记不清有多少次撞破她哥这暗戳戳的小心思了。 “对对,我哥这人,穿的越少,发挥越好。” 她看向江知颐的目光里,写满了“哥,我就帮你到这儿了”。 江知颐配合地“嗯”了声,起身跑向操场。 柏翮“送”尝恨哥到班,回来时就近坐在了江知颐的位置上,双肘抵在双膝处,偏头,视线好整以暇地放在连梓身上。 “损人挺有一套。” 女生淡声回应:“他应得的。” 柏翮轻嗤,“还以为你只会窝里横,没想到除了骂我,你还算有点本事。” 连梓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咂舌,“谁跟你一窝。” 她的脑回路还是那么清奇。 句句是惊喜,没有一次的回答是在柏翮预料之内的。 太他妈上头了。 场上一声枪响,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回比赛。 周宜和江知颐一组,在线后候场,总共八条赛道,第二声枪响后,中间两条赛道的二人拉弓开弦似的直直冲了出去。 二人和身后几人的差距拉大,周宜咬牙加速,无奈腿长输了一截,最后江知颐以0.02秒的差距险胜周宜,总成绩位列第一第三,第二被上一组的叶随拿走了。 出师不利,准备参加跳远比赛的旺仔拍拍胸脯,“看哥们给大家伙整个炸的!首金必拿下!” 柏翮敷衍地“嗯”了两声,摆摆手,“知道了,去玩吧。” “好嘞哥!” 旺仔屁颠屁颠地跑到跳远候场区,看见褚珏也在,小脸直接耷拉下来了。 他妈的,去年的冠军。 他之前还特地让江知渺去问了褚珏报没报跳远。 这哥信誓旦旦地说没意思,不报。 褚珏热完身,偏眸扫了眼脸色巨差的旺仔,“哟,来了。” 旺仔捂脸,“呜!骗子!” “体委帮我报了,我不知道。” 褚珏自知有点对不住旺仔,“那等会儿你先跳?” 旺仔猛地抬头,“珏哥,你打算让我吗?” 没等褚珏回话,江知渺的加油声越过小半个场地传来。 “旺仔!加油!超过褚珏!赢了给你送水!” 褚珏淡淡扫了眼场外挥动双臂的女生,收回视线,接上旺仔的问题,“不打算。” “靠!那谁先跳有区别吗!” 褚珏耸耸肩,“没,但在我后面你会输得更难看点儿。” 旺仔抓狂,“你杀人诛心!” 比赛开始,按照顺序还是褚珏先跳,腿长,弹跳力好,腾空时姿态舒展松弛,衣摆被风带出好看的褶皱,周围几个高一的女生直接看呆。 高二的毕竟见过世面,去年就已经呆过了。 “7.09米!” 电子屏显示出成绩,旁边还标了“新纪录”的字样。 后面的旺仔直接跪地,“夺少!?夺——少——!?” 褚珏没事儿人似的拍拍裤脚的沙子,平淡地看向旺仔,“加油。” “哥!你这加油能说得再不走心点儿吗!” 轮到旺仔,刚才被褚珏搞了一波心态,第一跳只跳了6米3,不是往常的水平。 第二跳6米81,他找回了点自信,全力以赴准备第三跳。 连梓也下了看台给他加油,陆瑶手里捏着相机给他拍照。 靠!这么多女生!女神也在!值了! 第三跳,旺仔舒展筋骨,轻盈跃起—— 以0.7米的成绩,脸朝地趴进沙坑里。 好在有第二跳的最高成绩在,勉强拿了块银牌。 江知渺强忍着笑把水递给旺仔,“没事儿,咱们输了也有水喝。” “呜呜!渺渺你真好!” 不远处被女生围在中间的褚珏轻悠悠扫了眼女生们递来的水。 “我不渴,谢谢。” 几人领完奖,走回五班看台下。 五十米开始检录,柏翮换好了运动鞋,悠悠散散地走下看台,安慰似的揉了揉旺仔的头。 旺仔受宠若惊,感动得都要扑进他怀里了,头顶突然传来一句。 “不是要整个炸的?怎么整了坨大的?” 这缺大德的言论。 杀人诛心。 旺仔呜咽一声,娇嗔,“哥,你真烦人。” 柏翮轻笑,“不逗你了,银牌不错。” 能从他翮哥嘴里听到一句夸奖,旺仔瞬间被哄开心,刚才还耷拉着脑袋,现在直接飘了。 连梓弯唇,“先给巴掌,再给甜枣,你是会哄人的。” “哄人是顺带的,拿金牌才是正事儿。” 柏翮散漫地撑在旁边的栏杆上,勾唇,“来给我加油么?” 连梓扫了眼周围捏着水瓶站在场外等他的女生,抬了抬颌,“你缺我一个?” 男生笑笑,“看来是不想来。” 下一秒,淡淡的柚子香携着男生的体温扑来,柏翮的外套稳稳搭在了连梓肩上。 有些大,连裙摆都裹了个严严实实。 “帮我拿着。” 连梓眉心微低,“我是衣架?” 柏翮睨了她一眼,“能帮江知颐拿就不能帮我拿?” “你也穿的越少发挥越好?” 闻言,柏翮差点笑出声。 江知颐这用的是什么鬼扯的理由。 他轻“嗯”一声,眉梢微挑,语气轻佻又散漫,“裤子就不给你了,我要脸。” 连梓翻了个白眼,“你的神经病真的得治治。” 柏翮的外套有点厚,外加他的体温透过外套传来,莫名让她有点不自在,连梓正打算脱掉外套拿在手里,却被男生一把捏住了领子两边,还被扯着往前走了两步。 距离不算近,但连梓被他的外套紧紧裹着,像个蚕蛹似的,动弹不得。 二人的位置刚好是阳光和阴影的交界,男生站在光下,眸底漾着细碎的光亮,精致的眉眼染着肆意的笑,张扬地抬起手腕晃了两下,那条和他极其不搭的淡绿色丝带就这么明晃晃地落进连梓眼里。 “等着和我跳舞。” chapter49 毕竟奖励诱人 连梓撇撇嘴,“明天才见分晓呢,你今天就把丝带准备好了?” 柏翮没回话,径自走向赛场。 这两人单拎出一个来都是极其惹眼的存在,凑到一块堪称炸裂。 周围窸窣声渐大,还有不少拿着手机拍照的。 “你们真的不觉得他俩贼配吗?” “年级第一第二,是我能磕的吗!” “我说真的,连梓算是校花了吧?校花校草,别太好磕。” “连名字都绝配啊,莲子百合,我先磕为敬!” “诶你们上午还在磕连梓和江知颐呢!怎么就倒戈了?” “怎么说呢,感觉江知颐从气场上压不过连梓诶,太温柔了,柏翮这种就刚好,都挺a。” “而且你们没发现,柏翮总是跟在连梓后面吗?以前可都只有别人跟在他身后的份儿。” 众人的议论声被场外的加油声淹没,同一时间,实心球比赛的成绩出了,季远拿了第三,上次篮球赛的13哥拿了第二。 从球赛结束到现在,13哥一直对五六班有意见,这次赢了比赛,更是在领奖时险些把季远挤下台。 一旁给季远送水的旺仔直接怒了,等周围没人了直接冲上去揪起他的衣领要他给季远道歉。 旺仔这人,平时怎么开玩笑都好,但要是越界了,脾气冲得很。 任谁都能看出旺仔有多生气,13哥却还在嬉皮笑脸,土豆似的坑坑洼洼的脸上洋溢着贱笑,“上次你们还把我们撞倒了呢,怎么,轮到你们自己就坐不住了?” “上次裁判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旺仔气得脖子都红了,“你们队赛后没看录像?摔倒的同学不是我们撞的,反而是他撞了我们褚珏好不好!谁摔倒谁有理吗?” “还好意思提裁判?” 13哥笑得极其轻蔑,“吹黑哨的,有什么可信度?” 原本季远不想过多和他计较,但他出口侮辱连梓,他可就忍不了了。 “我们连梓人品和能力都没问题,你这样算是造谣了!” 双方争辩声渐大,旺仔甚至有要动手的趋势,看台上的观众察觉气氛不对,赶紧叫来了体育老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主席台附近的50米候场区尖叫声频起。 柏翮做着热身,顺带解了两颗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把领带结向下拉了拉,松松的领口露出半截形状漂亮的锁骨。 明明是象征正式的白衬衫,却让他穿出了种痞气。 “柏翮!加油!” 男生抬颌,看向看台,唇角带着肆意张扬的笑,缓缓抬手比了个“1”的手势。 看台上欢呼雀跃,赛道上怨声一片。 当着一众对手的面敢说自己是第一,嚣张至极。 但他是柏翮。 他永远有嚣张的资本。 去年柏翮只报了射击,实力这块还是未知数。 男子50米记录的保持者在第二道,隔空喊话柏翮,“哥,记录在我手里呢。” 柏翮偏眸睨了他一眼,声音又轻又淡,表情没什么变化,“马上就是我的了。” 上一组比赛结果出来,这组比赛即将开始。 运动员蹲下身,踩住起跑器,裁判一声枪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第二道和最后一道已经冲了出去。 弦上箭似的,一触即发。 少年白衬衫的衣摆被风扬出好看的褶皱,碎发肆意飘起,姿态舒展松弛,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他的腿是怎么抬起又怎么落下的。 赛道的前三分之一区段,第二道的男生跟他不分伯仲,甚至比柏翮速度还要再快一些。 连梓莫名捏了把汗,倒不是想跟柏翮跳舞。 主要是她真没见过柏翮输。 “柏翮,加油——” 连梓从看台上站起,小挥着手臂,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就是偏偏越过了小半个赛场,被风带到了他这儿。 路程过半,终点就在不远处,第二道的男生不自觉勾唇。 稳了。 他可是握着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的,他的记录哪是想破就能破的? 余光中蓦地出现一抹白,最后一道的男生以惊人的速度跃居第一。 靠!柏翮还能加速!? 这他妈让人怎么玩儿!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开,男生呼吸有些乱了,脸涨得通红,对于他来说,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几秒后,电子屏上显示成绩。 5.97s! 旁边赫然标了三个大字。 新纪录。 场外的尖叫声在此刻达到最高点,齐齐高呼同一句。 “翮哥牛逼!” 赛场上其他选手:? 你们是谁班的!? 柏翮冲线后,又低着头放缓步调步跑了几米才转过身,第二道的男生气儿还没喘匀,先撑着膝盖冲着柏翮比了个大拇指。 “哥,你是真拼。” 柏翮垂眸扫了眼腕间的丝带,“毕竟奖励诱人。” 男生一脸懵逼,不就是块假的金牌?这哥就是想要个真金的不也就是洒洒水的事儿? 比赛结束,柏翮面朝五班的方向,单手叉腰,懒懒抬手比了个“1”。 又拽又傲,完全不顾场上其他人的感受,精致的眉眼间全是耀眼的笑意。 是五班第一块金牌,也是和你的第一个赌注。 腕间淡绿色的丝带被风扬起,柏翮微微偏头,抬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没人知道他这个动作的含义。 站在看台边缘的连梓轻笑一声,转头回了观众席。 真够臭屁的,这大少爷。 耳朵还挺好使,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chapter50 想让她看你?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高二五班收获一金两银两铜,位列第三名。 成绩不算特别好,但胜在平均,每场比赛都有名次。 第一是高二六,有江知颐和褚珏的两金在那撑着,想掉都困难。 第二是高一四,叶随奶妈,4x100实力一拖三,在最后一棒反超徐皓,拿下金牌,成为高一年级反超高二唯一的希望。 午间休息,连梓莫名没什么胃口,也就没怎么吃饭。 赛事紧锣密鼓地进行,很快到了下午最后两场比赛。 先进行的是男子跳高比赛,柏翮叶随两个大帅比都在,十分有看点。 没人在乎结果,全都举着手机咔咔拍照。 跳高比赛的场地刚好在五班附近,等待检录时,众人都围着柏翮聊天。 只有叶随站在一旁,面朝五班的方向,小跳着挥动双手。 衣摆被抬手的动作向上带起,露出少年人清瘦的线条,底下尖叫声一片。 “学姐!好好看着我!” 少年的声音很有力量感,朗澈清晰。 柏翮不动声色地朝他的方向睨了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连梓坐在看台上,和身旁的曲梦曼聊得正开心,脸上全是笑容。 他想让连梓看着他? 曲梦曼眉心一皱,怎么觉得叶随在朝这个方向看? 她朝连梓的方向倾了倾身,耳语一句,“吱吱,他在看你?” 连梓抿抿唇,轻笑一声,“不是,我们不熟。” 曲梦曼“哦”了声,又朝徐皓的方向靠了靠,耳语一句,“你是学姐?” “同桌一个月,不知徐皓是男儿!?” 徐皓气得大小眼,“他就没可能是在看你吗!?” 闻言,曲梦曼眉心紧锁。 叶随是埋怨她给他安排太多活儿了?让她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把金牌从五班抢走的? 靠!她这暴脾气! 曲梦曼不服,起身将双手拢在嘴边,“柏翮!别输给叶随!” 一句话直接给叶随大脑干萎缩了。 他能理解曲梦曼不想让自己班输,但场上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针对他? 没等他做出反应,身后的柏翮先开口了,“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了叶随的肩头,轻拍了两下。 “想让她看你?” 声音又低又轻,尾音微微扬起,明晃晃的挑衅就飘在面儿上,就差把“没门儿”几个字说出口了。 思绪回笼,叶随朝柏翮的方向抬了抬颌,轻嗤一声,“各凭本事了,学长。” “行啊,”柏翮眉峰轻挑,眼里全是不屑,“学长今天教教你什么叫收敛。” 两个极其惹眼的帅比站在一起,观众席的尖叫声再度升级。 “我靠!从来没觉得‘学姐’这个称呼这么好听过!” “那是咱们没机会听见柏翮这么叫,高三级部的快乐咱们不懂。” “没人觉得叶随跟柏翮有点像?” “哪点像?都喜欢学姐?”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玩笑话,看台上的某个角落笑成一片。 江知渺撑着下巴咂舌,“柏翮毕业,叶随就是校草了吧?确实挺帅的。” 声落,褚珏偏眸睨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江知渺,打音游吗?我帮你。” 江知渺挑起半边眉,“可是马上就要跳高比赛了诶,等会儿吧。” 褚珏“哦”了声,别过头,“那你自己打吧。”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之前求了他一个多月,他都不帮她打,现在又是唱的哪出? 江知渺口嫌体直,一边骂褚珏,一边撇嘴掏出手机,打开自己一直打不过的那关。 把手机递给他后,又重新把视线投向赛场。 少顷,游戏失败的音效如雷贯耳。 “靠!才5秒你就输了?” “对。” “对个屁啊!”江知渺瞠目,“这是一个玩接杆游戏能全中的人的反应力?” “哪有人刚上手就会的?”褚珏把手机还给她,“你先找个简单的关卡演示一遍。” 江知渺“哦”了声,照做。 跳高比赛已经开始,褚珏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抬了一瞬。 脑仁小,真好骗。 场上的高度已经抬到了一米九,叶随助跑过后轻盈起跳,一个完美的背越式。 衣摆扬起,腹肌线条一览无遗。 柏翮这边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仗着他逆天的腿长,直到一米八的高度还在用跨越式过杆热身。 “柏翮怎么还不用背越式?跨越式看不见腹肌诶。” “柏翮以前有这么守男德?” 横杆抬到一米九五,场上只剩柏翮叶随二人。 叶随的身体协调性很好,弹跳力也在线,毫无悬念地过杆。 柏翮也还是没动真格,吊儿郎当的,像陪他玩儿似的。 叶随有点恼,有点反正场上只剩下冠亚军,一直拖着体力也跟不上。 “抬到205。” 裁判一听叶随要直接抬十公分,眼睛瞪得溜圆,这届高一的有点东西啊。 学校的跳高记录还停留在前几年的两米,两次试跳机会,要是叶随过了,那就直接破纪录了。 这次运动会已经破了两个项目的记录了,体育老师怕是要幸福晕了。 不过第一跳脚腕勾到横杆,以失败告终。 第二跳重整旗鼓,后腰擦杆,还是没过。 柏翮躺赢。 俗话说得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虽然这块金牌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但总归是块金牌。 场外欢呼雀跃,柏翮却没有丝毫要退场领奖的意思,而是朝观众席递了个眼神。 柏翮天生就是干纪律委员这行的,连梓到现在都这么认为。 只是淡淡的一眼,观众席就静了下来。 微风轻起,白衬衫被扬起好看的褶皱,阳光倾数拢在他身上,少年笑得肆意,意气风发。 像初升的薄阳,耀眼而不刺眼。 男生收回视线,抬指勾了两下。 “抬到两米一,再送学校个记录。” chapter51 有种压轴菜是大米饭的感觉 白衬衫的袖口被松松挽起,长风晃荡出少年清瘦的轮廓,脸上的笑容拽到没边儿,但又好看得要死。 柏翮退到助跑线后,哨声一响,那抹颀长身影迅速冲了出去。 高度超过身高太多,柏翮这次选了背越式。 姿态轻盈舒展,宛似腾空的白鸽。 腰身微微挺起,看台上的女生终于如愿以偿。 柏翮的核心力量很强,因腾空而爆发出高强度力量的腹部绷出好看的线条。 这腰,露得比叶随还多,甚至还能看到一小截人鱼线的轮廓。 看台边缘的女生直呼要晕过去了。 连梓抿唇轻笑,孔雀开屏都没他吸睛。 陆瑶一个劲地按快门,生怕晚了这衬衫就又受地心引力控制了。 男生在空中跃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双肘稳稳撑住垫子,起身,站定。 完美的过杆! 场外积攒已久的掌声和欢呼声终于爆发,季远扯着嗓子,脸红脖子粗的,青筋都喊出来了。 “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翮哥牛逼!” 柏翮低着头,唇角笑意不减,撩起眼皮扫了眼站在杆后的叶随。 跳下垫子走到他跟前,挑眉,“学到了么,学弟。” 叶随双手叉腰,无奈地笑笑,“学长,这个逼你就非装不可。” 柏翮悠悠散散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转而放到观众席的某人身上,抬手比了个“2”。 看台上有人起哄,“哥,剪刀手不适合你!” 两道视线隔着人潮对撞,许是场外气氛过于好,连梓不自觉弯唇。 第二个赌注。 算你厉害。 第一天的最后一场比赛是男子1000米,小贾美其名曰保留实力,拿了个第四。 第一是报到那天和小贾一起训练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叫周从绪。 小贾也没想到田径队的那群老六今天都跟疯驴一样,上来就猛冲,严重轻敌。 以至于被江知渺和曲梦曼损了一路。 小贾委屈得卷毛都塌下去了,憋着嘴看向连梓,“吱吱,她俩都快把我怼成马蜂窝了。” 连梓弯唇,“小贾表现得也没那么差啦。” “还是吱吱……” “好”字还咬在嘴里,女生的声音重重砸来,“就是有种压轴菜是大米饭的感觉。” 柏翮瞥了小贾一眼,轻嗤,“你说你没事儿惹她干什么。” 晚霞将教学楼拢进一片橘橙,一天的比赛结束,人浪在校门口散开来。 难得没有晚自习,季远打算给他亲爱的翮哥办个庆功宴,几人商量着去学校后街新开的冷锅串串店打卡一下,江知颐打电话定位置。 连梓今天可能是受了点凉,胃不太舒服,胀胀的,没什么胃口。 想回家,但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踯躅时,江知颐那头挂断了电话,把预约信息发到群里后,把包递给江知渺,“你们先去,我把连梓送回家就去找你们。” 江知渺歪歪头,“吱吱不去吗?” 江知颐“嗯”了声,“她说家里有点事。” 朗润的嗓音传入耳中,连梓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江知颐。 男生眉眼间盛着清隽的笑意,朝路口的方向抬了抬颌,“去那边好打车。” 连梓还没从他刚才的那句“她说家里有点事”缓出神来,右肩膀上又多了个物件。 柏翮把自己的单肩包挂到连梓的右肩后,知会她,“帮我带回去,背着累。” 这包轻飘飘的,里面怕是什么都没有,大少爷还嫌累。 真挺公主病的。 不过看在他今天拿了两块金牌的份儿上,连梓还是依了他。 “行,”她笑着点点头,“你是功臣你最大。” 橘金色的光透过梧桐叶隙流泻下来,光斑随着清风摇曳,女生半匿在光影中,眉目生动,笑靥如花。 眼尾的那抹弧度极其勾人。 像只精致的小猫。 柏翮无端想起那天她跳舞的样子,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下。 少顷,思绪回笼,他敛睫移开视线,轻“嗯”一声,语调平常,撂了句“到家说声”后,转身走回褚珏几人那边。 众人走远后,江知颐才脱下外套递给连梓,“围在腰上吧,护着点腿会暖和点。” 中午她就没怎么吃饭,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 他知道连梓不想让大家担心,刚才也就没当着他们的面过多关照。 连梓没拒绝,也大概缓回神了。 江知颐知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身体不舒服扫了大家的兴,所以找了个更客观的理由,比如她家里有事。 他是在照顾连梓的感受。 “江知颐,你真的很厉害。” 连梓由衷感叹。 男生低着头,在打车软件中键入柏翮家的小区后,“嗯”了声,尾调微微扬起,从平直的语调转成了疑问的语气。 连梓笑笑,“以后有没有考虑学心理?感觉你很有天赋。” 这话听着真的很像招生办的老师说的。 江知颐打趣,“连老师有何见解?” 突然变了个称呼,连梓也就着他的话题接下去,“江同学共情能力强,心思细腻,天生就是吃心理咨询师这碗饭的。” “那我以后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咯。” 男生语调轻快,但又十分真诚。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果在这两条延长线上的某个点,两道身影能有交集,就好了。 江知颐想。 把连梓送到家楼下后,江知颐接过外套,临走前又嘱咐了句:“好好休息。” “知道啦,”女生弯唇,有些无奈地笑笑,“这是当哥哥的人特有的啰嗦吗?” “好好休息”这四个字,在回来的路上,江知颐已经换着法地说过很多遍了。 江知颐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啰嗦了,明天见。” “明天见。” 道过别后,连梓走进电梯,垂眸扫了眼腰间的包,又按开手机,打算给柏翮发条消息让他晚点来取包。 刚点开他的头像,准备敲下键盘时,聊天框左侧多了个白色气泡。 「包里有药,拿出来」 chapter52 能拿第一么? 连梓微怔,他今天又是忙比赛,又是忙领奖,又是送小迷糊回家的,一个人都快劈成好几半用了,还能注意到她不舒服? 柏翮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她拉开包,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盒着实惊了她一下。 感冒冲剂,胃药,退烧药,跌打损伤药,甚至还有治原发性痛经的。 这么周全? 屏幕上的文字没有感情,耳边却实实在在地回响着柏翮的声音。 清润,散漫,吊儿郎当。 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身体某处悄然生长,似雀跃,似悸动,似一团团炸开的小烟花。 难以名状。 但连梓知道,她是开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就是觉得像有只小鹿用稚嫩的双角撞击着胸腔,有点痒。 她轻触屏幕,整理心情,回了句:「今天这么忙还有空买药?」 那头回复:「昨天买的」 “叮”声响起,电梯轿厢的门缓缓打开,飘远的思绪猛然被抽回。 昨天买的? 所以这药的服务对象原本应该是大众。 只是因为她今天刚好需要,他又刚好有? 氧气一股脑地灌进来,刚才因在密闭空间内而飘飘然的大脑倏然清醒。 连梓差点忘了,柏翮从一开始就是个端水大师来着。 疯了吧。 高兴个屁啊。 思来想去,连梓还是决定把这药留在他包里,没准明天有人用得上。 而且她是真的不喜欢吃药,一般没什么大毛病,睡一觉都能好。 翌日,运动会第二天。 柏翮前一晚没来拿书包,连梓一早见他就把书包扔进他怀里,没说话,径自坐上副驾。 女生今天扎了个简单的高马尾,昨天的发带被用作装饰绑在皮筋处,没化妆,一身纯黑的运动服,上衣拉链直直拉到顶,遮住了一小截下巴。 一直低着头玩手机,从上车到下车,看都没看柏翮一眼。 连梓走在前面,马尾一晃一晃的,单肩背着书包,步幅迈得很大。 周围不少小姑娘见她都脸红。 柏翮好整以暇地把视线放在前方不远处的女生身上,无声弯唇。 是挺帅的。 校广播站主持人朗读祝福词的声音遍布操场,第二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射击安排在上午第二场,柏翮还在五班观众席坐着,就有不少女生跑到看台下来给他加油。 他倒是完全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坐在原地应了两声就过去了。 周围有女生小声议论,“有没有感觉,柏翮最近挺有距离感的,下课也不怎么出去晃荡了。” 另一个女生回应,“这还用想?我同桌要是连梓那种级别的美女,我直接焊死在椅子上!” 几人的议论声被台下的哨响打断。 体育老师松开哨子,招呼射击比赛的选手集合检录。 比赛场地在室内体育馆,从教学楼上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实时直播。 空间有限,把原本的速射环节取消了,只取了射靶一项,每轮5发子弹,逐轮淘汰制。 柏翮拉好运动服外套的拉链,翻身跳下看台,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引得周围不少女生倾目。 稳稳落地后,掀眸扫了眼安静坐在第三排的连梓。 她就垂着眼睫,怀里抱着个书包,听着曲梦曼和江知渺在旁边聊天,时不时笑着回应两句。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除了死死抱着书包的动作有点违和。 是在焐着肚子? “学长,我们又报了同一场比赛。” 叶随的声音将他拉回神,柏翮侧目睨了他一眼,淡淡出声,“等会儿帮我领个奖。” 大哥你没事儿吧? 比赛还没开始就想着要领奖了? 当然这话叶随没说出口。 他跟柏翮也算是碰过几次了,这人,吹下的牛逼就没有兑现不了的。 “知道了。” 闻声,柏翮挑眉,眼底闪过几分诧色,轻笑,“今天学乖了?” 叶随无语。 他是真应付不来这学长。 就是有种看他不爽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感觉。 约莫过了一刻钟,射击比赛开始,屏幕上出现画面的瞬间,台下炸开一片尖叫。 柏翮戴着护目镜,神色是难得的认真。 一手拿枪,一手插兜,侧脸轮廓优越,鼻梁直挺,下颌锋利,睫毛纤长,没有一处挑得出毛病。 场馆灯光打下来,男生的皮肤近乎冷白,眼下的那颗泪痣极其招人。 目前为止,三枪,全是十环。 广播里响起女子2400米检录的通知,连梓搁下书包,准备起身,又被身旁的江知渺拉住了。 “吱吱,你在紧张吗?” 虽然连梓平时话也不多,但今天过于安静了。 “当然啦,毕竟是全村的希望。” 连梓打趣一句,拍拍她的手,“等下给我加油。” 女生语气轻松,和平常一样,江知渺稍稍放下心来,但五班的几个女生还是陪她去了检录处。 往年总有跑完长跑身体不适的同学,今天又有2400和3000,学生会和校医务室的志愿者都守在旁边,随时待命。 比赛还有十分钟左右开始,热身时,连梓抬眸扫了眼大屏幕。 射击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三轮,场上还有四人,柏翮叶随的成绩非常漂亮,一水的十环。 一声哨响,女子2400米轧着射击比赛的尾巴开始。 来参加比赛的女生有中签的小倒霉蛋,也有学校田径队的,实力参差不齐,在第一圈就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跑在第一的女生是田径队的,大多数女生都跟在她后面,被带着跑一段。 第二圈下来就有很多人掉队了,连梓稍稍提了速,紧跟在第一名后面,稳住节奏。 进入第四圈,观众席躁动起来,连梓无端觉得和柏翮有关,于是抬眸看了眼屏幕。 领奖台上没有预料中的那抹拽到没边儿的身影。 但第一名的成绩旁边赫然写着柏翮的名字。 50环,新纪录。 这么牛逼的成绩都不领奖,有悖他的张扬性格。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呼吸声和鞋底摩擦塑胶跑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人潮的欢呼声中,那道清润散漫的男声格外突出。 “能拿第一么?” chapter53 办他 声音不大,甚至能被观众席的尖叫声盖过,但连梓就是听得十分清楚。 余光略过体育馆门口的那道颀长身影时,连梓抬起手臂。 比了个“1”的手势。 女生提了步幅,额前的刘海被风带起,马尾左右摆动,宽松的运动服晃荡出好看的肩颈线条,英姿飒爽。 场外女生们的尖叫声瞬间爆发。 “贼帅啊啊啊!” “家人们谁懂啊!同一个手势,连梓比柏翮还帅!” “收敛点,柏翮还在旁边呢!” “怕什么!柏翮不领奖不就是来看连梓的嘛!” 柏翮掀眸扫了眼说话的女生,又悠悠散散地收回视线,朝五班看台走去。 都知道他是来看连梓的? 有那么明显? 即将进入第六圈,连梓和第一名的女生近乎并排,到达赛点,场外的呐喊声愈发激烈,就着风声一股脑地灌进耳朵,脑内响起一阵电报声。 “吱吱,有不舒服吗!” 意识有要飘远的趋势,又被季远那大嗓门拉了回来。 季远小贾江知渺还有几个五班的同学溜着边跟她跑,眼里全是担心。 连梓从第五圈开始就一直在加速,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殷湿,贴在下颌处,状态看着很不对劲。 入了秋,近两天的气温都在15度上下,连梓这个出汗量就显得很不正常。 还剩不到半圈,连梓凭着内道的优势弯道超过了第一名,进入直道,全力冲刺。 田径队的女生迅速做出反应,调整呼吸加快步伐,很快追了上来。 赛场外,五班的大部队还在,只是他们说的什么连梓已经听不清了。 大脑有些缺氧,全凭身体机能往前冲。 几秒后,二人齐齐过线。 并列第一! 欢呼声被耳畔的电报声盖过,眼前一片白,小腿也酸到不行。 比赛结束后,连梓又沿着操场走了小五十米,意识才慢慢恢复,上腹那股钻心的绞痛随之席卷而来。 “吱吱!还好吗?” 江知渺狂奔过来,“我扶你去休息。” 连梓擦了擦下颌处还没滴落的汗珠,扯了个微笑出来,“渺渺替我领个奖吧,我先去洗把脸,太热了。” 再三确认过连梓真的没有不舒服后,江知渺才跑向领奖台。 连梓强忍着生理上的剧痛跑进体育馆,一阵阵痉挛猛地砸向神经。 意识临近弥散边缘时,头顶压下一块布料,清冽的柚子香扑进鼻尖。 旋即腰间一紧,被某人稳稳地打横抱起,斜上方传来一声压着不悦的冷哼,“服个软能死。” 柏翮从一开始就知道,连梓就算不舒服,也是要强撑着上场的。 倔得要死。 连梓疼得已经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死死攥着男生胸前的衣料,轻哼出声,“柏翮……疼……” 柔软又脆弱。 “我带你走。” 柏翮来之前告知过温庭月,现在她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刚出体育馆后门,就听见一道极轻极浅的嗤笑声。 “叫她吹黑哨,活该。” 柏翮偏眸扫了眼。 13哥和他的狐朋狗友在体育馆后的小角落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他似乎是没料到刚才那句话会被听到,在柏翮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瞬间别过头。 怀里的女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听到。 柏翮正想开口,江知颐及时赶来,问他,“有烟吗?” “包里,怎么了?” “没事,你们先去医院吧。” 江知颐从包里抽出烟盒,拍了拍他的肩,“有事儿及时联系。” 温庭月开车很猛,从学校到医院,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缩减到十来分钟。 原本柏翮是要通知程媛的,硬是被连梓拦下了。 这事儿要让她妈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通念叨。 在医院看着连梓做完胃镜,温庭月才回了学校。 柏翮就出去接了个温水的工夫,再回来,连梓已经醒了。 女生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光线透过窗子流泻进来,跃溅在纤长细密的睫毛上,扑闪扑闪的,看着有点呆。 柏翮把水放在床头,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边上。 刚才江知颐从包里拿烟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昨天让连梓拿出去的那些药还原封不动地待在包里。 她动都没动。 想起来就来气。 “连梓。” 女生应声看他,眼里全是迷茫,杏眸水汪汪的,无辜得要命。 “你难受不知道吃药?” 连梓眨了眨眼,“啊?” 柏翮咂舌,眼底的不悦就明晃晃地摆在面儿上,“你聋了?” 许是语气有点生硬,尾音刚刚落下,女生的眼尾迅速抹上一层红,双眸漫起水雾,唇角微微颤抖。 “凶我?” 又软又娇,完全没了平时怼他的那股伶俐劲儿,细细密密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看得柏翮怔愣了好半晌。 操。 她小时候哭起来是这样的? 不是应该又吵又烦人? 这种时候他应该气到抓狂才对。 但心里偏偏堵的要命。 好他妈愧疚。 怎么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没凶……” 话没说完,连梓眼泪掉的更狠了。 柏翮立马改口,“我错了我错了。” 他抽出纸巾,动作极轻地压去她脸上的泪痕,就怕再出了点什么差错又惹着她了。 但连梓这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一直往外流,眼周一圈都哭肿了。 “别哭了小祖宗。” 都快没纸了。 话毕,连梓一噎,哭声瞬间止住。 “我不是小祖宗。”她说,“我只是半根香蕉,所以请你不要凶我。” “……” 胡言乱语? 这是全麻劲儿还没过? 柏翮强忍笑意,他总觉得这会儿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掏出手机打开录像。 “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连梓一脸正色,“我只是半根香蕉。” 下一秒,一声呜咽过后,眼泪再度决堤,“半根香蕉有什么值得他们讨厌的,为什么要说我活该……” 柏翮眉心低了一瞬,她听见了? 他摁灭手机,重新替她擦眼泪。 知道她麻药劲还在,情绪不稳定,柏翮微微俯下身,哄小孩似的问她,“吱吱很在意么?” “在意。” 这会儿倒是坦诚。 “那哥哥该怎么处理?” 连梓眉心紧皱,利落回话,“办他。” 看起来智商不太高。 但可爱的要命。 柏翮替她拉了拉被角,轻拍了两下,撂了句“先睡会儿”就起身出了病房,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学校放了么?」 「小贾:还没,翮哥你跟吱吱去哪了?」 柏翮没理会后面的那个问句,又发两条。 「高一三班那个13号记得吧」 「把他堵住了,我等会儿回学校,找他有点事儿」 两句话,把小贾的cpu都干烧了。 他是错过了啥好戏吗!? 「小贾:你要干啥啊哥」 少顷,聊天框的那头冒出一个白色气泡。 「办他」 chapter54 这他妈谁顶得住 消息发出没多久,褚珏回话了:「颐哥办完了」 接着发来一段视频。 是在高一年级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拍的。 江知颐站在一旁,13哥几人蹲在教导主任跟前,桌上放着一个打火机跟两盒烟。 主任:“还敢在学校聚众抽烟了!?” 13哥:“真没抽啊主任!” 主任点着桌上的烟盒,“没抽这是什么!” 13哥一脸无辜,指着江知颐,高声辩驳,“这是他的烟!他扔给我们的!谁知道他给完烟反手就举报啊!” 江知颐比他更无辜,温声回应,“学弟,在学校不能抽烟的,你不能因为我举报你,就反咬我一口吧?” 顿了顿,看着桌上的打火机,反问,“而且你们为什么要随身带着打火机呢?” 13哥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反驳不了。 因为那儿没监控,又是室外,味道散的很快,他们确实想在那儿抽烟。 人尽皆知,江知颐,一中的市三好之一,同学老师眼里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在外人眼里看来,这种人压根没必要为了陷害这么几个学弟搭上自己。 但江知颐的确是为了给他们安个处分才找柏翮要烟的。 没想到真让他给碰上了。 毕竟是他们恶意揣度连梓在先,他这样做也不算过分。 他倒不担心他们会找连梓麻烦。 柏翮在,谁都动不了她。 视频以13哥几人签了张处分单为结尾结束,小贾在群里已经快笑厥过去了。 「小贾:颐哥也太茶了哈哈哈哈」 季远几人也被江知渺拉了进来,群里一下热闹得不行。 「季远:这傻逼昨天还蹦跶呢,今天就被制裁了,太爽了哈哈哈哈」 「旺仔:别提了,这b哥昨天快把我俩气死了」 「陆瑶:b哥是什么鬼?」 「周宜:13可不就是b嘛」 「曲梦曼:什么唯一纯白的茉莉花,江知颐应该是黑芝麻汤圆,外面白白的,切开里面全是黑的」 「褚珏:那也比柏翮那种连皮儿都是黑芝麻做的强」 这是拐着弯儿地骂他里外都黑? 柏翮气笑了,舌尖刮了刮后槽牙,没回消息,转身进了病房。 刚要坐下,连梓说想去卫生间,柏翮又出去叫了护士,结果连梓的腿还没恢复知觉,护士又抱不动,跑前跑后累的还是他。 连梓意识还不清醒,整个人松松地挂在柏翮怀里,随时要掉下去。 “搂住,一会儿摔了。” 连梓“哦”了声,双臂抬起,双手紧握,在空中比了个圈儿。 动作慢得像只树懒。 迷惑行为把柏翮看笑了,“你是有什么信仰么?” 连梓侧目看他,朝自己比出的那个圈抬了抬颌,淡声道:“你钻进来?” 柏翮眉心微低,“昂?” 柏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柏翮这边刚有点不悦的迹象,连梓的眼圈立马就红。 护士姐姐见二人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安抚连梓,试图让她松开手,环到柏翮脖子上。 双手刚要被松开,那双水汪汪的杏眸瞬时漫上雾气。 柏翮多半是小时候被她折磨得留下阴影了,莫名见不得她哭。 “好了好了,听你的,别哭。” 闻声,护士姐姐眼睛都瞪圆了,相当有眼力见地退到一旁。 操啊! 贼他妈好磕! 保持冷静是她的职业素养,但嘴角这个东西是真难压。 柏翮低下头,探进连梓的臂弯。 女生的头就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裹挟着青提香倾数喷洒在耳颈处,又蹭着他的脖子轻哼了声,整个人温软得要命。 柏翮全身各项感官被瞬间放大,自耳后那片薄薄的皮肤一路酥麻到指尖。 连梓是真的。 太磨人了。 这他妈谁顶得住。 昼色消融,漫天漫地的晚霞自远方蔓延而来,车窗外光景变换,连梓却无心欣赏。 听说全麻以后会社死,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余光探了眼身侧懒懒撑着下巴玩手机的男生,心里敲起小鼓。 柏翮怎么这么安静? 不会是她不清醒的时候当着他的面骂他了吧? 不过她很快就驳掉了这个想法。 因为她一直都是当面骂柏翮的。 音响里的dj版《奢香夫人》正播放到副歌,音乐嗨到爆,后排座的两人却安静得像死人。 连梓抿抿唇,主动开口,“今天谢谢你。” 男生只“嗯”了声,连眼皮都没抬。 车内氛围诡异得要死,连梓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群消息我都看见了,挺热闹的。” “嗯。” 大哥你这样真的让人很慌! 思忖过后,连梓还是决定打直球,“今天在医院,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原本就不怎么高的温度直接雪上加霜。 柏翮连“嗯”都不回了,指尖快速敲击着屏幕,像是在和谁聊天。 连梓决定还是先不打扰他了。 女生的声音消失,柏翮耳边却时时回响着连梓躺在他怀里时的那声轻哼。 包括耳颈的酥麻感也迟迟散不去。 他快速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几行字。 「噫吁嚱 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 他甚至试图通过默课文来转移注意力,可连梓就在旁边,他静不下心。 操。 好他妈烦。 消停会儿吧,这该死的心率。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夜幕渐渐落下,树风抖擞,小广场旁的铁制秋千迎着月色莹莹发亮。 晚间的风携着凉意扑来,连梓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须臾,肩上多了件外套,还带着点体温。 “连梓,病房的事儿,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chapter55 我有没有意思,你得试过才知道 月色下,男生的轮廓柔和到不似平常,像是揉了层薄纱,眉睫漓着月光,眼底还漾着浅淡的笑意。 外套上的柚子香丝丝缕缕地萦在鼻尖,清凉的晚风好像都变得粘稠了些,悄无声息地缠上连梓的心脏。 目光只短暂地交接了一瞬就被她下意识斩断了。 这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连梓堪堪稳住心脏的不适感,敛睫淡声回应:“要不下次你也试试全麻?” 柏翮无声弯唇,看这意思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秋千被风稍稍带起,吱呀吱呀地响了两声。 连梓莫名心虚,垂着眼,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不说话。 静默半晌,她的声音自斜上方传来。 带着些哭腔,有点呆滞,语速也慢慢的。 听着智商有点不太够。 “我只是半根香蕉。” 连梓:“……………………” 柏翮一遍一遍地播放着这个只有5秒左右的视频,时而传来几声轻笑。 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连梓的耐心被社死鞭挞殆尽,抬眼瞪他,“柏翮,你没完了?” 男生偏眸盯着屏幕,精致的眉眼间全是明晃晃的笑意。 准确来说是嘲笑。 “太傻了。” 柏翮笑得肆意,着实刺痛了连梓的眼睛。 甚至看着看着还坐到了旁边的秋千上,长腿晃荡着,目不转睛。 “柏翮,你别落我手里了。” 连梓咬牙,“让我逮到,你可就遭老罪了。” 男生不以为意,轻笑着点头,“连梓,你只是半根香蕉,能让我遭什么罪?” 他妈的,全麻做个胃镜,让人唠一辈子。 连梓抬脚,照着秋千的边缘就是狠狠一下。 柏翮还极其配合地收起双腿,顺势荡了起来,笑得极度张扬。 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到气鼓鼓地站在秋千旁的女生身上。 对,这样就对了。 今天下午那个温驯到不行的女生不是她。 现在炸毛的才是。 连梓不会服软,也不会示弱。 秋千从最高点落下的瞬间,晚风略过耳颈,心绪平静下来。 柏翮双腿落地,稳住秋千,拍拍身侧的位置,“坐么?” 连梓还在气头上,不想看他,“你起来我就坐。” “行,”柏翮偏头笑笑,“你是病号,听你的。” 听你的? 尾音落下,连梓心头兀自一紧。 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她侧身转向柏翮的方向,恰逢男生起身,清隽的侧颜和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叠。 同样的角度,同样垂着眼,同样端着轻淡的语调说了“听你的”。 强烈的既视感让她不自觉心跳加速。 今天,在医院,她跟柏翮有过接触。 还是近距离的那种。 近到她能看清柏翮左耳垂上的耳洞。 一旦某个瞬间被勾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就像勾了线的毛衣似的,不绝如缕地冒出来。 她撒泼耍赖要他钻进自己臂弯里。 还勾着他的脖子,使劲儿将他往下压。 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额头一直贴在他的脸颊上。 当时的视线正对着柏翮的嘴唇。 唇型饱满,颜色也漂亮。 记忆碎片拉开闸似的往外窜,额头无端开始发烫,从下午和他肌肤相接的部分,一直蔓延到脸颊,再到四肢百骸。 麻药劲散去前的记忆渐渐清晰,拼凑不完整,但视线里全是柏翮的脸。 “你发什么愣?” 男生的声音突然砸下来,连梓一晃,下意识挪开视线,“我麻药劲儿没过。” 柏翮挑眉,没急着回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皎白的月光下,女生的耳垂红的明显。 就连脖子都微微透着不自然的粉晕。 这是麻药劲儿没过的表现? 拿他当傻子? 他轻笑一声,“连梓,你都记得。” 连梓也没打算否认,“托你的福,想起来了。” 柏翮拖腔带调地“哦”了声,懒倦散漫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轻挑,“什么感觉?” 连梓莫名不爽,把问题又抛了回去,“你什么感觉?” 柏翮唇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感觉?” 这轻浮的调调像是在说:我暧昧过的女生多了去了,你这种的,压根算不上暧昧。 从容,淡定,甚至还带着点揶揄。 心脏被某种莫名的情绪缠得很紧,她只得尽力维持表面的镇静,扯唇,“柏翮,你真挺无聊的。” 柏翮很擅长捕捉某些细微的点,比如连梓被烫伤时下意识的握拳动作。 再比如现在她尾音里微乎其微的颤抖。 “不就是普通的肢体接触?你慌什么?”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让连梓非常不爽。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敲打她。 这种人怕是被众星捧月惯了,对自己的魅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夜风一吹,刚才的燥意被平息了些,皮肤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 “对啊,不就是普通的肢体接触?你哪只眼看见我慌了?” 连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轻抬下颌,弯起唇角,眨巴着眼睛,“更何况我压根没拿你当异性看待,哥哥。” 视线真诚又直白,还有点挑衅。 柏翮也不恼,学着她的语气回应:“妹妹是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 “我要是有性别认知障碍,你就是姐姐了。” 这话的意思听着像是:能叫你哥哥已经不错了,别不知好歹。 女生的声音又轻又灵,这么呛火的话愣是让柏翮一点脾气没有。 “行啊,连梓,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每句话都踩在他预料线外的感觉。 太他妈让人上头了。 真的。 “是吗?可我觉得你挺没意思的。” 柏翮低着头笑,这妹妹绝对是上天看他这十几年过得太他妈顺了,派来给他找点不痛快的。 他微微倾身,离连梓近了些,眉梢眼角都是轻佻的笑意。 “我有没有意思,你得试过才知道。” chapter56 连梓,你玩儿不起 桃花眼里盛着月光,还有连梓的脸。 她是真的不想承认,但又否认不了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 心脏猛地跳了下,就在他俯下身时的某个瞬间。 晚风带着清冽的柚子香气吹过脸颊时,像有什么东西雷霆万钧地砸下来似的,重重敲击着身体的某个部位,脸颊才被抹平不久的烫意重新扑上来。 有些人能当渣男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是真的有点本事,也有点天赋。 不可置否,这张皮囊很有吸引力,但人是个十足十的混账。 连梓握拳在柏翮眼前晃了晃,笑笑,“看看,这是什么?” 柏翮挑眉,“嗯?” 下一秒,女生的拳头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他的右肩。 贴心地避开了内脏。 柏翮一声闷哼,气笑了,“连梓,你玩儿不起。”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柏翮。” 连梓揉了揉被他的骨架撞疼的手,轻抬双眸,“我不喜欢挨打还会发出声音的男生,不够坚强。” 听听,听听。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 这择偶标准具体到就跟现想的一样。 柏翮偏头,舌尖顶了顶颚,轻嗤,“你找个沙包多好,打漏了它都不会叫。” “好建议,采纳了。” 连梓把肩上的外套扯下来还给他,撂下话转头就走。 - 两天后,又是死亡周一,班上却热闹得很。 陆瑶把运动会给大家拍的照片都洗出来分了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小贾是3000米冠军冲线的瞬间,意气风发。 徐皓是4x100接棒的瞬间,沉稳可靠。 季远是标枪比赛结束后亲吻金牌的瞬间,笑容灿烂。 只有旺仔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妈的!为啥我是摔在沙坑里的那张啊!” 连梓扫了眼自己桌上的照片,默默收进书包。 怎么每张里面都有柏翮。 一张跑2400的时候朝柏翮比“1”的,还有一张被柏翮拎着衣服裹成粽子的。 麻了。 临5分钟上课时,门口的同学喊了声,“吱吱,有人找。” 连梓应声出门,柏翮怀里揽着弱小可怜无助的13哥,站在门口的水房里笑得春风和煦。 一见连梓,13哥直接一个标准的直角鞠躬,态度极其诚恳,“对不起学姐!是我太小心眼了,比赛输了就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也一直没看回放,学长已经逼……” 柏翮捏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使力,把他里咬着的“逼”字硬生生拐了个弯,“逼……比较客观地跟我讲过道理了,今天来是想和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连梓挑眉,他刚刚是想说柏翮逼他了吧? 不过13哥好歹是来道歉了,看在他态度还算诚恳,又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份上,连梓选择和解。 13哥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谢谢学姐原谅!” 他妈的,肩膀快被捏错位了! 早晨刚到校门口,就被柏翮拎到学校西门后面的小巷子里,美其名曰教育,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哥,学校里看着像个人,出了学校跟条疯狗一样。 道完歉,柏翮和善地打了个招呼就放人回去了。 一天的时间在交换照片中过去,运动会过后,饭搭子大部队再添几人。 今天来得早,江知渺和曲梦曼占到了大桌子,够坐下八个人的,加上连梓陆瑶,还有江知颐褚珏小贾,总共七人,正好坐开。 正讨论这周高一军训的时候要不要偷偷去给叶随送点空投时,桌上出现了第八个餐盘。 旋即一道嗓子里好像卡了痰一样的声音传来。 “介意我一起么?” 曲梦曼抬头一看,尝恨哥单手撑着桌面,朝她挑了挑眉。 靠啊!这人光是站在那儿就构成骚扰了。 她强忍着恶心,骂了句滚。 但尝恨哥并不在意,他有自己的小世界,不管别人怎么拒绝,他都听不见,径自坐在褚珏旁边,连梓对面。 笑得谄媚又诡异,三分油腻,三分恶心和四分面部抽筋。 “级花姐姐,你跑步实在是太帅了!我都感觉我配不上你了!” 闻言,江知渺突然感觉盘子里的西红柿炒鸡蛋变成了屎,撂下筷子瞪了他一眼,“别说的你本来配得上似的行吗?” 尝恨哥这人,看人下菜碟,江知渺不是他喜欢的型,说话又冲,他懒得舔。 “我是配不上她,但配你绰绰有余!”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人莫名其妙从长椅上跌了下去。 低头一看,褚珏的脚还踩在他腿上,上半身还跟没事人一样,往嘴里送了口饭。 小贾打完饭回来刚好撞见尝恨哥在地上坐着,照搬江知颐绿茶发言时的表情,“哎呀,谁把屎拉这儿了?” 曲梦曼笑喷,“吃饭呢,说什么脏东西。” 尝恨哥缓了两秒,扒拉开褚珏的腿,拍拍裤子站起来,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之前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褚珏家好像有点背景,不能惹。 刚想坐回去,餐盘就被某人抽走扔到了旁边的桌上。 柏翮拎着他的领子,精准把他甩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轻笑一声,“小迷糊又迷路了?” 连梓没抬头,无声弯唇,继续干饭。 他这人,怪好用的。 柏翮没和几人一起吃饭,而是坐到了尝恨哥那桌。 饭后到校外溜达消食,顺便买点饮料。 见尝恨哥还舔着脸跟着,曲梦曼没忍住问柏翮,“你俩聊什么了?他怎么还不走?” 尝恨哥一脸讪笑,“翮哥说要帮我追级花。” 连梓怔愣两秒,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曲梦曼拽了拽柏翮的校服领,“你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你说谁恶心?”尝恨哥回怼,“长得像个男人婆似的,谁看你不恶心啊?” 曲梦曼一噎,委屈感顿生。 从小到大都没人这样说过她。 连梓眉心微低,素质这个东西,得分人。 对他,用不上。 正要开口时,柏翮拍了拍尝恨哥的肩,弯唇问他:“知道连梓的理想型是哪种么?” 连梓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好像知道柏翮要干什么。 下一秒,男生压着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 “她喜欢的男生,挨打的时候得比死人安静。” 柏翮拍拍他的肩,“所以等会儿把牙咬紧了,别出动静,我帮你追她。” chapter57 那你教我哄哄你 尝恨哥傻眼,脑子本来就不够用,这会儿更是直接宕机,被柏翮夹着脖子拖了几米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哥,别别别!” 拗不过柏翮劲儿大,被扥着往学校西门的巷子里走。 当着一群女生丢了面儿,他有点急眼,“你信不信我举报你!” 柏翮挑眉,“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尝恨哥一噎。 操!威胁不成,还把他给惹恼了。 西门巷口平时就没什么人,现在天色渐暗,有点什么动静也不会被发现,柏翮又是个不怕举报的主,嘴硬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现在这种情况,他倒不是无路可走。 至少还有死路一条。 尝恨哥心如死灰,甚至吓到打嗝。 因为他要追连梓,所以柏翮要揍他? 还不惜编出什么“连梓喜欢挨打的时候不叫不闹的人”这种屁话。 尝恨哥能屈能伸,扯着他的衣摆大喊,“我不追连梓了!不追了!” 可柏翮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这疯狗到底要干什么! “我保证我以后不找她了!” 没用。 尝恨哥眼泪都快吓出来,“我跟曲梦曼道歉!行吗!” 听到满意的答案,连梓淡淡出声,“行。” 看柏翮这架势,跟在烤肉店的时候大差不差,压根没要动手,顶多就是吓唬吓唬。 巷口看戏的褚珏拍了拍江知渺的肩,轻声数了三个数后,柏翮顿住步子。 尝恨哥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褚珏微微俯身,朝江知渺的方向偏了偏头,“我说什么来着,像不像疯狗和他的主人?” 江知渺抬肘戳了戳他的胳膊,“好歹是个大少爷,说好听点,那叫藏獒。” 就算是疯狗,也得挑个最贵的品种。 柏翮松开尝恨哥,把他往曲梦曼的方向推了推,走到褚珏跟前笑怼了他一下,“你俩真以为我听不见?” 江知渺望天,声音毫无灵魂,“哇,火烧云。” 褚珏轻嗤,“多新鲜呢。” 尝恨哥倒是能屈能伸,前一秒还吹胡子瞪眼的,下一秒就能点头哈腰地赔不是,一点脸都不要。 曲梦曼还在气头上,情绪有点低落,几人先带着她回去,连梓给大家买饮料,江知渺看天有点黑了,让柏翮也跟着。 天际打翻了染料,橘橙褪去,坠上碎星。 10月中下旬,气温莫名回暖,柔风拂过脸颊,带着些城市的烟火气和月桂香,是秋天的味道。 二人拎着果茶,抄近道走进西门的小巷,连梓扫了眼地上被晚霞拉长的两道影子,柏翮的头好像朝她的方向偏了偏。 她抬眸,果然对上了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你看我干什么?” 柏翮眼尾微挑,玩味地笑笑,“你不是也看我了?”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bug,就是“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无解,也没法狡辩。 连梓弯唇,笑得坦荡,“我看看某只疯狗的疯劲儿散了没。” 她也听见褚珏的话了。 “我是疯狗。” 柏翮跨了个小步横在连梓身前,唇角的弧度愈加恶劣,“那你是我的主人?” 男生逆着巷口的光,整个人被拢进路灯灰白的灯光里,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盛着意味不明的笑。 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意思就变了。 连梓别过头,“喜欢玩角色扮演去剧本杀,别在这儿发癫。” 颈间那抹淡淡的红晕迎着月色落进柏翮眼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连梓,你脸红真的挺明显。” 那晚,现在,都很明显。 脸颊传来的烫意让连梓清楚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她是脸红了。 她吸了一口手里的青提果汁,含在嘴里好一会儿,等到脸颊的燥意平复了些才咽下去。 “还不是你气的?” 闻声,柏翮屈膝,双手撑在大腿上,视线和连梓平齐。 少顷,歪了歪头,“那你教我哄哄你。” 声音比风还柔。 闹市里,只有这条小巷静的要命。 连梓的心脏被某种情绪缠上,不断收紧。 心跳不断加快,直至如雷贯耳,即将成为这条窄廊里最明显而又不可忽视的存在。 “哄人还得教,你这十几年渣男白当了?” 语气中的不自然掩都掩不住。 “我没哄过人。” 差点忘了,他是个众星捧月的少爷,不需要哄人。 连梓“嗯”了声,“我也不需要你哄。” “你不一样,连梓。” 柏翮的尾音绕着耳畔,在脑内不断播放。 心脏快爆炸了。 她竟然莫名有点期待,在他眼里,她到底哪儿不一样。 片刻后,男生清润的嗓音传来,携着又轻又柔的笑意,“你是妹妹,不高兴了能不哄么?” 她是妹妹。 微风恰逢其时地灌进来,连梓的心跳渐渐平缓,意识回笼。 果然不能在这种空气稀薄的地方待太久,脑子容易不清醒。 女生轻笑,杏眼弯弯,尾睫微微挑着,弯月似的,眼底漾着碎光。 笑得甜,但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了柏翮的侧腰。 而后两指一捏—— 预料之外的,柏翮没发出任何动静,只是眉心低了些,颌角因痛微微收紧。 须臾,缓缓开口,问她,“高兴了么?” 连梓蹙眉,抽回手,“疼还不叫,就憋着?” 上次可是直接疼出声了。 柏翮直起身子,碎发被风带起,下颌微抬,轮廓凌厉,又拽又痞。 “我天生不爱叫。” 连梓被他这句荒谬的话逗笑,笑骂了句神经病,绕过他走出小巷。 脱离逼仄的空间,她简单做了个深呼吸。 新鲜空气循环进身体,胸腔中的不适感消散殆尽,她才回头看了眼身后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柏翮。 “走啊,在干嘛?” “你先走,我缓一会儿。” 有这么疼? 连梓扫了眼她刚才掐过的位置,抬手用同样的力道掐了自己一下。 有点疼,但也就是一点,他还需要缓这么久? 她有点愧疚,“需要买点药吗?” “不用。” 柏翮的声音有点冷。 这种语气,之前在游戏厅的时候也听到过一次。 连梓“哦”了声,须臾,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柏翮盯着女生离开的方向出神一阵,心底的烦躁抹都抹不平。 他好像真的是神经病。 竟然觉得连梓刚才笑着骂他的时候,漂亮到不行。 chapter58 陪你淋会儿雨 柏翮回班的时候,连梓不在座位上。 因为室内温度高,桌上的青提果茶瓶身晕了层雾气,水珠顺着外壁流下,在桌面积了一小圈水渍。 柏翮从桌洞里抽出纸巾,帮她把桌面擦干净,还在杯子下垫了两张纸。 收拾妥当后,把纸巾放回桌洞时,指骨无意间擦到某样东西,顺手拎到了桌面上。 是个纸袋,上面还贴着张淡绿色的便利贴。 「掐疼你了,对不起」 后面还画了个:)的微笑脸表情。 这歉意不诚啊。 柏翮拆开纸袋,里面是一罐云南白药喷剂,旁边还立着个精致的小铁盒,上面又是一张便利贴。 「昨晚熬的柚子糖,给柏大小姐赔罪」 柏翮无意识勾唇,掀开盖子扫了眼。 淡淡的橘粉色,外层裹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糖砂,卖相相当不错。 送了一块进嘴里,眉心一紧。 操。 齁甜。 斜前方传来一声哀嚎,小贾和江知渺变异了似的,在桌上阴暗地爬行。 “好苦!”小贾戴着痛苦面具,扼住自己的喉咙,“这柚子糖比我的命都苦!” 两人互尝了一口对方盒里的糖,苦到缩着脖子都没舍得把糖吐了。 小贾红着眼圈,不死心又尝了块陆瑶的,五官瞬间拧巴在一块,一边叫着苦,一边又拿了块曲梦曼的。 曲梦曼也苦得猛嘬了一口果汁,“你赌徒啊?” 季远苦到大小眼,“都是吱吱做的,肯定是一个味道啊!” 柏翮默默咽下嘴里那块甜到齁嗓子的糖,没出声。 是他味觉出问题了? 小贾真就不信邪,嘴歪眼斜地从柏翮的盒里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嚼了两下,拧巴着的五官渐渐展平。 狗狗眼晶亮,“翮哥这份超级甜!跟苦的一起吃正好诶!” 江知渺眯着眼打量小贾一番,确认他没在骗人,也从柏翮那儿拿了一块,又拿了块自己的,一并送进嘴里。 “柏翮!你这份真是甜的!” 话音落下,周围几人跟饥荒似的往柏翮这儿窜,一人一块,柏翮这盒迅速见底。 都拿他这份甜的中和苦味。 温庭月路过后门,余光扫见最后一排乌泱泱的围了一圈人,偏头问身侧的连梓,“咱们班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连梓笑笑,“可能是班长又组织什么集体活动了。” 比如表白,收情书之类的。 二人进班,宣布下周合唱比赛的相关事宜。 柏翮回来得晚,连梓替他去抽了合唱比赛的参赛曲目,非常不幸,抽到了《孤勇者》。 光是听到歌名,底下都快笑晕过去了。 不是歌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季远正一边拍桌子打节奏一边唱,慷慨激昂,旺仔跳到过道上伴舞,还试图拉上周宜。 但周宜要脸,婉拒了。 比赛没别的要求,选个指挥就行,众人心照不宣地将目光移向最后一排的二人。 这俩选谁都是个“赢”字。 往那儿一站,从颜值上就赢了。 但毕竟理科班男生多,女生偏向连梓的意愿也更大一些,而且女生的礼服花样多,效果会更亮眼。 晚自习前的休息还没结束,温庭月拍板定下人选就出了教室。 小贾兴奋拍桌,“给吱吱挑一套好看的礼服!咱们迷死那群评委!” 旺仔附和,“擒贼先擒王!先迷死评委头子!” 学校的大小活动比赛都是学生会组织部策划,曲梦曼就是活动负责人之一。 但学生会只有一个评委席。 她偏眸看了眼过道另一侧笑得散漫的男生。 确实是学生里面的评委头子。 曲梦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拱火,“你摸清评委头子是谁了吗?还擒贼先擒王。” “没人能逃过我们吱吱的魅力!”旺仔说,“肯定能迷死。” 曲梦曼笑笑,“我也觉得能迷死。” 柏翮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一旁看热闹。 连梓表面笑嘻嘻,心里慌叽叽,视线掠过柏翮桌上的柚子糖时,怔愣两秒。 送的时候20多块糖,半个小时不到,盒里就剩三四块了。 吃这么快? “好吃吗?” 柏翮避开评价,选择形容味道,“甜的。” “当然是甜的,”连梓一脸骄傲,“我在你这盒里放了一整袋冰糖呢。” 柏翮撑起下巴,好整以暇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所以我的和他们的不一样么?” “不然呢?”连梓撇撇嘴,“就柏大小姐嘴刁。” 柏翮没理会那个有点刺耳的称呼,继续问,“你知道我不爱吃苦的?” 连梓从桌洞里抽出今天的作业,淡声回应:“上次吃饭你不是说了吗?不爱吃苦,又不能吃辣。” 柏翮没再继续话,上身后仰,倚到椅背上,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着实被那截露在校服领外的白皙脖颈晃了下。 马尾好像有点松了,几缕碎发贴在脖子上,莫名勾人。 突然有点期待。 下周她能怎么迷死他。 - 一周时间在排练中过去,高一为期两周的军训也过去了一半。 连家别墅区的房子也装修完了,程媛和连修文定下周六下午搬家。 不巧连修文临时出差,程媛又约了苏钰去做美容,最后这活就落到了连梓身上。 但也不是什么重活,把钥匙交给搬家公司就行,剩下的苏钰家的家政阿姨会帮忙盯着。 搬家没地儿去,她又不想去柏翮家待着,索性就坐在小广场的秋千这儿望天。 云层遮掩了半边天空,又闷又重,只剩天际那抹鹅黄色,夸姣又阴沉。 刚坐了会儿,细密的雨丝柔柔地飘下来,滴在脸颊上,又轻又舒服,雨点溅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也很好听。 就这么淋一会儿雨也挺好的,连梓想。 雨幕朦胧,视线里出现一道纯黑色的颀长身影。 那拽到不行的走姿相当好认。 柏翮拎着刚从快递站取回来的柚子的猫粮,瞧见某个老实巴交地坐在秋千上,裹得严严实实淋雨的傻子,兀自笑出声,“你失恋了?” 连梓咂舌,“你肥皂剧看多了吧,谁规定只有失恋能淋雨了?” 柏翮轻嗤,“有家不回,坐在这淋雨,搞不懂你们香蕉在想什么,光合作用么?” 谁们香蕉啊! 这人真烦!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连梓强忍翻白眼的冲动,赶人,“没事儿快走。” 柏翮低头笑了声,撂了句“行”,一点没犹豫,转头就走,走得干脆利落。 雨势渐大,不冷,但是雨点细细密密地砸下来,直击裸露在外的头皮,总感觉会秃头。 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连梓头顶一沉,整个人像个衣架似的,冲锋衣的帽子就挂在她脑袋上,衣摆垂在身后。 仰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男生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简单往头顶捋了捋,自然地垂在两侧,俊眉挺鼻,骨骼立体。 脸是真绝,嘴也是真损。 “你的发缝有点危险。” “管好你自己。”连梓瞪他,“没事儿又跑回来干嘛?” “谁说我没事儿了?” 柏翮径自坐在旁边,散漫地朝后一倚,长腿支在地上,来回晃动着膝关节,秋千随之晃荡了两下。 连梓眸光微动,“大雨天的,你能有什么事儿?” 柏翮没看她,勾唇,“陪你淋会儿雨。” chapter59 你要抱紧谁? 语气吊儿郎当,眼角眉梢都是轻佻的笑意。 连梓扯唇,“你的漂亮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柏翮懒懒仰头,露出形状漂亮的喉结,散漫性感,就是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实在坏透了,但偏偏又好看得要死。 “受用么?” “我不喜欢漂亮话。” 柏翮笑笑,朝她偏了偏头,“你的择偶标准还真是处处针对我。” 连梓侧目睨了他一眼,“你很在乎我的择偶标准?” “当哥哥的,帮妹妹把把关。” 连梓无端有点烦躁,不知道是因为他这轻浮的态度还是因为他总把“哥哥妹妹”这两个词挂在嘴边。 “你就是我的择偶标准。”她笑笑,“我绝对不会找你这样的。” 好一个择偶标准。 反向择偶了属于是。 柏翮轻“嗯”一声,尾调微扬,“都以为我为标准了,那再加一条。” 两人距离有些近,连梓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浅浅抚过脸颊,心跳不自觉加快。 “不如我的,你不能找。”他说,“配不上你。” 这个瞬间,好像只有连梓在慌乱,柏翮永远游刃有余。 她讨厌这种感觉。 跟柏翮说话,认真就输了。 “对,”她笑,“你最配。” 女生眼尾撩着明媚的笑意,睫毛上还落着雨滴,鼻尖小巧挺翘,几缕碎发被濡湿,贴在脸颊。 雨幕掩映,漂亮得像个小仙女。 柏翮轻悠悠地移开视线,余光还留在她身上。 操。 好像不用等到下周合唱比赛了。 现在就有点被迷到了。 “连梓,荡秋千么?” “都多大了还荡秋千,幼不幼稚。” 顿了顿,她自觉抬起腿,又回应:“荡。” 柏翮倚在秋千上,几乎站起身子,接着秋千在最高点落下。 眼前光景变换,少年的额发被风带起,衣摆翻飞,眼里漾着耀眼的笑意。 四周都是模糊的,只有连梓眼里的他是清晰的。 好像发着光。 秋千荡起时,连梓才想起她从家出发的时候带了包瓜子,想着用来打发时间。 “柏翮,嗑瓜子吗?” “荡秋千嗑什么瓜子,无不无聊。” 顿了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进她的视线,又回应:“嗑。” 连梓不记得这场雨下了多久,只记得路过的人都会看他们两眼。 大雨天荡秋千,还嗑着瓜子,脑子没点大病都干不出来这事儿。 但他们才17岁,在人生最闪亮的日子里,一切荒谬和不合理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暮霭低压下来,雨后初霁,天际澄澈透明的蓝散去,小广场热闹起来。 这儿离居民区不算近,地段又宽阔,阿姨拎着大爷和音箱早早占上地盘。 阿姨各个气质绝佳,大爷精神抖擞,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连梓柏翮两只落汤鸡自愧不如。 连梓知会身侧收拾瓜子壳的男生,先行起身,“走吧,给人家腾地儿。” 音箱缓缓流出舒缓的钢琴曲,连梓愣了下,看了眼自己音乐软件里专门给凤凰传奇建的歌单,陷入了沉思。 时代变了? 微风吹过,雨后泥土的清香袭来,伴着悠扬的琴声,还有点浪漫。 “连梓。” 柏翮叫她,从外套内兜里牵出一条淡绿色花纹的丝带,摊在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雨后空气湿润的原因,男生的眸底盛着细碎的光亮,眼眶湿漉漉的,唇角勾着浅笑。 “你还欠我一支舞。” “现在跳?”连梓瞠目,“咱俩在这儿跟阿姨大爷凑什么热闹?” “少走几十年弯路。” 柏翮眨眨眼,连梓竟然从他这张轮廓凌厉的脸上看出了点可爱。 他把丝带往她跟前递了递,“不敢跳?” 明明听出柏翮是在激她,连梓还是上套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捏起丝带一角,“你一个男生,随身带着丝带干什么?” 柏翮淡声回应,“扎头发。” 这人不胡说八道能死。 连梓笑骂了句神经病,口嫌体直地牵起丝带,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袖口,合着音乐节拍缓缓迈着步子。 路灯暖橘色的光自头顶流泻下来,衬得本就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两道颀长身影愈加惹眼。 一曲即将结束,二人周围多了一圈人。 大爷盯着柏翮,阿姨盯着连梓,一副见了可塑之才的表情,笑得欣慰中还带着点狡黠。 “交际舞可不是这样跳的啊!小伙子。” 大爷慷慨激昂地拍着柏翮的肩,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这个手!怎么能不拉呢!” 连梓出声解释,“大爷,我们不是……” 阿姨拍拍连梓的后背,指了指广场不远处轮椅上的大爷,“小妹妹,看见那个老登没?我老伴儿。” 说完还拉起身旁大爷的手,转了个圈。 轮椅上的大爷气得后槽牙都快干碎了。 这边阿姨还一脸傲娇,“舞搭子而已,这都是家常便饭。” 大爷附和,“就是,纯友谊有啥放不开的?大大方方的。” 一群老顽童围着两个小孩,看热闹似的起哄,连梓瞪了柏翮一眼,从牙缝里挤了句:“看你干的好事。” 柏翮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三两句话就把阿姨大爷哄得咯咯笑,不会儿人就散得差不多了。 二人所在的小角落重新安静下来,柏翮悠悠散散地从广场上收回目光,转而放在连梓身上。 视线直白又炽热,盯得她有些莫名。 男生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底蕴着雾气,好像有点不对劲。 连梓眉心微低,“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猜我舒不舒服。” 怎么感觉他在说胡话? 她下意识抬手搭上自己的额头,又贴上柏翮的,他的温度确实更高一些。 “你摸我?”柏翮微微低身,弯唇,“你真的很没边界感,连梓。” “你发烧了。”她没理会柏翮的胡言乱语,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去医院,输液。” “你陪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进了连梓的耳朵就成了“你陪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这人发烧怎么还耍流氓啊! 连梓后退一步,“柏翮,你这样我要报警了。” 柏翮挑眉,语气中是掩不住的笑意,“你要抱紧谁?我么?” chapter60 真他妈要被迷死了 许是和他待在一起久了,连梓大多时候能听出他的玩笑话。 比如这句。 “别闹了,回家。” 声音有些冷,听着像是真的恼了,柏翮“嗯”了声,跨了个小步退到她身后,安静跟着。 察觉到他有些发抖,连梓把身上的两件外套都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捏起衣襟一路拽着他到家门口,把柏翮送到家才回自己家洗澡。 程媛和苏钰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跑去山上泡温泉,回来得晚,顾不上连梓吃饭,就交代苏钰家的孙姨帮忙照顾一下。 原本连梓点个外卖就能解决的事儿,现在还得重新折回柏翮家。 出发前顺手捎了盒退烧贴和感冒药。 到柏翮家时,孙姨说他这会儿在房间睡觉,让连梓先吃饭。 连梓眉心微低,“他只说他困了?” 孙姨把粥搁到她跟前,“是呀,我也纳闷呢,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 连梓赶紧划拉了两口饭,拎着药袋子直奔楼上。 柏翮房间的门没关严,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探了个头进去。 柚子就在她脚下的位置,“喵”了两声,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她的小腿。 而后径直跳到柏翮床上,撩开他的上衣,卧到他上腹的位置。 看这熟练度,应该是老手了。 怪不得她上次来的时候,柏翮的衣服被掀到了上腹,敢情是柚子干的。 连梓进屋,带上门,朝柏翮的方向看了眼。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灰色运动裤,上身穿了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快被柚子扒干净了,被子不盖,枕头也不躺,腿还在床下耷拉着。 尽管视线尽可能地想要集中在他穿着衣服的位置,但余光就是不受控制地往柚子趴着的方向瞟。 见连梓来了,柚子非常识相地起身跳到一旁的猫爬架上,把柏翮身上的那片好光景留给她,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 靠! 连梓暗暗骂了句。 这腹肌,这窄腰,想不看都难。 柔和的白光罩下来,那裸露在外的部位就显得格外惹眼。 连梓抿抿唇,捏住他的衣摆往下带了带。 替他把衣摆拉下来时,指尖无意识蹭到他侧腰的皮肤,一声低哑的轻哼自男生的喉间溢出。 睫毛轻颤,后腰挺了下,下颌偏向一侧,露出性感漂亮的喉结。 这男的,放在小说里少说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一股无名的情绪在连梓体内窜动,突然有点口渴。 一定是瓜子嗑多了。 她探出舌尖润了润莫名干燥的唇瓣,拉过一旁的被子,把他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而后隔着被子搂住他的肩,一点一点往床的里侧挪着。 柏翮全身陷在被子里,又热又燥,时而还有股淡香窜进鼻尖,意识逐渐清晰,缓抬眼皮。 视线范围内一片……雪白。 女生的针织衫因费力挪动他褪至肩头,吊带掩着半截锁骨,就这么落进柏翮眼里。 他飞快移开视线,辨认出这人身上的青提香后,喉结兀自滚了滚。 身体某处烫得要命。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热。” 闷哑的男声传来,连梓兀自一顿,垂眸看他。 男生的眼尾似压着某种不耐的情绪,眉心也微微蹙着,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娇样。 连梓竟然还觉得有点可惜。 “醒了就把药吃了,我就先走了。” 柏翮的头昏沉到不行,连梓的话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内不断闪回着刚才眼前的画面。 在收回视线之前,他不止看到了女生的锁骨。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低着头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都没能压下心底的那股躁意。 她是真没拿他当异性。 真就只是哥哥。 不然怎么能这么没防备。 - 合唱比赛开始前两天,学校组织彩排,柏翮不想被季远他们缠上,哭爹喊娘的求他放水,连彩排带训练,一样没落下。在一众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嗓音中,两道极其磁性的声音格外突出。 某两个重感冒初愈的患者,因为嗑了太多瓜子,又上火又发烧,嗓子差点干废了。 柏翮烧了周六一整个晚上,连梓被柏翮传染,烧了周日一整个白天。 不知道是因为唱《孤勇者》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网上小朋友又唱又跳的视频,还是因为连梓柏翮的嗓子有些喑哑,季远唱着唱着直接笑出声,一声猪叫横空出世。 旺仔因为这声猪叫,笑出了驴叫。 周宜因为驴叫和猪叫,笑出了鹅叫。 没一会儿就笑成了动物园。 直到撤回后台才停下。 柏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连梓,揶揄她,“呕哑嘲哳难为听。” “你又好到哪儿去了?”连梓挑眉,淡淡扯唇,“杜鹃啼血猿哀鸣。” 二人日常对线已经成了五班特色节目,人送外号对抗路兄妹。 曲梦曼笑得眼泪狂飙,“这就是学霸吗?骂人都拽文的。” 温庭月探了个头,竖起大拇指,“会骂多骂。” 这波是来自语文老师的肯定。 合唱比赛于周五下午正式开始,学校批了学生会活动室作为化妆间,为了保持神秘感,陆瑶和江知渺特意把礼服藏到了当天下午才拿出来,直接挂到了活动室。 活动室场地有限,各班按出场顺序依次进化妆间换衣服,五班抽中最后一个,本场的大轴。 众人早早坐到观众席看比赛,这会儿只剩连梓还在捣鼓她那怎么夹都夹不正的蝴蝶结抓夹。 无端回想起上次运动会柏翮帮她编的头发。 他妈的,柏翮的手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就能那么巧。 产生这个念头没多久,门外传来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是曲梦曼和柏翮。 曲梦曼抱怨,“证书外壳都能弄丢,这群人都别干了。” 柏翮“嗯”了声,“我找,你先去后台。” 下一秒,活动室的门被推开,两道视线溘然对撞。 连梓紧蹙的眉心渐渐展平,澄亮的杏眸漾着掩不住的雀跃,因为戴不正蝴蝶结而起的烦闷豁然消解。 柏翮挑眉,她见着他能有这么高兴? 总感觉好像某颗算盘珠子崩他脸上了。 没来得及细想,目光略过肩颈处的一抹白时,蓦地顿了顿。 连梓今天穿了身淡粉色的礼服。 抹胸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和肩颈线条,光洁白皙的小腿在柔和的白光下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意识回笼,他抬脚阖上门,收回视线,悠悠倚在门框上,“找我有事儿?” 连梓把夹子递给他,“帮我夹一下。” 柏翮眼尾抹上淡笑,还是这种半带命令的语气。 “昂。” 真是个祖宗。 处理好蝴蝶结后,连梓起身道了个谢,转身准备离开,漂亮的蝴蝶骨和被绑带掐出的细瘦的腰身就这么落进柏翮眼里。 雪白的喉结无意识地接连滚动了好几下,刚才堪堪压下的躁动再度涌起。 操。 真他妈要被迷死了。 chapter61 被拿捏了 礼服上用作装饰的珍珠碎钻在白炽灯的光线下泛着柔柔的光晕,晃得他眯了眯眼。 脑中闪过一抹白,无端想起那天吊带下掩着的锁骨轮廓,眸色一深。 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股脑地窜进来。 是感冒还没好么?脑子不受控制。 “柏翮,”连梓叫他,“你是要找证书外壳吗?” 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纸箱里摞着一沓红色的证书,应该是学生会要用的。 女生的声音传来,柏翮拢回思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了声,没多回话。 扫过他耳尖的那抹薄红时,连梓挑眉,“你又不舒服?” 前几天发烧的时候也见过一次。 连梓出于关心询问,只是这句“你又不舒服”的“又”字着实刺痛了柏翮的耳膜,像是在说他娇气似的。 “我有那么弱?” 连梓弯唇,打趣他,“柏大小姐娇弱,淋完雨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发烧。” “这大小姐叫得越来越顺口了,”柏翮勾唇,哼笑出声,“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没人敢这么噎他,就连褚珏都得注意着分寸,只有连梓。 倔丫头,不愿意服软,嘴上也从来不吃亏。 男生散漫嚣张的态度着实激起了连梓的反骨,“你也可以不用惯着。” 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微卷的发尾左右晃荡着,一张小脸上全是不服气。 偏偏就是她这副不饶人的样子让柏翮特别上头。 劲劲儿的,柚子偶尔也会这样,哄不好就挠人。 他朝连梓的方向走了两步,倚坐在办公桌边缘,视线刚好和她平齐,目光好整以暇地放在女生身上。 她今天好像带了点妆,灯光流泻下来,唇瓣饱满精致,眉眼间多了点平时看不大出来的攻击性,眼尾挑着,像只精致的布偶猫。 盯了少顷,缓缓开口,“你以为我想惯着?” “我又不会跑到苏阿姨那儿告状,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顿了顿,扯唇,“也不用把我当你妹妹。” 连梓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强调最后一句话,就是觉得不怼他两句心里不痛快。 “不拿你当妹妹?”柏翮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还想和我有点别的关系?” 连梓的不爽已然到达极点。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总能把她的话发散到另一个维度。 她不怒反笑,“是想发展点别的关系。” 柏翮原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打住,但连梓又给出了个他预料之外的答案。 他有点来了兴致,追问她,“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长腿叉开横在她两侧,双手向后撑在桌上,要倚不倚的,没骨头一样。 又是这副混不吝的样子。 “医患关系。”连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治治你的神经病。” 柏翮直接被气笑,“连梓,你说两句好听的能死。” 男生眉眼间全是明晃晃的笑意,不带任何谐谑,笑得纯粹又好看。 连梓险些被感染到,理智唤回即将离家出走的唇角,“挨骂还能笑,你没神经病谁信?” “那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换了别人你看看我笑不笑。” 多半直接上手伺候了。 柏翮敛睫,替她整理了下裙摆微微卷起的荷叶边。 手指骨节分明,指尖上翘,抚平裙摆褶皱的一瞬间,连梓的心头无端收紧了下。 这种细致的温柔,好像就是哥哥对妹妹。 连梓强压下胸腔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抽回视线,“谢谢哥哥。” 语气起伏像马尔代夫的海拔差一样,又平又直。 这四个字就是让人工智障来读都不能这么没感情。 柏翮蹙眉,“你怎么叫哥哥的?公鸡打鸣都比你好听。” 连梓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转头就要走,身后重新传来一句:“我劝你讨好一下我。” 连梓没理,下一秒,头顶垂下来一块工作吊牌。 白纸黑字。 「评委」 连梓:? 靠! 这小子是评委? “连梓,我这人相当记仇,原本想给五班打个高分的,但因为你,没准会多扣点。” 连梓毫无灵魂地“哇!”了声,杏眼弯起,双手托腮面向柏翮。 “主席怎么会那么卑鄙呢?肯定不会徇私的对吧?” 嗓音清甜,又轻又灵,语气里却是压不住的阴阳怪气,明褒实贬。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完全没了刚才那副伶俐样,“在我心里,我们主席可是有98.8分的高分呢。” 98.8? 柏翮散漫地挑了挑眉梢,“那1.2扣在哪儿了?” “我怎么会给你扣分呢?”连梓抿抿唇,笑得很甜,“因为你有1.2,剩下的98.8是我加给你的。” 柏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舌尖刮了刮后槽牙,唇角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骂他有一点二? 她是懂说话的艺术的。 女生杏眸晶亮,盛着碎光,水波潋滟的,看得柏翮一点脾气没有。 “那我勉为其难打个82分?”他笑笑,“剩下18分以666的形式送你。” 连梓哼笑两声,“那真是谢谢主席了。” “我不想听这个。” 柏翮上身前倾,空气流动,清冽的柚子香丝丝缕缕地绕上鼻尖。 背后镜子的光带在他周身晕了层浅浅的银边儿,眼尾撩着的弧度意味不明,又惹人心悸。 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连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嘴唇上涂了雾面唇釉,这会儿干到不行,她没忍住抿唇探出舌尖润了润。 这个细小的动作成了二人相对静止中唯一的变数,柏翮的目光不自觉顺着下移,最终停在女生饱满莹润的唇瓣上。 灯下泛着淡淡的水光。 连梓被他盯得有些莫名,生怕又像上次一样不受控地脸红,主动开口,“那你想听什么?” 空气中悄无声息蔓延的粘稠感被划破,柏翮轻笑一声,回应,“说‘谢谢哥哥’。” 在脸颊涌起烫意之前,连梓甩下一句“谢谢哥哥”,径自转身出了办公室。 柏翮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收回,直到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敛下眼睫。 这次比刚才有感情多了。 全是阴阳怪气。 但偏偏他又特别满意那声哥哥。 操,被拿捏了。 chapter62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风中桂花的香气变淡,夏天和可乐被装进冰箱,深秋和炒板栗一齐来临。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临时抱佛脚大队新增几名成员,这次人多,复习地点定在了一中附近的图书馆。 小贾队里加练,请不下假,暂时脱离大部队,柏翮公主病犯了,又是嫌天儿凉又是嫌路远的,直接把电子版复习提纲发群里,搂着柚子继续睡。 连梓收拾好出门,正巧碰到隔壁孙姨拖着两个巨大的纸箱从柏翮家出来,见箱子挺沉,就跑去帮忙分担了一个。 “阿姨,早呀。”女生笑笑,“我帮您。” 孙姨哎哟一声,“没事儿连小姐,我来就行,少爷还没睡醒呢,要不先进屋等等他?” 连梓愣怔片刻,无端回想起两次进柏翮房间的光景,心脏猛地一跳。 最近总是胸闷,看见柏翮就堵得慌。 虽然原来见他也没心情舒畅到哪儿去就是了。 肯定是他太浪了,一想起他副轻浮的鬼样子,连梓拳头就硬了,直想朝他那张牛逼到死但又烦人得不行的脸上招呼两拳。 思绪回笼,她乖巧弯唇,“不了阿姨,我帮您搬完就走。” 连梓垂眸扫了眼箱子里的东西,大都是日用品,有些还瞧着有点年头了。 视线掠过纸箱角落里那个包装精致的亚克力小盒,兀自顿了顿,伸手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里面是个纯白色的玩具电子琴,保存得很好,边缘甚至都没什么划痕,琴键也擦拭得很干净。 她对这琴印象很深,柏翮小时候相当宝贝它。 就是因为她碰了这把琴,那小混球重重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疼得她哭了半天。 真他妈是段不好的记忆。 连梓擦擦盒子上的灰,“阿姨,这琴是柏翮要扔的吗?” 孙姨应声看了眼,“这些都是夫人从储物间收拾出来的,说是没什么用,让我处理一下。” 连梓了然,掀开盖子按了下琴键,已经发不出声了。 但柏翮把它保护得这么好,应该是没打算扔。 照他那种三分钟热度的性格,要是不喜欢,早就该扔掉了,没必要还留着。 而且这琴好像还是柏翮的钢琴启蒙来着,对他来说可能有不一样的意义。 连梓拉开书包,把盒子塞了进去,知会了孙姨一声。 搬完箱子就动身去了图书馆。 柏翮不来,连梓没到,众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季远这大傻春的成绩仅次于连梓柏翮! 虽然上次考试有超常发挥的成分在,但就算普通发挥,那也是个前五的水平。 连梓刚拐进图书馆侧门,就见一楼大厅存包处乌泱一片,身材高挑的男生被围在中间,迎宾似的举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让周围女生扫。 哪儿都有显眼包。 她下意识想到柏翮,但看背影很明显不是,柏翮要再高一点。 连梓收回视线,径自略过人潮,朝二楼楼梯走去。 一道朗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学姐!连梓学姐!” 被叫到名字,连梓应声回头,这才看见笑得春风和煦的叶随在人群中冲她招手。 她当刚才那显眼包是谁呢。 叶随像逮着救命稻草似的,轻轻拨开人群,侧身穿了过去,小跑到连梓跟前,“学姐也是跟渺渺姐一起来学习的吗?” 连梓疑惑,他什么时候跟渺渺混熟了? 是因为之前军训的时候渺渺和曲梦曼去给他送过零食? 她“嗯”了声,“渺渺告诉你今天曼曼也在,所以你来了?” 叶随瞠目,一副“卧槽神了,你怎么知道的”的表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明明长了一张智商很高的脸。 连梓把书拿出来,将包寄存在柜子里,期间叶随一直黏在她旁边,祥林嫂似的,叽里呱啦地输出个不停,全是些家长里短的废话。 片刻后,刚才围在他身边的女生林林总总地散了,叶随才后退一步,和连梓保持了些距离。 连梓收回刚才对他的认知,叶随这人有点扮猪吃虎的意思。 看着清澈愚蠢,其实有点小心机 二人一道上了二楼,曲梦曼一见叶随一脸懵逼,“你怎么来了?” “来图书馆肯定是学习啊。” 叶随把书往桌上一扔,撤了把椅子坐在曲梦曼旁边。 曲梦曼扫了眼桌上那几本比脸还干净的习题册,上面除了一个字母“y”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在上面书写过的痕迹。 叶随这人,初中的时候成绩就是年级倒数,他能来图书馆无异于母猪上树。 “真是来学习的?”她挑眉,“这题快比你的脸干净了。” 叶随枕着手臂,懒洋洋回了句,“有点小爱好,不爱写题,但爱买。” “你这爱好挺烧钱。” 几人凑到一堆开始复习,叶随一个高一的完全插不进嘴,就趴在一旁看着曲梦曼学习。 曲梦曼就坐在他旁边看书,她今天没扎辫子,长发就垂在肩上,阳光洒进来,扬了层淡淡的光圈。 真的很好看。 写下化学试卷最后一道填空的答案,曲梦曼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伸到叶随眼前打了个响指,“你不写题干什么呢?” 语气有点凶,叶随瘪瘪嘴,“我不会。” 他不是单纯为了看曲梦曼而不学习,是真的不会写。 曲梦曼扫了眼他胳膊底下压着的那本数学习题册,看了眼黑着脸给江知渺讲题的褚珏,打消了找他给叶随讲题的念头。 “哪道不会?” 叶随抿抿唇,应该问他哪道会才对。 他随便翻了一页,找了道大题,“这道。” 高一的题还算简单,曲梦曼抽了张草稿纸,简单画了个图,“要在这儿建个坐标系求向量。” 头顶的中央空调运作着,柔风垂下来,带得她额角的小绒毛也跟着晃,叶随就直直盯着,不自觉勾唇。 可爱死了。 曲梦曼偏眸扫了他一眼,发现这货压根没在看题,抬笔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听不听?” 叶随蓦地回神,故作正经地问她,“为什么要在这个点建坐标系?” 问得还挺像模像样。 “因为这个点相对于其他几个点来说是最快的了。” 叶随“哦”了声,“建在其他点也行,我不赶时间。” 听见叶随这降智发言,江知渺直接笑出声。 叶随为了能跟曲梦曼多说两句话真是煞费苦心。 褚珏闻声掀眸,江知渺正直勾勾盯着某处,唇角漾着笑。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女生咬了咬手指,声音中是掩不住的雀跃。 “叶随啊。” chapter63 在你眼里,我算弟弟吗? 褚珏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抬起笔杆,挑过江知渺的下巴,强行转移视线,“他脸上有答案?” 江知渺眼前一晃,眼前倏然间出现褚珏的脸,距离有些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心脏兀地大跳了下。 太吓人了! 他这是给她讲题讲急眼了吗?脸色差成这个鬼样子,眼角眉梢都染着点凉意。 江知渺垂下眼皮,不敢看他,弱弱回了句:“……你脸上有答案?” 好好好,这么整是吧,好好好。 早晚被江知渺这木头气死。 本来就够躁的,图书馆的中央空调温度又高,褚珏直要被这股火气燎到失智。 这叶随怎么就这么烦,高一的来高二这儿凑合什么? 彼时的叶随正歪着头听曲梦曼讲题,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褚珏一记眼刀甩过来,把他刚搭上的那根筋又给挑断了。 他撩起眼皮看向褚珏,无声的对峙隔着一桌子人悄然无息地发酵。 叶随的心路历程:这哥看我有事儿吗?→他本来就长得那么凶?→怎么感觉对我有敌意?→他也喜欢曲梦曼!? 意识到这一点,叶随看向褚珏的视线里也夹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敌意。 褚珏:这小子没事儿就不能少来江知渺眼前晃悠?→还瞪我?→什么意思?他喜欢江知渺?→江知渺这呆头鹅有什么好喜欢的?→兄弟,你可怜啊,喜欢这根木头。 无声的硝烟终止于褚珏眼中的怜悯。 叶随火气上来了:他什么意思?可怜我?觉得我跟曲梦曼没戏!? 察觉到身侧某人的魂儿又不知道飞哪去了,曲梦曼用笔杆敲了敲桌子,“叶随,要不要去医院查查脑子?你好像有病。” 像他这种难以集中注意力的人,多半是多动症。 她这人说话直,就是字面意思,真诚建议。 那坚定赤诚得像要入党一样的眼神着实晃了叶随一下,刚被褚珏刺激完,这会儿看谁都像是在可怜他。 “学姐,你骂人能不能稍微隐晦一点儿?我真的有被伤到。” 曲梦曼耸耸肩,“我没骂你,我是真的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靠!就是这种真诚的眼神才他妈伤人! 见大家多少都有点学不下去了,连梓也搁下笔,“喝奶茶吗?我去买。” 学了一上午,脑袋有点沉,需要补充糖分。 褚珏起身,“我去吧,想喝什么微信发我。” 他得出去散散火气,这儿太闷。 江知渺也跟着站起来,捏起毛衣领扇了两下,“哦,我也出去遛一圈吧,有点热。” 褚珏险些翻出个白眼来,看来这火够呛能散。 天气转凉,糖炒板栗的香气逸散在空气中,锅里冒出的腾腾热气是秋天的味道。 “褚珏,我们买点栗子吧,我觉得吱吱曼曼想吃。” 褚珏应声垂眸,女生眼睛晶亮晶亮的,一小截下巴被纯白的摇粒绒外套掩住,本来脸就够圆的,这会儿看就更圆了。 像只小兔子。 他敛了目光,走到摊位前要了三份。 江知渺眨眨眼,“你还买了我那份啊?” 褚珏弯唇,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没啊,买给我自己的。” 看江知渺的表情从一脸欣慰到不可思议,他挑眉,“你也想吃啊?” 女生眼睛都瞪圆了,“你故意的吧?” 他淡声回应,“让叶随给你买,褚珏脸上没答案。” 语气冷淡得很,怨气却有点冲。 他个子太高,从江知渺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踮起脚,褚珏就抬颌偏头,就是不让她看。 一来二去,江知渺有点急眼了,直接拎着他的外套领子,猛地向下一拽。 褚珏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上手,腰间一软,上身毫无防备地前倾,距离瞬间被缩短,甚至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 江知渺把他按到和自己视线平齐的角度,歪了歪头,一小截兔牙露在外面,眼睛弯弯的,声音很轻,“让我看看,我们太子是不是生气啦?” 距离近到褚珏有些心悸,耳尖迅速染上烫意。 他妈的,江知渺这傻子。 他暗暗骂了句,用手背拨下江知渺的手,重新直起身子,“别这么叫我。” 江知渺踮着脚尖探头去找他的视线,“哎呀,我知道错了,以后你给我讲题的时候我不看别人了好不好?” 哦,不讲的时候照样看是吧? 褚珏没回话。 他以前从没这样过,就是再冷淡,也绝对不会不理她。 就好比那天骂完柏翮疯狗被问责,她逃避责任望天,扯了一堆废话,褚珏都没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他向来都是事事有回应的。 江知渺心底的那股酸涩怎么都压不住,她知道她错了,但一想到哄不好褚珏就很难过。 “褚珏,”她扯扯他的衣角,“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好伤心,要掉小珍珠了。 女生的尾音里都带着掩不住的委屈,落进褚珏耳朵里,他兀自一怔,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在钻牛角尖。 他垂下眼睫看她,视线范围内就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睫毛轻颤着,瞧着有点无措。 “是我的问题。”褚珏抬手搁在她头顶,轻揉了两下,语气软了下来,“跟柏公主一样,我一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你包容包容我。” 柏公主,柏翮,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对劲,褚珏之前揶揄他像来大姨妈了似的。 江知渺被逗笑,“你早说嘛,等会儿买杯热奶茶,给你暖暖。” 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到摊位前取栗子,“我给你剥,当赔罪了。” “姐姐给我剥栗子,叶随看了不会生气吧?” 褚珏笑着哄她,“叶随知道了,不会打我吧?” 平时见惯了他那张冷脸,突然一笑,江知渺着实被晃了一下。 狐狸眼微微挑着,漂亮又勾人,多亏他是个吝惜笑容的人,这人要是愿意像柏翮一样天天开屏,桃花未必比他少。 她心跳蓦地一滞,下意识别过头,“叶随是来找曼曼的,关我什么事?” 没来由的,她就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和叶随的关系。 江知渺撩起眼皮探了眼,发现褚珏正挑眉看着自己,眼神意义不明,她瞠目,“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我对弟弟没兴趣啊! 而且你不觉得他跟曼曼很好磕吗?我从运动会就发现了点端倪呢,叶随他……” 江知渺一股脑地说了一长串,后面的话褚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江知渺。” 褚珏打断她,“在你眼里,我算弟弟吗?” chapter64 我来接你的 江知渺脑仁小,刚才一股脑说了太多话,一时间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句话触发了褚珏这个问句。 她稍稍低眉,“抛开年龄不看,你哥味儿还挺重的。” 稳重,会照顾人,除了偶尔小嘴抹了毒,小学鸡似的找她拌嘴这个行为有点幼稚以外,他确实挺像个哥哥的。 “问这个干嘛?你想当我弟弟啊?”江知渺撇撇嘴,“当我弟弟就要帮我跑腿,没有好处哦。” 褚珏翻了个小白眼。 江知渺这种木头女到底是谁在喜欢啊? “我没你这种笨蛋姐姐。” 说完,拽起江知渺的衣袖往奶茶店走,微凉的风裹挟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拂过江知渺的耳颈,她竟然觉得刚才那声姐姐意外的好听。 如果没有前面那句“笨蛋”就好了。 她拍拍褚珏的胳膊,“再叫我一声姐姐嘛。” 褚珏提了步幅,江知渺被拽着走得飞快。 少顷,风中飘来一道朗润的男声,有些发闷。 “大傻春。” 江知渺:“……” 褚珏这种毒舌男到底是谁在喜欢啊! 二人一路拌嘴走到奶茶店门口,这店家不知道是怎么修的,第一道台阶比后两道高出好多,江知渺险些摔个趔趄,好在及时扯住了褚珏的衣袖才堪堪稳住平衡。 店里没什么人,门口坐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红色紧身裤,脚踩一双金色切尔西,腋下夹着个小皮包的年轻男性。 发型狂拽酷炫吊炸天,一九分中长发,半边挡眼,下巴到脖子上还纹着一条黑色的线。 好纯正的精神小伙! 全身上下的每个部位都完全符合江知渺对于精神小伙的想象。 视线完全被他吸引,以至于店员问她点单时,江知渺脱口而出一句,“我要个精神小伙。” 好在离得远,声音也不大,没被本人听见,她及时改口换了杯绿茶养乐多。 两人点的比较多,还有四杯手打柠檬茶,店员小哥哥胳膊都要甩出火星子,花了将近半个钟头才把单子上齐。 这会儿精神小伙已经离开了,褚珏拎起饮料,悠悠散散地扫了江知渺一眼,轻笑出声。 “真霸道,上来就给人家精神小伙给要了。” 江知渺扯扯唇角,她刚才还纳闷呢,褚珏怎么没笑话她。 敢情憋了个大的。 她咬牙,“我这野马不识归途,但你这小人我今天必须铲除!” 而后撸起袖子,跨着大步朝褚珏的背影走去,完全忘了最下面那级台阶比上面两级都要高这事儿,直接一步迈空。 以褚珏对江知渺的了解,她肯定忘了刚才差点被第一级台阶绊倒的事儿,刚转过身,想伸手扶她一把,眼前蓦地一片白。 下一秒,怀里多了个人。 女生软软趴在他胸前,衣服毛茸茸的,像个白团子,发间的香气一波一波地萦绕而来,额角的碎发蹭着他的侧颈,光是这么待着他都快疯了。 “江知渺,你还打算这样待多久?” 就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他现在的声音极度不自然。 在褚珏发出声音之前,江知渺整个人都是懵的。 心脏剧烈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踩空台阶的余悸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亦或是耳边擂鼓般震动着的心跳声。 江知渺试图撑起身子站好,脚跟刚落地,踝间传来的剧痛晃得她再度捏紧了褚珏腰间的衣料。 她抬头看他,眼角眉梢全是委屈,“褚珏,我好像崴脚了,有点疼。”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在蓄意撩拨他。 女生蒙着水雾的桃花眼,抵在他胸前的下巴,搭在他腰间的手,温软的的声音,没有一处不让他心跳加速。 他堪堪平复心绪,拉起江知渺的胳膊扶住她,而后转身半蹲,“我背你回去,等会儿去医院。” 江知渺乖乖倾身环住他的脖子。 和女生温热的气息一同袭来的,是少女独有的柔软。 浑圆状的柔软触感自背部传来,挑动着褚珏的神经。 “操。” 江知渺探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刚才是说脏话了吗?” 她从来没听过褚珏说过一个脏字,有点新鲜。 褚珏紧咬着下唇,试图通过痛觉拢回四处发散的思绪,冷声回了句,“没忍住。” 这他妈谁忍得住? 听罢,江知渺狠狠勾了下他的脖子,“我很重吗!?” 她每说一个字,耳颈处的酥麻感就一波接着一波地绕上来。 他微微侧过头,离江知渺远了些,“不重,是我虚。” 把奶茶送到后,褚珏和江知渺先行离开,原本江知颐也打算跟着一起去医院,但被江知渺安排了个送连梓回家的任务,态度十分之坚决,不容他拒绝。 一天的复习计划按期结束,几人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暖橘调的暮光晕染云潮,晚风轻拂,光影流动。 连梓和江知颐刚上地铁,没多久,一个孕妇的老公就和座位上的中年男人起了争执。 起因是中年男人一个人占了两个座位,他身边的位置上就摆了个菜篮子,看着轻飘飘的,完全能放在地上,把空位留给孕妇。 但他不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翘着个二郎腿,脚上的布鞋就这么松松地挂在脚尖,随着抖腿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孕妇的老公是个彬彬有礼的青年,饶是碰上这种街溜子,也还是相当有素质地跟他讲道理。 “占两个座儿怎么了?我他妈就是占十个,你们也管不着我!” 话音落下,一车厢的人都忍不了了,有个穿灰色t恤的年轻小伙子直想冲上来给他两巴掌。 地铁语音播报响起,【前往京城中医骨科医院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 车厢门缓缓打开,连梓扫了眼那老登脚上晃晃悠悠的鞋,抿了抿唇。 “三,二,一……” 她缓缓抬脚,下一秒,那双鞋离开了它的主人。 “哎呀,脚滑了。” 一脚把他的鞋踹出地铁后,她拎起江知颐的书包带就往门外跑。 女生笑得肆意,被她带着跑出车厢的一瞬间,江知颐觉得,风这个东西,是可以被具象化的。 自由,潇洒,不计后果。 老登气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死丫头!你干嘛呢!” 正要跟出来,列车门刚好阖上。 孕妇的老公掐准他离开座位的时机,把老婆扶到了座位上,还对着连梓笑了笑。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直接当着老登的面竖了个大拇指。 这年头不能没有发疯的年轻人。 事后,连梓还跑到站口招呼地铁的工作人员帮忙把鞋收走,以免影响市容。 江知颐笑出声,“连梓,你真的有点厉害。” 女生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还数三二一?” 刚才她给自己打气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的。 他指了指连梓的衣领,示意她整理一下,“说真的,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你会做这种事。” “是不是有点没素质?”连梓笑笑,“可能是柏翮的榜样工作做得太到位了。” 这就叫近墨者黑。 她又指了指站牌,“渺渺就在这个医院,还没打完石膏,你这会儿去刚好能赶上。” 说完又朝地铁的方向走去,“不用送我啦,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 女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江知颐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刚才她拉着他跑出地铁的画面却怎么都散不去。 回想起连梓提起柏翮时的笑,心里有点堵。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就算柏翮不在,她也会常常想到他。 刚才就是证明。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后,转身出了站。 连梓下地铁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刷完码出站,鬼使神差地朝平时路过从没留心过的路灯处看了眼。 一道颀长身影就立在旁边。 暖白色的光拢在男生周围,浅浅镀了层银边儿。 连梓兀自一滞。 “柏翮?”她眉心微低,“这么巧?” “巧什么巧,”柏翮朝她走来,“我来接你的,看不出来?” chapter65 以后就这么宣传我 晚风拂过,男生凌乱的发丝轻晃了晃,眼尾压着淡笑,还是那副吊儿郎的样子。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尤其是柏翮这种。 他会特地跑出来接她? 连梓压着眉心,眼里写满了不信,“你图什么?” 他自动忽略连梓的问句,勾起唇角,反问她,“看见我来,你什么感觉?” 眼底笑意慵懒放松,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看得连梓喉间兀自一紧。 愣是在心里默念了小半首清心咒才堪堪平复。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有一种你又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的感觉。” 他这人,从来不打亏本的仗。 听罢,柏翮挑眉,“我就不能是真心想来接你?” 连梓收回视线,径自走在前面,“这话你自己信吗?” 理智告诉她,柏翮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信。 光下,女生的马尾一晃一晃的,发梢微微翘着,背影看着都倔得要命。 连梓调大步幅,走得飞快,生怕慢下来就会被柏翮发现她在紧张。 理智尚存,她知道柏翮这人一贯轻佻。 可一想到他一个连去图书馆都嫌麻烦的人,却专程跑一趟来接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总之就是很反常。 从地铁站到禧悦庭不过几百米,二人很快到连梓家门口。 心绪平复得差不多了,连梓回过头,刚想向他道个谢,却先听到了男生的声音。 “跟江知颐报个平安,他让我来接你的。” 连梓莫名松了口气,这样就合理了。 - 期中结束,京城正式步入十二月,和街路树的叶子一同落下的,是一年一度体检体测的通知。 时间安排是上午大课间体检,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体测。 江知渺的脸都快笑烂了。 这脚崴得怎么想怎么值,直接免测,这波就叫因祸得福。 小贾虽说是个体育生,但引体向上这项就从没及格过,这会儿羡慕得要死。 “渺渺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抓了抓自己那头卷毛,“你崴脚的时机也太准确了吧!” 江知渺拨了拨刘海,一脸骄傲,“那是,我可是神机妙算的渺渺大人,上知天文,下知……” 后半句话还咬在嘴里,褚珏路过,淡声接了句:“下肢残疾。” 江知渺气得直想用自己打着石膏的那条腿踹他一脚。 大课间的音乐从教室斜上角的功放中传来,温庭月云祁来招呼众人拿上体检表去排队。 礼堂门口进进出出,不少女生拿着体检表抱怨自己又重了,还有几个男生在抱怨量身高的尺有问题。 “我真的有一米八!” “我也是!少给我量了八厘米!我怎么才172啊!” “我在医院量的还有181呢!” 诸如此类的声音接连不断。 几人一致认为是学校的问题。 直到季远那个大嗓门吼出“我靠翮哥你上学期还189呢!这学期就192了!?”,周围蓦地安静下来。 一小部分人会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地方寻找问题,因为他们认为问题绝对不会出在自己身上。 这类人有个专属的形容词,普信。 曲梦曼咂舌,和身边的陆瑶耳语一句,“瑶瑶,你猜猜,白雪公主里的皇后要是个普信男,这个故事会怎么发展? ‘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是谁?’,魔镜说:‘是白雪王子’,皇后会怎么说?” 陆瑶双手环胸,撇撇嘴,接上她的故事,“皇后会说:‘你放狗屁!老子天下第一帅!’,然后把魔镜砸了。” 两人笑作一团。 江知渺拄着拐,探头凑上来,“我猜那几个男生马上就要质疑柏翮的身高了。” 下一秒,言出法随。 “他怎么看都得两米了,肯定不止192。” 曲梦曼比了个大拇指,“渺渺,你神了。” 按身高排队体检,陆瑶几人先后出门,走到走廊拐角等连梓,尝恨哥跟刚才几个纠结身高的男生抻着脖子驼着背就来了。 上次追连梓碰壁,兜兜转转回来,他还是觉得陆瑶最顺眼。 尤其是有连梓那种烈性子作对比,陆瑶就显得更乖了。 身高跟他也配,带在身边跟只小仓鼠似的,还显得他高。 这么看,他跟陆瑶各方面都是天作之合啊! 就是脸蛋跟他不太适配,要说颜值,肯定还是连梓最配得上他。 但也能将就,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还是性格合得来最重要。 曲梦曼扫了眼跟在尝恨哥身后的几个男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敢情这几个男生都是跟他玩儿的,怪不得都是普信男。 普通,且极度自信,准确来说是自负。 “你又在?”尝恨哥一见曲梦曼就来气,扫了眼周围,确认柏翮不在后,扯了扯嘴角,“男人婆。” 还扫了一眼她体检表上的数字,笑得相当恶劣,“又挫又胖诶,像个墩子。” 路过的女生都被他这言论恶心到了,周围窸窣声一片。 曲梦曼只是骨架重,身上压根没什么肉,却被他当众侮辱,江知渺忍不了了,抬起手上的拐就要往尝恨哥脚上杵,不巧被他躲开了。 几个男生还贱嗖嗖地嘲讽,“诶,急了急了!” 饶是陆瑶这种胆子有点小的都生气了,“给曼曼道歉!” 周围女生也纷纷附和要他们道歉,尝恨哥面儿上有点挂不住,大骂一句,“关你们什么事儿啊?上赶着找骂是不是?嘴长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有点疯狗急了乱咬人的架势。 “评价别人之前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连梓刚出门就被某个脏东西污染了耳朵,上次柏翮在,他没敢放肆,这次是仗着只有女生在,觉得都是软柿子,好捏? “家里没镜子,还没点尿吗?为什么不照照?” “连梓你!” 理智即将离家出走时,尝恨哥又把后半句难听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连梓不能惹。 继而扯出一抹笑,“行啊,下次试试,看能不能照得清我这张帅脸。” 江知渺气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贱啊,傻逼。” 尝恨哥嘬了嘬腮帮子,“你个女生家家的,说话这么脏,素质真低,哪个男生能看上你?” “对你这种人,脏话只是情绪的辅助词,无关素质。” 连梓拉过江知渺,帮她把拐拄好。 这人成天到晚就只知道把“谁看得上你”“谁要你”挂在嘴边,听得人烦。 “而且女性的价值不需要通过男性来体现,你主张这种迂腐且没脑子的观点,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能把你的三观和素养带到正轨上来,到底是谁素质低下?” “提醒你一句,再不道歉等会儿老师们就出来了,到时候可能就不止道歉这么简单了。” 尝恨哥咬牙,可能在老师出来之前,柏翮就先出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向来能屈能伸,不就是道歉?他又不会改。 对不起这仨字儿他张嘴就来。 曲梦曼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恶心,这人没脸没皮,他的道歉无足轻重,她也不稀罕。 更何况她也不想被主任请走聊天,照逗号那个啰嗦的性格,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拽着你聊上一个钟头。 周围的女生也林林总总地散了,没人愿意看这现眼包继续撒泼耍赖。 尝恨哥盯着曲梦曼的背影,又骂了句操,“不识抬举。” 他身后的某个男生拍了拍他的肩,“你为啥对连梓态度那么好?看上她了?” 另一个男生跳出来打趣,“他是怕柏翮吧。” 尝恨哥正在气头上,推了那个男生一把,“谁他妈怕他了?他柏翮就是连梓的一条狗!” 被推的男生踉跄了下,正想抬头骂他,眸光掠及某处后,脸色突然有点差。 尝恨哥不依不饶,“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信?柏翮……” 话音未落,身后清润的男声接上了后半句,“柏翮就是连梓的一条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捏了两下,男生的声音再度传来。 “以后就这么宣传我。” chapter66 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 声音不大,刚好够尝恨哥几人和柏翮身后的小贾听见。 尝恨哥肩膀被他捏得生疼,脑子一片空白,嘴快回了句:“知道了哥。” 小贾眼睛直接瞪圆了,这傻子听不出刚才那话是威胁?不道歉就算了,还“知道了”!?真打算出去宣传!? 柏翮松开手,拍拍他的背,笑笑,“行了,去玩儿吧。” 小贾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他哥竟然不生气!? 柏翮这人,素来骄肆。 骄傲,恣肆,难攀惹。 之前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特别大,但最近情绪稳定得可怕,被人骂狗还能笑着回话。 这他妈已经不是情绪稳定了吧!? 有点神性了都。 乐山大佛的位置让给他坐两天得了! 尝恨哥几人连跑带颠地圆润离去,小贾的下巴还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哥,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喝中药调理了?”他手动托回下巴,“情绪怎么比鸡头还稳定啊?” 柏翮抬手揉了把他的小卷毛,“我要评市三好。” 原来是为了远大前程。 小贾重重点头,不愧是他哥!就是有抱负。 倒数第二节自习课快下课时,高二年级下楼体测。 女生仰卧起和800,男生引体向上和1000。 一中比较注重女生隐私,因此录成绩和填表分别交由男女生代表各自负责。 五班女生代表是连梓,男生代表是小贾。 这会儿连梓终于发现,柏翮也不是处处都牛逼 比如1000米就是短板。 虽说最终成绩算是个中上水平,但跑下来全程看着像是要了他半条命。 除了小贾,班上剩下的男生跑下来几乎都是该瘫的瘫,该跪的跪,该喘的喘,就剩个季远还在队尾半死不活地挣扎。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美,看着像个正能量积极小太阳似的,内核是个发疯文学狂热爱好者。 名言包括但不限于: 「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半坐在教室里的我,是尸体」 「生活索然无味,我是尸体cos人类」 一边用水豚一样的稳定情绪说着摆烂的话,一边又不认命地坚强活着。 全场就剩他一个,体育老师甚至不惜绕着内场陪跑,每次季远的速度慢下来,他就鼓励一句,“别走,好吗?” 隔着半个操场就听见季远在无能狂怒,“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叫我别走,竟然是体育老师啊啊啊啊啊!” 边吼边过了终点线,直直朝站在终点线记录成绩的小贾奔来。 小贾下意识拿手里的垫纸板挡了下,季远的脸就这么和板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声呜咽过后,小贾拿下板子,背后是一张血淋淋脸。 “我靠!流鼻血了!”小贾抓了一把小卷毛,惊呼,“走走走我带你去洗洗!” 连梓推了推季远的背部,“上身前倾,低着点头,捏住鼻翼。” 小贾一手拎着体检表格,一手拎着季远,朝倚在篮网旁调整呼吸的柏翮走去,“哥!你先帮我去体育组占个座行不?我处理完季远就去录成绩。” 说完还指了指身旁鲜血淋漓的季远。 柏翮接过表格,无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瞟了一眼。 扎眼的鲜红猛地砸向神经,大脑兀自空白了一瞬,刺耳的电报声夹杂着一道清甜的女声穿透耳膜。 “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连梓掀眸扫了眼靠在篮网上发愣的柏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有点双目失焦。 男生“嗯”了声,“你带路,我跟你走。” 听声音好像没什么问题,跟往常一样,连梓稍稍放下心来,抱着表格走在前面。 篮网下落叶堆积,像条淡黄色的绸缎扑在石板路上,轻踩在上面发出的阵阵脆响让人心情愉悦。 每跃动一下都是波子汽水被撬开那一瞬间,气泡窜出瓶口的的沙沙声。 体育馆后侧的这条小道很静,踩在树叶上的声音接触到体育馆的外墙又折回来,空灵好听。 好像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还是运动会胃痉挛的那次。 柏翮抱着她从这儿绕到了校门口。 那会儿视线被他的运动服外套拢住,听觉就格外灵敏。 连梓甚至能回想起当时耳边柏翮的心跳声。 思绪即将飘远,又被理智拉了回来。 她不自觉皱眉,没事儿想他干什么!? 从这儿拐个弯,再走个几十米就到体育组后门,连梓正想知会柏翮一声,回头叫他,却发现他停在离了她几米开外的位置,单手抓着篮网,夹着体检表的垫纸板掉落在脚边。 男生低着头,肩膀的起伏很大,身体小幅度晃着。 连梓小跑到他跟前,抬手替他稳住平衡。 下一秒,柏翮的重量压了上来,好在他还抓着篮网,没完全倒在她身上。 连梓下意识朝侧后方转了下,倚在篮网上,这样不至于连她也跟着摔倒。 男生滚烫的气息一波一波地绕上侧颈,耳边时而传来低哑的轻喘声,急促的呼吸不断敲打着连梓的神经。 她抬手搂着他的腰,堪堪维持着二人的平衡,但脑子里已经完全乱套了。 连梓尽可能忽略时不时擦过自己耳颈的微妙触感,缩着脖子,视线在周围刮了一圈。 刚好七班体测结束,负责人正在往这个方向走。 她认识7班的男负责人,是开学第一天跟小贾一起训练的那个人,运动会那天在电子屏上见过他的名字。 “周从绪,可以帮帮忙吗!” 男生应声朝这边看过来,视线停留了几秒后,确认前面不远处抱在一起的是连梓跟柏翮,眼睛瞪得溜圆。 柏翮在壁咚连梓!? 这两人在谈恋爱!? 还光明正大的在学校里搂搂抱抱!? “让你帮忙你没听见啊!”周从绪身边的女生先反应过来,给了他一拳,“傻愣着干嘛呢!” 连梓和周从绪先扶着柏翮去了医务室,让7班的女负责人先去找体育老师说明情况。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替柏翮量完血压,简单询问了下他晕倒前的情况。 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是长跑过后大脑短暂缺氧导致的突发性晕血。 医生将量血压的仪器收好,“晕血还能走路,按他这个身体素质,最多不超过十五分钟就能恢复意识,放心。 小贾刚到体育组就听说柏翮晕倒了,一路狂奔过来,见连梓也在,瞬间放下心。 “那吱吱你陪翮哥吧,我录……” 话没说完就被连梓截了话头,“你陪他吧,我去录成绩。” 从刚才到现在,柏翮扑在她侧颈的灼热气息,时时擦过耳垂的温软触感,低沉的轻喘,乃至他剧烈跳动的脉搏,走马灯似的在连梓的脑中不断回放。 酥麻感自肌肤相接的地方蔓延至四肢百骸,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亟待出去吹风。 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心脏就要爆炸了。 连梓撂下一句话,也没等小贾的回应,径自冲出了医务室,小跑到三楼走廊才顿住步子。 暖白的光线透过楼梯拐角处的高窗洒落在地面,连梓紧紧扣着楼梯扶手,盯着那块被窗棂割成四方形的光斑出神。 “吱吱?”身后传来旺仔的声音,“你在这儿干嘛呢?” 思绪回笼,连梓应声看他,“打算去录成绩。” 旺仔“哦”了声,“你见着翮哥没?月姐找他。” 时间一长,五六班的同学都开始叫温庭月月姐。 “柏翮身体不舒服,在医务室,应该下课之前就能醒,医务室的老师说可以去看看他。” 简单交代过后,连梓赶去体育组,旺仔一路跑回班,正准备通知这个消息,正巧逗号来巡班,硬生生把他按回了座位。 他悄咪咪地戳了戳坐在斜前方的徐皓,压着气声问他,“翮哥身体不舒服,等会儿下课你带几个人去看他,我先去政教处帮月姐送点东西,晚点去医务室。” 徐皓压着气声回:“老六让我等会儿下课去登这次小考的分儿,我也得晚点去。” 旺仔:“找季远,让他一下课就去。” 连梓柏翮都不在,季远被逗号薅到讲台上盯纪律,徐皓只得让前面的同学一个个传话给他。 “吱吱说翮哥在医务室,旺仔要去政教处,我要去登分,让季远先带几个人去看他。” 很快,消息被带到了季远那儿。 闻声,他怔愣了两秒,皱着眉看向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徐皓旺仔,那眼神仿佛在说:卧槽?真的假的? 旺仔重重点头:真的,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兄弟。 季远捶捶胸口,比了个“ok”的手势,下课铃声的第一个音节刚从功放里溜出来,他人就已经冲出了教室。 三分钟后,医务室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柏翮刚睁眼,耳边传来季远焦急的声音。 “翮哥,吱吱让我带话!” 季远急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吱吱让我转告翮哥,说——” 他这大喘气似的说话方式,听得医务室的医生都跟着着急。 “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季远说。 chapter67 我跟她告白过,被拒了 暮色将绛红色的教学楼拢进一片橘橙,连梓和周从绪赶在第二节自习课下课之前录完了成绩,从体育馆往尚行楼走。 女生的轮廓被暖橘色的光晕得柔和,鼻尖被冷空气抹上了一层淡红,周从绪用余光偷偷看了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靠,小贾天天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羡慕得要死! 他清了清嗓,主动开口,“连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连梓弯了弯唇角,“男子1000米冠军嘛,而且开学第一天见过一面,你跟小贾一起训练的时候。” 周从绪“嗯”了声,“我俩一直都在一组训练,他拉我进队的。” “怪不得都那么厉害,一个1000米冠军,一个3000米冠军。” 二人走到10班门口的水房,正聊到周从绪入队后的第一场比赛,一道卡痰似的男声传来。 这死动静,连梓不回头都知道倚在窗边那货是谁。 “级花姐姐,没跟校草哥哥在一块儿啊?” 语气中的阴阳怪气连周从绪都察觉得到,他偏眸看向连梓,“连梓,你们认识吗?” 他记得这男生好像是12班的,在年级里挺不受待见。 连梓自动无视他,“不认识。” 两人略过他继续往前面的拐角走,尝恨哥没打算作罢,抻着个脖子,晃晃荡荡地朝连梓的方向走过来。 “连梓,我劝你对我放尊重点儿。” 他最看不惯她这副傲到不行的样子,仗着身边有个柏翮,还真以为能在学校横着走了。 上午刚在她那儿受完气,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偏爱他,下午就让他撞见她跟柏翮在体育馆后面搂搂抱抱。 在一中,早恋要是坐实了,可是得留一个走一个的。 好不容易考进来,谁会愿意走? 对于尝恨哥来说,这波是血赚,两个人的把柄都在他手里握着,能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应该是他才对。 连梓笑笑,“尊重是自己争取来的。” 尝恨哥扯起嘴角,一副地痞流氓样儿,“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无礼。”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你帮我追到陆瑶,我可以无条件惯着你。” 连梓轻嗤一声,缓缓张口,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也配?” “别不识抬举,连梓。” 两人矛盾激化,周从绪在一旁看不下去,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尝恨哥噎了回去,“你又是哪个?” 连梓不想把矛盾转移到周从绪身上,就让他先走。 反正这儿是学校,尝恨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这会儿老师们在开会,周从绪急得满头大汗,等老师们散会了指不定闹出来点什么事,连梓毕竟是个女生,得多找几个男生来帮忙。 他提了速度跑到五班,抓着坐在门口的男生就要走,“十二班的男生找连梓的茬,起了点冲突,谁能来帮帮忙?” 男生“卧槽”一声,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跟周从绪走了,最后一排的旺仔听了个大概,也没管还在上自习,直接冲了出去。 刚才课间已经去看过柏翮了,他醒是醒了,就是还有点儿虚。 但都这个节骨眼了,找他最有用。 主打的就是一个震慑作用。 旺仔边跑边骂,被学生会纪检部的干事拦下,好在遇到去帮温庭月打印会议记录回来的周宜,简单交代过后,周宜接棒去医务室找柏翮。 两分钟后,医务室门口又出现一道身影。 周宜拍开医务室半掩着的门,扶着膝盖倒气儿。 值班医生这会儿正跟着季远小贾一起分析那句“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的意思,门口一声闷响,吓了几人一激灵。 柏翮舌尖刮了刮后槽牙,睨了眼季远,“你们兄弟几个都这么急?” 刚才课间旺仔来的时候也这德行。 这仨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地送。 “翮哥,吱吱她——” 周宜扶着门,猛地擢取着新鲜空气,“吱吱她!” 医生都无语了,五班这哥几个说话怎么都这么让人着急? “你他妈说不说?” 柏翮气得都想把输液管拔了上去给他两拳。 “吱吱她被尝恨哥打了!” 尾音回荡在医务室,偌大的空间里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晚风裹挟着寒意从窗缝泻进来,铁质窗棂吱呀吱呀地响。 少顷,男生压着冷意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柏翮抬手,“管拔了。” 小贾最先反应过来,目光移向柏翮,愣怔了两秒。 他哥这张脸,脸色难看得吓人。 医生也没墨迹,利落地帮他处理好针眼,毕竟打人不是小事儿,不能耽搁。 “哪儿。”柏翮问周宜。 “10班门口的水房。” 小贾拿上柏翮的校服外套,快跑了两步追上他,“哥,就算要打人咱也不能在学校,主任……” 但看柏翮压根听不进去,他也就没再多说。 看来这个市三好也不是非评不可。 柏翮赶到时,10班门口的水房压根没人。 “哥!吱吱在——” 旺仔跑来,气喘吁吁,“吱吱在——” 又来个说话大喘气的。 柏翮气得直接要拎他的领子,好在季远眼疾手快把他拦住了。 “吱吱在逗号办公室,没事儿,放心。” 刚才他被纪检部的干事拦下,简单说明情况后,二人一起去会议室找了温庭月和12班班主任。 作为全场最累,还差点被柏翮打的人,旺仔心里苦,但又不敢叫苦。 他从三楼跑到二楼,被干事抓到,又跑到五楼会议室找老师,接着带老师到三楼找连梓,然后跑到一楼医务室找柏翮,扑了个空,重新跑回三楼,现在又要跟着去四楼办公室。 一整个尚行楼总共就他妈五层!全让他跑了个遍。 几人刚迈上四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就听见尝恨哥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 “你俩没早恋谁信啊!没早恋你搂着柏翮?没早恋他能把你按在篮网上亲?” 逗号的怒斥声响起,“你说话注意点儿!” 柏翮脚下兀自一沉。 他亲连梓? 连梓搂着他? 身后小贾季远几人的嘴都快笑裂了。 连梓淡声回应,“柏翮当时晕倒了,事实和你说的完全无关。” 尝恨哥冷笑,“你真能编啊,连梓。” 周从绪作证,“是我和连梓一起把柏翮送到医务室的,值班医生也能证明情况属实,根本不存在他说的那种情况。” 连梓看回尝恨哥,“但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这位同学侮辱,骚扰女生,甚至还在未经女生同意的情况下私自获取她家的地址,这些都有人证。” 她没说他跟踪陆瑶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12班班主任最先开口,“明天把你家长喊来,这不是小事儿。” 尝恨哥瞬间怂了,“老师,别叫我家长行吗?我道歉!我这是初犯……” “你这是初犯吗!”12班班主任气得拳头都捏紧了,“班里女生投诉过你多少次,我又找你聊过多少次,你次次都说能改,次次都道歉,检讨都写了多少份了!” 这次闹到主任这儿,少说记一次大过。 光是尝恨哥侮辱女生这条都把逗号脑子气得嗡嗡的。 尝恨哥和12班班主任离开时,刚好碰见柏翮往办公室方向走。 柏翮这人,特别招老师喜欢,别看逗号总生他气,每次他一哄,逗号就能乐得像朵花似的。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不是说着玩的。 柏翮微微颔首,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张老师好。” 张老师笑得满面春风的,“柏翮啊,你快去哄哄窦主任,他让我们班这小子气得够呛。” 柏翮睨了眼缩在她背后的尝恨哥,他的左脸颊好像有点红。 又转而看回张老师,弯唇微笑应了声知道。 连梓和温庭月被逗号留在了办公室,柏翮到门口时,正好听见连梓说:“主任,我也承认错误,我不该打他。” 门外的几人都傻眼了,挨打的是尝恨哥!? 柏翮朝周宜挑了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传的什么话? 温庭月搂着连梓,“换我我也打!” 逗号咂舌,“温老师,注意点儿,隔墙有耳。” 柏翮轻笑,点他呢这是。 他敲了三下门,微微欠身,“主任好,温老师好。” 一见柏翮,逗号眉心的“川”字加深,“你校服呢!穿好!” 小贾赶紧跑上来把校服递给柏翮。 逗号又知会小贾几人先走,顺便把门带上,就留温庭月连梓柏翮在这儿。 场子清干净了,他看看连梓,又看看柏翮,缓缓开口:“你们应该知道我留你们是要干什么。” 他早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准确来说是柏翮看着不对劲。 以前他周围女生成群的,最近倒是安分得要命。 柏翮拉好校服拉链,乖巧回应,“我跟她告白过,被拒了,她说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chapter68 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逗号刚喝进嘴里的茶,余香还没品出来,差点又吐回杯子。 柏翮敛着眼睫,唇角勾着一抹苦涩的弧度,眸底漫着若有似无的水雾。 就连指尖都是戏,死死捏着校服拉链的端部,骨节都有些泛白。 这一听就是胡诌摆列的鬼话在精湛演技的掩映下竟显得如此合理。 合理到连梓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拒绝过他。 逗号嘴唇都抿白了,缓了好半晌才恢复了点血色,问柏翮,“什么时候的事儿?” 柏翮显然没料到逗号会问这个,失神片刻,下意识朝连梓的方向看了眼。 连梓的眉心微不可见地低了一瞬,这伤心小狗是他妈谁!? 海王装什么纯情男高啊!? 须臾,影帝重回状态,“报到那天。” 话音落下,逗号眼睛都瞪圆了,连梓刚转来他就下手了!?这小子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温庭月嘴角都快起飞了。 一见钟情?这她熟啊! 她对某人就是一见钟情,十二年过去了,一见他还是喜欢。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灰白的人群中,一眼过去,只有他在发着光。 这叫生理性喜欢吗? 说得玄一点,应该算是基因的选择吧。 逗号调整情绪,没再搭理柏翮,转而把话头抛向连梓,“真的?” 连梓气得指甲都要嵌到手掌心里了,他这么会编,那些烂尾的剧怎么没请他去写剧本。 她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淡定回话:“是真的,主任,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时间用在学习上。” “你的定力我肯定是相信的,”逗号摆摆手,“我是问你,你不喜欢柏翮这样的,是真的?毕业以后也不会喜欢的那种?” 办公室静得要命,窗外冷风呼啸而过,室内空调运作的声音在此刻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柏翮的指梢一下一下拨动着校服拉链,铁质拉链扣摩擦碰撞的声音很有节律。 他这会儿直接不装了,目光好整以暇地放在连梓身上,双眉轻缓地挑动了下。 连梓知道不能拖延,稍加犹豫都会加深逗号对她跟柏翮早恋的怀疑。 她定定道:“不会。” “啊,这……”逗号眼底划过一丝遗憾,但又在众人注意到之前迅速抹平,“啊,这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可是咱们学校的好苗子,可得好好学习。 也别因为这个……这个拒绝柏翮这事儿就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啊,毕竟学习这方面,他还算有点价值,可得利用好了。 没事儿多讨论讨论学习,互相帮助对方提高成绩,这多好,是吧。 没准儿以后考上同一所大学,还能发展发展……” 连梓“啊?”了声,逗号清了清嗓,“还能发展发展学习。” 柏翮没憋住,直接笑出声,“到头来还是学习。” 逗号被他气得拍桌,“废话!大学生就不是学生了?学生就是得学习!” 气得逗号脑瓜子嗡嗡的,让温庭月和连梓先回去,单独把柏翮留下教育。 每次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逗号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作为过来人,叮嘱你一句,”逗号拍桌,“你先站好了!” 柏翮笑笑,背脊挺得笔直,“主任您说。” 逗号从不避讳早恋这个话题。 因为学校不光要教书,更要育人。 在懵懂的年纪灌输正确的观念才是作为一名老师该做的。 “你要是真喜欢连梓,就朝她喜欢的方向努力,好好约束自己,别成天放浪形骸的。”逗号拨了拨他一九分的刘海,“学习这方面我不多啰嗦,但咱作为男人,得给足女孩安全感!” 慷慨激昂的。 只是柏翮并不喜欢“约束”这个词,也不想把自己框定在某个固定范围里。 而且连梓的安全感从来不是他带给她的,她足够自信独立,内心强大,根本不需要依附于谁。 柏翮绕开话题,笑着打岔,“主任,您想让我俩成啊?” 被他直言戳穿,逗号面儿上挂不住了,“谁!谁说了!我没有啊!” “您放心,我俩没可能。” 连梓不会喜欢他,他也没有要改变的打算。 “你小子就犯浑吧,以后有你后悔的。”逗号恨铁不成钢,“行了,你也回去吧。” 柏翮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他微微颔首,拉开办公室的门。 走廊一片静谧,时有风声掠过,地上投着被窗框割成规则形状的橘橙色光斑,像油画衬布,一道纤细的身影被镌刻在上面。 女生站在走廊的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脚尖微微踮起,轻阖着眸子享受着从窗户的狭小缝隙中泻进来的风。 额角的碎发被轻轻带起,瓷白的小脸被晚霞拢进,唇瓣泛着淡淡的光泽,整个人在光影下漂亮得不像话。 听到办公室的关门声,连梓缓缓睁眼,朝柏翮的方向看去,“走吧影帝,回班。” 温庭月担心柏翮的身体还没恢复好,让连梓留下来等他会儿。 柏翮被她嘴里咬着的那个阴阳怪气的称呼戳到了笑点,挑眉看她,“连梓,你在不满什么?” 连梓没理,径自转头下了楼梯,到三四楼拐角处,男生的声音再度传来。 “因为我说我向你表白被你拒绝,所以你生气了?” 她顿住步子,抬眸,“我只是觉得你太会编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是真的。” 男生站在楼梯上,霞光自背后流泻进来,映在眼底。 眸光簌簌,眼神真诚,“报道那天,我问你早恋么,你拒绝了。” 刚才有一瞬间,连梓差点信了。 这人将来要是不去干诈骗,那绝对是屈才了。 连梓眨眨眼,揶揄他,“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我还以为你那会儿是在开玩笑。” 唇角带笑,眸子晶亮,瞧着无辜得要命,偏偏又勾人得紧。 柏翮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她带坏了。 但很快又驳了这个想法。 连梓不是会被他带着走的人。 他慢条斯理地迈下台阶,走到她身前十五公分左右的位置站定。 微微躬下上身,双手扶膝,二人视线平齐。 晚风透过楼上微敞的窗子吹进来,楼道里静得要命。 风声裹挟着男生清润的嗓音齐齐灌进连梓的耳朵。 “如果不是玩笑,你要答应我么?” chapter69 这决定了我的初吻还在不在 夕阳的橘橙泻落,瓷白的地砖上,两道几近交叠的影子被连梓不自觉拢进余光。 明明离得挺远,但这该死的角度怎么就那么像今天下午他倒在她身上的时候一样。 被时间压下去的酥麻感再度袭来,耳颈处肌肤相接的位置开始发烫,温润柔软的触感重新卷入大脑。 多亏这晚霞红得盛大,不然柏翮又要笑她脸红得明显了。 霞光掩映,她很有安全感。 “刚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就反水,你寻求刺激麻烦别带上我。” 说完,转头继续下楼梯,快步走到拐角后,抬手揉了揉耳垂。 指梢轻捻的触感和今天柏翮碰到时的触感不符。 她一直都没敢往某个方面想,直到尝恨哥说柏翮亲她。 心跳兀然加速,身后男生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吓得她险些没控制住抽搐一下。 “连梓,你走那么快干嘛?不能照顾照顾病号?” 那吊儿郎当的语气,明显就没什么事儿,连梓也就没停下。 就这么又走了一段儿,到五班门口的水房,腕间一紧,被人扯进了水房内角。 柏翮还顺带踢了脚门沿,把门带上了。 察觉到连梓的不自在,他自动后退了两步,没了往日那副懒散样,多了点正色。 “连梓,你不对劲。” 连梓在心里暗骂了句优美的中国话。 堪堪压下因惊吓而起的剧烈心跳,她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看见我不对劲?” “你都不骂我了。” 从他醒后见到连梓到现在,她没骂过他一句。 就连他故意问她要不要早恋,她都没骂他神经病。 柏翮的直觉向来准确,连梓就是不对劲。 闻声,连梓的眉心瞬间拧巴到一块儿,她竟然从这话里听出来了点儿委屈。 “柏翮,你是真变态。” 她撩起眼皮看他,展平眉心,无奈笑笑,“还需要再骂得难听点儿吗?” 讨骂不是柏翮的目的,他没尝恨哥那么贱。 他只想知道连梓到底为什么这么别扭。 “连梓,我是真的亲……” “那不叫亲。”连梓直截了当地解决问题,“而且我也不在意。” 说不在意有点假,毕竟是第一次和男生有过远超出正常社交范围的接触,但这都是无心之举,她不会继续往深了想。 不过就是用耳垂感受了下嘴唇的触感而已,也没必要跟一个当时半死不活的人计较。 柏翮挑眉,“所以我是真的碰着你了?” 连梓对他清奇的关注点有点无语,“你会在意这个?” 他近乎是下一秒就做了回答,“在意。” 这直球打的,直接砸连梓脑神经上了,她甚至没能力思考柏翮说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很快,他给出了答案。 “碰哪儿了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抿抿唇,“这决定了我的初吻还在不在。” 眼底还水雾朦胧的,俨然一副受伤小狗的模样。 好像她是个拿走他初吻的大坏蛋一样。 连梓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气笑了,“柏翮,纯情男高这路子不适合你,换条戏路。” 这话褚珏说,江知颐说,小贾说,就算是季远说,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违和感。 柏翮轻笑出声,“一眼就看出来我在演啦?” 见连梓放松下来,他也不绷着了,倚到旁边的饮水机上,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意,“你真的好了解我。” 还是这副轻浮混不吝的样子适合他。 把话说开,连梓心里轻松了点,只是生理上的别扭可能还要持续一小段时间。 她浅舒一口气,弯了弯唇,“马上下课了,回班吧。” 转过身,刚拉开水房的门,又被身后的某人按了回去。 柏翮扫了眼她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明显比左手要红一些。 “手有点儿红,疼不疼?” 声音很轻,尤其是问“疼不疼”的时候,那陌生的温柔让连梓有些失神。 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手还红着。 柏翮真的很擅长捕捉一些细小的点。 没来由地,连梓心里最柔软的某处好像被戳了下。 像是烟花炸裂后静止在空中,有点钝痛,但更多的是雀跃和欢腾。 或许是他骨子里细致的温柔才特别招女生喜欢吧,连梓想。 唇角不自觉上扬,到最高点时,她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她共情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干什么? 真不能在密闭空间里待太久,大脑缺氧,都憋出毛病了。 连梓没回头,径自拉开门,“一会儿就好了,没那么娇气。” 柏翮那烦人精还半带嘲讽地揶揄她,“小时候还是个娇包呢。” 连梓咂舌,“某个跑完1000米大脑缺氧见血就晕的人才是娇包吧?” 还拖腔带调地“哦”了声,上下打量柏翮一番,“你的耐力好像确实……” 后半句话被咬在了嘴里,被一个怜悯的眼神代替了。 柏翮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他其他方面耐力不行? 是他心脏,所以听什么都脏?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班,刚好下课铃声响起,班里的欢呼声瞬间炸开。 季远带头喊,“吱总牛逼!” 被周从绪拽去帮忙的男生异常兴奋,直接坐在桌子上,“你们都不知道,我跟周从绪赶到的时候,12班那傻逼都被咱们吱吱总揍到贴在墙上骂娘了!” 连梓莞尔,温婉回话,“夸张了。” 像极了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际战斗力贼强的小猫。 挠人一挠一个准。 “我是真没想到吱吱会跟他动手,”小贾挠了挠头,“他犯啥贱了?把你气成这样。” 话音落下,连梓愣怔了片刻,余光扫了眼身侧的柏翮。 她只记得尝恨哥当时在疯狂拉仇恨。 说她是婊子,假清高。 大都是些胡扯的鬼话。 不过至少这些类似黄谣一样的话是当着连梓的面说的,没有背地里乱传。 她就默默地听他骂,反正水房门口也有摄像头,如果真的闹到主任那儿,吃亏的也是他。 只是这人越发癫狂。 直到那句“你不就仗着有柏翮这么一条听话的狗护着?”脱口而出。 下一秒,连梓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chapter70 公主哥在等香蕉姐 她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就那么不计后果地动手了。 好在学校监控能收音,最后算尝恨哥挑事儿在先,占主要责任,准确来说是全责。 陆瑶挽住连梓的臂弯,瘪瘪嘴,“不提他了,等会儿还要吃饭呢,今晚要给吱吱加鸡腿补补。” 季远也搂住柏翮的胳膊,晃了晃,“我们翮哥今天晕倒了,也要加鸡腿。” 下课铃一响,褚珏就跑到五班门口来接某位残障人士,路过柏翮时顺带拍了拍他的肩,“哟,睡美人醒了。” 江知渺艰难拄着拐,还不忘补刀,“柏公主嘛,不是白叫的。” 柏翮偏头笑笑,舌尖顶了顶颚,没回话。 几人插科打诨地出了教室。 季远三人先去食堂占位置,江知颐和褚珏嫌江知渺拄着拐走得太慢,一人一边胳膊把她架起来,跑得飞快,陆瑶小贾曲梦曼紧跟在后面护驾。 楼道里笑闹声不断,少年少女的身影被光笼罩。 连梓关上教室的灯,扫了眼倚在多媒体旁的某人,弯了弯唇,“公主哥怎么不走?” 柏翮已经数不清这是连梓给他取的第多少个外号了。 “公主哥在等香蕉姐。” 天色渐暗,连梓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笑,就连呼吸里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在他尾音落下的一刻,好像有颗彗星直直砸到了她的心脏上,长长的拖尾划出的是雀跃的轨迹。 脑子里莫名闪回很多画面,从一开始的“新同学想当小狗?”到现在的“公主哥在等香蕉姐”。 同样空无一人的教室,同样带着淡笑的语气。 等连梓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唇角时,她又不自觉皱了皱眉,下意识将勾起的嘴角扯平。 这人又在用那半根香蕉的事儿嘲笑她!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食堂,只不过柏翮被落在后面很远。 小贾季远几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翮哥又把吱吱气着了。 翮哥逗猫,吱吱遛狗,这都是五班日常了。 连梓到时,江知颐已经替她打好了菜。 不知道是不是食堂阿姨也喜欢甜哥的缘故,今天盛菜的手好像格外稳,菜都快从格子里溢出来了,旁边还摆了一听青提果汁。 连梓笑着落座,偏头看向身侧的江知颐,调侃一句,“阿姨今天好像有点偏爱我哦。” 江知颐轻“嗯”了声,“可能是你的英勇事迹传到食堂了。” 江知渺探了个头,“是我哥用了美人计!色诱……” 话没说完,被江知颐打断,“别把我说得像法外狂徒一样。” 刚才还被柏翮气到鼓着腮帮子的连梓,这会儿已经笑开了。 小虎牙俏皮可爱,水眸灵动,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江知颐偏眸扫了眼,不自觉跟着勾唇,换了双公筷,给连梓添了个鸡腿,还顺带帮她把手边的青提果汁打开。 连梓眨了眨眼,“你不吃吗?” 江知颐笑笑,“今天的功臣多吃。” “我算哪门子功臣?” 连梓轻笑一声,打算把鸡腿还回去,又被江知渺按下了。 江知渺扶额,她哥这张嘴怎么就这么笨,还得她来。 “上午帮曼曼出气,下午救柏翮一命,晚上制裁傻逼,我们吱吱就是大功臣!” 说完还帮连梓把鸡腿的骨架剔掉了,“我哥是心疼你,但又不会表达。” 听罢,江知颐鹿眼都瞪圆了,“不是!渺渺乱说的。” 从连梓的角度看,江知颐这样有点可爱。 跟渺渺一样,轮廓柔和,没什么棱角,下颌线条流畅清晰,鹿眼澄澈干净,气质清隽但又没什么距离感。 怪不得人送外号一中唯一的甜哥。 “知道啦,”连梓打趣,“谢谢甜哥送来的饮料和鸡腿。” 其实江知颐并不喜欢这个外号。 但这两个字被连梓说出来竟然意外的可爱。 这是她第二次用除了名字外的称呼叫他,上次还是江同学。 他弯了弯唇,同样换了个亲切的称呼,“不用客气,吱吱总。” 只有江知颐一个男生被留在了女生这桌,剩下的几个男生都被曲梦曼赶到了隔壁桌。 这边氛围融洽,隔壁桌哥几个闷声干饭。 季远这会儿正因为传错话被旺仔痛骂,“什么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咱们吱总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周宜附和,“再说了,吱总就算要说这话,也不可能跟翮哥说啊!颐哥倒还有点儿可能。” 话题一经扯到八卦,小贾连饭都不吃了,撑着下巴看江知颐,“颐哥,啧啧啧,太会了。” 周宜也撂下筷子,“他俩,啧啧啧,太配了。” 越看越忘我,还不自觉补了句,“运动会一起跳舞,都是学委,一个云老师的课代表,一个温老师的课代表,这接触机会,颐哥赢面很大。” 旺仔也加入磕cp大军,“要我说,吱吱就得找颐哥这种温柔心细的,而且你们不觉得吱吱跟颐哥在一块的时候,笑容都比跟翮哥在一起的时候多。” 末了还不忘拉踩柏翮。 褚珏一听有拉踩柏翮的机会,“嗯”了声表示赞同。 柏翮余光刮了眼隔壁谈笑的二人,没出声。 小贾戳戳柏翮,“哥,你跟颐哥整个流水线吧,你负责气吱吱,颐哥负责哄,给他俩创造点机会。” 季远挠挠头,“不是,你们真觉得吱吱跟颐哥能成?我怎……” 尾音还没落下,一道压着点冷意的男声响起。 “成不了。” 柏翮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 众所周知,柏大少爷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除非十分有必要。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撂下一句“餐盘帮我收一下”,径自起身离开。 小贾抿抿唇,试探性问了句:“是不是我刚才说让翮哥给颐哥吱吱制造点机会把他惹生气了啊?” 旺仔点点头,“我觉得是!” 几人头脑风暴片刻,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翮哥喜欢颐哥!” 褚珏文明观猴,但心里骂得脏:妈的,一桌傻逼。 下一秒,江知渺的惊呼声兀然响起。 这个瞬间,在场情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乱七八糟。 褚珏听到江知渺的声音,下意识起身,这会儿正站在两张桌子的过道中间。 小贾正撑着桌子看江知渺,眼睛瞪得溜圆。 而发出声音的江知渺并不是主角,她对侧诡异的三人才是。 诡异程度不亚于今年上映的某二字电影的三人海报。 几秒钟前,柏翮正要离开,路过连梓时,敞着怀的校服外套拉链勾到了连梓的发带。 连梓毫无防备地被带着后仰,好在柏翮及时发现,下意识退回一步,连梓的头顺势靠在了他的下腹。 而同一时刻的江知颐正伸手想要托住连梓的背部。 于是抓马的事情发生了。 江知颐的手和同样想要托住连梓的柏翮的手,十指紧扣着。 二人谁都没碰到连梓。 chapter71 我是真心想哄你 连梓的头因为反作用力狠狠磕到了柏翮的下腹,吃痛一声,抬头看他,“你能不能好好穿校服!” 这校服拉链怎么就这么正好地能勾到她的发带。 她抬头时,脑袋在他下腹蹭了下,位置不太对劲。 柏翮下意识抬手托住她的脸,声音有些闷,“连梓,别乱动。” 男生的手掌很大,体温也比连梓要高得多。 温度自掌心蔓延至耳颈,她有些头皮发麻,偏头别过脸,死死咬着嘴唇。 坐在桌子对面的江知渺、陆瑶和曲梦曼突然有点想人间蒸发。 这仨人,实在是太他妈诡异了。 柏翮一手托着连梓的脸,一手跟江知颐十指交合,两个男生又一起扶着连梓的背。 怎么看怎么好笑。 柏翮抽回刚才抚在连梓脸颊上的手,喉结无意识滚动。 “等会儿,我解一下。” 他挑起发带,校服衣摆也跟着被挑起,单手不好操作,他冲江知渺挑了挑眉,“就愣着?” 江知渺回神,“哦”了声,探身抽出了连梓的发带,收回目光时,无意略过柏翮跟江知颐还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眉心微低,神情复杂地看回柏翮。 “柏翮,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只需要松开我哥的手,就能把发带抽出来了?” 闻言,连梓一脸懵,什么松开手? 回头一看,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悬在她背后,十指紧扣着。 这俩人在她后面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这是!? 经江知渺这么一点,二人才注意到手还牵着。 刚才注意力全都在连梓身上,压根没工夫管别的。 柏翮抽回手,笑笑,隔着连梓拍了拍江知颐的肩,“冒犯了。” 江知颐颔首,“我也冒犯了。” 连梓夹在他俩中间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这饭有点吃不下去,连梓端起餐盘,起身绕过柏翮,知会江知渺几人,“我先走啦,回去写作业。” 柏翮将刚刚托起连梓脸颊的那只手插进裤兜,松松地捏着拳。 表面波澜不惊,散漫慵懒。 内里:操,真他妈软。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食堂。 晚霞陷落,流云缓动。 寒风顺着衣领渗透进皮肤,连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把羽绒服的拉链直直拉到了顶。 “连梓,等等我。” 风里传来男生懒懒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连梓甚至怀疑自己脑子坏了,竟然从这简单的几个字里听出了点撒娇的意思。 她驻足,回身,男生正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来。 唇角永远勾着那抹混不吝的弧度,像是吃定了她会停下来等他似的。 “等你干嘛?” 女生的下巴掩在羽绒服领下,脸颊两边的软肉被立领推起,可爱得要命。 “等我哄哄你。” 柏翮无辜地眨眨眼,尾睫又长又翘,弧度勾人得紧。 不知道他的大脑是不是还在缺氧,连梓总感觉他不太对劲。 像喝大了。 偏偏这种半带撒娇的语气又惹得她心尖一颤,头皮发麻。 她故作镇静,将嘴巴埋进羽绒服,微微低头,抬眸看他,“我不需要你哄。” 男生往日凌厉精致的眉眼染上了点委屈,“不高兴了就得哄,我不想你不搭理我。” 连梓现在感觉全身的血液直直往脑门冲,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柏翮,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他低头笑了下,“是有点儿。” 吃晚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都在刺激他。 连梓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都快掐紫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柏翮是不是发现她吃软不吃硬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 她移开视线,淡声回应,“这也是妹妹的待遇?” 他微微躬身,“嗯”了声,“小时候太浑了,不知道哄妹妹,长大了弥补一下。” 没来由的,连梓一点儿都不想从他嘴里听见妹妹两个字。 柏翮探头去找她的视线,墨澈的眸底盛着澄亮的笑意,“刚才摸你的脸是我不对,我道歉,真的是不小心的,愿意原谅我么?” 语气又轻又柔,连梓的心情却有点沉重,甚至还带着点烦躁。 他还不如不哄。 连梓挑眉,“不小心的?” 柏翮一时语塞,现在想想,以她当时的位置,好像确实碰不到自己那儿。 当时脑子太乱了,下意识就用手挡了下。 没等他回话,女生轻嗤一声,“那我下次是不是也能摸你一把,然后用一句‘不小心的’一笔带过?” 莫名被柏翮那句妹妹刺激到,连梓现在已经有点上头了。 柏翮直直盯着她脸颊被羽绒服领子挤出来的软肉,脑子自动过滤掉连女生夹枪带棒的语气。 顶着这张脸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攻击力。 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蓬松又柔软,裹在她身上,看着就像个奶团子似的。 鼻尖还有点红,杏眼亮亮的,许是凉风吹过,被冷空气刺激到了,眼底还漫着水汽。 柏翮无端捏紧了拳头,暗骂了句操。 他小时候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么可爱的妹妹他竟然还嫌烦。 现在都这么可爱,小时候得多讨人喜欢。 小时候苏钰让他抱抱连梓,他一把就给推开了,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要给压岁钱才能抱她。 早知道长大了抱不了了,小时候就应该多抱抱的。 现在这个尴尬的年纪,要是他说想抱抱她,听着活像在耍流氓。 真他妈后悔。 “无话可说了?”见柏翮久久不回话,连梓翻了个白眼,双手环在胸前,“柏翮,你哄人的技术真的很差,下次别哄了。” 说完转身就走。 思绪回笼,柏翮小跨一步绕到她身前站定。 身后路灯亮起,暖白色的灯光将男生的轮廓拢在其中。 晚风吹过,地上的落叶簌簌地响,枯叶和粗糙的地面摩擦的声音很好听,像摇晃过的气泡水突然开盖,绵密的气泡不断上涌,迸裂时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柏翮缓缓开口,声音懒倦又散漫,就连呼吸里都掺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用下次,你想摸就摸,不是不小心的也没事儿。” 尾音落下,连梓大脑短暂宕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鬼话,才换来他这么一段回答。 脸颊突然泛起温热,她缩起脖子,往羽绒服里埋了埋,闷声应他,“谁要摸……” “你”字还咬在嘴里,男生低润轻缓的声音顺着风一股脑地灌进耳朵。 “我是真心想哄你,连梓。” chapter72 是因为不想只看见她的背影 青春正盛的时候,有种朦胧的感情冲动。 像海鸥飞过平静的碧海,只需稍稍扇动翅膀,就能掀起一片悸动和波澜。 少年被光笼罩,发丝被风吹动,眼底还映着她的影子。 连梓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以前觉得他是初升的薄阳,耀眼却不刺眼。 仰赖趋光性,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这个瞬间却有点不太敢看他了。 那双多情的眼睛里盛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她的段位和经验,压根不够格,也没能力理解一个海王。 他或许用这种眼神看过很多很多人,连梓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柏翮这人,过于轻佻,过于游刃有余,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占不到上风,但又不想输。 她抬眸,视线在他那张牛逼到死的脸上流连了一圈,插在兜里的手像在做某种无声的斗争似的,拇指死死扣着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 齿关厮磨着口腔内壁的软肉,时时传来的痛感能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良久,女生的手探出羽绒服。 柏翮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那只纤长白皙的小手移动。 连梓轻抬食指,眸光顿在他的脸颊处。 这么张清隽凌厉的脸,不知道脸颊是不是软软的。 柏翮朝连梓手指的方向偏了偏头,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手指移向了连梓。 男生纤长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底漾着细碎的光亮,眉眼间的桀骜被压住了几分,这会儿瞧着乖到不行。 注意到柏翮朝自己的手靠了靠,连梓猛然抽神,在碰到他的脸颊之前,将手向上挪了挪,指梢穿过他柔软蓬松的碎发。 胡乱揉了两下,而后近乎落荒而逃般缩回手,撂下一句闷闷的“扯平了”,转头就走。 柏翮显然没料到她会摸自己的头,眼底难得闪过几分诧色。 他提踝赶上连梓,倾身看她,“什么感觉?” 连梓没看他,淡声回应:“你该好好保养一下了,有点少。” 柏翮偏眸扫了眼她的头顶,哼笑出声,“这事儿你比我急。” 意思是说她的头发比他还少? 连梓轻嗤一声,没回话。 心里那股不自在被凉风吹平了些许。 - 一场霜降后,凛冬携着校门口叫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悄然来临。 还有一周半的时间就到元旦,有关元旦晚会的通知如期下达,硬性要求高二12个班,高一8个班,每班各出一个节目。 学生会生怕凑不够晚会时长,才出此下下策。 去年晚会最忙的就是柏翮,几乎没从台上下来过。 18个节目,他上了14次台,8个跳舞的,6个唱歌的,学校那架走了音的摆设钢琴都快让他弹烂了。 倒不是没有电子版伴奏,只是他对女生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听曲梦曼绘声绘色地讲着柏翮去年的精彩事迹,连梓扯唇,余光睨了眼身侧懒懒靠着椅背低着头笑的男生。 真能端水。 察觉到连梓写字的动作顿了下,柏翮上身倾了倾,半趴在桌面上,单手撑着头看她。 “报个节目么?” 连梓搁下笔,侧目弯唇,“你在这儿,还需要我报?” 柏翮眨眨眼,“想看你跳舞。” 连梓抿抿唇,“想听你弹琴。” 晚自习铃声响起,温庭月抱着笔电走上讲台,目光在台下刮了圈。 最后一排还是那么热闹,围着一圈人。 人群中央,男生撑着头,直白地将目光放在身侧的女生身上,那眼神都快滴出蜜来了。 温庭月啧啧两声,柏翮,太明显了。 不是都说这是学校出了名的小浪子吗?怎么看着像个痴情种。 她极力压下即将起飞的嘴角,轻揉了两下有些发酸的苹果肌,清了清嗓。 “说说咱们班元旦晚会的节目,推进的怎么样了?” 陆瑶是文艺委员,这事儿由她负责。 她举起手,“目前还……” 话音未落,被正前方的小贾截过话头,“定下来了月姐。” 陆瑶一脸懵逼,低眸挑眉,压着气声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上啊?” 小贾晃了晃脑袋,侧过身倚着墙,手肘抵在陆瑶的课桌上,朝最后一排指了指,笑笑,“吱吱跳舞,翮哥伴奏。” 莫名其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二人:? “行!我看行!” 温庭月几乎是下一秒就给出了答复,生怕这俩人反悔似的,赶紧打开微信把节目报到了群里。 要是眼神能杀人,小贾现在已经是个筛子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小贾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猛拍季远的后背,招呼他让开,说是要去找褚珏一块儿上厕所。 身后传来男生压着冷意的声音。 “季远,把他摁住了。” 作为柏翮的狗,季远义不容辞。 他是学校标枪队的,劲儿大,小贾虽然不算细狗,但总归不敌他。 小贾被季远按在墙角,弱小可怜又无助。 季远劲儿是大了点,至少不会打他。 但柏翮就不一定了。 小贾瑟瑟发抖,“你们看啊,吱吱想听翮哥弹琴,翮哥想看吱吱跳舞,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多完美!” 柏翮拎起他的衣领,眸底凉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死了?” 小贾委屈,“哥,你去年给那么多人伴奏,也没见你这么生气啊……” “能一样么?” 连梓站在柏翮身后,光是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有点生气。 是有多不想给她伴奏? 她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正要抬肘戳柏翮,嘴里那句“不用你给我伴奏,我找电子版”还没出口,一道甜软的女声弱弱响起。 陆瑶抬眼,小心翼翼地朝柏翮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了句。 “柏翮,你是因为不想只看见吱吱的背影才不愿意伴奏吗?” chapter73 我的妻子,一定天下第一美 教室里依旧吵闹,连梓却觉得这个瞬间静得异常。 静到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平缓到如雷贯耳。 像是好奇,亦或是期待他的答案。 空调的暖风吹动男生柔软的发丝,连梓盯着那缕被风带起的碎发,无端出神。 她揉过他的头发。 不算特别柔软,但手感很好。 那晚少年伏下身,乖顺地站在原地,眸底漾着清浅的笑,任她揉乱他的头发。 连梓不自觉想,柏翮这么骄傲的人,是不是只为她弯过腰。 思绪即将飘远,又被身后褚珏的声音拢了回来。 “干嘛呢?” 褚珏将盛满温水的粉色保温杯放在江知渺桌角,腾出手按住柏翮拎着小贾衣领的手腕,强行把小贾从他手里撸下去。 末了还调笑,“怎么惹着我们公主了?” “滚。”柏翮抬肘怼了下褚珏的上臂,笑骂了句。 江知渺有时候真怀疑柏翮褚珏谈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褚珏一来气氛瞬间好了不少。 小贾委屈地趴在陆瑶的桌上,还有心思把玩着她笔袋里的笔,看救星似的看着褚珏,“我就帮翮哥报了个节目,他刚才差点把我杀了。” 褚珏挑眉,“你生理期还没过?” “是。”柏翮懒懒开口。 尾音落下,听取“啊?”声一片。 连梓第一次对他的性别产生了怀疑,还下意识朝他喉间扫了眼,喉结很漂亮,应该是个男的。 小贾龇牙咧嘴的,愣愣地和同样一脸懵的陆瑶对了个眼神,而后喉结一滚,失神看向柏翮。 “翮……翮姐?” 江知渺险些憋出内伤,连梓的手心都要被掐烂了,唇角还是压不住。 柏翮气笑了,舌尖刮了刮后槽牙,笑骂了句傻逼,没继续回话。 第二节晚自习开始,几人重新坐回座位。 柏翮拉起校服外套蒙着头,趴在桌子上。 脚踩着桌前的横杠,那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这么憋屈地曲着,膝关节抵着连梓的桌洞外侧。 少顷,许是睡着了,抵在书桌上的腿就这么落了下去,搭在了连梓的腿上。 倒是不沉,就是突然砸下来,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趴着的位置离连梓这边特别近,明明外侧还有好大的空地儿,他偏要压着连梓的书桌睡。 这会儿她已经把椅子挪到了最里侧,柏翮的腿还有一截搭在她腿上。 写个作业还得这么憋屈,她有点烦了,抬笔戳了戳柏翮的肩,示意他醒醒。 这人没动静。 她加大力度又戳了戳。 这人像死了一样。 连梓咂舌,捏起校服衣摆,直接掀开。 墨蓝色的校服外套被扔到他书桌的外侧,那双含笑的眸子蓦地闯入她的视线。 白炽灯下,深色外套褪去,冷白的皮肤有点晃人。 男生墨澈的眸底盛着碎光,小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眼尾撩着饶有兴致的弧度,像是在等她掀开校服似的。 连梓眉心微低,比了个“你没睡?”的口型。 柏翮没回应她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挑眉。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眼角膜又捐献了? 连梓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他那条搭在自己腿上的狗腿。 柏翮弯唇,“我故意的。” “故意激怒我?”连梓压着气声回,“你什么目的?” “引起你的注意。” 他挪开腿,指尖在摆在连梓这侧桌角的笔记本上轻点了两下。 微微翘起的指梢和手背若有似无的青筋让连梓难以将注意力转移到笔记本上。 她堪堪收拢注意力,定睛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扉页上有一行用墨蓝色水笔写下的字,字迹算不上工整,但有锋有体,不难看出来写字的人是个又狂又拽的臭屁精。 「刚才的“是”,是在回答陆瑶的问题」 男生泛着粉的指尖略过这行字后,也没等连梓回话,重新拉起衣摆蒙在头上,背对着她重新趴了回去。 清冽的柚子香随着扇动的衣摆逸散在空气中。 连梓盯着那行字,眼睫轻颤了两下。 「柏翮,你是因为不想只看见吱吱的背影才不愿意伴奏吗?」 「是。」 银河好像哗啦一声,从心尖泻了下来,荡起一地波澜。 连梓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亮。 - 翌日一早语文课,柏翮翻开笔记本,发现昨天那行字底下多了一行不属于他的笔迹。 「别发癫」 旁边还画了个发怒的小表情。 他甚至能直接脑补出连梓说这话的语气和那副劲劲儿的样子。 柏翮目光偏移了半寸,放在身侧沐浴在光下的女生身上,不自觉勾唇。 要是真的生气,昨晚就该踹他了。 倔丫头,浑身上下就嘴硬。 温庭月抱着书和昨天测验的卷子走上讲台,照例览了眼全班,视线略过某个角落,苹果肌上抬了几个像素点。 柏翮又在看连梓。 她都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被她撞见了。 温庭月抿抿唇,扯平唇角的弧度,让课代表把昨天的测试卷发了下去。 “讲讲昨天的卷子,”她打开投影,“第一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没等底下同学回答,六班溢出一句:“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隔壁班是英语,云祁每次上课前都会先放个五分钟左右的英文短片活跃一下课堂气氛,这会儿正好是广告。 讲台下时有轻哂传来,温庭月清了清嗓,接上了刚才第一题的答案,“第二题,老夫聊发少年狂。” 隔壁班:“治肾亏,不含糖。” 温庭月几年积累下来的教师素养可不是开玩笑的,今天就是把手掐烂,她也不会笑。 “巴山楚水凄凉地。” “responsibility。” 隔壁广告结束,开始播放英文短片,恰好就卡在这么个单词上。 温庭月憋笑憋得直想骂娘,怎么连英文都押韵押得这么正正好好? 底下有几个同学都快笑厥过去了。 温庭月把视线投向柏翮,这小子整顿纪律一向有两把刷子。 “柏翮,‘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男生缓缓起身,班里果然安静了不少。 少顷,缓缓张口。 “比我妻子美的,私聊我一下。” 这声音是从隔壁六班传出来的。 六班那头似乎也注意到了两个班从刚才开始好像在上同一堂课似的诡异现象,这会儿笑得比五班还癫狂,甚至还有个男生替柏翮回答问题。 温庭月抽抽唇角,一脚踹上五班的门,打算下课再去找云祁算账。 她强行扯出个笑弧,“行了,柏翮,说说你的见解。” 柏翮点点头,“我不赞同刚才那位同学的观点。” 他背脊挺得笔直,意气风发,语气坚定,“我的妻子,一定天下第一美。” 温庭月瞠目:谁问你这个了!?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连梓没忍住,保持低头看书的动作没变,悄声问他:“你喝了?” 这得喝多少才能这么五迷三道的。 柏翮垂眸看她,“昂?” 他看向连梓的动作恰好被温庭月捕捉到。 刚说完“我的妻子第一美”,转头就看连梓? 柏翮你小子爱惨了。 温庭月强行嘬腮,压下即将起飞的苹果肌,重新叫了个脑子正常的起来回答问题。 能顶着个恋爱脑考到年级第一,柏翮真是独一份儿。 下课铃响,温庭月刚离开片刻,五班门口就挤满了人。 全是小姑娘。 连梓和陆瑶去水房接水,堪堪挤出人群,就听见坐在门口的男生朝班里吆喝了一句,“翮哥,有人……有好多人找。” 连梓帮陆瑶理了理被人流蹭乱的头发,无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 柏翮这会儿已经在了,懒散地倚在门框上,低眸笑着。 渣男。 连梓莫名有点烦躁,在心里骂了句,拉上陆瑶快步进了水房。 柏翮掀眸,扫了眼不远处在水房排队的纤细身影,眯了眯眼。 连梓刚才好像瞪了他一眼? 是错觉么? “学长,你还没给答复呢。”女生眨眨眼,“要不要来帮我们班伴奏呀?” 另外几个女生附和,“我们班也!” 柏翮收回视线,轻悠悠地回了句,“抱歉,不行。”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不是说柏翮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吗? “为什么呀学长?” 男生脑袋靠在门框上,笑得更加散漫。 “学长今年只给一个人伴奏。” chapter74 晚安 岁末将至,凛冬迎春,今年的初雪还没到来。 门口的香樟树杈上已经挂上了暖橘色的小灯串,柏家的入院门口也挂上了小灯笼,苏钰叫柏翮也给程媛送去两个。 当晚是柏世和生日,两家大人都在柏家庆生,因为有酒局,就没叫上连梓。 这会儿柏翮被赶出来帮连家挂灯笼,程媛让连梓也出门帮忙。 连梓刚探了个头出来,瞥见门外插着兜等她来开门的男生,瞳孔骤缩,又退回了房间。 大冬天的,这人穿着个半袖就敢出门,就跟来送灯笼这事儿多要紧似的,连个外套都来不及披上? 少顷,她拎着连修文的羽绒服跑出院子,扔给柏翮,“明天元旦晚会,你别掉链子。” 淡淡的两个字砸过来,“不穿。” 带着点鼻音,声音也有些低。 月光皎白,跃溅在男生微垂的睫毛上,连梓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尾好像抹着层淡红。 月色落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蒙着清浅的光亮,水雾弥漫,温柔得不像话。 柏翮指尖挑着小灯笼,在连梓眼前晃了晃。 就连看灯笼都那么深情,这人绝了,连梓想。 “你别冻死在我家门口,不吉利。”她收回视线,把外套往他怀里推了推,“穿上。”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腾不出手。” 凉风吹过树杈,裹挟着寒意扑过来,柏翮耸了耸肩,眼眶湿润,“好冷啊,明天不会要感冒了吧?” 这赤裸裸的暗示。 许是被他这副小狗似的可怜样儿晃了下,连梓一时间大脑短路,在接过灯笼和帮他披上衣服之间选了后者。 替他披上外套,末了还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柏翮没说话,但眼里写满了“卧槽”。 连梓的温柔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受宠若惊。 他无端觉得,这辈子就到这儿了也不是不行。 太他妈值了。 等连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真想把自己的手撅骨折。 干什么都要轻拍两下是她的习惯,但这习惯用在柏翮身上,比杀了她还难受。 “干活儿。” 她敛睫接过柏翮手里的灯笼,抬肘怼了怼他,示意他去挂另一边。 入院门口本身就有挂灯笼的钩子,只是有点高,不过连梓踮着脚勉强能够到。 尝试了两次,每次都是差点就挂上。 脖子有点酸,索性把灯笼递给柏翮,“你拿一下,我去搬把椅子踩一下。” 男生低眸看她,“我在这儿,不知道用?” 连梓挑眉,“你当椅子?” “你还想踩我?” 柏翮被她清奇的脑回路逗笑,抬手扣住连梓的后脑勺,将她的视线带到自己身上。 “你聪明的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他眉梢轻挑,眼尾红晕明显,呼吸里好像都带着些轻佻的笑意。 男生指梢的温度顺着脑后的发丝蔓延开来,明明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手指的温度却还烫得要命。 风里逸散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携着柚子香钻进连梓的鼻尖。 怪不得看他鬼迷日眼的,敢情这次是真喝了。 她拍开柏翮的手,在脸红之前转移话题,“喝了多少?” 他抬起食指比了个“1”,指尖翘着,慵懒性感。 “一杯?”连梓问。 “一斤。”柏翮答。 轮斤,应该是白的。 她蹙眉,“你明天起得来?” 柏翮没回话,抬头扫了眼挂灯笼的钩子。 纤长白皙的脖颈就这么落进连梓眼里,喉结上下轻颤着,轮廓很漂亮。 仅是一个抬手就挂好了灯笼,行云流水,显得刚才费劲摆列的连梓像个呆瓜。 两边灯笼都挂好后,他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裹在连梓身上。 扯着衣襟,将女生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连梓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做,杏眸闪过几分诧色,眼眶微张,有点可爱。 柏翮无端想起那晚她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样子,像个雪团子。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拎着羽绒服领子,轻轻收紧,上推。 女生脸颊的软肉隔着外套被托起。 柏翮没管她眼角眉梢染上的少许愠色,意兴未尽似的隔着领子揉了揉,直到连梓伸手要打他,才猛地扯紧衣服,使坏禁锢住她的双手。 她咬牙,“柏翮,你别太过分。” 殊不知,顶着这张脸说出来的话毫无杀伤力。 可能是喝得有点多,柏翮这会儿困劲上来了,不然真的还想再逗逗她。 “明天来叫我起床么?”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不带耍流氓的那种。” 连梓无语,上次打屁股那茬怎么就过不去了? “你自己起不来?” 柏翮眼皮略沉,半阖着眸子看她,“喝多了。” 她翻了个白眼,“那我去有用?” “需要你给点刺激。” 冷风一吹,柏翮是真的有点上头,再不回去就该断片儿了。 他松开外套,歪了歪头,弯唇。 “晚安,连梓。” 少顷,双手插进运动裤兜里,转身离开。 清润温柔的嗓音直直砸向连梓的某根神经,尾音微扬,磁性好听。 她盯着前方的颀长背影出神,直到柏翮快走到家门口,才不自觉回了句。 “晚安,柏翮。” 声音不大,但话音落下的后一秒,男生顿住了步子,回身,抬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距离有点远,连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白他的意思。 「听见了」 云层缓动,月光薄纱似的铺在地面。 连梓眯了眯眼,今晚的月色,好像挺美的。 翌日是周一,元旦汇演当天,学校不上课,上午11点开始,9点半到校,时间很充裕。 程媛特意给连梓接了几簇假发片,把原本只到肩胛骨下方的头发延到了腰间,还挑了上层的几缕,用银簪簪了个半扎发。 马面裙不便折,连梓索性直接穿上了,外面裹了个长款羽绒服。 今天的温度还算君子,没妖风,阳光透过树杈洒下来,跃溅在裙摆的金线上,绚丽耀眼。 连梓按响柏翮家的门铃,是孙姨给开的门。 孙姨特别喜欢她,每次见连梓都笑得合不拢嘴。 把连修文炖的桂花圆子递给孙姨后,连梓径直上了楼,照例敲了两下柏翮房间的门。 余光无意识瞥见几缕垂在身前的长发,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抿抿唇,眼中悄然蔓上一丝狡黠,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很暖和,还充斥着淡淡的柚子香。 窗帘半掩着,一小束光透过缝隙流泻进来,照在窝在柏翮怀里的柚子身上,柔顺的毛发一起一伏的,小白团子睡得很踏实。 男生乌黑柔软的发丝陷进枕头里,半张脸被松软的雪白盖住,搂着猫咪的手臂线条流畅漂亮,小臂处隐隐透着青筋的纹路。 一人一猫睡得安稳,画面之温馨让连梓有点不忍心就这么叫醒柏翮。 想是这么想,但她罪恶的小手已经探了出去。 连梓捏着自己的假发片发尾,在柏翮的脸颊上轻扫了两下。 他惯性蹙眉,时有低哑的轻哼自喉间溢出,低频的声音听得连梓耳尖发痒。 须臾,男生眼睫缓抬,还带着些晨起的懵,视线下意识移向连梓。 对上那双蕴着雾气的桃花眼后,连梓故意将垂在身后的假发拢到脖颈一侧,轻捋了两下,目的就是为了让柏翮注意到她那一夜长到腰间的头发。 接着抬手捂住嘴唇,脚步虚浮,单手撑住床头柜,一副惊到站不稳的样子。 浑身上下全是戏。 “柏翮……”她眼睫轻颤,“你昏迷两年,终于醒了。” chapter75 小狗标记味道 窗帘透过的一小束光斑流泻进来,倾数落在连梓身上。 上身的水袖衬衫被腰封收拢,掐出极细的腰身,墨蓝色裙摆的金线纹理波光潋滟,裙面的暗纹在光下隐约可见。 柏翮缓缓撑起身,掀眸看她,“昂?” 嗓音带着些晨起的低哑,简单发出的单音节都极其抓耳。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少女明眸善睐,眼尾微扬,笑起来杏眼弯弯的,小虎牙露着半截。 许是昨晚喝得有点多,柏翮这会儿还有些昏沉,被女生的笑晃得晕乎乎的,也不自觉跟着勾唇,问她,“说什么?” 连梓见他醒得差不多,就替他拉开了窗帘。 她笑笑,“比如我们现在多大了,你去了哪所大学,什么时候、为什么昏迷之类的。” 淡色布料被扯开,满室明亮,女生瓷白的小脸迎着光,双眸轻轻眯起,尾睫交合,漂亮得不像话。 柏翮没回话,就单手撑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 察觉到他直白的视线,连梓偏眸扫了他一眼,挑眉,“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柏翮这会儿看着懵懵的,额前的碎发也有些乱,眼睫轻颤着,可爱的要死。 连梓不敢多看,怕忍不住笑出来就露馅儿了。 她咬着下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朝房门走去。 “好奇。” 上钩了。 “哦,那你问吧。”连梓捏紧拳头,努力憋笑,步子没停。 就在手压下房门把手的瞬间,男生散漫磁性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窗外时有风声掠过,树杈的影子映在纯白的门板上,小灯串随风晃荡着。 简单的几个字猛地敲打着连梓的心脏,像春夜里的火把,随着晚风忽明忽灭,一起一伏。 莫名的情绪悄然攀上心尖,藤蔓似的疯狂生长,收紧,缠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思维开始发散,她不自觉想,柏翮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他希望几年后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连梓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把话语权交给另一个人时,他说出的答案里,总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就好比问一个人“情人节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对方的回答里,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他的期待。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答案,但直觉告诉她,她想知道柏翮的想法。 “我换个问法。”柏翮突然改口,呼吸里的笑意愈加明显。 “你现在成为我的主治医生了么?连梓。” 尾音落下,连梓骤然攀升的心率兀自顿了下,而后断崖式的下跌。 她竟然差点以为柏翮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我正在朝医患关系的方向努力,”她轻嗤一声,“争取早日治好你锈迹斑斑的脑子。” 言毕,门把手被压下,身后的木质地板发出些微声响,淡淡的柚子香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柏翮扫了眼被连梓拢到一侧的长发,女生的后颈修长白皙,衬衫就薄薄一层覆在肩上,晃荡出清瘦的肩线。 背后的布料好像有些透,柏翮敛睫,抬指挑起连梓垂在肩头的长发,利落地拨回背后,掩住蝴蝶骨的轮廓。 虽然全程没碰到连梓,但男生的体温还是隔着空气稍稍略过后脖颈,连梓压了压眉心,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随便动人头发啊?能不能有点儿边界感?” 他低笑一声,曲腿抵住门沿,上身懒懒倚在墙角,好整以暇地看向连梓,选择绕开她刚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转而抛了个新的问句给她。 “我昏迷这两年,你有每天来看我么?” 她“嘁”了声,“你想得挺美。” 柏翮弯唇,“睁眼就能看见你,确实挺美的。” 轻浮男。 他好像拿准了她会吃他这套似的,死死踩在她的点上。 偏偏连梓不想让他如意。 她轻抬下颌,眼尾微挑,“谢谢,但你挺呆的。” “就会骂我。”柏翮被气笑,“昨天晚上跟我说晚安的时候多乖。” 乖。 乖个屁! 昨天她那是脑子冻坏了。 连梓咂舌,懒得跟他废话,重新压下门把手,正要拉开门,柏翮顶在门上的腿稍稍使力,又按回去了。 少顷,他重新开口,语调散漫又轻挑,“早安,连梓。” “早安”这两个字,在连梓的认知里,是要比“晚安”更为刻意的存在。 于她而言,更难说出口。 “晚安”可以是在忙碌一天后,分别前的寒暄。 虽然有点暧昧,但不刻意往某个方向想,好像也就那样。 既可以对爱人,也可以对朋友,语境比较宽泛。 但“早安”的语境有点苛刻,不同于“早”和“早上好”,倒像是针对某个具有特定意义的人的问候。 大概是小时候看多了肥皂剧,脑子被搞坏了,总之在她的理解里,“早安”是带着些甜蜜意味的。 只是柏翮似乎对这个没什么讲究,亦或是他习惯了。 他惯会搞暧昧,这点事儿对他来说可能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连梓收敛心思,“嗯”了声,重新要去拉门,但柏翮完全没有要移开腿的意思。 反而轻抬了抬眉梢,歪着头,柔软的发丝抵着白墙,等了好半晌,女生没动静,他才开口,“回应呢?” 这人就非得有来有回。 “早。” 连梓最后还是把后面的“安”字咽了下去,继而转移话题,“下楼吃饭,苏阿姨和我妈已经在楼下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摇人了。 柏翮对她向来是见好就收,有总比没有强。 况且也不难听出她话里那赤裸裸的威胁,偏头笑了下,侧身给她腾了地方。 吃完早餐时间也差不多了,程媛开车送二人去了学校。 组织部安排等会儿要登台的同学提前到一个小时左右,需要布置场景的就先登台帮忙布置,不需要的就在后台候场。 连梓现在有点儿后悔,刚才怎么就把羽绒服扔在教室了。 原以为礼堂会很暖和,可这会儿观众席没人,场内空荡荡的,中央空调那点儿暖气完全撑不起这儿的供暖需求。 下半身倒还好,上半身的衬衫实在是有点单薄,顶上的中央空调吹下来的风,经冷空气这么一过滤,扑在身上也成凉的了。 柏翮换好衣服出来,无意朝候场区瞥了眼,连梓端坐在最后一排,双手时不时在上臂搓一搓,肩膀微微内扣着,像只小冻狗似的。 场内中控由组织部负责,曲梦曼忙得不可开交,某个无所事事,只知道闲逛的学生会头头正倚在角落,纯白西装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股痞劲儿。 最大原因可能是这人,穿着西装还撸着袖子。 有种林黛玉骑鬼火的感觉,贼他妈不和谐。 看着跟有病似的。 曲梦曼的视线就无意识往柏翮的方向一瞟,就被这厮给逮住了。 这二流子抬着手,冲她挑了挑手指,示意她过去一下。 真他妈该死,走两步都不愿意。 大早上的本来就烦,曲梦曼偷偷骂了句。 但碍于他是老大,还是硬着头皮趿拉着步子走到他跟前,“什么指示?” “空调温度调高点,冷。” 她垂眸扫了眼他露在外面的那半截胳膊,抽抽嘴角,“冷你还挽着袖子?” “就是挽着袖子才冷。”柏翮朝主席台上摆着的空调遥控器挑了挑眉,“调到28度。” 学校的中央空调最高就到28度。 “已经是28度了好吧,主席。” 曲梦曼险些一个白眼翻出来,又收了回去。 她笃定,柏翮绝对是闲的,闲到没事儿想在鸡蛋里面挑根骨头玩玩。 柏翮“哦”了声,遛遛达达地出了会场。 跟个街溜子似的。 连梓刚好坐在后门的风口,偶有楼道里的冷风泻进来,原本就贫瘠的体感温度直接雪上加霜。 一阵冷气刮过皮肤,应该是后门有人进来了。 下一秒,连梓眼前一黑。 整个人被柚子的清冽香气拢在其中。 她摸了摸,应该是自己的羽绒服外套,不过还留着些残存的体温。 连梓扯下外套,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这儿。” 头顶传来男生懒倦的嗓音。 “谁找你了。”连梓下意识否认。 甚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驳,又觉得有点尴尬,胡乱扯了个话题。 “我的衣服上怎么有你身上的味道?” 这话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怎么像个痴汉一样? 她甚至都猜到柏翮下一句要问她“我身上是什么味道?”或是“你很熟悉我身上的味道?”这种话。 柏翮低眸扫了她一眼,强迫症似的勾起她头顶被羽绒服压乱的头发,把那缕离家出走的发丝归位后,满意地笑了下。 羽绒服上有他的味道很正常。 他一路抱着跑过来的。 他手肘抵在她旁边椅子的椅背上,目光直视前方舞台,不知道是在调侃她还是调侃自己,总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就当是—— 小狗标记味道?” chapter76 柏翮为了看连梓 匪夷所思。 连梓怔愣两秒,眸光微动,视线缓缓移向身侧撑在椅背上的柏翮。 男生伏着上身,手腕垂着,骨节精细修长的指尖闲闲地敲击着椅背上的红色布料,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盯着前方的舞台,甚至还有余暇能指挥一下累死累活布置现场的组织部。 用的就是平常说话的音量,但就是能穿过台下的一片窸窣穿到台上。 他一开口,周围总能安静片刻,好像都在等他说完话。 “‘旦’字左移半个衬布褶的宽度。” 喉结随着发声的动作上下滚动着,语调是一贯的懒散。 看他这副没事儿人似的样子,连梓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凭空多了一段记忆,亦或是她刚才听错了。 但她足够清醒。 她百分百确定,刚才,柏翮就是用这个姿势,这种语气,说了句不平常,甚至有点异常的话。 「小狗标记气味」 是占领地的表现。 换种说法,应该叫做宣誓主权。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她想得太多,还是这单纯只是一句调侃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思维发散,连梓不受控地越想越深。 舞台的镁光灯蓦地调转方向,直直对准会场后门的角落。 眼睛被强光晃了下,脑内猛然荡起刺耳的电报声,她即将离家出走的思绪才被堪堪收拢。 差点就被他拿捏了。 她扯唇,出声,“终于承认你是狗了?” 气势到位,但心里虚得没底。 柏翮喉结一滚,悠悠散散地偏眸,“又不是第一次承认了,小主人。” 疯狗和主人。 连梓瞬间明白过来,他是在拿之前褚珏的话打趣她。 异端的情绪被稍稍压下,她翻了个白眼,别过头不再看他。 “行吧,疯狗哥。” 柏翮也不恼,薄薄的眼皮轻撩起,眼尾扬着弧度,笑回,“连梓,你给我取的外号越来越难听了。” 连梓“哦”了声,“那你报警吧。” 柏翮无声弯唇,没回话。 她是真的不怕他。 从一开始就没怕过。 盯着女生倔强垂着的唇角,他不自觉想,是苏钰给她的底气,她才敢这么对他? 很快他又驳了这个想法。 在知道他是谁之前,连梓就敢呛他。 那是性格使然? 好像也不是。 她对别人都挺好,唯独他。 在短暂的几秒里,他排除了他能想到的几乎所有的客观原因。 客观原因解释不通,那就从主观上找。 至此,柏翮终于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是他对连梓的耐心一直就比对别人多。 他也不清楚,连梓在他这儿为什么不同。 过往的17年,柏翮从来都是被簇拥着长大的,不缺鲜花和掌声,自然也不缺夸奖和奉承。 追他的女生很多,愿意哄着他的人也很多。 自然而然就被娇惯着。 像连梓这种一身反骨的,不新鲜,也不是什么稀罕类型,他没必要,也不会上赶着。 他对这种类型并不感冒。 但连梓作为这种类型的其中之一,就很特别。 思来想去,特别的原因大抵只有一个。 她是妹妹。 是他从小欺负哭过无数次的妹妹。 先前他觉着,这妹妹娇气又好哭,就会麻烦人。 哭起来一家子都得跟着哄,独独他不惯着。 饶是他惹哭的,他也不知错,更不会改。 顶多挨顿打,但皮肤的胀热动摇不了他坚定的心。 他柏翮,就是疼晕,疼到从房顶跳下去,都不会哄连梓一句。 直到连梓胃痉挛进医院的那次。 女生在他怀里,眼梢的水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眼尾红红的,睫毛被泪渍濡湿成一簇一簇的,轻颤着。 平时要强又倔强,一哭起来脆弱得惹人怜。 眼泪砸下来,颗颗溅落在他的皮肤上,冰凉。 这凉劲儿比池望宁打完他以后的胀热感熬人多了,心里莫名就拧的慌。 那双蒙着水雾的杏眼看向他的时候,无端砸向心尖的情绪不是烦躁。 是心慌。 是心脏剧烈收紧却又久久不能恢复原状的感觉,空落落却又坠得人四肢发麻。 自那以后,柏翮有了作为哥哥的自觉,在连梓面前,也就没了底线。 她进他就退。 没办法,欠她的。 妹妹就是得哄着,不高兴了就得逗。 高兴了就把她逗到不高兴了再哄,虽然他知道这步完全没必要,但就是没来由的爱逗她。 想看她急眼了再被他哄好。 想她的情绪被他牵动。 柏翮自知,他不是个欠儿登,换了别人,他都懒得逗。 他不懂这种幼稚心理的起源是什么,这浪子,终归只是浪得虚名。 楼道里喧闹声起,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季远的大嗓门。 “瑶瑶!把我们吱吱翮哥拍好看点哦!”顿了顿,又不服不忿地娇嗔一句,“不要拍糊哦。” 似乎在抱怨陆瑶上次把他跟旺仔拍得人畜不分的事儿。 旺仔呜咽一声,“还是我惨,你运动会的照片好歹还像个人,我呢!” 一头扎进沙坑里的高光时刻被陆瑶的镜头捕捉到。 观众从礼堂后门进入,有序落座,小贾眼尖,一眼瞧见候场席最后一排的两人。 白西装黑衬衫的柏翮,跟被白色羽绒服盖得严严实实的连梓。 昏暗的会场,两人身上明亮的色彩极其惹眼。 主要还是脸比较牛逼。 要不是他翮哥放言吱吱是妹妹,小贾没准已经磕上新鲜热乎的cp了。 柏翮他了解,来者不拒,但有分寸,自我把控极其严苛,向来说到做到。 迄今为止,没人能越过他的那条线。 可惜了,这么配的两个人,只是兄妹。 场内安静下来,四名主持人依次登场,都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干事,是广播里常常出现的声音。 开场寒暄结束,节目按流程进行,连梓这次手气不错,抽到中后段。 既避免了开场的尴尬,又避免了大轴登场的瞩目。 六班结束后就是五班的节目。 主持人报完幕,舞台的另一侧出现了几道极其辣眼的身影。 六班仅有的几个男生,穿着颜色梦幻的公主裙,按照身高顺序,气势汹汹地提着裙摆登场。 到江知颐时,连梓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之前被尝恨哥气到,见过一次江知颐黑脸,这次好像是第二次。 原本觉得江知颐的气势就够足了,直到褚珏拎着淡蓝色纱裙,迈着阔步朝舞台中央走来,甚至踩得木质地板嘎吱嘎吱响。 某个瞬间,连梓好像看到了邪祟。 有种撒旦都得把他纹在背上的感觉。 观众席已经笑抽过去几个了,这会儿最难绷的应该就是江知渺。 亲哥和死对头,一个穿着粉裙子,一个穿着蓝裙子,脸黑得像鞋底,还得咬着牙念台词。 元旦汇演是要评奖的,不难看出,云祁疯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个第一,他好像非拿不可。 反串版的《十二舞公主》效果非同凡响,台下笑声掌声轰鸣。 主持人重新登台串场,介绍过下个节目后,连梓抬眸跟柏翮对了个眼神,皆是一脸无奈。 在他们后面登场,还不如当大轴呢。 但台下观众相当给面子,谁不知道这俩人光是站在那儿都能至少拿个前三,高二年级唯二的两个断层尖子生能给他们表演节目,还要什么自行车。 节目开始前,幕布被拉下,几个组织部的男生小跑到后台,把事先架好的钢琴推上台。 连梓站到舞台中央,水墨色的绸舞扇掩住半边脸,柏翮就默默坐在她的斜后方,视线无意识就跟随着那道纤细的背影。 红丝绒幕布再度被拉开,顶部的镁光灯打下来,女生发间的银饰迎着白光,流光溢彩。 男生修长的指节搭上琴键,指尖轻跃,悠缓的旋律荡漾开来。 台下观众的眼睛忙得要死,压根不知道该看谁。 第三个音节落下,连梓抬扇,扇面的绸缎在空中跃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左腿踢起马面裙的裙摆,将完整的裙面呈现出来,视觉效果堪称震撼。 小贾探头扫了眼陆瑶的相机屏幕,直到她放大柏翮时,二人兀自对了个眼神。 柏翮的目光一直放在连梓身上,立在琴架上的琴谱,从登台起,他看都没看过一眼。 他瞠目,“翮哥……在台上当观众?” 陆瑶瞪眼,“柏翮为了看吱吱,把谱子都背下来了?” chapter77 挺好看的 不过小贾很快就把陆瑶的观点驳了。 柏翮这脑子,从来都挺变态。 就是有这样的人,有些舞跳一遍就能记住,有些谱弹一遍就会。 这都是肌肉记忆。 这首曲子是连梓挑好电子版发给柏翮的,就连谱子都是他听过以后扒下来的。 听过一次就能把谱子扒到八九成,不能用普通人的规格去衡量天才。 柏翮的视线依旧死锁在连梓身上。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原因无他,连梓左耳后的那簇发丝,好像长出来一截儿,晃晃荡荡的,随时有种要脱落的感觉。 她本人好像也察觉到了,合着舞蹈动作,英气利落地抬手扯下那缕假发片,动作行云流水,柔,但很有力量感。 可怜的假发片被她随手一甩,刚好越过钢琴,落在柏翮脚下。 观众的目光齐齐聚在女生那张精致到让人难免抱怨女娲不公的小脸上,那团乌发就这么大喇喇地斜出去,愣是没人注意。 除了柏翮。 发丝落在他脚下的那个瞬间,他差点骂出声来。 以至于目光有些呆滞。 指尖肌肉记忆似的跃动在黑白琴键上,音一个没弹错,神儿早被连梓那团轻易捋下的大片头发带飞了。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大脑被不可思议的情绪占据。 她脱发这么严重啊? 这么一大绺,她那块儿得秃了吧? 虽然她淋过雨后发缝是有点明显,但也就是一点有限,平时柔顺又蓬松,几乎看不到头皮。 总的来说头发挺多。 但一下子掉这么多,她的头皮还好么? 看来以后不能乱说话,上次逗她,说她需要抓紧头皮护理,没成想这就一语成谶了。 所以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比较好? 霸王么? 就“duang”的那个。 用不用再帮她看看育发液? 思绪被打散,墨澈的瞳仁空洞,映着女生的背影和舞美星星点点的碎光,原本含情的桃花眼,这会儿更显深情。 然,陆瑶和小贾并不知道,让他俩磕的要死要活的眼神是这么来的。 知道了得哭死吧。 温庭月也磕疯了,甚至还拉着逗号一起磕,但碍于老师的身份,不敢明晃晃的。 学生时代暗戳戳的暧昧总能勾起有关青春的回忆。 人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温庭月就处在这个年纪,逗号也。 其实得知柏翮喜欢连梓这事儿,逗号无端欣慰。 有种自家混球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感觉。 愿意慢下脚步等一个女生,或是加快步调追逐她的背影,对于柏翮而言都是很难得的。 见所未见。 柏翮吧,智商这方面超乎正常水平的高,但情商还是欠着点儿。 情商欠缺,倒不是说不会为人处世,反而是太会为人处世。 太会用自己的一套方法和人相处,先前每个人都吃他那套,看不出什么端倪,直到碰上连梓这么个不被他那张脸迷惑的清醒女生,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这姑娘不惯着他。 逗号不难看出,柏翮应付不来她。 他跟柏翮吧,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讲,叫相爱相杀,算是忘年交。 柏翮是从一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细数下来,从初一到高二,他俩也斗了四年多了,他什么德行,逗号清楚得很。 所以上次柏翮在办公室说,他跟连梓告白过那事儿,逗号一个字儿都不信。 这混小子被捧惯了,骄傲,亦或是傲娇,就算一见钟情,他上来就表白的可能性也无限趋近于零。 不是拉不下那个脸,而是他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一见钟情这事儿。 看着精,实则脑子钝得要命。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段,他们还是要全身心投入学习,只是逗号希望高中毕业后,柏翮别辜负了连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发现,反而是连梓看向柏翮的眼神里,有喜欢。 他干主任这么些年,抓过太多早恋的,学生眼里的情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上次才单独留下柏翮,就是想委婉告诉他,别犯浑,别伤了连梓。 可惜了,这傻小子没听懂。 这会儿“傻小子”柏翮还讷讷盯着连梓的背影出神。 下一秒,女生的裙摆扬起,发尾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两道视线在暖白的灯光下溘然交错。 连梓转过了身,背对着观众席,伴奏没停,舞蹈动作还在继续。 扇面柔软的绸缎轻柔地掠过女生的下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眼尾弯钩似的挑着,视线时时甩到他身上,却又很快移开,一下一下的,像小猫的尾巴扫过心尖似的,勾人心痒。 柏翮眼底的呆滞消散殆尽,眸色一深。 有近一分钟的时间,连梓都是面向柏翮的。 台下的观众却很买账,就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背对着观众席就好比在台上竖了架屏风,要的就是这倩影。 美女就连背影都是美女。 一曲结束,二人鞠躬下台。 从曲落到下台,柏翮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敛着眸光,看不清睫毛阴影下的情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么无言绕到候场席的最后一排,落座,男生的声音才悠悠散散地传来,听着比往常低了点。 “是因为我说不想只看见你的背影么?” 他话说了一半,但连梓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刚才她背对着观众席,面向他跳舞的事儿。 连梓没立刻回话。 她想过会很明显,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看出来了。 其实在设计舞蹈的时候没这段儿,只是当时脑子里突然蹦出那晚他在笔记本扉页上留的那句话来,鬼使神差地就把舞给改了。 莫名就觉得柏翮有点可怜。 意识到脑抽后,连梓又想把动作改回去,只是后来从录像里看,发现效果不错,就保留了下来。 她探出舌尖润了润嘴唇,压着气声开口,“别这么自恋。” 柏翮眸光一斜,落在她被润得潋滟的唇瓣上,没离开。 “挺好看的。” chapter78 醋意 暖白的灯光柔柔漓下来,跃溅在男生低垂着的眉睫上,眼下的那颗泪痣相当惹人,看得人心头一紧。 “让你上台当评委来了?还点评上了。” 连梓有些不自在地吸了吸脸颊的软肉,稍稍侧脸背离柏翮的方向,心里敲着小鼓。 这人一直盯着别人的嘴唇看干嘛? 那眼神,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段位不够,看不懂柏翮眸光里的情绪,他就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准儿就是单纯发呆? 毕竟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柏翮,他脑子有病,她是知道的。 连梓在心里把身旁懒懒窝在椅子里的男生骂了一遭,余光瞥见他搭在座椅靠手上的手动了下,继而缓缓抬起—— 最后落在了她垂在肩头的发梢上。 骨节修长的食指勾起其中一缕,放在指梢,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捻着,发丝和皮肤摩擦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个动作在连梓看来,意义不明,且暧昧非常。 她默默攥拳,正琢磨着从柏翮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对方又抬了抬手,将那缕搭在食指上的青丝凑得离自己近了些,拇指拨了两下最上层的头发。 柏翮凝眸,细细比对手里那绺头发,好像粗细不一样,颜色也有点差别,但不明显。 底下的那层更软,凭着舞美的灯光堪堪能辨出是深咖色的。 他松开发尾,大手扣在连梓脑后,指尖穿进发丝。 连梓咬牙,这该死的轻浮男。 男孩子的体温普遍高,柏翮的指尖游走在她的发间,燥得她莫名心乱。 没等她骂出声,后脑传来“咔”的一声。 接着,某个“始作俑者”掌心里多了一段乌发。 柏翮扫了眼发丝顶端不大起眼的小夹子,径自松了口气。 他刚才摸了下,她左耳后的发丝还很茂密,刚才掉下来的应该是假发片。 还好没秃。 不然按照这种脱发程度,不出一个月,连梓就得出家。 连梓:“……” 连梓:“……………………” 谁他妈能来管管他! 见过撕女生双眼皮贴的,还真没见过摘女生假发片的。 你多冒昧啊!柏翮! 这会儿柏翮的兴致全被假发片勾走了,垂着眼,双指来回掰着发片的卡扣,闲来来的。 又穿的一身儿白,像只好奇心过剩的萨摩耶,看着不大聪明。 铁质卡扣的“咔哒”声听得连梓心烦,她翻了个大白眼,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出来。 “死直男。” 闻声,柏翮指尖一顿,目光撩过去,挑眉轻笑,“不直咱俩就是姐妹了。” 连梓被他的脑回路气得没辙,撂了句“跟谁俩呢”就再没搭理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台上。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经台下观众投票表决,第一名真就落在了高二六手里。 毕竟几个男生牺牲太大,这奖不给他们天理难容。 连梓柏翮落了个第三,上台领奖时,连梓把柏翮推上去了。 原因无他,柏翮的白西装跟褚珏的蓝裙子是真搭。 少年一袭正装,背脊挺阔。 少女(男)一袭公主裙,娇俏秀丽(bushi)。 192的王子和191的公主,两人往中间一站,第二名来领奖那高一的哥们直呼自己多余。 领完奖鞠躬时,褚珏低身,跟柏翮一样,行了个绅士礼。 但方领大敞,春光乍泄,台下女生“芜湖”一片。 还是小贾高声吼了一嗓子“褚珏!男德!”,他才反应过来,迅速直起上身。 小姑娘(男)脸皮儿薄,嘴唇都抿白了。 下台的时候,柏翮还特自觉地在后面帮他提着裙子,贼好心,裙摆都快给他撩到大腿根了。 要不是褚珏注重隐私,底下穿了牛仔裤,这会儿估计连内裤长什么样都被柏翮给抖搂出来了。 刚到后台,就听见底下有人调侃,“哟,帅气逼人组合回来了。” 柏翮拍扁了褚珏肩上那层薄薄的泡泡袖,聊闲,“我负责帅气。” 帅气逼人,帅气被占走了,还剩下哪部分不言而喻。 素日不骂脏的褚珏气笑了,曲肘给了他一下,“你这b人。” 连梓瞧见安静坐在后台角落的江知颐,礼服的v字领勾勒出少年人漂亮的胸脯线条,蓬蓬裙被随意坐在身下,压到变形。 不知道是不是太有身为公主的自觉,连坐着的时候,双腿都是紧紧并着的。 她小跨一步,在他身侧的空位前站定,知会他,“这样压着裙子,等会儿会起褶哦。” 江知颐本来心情不大美丽,但也就截止到连梓跟他说话之前。 听见女生的声音,唇角不自觉就上去了。 他轻快地“嗯”了声,起身理了理裙子,而后双手放在身后,自上而下地捋着裙面,重新坐回去,末了还笑着补了句,“淑女吗?” 男生眼底盛着清浅的笑意,上睫毛呈下垂趋势,笑起来的时候尾睫交合,看着特别乖巧。 连梓被逗笑,“云老师许了什么条件才能让你们牺牲这么大?” 江知颐眨眨眼,“元旦不留英语作业。” 连梓抬眉,“你是会被这点英语作业收买的人啊?” “不是,”他弯了弯唇,“云老师说,把我们班的元旦作业加到你们班。” 连梓:“?” 缺大德! 五班躺着都中枪? 见女生唇角一滞,杏眼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呆得有点可爱,江知颐轻笑出声,“骗你的。” 话落,连梓眼中的不可置信反而加深了几分,眉梢眼角都带了点无奈的笑,“江知颐,你怎么也这么能忽悠人了?” 这个“也”字,在江知颐听来,是个人名。 这话听着像是有句潜台词。 「江知颐,你怎么跟某人学坏了」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向斜前方不远处那道纯白身影上。 两道视线险些相撞。 柏翮在跟褚珏打闹,但视线却落在这个方向。 准确来说是落在他身侧笑着的女生身上。 男生目光里的情绪不算特别明显,但江知颐看得清楚,那是他从初中认识柏翮几年以来,从没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 叫醋意。 chapter79 要不单膝下跪? 颁奖礼结束后,几人坐回班级所在的座位,在台下排队合照,拍完照片就回班。 温庭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五班索性就排在了最后一个。 排到倒数第三个班时,她才掐着点似的姗姗来迟,手里捧着一大束花,绿白相间,花捧尾部缀了条淡色的欧根纱丝带,在镁光灯下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主花茎是白百合,花瓣上的水珠迎着光亮,莹润透亮,中间穿插了几株小莲蓬,周边衬了几朵绿玫瑰和洋桔梗,错落有致,裹在金属光泽的淡绿色欧雅纸里,外面包了层蕾丝制的轻纱。 季远离门口最近,最先注意到,又是个嘴没把门儿藏不住事儿的,直接惊呼出声。 “月姐原来是去买花了!” 他直勾勾盯着温庭月怀里的一大捧花,主色调是淡绿偏白,中间点缀的深绿色小莲蓬就格外显眼。 一般捧花很少用莲蓬做配,但眸光一斜,瞧见莲蓬边儿上的百合,就是季远这傻子也能看明白温庭月的用意。 这不就是百合莲子吗? 柏翮,连梓。 旁边的旺仔也看明白了,朗笑出声,“得亏咱们班这两位的名字有点儿意思,不然月姐这花都不好配。” 众人的视线被带过去,瞧见花后,又心照不宣地挪回最前排并肩而坐,岁月静好的二人。 俩人不说话,就那么坐着,没发觉已经成了众人视线里的主角。 除高二五外的所有班级已经拍完照离开了,这会儿礼堂空了下来,就还剩下云祁跟逗号两个编外人员守在台下。 拍照前,陆瑶跟小贾拉着宣传部负责拍照的同学耳语,鬼鬼祟祟不知道交代了什么,只见那位同学听完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饼状图似的,三分诡异,三分狡黠,四分“哦吼,有瓜”。 众人有序上台,原本要按身高排站位,但五班没这规矩,重点就把两个人推到最前排中间的位置,剩下的人随便站,不挡脸就成。 陆瑶小贾分别站在连梓柏翮旁边,温庭月插空站在二人上排的中间位置。 准备妥当后,宣传部的同学暗戳戳比了个ok的手势。 陆瑶戳戳连梓,压着气声问她,“吱吱,你看见柏翮右脸颊那枚唇印没?” 小贾戳戳柏翮,低声耳语,“翮哥,吱吱左脸颊那红嘴唇儿是谁亲的?” 闻言,连梓瞠目,下意识抬头。 柏翮低眸,正巧撞上女生惊诧的视线。 二人很快明白过来,妈的,被诳了,却又在对视的瞬间没忍住扬了唇角。 很久以后连梓才意识到,原来心动的时候,笑意会从眼角眉梢冒出来。 和心跳一样,都是不可控的。 柔柔的白光倾落,画面定格在少年少女对视的一瞬间,两人眼中的诧色还没完全散去,唇角却先弯起。 负责拍照的同学是宣传部的高一干事,甚至比他们还小一级。 盯着镜头,啧啧两声,暗叹一句:年轻真好啊,青春。 逗号在底下笑得一脸欣慰。 每个班都有两次拍照机会,一张正式点,一张随意点。 温庭月知会云祁把花递上来,语气命令似的,云祁偏偏还特没脾气。 也不难猜,俩人大概是私底下下了什么赌注,比如元旦汇演第一名就怎么怎么样之类的,不然云祁也不能这么疯,不惜让六班那俩大帅比穿公主裙博眼球。 云祁低头笑着,把花递到柏翮手里,刚拿着花,后面的同学就闹他,“翮哥,花不得给吱吱?” 柏翮把花往连梓的方向斜了斜,“看来我不太受待见。” 花都递到连梓手里了,后面众人又不满,“哥,咱不能这么敷衍吧?” 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当着老师的面儿起哄,“要不单膝下跪?” 但很快就有人驳他,“敢让翮哥跪下!你big胆!” 柏翮就在前面听着,垂着眼皮睨了眼身侧的女生。 就抿着嘴,也不吱声,耳尖飘着薄红,不知道是恼了还是羞了,总之沉着脸。 他莫名就想起刚才在后台,连梓主动去找江知颐,还坐在他旁边,不知道聊了什么,三两句就笑开了。 之前在食堂的时候也是,有什么好聊的,怎么就能那么高兴? 一到他这儿就像他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这种认知让他有点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连梓想找谁,想对谁笑都是她的自由,他不能,也没立场干涉。 柏翮只是有点气,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江知颐一样,那么轻易地就逗连梓笑。 到底差在哪儿了? 柏翮不常反思自己,以至于他压根没意识到,在以前,他从不会思考这种问题。 拍完合照回班,两块黑板快被各科课代表写满了,白花花一片,还有些爱占领地的,专门用不同颜色的粉笔把自己负责的那科的地界儿划了出来。 数学尤其多,不愧是老六,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让人放好假。 江知颐和连梓一人一摞卷子,刚放到多媒体上就出去了,没多会儿抱回来了两摞练习册,又出去了。 柏翮斜靠在椅背上,搭在桌面上的手轻敲着木板,早在无意识间手指的起落速度越来越快。 轻眯着眼,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刚经过后门的二人身上。 这个作业就非得一块儿抱? 到底谁跟谁一个班的? 连梓要是真需要有人帮她抱作业,为什么要找江知颐,不找他? 看不出来他现在闲得要死,有大把的时间能陪她跑办公室? 偏巧斜前方传来小贾的咂舌声,江知渺也跟着轻哂,二人的视线方向跟柏翮一样,都集中在刚从后门闪过的连梓和江知颐身上。 小贾:“颐哥六班都不管了,先来帮五班,这不妥妥的咱们班编外人员吗?” 江知渺:“我哥,啧啧,对我都没这么上心过。” 说完还斜了柏翮一眼,抿嘴偷笑,“看来还是别人家的妹妹好。” 柏翮挑眉,指尖顿了顿,而后曲指收回,轻轻攥了攥拳,没回话。 经江知渺这么一点,柏翮心里那点不爽似乎找到了点由头。 有种自家妹妹被别家哥哥关照的既视感。 亦或是自己温养已久的花,被别人觊觎的感觉。 比起前者,后者更让他不爽。 chapter80 新年快乐,幼稚鬼 连梓和江知颐从打印室把各科的卷子全部取了回来,跑完最后一趟,各科课代表开始发作业。 连梓顺手把讲台收拾了,趁着底下乌泱泱一片乱的时候,无意识抬眼,朝某个方向瞟了下。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满天飞的卷子,角落里的某人像自动过滤全世界的喧嚣似的,岁月静好地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另一只胳膊大喇喇地斜出去。 衬衫的袖口被挽到了手肘下方,慵懒,还带着点儿痞。 也不知道一天天哪来那么大的困劲儿,临放学,这哥睡上了。 发作业的同学也不敢打扰他,路过最后一排附近那一小片的时候,都悄摸摸的,甚至都不敢抖搂卷子,又不敢把卷子直接放在他头上,只好全都堆到了连梓的桌上。 柏翮是真会给她找事儿干。 连梓擦完讲桌回座位,扫了眼自己桌上那白花花的一片,小雪山似的,想发火,但眸光一偏,瞧见自己被叠得规规整整后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刚才从礼堂回来就直接被老师叫走了,她记得当时走得急,羽绒服就随手揉了两下,往椅背的空隙处掖了掖,固定住,也没管会不会起褶。 应该是她走后,柏翮看不下去,帮她叠好的。 他是有强迫症的,这连梓不难从他卧室的完全对称结构看出来。 而且这厮似乎特别执着透明的物件,就连衣柜都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里面的衣服。 衣服都是按照颜色分类挂的,从深到浅,从饱和度低到饱和度高。 琴谱也得按名字首字母排序摆放,书要按分类,依照书本从薄到厚的顺序,同一作者的书要按照颜色从浅到深来放。 各种细节都从各个方向敲打提醒着连梓,柏翮是个中度,甚至重度的强迫症患者。 还是个钟爱白色的洁癖,开学一个学期,连梓见他换过十来个书包,全是纯白的,稍微脏一点儿,她就没再见柏翮背过了。 连梓叹了口气,捏起自己桌上的一堆卷子,分成两份。 把卷子严格对半折叠,再用指甲压实,最后用蓝黑色墨水笔写上柏翮的名字。 她就跟个流水线工人似的,按照柏翮的日常操作替他整理作业。 这人就连蓝黑色墨水笔都有讲究,神烦。 不管作业留多少,这几步都不能省。 整理成一沓后,连梓从笔袋里取了个小鱼尾夹,夹好,放在他桌角,然后推了推他。 柏翮没动。 连梓用的力气不算小,周围也够吵的,按道理,就是冬眠的熊在这种环境条件下也该醒了。 她心里有数,这货又在装。 不知道这次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既然知道他在装睡,那她也没必要叫他,继而转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作业。 少顷,他换了个姿势,斜在外面的那只手收回来,压在连梓的桌上,看着松松的没用力,实则泛着粉的指尖都白了,用力到失了血色。 这小学鸡似的行为成功惹怒了连梓。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用笔杆戳了戳柏翮的手,咂舌,“你有事儿吗?” 直到听见连梓的声音,柏翮才懒淡地掀起眼皮,将头转向她。 桃花眼半眯着,狭长又有点危险,眼尾压着极度明显的不悦。 “这不是会说话?” 连梓被他的阴阳怪气刺痛了耳膜,眉心低了低,“故意找茬?” 他轻嗤,“不找点茬我还以为你看不见我。” 她捏着笔,挑起柏翮按在她卷子上的手,“你有话直说。” 柏翮盯着连梓手里那根用来挑起他手的笔,突然就有点委屈。 她就那么嫌弃他? 刚开学那会儿还碰过他的手呢,这会儿都用上介质了。 “卷子那么多,怎么不知道找我帮你?” 跟江知颐一趟一趟的,来回那么多遍,多他一个人,兴许能少跑好几次。 就算不能少跑几次,带上他,也总好过她跟江知颐独处。 许是刚才的委屈劲儿还没收回来,这话落进连梓耳朵里,带着点让人难以忽视的娇。 连梓甚至不敢看他。 生怕被他发现,她其实很吃他这套。 她不想被柏翮拿捏。 “你不是不喜欢被使唤?” 第一次月考复习那天,让他帮忙拿张纸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现在又要哪样? “现在良心发现了?”柏翮扬起半边眉,“你之前使唤得还少?” 连梓“哦”了声,弯唇,“那你是被使唤上瘾了?” 女生语气没变,只是眉眼染了点笑意,柏翮的烦郁就被平了大半。 她微微低下头看他,杏眸清凌凌的,半截小虎牙露在外面,见柏翮没反应,又“嗯?”了声。 连梓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尤其是最后那声“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单音节,怎么用她的声音发出来就这么难顶。 勾人心痒。 柏翮轻咬了两下舌尖,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 她是真他妈会拿捏他。 他撑起头,好整以暇地看她,“再‘嗯?’一个听听?” 连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条件反射似的,挑眉,“嗯?” 刚出声,就见对方的笑意直达眼底,荡漾开来,她瞬间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怎么就遂了他的意。 不过柏翮的神经病好像是暂时被压下去了,这会儿看着精神状态不错。 甚至都能坐直身子拿起刚才连梓帮他整理的作业,把玩左上角的不锈钢小夹子了。 作业发下去就放学,温庭月也没多做叮嘱,五班这群孩子比她还卷,也用不着她多唠叨。 入了冬,天暗得早,这才不到五点钟,天际就漫上了霞粉。 一年的最后一天,总归是热闹的。 程媛和连修文还在柏家,两家家长凑在一起打麻将,连梓吃完饭就早早从柏翮家回来,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看跨年演唱会。 刚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拿着手机刷朋友圈,其实也就是图个电视里能有点动静。 一边看电视一边玩手机才是正解。 群里也吵得不行,原来只有六个人的时候,江知渺和小贾还算活跃,现在多了季远几人,直接给俩人整自闭了。 消息都是刚发出就被刷了上去,群里各聊各的。 连梓挨条看,捡着几条回复。 江知渺发了跟江知颐包饺子的视频,连梓:「厉害,我就不会包饺子」 曲梦曼在群里吐槽今年的某个明星在跨年演唱会上假唱,连梓:「我调到你那个台看看」 陆瑶被家里的姐姐扥出去帮忙拍照,连梓:「多穿点,外面冷」 小贾在夜跑,连梓:「快12点了还在夜跑?吓鬼呢?」 褚珏这会儿已经在飞机上了,他父母热衷于一放假就旅游,他不得不去。 季远的消息连梓一条没回,叽里呱啦全是碎碎的话,回不了。 旺仔周宜也差不多,要么说这仨是兄弟呢。 就柏翮没吱声。 连梓恍然想起,这哥当初可是说过自己“太多人找,回不过来”的。 估计嫌群太烦,屏蔽了。 连梓回复完群消息,刚想熄屏,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心里兀自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感,指尖划动,退出了群消息界面。 消息栏里,蓝粉色调的头像顶着一个未读消息气泡。 连梓无意识勾唇,点进去。 「柏翮:你是客服?」 像是跟他脑回路互通似的,连梓无端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应该是说她刚才挨条回复群消息的事儿。 原来柏翮是看群的。 正想回复消息,电视里响起主持人的倒数声。 “十——” “九——” 柏翮的对话框那头又冒出一个白色气泡。 「提子飞到我家三楼阳台了」 连梓眼睛都瞪圆了,毕竟这事儿提子真能干出来。 她“腾”地一下从沙发里弹起,一边往三楼跑,一边退出柏翮的聊天界面,返回群,提前编辑好“新年快乐”四个字,等会儿卡点发出去。 刚到三楼,隐约听见楼下电视里传来主持人贺新年的声音,连梓点下发送键,接着朝阳台的方向跑去。 刚才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反应,以至于急匆匆赶到阳台时才发现,门没开,提子根本飞不出去。 她咬牙,重新点进柏翮的聊天框,刚想骂他,余光拢进一道颀长身影。 柏翮就站在他家阳台外面,浅色运动裤,白色短袖t恤,一手插着兜,一手握着手机,冲她摇了摇,示意她看消息。 月光皎柔,漓在男生身上,像蒙了层薄纱,从连梓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总觉着比往常缱绻几分。 她低眸看了眼消息。 「新年快乐,连梓」 刚好是卡在00:00发的。 刚才她在群里发新年快乐的时候,手机确实震了下。 连梓想着,刚才都在群里发过了,就不再发一次了,反正他也在群里,而且现在更要紧的应该是他穿着半袖站在-2度的冷空气里这事儿吧? 她轻触屏幕,回了条:「你不冷?快进屋」 柏翮不满地扬了扬眉,懒得打字,回了条语音。 “新年快乐,连梓。” 短短六个字,他说了4秒,可见这人的语速之慢。 刻意拖长语调。 连梓一边在心里骂他幼稚,一边又只好妥协。 不回应他,他大概是不愿意回去。 「新年快乐」 那头没动,直勾勾盯着连梓的方向,举起手机,又回了条语音。 “我说的是,新年快乐,连梓。” 这次特地把她的名字放了重音。 意思是这句新年祝福是你的专属。 不是谁都有的。 但连梓已然被这货即将冻感冒的事儿占据大脑,只听明白了他的意图是让她也在新年快乐后加个他的名字。 别的压根没细想。 可她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意。 于是按下语音键—— “新年快乐,幼稚鬼。” chapter81 没睡醒的时候耍流氓不会被连梓揍 凉风拂过,带起纯白的纱帘和少年的衣摆袖口,柏翮看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但连梓笃定,他在硬撑。 又补了句:「快点进去,新年的第一天就生病不吉利」 还接了个穿着白衬衫,单手攥拳的大叔的表情包,像是威胁。 柏翮点开她发来的表情包,从连梓的角度看,他的肩膀颤了下,应该是在笑。 刚才女生发来的语音还荡在耳边,那句“幼稚鬼”怎么听怎么好听。 可爱的要死,还有点儿娇。 声音这么甜,又是个小漂亮,私底下用的表情包怎么就这么狂野。 他后退半步,拉上玻璃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后,又拿起手机,回了条长达六秒的“哦”字。 连梓还愣是给听完了,浪费了在人间的六秒。 一边又觉得他无聊,一边又觉得,这种事事有回应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她盯着手机屏幕,余光却落在对侧的男生身上。 迈向新年的第一秒,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柏翮。 反过来说,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 连梓脑袋有些晕。 心脏像被云层轻轻托起,温柔的水雾包裹,不潮不闷,轻飘飘的。 直到楼下传来程媛的声音,才堪堪拢回思绪,敛睫收回视线,往楼下走去,顺带还给几个山城的朋友发了新年祝福。 收拾的差不多,她躺回床上,看了会儿手机。 柏翮在小群里发了几个红包,热闹得很。 但连梓没点,将手机熄屏扔在床头,拉起被角蒙住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意识到自己最近的反常总是和柏翮挂钩,但又找不到突破口。 总觉得差点什么东西来佐证。 人一到晚上就容易胡思乱想,无名的情绪在静谧的夜里疯长,丝丝缕缕地冒出来,理也理不清。 夜里不适合思考,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不然双十一这种购物节也不能把付尾款的时间定在凌晨。 容易脑子不清醒,冲动消费。 但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 连梓摸回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柏翮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去年1月26号发的,没配文字,只有一段视频。 是在夜里录的,少年拎着滑板,穿着扎眼的红白夹克,单手扶板,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支白玫瑰。 滑板运行,应该是在鞋底绑了打火装置,亮橘色的火花溅跃,划破了背景的深蓝色调。 玫瑰被火星点燃,蓝黄的明火随风晃动,视频最后停留在男生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燃烧的玫瑰的画面。 没露脸,但每一帧都写满了“我是帅哥”四个字。 很符合他的显眼包气质,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帅的。 评论区里也热闹,连梓只能看到几个共友的评论。 「小贾:生日快乐!我永远的哥!」 「江知颐:大家祝你生日快乐,那我说什么?」 「江知颐:我就祝你永远自由,永远做自己好了」 「褚珏:你怎么这么骚啊?ps:生日快乐」 「【渺渺】回复【江知颐】:那我祝柏翮来年少祸害人家小姑娘吧」 「【曼曼】回复【渺渺】:那我祝天下小姑娘擦亮眼睛,别看上柏翮吧」 「【褚珏】回复【曼曼】:那我祝柏翮看上的小姑娘看不上他吧」 「【柏翮】回复【褚珏】:给我添堵来的?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日子里揍你」 连梓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好像只有江知颐和小贾走心了,越往下看越不对劲。 江知渺那条是对柏翮的期望,曲梦曼那条是对看上柏翮的小姑娘的期望,褚珏那条直接成诅咒了。 她往下划了划,底下都是青年大学习还有转发的学校公众号的一些推文,应该是学生会的工作。 她收了手机,偏了偏脑袋看向窗外。 月亮高悬于天际,脑中无端闪回刚才月色下的颀长身影,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晚安。” - 元旦收假后,好日子总算是到了头。 一口薄荷糖一口凉水,有如刀锋划过嗓子眼,但也就只顶得了一时。 超市里的咖啡一抢而空,考虑到咖啡因摄入过量对身体无益,云祁一趟一趟地跑水果店,成箱成箱地往班里运苹果。 苹果里的硼元素能帮助大脑快速恢复到清醒状态,vc也可以促进身体新陈代谢,进一步激活身体和大脑。 是以,每个路过五六班的同学嘴角都留下了羡慕的泪水,全是啃苹果的声音,嘎嘣脆。 妈的,这群皇帝,魔鬼复习周还有这待遇,真该死! 一中的大多数老师都比较年轻,为了防止学生犯困也整上了花活。 别的老师好歹是自己整活儿帮忙提神,生物老师老许懒,直接效仿伍佰老师的演唱会精神,全自动托管,选同学上去讲。 没人愿意出丑,柏翮就当之无愧地成了怨种。 连梓偏眸扫了眼旁边撑着桌沿睡得正香的柏翮,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肘,低声叫他,“起来,老师让你讲题。” 他轻哼一声,但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会儿压根等不了他自然醒神,她上身后仰了下,视线锁定在他蹬着桌角横杠的那条腿上。 抿了抿唇,探出脚尖轻轻一推—— 身体微妙的平衡被破坏,他整个人像散架了似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不受控朝连梓的方向倒去。 手下意识地想找点什么东西撑一下。 下一秒,柔软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柏翮还懵着,不知道手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轻捏了两下。 连梓垂眸扫了眼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看柏翮要摔,她是想伸手扶他的胳膊的,怎么回过神来就变成手了!? 男生干燥温热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捏着她的指尖,并且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妈的,占便宜没够是吧? 连梓暗骂一句,不顾猛烈加速的心率,径自把他的手就近丢进了自己的桌洞。 重心转移,柏翮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是“咚!”地一声,他的手重重按在连梓桌洞的内板上。 不出所料,班里众人的视线被带向了这个角落。 老许眯起眼,狐疑地看着趴在连梓桌前的柏翮,没等她开口,男生淡定地抽出一个黄色的线圈本,扬了下。 “老师,我找连梓借下生物笔记。” 连梓愣怔两秒,点点头。 老许一看他就是刚睡醒的,但看在连梓的份儿上,看破没说破,笑眯眯地退下讲台给柏翮腾地儿。 柏翮缓缓起身,余光拢进女生攥着拳的手,指节都白了。 兀自想起刚才手下的柔软触感,软的像没骨头似的,但又纤细修长。 刚才脑子钝着,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觉着手感不错就一直捏。 现在反应过来了,是人小姑娘的手。 柏翮咬了两下舌尖,收回余光。 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捏着本子缓步朝讲台走去。 实则内心疯的一批,甚至闪过一个不大合适的念头。 没睡醒的时候耍流氓不会被连梓揍。 chapter82 那你喜欢谁? 柏翮拎着本上了讲台,翻开一看,眸光淡了淡。 「1.7作业 语文:默写条3张,文言文练习3篇,现代文阅读3篇,作文素材积累3篇 数学:优化设计43-49页,红对勾等差数列练习……」 这本子是刚才连梓在桌洞里塞进他手里的,说是生物笔记。 诓他呢? 他掀眸,视线朝连梓的方向斜了下。 女生撑着下巴,狠狠瞪着他,唇角微微下撇着,看着像是被气得不轻。 但又有点嘚瑟,应该是高兴坑到他了。 他无声弯了弯唇,低眸按开多媒体,找了段长达40分钟的刮香皂视频,末了还招呼周宜上来给他配乐。 放视频的时候不能放音乐,周宜唱歌好听,就拿他当个人体音响,不用白不用。 大屏幕上,粉色香皂被刀片刮成小碎粒,解压又舒适,相当适合用来集中注意力。 少顷,周宜情感充沛到像当了十年鳏夫一样的声音响起。 「灵柩长埋深谷底~咦咦咦咦~」 柏翮缓缓开口,“我死后第一天,丈夫把我丢在后山的山腰上,转头就和小三领了证。” 解压视频+凄苦bgm+狗血小故事,聚精会神三件套,buff叠满了。 老许不懂这是什么路数,只见台下众人各个扬着小脸,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跟嗷嗷待哺的小羊羔似的。 柏翮话落,周宜又唱:「没有永远的秘密~嗯嗯嗯嗯~」 柏翮:“带着强烈的恨意,我重生了。” 「染指江湖结悲局~」 “重生在了一个寒风刺骨的大雪天,身上还穿着死前老公送的红裙子。” 「终究逃不过宿命~」 “不远处有一幢亮着灯的房子,窗户里透着鹅黄色的光,里面站着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 「当恩怨各一半,我怎么圈揽~」 “我凑近,推开窗,见我满身泥泞,他一把扶住我,看向我的目光里,像是有某种特别的情愫。” 「看灯笼血红染,寻仇已太晚~」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说——” 全班同学的眼睛都睁大了,抻着脖子听故事。 「月下门童喟叹~安安安~昨夜太平长安~」 下一秒,男生柔缓的声音生硬起来,语速也比刚才快了一倍,“神经系统包括中枢神经系统和外周神经系统,其中中枢神经系统包括高级中枢脑和低级中枢脊髓,脑又分为……” 底下几个男生直接抱着头在桌子上来回滚,嚷嚷着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 连梓抽抽嘴角,他是懂怎么挂羊头卖狗肉的。 临五分钟下课,视频结束,柏翮也刚好讲完,利落地扔下粉笔,拿着连梓的本,下台。 这波诡异但看着又贼好用的操作把老许看得一愣一愣的。 连梓的听课效率一直挺高,这节课尤其。 柏翮小拇指指尖勾着线圈本的铁圈,吊儿郎当坐回座位,从桌洞里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又抽了一张帮连梓把本上的粉笔末清理干净。 把本子递到她桌上时,才轻悠悠地嗤了声,“坏蛋。” 坑他盲讲了一节课。 老师还有教案呢,他纯靠脑子。 低频又带着笑的声音落进连梓耳朵里,指尖兀自麻了一下。 刚才被他的指腹厮磨的感觉再度袭来,又热又燥,某种情绪在心里无声地疯长,缠上心脏。 这会儿老许已经没在讲课了,就坐在讲台上,让课代表把默写条发下去,然后等下课。 连梓咬了咬下唇,别过头,闷声回了句,“那也比流氓强。” 柏翮秒懂,点他呢这是。 “我睡着了,脑子不清醒,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说嘛,我怎么流氓了?”他眨眨眼,“我好找点补救措施。” 语气比平时轻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连梓听来,好像还带着点哄。 亦或是宠? 意识到这点后的连梓:“……” 艹啊! 宠个屁! 她会需要他宠? 柏翮懒懒趴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她,“理我,连梓。” 他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闷。 连梓咂舌,没好气回,“沃尔玛购物袋都没你能装。”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一副无辜样。 钩子都快甩到她脸上了,连梓又不傻,怎么可能上了他的钩。 柏翮撩起眼皮扫了眼她轻蹙着的眉心,看都不愿意看他,应该是真生气了。 他摊开手掌,放在连梓跟前,曲指戳了戳她的校服外套。 “那你也捏捏?”柏翮笑笑,“你可以流氓回来,我没意见。” 连梓低眸,扫了眼他的手掌,咬了咬牙。 生命线这么长,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而且他肯定是吃定了她不会真上手才敢这么放肆。 连梓想反抗又无可奈何,但不想输,“我摸你,吃亏的是我好吧?” 柏翮挑眉,“多少人想摸都不能摸,到你这儿还嫌弃上了?” “就嫌弃,”她扒拉开他的狗爪,撇撇嘴,“不是谁都喜欢你,拿你当块宝好不好?” 没来由的,连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但又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闻声,柏翮眸光收敛,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 不是谁都喜欢你。 意思是我就不喜欢。 他无端有些失神,自语似的低喃一句。 “那你喜欢谁?” 偏巧下课铃声响起,连梓只听到了前两个字。 这货说话偶尔虚虚的,连梓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他的声音被学校的铃声盖过去了。 “啊?”她歪了歪头,等铃声结束后才问,“你说什么?” 柏翮像神经病犯了一样,抬手挡在眼前,沉声回了句:“困了,睡会儿。” 连梓翻了个白眼。 好美的皮囊,好丑陋的精神状态。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像条死了十年的带鱼似的。 后门传来江知颐的声音,“连梓,走吧?” 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本,是刚开学那会儿学委会开会的时候江知颐带着的,专门用来下五子棋的本。 一转眼到了学期末,逗号还要开一次学委会。 连梓往兜里揣了一支笔,笑应,“来啦。” 她扫了眼江知颐手里的本,“是接着上次的还是重新开一盘?” “都行,依你。” 连梓思忖片刻,“那还是重开吧,看看这次能坚持多久。” “行,那这次开完会,还要不要第一个冲出去?” “有点想,但还是算了,期末复习呢。” 从女生起身,到她身上的青提香变淡直至散尽,桌上趴着的某人才稍微动了动。 掀眸朝后门看了眼,连梓和江知颐已经不在那儿了。 操。 这俩,好像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chapter83 这算双向奔赴么,连梓? 逗号惯会唠叨,散会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儿,江知颐先去食堂帮忙打菜,连梓回教室穿外套。 落霞的橘粉泻了一地,教室的灯关着,最后一排的角落,男生趴在桌子上。 柏翮怕是连睡了两节自习课。 估计是嫌热,还把校服外套脱了,里面就一件薄薄的淡粉色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背部的衣料被肩胛骨撑起,身段清瘦但不单薄。 柏翮的衣品,连梓是佩服的,就是颜色有点刁钻。 全是大多数男生不会穿的颜色。 得对自己的脸多自信才敢穿这种五颜六色的衣服? 最牛逼的是,这人就是穿粉色,气质也还是拽的没边儿。 属于那种拿着玩具枪都能装400个逼还不带露馅的狠角色。 教室后墙挂钟的秒针转着,“咔哒咔哒”的细微响声在此刻都清晰可闻。 连梓盯着他帽檐下那缕碎发,突然想起元旦汇演那天,柏翮玩她的头发,还若无其事的,一副“我平时经常这么玩儿女生头发的”的样子,吊儿郎当。 轻浮男,又浪又花。 越想越烦,回过神时,手指已经捏住了他的发梢,还愤愤扥了下,没用多大力气。 但柏公主的娇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哪怕就是碰一下他的发梢,没到拽的程度,他都能有感觉。 就跟结缔组织上长痛觉神经了似的,立马就能给你“嘶”出声来。 “啧。”这声咂舌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柏翮下意识就要伸手抓那欺负自己头发的坏蛋。 连梓也反应过来,抿抿唇,“不是故意的。” 闻声,知道来人是连梓,他伸过来的手顿住,又攥拳,收了回去。 她不喜欢被他碰。 今天就因为这事儿生气了来着。 柏翮抬起头,还带着点半睡半醒的懵,黑眸无神,侧睨了眼立在自己书桌前的女生,又敛睫,伸手从她椅背上拎起羽绒服,递给她。 还轻“嗯”了声,像是在说“给你,穿吧”。 刘海还翘着一撮,立在帽檐外,可爱的要死。 连梓拳头都快捏烂了,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哥每次睡醒都这死出?这么可爱是怎么当上拽哥的? 她探出舌尖润了润笑僵的嘴唇,清了清嗓,问他,“怎么没去吃饭?” 他淡淡反问,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你还有空管我?” 连梓眉心一低,“……” 这人存心呛火? 她“嘁”了声,穿上羽绒服,“行,那我不管你,你饿死吧。” 听罢,柏翮愣了下,脑子开始转弯。 她那意思是本来想管他? 仔细想想,就算她原本是打算回教室拿衣服,但看见他还在,多少还是关心了下。 那四舍五入就是跟江知颐分开,专程来看他的。 柏翮弯唇,没白疼这小白眼狼。 这会儿他已经把自己哄高兴了,食欲突然就跟泄了洪似的。 他本来就是个食欲低的体质,说白了,吃饭就是为了活着,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辈子没有哪个瞬间是比现在更想吃饭的。 他勾起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套上,朝不远处正跟羽绒服拉链打架的连梓看了眼,轻嗤一声。 原本连梓撂下话转身就要走,只是这拉链跟柏翮一样,总抽风,死活拉不上,她走得不那么干脆。 “这么笨呢。” 身后传来一声谐谑,连梓翻了个白眼。 这厮神经病又好了? 精神状态天天跟蹦极似的,股票的涨跌幅的都没他的情绪大。 经他这么一嘲笑,连梓彻底摆烂,这拉链不拉也罢,直接裹紧了衣襟就朝门外走。 她就是让寒风吹死,也比被柏翮气死强。 柏翮伸手勾住她的帽子,硬生生把人给拉了回来。 “站那儿,我给你拉。” 长款羽绒服的拉链位置很低,他走到连梓跟前,蹲下,捏起拉链,仔细地将其复位。 这拉链被连梓折腾的挺惨,都歪了。 “咔”的一声,拉链被穿进孔位,连梓无语地撇撇嘴。 她折腾几分钟,柏翮不出三秒就能搞定,绝对是因为他运气好,刚好赶上了拉链心情不错的时候。 这玩意就跟耳机线似的,缠上还是解开,全凭运气。 自我安慰完,连梓低眸扫了眼蹲在自己身前的男生,蓦地呼吸一滞。 她想起前段时间网上流行的晒出心动瞬间的话题。 当时见过这么一条,是一个女生拍下的照片,画面里男生蹲在她跟前,帮她系鞋带。 好像就是这么个角度。 当时她不理解心动的点在哪,想着,鞋带嘛,自己也能系。 但看见同样伏在自己跟前的柏翮时,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实心动的点不在系鞋带,而在于眼前人的细致和温柔。 柏翮是温柔的,她知道。 连梓盯着某个点出神,以至于没听到柏翮让她抬下巴的指示。 他歪头看她,不知道是故意不理他还是在走神儿。 拉链快要拉到头,不抬下巴容易夹到她,柏翮下意识曲指,在即将抵住她下巴时顿住了手。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连梓不喜欢他碰她的手,那碰下巴行么?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思考这种问题。 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他想碰一个女生,还得考虑人家会不会嫌弃他。 说到底他就是怕连梓生气。 这祖宗生气都不理人的。 最后柏翮还是妥协了,收回手,知会连梓自己拉上。 暮色已至,天际最后一抹紫色褪去,几颗碎星缀上天幕。 夹廊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那道越走越快。 柏翮盯着前方不远处正和自己拉大差距的连梓,懒懒出声,“我是有毒么?至于你玩儿命似的往前走?” 连梓回神,定住。 刚才脑子里乱,没想太多,就一股脑地往食堂走,谁知道柏翮这将近一米二的大长腿长了跟白长似的,走路慢吞吞的,还赖她走快了。 连梓皱眉,“你不会走快点跟上来?” 柏翮撇嘴,“你不会走慢点等等我?” 话音落下,二人停在原地,还保持着原有的距离,谁都没动。 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谁先动谁就输。 耳畔风声略过,落叶沙沙作响,自两人中间的空地卷过,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 但也就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柏翮穿的少,见他打了个寒颤,连梓长舒了口气。 连梓怕冷,见她鼻尖都冻红了,柏翮咂舌。 拉倒,输就输了。 少顷,二人同时朝各自的方向各跨了一步,距离缩小的瞬间,各自愣了下。 谁都没料到对方会动。 凛冬夜里,少年少女站在两盏路灯下,相顾无言。 最后是柏翮先出声,眉梢微微抬起,精致的眉眼间全是明晃晃的笑意。 “这算双向奔赴么,连梓?” chapter84 柏翮有约了 双向奔赴的定义太多,于眼下,大概就是两个犟种在幼稚的对峙中,愿意卸下骄傲的盔甲,不顾输赢地朝对方迈出一步。 怎么能不算呢? 男生清澈的墨色瞳仁中盛着的碎光晕开来,或许他再温柔一点,月亮都会融化,她也会。 情绪发酵,像九月的柚子,甜中带涩,汁水淌在舌尖,打了两圈儿,最后发现余韵是清苦的,但又找不到苦涩的来源。 连梓不想承认此刻心底悄然滋生的莫名感受,但又不能忽视或否定,不管柏翮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朝她走来,至少在刚才的那个瞬间,路灯下少年被风扬起的碎发和衣摆,她应该会记得很久。 - 魔鬼复习历时将近三周,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一中今年不参加联考,自己出卷,逮着这个机会,老六可疯了。 就好比一直复习的全国卷,突然课改成新高考了似的,那卷子拿在手里一看一个懵。 云祁也是,4篇大阅读,3篇看不太懂,1篇太看不懂。 也就老许和温庭月还人性点,毕竟一中传统,有几科难,就得有几科简单,美其名曰平衡心态。 连梓生物答得挺顺,尤其是之前没怎么听懂的神经调节电位变化那块,上次经柏翮讲过,好像明白了点,这次就赶巧碰上了。 考试结束铃响,楼道里像热带动物园似的,猴叫声一片,把来巡考的逗号吵得烦到挠头,常年紧贴在头皮上的逗号发型都炸了。 刚闹腾没多久,众人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1月24号就过年,刚好是放假后的一个礼拜,也就是出期末成绩的日子。 很快就骂声一片。 只能说真不愧是一中,从来主打的就是一个互相折磨。 这次考试的考场是随机分配,柏翮就在五班,最后一科是英语,连梓破天荒跟江知颐分在了一个考场。 二人回班时,柏翮周围正热闹着,围了一圈儿人。 被围在正中的男生懒懒靠在椅背上,卷子就在桌面上摊着,一群人时不时发出“卧槽,我想选这个来着”“妈的,我怎么就给改了”“啊?这道题我少写了几个字儿能给分儿吗”的声音。 这几句话都是老演员了,次次考试,次次听见。 余光拢进女生的身影,柏翮无意识勾唇,朝人群外一瞥,蓦地顿了顿,眸光收敛了几分。 连梓跟江知颐并肩倚在最后排的储物柜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得挺开心。 这俩怎么又在一块儿? 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又被抹平。 他反应过来,他俩最后一科好像在同一个考场。 很快他又不爽了。 操,他跟连梓怎么就没这缘分。 六科考试,科科都在离得最远的考场,要么是斜对角,要么是上下楼,还是在最远的两侧楼梯边儿上的教室。 他妈牛郎织女想见一面都比这容易。 考试四天,他有四天没见过连梓了,中午吃饭也是老师安排按考场分批就餐。 他的考场就不偏不倚的总跟连梓的错开。 其实这考场,说是随机分配,其实有学委会在里面暗箱操作的成分。 高二年级12个班,年级前12就要在不同的考场。 比如柏翮是年一,在1考,连梓是年二,在12考,永远都撞不上。 想当初这馊主意还是柏翮刚升高二那年暑假,当上学生会主席以后顺口提的。 与此同时诞生的馊主意还有成立学习部这么一条。 说是要加强各班班干的协同作用,好比组织委员自动编入组织部,体委自动编入体育部一样,好管。 逗号一听这建议可行有效,乐得跟花似的。 因为就这么随口一提,柏翮也没太放心上,谁知道逗号还给采纳了,但事后觉得学习部不如学委会好听,就改了个名,但换汤没换药。 好比半年前射出的子弹,在半年后正中柏翮的眉心。 但他还在纳闷这子弹是谁射的。 甚至还在心里暗暗骂这考场分配的实在是太过傻逼。 殊不知,这傻逼就是他自己。 周围闹挺得慌,叽叽喳喳的,吵得柏翮没来由的烦。 他悠悠散散地将视线从储物柜前的二人身上收回,卷子随手一撇,扔到季远怀里,让他带着人去别处对答案。 有几个女生从后门探了个头,原想着找柏翮,但见他周围人多,都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叫他,只好迂回一下,将目光斜了斜。 “连梓,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打眼看去,就连梓一个叫得上名来的。 连梓被叫名字,最先有反应的是江知颐,接着连梓才应声走过去。 饶是不认识这几个女生,也知道她们是来找谁的。 连梓弯唇,“是要找柏翮吗?” 女生们重重点头,眨了眨眼,“想问问他放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连梓了然,某人假期怕是要忙了。 这会儿柏翮周围的人林林总总地散了,人正趴在桌子上。 连梓将手里的卷子卷成筒状,轻敲了两下柏翮的肩胛骨。 旋即伏在桌上的男生偏了偏头,眼尾勾着极度不悦的弧度,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晃得连梓有些失神,下意识退了半步。 她很少见柏翮这样,上次好像还是在食堂,她不小心踩了他。 连梓吞了吞口水,没多想,直接问了句,“谁惹你了?” 见连梓退了半步,柏翮抿了抿唇,意识到可能是吓着她了,敛下眼睫,再抬眸时,眼底带了点笑意,不多,但比刚才那副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眼神强了点。 他勾起手指捏住连梓的校服衣角,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站这儿说,离远了听不清。” 男生就露了一只眼睛在臂弯外面,看不清表情,声音也闷闷的,落进连梓耳朵里,总觉得像在撒娇。 她垂眸扫了眼捏着自己衣角的手,骨节分明,关节还粉粉的,心率骤然攀升,甚至忘了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校服上扒拉下去。 周围人都忙着对答案,做寒假规划,无人在意这个小角落。 只有江知颐。 他掀眸瞥了眼柏翮拽着连梓衣角的手,目光又偏了几寸,落在连梓飘着薄红的耳朵上,捻了捻手里的卷子。 而后走到后门,朝等在门外的几个女生笑了笑。 “抱歉啊,柏翮有约了。” chapter85 来我家么?现在 男生鹿眼晶亮,弯弯的,温润亲和,虽然没有柏翮帅得那么显眼,但放在帅哥堆里也是绝对不输的那种。 干干净净的少年气,不惹人,但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美好了。 几个女生是高一的,知道高二有个大帅比叫柏翮,还有对女生有求必应的,就想着上来找他试试。 姑娘们没赶巧,撞上柏翮心情不太美丽的时候,大哥刚才往这方向瞥了眼,虽然好像不是在看她们,但光是那没什么情绪的一眼,都把人吓得够呛。 脸上没什么笑模样,懒淡地睨一眼都像是带了刀子似的,瞧着不大好接近。 几人悻悻缩了缩脖子,正纳闷柏翮跟传闻里不一样的时候,江知颐来了。 跟柏翮的气质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简直天使。 只一眼,姐几个就转移目标了。 听说高二年级有几个跟柏翮玩儿得不错的帅哥。 冷脸眼镜男,贾宝玉卷毛,男妈妈甜哥。 几个女生自上而下打量江知颐一番,确认这人是第三个后,歪头轻笑,“那江知颐学长寒假有安排吗?” 江知颐:“?” 他鲜少被女生搭讪,有些拘谨,支吾两声,“额,我也有约。” 高一年级都传,柏翮跟江知颐有点东西。 有人看见他们在食堂里牵手了,十指紧扣,还用连梓的身体挡着,生怕被一起吃饭的几个同学发现,那扑面而来的地下情味儿,可冲了。 女生们相视一笑,眨了眨眼,“是跟柏翮学长有约吗?” 这种笑容,江知颐没少在江知渺脸上见,高发于她磕cp的时候。 江知颐怔愣一瞬,没在第一时间回答问题,女生们就当他是默认了。 “那祝学长新年快乐,玩儿的开心,拜拜!” 几个小姑娘交头接耳,轻哂着离开了。 江知颐没在意,侧身轻倚在门框上,视线落回正前方最后一排的连梓身上。 窗外的阳光流泻进来,女生低头看着身前趴在桌上的男生,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总觉得她应该是开心的。 开心就行。 “新年快乐,拜拜。” 他敛下眼睫,自语似的动了动唇,声音被周围热火朝天的笑闹声没过,转身出了后门。 连梓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示意柏翮有人找,却在视线到达后门时顿了两秒。 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刚才还站在柜子旁的江知颐都没影了。 “嗯哼?”柏翮耷拉着眼皮,这会儿已经把手从连梓的校服上移开了,怕再拽久了她要生气。 连梓一五一十的交代,“刚才有几个女生来找你,要问你寒假安排,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你要去看看吗?” 柏翮换了个姿势,懒懒枕在小臂上,撩起眼皮看她,“我主动留过人?” 说完又阖起眸子,轻悠悠补了句,“除了你,你不一样。” 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点儿鼻音,极轻的尾调落下来,像片羽毛扫过心脏似的,勾人沉沦。 心跳加快的同时,连梓很快反应过来。 她听过这句话。 「你不一样,连梓。」 在学校西门后的胡同里,男生伏着上身,凑近她,用她从没听过的温柔嗓音,轻声告诉她,她到底哪儿和别人不一样。 「你是妹妹。」 她蓦然深醒,没再回话,而是任由这个话题结束。 因为不想从柏翮嘴里听见妹妹两个字,没来由。 温庭月开完班主任会回来,让各科课代表把作业发下去,又交代了下春节假期注意事项就放了。 一中卡点似的,年三十当天早上七点,成绩出了。 多少孩子还在酣酣睡梦中,跟周公以棋会友时,被妈妈从被窝里拎起,指着成绩单一通念叨。 最缺德的是,这成绩还是分科出的。 一小时到两小时出一科。 挤牙膏似的折磨。 有些人眼看着自己的成绩,从第一科的名列前茅,到第二科出分后被拖累。 一整天的提心吊胆结束于下午四点半。 连梓盯着总成绩单最上方的两个名字,反复确认顺序。 连梓,柏翮。 柏翮在她后面!? 虽然就低她0.5分吧,但这也是自开学以来,各种大小考里,他第一次掉下年一。 视线后移,上一秒还在高兴的连梓,这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她英语单科高出柏翮60多分,总成绩竟然只比他高0.5??? 连梓那点优势全被他那变态的理综和差0.5满分的数学给拉平了。 成绩刚出没多久,小群就炸开了。 「旺仔:我焯!年级第一易主了!」 「曲梦曼:我就知道吱吱肯定能超过柏翮,叫他飘」 「tide:来年组织部活动经费缩减一下,开支太大」 「曲梦曼:……」 「小贾:问一下翮哥,现在什么心情?」 「陆瑶:+1」 「周宜:同上」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柏翮没回话。 「季远:没人要问本年级第四什么问题吗?」 季远这次超超常发挥,考个这么牛逼的成绩,得拿出来炫一炫。 但群里没人鸟他。 安静片刻后,某个顶着蓝粉头像的白色气泡冒了出来。 「tide:没人问?那我问」 自己的狗狗自己宠。 「季远:哭哭.\/ 哥,你真好!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tide: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屏幕外看着消息飞快弹出的连梓笑出声。 你是懂问问题的。 「褚珏:@tide 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怎么样?爽死了吧」 柏翮窝在沙发里,指梢点着手机背板,轻哼一声。 看被谁踩了。 少顷,敲下两个字:「确实」 褚珏无语,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贱,无敌。 见褚珏不回话了,柏翮心满意足地陷进靠枕里,退出群消息界面,扫了眼消息栏里置顶那人的头像,恹恹地往枕头里埋了埋。 黄色的小肥鸟,两颊还有两团小腮红,歪头看着镜头,眼珠子黑溜溜的,左上角还p了个问号。 提子真是被连梓养得胖到有些过分。 这小白眼狼,他不找,她都不知道主动给他发条消息的。 平常找他的人多,连梓的聊天框很容易就被顶下去。 他怕哪天连梓万一主动找他了,他看不见,再惹她生气,就给她设了置顶。 自从置顶以后,就总能看见她的名字,一看见就想聊闲,逗逗她。 转念一想,又嗤一声,倒贴似的。 他眸光暗了暗,将手机熄屏。 他柏翮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倒贴俩字儿怎么写。 连梓这会儿正在捣鼓微信红包的封面,留着晚上给朋友们发红包用。 手机震了下,她退回联系人界面看了眼。 柏翮的头像旁顶着个未读气泡。 「来我家么?现在」 chapter86 私奔 年三十两家说好一起过,程媛跟连修文提前去柏家准备年夜饭,让连梓五点半再过去。 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提前过去还能帮帮忙。 她简短回了个“哦”,从床上翻起来,随手抽了件短款毛衣穿上。 两家紧挨着,就几十米,连梓也不想穿得太厚重,就近取下衣柜最外侧的针织开衫套在外面就出了门。 入户门被推开,屋外的冷空气扑过来,连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柏翮就站在院门外最显眼的地方,低头看着手机。 奶白色毛衣衬得男生皮肤白到有些晃眼,版型是很宽松的那种,领口露出半截性感漂亮的锁骨,许是在冷风里站久了,微微透着点粉。 袖子掩过大半手掌,一半衣摆被黑色牛仔裤的裤腰收拢,那双接近一米二的逆天长腿的优势完全被微微收身的牛仔裤凸显出来。 听见门被阖上的声音,柏翮掀眸,悠悠散散往连梓的方向看了眼。 视线隔着院落围栏隔空对撞的瞬间,瞧见女生稍显错愕的眼神,黑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连梓愣怔了下,“你怎么来了?” 柏翮收起手机,唇角微挑,“来接小白眼狼。” 这人真该被毒哑。 连梓原本还被这惊人美貌震慑了几秒,他一开口,帅哥滤镜碎了一地。 她关好院门,瞥了他一眼,走在前面,“少阴阳怪气。” 柏翮提了步子跟上她,上身稍稍欺近,“从放假到现在,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么?” 连梓撩起眼皮看他,对上那双含着雾气的眼,心跳兀自一空。 这人怎么还委屈上了? “你不是嫌太多人找,回不过来吗?”她收回视线,扯了扯唇,“我不给你添麻烦。” 柏翮难得被噎住。 还是被自己以前说过的话。 二人走到家门口,是孙姨来给开的门,见连梓嘴唇都有点冻得有些发紫,年过半百的阿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哎哟,快进来快进来。” 边说边把家里中央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度。 又忙活着把柏翮拉到沙发上,跟连梓念叨他,“我上楼拿了个药箱的工夫,少爷就跑出去了,手还伤着呢,怕他乱跑,刚才给我急出一身汗,敢情是去接连小姐了。” 连梓眉心微低,扫了眼柏翮的手,刚才被毛衣的袖口挡着,她都没注意到他中指上那道口子。 柏翮低眸,从药箱里拿了瓶双氧水出来,“您别麻烦了,厨房挺忙的,连梓帮我弄就行,她闲。” 闲人连梓:“?” 麻烦她就不叫麻烦了? 说完,某个特会使唤人的大少爷把手往她的方向抬了抬,另一只手懒懒撑在身后。 眼睫垂着,扫下一小片阴影,精致凌厉的轮廓被温柔松软的白毛衣揉得柔和到不成样子,刘海乖顺地垂在额前,整个人看着像个又甜又软的小蛋糕。 脑内出现这个想法的瞬间,她恨不得给自己来俩耳刮子。 又甜又软,这么鬼畜的形容词,明明就跟柏翮八竿子打不着。 “太疼了,我自己下不去手,帮帮我。” 每个字都是用柏翮的声音说出来的,但连起来怎么就感觉这么陌生? 微微带着鼻音的懒倦嗓音落进耳朵里,连梓的耳根无端麻了下。 像被浸在蜜罐里,黏稠的液体包裹着心脏,密不透风,难以呼吸却又让人甘愿沉沦。 见连梓没反应,柏翮偏头凑得近了些,“嗯?” 明明隔了段距离,却好像是咬着她耳朵发出的这个单音节似的,连梓还没从他上一波疑似撒娇的攻势里缓过神来,属实有点遭不住。 她低下头,捞起桌上的双氧水和棉签,半蹲在柏翮身前,咬牙,“把嘴闭上。” 柏翮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皱起的小脸,完全不打算收敛,还在逗她,“哈,好霸道。” “……” 下一秒,双氧水被棉签蘸着压在伤口上。 白色泡沫在伤口边缘迸裂开来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痛感蓦地袭来,柏翮紧咬下唇,险些“嘶”出声。 连梓利落处理好伤口,抬眸看向从刚才起就像开了静音键一样的柏翮。 男生的下唇已经被咬到近乎失了血色,这会儿才慢慢松开,唇瓣因被用力咬过有些充血,红的惹人。 柏翮绷紧的神经倏然放松,躺倒在沙发上,睨了眼正收拾药箱的连梓,“真舍得下手啊?” 都不知道收着点力气。 连梓弯唇,眨了眨眼,“你不叫我还以为不疼。” 柏翮勾唇,就知道她刚才下手那么重是故意的,真的坏。 他懒懒撑起上身,毛衣领口微敞,锁骨因用力明显凹进去一个窝,撩着眼睫,好整以暇看她。 “你想听我叫啊?” 调子轻挑,呼吸里像是都咬着笑。 怎么什么话经他这么一说,总带着点孟浪的味儿? 连梓踹了下他搭在沙发边缘的小腿,“流氓。” 柏翮双腿交叠,懒散地晃了晃,“昂,为了庆祝某个坏蛋拿下年一,流氓亲自下厨做菜,手伤了不说,还落个埋怨。” 大少爷亲自下厨? 连梓杏眼都瞪圆了,“那能好吃?” 柏翮简直被气笑,舌尖刮了刮后槽牙,“你就会欺负我。” 孙姨端上最后一道菜,两家人坐在桌边,提杯庆祝,大人们喝酒,柏翮陪着连梓喝橙汁。 一杯饮料下肚,连梓开始找桌上的哪道菜是柏翮做的,视线锁定在那道刀工明显不咋地的木耳山药上。 一尝,味道也不咋地。 还以为柏翮这人真是神仙,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今天一看,笨拙的一面意外的有点可爱。 这菜偏咸,柏翮口淡,他尝了一口,自己都嫌。 几个大人知道这是柏翮做的,也都不愿意动筷子。 最后连梓干下去大半桶橙汁,硬着头皮把菜处理干净了。 酒足饭饱,桌上其他菜都有余,唯独最难吃的那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柏翮走到窝在沙发里看春晚的连梓跟前,挑眉,“好吃啊?” 苏钰路过,拧眉,发出亲妈的吐槽,“你怎么有脸问出这种问题?” 柏世和白眼,亲爹吐槽虽迟但到,“好不好吃你心里没点数?也就吱吱妹妹惯着你。” 还没怎么着呢,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低头笑了下,扥了个靠枕抱在怀里,坐在她旁边。 下巴抵在靠枕上,偏眸看她,逗她似的,声音放得很轻,“那谢谢妹妹惯着我了。” 连梓虽然知道他是顺着柏父的话头说,但从他嘴里听见妹妹这个词还是有点不爽,也就没搭理他。 大人们在一楼偏厅里打麻将,难得热闹,苏钰特许柏世和在屋里抽烟,平时没这待遇。 “修文不抽?”苏钰扫了眼牌桌斜对角的连修文,问道。 连修文笑笑,“我家吱吱不喜欢烟味儿,就戒了。” 苏钰照着自家那口子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看看人家。” 柏世和委屈,小声咕哝,“咱家混小子不也……” “你们爷俩没一个好东西!” 偏厅跟主厅没隔断,声音和烟味儿一并传过来,无辜躺枪的柏翮看了眼身侧把小半张脸都埋进靠枕里的女生,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了皮,放在她跟前。 “闻闻橘子皮应该能好点儿。” 连梓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小小一团,看着特招人怜。 女生被呛得杏眼水雾弥漫的,像快哭了似的,人却倔得特有棱角,“不用。” 她还有点气柏翮刚才叫她妹妹那事儿。 柏翮倾身,探头去找她的视线,“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 睫毛簌簌轻颤着,眸底的碎光晕开来,语气半哄半就的。 连梓瞬间就心软得不成样子。 她不想承认,但柏翮真的很会拿捏她。 “没有。”她闷声回。 他温声,继续问,“呛得难受是不是?” 都快哭了。 连梓点点头。 “行,”柏翮撂下靠枕,起身上了二楼。 少顷,拿了件长款羽绒服,几个暖贴和两个暖手宝下来,知会连梓站起来。 看她今天穿的那一身就不保暖,毛衣也不挡风,稍一抬手连后腰都能露出来,她又是个怕冷的,这天儿出去得把她冻够呛。 柏翮撕开暖贴,在她后腰的位置贴了一个,又递给她一个让她贴在小腹上,这两个位置暖和了,身体其他位置也就跟着热乎了。 最后把羽绒服裹在她身上,还在内侧贴了几个暖贴。 连梓不矮,但柏翮这衣服实在过于大了,她穿着就跟个企鹅似的。 她就是再怕冷,在家里穿这么多,也是要热死的。 “你是想把我热晕?” 这样就闻不到烟味儿了,真是个鬼才。 “你聪明的脑袋瓜只用来学习是么?”柏翮被她诡异的脑回路戳到笑点,“换鞋,带你出去。” 连梓有点懵,“干嘛去?” 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压马路吧? 男生蹲下来,帮她拉好拉链后,又扣上帽子,动作仔细得像是在打扮自己的小手办。 末了轻拍了两下帽子。 “私奔。” chapter87 乖宝宝不能早恋 端着一贯开玩笑的语调,一点都不正经。 这么轻浮的人到底是谁在喜欢啊! 跟他说话,认真就输了。 压抑住心里不正常的躁动,连梓掀眸看向他,杏眼弯起,“私奔去哪儿?” 掩在帽檐下的小脸素净,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柏翮无意识滚了滚喉结,甚至怀疑自己有什么羽绒服情结。 连梓每次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就特招人,惹得他总想抱抱她,再捏捏脸蛋。 能被羽绒服领子推起来的脸蛋,怎么想都挺软吧? 有点后悔那天在食堂没趁机捏一把。 但要是真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哄不好,连梓不理他,煎熬的还是他自己。 他一流氓,还得装君子,烦。 思绪回笼,他扯扯连梓的帽檐,稍稍遮了遮视线里让人有点把持不住的那张脸,接上了连梓刚才的问题,“真想跟我私奔啊?” 连梓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异于平常,有小部分来自于身上这几个暖贴,但大部分还是柏翮的锅。 他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 她说什么,他就接什么,也没见他羞过。 好在这帽子够挡脸,不然被柏翮发现她在脸红,高低又要嘲笑一波。 连梓换好鞋,撂了句“你想得美”,就先行出门吹风。 门口香樟树上的灯串泛着暖橘色的光晕,别墅区这边比较僻静,也就树杈上的装饰物和门口的对联福字能勉强看出些年味儿来。 今晚的温度再创入冬以来的新低,夜风裹挟着凉意铺在脸颊,兜里两个暖手宝,身上一堆暖贴,连梓就是想打寒颤都够呛。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服柏翮,后腰的暖贴一热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脸颊的燥意被风吹散,连梓回头看了眼正坐在换鞋凳上慢条斯理系鞋带的柏翮,半带揶揄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暖贴贴在哪儿最有用?以往的女朋友教的?” “初恋还在呢,哪儿来的女朋友?” “暧昧那么多,一个都不谈?”连梓挑眉,“你忍者?这么能忍。” “我没主动碰过人家一下,都能叫暧昧?”他轻笑,“你的判定标准这么严格啊?” 连梓“嘁”了声,“我们正常人的标准跟你们海王可能不太一样。” “昂,那按你的标准走,我现在有跟谁暧昧么?” 柏翮系好鞋带,起身带上门。 考虑到暖贴贴在毛衣和牛仔裤的交界处,可能会掉,于是粗略判断了下连梓后腰的位置,拍了拍刚才贴在那儿的暖贴,加固了下。 动作自然,似乎完全没发觉,自己的手再向下几公分就是耍流氓的程度。 连梓杏眼瞪得溜圆,侧身错开他的手,心率骤然攀升。 其实按照她的标准,暧昧无非就是拥抱,牵手,关心,还有一些琐碎的亲密小动作…… 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拥抱,牵手? 柏翮晕倒,生物课? 虽然是无意识的,但的确是真实发生的。 琐碎的亲密小动作…… 她摸他头,做完胃镜意识朦胧时蹭他的脸,他玩她头发,托她的脸颊,还有刚才,拍她的后背…… 艹啊! 这他妈有够怪的! 谁跟他暧昧了!? 一定是她判定暧昧的标准不对。 碰巧,她思考到这儿的时候,柏翮开口了,“所以呢,你判定暧昧的标准是什么?” 连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亲……” 又觉得太荒谬,想辩解,支吾半晌,cpu都快干烧了,索性摆烂,“对,亲嘴。” 柏翮听她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就觉得荒谬了,没成想到最后还真是这么个离谱的答案。 “哇哦。”他轻笑一声,“低估你了,连梓。” 连梓“嗯”了声,她也低估她自己了。 拉倒,毁灭吧。 炸裂发言过后,俩人足足二十分钟没说过话,真就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溜达过一处小石桥,底下的湖水已经冻实了,杨柳枝垂着,岸边热闹得很,商贩扎堆,摊位橘黄色的灯光晕开,在夜里就显得极其惹眼。 “柏翮,去那边看看吗?” 连梓抬头,但帽檐挡住视线,她看不见柏翮的脸,干脆就摘了。 桥下暗淡的光线将男生凌厉的轮廓晕得柔和,不知道是在走神儿还是怎么,似乎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柏——翮——” 连梓拖长调子,稍稍提了音量,清甜的嗓音落进耳朵里,总觉着娇娇的。 “干——嘛——” 柏翮垂着眼,学着连梓的语调,回应她。 女生指了指桥下,但袖子太长,手指被衣服吞了进去,就是这种时候才显得手长腿长的她特别可爱。 “那儿好像有卖孔明灯的。” 柏翮“嗯”了声,朝商贩的方向走,顺手把她的帽子扣了回去,“戴上,有风。” 不知道是看着柏翮特别好宰还是怎么着,一路上卖花的,卖气球的,帮忙拍照的,逮着两人就拦住。 “哥哥,你跟姐姐好配呀,买束花吧?” 卖花的女生看着像是大学生,叫一个高中生哥哥? 而且这年头卖花的台词能不能有点新意?看见一男一女就说好配,又不是人人都吃这套。 “好的哥哥,扫这个二维码。” 只是非常走运,碰到了柏翮这冤大头。 “哟,小伙子,买个气球不?我看你旁边小妹妹喜欢。” 卖气球的大叔给连梓扣了顶莫须有的帽子,她那句“我不喜欢”的“不”字还没出口,柏翮就已经扫完码了。 不多会儿,连梓手里又多了支气球,透明罩子里的泰迪熊笑着,像是在嘲笑某个没脑子的怨种。 “呀!小帅哥,要不要拍张照片?” 拍照摊位架了台拍立得相机,柏翮“哦”了声,刚要掏出手机扫码,被连梓拦住了,“停!” 她扯着他的袖子到一旁,“你没思考过为什么他们都只问你吗?” “我帅吧可能是。” 这人真是帅而太自知的代表,连梓气笑了,“小姑娘看你帅就算了,大叔也看你帅?” “嗯,那就是看我好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梓总觉得柏翮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了?”她问。 他耸耸肩,“没啊,去拍照吧。” 要么说他是冤大头呢。 连梓咂舌,摘下帽子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找了个光线相对明亮的角度,抬肘怼了怼柏翮的胳膊。 “弯腰。” 真是,与其花那个钱,还不如她来拍。 柏翮扫了眼屏幕里女生的脸,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情绪。 连梓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男生的喉结滚了滚,形状很漂亮,也性感。 从她的角度,就能看见这些。 柏翮半天没动静,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弯腰也不说话,连梓抬头,视线一晃,对上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脏兀自一紧,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悄无声息的对峙蔓延开来,少顷,男生唇瓣轻启。 “连梓,你有过暧昧对象么?” 实话说,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几十分钟前,连梓的炸裂发言犹在耳畔,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闻声,女生的眉心拧成结,又很快抹平。 她明白柏翮的意思。 她差点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光学习就够我忙的了,哪还有精力扯别的?” 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柏翮是信的。 他绷紧的神经莫名松下来,语气中带了点笑,“乖宝宝不能早恋。” 又是这个称呼。 上次在游戏厅听过一次,但总觉着这次语境不一样。 连梓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就被柏翮接了过去,还特地避开了她握着手机的手。 柏翮个子高,从他的角度,就连连梓的发缝都能拍得一清二楚。 “这个角度行么?” 连梓掀眸扫了眼屏幕,男生笑得很好看,眉眼间少了点桀骜,融着月色,尾睫交合,眼尾微微扬着。 “你是帅了,不顾我的死活?” “夸我啊?”柏翮垂睫看她,“难得,真该录下来,当起床铃声。” 连梓咂舌,“别发癫。” “行行行。” 柏翮弯腰,上身欺近,凑到连梓的高度。 空气流动,柚子香盈满鼻尖,屏幕里两张脸挨得很近。 没等连梓反应过来,这死直男就按下了拍摄键。 连梓稍显错愕的表情被定格下来,杏眸微微张着,甚至就连视线都停留在屏幕里的男生脸上。 柏翮直起身子,相当满意,直接隔空投送给了自己。 殊不知,要是没这两张脸撑着,就他那屎一样拍照技术,是要被陆瑶大骂屎盆子镶金边的程度。 二人墨迹好半天,到孔明灯摊位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老板好心安慰,“祈天灯嘛,愿望只要写上,神明会看见的。” 连梓挺愿意相信这个。 二人走到湖面上,点上灯,面对面站着,写下各自的愿望。 柏翮偏头看了眼灯后苦心思索的女生,轻悠悠开口,“字写大点儿,不然神明看不见。” “还有这说法?” “昂,神明也有近视眼的,科技发达,玩儿手机玩儿的。” 连梓撇嘴,“你当神明是你呢?” “不好说。” 片刻后,连梓落笔,悄咪咪看了柏翮一眼,发现他早就撂笔了。 两人同时松手,烛火摇晃,天灯缓缓升空。 柏翮有意抬头看了眼,瞧见连梓那侧的三行大字,差点笑出声。 她怎么那么好骗啊?说什么信什么。 「考上京大」 「生物上90」 「看一次流星」 好抽象的愿望。 连梓也看了眼柏翮那侧的,就一行小字。 她眯着眼,“你的愿望是什么啊?看不清。” 柏翮双手插兜,无声弯了弯唇。 他那哪儿是愿望啊? 分明是挑衅。 「能实现么?不行我来」 chapter88 柏甜甜 夜色渐浓,温度一降再降,有要下雪的预兆。 朗空星垂,城市的喧嚣划破静谧。 年三十的夜晚,街上格外热闹,蓝色港湾附近尤其。 蓝色港湾在元旦到年三十期间会举行灯光秀,光影流转,玻璃廊道上方霓虹灯串闪烁,热闹但不吵闹,氛围很好。 跨年当晚还有烟花,人们会在中央广场倒计时,一同迎新年。 连梓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出都出来了,就不太想回去。 两人九点多出来的,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程媛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柏翮放养的,倒可以理解,至于连梓,没接到一通电话只能说明家里几个大人还没发现她被拐出来了。 柏翮偏眸扫了眼呆呆站在自己身侧的女生,灯光轻跃在她眉睫,瞳仁黑亮,纤长细密的睫毛簌簌颤着,嘴巴掩在他羽绒服的领口里,像只见了逗猫棒的小猫似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他双手插兜,稍稍躬身,朝她的方向歪了歪头,“想在这儿跨年啊?” 连梓姿势没变,只是眼珠子朝柏翮的方向挪了挪,“行吗?” 声音有些闷,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得眼干,杏眸湿漉漉的,雾气缭绕。 柏翮难得愣怔一瞬,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时宜又不大正经的念头。 泪珠子就这么掉下来得多好看? 上次在医院,她在他怀里哭,这会儿想起来,心境好像不太一样。 喉结滚了又滚,堪堪压抑住某处躁动的情绪,他探出舌尖润了润唇瓣。 “行啊。”他扯唇,勾起一个稍显恶劣的弧度,“但有条件。” 他把连梓拐出来,肯定得讨点好处。 不然等会儿回去白挨骂,他多委屈? “你这人真是干什么都不吃亏。”连梓努努嘴,“你说吧,不许违反校规。” “昂,知道。”柏翮懒懒应声。 垂眸扫了眼她的衣袖,探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最外层的布料,拉着她往斜前方廊道的纪念品商店走。 有不少外地来旅游的游客,这会儿店里爆满,人挤人,下饺子似的,难免磕碰。 环境条件本就不咋地,偏偏还有个金发小男孩,拿着货架上的观赏用手办乱窜,店员又不好发作,只得跟在屁股后面哄着。 小男孩的父母在不远处的纪念t恤区逛着,没有要管自家孩子的意思。 柏翮拉着连梓直奔玩偶区,朝货架上那两排毛茸茸的兽耳发箍抬了抬颌,轻“嗯”一声。 在连梓听来,这声“嗯”可以展开成“去,挑一个,戴上”。 她明白柏翮是要她戴,但挨不住太羞耻,又指望他带她在外面跨年,不能恼人,索性装傻。 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个咖色的小熊耳发箍,杏眸闪过一丝狡黠,无声弯了弯唇。 柏翮看出她的用意,眉梢微抬,“要我戴?” 女生杏眼弯弯,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儿,偏偏又笑得让人不好拒绝。 柏翮是真拿她没辙,偏头笑了下,委婉准许,“那你得凭本事了。” 说完,哄小孩似的,轻抬下颌,上身朝后仰了仰。 连梓踮起脚,抬手倾身,眼睛直直盯着举过他头顶的那枚发箍,小心又谨慎。 女生温热的气息携着淡淡的青提香,均匀地喷洒在柏翮颈间,一下接着一下,像小猫尾巴似的,勾人的紧。 他顾不得躲,视线倾数被那张素净瓷白的小脸掠走,黑亮的眸子盛着细碎的光,眼底还有他的影子。 好乖。 想抱抱。 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耳后一紧,发箍精准卡在发间。 两枚圆润的小熊耳朵支棱着,连梓难得从这张牛逼到死又极致凌厉的脸上品出一丝可爱来。 几乎是替他戴上发箍的同一时间,刚才那像子弹一样乱窜的外国熊孩子一头撞上连梓的后腰。 她脚跟还没落地,重心一个不稳,顺势一头撞进柏翮怀里,额头还隔着冲锋衣狠狠磕在了他的锁骨上。 好在柏翮反应快,右腿后撤一步稳住二人平衡,臂弯就悬在连梓身侧,这会儿正在做思想斗争。 上一秒刚想抱抱她,下一秒愿望就实现了。 暗叹神明办事儿效率高的同时,又犹豫了。 连梓毕竟不是自愿的,他就这么冒犯人家实在说不过去,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虽然他不是什么君子,但大过年的,他不想惹连梓不高兴。 思忖过后,他扶住连梓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 “头撞疼了么?” 连梓有些愣,不知道是吓着了,亦或是被熊孩子气着了还是怎么,总之心跳快得异常。 这边响动不小,周遭视线齐齐投过来,大都是念叨这小孩不懂礼的。 从刚才开始,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周围人考虑到他是别国游客,饶是恨得牙痒,高低还得保留点素质。 但柏翮从不受气,更不可能让连梓在他眼皮子底下受气。 他眉心微低,伸手夺过小孩手里的手办,蹲下身平视他。 “hey kid,look here.(嗨,小朋友,看这儿。)” 别说,这人英语虽然差到令人发指,口语发音真没得挑,该吞音的吞音,地道,还挺苏。 连梓就站在一边儿,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他。 柏翮抬起右手,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don''t blink.(别眨眼。)” 言毕,无声动了动唇,语速很快,念念有词的,指节修长,在空中比划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法。 连梓眯了眯眼,仔细辨认他指尖划过的轨迹,唇角不自觉上扬,险些笑出声来。 周围人很快也注意到,抬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得太过,败了柏翮的兴。 该说不说,“金币”这俩字,写连了真就像画符似的。 柏翮手上写了三遍“金币”,嘴里默念《琵琶行》,给小孩哥唬得一愣一愣的。 末了,还像模像样地收势,“ok,go find your parents.(好了,去找你的父母吧。)” 见他哄走小男孩,周围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凑上来,优美的中国话一波接着一波,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牛逼。 不出三分钟,小男孩的父母拎着他的衣领找过来了,按着他的头要他道歉,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求柏翮替自家儿子解咒。 柏翮懒懒掀眸,朝身侧的女生偏了偏头,示意家长跟她交涉。 这个逼装的到位,面儿上瞧着高深莫测的,实则英语水平不够,得外援来凑。 连梓了然,三两句话,小男孩就被父母提溜出了店门。 走到中央广场的雕塑下站定,开始男女混合双打,直到熊孩子被揍哭出声,才又折回来,冲着连梓柏翮鞠了一躬,快步离开。 柏翮挑眉,“你说什么了?” 连梓淡淡勾唇,“我说在中心广场的天使雕塑下让孩子哭出声来,真诚忏悔就能解咒。” 真能扯。 柏翮轻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坏啊?” “彼此彼此吧。” 连梓抬眸扫了眼他头顶毛茸茸的兽耳,唇角笑意加深。 脑子里莫名就闪进一个词,被柏翮盯得有些晃神,无意识低语了句什么。 女生声音很轻,周围嘈杂,很容易就被盖过,但依稀能从口型辨出个大概其来。 “什么?”柏翮失笑。 他好像从连梓嘴里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外号。 男生开口,连梓蓦然拢回思绪,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 像扥直皮筋后又突然松手,狠狠砸向神经,后劲儿大。 大脑宕机,她直接薅下柏翮头顶的发箍,近乎落荒而逃似的朝收银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路过一面墙,上面都是些精致的小物件,余光瞥见个白色毛球,鬼使神差地捞进手里,一并结了账。 柏翮也愣了好一阵。 「柏甜甜」 要是没听错,连梓刚才是这样叫他的。 她给他取过的外号多了,独独这个,落进耳朵里的瞬间,柏翮就起了反应。 他动了动僵住的手指,指尖还是酥麻到缓不过来。 唇角没出息地扬起,回过神时,视线范围内早就没了女生的影儿。 连梓只顾一个劲儿地往外冲,脸颊躁意难平。 行至一处陌生广场,人头攒动,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在谈论几分钟后的跨年倒数。 周遭越是吵闹,连梓心里就越是躁得慌,脑子里乱到盛不下别的。 全是柏翮刚才愣住的表情。 怕是又得被他笑话了。 她掏出耳机戴上,打开降噪模式,偏巧微信电话提示音响起。 连梓吓了一激灵,大脑空白一瞬后,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 千万不要是柏翮。 她阖起眸子,缓缓睁眼,扫了眼屏幕。 chapter89 误会你想亲我 「【渺渺】邀请你加入群通话」的字样映入眼帘。 连梓扫了眼通话界面,正在通话的人缺了柏翮褚珏,江知颐也没在。 不过江知颐缺席也可以理解,应该是跟江知渺共用一个设备了。 她按下接通键,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还没等出声,季远那大嗓门先扯着嗓子喊,“吱吱在外面呀?” 连梓笑应了句是,江知渺那头的画面里兀地挤进来张脸。 角度刁钻,男生的脸都没崩,笑得很有少年气,温声问她,“今晚有雪,会冷,穿得多不多?” 连梓弯唇,“贴了暖宝宝,现在特别暖和。” 江知渺睨了眼自己这便宜哥,刚说完不视频,一听见连梓的声音,就跟雷达响了似的,自己就凑过来了。 都说龙凤胎双胞胎心连心,就他那点小心思,江知渺分分钟就看得透透的。 她哎呀一声,抬肘,毫不客气地怼了怼紧贴着自己的江知颐,“干嘛非要蹭我的手机啊!用你自己的去。” “行啊,”江知颐脸上难得多了点可爱的小表情,“那你来帮妈妈包饺子,我去跟他们聊会儿?” 江知渺:“……” 没说帮人忙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的啊! “别!您聊,您边包饺子边聊,我给您举着,当人肉支架行吗?” 耳机里声音很杂,兄妹俩逗闷子,旺仔季远周宜在连麦打游戏,小贾跟陆瑶在聊有关艺考和体考的事儿,曲梦曼没说话,对着手机一通猛敲,眉心时不时皱一下,唇角又偶尔勾一勾。 大家各说各的,连梓默默听着,思绪渐渐就飘远了。 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进入跨年倒计时,远处灯光闪烁,工作人员在做烟花燃放准备。 旧岁临行前的几分钟,好像每个人都很忙碌。 连梓一个人站在人群里,眸光流连了一圈,周围人都是结伴而行,三两成群,情侣居多。 在灯光烟花和欢呼声中和身边人对视相拥,再道一声新年快乐,想想还有点浪漫。 没来由的,她想起不久前刚被她甩没影儿的柏翮。 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新年到来的第一秒见到他,像元旦那天一样。 她突然就有点后悔刚才脑子一热冲出来。 连梓悄咪咪暂时将视频界面最小化,给柏翮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又觉得一直最小化视频有点不礼貌,于是又退回群视频界面,等着他回消息。 距离跨年还有不到半分钟,耳机里的聊天声渐大,季远兴奋到猴叫,嚷嚷得人脑瓜子嗡嗡的,“快快快,马上倒数了!” 广场蓦然暗下来,全场灯光汇聚于钟楼顶端。 一长一短两支黑色指针几近重叠,顷刻之间,耳畔的喧嚣被抹平,所有人静静等待中央大屏亮起。 连梓旁边站着一家三口,小女孩皱着小脸,似是对视线被人群挡住有些不满,拽了拽她身旁男人的衣袖。 醉心找老婆索吻的男人抽神,这才注意到自家另一个小姑娘的情绪,哄着就着把她托起,稳稳放在肩膀上。 视野宽阔起来,女孩轻晃着脑袋,大眼睛忽闪着,双腿一晃一晃的。 画面温馨甜蜜,连梓都不自觉跟着勾唇。 静默几秒,中央大屏上出现数字“10”的瞬间,全场气氛进入高潮,耳机里几人也齐齐开始倒数。 场子乱,连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手就松松地抓着手机。 身旁的小姑娘兴奋起来,双腿摆动的幅度加大,一个没注意,轻踢了下连梓的手背。 手机在空中划了条短弧,连梓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去接。 刚有弯腰的趋势,就被人从身后揽住肩膀。 清冽的柚子香强势地压过来,连梓呼吸一滞。 就算没看见他的脸,心跳也像有感知似的,从平缓到如雷贯耳。 心湖中央好像落了只小蝴蝶,只轻点了下,涟漪便一圈圈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男生的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处,臂弯环着她,像用连梓做支撑似的,上身前倾,利落地捞起她刚刚脱手的手机,继而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 但连梓已经听不清了。 许是柏翮刚才碰到了挂断键,耳机里几人的倒数声消失,耳畔只剩一道声音。 是鲜活的,热烈的,因仅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男生而起的。 心跳声。 连梓听过一句话。 「喜欢的人出现的时候,心跳就是bgm」 倏忽间,迷雾散尽,青春正盛时,那种朦胧的感情冲动也跟着清晰起来。 她心里指向柏翮的那条箭头被冠上了新的名字。 叫喜欢。 没等她想好要不要把这份心意表明,脸颊突然被他捏了一把,不疼,就是冰得要死。 连梓猛然回神,脖子向后缩了缩,这才摘下耳机。 警觉地盯着某个始作俑者,音调都高了几分,“你掐我干嘛!” 柏翮懒懒扬眉,“你一直盯着这儿看,不怕我误会啊?” 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他说她盯着他的嘴巴看!? 连梓杏眼瞪得溜圆,直接就是一个问句三连,“谁看了?你有病啊?有什么可误会的?” “误会你想亲我。”他声音放轻,逗弄似的应她。 胳膊还搭在连梓肩上,小臂松松地垂在她身前,此刻注意力全被某只炸了毛的小猫拢走,忘了把手收回去。 外人看着,这两人活脱脱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下一秒,“热恋小情侣”就分崩离析。 准确来说是男生单方面吃了一记肘击。 “你这误会都不顾我死活的?”连梓翻了个白眼,心率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你这一肘也没顾我死活啊。” 柏翮被怼得退了半步,搭在连梓肩上的那只胳膊却分毫未动。 倒数正式进入最后三秒,二人心照不宣地休战。 “2!” “1!”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低沉悠扬。 烟火升空,金色的光芒划破夜空,绽开来。 连梓重新抬头看向柏翮。 二人同时开口。 “新年快乐,柏翮。” “又长大一岁咯,连吱吱。” 男生明澈的眸子里,笑意荡漾,陌生又亲昵的称呼让连梓怔愣了下,但又很快调整好情绪,弯了弯唇。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柏澄澄。” 柏翮探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笑得又坏又痞,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名字。 “不是柏甜甜么?” 连梓:“……” 就知道他要嘲笑她的。 她攥了攥拳,扯唇,“干嘛?你很喜欢啊?” 柏翮刚开口,还没等发出声音,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声传来,穿透力强到方圆300米都直乎牛逼的程度。 “宝宝!我永远爱你啊啊啊啊!” 这要是搁在往常,那高低是社死了。 但今天日子特殊,大家不光默认了这诡异的仪式感,甚至还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 “乖乖!我们今年结婚好不好!” “老婆!我们要个宝宝好不好!” “姐!我们等会儿吃三鲜馅儿的饺子好不好!” 某些人没话硬喊,话题很快就偏了。 “茴香的好吃!” “不敢苟同!我认为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 还有人混在其中胡言乱语。 连梓的注意力被广场上此起彼伏的猴叫声夺走,这会儿已经完全没在看柏翮了。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半个后脑勺,脸颊稍稍鼓起,像是在笑。 有点不爽。 那帮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终于回想起,自己好像长了两只胳膊,一只握着连梓的手机垂在身侧,另一只—— 柏翮搭在连梓肩上的手动了动。 看她心情不错,他也就大着胆子直接上了手。 食指屈起,抵住连梓的下颌,拨向自己。 “别看那边了。” 连梓唇角的看戏专用弧度还没来得及收敛,视线中突然出现男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瞳仁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等她说话,柏翮先出声,“我话还没说完呢。” 被打断太久,连梓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柏翮肩膀塌了塌,像怕她听不清似的,上身凑得近了些,尾睫扬着,似笑非笑的,撩人心悸。 少顷,轻悠悠开口,“我喜欢。” chapter90 那你疼疼我? 烟花绽成小簇火星,刺眼一瞬,又柔和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几乎是在柏翮靠过来的瞬间,连梓下意识别过头,生怕再晚一点点,就要被柏翮发现她的小心思。 她知道柏翮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但从他嘴里听见“喜欢”两个字,还是难免心跳加速。 此前的无数次心动都能被她冠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现在可好,找不了借口了。 广场上小学鸡似的叫喊还在继续,混杂着烟火升空的声音,纷繁吵闹。 旁边的小女孩抓着爸爸的头发,上身探过来,拍了拍柏翮的肩膀,悄咪咪问他,“哥哥,你在找姐姐要啵啵嘛?” 奶声奶气的,戳人心软。 柏翮应声直起上身,离连梓远了些,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目光先是落在小姑娘身上,又偏了偏,无意瞥见她身后的一男一女。 男人臂弯紧紧环着怀里的女人,撒娇似的磨她,“老婆,赏个亲亲。” “在外面呢,回家再……唔……” 接着就是一个法式热吻。 柏翮抵在连梓下巴上的手指兀自一僵。 显然这场面于这小女孩而言,司空见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嗯”了声,“学着点,哥哥,光搂着可不行,我爸爸说男人就得直接点,直接啾啾。” 柏翮愣怔片刻,余光扫了眼身侧还低着头的连梓,看她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听见这炸裂发言。 不然他高低还得挨一肘。 见小女孩又有要开口的意思,柏翮直接拎起连梓的帽檐,盖了下去。 连梓脑袋被坠了下,又被两只大手隔着帽子捂住了耳朵,顺带卡着她的视角,不让她转头看他。 越是这样,连梓就越是要犟,但柏翮就跟铁了心不让她抬头似的,稍稍加了点力。 或许他再用力点,她脖子都能折。 她有点恼,“柏翮,你又发什么癫?” 耳畔全是羽绒服布料和头发的摩擦声,这会儿就算他回话了,连梓也听不见。 片刻后,柏翮挪了挪地儿,拎着连梓朝广场出口走了一段,才松开手。 这人脑子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他诡异的行为举止背后有什么含义。 连梓撩下帽子,理了理被挂乱的头发,终于如愿抬起头。 视线刮过身侧笑得如沐春风的男生,眉心瞬间蹙起,“你刚才干什么了?” 柏翮笑笑,“认识了个小姑娘。” 尾音落下的瞬间,连梓呼吸一滞,脑子有点钝。 所以他捂着她的耳朵,是为了不让她听见他跟别的女生聊天? 目的是什么? 脑中突然闪回许多跟他有关的画面。 有在雍和宫门口第一次见他,有在医院对面的室外篮球场的偶遇,还有水房,食堂,运动会…… 他身边总是围着很多女生。 他高兴,就停留一会儿,他没兴致,就直接离开。 就像刚才,明明前一秒还在跟人姑娘聊天,后一秒就能带着她转头就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才是柏翮。 连梓想起,她撞见过两次柏翮被表白的现场,都没结果。 后来也没再见他跟那两个女生有过交集。 不该有的心思被戳破,潮汐就该退回去了。 以前她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但现在回过劲来才意识到,如果她告白被拒绝,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她猜不透柏翮,但大概知道,他留在她身边,对她特别关照,应该是因为只拿她当妹妹。 她试探过很多遍的。 连梓敛睫收回目光,转身背向他,正要提步朝出口方向走,身后一道瓮声瓮气的童声扯住她的步子。 “哥哥姐姐再见!” “再见,多多。”柏翮温声应她,还弯唇跟她的父母打了声招呼。 连梓闻声看过去,是刚才倒数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男人肩上的小女孩。 一脸懵逼,但还是随柏翮应了句再见。 看人走了,她才戳戳他的胳膊,“你认识?” 柏翮眨眨眼,“不是都说认识了个小姑娘么?” 连梓瞠目,真·小·姑娘。 无端松了口气,笑出声,“人家才多大?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柏翮明白她的意思,舌尖顶了顶颚,失笑,“你眼里我就这么畜生?把主意打在妹妹身上?” 连梓“哦”了声,“你努努力呗,争取让天底下会喘气儿的都变成你妹妹。” 阴阳怪气得明显,落进柏翮耳朵里,却莫名让他心情很好。 “回家吃饺子。” 他偏头靠向连梓,“正好这儿有人醋坛子打翻了。” 意有所指的,连梓咂舌,“你有病?我在乎这个?” “好好,我有病。” 柏翮拍拍连梓的帽子,帮她整理了下,“没别的妹妹,哥哥只疼你,行不行?” “疼”这个字,其实挺戳连梓。 柏翮对她,确实配得上这个动词。 如果没有前半句话,她可能真的要拿他对自己的特别当偏爱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只拿她当妹妹。 丝丝缕缕的无力感绕上来,连梓插在兜里的手紧了紧,妥协似的,唇角带了点笑,“谁用你疼了?” “那你疼疼我?” 柏翮伸出冻到关节发红的手,摊到连梓跟前,轻轻歪了歪脑袋,拖着调子蹦出一个字来,“冷。” 男生凌厉的眉眼被月色蒙上一层雾气,竟显出几分委屈来。 柏甜甜真不是白叫的。 江知颐是甜哥,柏翮这程度,高低是个甜妹。 心脏像是被橙汁浸泡过的棉花包裹住似的,又酸又甜。 连梓咬了咬脸颊内壁的软肉,把兜里的两个暖手宝都掏出来,塞进他手里,继而转身,朝广场出口走去。 过了十二点,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皎白的月光拢下来,融着路灯的暖橘色,莫名有点暧昧。 二人没再说话,连梓低眸,偷偷看了眼地面上那道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无声动了动唇瓣。 「别退潮。」 - 春节联欢晚会接近尾声,倒数过“1”后,江知渺退出视频界面,单独给褚珏发了条新年祝福。 毕竟只有他跟柏翮没加入视频通话。 柏翮就算了,他应该也不缺她这一条祝福。 褚珏一放假就跟着父母到处旅游,微信也不怎么回。 今天晚上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群视频邀请了他几次,都是到了时间没人接自动挂断。 是三亚那边的网不好? 江知渺放下手机,恹恹揪过床头的狐狸玩偶,圈住它毛茸茸的大尾巴,从根部捋到头。 这玩偶是国庆那次在褚珏家吃完饭,二人回家路上路过一家新开的游戏厅,江知渺起了玩儿心,硬拉着他去抓娃娃,花了将近200个币才抓上来的。 娃娃机这东西好像有点潜规则,据说连续50次没抓上来,第51次再落钩的时候,钩爪会紧一些。 后来被褚珏用实力证明,是假的。 江知渺在旁边数着,他是第89次才抓上来的。 就很菜。 一看就是从没抓过娃娃的那种,连操作都是现学的。 女生盯着怀里小狐狸的两颗豆豆眼,轻笑一声,“笨诶。” 正巧江知颐路过她房间门口,听见声音,顿住步子,目光在她房间里刮了一圈,神情复杂地看她。 “跟谁说话呢?你屋里藏人了?” 江知渺扬着的唇角瞬间扯平,一脸“你没事儿吧”的表情,白了她便宜哥一眼。 江知颐双手环胸,倚在她门沿边,“再翻白眼,今晚的锅碗你来刷。” “嘶。”江知渺揉揉眼,“怎么回事,眼睛好干。” 揉完还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啊?哥你说什么?什么翻白眼?” 江知颐被她拙劣的演技气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被江知渺的微信提示音打断。 几乎是手机响起的同一时刻,她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弹起来,滚到床边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下一秒,江知颐见到了生化危机里才有可能出现的场景。 他的妹妹,猛地翻了个身,本应垂在脑后的长发因惯性凌乱地挂在脸上,用四肢在床上飞快地爬行。 若非知道她是在找拖鞋被脱到了床的哪一个边,江知颐真的会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江知渺穿上拖鞋,也没顾乱糟糟的头发,抬手要扒拉开杵在自己门口挡害的亲哥,只是劲儿小,江知颐没怎么动。 “《釜山行3》你去拍,我没开玩笑。”江知颐扯扯唇角。 江知渺没理会他阴阳怪气,侧身从他旁边钻了出去,撂下一句“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爸妈问起来帮我随便编个理由就行”,套上羽绒服换了鞋,从玄关柜上拿了个暖手宝,直接出门。 她按开手机,再三确认刚才看到的消息。 顶着“褚珏”名字的聊天框,那头的白色气泡里赫然写着: 「在你家楼下,要下来吗?」 月色如缟素般泻落下来,男生就站在门口那颗樟树下。 树叶落尽,树枝上缠了几束霓虹灯带,合着月光跃溅在男生被风带起的发梢上。 褚珏就安静的站在树下,穿了不常穿的黑色,背了个太空包,一手拎着一个袋子。 视线拢进那道颀长身影的刹那,江知渺眸底亮了亮。 他真的在。 “褚珏!” 女生朝他跑过来,刘海乱飞,羽绒服拉链也没拉。 江知渺下来的急,头发也没梳,穿着件连体的星黛露睡衣就下来了。 为了挡住乱糟糟的头发,还特地把睡衣帽子盖在了头上。 两只兔耳朵垂在肩膀两侧,笑眼弯弯的,盛着月色,勾人心空。 饶是褚珏这么吝惜笑容的一个人,都没忍住弯了弯唇。 这趟来得真值。 不枉他顶着挨骂的风险背着爹妈从三亚偷跑回来。 江知渺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给你发微信都没回。” “晚上七点多的飞机,十一点多到的。” 褚珏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腾出手来拍了拍背在前面的太空包,“落地先去接它了,就没卡上零点过来。” 经他这么一提,江知渺垂眸看了眼。 包包正中间的透明罩子里,米黄色的小兔子窝在毛茸茸的围巾里,旁边还放了个暖手宝保温。 耳朵乖顺地垂着,黑溜溜的眼珠在月下一闪一闪的,可爱的要命。 “新年礼物。”褚珏指指长凳上其中一个袋子,“粮也带来了。” 闻言,江知渺恍然掀眸,盯着褚珏愣了好半晌。 今晚特别冷,他从三亚回来,穿得特别薄,外头也就裹了个风衣,过膝,但看着并不保暖。 他鼻尖都有点红了,眼睛也雾蒙蒙的。 她心里突然就很难受。 “你冷不冷啊?” 女生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落进耳朵里,戳得人心软软的。 褚珏抬手,捏了捏搭在她肩上的兔耳,眼底带了点笑,“都学会关心人了?长大一岁是成熟了点儿。” 从刚才见着她,就想这么干了。 他不回答问题,江知渺有点儿急,“别欠,冷不冷?” “怎么这么霸道啊?跟连梓待久了?” “怎么这么欠揍啊?跟柏翮待久了?” 某两个正压马路回家的人突然就有点想打喷嚏。 见女生小脸上难得染了点愠色,褚珏妥协,“是有点儿冷。” 江知渺嘿嘿一声,从兜里掏出暖手宝,塞给他,一脸臭屁地叉着腰,“料事如神的渺渺大人已经猜到啦!” 褚珏按了按暖手宝的按钮,无奈扯唇,“请问料事如神的渺渺大人,你料到这暖手宝没电了吗?” “………………” 尴了个大尬。 褚珏这有话直说的毛病真是得改改了。 江知渺眼神躲闪,“你等会儿,我让我哥送件衣服下来。” 说完就掏出手机,要给江知颐发消息。 褚珏眉心微动,捏着手机边框,轻轻拎起,重新塞进江知渺睡衣的口袋里。 “干嘛要让颐哥帮你善后?” “那我自己上楼给你拿总行……” 尾音未落,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江知渺险些惊呼出声。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皮肤上,手掌托着她的脸颊,中指拢起她耳颈处的碎发,贴在侧颈上。 指节有意无意的剐蹭过耳垂。 凉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皮下,却诡异地激起一阵滚烫。 “自己的锅自己背,江知渺。” 褚珏双手向上抬了抬,将女生的视线往上带,“你比暖宝宝好用多了。” chapter91 能拉手吗? 先前看着就知道,江知渺的脸蛋手感可能不错。 “冰死我了!”江知渺瘪嘴,气鼓鼓的,“暖好了就快拿开!” 褚珏垂着眼睫,没听见似的,贴在她脸上的手指动了动。 食指和中指夹着她脸颊的软肉,用指骨捏了捏,有点肉,但不多。 他的手跟柏翮相比确实算小,但在一般男生里也算得上大,两只手几乎能把江知渺近四分之三的脸盖住。 “江知渺,你是不是瘦了?” 从放假到现在也就一周多没见,再见她的时候,下巴都尖了点,脸好像没之前那么圆了。 女生眼睛亮亮的,“喔!我才瘦了半斤都被你看出来啦!” “刚才跟小贾他们打视频,旺仔还说我胖了呢,气死!” 她蔫下来,“我哥一天炫五顿,你说这不是猪吗?结果今天一上秤,瘦了两斤。” 褚珏轻笑,“你这么说颐哥,不怕我跟他告状?” “你拿我捂手,还想背刺我?”江知渺眼睛瞪得溜圆,“没有我渺渺大人,你不得冻坏了?” “猜猜我为什么要大晚上跑回来受冻?” 褚珏手上稍稍使力,指缝掐了掐她的脸颊,咬牙笑问她,“嗯?渺渺大人。” 男生眸底笑意渐起,眼尾弧度撩着,胧胧月色作衬,漂亮柔和的脸大半掩在阴影下。 光线偏暗,那双盛着碎光的眼睛就格外惹人。 江知渺吞下口水润了润嗓子,这么被他看着,莫名有点紧张。 心跳很快。 他这话的意思听着像是有潜台词。 「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江知渺下意识从褚珏身上移开视线。 有这个可能吗? 坐四小时飞机回来,还抱了只垂耳兔,在新年第一天的凌晨,站在她家楼下。 靠! 这他妈越想越真啊! 江知渺虽然脑仁小,但毕竟是个理性脑,不好自己脑补过头。 她需要确认。 可话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 总不能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为了我回来的?”吧! 褚珏这人嘴巴毒她是知道的,万一他说不是,再嘲笑她可怎么办。 江知渺抿了抿唇,把话在心里润色了几遍后,终于找到个合适的问法。 “你等会儿还有安排吗?” 他要是说“没有”,那就说明是专程来找她的。 她可真是个天才。 褚珏挑眉,“怎么?要请我上去坐坐?” 江知渺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这人绝对是跟柏翮玩儿太久了,脑回路都被他带的不正常了。 柏翮,害人不浅。 她晃晃脑袋,“不是,我是问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找别人,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褚珏被她绕得有点晕,但他等会儿确实要去找柏翮来着。 回来的急,家门钥匙忘带了,得去他那儿将就一晚。 “是。” 他尾音落下的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坠下去了似的,失重感袭来,胸口闷闷的。 江知渺指尖揉了揉睡衣毛茸茸的衣角,重新抬眸,弯唇,“哦”了声,语气轻松,“那你是不是该走了?” 少顷,褚珏贴在她脸颊上的手缓缓抽离,眼睫盖下来,拢下一小片阴影。 夜风乍起,树杈上垂落的小装饰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不过没回答问题,而是抛了个新的问句。 “放烟花吗?” 他的意思是还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江知渺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起,“放!” 褚珏“嗯”了声,拎起石凳上的袋子,女生的声音又传来。 “风大,我们去楼后吧,还能挡挡风。” 说完就拉起他的手腕,朝小区后身的围栏走去。 褚珏安静跟在后面,任她拉着,视线停在搭在他腕间的那只小手上。 女生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外套浸入皮肤,很暖和。 围栏外的橘色灯光流泻进来,江知渺偏眸扫了眼地上的影子,弯了弯唇。 好像在牵手诶。 下一秒,男生的声音携着旁边绿化树的簌簌声灌进耳朵。 “能拉手吗?” 心跳漏了半拍。 她有点愣,“啊?” 褚珏解释,“冻到没知觉了,帮我暖一下。” “哦,那、那行……” 她咬了咬下唇,手指不自然地从他手腕移动到手掌,指腹在他掌心摩挲了两下,有点别扭地横握住了他的手。 二人身高差太大,她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手腕折着,但毕竟是第一次牵男生的手,没什么经验,索性将就着。 褚珏也没动,就算这个姿势难受得要死也不吭声,生怕多说一句江知渺就松手了。 两个犟种愣是别扭着一路到了后院一处空旷没有树木和可燃物的地方。 手持烟花被点燃,跃溅出明亮的火花。 星星点点的碎光划破夜空,像细小的流星,带着长长的拖尾。 男生柔和的眉眼被耀眼的光晕开,垂着眼睫,小心地点好烟花,递给江知渺。 “新年快乐。”他说,“明年也一起过年吧。” 江知渺不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很少有过动情的时候。 但这会儿不知道是被光晃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眶酸酸的。 她轻“嗯”一声,伸出小拇指,挑着他的小拇指,勾起男生的手,晃了两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声音很轻,听着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 褚珏掀眸看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快哭了。 听说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多关心,不然真的会哭出来,到时候就哄不好了。 “拉钩就拉钩,为什么要上吊?”他逗她。 这就是句俗语,江知渺从小说到大,从没觉得有哪不对劲。 经他这么一提,这话好像突然别扭起来了。 所以为什么要上吊? “是哦,好奇怪。” 江知渺陷入沉思,半晌没个结果,反而越想越好笑,最后直接笑出声。 褚珏扬了扬唇,注意力这不就被转移了? 脑仁小点也挺好的。 烟花即将燃尽,火花忽明忽灭。 云翳蔽月,细小的银白色光亮迎着火光蹁跹,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地飘下来。 落在女生举着烟花棒的手背上,瞬间化开。 初雪了。 chapter92 共白头啊,连梓 微微飘絮,落在睫毛上,连梓顿了顿步子,缓缓抬头。 玉片似的冰花落在脸颊,她下意识回头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男生。 这人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落叶,恹恹耷拉着眼皮,双手插着兜,边踢边走,还是那副散漫样儿。 “柏翮。”她叫他。 柏翮应声掀眸,视线落在连梓身上的瞬间,眼底染上笑,提了步调走到她旁边,“嗯哼?” 她抬了抬颌,看看柏翮头发上落着的雪花,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湿润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满意地弯了弯唇。 两人头上都是雪花。 女生杏眼微微弯起,重新抬头望天,看着心情很好,“下雪了。” 呵出的气息在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就成了水雾,头顶路灯的光落下来,澄亮的杏眸里盛满细碎的光。 鼻尖粉粉的,雪色掩映,漂亮得像只小精灵。 柏翮眸光闪了闪,敛睫收回视线,捏起她羽绒服的帽檐,“凉,戴上帽子。” 连梓侧身避开,双手背在身后,重新走起来,步子比刚才轻快了很多。 “不戴。” 柏翮轻笑出声,“刚才让戴帽子还乖乖的呢,现在倔劲儿又上来了?” “想淋雪啊?”他问。 连梓缩了缩脖子,把嘴巴掩在羽绒服领子里,轻咬着下唇,“嗯”了声。 衣服上丝丝缕缕的柚子香拢进鼻尖,莫名让她安心。 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这是初雪吧。” 很难想象,柏翮平时拽里拽气的,也会做这么少女心的动作。 不愧是甜妹。 连梓又“嗯”了声。 他偏头,目光落在女生身上,“听说过一句话么?” 关于雪,广为人知的话也不算太多。 连梓愣怔一瞬,这会儿脑子里好像就只剩一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很浪漫的一句话。 但一般男生好像不会过多关注这种事。 她呼吸一滞,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 心跳加快,连梓吞了吞口水,淡声回应,“你说。” 一声哼笑自他喉间溢出,男生缓缓开口,不疾不徐吐出几个字。 “淋雪秃头。” 连梓:“……” 笑了,柏翮就他妈不是正常人。 淋雪秃头这鬼话他也能说出口。 连梓撩起眼皮,白了柏翮一眼,“那你真该把帽子戴上,好好保护你脑袋上那几根毛。” “行了,不逗你。” 他抬了抬头,性感漂亮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小幅度滚动着,“淋雨都陪了,淋雪当然也要陪。” 月色和雪色之间,男生眉眼柔和到不似平常。 连梓“哦”了声,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心脏已经快要软成一滩水。 世人皆说,初雪是浪漫的代名词。 雪花清透,一眼就能窥见余生似的。 簌簌清寒,汲雪煎茶,多有盼头。 在她看来,初雪不管跟谁一起淋,都是意义非凡的。 就算以后没什么交集了,又是一年初雪时,触景生情也好,睹景思人也好,最起码还是能留个念想的。 想到这儿,连梓鼻尖有些酸。 于是赶紧收了乱七八糟的情绪,轻嗤一声,“你能不能行啊?不行别硬抗,身体要紧。” 没有一个男生能扛得住“行不行”这个问题。 “连梓,别刺激我。” 他舌尖舔了舔嘴角,勾着抹有点恶劣的弧度,混不吝的。 连梓眨了眨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笑意更甚,“可是公主上次淋完雨立马就发烧了诶。” 女生笑起来,尾睫微微扬着,弯钩似的,勾人心软。 一口一个公主,偏偏柏翮一点脾气都上不来。 “你坏透了。” 一道极浅极淡的轻笑轻悠悠地飘过来,落进耳朵里,总觉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连梓面儿上波澜不惊,兜里的手都快扣破了。 指尖刮过某个金属制的物件,被冰了下才恍然想起,刚才在纪念品商店,她还买了个白色毛球的钥匙扣。 结账的时候看了眼,是只小狗,毛茸茸的,两只小耳朵支在头顶,当时她莫名就想到今天柏翮穿着白毛衣躺在沙发上的画面,松松软软的,又乖又可爱。 二人走到别墅区门口,连梓正打算把钥匙扣勾出来给柏翮,手机震了震,微信铃声响起。 是小贾打来的。 连梓接起,那头的画面有点暗,应该也是在外面。 “吱吱你还没回家呀?”小贾问。 柏翮听见电话里的男声,眉心飞快地蹙了下,朝连梓的方向靠了靠。 女生弯唇,“快到啦。” 小贾注意到画面里连梓右侧露出的一小截白色冲锋衣,这人明显还高出她一大截。 据他了解,爱穿白色冲锋衣的,能比连梓高出一大截的,这个点还能陪着她在外面晃的,就一个人。 “翮哥,新年快乐呀。” 连梓一怔,因为自己这边是小框,她没注意柏翮也入镜了。 “新年快乐,”柏翮懒懒应声。 “哥,你今天跟吱吱在外面跨年啦?”小贾狡黠地笑问他,“你俩不会有情况吧?” 连梓没应声,柏翮也没。 那头顿了片刻,又自问自答,“哦!兄妹局是吧?” 兄妹局。 连梓心里沉了下。 柏翮不动声色睨了眼身侧举着手机的女生,她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是因为小贾的话么? 连梓不想被人误会和他的关系? 少顷,他轻舒了口气,“昂,兄妹局。”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下,连梓垂睫,无奈笑了声。 又是一次。 见连梓笑了,柏翮一股无名火反而撩上来了,咂舌,语气中的不耐浮在面儿上,问小贾,“大半夜打电话有事儿么?” 最好不是没事儿闲的来骚扰她,柏翮舌尖轻顶了顶腮。 “哦,吱吱,渺渺有跟你说过她今晚要去见谁吗?” 小贾瘪瘪嘴,“我想去给她送新年礼物的,问她在不在家,但是她没回消息。 “我又问颐哥,颐哥说她下楼见人了。 “这个点肯定不可能是曲梦曼跟陆瑶去找她吧?这么晚出门,不会是去见男生了吧?那能安全吗?”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语速也快,连梓听了个大概。 “安啦,这人既然能找到渺渺家楼下,而且渺渺也下去了,说明肯定是熟人呀,”她笑笑,“而且你不也是男生嘛,你要是去找渺渺,那能安全吗?” “那当然安全了!”小贾有点急,“我刚才给她打电话,手机都关机了,现在正往她家的方向走呢,我得去看看是哪个夜猫子这么晚了还去找她。” 柏翮“哦”了声,“那你注意安全,没事儿挂了。” 说完就替连梓按了挂断键,一点废话的空间都不带留的,干脆利落。 少了小贾的声音,二人之间突然静得有些过分,谁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这么进了家门。 连梓往偏厅瞅了眼,几个家长竟然还在打麻将! 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个孩子出去过了。 孙姨临走前煮好的饺子还在锅里温着,连梓没什么胃口,也有点累了,跟家里几个大人打过招呼就先回家了。 柏翮把她送回去,又拎着外套回来,想着刚才连梓在他说完兄妹局后那笑容,就有点烦躁。 这会儿看着路边的石子儿都烦,嫌碍眼,就踢了一脚。 下一秒,他家门口不远处,某个蜷缩着蹲在地上的,一身黑的,人,“嘶”了一声。 柏翮眯着眼细看了下,没等他看清,那人先开口了。 “你瞄着我踢的?”褚珏揉揉被石子砸中的脚踝。 柏翮皱眉,“你不是在三亚?” “偷跑回来的。” “大过年的偷跑回来,然后出现在我家门口?” 柏翮“哈”了声,阴阳怪气,“你喜欢我?” “大过年的你就非得恶心我?” 褚珏相当自觉地从柏翮手里接过那件余下的长款羽绒服,正打算披在身上,又被柏翮扥回来了。 “让你穿了么?” 褚珏瞠目,“你看不出来我快冻死了?” 柏翮太膝顶了顶他的大腿,“要么进屋,要么滚远点儿,别死我家门口。” “你这生理期不准啊。” 言下之意就是骂他又犯病了。 二人进家,褚珏跟家里几个大人打过招呼就跟柏翮上了楼,轻车熟路地从柏翮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拎着就进了浴室。 柏翮给手机充上电,跟连梓走散之前就没电了,后面褚珏给他发的消息也没收到。 刚开机,微信提示音就炸了似的响。 大都是新年祝福,还有褚珏的n多条求救。 23:57 「我没带钥匙,晚上去找你」 0:25 「怎么不回消息?你死了?」 0:27 「我现在出发去你家了,等会儿出来接我,我就不按门铃了」 0:48 【语音通话,未接】 【语音通话,未接】 【手机来电,「儿子」,未接】 短信:【你最好在我到你家之前回消息,不然我把你手机砸了】 0:51 「我到你家了,你人呢?怎么不出来接我?」 「我真要冻死了」 看褚珏这么惨,柏翮心情总算是好点了。 手机震了下,他退出褚珏的聊天界面,置顶的那个小胖鸟头像旁边多了个未读气泡,他无意识勾了勾唇,点进去。 「羽绒服兜里有新年礼物,谢谢你带我在外面过年」 柏翮眸光微动,撂下手机,滑着椅子到衣架旁,摸了摸羽绒服口袋。 果然有一侧里面鼓鼓的。 今晚戴过的发箍也在内衬的口袋里。 柏翮一并拿出来,把其中那个纯白的毛球放在手心里揉了两下,笑了。 发箍,钥匙扣,这两个怎么看都像是小姑娘的东西。 连梓这是真拿他当公主了。 他起身,拉开壁柜最上层,把之前钢琴比赛的奖杯拿出来。 又找了个亚克力的盒子,把发箍放了进去,安置在最上层。 褚珏洗完澡出来,正巧撞见他正在捯饬那枚发箍,眉心瞬间拧起,眼睛被辣到。 这人什么爱好? 他抽抽嘴角,“柏翮,你不会背地里还穿jk吧?” “昂?”柏翮挑眉,“什么叫jk?” 褚珏其实也不太懂,但之前江知渺穿的时候听她说过,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就……那种制服,小裙子?” 柏翮瞬间脸黑了,舌尖刮了下后槽牙,拎着褚珏的后衣领,咬牙,“我他妈今天不把你裤子踹掉,都算你拽的紧。” “不是,哪个男的没事儿收集那玩意儿啊?”褚珏朝壁柜最上层的发箍抬了抬颌。 柏翮一脚把他踹到门边,“你闲的?滚隔壁睡觉去。” 褚珏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晚安。” 柏翮磨了磨牙,“恶不恶心,还晚安,赶紧走。” 没再多看他,柏翮拿起手机,给连梓回了条消息。 「收到了,睡吧,晚安」 微信刚发出去,他突然就想起今晚小贾给连梓打电话的事儿。 余光刮了眼正慢吞吞开门的褚珏,又叫住他。 “你回来找谁的?” 褚珏头也没回,“问这个?你喜欢我?” 柏翮被气笑,刚才他恶心过褚珏,现在又被反过来恶心到了。 不过从褚珏给他发消息的时间来算,他心里也有数了。 “除了我以外,你今天还见过其他男的么?” 这话,褚珏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见男的干什么?”他折回来,照着柏翮身下的椅子就是一脚,“你能不能正常点?” 没见过其他男的,那就是没碰上小贾。 套出来了。 柏翮被他踹到窗边,手肘支着椅子扶手,曲指抵在唇下,玩味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褚珏被他这贱样刺痛到,要不是今晚还得靠他过活,他是真想朝柏翮脸上招呼一拳。 两人轮着气人,最后都落了个心里不痛快。 褚珏临走前,柏翮懒懒开口,“把灯给我关上。” “啧。” 房间暗了下来。 月光透过窗子斜照到地面上,被切割成一道形状规则的光影。 原本细小的雪花这会儿已经转成了投影在地上都肉眼可见的程度,鹅毛似的飘下来。 他突然就想起刚下雪那会儿跟连梓说的话。 淋雪秃头。 自己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怂死了,柏翮。 他转过身,面向窗外,看着窗外蹁跹落下的雪,指腹隔着创口贴,摩挲了两下中指那道口子,轻声呢喃。 “共白头啊,连梓。” chapter93 我就没拿她当过妹妹 夜里寂静,连梓蜷缩在被子里,室内一片漆黑,窗帘紧阖,只有手机屏幕亮着。 画面里是一男一女两张脸,男生笑意清浅,女生有点呆。 柔软的心脏像是被橙汁浸泡过千百遍,酸涩里透着甜。 连梓撇撇嘴,隔着屏幕戳了戳柏翮的脸颊,闷声嗔怪了句,“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 兄妹局。 淋雪秃头。 到底是浪子还是傻子啊,柏翮。 她喜欢他这件事,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更怕他明明知道,但装作不知道。 都说暗恋是场成功的哑剧,说出口就成了悲剧。 连梓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如果没撞见过柏翮那两次没结果的表白现场,或许她也能像那两个女孩子一样,勇敢表明心意。 不计后果的勇敢真的挺帅的,只不过她不是个胆大鬼,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不然也不可能把一次次的心动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里。 可暗恋就是精心筑起一道高墙,把喜欢藏在里面。 倘若壁垒坍缩,无处掩藏的心思没入春潮,她不确定能得来回应。 千丝万缕的思绪在无声的夜里疯长,她扯起被角蒙住头,摁灭手机放到床头,侧躺着抱紧了膝盖。 被子压上来,心口被无力感裹挟着。 连梓第一次动心,就碰上柏翮这么个经验丰富又难以捉摸的。 好比刚进新手村大门,手里的武器还是从路边捡的树枝,突然就被lv.999的终极大boss拦住去路。 她脑子里太乱,继续下去容易把自己困住,需要打开个口子释放一下,把负面情绪都理清。 - 年后两天就到柏翮的生日,看他去年的那条朋友圈,应该是跟朋友们过的,小贾褚珏江知颐,还有几个外校的男生,估计今年也是这么个模式。 连梓没想跟着凑热闹,打算他生日当天把礼物送过去,然后搭连修文的便车回山城。 便宜爹要回山城处理公务,连梓要出去放风,父女俩刚好就伴。 她也好久没跟山城的朋友们见过面了,定下要回去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那边的小姐妹司清。 这女生行动力特强,一听她的大宝贝吱吱要回去,觉都不睡了,连夜把连梓的卧室安排上了。 有司清在那边,连梓要带的东西也不多,就收拾了两个包出来,寒假作业和贴身衣物。 26号一早,没等提子闹,连梓自己爬起来,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下,特意等到上午10点多,估摸着柏翮差不多能起床了,才捞起桌上的小盒,动身去了他家。 孙姨回老家,苏钰跟柏世和回本家探望老爷子,现在这个点应该只有柏翮自己在家。 怕吵不醒他,连梓多按了几下门铃。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有人来应门。 她原本整理好的笑容在见着眼前男生的瞬间僵了僵,继而眉心拧成结。 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瞬间挪开。 褚珏头发炸成鸡窝似的,眼镜也没戴,睡衣的扣子就扣了最下面的三颗,领口半敞着,整个人半死不活地挂在门边。 要么说他跟柏翮是兄弟呢,这俩人的睡相,没一个拿的出手的。 这要是拍下来发给江知渺,搁在她手里,高低是个把柄。 连梓撩着门边,“咣”地一声就把门甩上了,砸的褚珏脑袋瓜子嗡嗡的,趔趄了下,大腿磕到玄关柜角,这会儿算是清醒了。 整理好仪表后,他重新把门打开,外头女生的眉心才缓缓舒展。 连梓的意图他猜都不用猜,直接切入主题,“柏翮估计得到下午才醒了,昨晚打游戏来着,睡得有点晚。” 这莫名其妙的人妻感着实晃了连梓一下。 她抿抿唇,把手里的蓝丝绒小盒递给褚珏,“那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柏翮吧,生日礼物。” “我转交不太合适,等他醒了你自己……”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鸣笛,见连梓回头,连修文摇下车窗,示意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发。 褚珏了然,“你要出门啊?” 她“嗯”了声,“应该得开学前才回了,所以还是你帮我给他吧,谢谢啦。” 简单寒暄过后,连梓钻进车后排,直接躺倒。 从京城到山城自驾要五个小时左右,连梓又有点晕车,只得睡觉。 中间连梓晕车晕到不行,几乎是一过服务区就得歇上个大几十分钟缓缓,到司清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把连梓送到,连修文就开车回了酒店。 小姐妹半年不见,一见面就亲昵地搂在一起。 司清脑袋抵在她肩头,单手揽着连梓的腰,“宝贝儿,你怎么过个年还瘦了?这小腰细的。” 连梓揉揉她的脑袋,“清清,你被唐有旻带坏了?说话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唐有旻是司清的小叔叔,也是连梓在山城这边的朋友,小学认识的,大她们一岁。 是个身上没什么现金流的纨绔子弟,家底儿够厚,但他本人手头一直挺紧。 他高一那年跟家里闹别扭去网吧包宿,临走的时候连泡面钱都付不起,还是连梓跟一个叫祁放的男生去捞的他。 连梓懂的那点篮球知识就是唐有旻教的,后来还通过他认识了司清。 司清捏了捏她的腰,“谁见了你能不流氓啊?” 听罢,连梓突然就想起柏翮。 但柏翮其实挺有分寸,流氓俩字跟他搭不上边儿。 以前他身边女生成群的时候,也没见他跟人有过身体接触。 可对她就没这边界感。 因为拿她当妹妹,所以觉得没必要避嫌? “清清,你说,如果一个男生只把你当妹妹,会对你做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吗?比如捏脸,搂肩之类的。”连梓问她。 司清一听,觉着不对。 连梓以前从没问过她这种问题。 准确来说是没必要。 早在她认识连梓之前,就听说过她的名字了。 山城一中分东西院,连梓是西院的,西院少说半数以上的男生都追过她,她都看不上,就连东院高三级部的级草都没能摘下来的高岭之花,现在竟然在为狗男人发愁? 而且还是个瞎狗。 司清从她身上弹起来,捏捏她的小手,“你在京城那边受委屈了?” 连梓摇摇头,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柏翮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司清明显不信,“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哦,让唐有旻揍他。” 连梓笑出声,“唐有旻打不过他,大概。” 她虽然没亲眼见过柏翮跟谁动手,但看他之前把13哥治得服服帖帖那样儿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唐有旻跟13哥那壮丁比起来,还是太纤弱了。 司清瞠目,“西院第一混混都打不过他呀?” 话音刚落下不久,玄关处传来一声脆响。 听声音像是泡泡糖被吹起,又含在口腔里被顶破的声音。 唐有旻经常这么干。 这波属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少顷,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生食指闲闲地转着车钥匙,吊儿郎当地从玄关后走出来,跟个混混头子似的。 不了解他的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装逼,但连梓司清跟他太熟了,知道这人就这德行。 唐有旻松松撩起眼皮,刮了眼沙发上抱成一团的两个女生,朝门口抬了抬颌,拖着调子出声,“西院混混请吃饭,走不走?” 连梓挑眉,“你有钱?” 别到最后又整一出他请客,她付钱的大戏。 “我刷脸。” 哦,看来还是没钱。 两个女生收拾完出门,唐有旻已经倚着车门打完第二把游戏了。 他刚过完18岁生日就考下了驾照,高低能按法律上路。 二人出来时还在聊刚才连梓提起的话题,不经意就落进他耳朵里。 好像是连梓有喜欢的人了,刚才他进门的时候也听见了点。 手机屏幕上显示过胜利的字样后,唐有旻才掀起眼皮看向连梓,“什么情况?” 司清思忖片刻,觉着男女思维之间还是有壁,这会儿找个男的帮忙分析分析也好,更何况唐有旻也不是外人。 征求过连梓同意后,才把刚才的情况概述了下,末了问他,“你不也算吱吱半个哥哥嘛,站在哥哥的角度共情一下,你说这男生怎么想的?” 少顷,唐有旻哼笑出声,“共情不了。” “我就没拿她当过妹妹。” chapter94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金主爸爸还差不多。”唐有旻撇嘴。 在外头,连梓,祁放,司清,任意一个都是他的人形提款机。 “有事儿到餐厅说,冷死了。” 他把开着游戏的手机扔到副驾,两个女生坐进后排后启动车子。 司清扫了眼他副驾上的手机,游戏界面左下角的聊天栏不断有消息弹出。 字太小看不清,但多半骂的很脏,不难从打字速度判断出来,被他坑的队友是祁放。 她扒着前排副驾的椅背,探了个头,“你这么坑人,不怕祁放哥揍你啊?” 唐有旻哼了声,“他又不在山城,揍得着我么?” “他放假也不回来啊?”司清抿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好半晌,又靠回连梓怀里,“同样都是转学,吱吱放假就会回来。” 前排男生撩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瑞凤眼微微眯起,略带审视,“你挺盼着他回来?” 司清眸光闪了闪,“没,我跟他又不熟。” 她顿感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有点不妙,抬着下巴用头发蹭了蹭连梓的脖颈,“吱吱,你说的那个男生人怎么样?” 唐有旻是个明白的,“别问,情人眼里出西施。” 连梓敛睫,没回话。 她没那么昏,不至于看柏翮哪哪都好。 朗空星垂,到餐厅已经快九点了,吧台边的黑胶唱片机运作着,悠扬慵懒的爵士曲缓缓流出。 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姐姐,看着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应该是大学生自主创业。 见几人来了,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唐有旻的胳膊,弯唇跟连梓司清打招呼。 连梓了然,怪不得唐有旻说要刷脸,敢情跟这儿老板有点关系。 简单扒拉了两口饭,吃得差不多了,两个女生先回了车里,唐有旻靠着车门点了根烟,开了把游戏。 司清前一晚给连梓收拾房间,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到躺倒在她腿上,已经睡熟了。 连梓点开朋友圈,百无聊赖地划着,打发时间,等唐有旻抽完烟就出发回家。 这个点柏翮应该在过生日吧? 正出神,屏幕顶端弹出一个视频邀请。 柏翮这人禁不起念叨,刚想到他,这就打来电话了。 连梓对着屏幕整理了下刘海,继而按下绿色按钮。 屏幕那头,男生坐在窗台上,脑袋懒懒靠着窗框,见连梓接通了电话,轻浅勾了勾唇。 看场景应该是在家。 连梓无声挑了挑眉。 柏翮拖长调子,“在别人生日当天跑路,连个面儿都不见啊?” 她扯唇,“礼到了不就好了?你缺我一个?” 从视频这头堪堪能看见,他左耳戴着的那枚耳钉就是连梓送他的。 耳扣圈底部垂落的小泰迪熊迎着灯光一晃一晃的。 柏翮眯了眯眼,抛了个新的问句出来,“你在外面?” 连梓轻“嗯”一声,“跟朋友出来吃饭。” “开心么?” 他声音放得很轻,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电子产品的原因,总觉得有点不像他。 连梓rua了一把司清柔软的头发,温声回应,“肯定啊。” “行吧,”柏翮低头笑了下,“看在你开心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你跑路的事儿了。” 她拖长音“哦”了声,“那你不去过生日,给我打电话干嘛?” 话音落下,那头顿了片刻,纤长细密的眼睫缓缓抬起,“因为缺你一个。” 连梓愣怔住,屏幕外的手已经快扣破了。 心跳从见他就开始加速,现在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柏翮那头传来季远的话外音。 “哥,吱吱接电话了吗?” 连梓飙升的心率慢下速来,刚才好像是她误会了,原来大家都在。 她弯弯唇,语气轻松,“看来真就只缺我一个。” 柏翮把镜头转向其他人,季远旺仔周宜在打斗地主,曲梦曼跟徐皓坐在偏厅看《前任攻略》,江知渺跟褚珏正窝在沙发里,一人一个手柄,快掐起来了。 小贾好像是去集训了,陆瑶似乎也在准备艺考集训,江知颐跟父母去了淮江。 算下来好像真就只缺她一个。 连梓看了眼屏幕,沙发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着实惹眼。 江知渺时不时就怼褚珏一肘,还咬牙切齿地要他别拖后腿。 褚珏臂弯夹着江知渺的头,咬牙切齿地让她别捣乱。 连梓笑出声,“他俩在玩儿什么啊?” 柏翮把镜头切回自己,懒懒应声,“胡闹厨房。” 这游戏连梓听过,有个别名,叫《分手厨房》。 玩过的情侣都说好,适合互殴,练身手用。 “你给他们找的?” 柏翮笑意加深,咬了咬舌尖,笑得又坏又痞,“对。” 在场男女搭配的,都别想好过。 “你报复社会啊?人家打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没伴儿。” 他单脚踩上窗台,臂弯环着腿,微微抬起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又乖又坏的。 连梓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无声无息的情绪隔着屏幕疯狂生长。 她压抑心底的躁动,淡声揶揄,“你要找个伴儿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追他的女生那么多,想要什么类型的他找不来? 柏翮嗤一声,“不想将就。” 想找的那个跑去山城了,跟别人玩得还挺开心,他能有什么办法。 连梓刚想回话,唐有旻敲了敲车窗,示意她差不多就先挂电话,他快冻死了。 烟抽完了,游戏打完了,不敢回车里。 生怕出了点男人动静,让手机那头那位听见了,再落个误会,平白给连梓的追夫路添障碍。 连梓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他就没见她喜欢过谁,这好不容易动心一次,唐有旻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结局。 最起码别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错过了。 再说了,他堂堂西院院草,万一连梓喜欢那男生也喜欢她,一见连梓有个他这么帅的发小,因为自卑不敢追她可怎么整。 他可真善良。 连梓了然,重新看回柏翮,接上刚才的话题,“所以呢?” 他环着腿的臂弯向上挪了挪,奶白色的毛衣松松软软的,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单看眼睛的话,其实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连梓莫名觉得,他好像是笑着的。 掩在毛衣袖口下,男生的声音有些闷,也很轻。 但落进连梓耳朵里的话却字字清晰。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chapter95 他会站在她的前途里 寒风簌簌的吹,裹挟着刺骨的凉意,渗透进皮肤。 唐有旻本来想着抽根烟就上车的,结果连梓打上电话了,他又由着她,开了把游戏。 外套一直在车里,里头就穿了层薄卫衣,也不挡风,这会儿在外头疯狂抽搐。 再配个植物大战僵尸的bgm,活灵活现。 其实从刚才开始,连梓就没明白唐有旻为啥不进车里,见他在外头抖成筛子,她也没多思考柏翮的话,胡乱扯了个“进隧道了,没信号”的理由,暂时把电话挂断了。 继而摇下车窗,探了个头出去,“怎么还在外头跳上霹雳舞了?” 闻声,男生那双狭长的瑞凤眼慢慢撑开,愣是展成了杏眼的弧度。 “京城那边有人刺激你?说话都阴阳到这种程度了?” 唐有旻拉开车门钻进来,把空调温度暂时往上调了调。 连梓怔了怔,跟柏翮对抗路走多了,一时之间没切换回来。 见唐有旻这副痴傻样儿,她倏尔笑了,“确实有个杠精。” “你喜欢的那个?” 边问边把副驾上的夹克外套递给连梓,示意她给司清盖上,睡着容易着凉。 连梓“嗯”了声,“他叫柏翮。” 不管将来她和柏翮是什么关系,她都希望他能在她的朋友圈子里有自己的名字。 他是个挺骄傲的人,连梓不想他被定义,被扁平化成某个人的物件似的。 唐有旻指梢轻点了两下方向盘,稍稍琢磨过她这话的意思后,轻笑出声。 “行,记住了,尊重是吧,得有。” 连梓满意弯了弯唇,重新拿起手机,给柏翮回了条消息。 「半个月后吧,还没定日子」 那头秒回:「跟连叔叔一起回?」 连修文就在山城待一周左右,因为连梓想在这边多待会儿,来之前就跟他商量好了,她自己坐高铁回去。 「连梓:自己回」 「连梓:你有事儿吗?」 那头没动静了。 连梓将手机熄屏等着,目光投向车窗外。 景色倒退,闪烁的灯影被拖拽成斑驳的色块,由点成线。 思绪即将飘远,又被唐有旻的声音拢了回来。 他少见的正经了点儿,“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前途和喜欢他这件事儿冲突,你选哪个?” 连梓近乎没思考,淡声应他,“前途。” 她要考京大,这是她的前途,也是她的目标。 连梓知道这二者的分量,但同时也知道,喜欢柏翮并不会耽误她的前途。 她有强烈的慕强心理,虽然心动始于他的周到细致,但坚定这份喜欢,是因为柏翮本身足够优秀。 好比长跑比赛,只要一直跟在第一名后面,最次也能拿个第二的成绩。 唐有旻挑眉,“哟,低估你了。” 连梓“嘁”了声,撑起下巴,“这问题就是问柏翮,他给出来的肯定也是这答案。” 他们两个本质就是一类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柏翮对于情感的把控应该在她之上。 毕竟说走就走不是谁都办得到的。 连梓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柏翮甩来一张购票信息的截图和一条消息。 「票买好了」 这他妈什么行动力!? 刚才不回消息,是跑去她家找程媛要身份证信息了? 连梓回过神,意识到某件事,倒吸一口凉气,「你看见我身份证了!?」 她自己的身份证随身携带着,程媛那边的应该是电子版。 电子版才更杀人诛心啊!高清的! 她今年6月换身份证的时候,正巧赶上办证高峰,拍照的小姐姐还没等她准备好就匆匆按了快门,刚好卡在她想眨眼的节骨眼上。 最后得到一张下三白眼的照片。 不至于丑到不能看,但左右和本人还是有出入的。 柏翮窝在床角,回想了下刚才从程媛手机上瞥见的那张照片,笑了。 脸蛋是漂亮的,眼神是看垃圾一样的。 「见了,挺厌世」 连梓脑瓜子嗡嗡的,原本撑在下巴处的手上抬挡住眼。 就知道他得笑话两句。 缓了好半晌,才开始替自己找补,「身份证不都这样吗?跟本人只有百分之30相像都很正常」 那头安静片刻后,聊天框内弹出一张照片。 柏翮本人笑得春风和煦,尾睫微微挑着,身份证就举在脸颊旁边,证件上的男生眉眼精致,五官分明,纯黑色的t恤衬得肤色冷白,一张照片都拽的要死。 绝对是偷偷给人家塞钱了。 连梓不服,但这张脸没得挑,只得从其他方面找找路子。 她勾唇,回复,「你这样拍照好像电视剧里借裸贷的」 柏翮简直要被气笑,她怎么这么会骂? 玩儿心被连梓勾上来了,逗她,「那我脱了衣服再拍一张」 见他这句话,连梓没来由就想起之前她去他房间叫他起床,那腰,那腹肌,那半截人鱼线。 脸颊瞬间涌起烫意,「你真的有病」 他秒回,「我真的会脱」 柏翮笑到肩膀发颤,直接后仰进靠枕里。 不出意外,连梓马上就要生气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女生一通视频电话打来。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按下接通键。 彼时的连梓刚进家门不久,把睡熟的司清安顿好,正往自己的房间走,瞥见屏幕里柏翮的脸,眸光顿了顿。 男生趴在枕头上,柔软的发丝陷进一片雪白,眸子半阖着,性感漂亮的喉结抵在枕头边缘,随着发声动作上下滚动。 “真想看啊?” 清沉的嗓音落进耳朵里,连梓原本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不自觉下移,扫见他还穿着衣服,脑子一空。 不是,谁想看了!? 女生咬了咬牙,强行扯唇,“是啊,想看你是不是喝多了。”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柏翮盯着屏幕里那张小脸,视线细腻地描过她眉睫,最后停在女生淡粉色的唇瓣上。 突然就觉得打视频真好。 想盯着看多久都不会被她骂流氓。 “是吧可能。” 连梓“哦”了声,喝多了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她坐回床边,隔着屏幕偷偷戳了下他的脸颊,“那你睡吧,我收拾一下也睡了。” 柏翮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闷声应了句好。 其实还想再多看看她的。 但连梓今天从京城到山城,奔波一路肯定累了。 “晚安,连梓。” “17岁生日快乐,柏翮。” 女生柔和清甜的嗓音荡进他的心脏,胸腔中的剧烈跳动难以平息。 电话挂断后半晌,柏翮撑起手肘从床上爬起来,余光瞥见房门口那道人影,眉心瞬间蹙紧。 褚珏双手环胸,半倚着门框,搭在上臂的指梢有节律地轻点着,唇角难得带了点笑。 却是嘲笑的弧度。 时间晚了,来帮柏翮过生日的几人索性就在三楼客房住下,褚珏代柏翮把人安顿好后,原想着来看看他这主人公在干什么,没成想就撞上差点让他耳朵瞎了的一幕。 床上那人刚才说话那黏糊劲儿直叫他起鸡皮疙瘩。 褚珏抬脚带上门,径自坐到桌前的电竞椅上,双腿叠起,揶揄他,“喝多了?你挺能装啊。” 考虑到有女生,柏翮压根就没准备带酒精的饮料,怕几个男生喝多了把人吓着。 柏翮咂舌,“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滚。”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 褚珏滑着椅子到床边,“说实话,你看上连梓了是不是?” 他从小学认识柏翮,就觉着这人特事儿,规矩贼多。 小学组织春游,怕人走丢,老师让男女生各一排,拉着手走。 褚珏当时比柏翮个子高,站在最后一排,刚好余出来他一个,就跟老师牵着手。 柏翮可好,找导游要了面小旗子,让人姑娘拉着旗杆别碰他。 给人家都气哭了。 褚珏本来以为这孙子得龟毛一辈子。 直到他那天在食堂亲眼见着柏翮摸人家连梓的脸。 这帮人里,褚珏认识他最早,别人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柏翮拉起枕头抱在怀里,恹恹耷拉着眼皮,“嗯,喜欢。” 跨年那天,在广场,倒数到7的时候。 柏翮捞起她的手机,回头看她时,那双明澈的杏眸里全是他,当时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 全场雀跃高呼,但那个瞬间,他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擂鼓般震耳欲聋。 心湖中央水波荡漾开来,柏翮脑子里一片空白,缓缓动了动唇。 “我能……” 亲你么? 当时脑子里就这么一个念头。 柏翮终于确定,这不是对妹妹该有的想法。 “嗯嗯嗯,喜欢。” 思绪最终被褚珏的阴阳怪气收拢,柏翮磨了磨牙,不耐地撩起眼皮看他,“是不是一到我生日你就得给我添堵?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日子里揍你。” 褚珏嗤笑一声,“喜欢,但不说?” “管好你自己。”柏翮一脚连人带椅子把他送到房门口,“把灯给我关了。” 椅子磕到门板才停下来,褚珏脑袋瓜子震得嗡嗡响。 他今天怎么就跟门过不去了? 早上被连梓用门砸,晚上被柏翮踹到门上。 “我真麻了。”褚珏抬手揉揉后脑勺,白了床上那怂包一眼,一掌把灯拍灭。 房间暗下来,只剩一地月光。 柚子从猫爬架上跳到床上,伸出雪白的小圆爪在柏翮的腹部抓了两下,勾着毛衣衣摆,利落地掀上去,美美地趴到他肚子上,缩成白绒绒的一小团。 柏翮曲指,用指骨揉了揉它的下巴,脑子里还在想褚珏刚才那句话。 喜欢,但不说? 优柔寡断确实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只要和连梓挂钩,他必须谨慎。 连梓有自己的规划,她独立清醒,一旦有了目标,任何人或事都影响不了她。 孔明灯上的三个愿望,第一条她写得最大。 考上京大。 那是她的前途。 而他会站在她的前途里。 chapter96 我们这个你驾驭不了 到了回京前一晚,连梓才发现柏翮给她订的车票是当天最早一班。 六点啊! 转天凌晨四点,连梓艰难从床上爬起,怨气很足。 捞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始作俑者,想给他发条消息骂他,转念一想,这个点他肯定还没起,暗自咬了咬牙,收回手机。 柏翮要是为了报复她跑路的事儿,那他成功了。 然而这张六点钟的高铁票,折腾的不光是连梓一个人。 她收拾整齐下楼,唐有旻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楼下沙发上等着了。 说是等着,不如说是死着。 连梓踹了他三脚,这人才动了动。 唐有旻刚睁眼,戾气特重,直想扥着踹他这人的后脖颈往墙上磕。 看清来人是连梓,才收敛了点。 “收拾完了?”他声线本来就偏低,带上些晨起的哑,就莫名像网上那些刻意装气泡音的油腻男。 连梓点点头,自觉把一个大包和一个小包递给他,朝门口方向抬了抬颌,让唐有旻给她放车上去。 这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盖下眼皮翻了个白眼,才慢慢悠悠地勾起她放在旁边的背包带。 客厅到后院就这么两步路,她自己背会儿能怎么着啊!? 甚至怀疑京城那边儿是不是有哪个高人死命惯着她,才养了她这么一身毛病。 两人悄摸出门,没叫司清。 昨晚两个女生在同一个房间睡的,夜里翻身,连梓听见司清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闷闷哭,哄了好半天才把她哄睡着。 连梓知道她是舍不得,怕她再掉小珍珠,今早就没忍心叫她,留了张800字的大纸条在床头。 凛冬的清晨,薄雾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冰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连梓坐上副驾,调过座椅后又睡了,唐有旻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怨种,睨了眼身侧睡得安稳的女生,重重捏了下方向盘泄愤。 可得快把这爹送走,不然这家他是待不了了。 兄嫂出去旅游,家里大小事就落到了他肩上,司清不用他伺候,顶多就是帮她写作业赚外快的时候有点痛苦。 连梓一回来,痛苦程度直接以指数形式倍增。 这爹是真难伺候,要么挑食,要么过敏。 看她学习废寝忘食的,唐有旻顺手递了块全麦面包过去,直接给人送进医院了,这才想起来她麸质过敏。 差点给她养死。 他赶人心切,一脚油门直达高铁站,50分钟的车程愣是缩短到30来分钟,二人进候车室的时候才刚五点十分,冷冷清清。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唐有旻想着留下陪她一会儿,闲着无聊,一通电话打给祁放。想着把他摇起来打把游戏,那头直接劈头盖脸给他骂了一顿。 连梓淡淡掀眸瞥了他一眼,嗤了声,“意料之中。” 祁放听见这头连梓的声音,骂唐有旻之余还抽空跟她寒暄了两句。 他们三个以前都是西院的,挺熟,就是各自转学后没怎么联系。 以至于连梓现在才知道,祁放也在京城,不过在城南,一中在城北。 三人都想考京大,祁放的成绩很稳,唐有旻拿下下学期初的物理竞赛应该能够到学校保送的资格,目前为止只有连梓还比较晃荡。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候车区的人慢慢变多,站内嘈杂起来。 连梓有点渴,知会唐有旻先去买水,没成想这人刚走就回来了,还特欠儿登地把水瓶搁在她头顶。 她咂舌,取下头顶晃晃荡荡的水瓶,掀起眼皮,抬颌看身后那人,不耐地“啧”了声,目光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瞳孔一缩,要骂唐有旻的话被她咬在嘴边。 起猛了,看见柏翮了。 连梓缓缓摆正脑袋,阖下眼睫缓神。 她也不至于想见他想到出幻觉吧? 男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把瓶盖拧开,又拧回去,贴到她脸颊上,“脾气这么大啊?没睡醒?” 稍低于体温的触感自脸颊传来,她重新抬头,一双墨澈的瞳仁里漾着不可思议,视线重新落回身后的男生身上。 纯白的羽绒服半穿不穿的,领口挂在上臂处,里面穿了件奶蓝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扣在头顶,痞里痞气的。 是活的柏翮。 “你怎么来了?” 柏翮把手里装着鲅鱼煎包的袋子放在连梓旁边的椅子上,又替她把豆浆的吸管插进去才懒洋洋开口,“我不能来啊?山城是你的地盘儿?”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半个多月没见,柏翮还是这么杠。 “你说点好听的会死吗?”她淡淡白了柏翮一眼,视线扫过他眸底的红血丝,心里突然就有点不舒服。 柏翮拖长调子,“哦”了好长一声,径自蹲下,胳膊搭在连梓身后的椅背上,二人视线平齐。 距离突然缩短,空气中逸散的柚子香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拢进连梓鼻尖,男生下巴搁在臂弯处,黑眸晶亮,却漾着掩不住的疲态,像是没休息好。 她缩了缩脖子,后仰离他远了些,“干嘛?” “我是因为太想你了才过来的。” 他吊儿郎当的笑,“这话够好听么?” 天知道连梓的心率有多快。 就算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也不受控地炸起小烟花。 这人的轻浮劲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这种话张口就来,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 她别过脸,语气有些不自然,“我不喜欢漂亮话。” 说让他说点好听的,不过是不想跟他抬杠,谁承想他上来就开大啊? 柏翮被气笑出声,半个月没见,连梓的择偶标准还是这么针对他。 “那不说了。” 他拎着豆浆,举到她嘴边,“还热着,喝吧,暖和一下。” 唐有旻正拎着两瓶水往这边走,跑了一趟便利店,困劲儿散得差不多,一个抬眼,扫见斜前方靠得有点近的二人,眉心一紧。 哪儿来的野男人? 不好好穿衣服,跟个流氓似的,还可劲儿往连梓身边凑? 骚扰? 别的不说,唐有旻对他这张脸挺有自信,少说吓退大半普信男。 他提了步幅走到“流氓”跟前,屈膝碰了碰他的肩。 “哥们儿,换个人泡?我们这个你驾驭不了。” chapter97 去接连梓回家 “我们”二字直直砸向醉心投喂连梓的某人的神经。 柏翮前一秒还弯着的唇角,在听到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男人的动静后瞬间扯平。 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整理好外套后才看向声音来源,眼尾隐隐压着不悦。 视角从俯视变成仰视,唐有旻抬了抬眉,心话这哥们儿吃什么长大的? 蹲那儿小小一团,站起来好大一个,北极兔啊这是? 见柏翮要恼人,连梓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豆浆,又看回唐有旻,解释,“我们认识,刚才遇到了。” 连梓没敢一上来就告诉他柏翮的名字,生怕唐有旻脑子不清醒,一张嘴就给她抖搂出去。 唐有旻撩起眼皮,淡淡扫了眼跟前这北极兔。 连梓的圈子很小,玩儿得来的不过就是司清,祁放还有他。 从小学到高中,追连梓的哪号人他没见过? 长得像这人这么牛逼的,他不可能记不住。 半晌后,悠悠散散地开口,“山城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么个人?” 这话落进柏翮耳朵里,几乎瞬间就解读出了潜台词。 「我跟连梓很熟,超级熟,熟到圈子完全重叠」 “现在知道了。”柏翮友好弯唇。 想发火,又考虑到是连梓的朋友,不能因为他让他们闹僵,多少收敛了些脾气。 唐有旻也是个人精,看出来他这笑挺假,但顾及连梓的面子,没戳破。 又怕再跟他多聊两句,这面儿上的和平就维持不住了,于是视线悠悠放在连梓身上,问她,“听口音是京城那边儿的?” 柏翮京腔不算重,顶多就是说话慢慢的,某些咬字可能带着点特殊的腔调。 连梓轻“嗯”一声,见唐有旻醒得差不多,才开口,“他叫柏翮。” 显然,唐有旻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眼眶微微撑开了一瞬,连梓就知道他这人藏不住事儿,她要是不说话,约莫下一秒,那句“你就是柏翮啊”就得不经脑子,直接从嘴边溜出来。 是以,她又跟着补了句,“我在京城的邻居。” 旨在随便找个限定词替代唐有旻脑子里的那个“连梓喜欢的男生”。 柏翮不满,“就邻居?” 连梓又补,“兼同学。” 柏翮气笑,“就同学?” 连梓再补,“兼同桌。” 柏翮舌尖刮了刮后槽牙,“连梓,你真冷漠。” “冷漠”的连梓耐心即将告罄,“你想要个什么名分,直说。” “白眼狼。”柏翮没好气。 “行,”连梓手掌摊向柏翮,杏眼弯起,郑重向唐有旻介绍,“这是我在京城认识的白眼狼。” “……” 柏翮这辈子吃过的瘪都是连梓给的,这小丫头就跟吃准了他拿她没辙一样,肆无忌惮的。 他抬手,轻拍下连梓摊在他胸前的那只手,低低笑了声,没再回话。 温热干燥的触感在连梓的掌间停留了一瞬,她把手插回兜里,指尖捻了捻。 压抑住不正常的心率,继而看向唐有旻,向柏翮介绍他。 “这是我朋友的小叔叔,叫唐有旻。” 唐有旻:“?” 他要是没记错,连梓应该是先认识的他,再认识的司清吧? 现在可好,司清是朋友,他成小叔叔了。 “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连梓对于人际关系冷漠这点,他跟柏翮达成共识。 他左右手的食指交叠,比了个“十”字,“十年,你大半辈子都是跟我一块过来的,结果到最后我就落个‘朋友的小叔叔’?” 闻声,柏翮眸光动了动,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十年。 唐有旻跟连梓认识的时间远超于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比不上别人的。 站内通知检票的播报声响起,唐有旻的抱怨声才停下,原想着再伺候大小姐最后一段,却在伸手捞椅子上的书包时意外发现已经被某人背在身后了。 靠? 他撩起眼皮看柏翮,目光里带了点欣赏。 好小子,眼里有活儿,怪不得连梓能看上他。 连梓挥挥手,“竞赛加油。” 唐有旻抬了抬颌,“我先到京大踩个点儿,你好好学习,明年来当我学妹。” 她笑笑,“知道。” 两人有来有回,无非就是简单的寒暄,可落进柏翮耳朵里,似乎就成了某种约定。 连梓回头,想再补个“再见”,没等发出声音,就被某人推着往前走了两步。 “某人”回眸扫了唐有旻一眼,微微颔首,勾唇,“再加个学弟。” 两个人的约定,他偏要插一脚。 他会让连梓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别人勾走了? 没可能。 二人从候车厅到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期间连梓几次拿余光偷瞄柏翮,他都是那张好像有人欠他几百万似的脸。 这会儿更是直接把耳机戴上了,懒懒靠在椅背上,眼睫垂着,松松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修长,拇指每隔一段时间就轻点一下屏幕下半。 这套操作流程越看越熟悉。 看了半天,连梓终于没忍住问他,“柏翮,你在背单词吗?” 一声低“嗯”自他喉间溢出。 女生杏眼瞪得溜圆,“你都卷上了?” 柏翮抬睫,懒淡地瞥了她一眼,“怕我超过你太多?” “这次考试我是第一好不好?摆正你的位置。” 话是笑着说的,明澈的眸底有窗外景色闪过,亮亮的,明媚又惹人。 柏翮原本还因为她刚才没能给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生闷气,这会儿没用她哄,气儿就全消了。 这张脸,光是看一眼就足够让他心动了,哪还能跟她生气。 他哼笑出声,“连飘飘,你怎么这么嘚瑟啊?” 见他脸上有了点笑模样,连梓终于放下心来,没理会他那挑衅似的称呼,把豆浆放在他跟前的小桌上,“喝口吧,补充点糖分,别太用功把脑子学傻。” 柏翮搁下手机,眼尾撩起玩味的弧度,撑起下巴看她,“什么叫‘喝口’?意思是我喝完了你还要喝?” 顿了顿,眼底笑意加深,“那不就成了间接接……” 觉察到他又要发神经,连梓掐住他的两颊,端起豆浆,直接把吸管怼了进去,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末了补了句,“我不爱喝豆浆。” 柏翮咬在嘴边的“吻”字就硬生生被她塞了回去,脸颊传来女生指尖冰凉的温度,搅得他大脑空白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连梓的手早就收回去了。 这会儿连梓插回兜里的手正紧紧捏着,偏眸看着窗外,胸腔中像是有头小鹿撞来撞去似的,思绪比《雷雨》的人物关系还乱。 柏翮,好软的脸……不是,好欠的嘴。 少顷,清苦的柚子香携着男生的体温一同盖下来,柏翮的外套就这么松松地挂在她身上。 “帮我拿会儿,热。” “你事儿真多。”连梓淡淡睨他。 羽绒服外套上他的味道拢进鼻尖,细嗅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她把羽绒服的衣摆往上拉了拉,又问柏翮,“你抽烟了吗?” “没。” 柏翮昨晚10点的高铁,到山城的时候是凌晨3点左右,担心睡着了起不来,赶不上给连梓买早餐,索性就在附近找了家网吧打游戏,应该是在网吧沾上的烟味儿。 可能是回答得过于简短,连梓瞧着有点不信。 “真没抽。”他抬起食指和中指,递到连梓鼻尖下方的位置,“你闻嘛。” 男生尾音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飘进耳朵里,就莫名勾人心痒。 “那是你的自由,我也管不着啊,就问一句而已,没不让你抽的意思。”连梓别过头,后腰下塌了塌,缩进羽绒服外套里。 柏翮“哦”了声,没了音儿。 不知道是不是连梓的错觉,这声“哦”听着好像有点委屈。 车辆行驶得很稳,安静片刻后,困意袭来,连梓就靠在椅背上睡沉了。 半睡半醒间听见临近终点站的语音播报,连梓缓缓抬起眼皮,哼唧了两声。 瓮声瓮气的,比平时说话的音调还要轻上几分。 像咬着柏翮的耳朵发出的这声儿似的,让一个青春期的、正在暗恋她的、被她靠了一路但强忍着想要冒犯她的冲动的男生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其实连梓靠在他肩上是他的手笔。 柏翮见她倚着靠背总是换姿势,应该是睡得不舒服,就趁她消停的时候把她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来了。 好歹他还能人为调个适合连梓的高度,那椅子肯定不如他舒服。 本想着安顿好连梓,他自己也睡会儿的。 但谁承想连梓睡觉不老实,脑袋不是在往下滑,就是在蹭他的侧颈,还时时发出两声嗫嚅。 即或连轴转超过24小时没合眼,柏翮现在也精神得一匹。 肩上的女生动了动,像是发现自己的视角不对,“嗯?”了一声,继而兀自抬头。 连梓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认自己是不是枕在柏翮身上,第二件事就是摸自己的嘴角,确认有没有失态。 柏翮垂着眼睫盯着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舔了舔唇,轻咬着食指指骨。 操。 可爱得要死。 语音播报过后,车厢内迅速嘈杂起来。 车辆行驶速度渐缓,连梓看向窗外,突然就想起刚到京北的那天。 那天就她自己一个人,紧张得一路没敢合眼。 她抬眼看向正收拾行李的男生,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问,“所以你去山城是为了接我吗?” “你年级第一的脑子是秀逗了么?这问题有第二个答案?” 柏翮这人真的烦,明明一个“是”字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要抬杠。 不过连梓还是心情很好。 “你要想接直接到京城车站接就好了,至于折腾一趟跑到山城再折回来?” 柏翮低哼一声,“你自己坐车还敢睡这么香?不怕别人给你捡走了?” 他这人说话不饶人,但处处都在替她考虑。 心脏软软的,有暖流涌过,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连梓弯弯唇,眸光流转,“你人还挺好。” 柏翮舌尖勾了下唇角,低头笑了下,又坏又痞的。 妈的,好人卡。 二人顺着人流一道下了车,往出站口走。 柏翮偏眸扫了眼女生的侧脸,又想起她刚才懵懵地摸自己唇角的那副可爱样,没忍住逗她,“口水我帮你处理干净了。” 不出所料,那双杏眼的弧度慢慢展开,直至大半黑眼珠都露出来。 淡淡的死志涌上心头,连梓整个人都灰暗了。 她没回话,权当没听见,但脚有自己的思想,步子倒得飞快。 午间,刚好又是情人节,赶上某个明星来京开演唱会,车站人特别多。 眼看女生跟自己的距离被拉开,站里人挤人的,柏翮顾不上其他,直接伸手从背后圈住了她的肩,臂弯一勾揽进怀里,“抱你会儿,别生气。” 羽绒服摩擦的声音充盈在耳边,淡淡的香气拢在鼻尖,还有男生试探似的温柔语气,没有一处不让她心动。 柏翮的臂弯很有安全感,从身后绕过来,能拢住她整个人。 连梓知道他是不想她再像跨年那天走丢,让他一通好找,也就任他这么搂着了。 她抬头,眉心低皱着,一张小脸上全是不悦,“所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就帮她处理口水那事儿。 怕她再跑,柏翮也就没再逗她,“骗你的,你睡觉特稳当,不乱动也不乱蹭,还不会哼唧。” 连梓:“……” 感觉他在阴阳什么,但又没证据。 顺利出站,程媛和苏钰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苏钰一见柏翮,一巴掌就落在了他后背上,隔着羽绒服都拍出了声不小的动静。 “终于有点儿哥哥样了。” “妈,别打我了,困得要死,赶紧回家。” 出了站,强光一照,柏翮困劲儿突然就上来了。 从车站到家,靠着连梓睡了一路。 别的不说,柏翮是真沉,肩膀都给她压酸了。 路上苏钰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后视镜里安心靠在人家小姑娘肩上的自家混球。 柏翮从小就不会依赖别人,从听懂人话起,就没再要过抱抱。 在最该撒娇要抱抱的年纪学会了装逼。 长大了倒撒上娇了。 瞅那点儿出息。 昨天晚上八点多突然说要出门,苏钰本来没想过问,但看他一副晚上不打算回家过夜的样子,还是问了一嘴。 主要还是怕他出去犯法。 抱着一腔担心,她听见这小混蛋说: “去接连梓回家。” chapter98 咱俩的儿子 从车站到小区,柏翮睡得并不踏实,怕压得连梓太累,腰上一直绷着劲儿。 她发间的青提香又时不时地拢过来,近得连她的呼吸频率都清晰地印在他脑子里,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全是连梓的气息,柏翮能睡沉就有鬼了。 到地儿落了脚,连梓把柏翮摇起来,就先拎着包进了家。 换上棉睡衣就窝进了二楼阳台的沙发椅里,点开朋友圈欣赏下某些临开学还没写作业的朋友的发疯文学。 第一条就是旺仔。 「要不……明天再写?」 底下评论回复都是一水儿的「+1」 这条文案从放假第一天用到现在,一天比一天好笑。 再往下刷两条就是小贾,图片里是一堆散乱的白花花的卷子山。 「老师着急抱成绩,但你太干净了,我舍不得碰你」 评论区简直辣眼。 「季远:嫂子a4腰,冷白皮,真亏你忍得住啊哥」 「【江知颐】回复【季远】:不光冷白皮,还是理科生」 「旺仔:又幸福了哥,下次带着嫂子出来打台球」 「【周宜】回复【旺仔】:你作业写完了吗?还在这儿晃」 「褚珏:是舍不得还是自己不行,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贾】回复【褚珏】:什么叫我不行?开学前一晚,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几个男生玩儿得不亦乐乎,精神小伙那一套安排得嘎嘎板正。 只是连梓没想到江知颐也会陪着玩儿这种梗。 她指尖又往下划了划,视线扫过柏翮的名字,手指顿住。 「柏翮:做的时候记得戴答案,别真搞出成绩」 “……” 怎么突然就上高速了!? 其实柏翮挺少说荤话,尤其是当着女生的面儿,在朋友圈发疯也很少见,多半是闲的。 小贾也跟见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回他,「哥!这么露骨,你不要命啦?」 连梓臂弯环住双膝,下巴往毛茸茸的睡衣里埋了埋,突然想起今天柏翮在车上背单词,心里一紧。 自己的原地踏步固然可怕,但柏翮的进步更让人揪心。 他那么聪明都知道要努力了,她也不能偷懒。 于是猛地从躺椅上弹起,小跑进书房,拉好椅子准备温书。 指梢掠过书架,找参考书时,目光刮过一个厚厚的纯白色的活页本,眸光微动。 她没有一个本子是纯白色的外壳。 连梓抽出本子,坐回椅子上,指尖轻挑起书封。 一整篇详细的生物知识点大纲映入眼帘,是电子版打印出来的。 旁边标注了是哪本书的哪个章节,就连关联知识点在哪一页都标上了。 背面是几道例题,方便理解知识点,还把过程详尽地附在了上面。 此后每一页都是这个形式。 连梓惊叹于这份笔记的专业程度,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没有人情味的教参更懂那些晦涩难理解的点。 涵盖目前为止学到的必修一到选修一的所有知识点。 总览过一遍,不知不觉就翻到最后一页。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浅色的木质桌板上扬出好看的光晕。 米白色的纸张上,只有一行蓝黑色的墨水笔迹,某些撇那的笔画落笔落拓张扬,有锋有体。 「下次还跑么?小白眼狼」 - 一周的时间一晃就过,二月中下旬,一中正式开学。 柏翮照例带着纪检部在门口检查仪表,生物钟没调过来,起晚了,到校门口就直接进了保安亭,拎了把椅子出来,往那儿一坐开始补觉。 纪检部几个干事对这哥的摸鱼行为见怪不怪,但对他包上那个晃晃悠悠的纯白小毛球感兴趣得很。 谁不知道,他们潇洒落拓的柏大主席,最烦的就是这种晃晃荡荡的小挂件。 约莫是去年高一下学期临末了那会儿,学校男生特别流行在篮球鞋上挂点小装饰。 记得当时出了双鞋,鞋带上自带一个logo的挂坠,人家就以这个为卖点呢,柏翮可好,直接剪了。 几人目光直勾勾落在他拉链上挂着的那个白绒绒上,眯了眯眼细瞧着。 好像还有俩尖耳朵!? 是个萌物!? 拽哥现在好这口了!? 没睡沉的某人被周围故作小声的窸窣声闹醒,恹恹撩起眼皮,视线不耐地刮了一圈,压着鼻音开口,“昂?” “耶咦!一会儿急了!快别看了!”几个男生咂咂嘴,狗狗祟祟地别过头。 柏翮被扰得困劲儿散了些,换了个姿势,抬起右腿,脚腕儿搭在左腿的膝间,闲闲地坐在那儿,捻了捻手指。 连梓刚走到校门口就瞧见这一幕。 光秃秃的海棠树枝丫萧瑟,下面突兀地搁了把椅子,穿着纯黑色冲锋衣的男生下巴被领口掩住一截,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自己的指尖。 架势活像刚杀完人,从刀尖抹了把血,放在指尖品血腥味儿的黑老大头子。 这是学生会主席该有的样子? 连梓提步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笑一声,“主席坐这儿收保护费呢?” 视线里恍然出现一抹白,女生清甜的嗓音灌进耳朵,柏翮抽出神来,漆黑的瞳仁荡漾起零星的笑意,“主动过来搭话,是想让主席罩着点儿你?” 连梓“嘁”了声,撂了句“用你?”,就收了眸光想走,肩膀兀自一沉,多了个纯白的斜挎包。 “顺路帮我带回教室。”柏翮上身后仰了下,抬颌去找女生的视线。 顿了顿,指梢勾了下包上的小挂件,压着音量低语一句,“注意着点儿,别把你儿子弄脏了。” 唇角勾着的弧度混不吝的,他痞劲儿一上来,就是穿得板正的校服都压不住。 连梓余光在周围打了个圈,确认没人听见后,侧身挡了挡,偷偷在他上臂捏了一把,继而装没事儿人似的,扭头就走,留柏翮在门口咬着牙一声不吭。 预备铃刚响,柏翮就踩着点儿踏进后门,一看就是提前开溜了。 班里热闹得很,江知渺周围聚了一圈人,围观她小兔子的照片,连梓也在。 他扫了眼自己被随意放在桌上的书包,眉心低了一瞬。 走近看见一个月没动的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蹙起的眉心又舒展开来,乐了。 见柏翮回来,季远发出新年的第一声狗叫,“哥!看我把你桌子擦的多亮!” 敢情是季远擦的。 不出一秒,某人的眉心就又低了下去,悠悠撩了眼斜前方的女生背影,舌尖刮了下后槽牙。 白眼狼。 上课铃响,温庭月抱着笔电站上讲台,周围聊闲天儿的林林总总的散开。 开学第一节早自习没什么正事儿,各科课代表收作业,下课交给任课老师就算完成任务。 温庭月也想闲着,索性就找了部纪录片放给下面的同学看。 连梓收完作业坐回座位,发现柏翮的包还摊在桌上,眯了眯眼,“这包就这么放着?” 某人低哼一声,勾起被压在最下面的白团子,“看看,你儿子被压得还有个狗样儿么?” 连梓险些被他这副小媳妇似的娇俏模样逗笑,长舒一口气平复过后,淡淡应声,“狗模狗样的,明显是你儿子。” 柏翮被气到轻嗤出声,骂他是狗? “那高低得是咱俩的儿子。” 话音落下,那头没了回音,他才意识到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又补了句,“毕竟同一个种族。” 偏眸扫了眼身侧的女生,一双杏眼耷拉着,脸色不太好看。 他脑子里过了千百个连梓可能会用来骂他的话。 诸如“谁跟你有个儿子”“你想的怎么这么美”“你的神经病真该治治了”此类。 唯独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这句。 女生侧目对上他的视线,澄亮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你的儿子,我的孙子。” 刚刚那个瞬间,连梓的cpu都快干烧了,总算想出来了这么句狠的。 多亏寒假在司清家待着,听唐有旻打游戏,电话那头的祁放经常这么骂他。 唐有旻几乎是次次都被骂到还不了嘴。 再看柏翮,连梓还是头一次见他的眼眶弧度能撑得这么开,快成江知颐那种小鹿眼了。 整个人呆呆的愣着,那张轮廓凌厉的脸这会儿看着没一点儿攻击性。 安静好半晌,眼底的不可思议渐渐消融,他才彻底笑开了,眼角眉梢都是明亮的笑意。 连梓每次都能精准踩在他的笑点上。 现在熟悉了,隐隐觉得能猜到她的路数了,她又换了条路子。 开始往流氓的方向发展了。 这套路在男生里挺常见,但一般都只有他管别人叫儿子的时候,今天被一小姑娘狠狠占了把便宜。 还是他喜欢的小姑娘。 “我还得喊你声爹?” 连梓睨了他一眼,“叫我声爹怎么了?反正都是一个物种。” 柏翮被她逗得笑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怎么能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这种不讲道理的流氓话? 适逢下课铃响,连梓清点完英语作业,起身放在桌上齐了齐,抱在怀里,踢了踢柏翮的小腿,“腾个地儿,我要出去。” 他缓过一会儿,敛了些笑意,上身懒懒后倚,顺带着椅背都跟着后仰,抵在最后排的书柜上,仅用后排的两个椅子腿做支撑,从自己身前给她让出来了一条空道儿。 “请吧,小流氓。” 男生笑得干净纯粹,很有感染力,饶是连梓这会儿舌尖都咬疼了也没忍住笑了下,“照你还差点儿。” 临走之前还朝他桌面抬了抬颌,“记得把包拿下去。” 柏翮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直到消失在后门拐角,才悠悠散散地收回视线,转而落在桌上。 连梓那么在意他这包干嘛? 他撩起背包带,顺势往上提了提。 少了背包掩映,被垫在下面的淡绿色本子才露出一个角。 想都不用想这本儿是谁的。 柏翮不自觉勾唇,捏着本子往外抽,掀开封皮,里面天书一样的英文字母蹦出来,晃得他脑袋疼。 密密麻麻的全是英语语法笔记,但又很有规律。 纸张边缘还贴了索引贴,每个模块的语法都仔细地列在上面,甚至还在他错过的某些语法旁边标了星号。 柏翮笑了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错过,考试都是蒙的。 像怕他不看似的,还用彩色的水笔在旁边画了小表情,底下还附了各种阴阳怪气的话。 「只有笨蛋才会错第二遍,对吧?(?????)」 「都给你列出来了,再错就不合适了吧?(?°?д°?)」 「这个都学不会,你年级第一的脑子也不过如此啊?( ?°? ?° ?)」 他指梢轻戳了两下她画的小表情,咬了咬下唇。 这么可爱,不要命了?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字迹越到后面就越狂野,前面还板板正正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笔记,到最后几页已经快成诅咒了。 柏翮还想看看她还能把字写到多变态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页脚用黄绿色的荧光笔写了三个大字,他就是想看不见都难。 「不跑了」 chapter99 不想坐 到了高二下学期,为了给后半段的一轮复习挤出时间,各科的学习进度明显加快,几乎是各项活动都绕道走,日子平淡,又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无趣。 很快迎来开学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当天,贴在后黑板上,一群人围着,呜哇一片。 无他,柏翮的英语和连梓的生物都破天荒的及格了。 第一又被柏翮抢回去了。 据温庭月所说,这次改卷是云祁第一次没因为红笔没水找她借墨。 由此可见,柏翮进步了。 连梓倒还好,从上学期到现在,虽然生物第一次及格,但至少每次都有进步一点点,这次光是裸分就考到了67,赋分后76,已经从年级垫底慢慢升到中下游,算是不小的进步。 月考过后,即将进入四月。 和莹粉色的海棠花苞一起来临的,是小贾进入体院田径队拟推荐名单的消息。 一中体考艺考的推荐名额比普通高校的推荐名额提早半学期拟定,名单定下来,进入集训,备考一级证,最后进行综合成绩评定,拟推荐人名单顺位第一的拿下推荐名额。 原本是个好消息,可小贾自从知道自己进了名单后就没了笑模样,深沉得让人以为是跟褚珏换了人格。 每天除了文化课学习就是下午去队里训练,坐在教室里也就是耷拉着眼皮,要么就是趴着,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晚间有加训,就连吃晚饭的时间都跟大家碰不到一起,一天也说不了两三句话。 维持这种状态近一周,大家都怕他憋出毛病,江知渺,陆瑶和曲梦曼课间轮流找他扯闲,结果小贾也只是安静的窝在座位上,啃着他的大饼夹鸡蛋当个听客,偶尔“嗯”一声,笑两声应和下。 整个高二年级几乎没人不知道,沈星同被叫做一中贾宝玉的原因。 不夸张的说,他的异性缘,比柏翮,褚珏,江知颐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好。 那仨是桃花多,他是姐妹多。 能让女生敞开心扉的男孩子不多,他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总能像小天使一样,很真诚地回应每句话,情绪价值拉满。 连梓也没少受他照顾。 来校第一天,他带她逛校园,把她介绍给年级里其他同学认识,替她寒暄。 在她和柏翮还不相熟的时候,他会站在她的角度,让柏翮温柔点,别太凶吓着她。 甚至连她交到现在这些朋友的契机都是小贾创造的。 说他是小太阳都不为过,恰到好处地温暖过周围所有人。 可他到底怎么了呢? 连梓盯着小贾的方向出神,趴着补觉的某人眼睫动了动,懒懒地扫她。 柏翮左手撩起笔杆,搁在指尖转了两下,戳戳身旁的女生,“看什么呢?” 连梓思绪回笼,低眸看了眼他用来戳自己的介质,轻抬眉梢。 柏翮什么时候这么有边界感了? 她牵了牵唇,“小贾的状态不对。” “哦,所以你盯他那么长时间,盯出原因了?”他悠悠直起腰,肩膀慵懒地塌着,眼尾微微挑起,吊儿郎当的。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阴阳怪气,眼神淡漠得不似寻常。 连梓有点被刺痛到,眉心动了动,“你不关心一下?” 柏翮挑眉,眉骨被头顶漓下来的灯光扫出一个淡淡的小窝,问她,“有必要非得走这个流程?” 流程? 他就当例行公事一样? 经柏翮这么一勾,连梓的火压都压不住。 倒不是因为小贾这事儿,只是她不太见得柏翮这副冷漠的样子。 她喜欢的男生,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可能是她和柏翮的思维方式有别,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和理解柏翮的反常,也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心里的落差。 连梓敛下眼睫,盖住眼底难得漾起的愠色,冷静回应,“咱俩先安静会儿吧,我现在不太能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她自觉对话再进行下去怕是要崩,索性草草收了个尾。 柏翮被她眼底流露的莫名情绪激了下,手肘抵在桌沿,侧身踩住她椅子下的横杠,舌尖刮了刮后槽牙,上挑的眼尾压着明显不悦的弧度。 “连梓,你因为别人的事儿跟我生气了,是么?” “没有。”她淡淡应声,随手翻开一本书,视线集中在用荧光笔标注的部分,鲜艳的颜色有助于刺激她的大脑,帮她转移注意力。 柏翮没再回话,只“啧”了声,拎上校服外套就往后门走。 门口碰上几个刚从水房接完水往回走的其他班女生,见他出来,又折回他在的方向,笑着跟了上去。 连梓余光有意落在他离开的方向,见他身边又跟着不认识的女生,堪堪压下去的情绪就跟将熄未熄的烛火似的,摇曳着又燎起来了。 “柏翮,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 “城南新开了家音像店,周末要去逛逛吗?” “好久没看你在国旗下讲话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班升旗啊?” …… 几个女生跟了一路,问了一路,柏翮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他不吱声,她们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耐心即将告罄,朝某个方向抬了抬颌,“男厕所你们也跟着进?” 声音带着些微的哑,眼底的不耐就明晃晃地浮在面儿上。 他不是对谁都像对连梓一样,有那么多耐心。 朝他扑过来的小姑娘多少都知道点儿,跟在他旁边儿,得学着自己哄自己。 因为没准儿什么时候柏翮就要犯神经了,不想聊了随时就走,到时候受气的还是自己。 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到,几个姑娘收了兴致,朝背离卫生间的方向挪了两步。 倒数第二节上课铃响,柏翮踩着铃进班。 好在是自习,又赶上安全教育宣传周,温庭月照例要去开班主任会,交代陆瑶带着同学们看纪录片。 身旁某人坐下,淡淡的烟草味拢进连梓鼻尖。 柏翮抽烟了? 她朝男生的方向看过去,一双盛着投影仪浅淡光晕的桃花眼就这么落进她眼里。 光线很暗,他们又在最后一排,投影仪的光也不足以让她看清柏翮的表情。 视线短暂交合,没到一秒,柏翮别过脸。 旋即铁质的椅子腿和地板砖摩擦的声音传来。 他起身,走到季远旁边,低声让他错进里排小贾的座位上,刚好他去训练,那儿没人。 季远扫了眼最后排,又收回视线,压着气声问他,“哥,你为啥不坐你自己那儿?” 连梓搭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 少顷,她听见柏翮的声音。 “不想坐。” chapter100 班长,我要翘课 季远“哦”了声,起身给柏翮腾地儿。 往里挪的时候,余光顺带看了眼连梓的方向,女生松松地撑着下巴,视线似乎刚刚从这个方向收回去,面儿上情绪不大明显,光线暗,也看不太清。 他又茫然地扯回视线,放在柏翮身上,这哥拉下校服外套拉链,利落脱下盖住头,往桌上一趴,也不打算理人。 这俩人是闹别扭了? 意识到这点,诡异的感觉攀上心尖,季远脑中闪过一个问题。 「爸爸妈妈要是离婚了,你跟谁?」 他还认真思索了两秒,没得出个称心的答案来。 回过神来又觉得刚才大脑短路的自己荒谬至极,差点笑出声。 旁边某人听见动静,一记眼刀甩过去,季远唇角弯起的弧度僵了下,旋即迅速扯平,没了动静。 光线暗着,连梓就是想写套卷子转移一下注意力都没条件,认命抬头看宣传片,余光又总是不听话地往柏翮的方向拐。 微弱的光晕漓下来,勾勒出男生肩胛骨的轮廓,背部小幅度起伏着。 扫见背影,又想起他刚才那句“不想回”,心里的烦郁压都压不住。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褚珏从后门溜进来,顺势坐在柏翮的空位上,戳了戳前排的女生。 说是老六要给五六班几个月考数学没及格的同学的送温暖,让江知渺跟他走一趟。 美其名曰送温暖,其实就是出一套新卷子,在办公室旁边找个小教室,把几个崽子塞进去做题,不会就近去办公室问他,写完再走。 前一秒还跟陆瑶玩翻花绳的正起劲的江知渺,一听这消息,人都褪色了。 “啊……那我今天晚上怕是吃不了饭了。”她脑袋耷拉下去。 不及格的人那么多,肯定就连答疑都得排队,等她写完,指不定都几点了。 “笨呐。”褚珏食指中指交叠,在她额前轻弹了下,“我都来叫你了,肯定陪你一起去啊,慌什么。” 江知渺缩了缩脖子,眼底浅淡的光晕开,抬眼看他,“你又没不及格,去那干嘛?” 怪遭罪的,有那时间在教室里睡会儿觉多舒服啊。 闻言,褚珏提起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弧度,杀伤力不弱于微信里的微笑黄豆表情。 江知渺啊,你个木头。 迟早要被她这迟钝又没什么沟壑的平滑大脑气死。 直直盯了她片刻,他启唇,语调平直到听不出什么起伏,“我特地看你笑话去的,行不行?” 江知渺:“……” 就知道他不能安什么好心。 二人无声对峙发酵不超过两秒,就被一道又轻又淡的女声拦了下来。 连梓比江知渺更快收拾好纸笔,起身朝门口抬了抬颌,“渺渺,我也陪你去吧,做完卷子我们一起去吃饭。” 江知渺从座位上弹起,眼眶的弧度舒展开,小兔牙跑出来,抱着连梓的胳膊晃了晃,柔软的脸颊抵在她肩膀上,压着气声撒娇,“我的吱吱怎么这么好啊?” “我就不好了?”没能得到夸奖的某人明显不平衡,“我是少给你讲题了还是怎么着?” “一个专门来看我笑话的人有什么好的?”江知渺撇撇嘴,冲他扮了个鬼脸,“坏蛋。” 瞧见女生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小脸,还瓮声瓮气地叫他坏蛋,褚珏似乎有点能共情柏翮了。 怪不得他总找连梓贩剑,敢情是发现新大陆了。 先前见柏翮挨骂还笑得颠颠儿的,褚珏恨不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真轮到自己,终于理解那精神状态领先他十年的狗东西。 可爱死了,江知渺。 褚珏咬了咬下唇,低低嗤了声,提步跟上两个女生。 应校领导要求,安全教育宣传片要放两节自习课,中间十分钟照常休息。 第一节自习下课铃响,陆瑶从多媒体后探了个头,“想看的同学可以继续看哦,当然大家也可以自由活动啦,视频我就不暂停咯~” 女生一副小甜嗓,腔调柔柔的,半颗小脑袋探出来,整个人又乖又软的,早在上学期刚开学就被封了个吉祥物的名号。 班里无论男女,谁跟她讲话都会不自觉放轻语调。 生怕说话重了都能把她吓着。 最前排的几个男生听她发话了,个个拖着尾音,温声应和,“好~” 好像那没出息的老父亲哄着自家女儿似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陆瑶跳下讲台,拿上自己和江知渺的水杯去了水房。 草长莺飞的时节,天儿长了些,冬天这个点儿天都快黑了,别说从楼上看沈星同训练了,就是想找到田径队的位置都不太容易。 现在好了,外头还亮着,从水房的窗户看过去,一眼就能看见绛红色塑胶跑道上那道肆意奔跑着的颀长身影。 男生衣摆被风扬出好看的褶皱,就算离得远,看不清脸,高低也是帅的。 陆瑶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不自觉就跟着提起。 对于她这种次次体测都是倒一的体育废柴来说,运动神经发达的男孩子其实很加分。 沈星同每次都跑在最前面,上学期某次体育课,男女生混测,他甚至能落她整整两圈。 他俩一头一尾,只要她坚持不住,跟季远一起摆烂,在队伍最后溜达,被他碰上准没好果子吃。 他往往都会从她和季远中间插进来,一手抵着她的背,一手搂着季远的肩,刻意放慢步调带着两人跑一段。 等两个体育废恢复状态了再提速,重新跑到她前面。 少年的意气风发最是吸引人。 他可能不知道,她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 在操场上是,在教室也是,甚至饭后压操场,她也是跟着连梓走在最后,安静看他跟褚珏柏翮他们打闹。 小酒窝里盛着笑意,干净又明亮。 只是最近不太能见到那种笑容了。 她经常看他,所以知道,他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楼下一声哨响,陆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沈星同周围的小伙伴已经暂时收了队,三三两两的朝休息区走去。 只有他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少顷,教练又吹了声哨,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还有要提速的趋势。 他很反常。 陆瑶捏着水杯的手指缓缓收紧,眸光收敛,转头跑回教室放下水杯,抿了抿唇,看向斜前方蒙着校服趴在桌上的男生。 柏翮这人,平时对女生还挺好说话的,就是不能在他睡觉的时候扰他,不然气性大着呢。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了眼后黑板正上方的表,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等会儿上了课再想出去就难了。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从桌上抄了支笔,大着胆子戳了戳趴桌上睡觉那人。 柏翮指尖动了动,几乎没怎么费时醒神,从头顶扯下校服衣摆,懒懒直起腰。 瞥见女生那只拿着笔的手,眉心微不可察地低了一瞬。 不是连梓。 “啧。”他指尖捏了捏鼻梁。 听他这没好气的动静,陆瑶迅速抽回手,板板正正地站直,支吾一阵,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柏翮掀眸,问她,“这笔杆子戳人的路数跟连梓学的?” “啊……”女生怔愣了下,继而点点头,“对。” 不知道是不是提了连梓名字的缘故,陆瑶见他好像带了点笑模样。 柏翮极轻极浅地笑了声,“行吧,所以你找我什么事儿?” 他悠悠拎起校服,披在身上,还没等穿进袖子呢,女生的声音砸过来,语气坚定得像是当了十年的兵。 “班长,我要翘课,跟你说一声。” chapter101 你叫我什么? 这女生实在是把这事儿说得太过坦荡,饶是柏翮自己也犯过不少事儿,也做不到把这话撂到明面儿上来说。 他挑眉,“干嘛去?” 这他得知道,就怕温庭月中途回班,万一问起来,他好酌情打圆场。 “呃……”陆瑶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来回打着圈儿,心虚不敢应。 柏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曲指轻敲桌面,“照实说就行,我得知道你是不是要去犯事儿啊。” “去……去操场。”她抿着嘴,咬了咬上唇,支吾片刻又吐出个理由来,“想溜达溜达。” 这话,狗都不信。 里侧的季远就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 想溜达什么时候溜达不行?犯得着掐着这个点,冒着被老师抓到的风险翘课压操场吗? 从逻辑上就不合理。 更何况这个时间段是学校专门留给体育生强化专业的,操场各个区片都有校队在训练,又是标枪又有铁饼的,多危险。 “天快黑了,外头凉,把外套带上。” 说完,柏翮伸手从季远身后的椅背上抽出外套递给陆瑶,又嘱咐,“离那帮扔标枪铁饼的远点儿。” 陆瑶低眸扫了眼自己一直穿在身上的羊羔绒外套,又看看他刚塞进自己手里的蓝白棒球服,睫毛轻颤了两下。 细嗅还能闻到棒球服上淡淡的茶香。 是沈星同的外套。 她身上已经有一件外套了,柏翮又给了她一件,虽然没明说,陆瑶也不难听出来,他是让她把衣服带给沈星同。 她看回柏翮,眼里的不解渐渐化开,有点丧地耷拉下脑袋。 她的意图有这么明显!?明显到柏翮一眼就看穿。 男生朝门口挑了挑眉,那眼神涵盖了“嘛呢?不走?”这一整句话的意思。 陆瑶愣愣“哦”了声,转头就跑,脸颊的烫意燎到她近乎失智,全是被人戳穿的窘迫。 柏翮这人精,真就只有梓能拿得住他,她腹诽。 刚入四月,还没过倒春寒的时候,昨天兜头一场雨,温差迅速就拉开了。 薄阳淡淡的金光洒在塑胶跑道上,晒出独属于春天的味道。 过了教学楼楼后面的那片红砖地,陆瑶开始溜着操场的边儿走,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被飞出来的铁饼给砸了。 她抬着下巴,目光在操场上流连一圈,将那道斜对角弯道上的身影收拢进来后,眼睛兀自一亮。 不过看沈星同没有要下场的意思,她就想着先找个角落蹲着等他会儿。 瞧见几个和他穿同样训练马甲的男生扎成一堆,视线同样落在沈星同身上,陆瑶有意往他们的方向挪了挪。 果不其然,几个男生在讨论他。 “沈哥太牛了,这是第九圈儿了吧?还这速度,搁我,肺都要炸。” “有天赋还这么努力,真不是一般人。” “魏教天天挂在嘴边儿的好苗子,那肯定不一般啊。” 陆瑶抱着沈星同的衣服,晃了晃脑袋,不自觉弯了弯唇。 原来他在专业人士眼里也这么优秀呀。 “这么牛逼的人都有人质疑,要不说世界上不缺杠精呢。” 闻声,她唇角还没来得及扬到最高点就僵了下。 “谁质疑他?”回过神来时,陆瑶已经凑到了男生堆里。 声落,男生们噤声。 一群大小伙子的声音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小甜嗓来,哥几个以为是哪个变态吊着嗓子装小姑娘,个个梗着脖子,跟探照灯似的,视线在周围刮了一圈。 最终落在最外圈男生身后探进来的那个小脑袋上,集体发出了某些感叹词。 是真妹子!不是男的假扮的! 女生眉心微微蹙着,眼睛圆圆的,干净澄亮的黑眼仁漾着碎光,看着跟前几年特流行的那种死贵死贵的娃娃似的,很抓人。 离她最远的男生最先出声,“是运动会跟沈哥一块儿跳舞的那个妹子不?” 之前队里有个出了名的玩咖的想追她,让沈星同给拦下来了,当时闹得挺僵,矛盾不小,都闹到教练那儿去了。 队里几个兄弟对她印象就挺深。 陆瑶没多想,就觉着他们几个应该跟沈星同关系不错,可能是运动会的时候多留意了。 当务之急是问清楚他们刚才聊的那茬。 “方便说说那杠精是谁吗?”陆瑶抱紧沈星同的衣服,丝毫不在意地跪在草皮上,探着头问话。 几个男生也有眼力见,护着拥着把她挪到中间,又怕人家小姑娘嫌弃他们糙,刻意离得远了点,这才开始回话。 “小姐姐,你有咱学校表白墙没?2号那个,这学期新建的。” 别说新号了,陆瑶连旧的表白墙都没加。 她摇摇头,“怎么了吗?” 男生咂舌,“最近有条新上墙的吐槽贴,是关于沈哥的,大概就是拿他去年运动会1000米成绩说事儿,阴阳他不配进拟推荐位,最后还内涵他是因为跟教练关系好才拿到的名额。 反正教练是学校外聘的,也不受什么影响,到头来遭非议的还是沈哥。” 陆瑶捏紧拳头,火气噌噌往外冒。 怪不得最近看他状态不对,可能就是因为这事儿。 “我就感觉发墙这人是咱们队的。”另一个男生开始帮陆瑶分析,“沈哥平时那么随和一人,不说德高望重吧,至少队里有些年纪比他大的都愿意喊他声哥,人缘好到爆炸,就没怎么跟人起过冲突,除了……” 他拖长尾音,身边男生懂他意思似的,二人对了个眼神,吐出来个人名,“崔逸!” 提起一个陌生的人名,有男生怕陆瑶不知道是谁,特地出来解释,“崔逸就是我们队一玩咖,我们都看不上他,之前沈哥跟他闹过,差点打起来,还是教练来拉的架。” 其实沈星同会打架这事儿陆瑶也没觉得有多吃惊。 毕竟见过他一脚把尝恨哥踹到爬起来都费劲,甚至还觉得他偶尔逞凶还有点小帅。 只是不知道他跟这人打架的原因又是什么。 崔逸的名字刚被提起,很快有人跳出来,“但崔逸都高三了,还有俩月不到就高考,他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作妖吗?” “而且他现在在跑各个高校考专业课,不在学校,咱们都不待见他,他上哪知道今年拟推荐名单去?” “也是哈,自己前途都一片渺茫呢,应该也没那个闲工夫迫害沈哥。” 陆瑶懵懵地坐在中间听他们一通分析,最后又把自己的观点驳了。 有点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的意思。 身旁某个男生慷慨激昂地开始了另一波推理,这会儿像是适应了陆瑶的存在,有点放开了,嗓门不输季远,震得她耳膜嗡嗡的。 听他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消失,陆瑶这才回过头。 男生头顶多了只手,卫衣袖口挂在胳膊肘的位置,露出一截小臂,手掌搭在他发间,还轻轻压了两下。 “50米开外就听见你在这儿嚷嚷。” 声音落进陆瑶耳中的瞬间,心跳没来由地多跳了一拍。 她近乎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眸光闪烁了两下,“你要休息啦?” 沈星同轻“嗯”一声,“量达标了。” 说完拍了拍手下的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你们懒够了就热热身去把剩下7圈儿补了,别等魏教催。” 话毕,哀怨声乍起,几个男生晃晃悠悠地起身。 沈星同没理会他们几个,扫了眼还坐在地上的陆瑶,又看看她怀里的衣服,问她,“怎么不垫着点儿啊?地上多凉。” 陆瑶抿抿唇,乖巧回话,“这个是带下来给你穿的,不是用来垫的。” 她把怀里叠得板板正正的外套托起来,双手递给他,又补了句,“柏翮说晚上冷,让你穿上。” 男生没顾衣服,而是伸手搭在了她腕间,稍稍使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陆瑶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只不属于自己的大手,脑子还蒙着,身体就先被扥着稳稳立在了他跟前,“嗯?” “翮哥让你下来的?”沈星同觉着这事儿过于荒谬,就求证问了句。 他哥对他是好,但不至于体贴到这种程度吧!? 还让一个女孩儿挨着冻下来送衣服,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是。”怕他又问,陆瑶把衣服往他怀里掖了掖,转移话题,“哎呀,快把衣服穿上,刚才一直抱着,现在应该还暖和呢。” 许是女生平时腔调就柔柔的,某些可爱的小语气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娇娇的。 萌妹亲自送温暖,给周围几个男生羡慕坏了。 临走的时候一人拍了沈星同一巴掌,“好福气,别不知好歹。” 沈星同简单消化过他们口中的“好福气”,出声解释,“人家是我舞蹈启蒙老师,可不兴乱说。” 他一提舞蹈这俩字陆瑶就想笑,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手长腿长但不适合跳舞的人。 平时看着肢体挺灵活,谁承想一跳舞跟个竹节虫似的。 男生们稀稀拉拉地上了跑道,周围安静下来。 在陆瑶的硬性要求下,沈星同穿好外套,尽管他刚跑完圈热得要死。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站着,静到柔和的风扑过来,掠过耳边的声音都是那么难以忽视。 如果是以前的沈星同,这会儿肯定已经找到话题打破沉默了。 他总是很会活跃气氛。 男生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每次只有和他并肩站着,陆瑶才能意识到这个有点娃娃脸的人其实是个巨物这事儿。 她抬了抬下巴,好让余光对准他的脸。 他刚跑完步回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又是个卷毛,可能是为了不显得乱糟糟的,就随手将刘海朝头顶拢了两下,自然垂落在额头两侧。 沈星同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距离感的,尤其是没了刘海加持,少了奶狗buff,就莫名感觉眼前的男生多了几分野性。 虽然不笑也好看,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开心点。 “沈星同。”陆瑶叫他。 “嗯?” 他惯常会在发出某些尾音上扬的语气词时挑眉。 陆瑶之所以会记得这点,可能是少女情思作祟,她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吸引人,痞痞的,但又跟柏翮那种不太一样。 “怎么啦?”他问。 “你跑步很帅的。” 陆瑶直白的夸奖砸得他有点懵,“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其实他从小到大没怎么被人夸过。 可能是性格原因,别人开玩笑似的损他他也不生气,久而久之,也就没听过多少夸奖的话了。 女生双手背后倚在身后的篮网上,身体小幅度晃着,弯唇,“我在盘点你的优点,别打断我呀。” “也挺有男子气概的,性格也好,还会打篮球,手也好看,人又细心,头发还挺多的。” 听她一通夸,到最后一个,沈星同笑出声,“没有优点不用硬凑啊。” “谁说没有了?我还没说完呢。”陆瑶撇撇嘴,抬头望着天继续细数,“天天顶着太阳训练也晒不黑,这也算个优点,最起码我羡慕。” “还有,个子也高,我就平等羡慕每一个高个子的人。” “哦对了,声音也好听,尤其午休刚睡醒的时候。” “说起刚睡醒,你知道你犯困的时候只有左眼是三眼皮吗?还有点下三白。” “而且发旋那里每次都会被压翘,像根呆毛一样……” 话题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某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领域。 陆瑶又不让他打断,他就只好在旁边安静听着。 沈星同好像对这个小姑娘有了新的认知。 她观察事物很细腻,而且角度很清奇,可能跟她喜欢拍照有关,很擅长捕捉亮点。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在她眼里都算是优点。 天边的橘金色蔓延而来,拢住教学楼,霞光跃溅在女生又卷又翘的睫毛上,衬得她特别乖巧。 其实陆瑶不怎么主动跟他说话的。 今天却拉着他聊了近一节课,语速还特别快,可能是频繁换气,冷空气进了嗓子,沈星同听着她声音都有点哑了,这才不得已出声,“知道啦,我特别优秀。” 陆瑶掀眸看他,刚才有那么一小会儿,好像看到那对最近不常见的小酒窝了。 “你的酒窝也特别好看。”她补上最后一条。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有风拂过,风声带着女生甜软的声音灌进耳朵的时候,耳尖兀自麻了一下。 他抬手捏了捏耳垂,试图通过转移话题平复一下,“夸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陆瑶敛下眼睫,摇摇头,“我就是想夸都夸不完呀,可能明天你又多了很多优点,我又要重新夸,所以我刚才是在总结过往,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构不成真正的你。” “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不过都是别人的评价而已。” 她重新看他,眸子亮亮的,“别人的评价,甚至没法构成百分之一的你。” “所以不要不开心啦,要照顾好自己的情绪,大家都很担心你。” 傍晚的风吹过他鼻尖的时候,带起一阵酸涩。 肯定是这风太柔了,绝对不是他想哭。 他沈星同,活了17年,记了事儿就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怎么可能就让一个小姑娘给说哭了? 鲜艳的橘黄色调在他眼底晕开,察觉到被陆瑶捕捉到,他别过头。 陆瑶发觉自己把人说哭了,突然就有点慌。 头一次把男生弄哭,她不知道怎么哄,只得生硬的扯了个别的话题。 “今天食堂什么菜啊?” “……” “你们训练是不是可以提前走啊?我们去食堂吃饭呗。” “……” “你喝水吗?要不我买点水去?” “……” “沈……沈星同?” “沈星同同学?” 她突然发现,“沈星同同学”连着读的时候,中间有两个字是叠词。 觉得有点意思,她低着声音叨咕了一句,“同同?” 声音也就比蚊子叫大点儿。 男生肩膀却好像僵了一瞬。 旋即压着鼻音的男声合着风飘进耳膜。 “你叫我什么?” chapter102 同同多可爱呀 男生也顾不得藏眼泪,眼角的湿渍在光下漾着粼粼的光,一双狗狗眼被眼泪洗透了似的,明亮干净,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睫毛颤着,不可思议的情绪直达眼底,女生那句轻飘飘的“同同”还荡在耳边。 沈星同没有小名,在学校都是被叫外号居多,关系好的老师可能会叫他小沈,家里一般都是全名称呼。 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叫他同同。 在他回头的第一时间,陆瑶先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心尖蓦地收紧了下,想被某只无形的大手覆住,又狠狠捏了下。 她捏在篮网上的手指蜷了蜷,堪堪压下胸口的闷涩,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大着胆子用平常音量重复了句,“同同。” 见他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荡,陆瑶歪歪头,乖巧笑了下,“我觉得挺好听的呀。”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后一秒,那对漾着清浅笑意的小酒窝跑出来。 “说起来你好像一直在叫我本名诶,头一次听你叫这个,有点不习惯。” 大家都叫他小贾,只有陆瑶一直叫他沈星同。 提起这个,陆瑶就有点不平衡,撇撇嘴,“你不也一直‘陆瑶’‘陆瑶’的叫我吗?” 江知渺是渺渺,连梓是吱吱,曲梦曼是曼曼,就她,全名。 “因为你一直叫我全名嘛,我还以为你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呀,”沈星同无辜眨了眨眼,“你要是不喜欢,我肯定不能叫得太亲近嘛。” 话音刚落,陆瑶后脚就接上,“我没有。” 她的回答来得太快,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就连语速都比平时说话快了点儿,砸了沈星同一个措手不及。 “那……呃……” 一中贾宝玉马失前蹄,头一次对着一个女生犯结巴。 “那你也叫我瑶瑶嘛,”陆瑶自然接上他的话,“季远他们有时候也这样叫我的。” “……” 说实话,他不太愿意。 目前为止,“同同”这个小昵称只属于陆瑶。 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情场等价理论”,通俗来讲就是从别人那儿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程度的回报。 这是他从小受的教育。 所以他也要给陆瑶一个独一无二的。 沈星同摇摇头,小臂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达咩。” 陆瑶一愣,睫毛颤了颤,有些无措地将下巴往外套领子里埋了埋。 他拒绝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 顿了不过一秒,男生重新开口,“我要叫你小陆老师。” “这个只有我配叫,别人都不行哦。” 沈星同相当满意这个小昵称。 毕竟陆瑶只当过他的小老师。 他黑眸里的光点晕开,下垂的尾睫乖乖的盖在眼尾,笑得像个二傻子。 陆瑶迅速收回视线,随意将目光丢在任意一个他不在的角落。 前一秒胸腔的闷涩被一扫而空,心脏像被轻轻托起,丝丝缕缕的甜意浸入,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幼稚呀。” 他挑眉,“幼稚吗?比同同好点儿吧?” “哪有,同同多可爱呀。” 女生的声音温温软软的,似喜似嗔,飘进耳蜗里,沈星同垂在身侧的手兀自一僵,旋即修长的指节微微蜷了下。 在此之前,陆瑶夸了他千百句,从外到内,几乎把她能想到的全部夸了个遍。 好比那句“酒窝好看”,沈星同就觉得,酒窝好看的人也很多,他只是其中之一。 性格好,真诚,都是很多人身上都有的品质,只不过碰巧他也有而已。 空气里还漂浮着些许雨后的水汽,携着淡淡的树叶泥土的清香钻进鼻尖,这个时节的空气湿度最容易让人放松。 可他偷偷做了三次深呼吸,胸腔中的剧烈跳动仍然没有要放缓的趋势。 「同同多可爱呀」 唯独这句,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但在他听来就是不一样。 沉默半晌,压抑心率无果,他妥协了。 “好吧好吧,可爱。” 他手腕抵上陆瑶的肩膀,将女生半圈进自己的臂弯,往校门口的方向带,“我们今天出去吃独食,不带他们几个,不能让你白白吹着冷风陪我聊这么久呀。” 沈星同低眸,将视线落在身侧娇小的小姑娘身上,“火锅,走不走,小陆老师?” 陆瑶偏眸瞄了眼他松松握着拳的手,想起上次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是在去年的夏末,他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 风带来淡淡的茶香,就在那个瞬间,少女心底的某颗小种子探了个头。 某次饭后消食,忘记是什么契机,她和连梓偶然聊起那段时间很火的一款香膏的味道,前调是淡淡的白茶香,当时她就想起沈星同身上的味道,顺口提了一句。 连梓笑了笑,说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茶的味道,还问了江知渺,对方也摇了摇头。 可她明明就能闻到,只要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或近或远,他身上的味道一直都在,只是浓淡的问题。 所以她永远都是第一个发现沈星同存在的人。 曲梦曼调侃她是小狗鼻子。 起初她也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嗅觉比较灵敏,直到这学期回来,季远他妹妹偷偷在他衣服上喷花露水,还是驱蚊款,味道冲得辣眼。 沈星同一来,她还是能在空气中逸散的刺鼻香气中捕捉到一丝丝他身上的味道。 诡异得出奇。 放学拿到手机,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百度。 「为什么总能在一个人身上闻到一种别人都闻不到的味道?」 百度给出的第一条答案是一个名词,叫费洛蒙,是一种信息素。 后面跟了一大段名词解释,她没看。 她要是连这个名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都对不起她这么多年看过的言情小说。 陆瑶撩起眼睫看他,“我不能吃太多,你要替我多分担一点哦。” 她考编导需要走艺考,下学期要集训,为了上镜好看,必须从现在开始减肥。 “知道咯,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十分钟下课,校门马上就开,沈星同又提前结束训练,跟教练打过报告就可以离队。 两个人现在从这儿慢慢溜达到校门口,时间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看着溜着篮网边缘慢慢悠悠晃荡的一男一女,场上跑成楼兰干尸的几个男生羡慕坏了。 他沈星同最好是迪迦奥特曼转世,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不然哪对得起人姑娘翘课专门跑楼下来挨冻,就为给他送外套陪他聊天啊!? 那外套还他妈是人家抱在怀里焐暖和才给他的! 靠! 哥几个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晚风轻踩着霞色的云朵,高饱和的橘黄泻了一地,红砖地上的两道影子被光拉得很长。 三楼某个扒着窗沿吃瓜的男生唇角勾起微妙的笑。 约莫五分钟前,后排的窗户被风吹开,窗帘乱飞,季远起身关窗户,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瞥。 许是陆瑶那纯白的外套过于扎眼,跟深绿色的草皮对比过于鲜明,他一眼就瞧见了倚着篮网,像是在聊闲天的两人。 忽然想起陆瑶出去之前,柏翮让她带着小贾的外套。 他恍然,看向身侧闲到把他笔袋里所有的圆珠笔都拆了的男生,“哥,你早就知道陆瑶下楼是要去找小贾啊?” 柏翮拧下最后一支红笔的笔杆,把它安到另一支蓝笔的握笔垫上,懒懒掀起眼皮,扫了眼窗外,“嗯”了声。 陆瑶的心思多好猜,就差写脸上了。 不像连梓,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还他妈是因为别人,那别人还他妈是个男的。 余光掠过最后一排里侧靠窗的空位,眸光顿了顿。 与此同时,四楼数学办公室门口的小教室。 某做题困难户撑着下巴,左边一个年级第二,右边一个年级第三,轮流往她脑子里灌知识。 就这么一道题,俩人变着法地给她讲,江知渺就是不能理解,为啥这个地方要用这个公式,另外一个跟它长得很像的地方就不能用。 倏忽间,后排某人递过来一张写满等差数列公式的纸。 江知渺朝后一瞥,眼睛瞪得溜圆,“柏翮?”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没停,敢情有显眼包在这儿。 褚珏挑眉,好整以暇地睨他一眼,揶揄他,“年一也有数学问题要解决?” “是有问题,”男生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压着淡淡的鼻音,“但不是数学。” chapter103 柏翮,我们别坐同桌了吧 柏翮正没骨头似的趴在褚珏身后的桌子上,指梢摹着他校服外套的白线。 若非知道柏翮就是单纯手欠,不然就凭他这动作,褚珏能都告他骚扰,一告一个不吱声。 褚珏余光有意瞥了眼江知渺那头的连梓,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柏翮来前,脸上还有点笑模样,他一来,甚好,给人逼成生性不爱笑了。 一看就是又让柏翮气着了,这孙子八成是跑上来哄了。 可说是哄,又不太像,照往常,他早就自觉坐人连梓后头去了,这次怎么就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褚珏换了个边儿,背向江知渺,转身靠上柏翮身下的桌子,压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他:“你直说你是来找连梓的能死?打什么谜语?” “昂?”柏翮悠悠散散地掀起眼皮,无声动了动唇。 他说话本来就有点慢,唇型很好读。 「你哪只眼见我是来找连梓的?」 褚珏眯起眼,歪头看他,气笑了,“你有必要跟我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人家。” 他的声音再大点,连梓怕是得听见。 柏翮舌尖刮了圈后槽牙,不耐的挑起半边眉,“校广播站钥匙给你,你开麦说去得了?” 两人掐架的工夫,教室里的人已经林林总总地散了,这会儿就剩下靠后门这排的四人和某个原本坐在靠窗位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连梓后排的男生。 听见连梓的声音,柏翮下意识收声,调转了个方向,朝对侧看去。 女生单手搭在后排的桌上,轮廓匿进窗玻璃透进的霞粉,温声给来问题的男生讲着解题思路,优越精致的下颚弧度被某人收进眼里。 柏翮不再搭理褚珏,脸往臂弯里埋了埋,就露着一双眼睛,视线一直放在正对面两道挨得有点近的剪影上。 确认这男生没打别的主意,是真的一心扑在数学题上,他蹙紧的眉心才缓缓抹平。 饶是不爽到极点,他也没立场上去横插一脚。 一种小娇妻在勾火,但霸总是个太监的无力感绕上来,柏翮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泛白的指节慢慢恢复血色。 不知道盯了多久,那男的终于拿着卷子滚蛋,连梓在转回身的时候,有一瞬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还以为柏翮在睡觉,无意朝他的方向撩了一眼,撞上男生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漆黑眸子,迅速收回视线。 刚好江知渺也收了笔,捏起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欣赏了下,而后抬肘戳了戳褚珏,“写完了,帮我检查下?” 褚珏觉着好笑,双眉微微抬起,唇角扯着抹弧度,捏着江知渺脑后的丸子头晃了晃,“百分之80都是我写的,现在还要我检查,你这卷子写我名儿得了。” “你干嘛,哎呀!” 他倒是没用力,就是把丸子头扯得松了点,江知渺就不乐意了,直接抬手把他覆在自己丸子上的爪子包住。 女生软软的手掌盖上来,指尖还霸道地穿进他的指缝里,扣紧,将男生的手薅了下来。 “你现在怎么比柏翮还欠啊!?” 这话从江知渺滑溜溜的大脑上飘过,就这么从嘴里溜了出来。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平常骂习惯了,翻车虽迟但到。 字正腔圆,再标准点没准能拿下个普通话一甲证书,再不济也是个一乙,她就是想找补都没那个门路。 斜后面那被当做比较对象无故躺枪的“欠儿登”慢悠悠地支起胳膊肘,撑着脑袋,眼底的不悦比褚珏翘起的唇角还难压。 见他要恼人,连梓赶紧起身给江知渺让位置,好让她出去。 江知渺撇下一句弱弱的“对不起,下次不让你听见”撒腿就跑,褚珏相当识趣,利落起身跟着出门,临末了还把门口的灯拍灭了。 教室蓦地暗下来。 窗棂将粉紫色的霞光切割成规则的四方形,投射在桌面上,余晕落进那双明澈的杏眸。 眸光流转之间,柏翮已经站在连梓身后,靠着她身后的桌子,长腿大喇喇地叉开,不动声色地将她圈在自己和墙面之间。 视线算不上炽热,就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样,但足够直白。 天际的最后一抹光亮也即将隐去,男生的眉眼却清晰起来。 先前连梓就觉得,柏翮收敛笑意的时候,这张脸的攻击性就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空荡的教室里静的出奇,因为他意义不明的视线,无声的情绪在空气里荡开。 连梓忍无可忍,掀眸对上他的视线,“不说话就让我出去。” 语调平直得有点冷淡。 尾音落下,视线里男生的肩膀往前扣了下,双手合拢撑在大腿根处的桌沿上,下巴往锁骨窝的方向埋了埋,瞧着一副可怜样。 不知道是不是连梓的错觉,这会儿看他,总觉着有点儿像她某次路过街角碰上的某条流浪狗。 少顷,男生清沉的声音传来,尾音撩着淡淡的哑,好像压抑挺久了。 “问你个问题。” 连梓回想起,不久前他说过他是来问问题的,她当时还以为和她无关。 毕竟他一来就坐在离她最远的斜对角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她的。 “你说。” 室内昏暗,光影变换就格外显眼。 要说话前,随着声带震动,他喉间的凸起上下滑动,迎着暧昧的粉色光斑,格外性感。 “我们还要安静多久?” 这问题直接略过耳膜,砸到了连梓的心脏上。 她捏着笔袋的手微微收紧,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本来也就几分钟吧,不是你一直在延长时间吗?” 柏翮无声抬了抬眉梢,轻“嗯?”了声。 连梓冷静下来只需要几分钟,原本想等他回来就把话说开的,只是没想到还没开口,他先走了。 就跟不想看见她似的。 脑子里闪过想法,她心脏倏地收紧,思绪瞬间缠作一团,找不到头,想理也理不清。 沉默片刻后,连梓抿了抿唇,敛下眸光,开口。 “柏翮,我们别坐同桌了吧。” chapter104 我私会 天边最后一道鹅黄被蔓延而来的蓝紫色抹去,连梓的视线把柏翮搭在桌边的手描了无数遍。 约莫过了五分钟,柏翮还不出声,连梓有点恼。 “你声带让人摘了?”她撩起眼皮,视线甩过去,对上一双漫着淡淡雾气的眼,愣了愣。 眉眼间的凌厉被磨掉大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明明委屈的是她好吧? 男生唇瓣动了动,刚要发出声音,楼道里传来一道女声。 “教室里是不是有人?” 同行的女生扫了眼高窗,回应,“灯都没开,怎么可能有人啊?” “但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连梓瞳孔骤缩,视线在周围刮了一圈。 空荡的教室,黑灯瞎火的,一男一女。 很容易让人有不纯洁的想象。 但整个教室躲无可躲,连个能挡人的多媒体都没有,她慌得一匹。 听声音,两个女生应该还在前门。 前门没有小窗,后门有,二人现在的位置离后门更近,刚好在她们往里一探就能看见的位置。 而且这教室一直只锁前门,后门开着。 就算她们不推门,从后门小窗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现在锁门也来不及,唯一有可能挡住人的地方就是最后排用来存放杂物的高柜。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连梓一把扯起柏翮的手腕,把他掖到后门对侧高柜和墙角之间的空隙。 一平米不到的空间,他旁边已经没有连梓可以站脚的位置了。 “过来。” 男生清沉微哑的声音落进连梓耳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后背多了道外力。 柏翮手腕下压,旋即女生发间的青提香扑过来,裹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侧颈。 许是被吓到,呼吸有些乱,一下一下的,像小猫毛茸茸的尾巴毫无章法地扫在颈间。 距离骤然缩短,连梓下意识抬头,杏眼张着不可思议的弧度,刚想压着声音回他句什么,却意外发现这人竟然比柜子还高出一截。 柏翮还在从上腹处女生贴上来的两团柔软中缓神儿,后颈划过一道微凉的触感,旋即后脑勺被人扣住,猛地往下一压。 女生的侧颈蓦然闯入他的视线。 纤细又脆弱,甚至能看清淡淡的血管纹路。 肩窝处传来男生的一声轻咳,灼热的呼吸剐蹭过她耳颈处薄薄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 剧烈跳动的心脏即将占领理智的高地,再这么下去,她的心跳声真的会被他听个一清二楚。 连梓轻拍了拍柏翮的后颈,压着气声低吼,“你别喘气儿了!” 尾音刚落,后门传来响动。 不是开门的声音,听着像是趴在门上。 外面女生的声音又传来,“你看,我说没人吧?这年头怎么可能有人敢在老师办公室对面的教室私会嘛。” “那刚才可能是老师办公室的声音。” “走吧走吧,吃饭去。” 听见两人声音渐远,连梓一直吊着的呼吸才放松下来,这会儿才注意到,颈间扫过的呼吸的真的轻了很多。 又想起刚才脑子一热让柏翮别喘气了,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个不讲道理的坏蛋。 “人走了。” 她收回按在柏翮脑后的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埋在她肩窝处的那颗脑袋没动,她又使力推了两下。 耳畔终于响起男生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柏翮现在是真想照着她的侧颈咬一口,报复她刚才提出那么不近人情的要求。 察觉到他环着自己的手臂非但没松,反而还紧了几分,连梓眸光动了动,“松手啊?” “仗着我什么都能听你的,现在都敢这么欺负我了。” 柏翮长这么大,第一次生闷气。 耳畔的委屈泛滥成灾,一股脑地灌进连梓的耳膜,她简直要气笑,“我怎么欺负你了?” 沉闷的深呼吸扑在她耳颈,“不让我说话,不让我呼吸,连同桌都不让做了,是不是真以为我没脾气?” 连梓别过脸,离那颗靠在自己肩窝处的脑袋远了些,继续道:“拎着校服转头就走,你怎么没脾气啊?” 她还没说委屈,他先告上状了。 “而且不是你不想做同桌吗?怎么就成了我不让了?” 一阵沉默过后,肩上那人缓缓抬头,收回拢在她肩上的胳膊,手掌盖上她头顶,捏着她的头往自己的方向转了转。 “你哪只眼见我不想了?”他压着眉心,问她。 “你自己跟季远说的话都忘了?”连梓扒拉开他搭在自己头上的手,后退一步。 柏翮怔了下,继而轻笑出声,“平时凑你耳朵边儿上说话你都不见得听得清,那会儿耳朵倒是好使。” 这是变着法地骂她听力有问题。 明明是他有时候说话太虚了她才听不清的好吧? 见连梓毫无保留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他才收了逗弄心思,温声解释,“我身上烟味儿重,怕呛着你才走的,没别的意思。” “那你不会说清楚?” “我没想到你会听见,再说我跟他解释那么多干嘛?” 好像也是,柏翮从来都是懒得,且不屑于解释自己。 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她轻哂,揶揄他,“你这嘴巴就是个摆设,捐了得了。” 他低头笑了下,“捐了就有好多事儿都干不了了。” 许是语调过于吊儿郎当,虽然嘴巴作用挺多,但在他这语境下,连梓很容易就想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服了。”她咂舌,转头走向后门,拉开门就出去。 柏翮挑眉,偏眸睨了眼女生的背影,高马尾左右摆着,露在校服领外头的那截白皙脖颈时不时就晃进他眼里。 他头抵上身后的墙面,仰头长舒一口气,将校服下衣摆往下拉了拉,才提步跟上她。 二人回班拿外套,发现桌上摆了两瓶奶,两个汉堡还有两份炸鸡。 这会儿班里大部分人已经吃完饭回来了,见连梓柏翮进来,曲梦曼指指桌上的东西,“刚才渺渺跟褚珏送来的,应该还温着呢。” 两人坐下,她才开始抱怨,“忙,都忙,今天就我跟江知颐徐皓还有傻子三人组去了食堂。” 傻子三人组,指季远,旺仔,周宜。 “所以你们都背着我忙什么呢!?” 连梓弯唇,“偷学。” “啊!?”曲梦曼眼睛瞪得溜圆,又看柏翮,“你呢!?你也偷学!?” 当代高中生,偷学可是大事! 是死罪啊! 柏翮撩起眼皮,睨她一眼,“我啊?” 他突然就想起刚才在教室里听见的一个词。 楼道里的女生说的。 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拖着调子开口。 “我私会。” chapter105 呵。 声音荡在空气里,连梓捏着汉堡的手僵了下,不久前喷洒在她侧颈的灼热的呼吸温度从记忆的某个角落析出,丝丝缕缕地从皮肤下渗出来,裹上耳垂。 她姿势没变,眼珠子平滑地移面不改色满嘴跑火车的某人身上。 曲梦曼嘴角快要撇到地里,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主席玩得花。” “过誉。”柏翮懒懒倚着椅背,漫不经心地拧开牛奶瓶盖,又松松拧上,放在连梓桌角。 视线全程没扫过连梓一下,自若放松。 回想起刚才在楼上教室的拥抱,连梓做不到装作不在意,但柏翮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甚至还有余力开玩笑。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局促,在因为刚才的超近距离接触而紧张。 他为什么能永远这么游刃有余? 她猜不透柏翮,但总归还是了解自己的。 她的紧张和羞赧全然来自于她那覆水难收的心动,且随着他日常生活里的细致温柔愈发泛滥,层层上涌。 好比桌角摆着的那瓶刚被他拧开的牛奶。 诸如此举,多到她不敢细数,生怕回头一看,各个细微的角落里都穿插着柏翮的存在。 每多发现一处他的好,她对他的喜欢就会更多一些。 一旦天平倾斜,失衡就是早晚的事。 连梓不得不承认,跟柏翮闹别扭是件挺煎熬的事儿,煎熬到她一想起来就会分神。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今天这件事中间没有误会,只是单纯因为柏翮在她身边待够了,想离开了,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处理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亏损最小化的问题。 直到今晚,连梓真正认识到了“损”这个字。 它来自于自己日益泛滥的心动,和对柏翮过高的期待。 她原本以为可以把感情和生活分得很开,现在看来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两节课下来,她煎熬又疲惫,只有刚才在楼上得到柏翮的解释后的那一小会儿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才没过多久,又被一些莫须有的情绪和假设左右,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内耗。 她将心动藏于他眼前,站在离他不过咫尺的地方,如履薄冰地试探着,勇敢又懦弱。 说实话,连梓挺讨厌这样。 当她陷入内耗情绪而柏翮不为所动时,应该就到止损的时候了。 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所以柏翮为什么对她永远游刃有余?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大概因为对他来说,她只是妹妹吧。 - 因为快要步入高三,年级组就实行了个手机管理制度,学生自愿上交手机,有需要再去找班主任拿。 部分自知自我管理能力较差的同学,从开学到现在,手机一直在老师那儿放着。 高二年级大部分人都是这么个情况,毕竟柏翮连梓都有近半个月没碰过手机,其他人莫名其妙就卷起来了。 直到陆瑶带来表白墙的消息,温庭月那儿用来存放手机的小柜子一到放学就空,除了极个别同学。 现在五班人每天只干四件事,学习,吃饭,睡觉,晚上拿到手机上表白墙跟人对线,甚至早上到校收手机前还得上线跟人对骂一会儿。 场面大概就是大半个班都低着头在手机上敲键盘,当事人沈星同窝在座位上啃包子,啃卷饼,啃汉堡,啃啃啃啃…… 边啃边纳闷大家怎么都把手机拿回来了。 作为五班唯一没把手机拿回来的“极个别同学”,个中缘由他自然是不清楚。 许是五班众人上墙澄清,舆论风向一变,发墙的那人急了,又投了一条,旨在证明之前所说的“他专业能力不行,推荐名额是靠关系拿到的”。 原本先前那条没指名道姓,用“s同学”指代的沈星同,这次直接带了张图。 应该是上次运动会第一天结束,校长讲话的时候拍的,男子1000米是当天最后一场,成绩一直保留在主席台正上方的电子大屏上,上面沈星同的名次和名字被用红圈圈了出来,第四名。 第二条表白墙是周四晚上发出来的,转天一早陆瑶刚进教室,最后一排已经热闹起来了。 曲梦曼猛拍着桌子,“靠!怎么还把人家名字爆出来了!” 原本也就田径队和去年参加1000米的几人知道这“s同学”是谁,经这么一闹,怕是要给沈星同添麻烦了。 江知渺气得捶褚珏大腿,“我要揍他一顿!揍成猪头!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褚珏手动把江知渺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另一条腿上,“……换条腿打,这条麻了。” 江知颐弹了下江知渺的额头,“你就别往上冲了,揍人不是你该干的事儿。” 褚珏轻嗤,睨了眼江知渺,“柏翮都没动静,你急什么。” 闻声,脑袋抵在后排柜子上补觉的某人眉心动了动,恹恹撩起眼皮,“人还没找出来,怎么就先研究上后头的事儿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出声的连梓把手机推到柏翮桌上,好让所有人看见。 屏幕上的画面就是电子屏显示出的1000米成绩。 柏翮淡淡扫了她一眼,了然,指梢点了点屏幕边缘,“从这里面找,是么?” 连梓“嗯”了声,解释,“这照片大概率是发墙的人自己拍的,而且旨在拍成绩。” “为什么这么说啊?”江知渺挠头。 江知颐明白连梓的意思,“没参赛的人就算要拍照,应该也是拍选手或者是颁奖典礼,成绩对于他们来说不重要,所以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是在乎自己成绩的人,也就是选手。” 连梓弯了弯唇,朝江知颐竖了个大拇指,“聪明。” 男生轻笑一声,“是你聪明。” 曲梦曼撑着下巴看了眼相视一笑的两人,啧啧两声,“好配啊。” 旁边徐皓应和,“确实好配啊。” 不偏不倚,当事人没听见,跟她隔了个过道的柏翮听得一清二楚。 “范围是缩小了,总不能一个个问吧?”江知渺又提出了个新的问题。 关键是问也问不出来,谁会愿意承认是自己干的啊? 周围又安静下来。 见连梓也没了动静,柏翮才开口,“好找。” 他手腕抵在桌面上,双指轻轻划动,图片被缩小回原来的大小。 “拍照的时候校长在讲话,那会儿所有人都在看台上,从拍照角度反推班级位置就行。” 说完又重新放大到中央大屏上的文字,“范围还能再缩小点儿。” “他既然敢发,说明他认定自己的能力比小贾强,所以至少排在他前面,”柏翮指尖在前三个人的名字周围划了一圈,“而且他挺在乎小贾入围拟推荐名单这事儿,说明这是他们的共同利益,所以还能把第三名排除,从前两个田径队的人里找。” 江知渺听得一愣一愣的,柏翮讲题都从来没讲得这么细过。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牛逼。” 预备铃响,温庭月拿着装手机的小框提前进班,众人自觉将手机交上去。 连梓坐在里排,不方便出去,柏翮又没手机,刚好江知颐和褚珏要回班,连梓就把手机给了江知颐,让他顺道帮忙带到讲台上。 “谢谢啦。”她笑笑。 江知颐晃了晃手机,学着她的语气回,“客气啦。” 柏翮有意瞥了眼,余光又刮了下曲梦曼,见她还撑着下巴,一脸姨母笑地盯着江知颐和连梓,不悦地咬了咬舌尖。 曲梦曼突然就觉得哪儿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眼珠子骨碌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仅和自己隔了个过道的某人身上。 “某人”一手搭在桌面,指梢敲着桌板,一手垂在椅背后,翘着二郎腿,斜睨着她。 那架势像极了地痞流氓。 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曲梦曼扯了扯唇角,问他,“您有事儿吗?” 柏翮翻了个非常丝滑的小白眼,顺带收回视线,肩膀颤了下,从胸腔中震出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音节。 “呵。” 曲梦曼:“?????” 徐皓探了个头,看看皱着眉一脸懵逼的曲梦曼,又看看不远处垮着一张小猫批脸的柏翮,问了句,“翮哥,咋啦?” 柏翮眸光甩过去,想起这也是个磕江知颐连梓的,更不爽了。 盯着徐皓,他缓缓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但不难从口型辨认出来。 「没、品、味。」 chapter106 你有喜欢的人? 曲梦曼和徐皓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柏翮身上疑难杂症太多,谁知道这次又是哪股风吹过来抽着他脑子了。 上课铃响,众人收了心思投入课堂,加之高二下学期各学科开始上难度,课间闲聊的工夫也少,大都是跑到前面讲台处理遗留问题的,一天大半的时间很快过去。 高三年级要举办成人礼,最后两节课改成自习,高一高二年级有序排队到看台观冠笄礼,座位和去年运动会的安排相同。 因为高三年级的学生家长要来,柏翮被逗号扥走监督纪检部执勤,殊不知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被监督纪律的,往那儿一站,主打的就是一个浑水摸鱼。 原本纪检部部长只需要监工干事别偷懒,现在可好,还得帮自家倚着篮网睡大觉的主席盯着逗号,恨不得左眼站岗右眼放哨。 距离成人礼开始还有些时间,六班拖了会儿堂,江知渺说要等会儿她哥,知会连梓先去操场占位置。 曲梦曼路过六班,顺着她的视线朝后门的小窗探了眼,不偏不倚,就瞥见一道明显高于周围一圈人的背影。 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交叠着侧放在过道,只一个背影都足够有距离感。 瞧见那人,曲梦曼迅速收回视线,眼睛瞪得溜圆。 好像嗅到了那么一丝丝……八卦的味道? 正巧某个小卷毛拎着外套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见他有要开口的趋势,曲梦曼直接揪起他的衣袖,把人扯进楼梯间后,抬起食指比在唇中,“别等渺渺了,我们先走吧。” 男生挠挠头,“哦”了声,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她,“那你帮忙把这个带给陆瑶吧。” 曲梦曼低眸扫了眼他手里的连帽卫衣外套,“瑶瑶穿着外套呢,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沈星同顺手把衣服挂到她肩上,“咱班那个地儿没太阳,外头又冷,生理期不能着凉,你让她把这个垫在下面再坐,应该能好点。” 闻言,曲梦曼眼睛都瞪圆了,“哦,知……啊?啊???” 一般来说,哪有男生会刻意记女生的生理期啊? “不是,等会儿!”楼道人多,她压着音量问,“你怎么还知道这个?” “上午跑操她请假了,没跟我说理由,我猜应该是这个原因?” 陆瑶今早找他请假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江知渺给她接的水也一直是滚烫的那种,上午见她一直把水杯捂在肚子上,估摸着是生理期着凉了。 他云淡风轻,“反正我等会儿在体育馆训练,教练也不让穿外套,就给陆瑶拿过去吧。” 本来陆瑶在班上就是个小团宠,沈星同又这么坦荡,曲梦曼也就没多想,应了声好,拿上外套就下了楼。 四月下旬,刚好是海棠花的时节。 校门口的那两株垂丝海棠比一般的海棠树要高一些,枝丫被花团压下来,春风一吹,粉白的花瓣盈盈飘下,玉片似的,零零落落。 连梓想起去年开学第一天,她刚见这两棵树,就觉着来年到了花季一定特别美,现在看来确是盛景。 风里裹着淡淡的花香,轻挼鬓发,莫名让人心情很好。 刚出教学楼校门,眼角拢进一处不大显眼的角落,某人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微微抬起,阖着眼靠在篮网上,发间落了几片莹粉。 最离谱的是,从她一出来见到柏翮,到已经快走到他跟前,前后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身侧绕着的那只梨白色的小蝴蝶都没飞远。 春风偏爱他,把花瓣带到他身上,蝴蝶也不请自来? 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天生的小公主?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连梓轻笑出声,声音不算大,也就是个叹息的音量,这就把公主吵醒了。 校门口人来人往,不说吵嚷,繁杂肯定是有的,那么大动静都没把他弄醒,她就笑了声,这人眉心就皱起来了。大概是把她当纪检部的人了,不耐地撩起眼皮,“又谁偷跑出去了?你们自己没长手,不会抓人?” 视线刮过眼前人时,男生眉心不动声色地被抹平,语气里瞬间带了点笑,“是一不小心迷路到我这儿了么?” 他多体贴,就知道她要嘴硬,连台阶都帮她搭好了。 见他睁眼,连梓唇角的笑意减淡,解释,“看某个小公主头上有花瓣,好心来提醒一下。” 柏翮知道这“小公主”所为何人,气笑了,“公主就公主,还小公主,小在哪儿?” 尾音未落,连梓直接踹了他一脚,“你有病啊?” 挨踹后过了得有个一两秒,柏翮扫见连梓泛着粉的耳根,突然笑出声。 他舌尖勾了勾唇角,呼吸里还掺着未尽的笑,哄小孩似的问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呀?嗯?” “茶里茶气。”连梓剜了他一眼。 “茶是绿茶的意思么?”柏翮继续逗她,“不是说女生拒绝不了男绿茶?” 连梓知道他又在开玩笑。 柏翮总能轻而易举地拿捏她。 她明知道要止损,却又像个赌徒,每次都想再最后试探一次。 “是有这个说法。”连梓弯唇。 她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如果看不到希望,真的就要到此为止了。 柏翮挑眉,“你吃这套?” 他得先想想,连梓身边有没有绿茶男这一挂的。 筛过一遍,终于检索出这么一条。 去年运动会,13哥那事儿,小贾在群里发过那么一条消息。 「颐哥也太茶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和“绿茶”这俩字挂钩的名字。 就是江知颐。 那些被他塞进记忆细小角落里的,有关于她和江知颐的画面又被重新翻开,放大,逐帧回放。 还没琢磨出个结果,倏尔被女生的声音打断。 “问这个干嘛?” 话问出口,她突然开始紧张。 他会在乎她吃不吃这套吗? 连梓还来不及思考,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后一秒,男生压着淡漠语调的声音传来。 “你有喜欢的人?” chapter107 刚才不是跑的挺快? 突然直面这个问题,连梓预料之中的乱了阵脚。 是她试探得太明显,亦或是太频繁,被柏翮察觉到了? 他这么聪明,一旦知道她有喜欢的人,那推出这人是谁一点都不困难。 柏翮悠悠散散的眸光递过来,就那么松松的一眼,连梓竟然完全不敢接,生怕一抬眼就被他看穿了她一直以来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心思。 但念着低头又心虚得太过明显,于是只得抬起头,错过他的视线,假意把目光放在将落未落的花瓣上,淡声回应,“没有。” 柏翮眸光幽微,沉默了好一阵才应声,“这就对了。” “好好学习才是正事,以后优秀的男人多的是,会有人在未来里等着你。” 他难得正经。 这话落进她耳朵里,听着是敲打,可经大脑这么一过滤,似乎多了某层她不敢深扒的含义。 像是裹着糖衣的柠檬糖,外层的甜蜜褪去,就只剩下揪心的酸涩。 是因为她没和其他女生一样,大方向他表白,但其实她自以为的隐晦在他眼里汹涌又明显,所以他只好把拒绝的话同样藏进潜台词?她难免这样想。 这好像的确是柏翮的风格。 这话听着也的确像是婉拒。 适逢广播功放里传来主持人试音的声音,连梓猝然抽神,目光和柏翮重叠的瞬间,心脏猛地收紧了下,丝丝缕缕的无力感绕上来,五感像是被裹进巨大的水泡,沉也不是,浮也不是。 不过不管是不是婉拒,他说的都对。 她的青春里出现了一个太过耀眼的角色,仰赖趋光性,她被光所蛊惑,差点就陷进去了。 柏翮这种人,可以是太多人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终归只是被春潮眷顾的其中之一,不是唯一。 潮汐褪去,观海的人也该离开了。 “知道啦。” 至此,连梓终于敢大方对上他的视线,笑意清浅,“那我先走了。” 见她刚才一直绷着脸,柏翮还以为要聊崩了,正琢磨着哄人呢,看她笑了,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我送……” “你”字还咬在他嘴边,倏尔被一男生打断,“哥!高一有人趁乱跑出去了。” 空气滞了两秒。 “……”柏翮舌尖顶了顶腮,视线在周围刮了一圈,锁定某个来当志愿者的熟悉身影,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余光瞥见连梓要走,他抬手勾起女生的校服外套衣领,把人又勾了回来,“等我会儿,我送你。” 说完,迈着大步朝校门对侧的海棠树走去。 倚着树干跟旁边男生聊天的叶随突然被人提着衣领扔出校门,还没从懵逼里缓过神,就听见某个周扒皮的声音。 “去跟纪检部的干事把人带回来。” “这么多志愿者,你就逮着我薅?学长,你厚道点成吗?”叶随控诉。 柏翮嫌他废话多,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去么?” 痛感袭来,叶随猛吸一口气,“去去去。” 柏翮“嗯”一声,“注意安全。” 安排妥当,柏翮重新看回连梓时,对面那棵树下已经没了女生的影子。 视线范围里,操场入口前,一道狂奔的身影终于放缓步调,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眼。 两道视线隔着人潮交错一瞬,以连梓先转过身为结尾。 她必须清醒,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不能越界。 - 五班的位置在操场西门的斜对面,这会儿操场上搭了个超长的台阶,应该是要拍全年级照。 连梓没敢横穿操场,于是溜着看台的边,绕了小半圈。 行至某处,余光扫过主席台,诡异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她现在所站位置的视角,和今早表白墙上照片的拍摄角度相似。 无视高度轴,在她现在所在的平面看来,位置大抵是正确的。 她回头看了眼观众席围栏外挂着的班牌号。 高二8班,高二7班。 两个班是挨着坐的,单凭印象和肉眼,她也没法确认那张照片的精准的拍摄角度,但条件凑够了。 成绩表上的前三位,田径队,7、8班。 三个条件足够建立交集,连梓脑中倏然出现一个人名。 她不自觉皱了皱眉,视线在7班观众席上刮了一圈。 周从绪就坐在第三排的靠边位置,腿上摊着本书。 她记得小贾说这两节课队里有训练的,他没去? 没来得及往深想,江知渺突然从身后扑过来,晃了她一激灵。 注意到连梓在走神,江知颐探了个头,“怎么站在这儿不动了?” 连梓从周从绪身上收回视线,继而捏起江知颐的校服外套衣袖,拉着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那儿离7班太近,不好说话。 江知颐垂着眼睫,眸光掠过墨蓝色外套上的那抹白,又很快移开,落在体育馆外的红砖地上。 上面有他和连梓的影子。 江知渺抻着脖子“芜湖”一声,小声哔哔,“我要有嫂子啦!” 褚珏没理,推着她往那二人的方向走。 “诶!”被他强行推出操场南门,江知渺不干了,反过来拽住褚珏的胳膊,试图把他往回拖,“别打扰他们呀!” 褚珏舌尖刮了下唇角,用上另一只手,捏住江知渺的后颈,哼笑出声,“不打扰他们,我嫂子就该没了。” “你哪有哥哥!”江知渺瞪他。 褚珏睨她一眼,又不应声,提着她继续往体育馆走。 江知渺跟不上他的步幅,外加刚才拽他消耗太多力气,这会儿比跑完100米还累。 “褚珏,你停一下。” 女生携着轻喘的温软嗓音飘进耳膜,褚珏扼着她后颈的手一僵,兀自顿住步子。 褚珏:“……” 江知渺可算得空喘口气,“你这么急干嘛。” 褚珏:“……” “咱俩慢点吧,我不行了。” 褚珏:“……” 察觉到旁边那人安静得像个死人,江知渺撩起眼皮,视线却只对上了个后脑勺。 还有飘着层血色的耳垂。 她拍拍褚珏的侧腰,“你怎么啦?” 连梓和江知颐聊完小贾的事儿回来,撞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褚珏抱着肚子缓缓蹲下,明显刚挨过一拳,“始作俑者”红着脸环胸站在一旁,低吼一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渺渺,怎么还打人呢?”江知颐伸手扶住褚珏的胳膊。 “没事儿,”褚珏笑笑,“我活该的。” 半分钟前,江知渺问他怎么了,他满脑子都是女生刚才那声夹着轻喘的“停一下”,抽不出神想别的。 是以,一句“你先别喘”在他回过神前就已经溜出了嘴边。 话音刚落,江知渺就没动静了。 接着他就挨了一拳。 他应得的。 “哎呀,不说这个,咱们先回班,成人礼一会儿就开始了。” 江知渺抱住连梓的胳膊,一路拉着她走到五班的看台,曲梦曼跟陆瑶已经占好了位置。 连梓把刚才跟江知颐聊过的简单复述过一遍,江知渺惊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周从绪不是那个跟小贾关系很好的男生吗!” 江知颐“嗯”了声,“照小贾的性格,哪次受了委屈不跟柏翮说?这次他不吭声,多半就是不想让我们管。” “也可能是怕翮哥打周从绪?”季远塞了个脑袋进来。 这会儿连梓重新想起之前她问柏翮为什么不关心小贾,他当时的态度就得到了解释。 不是不关心,而是早就知道小贾不想说,所以不多问。 曲梦曼接上江知颐的话,“但咱们不能真的不管呀,最起码得让他把表白墙删了,再道个歉吧?总得还小贾一个清白。” “我跟周从绪还算有点熟。”连梓抿抿唇,“等会儿休息我去找他聊聊。” 陆瑶捏紧怀里那件外套,朝连梓的方向靠了靠,“吱吱,我也有话想跟那个男生说。” 连梓揉揉女生的短发,“那我们一起去。” 第一节自习课结束,全场有20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连梓拉着陆瑶走到7班的看台下,知会第一排的同学,“你好,可以帮我找下周从绪吗?” 第三排的男生在一片窸窣声中抬头,对上台下女生含着笑的眸子,目光有一瞬的躲闪。 就是这一瞬间,连梓确定,他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因为是自由活动时间,操场边不方便交谈,三人一路绕到体育馆后门的小水池旁。 许是慌了,周从绪最先开口,“连梓,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身体不舒服吗?”连梓反抛了个问句回去。 “啊?没有啊。” 连梓“哦”了声,笑笑,“我看你没去训练,还以为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闻言,周从绪咬了咬下唇,把手里的语文书卷成筒状,捏的很紧。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我退队了。” “这样啊,”连梓不打算继续绕弯子,“是因为不服队里把推荐名额给小贾吗?”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瞬,就在听见小贾名字的时候。 连梓朝他迈了半步,“因为去年运动会的男子1000米,你拿了第一,他只是第四,所以你觉得他不配。” “为什么你会这么在乎这一次成绩呢?”她问,“是因为这是你唯一一次赢过他吗?” 周从绪颌角动了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这么说话真的挺伤人的。” “这就伤人了?”连梓挑眉,“你看到表白墙下面那些被你误导而去骂小贾的人说的话了吗?哪句不比我说的伤人?” “什么表白墙?”周从绪一脸迷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陆瑶都有些动摇,还以为找错人了。 连梓瞠目,“啊!我还以为是你发的,想来找你聊聊把这事儿私了了的,看来是我找错人了,对不起啊。” 说完拉起陆瑶就要走,“那还是报警吧。” 是个人都怕进局子,何况那第一条表白墙也能构成诽谤了。 周从绪猜到连梓多半是要诈他,淡定回话,“发生什么事儿了?报警能有用吗?” “没什么大事儿,”连梓摆摆手,“我们昨天联系到管理表白墙的学姐了,商量着要不要今天见一面,带着账号去公安局查一下发表白墙抹黑小贾那人的ip地址。” “我想着别把事儿闹大,但……”她叹了口气,“但柏翮非要把人揪出来,说什么要打官司。 哎呀,我也就听了个大概,柏翮脾气大,闲钱多,也不听劝,我们拿他没办法。” 连梓编的自己都快信了。 “这么容易就能联系到管理表白墙的学姐啊?” 捕捉到周从绪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连梓趁热打铁,“也不算容易吧,多亏了柏翮那十……四十来个前女友,托了点关系才找到的。” 原本想说十来个,后来一想,就算有所谓的“六人定律”这个说法,只托十来个人,几天就能找到会不会有点假,索性就翘舌音改平舌音,十变四十。 反正柏翮的绯闻也不止这点儿。 不知道是被柏翮的四十个前女友吓到了,还是被连梓唬住了,周从绪有点愣。 “走吧瑶瑶。”连梓牵着陆瑶的手,转头就要走。 刚迈出没几步,身后男生的声音传来。 “别报警。” 万一留下案底,他这辈子基本也就完了。 就算连梓这话有八成听着都像是假的,他也赌不起剩下那百分之二十。 “我们聊聊吧。”他说。 周从绪的文化成绩不是特别好,高一下班学期被沈星同拉进田径队,老师建议他走艺体。 走艺体的话,集训和运动装备都需要额外的花费,家里答应得很勉强。 他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养活全家,月薪5000,刨除吃穿用度,基本上有3500都花在了他身上。 家里虽然不宽裕,但该给的他的一样没差。 甚至他要去集训的前一个月,妈妈一个馒头恨不得掰成三份,用来对付早中晚餐,吃一口馒头喝口水。 靠水饱过日子,就为了攒下他的集训费用、食宿费和路费。 如果他没拿到推荐名额,高三下半学期就要去全国各个体校参加校考,到时候路费和住宿费用又是一大笔花销。 “拿不到名额,”周从绪苦笑了下,“我也就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你和小贾都很优秀,你们应该各自发光。”连梓心情有点复杂,“而不是去熄灭别人的灯。” “连梓,你没法共情我。” 周从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养尊处优,享受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根本不用考虑现实,也不用靠记账过日子,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甚至不用看标价吧? 我不一样啊,我就连买早餐都会下意识选最便宜的那种,回家要把钱摊开了数,然后把花销记在本子上。 我妈,40多度的天,在工地里,没有空调,拿安全帽舀水浇在身上降温,你们不懂生活的苦难,也不知道在你们享受生活的同时有多少人在为生计忙碌奔波。 你们太过理想主义,所以才能这么淡然地站在这儿,跟我讲什么不要去熄灭别人的灯这种大道理。” 连梓抿抿唇,“你的母亲很辛苦,高温工作,或许高温补贴,防中暑物资和被她的贡献帮助到的人们的感谢,对她来说更有价值不是吗? 她辛苦工作应该得到的是这些,唯独不该是我们的同情。 而且不能因为你的苦难,就要求别人放弃自己应得的东西。 你在淋雨,难道不能允许别人撑伞吗?” 周从绪显然没料到,自己揭开伤疤换来的是连梓这番说辞。 他从小接受的算是一种苦难式教育,歌颂苦难,以此来鞭策自己。 「他们都这么辛苦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抱怨生活」 但在连梓眼里,苦难就是苦难,不值得被歌颂,更不会带来成功,不能试图让每个人都共情自己的烦恼,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战胜的苦难。 意见分歧,周从绪有些激动,“可沈星同根本不缺那点钱吧?他又何必来跟我抢那一个名额呢?我更需要……” 话音未落,一直抱着连梓胳膊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急红了眼,“你们跑5圈,他总是跑6圈,7圈,甚至多你们一倍。他努力换来的名额,就该是他的,他做错什么了?” 陆瑶总在楼上看他训练,她什么都知道。 她气到哽咽,“你不许这么欺负他……呀。” “我……”周从绪被女生眼里蓄着的水雾吓到,下意识从兜里摸纸。 眼看着泪珠子下一秒就要掉,陆瑶猛地抬头看天,眼泪一点没憋住,全流进头发里了。 这样也行,反正吵架不能哭,这是大忌,很败士气。 清空泪槽,她重振旗鼓,拍拍连梓的肩膀,“吱吱,我想自己跟他说两句,可以吗?” 连梓揉揉陆瑶的头发,“那我去体育馆前门等你,有事儿就叫我,我听得到。” 女生软声“嗯”了下,连梓又扫了周从绪一眼,抬颌挑了下眉,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意思,归总一下,大抵是警示。 有那么一瞬间,陆瑶好像在那张恬淡精致的小脸上看见了点柏翮的影子。 不过她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像柏翮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她看错了。 应下陆瑶的要求,连梓转头朝体育馆前门走,刚出后门的那条小胡同,还没过拐角,余光拢进一抹白,倏尔瞳孔一缩,眼珠子滚了滚,正巧对上一双含着谐谑的眼。 柏翮单手插着兜,校服领子大敞着,挂在臂弯处,里面的纯白卫衣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往那儿一站跟个混混头子似的。 约莫过了五秒,男生喉结滚了滚,溢出一声轻笑。 “继续跑啊,刚才不是跑的挺快?” chapter108 祁奚的祁,放肆的放 连梓视线径自越过他,落在柏翮身后某个捂着脸闷声哭的小卷毛身上。 男生手里捏着一大堆成团的纸巾,显然从刚才开始就在哭。 “哥,还有纸吗?” 小贾拍拍柏翮,一双狗狗眼被水汽洗得晶亮,瞥见连梓的瞬间,许是出于男生的自尊心,他下意识想藏,但周围躲无可躲,只得往他哥怀里扎。 还给自己找了个托词,“抱抱我吧,我快碎了。” 柏翮捏着他的肩,舌尖顶了顶腮,轻笑出声,“差不多得了啊。” 小贾吃痛一声,“哥!哥哥哥!我肩膀真要碎了!” 柏翮松开手,“这就不抱了?” 小贾呜咽,“哥,你这样抱人容易找不到女朋友的!” “哈。”柏翮毫无征兆地笑了声,“怎么会。” 他抬了抬颌,黑眸幽深,“我找女朋友不就是连梓动动嘴的事儿?” 话里的阴阳怪气明晃晃地飘在面儿上,连梓明白他说的是她刚才凭空捏造那40多个前女友的事儿。 但在一中,提柏翮的名字,哪怕就起个震慑作用,都够唬人的。 何况柏翮这人能干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像刚才,周从绪哪怕就是怀疑她说她联系到表白墙管理人那事儿是假的,都没怀疑柏翮那四十多个前女友是假的。 最后不还是让她诈出来了。 事实证明,柏翮,好用。 连梓长舒一口气,解释,“事急从权,刚才脑子里只能想到你了,等会儿我去找周从绪说清楚。” 女生的声音洋洋盈耳,落进柏翮耳朵里就成了:¥%……脑子里只能想到你*(&**& 携着风声,风铃似的,晃进他心里,一点一点荡开。 「脑子里只能想到你」 一句话,把他哄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听柏翮半天没动静,连梓正要抬眼,视线兀自一暗,旋即清苦的柚子香一股脑地压下来。 连梓抬手捏着他盖在自己头上的校服外套一脚,刚往下扯了一点,又被人隔着布料扣住后脑,紧紧压着不让她拽。 “柏翮,你又发什么癫?”她有点恼。 他拍了拍女生的头顶,“不想穿了,帮我带回班吧。” 撂完话,又一把搂住小贾的肩,“走了,买纸。” 柏翮步幅比往常大了点,小贾趔趄了下才堪堪跟上他。 “哥,其实我缓过来了,已经不想哭了,”他侧目看向柏翮,“陆瑶还没出来呢,咱们要不先回去陪吱吱等她一会儿……” 眸光扫过他哥红透的耳尖时,嘴里咬着的“吧”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啥情况啊这是!? “不是,哥,你在学校喝酒了?” 问题过于荒谬,柏翮舌尖顶了顶颚,眼尾隐隐压着不耐,“你去云南隔壁旅游的时候大脑让当地人摘了?” 他哥骂人太高级,他听不懂。 不过看他这状态应该是清醒的,小贾也就没再多问。 - 陆瑶和周从绪没聊太久,柏翮小贾回去的时候,体育馆后面已经没人了。 当晚墙上就挂了条澄清帖,先前的两条也被删掉了,有之前五六班还有其他认识小贾的同学在评论区帮忙澄清,事情闹得不算大。 周从绪的母亲无端被工地辞退,家里近亲去找负责人讨说法的时候才得知是因为体检报告显示肺部有块阴影。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被问责索赔事小,负面舆论事大,索性就断了这根源。 毕竟只是例行检查,具体这阴影是什么,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都需要更细致的检查才能确定。 从得知这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周从绪一直没来学校,7班的同学给他发微信他也只是从简回复,多是让他们别担心。 五月初,去集训当天,小贾登上大巴车,也没见周从绪来。 车辆平稳行驶,约莫快到训练基地那阵,最后排的某个男生高呼一声“卧槽”后,集训群里多了一条链接。 他点进去扫了眼,划动屏幕的手指瞬间僵住。 是条筹款链接,目标6万,目前只筹了不到1000。 上面详细描述过周母的情况,之前的肺部阴影确诊是肿瘤,不过好在是良性的。 只是多次化疗和药物已经花掉了太多钱,真到了能做手术切除的时候,家里已经拿不出足够的钱了。 远亲近邻都借了个遍,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如此。 “好像都挂出来两天了,怎么才筹到这点儿。” “有能力的捐点儿,捐不了的就帮忙扩一下啊。”最后一排几个男生招呼所有人帮忙。 小贾点进周从绪的朋友圈,里面没有这条筹款的链接。 很明显,他大概率不想让他看见这条。 他认识周从绪这么久,也是成人礼那天听见他跟连梓的对话才知道他家庭情况原来不好这件事。 虽然他不理解,也不能原谅周从绪之前犯的错,但好歹曾经是朋友,以后是同学,没有友谊,好歹还有同窗情。 他捐完款,顺手把链接转到了【红浪漫休闲会所】的小群。 正值五一休假,高二年级手机统一发放。 消息发出十来分钟,群里一点动静没有。 他估摸这帮人可能还在睡懒觉,可再点开那条筹款链接,瞥见金额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刚才还只有1000出头,转眼就筹到快5万。 那熟悉的蓝粉头像和小胖鸟头像,还有某个id叫性感母蟑螂的奇葩。 大都是他熟悉的人,中间还夹着几条不认识的id,应该是从别人分享的链接点进来的。 「小贾:@tide 哥,其实可以不用捐这么多,队里好多人都在帮忙筹款的」 片刻后,那人回了条:「我闲钱多,就爱捐,别管我,我不听劝」 盯着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气泡,连梓翻了个白眼。 他是有多计较之前她跟周从绪说的那些话? 她道过歉也澄清过了,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他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褚珏:@小贾 没事儿,他之前打架赔的比这多」 「tide:滚」 「季远:@tide 哥,你要不也打我一顿吧,我撑得住」 「tide:你也滚」 「旺仔:@tide 哥,我也要」 「tide:都滚」 小贾刚想敲键盘贩剑掺和一脚,手机蓦地震了下,顶部弹出陆瑶的对话框。 「训练加油呀,同同最棒啦」 没来由的,他耳边响起女生的声音,尾音有些颤抖,语气却格外坚定。 “你不许这么欺负他。” 像个小骑士一样挡在他前面,抹平他的委屈。 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耳畔电报声频响。 回过神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收不住了。 现在亦然。 - 旖旎过后,柳絮纷飞,暖风自东南而来。 春天藏进路旁垂落的柳树枝条,又是一年初夏。 五月中下旬,到了一中一年一度的校园开放日,凡有意报考一中的初三应届毕业生都可以报名,最终抽选300名学生来校。 原本当天只针对初中生开放,适逢今年清北招生办的宣讲定在一中,主要面向尖子生和有意愿的同学,二三中和城南的光华都会来参加。 这几所学校里,今年有望拿下省状元的是一中和光华。 光华是私立,往年从没参加过宣讲,最好的一年也就出了一个清北,省前十都没进过。 但听说这届高三杀出匹黑马来,一模二模的成绩那是压倒性的第一,不出意外,一中今年怕是要排到第二。 开放日下午公休,说是公休,其实就是自习。 好就好在刚好赶上周五,没有晚自习,摸鱼一下午直接放学,想想都美。 学生会负责接待高三来参加宣讲会的同学,连梓和江知颐还有几个学委会的同学作为学生代表,被逗号抻着去了礼堂,给初三来校的学生分享学习经验。 学校开放才没多会儿,高中级部的女生就炸锅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说来校的队伍里有个大——帅哥,描述得极其夸张,神乎其神。 该上自习的时间,却没一个待在座位上,全挤在楼道和水房的窗户跟前。 江知渺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帅哥,拉着曲梦曼和陆瑶趴在窗台上,扒着头朝校门口看。 柏翮跟高三的教导主任走在队伍中央,江知渺不得不承认,有他在,确实很难看见别人。 但她很快就驳了这个想法。 就在队尾,有个脱离队伍一两米远的男生跟着进了校门。 因为没穿校服,又不站在队伍里,她还以为这人不是来参加宣讲的。 很快就有人跟她一样,注意到了这个看着不太合群的男生。 他头发偏长,长度大概到后颈位置,半扎着。 看身高应该跟柏翮差不多。 下半身黑色破洞牛仔裤,上半身是布料偏轻薄的黑色短袖衬衫,斜插领口设计,缀了两颗金丝盘扣。 曲梦曼“芜湖”一声,“他好会穿啊!” “那个大——帅哥是他吗!” “我靠,这个发型放在咱们学校不合格吧?” “他连校服都不穿,一看就是光华的,他们学校比较自由。” “你们不觉得他……怎么形容呢?嘶——” “优雅!太他妈优雅了!” “对对对!” 女生们都堆在窗前,殊不知从下面看,楼里黑压压的一片,打眼一看就知道里头有多乱。 跟学生会同行的老师扶额,知会身侧的男生,“柏翮,你叫几个纪检部的去巡楼,管管纪律。” 尾音落下,队尾某个男生撩起眼皮,悠悠刮了眼队伍正中间那道明显高于周围其他人的身影,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下。 一众人随队进了报告厅,有序落座,给学生会安排的位置被占满了,柏翮索性挑了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放好桌板就要会周公。 离宣讲开始还有十分钟,他刚趴下没多会儿,觉着这桌板硌手,想脱了校服垫在下面。 一睁眼,旁边的空座位上多了个女生,看校服是三中的。 “嗨。”女生笑笑,也放下小桌板,趴着看他,“我认识你哦。” “学姐,来参加宣讲会的话请尽量往前坐。” 顾及到学校,他尽可能礼貌回应。 “这宣讲会听不听的也就那样,又不会提高成绩。”她眨眨眼,“咱俩聊会儿天不比这个有意思呀?” 柏翮有点不耐烦了,眼皮跳了跳,“没有陪聊业务。” 她轻哂,“那有什么业务啊?” 柏翮舌尖刮了圈后槽牙,阖起眸子轻舒一口气。 正想着干脆不装了,直接把这女的打发走得了,头顶又传来一道男声。 “同学,能请你腾个地儿么?” 女生先抬眸,一见来人是个大帅比,唇角压都压不住,心话难道是桃花来了? 柏翮恹恹掀起眼皮,应声扫了眼说话那人,“嗯”了声。 这哥们儿估摸着是上天派来救场的。 柏翮收起桌板,撑着扶手懒懒起身,又被人按了回去。 少顷,那男生指梢点了点里侧女生的小桌板,重新开口,“我说,你能腾个地儿么?我想挨着他。” 女生:“?” 柏翮:“???????” 许是被戳伤了自尊,女生愤愤起身,临走前甩了句:“妈的死gay。” 男生没理会,淡淡掀起桌板,倾身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眸光在他身上流转一圈,也不说话。 柏翮也没打算搭理他,重新趴回桌上。 “认识一下吧,柏翮。”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柏翮也没觉着有多稀奇。 京城认识他的人海了去了,不算新鲜。 “一面之交而已,”柏翮直起身子,礼貌弯唇,“认识就算了吧,学长。” “你防备我啊?”男生牵唇,“放心,我不是冲你来的,就是想问你个事儿。” 见柏翮无声挑了挑眉梢,他开口,“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挺漂亮的女生。” 一听和女生有关,柏翮意兴阑珊,张口就想把他打发了。 “不知……” “道”字还在嘴边悬着,男生又塞过来一句话,“叫连梓,你知道她在哪个班么?我想去看看她。” 听到人名的瞬间,柏翮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舌尖不耐地勾了下唇角。 沉默好半晌,他抬指揉了揉太阳穴,堪堪压下心里那股无名火,才勉强扯出个笑来,“你叫什么?” 男生散散地撩他一眼,轻嗤,“哦,现在想认识了?” 须臾,唇瓣动了动,“祁放,祁奚的祁,放肆的放。” chapter109 有种 “我回答过你的问题,现在轮到你了。”祁放姿态放松,手肘搭在扶手上,双手松松握着,“连梓在哪个班?” 柏翮侧目睨他一眼,“找她有事儿?” 这会儿话语权好像落到了祁放手上,他撩着眼尾刮了柏翮一眼,似是挑衅。 柏翮被那眼神勾得有点恼,原本悠悠搭在腿上的手这会儿已经捏成了拳。 无声的对峙疯长,逸散在空气里,二人谁都没有挪开视线。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时,柏翮突然弯唇,偏头凑得近了些,问他,“盯着我看又不说话,有心事儿?” 尾音微微扬着,暧昧得紧。 “……” 见着柏翮,祁放才意识到唐有旻有多单纯可爱。 脑残志坚也总好过柏翮这种心眼子多成马蜂窝的。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沉默少顷,祁放漫不经心地回他,“没,我就是在想,连梓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柏翮近乎是压着他的尾音回应。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连梓的不尊重。 不能不顾人家女生的意愿,让任何有可能对她产生负面影响的言论散播出去。 他就是再想让那些对连梓别有所图的男生收心,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祁放挑眉,轻笑一声,“看来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柏翮咬着舌尖,太阳穴猛跳。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结结实实地砸上他的神经。 别说,连梓还真说过这话,一个字儿都不差。 “你挺了解她?” 闻言,祁放撑起下颌,靠向柏翮,有意压着音量,拖长调子,“还行,多少做了点功课。” 还做功课。 明摆着是要追她。 柏翮垂睫,散漫扬唇,“你觉得你行?” 话是疑问句,言下之意却明晃晃地浮在面儿上。 你不行。 适逢此时,“吱呀”一声,后门泻进一小缕光。 连梓压着门板探进头来,还没等眸光流连一圈,莫名就对上一道灼热的视线。 报告厅光线暗,她合着台上漓着的暖橘色灯光才堪堪辨出直直盯着她这人是柏翮。 高三这边的宣讲还没开始,几个组织部的干事还在台上调试设备,连梓索性放轻动作走了进来,径直朝向柏翮。 意料之外的,柏翮先开了口,“初三那边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连梓的错觉,他好像不太想见着她? “还没开始呢,”连梓压低音量,“我们那边红色的白板笔没水了,来借两根。” 柏翮低“嗯”一声,有意睨了祁放一眼,又转而看回连梓,“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送过去。” 连梓被他莫名其妙的脑回路折服,轻哂,“你脑子秀逗了啊?” 明明跑一趟就能解决的事儿,她想不通他干嘛非要绕个弯子。 “我……” 柏翮难得语塞,轻咬着下唇,看向连梓的目光里似乎带了几分幽怨。 深闺怨妇这四个字突然蹦进连梓脑子里。 时间紧,又不知道柏翮犯了什么病,她干脆越过他朝台上走去,找曲梦曼要了两根笔。 多走两步也比跟他耗着强。 连梓重新走回后门时,视线略过最后一排的两人,眸光在里侧那人身上顿了下。 男生单手撑着下巴,指梢有节律地轻点着座椅扶手。 正面相迎,光晕掩映,他大半的轮廓隐在暗处。 饶是只能看清下半张脸,也不难看出骨相优越出挑。 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察觉到连梓似乎多看了祁放一眼,柏翮眸色瞬间沉下来。 祁放这脸放在小姑娘堆里应该是挺受欢迎的类型,加之连梓看他,柏翮没来由地想砍点什么东西。 他起身帮连梓拉开门,而后抬手抵上她的肩膀—— 不夸张地说,连梓感觉自己是被某人推出来的。 柏翮也莫名其妙地跟出来了,一言不发地拿过她手里的笔,撂下一句“站这儿等我会儿”,转头走进隔壁厅扔给江知颐,简单交代了两句,又折回来找她。 连梓一脸懵,抬眼看向发癔症的柏翮,眼底的诧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黑眸。 视线直白且灼人。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高窗流溢进来,倾数拢在男生背后,跃溅在他发梢。 薄阳晃人,又是连梓先挪开目光。 继续沉默只会无限放大她的心跳声,连梓只得开口,语气尽量放得自然,“你找我有事儿吗?” 她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 少顷,柏翮压着嗓音里淡淡的哑,抛给她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觉得我旁边那男的,”他停顿片刻,一字一顿问,“比我好看么?” 他也不想问这种肤浅的问题,但能让连梓多看一眼的人,他就是在意得要死。 连梓眉心动了动。 这会儿气氛比起刚才稍有缓和,她掀起眼睫看回他,“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真想看? 好,很好,非常好。 柏翮快他妈气疯了。 偏巧门板内传来报告厅内的功放声,初三的经验分享会比高三宣讲会先开始。 流程安排第一个环节就是她和江知颐的分享答疑,连梓来不及多思考,扔下一句“我先回去,等会儿结束再说”,转头小跑回了报告厅。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初三那群小姑娘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直在集火江知颐,其他几人手里的麦克风几乎就是摆设。 整整一个小时,江知颐也就歇了不到五分钟。 熬到中场休息,连梓打趣他,“原来太受欢迎也有烦恼啊?” “可不是嘛。”三班学委凑上来,招呼两人一起去水房打水。 路上聊起现在小姑娘喜欢的类型,几人里就连梓跟七班学委是女生,但众所周知,七班学委跟八班班长是一对儿,她的理想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是以,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全场唯一的单身女生身上。 七班学委掩着嘴巴偷笑,另一只手握着水杯举到连梓跟前,“我替咱们年级的单身狗问一嘴,连梓的理想型是哪种呀?” 被叫到名字,连梓先是一愣,继而弯了弯唇,“我没考虑过这个诶。” 顿了须臾,“但硬要说的话,心之所向就是我的理想型吧。” 所谓理想型,不过是人们为寻求能让自己获取新鲜感的对象而提出的要求。 只有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心动是很突然的。 这个人甚至有可能推翻你此前所有的臆想和理论。 像柏翮。 他桀骜不羁,恣肆散漫,他身上所有的特质,没有一点是连梓不讨厌的。 所以她敢放言绝对不会对他心动。 可事实就是,后来的某一天,亦或是某个瞬间,他站在光下,站在她眼前时。 她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江知颐余光拢进身旁笑意清浅的女生,抿了抿唇。 几人谈笑着回到报告厅,江知颐放下水杯回到座位,意外发现自己的椅子上多了盒水蜜桃味的龙角散,旁边还放了两颗单包装的护嗓含片。 他偏眸看向刚才没去接水的八班学委,问他,“谈煦,刚才谁来过这儿?” 男生应声探头,“哦,有个齐刘海的小姑娘来过。” 齐刘海。 江知颐打眼一看,全场有刘海的女生就没有一个不是齐刘海的。 这发型在初三有这么流行? 他收敛视线,捏起座上那个粉色的小盒,指腹摩挲着边缘。 半晌,自语似的低低道了声谢。 分享会结束时,楼道的白墙已然被明艳的橘橙浸没。 连梓顺着人流走出报告厅,正巧高三宣讲会同一时间结束,楼道里乌泱泱全是人。 江知颐让她走在里侧,他走在靠外的斜后方。 几百号人挤在同一个走廊,万一等会儿有推搡,多少能帮忙挡着点儿。 直到出了修德楼,人流四散开来,连梓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了松。 二人退到门口旁,让后面的人先走,打算等没什么人了再往教学楼走。 流云缓动,晚霞红的盛大,江知颐抬头看着天,蓦地笑了下。 “连梓,去年的某天,也是这个时间,咱俩站在这个位置。” 连梓领会,弯唇,“然后我们就第一个冲出学校了。” “嗯。” 晚风携着槐花的香气扑过来,江知颐眸光闪了闪,“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连梓偏头看他。 男生鹿眼亮晶晶的,盛着淡笑,“遗憾去年啤酒节过后,商场外面的小吃街就被撤掉了。” 微风轻起,拂起她的鬓发,一如江知颐的第一次心动。 遗憾大概不能再和你一起第一个冲出学校了。 这话他说不出口。 “听说每年都会有小吃街哦。”女生眼底的碎光晕开来,“下次就可以带上渺渺他们一起去啦。” “好。” 不多时,周围安静下来。 二人到班的时候刚好打响下课铃,班里很快躁动起来。 陆瑶决定要参加艺考,暑假就要去参加集训,下学期能见面的次数就不多了。 刚好周五没有晚自习,几人下午就商量着提前办个欢送宴。 柏翮作为学生会代表把来校队伍送走回班后,教室里只剩个抽签输了的季远留下等他,其他人先出发去了餐厅。 天空消弭最后一丝明媚,晚风携着盛日余晖徐徐而来。 柏翮季远一前一后出了教学楼,没差几步就到校门口,柏翮突然停下脚步。 季远提了步调到他旁边,抬眼一探,发现他哥脸色难看得吓人。 他咽了咽口水,顺着柏翮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连梓跟某个不知名的大帅比并肩立在校门口谈笑着。 夕阳的橘色光晕暧昧得刺眼,柏翮盯着不远处的红砖地上被光拉长的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耳边莫名响起一阵电报声。 他想起下午宣讲会快结束那会儿,祁放冷不丁回他的一句话。 “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当时他只当祁放是挑衅。 柏翮曲指,用指骨按了按耳朵,突然笑了声。 “有种。” chapter110 再骂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连梓没和祁放聊两句,余光拢进地面上一道她曾看过很多次的熟悉剪影,悠悠回头。 她刚才和祁放聊天时的笑意还漾在唇角,就这么明晃晃落进柏翮眼里。 这个瞬间,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你喜欢的女生要有男朋友咯」 柏翮简直要气疯。 真他妈武媚娘当寡妇,让人失去李治。 饶是他这会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不能对着连梓撒气。 他低眸看她,“怎么在这儿站着,没跟江知渺他们一块儿走?” 连梓“哦”了声,“碰见熟人就留下聊了会儿,让渺渺他们先走了。” 熟人? 柏翮刮了眼祁放。 从刚才连梓跟他聊天的状态来看,如果是熟人,确实能解释通了。 所以他早就认识连梓,下午在报告厅就是纯装孙子是吧? 连梓朝祁放摊开手掌,“这是我在山城的朋友,叫祁放,我看他宣讲会的时候就坐你旁边,你应该有印象。” 柏翮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缓缓扯唇,“有。” 何止有印象,他对这孙子的印象可太他妈深了。 跟柏翮夹枪带棒的寒暄过几句后,祁放抬腕看了眼表,“行了,你们快去吃饭吧,我也该走了。” 临末了嘱咐连梓一句,“好好学习,好好休息,下次想回山城跟我说一声,我当司机。” 说到司机,连梓想起某个怨种,突然笑出声,“让唐有旻来吧,他专业司机。” 余晖的光晕落在她眉睫,杏眼弯弯的,眸色被眼底的笑意洗得澄亮。 这个瞬间,柏翮能感觉到她是放松的。 一个认知逐渐清晰起来。 连梓对祁放是毫无防备的,而连梓和他之间似乎隔着层刻意垒起的高墙。 她永远理智,这堵墙就永远存在。 先前他想温水煮青蛙似的磨她,万一哪天桃花就开了,梅子就熟了,冰山就化了呢? 现在再看,煮他大爷。 再这么憋着,他怕是要疯,没准就真跟连梓发展成医患关系了。 连梓把祁放送到路口,送他上了车才折回校门口找柏翮和季远。 考虑到人多,吃饭的地方定在学校对面的商业街后排的一家木屋烧烤,包厢在四楼的最里侧,门半敞着,三人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旺仔哀嚎,听着像是玩儿什么游戏输了。 连梓一推门,里头那人眼睛瞬间亮了,“是吱吱诶!” “怎么了吗?”连梓有点懵。 江知渺歪歪头,“吱吱,你怎么跟柏翮一起来啦?那个帅哥呢?” 柏翮不耐地咬了咬下唇,这话听着不太顺耳。 “祁放先回去了,”连梓把书包挂上门口的架子,坐到江知渺和陆瑶之间的空位上,问她,“你们玩什么呢?” 江知渺解释,“我们刚才在玩国王游戏啦,旺仔被指定和下一个进房间的人跳trouble maker,我们都以为会是柏翮来着。” 连梓了然,“所以我现在要和旺仔跳舞吗?” 旺仔从座位上弹起来,脑袋刚有要往下点的趋势,头顶被某人扣住,旋即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跟你跳。” 尾音轻飘飘落下,全场没有一双眼睛是闭着的,个个瞪得跟铜铃似的。 季远:“翮哥要跳舞!?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我的大脑变大枣!” 周宜:“翮哥要跳舞!?我的大姨和姑奶,吓得我一瘸带一拐!” 旺仔抱着脑袋,“翮哥要跟我跳舞!?我的爹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爷,我的裤子尿半截!” 江知渺笑得仰倒在连梓怀里,“你仨背课文的时候要有这水准就好了。” “你想好了,真要跳?” 全场都在笑,只有褚珏关心柏翮是不是真的要跳舞,这将直接决定他的手机摄像头要不要打开。 柏翮一把薅起旺仔,睨了江知渺一眼,“你们一开始想整的不就是我么?” 小算盘被戳穿,江知渺呲着的牙瞬间收了回去。 旺仔双手合十,“算了算了,我认罚,我不敢跟翮哥跳舞。” 说完,自己抽了一张惩罚卡。 「用脑袋比划一遍自己的名字」 宋宇望三个字比划下来,他头晕了半天。 游戏继续,卡片被打乱,陆瑶抽到国王牌。 “黑桃5,真心话。” 少顷,柏翮把手里的牌亮在桌面上,懒懒出声,“问吧。” 旺仔啧啧两声,“哥,你今天点儿不好啊。” 确实点儿不好。 他感觉今天没一件事儿是顺心的。 陆瑶点了下手机屏幕,小程序弹出一条,“第一次心动是在什么场景下?” 柏翮从桌上拎起一听鸡尾酒,“我直接喝,不回答行么?” 全场哄声一片,“有故事啊!” 连梓心头一紧。 柏翮有过喜欢的人? 陆瑶拍拍胸脯,“不能,我是暴君,你必须说。” 柏翮舌尖顶了顶颚,低头笑了下,在全场注视下缓缓吐出两个字,“病房。” 去年,连梓胃痉挛进医院的那次。 细细想来,他的妥协大概就是心动的开始。 曲梦曼眯着眼,黑人问号表情包似的,“你是喜欢上护士姐姐了吗?” 柏翮靠回椅背上,“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连梓咬着吸管,杯子里的鸡尾酒不知不觉已经下去了大半。 下一轮的国王是曲梦曼。 “红桃3,梅花5,玩儿‘当然了’,梅花5先发问。” 游戏规则就是双方轮流提问题,另一方只能回答“当然了”,某一方不能及时答上“当然了”就要接受惩罚。 连梓翻开自己的牌,“我是红桃3。” 褚珏有意扫了眼柏翮,把自己的牌扔到桌上,上来就是一个王炸。 “你有喜欢的人吧?” 全场没有一个人想得到褚珏一上来就玩这么大,静默一秒后,彻底炸开。 连梓捏着易拉罐的手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点点头,“当然了。” 柏翮怔了下。 所谓关心则乱,他甚至分辨不出连梓的这句“当然了”到底是因为游戏还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轮到连梓,她隐隐有某种预感,如果这次不让褚珏输,他下次会问出更荒谬的问题。 “你……”她试探性地瞟了褚珏一眼,“你元旦晚会那天穿着公主裙的时候,其实有偷偷幻想过自己是个小公主吧?” 全场爆笑。 褚珏耳朵都红了,抬手捂着眼,“真损。” 曲梦曼笑到眼泪都流出来,“褚珏输了,也别抽惩罚卡了,直接喝吧。” 后面又接着玩了几轮,连梓一直在想刚才柏翮的话,接连喝了两瓶鸡尾酒,没多会儿就觉得脸颊有些热,于是换成了雪碧。 刚才喝鸡尾酒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儿,两杯雪碧下肚,她突然就有点坐不住了。 几个女生几乎都是鸡尾酒和雪碧混着喝的,最后还清醒着的竟然只有陆瑶一个。 江知颐和江知渺先回家了,季远旺仔陆瑶负责把曲梦曼送回家,有陆瑶一个女生在,还好向曲梦曼的家长解释些。 柏翮结完账回来,就看见连梓抱着杯子,下巴抵在手背上,双眼放空,直直地盯着某处,脸颊粉粉的。 说话的语速都比往常慢了几倍,“我想回家——” 见柏翮走过来,她莫名来了精神头,挺起身,给了他一拳。 “上来就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柏翮怕她的手落下去磕着椅子,就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腕。 “就打,看你不顺眼。” 连梓这会儿确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但她莫名就是看不惯眼前这人。 没来由地就觉着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你打,我配合你。” 他把连梓的手重新放回桌上,蹲在她跟前,温声问,“现在我要带你回家,你也配合点儿,行不行?” “我不跟陌生人回家。” 柏翮跟她说不通,只好先托着她的肩膀,把她架起来。 连梓这就不干了,疯狂晃动身体试图挣脱。 柏翮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咂舌,“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你再骂?”女生突然委屈,一双杏眸瞬间漾起雾气。 双腿一收力,整个人软软跌进他怀里。 柏翮下意识捞住她的腰,防止她滑下去,手紧紧捏成拳,喉结动了动。 少女的柔软触感撑在他上腹,偏偏她还站不稳,总在晃,就蹭来蹭去的。 他现在真要疯了。 要是让连梓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她肯定要生气的。 她抬着头,下巴抵在他胸前。 耳垂时时扫过温热的气息,像肆意生长的藤蔓,遍布四肢百骸,轻而易举就能将他缠得彻底。 理智离家出走之际,耳畔传来细微的嘤咛声,若有似无的。 连梓把头埋进柏翮怀里。 他能感觉到胸前的衣料被洇湿了一小片。 须臾,女生细细软软的声音飘进他耳蜗。 “你再……骂,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chapter111 我对你图谋不轨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雷霆万钧地砸了下来,激起一地波澜。 “连梓,我是谁?” 柏翮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女生被泪水洇湿的碎发贴在脸颊,眼尾抹着层淡粉,惹人的紧。 他用指腹蹭去她眼角的水痕,动作轻到不能再轻,手却因为她刚才那句话抖个不停。 连梓隔着水雾看他,轮廓朦朦胧胧的。 她歪歪头,“你是谁?” 柏翮呼吸一滞,“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说喜欢我?” 她弯了弯唇,“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敢说。” 所以她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连梓,你喜欢谁?” 他长舒一口气,尽可能平复狂飙的心率。 女生尾睫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这是她自己的秘密,谁都不能知道。 柏翮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直白,她又是个醉酒不认人的状态,不愿意说也是正常的。 他捧起女生柔软的脸蛋,轻轻捏了下,“不想说就不说。” 好半晌,连梓才嗫嚅一句,“其实想说的。” 她想表白的,可是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理智被酒精冲垮,压抑许久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一双杏眸压上水色,盛不住了似的,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想说的……”她突然放声哭起来,哭的好委屈。 柏翮甚至都不知道她委屈的来源,她在为谁难过,心脏就先被一声声细密的呜咽缠得密不透风。 他指腹揉了揉她哭红的眼角,说不出来一句话。 一直以来被藏进高塔里愈发泛滥的喜欢,在理智溃堤后一股脑地冲出来,裹挟着她不断下沉。 “我试探过好多次。” 高三成人礼那天的晚上,连梓第一次梦见柏翮。 莹粉色的花瓣零零落落,男生站在海棠树下,告诫她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拒……” 她狠狠抽噎了下,柏翮拍拍她的背,一下下帮她顺着气。 “他拒绝过我了。” 柏翮指尖僵了下。 连梓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人不是他。 这点他确信。 他从来不会拒绝连梓,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他。 柏翮甚至来不及失落,铺天盖地的心疼就席卷而来。 到底是谁把她欺负成这样了。 “太坏了,不喜欢我还——”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改口。 “不是,嗯,只是我觉得他坏,他其实不坏,”连梓仿佛被莫大的委屈淹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对我好,但不只对我好。” 这不就是渣男么? 柏翮眼眶忽然就有些酸,“你就非得让自己吃点爱情的苦是不是?” 连梓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嘴巴怎么这么坏啊?”她皱眉戳戳他的肩膀,“像他,不好。” 他像那傻逼? 今天她敢说他像他,以后就敢拿他当代餐。 柏翮咬了咬后槽牙,单手捏起她的双颊,“我像他?” 刚要发火,又想起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最怕吓,一凶就哭。 这会儿好不容易不掉眼泪了,凶不得。 他倏尔笑了,“你喝多了,我原谅你胡说八道。” “语气也好像。”连梓嘿嘿笑了声,“你俩都好烦人。” 柏翮眉头紧锁,“又傻逼又烦人,你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可不是东西,”她瘪瘪嘴,“你再骂他我生气了啊。” 不让他说,自己倒骂得挺欢。 柏翮扯唇,捏着她的下颌向上提了提,“你下次再敢因为别人跟我生气试试。” 女生小脸粉粉的,杏眸难得漾着几分娇憨,似喜似嗔,最是惹人。 “我想睡觉。”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锁骨。 “你就耍赖吧。” 柏翮摩挲着被她泪水打湿糊在脸颊的碎发,眼眶的酸涩感没缓解半分。 今天真的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心的。 入了五月,气温回升,但夜里还留有几分春天的温度。 饶是穿着柏翮的外套,连梓还是一吹风就打了个寒噤。 她醉得厉害,一上车就躺在柏翮腿上睡了。 柏翮撑着下巴,指尖勾起她垂落的额发,挽到耳后。 直到睡着,她都没能叫出他的名字,看来还是不认得。 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放心枕着他睡觉,明天得好好教育她一下。 车窗外霓虹光斑闪过,晃得他大脑空白了一刹那。 零星的记忆从夹缝中冒出来。 很久之前,逗号让他努力约束自己,朝连梓喜欢的方向努力。 他当时不以为然,觉得“约束”这个词不适合他。 柏翮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喜欢他的人自然会喜欢,不喜欢他的他也强求不来。 他凭什么要迎合别人? 少年的傲气总是莫名其妙。 别扭又固执。 他认为连梓足够强大,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寻求安全感。 直到今天,她因为那傻逼泣不成声,控诉他无差别的体贴,柏翮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自以为是。 他自以为了解她,事实上他给连梓贴上各种象征完美的标签,不过就是逃避改变自己。 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会敏感也会自卑。 柏翮仰头抵在靠背上,长舒一口气,倏地轻笑一声。 还真叫褚珏给说对了,他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 都是他自找的。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下。 柏翮将连梓圈在怀里,正要抱她下车,没成想被她一个闪身溜了出去。 女生眯着眼,撤得离柏翮远了些,“我不走。” “祖宗,到家了,下车。” 柏翮重新伸手捞她,又被她灵巧躲过。 连梓瞪他,“不要,你说‘公主请下车’。” 柏翮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连梓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注意力很快又被搭在皮质座椅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吸引。 若有似无的青筋,性感的腕骨,修长的指节。 女生澄亮的杏眼闪着碎光,毫不客气地将手拽了过来。 手掌根部相抵,这手足足比她长出两个指关节还要多。 她勾住柏翮的小拇指,“说话呀。” 指节传来的温热触感不断挑着他脑子里那根弦。 柏翮“嗯”了声,温声回应,“公主请下车。” 前排的司机师傅快笑撅过去了。 这届小年轻还挺会玩儿。 一下车,凉风入脑,连梓困劲儿又上来了。 再一睁眼就到了早晨。 期间她隐约听见提子来闹她,但她后脑沉得要命,眼皮也跟灌了水似的,抬不起来。 床角的手机嗡嗡震着,她姿势没变,胳膊探出被子,一把捞过手机。 扫见屏幕上的名字,瞳孔倏然一缩。 柏翮一般不打电话的。 她来不及多想,按下接听键。 片刻后,一道稍显陌生的男声传来,“公主醒了?” 他声音哑得厉害,鼻音也有点重,要不是那一贯散漫的调调,连梓也不敢确定对方就是柏翮本人。 就是这诡异的称呼是……? 连梓艰难翻了个身,揉了揉太阳穴,“大早上的找我有事儿?” “下午了都,公主睡迷糊了吧。”那头懒懒回话。 连梓把手机拿远,看了眼时间。 两点半了。 双休日被她睡过去四分之一。 “等会儿收拾好给我开个门,我现在过去,不用急,我等着。” 声落,听筒里没了动静。 哦,柏翮要来。 连梓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缓神儿,脑子里某根筋接上后,突然弹起来,直奔卫生间洗漱。 瞪着镜子里那双肿得跟灯泡似的眼,零碎的记忆片段涌进脑海。 她昨晚好像抱着谁哭来着? 当时的视线范围内是校服,但外套拉链没拉,就大敞着…… 等会儿! 她甚至不用细想那人校服外套里面穿的什么,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好好穿校服,昨天又在场的,他妈的除了柏翮还能是谁!? 许是酒精后劲儿还没消退,连梓恍惚了一阵。 比起收拾外表,连梓更需要收拾的是心情。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估摸着柏翮差不多该到了,她也就下楼开门了。 见了他随机应变也总好过她自己在这儿脑补。 一开门,还没等见着人,怀里先被他不由分说地塞进两个袋子。 连梓粗略扫了眼,冰袋,感冒药,胃药,解酒药,还有两个不同牌子的缓释胶囊。 再抬眸看向柏翮时,撞上那双漆黑无神的眼,又是一怔。 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眼尾还有点红。 柏翮挨个从袋子里把药拿出来,强迫症似的,整齐陈列在玄关柜上,“感冒药,胃药跟止痛药有需要再用,冰袋隔着毛巾敷在眼睛上。” 他拧开解酒药递给连梓,“这个现在喝。” 连梓喝完药还有点懵,“你来就是为了让我吃药?” “我不盯着你,你还想像上次一样,原封不动地把药还给我?” 连梓知道他说的是运动会那次。 “上次那药是给我的?” 她的意思是,是只给她的? 柏翮反问她,“是非得我在每盒药上都写上你的名字你才知道是给你的?” “……” 他今天说话好像特别冲。 连梓抿抿唇,“你是不是没睡好,所以心情不好?” “说反了。” 他是心情不好,所以一夜没睡。 连梓了然,谁不知道这哥毛病多,能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屈指可数,首当其冲的多半就是她昨天抱着他哭那事儿。 “对……” 柏翮预判了似的,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后就截了话,“不用道歉。” “但在外面还是少喝,保护好自己,别像昨天那样。” “知道了。”她笑笑,“昨天在场的都是朋友,如果有不熟的人在肯定就不会了。” “朋友怎么了?万一有人对你图谋不轨呢?” 这杠精,正经没两句又要开始抬杠。 连梓轻舒一口气,“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万人迷,哪有那么多人对我图谋不轨?” “我。” 柏翮近乎是压着她的尾音应声。 连梓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你?” 他抬起食指,指尖对准自己,轻飘飘回话,“我对你图谋不轨。” chapter112 连梓的未来里一定会有柏翮的位置 初春的时候,司清寄来了个风铃。 拿到以后就挂在了家门口,位置很刁钻,在玄关柜靠里的位置,风吹不到,太阳也晒不到。 风铃是司清去玻璃工坊亲手烧制的,所以连梓很宝贝,生怕风吹日晒过后就褪色了,就挂在了阴凉的地方。 当时连修文还笑她,说挂在这种地方风铃怎么会响。 就在刚才,它响了。 就在柏翮用平淡的口吻叙述某件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的时候,耳畔传来清脆的铃声,叮叮当当地荡开,一如她心底的那池春水。 门口的香樟树枝繁叶茂,花期未至,黄白色的花苞点缀其中。 她喜欢的男生就站在面前,携着淡淡草木香的暖风拂动他的发梢,少年背后是满目耀眼的绿意。 “连梓,我对你图谋不轨,感情上的。” 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似乎已经成了柏翮下意识的动作。 他指梢划过她耳后那层薄薄的皮肤,像点燃引线的小火苗,倏忽间,绚丽的烟花腾空,四散开来。 这表白来得太过突然,就这么自然地夹在聊天里,被他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连梓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抖到不成样子,声音也有些不稳,“因为我昨天喝多抱你,所以你心动了?” “呵。”柏翮扯唇,眸光悠悠散散地移向别处,似乎还翻了个小白眼。 “你觉得抱着我说你喜欢别人这事儿会让我心动?” 心梗差不多。 闻声,她杏眼瞪得溜圆,“我喜欢哪个别人?我昨天说他名字了?” 她没可能说别人的名字啊。 “昨天没说,现在说也一样,”柏翮唇角勾着抹恶劣的弧度,语速放得极慢,“告诉我了你别后悔,我要打他你也别拦着。” 每次就在他这股浑劲儿上来的时候,嘴里咬着的京腔就特别明显。 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但连梓就是想笑,“别打吧,怪让人心疼的。” “他都把你欺负成那样了你还心疼他?” 柏翮气得把下唇咬得殷红,咂舌,“我真该把你昨天那狼狈样给你录下来。” 酒精害人就害人在能无限放大人的情绪,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委屈都能被勾起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连梓甚至不敢回想她昨天是怎么跟柏翮哭诉的,生怕一个不留意就用脚趾竣工了一项大工程。 “不提昨天的事儿了行不行?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行,那你顺便把你喜欢那人一块儿忘了呗。” 连梓逗他,“喜欢了快半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啊?” 柏翮怔了下,半年。 算算时间,那会儿她应该在山城。 所以她在山城的时候喜欢上那傻逼的? 操,想打他还得坐四个小时高铁。 他突然有点丧,肩膀塌下来。 “那你少喜欢他一点儿,行么?” 他耷拉着眼皮,纤长的睫毛盖下来,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看着落魄又可怜。 连梓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确信她喜欢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她弯了弯唇,“你说这话是想让我多喜欢你一点儿的意思吗?” “不是。”柏翮回答得干脆利落,“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又不是为了强迫你喜欢我才告白的。” “我是想让你多珍惜自己一点儿,别因为别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弯起食指,用指骨蹭了下女生红肿的眼角,“你自己说,遭不遭罪?眼睛难不难受?” 连梓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眼睛有点想尿尿了。 “柏翮,你人还怪好的。” 就在她险些溺毙在某人的温柔乡中时,两颊突然被人捏住,往上抬了抬。 柏翮挑起半边眉,眉骨英挺,外加昨晚没休息好,眼窝凹出个不大明显的小窝,压迫感十足。 他轻嗤,“连梓,你再给我发一个好人卡试试看?” “说你好就是发好人卡?” 她扒开柏翮的手,瞪他,“对你有好感不行?” “你觉得我会信?” 昨天还喜欢别人,今天就对他有好感了? 一听就是哄他玩儿的。 连梓要是这么没定力的人,冰山早该被他这壶温水泡化了。 “我还没开始追呢,你就对我有好感了?”柏翮手腕翻了下,反扣住她的手,“是不是太便宜我了?嗯?” 连梓愣了。 他又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她气笑,“你真的有病。” 一般人表白要么是图个答案,要么是图个机会,柏翮倒好,两个都不占。 “头一次见有人表白像你这样的,你到底图什么?” 闻声,柏翮松开女生的手,重新站直。 他知道在连梓刚失恋的时候表白对自己并不利好,肯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但那傻逼把连梓拒绝了,她慕强,她喜欢的人应该也是她认为足够优秀的人。 昨天看她她哭得那么凶,柏翮怕连梓钻牛角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没能得到那男生的喜欢。 他想让连梓知道,她不缺人喜欢,她特别特别好,拒绝她是那人的损失。 而且连梓有自己的目标,他不能看她被人耽误。 看他正经起来,连梓突然有点紧张。 微风拂过,吹得香樟树叶簌簌地响。 暖金色的阳光跃溅在他眉睫,精致凌厉轮廓被浅色光晕打得柔和又明亮。 他轻轻弹了下连梓的额头。 “我图你快点振作起来,好好学习,考上京大,别留下遗憾。” 男生的声音随着地上流动的光影晃进连梓心里。 初夏的风都没有他一半温柔。 她喜欢的男生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连梓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澄亮的眸子里荡漾着细碎的光,“一起考京大吧,柏翮。” 连梓确定,她的未来里,一定会有柏翮的位置。 他单手插兜,懒懒倚在门框上,眉眼间全是耀眼的笑意,“那肯定啊,没我谁伺候你?” “拉倒吧大小姐,用你伺候啊?”连梓笑,“先回去把觉补了吧,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说完扯起柏翮的衣袖,还顺手从袋子里顺了两个冰袋,“你也得敷一下眼睛了,小哭包。” 柏翮笑出声,“怎么还有人百步笑五十步的?” 连梓瞥他一眼,“你再说?” 他看着女生一晃一晃的马尾,不自觉勾唇,“行,公主不让说就不说。” “你干嘛一直叫我公主?” 接电话的时候听到这个诡异的称呼连梓都愣了下。 柏翮逗她,“因为我是国王。” 连梓:? “你怎么还占人便宜呢!” “你没占过我便宜?” 这人就是睚眦必报,还记仇。 …… 清风徐来,树影流动,少年少女被光笼罩。 一如他们的青春,盛大且耀眼。 连梓把柏翮安顿好才回家。 经过玄关的时候,朝风铃的方向看了眼,某只小肥啾正扑腾着翅膀,站在风铃旁的小架子上,小脑袋一下下拨弄着风铃底部的欧根纱条。 怪不得风铃响了。 她揉了揉提子小脑袋上的绒毛。 小家伙还挺会制造氛围感。 chapter113 你帮帮我? 暖风在光影的斑驳下卷起嫩绿的香樟叶,清香流入日光,方觉夏天来得翩翩。 一中作为高考考点会放假五天,难得的小长假,温庭月上课的时候嘴角几度快要咧到耳根,又及时拿书挡住了。 最后两节自习要排考场,她这节课作为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底下同学稍显浮躁,除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二人。 连梓一向稳当,但柏翮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学习态度端正到诡异,最近交上来的作业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标准的行楷,有锋有体,比前段时间那狂草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也有段时间没听见云祁判卷的时候吐槽他了。 期中成绩出来,他开了挂似的,英语破天荒地上了110,光是赋分前的裸分成绩就直逼700,妥妥的省状元预备役。 半个月前清北宣讲会的时候就有招生办老师盯上他了,不出意外的话,到了高三,保送名额就是他的。 下了课排好考场就放学了,五天长假,又临近第三次月考,江知渺又开始上演每次月考前的大型求爷爷告奶奶大戏。 刚好小贾也要回来一起参加月考,虽然集训的时候有专门的文化课辅导,但老师有点口音,讲课跟唱歌似的,一节课下来啥也没记住,光研究老师下一个音调要拐到哪儿了,到头来还得仰仗连梓柏翮。 是以,一大群人朝九晚五,上班打卡似的到柏翮家复习。 收假前的最后一天,云祁带着六班搞了个团建,季远那傻子三人组打球去了,来复习的只有几个女生,索性就去了连梓家。 原本没想叫柏翮,无奈连梓实在搞不懂生物遗传计算,只得把这活爹请过来了。 小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复习得差不多,江知渺拿起手机刷了会儿,眼眶张了张,突然往连梓的方向凑了凑。 刚想找个地儿撑下胳膊,余光一瞥,胳膊肘正下方刚好整整齐齐摞着一叠卷子,柏翮正悠悠盯着她将落未落的胳膊肘,眉梢挑着,就差把“不爽”俩字写脸上了。 这人领地意识这么强,上辈子绝对是条狗,她暗暗腹诽一句,无奈换了个地方。 “吱吱,听说祁放在咱们学校高考,表白墙都在说他是今年的省状元。” 连梓收好桌上的荧光笔,点点头,“他学习一直都很好的。” 曲梦曼也凑过来,“那他为啥去光华了啊?他那成绩妥妥一中的苗子啊。” 往年光华出个985,211都得挂个一周的横幅,里头都是少爷千金,混日子的居多,大都是毕了业就出国的,镶层海归的金边儿回来继承家业。 一般转学回京城的都是奔着一中来的,虽然就一个名额,但祁放那个成绩,就算发挥失常,最次还有三中兜底,怎么都不至于去光华。 连梓扯了扯唇角,“转学考试第一天他睡过了,三主科没考,第二天又睡过了,只考了下午的物理化学。” 总分不到200,最后还是他爸给学校捐了栋小实验楼才把他安排进光华。 听唐有旻说,那段时间祁放颓的不行。 刚到京城没朋友,又是自己住,也没人管,那一整个暑假都是天天窝在家打游戏过来的,没日没夜的,困了就睡,醒了就玩,考试当天睡过头也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 某次跟唐有旻打视频,旁边的司清见着他还以为是哪儿的厉鬼来索命了。 许是用词过于犀利,把祁放给刺激着了,那之后他才有了点人模样。 曲梦曼笑出声,“长得那么帅就算了,没想到精神状态也那么算了。” 说到帅,江知渺瞬间来精神了,眸光炯炯的,“他是那种书香门第里的纨绔子弟的那种帅!哎呀,不好描述。” 连梓弯唇,“毕竟是统一我们那边东西两院审美的人。” 尾音还没落地,身侧倏然传来一声闷响。 她余光瞟了眼,是书脊和桌沿相碰的声音。 这动静实在是不小,把几个女生的声音压了回去。 周围静默好半晌,弄出动静那人才轻悠悠吐出几个半点温度都没有的字来。 “不小心的。” 曲梦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从她的位置看得最清楚,柏翮刚才明明就借着跷二郎腿的工夫有意拿书碰了下桌子。 听着没声音了,柏翮闲闲撩起眼皮,在几个女生身上刮了圈,黑眸幽深,看不见半点儿光。 良久,动了动唇,“你们继续。” 江知渺“哦”了声,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真的吱吱,宣讲会那天,咱们一起出去,他在校门口叫你名字,你回头看他的时候,我决定以后看小说就代你俩的脸。” 陆瑶接水回来正好赶上江知渺这话,一听也来了兴致,“纨绔公子哥和明艳小白花!好磕!” 两人聊嗨了,连梓插不进话,就笑着听。 须臾,旁边又传来某人踢桌角的声音,周遭的谈笑声再度戛然而止。 这回曲梦曼百分百确定,柏翮绝对是故意的。 可又在几个女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睫毛扑扇了两下,一脸无辜,“腿麻了换个姿势,不是故意的。” 连梓只能想到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这副嘴脸。 她轻嗤一声,“白毫银针。” 白毫银针,茶中茅台,顶级白茶,总结下来就俩字。 好茶。 柏翮听出来了,随手把书撇在桌角,淡淡睨了她一眼,没应声。 临近午饭点,几个女生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听见门被阖上的声音,趴在桌上睡觉的某人也动了动。 往常柏翮睡醒,少说得花个五分钟醒神。 连梓收拾好桌上的卷子,瞥他一眼,“没睡着?” 他靠着一只手臂懒懒趴在桌上,眼尾撩着抹谐谑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纯白的t恤迎着窗外的阳光,扬出淡淡的光圈,漓在她眉睫。 光晕晃得柏翮眯了眯眼,突然就想起刚才听见的一个词。 明艳小白花。 “呵。” 什么形容,土得要死。 低频的男声略过耳膜,连梓尾睫下压,低眸看他,“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弄出那么多动静,是有什么不满?” “没啊,”柏翮笑了下,轻咬着拇指指尖,悠悠散散地回话,“我磕cp上头了吧可能是。” 他笑得实在是太具迷惑性,尾睫被眼角压得微微上翘,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若非他那阴阳怪气的发言,连梓真要被他骗过去。 她扫了眼桌角扔着的那本他刚才在看的书,扬唇,“我还挺好奇的,《水浒传》里哪对cp能把你甜成这样。” 柏翮低低笑了声,舌尖刮了下下唇,“武松跟老虎。” “哦,这对我知道,双强,确实挺好磕,没想到你还是个福瑞控。”她思忖片刻,“不过好像是be吧?我记得死了一个。” 柏翮枕着手臂,静静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妈的,可爱的要死,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那颗小虎牙。 连梓正试图向他普及福瑞控的含义,视线范围内,一只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正缓缓朝她搭在桌上的那只手移过来。 他的动作总有种莫名的松弛感,外加手臂悬空,吃着劲儿,手腕连接手指根部的骨节微微凸起,青筋若有似无的。单一只手,就给人一种性张力拉满的感觉。 连梓不知道他想干嘛,但不打算躲,只假装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少顷,柏翮在距离她手不过一公分的位置停下了,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交叠,在她的手背上弹了一下。 女生眸底闪过一丝诧色,杏眼的弧度微微张开,有点呆。 柏翮眸光动了动,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连梓就是觉得他有种得逞的感觉。 像只顽劣的大型犬。 连梓撇撇嘴,“弹我干嘛?” “你明明就知道我有什么不满,还问。” 他把脸往臂弯里埋了埋,发丝柔软地垂落,声音有些闷,“别欺负我了,行不行?” 连梓抿抿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男生的清沉的嗓音藤蔓似的缠着她的心尖,惹得她耳朵发麻。 他是在撒娇吗? 是吧?一定是在撒娇吧? 连梓自问自答。 她起身去客厅的茶几上抓了一大把糖,摊在柏翮跟前,“我看你快酸死了,要不要吃点甜的?” 柏翮捏起一颗糖,放在指尖把玩着,倏尔笑了,“你是在哄我么?” 连梓一怔,松松垂在身侧的手指略略收紧。 他笑得太好看,她招架不住。 “不然呢?只让你哄我,你心里能平衡?” 小姑娘总归是含蓄的,不好意思直接说“是”,只得绕了个小弯子。 柏翮轻扫了眼她耳尖上飘着的那层薄红,唇角笑意加深,“伸手。” 连梓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下意识伸了出去。 下一秒,手心里多了颗奶糖。 她正纳闷柏翮有什么意图时,男生的声音传来。 “我不想自己动手,你帮帮我?” chapter114 万事胜意,百无禁忌,平安顺遂 他每次像这样放轻尾音说话,呼吸里还掺着明显笑意的时候,总给人种不甚正经的感觉。 混不吝又轻佻的紧。 柏翮视线略过女生露在衣领外的小截锁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是害羞了么? 意识到好像逗她逗得有点过,他敛了几分笑意,没骨头似的支起身子,解释,“我就是让你帮我把糖纸撕开,没别的意思。” 连梓也没以为他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他笑得太招人,勾得她心悸一阵。 她撇撇嘴,熟稔地剥开糖纸递到某个惯会撒娇的大小姐跟前,“我先说好,这糖很难吃的。” 柏翮挑眉,不以为意。 “万一我喜欢……”他捏起糖塞进嘴里,话都没说完,眉心瞬间拧紧。 奶香裹挟着青草香精的味道在口腔中四溢开来,后调还有淡淡的辣。 连梓拿来的这都是什么糖? 他视线在桌上览了一圈,忽的扯唇,把嘴里的那块硬糖咬碎。 青草味,牙膏味,黏土味,胡椒味…… 女生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杏眸盛着细碎的光亮,一副计划通的模样。 一看就是故意的。 柏翮也不打算再逗她,江知渺她们都走了,他继续在这儿待着也不合适。 “糖挺好吃的,下次别买了。”他轻笑,戳了下她的额头,“走了,送我一下。” “大小姐好难伺候。” 连梓趿拉着拖鞋小跑两步走在他前面,正要开门,身后清冽的柚子香强势地压过来。 一只胳膊自身后绕上她肩头,臂弯微微收拢。 下一秒,男生的体温隔着薄薄的t恤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后背的皮肤。 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顺着侧颈缓缓上移,虽然有意避开肌肤相接,但指尖那若有似无的体温才是实打实的磨人。 像柳絮似的,惹人心痒。 “柏翮你……” 柏翮手指抵着刚才顺手从桌上拿的怪味糖,找准她开口的时机,顺利塞进了她嘴里。 糖被她吞进去,原本抵着糖的那根手指突然失去支撑,指腹就这么压上了女生的下唇。 温润柔软的触感绕上指尖,他扫了眼手指下红润饱满的唇瓣,动作自然地移开手指,睫毛掩映下的眸色却沉到不似往常。 偏偏赶在他即将失智的时候,怀里女生瑟缩了下,轻软细腻的轻哼声飘进他的耳膜。 连梓舌尖卷起他刚塞进来的那颗糖,外层的酸粉混合着胡椒的辛辣,狠狠殴打着她的味蕾。 “嗯……这么酸啊。” 她最怕吃酸,吃到酸橘子都恨不得要流眼泪,更何况这种刺激性强的酸粉。 这会儿她眼圈已经红了,眸底水色潋滟的,落进柏翮眼里,搅得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直直往上窜。 “吐出来吧。”他声音有点冷,掐着连梓的脸颊,让她把糖吐到自己手里。 “我不。” 这大少爷洁癖重到几乎病态,她哪能触他霉头? 连梓低身从他臂弯下钻出来,这才发现柏翮冷着脸,眼皮耷拉着,压迫感拉满。 她眨眨眼,“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了就是耍流氓了。 “没事儿,”柏翮清了清嗓,声音有些不自然,眸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家里空调温度开的低,连梓穿了件伊丽莎白的连体睡袍,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整个人就显得特别呆。 他抿唇笑了下,将她背后的帽子盖在脑袋上,还稍稍使力向下拽了拽,连带着她的头也跟着被坠了两下。 “柏翮,你又发什么癫?” 帽子盖下来,连梓的视线几乎完全被挡住。 她刚想把帽子撩开,柏翮突然捏紧了她帽檐上的鸭子嘴,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 “拜拜,小鸭子。” 须臾,她听见房门被阖上的声音。 从连梓家出来,柏翮抬头呼了口气,盯着门口那棵香樟树放空,耳畔女生温软的嗫嚅声却迟迟散不去。 他抬手盖住脸,低低骂了声操。 回家,洗澡。 - 高考结束后一周就到连梓的生日,刚好在周中,又赶上期末复习,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就当非常普通的一天过了。 连梓下晚自习到家已经快十点,从院子里打眼一看,家里黑漆漆一片,就知道亲爹在家里搞事情。 外加亲妈演技实在有点差,接她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强调今天真是个平凡又普通的日子,生怕她猜不到等会儿回家有惊喜一样。 果不其然,母女俩刚进家门,客厅里瞬间亮堂起来,墙壁四角挂了三层星星灯串,夤夜闪烁。 桌上的生日蛋糕上插了17根小蜡烛,烛火摇曳,小珍珠点缀在蛋糕边缘的蝴蝶结上。 这少女心爆棚的蛋糕,一看就是她那小公主一样的爹选的。 连梓其实一早就猜到他们要搞这出,毕竟星星灯的快递都是她取回来的。 程媛和连修文唱完生日歌,连梓许过愿吹完蜡烛,拍开客厅的灯,笑笑,“其实我也有准备礼物哦。” 她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她不想只有自己高兴。 “等我一下。” 她放下书包,小跑着上楼,推开卧室的门,刚打开灯就怔住了。 房间最显眼的一角堆满了礼物盒。 最大的是个透明的盒子,相当抢眼。 里面躺着个巨型小肥啾,几乎就是提子的等比例放大版。 江知渺很久之前就说过要送她个大提子来着。 这种玩偶一看就是定制的,一般市面上很少会有卖这种几乎跟懒人沙发一样大的玩偶,而且还长得跟提子一模一样。 楼下传来程媛的声音,“吱吱,房间里是你的朋友们给你准备的惊喜,今早澄澄让孙姨送来的。” 每个礼物盒上都附着一张卡片,连梓先把给程媛和连修文准备的礼物送出去,才折回来看贺卡上的字。 每个人都没署名,但卡片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陆瑶的颜文字很可爱,小贾的字像狗爬,江知渺在页脚画了个小兔子,褚珏那张卡上就简单明了的写了个生日快乐,江知颐的标点符号使用极其规范,曲梦曼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礼物拆到最后只剩被垫在最下面的盒子。 里面是张被相框封起来的证书,是双子座的某颗星星。 底下压着张卡片。 「流星没等到,先送你颗星星」 「祝十七岁的吱吱,万事胜意,百无禁忌,平安顺遂」 chapter115 看出我暗戳戳的小心思了吗? 连梓生日过后不久,高考成绩出分,祁放三副科赋分成绩300,以727分的总成绩摘得榜首。 同时市里下达了下半年的学科竞赛通知,经评定会决定,柏翮被选做一中的代表参加九月的数学联赛。 京城连着两年没进过联赛前十,去年又错过了个光华的好苗子,今年对柏翮就相当重视。 饶是他成绩一直不错,学校也得把他扣下来强行执行人文关怀,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封闭集训。 从期末考试到联赛前一周,柏翮整个人都处于失联状态。 即将升高三,高二年级的暑假被缩短一大半,刚入八月第二周就开始加课,相当于提前开学。 因为小贾和陆瑶很少来学校,季远和江知渺索性拼了个同桌。 柏翮不在校期间,江知渺和季远排了个班,轮流给他擦桌椅,连梓负责帮他把当天发下来的卷子和讲义收好。 是以,连梓身边的座位足足空了一月有余,依旧整洁干净。 在某个热浪卷起蝉鸣的午后,午自习结束铃响,连梓从桌上爬起来,抱起桌上午休用的靠枕,正准备塞进后排的小柜子里,视线掠过身侧椅背上挂着的纯白斜挎包,睡意瞬间散干净了。 拉链上的小狗挂坠还摇晃着,应该是刚放下包不久。 约莫过了五分钟,临十五分钟上课的时候,前门突然躁动起来,旋即就听见旺仔扯着嗓子喊,“翮哥给大家带奶茶啦!来挑!” 曲梦曼刚想动,就被季远按了回去,“别跟那帮男生挤,女生的都在这儿。” “哟,行啊你,现在这么会办事儿了?”曲梦曼挑眉,揶揄他。 季远拍拍胸脯,“那是,咱情商高着呢。” 趁着两人插科打诨的间隙,连梓问季远,“柏翮人呢?” 适逢江知渺从老六那儿开完小灶回来,她拎着一杯单包装的奶茶放到连梓桌上,意味深长地朝她弯了弯唇,“柏翮在办公室跟老师聊天呢,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曲梦曼一听,抻着脖子“哟”了两声,“吱吱这杯怎么跟我们的包装不一样啊?难道不是同一家?” 连梓有点懵,扫了眼自己这杯。 雪顶青提三分糖。 店家在禧悦庭附近,她去年刚搬来京城的时候经常点这家。 江知渺捂着嘴,“可是外卖一杯不起送诶。” 曲梦曼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不会是柏翮亲自跑腿买的吧?” 江知渺跟曲梦曼对了个眼神,笑得花枝乱颤的,“不是没可能啊。” 大概在上学期宣讲会那晚,江知渺发现一件事。 每每提到“祁放”这个名字,柏翮的表情总有那么一瞬间不太自然。 起初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把这事儿分享给陆瑶曲梦曼的时候,她俩表示不止江知渺这样觉得。 她们三个甚至把柏翮喜欢祁放这种荒谬的可能性都猜进去了,也没往柏翮喜欢连梓的方向想。 毕竟祁放和连梓站在一起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微妙氛围,硬要说有点什么关系,大概是像兄妹,柏翮没必要吃他的醋。 而且柏翮实在是浪,从江知渺认识柏翮开始,他身边就总是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他就跟,愿意走他也不拦着。 他本人也说过,不想被某段关系束缚。 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他大概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直到高考假的最后一天,几个女生在连梓家,江知渺无意提起祁放,就在连梓说了某句和祁放有关的话后,柏翮突然搞出一声吓人倒怪的动静,那张脸沉得跟谁欠了他一笔巨款似的。 就是那个瞬间,一个诡异的猜想从江知渺的脑子里蹦出来。 柏翮不是在乎祁放,而是在乎连梓怎么看待祁放。 他在乎的是连梓。 但这哥嘴硬,非说自己是不小心弄出声音的,她只得继续试探。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他又开始踹桌子。 这次江知渺看清楚了,他就是故意的。 是以,原定下午五点再回家的三人,大中午的就收拾东西走了,在奶茶店坐了一个多小时复盘验证。 从高二开学一道往后捋,甚至开始翻手机相册。 曲梦曼惊呼一声,这才发现运动会那天,柏翮手腕上绑着一段发带,和连梓发尾的那段一模一样。 几人越复盘越上头,先前柏翮一口咬死他跟连梓只是兄妹,谁都没往别的方向想。 这会儿一看,这哥简直就是打着兄妹的名义图谋不轨。 今天这奶茶简直就是铁证,他就是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 经江知渺曲梦曼这么一闹,连梓耳尖有点红,只得赶快转移话题,“快喝吧,一会儿上课就喝不了了。” 她何尝不知道,一中根本就不在禧悦庭那家奶茶店的配送范围内。 她桌上这杯奶茶,大概是柏翮特意去店里买的。 瞥见连梓耳垂上的一点红,江知渺的嘴角快翘出大气层了。 褚珏进来拿她水杯的时候,正撞见她瘫在桌上,还以为她生理期到了身体不舒服,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笑的。 “什么事儿啊?开心成这样。”他习惯性地捏了把她脑后的丸子。 江知渺咬着吸管,往他的方向凑了凑,悄声回,“我磕的cp好真啊。” 女生发间的香气压过来,褚珏下意识往后仰了下,喉结滚了滚,“又是哪对儿?” 江知渺现在磕的cp邪性得很,已经进入非人类的范畴了。 同位角,内错角,同旁内角她都能磕,前几天还磕了直角三角形的两个锐角,傻得不行。 “吱吱跟柏翮。”江知渺一脸正色,“虽然你可能会比较惊讶,但据我观察,柏翮对吱吱,啧啧,不简单。” 褚珏挑眉,“你不是之前还想让连梓当你嫂子?” 她邪魅一笑,“那会儿是因为我觉得除了我哥以外,好像也没哪个男生既配得上吱吱,又对她好,直到明察秋毫的渺渺大人发现柏翮暗戳戳的小心思。” 他轻“嗯”一声,“厉害,独具慧眼。” 看江知渺拍拍胸脯,一脸骄傲,完全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褚珏气笑了,抄起她桌角的水杯,用瓶身抵着她的下巴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他歪头,一脸无辜,“不知道明察秋毫的渺渺大人看出我暗戳戳的小心思了吗?” chapter116 五秒定律 江知渺愣了好半晌,眸光一闪一闪的。 饶是褚珏不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看她这痴痴傻傻的表情也知道,他道阻且长。 有时候他真想直接坦白,但高考也就不到200天了,他怕江知渺受影响。 要是她不喜欢他,经他这么一表白,江知渺估计再也拉不下脸问他数学题了。 整个年级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能耐着性子给她讲那么多遍数学题还甘之如饴的。 思忖片刻,他拿瓶身敲了下江知渺的脑袋,“行了,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吧,我去接水。” 说完起身跟后排的连梓打了声招呼,提步要走的时候,校服衣摆上多了一只小手,旋即身后女生的声音传来。 “褚珏,你等下,我有事儿想问你。” 江知渺反复抿着因紧张而稍显干涩的嘴唇,捏着他衣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适逢此时,后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咳嗽声。 温庭月刚走到后门,一眼就看见教室里侧倒数第二排,女生红着脸拉着男生的校服。 云祁柏翮一人抱着两摞优化设计跟在她身后。 要不是有云祁在这儿,温庭月没准儿就当没看见了,顺带还能磕一下。 但有同行制约,样子总得做一下。 这会儿两个班主任肺都快咳出来了。 青春固然美好,但他们这个身份注定要与青春为敌。 人总会活成自己年轻的时候最讨厌的样子。 褚珏何其淡定,悠悠从江知渺身上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拿着水杯往后门走,经过二老时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还顺带白了眼靠在墙角吃瓜的柏某。 “褚珏啊。”经温庭月怼了一肘,云祁才回过神叫住褚珏,“你跟江知渺……” 他话只说了一半,褚珏会意,“没有。” 温庭月接上话,“老师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咱们得为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的将来负责,对不对?” 柏翮点头,“对。” 云祁也教育,“也要在学习上多帮助江知渺,咱们得分清主次,对不对?” 柏翮:“对。” 这人一回来就贩剑,要不是老师在这儿,褚珏已经开骂了。 温庭月笑看一眼柏翮,“你先跟上这半个月落下的课再‘对’吧。” 褚珏翘起唇角,“对。” 寒暄过后,温庭月跟柏翮进班,褚珏接好水给江知渺送回去的时候,水杯底部多了张便利贴。 「等你数学上了130,或者高考结束,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另外实现你一个愿望」 江知渺把便利贴翻到背面,压到了水晶板底下。 “等我数学上了130,别说你了,老六都得实现我一个愿望。” “啊?”旁边季远挠挠头,“你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接着就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给他委屈的,恨不得扎进柏翮怀里求安慰,“哥,你都不知道,每次江知渺打我的时候我有多想你。” 说完又觉得不妥,改口,“不对,我只要看见你这张空桌子就想你想得不行,你的音容笑貌……” 话没说完又挨了柏翮一脚。 “滚。”他笑骂一句,“你以后打算干殡葬?” 连梓揶揄他,“怎么一回来就小嘴齁甜呢?” 打发走季远,柏翮重新靠回椅背,挑眉撩她一眼,懒洋洋回话,“不然怎么配叫柏甜甜?” 听见某个羞耻到极致的称呼,连梓捏着果茶的手一紧,笑问他,“看来你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柏翮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连梓给他取过不少外号,只有这个算是褒义。 太久没见连梓,以至于柏翮刚进教室的时候都不敢看她,这会儿说上话了才稍微放开了点。 他先是看了眼窗外长势正盛的香樟,上次看它好像还是期末考试结束,他看连梓的时候顺带扫见的,那会儿树上只有零零落落几株花苞开了花,现在整棵树的绿意都快被淡黄色的小花没过了。 “香樟花都开了。” 连梓看了他一眼,感慨这人的思维之跳脱,不知道怎么就拐到香樟上了。 声落,继而看向女生垂落到后背处的马尾,“你头发也长了。” 最后眸光游移到她微微鼓起的脸颊,笑了,“好像还胖了点儿。” “……” 前面铺垫那么多,敢情在这儿等她呢。 升了高三压力大,就总想喝点甜的解闷儿,胖是胖了,但也就胖点有限,她昨天刚称过体重,也就比之前胖了两斤,怎么就让这么个嘴贱的玩意儿给看出来了? 连梓咬牙,“听不懂思密达。” “听不懂啊?那我说直白点儿。” 他朝连梓的方向侧过身,胳膊懒懒搭在椅背后,指尖一下一下地勾着书包拉链上的小挂坠。 金属挂扣相撞的声音清脆,风铃似的,又轻又灵。 柏翮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好半晌不说话。 男生迎着阳光,眼眸清透,像冰雪消融后的春水,清到一眼就能看到底,和深处的笑意撞个满怀。 少顷,连梓看到他唇瓣动了动,比了几个口型。 「我很想你」 临近上课,课代表叫了几个同学把优化设计发下去,脚步声,桌椅挪动的声音和打闹声几乎填满整间教室。 而此刻,连梓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像静谧冬夜里燃烧的仙女棒,火星四溅,明快跳跃。 柏翮撑着下巴,眼看着女生的耳尖攀上红晕,自觉朝她伸出一条腿,“行了,别憋着,踹吧。” “柏翮,你真的有病。”连梓笑出声,轻轻踹了他一脚,“本来就不太正常,封闭集训两个月回来直接疯了?” 是快憋疯了。 封闭集训不让带手机,他出发前一天只干了两件事儿。 把整理好的理综提纲送到连梓家,然后绕到照相馆,把过年那天拍的合照印出来带在身上。 他晨起睡前都得看一眼那张照片。 刚开始柏翮还能忍得了自己那张脸,不出两个礼拜,照片里自己的那一半就被他剪了,只剩下连梓。 那张脸他无论看多少遍都还是会心动。 他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像个蹲号子的劳改犯,每天给自己找个盼头,好把日子混过去。 柏翮低笑一声,接上她的话,“好不容易回来,少骂我两句,给点人文关怀行么?” 连梓从桌洞里抽出一厚叠笔记,“啪”地一声甩到他桌上,“开学到现在的全科笔记,你自己学去吧,马上就月考了,小心被我超过。” 柏翮轻嗤一声,“放心,我肯定在你上面。” 他这副混不吝的痞样总让人把话往另一个层面上理解。 连梓咂舌,“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柏翮想起连梓还拿过一次第一,又改口,“你在上也行。” 女生杏眼瞪得溜圆,“柏翮,你说什么呢!?” “昂?” 他掀眸看她,瞥见连梓脸颊那层异样的薄红后,眉眼间的闲散褪去,转而扬起几分谐谑。 “连梓,你想什么呢?” 连梓重重给了他一拳,没再回话。 睽别两个月,在连梓和五六班众人看来,柏翮没什么变化,但年级里有了新说法。 柏翮回来不到一周,高三年级乃至其他年级里就流传了一条传言。 叫五秒定律。 意思就是,连梓出现后的五秒内,一定能看见柏翮。 百试百灵。 chapter117 他曾捡到过一束光 进入高三,生活学习几月如一日,直到晴光穿过树杈上的新生芽孢,湖面上的薄雪消融,连梓才终于意识到,又是一年春。 高三级部的寒假聊胜于无,收假回来的第二周,年级里下达了保送生报名的通知。 年级里拿到两个名额,有资格申报的刚好也就两个人。 这会儿这两个人因为双双拒绝保送被逗号按在办公室里接受口水攻击。 正值课间,办公室门外乌泱泱围了一圈人凑热闹。 逗号吸溜一口茶,掀起眼皮子剜了眼倚在墙角站没站相的某人,气不打一处来,决定退而求其次,先教育跟前这个乖的。 “江知颐啊,你连拿三年的市三好,为的不就该是最后这保送名额吗?怎么就放弃了?” 江知颐背脊挺得笔直,正色回应,“老师,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闻言,逗号眉心的“川”字加深,“谁说你们保送了就不能参加高考了?” 江知颐点点头,“知道了老师,但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一拍桌子,“你知道什么了!?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想要都够不着呢!” 江知颐双手在身前交叠,乖巧回话,“是的老师,但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头一次发现江知颐也是个硬茬。 果然跟柏翮一块玩儿的都不好搞。 “错过这次机会,后果你得自己承担,你想好了就行。” 逗号一想到旁边还有个柏翮等着气他,他这太阳穴就突突跳。 倚在墙角那人跟江知颐对了个眼神,颇有种接力比赛交棒的意思,自觉拉好校服拉链,省得等会儿罪加一等。 “你过来。”逗号朝柏翮抬了抬下巴,不打算跟他废话,“给我个拒绝保送的理由,我斟酌一下。” “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恍惚了一会儿,确认眼前这人是柏翮而不是江知颐,气得直接站起来了,“你哪儿来的妹妹!?” 柏翮被他吼得后仰了下,又改口,“我陪江知颐跟他妹一起高考。” “人家兄妹情深,关你啥事儿啊!?别贫,给我个正当理由!” 柏翮轻舒一口气,“我就是想看看清北是怎么争我的,保送了就看不见了。” 合法,但有病。 “你!” 逗号“你”了半天,憋了好大一口气才把嘴边骂人的话都咽了下去。 办公室外头已经笑抽好几个了。 往年只有一个名额,都不够候选人争的,今年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倒好,坑挖好了,萝卜跑了。 逗号气得嗓子肿了一个礼拜,百日誓师当天,那音色,知道的是逗号在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米老鼠要进妙妙屋了。 五班排了一年的队,终于赶在百日誓师当天主持上了升旗仪式。 连梓手握话筒,站在升旗台前,柏翮拉着国旗一角,站在升旗台上。 银亮的旗杆迎着薄阳,光晕泻落,在二人周围蒙了层柔和的光边儿。 升旗仪式结束,两人并肩而立,作为学生代表为百日誓师大会添上句号。 底下学生老师嗑生嗑死,五班几个科任老师凑成一堆,各个举着手机狂拍,主席台上的逗号眼尖,还俏皮地比了个耶。 后来的一模二模荣誉墙上,柏翮名字底下的照片挂的就是逗号那张比耶的照片,连梓也在里面,唯独他自己被裁掉了。 其实他是想留他和连梓两个人的,但逗号站在中间,他又舍不得把连梓裁掉,索性就把自己那半给裁了。 柏翮的照片里没有柏翮,后来每次有人路过那面墙都要笑上好一阵。 就这么从仲春笑到了初夏,那荣誉墙也没易主。 夏风漾入云间,窗外的香樟再度染上新绿时,又将有一群人要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 桌上雪白的卷子被霞光的染透,偌大的五班教室空无一人。 高三在校的最后一天,某顽劣成性的前学生会主席通过胁迫的手段找叶·现学生会主席·怨种·随抢来了礼堂的钥匙。 五班45号人伙同六班江某和褚某,在毕业前干了件大事。 且两班班主任及教导主任窦某假装没看见。 47号人浩浩荡荡地把礼堂的那架走了音的钢琴挪到了教学楼一层。 原本那架琴就是放在这儿的,是柏翮接手学生会后才挪到礼堂的,现在不过是送它回家。 连梓现在终于理解那句话。 「怪不得人们说青春是轰轰烈烈的。 轰轰烈烈这四个字,一听就知道是团伙作案。」 安置好钢琴,季远把柏翮推到了钢琴椅上。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柏翮骂了一个侮辱学生的老师,即或大家都知道他占理,也算是顶撞师长,被罚晚自习在楼道里站两节课。 高一的教室就在一层,他嫌罚站无聊,就沿着整个中空楼遛了一圈,最后在正中间的大厅发现一架钢琴。 原先他也没以为琴声能传多远,可坏就坏在这楼中间是空的,四周都是墙,特别拢音。 他就手痒弹了半首《午夜凶铃》,不会儿就来了一群打着强光手电筒的保安,颤颤巍巍的扯着嗓子喊。 敢情是以为闹鬼了。 所以高三年级几个班的班长才提议要把琴搬回来,再弹一次《午夜凶铃》。 美其名曰,有头有尾。 柏翮抬手,轻搭上琴键,习惯性地先拂了遍琴键。 修长的指节游移在黑白键之间,动作很轻,许是和这琴有点感情,毕竟没少弹。 连梓站在人群外围,和所有人一样,看着余晖的橘橙溅跃在他眉睫,静静等他给所有人的青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指尖按下琴键,预料之内的诡异曲调并未响起,悠缓的琴声在楼内荡开,高三年级的楼道里瞬间挤满了人。 他弹的是《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是去年合唱比赛后定下的高三年级级歌,但也就是顺口提了一嘴,定下后也就没什么场合可以唱了。 连梓总会被他的小意温柔戳到。 柏翮是真的懂浪漫,所有细小的点他都记得。 “卧槽!哥你真把钢琴弄来了!” 楼上陆陆续续传来一声声国粹。 “别啊!我要掉小珍珠了!” “呜呜呜!我这辈子都要当柏翮的狗!” 旋即四面八方的“我也”响起。 曲子进行到副歌,终于有人忍不住跟着唱了一句。 有人开了个头,所有人也都放开了,平常音乐课不愿意唱歌的那帮人也扯着嗓子喊。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从我故事里苏醒 ……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机率,然而此刻拥有你 \/某一天,某一刻,某次呼吸,我们终将再分离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没有遗憾的诗句 ……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不存在这首歌曲 一曲终了,季远双手拢在嘴前,仰头朝楼上大喊一句。 “很高兴认识大家!” “很高兴——” “认识大家——” 轻盈的纸张从四层飘落,漫天的草稿纸和卷子承载着在场每一位的青春,被人肆意洒落。 很快有人开始趁乱表白,“蔡舒彤我喜欢你!两年了!” “许为秋我喜欢你!刚升高三就开始喜欢了!” …… 一群人告白,一群人吃瓜,江知渺陆瑶曲梦曼恨不得搬把小板凳嗑着瓜子听。 “你们都不行,我喜欢曲梦曼五年了——” “卧槽!”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曲梦曼吓了一激灵,眼珠子骨碌了一圈也没找到声音源头。 连梓可知道这人是谁。 江知渺和陆瑶只知道叶随喜欢曲梦曼,但不知道这个扯着嗓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曲梦曼五年的人就是叶随。 话题很快被带偏,从一开始的表白变成了比谁喜欢的年份长。 铺天盖地的卷子雨洋洋洒洒地飘下来,柏翮起身,朝连梓的方向看过去。 两道视线隔着人群和卷子雨相撞,他比了个口型。 「很高兴再遇到你,连梓」 连梓的心脏突然软下去一块。 她重新遇到柏翮,不是因为他是邻居家的哥哥,也不是因为他是一中的同学。 早在她知道柏翮是谁之前就已经遇到他了。 人和人的相遇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她和柏翮的相遇大概是注定的。 她注定要栽到他手里。 「我也是,柏翮」 青春这场闹剧里,每个人都是主角。 江知颐将视线从不远处的二人身上收回,眸光偏向门口那束被门框切割成规则形状的霞光。 他曾捡到过一束光。 在日落的时候也该还给太阳了。 chapter118 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牵手 排考场前一天,高三年级返校拍毕业照,各班班主任随行,唯独云祁不在,六班就被排到了最后一个。 轮到倒数第三个班,云祁才姗姗来迟,手里拎着两个大纸袋,里面是给五六班每个人定做的手链,做工相当精巧,看着应该是纯手工编制的。 红绳上穿着六颗南红串珠,中间的青铜牌刻着每个人的名字,背面是吉利话,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拿到手链,谢过云祁,大家就开始互换,算是仪式感。 江知颐手链背面的字是“金榜题名”,寓意很好,索性就把手链给了江知渺。 褚珏走过来,二话没说把自己的也塞给江知渺。 她有点想笑,“不是,你俩是觉得我特别需要祝福吗?” “嗯。” 二人异口同声,眼神坚定。 原本江知渺以为他哥会把手链给连梓,她也打算去找褚珏互换手链的。 现在两个人同时站在她跟前,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链戴到了江知颐的手腕上。 这结果在褚珏的预料之内,毕竟他从一开始也是只想把自己的那份祝福送给江知渺,没求别的。 但下一秒,江知渺身上的果香盈满他的鼻腔,柔软的触感袭来,褚珏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女生的手臂松松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手链没了,给你个抱抱。” - 柏翮从拿到手链到现在就一直在被人笑,原因无他,别人的都是什么旗开得胜,万事胜意,蟾宫折桂,到他这儿可好。 英语及格。 连梓揶揄他,“不愧是云老师的宠儿。” 柏翮气笑了,“这宠爱给你你要不要?” 她弯弯唇,“不用了,我英语还不错。” 英语不错,指一二三模英语单科全市第一。 “不要也得要。” 柏翮撩她一眼,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把自己的手环套在了她手上,末了还把写着他名字的那一面翻到上面。 “干嘛?”连梓笑,“这是来自状元的眷顾?” 柏翮抬起眼睫,牵唇,“是柏翮的标记。” 声落,指尖在她手腕轻点了两下,拉长语调懒懒出声,“我的。” 他有意避开手环的动作被连梓看在眼里。 他指的不是手环,是她。 “真当自己是小狗了?还做标记。” 连梓撇撇嘴,口嫌体直地拽住了他的小拇指。 指节上的皮肤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柏翮低眸看了眼,眸光闪烁了下。 她骨架很小,完全握住他小拇指后,两个人的骨架差异就凸显出来了。 “说话就说话,拉我手干嘛?”他一脸无辜,“你好没边界感啊,连梓。” 柏翮病情复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犯病,连梓骂了句有病,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手环戴在他手上,撂了句“谁乐意摸你”转头就走。 褚珏正要去找云祁,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柏翮这么一句话,气得直想把他的嘴给缝上。 不远处,六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搂着云祁的脖子偷偷抹眼泪,“哥,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一想到我们一走,云哥就有别的小宝贝了我就难受,不想让别人也享福。” “自己没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了?”温庭月走过来,一人给了一巴掌。 男生回头看她,“月姐,你下手别这么轻,我不习惯了。” 温庭月气笑了,“我很温柔的好吧?” 云祁“嗯”了声,拍拍男生的脑袋,“知足吧,你们还没见识过什么叫凶残呢。” 声落,几个女生闻着八卦的味儿就来了。 “云老师见过?” 云祁挑起半边眉,视线悠悠飘到温庭月身上,笑笑,“不能说,你们还小。” 一句“你们还小”囊括了无数少儿不宜的话。 旁边温庭月脸颊都涨红了,嗔怪他,“你嘴有点把门儿的行不行?跟学生说什么呢?” “我跟学校签的约到期了,今天过后我就不是老师了,”云祁搂着两个男生的肩,“这都我朋友,我跟我朋友聊会儿八卦怎么了?” 温庭月剜他一眼,“无赖。” 一听云祁要结束教师生涯,周围的人拥上来问他原因,他只是含笑看着温庭月,没再回话。 高考的四天,京城连着下了四天的雨。 每年高考的时候都是这样,就算没雨也要人工降。 纯理的考试在最后一天的中午结束,连梓柏翮都在一中考试,巧的是,连梓的考场就在高二五班。 整间教室的每个角落都承载着回忆,从稀松平常的嬉笑打闹到五班某次月考失利被全科老师轮番教育,愉快的和不愉快的,都被藏进墙角那束被折断的阳光里。 最后一科是生物,连梓写下最后一道基因工程大题的答案,检查过答题卡就交卷出了考场。 雨刚停下不久,水汽折射着薄阳的光晕,在天际划了道彩色的弧。 她视线范围内,身形颀长的少年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双手懒懒插着兜,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往教学楼的方向看。 高考规定,只要出了考场就得立刻离开,柏翮不能在楼里等人,也不能在学校来回溜达,只得跟只树懒似的,极慢地迈着步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 两人视线对撞,柏翮扬了扬眉,那眼神意味明显。 「跑两步来找我,不然我要闹了」 后半句是连梓自己加上的,她觉得这样更适合小公主。 刚走没几步,后面传来另外两个男生的声音。 “外面记者还等着呢,看来还没人出去过。” “那咱俩跑两步不就成第一个了?” 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连梓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 看来后面那群人都在暗暗较劲。 很快,几个男生超过连梓跑在前面。 就像开车,后面的人突然加速变道,最后别在前面,就莫名能激起人的胜负欲。 连梓也提了速度,快步跑到柏翮旁边,顺手捞起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跑。 在他们后面出来的人看前头的人都在跑,莫名其妙也跟着跑起来。 柏翮的视线落在手腕上的那只骨节泛白的手上,可想而知她有多用力。 “连梓,外面有摄像机。” 她声音有点不稳,尾音撩着轻喘,反问他,“所以呢?” 很明显,现在连梓眼里只有胜负欲。 但只这三个字,就能说明她不讨厌被摄像头拍到。 他想任性一下。 下一秒,柏翮挣脱她的手。 连梓突然恍惚了下,慢慢放缓步调,直至停下。 还没等她出声,他的手又重新覆上她的掌心,修长的指节从她指缝中穿进,将她的手牢牢扣在自己手心里。 周围人潮涌动,所有人都在朝校门口的方向跑。 夏风裹挟着潮气扑过来,携着他的声音齐齐灌进连梓的耳朵。 “所以我要第一个冲出去,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牵手。” chapter119 旺仔小馒头 声落,没等连梓反应过来,柏翮迈开大步拉着她就跑。 二人离校门口不远,外加柏翮这孙子冲起来是真不管别人死活,若非连梓的步幅和他差不太多,照他这速度,把她甩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校门外的记者听见脚步声终于从和同事的聊天中回过神来,架起摄像机按下拍摄键。 画面最前排,少年少女牵着手,迎着灿阳,发丝纷飞,脸上都是笑容。 百来号人莫名其妙地狂奔,在外等候的家长老师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也都拿着手机一通拍。 大部队乌泱泱冲出来,记者小姐姐就是想找那对牵着手出来的“小情侣”都费劲,只得作罢。 下午最后一科地理结束,褚珏和江知颐出来的时候,瞥见校门外那抹惹眼的红,恨不得原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江知渺和小贾戴着墨镜,一人举着横幅一的一端,门神似的杵在校门口,季远三傻守在后头。 几人定制横幅的时候生怕不够惹眼,愣是把原本的红底白字换成了红底银字,还是那种电镀银。 银亮的大字被阳光照得亮到刺眼,上面的文字更是让本尊看了直接两眼一黑的程度。 「恭迎褚太子、江少爷凯旋!!!」 这波叫先考完的直接解脱,后考完的直接入土。 晚间六班团建,江知颐和褚珏被云祁叫走,五班几个人约好去烤肉店搓一顿,还是之前的那家,江知渺觉得得有头有尾,只是这次连梓没来。 早在一周前,唐有旻跟祁放就说好要等连梓考完一起吃顿饭,两个大忙人好容易抽出时间,她当然得去,所以就没赴五班的约。 烤盘上的肉被热油烫得蜷缩起来,滋滋冒着细小气泡,柏翮盯着灯下袅袅升起的烟雾,捏着筷子但不用,就转着玩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饭后也才不到八点,难得解放,大家都不想那么早回家,二场就定在了烤肉店楼上的ktv。 女生喝的是无酒精的饮料,男生那边点了几扎啤酒,玩骰子用。 连梓那边结束得早,这会儿已经在家躺着了,收到江知渺的微信才知道几人有二场,又收拾了下打车赶过去。 她按包厢号找到地方,还没推门,就听见季远扯着嗓子喊:“翮哥!你放放水行不行!我真喝不下了!” 这动静比人家举着话筒唱歌的人还大。 连梓笑了下,推开包间的门,刚探了个脑袋,似乎还没人注意到她。 可她倒是一眼就看见懒懒靠在沙发正中间的某个显眼包了。 从考试结束到现在,这还是她见柏翮的第一面。 他今天就穿了件简单的黑t,下身是浅色的破洞牛仔裤,平平无奇,但显眼就显眼在这人今天就跟孔雀开屏了似的,浑身上下能戴的银饰怕是都让他挂上了。 霓虹灯束打在他身上,那枚和他拽王气质严重不符的小熊耳钉在光下一晃一晃的,莹莹发亮。 他眼睫低垂,修长的指节指尖夹着某根细长的物什,大概是根烟,但还没燃。 再见柏翮这副混不吝的样子,连梓才想起,她刚认识柏翮的时候,他好像就是这样的。 高三学业重,多半是压抑天性了。 陆瑶眼尖,最先发现连梓,愣了少顷才惊呼,“我天!吱吱你美死我算了!” 她手里还拿着话筒,声音自功放里传出,“吱吱”两字落进柏翮耳朵里,他眸光顿了顿。 指尖一点猩红忽明忽灭,只闪了片刻,就被他按进了烟灰缸里,这才抬眸将视线偏向门口。 连梓穿了条收腰的吊带裙,包臀设计,掐出少女姣好的身体曲线,包厢里的射灯打在她身上,锁骨和漂亮的肩颈线条一览无遗,还稍稍带了点妆,唇瓣波光潋滟的,有那么一瞬间,柏翮是真有点坐不住了。 真的很漂亮。 但很快,一个念头闪进他脑子里。 姓祁的跟姓唐的,比他更早看见她穿这条裙子? 越想越恼,索性开了一听罐啤,一个仰头干下去大半。 连梓被江知渺几个女生拉到沙发上坐下,极其自然地把她安排到柏翮边儿上,末了招呼季远几个男生把椅子搬过来玩游戏。 九个人,刨除唱歌的那个,刚好可以分成两组玩骰子,女生输了不罚酒,换成真心话大冒险。 季远简单讲解过规则,游戏开始。 连梓,江知渺,季远和柏翮被分到一组,从柏翮开始顺时针转,下一个就是连梓。 柏翮点了点骰盅,淡淡睨了连梓一眼,“12个六。” 季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夺少!?” 四个人加起来最多拢共也就24个六,他上来就喊掉一半。 连梓笑了下,“这么自信?” “开么?”柏翮扬了扬眉,“万一真有12个,你会输。” 连梓看了眼自己骰盅里的骰子,4个六,而且柏翮这么敢说,他那少说也得有4个,江知渺和季远两个人没准也能凑出来4个。 头脑风暴过后,她妥协,“我跟,13个六。” 话音刚落,旁边某人的轻哂声传来,“开。” 旋即修长的指尖拨开骰盅,连梓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一个六都没有。 江知渺和季远加起来也才五个,远远达不到13。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柏翮就是有意坑连梓,他算准了游戏不会进行到江知渺那儿。 连梓问他,“你是针对我吗?” 他上身后仰,懒懒陷进沙发枕里,悠悠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不然呢?” 柏翮这副鬼样子莫名让连梓有种久违的感觉。 “你什么目的?” “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他语速很慢,咬字极其清晰,对面的江知渺和季远的苹果肌都要笑酸了。 这哥是打算拿真心话套话吗!? 好算计。 连梓“哦”了声,歪头朝他笑了笑,“那我选大冒险。” 墨澈的瞳仁盛着细碎的光亮,狡黠灵动,偏是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柏翮低眸盯着手上的骰盅,半晌才扯唇笑了声,“行。” 江知渺点开大冒险小程序,点下屏幕,随即摇惩罚。 屏幕上的两排滚轮开始转动,很快第一个滚轮出了结果。 「跟右手边的异性——」 江知渺呼吸一滞,柏翮是给这小程序投钱了吗!?这么合他的意。 第二个滚轮停下,季远也炸了。 「同吃一块饼干」 连梓一脸懵,不自觉开始脑补跟柏翮同吃一块饼干的场景,光是想到他那张脸凑过来,她的心脏就快跳出来了。 “饼……饼干啊,好像没买哈。”江知渺抽抽嘴角。 季远也不自然地挠头,“对……对啊,谁会买饼干啊?是吧?” 两人尬得说都不会话了,言下之意就是重新摇,反正也没饼干。 闻声,另一桌的旺仔猛地抬头,“你们怎么知道我刚去超市买了饼干?谁在我身上安监控了!?” “………………” 江知渺抬手捂住眼,“这饼干你就买吧,一买一个不吱声。” 季远翻了个白眼,“你就吃吧,谁能吃得过你啊?” “啊?”旺仔的眼神澄澈且愚蠢,“你俩也想吃吗?” 说完掏出一袋旺仔小馒头和一盒百奇扔给他们,“小傲娇,下次想吃直接说,不许再骂我了嗷。” 季远:“我真谢谢你。” 高中三年光抽时间学习了,都忘了抽他了。 江知渺看看隔壁旺仔送上的空投,又看看对面泰然自若的连梓和吊儿郎当的柏翮,一脸懵。 他俩怎么好像事不关己的? 她瑟瑟发抖,“那个……要……要重新摇吗?” “我都行啊,无条件配合。”柏翮挑了挑眉,“看连梓。” 好人又让他当了,连梓合起眼皮,翻了个小白眼。 既然都选了大冒险,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改题,未免太赖皮了。 何况柏翮又说他无条件配合,要是她选了重摇,就显得太玩儿不起了。 她一咬牙,“不用了,就这个。” 反正百奇那么长一根,象征性地咬一下就得了。 连梓正要伸手拿桌上的那盒百奇,视线范围内突然多了一只手,手腕处有淡淡的青筋纹路,指尖微微上翘着。 柏翮越过那盒百奇,拿起了旁边的旺仔小馒头。 chapter120 你的便宜我是真想占 他手肘抵着靠枕,懒懒靠着,若无其事地塞了个小馒头咬在齿关,也不吞下去,就用舌尖抵着,淡淡撩了连梓一眼。 这小王八蛋真够轻浮的,连梓暗暗骂了一句。 害羞就会被他拿捏,连梓去年就悟到了。 而且以她对柏翮的了解,这厮百分百就是虚晃一枪,压根没想动真格。 “你就给我留这么点下口的地方啊?”她眨眨眼,瞳仁黑亮澄澈,一脸无辜,“你这样算耍赖了,柏翮。” 女生清甜的嗓音直直晃荡进他心里,柏翮眸色微不可察地深了几分,最后还是把嘴边咬着的那颗小饼干抿进嘴里,眸光直白地落在女生被光打得潋滟的唇瓣上。 隔壁桌玩得嗨到飞起,笑闹声铺天盖地的压过来,衬得这个角落异常肃静。 胸腔中的剧烈震动几乎要把连梓的理智搅散,她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妙,下意识抿唇,继而目光一偏,捞起桌上的百奇。 女生动作里的不自然实在太过明显,柏翮轻抬眉梢,“连梓,我是不是说过你脸红挺明显的?” 这儿光线这么暗,她就是脸红,他也不可能看得清,连梓确信。 “我没什么好脸红的,愿赌服输。” 柏翮看出来她在嘴硬,没应声,把手里的旺仔小馒头随手丢到桌面上,径自抽出连梓手里的百奇,上来就咬断了三分之一,接着又从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中后段下口,咬在齿关后,才朝连梓抬了抬颌,“来。” 光影交叠变换,忽有几束明亮的白光闪过,他唇角轻佻的笑意就明晃晃地落进连梓眼里。 她也不想继续跟他拉扯,大方咬掉饼干总好过这么跟他耗着。 眼看就要碰到百奇,某只狗却突然笑出了声,旋即那根饼干就被他咬断,全部咬进嘴里。 连梓愣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后颈就被人握住,往下压了压。 她甚至能闻到柏翮身上淡淡的柚子香,还混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酒精的味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却没有收力的意思,中指的指腹还有意隔着那层细碎的小绒毛摩挲着她耳后那层薄薄的皮肤。 丝丝缕缕的麻意顺着皮肤渗透进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梓有些脱力,但又不想任他拿捏,下意识将手撑在他胸前,瞪他,“柏翮,够了。” 他偏眸扫了眼桌上的旺仔小馒头,“刚才不是还挺放得开的?” 连梓扒拉开他扣在自己后颈的手,“我知道你有分寸。” “对别人有,对你不见得。” 他声音有些低,尾音压着缱绻的气声,惹人耳根一烫。 柏翮替她把散落的鬓发重新理回耳后,指腹揉了揉她的脸颊,“你的便宜我是真想占。” 他流氓得过于真诚,连梓笑出声,“咱能不能君子一点儿啊?” 刚才连梓默许他可以用旺仔小馒头履行大冒险的时候,他脑子都要炸开了。 没亲上去对他来说已经够君子了。 他抬起眼睫,对上她的视线,“你喜欢多君子的?” led屏幕零碎的光漓过来,连梓堪堪看清,他脸颊透着层淡淡的粉晕,桃花眼荡漾着明显的醉意。 她转头看向季远和江知渺,这才发现桌子对面的二人这会儿忙得要死,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优秀的电灯泡要学会给自己找事做。 “季远,柏翮喝了多少?” 连梓一出声,吓得对面那人抖了一激灵,手机就跟烫手山芋似的,险些滚到地上。 安顿好手机,季远挠挠头,视线在桌上搜刮一圈,“记不清了,你来之前刚有服务生来收拾过,反正不少。” 旁边的江知渺补充,“哦对,而且柏翮没吃晚饭!” 季远:“哎呀!这样更容易醉!” 江知渺:“就是说啊!还好吱吱来了,不然谁照顾柏翮呀!” 季远:“我的青天大老爷!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俩人唱双簧似的,语气生硬,莫名就把照顾柏翮这活儿给她安排上了。 闻声,瘫在沙发上那人动了动,懒倦地撩着眼皮,看着困得要死,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像脑子清醒的人能说出来的。 “昂?你俩还在?”柏翮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流连一圈,“不是扶老奶奶闯红灯去了?” 季远咂咂嘴,“哥,不行你睡会儿吧。” 江知渺点点头,“你这样我真怕等会儿你乱说话把吱吱吓着了。” 柏翮挑眉,“听不出来我意思?” 现在看着又清醒得很。 江知渺先明白过来,戳戳季远,低语,“他这是嫌咱俩当灯泡了。” 季远“哦”了声,“赶人是吧?” 看俩人鸟悄地跑旁边那桌凑热闹去了,柏翮重新窝回沙发里,拿靠枕垫着手,拢在连梓腰间,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她那条连衣裙,侧腰处是露腰设计,直接上手太冒犯,他就拿了个枕头垫着。 “困了就睡会儿吧。”连梓拍拍自己的肩膀,“今天允许你靠一下。” 柏翮扫了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顺带略及某处浑圆状的…… 他喉结滚了滚,顺手拿了个大靠枕塞进她怀里,自己仰头靠在了身后的沙发脊上,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才出声,“连梓,大冒险没完成,能改真心话么?” 他声音有点哑,连梓莫名听出几分委屈来。 而且他一开始就指明要知道她的真心话,她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十有八九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 “你问吧。” 柏翮将头偏向她,视线落在她肩上那根不算特别细但完全不遮肤的肩带上。 她太漂亮了,是和在学校不同的那种,明艳张扬的漂亮。 他知道女生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去见别人适当打扮一下也是对对方的尊重,但他就是没来由的害怕。 他眸光暗了暗,哑声问她,“你下午穿的什么?” 这人不走寻常路连梓是知道的。 但也没这么不寻常的啊!?甚至让人摸不清意图。 她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但还是照答,“白t牛仔裤。” 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够细节,点开跟司清的聊天记录,里面有下午唐有旻为了显摆,给她发的饭菜的照片,桌子对面就是连梓,只是没拍到脸。 “上衣是这个,牛仔裤是……” 话音未落,柏翮突然笑出声,“我又不是查岗。” 连梓皱眉,“好歹是你用一个真心话换来的问题,我这不是想回答得细致点儿?” 柏翮轻飘飘地“嗯”了声,尾调还微微扬着,听着心情不错。 连梓正纳闷这人又犯的什么病,他的手指突然在她肩带上点了两下,“那为什么晚上穿这个?” chapter121 姐姐,带我回家 连梓稔知柏翮聪明得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问出来不过就是要逗她。 她撑着半边肩,朝柏翮靠了靠,没应他上一个问题,而是重新抛出一个问句,“好看吗?” 女生下巴微微抬着,像只骄傲又狡黠的小猫。 柏翮平时最挨不住她这股伶俐劲儿,加之酒精上脑,情难自控,直接抬手抚上连梓纤细的前颈,指梢轻柔地描着她的下颌线,半晌才开口,“好看。” “我们吱吱真的好漂亮。” 他眼底蒙着层醉意,做事根本就像没经过大脑。 柏翮直白的夸赞和他手上过于亲昵温柔的动作不断挑动着连梓的神经,理智离家出走之际,她扣住柏翮的手腕,强迫那只温度过高的手离开自己。 “柏翮,你喝多了这么喜欢肢体接触?” 他喉结动了动,哼笑一声,“没喝多,我就是单纯占你便宜。” 都坐不住了还说没喝多。 她笑笑,“你这人从头到脚就嘴最硬。” 柏翮低眸沉静一阵,唇角忽而扯出抹顽劣的弧度来,逗她,“有些东西不方便细说,但肯定比嘴硬。” 一毕业,这孽畜直接装都不装了。 连梓掐了一把他的侧腰,咬牙,“流氓。” “疼。” 他话是这么说,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看着她笑,眉眼柔和到好似冰川消融后的碧波,惹人心尖一颤。 就单这一个字,用他刻意拖长的腔调说出来就有种没来由的娇。 连梓下意识偏开视线,“柏翮,你是在撒娇吗?” “我没撒娇,”柏翮的语速开始慢下来,听着像是酒劲上来了,眼神也有些涣散,捏了捏连梓刚才掐他的那只手,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嘛,弄疼我们小公主了。” 连梓忍着笑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柏翮开始录像。 柏翮是个难搞的主,醉了还有意识,扫了眼她的手机,眯了眯眼,“你在拍我么?” “没有啊,我就是玩会儿手机。”连梓眨眨眼,强行把话题拉回刚才,继续逗他,“现在还疼不疼?用不用揉揉?” 他眸光闪了闪,睫毛簌簌颤了两下。 放在平时,连梓很难想象到这些可爱的小表情能跟他搭上边。 “要揉揉。” 柏翮毫无征兆地撩起衣摆,衣料上褪,劲瘦性感的腰身微露,连梓下意识挪开视线,又意外瞥见低腰牛仔裤和腰带掩映下的一小截内……裤……边…… “柏翮!你在干嘛!” 她近乎慌乱地扯着他的衣摆往下拉,“不许脱衣服!” 他一脸委屈,“不是要揉揉么?” “隔着衣服揉就行。” 连梓长呼一口气,用手掌根轻揉他侧腰刚被掐过的地方,柏翮闲不住似的,指尖挑起她耳后一缕头发,接着把自己腕间系着的那半截绿白相间的发带解下来编进去。 动作熟练利落,醉酒都丝毫没能影响到他的专注度。 连梓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手腕上一直缠着发带,等他编完她才开口,“为什么把这个绑在手腕上啊?跟你的衣服很不搭诶。” 他指梢摩挲了下发带末尾那截断口,温声回应,“因为你喜欢这根发带。” 继而顿了少顷,捏了下连梓的小拇指,又道:“我喜欢你。” “所以我也喜欢这根发带。” 那句最了不得的话竟然就被他当做中间条件似的带过了。 但提及“喜欢”二字的时候,那双澄透的黑里的缱绻几乎快要溢出来,第一次听他正面提及这个词,连梓的心脏突然软下去一块。 先前那次表白,他只说他对她别有所图,昭彰,但并没有过于直白。 而且当时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以学习为先,没有继续深究,直到现在,连梓都不知道柏翮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又是为什么喜欢她的。 “为什么喜欢我啊?” 柏翮半阖起眸子,弯弯唇角,“我觉得这个问题要在我清醒后,能给你一个正式告白的时候再回答。” 许是他矫情,于柏翮而言,他对连梓的感情,是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不该因为酒后氛围刚好,就不清不楚地交代了,生怕词不达意,清醒后后悔。 所谓酒后壮胆,本身就是一种冲动的表现。 “好。”连梓轻哂一声,“现在承认自己醉啦?” 他低低“嗯”了声,用自己小拇指勾了勾连梓的小拇指,“能带我回家么?” 就像个爱撒娇的小朋友,意外激起连梓的恶趣味。 她退出录像点开打车软件,期间还不忘逗他,“行啊,你说‘姐姐请带我回家’。” 柏翮这会儿是真坐不住了,侧靠上连梓的肩,臂弯从前面勾住她的脖子。 柔软的发丝随着呼吸的动作不断蹭着她的侧颈,呼吸声也重了很多。 “头晕。”他咬字很轻,听着确实很不舒服。 连梓也收了玩儿心,正打算扶他起来时,柏翮臂弯收紧,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处,几乎是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肩窝里。 灼热的气息倾数喷洒到耳颈,擦过耳后那块触觉敏感的皮肤,酥麻泛起,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时而夹杂几声低沉的轻哼。 他没吃晚饭,这会儿胃里肯定不舒服。 连梓抬手揉了揉他脑后的碎发,拿起桌上那杯季远临走前接好的热蜂蜜水放到他嘴边,这会儿刚好已经放温了。 “柏翮,先喝点水压一压。” 她从后绕上柏翮的脖子,勾起他的下巴,顺道把水送了进去。 须臾,他安静下来,乖乖伏在她肩上,呼吸也逐渐降缓。 正当连梓以为他睡着了时,男生抵在她肩头处的喉结动了动,旋即清沉的嗓音传来。 “姐姐,带我回家。” chapter122 喜欢我吗?江知渺 连梓被这几个字钉在原地。 说实话,被柏翮叫姐姐的感觉确实挺妙的。 “还能走吗?用不用找季远小贾把你扛下去?” 柏翮堪堪从她身上撑起来,“不用。” 说完就自己站起来了,完全没了刚才那副连坐都坐不住的样子,除了第一步踉跄了下,后面几乎就跟清醒的时候没太大区别。 简单跟剩下几人交代过后,连梓带着柏翮先行离开,在楼下碰到褚珏,打了个照面。 随连梓一道把柏翮送进车里后,褚珏又折回商场,直奔ktv。 耳机里江知渺的声音消失已经有两分钟了,他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就在两分钟前,江知渺还在给他打电话,通话持续了足足十五分钟,每句话都堪称炸裂。 他到门口的时候,江知渺正被陆瑶和曲梦曼围在中间,一脸懵。 陆瑶和曲梦曼对着瞪眼,嘴里还念叨着:“完了,褚珏真要来啊?” 江知渺眨眨眼,“什么?褚珏来了?” 话音落下,她手机震了下,解开锁屏,手机界面刚好就停留在褚珏的聊天框。 「看门口」 在抬头看门口前,江知渺先注意到了上方的聊天记录。 是一条长达15分钟的通话,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倏忽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 约莫二十分钟前,江知渺和季远加入隔壁桌的游戏。 刚玩第一局,江知渺就非常不幸地输了,于是选了大冒险。 曲梦曼灵机一动,拉着江知渺和陆瑶到旁边的沙发上,知会几个男生先玩,她们要履行大冒险。 而江知渺的大冒险内容是看口型打电话。 曲梦曼用她的微信置顶列表做了个简易转盘,刨除在场的人,转盘上也就剩下江知颐跟褚珏了。 为了避免江知渺提前知道要给谁打电话,陆瑶提议用红色代表褚珏,蓝色代表江知颐,同时为了避免偶然性,还采用了三局两胜制。 结果极具戏剧性,全是红色。 是以,除江知渺外的两个女生的笑容变态了起来。 几分钟后,江知渺戴好耳塞,曲梦曼用她的手机拨通了褚珏的电话,陆瑶在旁边录音。 提示音响,那头传来男生的声音,“怎么了?” 曲梦曼开始比口型:「我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周围灯光太暗,江知渺其实看不太清口型,只能乱猜,“我想你。” 声落,那头褚珏的声调都高了点,“什么?” 江知渺试探性地看了眼曲梦曼,才发现她跟陆瑶已经快笑死了,她只得靠自己回忆刚才曲梦曼的口型。 “我想让你陪我。” “你喝酒了?”褚珏问,“知道我是谁吗?” 事情开始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索性让江知渺装傻,于是陆瑶救场:「你是谁?」 灯光太暗,江知渺眯了眯眼,“吃……吃?” 看不懂口型,她干脆自己发挥,“你吃饭了吗?” 她思维之跳脱很难让褚珏不以为她喝多了,“江知渺,你把电话给别人。” 见曲梦曼疯狂摆手,江知渺了然,“不行,不能,不要。” “你醉了是不是?” 陆瑶:「我没喝酒。」 这次江知渺看明白了,一字不差地搬了上去。 “清醒着?”褚珏突然笑了声,“那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真想我了?” 陆瑶曲梦曼一怔,交换了个眼神,仿佛在说:原来褚珏是他妈这种性格!? 江知渺一头雾水,朝陆瑶眨了眨眼,对方这才回过神,重新开始比口型。 这次陆瑶特意把话拆开来说,旨在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我、希望你、能……」 后半句的“跟我说说话”还在嘴边,江知渺就先照着她的口型读出去了。 “我,喜欢你,呢。” 说话的时候没经大脑,话一出口,看曲梦曼和陆瑶一脸“我的爹,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的表情,她才意识到似乎有哪儿不对,哽了半晌,又改口。 “我不喜欢你了。” 两个女生的脸色更难看了。 褚珏轻哂,“就喜欢我一秒啊?” 到此为止,是个人都能听出褚珏对江知渺有意思。 陆瑶跟曲梦曼百爪挠心,脸都快笑烂了。 江知渺没读懂两人行为的含义,下意识“啊?”了声。 须臾,电话那头褚珏的声音重新传来。 “多喜欢我一会儿不行吗?” 尾音落下,陆瑶和曲梦曼已经开始掐人中了。 通话持续到中后段,几乎就是江知渺的自由发挥了。 她玩儿到上头,甚至忘了这是个惩罚游戏,乐在其中,隔着耳塞跟那头聊上了,多是以“嗯”“对”“好”应声,曲梦曼和陆瑶的眼睛就没怎么阖上过,一直瞪着。 通话结束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褚珏问的。 “那我来找你了?” 江知渺:“好。” 褚珏:“到楼下了。” - 银蓝色的射灯光线拢在走廊拐角处两道离得稍远的身影上,江知渺余光偷瞄了眼旁边的男生,咽了咽口水。 褚珏背靠横栏,小臂搭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睨她好半晌,才悠悠出声,“刚才在玩儿游戏?” 江知渺点点头。 “不知道电话是打给我的?” 江知渺重重点头。 不知道是打给他的,意思是她刚才的话都是对别人说的? 褚珏松松垂着的手指稍稍收紧,又问她,“所以你那句‘我喜欢你’原本是打算说给谁的?” 闻言,她愣了愣。 那句没经大脑的话突然被他翻出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瞎猫碰见死耗子。 她歪打正着地就表白了。 江知渺抿抿唇,语气自然,“你都听到了,那就是说给你的呗。” 褚珏拖长调子“哦”了声,挑眉,“我要是没听到呢?” “诶,你这人……!”江知渺捏紧拳头,瞪他。 褚珏唇角扬着清浅的笑,眼尾勾着的那抹弧招人的紧。 江知渺终于理解为什么总有人说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帅的了。 哪怕正在气头上,光是看他一眼,火气都能瞬间消掉大半。 察觉到女生耳侧的粉晕,他上身欺近,就含着笑看她,也不说话。 凛冽的松木香毫无征兆地压过来,江知渺整个人被拢进一小片阴影,视线倾数被这男狐狸侵占。 真是好漂亮一张脸。 褚珏低垂着眼睫,双手捧起女生的小脸,托着下颌向上抬了抬。 “喜欢我吗?江知渺。” 温润的嗓音落进她耳朵里,心湖仿佛掀起一场骇浪,触及礁石,溅起高高的水花。 江知渺直觉脸颊温度攀升,顺着血液拍向脑门,手不自觉搭上他腰间。 “喜欢。” 她现在没什么思考能力,除了这两个字,好像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褚珏的指梢抚过她的眼尾,温声回应,“这次听到了。” 终于听到了。 chapter123 所以我来追你了 翌日一早,晴阳打上枝头,叶隙间的光斑随着微风流转,跃溅在浅色大理石窗台上,扬出一道清浅的光晕。 连梓眯了眯眼,松开窗帘,顺手拉开半扇窗户,继而看向床上的一人一猫。 许是被猛灌进来的阳光晃了下,柏翮抬手挡住眼,把头偏向里侧,漂亮的锁骨线条毫无保留地落进她眼里。 伴随着时时传出的低哼,喉结小幅度动着,除了“娇”,连梓也想不到别的词能形容现在的柏翮。 欣赏够了,她才踢踢床角,“公主该起床了。” 小猫觉浅,搞出点动静来就能惊醒,一瞬间的工夫,柚子已经从蜷缩状进入战备状态,毛茸茸的尾巴竖得老高,一脸惊恐地扫视着周围。 直到那双湛蓝的眼睛略过靠在床尾的连梓,身后立直的尾巴才弯下来,左右摇晃着,细细“喵”了两声。 等连梓朝它张开双臂,它先是后退两步,继而一个猛蹬助跑,朝她飞扑过去。 就是起跳的位点似乎不大对劲,柚子身下那人吃痛一声,挺了下后腰。 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连梓接住柚子。 一年没见,她严重低估了这小胖子的重量,被狠狠坠了下,上身毫无防备地前倾。 感受到床面下陷,柏翮缓缓睁眼,曲肘半撑起上身,一眼就看见半跪在自己双腿之间的女生,柚子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以他现在的角度,能从她领口处看到的东西太多,柏翮下意识偏开视线,第二眼就扫眼那条裸露在牛仔短裤布料外的腿。 女生纤细白皙的大腿就挤在他两条小腿之间,就连被子被压出来的布褶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连梓稳住身体后抬起头,适逢微风扬起另一半还没拉开的窗帘,男生匿在阴影中的脸蓦地清晰起来。 她看见柏翮在笑,是那种不带一点揶揄谐谑的纯粹的笑。 “早安。” 连梓直起上身,回了句早安,自然地从床上下来,一边整理上衣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渺渺谈恋爱了,昨晚发朋友圈官宣了。” 柏翮“嗯”了声,掀开被子下床,正等着她说后文呢,倏尔意识到这句话陈述的事件本身就足够炸裂,从床头捞起手机,点开了褚珏的朋友圈。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条朋友圈都没有,但朋友圈封面已经从默认换成了一张两个人牵手的影子的照片。 重点不在这两道影子到底是谁,褚珏能换这种照片当封面已经说明了一切。 - 正值初夏,暑气渐起,阳光也毒得灼人,是个学车的好时节。 原本连梓想大一寒假再学车的,但听说驾校的车一般都不给开空调,与其那个时候在外面冻着,不如现在晒会儿。 而且江知渺陆瑶和小贾在,排队等练车的时候也不无聊。 连梓坐在小马扎上,把包举在头顶遮阳,看小贾在旁边的草丛里上蹿下跳,一会儿就能薅下来一大把狗尾巴草。 陆瑶跟江知渺蹲在草丛边,拿他折下来的草插进鞋的透气孔里,就跟插秧似的,末了还踩着插满狗尾巴草的鞋学卓别林走路。 原本她俩还想拉着连梓一起,但连梓穿的鞋类似于芭蕾舞鞋,不像空军一号那样半个鞋面都是透气孔,这才作罢。 轮到陆瑶和小贾那组练车,被替下来的两个男生坐到连梓和江知渺身旁的道伢子上,极其自然地搭话。 “今年刚毕业吗?” 两个女生点点头。 黑t男撑着下巴,“哪个学校的啊?” 连梓简短回复,“一中。” 闻言,黑t男跟旁边的寸头男对视一眼,俩人一块儿笑了,“怪不得说一中出美女,三中出帅哥,看来确实。” 江知渺抬了抬眉,三中出帅哥?她怎么没听说三中有哪个叫得上名号的帅哥来? 少顷,她顿悟,“你俩是三中的?” 两个男生点点头。 江知渺:“……” 这不就是拐着弯儿夸自己帅吗!? 黑t男起身绕到连梓那一侧坐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妹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刚到驾校的时候他就在观察了,她几乎没怎么看过手机,同行的那个男生明显也跟短头发那个妹子走得更近。 现在的小姑娘,谈恋爱哪个不是手机不离手的? 综上,他敢肯定,这妹子百分百没男朋友。 连梓挑眉,淡声回应,“高。” 高?个子高? 这敢情好啊,他净身高182呢。 黑t男这就来了兴致,“还有吗?” “学习好。” 这点也符合,他理工的,985呢。 “还有呢?” “长相得看得过去。” 黑t男点点头,他完全符合,甚至远超及格线。 “那我……” 男生话没说完,旁边的江知渺突然探头,“唉,吱吱,咱们身高192的蝉联三年一中校草的准京大新生你都没看上,到底什么样的男生能入你的眼啊?” 一句话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连梓一怔,这说的是柏翮? 是吧应该。 江知渺继续输出,“家世好,又会弹钢琴,还差点进了射击省队,打篮球也牛逼,全国竞赛还能拿第二,运动神经发达就算了,脑袋还那么聪明,关键是这人还帅!还当过学生会主席! 我要是有一米九,我都想着随便长长得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能看清,他倒好,直接长了张惊世骇俗的脸,往那一站就是一中行走的招生指南。” 黑t男不傻,一听就是针对他的,她说的这人存不存在都还是个问号呢。 听她说了这么久,连梓拧开水递给她,弯弯唇角,“渺渺,一中不用招生简章,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考进去呢。” “哦对了!”江知渺刚抿过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又着急忙慌地开始下一波彩虹屁,“这么牛的学校,高手云集啊,他还次次都能考第一!唉!怎么那么厉害啊!” 连梓揉揉江知渺的头发,“渺渺也厉害,再喝口水,嘴唇干了。” 黑t男自动无视刚才江知渺那大段话,把话题扯回刚才,“我能追你吗?” “啧。” 男生尾音还没落下,不远处传来一声压着明显不耐的咂舌声,同时江知渺腿上的手机听筒里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驾校入口那颗巨大的香樟下,两道颀长身影并肩而立,周围几个女生讪讪低着头,就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连梓突然就想起两年前她刚到京城那天,去了雍和宫。 当时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两道异常明显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小熊t恤,笑着和女生聊天,另一个就站在他旁边看他把周围的女生逗得脸颊红红。 穿小熊t恤的那个就是柏翮,后来她闲逛的时候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脖颈。 想来他旁边那个就是褚珏了。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两个人都面朝这个方向,褚珏拿着手机晃了晃,脸上挂着笑,柏翮冷着脸站在旁边。 连梓笑了笑,怪不得江知渺夸柏翮夸得那么卖力,敢情柏翮听着呢。 柏翮站不住了,直接走过来,居高临下睨着黑t男。 突然被阴影笼罩,黑t男抬头,视线扫过某处不对劲的位置,无意识皱了皱眉。 这人的腿怎么比他上半身加道伢子的高度还长出一截来? 正思忖着,头顶那人的声音冷冷砸下来,“你还不够格。” “不是哥们儿你谁啊?” 这大长腿实在狂妄,黑t男直接站起来了,刚要急眼,意外发现自己才到他鼻尖,气势瞬间弱了一大截,“我哪儿不够格了?” 柏翮挑眉,垂睫看着他,悠悠吐出三个字,“你太矮。” 男生最懂怎么激怒男生。 矮就算了,还太矮。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黑t男眼睛都瞪圆了,“你是有多高?不就比我高一点?” 柏翮恹恹耷拉着眼皮,剐他一眼,“175吧。” 他175!?那他不就一米六几了!?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 闻声,江知渺嘴里的水直接喷到地上一半,不会儿就等来了褚珏的纸巾,刚擦完嘴,就听见褚珏笑着说,“我174。” 另一半也喷出去了。 黑t男确定,这男的是个神经病。 跟他一起的寸头男试图搭讪江知渺,结果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插上,光听她吹人彩虹屁了。 褚珏卡在江知渺和寸头男中间,捏了捏江知渺脸颊上的软肉,“你挺会夸的。” 寸头男一看,这都直接上手了,长叹一声没戏就起身给他腾了个地儿,省得这哥还得憋屈自己。 江知渺眨眨眼,“不跟你一样,小嘴抹了毒似的。” “有吗?”褚珏歪歪头,“我觉得我嘴还挺甜的。” 连梓有点口渴,趁着两人打情骂俏的工夫,试图从江知渺腿上抽走水杯。 就是这一偏眸,视线范围内,江知渺的头往褚珏的方向凑了凑,在某处停顿了两秒后,迅速撤开。 须臾,江知渺“嗯”了声,“是甜的。” 天知道连梓现在有多亮。 柏翮把黑t男气走,重新看回连梓时,她耳尖抹着层明显的红晕,双手乖巧扶在膝间,动作僵硬到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不自然。 他轻哂,“这么纯啊?别人亲一下你都能脸红成这样,轮到你自己是不是还得在旁边备一盒速效救心丸?” “晒的。”连梓探出舌尖润了润下唇,从马扎上站起来,剜了他一眼,“你来干嘛?不是早就拿到本儿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身找到连梓的视线,把刚才江知渺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这些话里,你只否定了‘一中不需要招生简章’一条。” “在你心里,我符合你的标准。” 连梓愣住,柏翮这人行事作风一点逻辑都不讲,但偏偏是个逻辑怪。 香樟枝繁叶茂,斑驳的光点零星落进男生眼底,随着荡漾的笑意慢慢晕开。 流星撞破夜幕,银河泄了满地,她的心动避之不及。 一如新年夜倒数时对视的那个瞬间。 “所以我来追你了,连梓。” chapter124 我想要你 看他这么正经,连梓有点不习惯,突然就想逗逗他。 “哦,”她点点头,“好的。” 柏翮怔了两秒,回过神后简直要被气笑,“你客服?” 连梓难得来兴致陪他插科打诨,“我微商大姐头。” 叶间碎汞似的光斑流转,合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柏翮舌尖刮了下唇角,突然笑出声。 客服就客服吧,好歹没不让追。 后来的几天连梓算是见识到了,他与其说是追人,不如说是来宣誓主权的。 一旦有目的不纯的异性跟她搭话,柏翮的眼刀就递过来了。 天天在驾校里晃,连梓练车的时候他给她刷驾考学时,连梓休息的时候他在旁边给她打着伞,陪她背科一科四的题目。 要不是看他天天路虎大g保时捷换着开,驾校那群人还以为他是来当保姆赚外快的。 大家见过少爷,但没见过这么勤劳的少爷,有这逆天的条件还这么努力,顶着这张脸搞纯爱。 关键这哥还特会做人,每次来的时候手里都满满当当的,不是吃就是喝,一群人都跟着沾光。 第一天跟他闹不愉快的黑t男顶着大他三岁的年纪都得喊他声哥。 小贾辣评:“哥,你是来追吱吱的还是来攻略驾校的?照你这个追法,再过几天教练都成你的人了。” 连梓逗他,“可能是海王当习惯了,看见人就想泡一下。” 陆瑶伸出食指摇了摇,“柏翮应该是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上他,这样就没人跟他抢吱吱了。” 江知渺顿悟,“不愧是柏翮,好有病。” 几个人笑作一团。 柏翮舌尖刮了下后槽牙,“科一背完了?” 连梓:“……” 柏翮:“倒车不轧角了?” 江知渺:“……” 柏翮:“半坡不溜车了?” 陆瑶:“……” 柏翮:“s弯不压线了?” 小贾:“……” 柏翮:“考试都能一把过了?” 大家:“……” 江知渺和陆瑶抱着连梓的左右胳膊痛斥,“吱吱你看他——” 连梓扯唇,干笑两声,“刚才第一个挨骂的就是我。” 两个女生:“……” 小贾瘪瘪嘴,“哥,你这样是追不到吱吱的。” 江知渺贴着连梓,小小声说:“吱吱,别让他追到。” 陆瑶小小声:“对!” 声音就比蚊子贴耳边稍微大一点,还让柏翮听见了。 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着,他“呵”了声,“追不到连梓我就去追褚珏,追沈星同,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完。” 两个女生肉眼可见的掉色了。 她们莫名就觉得柏翮好像真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小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哥,你别硬来!关我啥事儿啊!你追褚珏去,放过我吧。” 三人是真信了柏翮的鬼话,生怕他追不着连梓。 连着三天在她耳边吹风,话里话外全是夸他的,语言造诣之高,愣是没一句重样的。 从高考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第六天就到连梓的生日。 遵从她本人的意见,也征得连修文和程媛的同意,几人去隔壁津城玩两天。 去津城有三个原因,一是临海,晚上可以看海,二是最近跳水大爷实在太火,她们都想看看,但主要原因是祁放前几天给了她十几张livehouse的票,听说是他几个搞乐队的朋友办的,就在津城海边。 这对于在学校憋了三年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种新奇体验。 祁放是算着连梓朋友的人头拿的票,只是最后余下江知颐的一张。 他还在淮江老家,说是被扣下给亲戚家的小孩补习,事实上他为什么一放假就回淮江,江知渺是知道的。 但感情的事儿强求不来,先前她问过江知颐为什么不争取一下,他当时的回答她记得很清。 「花不是为花店而开,人都有各自的月亮。」 现在江知渺还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只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出发前一晚,几个女生在连梓家过的夜,男生都在柏翮家,一群幼稚鬼趴在两家三楼的阳台上玩纸杯传声筒,当属小贾旺仔和陆瑶曲梦曼玩的最欢。 刚好在连梓生日前一天,祁放期末考结束,原本他也要去津城那边帮忙,就带着连梓几人一道开车过去了。 十个人两辆车,考虑到祁放和其他人都不算熟,连梓就跟了他的车。 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祁放停好车就去找他朋友了,剩下几人先把行李放到酒店。 来看演出的人太多,柏翮光是找停车位就花了十来分钟,最后卡位置把车停在了最角落树边那个最窄的停车位。 刚停好车,窗外突然闪进一道人影,旋即车门被不由分说地拉开,清甜的青提香一股脑地压下来。 连梓一只手撑着他身后的座椅靠背,另一只手抵在他靠副驾驶那侧的腿下的座椅上,上身前探着,在副驾上找着什么。 因为要参加音乐节,她今天穿了件短款的牛仔蝴蝶吊带,长发被拢到一侧,白皙秀颀的颈部毫无保留地落进柏翮眼里。 挂脖的牛仔肩带旁还有根细细的,透明的带子,在皮肤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柏翮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根透明的肩带到底是用来固定什么的,眸色一沉,迅速撤开视线。 须臾,眸光又落在她微微下榻着的腰间。 背后那道美人沟他记得,非常漂亮。 连梓今天这身着实刺激人,柏翮甚至不知道该看哪儿。 从刚才开始,她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这点让他相当不爽。 “你来干什么?” 柏翮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还带着些微的哑,听着心情不大好。 连梓没看他,淡声回应,“我找东西。” 一声不吭,就单纯找东西?当他不存在? 从昨晚开始,柏翮的眼皮就总在跳。 他就觉得今天得发生点什么事儿,心里一直不太舒服。 直到上午在连梓家门口看见祁放,某些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上次见着祁放,就是他知道连梓有喜欢的人那天,非常不顺。 今天可好,大半天过去了,这还是连梓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就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而且连梓看都没看他一眼。 柏翮头靠上椅背,轻嗤一声,“你今天坐谁车来的?东西能落在我车上?” “坐我朋友车来的。” “我朋友”这三个字在这句话里听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她明明可以直接说祁放的名字,他又不是不认识。 柏翮挑眉,“你在强调什么?” 闻声,她终于看向他,“祁放是我朋友,只是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柏翮。” 车内空间不算狭窄,就刚刚的位置而言,两人离得还不算太近。 但连梓把头转过来后,两人鼻尖的距离约莫只有个五公分不到。 每每超过安全距离,柏翮的视线就会不自觉被带到那处红的惹人的地带。 盈润饱满,看起来很好亲。 还有她那颗虎牙,有点尖。 他脑子里偶尔会蹦出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很快被理智压下去。 “你不是来找东西的,”柏翮轻抬下颌,“你是来哄我的,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连梓错觉,他眸底似乎有某种情潮涌动,却又有意克制,尾睫下压着,话是对她说的,视线却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他这副克制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她没回答柏翮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在忍什么?” 柏翮也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抛了个问句回来,“你涂口红了么?” 虽然是个问句,可答案就在明面上。 他在忍着不亲她。 很明显,柏翮忍不住了。 连梓“嗯”了声,声音很轻,“涂了。” “嗯。” 他拇指指腹抵上连梓的下巴,手掌盖上她的前颈,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身上最纤细脆弱的部分。 过分燥热的指梢划过颈部,过电般的酥麻一路窜到她大脑。 理智离家出走之际,她再次听见柏翮的声音。 “介意分给我点儿么?” 柏翮的指腹在她下唇轻轻揉了下,丝绒质地的唇釉被带走了一部分。 连梓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实在想再多看两眼他这幅样子,索性装不明白,笑问他,“你想要口红啊?” 柏翮偏头笑了下,掀眸对上她的视线,扣住她撑在椅背上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骨节分明的五指顺着她的手背穿插进她的指缝,托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顺势往里埋了埋。 柔软的唇瓣略过掌根,最后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全程直勾勾盯着她,视线直白炽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你。” chapter125 我的 男生轻而低的声音落进连梓耳朵里,尾音里都夹杂着说不清的欲望,勾得她心跳落了一拍。 他温热的气息倾数喷薄在她掌心,柔软的唇瓣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掌根,单一个“钓”字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海风燥人,裹挟着咸湿的水汽一股脑地涌进车里,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 柏翮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带着她整个上身往下压了压,清苦的柚子香随着空气流动丝丝缕缕地绕上连梓的鼻尖。 眼看上唇唇珠就要碰上他的下唇,颈后的那只手突然停了动作,旋即一声轻笑传来。 “怎么不躲?”柏翮屈指刮了下她的脸颊,“是要扶我上位么?” 还上位,把自己说得像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明明那个位置从一开始就是他的。 连梓也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手感意外的不错,“你见过张飞哄关羽?” 柏翮被她的奇妙比喻逗笑,“你直接说你喜欢我不行……” 他话尾的语气词被唇瓣上突如其来的温软触感堵在嘴边,视线范围里,女生阖着眼,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着。 连梓浅尝辄止地啄了下他的唇,过于繁复的技巧她也不会。 “柏翮,我喜欢你。” 尽管刚才的吻足够说明,但她还是想把心意说给他听。 柏翮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呆。 “好啦,走吧,演出等会儿就开始了。” 连梓忍着笑拍拍他的脸颊,刚从车里退出去,腰间装饰用的银质腰带被人随手勾了下,继而被身后探出来的那只手托着腹部向后揽去。 柏翮一只手挡在车门边框,防止她撞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侧腰,把人稳稳放在自己腿上,还贴心的帮连梓收好了搭在门外的腿。 没等连梓反应过来,“嘭”地一声闷响,车门被关上。 她侧坐在柏翮腿上,膝盖抵着车门,后背靠着方向盘,被他圈在一个逼仄狭窄的空间里。 “柏翮,”她推他,“时间快到了。” “我亲我女朋友还得看时间?” 柏翮搭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迫使她的腰紧紧贴在他上腹的位置,严丝合缝。 这腰是真的软。 连梓上身向后靠,偏过脸,“你这人怎么说疯就疯啊?” “你先招我的。” 在力气上,柏翮有足够的优势,“只亲一下可喂不饱我哦。” 连梓理亏,毕竟她招惹在先,只得顺着他,“你是蚊子啊?还喂饱你。” 柏翮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上身前倾,欺近她,低眸在她唇瓣上扫了眼。 “唇妆会花么?” “看你怎么亲了。” 柏翮没回话,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 真的挺软的。 他探了眼,妆没花,又重新覆上唇瓣,这次贴得紧了些,少顷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确认这样亲也不会晕妆。 “还能继续么?” 他抬眼看她,黑眸澄亮清透,像只粘人的萨摩耶。 连梓简直要被他可爱晕。 她弯了弯唇,“可以。” 话音落下后一秒,她看见柏翮唇角扬起一抹顽劣的笑弧。 他拢在她背后的臂弯收紧,手扣住她单薄的肩,拇指无意划过她肩上那根细细的透明带子,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旋即细碎的吻悉数落下。 她能感觉到柏翮的舌尖挑弄着她上唇的唇珠,顺势撬开她的齿关,同时吸吮着她的下唇。 黏腻的声响在静谧封闭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挑动着连梓的神经。 察觉到她的腰软了下去,柏翮轻笑一声,上身后仰靠在椅背上,带着她趴在自己身上。 女生胸前柔软的浑圆状触感传来,他有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唇齿间厮磨的力度却不自觉加大。 他吻得太急,肆意擢取她口腔里的清甜,连梓大脑一片空白,空气也逐渐稀薄。 须臾,零碎的嘤咛声自她嗓间溢出,柏翮才松开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她后颈的手。 女生眼底水雾弥漫的,挽在耳后的长发也散落了几缕,唇妆早就晕的不成样子,就连锁骨都缠上了层红。 这层红晕……多半是气的,柏翮想。 几秒后,他听见连梓夹着轻喘的声音。 “你下次再装可怜试试看呢?” 她被他骗的好惨。 连梓早该想到的,柏翮既然把她拉进来,就肯定没想留着这口红。 真的狗。 可这话落进柏翮耳朵里,就只剩她的喘息声了,其余的他是一点没听见。 上次听见这声音还是在去年高考假,他在卫生间待了小一个钟头才出来。 柏翮指腹揉过她唇周被晕出来的唇釉,仔细帮她擦干净。 “我们吱吱好漂亮。” 连梓挑眉,“谢谢,你也漂亮。” 柏翮“哦”了声,下巴抵上她的锁骨,靠在她肩上,又问,“那咱俩谁更漂亮?” 这男朋友怎么回事儿? “你是我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我都行,是你的就行。” 他柔软的发丝在她颈间蹭来蹭去,毛茸茸的。 像狗毛。 虽然连梓也有点想继续看他撒娇,但时间的确不允许。 她的确是来找东西的,准确来说是来找柏翮的。 约莫半小时前,祁放接到电话说鼓手在医院,折了一条腿,踩不了踩镲。 原因是太兴奋,在沙滩上模仿孙悟空九宫格pose,一脚踩到飘过来的泳圈,直接崴了个左脚踝骨裂。 现在的大学生,又脆又像猴子。 好在这次演出是国风主题,能用到架子鼓的曲目不多,跟负责人商量过后,临时把那几首曲子调到了靠后的位置,好给柏翮留出几个小时来练手。 要不是连梓,他绝对不管这烂摊子。 只是时间太短,他最多也就记下主旋律,鼓点只能按他自由发挥的来,不可能做到跟原曲一模一样。 乐队那几个男生也看出祁放摇来的是个祖宗,看他那张臭脸就知道,可能比祁放还祖宗,也就没敢吭声。 要换了别人想改他们的曲子,他们宁可不要鼓手都不可能同意。 但这祖宗确实有点水平,虽然跟原曲风格不尽相同,但基本鼓点都正确,甚至有几首改的比原本的beat还合适。 “祖……不是,弟弟,要不你考虑考虑跟我们玩儿?” 说话的男生是乐队的贝斯手兼负责人,叫陆也缇。 柏翮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考虑。” “听说你也要考京大啊?那咱们就是校友了啊,一起嘛。” 说完还拉拉祁放的衣袖,“哥,你跟他熟,帮我劝劝嘛。” “不熟,”祁放靠在墙边,“他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才来的。” 闻声,柏翮懒懒掀起眼皮,“是看在我女朋友的面子上。” 祁放哼笑出声,他可不惯着柏翮,“可你女朋友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来的。” 柏翮扬起唇角,“你他妈挨过打么?” “从来都只有我打别人的份儿。”祁放笑眼弯弯。 “诶!不是!”陆也缇扯了把头发,“你俩别把我这儿拆了。” 敢情这俩祖宗不对付啊。 后来看在连梓生日的份儿上,两人又心照不宣地息了声。 大好的日子,见不得血光。 演出于下午三点半准时开始,舞台搭在沙滩上,背后是一块巨幕。 这乐队似乎挺有名,江知渺曲梦曼和陆瑶都知道,也怪不得有经费开livehouse。 海风习习,轻柔地抚上脸颊,古琴悠扬,筝声回荡,屏幕里的男生一袭白衣,领口盘扣处缀着白金色暗纹,低眸轻抚琴弦。 曲梦曼卧槽一声,生怕自己看错了,还专门揉了揉眼,确定那人是祁放后,嘴巴张得更大了,旁边的江知渺和陆瑶亦然。 小贾不认识祁放,也不知道她们在惊讶什么,挠了挠头。 周围女生不少都举着手机拍照,许是男生弹古筝不多见,亦或是这人的长相实在喜人。 连梓点开山城四人组的小群,拨通视频电话,唐有旻还在准备期末考试,只有司清加入了。 电话那头的女生先是跟连梓道过生日快乐,又跟渺渺几人打了声招呼,后面大家就安静下来看演出。 直到霞光将海面的波光染成橘金色,天色渐暗,舞台两侧的大灯倏然亮起。 原本空着的鼓手位上多了道熟悉身影。 那张牛逼到死的脸出现在荧幕上,周围窸窣声渐起,连梓依稀听到几句。 “这个跟刚才弹古筝那个都贼帅啊!” “我喜欢这个!” 连梓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也喜欢这个。 灯光汇聚到鼓手一点,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柏翮的纪律委员buff还真是到哪都受用,连梓想。 屏幕里,男生缓缓抬起鼓槌,十字交叠于头顶上方的位置,有节律地敲击了四下。 第四下的尾音落下,舞台灯光蓦地亮起,现场气氛达到一个小高潮。 紧接着,鼓槌落下,动作落拓,完成节拍的同时还转了下鼓槌。 随即柏翮举起一支鼓槌,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敲着鼓面,力度却相当到位,轻踩着鼓镲。 陆也缇配合的十分到位,贝斯声踩准鼓点响起,全场瞬间嗨起来。 柏翮笑得肆意,带着鲜明的少年气,合着海风和浪声,张扬又耀眼。 屏幕那头的司清突然出声,“我趣!这鼓手芥末蟀!” 江知渺抱着褚珏的胳膊,疯狂尖叫,“啊啊啊啊!他是我同学啊啊啊啊!好帅啊啊啊啊啊!” 前排几个姐妹回头看她,一眼就扫见她旁边脸色不甚好看的某个帅比,咽了咽口水,又把头扭回去了。 曲梦曼陆瑶和小贾直接把手拢在嘴旁,大声打call。 “翮哥翮哥你最帅!你是人间小可爱!” 台上的柏翮直接摘掉一侧的耳返,听台下远处传来的欢呼声。 连梓没忍住笑出声。 这少爷真够臭屁的。 偏偏女生就特别吃他这套,见他摘掉耳返,台下女生也不矜持了,直接放开了喊。 “有生之年让我谈个这样的!” “真的要帅晕了!” “这样的男生到底是谁在谈啊!” 演出接近尾声,台上的几人也偏离了原本的曲子,开始自由发挥,跟台下互动。 背后的屏幕突然从台上切到台下,聚光灯随机打到台下人身上。 一男一女出现在画面里,两人相视一笑,女生揪过男生的衣领,轻轻吻了下。 “芜湖——好甜啊!” “啊啊啊啊啊啊!狗粮!” 有了第一对儿垫场,场子热了起来。 聚光灯继续在场上游走,第二组是两个男生,两个人互相嫌弃,先是怼了对方一拳,然后不情不愿地抱了下,最后竟然还不愿意松手了。 场上笑声一片,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中控适时移开聚光灯,继续寻找下一对儿,几乎是一找一个准,甚至连江知渺褚珏都没放过。 被江知渺亲了一下后,褚珏脸上的不悦烟消云散,整个人看着都开朗了不少。 又找准一对儿,灯光师暗自窃喜,突然注意到刚才那对情侣旁边最外侧的女生和男生,啧啧一声。 又是一对儿。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的漂亮脸蛋让在座男女生轻嘘一声。 杏眸明亮,轮廓精致,眉眼间是压不住的惊艳。 连梓错愕一秒,确认荧幕正中的人是自己后,下意识看了眼屏幕里自己旁边的男生,他也是一脸懵逼。 现场被起哄声淹没,纷纷鼓动两人亲一个,全然没注意台上的鼓声早在屏幕里闪进女生的脸的后一秒就停止了。 柏翮骂了句操,连楼梯都没走,直接从台上翻了下来。 那男的是他妈谁啊? 连梓摆摆手,正要比口型解释旁边那位不是她男朋友,余光扫见不远处朝这边跑来的颀长身影,眸光顿了顿。 余晖的光倾数落在他身后,敞怀的白衬衫衣角翻飞,额前的碎发被风带起,露出凌厉漂亮的眉眼。 潮水翻涌上岸,柏翮奔她而来。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本该在台上的某个身影。 柏翮单膝跪在连梓身前,气息还没喘匀,就捧着她的脸颊偏头吻上她,只留给镜头一个背影。 旁边的江知渺一行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另一侧的男生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柏翮的动作很轻,似乎是怕再晕花连梓的妆,这次只是轻轻啄了几下就分开了。 片刻后,两张牛逼到死的脸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柏翮看向镜头,举起和连梓十指紧扣的手,极其缓慢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生怕从屏幕里看不出他的口型似的。 “我的。” chapter126 娇娇宝宝 夕阳渐沉,浮光跃金,现场的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 陆也缇玩儿嗨了,台下这么一闹才发现那姓柏的祖宗跑下去了。 演出接近尾声,柏翮就地坐在沙滩上,旁若无人地玩儿着连梓的手。 女生的手骨架很小,握成拳甚至只有他一半手掌那么大,手指也软软的,好像稍用点力气就能把她弄坏了。 周遭安静下来,连梓这才听见手机扬声器里司清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儿了!?啊!?我错过了什么啊!”司清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刚才大家都在叫什么啊?吱吱你怎么突然把手机放下了?快把我拿起来,让我看看!” 江知渺贴心在一旁解释,“刚才吱吱被啾啾啦!” 季远那傻子三人组应声虫似的,在旁边学她,“啾啾啦!啾啾啦!” 语气实在是太贱,被褚珏递了一记眼刀,被迫息声。 柏翮确定手机里的声音他没听过,双臂环住连梓的腰,问她,“在跟谁打电话?” 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挂在连梓裤腰上的鬼样子让江知渺直呼没眼看。 连梓简单向他介绍过司清,才把手机屏幕对准柏翮。 那头的司清一眼扫见他挂在连梓腰间的胳膊,愣了愣,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笑,“吱吱谈恋爱啦?” 连梓笑“嗯”了声,“我男朋友,柏翮。” 柏翮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她男朋友。 她的柏翮。 他喜欢在他的名字前冠上她的名字,就算说他是连梓的一条狗他都愿意。 是什么无所谓,是她的就行。 开场的筝声再度传来,现场重新安静下来,台上几人谢幕过后,演出结束。 最后一丝昼色已然褪尽,天幕挂上碎星,月亮匿进云层,光芒淡淡。 散场后几个女生先回酒店换了方便的衣服,连梓也预料之中地被一通盘问。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怎么在一起的?” 问来问去大抵也就这两个问题,连梓一一解答过后,江知渺挑挑眉毛,笑容不甚单纯。 “柏翮的嘴唇好亲不?” 连梓挑眉,思考什么叫好亲。 软是真的软,下唇也特别饱满,挺好亲的。 她点点头。 几个女生吁声一片,曲梦曼又问,“给咱主席的吻技打个分呢?” “这……”连梓耳根有点烫。 陆瑶嘿嘿一声,“柏翮不会是小学生水平吧?” 连梓哽住。 她才是小学生水平,柏翮……莫名很熟练? 技巧手拿把掐,据说男生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 这人禁不起念叨,刚说起他,连梓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的消息说到就到。 「我在门口等你,你们先聊,不急」 两人刚在一起就被迫分开一下午,连梓倒是没什么意见,柏翮垮着个小猫批脸,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开心了。 最后还是几个女生把连梓推出去,让她带柏翮去海边走走。 漫天繁星,涛声作伴,和喜欢的人踏着浪潮聊些有的没的,光是想想都觉得好放松。 江知渺靠在床头,看着连梓翘起的唇角,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手机屏幕那头的人肯定是柏翮。 “好啦吱吱,去陪你的小挂件吧。” 陆瑶和曲梦曼笑作一团,“小挂件哥,别太好笑了我说。” 连梓利落跳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盒子,小心装进纸袋里后,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柏翮就靠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修长漂亮的手松松握着手机,似乎在给谁发消息,耳垂上那枚银质的小熊耳扣合着顶灯一闪一闪的。 连梓放轻步调,偷溜到他身侧,拨了一下他的耳垂。 “久等了,男朋友。” 那双澄亮的杏眼笑意荡漾,明媚肆意,是柏翮眼里十八岁的连梓,是他的得偿所愿。 “我不在乎等多久。” 你来了就行。 岸边路灯亮起,月光皎柔,盖不过漫天星光。 海浪打上岸的声音很好听,沙沙的,像微风卷过树叶的声音。 柏翮勾着连梓的小拇指,另一只手拎着她带来的袋子,自觉落她半步,安静看着她。 清凉的海风拂过她的鬓发和衣摆,海风里清淡的咸揉着她发间淡淡的青提香,倾数拢在他鼻尖。 连梓半阖着眼,鼻梁线条直且柔和,上唇微微上翘,侧脸线条精致优越。 “冷么?”他问。 “不冷,”连梓回头看他,突然想起刚才临出发前曲梦曼问的那个问题,笑了声,“你觉得你吻技怎么样?” 柏翮挑起半边眉,懒懒应声,“谁用谁评价。” 连梓听明白他的意思,“哦”了声,“那我觉得一般。” 好一个一般。 这比差评还呛火。 柏翮被气笑,“我也觉得一般。” “还得多学,”他勾勾唇角,“所以你陪我多练练吧。” 话毕,他牵着连梓的那只手突然使力,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把她扯进自己怀里,还使坏把连梓的手禁锢在了她腰后,连个推开他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旋即清冽的柚子香压下来,柏翮侧头含住她的下唇,似吮似咬地厮磨着,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腰,把人往上带了带。 他只含着她的下唇,连梓完全可以呼吸,甚至还能含糊不清地骂他两句。 “柏翮!”她试图挣脱被他紧扣着的手腕,“有你这么抱人的吗!” 别人是纯爱战士,柏翮就厉害了。 他纯战士。 谈个恋爱跟自由搏击似的。 “连梓,你专心点好不好?”柏翮吊儿郎当地笑着,“有你这样边接吻边聊天的么?” “你先松开我。” 连梓有点恼,挣脱手腕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柏翮哪儿,这人手上的劲儿不减反增。 “别动了,一直忍着呢。” 他声音有些低,闷闷的,借着清浅的月色堪堪能看清睫毛掩映下的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底似有情潮翻涌。 连梓怔了片刻,耳根一烫,别过脸,“你注意点行不行?” “我注意什么?”柏翮低笑一声,“我一没脱衣服二没耍流氓,亲我女朋友怎么了?” 连梓抿抿唇,下唇有点麻,“让我缓会儿再亲。” 她这副样子真是没来由的娇。 柏翮眸光瞬间软下来,松开她的手,屈指蹭了蹭她被吻得殷红的下唇,温声问她,“疼了?” 连梓没吱声。 那就是疼了。 “我以后轻点儿。”他揉了下她后颈的碎发,弯唇,“忘记我的吱吱是个娇娇宝宝了,对不起啊。” 连梓被某个从未听过的称呼戳到头皮发麻。 用柏翮的声音说出来莫名就很好听。 “你才娇。”连梓瞪他一眼,径自转身扯着他的衣袖继续沿着海边走。 柏翮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袋子,没忍住问她,“这是什么?” 连梓刚要出声,突然被身后一道男声叫住。 chapter127 遇见你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陆也缇捏着一束粉红郁金香朝她小跑过来,“连梓妹妹,听说今天是你生日,咱们今天也算认识了。” 他清了清嗓,“祝十八岁的连梓妹妹,永远自由,永远好运相伴!” 连梓一脸懵,下意识看向柏翮,没成想这连祁放的醋都要吃上一口的醋精竟然没什么反应,反而还笑着揶揄她,“看来我女朋友挺受欢迎。” 看陆也缇一直举着花,连梓也不太好意思,赶紧双手接过,微微颔首,“谢谢哥。” “玩儿得开心。”陆也缇双指抵在额前挥了下,中二又有点可爱,跟柏翮也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 怕柏翮不开心,连梓有意没看花束下面吊着的那张小贺卡,二人继续溜达。 不久后,连梓又收到了季远送来的洋桔梗,旺仔的茉莉花和周宜的豌豆花。 三傻齐鞠躬,“祝我们吱吱总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一路长虹,吱吱挣钱吱吱花,吱吱的男人不回家……” “啧。”柏翮脸色有点难看。 连梓揉揉柏翮的手指,“吱吱的男人不高兴了。” 柏翮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是真懂怎么拿捏他。 季远清了清嗓,组织其余二傻重说,“菲律宾没有雪,马尼拉也没有爱,龙争虎斗彼岸花,翮哥才是你的家,祝吱吱总——” 旺仔张开左臂,“顺风顺水顺财神!” 周宜张开右臂,“有钱有势有前程!” 季远张开双臂,“一路——发发发!” 这仨最能整活,连梓笑到肩膀发颤,“谢谢,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们。” 三傻留下句“谢我吱吱总!”就转头跑了。 这三束花下面也同样绑着贺卡。 连梓偏眸扫了眼旁边笑容淡淡的男生,笑着等待下一束花的到来。 片刻后,两人在前方沙滩偶遇了蹲在沙滩上等着海浪冲过来的陆瑶。 连梓依稀能看清她在沙子上写下了“不开心”三个字。 应该是在等着海水能把这三个字带走。 没等连梓柏翮走到,小贾捏着一束花跑过来,一脚把她写下的“不”字晕花了。 连梓听到小贾的声音。 “‘不’字我带走啦,开心留给小陆老师。” 连梓笑笑,“不愧是快乐小狗。” 闻声,小贾陆瑶朝这边跑过来,把手里的向日葵和薄荷花递到她手里。 “祝我们吱吱永远带着真诚和热爱赶路,永远都是勇敢热烈的十八岁!” 连梓拍拍陆瑶的脸蛋,“希望我们的瑶瑶能带着小贾送给你的开心,追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大胆奔跑。” 小贾指指自己,“我呢我呢?” “你已经很幸运啦,就不需要我的祝福咯。” 寒暄过后,连梓继续拉着柏翮向前走,手里的花已经有些拿不下了,就让柏翮帮她拿了一半。 走着走着,柏翮踉跄了下,险些跪在沙滩上。 连梓朝后一瞥,褚珏的脚还没收回去,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自动无视差点被他踹倒的某人,把手里的满天星递给连梓,江知渺举着手机,把手里的蓝桉和小雏菊塞到柏翮手里,屏幕那头的江知颐笑眼弯弯。 连梓不由得想,柏翮到底还准备了多少。 后来曲梦曼送来凡尔赛复古红玫瑰,祁放送来樱花,还有乐队几人送来的几支不同品种的玫瑰。 加起来刚好17束。 两人走到偏离酒店有段距离的海湾,清风吹拂,云层褪去,月光亮起。 轻纱般拢在两道身影周围。 连梓拉了拉柏翮的衣摆,“我有点累了,我们坐会儿吧?” “好。” 柏翮脱下外面的白衬衫,铺在她身下,“请吧。” 连梓刚坐下,就拿起手边的粉色郁金香,顺手翻开了底部的贺卡。 月光银亮,水面粼粼的光泽足够她看清上面的字。 字迹落拓,有锋有体,柏翮的字很好认。 「遇见你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洋桔梗上写着:「你于青春中驻足,从此我的世界充满色彩」 茉莉花:「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豌豆花:「在无数个夏天的风里,我想见到你」 向日葵:「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你对我有绝对的引力」 薄荷花:「我和你再次相逢,何其幸运」 满天星:「想携满天星辰赠与你,又觉得满天星辰不及你半分」 蓝桉:「我只偏爱你,会一直喜欢你,你可以一遍遍向我确认」 凡尔赛复古红玫瑰:「你值得我炫耀,是偏爱也是例外」 樱花:「我永远为你着迷,在无处落脚的人海里,你成为陆地,成为具体」 小雏菊:「高二的告白,我没奢求结果,只是希望你在经历低谷的时候能知道,有人被你的魅力吸引,曾经是,以后也是」 看到这儿连梓的眼眶已经有点热了。 她赶紧转移注意力,把柏翮手边的袋子拎过来,小心取出里面的盒子。 月光下,柏翮看的很清。 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里,是一把纯白的玩具电子琴。 连梓把盒子摊在腿上,轻轻掀开盖子。 她知道柏翮肯定很宝贝它,不然也不会在她拿到这琴的时候,它还被精心保护着。 “我把你的启蒙老师带来了。” 连梓撇撇嘴,逗他,“我记得小时候你还因为我碰它生气了,小气鬼。” “看来我小时候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柏翮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下,“我替小时候的我向吱吱妹妹道歉,愿意原谅我么?” “你道歉就是占我便宜啊?”连梓淡淡刮他一眼,把琴递给他,“其实我想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给你的,但你突然就说不过生日了,我想送也没送出去。” “我尽力修过了,现在最起码能发出点声音来了,可能音不准,但你别挑你老师的毛病,它也挺大岁数了,能活过来不容易。” 柏翮被她可爱笑,小指勾了勾她的食指,“你自己修的?” 他在连梓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骄傲,是平时鲜少能见到的小表情。 “我换了新的线路板。” 中间的困难被她略过,其实她学了整整半年才找到了些能修的门道,琴行她也问过了,压根不管这个,最后还是找了五金店的老板了解过才知道还能这样修。 柏翮的心脏突然软下去一块。 他找人修过的,人家说不好修,浪费那个精力不如再买个新的。 “连梓,”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声音有些哑,“这么容易就让我追到你,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chapter128 逆飞的流星 他可太知道自己以前不是个东西了,可连梓一直都很好。 柏翮始终觉得他对连梓有亏欠。 这种亏欠他就是千百倍对连梓好都不见得能弥补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没有给足连梓安全感,有没有比她之前喜欢的那个傻逼做得好。 连梓拍拍他的脸颊,“哪里容易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很好的好吧?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柏翮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逗笑,“别哄我玩儿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很好,特别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连梓晃了晃腿,“虽然你嘴巴有点坏,以前也有点浪,人也吊儿郎当的,说话还不着调,轻浮的要死。” “我都改。” “逗你的,听不出来啊?”她靠上柏翮的头,“我喜欢的是你,是不被定义的柏翮,你永远自由,永远是你自己,只要你是你,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她喜欢的少年,永远在人潮中闪闪发光。 “行了,emo这条路子不适合你,”连梓戳戳他的胳膊,“快起来,你好重。” 柏翮无奈笑笑,“行吧。” “我想听《蒲公英的约定》,你会弹吗?” 连梓看向他,黑眸透亮,盛着月光,漂亮到不像话。 柏翮屈指勾了下她的下巴,“哥哥什么不会?” 目前为止,连梓见他不精通的大概也就只有长跑和英语了。 微微上翘的手指轻刷过琴键,这似乎是柏翮的习惯。 塑料制的琴键触感和他后来弹过的每一架钢琴都不同。 他始终记得最初拿到它时的欢欣雀跃,只是柏翮已经很久没再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把琴和他的童年一并被收进封闭的空间里,再没被拿出来过。 柏翮甚至连它是怎么到连梓手里的都不知道。 走了调的音符蹦出来,甚至有些刺耳。 可指尖触碰琴键的瞬间,他好像和他的童年又见了一面。 这是连梓送他的成年礼物,对柏翮来说,意义非凡。 电子琴音传出,连梓合着曲调缓缓张口,轻拍双手打着节拍。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 她声音放得很轻,生怕盖过这风一吹就散了的琴音似的。 一段过后,连梓捧场地鼓掌,“恭喜柏翮顺利出师。” 小时候乱弹的小屁孩已经成为了不起的钢琴家了。 柏翮现在有点说不出话。 操,眼睛好他妈酸。 这月亮怎么突然这么亮了? 他突然有点庆幸,这份迟来的十八岁礼物是在和连梓在一起后才收到的。 不然他连抱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抱。” 他重新把头埋回她颈窝里,生怕多说一个字,鼻音就要暴露出来了。 连梓表面淡定,心里比这潮水还澎湃。 谁懂被一个将近两米的男生要抱抱的感觉啊! 她双手拢住他的肩,“喜欢这份礼物吗?” 柏翮闷闷“嗯”了声,“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送我的十八岁礼物。” 柏翮摇摇头,“我的还没送。” 海浪声送来,和男生的声音一齐落进她耳朵里。 “连梓,你之前问过我,我为什么喜欢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我现在回答。” “关于为什么喜欢你,我说不上来。”柏翮指梢绕着连梓鬓角的碎发,“该说是生理反应么?一见你我就……” 他呼吸里的笑散漫轻挑,听着就不正经。 连梓及时打住,“你有病啊?能别什么都往外说吗?”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儿干净东西?” 柏翮屈指把她的下巴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在她有些红肿的下唇上盯了好半晌,最后妥协在她唇角轻啄了下。 “一见你我就很心动。”他强调,“是心动,不是别的地方,我没变态到看你一眼就……” 最后一个字被他咬在嘴边,看到连梓有要恼人的意思,轻笑出声,“应——激。” 他的手指隔着衣料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腰窝,指腹抵住,又轻轻上推,过电般的酥麻随之而来。 她后腰一软,推他,“柏翮,好好说话。” 浅色的月光蒙在女生眉睫,薄薄的红晕落进柏翮眼里,似乎就成了某种催化物质,不断放大他的感官。 片刻后,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道松了大半,虚虚握成拳,规矩地悬在她身后。 “知道了。” 男生声音很低,隐忍又克制,燎得连梓耳尖一阵燥热。 “柏翮,”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双欲色弥漫的桃花眼中抽离出来,“我猜你是不是还有一束花要送我?” 还差一束,刚好凑齐18束花。 他点点头,“猜猜是什么花?” 话音刚落,一个超级土的想法从连梓脑子里蹦出来。 虽然很不想这么猜,但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有寓意的花。 “是百合吗?” 她甚至连说辞都脑补好了,“把我自己送给你”之类的。 靠,土到她起鸡皮疙瘩。 听到回答,柏翮瞬间安静下来。 连梓喉咙一紧,不会真叫她猜对了吧? 要真是那样,她该用什么表情接过花啊? 下一秒,思绪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响声打乱,深蓝如丝绒幕布般的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金色拖尾,海面映着的粼粼月光被镀上一层明快的暖色调。 鎏金撞碎天幕,绽成无数光点,火树银花。 “猜错了,是烟花。” 他双手撑在身后,凌厉的轮廓被忽明忽灭的火花蒙上一层光幕,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连梓,你觉得烟花升空的动线像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这烟花的意义。 连梓一直都知道,孔明灯上的愿望不是神明在帮她实现。 甚至她都快忘了那条为了凑数才写上去的第三条愿望,柏翮还一直记得。 他热忱又真诚。 时至今日,她的第三条愿望也实现了。 所谓烟花升空的动线—— “是逆飞的流星。”她回答。 柏翮怔了片刻,眼底光晕化开,弯唇,“这么聪明啊。” 连梓没回话,静静地抬头看着一簇簇绽开的焰火。 而落到柏翮眼里,漫天的光亮都沦为了她的背景,不及连梓半分漂亮。 “之前玩儿游戏,陆瑶问我第一次心动的地点,我说在病房,是陪你做胃镜的那次。” 闻声,连梓怔愣了下。 柏翮高二上学期运动会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所以之前在海棠树下,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不是在拒绝她,只是单纯的勉励,是她误会了? 他脑回路是有多怪,才能把话说得那么像婉拒啊? 连梓突然笑出声。 柏翮挑眉,“不信啊?” 她佯装思索,“我怎么好像记得有人说过不会暗恋我来着?” 那话是怎么说的? “暗恋她的人可能很多,但不会是我。”连梓一字不落地把原话复述出来。 柏翮无声笑骂了句操,“是我嘴硬。” 连梓拖腔带调地“哦”了声,“不过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你喜欢我。” “我还不够明显么?”柏翮莫名委屈上了,“那到底要我露出多少马脚你才能发现我喜欢你啊?” 连梓噎他,“又不是你一口一个妹妹的时候了?” 她也想过柏翮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喜欢她,可试探过多少次,到头来都是以妹妹收尾。 柏翮哽住,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说他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见他蔫下来,连梓抬臂勾住他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扯了下,“还拿我当妹妹吗?” 距离骤然缩短,清淡的青提香和柚子香交融,柏翮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乱七八糟的心思重新跑出来。 下午在车里,唇齿交缠间,她的腰紧贴着他的腹部,胸前的两团柔软随着呼吸起伏,眼睛水雾朦胧的。 好想让那眼眶里弥漫的水色落下来。 生理性的眼泪就像催情剂,让人欲罢不能。 他这人本质就是恶劣,纠结又别扭。 喉间发干,连梓视线范围里,他颈部中央性感漂亮的凸起物上下滚动着,像某种隐忍已久的情绪经不住阻拦,叫嚣着要爆发似的。 烟花燃了一轮又一轮,直到火光把夜色还给月亮,周围重新暗下来,闷涩的海风携着那道清沉的嗓音飘进连梓的耳膜。 “回酒店。” chapter129 叫我 他们的房间压根不在同一间,连梓也没多想,“嗯”了一声径自起身,“走吧。” 入了夜,又临水,温度迅速降下来,海风裹挟沁着阵阵凉意的水汽扑在皮肤上,舒适度不比刚才。 回酒店的路上,连梓才看见【红浪漫】群的消息已经被冲到了99+,从她收到第一束花到烟花放完,隔几分钟就有人发返图,顺带商量两句花怎么送,烟花什么时候放。 怪不得柏翮一见她就不动声色地把她手机拿走了。 连梓一条条地翻,最上面一条是季远发的视频,他自己在练压声,旺仔周宜窝成一团背词。 接着褚珏连发四张江知渺的表情包,不难看出来他把人姑娘给逗急眼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左右,那会儿连梓柏翮已经在沙滩上坐下了,小贾连发三个视频。 画面里三傻宛如偷地雷的,狗狗祟祟挤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放烟花,陆瑶和曲梦曼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出现在屏幕里,举着相机和手机狂拍。 江知渺甚至不要命地在群里指名道姓地圈点柏翮。 「诶,手干嘛呢!@tide」 「我们都看着呢啊!你小子给我小心一点!@tide」 柏翮回复:「?」 江知渺:「您小子给褚珏小心一点!」 褚珏:「?」 江知渺回复褚珏:「今天你敢打问号,明天你就敢打我!」 “你讲讲理吧,江知渺。” 褚珏没带房间钥匙,这会儿在江知渺这儿等柏翮连梓回来。 江知渺眨眨眼,“我怎么不讲理啦?” 闻言,他耷拉着眼皮,屈指勾住自己的衣领往下拉,锁骨和侧颈的交界处那一小块惹眼的红印周边还浮着淡淡的咬痕。 瞥见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江知渺息声了,跪坐在床上,一脸委屈。 被那双水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珏指尖都有点麻。 他最受不得江知渺看他。 她肯定知道他最看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儿,不然怎么次次都这样拿捏他。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听罢,江知渺轻快地从床上跳到沙发上,稳稳落在褚珏旁边,指腹轻划过那圈牙印,问他:“疼不疼啊?” “有点儿。”褚珏臂弯拢住她的腰,顺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江知渺的鼻尖毫无防备地蹭过他的下唇,微凉的触感让她有些失神。 褚珏低头,轻轻压上女生的唇瓣,另一只手顺势解开自己两颗衬衫扣子,拉着领口褪至肩头,末了移开唇。 江知渺要是没记错,这还是褚珏第一次主动亲她。 她人还蒙着,倏忽间,视线范围内闪进一抹白,衬衫领口大敞,裸露在深色布料外的皮肤尤其惹眼。 还没回过神,就见褚珏的手指落在了肩头那处微微凸起的锁骨上,“那边有了,要在这边也留一个吗?” 江知渺下意识偏过视线,“你不是说疼?” 他正色回,“那我也没说我不想要啊?” 江知渺一把拉起衬衫领口,一口气把扣子全扣上了。 他衣衫不整的,连梓柏翮一会儿就回,万一撞见了,不得以为她耍流氓? 是以,她清了清嗓,探身从床上捞起手机递给他,“新出的那关我打不出3s,你帮我打吧。” 话题转得过于生硬,褚珏笑出声,又碍于小姑娘脸皮薄,他没戳穿。 接过手机后,他上来就拉了个二倍速,慢速反而容易出错。 同一时间,柏翮正要敲门,隐约隔着门板听见里面的声音。 江知渺:“你弄这么快能打出来吗?” 褚珏:“慢了才不能。” “……”这屋现在好像不能进。 柏翮没再听,拉起跟在他后面的连梓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那待会儿。” 连梓跑了两步, 走在他前面,探了个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柏翮低身,臂弯绕过她膝窝,把人打横抱起,“以前也粘,只是你很少回头看我。” 只要连梓回头,大概就能发现,他总是跟在她身后。 连梓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稳住平衡后,还晃了晃搭在他小臂上的小腿,回应,“可能是你太帅了?我不好意思看。” 柏翮相当享受连梓对他的这种依赖似的小动作。 “哦,所以去年宣讲会,你看了祁放,但没看我。”他挑眉,“是因为他没我帅么?” 连梓愣了下,倏尔笑出声,“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档子事儿?” 话刚说完,她突然想起,宣讲会当天,柏翮把她拉出报告厅,问过她一个问题。 好像是他和祁放谁好看来着? 当时她只觉得柏翮又在犯病,没琢磨个中缘由。 柏翮似是有些不满,“你先回答。”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长成你俩这样的,就纯粹看主观偏好了。” 她低头在柏翮眼下那颗泪痣上亲了下,继续说,“我的主观偏好还用说吗?” 话音未落,身后“嘀”声响起,柏翮的唇瓣压着尾音贴上来。 他踹开门进了房间,房卡还没来得及插进电源槽,先抱着连梓往电视柜的方向走。 考虑到她穿的短裤,电视柜上可能会有点凉,这才调转方向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单膝跪在地上,扣着她的后颈,灵巧地撬开她的齿关。 河倾月落,皎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流泻进来,身后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夜空。 柏翮缓缓睁眼,眸光倾数落在她身上,描着她轻颤的睫毛和因情动而红透的耳垂。 女生轻轻的喘息声落进耳朵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撩拨。 怎么能这么好听。 他上身欺近,托着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拢过来,静谧的空间里只剩连梓的呼吸声和被子布料的摩擦声。 “叫我。” chapter130 生日快乐,我的月亮 原本平平无奇的两个字,他偏要用这种低哑的声音说出来。 是个人都觉得不正经。 连梓稳住呼吸,照着他的侧腰就是一脚,“叫你什么?” 声音很稳,没毛病。 迎着月色,柏翮看清她那像要刀了他似的眼神,顺着她踹那一下跪坐在地上。 约莫是在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肩上的衬衫外套被蹭下来一半,虽然里面还有件黑t,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现在这个节骨眼,连梓脑子里只有一个形容词。 风情。 又纯又蛊。 柏翮偏头靠上自己的一侧肩膀,悠悠散散的目光撩过来,声音里勾着混不吝的笑,“看你。” 连梓轻“嗯”一声,搭在床边的小腿晃了晃,修长白皙,骨骼精细,踝腕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膝盖。 这种轻微的身体接触莫名很戳柏翮的点。 思忖片刻,女生倏尔弯唇,眼眸清凌凌的,干净明亮。 旋即,他听见一声轻唤。 “哥哥?”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进耳朵里,柏翮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下。 看他愣住,连梓逗他,“喜欢这个?那以后不叫了。” 柏翮轻哂出声,单手握住她不算安分的小腿,把人往床边拉。 距离重新缩短,他偏头靠在她膝间,小腿上那只温度燥人的大手顺着外侧游移到膝窝。 “这儿是我房间,不怕我干坏事么?” 连梓突然有点想笑。 她“哦”了声,朝他眨眨眼,“我觉得你不会。” 柏翮大可以和她一起坐在床上,之所以现在还跪在地上,多半是有意克制。 但下一秒,她视线一晃,被柏翮压着肩膀抵在床头的靠枕上。 男生的腿挤进她双膝之间,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抵在她脑后和床头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光落在他眉睫,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喉结的轮廓也被银白的光亮勾勒出来,性感的要命。 连梓的心脏简直要提到嗓子眼,几乎分不清胸腔中剧烈的震动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荷尔蒙作祟。 他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向上抬,修长的指尖穿过侧颈的发丝,精准找到耳垂的位置。 过电般的酥麻随之而来,席卷连梓的神经。 耳朵从来都是她的敏感地带,偏偏他好像知道。 暧昧在静谧昏暗的密闭空间内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清冷的月光都显出几分粘稠来。 视线范围里,在他揉捏她耳垂的瞬间,女生的睫毛颤了下,雪白的颈部中央,喉咙的位置明显动了下,溢出一声碎音。 柏翮低笑一声,补充她刚才的话,“现在不会。” 以后一定。 连梓还没从刚才那波浪潮中缓过来,眼前突然覆上一只大手,“闭会儿眼,我去开灯。” 连梓再睁眼时,柏翮已经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了。 基础款的宽松黑t,灰色运动裤,这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估计穿麻袋都好看。 “挺晚了,困了就先在我这儿睡会儿吧,等褚珏回来我把你抱回去。” 柏翮懒懒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盯着手机,不咸不淡地开腔。 褚珏还没回消息,他也不好催。 听柏翮的意思,褚珏似乎在忙,连梓也没多问。 晚上出去散步前已经洗过澡也收拾好了,而且她现在也还不困,索性窝进沙发床里看电视。 柏翮洗完澡出来时,房间里只剩一盏玄关灯还亮着。 落地窗边的浅色沙发角缩着一小团人影。 连梓咬着拇指指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荧幕,一张小脸上全是认真。 只是电视里半点儿声音都没。 他走近一看才知道她看的是恐怖片,还是静音看的。 他拿了张薄毯裹住她,继而坐到她旁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被柏翮的气息包围,莫名很有安全感。 连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无意识朝他的方向侧过去,两条腿晃晃悠悠地搭在他腿上。 他闲闲地挑起她垂在耳侧的一缕碎发,放在指尖绕着,低眸问她,“怎么不开声音?害怕?” 连梓耸耸肩,“有什么好怕的?是这电视打开就没声音,我调过了。” 又嘴硬。 柏翮笑笑,“哦,那可真是委屈我们勇敢的吱吱了。” 这话搁谁听都怪怪的。 偏巧现在剧情正到小高潮,连梓没闲心跟他斗。 只是每到关键节点,她总是会朝柏翮的方向缩一下。 还说不怕,可爱死了。 明明是在看恐怖片,柏翮那不值钱的嘴角从坐下开始就没放下来过,甚至笑出声。 连梓抽出神来,掀眸看他,“你笑什么?” “想到一个故事,要听么?” 上次听柏翮讲故事还是在那节生物课上。 刚好剧情高潮过去,这段有点无聊,连梓点点头,“好啊,你讲吧。” 柏翮“嗯”了声,把人拢进怀里。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学习很努力,每天都学到很晚才回家,外婆就带着糖炒栗子在巷口等她。” 他声音很温柔,听起来是个温馨的故事。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回家路上总会碰到一个大姐姐。” “大姐姐穿着漂亮的裙子,安静坐站在路边,碰到小女孩会和她笑着打招呼,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某天,大姐姐问小女孩,‘现在几点了呀?’,小女孩看了看手表,笑着说快要十二点啦。” “后来她每次见大姐姐,她都会问这个问题。” “小女孩很奇怪,就和外婆说了这件事。” “外婆突然皱起眉头,告诉她几年前,有个在车祸中罹难的女人,被车轧断了左手小拇指,事发地就在离小女孩家不远的路口。” 该说不说,柏翮讲故事总是画面感很强。 他臂弯拢紧,问她,“怕么?怕就不讲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连梓突然就不想服软。 “不怕啊。”她故作轻松。 柏翮挑了下眉,接上刚才的故事,“外婆告诉小女孩,下次再见那个大姐姐,先看看她左手有没有小拇指。” “小女孩了然,转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大姐姐。” “在大姐姐开口问时间前,小女孩先看了眼她的手,可惜两只手都被袖子挡住了,她只好开口问,‘我能看看你的左手么?’,大姐姐点了点头。” 连梓的心脏跳的剧烈,手心也沁了层薄汗。 其实她小时候听过不少鬼故事,但没有一个能把故事讲得像柏翮一样吓人的。 他有意停顿良久,连梓没忍住问他,“然后呢?” “然后大姐姐举起左手,笑着说——” 柏翮突然把左手举到连梓眼前,缓缓张开。 修长的中指上挂着条细细的项链,闪着粼粼的光,底部悬着一轮弯月。 连梓愣了好半晌,胸腔中的跳动愈发鲜活热烈。 柏翮屈指抵住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紧接着,温软的唇瓣落在她眼尾。 “生日快乐,我的月亮。” chapter131 秀色可餐 远处海浪拍打礁石,潮声翻滚,有节律地撞击着连梓如擂鼓般猛烈跳动的心脏。 柏翮的唇还落在她的眼尾,手指挑起她颈侧的长发,灵巧的探到后颈,替她扣好了项链。 动作行云流水,熟稔到给人一种不似第一次做的感觉。 这种项链很难扣,她就是对着镜子都不见得能处理得比柏翮快。 连梓指腹压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挑眉,“这么熟练,柏少爷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吗?” “嗯哼。” 他牵起唇角,不置可否,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坏透了。 倒是诚实。 连梓对他的坦诚很满意,“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想哪儿去了。”柏翮捏捏她柔软的手心,“熟练是因为拿褚珏练过很多遍。” 闻声,杏眼的弧度微微瞠开,嘴角突然就不听使唤地上扬。 倒不是他给褚珏戴项链这画面有多好笑,而是柏翮会为某件事反复练习这一点很戳她。 印象里,除去长跑和英语,他对什么都信手拈来,似乎没他不会的技能,也没他做不好的事。 他从来都游刃有余,考试拿第一,竞赛拿名次好像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牛逼到都有点神性了。 以至于连梓偶尔会忘记,柏翮给她的课堂笔记详尽到是可以出教参的程度,为了竞赛也是把整个假期都搭进去了。 他的优秀不完全来自于得天独厚,其中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大概只有柏翮自己清楚。 包括今天这事,连梓不问,或许就不会知道柏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花了多少心思。 真诚又有点笨拙。 - 褚珏帮江知渺打通关的时候已经快到12点,江知渺早就顶不住歪在沙发上睡熟了。 把女生抱到床上安顿好后,他捞起一直被江知渺压在身下的手机。 低眸扫了眼,这才看见柏翮一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说什么别越界,不然就告诉江知颐之类的鬼话,又说信他有分寸,还让他完事儿了赶紧滚回来。 褚珏一头雾水地回去,进门就撞见被柏翮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梓,靠在他身上睡得很安分。 翌日一早,连梓是被江知渺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叫醒的。 这姑娘最近在减肥,按那方法,一天只能吃一种食物,饿是必然的。 两人醒得算晚的,到一楼餐厅的时候,除小贾外的几人都已经在了。 听季远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贾就起了,绑上沙袋就出门负重晨跑了,这会儿在楼上洗澡。 “小贾好像都不知道累的!”季远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这才是正常男高的水准,当谁都跟你一样虚呢?”旺仔吐槽。 季远扫了眼旺仔跟周宜那快掉在地上的黑眼圈,“你俩昨儿晚上熬夜干啥了?看着比我虚。” 周宜哀嚎一声,“别提了!” 据旺仔所说,昨晚他跟周宜躺床上打游戏,周宜说光打游戏太干巴,于是掏出了自己带来的蓝牙小音箱。 刚买回来,说明书也没带,还没研究过,就先用上了。 俩人连开关机键在哪都不知道,瞎扒拉一通。 好容易听见开机语音,连手机蓝牙又成了问题,是以,又瞎扒拉一通。 不知道碰哪儿了,音响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背景音乐。 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然后一个男人开始说英语。 除了“sh*t”“fu*k”这种外国国粹,还有什么“jam”“lisa”之类的人名,俩人就再没听懂啥,但还是被吓了个半死。 偏偏这天杀的音箱又关不掉。 哥儿俩愣是被迫听到快12点。 几个女生和季远笑到眼泪狂飙。 陆瑶顺口提了句:“你俩怕不是连上别人的蓝牙了,就当练英语听力了呗。” 旺仔薅了把头发,“谁拿恐怖片练听力啊!” 闻言,连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抿抿唇,接上旺仔的话。 “昨晚我看的那部电影的女主就叫lisa,追杀她的那个男的叫jam。” 和她出声的同一时间,旺仔还怒气冲天地补了一句:“天杀的,让我逮到是谁连了我们的音箱还不断开,必扒他一层皮!” 两人话音几乎同时落下,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柏翮的视线朝旺仔撩过去,“你连的是我房间的蓝牙,扒我的皮成么?” 旺仔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不不不不不不哥哥哥哥哥。” 众人一时之间简直快要分不清旺仔到底是口条快还是结巴。 曲梦曼简直要被这该死的巧合笑断气,“旺仔别怕,轻舟已撞大冰山,船到桥头自然沉。” 笑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会儿!等会儿!!”她猛掐人中,“吱吱!柏翮!你们俩……?” “我找她陪我看鬼片,看完就把她送回去了。”柏翮一本正经地胡扯。 陆瑶眯眯眼,“你干嘛不跟褚珏一起看?” 褚珏淡淡出声,“他像鬼,我害怕。” 柏翮舌尖刮了下后槽牙,“我像你大爷。” 褚珏:“我没大爷。” 柏翮:“以后我就是你大爷。” 他一边跟褚珏小学鸡似的拌嘴,一边给连梓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趁热吃早餐。 连梓的早餐是蓝莓奶酪贝果和虾仁滑蛋,还有半份玉米笋,旁边还放了杯鲜榨果蔬汁。 江知渺笑瞥了眼连梓盘里的早餐,起哄,“吱吱的早餐里全是细节呀?” 蛋和面包已经被切成适口的大小,贝果也换成了不含麸质的可可味。 曲梦曼咬着叉子应和,“是呢,我可记得咱主席以前可懒死了,哪有这么勤快?” 柏翮听出来了,明褒暗贬呢这是。 他没回应,只懒懒窝在沙发椅里,臂弯松弛地搭在连梓的椅背上,手指随意挑起一缕她的头发,放在指尖绕成卷,又松开。 像只好奇心过剩的大型犬。 连梓把虾仁送进嘴里,从他的角度看,女生脸颊的小肉肉圆润饱满,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可爱的要死。 柏翮的视线过于直白,连梓有所察觉,回头看他,“光看我能饱?” “能啊。”柏翮悠悠散散地撩起眼皮,“秀色可餐。” chapter132 我可以是你的狗 三傻一边姨母笑盯着桌对面的小情侣一边往嘴里扒饭,“这狗粮真香啊!” “你有病啊?”连梓被三个男生的表情逗笑,拨出自己的一半早餐到手边的空盘里,“我自己吃不完,帮我分担点儿。” 柏翮没作声,只是用膝盖隔着布料碰了碰她的。 餐桌下的小动作暧昧非常。 阳光被树叶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光斑从巨大的落地窗泻进来,落在连梓裸露在外的后颈,和她耳鬓散落的发丝上。 像是受了蛊惑,是光的,亦或是她的,柏翮目光游弋一圈,眸色一沉,无意识润了润唇。 “要吱吱喂。”少顷,男生轻缓的撒娇声音勾着混不吝的语调飘进耳膜。 声音不大,但胜在语速极慢,不偏不倚就够在座各位听个真切。 众人在心底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要吱吱喂”,暗自腹诽这人实在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连梓也没想惯着他,“少贫”两字到嘴边,硬是被身后不远处一声不轻不重的低笑堵在喉咙里。 “好奶啊,是弟弟吧?” 裹着笑的清朗男声将众人目光带向身后,只闻其声,柏翮松松搭在连梓椅背上的臂弯就无意识勾了勾。 祁放径自穿过连梓柏翮之间,将两大袋零食放在桌上,也没管此刻脸色不甚好看的某人,“我还有事,先失陪了,给你们带了点回程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和津城特产,聊表歉意,希望各位玩得开心。” 曲梦曼最先接话,“托放哥的福,这趟来得特别值!” 季远重重点头,“谢谢哥!不过不用这么客气啦,都哥哥们们的。” 祁放清浅地嗯一声,“在座都是连梓的朋友,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连梓抬头看向祁放,学着唐有旻的口吻打趣他,“放哥现在越来越适应人类社会了。” “不学好。”祁放失笑,“下次带你的朋友们去山城玩,让唐有旻招待好好你们。” “这就安排上了?”连梓挑眉。 旺仔摇头感叹,“不愧是吱总,哪儿都有人脉。” 几人寒暄片刻,送走祁放后,江知渺和褚珏说想去南大看看,三傻和陆瑶曲梦曼想看跳水大爷,小贾去了健身房。 几人就地解散,约好晚上六点半在欢乐谷见。 餐厅只剩柏翮连梓两人,偌大的玻璃房拢进大片阳光,靠窗位置的沙发都被烤得暖烘烘的。 连梓陷在沙发里,细吊带象征性地挂在肩颈处,头轻靠在柏翮的肩上。 从他的角度看来,能收进眼底的东西太多,譬如挂在他白t上的她的发丝,譬如她无意识勾住他小拇指的手,无不昭示着她现在很依赖他。 柏翮无意识牵起唇角。 他在暗爽。 偏巧身侧女生嘤咛一声,柏翮这才思绪回笼,迅速收回视线。 喉间莫名有些干,他清了清嗓才问,“怎么了?” “太高,枕着不舒服。”连梓的声音还夹带着睡意,脑子也还胧乎着,“你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长一条……” 小小的抱怨落进柏翮耳朵里,反倒有点调情的意思。 “还挺挑。”柏翮含着气声逗她,“叫声哥哥,我坐低点。” 她的声音很好听。 连梓没依他,半睡半醒中抬手环住他的肩,指腹擦过喉间某处凸起时,身下男生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顿了顿。 “不枕你。”女生一条腿弯搭上柏翮的膝盖,小腿轻晃着,阳光直射下白到有些晃眼。 连梓的声音再度传来,“回房间睡。” 柏翮喉结滚了又滚,下腹一股无名火未熄,一股又起。 操。 可爱死了。 “回房间也枕我,行不行?”他偏头蹭蹭连梓搭在他肩头的小臂,撒娇似的问她。 声落,连梓清醒了八成。 他是要一起睡啊? “不行。”她作势要抽回拢着柏翮肩膀的手,又被某人按住。 柏翮挑眉,“有床了就把我扔了?” 这人说话怎么好像总有点别的意思? 连梓笑,“柏翮,你耍流氓啊。” “到底谁流氓?” 柏翮垂眼盯着她,睫羽洒下一小片阴影,指尖暧昧地穿进她的指缝中,直到带着她的手完全张开。 连梓半懵半就,手就被他牵着游移到他颈间,再慢慢向上,沿着喉结的弧度贴上去。 女生的指甲轻扫过喉结时,柏翮使坏似的让它上下滚了个来回。 连梓彻底懵了。 原来男生的喉结是这种触感。 “你刚才就是这样摸我的。”柏翮眨眨眼,脸上写满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餐厅四下无人,空气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交错的目光叫嚣着,似乎谁先移开谁就输了。 “呵。” 连梓的一声轻笑打破沉默。 “亲都亲过了,摸一下还不行了?” 虽然她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摸了柏翮,但在对峙过程中掉进自证陷阱更是致命。 与其苍白辩驳,不如破罐破摔。 她扬着下巴,眸光清凌凌的,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布偶猫。 柏翮自认没在外貌协会入股,但他没法否认,连梓每时每刻都漂亮得让他心空。 简直移不开眼。 简直想把她按进怀里,揉乱她的头发,咬破她的嘴唇,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想看他喜欢的女生在属于他的时间里是什么模样。 这破坏欲来得莫名其妙,甚至他自己都不理解。 和连梓待在一起,他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变成一个纯粹的行动派。 再回神时,女生大腿的温度已经隔着薄薄的连衣裙布料从他掌心和指缝溢出,连梓被他稳稳放在了他房间玄关处的换鞋凳上。 “柏……”连梓刚出声,这个名字就被被它的主人堵了回去。 前一秒还搭在她腿上的手,在柏翮回过神后就有意收回,撑在她身侧的柜门上。 他虔诚地跪在她身前,落在她唇瓣的吻却如燎原般,裹着少年炽热的爱意,侵略连梓的每一根神经。 柏翮的膝盖顶着她脚下的柜门,圈出一个隐秘的空间,昭示着他近乎无限的占有欲。 “嗯。”他喉间溢出一个低低的音节,是对连梓刚才叫他名字的回应。 听到他的声音,连梓缓缓睁开眼,意外撞上一道混沌的眸光,男生的瞳孔里似乎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化成一汪春水,留在眼底。 好色气。 她几乎要溺毙在这池水中时,手腕又覆上柏翮的体温,没多久,手心就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她的手被柏翮带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男生的唇瓣贴着着她的,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摸摸我。” 连梓无可避免的愣了愣。 眼前的乖宝宝实在很难和人前的拽哥重叠。 想到这,她兀自笑出声。 “怎么还求摸摸啊?”连梓用力揉了揉男生略微硬挺的碎发,“你是狗狗吗?” 柏翮拉下连梓按在他头上的手,把脸颊往她手心埋了埋。 “我可以是你的狗。” chapter133 想要你,能么? 静谧的房间铺满稍显沉重的呼吸声,携着窗外摩托艇拍打海面的轰鸣声,两道交叠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柏翮贪恋的用齿关揉捻她的下唇,时不时探出舌尖来检查他有没有咬破那瓣脆弱的皮肤。 事实上,比起害怕不小心咬疼她,他更想咬破它。 黏腻暧昧的声响在湿热的空气中盘旋上升,重重的凿上连梓的理智边缘,细瘦的小臂不自觉贴上他的背,手指捏住他肩胛骨处的布料。 连梓轻抬下巴,将下唇从柏翮齿关撤走,反过来咬住他的舌尖,略显生疏地轻吮着。 女生裹着青提香气的鼻息轻扑在他脸颊,柔软的唇毫无章法地绕着他的舌尖,柏翮难得怔愣一瞬,旋即大手盖住她的后脖颈,将人带着向后移了几寸,这个吻戛然而止。 末了,她听见柏翮的声音。 “我的吱吱好会啊。”他尾音撩着还未平复的喘气声,勾得人心痒痒。 连梓暗自平复心情,故作镇定,弯唇浅笑,“干嘛?你不行了?” 柏翮承认,她在呛火这方面从来让他失望过。 他挑眉,“我不行,那你还要我么?” 连梓勾勾他的下巴,逗他:“那你要自己努力咯,我比较喜欢势均力敌的。” 好一个势均力敌。 柏翮没回话,直接抬手拢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从换鞋凳上顺了下来。 因为短暂失去支点,连梓一晃神,自保机制驱使她的小腿绕上柏翮的腰,因为重心转移,她整个人都遂了某人的意,挂在他身上。 暗爽过后,柏翮托着连梓,轻松起身,把人放在床上,手掌使坏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松软的被子里。 连梓挣扎无门,郁闷地瞪他。 柏翮浅浅扫了一眼女生肩头滑落的吊带,迅速移开目光,顺势拽起被角,裹着连梓翻了个面。 有那么一瞬间,连梓感觉自己像个被摊开的鸡蛋卷。 “柏翮!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话音落下,她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下来,连梓彻底懵了。 柏翮单膝挤进她双腿间,压出一道轮廓分明的被褶,一手隔着被子揽住连梓的腰,一手撑在床上,从背后捏着连梓的脸颊。 搞什么!? 连梓脑内炸起小烟花,随着柏翮身上清苦的柚子香欺近,胸腔内的器官跳动得愈发剧烈。 少顷,捏着她脸颊的手带着她扬了扬头,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没什么温度的清淡眸子和弧度优越的鼻梁。 “我会永远配得上你,别喜欢别人。”说完还捏了捏她饱满的颊肉,“你说,‘好,我永远只喜欢柏翮’。” 柏翮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连梓气笑,“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喜欢别人了?” “你说,‘我永远只喜欢柏翮’。” 他近乎偏执地想听到连梓重复这句话,像个讨不到糖就不肯罢休的小孩子。 连梓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手,不甘示弱地掐住柏翮的脸颊,“你有什么目的?” 因为柏翮有过让她录起床铃的前科,连梓觉得他多半又打了这个主意。 “没有目的。”柏翮钳住她捏着他脸的手腕,将那根纤细的骨头按进枕头。 女生半边肩膀被带出被子,半露在连衣裙外的蝴蝶骨落进被睫毛笼罩的阴翳眼眸里。 下一秒,湿热的触感从背脊蔓延到后脖颈,柏翮的呼吸声离她耳颈处不过分毫。 “想要你,能么?”语调中勾着混不吝的笑。 他又在说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每次她当真的时候,柏翮又端出逗她的语气。 连梓有所察觉,她似乎很难看透柏翮这个人。 譬如他哪句话是认真的,哪句话是开玩笑的。 思绪混乱,她没多想,径自开口问他,“你认真的?” 虽然她问出来就后悔了。 空气停滞几秒,连梓肩头一痒,柏翮的喉结就抵在她的锁骨上方,随着声带震动,牵起一阵酥麻。 “你要给我机会么?” “不要。” 连梓拒绝得相当干脆,她不能被柏翮牵着鼻子走。 虾仁还不够,紧接着她还要猪心。 她弯弯眉眼,眼眸亮得像仲夏夜的星空,“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苏阿姨,柏叔叔,池望宁姐姐……” 这是要他死。 人名还没报完,柏翮先笑出声,“到哪种程度叫欺负?” 连梓:“我说了算。” 这范围可太大了。 柏翮抽回压着连梓的手,规矩坐好,试探着问她:“亲亲算么?” 连梓:“算。” 柏翮:“抱抱?” 连梓:“算。” 柏翮:“牵手?” 连梓:“算。” 柏翮舌尖刮了刮后槽牙,哼笑一声,“尽说些让我想去死的话。” 连梓被逗笑,裹着被子翻回正面,发丝陷进一片松软的白色,笑得睫毛一颤一颤的。 柏翮就安静坐在床边看她,乖得让人有点心疼。 “柏翮,你过来。”连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从被子里探出手招呼他离她近一些。 柏翮很吃这套,他喜欢连梓半带命令似的叫他。 “吱吱大人有什么吩咐?” 他弓下腰的一瞬,连梓撑起腰身,在他脸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柔软的触觉几乎转瞬即逝。 “嗯哼?”柏翮挑起半边眉,含笑看她。 前一秒不是刚说完不许他亲她? 聪明如柏翮,当然懂连梓的意思。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连梓把枕头往下扥了扥,兀自躺上去,柏翮的味道瞬间盈满鼻腔,莫名让人安心。 窗外天光大亮,困意却再度席卷而来,“小翮同学,拉上窗帘。” 柏翮无奈弯唇,这是拿他当小爱同学了? 拉好窗帘后,连梓没多久就睡沉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盖着他的被子,擢取着他的味道。 柏翮靠着手臂躺在被子外,盯着她的睡颜出神,回想起刚才她留在他脸颊的吻,下腹一阵无名火升腾。 十八岁,连冷水澡都压不住诡秘心思的年纪,又怎么管得住他脑子里的有色垃圾。 现在好了,亲不能亲,抱不能抱,是要让他当忍者? “坏蛋,”他小心翼翼地勾起连梓搭在枕头上的小拇指,“明明是你欺负我。” chapter134 他心动的理由 - 津城临海,海河贯穿市中心,风一扬,波光乍起,水汽卷着解暑的凉意掠过发梢,好不惬意。 从南大出来,江知渺就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挽着褚珏的手臂,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他臂弯处的青筋,拉着他漫无目的地晃。 褚珏低眸,将目光放到她不太安分的手指上。 他指尖勾起手臂上那根骨节透粉的手指,眸光描着她指甲上彩绘的粉色兔子,“指甲很漂亮。” 闻声,江知渺思绪回笼,黑亮的眼眸瞬间盛满光亮,像是来了兴致,“那是!瑶瑶拉着我画了一下午呢!”说着将手举高,张开五指展示给他看。 裹着水雾的风拂起她额前的刘海,发丝翻飞,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女生灵俏的眉眼。 她脑仁小,一般只能专注一件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褚珏就缓着步调和她并肩走着,听她滔滔不绝,看她翕合不停的唇瓣和偶尔探出头的可爱兔牙。 似乎听江知渺和他谈天扯地已经成了他的一级乐趣。 眼前一幕与记忆中的某一瞬间重叠时,倏忽间,褚珏想起,他心动的理由。 - 高一开学不久的某个周五,也是月考成绩下来的当天。 适逢学生会换届,那天柏翮被逗号留下旁听换届演讲,留着来年积累经验。 说让褚珏等他一起回家。 褚珏只淡淡扫了眼等在报告厅门口的女生,又刮一眼报告厅里没骨头一样窝在最后一排的柏某,转头就走。 他妈的,等他的女生海了去了,他一个男的混在里面算怎么个事儿? 放学回家路上的两排无名道路树上的花苞沉沉压着枝头,仲秋白昼渐短,没到六点,暮色已经爬上了树梢。 林林总总的车铃声叮叮呤呤地响,也不燥人。 少顷,原本惬意舒适的风被一道疾驰的黑影划出一道口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他认识,是同班的江知渺,交集不多,坐在他斜后座。 因为放学前得知月考数学破天荒及格,她已经从放学前笑到现在了。 女生猖狂的笑声逸散在风里,有些松了的丸子头随着骑行的动作左右晃荡着,墨蓝色的校服海里,她发间的缎面火龙果色的发圈似乎成了他视线中心唯一的焦点。 原因无他,那枚和小丸子形成巨大反差的大发圈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颗不大的丸子上,看起来随时要掉。 而且形状有点像大肠,这是可以说的吗? 直男审美,不过如此。 思维发散开来,他难免出神。 不久,身后又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江知渺!别笑了!看路!” 语调生硬得有点陌生,但不难听出是江知颐。 又不久,身后更远处传来一道更加中气十足的男声,“颐哥!别追了!你也看路!” 是小贾。 褚珏跟江知颐和小贾还算熟,因为他们跟柏翮关系不错,久而久之也就熟络起来。 他大致判断出江知颐的方向,然后往道路内侧拐,想着腾出个空地,好让他赶上江知渺。 只是没料到,江知颐也是这么想的。 几秒后,两人双双撞上道伢子,落下暂时性残疾。 江知颐还好,有褚珏在下面垫着,只是衣角微脏,左小臂轻微骨裂,连石膏都不用打。 褚珏右脚腕骨折,手肘擦伤,校服都快摔成高街帝同款了。 据江知颐事后交代,当时他只顾着看江知渺,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前面的同学,没多想也没多看,最后又没来得及减速…… 追尾的是江知颐,越听越心虚的是江知渺。 大概她才是这场事故的风暴眼。 - 听江知颐说,褚珏就住在隔壁小区,翌日一早, 天还没亮,江知渺就已经拎着热豆浆,怀里抱着刚摊好的煎饼,站在褚珏家楼下等了。 这事儿因她而起,江知颐手也伤了,向褚珏赔罪这事儿就由她自作主张的一人担下了。 厚重的云层压着还没落下的月亮,晨风卷着秋露扑在女生校服衣领外的后脖颈上,江知渺缩了缩肩膀。 约莫过了十分钟,楼道灯光亮起,一抹颀长身影跃进她的视线。 褚珏用那条唯一的好腿跳着前行,手里的拐成了摆设。 江知渺一路小跑过去,没注意有点顺拐,还压着气声边跑边招呼,“褚——珏——” 晨光熹微,树下窜出一团黑影,姿势诡异地朝他跑过来,还索命似的叫他的名字。 褚珏视线里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妈的,见鬼了。 谁啊这是! 没等她跑过来,褚珏抬腿就跳。 在变成瘸子之前,他跳远还算强项,步幅大,弹跳力强,没几步就和身后的不明生物拉开距离。 “诶!你跑什么!”江知渺怕扰民,依旧压着气声,穷追不舍。 低沉的气声传进褚珏耳朵里,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呼号。 有那么一瞬间,江知渺觉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残疾的。 两人一道横穿居民区,直到出了小区正门,江知渺才放开声音,“大早上跑这么快你不想吐吗!” 女生夹杂着轻喘的抱怨声传来,褚珏这才在原地站定。 回头一看,江知渺正单手叉腰,耷拉着脑袋,缓步朝他走过来,原本利落盘起的长发也因为剧烈运动松了些。 她还没吃早饭,刚才又猛追他,这会儿停下来难免有点晕,现下看褚珏都有点重影。 意识昏沉间,江知渺顺口嘬了一口手里的甜豆浆回血。 后一秒,她好像就忘了这豆浆她刚喝过,晕晕乎乎地顺手递到褚珏手边,“给你带的早餐,趁热喝。” 刚过六点,路灯还没灭。 莹白的光罩下来,那杯豆浆的吸管口还残留着女生透明的润唇膏。 褚珏收回落在那处莹亮的视线,淡淡回了句“你喝吧”,刚转过身,衣摆就被身后某人拽住。 女生的呼吸声有些大,不多时,身后少许重量压上他。 天际泻出一缕鹅黄,零落的碎星追赶月亮悄然退下。 在树枝与路灯摩擦的沙沙声中,混杂着轻而柔软的女声。 “别走。” chapter135 他的心脏比耳朵先听见 江知渺的额头轻轻靠在褚珏的背上,眼前绿莹莹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女生额角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沾湿了鬓角的碎发,沾透了男生薄薄的夏季校服。 湿热的汗津经风一吹竟然有点凉,淡淡的草莓香伴随她的气息丝丝缕缕绕上他鼻尖。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嗯,江知渺身上似乎就该是这个味道”。 清浅的甜。 可问题是,在此之前,他除了知道这个女生叫江知渺,是江知颐的胞妹之外,对她再无了解。 两人之间的交集不甚密切,约莫跟他话少也有关,哪怕同在一个学习小组,也没有任何交流。 思忖片刻,他眉心微低。 哦,不对,江知渺跟他说过话的。 “同学,你能坐低点吗?挡我看黑板了。”江知渺偶尔会用水笔的笔杆戳戳他的后背,如是说。 每次对话最后都是以褚珏无言塌下肩膀,半趴在课桌上的姿势收尾。 …… 他甚至没怎么正面看过江知渺长什么样,只因为一次莫名的近距离接触,就没来由就着人家身上的味道脑补下去了? 褚珏蓦然深醒,只觉得刚才想法有点卑劣,又太不像自己。 “太近了。” 最后还是他开口,率先划破了短暂的沉默。 口吻淡淡的,语气平平的,也听不出什么波澜。 江知渺阖着眼,深呼吸等糖分循环上来。 不多时,背脊处女生毛绒绒的小脑袋的触感消失,褚珏终于再次听见她的声音。 “刚才低血糖了,不是有意的,冒犯啦,高岭之花同学。” 褚珏了然,不过对她口中的某个称呼有点好奇,“高岭之花?什么意思?” 她随意甩了甩头,将凌乱的刘海归位,轻飘飘回他,“就是长得好看又不好接近的人呗,你……” 闻言,男生无声挑眉,半框眼镜下薄薄的眼皮被眉骨撑出个不深不浅的窝。 事实上,褚珏的注意力多数被女生刘海下那一小半看起来有点圆的小肉脸分走了,说话的时候脸蛋一动一动的,像在嚼东西。 “原来你跟江知颐长得不一样。” 江知渺话说到一半,突然听他来这么一茬,眉心瞬间鼓起个浅浅的“川”字,这才扬起下巴正视他,“开学一个月了你才知道?” 女生咬住某些特定字眼的时候,褚珏偶尔能见到两颗小兔牙。 脸圆圆的,眼睛也有点圆,神态也有点像《疯狂动物城》的朱迪警官。 “现在知道了。”褚珏难得牵唇,“像朱迪。” 适逢其时,刚才在江知渺家小区门口摊煎饼的大爷蹬着三轮车经过。 到点了,该收拾收拾去一中门口占摊位了,晚到一会儿没准位置就被老张老李老刘给抢了。 大爷斗志昂扬的,蹬得没怎么上油的三轮车吱呀吱呀地响。 不偏不倚就盖住褚珏的最后半句话,外加他咬字浅,以至于江知渺根本没读到“迪”字的唇型。 「像猪。」 她看见褚珏扯着唇角如是说。 直到多年以后,褚珏仍未知晓那天江知渺到底为什么生他气,又为什么重重一拳砸在他左肩。 只记得那个时候他没拄拐单脚站着,重心一个不稳朝后摔过去,最后左手腕骨挫伤,彻底拄不了拐。 …… 江知渺就是有这种让小事化大,大事爆炸的能耐。 回望过往十五年,他第一次气到心率直飙120。 以至于发现他摔倒,江知渺愣怔着朝他扑过来扶他的时候,褚珏盯着那双盛着路灯细碎光亮的眼睛,胸腔中的跳动愈发鲜活。 他已经分不清那时到底是心动还是心梗了。 事后回想,大概是两种都有。 那个时候起,于他而言,江知渺在他心里已经有别于其他人了—— 其他人是同学,江知渺是拐杖。 - “你这个有点像骨裂啊。”医生轻皱着眉,用钢笔笔杆点了点x光片上那道疑似细小裂缝的痕迹,“不过也不是很严重,不用打石膏,就是这只手先别用了啊,晚上记得冷敷消肿……” 说着扫了眼褚珏腿上的石膏,后知后觉,“你是不是上周五刚来过?” 褚珏:“……” 江知渺:“……………………” 医生:“嘶——你这种情况还是坐轮椅吧。” “好!我去租!”江知渺像是领了圣旨,拔腿就要走。 褚珏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他要是坐着轮椅去学校,不出一节课,这轮椅就能被柏翮那孙子拿走当龙椅。 “不用了,我拄拐。”他出声。 江知渺扫一眼他已经有点肿起来的手腕,“你这手怎么拄……” “你过来,”褚珏臂弯勾住江知渺的侧颈。 男生劲瘦的小臂虚虚悬在她肩头,略略凸起的青筋纹路延伸至腕骨,隐没进有些红肿的手腕。 “不对我负责吗?” 倏忽间,混杂着消毒水的空气中掺入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冽香气。 像是被薄阳晒过的白衬衫,好像有某种能抚平内心褶皱的魔力。 褚珏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什么起伏,落到她耳朵里,偏偏勾起一阵涟漪。 坐在对面的医生眉心舒展,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 嚯鹅——姜还是小的辣。 遥想当年,他们那一代还是太含蓄,要是有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会,没准他能再早个五六年泡到他老婆。 诊室外纯白的走廊尽头,两道身影交叠。 褚珏右手抄着拐杖,左手抄着江知渺,面无表情地艰难前行。 但如果柏翮在场,一定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反观他怀里的女生,脸色不甚好看,眉头紧锁,似乎在窝囊和生气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 原来褚珏说的负责就是要她当一根好拐杖。 江知渺刮了眼那根和她肩膀高度差不多高的拐杖,认命地干笑了两声。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人肉拐杖进入你怀里,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小的时候,就是研发人,研发这个东西的原理是……” 女生小嘴开开合合,嘴里念叨着不成句子的混乱话语,褚珏一个字都听不懂,只是静静看着她脸颊的肉肉随着开口的动作动来动去。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第一节数学课已经结束。 云翳散开,流光倾泻下来,女生的刘海被清风拂过,精致又有点圆钝的眉眼被光影刻画得鲜明,远比路灯下更鲜活有生命力。 恰逢老班打来的电话,江知渺汇报完这边的情况后,班主任老蒋在挂电话前似乎说了什么,褚珏眼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眸逐渐失去光华。 约莫两秒后,江知渺抬头看他,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他胸口有点痒,“褚——珏——” “老六判错卷子了,我数学月考又没及格——”她呜咽一声,“今天食堂有可乐鸡翅和糖醋小排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被老六留下补习啊啊啊啊啊啊——” 她扬天长啸,上身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褚珏身上,约莫忘了自己现在是根拐杖。 反倒是褚珏一声没吭地稳着她。 几秒后,从来奉行节能主义的他,破天荒的给自己找了个小麻烦。 “那我教你。” - 那时的江知渺不会知道,男生没有度数的镜片下,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脸。 那天她叫他名字的声音,褚珏的心脏比耳朵先听见。 chapter136 你娶我,我随你姓 - 少年的喜欢像走上海盗船踏板,脚下是海,抬头是天。 一个不注意就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无所顾忌的沉沦过后,救无可救。 直到某个契机到来才蓦然深醒,举目见你,处处是你。 - “褚珏,你坐低点,我看不见投影了。”江知渺用笔戳戳他的肩胛骨,压着气音小小声说。 褚珏回头,“哦”了一声才塌下腰。 江知渺同桌的许为秋愣愣盯着前排男生的侧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妈的,开学一个多月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褚珏回头。 况且就“哦”一声而已,有必要回头吗!? 虽然在同一个学习小组,但这酷哥完全不理人的,到课上的分组讨论环节也是只闷头学自己的,从不参与讨论。 许为秋陷入沉思。 周四的最后两节课是老师开周会的时间,小贾偷溜到最后一排,跟江知渺对数学补考的答案。 整个班参加补考的也就他俩,大哥不让二哥的,还一个敢对,一个敢信。 “渺渺,这道题真的得正负1743分之55吗?”小贾压着音量,挠挠自己的卷毛,“为啥我得三分一啊?” 听到这儿,许为秋也加入战场,奋笔疾书后得了个五分之四。 “卧槽?”许为秋其实也不太信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又叫来褚珏同桌谈煦一起算。 一个新的答案横空出世! 几人然莫名其妙笑了下,数学,真他妈是个奇妙的东西。 “是正负1743分之55。” 不多时,江知渺的桌上出现一张写着解题过程的条格纸,字迹规整清隽,每个数字都规矩地落在条格里。 褚珏姿态松弛,侧坐着将右肘搭在江知渺的桌角。 江知渺:“我竟然写对了!?” 小贾:“你竟然写对了!?” 谈煦和许为秋:褚珏竟然搭理人了!? “那你帮我看看下面这道题呗。”江知渺趁热打铁,上身往褚珏的方向斜过去。 女生细密的睫毛低垂,握笔的手和他搭在桌角的手肘不过咫尺。 褚珏极轻地抿了抿唇,“嗯”了声,下一秒,一颗摇粒绒脑袋挤近他的视线。 “褚珏,要不再讲讲刚才那道题吧,我看不懂,呜呜。”小贾双臂大喇喇地撑在许为秋的桌角和江知渺的椅背,起身凑上来。 闻声,江知渺抬头,“哎呀,先看下一道,刚才那题等会儿我给你讲。”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好几次都忘了给我讲!” 江知渺没理穷横,“你不会提醒我吗!?” “赖我了!?” 江知渺的注意力被轻易夺走。 褚珏的视线离开那两道距离有些近的身影。 直到他的手肘“无意”碰到江知渺的手背,她才回过神。 “诶——”女生反手按住他即将离开的手肘,“褚珏,刚才你还答应要帮我看题的。” “那是刚才,刚才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我了。” “你这人怎么还耍赖呢!” “那怎么了?要不你报警吧。” 江知渺:“……” 谈煦和许知秋早就傻眼,这哥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褚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幼稚鬼。 此后所谓的小学鸡拌嘴377回合,不过是狐狸争夺猎物视线的把戏。 早在无意之间,褚珏的视线范围里只余江知渺一人。 自始至终,他只是想让某个不开窍的笨蛋多看他两眼罢了。 思绪回笼,褚珏低眸看着身侧被海风温柔包裹的女生,无声勾了勾唇。 兔子终于被狐狸骗到手了。 - 从津城返京后一周,6月24,高考出分的日子,全城半数以上家庭屏息凝神,也是全京城二氧化碳含量最低的日子。 省教育厅某接待室的红木桌上,最内侧两个位置前的白瓷盏里的茶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换了几遭,还是没等到人来。 清北招生办的孙老师和杨老师此刻疯狂修改等下要用到的ppt,磨刀霍霍,暗暗较劲。 今天一早,全省前五十的屏蔽生就被接到省教育厅接受清北的的“传销”洗礼。 连梓不知道有这个流程,出成绩这天又刚好跟她驾校考科目一的时间撞了,想着成绩晚上也能查,她就先去考试了。 柏翮自然是随时跟着她,生怕一个没注意,女朋友被别人惦记上了。 两人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待客室里还有八名学生,都是省前十,褚珏刚好坐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 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先出现在门口,“抱歉,我们来迟了。” 女生的声音清泠泠的,像春日摇曳的玻璃风铃。 连梓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褚珏,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毕竟在这见到他,说明他发挥得很稳定。 京大的孙老师率先抬头,“哦!你就是连梓吧?你好,我是京……” 话说到一半,她身旁的杨老师直接起身走到连梓跟前,笑得春风和煦,“连梓同学你好,欢迎你报考我们清华,我姓……” “我们京大……” “我们清华……” 在连梓来之前,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已经见过这场大戏了。 一想到这场面每年都能看一次,站在旁边的招待小姐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连梓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啊……” “我一中的朋友跟我说连梓不上相,我当时还不信,现在信了。” 底下窸窣声渐起。 不多时,女生身后又多一抹淡粉色,男生身形颀长,轮廓凌厉,双手松松插在兜里,往那一站就是个bking。 他礼貌颔首,“老师好,我是柏翮。” 底下窸窣声渐落。 要不说有人生下来就是小纪律委员呢,连梓笑。 落座后,按照流程,先公布了屏蔽生的高考成绩。 表格最上方的名字,毫无悬念是柏翮的,褚珏刚好卡在第十,717分。 柏翮,数学150,语文142,英语139,物化生全部a1档,300,总分731。 紧跟在柏翮下方的名字就是连梓。 数学145,语文141,英语148,物化a1,200,生物a2,97,总分731,并列第一。 是取消文理科后的第一个双状元年。 不过就是柏翮姓氏的首字母占优势,排在了第一个。 公布成绩后,接待室瞬间沸腾。 “柏翮,你这第一当的有点投机取巧了。”连梓低声揶揄他。 “姓是我爹给的,要不让他随你姓?” 柏翮的神经病越来越难治了。 连梓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打了?” 柏翮低着头笑,“那就我改姓。” 桌下那只不安分的手欺近,指腹摩挲过女生的手背,细长的手指稍一用力就撬开连梓攥着拳的手,灵巧地穿插进她的指缝,死死扣住那只小他不少的手。 “你娶我,我随你姓,行不行?” 听听,听听,什么正常人能说出这种话。 连梓攥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大腿,“别犯病。” “现在打我都这么温柔了?”柏翮唇角扯出混不吝的弧度,“你心疼我。” 连梓气笑,“我这是不敢打,怕你舔我手。” “操。”柏翮像是被戳中笑点,靠在椅背上彻底笑开了。 坐在两人正对面的女生:……死耳朵!快别听了啊啊啊啊啊! chapter137 我是他女朋友 清北抢人大戏如火如荼,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主打的就是省前十雨露均沾。 今年是双状元年,一校一个状元喜闻乐见,但要是能两个都…… 两位老师交手多年,自当是心照不宣。 眼下待客室只剩连梓柏翮两人,孙老师泰然自若地抿了口茶,反手就摇来正在为期末周焦头烂额的唐有旻。 唐有旻又反手摇来刚回京城不久的祁放。 “连梓啊,听说我们学校这两位是你朋友啊?”孙老师有意加重“我们”二字。 连梓点点头,孙老师来劲了,“哎哟!那敢情好!来京大还有个照应是不是?” 祁放:“老师,她不用我们照应。”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孙老师瞪眼,“这是大小伙子该有的风度吗!” 祁放:“无关风度,她真……” “好了祁放!”孙老师比了个“停”的手势,“我知道学生会比较忙,你先退下吧,让唐有旻多照顾照顾人家。” 唐有旻瞠目:又我? “连梓啊,”孙老师笑容和善,“我们京大,伙食好,住宿好,冬天湖面结冰还可以滑冰,本校学生5元一位,外校学生10元一位,清华学生——”她朝杨老师挑挑眉,“20一位。” “如果你来,我们不收费,”孙老师使出浑身解数,一通输出,“我们京大男生多,各种类型都有,祁放唐有旻这样的,还有搞乐队的陆也缇那样的,都成帅了,还会照顾人!” 杨老师气傻了,丢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这么不入流的招数你都用!?” 连梓礼貌弯唇,正想开口回应,柏翮毫无温度的声音先飘过来。 “老师,我要去京大。” 闻言,孙、杨二人傻眼,美人计这招没拿下连梓,先把柏翮给拿下了!? “我想滑冰。”柏翮淡淡道。 “操,真扯。”祁放笑骂出声,被孙老师递了个眼刀,老实了。 杨老师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不儿,哥们儿,你就这么爱滑冰吗!? 稍作调整,杨老师扯出一抹微笑,“柏翮同学,你来清华,滑冰的钱我们包了,行不行?” 柏翮也笑了,“抱歉老师,我刚才开玩笑的。” 杨老师松了口气,看来还有希望。 “其实是我女朋友想去京大。” 话毕,杨老师的微笑僵在脸上,这个年纪的男生恋爱脑,他是知道的。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只好等下再努力争取一下连梓,他想。 孙老师瞟了一眼跟自己斗了几年的老伙计,一边感叹怎么会有人能笑得这么命苦,一边没放过柏翮的话口,“往年我们也会有酌情把情侣打包招进来的情况哈,方便问一下你女朋友的高考分数吗?” “731。”连梓率先出声,指了指身旁的男生,“我是他女朋友。” 柏翮记得,高二那年他和连梓告白的那天,听到过一阵风铃声。 银珠撞击玻璃的声音清脆动听,叮铃铃的,一如连梓的声音,晃荡进他心里。 孙老师来不及愣住,生怕一个犹豫就错失这天大的良机,反手掏出协议,备上纸笔,双手递上。 一瞬间,杨老师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当天下午,京大同年拿下两个状元这阵风就吹到了媒体那儿。 九九成, 稀罕物。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现两个同分状元这事儿实在是玄。 但一想,这俩是一中出来的苗子,又相当合理。 毕竟某年还在实行文理分科制的时候,一中就破天荒的带出了一文一理两个同分状元。 翌日清晨,蝉还没睡醒呢,逗号就在柏翮家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了,一道把两人接回学校。 各路媒体等在外面,毕竟是高考季,谁先抢到主权,未来半个月的头条就是谁家的。 计程车停在校门口,柏翮一下车就回过头去接连梓,手自然地挡在车门框下,伸手去牵她出来。 连梓低眸扫了眼那只生命线极长的手,笑着拍了下,“不用,别整这尬的。” “行行行,不牵。” 柏翮知道,他家祖宗脸皮没他那么厚,顺势抽回手,安静跟在落她半步的位置。 眼前全是脖子上长着摄影机的记者和递过来的话筒,连梓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勾着柏翮的t恤衣角,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现在是要用上我了么?”男生咬着笑的声音传来,“荣幸至极。” 快走到校门口时,人群中一道洪亮的女声劈开了快门声和杂音,“高考那天!你们两个牵手跑出来的照片是我拍的!” 柏翮杵在人群里像座塔似的,一眼看见声音的源头,跟连梓商量过后,转头就跟逗号说要接受她的采访。 由于高一高二还在上课,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上课,逗号干脆把几人请到他的办公室。 采访开始前,柏翮瞟了眼逗号桌上的茶叶罐,轻飘飘一指,“主任,这茶能喝么?” 这话落进逗号耳朵里就成了“诶,对,就你,你也别闲着,去给我沏杯茶”。 若非还有连梓和记者在场,他高低得对这贫小子进行一次深刻的素质教育。 “你们好,我是京城日报的记者,我叫小夏,”自我介绍过后,记者小姐姐知会助手架好设备,掏出预先写好问题的小本本,礼貌地笑笑,“准备好了跟我说就可以哦。” 连梓点点头,“我们准备好了,小夏姐姐。” 女生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叫她小夏姐姐的时候,夏之瑜心都快化了。 反观柏翮,可能是性格使然,往沙发上一坐,矜贵松弛,不用做背调都能看出来是个惯生娇贵的。 夏之瑜无端联想到去年那个京城状元,接受完采访后是被家里的加长版布加迪威龙接走的。 有些人真是生下来就连吃带拿的,有钱、有颜,还有脑子。 采访开始后,前半段进行的很顺利,三人也逐渐进入状态,开始半闲聊似的访谈。 “刚才连梓也说了,高三那段时间学习压力很大,感觉比较难熬,那柏翮在高考复习阶段有没有什么事是让你觉得比较煎熬的呢?” 柏翮语气轻松,“我暗恋的女生只学习,不看我,挺煎熬。” 夏之瑜:你小子长这样还用搞暗恋??? 她整理好表情,又问,“这种情况确实很多,想必此刻也有很多人也在为这个问题烦恼,那请问柏翮同学平时都是怎么纾解这种压力的呢?” 柏翮:“……” 意味不明的沉默。 夏之瑜:“……” 连梓一脸迷茫,为啥都不说话了? 沉默良久,夏之瑜比了个手势,“这段掐掉。” chapter138 状元是我的,状元也是我的 采访进入尾声,夏之瑜憋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可以提到那个问题。 “高考结束当天,两位同学牵着手从学校里跑出来得到很高的关注度,方便问一下二位的关系吗?” “当时是只是朋友。”柏翮说,“现在是她男朋友。” “这段可以播吗?”夏之瑜的苹果肌疯狂上升,碍于职业素养,还是要尊重人家的隐私。 “可以的。”连梓弯唇,“我男朋友应该已经等很久了。” 按照柏翮的性格,和连梓在一起的当天没发朋友圈,大概是有自己的节奏。 果不其然,采访视频发布的当晚,柏翮的朋友圈多了一条。 照片是陆瑶拍的。 画面里,碧蓝的海面,金黄的沙滩和落日作衬,为live house搭建的巨大led屏幕上,柏翮蹲跪在女生脚下的沙滩上,双手捧着她的脸,虔诚地吻上连梓。 人群中拥吻的两人被落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少年在人声鼎沸中诉说他真诚又热烈的爱意。 配文:「状元是我的,状元也是我的」 一边秀成绩,一边秀女朋友,一边秀两个人都是状元。 天秀。 这条一经发出,【红浪漫】的小群瞬间炸锅。 小贾发了张图片,画面里有两根头发:「一根是我的,另一根也是我的」 江知渺紧跟着发了一张,里面是两团脱落的长发:「一团是我的,另一团也是我的」 江知颐:「咱还是去医院治治吧」 季远发了一桌烧烤:「鱿鱼串是我的,烤面筋也是我的」 旺仔:「他妈的,烤面筋是我的!」 周宜:「鱿鱼串是我的好吧?你个贼」 陆瑶和曲梦曼简直要笑晕过去。 褚珏:「地上有两具尸体,上半身是你的,下半身也是你的。@tide」 “操。”看到这,柏翮笑骂出声,发了条消息,起身就出了门。 tide:「准备开席。」 今天高低把红白事一块儿办了。 - 湿热的空气卷着蝉鸣翻入云海,烈阳藏进茂绿的海棠树,肆意抽长的枝丫将刺眼的金光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落在一中门口银亮的伸缩门上。 6月27到28日,刚好是周六日,高三年级返校,统一填报志愿。 失去繁琐校规的束缚,个性被压抑的十八岁少年终于可以勇敢做自己,顶着各种颜色的头,昂首挺胸地走进校门。 曾经坐在门口边打瞌睡边例行执勤的某人也终于不会再因为校服问题被逗号揪到办公室臭骂。 褪去校服的学子再次踏上这片红砖砌成的地面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凯旋的战士带着功勋回到曾经孕育他们的土地,迈向独属于自己的光辉未来。 季远和周宜最先到班,推开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过来,呛得两人咳嗽了好一阵。 其余几人拎着给班里同学和温庭月点的奶茶,轧着季远周宜刚做完大扫除的档口进班。 一瞬间,一些画面涌进脑海。 有种现象叫做普鲁斯特效应,是指一个人只要闻到特定的味道就会产生当时的记忆。 连梓撑上窗台边沿,深呼吸一口。 一中的风是不同的。 吹进教室的风总是浸着被太阳暴晒过的窗帘的味道,操场的风里又总是带着淡淡的塑胶味。 盛夏的风吹过耳鬓,女生翻飞的发丝迎着烈阳发光,落进身后某人眼底。 柏翮突然就想到在学校见到连梓的第一天,她站在高他两级的台阶上叫住他。 恰好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云翳散尽,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子泻进来,倾数拢在她身后。 真的特别漂亮,漂亮到让他恍惚了一瞬。 他还记得,当时他为那个让他恍神的瞬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阳光晃的。 柏翮现在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想到什么了?”他站到连梓身边,替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 “想到以前吃完饭一起压操场,运动会,体测,还有做不完的卷子。” 连梓望着窗外,这片空间承载了太多记忆,说不完的。 柏翮“嗯”一声,逗她,“有想到我么?” 连梓挑眉,柏翮这街溜子,在学校里窜来窜去的,在她记忆的每个地方,甚至角落都全是他的影子。 但她是个不太擅长矫情的人,挣扎过后还是努努嘴,“你算哪块小饼干啊?” 柏翮低头笑了下,合着他在她眼前晃了两年,到最后就混了个小饼干的头衔。 班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班里一时间全是“恭喜翮哥得偿所愿”的声音。 以至于温庭月刚踏上高三级部这一层的台阶,就听见楼道里各个班都有吗喽在喊这句话。 柏翮喜欢连梓,所有人都知道。 - 高三六班班主任云祁的代课工作结束,原定的六班班主任余老师来负责高三六班的志愿填报。 温庭月抱着志愿表站在楼道口很久才缓过神。 原来她的孩子们真的毕业了。 - 江知渺和褚珏约定一起报考津城的南大,江知颐想回老家淮江读书,季远成绩不错,报了复旦。旺仔想去川城看看,周宜和徐皓想去江城闯一闯,曲梦曼则是把厦门的大学都报了个遍。 所有人的志愿表都整齐地落在讲桌上,被粉笔盒压着。 唯独陆瑶还在犹豫。 - 绛红色的塑胶跑道边,两道身影并肩靠着看台的栏杆,相对无言。 澄透的天空中,几片流云缓动,篮球场外的香樟树叶蹭得铁网沙沙作响。 最后还是周从绪先开口。 “对不起,一直没勇气跟你好好道个歉。” 他身旁那人习惯性地抓了把自己的小卷毛,云淡风轻地歪歪头,没搭他的茬,“你报的哪所大学?离家远吗?” “还没报,在犹豫。”周从绪自然地接住他的话。 放弃体考后,以他的文化课成绩,勉强够到一个不错的二本。 京城的本科分数线高,想留下的话,撑死只能上个本b,学费大概会比本a贵很多。如果去其他城市,这方面的压力多少可以缓解一些。 但是他母亲身体不好,他不能离开。 沈星同“哦”了声,“我会留在京城。” “嗯,离家近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我能替你照顾阿姨。”他语气很淡,像在唠什么家长里短的小事,“所以你报你想报的学校吧。” 下课铃声压着他的尾音落下,虽然是周末,但上课铃和下课铃会照常响起。 两人旁边刚好是篮球场,那儿立着一个路灯似的音响,用作操场的功放。 致爱丽丝悠扬的曲调缓缓流出,震得沈星同耳朵有点疼,但偏偏还要放两遍。 不多时,在全损音质的钢琴曲调中,他听见几声细碎的、憋闷的声响。 chapter139 人生不是只有爱情一个选项 周从绪咬着几近失去血色的嘴唇,小臂死死按在眼睛上,却还是不断有透明的水滴从他脸颊各处流下,汇于下颌后滴落。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被抽噎割成零散的碎片,至此他才彻底明白,因为他的妒忌和愚蠢,他失去了一个此生不可能再遇到第二次的朋友。 “行了,”沈星同打了下他的肩胛骨,“你自己哭吧,哭完回班填志愿,我就不在这儿陪你矫情了啊。” 他走得干脆,生怕下一秒周从绪一抬头就发现他泛红的眼圈。 太不体面了。 路过篮球场时,他余光瞥见一道小小的浅色身影。 陆瑶正含笑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看他。 “同同,你又哭啦?” “哪有。”他有意垂下眼睫,脸略略偏开女生直白的视线。 “就有。” “没有。” 陆瑶眨眨眼,眼眸晶亮,“你怕我看见呀?” 他没回话。 但下一秒,女生柔软的发丝略过他的侧颈,独属于女孩子的浅淡香气盈满鼻尖,像是某种花香。 个子小小的姑娘费力踮着脚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臂环着他,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揉着他的头发。 “现在你可以哭啦,我看不见。” 男生的鼻息越来越重,声音喑哑,压抑的鼻音终究还是全然暴露在她面前,“真是……丢死人了。” “不丢人,”陆瑶温声说,“同同是我这三年遇到的最大的惊喜,是很值得的难得。” 她喜欢的男生,永远真诚善良。 沈星同的窘迫,除了柏翮,只有陆瑶一个人见过。 “……我没那么好,”他鼻尖耸动,不自觉偏头靠上女生的肩,“我其实也生过周从绪的气,我们以前几乎每天都在一块儿训练,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就连阿姨的筹款链接他都屏蔽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是笨蛋。”陆瑶拍了拍他的背,“越是在乎你,就越不想让你看见他的窘迫呀,他怎么会讨厌你呢?” 和连梓一起约谈周从绪的那个下午,连梓离开后,她和周从绪聊了很多。 陆瑶能听出来,周从绪是在乎沈星同这个朋友的,但因为诸多不公,他逐渐被自己扭曲的黑暗面拖进旋涡,越陷越深。 无论如何,结局是不可逆的,没有人可以替沈星同做主擅自原谅他。 只是陆瑶今天才知道,她的同同从来没有因为周从绪给他造成的伤害生气,自始至终,沈星同在意的都只是周从绪这个朋友。 他所理解的朋友是共患难,同甘苦,沈星同气的,不过是没能帮上忙的自己。 所以最后,在去集训的大巴车上,沈星同第一次诚恳地向他的朋友们求助。 “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因为你真的是特别特别美好的人,所以不要难过,大步往前走吧,同同。” 六月的空气里飘着不知名的花香,沈星同嗅到了不属于这风里的,茉莉的味道。 - 周从绪回班的时候,路过五班,连梓抱着志愿表出门,同他打了个照面。 “阿姨的身体最近还好吗?”连梓主动开口。 “托大家的福,一切都好。” 连梓弯唇,“那就好。” 适逢柏翮抱着温庭月的笔电出来,扫见周从绪时,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低了一瞬。 周从绪察觉到他的不悦,也知道柏翮是在因为高二那年他对沈星同做的事而生气,他也没脸再面对这群人,只是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临近中午,校广播里传来一道温润的女声,是很真实的小甜嗓。 这道女声陪伴了高三级部一整年,晚上6点到6点半之间会准时播报,有时候是心灵鸡汤,有时候是幽默段子,偶尔还有一些同学投稿的校园八卦。 总之,因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女生,这一整年过得还算有趣,至少没因为投入学习而和学校八卦脱节。 “学长学姐们好,这里是一中校广播站,我是主持人小a。” “偷偷告诉大家,这一年来和大家分享的八卦,很多都是老师投稿的。” 众人包括老师在内:??? 不儿,这就全给抖搂出来了!? “开个玩笑。”小a笑,“今天是各位在校的最后一天,或是倒数第二天,高三级部全体老师有话要对大家说。” “咔哒”声后,功放里响起每次放长假前放的歌曲。 《回家》。 旺仔笑出声,“老师是想让咱们快点滚回家。” 小a那头像是预判了旺仔,出声解释,“老师们希望学长学姐们可以永远高举理想,心中有光,在未来自己坚守的领域发亮发烫,同时也不要忘了,一中是大家永远的避风港,随时欢迎大家回来。” “希望大家常回家看看。” “今天的校园广播到此结束,祝愿学长学姐在理想的道路上一路长虹,顺风顺水顺财神,朝朝暮暮有人疼,一路发发发——” 她自己说到一半都想笑。 楼里回荡着少年们的笑声,久久未散。 - 翌日是一中组织的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下午有雨。 陆瑶独自坐在教室里,看见窗外越长越高的香樟树上又一次开出的嫩黄小花被雨水冲落了几瓣。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在志愿表的第一行落了笔。 - 江知颐把志愿表送到办公室后,又拐到小卖部看了一眼,周六果然没开门。 高三那年,小卖部门口装了自动贩卖机,算是给周六加课的高三生带来了点福音。 他下意识找到第三排第二列的按钮,那是青提果汁的选项。 高三一整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买了多少罐青提果汁,只知道最后一瓶都没能送出去。 每次他赶到的时候,连梓的桌上已经有了别的饮料,或是牛奶,或是热红糖水,或是和他买的一模一样的青提果汁。 他好像总是晚到一步。 一开始他也挺懊恼的,是不是因为他不在五班,所以比柏翮少了很多机会。 后来他才意识到,柏翮总会先他一步注意到他偶尔看漏的细节。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比起那种负面情绪,他更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 连梓很好,柏翮也很好,他也不差。 人生不是只有爱情一个选项。 比起青提,他本人其实更喜欢水蜜桃味的。 江知颐的手指往右挪了一格,下一秒,视线里兀自出现一根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有点像男生的手。 chapter140 她酷到没朋友 只是比他的手要小一些。 那人的手也悬在蜜桃味果汁的按钮前。 江知颐让开位置,“你先买吧。” 他这才发现来人是个个子高高的女生,中长发,身高大概到他鼻尖的位置,目测身高有175往上。 女生视线轻悠悠刮过他,单眼皮,略微上翘的眼型线条锋利有攻击性,瞳仁颜色也浅浅的,像蒙了层薄霜,下颌线条极其明显,皮肤紧紧贴着骨骼,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江知颐适时偏开视线,退了半步。 现在学校应该只有高三年级的人,但他似乎没能从记忆里找出这么一张脸来。 “咣当”一声,是易拉罐掉下来的声音,紧接着又“咣当”一声—— 女生弯腰拿出两瓶冒着凉气的蜜桃果汁,掀眸看了眼江知颐。 许是有点下三白,江知颐总觉得这姑娘在瞪他。 “有什么事……”他的问句还没结束,就看见女生捏着其中一罐果汁,递到他跟前。 江知颐怔愣片刻,问:“给我的吗?” 女生没回答,松松收回视线,接着随手将果汁抛给了他,转头就走。 冒着凉气的易拉罐接触到湿热的空气,瓶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以至于到达抛物线落点的时候,江知颐差点没接住。 江知颐:“……” 从头到尾没听她说过一个字。 女生的性格过于鲜明,酷到没朋友。 江知颐确定,他们年级,绝对没有这号人。 - 志愿填报结束后,很快进入7月,初高中正式放假,城市里多了分生气。 柏翮跟父母回本家筹备六月廿一的祭祖。 一直到正日子到来的前一天才回来,池老太太也一道随行。 本家的话事人姓池,是柏翮的奶奶。 老太太听说自家逆孙拱了别人家的好白菜,半个月前就差人筹备给连梓的见面礼,祭祖前天一早,年过古稀的老人亲自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柏翮毕竟是长孙,该有的礼节和诚意自然不能怠慢。 行商多年,但在池老太太这辈还是书香门第,上到古籍孤本,名家字画,下到珠钗玉石,金银首饰,茶酒药材,还有一些根雕手串之类的小玩意堆满连梓家二楼的储藏室。 总之,不知道该送什么,就拿了些家里的藏品出来,什么领域都挨上,主打一个全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下聘礼的。 男生规矩地挨着柏世和坐在最靠边的沙发上,矜贵自持,安静地低垂着眸子听长辈讲话,眉眼间难驯的桀骜被敛进眼睫。 只有在这个时候,连梓才又意识到,柏翮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少爷。 连梓眯了眯眼,抿唇看他。 半个月没见,柏翮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颌角线条愈发凌厉,像是瘦了点。 池老太太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感谢连梓能收了她家妖孽,二是想带连梓回家祭祖,故此特地登门征求连家长辈的意见。 老太太行事周到谨慎,处处护着连梓,特意把东边守着栾树的那间厢房留给她,挑了间离得最远的屋子给柏翮,还明令禁止他晚上6点后进东厢房,全家上下的眼睛都盯着呢。 柏翮一听这规矩,垂落的睫毛颤了下。 一家子一块儿防他一个? 他觉着好笑,轻嗤出声,下一秒就实实在在的挨了一记亲奶奶扔来的眼刀,老实了。 - 稍晚时,一辆纯黑的宾利雅致停在四合院大门前。 面宽三间,雕花彩绘的额枋和雀替色泽鲜亮,黄花梨木门看似不着边饰,实则连两边的砖雕图样都有讲究。 连梓挽着老太太走在前,柏翮落下步伐跟在后面。 暖黄的灯光下,一男一女立在内门的红柱旁谈笑着,还是柏翮先见了人,出声招呼,“奶奶回来了,你俩站那儿cos石狮子呢?” 池望宁未见其人,眉头就先皱起来了,应声就提步走过来,边走边活动手腕,“我今天不把你腿踹折都算你骨头硬!” 见状,她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那段瘦条条的胳膊,“澄澄还是孩子。” “池煦早你少来,他都十八了,还孩子呢!是不是等他八十了你还要这么护着他!?”池望宁一把甩开他的手,出于惯性,还顺带赏了他一巴掌。 池煦早捂着脸,窝囊得相当硬气,“等他八十我都死了!” 池望宁:“……” 池老太太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拍拍连梓的手背,“吱吱,我们家这小混蛋平时挺烦人吧?” 连梓摇摇头,轮廓被浅淡光晕揉得温柔得不像话,“不会,柏翮很好。” 除了行为动作偶尔不着边际,语言系统常常失去控制,思维方式一直异于常人——之外,是挺好的。 老太太像是真信了,笑得很开心,“那就好,听宁宁说起他的近况,我还担心这孩子精神有点问题,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姑祖母,要不您还是先别放心吧,柏翮的确病得不轻。”池望宁一脸真诚。 女眷们搂着老太太笑着进门,身后两名雄性相顾无言,苦笑一声才跟上。 在池家,做男人难,做好男人更难,想做被当人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 送连梓回厢房的时候,池望宁给连梓简单介绍了下明天要来参加祭祖的宗亲,关系错综复杂,连梓回去认真复盘好久才堪堪记下。 总之就是,池望宁的爷爷是池老太太的胞弟,然后两家合并一家,再延伸出旁系分支。 池望宁吐槽,这张关系网之所以乱,锚点其实只在池煦早一人。 按年龄算,池煦早和池望宁只差三岁,理应是同辈。 可问题就出现在她那老当益壮的爷爷奶奶,顶着高龄,硬是又结出一颗爱的果实,于是池煦早就成了他小叔,连梓也该随柏翮的辈分喊他一声表叔。 两人一道穿过游廊,尽头是一处被红木矮柱圈出的院子,正中央是一棵高挺的栾树,几根红绳穿着珍珠大小的银铃绕着枝头树干,晚风吹过就会响起一阵极轻的铃声。 连梓光是听这声音就觉得很治愈。 池望宁说,这树上的铃铛和红线,还有连梓的卧房,都是家里的姑娘们一起布置的,大家都很期待她的到来。 连梓眼眶有些酸。 眼睛想尿尿了。 她再次感叹,世界上不能没有女孩子。 - 浴室里水雾迷蒙,连梓披上提前备在旁边架子上的浴巾,池望宁特意准备的系扣的款式,保暖还吸水,很方便。 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她就听见搁在手台上的手机“嗡嗡”地响。 彼时的连梓正在对镜处理她刚才因为擦拭过猛而有点打结的头发,无暇顾及其他,以为打来的是语音电话,顺手就接了。 chapter141 背后吻 “刚洗完澡么?” 听筒那头男声传来,不知道是不是电子设备音质的问题,连梓听着柏翮的声音总觉得比往常低了些。 她拢顺发尾,轻飘飘“嗯”了声,“你感冒了?” “没。”他的回答异常简短。 今天一整天两个人都没什么机会说话,连梓还以为柏翮这会儿给她打电话是为了敞开话匣子的。 现在听着不太像。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柏翮的生物钟还算准,连梓估摸着他是困了。 “睡吧,晚安。”她利落地将梳在一侧的长发甩到脑后,柏翮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一抹白占据。 吊带裙式的浅粉色浴巾松松垂落,水汽烘得女生原本瓷白的皮肤浸了点淡淡的粉。 整个人像块柔软的小蛋糕,柏翮弯唇。 “睡衣在出门右手边的柜子里,记得换,别着凉。”沉默良久后,他突然出声。 连梓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吓了一激灵,这才低头看向手机。 画面里黑白分明,柏翮抱着松软的枕头陷进被子里,黑发乖顺的垂在额前,桃花眼微微拱起,困意明显。 连梓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被捕捉,他笑,“才发现在打视频?” “没啊,”她整理好表情,“一直都知道。” 她又在嘴硬。 轻抬着下巴看他,像只骄矜的布偶猫,他以前逗她的时候总能见到这个表情。 他拖长音调“哦”了声,“那谢谢吱吱奖励我。” 连梓反应了下他所谓的“奖励”,对镜看了一眼自己。 除了刚洗完澡,脸颊有点红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 只是柏翮语气里的笑实在过于明显,调子端得不大正经,竟莫名勾得她生出几分羞赧。 她咬牙,“流氓。” 柏翮唇角弧度不减,淡淡扬起半边眉,“继续骂,我爱听。” 连梓:“……” 这种巴掌伸不进屏幕里的感觉就像十常侍自摸,有种太监脱下裤子又无奈穿上的无力感。 在本家这半个多月,柏翮大部分时间都在礼拜抄经,连梓也在练车拿本,两人几乎是各忙各的,一天里只有晚上可以打个视频道声晚安,也很久没像今天一样好好聊过天了,虽然是他单方面挨骂。 柏翮本身是个食欲低的体质,连梓不在,他几乎快把吃饭进化掉了。 毕业后他愈发意识到,以前在学校能天天见到她是一件多难得的事。 好想永远待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抱到她。 好想她。 想帮她吹干头发,然后把她裹进被子紧紧抱着。 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这些念头疯了一样的折磨他。 某天抄完经,路过宗祠的时候无意瞥见供台旁边的小案上放着一个木盒,里面是族谱。 当时一个不合礼数的念头冒出来。 但又觉得荒谬,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气出个好歹。 - 次日清晨,连梓起了个大早。 晨光透过窗格,在楠木窄案上落下一方又一方的光影。 廊庭外的翠绿的栾树被一树橘粉的灯笼花重重压着,几缕垂丝晃荡着,仿佛喑哑的小铃铛。 高饱和色调映衬下,树下那道暗色的人影格外显眼。 少年撑着头靠在竹编椅上,没什么情绪的耷拉着眉眼,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闲闲的捻着驳头链下缀着的流苏,矜贵散漫。 连梓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倾身前探,指尖抵着窗棂,轻轻一推。 许是这个房间久久没人用,稍显古朴的窗子探出去时,发出“吱呀”一声,略显突兀地划破晨起的清静。 声响入耳,男生低垂的眸底染上零星笑意,倏尔抬眼,毫不意外地撞上那双略微含着诧色的杏眼。 “早安。” 连梓没想到这窗子会发出这么大动静,原本玩心起来了想吓他一下的。 她抬手拢了下耳鬓垂落的发丝,回了句早安,又问:“怎么起这么早?” “来见你。”他懒懒起身,踏着不疾不徐地步子走过来。 西装斜襟盘扣的设计不会过分显成熟,又平添几分肃正,恰到好处的衬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左肩低调的仙鹤暗纹在薄阳下泛着淡淡的光。 鹤,翮,很适合他,连梓想。 “哦。”她学着他平时的语调,逗他,“来勾引我吗?” 柏翮垂睫笑了下,没应声,而是把目光放到窗边的的妆奁,是昨晚池老太太差人送来给旗袍做配的。 几排发簪列的整整齐齐,他目光览一圈,最后停在一根银色素簪上。 “坐上来。” 他曲指叩了叩窗后的楠木小案,又挑起那根银簪,“哥哥帮你梳头发。” 男生语气没什么起伏,可那调调里咬着的“哥哥”二字在此刻飘进连梓耳朵里,竟然就成了某种调情似的称谓。 耳根泛起一阵酥麻,连梓不自在的揉了揉耳垂,视线从那张她暗暗感叹过千百遍牛逼的脸上偏开,“干嘛要站在窗外,你进来吧。” “不用,就在这儿。” 柏翮自认不是什么君子,但随便进人姑娘房间这事儿他干不来,更何况是连梓的房间。 连梓抿抿唇,背身靠上案边。 女生身上的丝缎旗袍并不过分收身,侧腰的竹叶暗纹点缀,后颈领下的水滴形镂空是池望宁特意交代要保留的,说是小姑娘会喜欢的款式,不会显得过分沉闷。 柏翮的手指将她垂在身后的发丝拨到侧颈时,视线无意扫过暗色布料下那抹突兀的白,笑了。 连梓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但他是真喜欢。 日上枝头,树影摇晃,少女身条柔美,靠在窗边,少年身姿笔挺立在窗外,将银簪轻轻推进女生发间。 柳姨经过游廊时,不经意瞥见,顿住步子。 原本池老太太交代她来帮连梓梳妆,现下一看,还真用不上她了。 “好了?”连梓抬手扶了下簪子,搭着桌沿的手上悄无声息地覆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旋即腰间一紧,被身后那人的臂弯拢着抱上桌面。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后颈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柏翮的唇瓣轻轻落在女生锦缎掩映下那抹瓷白。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雷霆万钧地砸下来,摧枯拉朽般折磨着她的心脏。 “连梓。” 清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她倏然一僵。 “所以你有被勾引到么?” chapter142 挽发髻 他的下巴抵上连梓的肩膀,将视线直白地放在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以至于连梓偏眸就能对上那双明澈的桃花眼。 “柏甜甜,你又在撒娇。” “那你亲亲我。”他不置可否,还变本加厉,温声讨赏。 连梓觉得柏翮某些时候是很磨人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染谐谑的时候,乖得像条软绵绵的大型犬。 某个瞬间她发现,他真的好适合去干诈骗。 顶着这张脸,哪怕要人实现物理意义上的掏心掏肺,怕是都有傻子心甘情愿。 比如现在的连梓。 她指尖勾着柏翮的衬衫领,把人往里带了带,温软饱满的唇瓣顺势贴上去。 女生身上清甜的果香顺着呼吸渡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吮他的下唇,撩拨似的。 连梓的吻太轻,像带着克制,落下来跟羽毛似的,勾得他难受。 他扬起下巴压过去,舌尖撬开她翕合的齿关,探寻似的擢取她的气息。 连梓一惊,猛地睁眼。 男生细密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情动时眼尾抹着层淡薄的血色。 他吻得愈发热烈,两人口腔中的空气逐渐稀薄,胸腔震动的幅度渐大,一声碎音从女生喉间溢出。 声音落进柏翮耳朵里,他兀自一怔。 旋即,连梓偏开头,就听见某人勾着笑的声音传来。 “很好听。” 在说什么不言而喻。 稳住呼吸后,连梓扯唇,笑容明媚,“没准你喘得更好听。” 柏翮挑眉,顶着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尽说些让他把持不住的话。 “那你得努力了,连吱吱。” “我努力什么?” 他低笑出声,拖着长调,一字一顿,近乎用气声说出来,“努-力-让-我-喘。” 连梓:“……” 孽障,这是个孽障。 几乎是压着柏翮尾音落下的时间,游廊拐角处传来细小的喘气声,两个小团子手拉着手,噔噔噔地跑过来。 “秋秋快跑!小啾麻来啦!”小团子藕段似的小胳膊摆得飞快,脸颊跑得粉扑扑。 跟在她身后的另一只小团子被她拽着往前跑,葡萄一样的眼仁黑亮,一脸兴奋,“小啾麻!小啾麻!” 奶声奶气的,小腿倒得飞快,没多久就跑进院子。 两道小影子刚从栾树后探出来,一眼瞧见抱臂立在窗边那人,跑在前面的那个瞬间站定。 被唤作“秋秋”的小团子最先反应过来,拉起他就往反方向跑,“夏夏快跑,小啾啾也在!” “池遂秋,池遂夏。”柏翮淡淡出声。 两只粉团子不动了。 不多时,柏翮一手抱着一个,重新走到连梓窗前,掂了掂怀里的两只,“跟姐姐打招呼。” “小啾……”秋秋先开口,被柏翮打断,“不准叫舅妈,叫姐姐。” “呜……” 小男孩眼眶瞬间红了,“凶……凶……” 随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连梓小跑到窗外,从柏翮怀里接过他,“秋秋乖,姐姐这儿有好多糖,进屋来挑好不好?” 秋秋泪眼汪汪地点点头,柏翮怀里那个见状也不干了,“姐姐,我也要。” “你老实点儿。”柏翮胡乱揉了一把池遂夏的头发。 小家伙也不干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啾啾打我哇啊啊啊啊——” 柏翮:“?” 闻声,连梓眉心微低,无言刮了眼柏翮。 柏翮一脸无辜,“我没打他。” 连梓:“他才几岁?他能撒谎吗?” “……” 两只团子先后跟着连梓进了屋,还不忘跑到窗边冲着柏翮做了个鬼脸,连梓一转眼,两人又特别默契地装乖。 操。 这俩小崽子才七八岁就这么能装犊子。 比他还能装,真他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用过早餐后,连梓柏翮动身前往祠堂。 宗祠在内院,被一片小型的人工湖隔开,两片区域之间由一条游廊相连,正中还修了一方凉亭,曲水假山,荷花作伴,整体色调明快,并不过分端庄肃穆。 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开始祭祖典仪,现下柏家宗亲大都在祠堂外的院子落了座,几家人难得相聚,聊得热络。 未几,两人携着两只小团子一道跨进宗祠。 人陆陆续续到齐,按仪式流程,燃灯,念经,请谱,上贡,有条不紊地进行。 散场后,肃然的氛围有所缓和,各家的小团子一乌泱拥上来。 小孩子心思单纯,只知道每次见到柏翮都有礼物可以拿,久而久之也就爱跟他玩。 几个年纪和连梓相仿的姑娘也凑上来,围在她身边,询问她喜不喜欢她们布置的房间。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建立得很快,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就能聊得很开心。 几个小辈闹一闹,彼此熟络了不少,几家大人也寒暄结束,一道离开宗祠。 送走亲眷,晚间一家人一块吃了顿饭。 在场就剩池煦早跟柏翮两个男人,许是最近烦心事多,亦或是许久未见,柏翮被拉着多喝了几杯。 酒喝得急,池煦早半路就出去吐了,柏翮坐回连梓身边的时候看着倒是没什么事儿,面儿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正常,只是耷拉着眉眼不说话,寻常凌厉的轮廓被烟火气烘得柔和。 他这个呆样连梓见过。 高考结束那天,在ktv。 “醉了?”连梓勾起他搭在腿上的小指,探了个头。 女生杏眸晶亮,眼底含笑,小虎牙在外面露着一小截,明媚又漂亮。 柏翮对上那双带着探寻的眼睛,眸光亮了亮。 下一秒,他直接张开臂弯,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挂在她身上。 浓烈的酒精味混杂着他身上清苦的柚子香一股脑扑过来,重重压上连梓的理智。 “头晕。” 男生清磁的低音勾人心悸,调子里还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要抱。” 连梓大脑直接宕机。 谁他妈还记得这哥一开始拽没边儿来着!? 在场众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这桌子可真桌子啊,筷子也是好筷子,嗯。 在座无一不是看着柏翮长大的,从柏翮4岁之后,就再也没见他找谁要过抱。 甚至想抱抱他还得给钱。 他主动求抱的确是个新鲜事,可照顾到人家小姑娘脸皮薄,没人顺着这事儿揶揄,家里长辈没正形,小辈肯定要不自在的。 池老太太知会温叔把柏翮送回去,众人各自回房后,她单独把连梓带回了正房。 暖橘色光线下,紫檀小案上的香炉里,袅袅烟雾丝丝缕缕地升腾,药香和柏香交织,醇厚深远。 池老太太看着连梓耳后露出的那一小截银钗,笑容慈祥,“这根簪子,是我当年唯一的嫁妆。” 几十年沉淀,灯火描摹下,那根簪子依旧熠熠发亮。 “奶奶把它送给你。”她拍拍连梓的手背,“虽然不值钱,款式也普通,但总觉着这是缘分,见你戴上它,奶奶很高兴。” “谢谢奶奶,我会好好珍藏的。”女生掩在香薰下的眉眼温和明亮,“其实这根簪子是今早柏翮来帮我挽头发的时候挑的,是他眼光好。” 闻言,池老太太从中捕捉到某些惊人的字眼,怔愣许久才重新开口,“澄澄帮你挽头发啦?” 连梓有点懵,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在池家,挽发髻是夫妻两方拜过天地后的婚俗,寓意夫妻同心。 池家的男孩只能帮妻子挽发髻。 柏翮是知道的。 先不论顺序正确与否,她家小混球的那点心思,算是让她看出来了。 稍后,老太太覆在她手背的掌心紧了紧,迟疑半晌,还是开了口,“吱吱,你愿不愿意跟澄澄订婚?” chapter143 她说她爱他 - 今夜无月,寥寥星子扯皱了蓝丝绒幕布,四下静谧,只余蝉鸣。 连梓从正房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和老太太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不过她早前叫的醒酒药外卖应该已经送到柏翮房间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药。 她没来由就想到高二那年柏翮发烧,人都快烧昏过去了,还告诉孙姨只是困了。 怕是要等他糊了才能有人发现。 明明是个少爷,却不愿意麻烦别人,连梓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挺别扭。 思忖片刻,她还是绕道去了西厢房。 刚过垂花门,就见暖白色的光透过门框落在地面上。 这人睡觉都不关门的? 连梓离门口还有些距离,不过从她这个角度基本已经能看见屋内的全貌了。 柏翮的房间和她的不同,简单到像被贼搜刮了一样,整个卧室除了床和柜子这些大件外,其余一切从简。 整间屋子的色调是极简的奶白色,第一眼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到底哪儿是墙哪儿是地。 所以整片白色里,那截垂在床边晃荡的套着灰色运动裤的小腿就格外显眼。 连梓又往前走了两步,轻叩了两下门框,顺势往床头的方向探了眼。 男生单手挡着眼,大喇喇地斜躺在床上,两只枕头被他一个丢到床尾,一个抱在怀里。 总之姿势不算特别雅观。 很难想象一个大帅比的睡相为什么会这么抽象。 “柏翮,睡了吗?”连梓压着小小声,扒着门框探了个头。 闻声,他随意把怀里的枕头扔到一边,胡乱将贴在额前的湿发拨到脑后,温吞良久才勉强撑起上身,吝啬地丢了一个“没”字出来。 连梓定在门口没动,视线落在男生少了额发遮掩的凌厉眉眼上。 许是醉意作祟,那双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也红红的,看着好像哭过一样。 但转念一想,这人可是柏翮。 他要是能哭,我国男足拿下世界第一也指日可待。 “怎么不吹头发?” 柏翮撑着床,艰难坐起来,懒懒回了句,“拿不动吹风机。” 连梓挑眉,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人呐,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就总有理由。 “有人知道柏公主这么娇吗?” 她笑了声,随后跳过门槛,径直拐进卫生间,摸出抽屉里那只纯白的吹风筒,又走回床边,把端口插进床头的插座里。 风机运作的声音盖过屋外渐弱的蝉鸣,连梓抬手试了下温度后,指尖穿插进他发间。 “坐好,我给你吹。” “不用吹。” 他抬手,虎口钳住那段细瘦到没有一丝赘余的手腕,拉着她缓缓下移。 女生微凉的指尖蹭过他的脸颊,耳垂,行进轨迹全部按柏翮划定的执行,最后被他按在后颈。 另一只手取下他“拿不动”的吹风机,随手扔到床上后,稳稳落在连梓腰间。 “抱会儿。” 连梓扫了眼光荣下线的吹风机,弯唇,“不是没劲儿拿吹风机?” “抱你就有劲儿。” 柏翮搭在她后腰的手使坏似的猛一用力,失重感袭来,连梓下意识屈起一条腿,见缝插针地跪上床沿。 柏翮的视线不知落在了哪儿,不多时,喉间滚出一声轻笑,“差点儿。” 连梓还懵着,“什么差点儿?”随后敛下眼睫,顺着柏翮的视线方向看去—— 棉纱睡裙下,一小截光洁的腿陷进柔软的被子,暖白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而此刻,浅绿色的裙摆与灰色运动裤之间不过一指之隔。 确实是差点儿。 再偏一厘米,直接鸡、飞、蛋、打。 “连梓,你在想什么?” 他的视线刮过女生泛着淡淡红晕的脖颈,舌尖恶劣地刮了下唇角。 连梓逐渐发散的思绪被男生压着谐谑的声音拽住,她抿了抿唇,努力找回声音,胡扯,“鸡蛋羹的做法。” 她实在不太会凭空扯谎。 这话的拙劣之处就在于有鸡有蛋,但柏翮不太想跟她扯荤段子。 他家祖宗脸皮太薄,逗急眼了还挺难哄的。 柏翮轻“嗯”一声,没让她的话掉地上,转而捞着她的腿弯,连带裙摆一起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女孩子的身体很软,平时看着瘦条条的,实际抱在怀里的时候软得像没骨头一样。 距离一下被拉近,男生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混杂着并不刺鼻的酒精味盈满鼻腔,少顷,连梓目光正中那颗漂亮的喉结动了动。 “我好想你。” 须臾,他低下头,徐徐蹭着她的颈窝。 少年的发丝软软挂在在她胸前的布料上,声音也有些沉闷。 时至今日,连梓每每想到那个如潮水般潇洒落拓,张扬恣意的少年会像现在这样在她怀里撒娇,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柏翮是很爱撒娇的。 可这次,她没来由的觉得,他声音里的情绪有点复杂。 像是隐忍许久,亦或是有些不安。 “我也想你。”她直白地回应,“很想。” 晚风乍起,吹动树梢时激起一阵蝉鸣。 女生轻灵的嗓音裹着盛夏独有的乐章灌进耳朵里,轻俏的音节却重重敲打着柏翮的理智。 在连梓面前,他从来不是理性脑。 零碎的吻毫无章法地落下,湿热的触感从耳颈蔓延到她的下巴,再到嘴唇。 黏腻的声响落进寂静的夜,悄无声息地浸湿薄薄的衣料。 柏翮的手指隔着轻薄的布料,精准找到她背部那道浅浅的凹沟。 酒精作用下,他的体温比平常更高,指腹划过的位置留下短暂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燎到她的大脑。 夏夜潮湿的风灌满整个空间,湿气蒸腾,连梓突然有些晕。 游移在她背后的修长指尖掠过某处金属扣凸起,怀里女生一颤,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咛。 跟被猫抓了一下似的,又轻又娇。 好听的要死。 他唇瓣短暂离开她的,厮磨着回她,“好,不碰。”旋即重新压回去。 臂弯里的腰简直软得像一汪池水,知道连梓是坐不住了,他掌心托着她的肩,把人放在床上。 方领设计的睡裙原本就靠肩膀才堪堪挂住袖子,经柏翮这么一折腾,缀着蕾丝花边的泡泡袖滑落,连梓薄薄的肩头挂着的那根浅色的细带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落进他眼里。 女生胸腔起伏明显,波浪似的,衣料下裸露的肌肤在光下白到有些晃眼,像不着任何修饰的瓷盏,亦或是软玉,白皙到近乎透明。 柏翮视线迅速离开那一块,又意外撞进一双蒙着淡淡水雾的半阖着的杏眸。 让人一眼就看进去。 好美,他的吱吱真的好美。 漂亮到让他没有安全感。 先前那股诡异又卑劣的破坏欲在酒精作用下叫嚣着打翻他仅剩的理智。 “唔。” 一声短促而又不带任何克制的嘤咛溢出,他终于回过神。 视线里那块白皙干净的皮肤上,多了一抹红痕,在锁骨上方的位置,周围还有一圈浅淡的牙印。 是他留下的印记。 他凝眸盯着那块红痕许久,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 “连梓,你爱我么?” 可又没等她开口,失神似的自问自答,“我爱你,特别、非常,爱你。” 连梓被他不明所以又突如其来的表白砸得有些懵,心脏却比脑子先反应过来,本能回应:“我当然爱你,柏翮。” “爱”这个字,对于连梓来说意义重大。 不同于心动和喜欢,爱是更为热烈和外放的表达,是心跳趋于平稳后仍然浓烈的情感。 她一贯内敛,曾几何时,连梓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字。 而柏翮值得。 柏翮眸光定定的落在那张透着粉晕的小脸上,绷着的神经终于还是拗不过她,软了下来。 …… 今晚他根本没让温叔送他回来。 他想和连梓一起走走,聊聊天。 老太太和连梓在正房聊天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蹲着。 微凉的晚风扑在脸上,驱走些许醉意。 在风声和树叶罅隙的沙沙声中,他听见老太太问连梓愿不愿意和他订婚。 有那么零点几秒,他的心跳短暂停滞。 连梓是怎么想的? 她会愿意么? —— 她拒绝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听见了她的答案。 连梓拒绝得很干脆。 穿堂风过,胸口一阵闷。 闷到他眼眶胀的难受。 …… “柏翮?”连梓拍拍他的脸颊,“在发什么呆呢?” 他回过神,指尖穿插进连梓的指缝,叩着她的手,顺势把脸往她柔软的手心里埋了埋。 “在想我的吱吱怎么这么漂亮。” 他认栽了。 至于她为什么拒绝已经不重要了。 她说她爱他,连梓说她爱柏翮。 柏翮信她。 chapter144 吱吱日常遛狗1\/1 八月初,和桂花香一齐到来的,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好消息。 如江知渺所料,她果然没有那么幸运,离南大录取分数线只差3分,最后被第二志愿医科大录取。 不过好在她原本的理想也是学医,报考南大也是想尽自己所能够一够,万一就和褚珏在同一所学校了呢? 现在看来,仅仅3分,就能差出几千甚至几万人。 只是她竭尽全力也没能踩到褚珏的影子,这点让她有点失落。 不过好在他们还在同一座城市,江知渺查过了,从医大到南大有直达的公交,坐地铁也很方便,像六日这种不忙的日子,她还可以去找他。 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也只需要继续努力追赶他就好,就像高三那样。 于是她又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 安静多时,高三年级大群终于又活了。 大家陆陆续续发出录取通知书的照片,然后惊喜的发现谁和谁在同一所城市或同一所学校,已经开始准备组团买票了。 大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五班小群也同样热闹。 温庭月和老六为撺掇谢师宴,把在外旅游的各科任课老师薅了回来。 晚夏闷热的风里携来一阵桂花香,吹皱了京城的喧嚣。 又到了电瓶车烫腚的季节。 谢师宴前一晚,褚珏,江知颐,小贾和三傻一块在柏翮家打游戏,玩了个通宵。 别提日上三竿了,这都下午四点了,哥几个才刚顶着枕头定制的鸡窝头从二楼下来。 小贾是最早见着在一楼客厅里窝成一团玩生化危机的几个女生的。 起初还以为是眼花了。 定睛一看,连梓正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还眨了眨眼,冲他笑了一下。 好像是真人。 他有点懵,低头看了眼自己。 只穿了一条大裤衩。 “卧槽!” 他不叫还好,一出声,跟喊了一句“所有目光向我看齐”没什么区别。 曲梦曼抬头,怼了怼江知渺,江知渺抬头,又怼了怼陆瑶。 “别!”小贾及时出声,陆瑶肩膀抖了下,刚想转头,又默默把头扭回去了。 其实她余光早就看见了,在连梓抬头之前。 楼上男生不明所以,一个接一个的送。 接下来穿喜羊羊睡衣的季远,穿迪迦花纹大裤衩的旺仔,以及穿小白花睡衣的周宜有序登场。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几个男生慌张逃离,又撞在一起。 连梓低头,默默给柏翮发了条微信:「你别穿裤衩下来」 本意是让他别只穿裤衩下来,但这话她越看越怪,又撤回了。 本来以为他没看见,结果那头:「?」 柏翮刚套上t恤,都收拾齐整了,看见连梓这么一条消息。 他又拉开运动裤的裤腰,往里看了一眼。 她是让他脱了? 褚珏从卫生间出来,正巧撞见柏翮正在往自己不可言说的地方看,眉头瞬间拧成结。 “你是之前没见过你弟弟吗?” 此“弟弟”非彼弟弟,但柏翮刚睡醒,还有点懵,没听懂他的意思,随口一回:“我没弟弟。” 褚珏乐了,“哦,那你是小女孩儿?” 柏翮:“……” 江知颐收拾好来找柏翮褚珏的时候,正好撞见褚珏挨了一脚,褚珏又正好朝门口倒过来,砸在他身上。 他又一个没站稳,连带着褚珏一起跌坐在地上。 楼上走廊“咚!”的一声,楼梯拐角几个男生又叮呤咣啷的。 江知渺嘴角抽了抽,“乱成一锅粥了。” 连梓弯弯眉梢,“不如趁热喝了吧。” 几个女生笑倒成一团。 柏翮走到楼梯拐角时,一眼瞧见坐在沙发角的连梓。 女生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笑得眉眼弯弯,轮廓被烈阳镀了层淡金色的边,明媚张扬。 他眯了眯眼,无声勾起唇角。 不多时,小贾和季远几人终于收拾好从楼上下来,几人打车出发去餐厅。 柏翮偏眸扫了眼身侧的女生,乌发被利落的拢在脑后,扎了个简单的高马尾,黑色t恤配版型宽松的工装裤,踩着一双蓝黄配色的篮球鞋。 按今天陆瑶的话来说,帅得惨绝人寰。 旁边那人突然笑了声,连梓举目,视线恰好对上那双盛着盛大晚霞的眼眸。 尽管已经看了千百遍,心跳却好像永远记得她看向他的每一眼。 依旧心动。 她弯唇,问他,“怎么了?” 柏翮眼底笑意加深,“就是在想,我要不要回去换条小裙子,搭你。” 女朋友这么帅,他不得穿得淑女点儿? 连梓笑骂了句有病,指了指自己肩膀的位置,白他一眼,“我为什么穿不了小裙子,你心里没数?” 她夏季的裙子基本都是吊带,半身裙很少能找到长度和腰围都合适的,要么就是腰围刚好,但长度太短,要么就是反过来,她索性就再也不买半身裙了。 衣柜里唯一合适的半身裙就是高二去商场穿过的那条,不巧,被程媛送去干洗了,还没拿回来。 连梓看着一柜子的吊带裙,又看看自己肩膀上还没消下去的红痕,咬牙从下层柜子抽了套练舞常穿的练功服出来。 “怪我,没照顾好我们娇娇宝宝。”柏翮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拢着她的侧腰,食指弓起,在某处点了下,散漫扬眉。 “那下次留这儿?” 他尾音勾着淡淡的气声,两人之间明明隔了有一段距离,声音落进连梓耳朵里却和耳鬓厮磨没什么区别。 连梓拍开他的爪子,提步,“我对预制的没兴趣。” “哦,”柏翮跟上她,“那是喜欢即兴的?” “你的神经病真得治治。” “你不是要给我治么?” “别跟着我了。” “凭什么?腿长我身上。” “……” 小贾笑出声,“翮哥又把吱吱逗急眼了。” 江知渺摇摇手指,“吱吱日常遛狗1\/1。” 翮哥逗猫,吱吱遛狗,五班常态。 几人笑闹成一团。 落日熔金,泻了一地的橘橙,少年们的身影被光拉得很长,逐渐聚于一点。 一切好像都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 因为五六班是姐妹班,主科任课老师都一样,索性就两个班一起拼了个谢师宴。 地点是一间西班牙音乐餐吧,据说是家网红餐厅,类似于清吧。 温庭月包了晚七点后的场,连梓柏翮几人到的时候刚过六点,还没开始清场。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曲梦曼指指吧台正中正在调酒的男人,几个女生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chapter145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一定会有故事 不为别的,这人调酒实在观赏性极强,走的是技术流。 男人从容地接住被抛起的酒瓶,透明的液体缓缓流进雪克杯。 从他们的角度堪堪看到侧面,黑衬衫包裹的手臂线条紧实,袖箍上的银制装饰在暖橘色的灯下熠熠发亮。 宽肩窄腰,慵懒随性。 都说男人最大的魅力来自于女人的想象力,这话不假。 这人就算看不见脸,高低也是个氛围感帅哥。 时间到了六点半,餐厅开始清场,学生模样的来客也多了起来。 见到曾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整个空间被笑声覆盖,大家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有人提起陪了高三年级整整一年的广播站小a,话题迅速被摊开,有人猜她是前几届毕业的学姐,也有人猜她是低年级的学妹。 自从升了高三,和高一高二年级打照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尤其是高一。 因为小a的广播只在晚自习阶段面向高三年级,连通的是班级功放,高一高二年级根本听不到,加之高三年级课业繁重,打听无门,也没人去打听小a到底是谁。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小a性格活泼,风趣幽默,声音也好听,多半是个甜妹。 人陆陆续续到齐,生物老师老许刚下高铁,把老婆孩子送回家以后风尘仆仆赶来。 五六班无一人缺席,除了云祁。 “我好想云哥。”六班英语课代表耷拉着脑袋。 六班几个平时和云祁关系不错的女生瘪着嘴,“虽然余老师很好,但我还是想在志愿填报那天看见云老师。” 旺仔叹气,“云哥也是,走了以后都不来看看咱们。” 季远伤心成一坨烂泥,“你说云哥一个好好的老师,怎么就……就辞职不干了呢。” “你以后要干殡葬?” 柏翮把从吧台端来的饮料放在桌上,轻拍了下季远的后脑勺,“人还活得好好的。” 江知颐笑笑,“哭也哭得小声点,别让云老师听见了。” 一桌子人,就季远一个哭哭咧咧的。 他抽抽鼻子,没意识到江知颐的话有什么不对,“人家就是太性感了嘛。” 神他妈性感! “你这文学水平,怎么考上的复旦?”温庭月拉开椅子,把包随手挂到椅背上,揶揄他。 季远拍拍胸脯,“那必须是月姐跟老师们教导有方啊。” 周宜:“爸爸的功劳呢?” 旺仔:“爷爷的功劳呢?” 季远撸袖子,“爸了个根的,我今天必把你俩这孙子铲除!” 三傻插科打诨,在座各位老师也习以为常。 谢师宴马上开始,温庭月看了眼腕表,回头喊了一嗓子。 “你收拾完了吗?” 喧闹声渐小,众人循着温庭月的视线看过去,在吧台擦杯子那人拖着长音“哦”了声。 不紧不慢的擦完最后一个杯子,放回杯架上,云祁才慢慢悠悠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个都说想我,进来那么多人就只有柏翮跟江知颐跟我打了招呼,”云祁系好衬衫袖扣,拉开温庭月旁边的椅子坐下,“一群小没良心的。” 全场死寂。 你说这穿的跟牛郎一样、有点轻浮的、一开始就站在吧台调酒的人,是那个温润如玉、谦和有礼、为人大方、像蒸馏水一样纯净的云老师? 六班女生率先发出尖锐爆鸣声。 连梓愣了片刻,抬肘怼了怼柏翮,“你什么时候去跟云老师打招呼了?” 柏翮捏着一杯茉莉青提,递到连梓嘴边,看她嘬了一口才满意开口,“刚才拿饮料的时候。” “离开学校舒服多了。”云祁懒懒靠上椅背,彻底不装了,“你们都毕业了,我也辞职了,以后叫哥吧。” 温庭月笑笑,纠正:“叫叔吧。” 云祁气笑,“至于叫叔吗?” 起初还有人质疑云祁的年龄,直到生物老师老许指指自己,“同学们,我跟云老师是同一年的。” 众人打量一眼老许日益稀疏的头毛,对云祁的年龄也有了些许实感。 郭德纲跟林志颖同岁这件事在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你努努力都能生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了,还叫哥呢?”温庭月扯唇。 “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云祁无奈笑了下,“再说了,我跟谁努力生去?” 温庭月:“那不是你自己的事儿吗?” 云祁:“你这不是欺负老年人吗?” …… 这相处模式,怎么有点幻视某两个人?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挪向角落里那两人—— 连梓低头玩着手机,柏翮撑着下巴,指尖抵着一颗晶亮圆润的青提送进连梓嘴巴里。 “好香的狗粮。” “配,太配了。” “第一个嗑连梓柏翮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陆瑶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第一个嗑连梓柏翮的人,可不就是她吗。 事实上,最早发现柏翮喜欢连梓的也是她。 陆瑶喜欢摄影,因为摄影除了是光的艺术之外,还可以将人在某个瞬间的情绪定格。 她擅长做一个观察者,捕捉情绪,适时按下快门,定格故事让她很有成就感。 高二报到那天,为了执行校宣传部的任务,陆瑶从器材室借了一台相机。 调参数过程中误触到触摸快门按钮,听到连梓的声音,她探头看了眼,取景框纳入楼梯间那二人的一瞬,她下意识点了下屏幕对焦。 至此,一张被诸多意外成就的“神图”诞生了。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张照片的光影和构图才是它被称为“神图”的理由。 可陆瑶留下这张照片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镜头捕捉到了少年看向少女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欢喜。 这个瞬间是非常可贵的。 她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一定会有故事,或长或短,要么擦肩而过,要么擦出火花。 友情和爱情都是如此。 想要擦出火花,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而无意间先迈出那一步的,其实是柏翮。 饭局进行到一半,一二班的谢师宴结束,逗号顶着一头汗来赶下一场。 一九分的刘海都打绺了。 一坐下就是一副老成的做派,“同学们啊,这个,大家也都毕业了,老师也跟你们说说心里话。” “其实你们谁跟谁之间有什么小心思,老师们都知道,” 逗号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下一扒拉,小手一指,rap开始,“就比如这个柏翮,啊,你这个暗恋搞得真是!太失败了!全校乃至外校都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谁家暗恋搞得这么家喻户晓的!” 正耷拉着眉眼,玩连梓手指的某人突然被点名,懒洋洋掀起眼皮,“昂?” “哎呦,主任,您得看怎么比、跟谁比了,”季远啧啧两声,“要是跟恋爱后的翮哥比,那他高中那会儿还真算得上是暗恋。” 那可不,谁家恋爱官宣是通过省状元采访视频啊? 季远一出声,逗号又把矛头转向他,“季远,你那点小心思我也知道。” chapter146 分开是为了让重逢变得更有意义 季远:?我有小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听有八卦,底下几十双眼睛瞬间亮晶晶。 逗号在二班那边喝了点酒,这会儿有点上头,摸着下巴自信开口,“不多说,你跟曲梦曼,宋宇望跟施然,沈星同跟陆瑶对不对?” 施然是六班班花,褚珏同桌。 以上被提到的六人:…… 季远抱头:“请苍天!辨忠奸!” 曲梦曼给了他一拳,“我还没喊冤呢!你先冤枉上了!?” 旺仔:“敢情就是除了翮哥跟吱吱以外,主任全都看走眼了呗。” “怎么可能!”逗号不经意朝陆瑶的方向一瞥,两人刚好对上眼的瞬间,陆瑶躲开了,圆润的耳尖染了点红,恰好被旁边的小贾看到。 温庭月打趣:“看出来是毕业了,窦主任都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逗号红温:“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你且等着啊!没准以后真有成的,还得请我喝喜酒呢!” 陆瑶只觉得脸颊发烫,头低得像鹌鹑。 她其实没想那么远,甚至没期待能有结果。 “主任的话不用当真,乱点鸳鸯谱呢。”沈星同递过来一块抹茶小蛋糕,“我查过了,这个低脂,你可以吃。” 他记得陆瑶大学要念的专业有上镜要求,要控制饮食来着。 她“哦”了声,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拉回到蛋糕上,没再回话。 连梓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看向身旁那只好奇心过盛的大型犬。 柏翮玩完她的手指就开始编她的头发,好像她身上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就不能闲一会儿吗?” 柏翮窝在皮椅里,视线缓缓从她的眼睛下滑到女生盈润饱满的唇瓣。 亮亮的,淡粉色,像樱花。 “闲下来就想亲亲。” 那双桃花眼晦暗不明,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唇,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下泪痣在连梓这个角度看,刚好被睫毛梢掩住一部分。 好欲。 连梓曲指抵着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强制转移他的注意力,“回去再亲。” “亲多久?” 男生清沉的声音在殴打她的耳膜,霸凌她的理智。 连梓快速捏了一把耳垂,“想亲多久亲多久,你现在乖一点。” 女生咬字很轻,飘飘悠悠地晃荡进他耳膜。 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让他“乖”。 新鲜。 “连梓,”一声轻笑溢出喉咙,“你是真会拿捏我。” “你不愿意?” 女生无辜抬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灵动得像只计划通的小猫。 “是你就愿意,只能是你。” 那双桀骜难掩的桃花眼眸光簌簌,真诚又热烈。 难驯的飞鸟被困在高高的灯塔,你是唯一的钥匙。 他向往自由,可如果通往自由的路上没有连梓,那他会无条件选连梓。 餐厅内曲风突变。 众人循声看去,逗号站在台上,双手握着立式麦克风的铁架,开始酝酿感情。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餐厅百来号人扎成一堆,有笑着跟唱的,有蔫坏录像的,还有捂着耳朵假装要逃离现场的,就是没有如他所愿掉眼泪的。 底下都在笑,逗号盯着远处镁光灯酝酿了半天的假眼泪又给憋回去了,嗔了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不解风情的一届小崽子!” 柏翮揶揄他,“您自己不也没酝酿出来么?” “底下有几个都快笑撅过去了,我……”逗号破功,吭哧一声笑出来,“我还咋哭!真是……” 他在台上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马上就分开了,你们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都学习学傻了!” 干巴瘦的老头一手捏着镜腿,一手一下又一下擦着溢出来的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真的能流这么多眼泪吗? 连梓忽然想到她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笑和哭是很像的」 逗号也好,底下笑出眼泪的同学也好,好像已经分不清此刻脸上的泪水到底是为什么而流。 可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为离别而笑呢? 大家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心照不宣的选择为了掩盖哭而笑。 「比起哭,我更希望你记忆里的我是笑着的」 镁光灯下,一双杏眼盛着镁光灯的细碎亮光,直直盯着舞台,光波流转,水雾蒙蒙。 柏翮垂下眼睫,扣住身旁人的手。 “分开是为了让重逢变得更有意义。” 男生温热干燥的掌心几乎包裹住她轻轻捏拳的手,指梢轻抚连梓细瘦的骨节,温声说:“别哭。” 他声音不大,周遭一潮接一潮的笑声却短暂停滞一瞬。 “对!”季远最先反应过来,“分开是为了让重逢变得更有意义!” 声浪重新袭来。 “翮哥牛逼!换我都说不出来这么牛逼的话!” “省状元连哄女朋友都比我们牛逼!” “这就是你现在还没女朋友的原因,学着点儿!” 连梓被逗笑出声。 柏翮扯唇轻哼,懒倦的调子里落了点埋怨,“看来他们比我哄得好,都把我女朋友哄笑了。” 他还有意在“我女朋友”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连梓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是哪儿来的山西特产啊?” 柏翮挑眉,这小丫头是拐着弯儿的说他醋精呢。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季远喊完一嗓子,旺仔又喊了一嗓子。 “下次见面,我们都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别逼我瞧不起你们!”他双手拢在嘴巴前,喊得嗓子都劈了,直想干哕。 正是中二年纪的男生们突然热血沸腾,“好!好!!!” 大部分女生则是扶额,抹去睫毛上的泪珠,小声蛐蛐:“那些男生到底在燃什么啊?” 另一波女生回:“不知道啊,感觉还没我奶跳广场舞放的bgm燃。” 男生燃男生的,女生笑女生的,两拨人还是和高中一样,无法互相理解,但彼此尊重。 就像大多数女生一早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奥特曼,但还是不忍心告诉男生这个残酷的事实一样。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六班班长也爬上了台,大着胆子劫下逗号手里的麦克风,为这次相聚添上最后一笔。 “毕——业——万——岁!” 台下人声鼎沸—— “重逢万岁!” 在萨克斯低醇音质浸泡过的乐曲中,一群人的笑声和着闹市的人流和夏夜的蝉鸣飘得很远。 chapter147 他最擅长又争又抢 录取通知书全部到手,唐有旻终于兑现先前祁放替他承诺的送给连梓和她朋友们的毕业旅行,只是目的地不是山城,而是前几年通过综艺火起来的网红海岛。 唐有旻他哥跟几个合伙人在当地有点产业,所以原定几人的毕业旅行由他包圆。 但柏翮不乐意了。 她女朋友的毕业旅行,得他包。 这钱让别人花了他心里膈应。 以至于祁放见着柏翮甩过来那缀着五个零的转账后还骂了句傻逼。 头一次见有人上赶着花钱的。 但祁放毕竟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跟脸红的毛爷爷过不去的人才是真傻逼。 于是他秒收。 - 这场旅行算是弥补了上次津城之行江知颐缺席的遗憾。 耽于过去不是他的风格,与其在回忆里溺毙,不如创造新的回忆。 飞机落地,男生们去取托运行李,江知渺曲梦曼结伴去了卫生间,连梓陆瑶拎着随身的小包先行出站。 唐有旻一早就在航站楼候着,吊儿郎当的靠着柱子打游戏。 偶尔有女生上来要微信,他也不介意坑一下队友,只是冷着脸划到二维码界面的行为有点口嫌体直那意思。 见着连梓几人,他提步走过来,先扫了眼离他最近的陆瑶。 女生背着个毛茸茸的白色斜挎包,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装得鼓鼓囊囊的,看着挺沉。 “需要我帮忙拎包么?”他问。 陆瑶有点怕生,加之唐有旻身量挺高,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那股子压迫感浑然天成。 她拉了拉连梓的衣角,朝她投去求助的目光,无声比着口型:“我应该说需要还是不需要呀?” “没事儿瑶瑶,想拒绝的话可以直接拒绝,”连梓轻轻捏了捏她搭在自己衣摆的手,“唐有旻人还凑合,不坏的。” 人还凑合,不坏。 认识十二年,他就落下个这评价。 啧,连梓,人际冷漠,唐有旻腹诽。 陆瑶抬眸,快速扫了唐有旻一眼,又猛地收回视线,温温回应,“谢谢,我自己背着就行的。” 包里面装着高考前一天她和沈星同交换的手链,编在红绳里的小木扣上还刻着他的名字,陆瑶平时都随身带着。 “客气了。” 话毕,唐有旻目光滑向连梓。 女生弯了弯眉梢,笑容亲和,言辞冷漠,在他开口前先声拒绝:“我自己背。” 唐有旻舌尖顶起咬在嘴里的棒棒糖,哼笑出声,“我也没想真给你背。” 实话,他也就打算客气一下。 毕竟没谁乐意上赶着当牛马。 早先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一直走在连梓陆瑶后面伺机要个微信。 无奈刚出站口就见着个帅比朝这边走过来,哥几个寻思没戏了,刚一听这两人聊天那意思,似乎不像男女朋友? 但万一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呢? 而且那个叼着棒棒糖的男的看着不太好惹。 “哎哟,别纠结了。”墨镜男一把揪住牛仔男的外套,拎着人就往连梓的方向走,“别磨叽,婆婆妈妈的。” 连梓刚要按开手机给柏翮发微信,余光里兀自闯进一道被丢过来的牛仔色身影。 牛仔男一个踉跄,险些撞上连梓,被唐有旻抬手挡住,陆瑶也下意识拉着连梓的手腕往后撤了半步。 唐有旻:“有事儿?” 墨镜男先替牛仔男道了个歉,紧接着直接切入正题,朝唐有旻的方向歪了歪头,视线却定定落在连梓身上,“小姐姐,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几乎是压着他的尾音,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 “那个不是。” 旋即,清冽的柚子香强势地压上来,男生的体温隔着t恤薄薄的布料从连梓背后传来,稳稳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上去了几缕,凌厉的眉眼压迫感十足。 柏翮冷着脸,搭在连梓肩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悠悠悬着,最终指了指自己,“这个是。” 柏翮每次不顺心或是太顺心的时候,调子里咬着的京腔就特别明显,漫不经心又有点轻挑。 时间一长,连梓其实挺喜欢他这种调调。 尤其每次亲完她,眼底欲色翻涌着求她再亲一下却被连梓拒绝的时候,骨子里那股自小被人惯到大的骄纵得不到满足,他总会耍赖钓她。 柏翮太会使坏,又太懂她的点。 勾着清浅的气声在她耳鬓厮磨时,某些特定的咬字就足以让她上头。 牛仔男笑笑,“抱歉抱歉,打扰了,二位很般配,祝幸福。” 说完拉着墨镜男转头就走。 妈的,这位更是祖宗级别,比那个叼着棒棒糖的看着还难攀惹。 连梓扬起下巴,目光落在男生稍显凌乱的刘海,抬手帮他理了理。 “跑过来的?” “没有。” 柏翮取下连梓肩上的小包,自然地拎在手上。 浅绿色格纹小包和他t恤下摆做装饰用的浅绿色格纹衬衫浑然一体,很搭。 其实连梓也有点小心机。 这个包包是她出发前看到柏翮的衣服临时换的。 反正无论如何,最后这只包都会到柏翮手里。 唐有旻饶有兴致地剐了眼柏翮手里的包,乐了。 说好的自己背呢? 不多时,其他几个男生拖着行李箱赶来汇合。唯独小贾手里有三个,还都不是他的。 陆瑶一个,连梓一个,柏翮一个,他自己的行李就一斜挎包。 “哥,你咋扔下行李箱就跑了,遇上啥事儿了?” 即或是小贾这种常年锻炼的,拖着连梓那个压缩包似的行李箱,也难免累得像狗。 “不是说没跑?” 连梓挑眉,朝柏翮眨了眨眼,像只灵俏的小布偶猫。 可爱死了。 他顺手捏了捏女生脸颊的软肉,“着急见你。” “操。” 这俩祖宗太秀了,唐有旻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不出声倒好,一出声,柏翮堪堪压下的火气又被勾起来了。 就在刚刚,他一出站就见着人群中极其显眼的那道颀长身影。 女生杏眼晶亮,就这么抬头看着唐有旻,往那儿一站就特别招人。 两个人不知道聊的什么,脸上都带着笑。 没多久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俩男的,其中一个差点撞上连梓。 她那么脆,万一又像在烤肉店那次伤着哪儿了怎么办? 不过好在唐有旻拦下了。 松了口气之余,柏翮的心情又有点复杂。 他一边庆幸有人帮了连梓,一边又卑劣的希望那个人不是唐有旻。 唯独不能是唐有旻。 比起祁放那孙子,柏翮更提防他。 唐有旻和连梓共享着他错过的十年。 足足三千多天,连梓人生的大半里都有这个人存在。 但毕竟连梓现在是他的。 他必须要跑得再快点,快到能追上他们的十年,要连梓余生都是他的。 毕竟柏翮最擅长又争又抢。 还特别会装。 照顾到唐有旻是连梓朋友,柏翮收敛情绪,从小贾那儿接过他和连梓的行李箱,提步要走,又被唐有旻叫住。 “谢谢学弟送来的仨瓜俩枣。” 听那意思,像是揶揄柏翮转账转少了。 柏翮会意,“不够么?” 唐有旻觉着好笑,“你是觉得一千块钱是个很大的数字么?” 十一个人,一千块钱,包吃住。 他妈的开玩笑呢? 要么就别给,要么就给到位,这点儿钱都不够他那冒绿光的基金跌一天赔的。 “昂?” 柏翮刚点开祁放的支付宝聊天界面,正准备再给他转“仨瓜俩枣”过去,就听见唐有旻嘴里那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他刚才是说,他只从祁放那儿收到一千?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他随手把手机扔给唐有旻,撂下一句“你俩自己解决”,拉着连梓转头就走。 唐有旻没好气瞟了眼屏幕里柏翮给祁放的转账记录,又不可思议地打开自己的手机,一遍遍确认祁放给他转来的金额。 那双一贯透着懒倦的瑞凤眼的弧度都撑开了。 操! 祁放那只敛财狗。 贪柏翮十九万九。 chapter148 是朋友。 听唐有旻说,后天晚上岛上要举办一个大学生only展,是专为大学生或准大学生开办的主题展。 刚经历完高考的人最是清闲,不少人慕名而来。 众人了然,怪不得一路同行的几乎都是起来和他们年龄相仿的人。 游船靠岸后,几人先乘缆车上山。 落脚点在山上的温泉民宿,是唐有旻他哥合伙人名下的产业,他放假来打工赚点窝囊费。 因为一层招蚊子,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把一层的几个大房间“让”了出去。 一层西面最大的那间通铺被三傻抢先攻占,连梓柏翮挑了三楼带露台的两个房间,其余几人都在二层。 连梓摊开行李箱,正准备收拾行李,门板被叩响。 刚打开门,旋即怀中多了一道女孩子的柔软触感,流动的空气中裹着淡淡的薄荷香。 “surprise!” 司清双臂拢着她的脖颈,明眸墨澈,眨着眼睛欣赏连梓被她吓到的可爱模样,满意弯唇,“吱吱宝宝有想我吗?请回答有。” “非常非常有。”连梓臂弯搂住女生的腰,简单量了下,眉心蹙起,“怎么瘦这么多?” “可能是上了岁数?莫名其妙就瘦了。” 司清晃晃手里拎着的袋子,“哎呀不说这个,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连梓盯着她错愕的眼睛,刮了下女生小巧的鼻尖,“前几天看你社交软件上的ip地址变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跟唐有旻一起过来了。” “啊!”司清有些懊恼,“我还以为我瞒得挺好呢。” 连梓拉着她往行李箱的方向走,“看看喜不喜欢?” 她几乎没带什么衣服,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给司清准备的书和cd,还有一些京城特产。 司清眼睛一亮,拉开手拎袋,“吱吱!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她恰好给连梓准备了一堆漂亮的小裙子,都是按连梓的尺寸改好的,刚刚才取回来。 司清挑出一条浅色调的细吊带长裙,放在连梓身前比划了一下,玫瑰纹样的碎花做点缀,俏皮又灵动。 “去试试嘛?”司清一脸期待。 上次柏翮留下的吻痕几近消掉,连梓也没什么顾虑了。 只是换上后才发现,这裙子看似低调,实则背后大方得很。 吊带交叉绑在背后,连接胸前的布料,镂空设计从侧腰直接连接到腰窝,恰到好处的设计将少女的腰线展露得一览无余,清纯又大胆。 “恃美行凶。”司清摸着下巴,精辟总结。 连梓无奈垂眸,要论行凶,这设计简直就是为某人“行凶”提供了绝佳条件。 - 傍晚时,下了一场小雨。 几人先在民宿里休息了会儿,雨停后才动身去附近一家露营餐吧觅食。 餐厅门口立着半盏巨大的落日灯,赪霞色的暖光溅跃在针葵叶尖,氛围感十足。 晚风裹挟着山上郁郁葱葱的植被清香扑面而来。 远远望去,海天一线,云层被高饱和色彩浸透,乘着清咸的海风缓缓移动,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泡过的。 不同于绝大多数餐吧,这里只有舞台和乐器,没有驻唱,谁想上去唱都可以。 吃饱喝足,几人窝在椅子里,吹着晚风听歌。 在场大都是同龄人,都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无论唱得好坏,都人机似的鼓掌。 只是慢歌居多,听着听着人都困了。 “谁能整个炸的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 “最炫民族风也行啊!” “你要跳广场舞啊,还最炫民族风!” “你能能唱我就能跳!” 几道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互不相识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快快快,整个提神的!我还不想回去睡觉呢!” 连梓也有点困了,但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她侧目看了眼身旁早就撑着脑袋睡过去的柏翮,正想抬手戳戳他,男生清沉的声音传来。 “要使坏?”柏翮懒懒睁开一只眼,眸光落在那根即将在自己侧腰作祟的细白手指。 连梓眉心轻蹙,“你又装睡。” “嗯哼。”他挑眉,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没在装睡。 单纯闭目调理下腹奔涌的那股血气而已。 他只要一睁眼,女生白皙的背部和那道招人的美人沟就直直落进他眼里,胸口那只蝴蝶结也欲盖弥彰的掩着某处惹人遐想的地方,这谁他妈顶得住。 “你上去。”连梓朝舞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闻声,坐在前排的季远猛地回头,“上去吧哥!你上次打架子鼓老帅了!” 季远那大嗓门,跟平底炸雷似的,前前排的曲梦曼一听也来精神了,“对!我同学打架子鼓可帅了!” 唐有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我学弟打架子鼓可帅了。” 虽然他没见过,但凑热闹是每位国人的必修课。 随即几个女生和小贾也加入,甚至江知颐都跟着起哄,“对,可帅了。” “操。”柏翮笑骂了声,抬膝顶了顶江知颐的椅背,“你凑什么热闹。” 江知颐耸耸肩,“因为我也困了。” 柏翮抬颌,“你困你上。” 江知渺一听,精神了,“我哥也帅!他会弹吉他!” 旺仔:“对!她哥也帅!” 人群里有男生起哄:“打包上来给朕瞧瞧到底有多帅!” 连梓点点头,“帅哥是要分享的,大家一起看才好。” “分享”这个词着实刺痛到某人了。 柏翮舌尖刮了下后槽牙,手掌覆上连梓侧颈,拇指抵着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上去可以,亲我一下。” 声落,前排几人迅速回过头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连梓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人压着带到某处。 回过神时,柏翮的衬衫衣领处印上一枚淡粉色的唇印,还泛着浅金色的珠光。 在纯白的衬衫上,只要不是极浅淡的颜色,都会成为视焦。 连梓轻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里。 显眼包。 柏翮无言起身,顺手捞起江知颐,长腿一迈朝台上走去。 两人身量高,放在人群里也是极其显眼的存在。 众人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卧槽,185+青春男高。 “兄弟确实帅嗷。” “这俩喷不了,这俩是真帅。” 喧闹声中,两人并肩走着。 江知颐无奈,“我是你俩y里的一环啊?” 柏翮轻嗤一声,把他推到台中间,自己坐到后排架子鼓的位置。 晚风中交杂着海浪声,夏蝉鸣,可江知颐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柏翮的声音。 “是朋友。” 不是别的什么,是朋友。 柏翮承认的朋友不多。 他是其中毋庸置疑的一个。 江知颐偏头笑了下,“好肉麻。” 柏翮笑骂了声滚。 老板见江知颐拎起那把从一开始就没人用过的电吉他,小跑着过来帮忙接上电。 男生夹着拨片轻扫,另一只手飒利地划过琴弦,定了个调。 过载的机械音强势灌进在场众人的耳膜,彻底醒神。 下一秒,轻快的旋律合着琴箱的低沉音质响起。 柏翮轻踩鼓镲,习惯性地转了两圈鼓槌后,刚好卡上江知颐的节奏。 是孙燕姿的《第一天》。 非常应景。 大多数人都站起身,随着旋律挥动手臂。 暖色的灯串光晕幽微,轻薄的月光下,台上两个男生眼眸低垂,唇角带笑。 全场合唱。 “下过雨的夏天傍晚,我都会期待——” “唱歌的蝉把星星都吵醒,月光晒得很凉快——” 和着雨后吹上山岗的海风,少年们歌唱独属于他们的盛夏夜晚。 在最闪耀的年纪,就该一起做些记忆深刻的事。 青春还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毕竟是“团伙作案”。 chapter149 明艳大美人教你一招把痞帅小狼狗哄成胎盘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 但再回神时,柏翮江知颐已经翻身下台了。 好在场子热起来了,刚才说要唱最炫民族风的那个小跑着上台接力。 柏翮重新坐回连梓旁边,长腿散漫交叠,斜她一眼。 连梓察觉到,探头看他,“在计较我刚才说要把你分享出去的事儿?” 他轻悠悠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但还是口嫌体直回了句:“你还知道?” 某只小狗好像炸毛了。 连梓抬手替他顺了顺毛,懒懒靠在椅子里捏了下他的脸颊。 动作简单又亲昵。 柏翮喜欢连梓主动触碰他,哪儿都好。 这样所有人就都能知道他是她的。 “我没那种癖好。”她眉眼弯弯,温声问他:“在生气?” 只要她简单示好,他就不自觉的想冲她摇尾巴。 真跟狗似的。 柏翮不知道要喜欢她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种反应,但他的确对连梓已经没什么下限可言了。 只要她能一直喜欢他,别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柏翮认命似的塌下肩膀,往连梓的方向靠了靠,“没有。” 前排众人:“……” 他妈的,那个毛病死多的一中知名大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江知渺:“吱吱!我求你出书!” 陆瑶:“书名我都想好了,《明艳大美人教你一招把痞帅小狼狗哄成胎盘》。” 柏翮被这脑残书名逗乐了。 但明艳大美人真没说错。 柏翮偏过头,眼睫微微敛下,眸光直白落在女生身上。 一双弧度漂亮的杏眼盛着笑意,盈盈似水,胧胧月色下,眉目间尽是明艳和灵动。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闯进他的视线,微妙的心动被他以各种理由掐灭,最后又都报复到他自己身上。 什么“漂亮是漂亮,但远远达不到让他一眼心动的程度”。 真他妈傻逼。 他明明就心动,心动死了,心动泛滥成灾了。 旺仔:“出书吧吱吱,我想学。” 曲梦曼白他一眼:“首先你得是明艳大美人。” 周宜支招:“泰国一日游走起。” 季远补刀:“别光做变性手术啊,整形手术也安排上啊!” 小贾提问:“一天够用吗?” 褚珏绝杀:“预后也是个问题。” 旺仔:“……你们都好烦人!” 江知颐:“没人考虑过柏翮愿不愿意接受他吗?” 稍作停顿,他又补了句:“那我也不考虑了。” 连梓笑,“江知颐也出本书吧,书名就叫《人间小甜豆教你一句话反复鞭尸痞帅小狼狗》。” 柏翮低头笑了下,接上连梓的话,“人间小甜豆有考虑么?” 江知颐被他嘴里某个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称呼刺激到,笑着咬了咬下唇,“痞帅小狼狗觉得行就行。” 唐有旻淡淡出声,“他俩都没意见,明艳大美人意下如何?” 连梓哼笑出声,“又有你浪里小白条什么事儿了?” “我他妈服了,”他仰倒在座椅里,“干脆每个人都取个这名儿得了。” 众人笑得椅子都跟着颤。 餐厅十点准时闭店,几人回到酒店收拾好差不多十一点。 山里的星星总是更多,雨后水洗的天空像蓝丝绒幕布上撒了把银色细闪,汇成长河。 连梓喜欢星星,喜欢天空,也喜欢温度适宜的风。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从露台这里往外看,山海相映,弦月高悬,树影摇晃,水波粼粼,就连海天交界都被柔和的水汽和月光模糊了。 女生懒懒陷在躺椅里,沾着些微湿气的发丝大喇喇地甩到椅背后面,长腿垂在边沿,轻轻晃着。 “冷么?”柏翮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落座,把叠得相当规整的薄毯盖在她腹部。 “还好。”连梓把软趴趴垂在自己腰间的毯子抖开,牵起一角搭在柏翮身上。 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随空气流动,女生倾身伏在他身上,替他整理背角,柔软的触感蹭过他的上腹,领口掩映下,少女雪白的那处毫无顾忌地落进他眼里。 视触嗅三觉全方位侵占,他直觉某处神经重重跳了下。 “连梓。”男生清沉的声音传来,连梓抬头,对上一双晦暗难明的眸子。 “你又招我。” 女生杏眸灵俏地眨了眨,“我招你什么了?” 他扯唇,侧牙咬了下舌尖,笑得又坏又痞。 旋即勾着连梓身下的躺椅,把她带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后,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把人紧紧按在自己身上。 “你再装傻?” “那你想怎么办啊?”女生眉梢弯下,明亮的眼眸不输天上那轮弦月。 操。 这小姑娘太他妈坏了。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柏翮指梢探进她上衣衣摆,描着她背后那道美人沟,眸光温软。 “这儿蚊子好多,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茶言茶语。 连梓没昏到听不出来。 只是她知道,柏翮向来有分寸,不该做的事儿绝对不会做。 而且她刚才确实被蚊子叮了几个包。 “行。” 只是柏翮的手还死死压着她的腰,她想动也动不了。 挣扎无果,她没好气笑了声,“那你抱我?” 柏翮就在等这句。 他帮连梓整理好睡衣,指梢捻了捻那块薄薄的布料,“搂着我。” 高二那年,在医院,连梓也听到过这句话。 记忆重叠的瞬间,她突然有点动容。 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真的留在她身边了。 她好像真的留住了那阵春日来潮。 连梓“嗯”了声,细白的小臂搭上他的肩,任他抱着。 这声儿“嗯”又轻又乖,听得柏翮耳根子都发软。 “乖宝宝。” 他倾身捞起女生的腿弯,一手拢着她的腿,一手拎起她的拖鞋,迈开长腿朝他的房间走过去。 抬膝顶开玻璃门,合着树叶沙沙声的蝉鸣以及海浪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满室静谧。 整个空间里都是柏翮身上那种淡淡的柑橘类水果的味道。 把连梓抱到床上后,柏翮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罐子,指尖蘸了点膏体,覆在连梓小腿那处被蚊虫叮咬过的那处红痕。 “还咬哪儿了?” 原来他是真的注意到她被蚊子叮了才要回房间的。 敢情是她想多了? 连梓抿抿唇,翻开小臂内侧,“这儿。” “这么招蚊子还上赶着出去喂,”柏翮扫了眼她身上的红印子,揶揄她,“你慈善家?” 连梓:“……” 有时候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她白他一眼,“干嘛?你连蚊子的醋都吃?” “昂。”他笑,“我都没地方咬了。” chapter150 盖了章 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连梓被他逗笑出声,“你有神经病。” 声落,温热的触感夹杂着稍重的喘息声压上她的唇瓣。 这个吻来得突然,以至于连梓还没做好准备,柏翮的舌尖就毫无阻拦地找到了她的。 零碎黏腻的声响被静谧无限放大,男生骨节分明的大手近乎强势地握着她纤细脆弱的后颈,带着她扬起下巴。 那截秀颀漂亮的颈部如意落进他眼里。 男生的体温顺着后颈丝丝缕缕地浸没连梓的神经,唇瓣的湿热的触感顺着下巴游移到侧颈。 吻她肩头的同时,柏翮还安抚似的用拇指指腹压着她的下唇,指梢轻揉她被吻得潋滟的唇瓣。 这人到底是有多会啊? 连梓甚至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左肩肩带一松,她猛然回神。 柏翮齿关衔着挂在她肩上的蝴蝶结尾巴,轻轻一扯,那两根系在一起用来固定的带子就顺着女生单薄的肩膀滑落。 “柏……” 偏偏在她想要开口发出声音时,柏翮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的吻没停,甚至有从锁骨向下蔓延的趋势。 心率急剧攀升,而他又在力量上占据相对优势,每个落下来的吻都宣告着要把她的理智吞没。 夜空繁星作衬,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着两道几近交叠的影子,暧昧旖旎。 倏忽间,掌侧传来的刺痛感让柏翮即将落下的吻戛然而止。 连梓刚得到一瞬喘息的机会,男生灼热的气息随着一声轻笑喷薄在她被吻得泛红的皮肤上。 “对,继续。” “咬我。” 他的声音有点哑,落进耳朵里麻麻的。 柏翮又在用那种吊儿郎当的调调勾她。 连梓抬肘顶开他的肩膀,瞪他,“你这是什么癖好?” 那双混沌的墨眸里翻涌着连梓看不透的复杂情绪,只愣愣盯着掌侧那圈有点深的牙印出神。 少顷,男生唇角牵起一抹笑。 “盖了章,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说完,他挑起那两根才被他解开的带子,重新在她肩膀上打了个蝴蝶结。 连梓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她咬了他一口。 也意识到柏翮似乎很热衷于让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今天晚上她留在他衬衫上的唇印也一样。 她笑,“还所有物,你真拿自己当小挂件了?” “昂,我巴不得你走到哪儿都带着我。” 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连梓抿抿唇,捏了捏他的脸颊,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柏翮眸光一顿,又一次想到在老宅,老太太问她要不要订婚的那天。 她拒绝得同样利落。 每每想到那晚,心底的失重感就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难以克制。 说不在乎其实是假的,他做不到次次都能骗过自己。 柏翮清楚,连梓清醒又独立,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追逐什么。 但就是因为她太过清醒独立,导致他慢慢找不到他存在的意义,好像他能帮她做的,连梓都能自己解决。 她其实很少依赖他。 永远是他主动扑上去,见缝插针的在她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柏翮竟然开始不安。 尤其是在见到唐有旻之后。 柏翮眼底的失落实在过于明显,连梓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温声解释:“在成为我的男朋友之前,你要先是你自己。” “柏翮,你不能、也不该完全成为我的所有物,因为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她的声音很轻,可落在他耳朵里,好像每个字都是一种敲打。 柏翮说不清他现在的感受。 只觉得他和连梓之间,好像永远差着一步,他永远只能站在距离她一步之外的位置,中间始终隔着一条难以忽视的界限。 他想靠近,但似乎又不能靠得太近。 心脏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缠住,不断收紧。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认知有太多不同。 而且柏翮其实很在意连梓今晚说出的“分享”这个词。 这两个字似乎在宣告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连梓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占有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生神色倦然,漆黑的瞳仁定定映着那双明亮坚定的杏子眼。 未知的情绪在静谧的空间里愈发声势浩大,却又在连梓察觉之前被他敛进眼底。 未几,他捻了下她还湿着的发梢,懒懒出声,“去卫生间吧,帮你吹头发。” 连梓稔知,这人生物钟准到爆炸,基本上是到点儿就困。 她看出柏翮眼底的倦态,挪到床边,长腿一抻,勾到被柏翮放在床脚的拖鞋。 旋即利落起身甩了甩头发,“我回去自己吹吧。” “晚安,不用送我啦,明天见。” 那缕绕在他指尖的黑发悄然溜走。 柏翮低眸盯着指骨处泛着光的水痕,直到门板被阖上的声音传来才堪堪回神,笑了声。 连送都不让他送了。 - 翌日清晨,连梓按点睁眼。 生物钟已经被提子摧残得不成样子,那小肥啾的叫声已经刻进了她的dna,以至于每天早上一到点儿,她梦里就会自动出现提子的声音。 连梓到一楼时,司清已经把早餐摆盘好放在岛台上了。 “早呀吱吱,昨晚睡得好嘛?” 她把煎得最好的那块溏心蛋夹到连梓面前的盘子里,“我新学的煎蛋技巧,百分百溏心的。” “清清怎么这么棒啊,”连梓捏了捏女生柔软的颊肉,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铁夹,“你歇会儿,我来。” 连梓虽然不太会做饭,但煎蛋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司清站在旁边探头,“小心一点哦,油很烫的。” 连梓坚定地比了个大拇指。 程媛以前教过她,冷锅下油,等油温升上来再下鸡蛋,这样煎出来的鸡蛋会比较脆。 工序没问题,厨具也没沾水,但鸡蛋下锅的一瞬间,油点子莫名其妙蹦的老高! “啊!” 司清熟练拿来锅盖替她挡着。 实不相瞒,刚才她煎的每一个鸡蛋都是这种情况。 身为新手的连梓可能会受到惊吓,可作为老手的她—— 早就已经被烫熟了! 两人手忙脚乱之际,一道带着些许哑的男声从连梓身后传来,低低的,还有点儿鼻音。 “给我吧。” 听着像是没睡醒。 柏翮从连梓手里接过铲子,“你俩歇着吧。” 连梓刚从惊吓中抽神,下意识抬眸,却意外撞上一双困顿无神的眼,眼下那块皮肤还泛着淡淡的青。 但现在不是个关心他睡眠的好时机,此刻有更艰巨的任务要完成。 “你能行吗?” 她记得柏翮是个不会做饭的主。 准确来说是能做,但做的超难吃。 “男人不能说不行。”他淡淡道。 下一秒—— “他行个屁。” chapter151 痞帅小狼狗之我的霸道女友狠狠宠 唐有旻站边儿上看半天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 他跟柏翮一道下来的,刚到一楼就听见连梓叫了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旁边那小子已经冲出去了。 啧,那叫一个快啊。 不愧是北极兔,唐有旻想。 就是这哥们儿做饭水平看着也不咋地,全凭嘴硬。 油点子崩胳膊上是真不知道叫疼啊。 最后就还得他来。 唐有旻把烟掐了,慢悠悠地从柏翮手里接过铲子,“我他妈就是个劳碌命,到哪儿都有祖宗伺候。” 在学校伺候祁放那孙子,校外还有个缩小版祁放在这儿等他呢,他可不就是个劳碌命么。 俩人脾气又如出一辙的臭,玩儿不到一块儿也是正常的。 最招笑的是,他俩都觉得对方烦人,但又不觉得自己跟对方一样烦人。 真想跟这俩孙子一样没皮没脸的活一回。 司清听他骂骂咧咧又絮絮叨叨的,又举着锅盖走过来,“……还是给我吧。” “行了,你在这儿cos穿越火线呢?”他朝连梓的方向抬了抬颌,“找你小姐妹玩儿去。” 司清小小声咕哝:“你怎么天天早上怨气都这么大。” 唐有旻气笑了,“在学校给狗放打工,假期给我哥打工,365天全年无休,年纪轻轻就染了一身班味儿,怪我有怨气么?” 司清温温闭上嘴,相当有眼力见儿地帮他在煎蛋上撒黑胡椒。 唐有旻的絮叨还没停,连梓长舒一口气,按开手机。 导台那头传来支付宝到账的提示音,唐有旻终于住口,如她所料的看过来。 她捏起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拉链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转账条下的文字描述是「小点声,柏翮在补觉。」 唐有旻视线一偏,瞧见仰靠着椅背睡着的某人,轻嗤一声。 秀。 他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连梓支付宝消息提示音响起。 唐有旻:「《痞帅小狼狗之我的霸道女友狠狠宠》」 痞帅小狼狗系列怎么还出续作了? 连梓轻笑出声,默默收了手机。视线重新落回柏翮那处的时候,意外对上一双压着淡淡不耐的眸子。 “吵到你了?”她歪头看他。 柏翮没应,温吞半晌后,他把手腕搭上椅子扶手,懒懒翻开掌。 “牵手。” 连梓已经习惯了他跳脱的思维,但依旧猜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睡觉还要牵手啊?” 话是这么说,但下一秒,那双指尖微微上翘的大手中央搭了只颀长白皙的属于女生的手。 他捏了捏手里那只软得像没骨头似的手,勾着一如既往的轻挑调子,散漫出声:“我牵我女朋友还得分时候?” 没来由的,连梓觉得这话不像是说给她听的。 可能是起太早了,窝着起床气呢?她想。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贾晨跑回来正巧撞上几人正准备吃饭,上楼简单收拾了下也落了座。 柏翮专门避开了糖心蛋黄的位置,照旧把煎蛋切到适口的大小,推到连梓跟前。 这行为搁谁眼里都不稀奇,但唐有旻还是头一回见。 他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小贾,问他:“柏翮一直都这么伺候她的?” 小贾干饭之余抽空点点头。 唐有旻乐了,“我说呢。” 前年连梓回山城,唐有旻发现连梓多了一堆毛病,比如连箱包都懒得自己拎。 那会儿他就猜,京城肯定有个高人死命惯着她,才养了她这么一身毛病。 现在得出结论了,还真有。 柏翮眉心微微蹙起,“说什么?” 唐有旻刚想开口,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 「我说,怪不得那么多条件好的男生追她,她都没看上,唯独暗恋你两年。」 反应过来以后,他觉得这话不该说。 他记得某天晚上放学回家,路过司清房间的时候听见她在哭。 唐有旻以为是东院有人欺负她,想进去问问,但又觉着听人墙角不好。 正纠结呢,又听见司清一抽一抽的声音。 “吱吱别哭,听你哭我好难受。” “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以后肯定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他不知不觉就听了这么多。 但凡不是傻子,多少都能听出来了。 连梓好像表白被拒了。 当时他从震惊中缓了好久。 他妈的,那可是连梓。 多好一姑娘。 听司清哭成那样儿,对面连梓应该也没好到哪儿去。 作为朋友,唐有旻不想听到连梓受委屈的消息。 他当时甚至动了想去京城揍柏翮一顿的念头。 转念一想,那年柏翮不是专程从京城赶来山城接她回去的么? 哦,前脚横跨400公里,坐6小时高铁把人姑娘接回去,后脚就把人给拒了? 这他妈确定不是神经病? 当晚他给祁放打了个电话,正好那头说五月份有个清北宣讲,就在连梓他们学校。 这不巧了? 这事儿交给祁放那超气人王,他放心。 揍不了柏翮,气气他也是好的。 不过他前段时间又听司清说,好像是连梓单方面误会了柏翮的意思,把人家的心灵鸡汤当婉拒了。 以至于连梓到现在都没敢告诉柏翮,她暗恋那人其实是他。 所以唐有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合适。 可怪就怪在他嘴快,开了个“我说呢”的头。 偏偏柏翮还揪着这话口不放,他只能现编一句新的搪塞他。 “我说你当真吾辈楷模。” 前言不搭后语。 柏翮听出来他这话是现编的,但也提不起兴致去猜他一开始想说什么。 他撂下刀叉靠回椅背,视线重新拉回和司清说笑的连梓身上。 薄阳的金光透过落地窗,在女生颀长白皙的颈部扬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白得晃眼。 他眯了眯眼,垂眸偏开目光。 - 上午十点左右,几人商量着下山去海边玩。 难得偷个清闲,把人送到缆车排队点后,唐有旻就回民宿打游戏了。 这山不高,缆车布线也基本就是贴着山体,略高于植被,供懒人观光用的。 这个时间下山的人多,一辆缆车最多坐五个人,轮到几人这儿刚好只剩最后两辆。 12个人,还剩柏翮、小贾和司清没上。 只余一个空位,两个男生心照不宣地选了走路下山,让司清上车。 刚好五男五女,两架缆车。 缆车启动前,连梓倾身朝窗子的方向探了个头。 说是不高,可从上面看下去,地面上的行人也就是个小点。 她视线流连一圈,最后在山道口那儿找到了柏翮跟小贾的身影。 两人前面还站着几个女生,其中一个拿着手机,另外几个挽着她的手,看起来相互认识。 是来要联系方式的吗? “吱吱,你在看什么呀?” 陆瑶歪着脑袋凑过来,无奈上半身不够长,啥也没看见。 思绪被打断,连梓回神,朝女生笑了笑,“就想看看柏翮跟小贾走到哪儿了。” 闻声,对侧的江知渺也朝窗外探了眼,瞥见刚才连梓视线驻足的地方时,喉间一哽。 从柏翮寸步不离地跟在连梓身后开始,就没再见他周围跟着那么多人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连梓的。 连梓突然想起,柏翮本就是人群中央十分耀眼的存在。 自然界的大多生物都是趋光的,人也不例外,所以他走到哪儿都热闹。 江知渺抚上连梓的手背,“柏翮肯定有分寸的。” 连梓弯唇,“我也觉得。” “咣当”一声,缆车开始运作。 江知渺又朝窗外看了眼,随着车厢移动,这会儿入眼的只剩一片苍翠。 连梓抿抿唇,低眸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掐红的手指。 她相信柏翮,可视线又不自觉挪到窗外。 在人影即将没入树海时,她的眸光熟练找到刚才的位置,却在略过那块稍显热闹的地界时,兀自顿住。 巨大的窒息感袭来,狠狠掐住她的心脏。 站在最中央的高个子男生,柏翮—— 他姿态散漫地单手抄兜,捏着手机边缘。 屏幕正对着几个女生。 chapter152 他、超、爱 - 树影摇晃,光斑透过树叶罅隙翻涌上青石板台阶。 即将出发下山时,小贾才想起手机落在民宿房间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民宿取完手机,再返回山道口找柏翮汇合的时候,正巧撞见几个女生挽着手朝他哥的方向走过去。 男生站在树荫里,单手抄兜,垂在身侧的手松松捏着手机,恹恹低眸。 叶隙间碎汞似的光影似乎都偏爱他几分,跃溅在纤长细密的眉睫。 顶级骨相,顶级身段,rtx4090超高显卡配置,过路人大都要偏得几寸目光到他身上。 小贾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哥,走吧。” 柏翮“嗯”了声,两人并肩提步要走,一个戴着粉色墨镜的女生从后面小跑过来,双手背后在两人跟前站定。 她目光游离一圈,最后锁定在两人之中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那个男生身上。 “hello帅哥,你们也要去海边吗?” 小贾微怔,这女孩明显是想找柏翮搭讪,怎么反倒迂回到他身上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嗯”了声,“不好意思啊小姐姐,我们的朋友在前面等着呢,失陪了哈。”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那可以先加个微信吗?等会儿可以一块儿冲浪,或者打沙排,人多热闹嘛。” 小贾耸耸肩,随口搪塞,“抱歉啊,我没带手机。” 女生视线有意扫过柏翮手里捏着的手机,“他不是带了嘛?加他的微信也一样的。” “不了。”他淡淡出声,语调平到没有一丝温度,“我女朋友会不开心。” 小贾立马接话,“对!他女朋友就在前面,超漂亮的!大美女!他超爱!”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他、超、爱。 漂亮的女生可能会有很多,但柏翮超、爱的有且只有连梓一个。 女生眉梢轻抬,回头朝身后的山路看了眼。 哪儿有什么超漂亮的大美女? 再说了,有女朋友,还超爱,那为啥不跟女朋友一起走? 毕竟婉拒的路子也就这么几条。 多半是诳她的。 女生笑意不减,朝柏翮身后的方向招招手,示意同行的其他几人过来。 身后几个姑娘把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拥在中间,朝柏翮跟前推了推。 距离被拉近,柏翮后退一步。 戴墨镜的女生朝低马尾女孩歪歪头,问柏翮:“我们小鹿不漂亮吗?要不要考虑……” “自重。” 他生平头一次出声打断女生说话。 柏翮没耐心继续耗着,按亮手机屏幕,捏着一角将手机掉转到几个女生的方向。 扫见他屏幕里那张合照,戴墨镜的女生愣了下。 男生是他,旁边的女生真的如那个头发卷卷的男生所说,超漂亮。 小姑娘骨相绝佳,鼻子挺翘精致,唇瓣饱满,杏眸墨澈,不着任何粉饰就足够惊艳。 是高二那年,柏翮带连梓偷跑出去放孔明灯前拍的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被他设成壁纸已经快两年了,一直没换过。 后来跟上来的几个女生也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不吝赞赏,“你女朋友真漂亮。” 他低眸看了眼壁纸里的女生,眸光里渐渐晕开的柔软也随着手机熄屏被吝啬敛起。 旋即淡漠地蹦出几个字,“借过,谢谢。” 山路上人不多,繁郁的树丛几乎挡住了大片阳光,湿度温度都适宜,但小贾始终觉着有点闷。 思来想去,大抵是因为柏翮的低气压。 虽然平时他跟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话也不多,但从没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 是因为刚才那几个女生? 思忖片刻,他还是开口:“哥,你没事儿吧?” 柏翮无言了他一眼。 他有事儿。 昨晚连梓回去后,他就躺在床上干瞪着天花板。 露台的门开着,夜风含着寒露吹进来,脑子反而越来越乱。 柏翮难免会想,连梓是不是觉得他太粘人了,今晚才会和他说那些话。 混乱的思绪找不到出发点,无从厘清,在静谧的深夜里抽条疯长。 他不出所料的一夜没合眼。 在理好思绪之前,他必须和连梓保持距离,他怕他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她。 只是今早听到连梓和唐有旻的笑声,他又差点儿犯浑。 最后堪堪压下情绪,找连梓要了个牵手的机会。 柏翮知道自己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来源于日益加深的不安感,但又不能永远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这点让他恼火。 太他妈拧巴了。 这一早上快把他憋疯了。 “没事儿。”他说。 操。 - 先到海边的几人换好衣服后,去附近摊位买了几杯果汁。 连梓拎着一大桶橙汁,在山道出口附近等柏翮。 她有点儿在意柏翮刚才到底是不是把微信给出去了。 如果真的给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点她必须弄清楚。 不远处传来小贾的声音,连梓循声看过去。 两道视线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影和几缕泻落的阳光,在空中溘然对撞。 却又在她望进那双浅眸之前,对方先行偏开目光。 海风荡漾,夹着湿热的水汽渗透进皮肤,连梓却觉得心底某处生出前所未有的寒意。 仿佛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麻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险些没拎住手里那桶橙汁。 他在躲她? 为什么? 因为刚才那几个女生吗? “诶!吱吱!” 小贾的声音突然出现,连梓的思绪像被拉至尽头又猛然松手的橡皮筋,抽得她措手不及。 他小跑着下来,反观柏翮,步调没变,悠悠踏着石阶下来,最后自然接过连梓手里的橙汁。 如常又反常。 小贾先行跳到沙滩上,抬手拢着眼往远方望,“吱吱,其他人呢?” “男生们去打沙排了,”连梓指指海上飘着的最显眼的那个粉色火烈鸟泳圈,“女生们在那儿。”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曲梦曼双手拉着泳圈,陆瑶趴在里面被她晃来晃去。 小贾“哦”了声,提步就往女生的方向跑过去。 男生跑远,只余两人留在原地,谁都没开口。 临近正午,逐步升温的风一缕缕地扑过来,连梓竟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最后她还是先声打破了这场无解的死寂。 “柏翮,我们聊聊。” chapter153 吱吱,宝宝,祖宗 女生的语气冷得有些生硬,柏翮莫名从中听出几分不耐。 两人走到旁边的空地站定,柏翮才开口,“行啊,聊什么?” 他单手抄兜,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却不似寻常那般柔软。 散漫轻浮,端着吊儿郎当的语调,似乎对什么事儿都不会太认真。 但又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局促和逃避,就是这点才让连梓觉得拧巴。 她感觉柏翮似乎在克制什么,亦或是在隐藏什么。 “你不是也有话要说?”连梓掀眸对上他的视线,牵唇,“不然为什么在我说话之前一直没走?” 是久违的不达眼底的假笑和呛火的语气。 柏翮舌尖勾了下唇角,挑眉,“你在生什么气?” 又在回避她的问题。 连梓双臂环在胸前,了他一眼,“那你在故作轻松什么?有话可以直说。” 久违的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秘而不宣地生长。 刺眼的阳光拢进这一小片空地,周围流动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气烘得粘稠。 时间被攀升的温度模糊。 许久之后,连梓听见柏翮的声音。 “那你要我怎么办?跟你发脾气,然后我们吵一架么?” 闻言,那双杏眸微微瞠开,浮起些许震惊。 “为什么你会觉得,只要你发脾气,我们就会吵架?”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一直以来都在为了迁就她而自己消化情绪一样。 可她不想柏翮这样做,连梓从来都希望他们能平等沟通。 而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弱化了她在这段感情关系里该承担的责任。 她喉间一阵发紧,“谈恋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 柏翮突然笑了。 他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反问:“那你拒绝婚约的时候考虑过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么?” 连梓愣了愣,她原想着等两人感情再稳定一些的时候再跟他聊这件事的,只是没想到柏翮那天听到了。 “这点是我没做好,没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她顿了顿,又出声解释,“可是我们都还不成熟,才十八岁就要被不属于这个年龄段该面临的问题困住吗?” 柏翮了解连梓,她和他本质是一种人。 他们都爱自由,爱不被束缚的感觉。 只是现在,他想留在她身边,而连梓依旧向往自由。 “不想被婚约困住?” 那双浅眸里漾着的碎光氤氲开来,“那你想过和我有个结果么?” 没来由的,今早在缆车上见到的场景莫名闪回进连梓脑内。 “顺其自然吧,我不强求。”她淡声回应。 可就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静寂过后,她突然意识到,她说这话是因为负气。 她在为在山道口所见而生气,亦或是吃醋。 只是她现在才发现。 再想开口润色补救时,她听见柏翮低低笑了声。 “是我太舔了。” “你摸摸我,我就能冲你摇尾巴,”他声音有些哑,“是我天天往上贴,让你觉得没意思了?” 风声夹杂着海浪和嬉笑声呼啸着拂过树叶,柏翮的失落和颓败落在这片静谧里是那么明显。 连梓垂下眼帘。 眼底氤氲的水汽携着阵阵酸涩,眼眶热意泛滥。 不是委屈,是心疼。 因为她的心口不一让柏翮难过了。 光晕沾着些微水珠跃溅在女生簌簌颤着的睫毛上,落进柏翮眼里。 他眉心动了动。 不会是…… 哭了? 他心脏猛地一跳。 别哭,别哭。 柏翮头一次在心里祈祷。 他双手撑膝矮下身,探头去找她的视线。 可连梓似乎在有意躲他,他越要看她,她就越要低头。 “吱吱,”他声音软了下来,手掌托住女生柔软的脸颊,向上抬了抬,“你看看我?” 杏眼半阖,睫羽敛下大半潮气,眼尾那层红却明显。 柏翮胸口一阵闷。 他见不得连梓一丁点儿委屈样。 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我错了。” 不管怎么样,让她难过了就是他的错。 “不该发脾气的,我道歉。”男生温热的指腹揉了揉她的颊肉,“吱吱可以原谅我么?” 都说快哭的人不能哄。 越哄越要哭。 柏翮好像不知道这个道理。 “你……”连梓刚开口,泪珠夺眶而出,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透明的水渍顺着脸颊淌进他手心。 微凉的液体一滴两滴地落下来,巨大的心疼铺天盖地地裹住心脏。 指尖被丝丝缕缕的麻意缠绕,蔓延到骨节。 他的手止不住的抖。 “吱吱,宝宝,祖宗,”柏翮一遍又一遍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你骂我,打我咬我都行,别哭了好不好?” 连梓半阖着眼缓了会儿,约莫到能稳住声音的程度才开口接上刚才被泪珠子截断的话。 “你很好,别轻贱自己。” “还有,我很喜欢你,……不要乱想。” “然后,刚才是我说错话……” 话音未落,男生身上清苦的柚子香随着空气流动盈满鼻腔。 她被紧紧拥进怀里。 听她抽抽搭搭地说了好多,柏翮还是没忍住抱了她。 可爱又可怜。 “知道了,我也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温柔到几乎要融化在风里,在连梓听来,远不及他的心跳声清晰。 女生的头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柏翮,我们不要吵架了,可以吗?” 他轻“嗯”一声。 “以后都不吵了。” 旋即屈指抵着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无奈弯起眉眼,“我吵不过你。” “那等晚点儿我去找你,有话要跟你说,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连梓眨眨眼,清润的眼眸一片水色,澄透得跟玻璃珠似的。 柏翮的心脏忽然软下去一块。 他的吱吱怎么这么可爱。 她说的什么?听不进去。 好可爱。 想亲死。 男生的臂弯无意识收紧,连梓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 谈个恋爱偶尔跟自由搏击似的。 纯战士啊? “柏翮,你抱太紧了。”她终于是快憋死了,抬手拍拍他的背。 他把头埋进女生的肩颈里蹭了蹭,“连梓,我好爱你。” 喷薄的热气倾数洒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路酥麻到耳颈。 “我也好爱你,柏翮,”她揉了揉男生略微硬挺的碎发,“我的爱不比你少哦,你不用放低自己的位置,我们是平等的。” “那亲我一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的时候,唇瓣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皮肤。 像被点燃的羽毛,落下时只余一阵灼热。 他太爱撒娇。 又太知道她拿他的撒娇没办法。 连梓“嗯”了声,却在眸光刮过不远处的两道身影时,兀自顿住。 chapter154 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儿 三道视线在树下溘然对撞,连梓弯了弯眉眼。 不远处的树下,司清和江知渺探着头,无声比了个口型。 「没事吧?」 连梓悄悄抬手,比了个ok。 - 不久前,江知渺和司清看见连梓把柏翮拉进小树林。 观察到两人表情都不太妙,担心起争执,两个姑娘不知不觉就摸到树下,猫猫祟祟地躲着。 虽然茂绿的树根本挡不住一粉一蓝两道鲜艳到极致的身影。 距离太远,啥都听不见,她俩就跟看默片似的。 看连梓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攥拳的,两人的心脏都跟着提到嗓子眼。 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柏翮突然把连梓搂住了。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一米九几的好长一条的人费力窝进人家女生肩膀里撒娇。 江知渺双手抱臂,堪堪将视线从远处两人身上挪开。 她学着柏翮的语气,自言自语似的,歪着嘴阴阳,“暗恋她的人可能有很多,但不会是我。” 她的表情让司清没来由想到前段时间网上很火的一只粉色的小海狸。 司清之前听连梓提起过这句话,只知道是柏翮说过的,但不太了解典故。 江知渺笑着解释,“是这样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对吱吱双标,开玩笑说他暗恋吱吱,他就非要嘴硬。” “一边说不关心,一边又总在吱吱周围刷存在感。” 说起这个,她想起来某件事,突然咧开嘴,“我记得高二那年国庆收假前,我们几个去吃了顿饭,柏翮穿的跟个孔雀似的!虽然也没有花枝招展啦,但一看就是在开屏!” 江知渺捏捏自己的耳垂,“这里,挂了个耳扣,可骚包了。在那天之前,除了褚珏之外,都没人知道他还有耳洞的!” 一声轻笑散在风里。 随即某人的咂舌声传来。 地面投下两道阴影,江知渺被拢进其中,嘴角的弧度僵了下。 擦! 十次蛐蛐柏翮,九次都能被他听见! “但是话又说回来。” 她嘴里咬着的话又拐了个弯,“打耳洞的人真的很勇敢诶,柏翮能有这份勇气,以后无论干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 司清憋笑憋的下嘴唇都咬白了。 柏翮舌尖顶了顶腮,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笑,“借你吉言。” 江知渺尬得脸都红了,口不择言,“谢谢。” 反应过来以后直想一头撞死在褚珏的腹肌里。 一阵致命的尴尬过后,柏翮自行退了两步,让三个女生走在前面聊她们的,他走后头跟着。 江知渺左手挽着司清,右手挽着连梓,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上翘的嘴角立刻被扯平。 “你们山城的空气里是不是有什么长高药之类的?” 就像体育大学的空气里有蛋白粉,隔壁某个国家的空气里有酵母一样。 有些人是走着走着就散了,她是长着长着就停了。 两个女生听出了她的意思,但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高二的时候才开始长个的,”司清说,“我妈妈说她发育的也比较晚,大概是……基因问题?” 连梓歪歪头,“我初三那年突然很容易饿,吃着吃着就长高了。” 要论基因,江知渺跟江知颐用的是同一套。 他毫无阻碍地蹿到一八六,她苦苦挣扎到一米六(有水分)。 高三那年冬天,晚自习课间,她和褚珏下楼到操场上遛弯醒神。 远远碰上高一的同班同学,那男生隔着大半个操场喊:“褚珏!你大晚上的拎着个暖水壶溜达啥呢!” 骂谁是暖水壶!? 真伤人! 思来想去,她没长高约莫只有一个原因。 应该是在该长身体的年纪选择了减肥。 “早知道就跟我哥一样一天炫五顿了。”她叹气。 司清:“一天五顿?正餐吗?” 连梓语气里染了点震惊,“他在学校跟我们吃的一样多呀。” 江知渺耸耸肩,“我哥在外面都装小鸟胃的,其实根本吃不饱,回家还要再拌着米饭吃顿面条。” 远处的江知颐突兀的打了两个喷嚏,吓了旁边的季远两跳。 “如果晕碳,这顿饭下去是不是能直接昏迷两天?”司清说。 这姑娘说话偶尔会带着股淡淡的冷幽默感。 连梓点点头,“反而成减肥餐了?” 三个人笑成一团。 清风徐来,少女们的裙摆扬起漂亮的褶皱,眉眼间尽是明亮的笑意。 在海边打沙滩排球的几个男生停下不如火又不如荼的不紧张赛事,朝这边看过来。 褚珏目光定在江知渺身上,淡淡出声,“像不像一种地貌?” 旁边的江知颐“嗯”了声,“东非大裂谷。” 褚珏嘴角难得上扬两个像素点,“算上柏翮就是刚果盆地。” 饶是没选文科的三傻都听出来了。 大裂谷本“裂”,刚果盆地的“盆”,大概是被几个身量出众的人夹在中间的江知渺。 江知渺闻声震怒,“褚珏!江知颐!” 一边是亲哥,一边是男朋友,江知渺头一次产生手心手背都是屎的无力感。 连梓:“渺渺,冷静、冷静。” 司清:“都是一家人,不生气、不生气。” 被两个女生拉着,江知渺抬腿踹了两脚江知颐和褚珏跟前的空气,怒骂,“我要把你俩打成折叠屏手机,然后放二手软件上转卖了!” 一听见“折叠屏”三个字,三傻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迅速站成一排。 以季远为圆心,旺仔和周宜贴着他转来转去。 一边转一遍嘟囔,“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儿。” 曲梦曼,陆瑶和小贾抱着游泳圈上岸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岸边转得乱七八糟随后抱在一起的三个傻子、开启嘲讽技能的褚珏和江知颐、进入狂暴模式的江知渺、努力拉架的连梓和司清,还有慢慢悠悠朝这边走过来的柏翮。 是乱成一锅粥,都可以直接喝了的程度。 - 欢实过后,连梓和司清去冲浪,江知渺和褚珏去喂海鸥,陆瑶和曲梦曼留下看男生打沙排。 海边人越来越多,没多会儿就跟下饺子似的,水边岸边都是人。 沙滩上没有阳伞,身下的细沙被耀阳烤得有些烫。 陆瑶盯着攒动的人头和海面荡漾的金光,一阵目眩。 余光里,小小的身影抱成一团,略略晃荡着,曲梦曼察觉到不对劲。 她侧身探了眼,发现女生嘴唇有些白,眼睛雾蒙蒙地半阖着,好像随时都要倒。 她一把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招呼不远处打球的男生,“瑶瑶好像中暑了!” 离得最近的江知颐最先听见,朝几个男生喊了一嗓子后转头跑去买水。 小贾提步就要去药店,被柏翮拦下了。 他指指排球网杆上挂着的白色斜挎包,“我包里有藿香正气水跟退热贴。” 原本是担心连梓那小身板扛不住这大太阳,今早出发前他特意带了药和补水喷雾。 小贾二话没说,利落勾下包,朝两个女生的方向跑过去。 陆瑶靠在曲梦曼怀里,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一片绿光。 胸口闷闷的,还有点想吐。 耳朵里传来一阵电报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的那根筋跳动的声音。 不多时,额头泛起一阵凉意。 退热贴缓和了脸颊攀升的温度,即将飘远的意识有回笼的迹象,她隐约听见几个人的声音。 “不是!现在是该纠结到底是背还是抱的时候吗!”闻讯赶来的江知渺一脸焦急,“瑶瑶都晕过去了诶。” 男生喉结滚了又滚,小臂悬在女生腿弯下迟迟不敢捞起。 “那……我抱你了哦。”他声音有点哑,跟晕倒的陆瑶报备了下。 声落,视线里女生的手动了动,旋即肩膀上多了点重量。 她的头靠在了他肩上。 随即,他听到一声轻细的嗫嚅。 “抱……” chapter155 她眼里的他 耳畔聚集周围声音,朦胧中一阵轰鸣,她隐约听见沈星同的声音。 “……抱……吧。” 几乎是说完这句,她就昏过去了。 男生脱下衬衫外套扔给江知渺,旋即利落捞起陆瑶的腿弯。 “盖她腿上。”他视线定定落在江知渺身上,朝怀里女生裸露在外的大片白皙抬了抬下巴,目光没偏半分。 是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略带命令的生硬语气,不过当时情急,也没人听出来。 曲梦曼、江知渺和褚珏跟着两人先行上了缆车,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搂着陆瑶,褚珏坐在对面平衡缆车重量。 沈星同是个闲不住的。 从上车起就没怎么坐下过,车一有要晃荡的征兆,他上身就探过来,伸手护着陆瑶的头。 得亏没在大马路上,不然这一遭下来,高低拦下五百辆出租车。 到民宿后,江知渺简单说明了情况,刚好一楼住着个医学生,学的中医,就帮忙把了脉。 陆瑶的呼吸比刚才平稳很多,眉心褶皱也舒展开来。 确认她状态已经安定下来后,几人陆续离开,江知渺和曲梦曼帮她换上睡衣后也摸着悄出了房门。 陆瑶再睁眼时,窗外的云层已经被霞光浸透。 脑袋还有些沉,她胡乱拨了拨刘海,艰难坐起身来抱着腿缓神。 余光拢进被规矩叠放在床头的那件浅蓝色衬衫,陆瑶陷入沉思。 她记得今早沈星同穿的也是浅蓝色的衬衫。 起跳打球的时候,衣摆翻飞,鲜活明朗。 少年气,很衬他,好看。 她抱着柔软的被子,唇角不自觉上扬。 倏忽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衬衫为什么会在她这儿? 还没来得及回忆,门外传来几个女生的交谈声,她上扬的嘴角在僵了片刻后被扯平。 几秒后,门被轻轻推开,一双杏眼带着探寻看进来。 瞧见陆瑶坐在床上后,连梓眸光亮了亮,轻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瑶晃晃脑袋,眉梢弯弯,“就是有点饿啦。” “瑶瑶醒啦?”她身后传来几个女生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走走,去把饭端上来。” 一阵脚步声远去,不多时,只余一道脚步声折回来。 门板被叩响,走廊里男生的声音听着有些闷。 “小陆老师,方便吗?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陆瑶心跳猛地一滞。 她抻着身子抓起床头的手机,对着屏幕整理了下发型。 堪堪压下胸腔如擂鼓般的震动后,陆瑶温温出声,“方便的。” 得到应允,沈星同压下门把手。 房间里没开灯,橘金色的光透过窗棂投落下矩形光斑,女生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白皙的小脸被霞光染上粉晕,看着还有点憔悴。 “只有你一个人呀?”她问。 男生挠挠头,“吱吱她们说要去给旻哥帮厨,就让我上来了。” 他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蹲跪在床沿,把吸管插进绿豆沙里,递到她唇边,“先补充点水分。” 睡了太久,嘴唇都有点干了,他想。 陆瑶虚虚瞄了眼那只捏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包裹着杯身,她想接过杯子都无从下手。 沈星同撑着下巴趴到床边,歪头眨眨眼,“是不喜欢喝这个吗?那我下楼换别的。” 夕阳的光晕落进他眼里,一双狗狗眼澄明又无辜。 陆瑶最不敢看的就是这双眼睛。 “不用的!我喜欢这个!”她含住吸管猛嘬一口。 豆沙裹着些微冰碴入口,她被突兀地激了下,后脑勺一瞬刺痛。 看女生小脸皱起来,他下意识抬手,又在掌根即将碰到她后脑勺时顿然停住。 沈星同想起谢师宴那天,逗号乱点鸳鸯谱,陆瑶尴尬的低着头,耳朵都红了。 他是男生,倒没觉得这有什么。 但小姑娘脸皮薄,难免放心上。 后来他也反思了一下。 是不是他太没边界感,给陆瑶徒增烦恼了。 陆瑶缓过劲,空气里逸散的淡茶香悄然隐去,再睁开眼时,沈星同已经背靠着床沿席地坐下了。 “先吃三明治吧,这个我给你焐焐。” 他双手握着杯子,下巴搁在膝盖上,抱着腿蜷在床角。 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来由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寂静半晌,她悄摸摸扑到床角,蓦地出声,“同同!” 他猛地回头,肩线绷直,但捧着杯子的手依然很稳。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到,两道视线隔着脑室的橘橙相撞时,她一眼捕捉到他眼底细碎的莹亮。 撞上他清眸的那点潮气时,陆瑶眼底的笑意倏然顿住。 “吓到你啦……?” 沈星同眨眨眼,那抹莹润渐渐隐去。 “还好啦,也就一点点。” 女生身上清浅的茉莉香隐约绕上嗅觉,他不自察地滚了滚喉结,视线偏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说起来我们好像很久都没聊过天了诶。” 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陆瑶抿抿唇,认真思索,“好像是好久没单独说过话了哦。” 她只有在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叫他同同。 沈星同想说的其实是这个。 很久没听到她叫他了。 好像就是从谢师宴之后? 他垂下眼,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但又找不出由头。 思绪放空,沈星同甚至忘记了他还没接陆瑶的话。 窗外蝉鸣悠长,合着叶子簌簌的声音透过窗缝溜进来,渐次抖开,浸没满室沉寂。 第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他,陆瑶又发现了不一样的沈星同。 他眉骨偏高,英挺,从她这里看下去像是在皱着眉,凶凶的。 不像他。 她索性趴在床上,脑袋下探去找他的视线。 女生的小脑袋突然出现,明眸盛着笑,侧头看着他,“还是这样看可爱。” 沈星同其实不懂这个女生的脑回路。 不懂她为什么总能想到各种各样正向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就算不说话也会被她夸奖。 是因为他好吗? 沈星同觉得不是。 是因为陆瑶很好。 恰恰因为她是个特别美好的女孩子,总会带着欣赏的眼光发掘每个人的闪光点,她眼里的他才会这么好。 chapter156 在夕阳的余晖下,春天的晚风里 在遇到陆瑶之前,他其实是个挺消极的人。 沈星同算是医学世家的孩子,父母都是高知人群,上面的两个姐姐都很优秀,毕了业也都遵从家里的愿景进了医院。 只有他是整个家里最平庸的人。 但他也不是哪儿哪儿都不行。 其实高一下学期选科的时候,他填的是全文。 他文科成绩不错,虽然比不上褚珏江知颐,但在年级里也是能排上号的。 如果选了全文,他没准能走文化成绩去一个不错的学校。 只是提交志愿之前,家里让他改成全理。 理由很讽刺。 选全文不能学医。 他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就没再挣扎。 巴掌拧不过大腿,他姓沈,就得听他老子的话。 沈星同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人生从来只有一个选项,一眼看到头。 不就是学医吗?学呗。 理科成绩不好,那就砸钱补呗。 反正路是他爸妈替他选的,他用承担什么责任? 他一度这么想过。 但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做一支只会亏钱的股票。 他不想押上自己的未来,向父母证明他们的自私是错的。 沈星同太明白他自己几斤几两,既然选了理,他文化课这块儿跟完蛋也没什么区别了。 幸好,幸好。 他体能还可以。 高一被体育老师拉着进了田径队,一开始也就是个兴趣,升了高二以后,他打算走这方面的专业。 后来他父母来学校找老师聊过退队的事儿,是温庭月和逗号拉着体育老师和教练,在主任办公室给他爸妈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 细想一下也知道,肯定不止一下午。 有段时间他总能听到他妈在跟温庭月打电话,断断续续大概半年吧,某天他妈突然松口了,让他跟着校队参加集训。 沈星同也知道,他们同意他走体考的原因不是接受了他的平庸。 而是发现他有这方面的才能。 好像考上个不错的体大也不丢人,总比考医大没考上落榜强。 虽然是他们的孩子,但他从没在他父母眼里看到过认可。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从未发自内心的夸奖过他。 他其实一直有这种认知。 但从没奢求过得到褒奖,因为他本身就没什么优点,实在是让人夸无可夸。 直到某天,操场上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 在夕阳的余晖下,春天的晚风里,她笑眼澄明,语气真诚,自顾自拉着他说了好多。 一些稀松平常的小点在她看来都是那么难得。 原来他这么优秀。 原来除了他自己,还有人对他有期盼。 她说他跑起来很好看,未来一定能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 他的小陆老师真的很好。 好像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永远对生活充满希望。 他最知道陆瑶有多珍贵。 所以才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因为他的亲近而感到尴尬了,那他会离远一点。 只要他们还是朋友就好了,沈星同不求别的。 以后上了大学,不忙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这样就好了。 “同同。” 女生的声音强行将他从放空里拉回,他应声偏过头,淡声回应:“在呢。” 陆瑶趴在床上,双手垫在脸颊下面,侧颊的软肉被细瘦的手臂挤出一小块儿来,澄明的眼珠簌簌轻颤。 好像在看他的酒窝。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说,但是没找到机会开口。”她说,“我想现在告诉你。” 陆瑶的声音很轻。 每个字节都轻得像羽毛似的。 偏偏落下来砸向他的时候,扰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没来由地紧张,在想她到底会说什么。 喉咙一阵干涩,喉结滚了又滚,沈星同终于找回声音,“好,我听着。”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心脏快蹦出来了。 她是不是能听见啊?他大脑一片混乱。 耳畔搅着心跳声轰隆隆的响,直到陆瑶的声音混入其中。 “我报了上戏,没办法留在京城啦。” …… 一阵刺耳的电报声穿透颅内,有那么一瞬间,沈星同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喘不上气。 “是好事呀。”他笑。 好个屁。 他觉得自己现在阴暗透了。 像阴暗爬行的土壤动物。 陆瑶“嗯”了声,“其实我纠结了好久,但我喜欢的导演在上戏教课,而且专业分也够了,就想报报看,没想到真的被录上了。” “那就恭喜陆导得偿所愿啦。”他依旧笑着,“出发那天我去送你。” 也不知道他现在笑得假不假,会不会被她看出来他其实没能完全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好啦,绿豆沙焐温了,我就先下去咯。”他把杯子搁到了床头柜上,“对了,吱吱她们晚上要去泡温泉,你要去吗?” 陆瑶思忖片刻,托着调子“嗯”了好长一声,又拐了个弯,“我再睡会儿吧,头还有点晕。” “行,那我跟她们说,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哦。”他指了指床头放着的三明治,撂下一句“走了”,刚要提步,又被陆瑶叫住。 女生抱着那件浅蓝色的衬衫,笑着递给他,“谢谢你今天抱我回来。” “客气了,小陆老师。” 他接过衬衫搭在小臂上,悬在她发顶的手最后还是握了拳收回去。 门被拉开,走廊暖色调的光晕透过夹角泻进来。 直到那光重新消失,陆瑶扯起被角钻了进去。 偌大的、空旷的房间里溢出几声零碎的抽噎。 她还是没勇气告诉沈星同她真正想说的话。 还好,还好。 还好她对于他来说只是朋友,他也没有为她的离开而难过。 这样就好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就是了。 陆瑶默默裹紧被子,把头埋了进去,压着颤抖的气息呼了一口气。 那就让她自己一个人难过一小会儿吧。 就一小小会儿。 - 不知道是不是在陆瑶房间待久了的原因,沈星同觉得走廊的灯亮的刺眼。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靠着门板站了好久。 直到手里的衣服掉到地上了才回过神。 他弯腰捞起衬衫,周身空气流动,淡淡的茉莉香悠悠飘过来。 淡蓝色的布料上多了一点深蓝,边缘逐渐晕开。 一滴,两滴。 他随手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仰面躺在床上。 “呼……” 他抬起小臂挡住眼,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现在哭完,送她离开的那天就不许哭了哦,沈星同。 chapter157 抱歉,这个是我的哦 月上中天,温泉水蒸腾而上的薄雾缠上院角探出的紫薇树枝,消散在夜空里。 民宿分四个院子,由负一层的娱乐场所连通,一层正中央就是露天的温泉。 每个池子中间都砌着一方石案,用来摆水果饮料。 司清剥了个橘子,分成四半递给其他三个女孩子,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眼。 “瑶瑶不来泡温泉吗?”她问。 江知渺掰开一瓣橘子,“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刚才小贾跟我说瑶瑶先睡了,让咱们泡。” 虽然跟几个男生还不熟,但司清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那个叫沈星同的男生,是喜欢瑶瑶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但要是反过来问,答案会比较明显。 其实大家不难看出的是陆瑶指向沈星同的箭头。 所以今天下午陆瑶醒了之后才会让他上去送饭。 曲梦曼一脸纠结,“其实我觉得小贾这个人其实很难猜。” 连梓认同的点点头。 虽然平时跟他交集很多,但真细想一下,小贾好像其实跟谁都不远不近的,也就依赖柏翮多一点。 性格好,也爱笑,包容性强到爆炸,无论别人怎么评价他,好与不好照单全收。 甚至有人叫惯他的外号,连他本名叫沈星同都忘了这事儿,他知道了也不生气。 情绪稳定得可怕。 也就有过那么一次,高二那年,连梓跟周从绪谈完后撞见柏翮跟小贾站在墙角,他躲在柏翮怀里偷偷掉小珍珠。 那是连梓见过他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 如果问起别人对他的印象,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说他脾气好。 可除此之外再想一个形容词呢? 连梓发现,她能想到的都是以“脾气好、好相处、包容性强”为中心点发散开来的形容词。 大抵都是一类。 未免太过扁平化。 她听过一句话,意思大概是:你看见的,都是这个人想让你看见的。 或许大多数人作为他的朋友,都没真正了解过他。 有关这点,其实跟他亲近的几个人都有所察觉。 与其说他情绪稳定,不如说他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 所以才说他难猜。 几个女生里,跟他认识最早的应该就是江知渺,有关这点,她也有同感。 但关于他是不是喜欢陆瑶这个问题,江知渺觉得有迹可循。 她咬着橘子出声,“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来姨妈快疼晕了,当时送我去医务室的是小贾。” “怎么说呢,他不管干啥都能给人一种‘没事儿,都姐妹’这种感觉,就算有肢体接触也大大方方的,对吧?” 曲梦曼“嗯”了声,“确实。” 江知渺话锋一转,“但他对瑶瑶超谨慎,今天要抱人家之前还得问问。” 她还有意拖长了“超”的音调。 曲梦曼:“对!我也觉得不对劲。” “今天中午我和褚珏跟他聊了会儿,褚珏问他,当年送我去医务室的时候咋就没纠结到底用背还是用抱。” 司清歪歪头,“他怎么说?” 思及此,江知渺倏地笑了,“他说瑶瑶是女孩,男女有别。” 江知渺要是记得没错,她之前跟小贾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他可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她拍拍胸脯,感慨,“孩子大了,终于分得清男女了。” 连梓跟着笑出声,逗她:“孩子这性别意识培养的有点儿晚啊?” 曲梦曼拍拍江知渺的肩,“孩儿他妈,别一会儿再感动哭了。” 笑闹之余,果盘见底,曲梦曼和连梓起身去了餐区。 两人拿完水果和甜点,正准备回程,连梓收到江知渺发来的消息,说是让她带瓶茉莉花酿回去。 连梓之前听唐有旻说过,这家民宿的时令花酿很有名。 六月是茉莉花时节,采摘酿造,这个时候刚好能喝到新鲜的茉莉花酒。 朗空星垂,蝉鸣作伴,薄雾袅袅,还有茉莉花酒的甘香。 光是想想都觉得挺有氛围感。 - 负一层,台球厅。 “不是,哥,你开球还是开我?”旺仔揉着屁股,噘着嘴幽怨盯着杀害他屁股的真凶。 始作俑者这会儿正掂着白球,低着头笑。 就在几秒前,轮到柏翮开球。 认识他的都知道,这哥有条记录,狂拽炫酷吊炸天。 开球一杆下去,球桌上只剩白球和黑8,一杆清台。 虽然运气加成占大半,但多少肯定也有实力在。 大家都想看看他这杆能打出什么花来。 没成想这哥跟报复社会似的,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直接把白球打飞出去,直击旺仔的屁股,桌上的球依旧整整齐齐。 季远撑着球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哥,你开球全凭运气啊?” 褚珏轻嗤,“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自从上次一杆清台以后就再也没打过台球?” 柏翮踹他一脚,笑骂了声滚。 周宜啧啧两声,“不过说真的,咱哥今天打排球的时候杀伤力也贼大,砸的我后背现在还疼呢。” 旺仔补刀:“这也就你,打排球拿后背接,你怎么不拿脑袋接呢?” 周宜还嘴,“你个打台球用屁股接的还有脸说我呢?” 旺仔骂骂咧咧地锁住他的喉咙,两人小学鸡一样扭打起来。 柏翮把球杆扔给褚珏,让他开球,转头就窝进不远处的皮质沙发里,顺手拉了个靠枕抱着。 他恹恹耷拉着眼皮,拿出手机捏着转了两圈,实在无聊,就下了个消消乐。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柏翮的手机就跟一块能发微信的板砖没区别了。 到了高三,他更是有段时间把微信都卸了,班级群的消息日常是看不见的,电话日常是打不通的,得要连梓到他家当面通知才行。 其实柏翮图的就是这个。 顶灯光晕幽微,男生懒懒靠在沙发里,长腿肆无忌惮地抻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偏偏就是那股混不吝的劲儿特别招人。 尽管这帅哥手机听筒里偶尔会传出几声轻快的“amazing”“unbelievable”之类的益智小游戏的语音。 但无伤大雅,帅就完了,谁管他聪不聪明呢。 不多时,柏翮身侧的沙发忽然往下陷了陷。 来人虽然和他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空档,但还是能清晰地闻到浓重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帅哥,”女生将波浪卷发拢到耳颈一侧,单手撑着沙发探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腕间系着的那条绿色丝带上,“你手腕上那条发带,可以借我绑一下头发吗?” 他摁灭手机,正要开口,余光里倏然多了只细长白皙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发圈。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 连梓眉梢弯弯,和卷发女生说话的工夫已经坐在了她跟柏翮中间,长腿交叠,姿态放松,气场拉满。 卷发女生眉心低了低,抢人倒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她朝柏翮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视线刮连梓一眼,“小姐姐,我在和他说话。” 而自从连梓坐在他旁边起,柏翮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女生穿了条橘色调的修身吊带连衣裙,是他从没见她穿过的颜色。 两根细细的带子越过锁骨,系在后颈,薄薄的布料裹着极细的腰身,胸前撑得饱满。 如果她回头看柏翮一眼,一定会被他眸光里的混沌吓到。 连梓面不改色,指尖抚上身旁男生的腕骨,一路下滑到他指缝,十指交合,轻轻扣住他的手背。 “抱歉,这个是我的哦。” chapter158 柏甜甜,高攻低防啊 卷发女生:…… 连梓又把发圈往女生跟前递了递,“如果你需要的话,这个送你。” 卷发女生:……………… 她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是在给她台阶,缓解她的尴尬。 她没理由不下。 “谢谢。”卷发女生接过发圈,随意绑了两下头发,头也没回地起身离开。 四下静谧,只余不远处传来的球杆碰撞的声音。 柏翮眼睫低垂,盯着那只伏在他手背上的手出神。 修长纤细,指甲圆润有光泽,瓷白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连梓,你刚才说什么是你的?”清沉的男声撞破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 他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女生的指节,眸光幽微,“是我,还是这条发带?” 少顷,他听见女生的声音,清泠泠的,像是带着些火气,一字一顿,“都、是、我、的。” “嗯?”他好整以暇地挑眉,只发出了一个上挑的音节,但不难听出心情不错。 “那为什么昨晚拒绝得那么干脆?” 连梓听出他的意思,气笑,“柏翮,你是二极管吗?非黑即白的。我说的是你不能完全属于我,‘完全’的意思你懂吗?这还要我解释?你语文怎么学的?嗯?” 她可能不知道,柏翮其实很吃她偶尔发出的某些单音节的调调。 很可爱。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顶着她的肩膀靠过来,唇角扯着恶劣的笑弧,“再‘嗯?’一声。” 笑得轻佻又浪荡。 又在拿她寻开心。 混账。 连梓甩开他的手,无言起身,提步就走。 柏翮完全不恼,甚至有点爽。 他懒懒站起来,双手松松抄兜,像只好奇心过盛的大型犬,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后面。 就这么一道跟到二楼,在迈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他看见连梓踉跄了下。 柏翮一惊,抬手要去扶,又看见她自己握着楼梯扶手稳住了,然后继续往前走,头都没回。 他这边还心有余悸呢,连梓那边都走出五米远了。 倔丫头。 倔得要死,要摔了都不知道叫他一下。 “连梓。”他拖着长音叫她,“等等我。” 连梓还是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甚至还提了步调。 视线里女生步子虚浮,仔细看还有些晃荡。 他眉心微动,小跑两步揽住她的肩,探头去找她的眼睛。 “不舒服么?” 连梓抬头看他,回了句“没有”,又灵活地挣脱开。 她丝毫不知道,在柏翮看来,她眼里的醉意有多明显。 抬眼看他时,那双杏子眼一改往日的澄明,蒙着淡薄的霜似的,眼尾还抹了层粉红。 他喉结滚了滚,溢出一声低笑。 下一秒,连梓被他拦腰抱起。 失重感袭来,她短暂目眩了会儿,再睁眼时,毫不意外地对上了某人带着谐谑的视线。 柏翮玩味地扬起半边眉,“喝多了?” “没有。”她咂舌,“放我下来。” “装。” 连梓瞪他,“柏翮,放下。” 柏翮莫名就想到那句“萌萌,坐下”。 众所周知,萌萌是条狗。 他扯唇,“叫狗呢?” 柏翮完全没有要放的意思,甚至还捏着她的侧腰,把人往上掂了掂。 他完全能感觉到她在生气。 也知道连梓为什么生气。 他的吱吱在吃醋。 好爽。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酒精磨掉了一部分理智,连梓现在是真的想打他。 但柏翮这人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取向一样。 她生怕给他一巴掌反而还让他爽了。 “柏翮,你变态吧?” 酒精作祟,她想着想着就把话说出来了。 话都说完了,连梓才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黑眼珠无措地闪。 柏翮舌尖勾了下唇角。 操了。 可爱疯了。 “骂我?”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逗她,“不知道我会爽?” 柏翮懂她的点。 他太知道连梓喜欢他用什么样的腔调来调情。 连梓心脏猛地一跳。 男生清磁的嗓音悠悠飘进耳膜,尾音含着的气声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她脑子里那根弦。 她拼尽最后一丝理性,咬牙,“滚。” “继……”续骂。 最后两个字被连梓猛然贴上来的唇瓣堵在嘴里。 女生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领,淡淡的花香和明显的酒精味顺着气息渡过来。 柔软触感温存一瞬后,下唇传来一阵刺痛。 旋即甜腥的铁锈味卷着茉莉花的香气交织在口腔。连梓有所察觉,紧阖的双眼微微睁开,闪过些许无措的杏眸对上那双云翳翻涌的眼。 他的嘴唇被她咬破了。 心脏突然一揪。 继续亲他会不会疼? 思及此,连梓轻吮他唇瓣的动作顿住,脖颈后仰几寸,偏开唇。 “我不疼。” 柏翮抵在连梓蝴蝶骨中间的手向上托起,把人往怀里送了送。 走廊灯光下,女生水光潋滟的唇中沾了抹红,触目惊心。 他倾身下探重新含住她的下唇,舌尖拭去她唇上的残留的血渍。 “骂我,咬我,打我都行,别自己生闷气。”他眉眼间的桀骜被敛进眼睫,眸光温柔而缱绻,“你先发泄完,我再哄你,好不好?” 连梓发现,她一喝酒就好难过,想哭。 柏翮对她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疼也不叫,有情绪也忍着。 她不喜欢他这样。 可说到底还是怪她。 当初她胡扯的那条择偶标准,柏翮当真了,还一直记到现在。 连梓抬手抚过他脑后的碎发,小臂拢住他的后颈,一双杏子眼盈满光亮,语气软了下来,“那你也不要自己消化情绪,不用忍耐,不高兴了也要说,我会哄你的,嗯?” 酒醉人理性,她完全没察觉,她现在的声音和撒娇没有区别。 柏翮“嗯”了声,突然就很想听她用这种声音叫他的名字。 不巧,他刚好是个行动派。 “吱吱,叫叫我。” 她眨眨眼,清润的眼眸漾着潮气,极其配合,“柏翮,哥哥,甜甜,你喜欢哪个?” 看似询问,实则都叫了个遍。 连梓是故意的,柏翮莫名就有这种认知。 她在钓他。 柏翮舌尖勾了下上唇角,旋即齿关衔住下唇那处被连梓咬破的伤口。 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神经,他堪堪冷静下来。 “都喜欢。” 只是藏不住眼底翻滚的情潮。 连梓喜欢柏翮在某些特定时期克制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她盯着他喉间反复上下滚动的喉结,歪头靠在他肩上,扬起下巴在他颈侧亲了下。 毫不夸张地说,柏翮的心跳声吵到她了。 擂鼓般鲜活,如雷贯耳。 连梓晃了晃搭在他臂弯的小腿,揶揄他,“柏甜甜,高攻低防啊。” 柏翮牵唇,“有么?” 步伐依旧稳当,声音也如常,但就是处处都有破绽。 他很喜欢用反问来掩盖问题,这点连梓很清楚。 他又在忍。 “没有吗?” 怀里女生不安分地挣起上身,细软的小臂压下他的后颈。 她身上淡淡的果香几乎盈满他的感知范围。 柏翮低眼就是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像只骄矜的布偶猫似的,仰着头看他。 “那你怎么不亲我了?”他听见连梓含笑的声音。 chapter159 有男朋友怎么了?我可以当小三 静谧的走廊只余愈发提速的脚步声。 柏翮想起连梓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唇角忽的扯出一抹顽劣的笑弧。 “纯情男高这路子不适合我。” 连梓挑眉,她记得这话,她高二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柏翮记忆力这么好,到现在还记得。 “所以呢?”她问。 “所以不装了。” 旋即,一个毫无征兆的吻落下来。 很急,近乎野蛮。 漆黑的眸子情潮翻涌,直白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连梓顾及他下唇的伤口,他用力压下来的时候,她就后撤几分。 柏翮有所察觉,携着稍重的喘息,用鼻尖顶了顶她的。 “别躲。” 声音是难得的低哑。 落进耳朵里,像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屏幕似的,勾人心痒。 连梓原本就有点晕,这会儿更是宕机,光是维持双臂勾着他的姿势就已经花掉了大半力气。 柏翮一路抱着她上了三楼,步伐稳健,唇舌交缠,难舍难分。 他体温高,落下来的吻带着炙人的温度,挑起花酿迟来的后劲。 未几,她再次听见柏翮声音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定在房间门口了。 双唇短暂相离,他下唇那抹旖旎的红在此刻看来异常性感。 “房卡在兜里,宝宝。” 柏翮腾不出手,又不想放连梓下来,只得知会她动动小手。 连梓被这声“宝宝”砸得头脑昏沉,任他吮着自己的唇,肆意擢取她口中的津液。她指尖下探去拿房卡。 “滴”声过后,她压下门把手。 走廊的灯光短暂泻进昏暗的房间,又被柏翮一脚隔在门外。 黏腻暧昧的声响和喘息声落进满室静谧,像海浪触礁般,剧烈而又难以忽视。 柏翮强忍着下腹乱窜的火气,把连梓抱进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里安顿好。 唇舌即将分离之际,又被连梓搂着脖子压了下去。 胧胧月色堪堪照清窗前的两道人影。 女生白皙的脸颊飘着淡淡的粉,呼吸的温度也越来越烫,杏眼紧阖,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唇角。 柔软湿润的舌尖有意识地绕开他的伤口,描着他唇瓣的轮廓。 到底是小姑娘,和他相比,连梓的吻简直温柔到不像话。 连梓冷静自持,素日被她牵制惯了,柏翮还是第一次见她情动的样子。 他清楚,进入私密空间就意味着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他和连梓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只能是他。 思及此,柏翮扣住连梓的小臂,轻轻拉下她搭在他后颈的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 女生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就是有让他心软的能耐。 “别这样看我,”柏翮无奈弯唇,“我顶不住。” 连梓愣着缓了好久,才想起她今晚来找柏翮的目的。 她有话要跟他说,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 可一想起今早的事,她突然就很难过。 “柏翮……呜,柏翮。” 柏翮记得,连梓小时候有个技能。 说哭就能哭。 一点征兆都没有,那泪珠子就能滚下来,成串儿地往下落。 就像今早,像现在。 柏翮真就见不得她因为受委屈掉一滴眼泪,急得大脑一片空白,直想抽自己两耳光。 一天之内把人弄哭两次,真他妈出息了。 “我在,我在。” 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她的脸,脑子里把刚才的事儿全都过了一遍,试图找到把连梓弄哭的原因。 思绪乱着,他再次听见女生夹着抽噎的声音。 “柏翮,我今天说错话了。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摆,唇瓣抖个不停,“我想和你有个结果的,真的好喜欢你……特别特别……” 柏翮瞬间就明白她所谓的“说错话”指的是哪一句。 他心脏软了下来,心湖中央那只小蝴蝶悠悠点了下水面,水波旋即荡漾开来。 她的话几乎不成句,“不是最近才喜欢你的,从高二就……就喜欢,真的好开心,你跟我表白的时候。” 虽然语序错乱,但不难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柏翮一直很在意连梓高二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甚至在好几个夜不能寐的晚上,他挨个把有可能的对象一一排除。 最后排到就只剩下唐有旻。 所以柏翮一直很提防他。 毕竟初恋是永远的白月光,如果她暗恋的那人真是唐有旻,那他不防不行。 但现在听连梓这话—— 柏翮呼吸一滞,话就这么从脑子里滑了出来。 “那傻逼是我?” 连梓哭声遽尔顿住,歪歪头,一脸无辜地把他的话用反问的形式复述出来:“你是哪个傻逼?” 语速慢慢的,腔调也温柔。 听她用这种声音骂脏,柏翮突然有点想笑。 他侧牙咬了咬舌尖,强忍住笑,“别骂了,宝宝。” “谁是你宝宝。” 连梓抬腿就要踹他,又被柏翮一把握住脚腕,眼眶刚消下去的热意重新席卷而来,“柏翮呢?这儿有人欺负我……” 柏翮差点忘了,她有个醉酒上头就不认人的毛病。 “就是柏翮在欺负你。” 他安抚似的揉着她脑后的长发,“现在吱吱困了,要先睡一会儿。” 说完从沙发旁的边几上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压去她脸上的泪痕,“等醒了再找他算账,好不好?” 连梓挣脱那只握着她脚腕的手,翻了个白眼,“你别碰我,我有男朋友。”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翻出白眼来,可爱鬼。 柏翮还是没忍住逗弄她的心思,捏了下她柔软的颊肉,“有男朋友怎么了?只要你接受,我可以当小三。” “……” 连梓沉默了好半晌,眉心紧蹙起来,“你怎么跟我男朋友一样缺德?” 像柏翮这样的神经病可不多见。 除非这人就是柏翮。 她捧起她的脸,眉心蹙着仔细端详,指腹擦过他右眼下那颗泪痣,终于笑了,“你是柏翮呀?” 她记得这颗痣,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位置很特别。 “昂,”他学着她的语气,“我是柏翮呀。” 真他妈可悲啊,柏翮。 被女朋友记起来竟然是因为缺德。 他无奈笑了声,如果褚珏在,一定会嘲他笑得很命苦。 “那我要睡觉。”连梓张开双臂,“抱抱。” 抱抱。 薄纱似的月光下,女生水雾蒙蒙的眼澄透净亮,和记忆中的一幕重叠上的瞬间,柏翮不自察地弯了弯唇。 chapter160 我爱你的自由和恰到好处的锋芒 他第一次见到连梓,是在四岁那年。 当时他坐在地毯上,摆弄着苏钰送他的玩具琴,只斜了她一眼。 小姑娘坐在爸爸臂弯里,穿着漂亮的小纱裙,眼睛像水洗过葡萄似的,又润又亮。 小时候不懂什么叫可爱,就觉得这小女孩长得像藕,白白的。 胳膊腿都一节一节的,看着软乎乎的,就叫面藕吧。 头发挺少的,两根马尾就和他小拇指一样粗,好笑。 不过柏翮没搭理她。 因为他家里女孩太多,从小就被那群姓池的小丫头压一头,柏翮一度很烦。 尤其是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的,更烦。 叫一声哥哥,他就得让着她,凭什么? 柏翮不服。 所以他压根不想理这个面藕。 但偏偏这小姑娘就要来烦他,踩着毛绒绒的地毯,小辫子一颤一颤的,朝他走过来。 “面藕”一个没踩稳,左脚绊着右脚,“咚”地一声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从摔了开始,她就眼巴巴盯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要哭。 面藕就在那儿跪着,看着像是要他去扶。 过了不会儿,见柏翮没理,她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慢慢爬了过来,然后笑眼弯弯,瓮声瓮气地叫他哥哥。 但眼睛里潮气泛滥。 这面藕,笑得比哭还难看,柏翮想。 紧接着,他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戳了戳他的琴。 其实他也没多宝贝那玩具,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腻。 但他就是烦她没事儿硬要来招他。 然后他扒拉开了她的手。 约莫是他从小就劲儿大,弄疼她了,面藕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一开始哭得很小声,像是怕被家长发现,后来见柏翮没反应,才越哭越大声。 再后来,他就被苏钰好好招呼了一通。 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因为那个可恶的面藕。 虽然这面藕不记仇,但他记。 此后次次见她,柏翮就次次送她不同的“见面礼”,次次都能把她弄哭,次次都要挨打。 越挨揍越想欺负她,越欺负她越要挨揍…… 恶性循环。 终于在某天,柏翮把她盼走了。 那会儿刚过完年,柏翮大半夜被爹妈提溜起来,把面藕一家送到高铁站。 临行前,面藕回头看他,然后挣脱藕爸藕妈的手,朝他跑过来。 京城的冬天干冷,小姑娘的脸蛋藏在围巾底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水又亮。 柏翮剐她一眼,还是没理。 面藕吸了吸鼻子,朝他张开短短的手臂。 “哥哥,抱抱。”藕说。 那是柏翮为数不多觉得面藕没那么烦人的时候。 厚厚的小羽绒服裹着,活像个刚出锅的银丝卷。 看着软软的。 其实他想抱抱的。 但苏钰推了他一下,“澄澄,去抱抱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推了一下,逆反心理上来了,他突然就不想抱了。 然后柏翮一把推开面藕,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面藕踉跄了一下。 柏翮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但她这次很争气地自己稳住了。 藕爸笑着打圆场,说家里经商多年,柏翮可能是耳濡目染了,从小就对钱这个东西比较敏感。 其实不是,他哪儿知道什么叫钱? 柏翮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家这个玩意儿多到花不完。 他最后看了一眼面藕。 她没哭,只是安静地转头走了。 再也没看他。 他应该也有后悔过吧,当时应该抱抱她的,明明那么可爱。 现在小姑娘变大姑娘了,藕段似的关节变得纤细修长。 五官也褪去稚气,精致明艳,还多了颗小虎牙。 头发也变多了。 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和十四年前一样,透亮得能映出他的脸。 他能再见到她,是上天的馈赠。 是命运送他的礼物。 月光落在他眉睫,那双桃花眼底似有光晕开。 柏翮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来,哥哥抱抱。” 连梓搂住他的肩,迷迷糊糊地弯弯眉梢,“嗯,哥哥,抱抱。” 他的小面藕长大了。 女生饱满的胸脯贴上来,浑圆状的柔软压在他上腹的位置,柏翮某根神经突兀地跳了下。 各方各面都长大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强压下腹那股无名火,把连梓抱到床上。 随后利落扯起背角,把人裹成银丝卷。 酒后体温高,连梓晚上还泡了温泉,现在正是火气旺的时候,又被厚被子包的严严实实,她挣着腾出一只胳膊,打了柏翮一下。 与其说是打,不如说就是嗔了下。 “……热。”她嗫嚅出声。 柏翮钳着她的手腕,重新塞回被子里,从床头柜上摸到遥控器,调到16度。 他按住背角,臂弯紧紧拢着她,“睡吧,乖乖的。” 连梓的眼皮实在沉得不行,但精神维持在半醒不醒的层面,不上不下的。 眼睛阖着,嗅觉和听觉就更敏锐一些。 被子和枕头上都是柏翮身上柑橘类水果的味道,让人安心。 “……好香,喜欢。” 柏翮轻哂,“那以后一直抱着你睡?” 她迷迷糊糊“嗯”一声,“只许抱抱,别的都不许。” “真就答应我了?” 他觉着好笑,好像现在不管问她什么,连梓都会同意。 柏翮喉结滚了滚,黑眸里是迎着月光的女生的小脸。 他抿了抿唇,把声音放得极轻,轻到好像压根就没想让她听见似的,问她:“那你以后要不要嫁给我?” 气声落入夜色,静得只剩蝉鸣。 她没回话。 真就没听见。 “行吧。”柏翮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躺在女生旁边,指骨刮了她小巧的鼻尖,“以后再问。” “要。” 女生缓缓睁眼,仰头看着他,眸光清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要。” 柏翮怔愣住。 很难想象,一个字就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力。 连梓的手顺利找到被子的缝隙,从中间钻了出去,悄悄摸上柏翮的侧腰。 空调的冷风呼呼送过来,连梓的神志清醒了许多。 有些话她必须尽早说,她怕等她睡着后,她那敏感又容易内耗的小公主乱想。 连梓朝男生的方向蹭着挪了挪身子,紧紧抱住他,重新出声。 她端着慢慢的语速,尽力维持字句清晰,“柏翮,我愿意嫁给你,但我还是不喜欢婚约这个东西。 因为我们未来的眼界会比现在开阔,圈子大了,优秀的人自然就多了。” “如果婚约成了枷锁,阻止你去遇到或结识更好的人,我不愿意。” “你是自由的,我爱你的自由和恰到好处的锋芒。 我不想因为婚约,让我们的感情过早变成责任。 我要的是你能永远自由、永远遵从本心的爱我,而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履行婚约而娶我。” 女生的声音在寂静如水般的夜里荡漾开来,声音温柔而坚定。 “同时我也会努力变成更好的人,永远做你圈子里最优秀的那个,让你永远都只能看到我,一辈子都心甘情愿的栽在我手里。” chapter161 纾解压力 连梓眨眨眼,“所以,拒绝婚约的原因,我有好好传达到吗?” 她实在是怕自己又像今早那样上头,然后口出狂言。 白天的时候在备忘录里写了又删,生怕有哪点没传达到,又让柏翮难过。 因为写写改改太多遍,到现在,哪怕拖着被困倦席卷的大脑,都能背个大概其。 “传达到了。” 他声音很低,似乎带着点儿鼻音,但光线昏暗,连梓看不清柏翮的表情。 不过连梓大概能猜到,她那情绪敏感又容易内耗的小公主好像偷偷掉小珍珠了。 “柏甜甜,虽然词不达意,但我真的很爱你。” 感谢酒精,让她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柏翮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连吱吱,我好爱你。” 不是“我也好爱你”,是“我好爱你”。 意思是,我爱你这件事,不需要建立在你爱我的条件之上。 就算没有任何先决条件,我也爱你。 “我真的好困,”连梓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扯起被子盖在他身上,声音懒倦又娇,“哄我睡觉。” “好。”他应声将手探出去,隔着被子轻拍女生的后背,“晚安,吱吱。” 月色朦胧,女生眼睫轻颤,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好梦,唇角微微上扬着。 随着均匀的呼吸,胸腔有节律地起伏着,尽管柏翮视线有意避开衣领那块儿,但同在一张被子里裹着,余光难免拢进那道不深不浅的凹沟。 淡薄的月光下,像软玉似的,透白,还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他扬起下巴,颌角紧绷,敛睫阖上眼,长舒一口气。 偏偏连梓睡觉不老实,他在高铁上经历过的。 太他妈难熬了。 闭上眼是连梓的味道,睁开眼她就在自己怀里。 女生清浅的呼吸落在他侧颈,16度的空调开着,还是燥得难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畜生装人确实挺有压力。 比他参加过的任何一场竞赛都难。 犯浑的念头叫嚣着冲出来,他就一流氓,还得装什么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 但连梓说了,除了抱抱,什么都不能干。 他会听话。 因为很想好好珍惜她。 没有人可以伤害连梓,哪怕那个人是他都不行。 在她点头之前,他会好好忍耐。 - 连梓再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 旁边的枕头微微下陷,褶皱几乎被羽绒撑平,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人躺过了。 柏翮不在。 她头还有点晕,挣扎着爬到床头柜,摸到手机,按开屏幕,眼睛因为突然接受强光刺激猛地眯起。 堪堪看清时间。 凌晨5:16。 斜对角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稍显刺眼的白光透过门板正中的磨砂玻璃落进一片静寂的深蓝色。 连梓不可置信地重新看了一眼时间。 柏翮平时都是凌晨洗澡的? 她困劲儿基本散尽,索性拍开床头灯,把枕头立起来,靠着床头,打开多邻国。 从高考完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没打开过这个单词软件了,app图标的绿色小鸟都变抽象了。 原本清晰的小鸟轮廓如奶油般化开,成了一坨不明物。 当初她看上这个软件的原因就是这个小鸟图标,和提子一样,胖胖的。 最近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懒了一段时间,没怎么背单词,这只鸟变扭曲了,死死盯着她。 养鸟人看不得这个,有种亏待了它的负罪感。 连梓的专注度还算不错,一旦开始就很容易进入状态,对时间的概念也会相对模糊。 再次抬头时,是因为听到卫生间的锁销被划开的声音。 男生活动了下右手手腕,还湿着的额发被随意拢到脑后,在白炽灯下,肤色近乎冷白,凌厉精致的五官分明。 下身只穿了条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上身…… 靠! 连梓飞快移开视线。 好白……不是,好漂亮的腹肌……也不是! 这人怎么洗完澡就旁若无人的出来了? “昂?”柏翮视线撩过来,看向倚在床头专注盯着手机屏幕的女生。 小脸被屏幕的暗光晕了一层浅边儿。 “醒了?” 柏翮朝这边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连梓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尾音有点儿飘。 像喝大了。 连梓抿唇“嗯”了声,重新把视线挪回屏幕,继续答题。 “不看我?” 余光里,床角位置下塌一块儿,一条长腿曲着跪在床上,再往上连梓就没敢看。 她声音平稳,“干嘛不穿上衣?” “忘了你还在。” 连梓轻悠悠撩起眼睫,扫了眼男生裸露在外的上半身。 腹肌轮廓分明,线条漂亮,人鱼线性感,下腹若有似无的青筋没入裤腰…… 她及时收回视线。 柏翮这么懒一人,如果她不在,他大概率会直接围着浴巾出来,而不是拿在手上。 她挑眉,“那你干嘛还穿裤子?” 他低着头笑,“怕你报警。” “不是说忘了我还在?”女生杏眼闪过一丝狡黠,“柏茶茶,你故意的。” 他笑意加深,不置可否。 柏翮就是特别吃她这股伶俐劲儿。 窗外夜空深蓝褪去,鹅黄自天际蔓延而来,透过窗棂铺成树影。 薄阳的第一缕光线穿过云层,柏翮的温度印在她唇上。 吻得轻而缱绻。 “早安,吱吱。” 早上6:01分,他和阳光一同走进她的世界。 “早安,柏甜甜。” 凭着光,连梓仔细一看,柏翮眼尾抹着层淡淡的血色,眼眸不似往日澄明,蒙着层浅薄的雾气。 是起得太早了? 她揉了揉男生还湿着的头发,“怎么起这么早?” “我没睡。” 他云淡风轻地回了句,起身从衣柜里拿出t恤套上,又坐回连梓旁边。 两人并肩靠在床头,连梓唇角轻轻抬起一瞬,突然有种新婚夫妻的既视感。 “宁愿不睡觉都要洗澡?” 这洁癖得多严重。 而且看看时间,从她睡醒到他出来,少说40分钟。 果然是公主,洗个澡都那么细致。 女生一双杏子眼撑得溜圆,从柏翮的角度来看有点儿呆。 “我没洗澡。” 连梓觉着好笑,“那你刚才是在浴室里面浇花吗?” 声落,男生唇角扯出一抹莫名的弧度,似玩味,但更多的是顽劣。 “我就是——”他拖了个长音,仰头靠在床头,恶劣地睨她一眼。 随着下巴扬起,线条漂亮的喉结失去掩映,直白地落进连梓眼里。 停顿少顷,他喉结动了动。 “纾解压力。” chapter162 公主该有的待遇 “纾解压力”这四个字被他咬着轻佻的调子说出来,好像就多了层别的意思。 倏忽间,连梓想起清北抢人大战当天下午,她跟柏翮接受了一个采访。 当时夏之瑜问到柏翮有关纾解压力的问题,紧接着,整间办公室有将近两分钟的时间陷入莫名的死寂。 时隔半个月,她后知后觉。 晨光熹微,女生圆润的耳尖渡了层泛着浅金色光晕的粉,后脖颈也浮起一层淡薄的血色。 像裹足了馅儿的草莓大福,皮儿被撑得薄而透明。 可爱到他想掐着她的后脖颈咬一口。 好报复她昨晚折磨他一宿。 他眸色渐深,盯着她碎发掩映下的纤长脖颈,咬了咬舌尖。 “你……”连梓掀眸,在撞进那双阴翳黑眸的一瞬,遽尔哽住。 她大概知道柏翮在打什么主意。 这人约莫是记了她昨晚咬破他嘴唇的仇,想咬回来。 思及此,她默默抬起小臂,把最嫩的那块儿皮肤对着他,杏子眼眼睛亮亮的,哼着上扬的调子“嗯”了声。 柏翮闻声,目光从她后颈挪到眼前那截浮着淡青色血管纹路的细白手腕,悠悠抬起眉峰,“嗯哼?”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活像只戒备中的小猫,“你咬胳膊行吗?咬脖子太疼了。” 声音里带着些微晨起的鼻音,尤其是咬到“疼”字的时候,调子里勾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 落进柏翮耳朵里,就成了撒娇。 甜死了。 柏翮懒懒靠上床头,低眸盯着那只小他不少的手。 他捏了捏她的手掌,软软的,跟没骨头似的,指尖还粉粉的,像柚子的肉垫。 她怎么哪儿都粉粉的? 反应过来,他又觉得哪儿不对。 喉结滚了滚,又把这句咬在嘴边的骚话咽了回去。 他捏捏又揉揉,玩儿够了,才终于出声,“没想咬你。” “装。” 连梓无情戳破,又把手往上递了递,视死如归地盯着他,“快咬,咬完就扯平。” 柏翮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连梓是以为他要寻仇。 不过他没打算解释这个误会。 柏翮太了解她,按连梓不愿意欠人情的性格来说,这种时候提个要求,远比咬她一口来得划算。 他家行商,权衡利益这事儿他耳濡目染,从小就比别人反应快一些。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能做出更利好他的选择。 “我不要扯平。”柏翮扯住被角,利落掀开躺进去,虎口始终钳着连梓的手腕。 沾着潮气的碎发软软趴在松软的枕头上,黑白分明的,凌厉的轮廓被盛着阳光的白色晕开,看着乖顺得要命。 加之一夜没合眼,眼睛就红红的,裹在纯白的被子里,莫名就让人幻视某种白绒绒的小动物。 高考结束那天,连梓跟唐有旻和祁放一起吃了顿饭。 当时提起柏翮,唐有旻脱口而出一句,“哦,你今天跟那北极兔牵着手出来的?” 北极兔。 连梓眸光落在那张被她暗暗称赞过无数次的俊脸上,弯了弯唇,“那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她知道他需要补觉。 柏翮眼皮薄,困的时候,眉骨撑起的那个凹陷的窝就会特别明显。 事实上,柏翮想提的要求就是这个。 女生温和清甜的嗓音合着轻柔的风晃荡进他心脏,大概就是无数个这样的瞬间堆砌起来,才会让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连梓的存在于他而言,弥足珍贵。 “好。” 他刚要把脸埋进女生侧腰,连梓就没影了。 “不过要先把头发吹干,不然可能会头疼。” 趁他臂弯还没拢住她的腿,连梓翻身下床,从卫生间拿出吹风筒,插在床头。 一切处理妥当后,她示意柏翮坐起来,靠在她身上,“困了就靠着我睡。” 柏翮眉心蹙起,翻了个身,“不用吹。” “乖点儿。” 她话音落下,他身体诚实地坐起来,搂着她的腰,靠上她的上腹,“嗯”了声,“我乖。” 操。 柏翮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真他妈是连梓的狗。 她拿捏他就跟玩儿似的。 吹风筒运作的声音呼呼地响,他能感觉到女生的手指穿过他发间,动作轻得跟怕吓着他似的。 拜她所赐,困劲儿真就上来了。 连梓能感觉到上腹压下来的重量愈发明显,关上吹风筒时,柏翮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睡得相当安静,真的像只小兔子。 树影随着耀阳升起,影子被拉长。 柏翮醒时,连梓已经没在房间里了。 他摁开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消息,是连梓发来的。 「醒了告诉我一声,给你送午饭」 文字没有感情,柏翮却轻笑一声。 他这男朋友当的真够滋润的,女朋友给吹头发,哄睡,现在还有送饭服务。 世界上最大的便宜真就让他捡着了。 他指尖轻敲屏幕,「在哪儿?」 那头像是一直在等他消息似的,秒回:「在一楼餐厅,刚好在吃午饭,你睡好了吗?」 她发出消息的几分钟后,身形颀长的浅色身影出现在一楼扶梯口。 柏翮看着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恹恹耷拉着眉眼,大手随意拨了两下碎发。 这个点餐厅的人不算少,但他找到连梓几乎就是一眼的事儿。 餐厅靠窗角落,几人正聊着,不远处的交谈声突然变大,连梓循声望去,正巧对上一双压着困倦的眼。 在视线相接的一瞬,那人眼底染了点笑。 江知渺努努嘴,插起褚珏刚剥好的虾送进嘴里,含糊着吐槽,“柏翮怎么到哪儿都热闹。” 说完看向连梓,这才发现刚才还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已经朝柏翮走过去了。 包含她在内,一桌人眼睛都瞪得溜圆。 饶是唐有旻那种压迫感拉满的瑞凤眼,在此刻看来都眼神清澈得跟大学生一样。 柏翮饶有兴致地盯着越过人群朝自己走过来的女生,不自觉提了步幅。 未几,女生柔软的手牵住他的小指,拉着他往餐桌的方向走,也不说话。 见二人牵着手,周围的声音从“快看,那有个帅比”,变成“我去,原来一直坐在那边的美女是他女朋友”。 聪明如柏翮,几乎一瞬间会意,探身捏着女生的脸颊,强制对上视线。 “就这么两步都要来接我啊?” 连梓轻“嗯”一声,“公主该有的待遇。” 嘴硬的小姑娘,柏翮笑。 “宝宝,醋味儿好大。” chapter163 柏漂亮 “在吃生煎。”她淡淡回。 柏翮的注意力几乎尽数落在女生饱满盈润的唇瓣上,好像真是吃了什么汤汁馥郁的东西,水水亮亮的。 想咬。 墨澈的眸子云翳翻涌,愈渐浓重,又在临界点及时压住。 餐厅人来人往,就算他不要脸,连梓总归是个脸皮薄的,柏翮不好闹她。 真逗生气了,以后都不给亲了怎么办? 以他家祖宗的脾性,不是干不出这事儿。 得以后慢慢磨她,现在不能急。 是以,柏翮收了犯浑的心思。 众人视线跟随一前一后落座的两人身上,眼底惊诧不减半分。 刚才,那个素来冷静自持、清雅浅淡、人际冷漠(唐有旻认为)的小仙女—— 是吃醋了吗? 惊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小贾一声,“哥,你嘴怎么了?”,众人视线被带向懒懒靠在椅背里那人。 连梓象征性地跟随众人睨他一眼,又很快敛睫收回目光。 男生下唇那抹短而浅的深红,妖冶又旖糜。 她干的。 几乎是个人都能看出那是道牙印,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连梓留下的。 唐有旻偏偏恶趣味上来了,硬要贫一嘴,“连梓打你了?” 认识连梓大半辈子,还真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也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柏翮偏眸扫了眼女生浮着粉晕的耳垂,倾身挨过去,歪着肩膀碰了碰她。 这个略显娇俏的小动作落进江知渺和曲梦曼眼里,两人心照不宣地抬手捂住眼。 没眼看,没眼看。 时至今日,两个女生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接受那个烦人精大少爷其实是个撒娇精这件事。 柏翮知道连梓耐不住这帮人闹她,索性把矛头转向自己,“昂,我惹她生气了。” 连梓掀眸,轻剐他一眼,淡淡“嗯”了声,“怪某人有点浪。” 话音落下,柏翮唇角笑意顿了一瞬,眼底飘起一层疑惑。 真惹她生气了? 什么时候? 他短暂噤声,脑内快速过着昨天的事儿。 听及此,江知渺几乎瞬间就想起昨天在缆车上所见,气得鼓起腮帮子。 但她还是没敢直接问柏翮,而是迂回着踢了踢坐在桌对侧的小贾,示意他看微信消息。 「昨天早上,我跟吱吱在缆车上看见你和柏翮被几个女生围在山道口,我不太了解情况,但是后来感觉吱吱表情不太对」 「昨天到底啥情况啊?」 「而且你看柏翮那傻样儿,他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吱吱因为这事儿生气?」 这人拿着浪子的剧本,干着傻子的事儿,江知渺偷偷斜他一眼,腹诽。 小贾逐字读过那头发来的消息,大概了解情况,当即撂下刀叉,出声,“哎哟,吱吱我跟你说,翮哥昨天老帅了。” 话题转移得僵硬,但小贾语气自然,像是真的要分享什么趣事,连梓的注意力也就跟着他走了。 小贾绘声绘色地把昨天在山道口的事儿从始至末复述了一遍,事无巨细,偶尔添油加醋。 临末了,还冷着脸压低声音,尽量模仿柏翮的语气。 “借过,谢谢。”他绷着脸,淡淡刮了眼空气。 连梓被小贾夸张的演技逗笑,杏眼弯弯的,不自觉歪靠在柏翮肩上。 女生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他低眸弯唇。 她在主动靠近他。 柏翮偏头蹭了蹭她发顶的小绒毛。 男生清沉的声音落下来,“是因为这事儿生气么?” 尾音还勾了点委屈。 在连梓听来,那话里像是有别的意思。 你误会我了,难过,要哄哄才能好。 诸如此类。 她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捏捏他的小指骨,柔软的指腹描过他微微透着血色的关节。 连梓低眸凝着那只骨节精细的手。 许是常年练琴,男生指节修长,指甲的游离线也保养得很好,垂下来的时候,手背指骨间浮着淡淡的青筋纹路,延伸没入腕间的淡绿色缎面丝带。 “柏甜甜,手好漂亮。” 她知道柏翮吃这套,他耳根子软,夸奖远比道歉来得有用。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而短的笑,“就手?” “喉结也漂亮,锁骨腹肌也漂亮,脸蛋也漂亮。”女生轻轻的气声飘进他耳膜,“柏漂亮。” 柏漂亮? 柏翮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挡着眼,肩膀轻颤着。 甜甜,漂亮,大小姐,公主。 几乎所有可以用来形容女孩子的美好词汇,连梓似乎都能拿来形容他。 “连梓,我是不是总有一天能听见你叫我老婆?”柏翮笑出声,丝毫没有要压低音量的意思。 好在餐桌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也没人注意到。 连梓轻轻掐了下他掌侧,嗔他一眼,“小声点儿,难道光彩吗?” 柏翮没觉着有什么不好,甚至有点儿想听。 反而是连梓嗔他这一眼,杏眼圆圆的,唇瓣轻抿着,完全就像只傲娇的小布偶猫。 细想下来,他最开始总爱逗她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午餐过后,几人分开自由行动。 陆瑶曲梦曼去体验昨天没敢玩儿的冲浪,江知颐想到山顶看看,江知渺陪着去了。 临行前她还特意给褚珏使了个眼色,要他别跟着。 山间树木葱郁,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江知颐撑着把阳伞,斜向妹妹那边。 “困了还要爬山啊?”江知颐眸光偏向身侧女生。 他妹什么德行他最清楚,江知渺一吃饱就容易困,又有睡午觉的习惯,刚才上下眼皮都打架了。 江知渺双手背后,跳上石阶,“我怕你想不开嘛。” 江知颐:“?” 他几乎是咳着笑出声,“你哥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大中午的跳山。” 江知渺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一直知道,江知颐对连梓有不一样的感情。 偏偏她哥是个闷葫芦,就算有情绪也不轻易表现出来,就是这点才让她担心。 “哥……”女生抬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澄亮澄亮的眸子落在他的方向。 她不常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叫他。 大概也就是初中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次。 当时是午休的点儿,轮到他跟江知渺执勤,两个人商量着分开巡楼,效率更高些。 他从二楼下到一楼时,正巧听见水房传来“咚”的一声,很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饮水机的动静。 他推开水房门,入目就是江知渺搂着一个女孩蹲在地上,两人对面站着几个盛气凌人的女生。 江知渺的视线从对面几个女生身上挪到他这儿,眼圈儿瞬间就红了,当时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叫他哥。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起了跟女生动手的心思。 江知颐眉心难得压下,“褚珏欺负你了?” “没有。”江知渺摇摇头,没再回话。 民宿到山顶的距离不远,两人相对无言地并行一道,直到大片金光穿过叶隙拢上最后一道阶梯。 少了树丛掩映,视野也开阔起来。 头顶是天,远眺是海,山风携来草木的清香。 少年的衣角和少女的裙摆扬起,风在此刻有了形状。 “哥,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她重新出声。 声音夹在树叶的沙沙声中,江知颐应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血液将他们连通,早在还没见过这个世界之前,他们就见过彼此了。 他们永远是最懂彼此的人。 “人总要向前看嘛,对吧?”江知渺朝他笑笑,“吱吱毕竟已经有柏翮了呀。” 男生哼着上扬的调子“嗯”了声,“干嘛,因为这个才担心我想不开?” “对啊,因为……因为你到现在还留着吱吱送你的糖嘛,都过期了还放在柜子里,我担心你走不出来呀。” 高二那年学校照例举办校园开放日,江知颐和连梓作为学委代表被逗号拉去宣讲会。 江知渺记得,那天她哥带回来两颗润喉糖,还有一盒蜜桃味的龙角散,现在还放在他书桌的柜子里。 江知颐思忖片刻,倏地笑了。 “那是一个学妹送的。” chapter164 潮汐不止,爱意不绝(完) 毕竟是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东西,江知颐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总觉着就这么扔了不太合适,索性就一直放在柜子里。 “哦。”江知渺垂下眼。 两秒后,她超长的反射弧终于精准把这个惊人的信息送到大脑。 她低垂的眼皮一顿一顿地抬起,眼底翻滚着不可思议,“哦!?” “哪位学妹呀?我认识吗?” 江知颐耸耸肩,“我也没见过。” 那位素未谋面的学妹,送了东西就跑,连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思及此,江知颐没来由想到报志愿那天,在学校自动售卖机前见到的那个酷到没朋友的女生。 扔给他一听蜜桃果汁,转头就走。 同样的蜜桃,同样的不给他说句谢谢的机会。 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女生……好像有点烦他? 是嫌他买东西太墨迹了? 山风一吹,很快又把思绪吹散。 两人在山顶坐着吹了会儿风。 下山的时候临近傍晚,橘金色的夕阳掉进海面,云层像被橘子汽水浸泡过的,随海风缓缓流动。 今天傍晚要举办大学生only展,地点在海边。 沙滩上篝火燃着,落日余晖下,少年人们席地而坐,沙滩上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在场都是年纪相仿的人,共同话题多,甚至还能碰到校友,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同专业的学长姐,或是未来的同学。 江知颐和江知渺到场时,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在手机上抽数字,准备玩儿游戏。 第一局旺仔抽到国王。 他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抽出两个号码。 倏忽间,灵光乍现,他又抽了两个号码。 “9号和4号在哪里!” 他抬手拢着眼,视线游离一圈,最终锁定一只幽幽举起的小手。 “我是9号。”陆瑶没来由的慌。 见陆瑶举手,曲梦曼松了口气,“我是4号。” 两人对视一眼,呼出一口长气。 紧接着,旺仔又喊一句,“2号和7号在哪里!” 周宜和小贾一脸懵逼地吱了声。 旺仔也没想到真就这么寸,两男两女。 原想着如果男女不对半,他就换个玩儿法,没成想还真碰上了。 “好!”旺仔拍掌,“两两结对,先完成20个负重俯卧撑的赢!” 周宜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身形清瘦的跟没发育完全的豆芽菜似的,季远一条胳膊就能给他扛起来。 虽然跑步还可以,但这种力量型的运动,他完全做不来。 在听出旺仔那个傻逼有心坑他后,周宜先是虚虚扫了眼同为男生的小贾。 这人长年累月坚持锻炼,肱二头肌线条优越,紧绷起来似乎能和他一九分。 所谓一九分,就是他一拳,周宜九泉。 他正琢磨着,只见小贾悠悠起身,找了片空地,视线在两个女生之间轮转了圈,“谁跟我一组啊?” 一道并未在他选择范围内的声音传来,只见周宜举着手,“我。” 那意思就是,他坐小贾背上,让两个女生跟小贾比。 季远一脚把周宜踹进沙子里,气笑了,“你他妈要点儿脸。” 曲梦曼扫了眼身侧的陆瑶,直接起身拎着周宜的后脖领,把人拖到小贾旁边,旋即自己拍拍手,准备伏在地上,眼神示意周宜坐在自己背上,“我跟小贾比。” 周宜眼眶瞪圆,他本来也只是想皮一下。 “算了,还是你坐我背上……” 他话音未落,曲梦曼长发一甩,拿鲨鱼夹利落夹在脑后,轻飘飘剐他一眼。 “拉倒吧你,我都怕你等会手抖得跟蝴蝶振翅似的,别再把周围人都扇感冒了。” 周宜:“……”确实。 曲梦曼飒利地朝他抬了抬颌,“速度点儿。” 男生都未必能及格的引体向上,曲梦曼能拿满分,虽然体重比男生轻,引体向上会相对容易些,但身体素质仍然占主要因素。 挣扎片刻,周宜老老实实虚坐在曲梦曼腰上。 “还是我们大女人靠谱。”他抿唇笑笑,笑得很命苦。 在一众人的笑声中,陆瑶踩着软绵绵的沙子,缓缓走向背光而坐的男生。 “我们又一组啦,小陆老师。” 霞光落在他眉睫,男生眉眼生动,声音里勾着笑。 陆瑶还没完全调整好心态,多少有点不敢看他,但还是弯唇笑笑,“好巧哦。” 不巧,我希望你选我。 他莫名就想这么说。 但转念一想,好像又没什么立场。 而且陆瑶似乎在有意回避他。 是以,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公平起见,小贾选了击掌俯卧撑20组,让曲梦曼用常规式。 倒不是有意让着,主要是曲梦曼要负重周宜一个男生的重量,陆瑶这姑娘又轻飘飘的,他觉着这比赛未免太利好他。 陆瑶全程虚虚悬坐在他身上,努力维持他的平衡。 最终还是曲梦曼的常规俯卧撑更省时,先完成了比赛。 旺仔按流程抽惩罚卡。 这种游戏,惩罚都是大差不差,没什么太大的新意。 不出所料的,抽了个对视10秒钟出来,照顾到女生意愿,这条惩罚可以改成绕着场地跑一圈,溜达一圈也行。 陆瑶轻轻捏了捏拳,余光飞速扫了眼旁边的男生,又悄无声息地挪开。 在一中的风里,她曾无数次像这样偷偷看过他。 他跑起来时意气风发的背影,校服被风吹起的小小鼓包,陆瑶看过无数遍。 混合着塑胶跑道的晚风夹杂着被她仔细收好的喜欢。 真怀念以前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双蓝白色球鞋,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背影的日子。 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了。 现在的她,懦弱又胆小。 光是偷偷用余光拢进他的身影,她都要在心里敲敲小鼓,给自己打打气。 再多看看吧,很快就要见不到了。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眼泪就会不争气地蓄起来。 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和他对视10秒。 “我跑一圈吧。” 她声音有些闷。 接收到她的答案,小贾没什么温度的“嗯”了声,”撂下一句“我去跑两圈儿,你别跑了,歇着吧”,转头没入人群。 陆瑶最后看了眼他的背影,垂睫敛起眼眶酸涩。 江知渺朝回来的几人竖起大拇指,“曼曼好强,瑶瑶好努力,小贾真男人,周宜也有在好好呼吸。” 季远嗤一声,“最后那人其实没有夸的必要啦。” 周宜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小发雷霆:“等会儿把我逼急了,我就蝴蝶振翅,给在座各位都扇扇风。” 游戏继续了几轮,临近尾声时,脑子有点累了,连梓在“逢七必过”环节折在63这个数字,惩罚是一个问题。 「请用一个名词形容你喜欢的人,并解释理由。」 连梓眸光落向身侧男生。 落日余晖跃溅在他被风扬起的碎发,温润又不失少年独有的棱角。 背后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一望无际,浪花裹着浅色的泡沫渐次翻涌上岸,一如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潮汐。” 她说,“来去全凭自由,难以捉摸,无法预测。” 关于这个名词,在座了解柏翮的人,都觉得很合适。 他是这样的人,初见时,她觉得好像没有人能留住他。 那年的连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又什么时候会来,被巨大的不安感裹挟,让她变成了胆小鬼。 涨潮时观海,退潮后,观海的人也就该离开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时刻提醒自己,如果有天他离开,不要挽留。 春潮是自由的,观潮的人也是自由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们都要向前看。 她眸底有光晕开,视线里,男生唇瓣动了动。 “潮汐运动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海风携来清冽的柚子香,男生清润的嗓音徐徐而来。 适逢mc开始cue最后的流程,连梓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话里的意思,思绪被打断。 工作人员开始发道具,主持人的声音传来,“请大家把未来想做的事写在纸上,装进瓶子里。” “我们会帮大家保存好,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只要我们还在,就随时欢迎大家回来还愿!” 少年人总是血气方刚的,主持人话音刚落,底下一道浑厚的嗓音就随着晚风荡漾开来。 “我要考上交大研究生!” “我今年一定能考上教编!” “我国考一定能上岸!” 一旦有人起头,底下一浪接一浪。 刚毕业的高中生自然没那么多具体的展望,未来于他们而言,才是一页刚刚抽出的白纸。 季远双手拢在嘴前,“我不要成为无聊的大人!” 旺仔:“我不要循规蹈矩的生活!” 周宜:“我想按我自己的意愿活一辈子!” 江知渺眼眸晶亮,迎着落日看向褚珏,正巧目光相撞,他也在看她。 好像从某个时刻开始,只要她抬起头,总能找到褚珏的眼睛。 那双眼睛永远盛着只有她能读懂的温和的笑意,虽然偶尔嘴巴坏,但江知渺知道,他的好早就渗透在她日常里的点点滴滴。 那不光是他骨子里的教养,而是褚珏无条件的偏爱。 这一点,江知渺无比确认。 她捧起褚珏的手,在无名指指骨的位置捏了捏。 “江知渺想嫁给22岁的褚珏。” 女生清甜的嗓音随海浪荡进他耳膜,她看见素日沉静的男生眼眶弧度微微撑开。 江知渺捕捉到他眼底漾开的波澜,眸光一滞。 她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捻了捻。 湿湿的,有点温热。 男生睫羽簌簌地抖,旋即,豆大的泪珠无声落下。 “出息。”不远处某人轻嗤出声。 柏翮剜他一眼,把装着连梓和他的小纸条的玻璃瓶扔给小贾,拉着女生转头就走。 橘金色的余晖下,沙滩上的两道人影被无限拉长,没入旁边的树林。 周围安静下来。 连梓勾了勾他的手指,“柏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地理一直不太好,不太了解所谓的潮汐运动。 柏翮垂睫,眸光拢进沙滩上残余的潮汐水渍,淡淡出声,“因为月球和太阳的引潮力作用,才有了潮汐运动。” 远离喧闹,柏翮的声音在海浪声中显得尤为清晰,一双桃花眼温柔又缱绻。 “如果把我比作潮汐,那我的吱吱就是太阳,是月亮。” 是潮汐上岸的引力伊始。 海浪的浮沫被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渐次扑上岸。 落日亲吻海面,霞光落进眸底,少年的眼中一片赤诚。 “我会一次一次地扑向你,只要你在,我就会来。” 女生的发丝被风吹乱,又被他的指尖轻轻拢回耳后。 温热的指尖划过她耳后那片薄薄的皮肤,顺着肌肤纹理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连梓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柏翮。”她叫他。 男生应声轻抬眉梢,“我在。” 那双杏眸被眼眶蓄着的水汽洗得晶亮,“我真的会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的哦?” 他清浅的吻虔诚地落在她的额头,“荣幸至极。” 在潮起潮落之间,在海浪翻滚的汹涌水声中,在耀眼金光雀跃的海面作衬下—— 连梓轻踮脚尖,扬起下巴,温热柔软的唇瓣落下。 柏翮,我想我会永远爱你,她无声弯唇。 潮汐不止,爱意不绝。 —《春日来潮》正文完— 番外1 #让工院男生仰面痛哭的原因竟是……# 京城进入九月,又到了上午离家晚上回,声音未改肤已黑的季节。 京大高年级部比新生提早一周返校,9月8和9月9,刚好周六日两天,新生报到。 司清买了9号到京的票,原本连梓想去高铁站接她的,但这姑娘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而且连梓的校区离燕园很远,她索性跟着京大的校车走。 虽然同在京大,但连梓跟柏翮司清并不在一个校区。 连梓的专业是航空航天工程,是前些年新开设的专业,工院统一在新校区。 柏翮学的工商管理,在商院,和大部分专业一起,都在本部燕园。 距离连梓的校区大概38公里。 柏翮是八月下旬才知道这事儿的。 按褚珏的话来说,他好兄弟好像掉色儿了。 按柏翮的粘人程度,大概也不在乎没课的时候往返76公里陪女朋友。 在工院,女生就是九九成,稀罕物。 上届能凑出三个宿舍的女生就算不错了,今年破天荒地凑了八个宿舍出来。 这届新生的男女占比再破新高,女生从去年的百分之六飙升到接近百分之30,来有望再升。 毕竟在历史的洪流中,为工科献身的女性杰出人物也不在少数。 报到第一天中午,工院两个词条直冲京大论坛热一热二。 #让工院仰天长笑的原因竟是……# 紧接着下午一点左右—— #让工院男生仰面痛哭的原因竟是……# 两个词条底下都是一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关第一个词条,讨论度最高的帖子来自工院学生会某学姐。 【下辈子不当学生干部: 9月8日,晴。 我坐在体育场外的阳棚下登记新生信息。(当时午休,同事帮我去买饭了,不是翘工作!请不要网暴他。) 39度的天,简直要把学校新铺的沥青路烫化,没这阳棚,我怕是真的要糊。 因为是分校区,校学生会也不太管得到,阳棚都是前几年我们院学生会主席从本校抢过来的,都被太阳晒褪色了。(祁大主席我求您抬抬眼皮看看我们,好吗?)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我桌子上多了两瓶矿泉水,还是依云! 我一抬头,好家伙! 我词穷描述不出来,但你们肯定不敢相信,我们工院来了个仙女! 看见她那一瞬间,我心跳好像都停了半拍。 关键是,这漂亮妹妹人还特好,那水一看就是刚买的,还冒着凉气呢。 办完手续,她还笑着叮嘱让我多喝水……真是个美好的女孩子……】 评论区: 【lyt:笑死,咱主席的名字怎么无孔不入啊?工院的帖子底下都能刷到】 【[t] 回复 [lyt]:陆主任,您怎么刷上论坛了?不用迎新生?】 屏幕那头的陆也缇龇着的牙瞬间收回去,斜了眼刚在论坛抓他现行的唐有旻,扯唇,“唐书记也不遑多让啊。” 两个摸鱼怪,谁又比谁高贵了? 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重新低头,继续划拉评论区。 【momo:是不是我偶遇的这两个人啊![图片]】 照片里,女生穿着半身牛仔长裙,高开叉处露出的腿白皙且直,上身是修身内搭配短款小马甲,脚踩一双驼色低帮牛仔靴,飒爽又不失俏皮。 明眸皓齿,小脸轮廓精致流畅,远远看过去就是个顶级美人胚。 她被拢进阳伞的阴影里,抬头看向撑着伞的男生,眉眼间荡漾着明媚的笑意。 一眼看过去是大美人,二三眼看过去,美得不像人,说是仙女真不为过。 【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我在四食堂门口也见到了!巨他妈好看!看得我都不饿了[图片]】 【id被占用:偶遇+1!往新南区走了!住新南区的速速汇报![图片]】 一路走,一路返图。 从上滑下来,10来张照片,她旁边的男生竟然一张正脸都没有。 跟个盯盯怪似的,全程盯着她,照片里最多只有一张侧脸,其他大部分都是背影。 【我要上天(物理意义上的):我在新南区25号楼!刚出宿舍,我去门口蹲蹲】 【工程测算我上早八:他俩刚从我旁边走过去,好高啊我去,咱院这俩新生啥基因啊?】 帖主回复:【男生不是咱院的,没领新生登记表,应该是来送人的】 【c++还我头发:不会是男朋友吧?no!!!!不要啊!!!!给工院留几个女孩子吧!】 【工程测算我上早八:万一是哥哥或者弟弟呢?对吧,毕竟外形条件在那摆着呢,没准是一家人基因好】 【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学航空:卧槽!兄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连梓那栋宿舍楼是鸳鸯楼,男女混住。 女生宿舍在五层,男女生之间被一道铁门隔开。 因为是报到第一天,允许新生家属陪同进入宿舍。 跟宿管阿姨报备过后,两人一道上了五楼。 楼内采光不错,走廊尽头的的窗户向阳,菱形光斑落在白色瓷砖上,光晕暖洋洋的。 现在这个时间,到校的大都去吃饭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只余行李箱滚轮和瓷砖地面的轻微摩擦声。 因为马上就要分开,柏翮心情差到爆。 连梓哄他哄了一路,好不容易有点多云转晴的迹象,一进宿舍楼,直接晴转大暴雨。 连梓的宿舍就在尽头倒数第二间515,她径自越过宿舍,拉着柏翮拐进尽头拐角的楼梯间,把人按在墙角。 光线幽微,墙角上紧急通道标识的幽幽绿光漓下来,她堪堪看清男生的眼睛。 意料之外的,那双暗漆漆的桃花眼里只有笑意,还染了点儿谐谑。 余光里,他喉结动了动。 “是想趁这儿没人对我做点别的么?” 他尾音微微扬着,勾着混不吝的调调,扫过连梓耳尖时,牵起一阵热潮。 上次听见这话,还是在高二。 当时连梓被他轻佻的笑气到,朝他的侧腰掐了一把。 同样的语境,但这次不同。 这次她是真想对他做点儿别的。 空气流动,女生发间的青提香绕上鼻尖,柏翮有意识倾身挨过去,朝她的方向迎了迎。 她的齿关衔住他柔软饱满的下唇,轻而浅地厮磨着,舌尖有意无意描过他的唇边,温热潮湿,气息交缠。 柏翮眸色渐深,却也只是揽着她的腰,让她贴上自己的上腹。 距离被拉近,连梓想够到他难免有些吃力,只得仰起脖子,腰身微微后倾,继续这个吻。 不知道想起什么,柏翮突然扬唇,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嗯?”连梓撤开唇,杏眼水雾朦胧,“怎么了?” 他手掌扣住那截纤瘦到没有赘余的侧腰,轻轻捏了下,“你学坏了。” 女生眼底难得闪过一丝狡黠,“近墨者黑。” 柏翮视线描着那张伶俐的小脸,笑意不减。 又在变着法的骂他。 不过托她的福,心情好多了。 柏翮抱着她黏了会儿,两人才走出楼梯间。 连梓找出从学姐那儿领的宿舍钥匙,刚对准锁孔插进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绛红色的木质门板后,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蠢蠢欲动,不多时,两双眼睛探出来。 门被完全打开,两个女孩子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再抬头看回她时,眼底多了层惊喜。 “仙女是我们宿舍的诶!”卷发女生眨巴眨巴眼。 马尾女生眼眶撑得溜圆,“我嘞个超绝仙女啊,比照片还好看啊!” 连梓有点懵。 这两个姑娘见过她? 意识到有些失态,卷发女生清了清嗓,“不好意思哈,仙女姐姐,呃……妹妹……” 都是同级的,叫姐姐妹妹好像都不合适,她思忖片刻,改口,“仙女宝贝!” 柏翮眉心微不可察地低了一瞬,又迅速抹平。 头一次听别人叫连梓宝贝,有点应激。 卷发女生把连梓带进宿舍,才指指自己,“我叫虞昭,叫我昭昭就行。” 马尾女生也出声,“我叫林昕珞,可以叫我珞珞。” 连梓眉眼弯弯,介绍过自己后,扫了眼宿舍,“你们都收拾完啦?” 虞昭晃晃脑袋,“没呢,我哥去隔壁楼上卫生间了,等会儿回来收拾。” 林昕珞耸耸肩,“我弟跟他哥一块儿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就回来。” 敢情都是不愿意自己开荒收拾的主。 虞昭跟林昕珞交换了个眼神,极快地瞟了眼门口男生的背影。 就在刚刚,柏翮意识到宿舍里有人在,生怕看见点儿什么不方便的,索性就背身站着。 “那个……他可以进来的。”虞昭压着音量看向连梓,指了指门口那人。 得到应允,连梓跑到门口,拉着柏翮走进来。 男生微微颔首,和两个女生打了个照面,继而直奔连梓的床位,拉开其中一个行李箱,半个箱子的清洁用具被陈列得整整齐齐。 旋即二话没说开始收拾。 连梓一惊,“我自己收拾就行!” 在家都不干活儿的少爷,哪儿能上这儿来当清洁工。 柏翮揉揉女生发顶,“不用,你跟室友聊会儿天。” 林昕珞啧啧两声,“看看人家,看看我弟,一干正事就漏气。” 虞昭白眼都要翻到天上,“看看人家,看看我哥,懒驴上磨屎尿多。” 连梓被逗笑出声,还是起身帮着柏翮一起收拾,期间也没落下和室友寒暄。 虞昭和林昕珞一个坐在桌上,一个坐在椅子上,看对床两人忙上忙下之余还能调笑着拌两句嘴。 看着既不像兄妹又不像姐弟。 至少她们没见过年纪相仿还能这么其乐融融的兄妹或姐弟,光拌嘴这个环节,没掐起来就算好的。 趁着柏翮去水房的工夫,虞昭捏着下巴,眯起眼睛,一个滑步挨到连梓旁边。 还没张口问,连梓先点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她注意到两个姑娘一直用八卦的目光盯着她这边,多少也能猜到要问什么。 “yes!我就说!” “美女帅哥!绝配!” 两个女生捏着小拳头,小脸有些涨红。 虞昭简单跟连梓说明了论坛的事,征得她的同意后,京大论坛热一帖子下多了条回复。 【[就是这个昭昭呀] 回复 [工程测算我上早八]:本人是小仙女的室友,替她澄清一下,照片里的男生是她男朋友,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是※男※朋※友※哦~】 约莫下午一点钟。 #让工院男生仰面痛哭的原因竟是……# 成为热一词条。 番外2 返校 新生报到的两天是每年京大论坛最热闹的时候。 前一天有分部工院仙女霸占热帖,转天就到了每年本部燕园百花齐放的高潮。 论坛如火如荼,每分钟都有新的话题被顶上热一。 #你们商科要出道啊?##法学院痛失院草# 【线性代数给我滚:迎新群里说有个大美人儿上了咱们商院的迎新车!】 【下辈子不当金融狗:咱商科真他娘的是小说男女主聚集地】 【我脆脆的:笑死,祁草也转到商科去了,估计是发现学法秃头了】 【商贸是我家:(打领结,整理西装)是的,我们商科平时就是吃这么好】 【法学你还我头发:补药带走祁放,他头发很多,建议把法院其他秃子带走……】 【法理怎么越背越多:你们商科真是连吃带抢的,大馋丫头们】 【185青春男大到我怀里来:今天在校门口看了一眼商院那个新生,心跳过速缺氧头晕了十分钟,都没来得及拍照】 【[物流实验要我狗命] 回复 [185青春男大到我怀里来]:我也看见了!那小feel,跟咱祁草有点像啊,真少见诶……】 …… 紧接着是实时返图。 照片里的男生几乎没什么表情。 骨相优越,皮囊更是顶级,眉眼如墨,五官分明,脖子上挂着个白色的头戴式耳机,少年气十足。 正抻着长腿朝宿舍楼的方向走。 【求求乐理不挂科教程:我去……硬帅啊……】 后面几层楼已经开始就怎么要到新生微信这事儿展开讨论了,军训、运动会、学校活动……总之机会很多。 直到一条来自工院的评论横空出世。 【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学航空:诶,这不是我们工院的女婿吗?】 底下回复一水的“?”。 【工程测算我上早八:就……他是我们工院小仙女的男朋友啊,小仙女、婿,不就是女婿嘛。】 “……”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昨天刚笑话完工院……】 【可是他女朋友真的很漂亮】 【工院要是在燕园多好,这样我就能当偶像剧npc了,一见他们我就鼓掌,说好配。】 【又学疯一个……】 连梓那头一边跟柏翮通电话,一边给刷论坛笑得前仰后合的室友顺气。 - 京大的军训为期14天,新生入学培训5天后开始。 在工院,大抵是物以稀为贵,教官对女生相当仁慈,连男生都跟着沾光。 军姿站了15分钟?休息一下。 蹲姿蹲了3分钟?换条腿,再蹲3分钟后休息。 太阳好晒?去报告厅看国防宣传片。 没有太阳有点冷?去会议室听国防宣传讲座。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 快下啊,不下怎么放人? 晚上拉歌蚊子多?去问祁放要钱买花露水。 天儿太闷?去问祁放要钱买雪糕。 是以,连梓那边的军训生活过得相当滋润,除了要早起,其他没有任何让人不满的地方。 甚至有人反映想延长军训。 但也就工院这样,毕竟是校学生会干预不到的自由之地。 燕园本部还是晒得晒,黑得黑,装晕的装晕。 基本是一人装晕,周围一圈热心人都要冲上去,争先恐后地要送人去医务室。 然后一躺就是一下午,甚至一天。 知道的是中暑,不知道的还以为休克了。 校医也是明白人,有些人往床上一躺,一说要输液,那眼睫毛抖得跟筛子似的。 这不妥妥装的? 一律生理盐水伺候。 不过不排除其中混进来几个真的,所以还得小心甄别。 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百无聊赖又没什么新意,军训15天一晃就过。 军训结束当天刚好29号,有一天休整时间,刚好连上国庆小长假。 【红浪漫休闲会所】小群久违地热闹起来。 「超级美少女渺渺:我军训结束啦!!!!!」 「超级美少女渺渺:今年一中校运会在国庆假期前诶!28、29、30三天,今天都第二天了,我想回学校看看,有没有要组团哒!」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 「曲梦曼:我也今天结束!刚买完票,晚上就到京城!」 「季远:+1」 「旺仔:我前天军训结束就回来了,现在在家躺着呢,随时待命!」 「江知颐:在路上了。」 看到大家还像往常一样,连梓弯了弯唇,「我跟柏翮也结束啦,今天回家,随时待命」 「tide:我去接你,带了甜品和果茶,等会儿见」 「褚珏:你可以私聊 @tide」 能见到连梓,柏翮今天心情不错,「也给你带行不行?别吃醋 @褚珏」 「褚珏:……」 「小贾:哥,你是想吱吱想疯了吗?咋成这样了」 群里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约莫下午五点,群消息再次响起。 「陆瑶:我刚下训,好累呀」 「陆瑶:就我明天上午才结束吗……国庆回不去了……」 「陆瑶:哭哭.jpg」 「周宜:刚下训+1,看见群消息天塌了……我也明天才结束……」 「超级美少女渺渺:啊!?我也天塌了,我好想你啊瑶瑶!」 「曲梦曼:瑶瑶回不来,我要哭了」 「连梓:那我们明天下午给瑶瑶打群视频直播」 「陆瑶:好耶好耶!」 「周宜:我呢我呢?」 「小贾:@连梓 吱吱,视频也带我一个,队里有比赛,得留校,我也去不了」 连梓回了个ok。 「周宜:我呢我呢?」 「旺仔:@周宜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找个地洞钻了」 「季远:@周宜 群视频电话是给你上密码锁了还是怎么着?你自己不会进来?还我呢我呢」 「曲梦曼:@季远 不愧是复旦高材生,脑子就是灵光」 笑闹过后,几人商量了集合时间以及混进学生堆里偷偷溜进去的办法。 从去年起,一中多了条新规,运动会必须穿校服,旨在防止校外人员跟着学生一起溜进学校。 开幕式的衣服可以带着,到学校更衣室换,但进校门的时候身上一定得是本校校服。 于是翌日一早。 晴阳打上枝头,透过叶隙落在校门口的银色伸缩门上。 光晃得刺眼。 身着墨蓝色校服的几人站在保安亭门外那颗树下,看着窜动着涌入校门的蓝白色人潮,陷入了沉思。 “……” 江知渺呆了好久,眼珠缓缓滑向身侧面无表情的男生,脸颊抽了抽,“褚珏,校长没告诉你换校服了吗?” 番外3-夜曲1 他淡淡回:“我也没告诉我妈咱们要来学校。” 人在无语的时候总会笑,江知颐也不例外,“所以我们就在这儿站着?” 旺仔抿着嘴,表情有点滑稽,“这样显得咱们很呆。” 柏翮舌尖刮了下后槽牙,不知道是无语了还是被气到,总之是笑出声了。 连梓应声抬头,只见这人径直走进保安室。 一中向来严格,就算保安大叔认识柏翮,也不能随意放行。 毕了业就是校外人员,没有担保人不能随意放行,不然真出了什么问题,没人担责任。 这点柏翮也清楚,所以跟保安大叔打过招呼后,他给温庭月打了电话。 那头一接到电话,直接下了看台,朝校门口跑过来。 瞧见被拦在门外那齐刷刷一排人,温庭月不厚道地笑了声,极短极轻,旋即笑意被敛回正色之下。 一行人再踏上这片红砖地时,恍然有种还没毕业的感觉。 温庭月把人带进来,就先跑回班级的位置了,让他们慢慢逛。 操场上的运动员进行曲回荡在校园,看台上一水儿的蓝白身影朝气蓬勃,压着小脑袋往这边看。 往年一中的运动会只有高一高二年级可以参加,从今年开始,高三年级也可以参加运动会。 季远鼻孔都张大了,“怎么感觉我们毕业了以后啥都变好了啊?” 连梓也深有同感。 总是有这么一批人。 小学毕业以后,学校换上了电子白板。 初中毕业以后,学校教学楼翻新,新建的图书馆也开放了。 高中毕业以后,校服换了,校规变了,啥都新鲜了。 总之,这批怨种就是什么都赶不上。 穿过主席台,连梓看见操场那头一道身影朝这边过来。 少年迎风而来,天蓝色的夏季校服领角被风翻起,掩住一小截下颌,光下的五官分明鲜活,还时不时高扬手臂挥动着。 柏翮都不用正眼瞧他,光是余光拢进那人,他眉心就不自觉低了下去。 旋即曲臂把连梓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连梓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体温就贴了上来。 丝丝缕缕的冷调柚子香搅得她有点迷糊。 “怎么了?”她抬头看他一眼。 柏翮懒懒挑了下眉梢,“圈领地。” 这人脑回路一向奇葩,思维又跳脱,谁知道他突然就想到什么了。 曲梦曼察觉到自己两边儿突然空了出来。 看看左边被柏翮抱走的连梓,又看看右边被褚珏拉到另一侧的江知渺。 心说这俩男的防谁呢? 下一秒。 “学姐——” 男生的声音隔着小半个操场传过来。 众人循声看去。 瞧见叶随的瞬间,曲梦曼恍然大悟。 哦,防他。 但至于吗? 褚珏就算了,平时接触的少,她也不了解。 但柏翮她熟啊,这么狂一人,还没认识连梓那会儿,这人眼睛恨不得长头顶上。 他瞧得上谁啊? 他没觉得全宇宙他最屌最牛逼就算谦虚了。 以至于先前吱吱说他敏感脆弱,她跟江知渺差点笑休克。 要说柏翮这人。 最敏感的地方,大概就是英语成绩。 最脆弱的时候,大概是在体测跑完1000米以后。 之前只当是吱吱喜欢他,才看他哪儿哪儿都可怜,哪儿哪儿都心疼。 今天一看,好像还真不是。 他好像还真是个敏感爱内耗的。 还防上叶随了。 啧,爱情真是个玄乎的东西。 会让人变脆弱。 思绪飘着,她突然被人按住肩膀,强行停在原地。 “学……学姐。”男生气儿还没倒匀,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曲梦曼懵着睁大双眼。 敢情刚才那声儿学姐是叫给她听的? 还是说,原本他想找的是连梓,结果见着柏翮又怂了? 正思忖着,她才注意到余光里同行的几人越走越远。 “那什么……”江知渺看她一眼,对上叶随的视线后又收回目光。 再看回来的时候,眼底多了点儿别的意思。 “曼曼,我们去温老师那儿等你。”连梓笑着回头,还拉着柏翮越走越快。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见叶随的声音。 “学姐。” 他又叫她一次。 偏偏他还是个显眼的,又刚好在主席台后面,光是投向这边的视线就几乎快要把曲梦曼盯穿。 她不是个很愿意成为大众焦点的人,太多的目光同时落在身上时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视线里带着的探寻,像蛛网似的,一道一道将她困在逼仄的空间里。 本来她就还懵着,又是个急性子,叶随又除了叫她以外什么话都不说。 “过来。” 曲梦曼有点儿恼了,拽着叶随就往笃行楼后走。 笃行楼是离操场最近的楼,背面有片小树林,被篮网隔开,是平时偷偷拿外卖的地方。 到了阴凉处,风里渗着些许清凉,稍稍平复了些许燥意。 她松开手里捏着的校服袖布料,转身看回身后的男生。 叶随眸光落在刚被她拉过的那片地方,嘴唇微微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 曲梦曼歪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干净明亮,莫名就盯得他发不出半个音节。 “叶随?” 视线里,男生喉结滚了滚。 不多时,随着喉结轻微震动,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有点哑。 “学姐。” 又是这两个字。 曲梦曼突然好想笑。 她记得这男生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升了高三学习压力大,学疯了? “你干嘛啊?”她眉眼间落了笑,“学姐在,然后呢?” 叶随的牙齿几乎快把他抿在里面的嘴唇咬破了。 印象里,曲梦曼不常笑的。 至少对他不常笑。 因为他们不熟。 所以在他的视角,这个女生永远酷酷的,很厉害。 其实他们初中的时候在同一个学生组织,只是不在一个部门。 准确来说,他能进那个部门,多亏了曲梦曼。 只是那个时候疫情,大家都戴着口罩,他又是个发育晚的。 初一跟六年级没有任何区别,就是颗普普通通的小豆芽,丢进人堆里一下就能找不见影儿的那种。 真要说他和那所初中的人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智商。 番外4-夜曲2 以他的成绩,根本上不了那所学校。 他们那所初中每年都会摇号,就是在报名人数大于招生计划数的时候采取的一种手段,只有一个名额。 他就是那个幸运儿。 把一只小鸡混进凤凰堆的结果大概有两个。 往好的方向发展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往坏的方向发展,无非就是看清现实,鸡就是鸡,凤凰就是凤凰,无论怎么样,上限就摆在那儿,不是他主观能改变得了的。 以叶随的处境,发展成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唯成绩至上的地方,他这种人最容易被瞧不起。 重点高中的老师总是讲课很快,为了适应,他会提前预习两遍。 可真到了上课的时候,他刚记好上一个知识点的笔记,左边那块黑板已经被写满了。 最让人崩溃的是,一整个班里,只有他跟不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摇号上来的,幸运的笨蛋在这种地方最容易被鄙视。 他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甚至向同学请教问题,都会被诸如“你听得懂吗?”这类话术拒绝个彻底。 同学问不了,那就问老师。 可事实就是,老师更喜欢给成绩好的孩子讲题,让他们听懂以后再给成绩差的同学讲。 最苦逼的是,学校是寄宿制,两周一放假。 他想补课都没时间补。 …… 这才开学一周,他就已经要被打压得想放弃了。 有的时候他真的挺恨这该死的摇号规则。 原本他就是只普通的土鸡,因为这份该死的幸运,他当上了凤尾。 如果他能选,他肯定不会来这所学校。 在这儿,他就是异类。 每次一产生这种负面想法,他又会主动开导自己。 咱们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来都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毕竟你得到的是千分之一的机会,你是幸运儿,别辜负了自己,叶随。 目前为止,他唯一的自救途径就是加入学习部。 至少在学习部,可以得到公平讨论问题的机会。 然,学习部有门槛,要看入学成绩排名,占到前百分之三十的人才能跨过门槛。 好死不死,看的是排名。 他毕竟不是凭自己实力考进来的,跟那群被掐尖来到这所学校的人比起来,他这成绩多少有点猎奇了。 论排名,他倒一。 不得不说,这是个死循环。 优秀的人只能越来越优秀,而本身条件平庸的人,很有可能连接触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非常努力,要么非常幸运。 能被摇中来这所学校,大概已经透支了他短时间内的所有幸运,他只能靠努力。 只是现在,他还来不及努力,就已经要失去机会了。 “不能给想进步的同学一点儿机会嘛?” 面试现场,坐在学习部部长旁边的女生转着笔,上身挨过去,扫了眼叶随的入学成绩单。 他目光朝那女生的方向偏了半寸。 组织部-曲梦曼。 她桌前摆着的粉色牌子上写着这几个字。 当时是学生会几个部门一起面试,谁想去哪个部门,直接进去找对应的部长。 曲梦曼那里很冷清,组织部通常负责学校活动策划,一系列别的部门不愿意接的碎活儿最后也会落到组织部手里。 因为体力脑力活儿都占,能积累到的经验又少,愿意加入的人不多。 周围几个部门都人头攒动的,唯独她。 看看这个部门,又逛逛那个部门,比起部长,她更像个来面试的。 以至于叶随进来的时候,以为组织部没有部长。 不过这个女生人缘似乎很好,说话也挺有分量。 她话音刚落,学习部部长就重新看回叶随,“那……第一次月考,考进年级前百分之三十?” 这对于叶随来说已经是很大程度的宽限了。 “我会努力的。” 他见好就收。 只是他又多了个新的问题。 现在老师讲的他都听不懂,问也问不到,他上哪儿进步去? 走廊被晚霞染成粉紫色,被窗棂切割成规则形状的光影上,压了道人影。 叶随从面试的教室出来,靠在走廊的窗台上,盯着窗外远处的电线放空。 他不想回教室,那儿让他觉得很压抑。 学生会的面试压着第二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响结束,曲梦曼的部门最后只有一个人来面试。 那男生还是来陪对象的,看曲梦曼跟前的凳子没人坐,才坐那儿歇了会儿。 到了饭点儿,走廊里人流散尽。 晚霞落了静寂,只余两声叹息。 叶随:“……” 曲梦曼:“……” 两人朝对方的方向看过去。 隔着口罩,只有两双纯粹的眼睛。 “你在等人?”曲梦曼撂下手里搬着的椅子,朝身后的空教室里看了眼。 叶随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发会儿呆。” 曲梦曼“哦”了声,重新搬起椅子,“那我不打扰你了。” 学校的课桌椅是铁质的那种,底座很稳,但超级沉。 曲梦曼一手一把,多少有点晃荡。 两把椅子的i型的铁质椅腿偶尔碰在一起,发出叮咣叮咣的响声。 声音不大,但落进这片寂静里就显得有点难以忽视。 另外让叶随有点难以忽视的一点在于,这两把椅子被她夹在胳膊和侧腰之间,竟然显得那么大,椅子腿都能隔着她碰在一块儿。 闷沉的光晕落在她身上,叶随竟然从她身上看出几分可怜来。 可学生会没人了吗?怎么就让她自己一个人搬椅子。 “椅子,给我吧。”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曲梦曼旁边了。 许是看这个女生拖着两把椅子实在过于孱弱,刚才面试的时候她又帮了他。 于情于理,叶随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搬。 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曲梦曼愣了几晌,旋即瞥向身旁男生,微微点头示意感谢。 “谢谢啊,你人还挺好的。” “没事儿。”叶随拎着椅子,往上掂了掂,主动开口:“为什么就你自己搬椅子?” 曲梦曼两手交叉,在身前抻了下胳膊,“因为组织部没招到人。” 学生会换届的规则是,原高二的部长在原高一的干事里选出一个新部长,新部长在新高一里招干事。 原本跟曲梦曼一届的人,在知道自己没能被留下当部长以后,就自动退部了。 因为在组织部留着本身也没什么前途。 本来组织部就人少,现在她就一孤家寡人。 叶随偏眸睨了她一眼。 这女生云淡风轻的,好像也没觉着招不到人是件多大的事儿。 “那以后这些东西你都要自己搬吗?”叶随睨了眼手里的椅子。 “过段时间我跟主任提一嘴,看看能不能把各班的组织委员直接编进组织部。” 她叹了口气,“最近就先自己解决呗。” 叶随“哦”了声。 没下文了。 两人相对无言,拐进器材室,把备用椅子撂下后,叶随又听见曲梦曼的声音。 “你是只想进学习部吗?” “嗯。” 但你成绩很差诶。 这话曲梦曼没敢说。 虽然她是个直性子,但冒昧和直言她还是分得清的。 况且她的侧重点也没在他的成绩上,而是在学习部的门槛。 “那个……过段时间有校运会,估计忙不过来,你有空来给组织部当当志愿者吗?” 她抿抿唇,又极快地接上下一句,“作为交换,午自修和二晚的时候,你可以来学生会活动室找我,我成绩还……不错,应该能帮你答疑。” 话毕,叶随没动静。 曲梦曼有点慌。 她也是头一次求人帮忙,也不知道她这交换条件提得合不合他心意。 万一被拒绝怎么办? “你要是没空也没事儿,我再找别人。”她又补一句。 人总得给自己留点儿退路。 可事实上,她能拉来当志愿者的人,掐着手指头算也不过五六个。 好像不够应付运动会这种大场合。 “我可以的。” 男生突然出声。 曲梦曼应声抬头,竟然对上一双晶亮的眼。 眸光盛着晚霞,簌簌地颤,一双凤眼亮澄澄的,鲜活得和刚才简直两模两样。 像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毫无征兆地放晴。 阴霾被扫荡一空,只剩晴阳时,兀地有些刺眼。 番外5-夜曲(终) 曲梦曼从怔忡中回神,快速找回声音,“哦……好。” “谢谢学姐!” 这个男生好像藏不住事儿。 开心就是开心,有心事就是有心事,让人一下就能看透。 因为戴着口罩,人的视线就更容易集中在眼睛上。 那双眼睛,眼皮有点薄,看起来像是单眼皮,但眼尾处藏着点儿月牙似的内双。 眼眶一瞠开,双眼皮就变成了开扇,平白添了点儿可爱。 透黑的眼珠跟明镜儿似的,什么情绪都往外露。 缺心眼儿是曲梦曼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不过不含贬义,更多的是肯定他的单纯。 后面一段时间,大概持续到第一次月考之前,这个男生都会按时去找她,每次去都会带着一堆空白的练习题。 曲梦曼问他为什么不写,他就说自己有点烧钱的小爱好。 就爱买点儿练习,然后放那儿放着不写。 嘴还挺硬的。 不会写就说不会写呗,还烧钱的小爱好。 他想进步的心曲梦曼看在眼里,而且这段时间他帮组织部干活儿还挺卖力的。 是个善良又上进的小男孩,还能吃苦。 基本上她教过他的题型,他回去以后都会找到类型题,然后都做一遍,有不理解的地方就用红笔圈出来,转天来问她。 有的时候她也在想,能在完成学校作业之余还写完这么多练习题,他的一天是不是不止有24小时。 这男生真是完美诠释了鲁迅先生那句话。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比起天生聪明的人,她更欣赏、也更佩服后天努力的人。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金手指。 第一次月考在运动会之后,成绩下来的时候,曲梦曼还特意去学习部问了一嘴。 听部长说,他这次没考进前百分之三十。 但从倒数第一考到第371名,进步了876名这事儿,已经非常感人了。 照他这个努力程度,考进前百分之三十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不在乎让他破格加入。 毕竟也就是再多一次考试的事儿。 曲梦曼松了口气。 努力不被辜负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正巧她提交的申请也下来了,各班组织委员自动编入组织部的决议通过,组织部人手也够了。 两人得偿所愿,此后就再没什么交集。 准确来说,是曲梦曼单方面觉得没什么交集。 因为只要她愿意回头,就肯定能在身后找到叶随的视线。 关于这点,叶随也有点无奈。 没办法,他的学姐太优秀,永远向前看,永远有更远大的目标。 就算没能分到她的目光,叶随也觉得很值。 至少在追逐她的过程中,他成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自己。 叶随就这样踩着她影子的小尾巴,一路跟她跟到了一中。 虽然过程确实有点苦,可时至今日,他仍然感激曲梦曼在他无助的时候捞了他一把,没让他就此堕落。 踏进一中校门再见到曲梦曼的那一刻,叶随无比确信一件事。 他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幸运的人。 原来他的运气并不是花在了摇号进了市重点初中上。 而是用在了遇见曲梦曼上。 能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真的是太好了。 能再看到她两年真的是太好了。 晚夏的风吹动女生鬓角的碎发,迎着叶隙透过的碎光,他看清了她眼里的自己。 这一刻,他没有跟在她身后,而是站在她眼前。 香樟树的枝丫蹭过铁质篮网,发出些微的沙沙声。 男生消失已久的声音重新出现。 “学姐,你……记得我吗?” 叶随怕突如其来的表白会吓到她。 毕竟初中的时候大家都戴着口罩,而且她也未必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到了一中以后交集也不算多。 而且有一点。 他变化还蛮大的。 大概就在曲梦曼初中毕业后,叶随开始疯狂蹿个儿。 伴随着生长痛而来的,是逐渐长开的五官和消失的婴儿肥。 也就是一个暑假的工夫吧,再回学校的时候,好像有同学已经不敢认他了。 然后他的名字突然就被很多人知道。 随之而来的就是夸奖和情书,以及周围同学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叶随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帅而不自知的人。 如果一个人真的帅,那他周围的人会不断地向他输入这个观点。 比如他。 他就无比确定,他一定有副好皮囊。 只是不知道曲梦曼会不会喜欢。 她要是不喜欢,他就是长成彭于晏那样,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意义。 想到这儿,那双凤眼里的沮丧简直要溢出来了。 且就直白地落进曲梦曼眼里。 她不懂他在难过什么,眨了眨眼,“记得啊,叶随,你挺有名的。” 他看起来更难过了。 眼睛里像在下小雨。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特藏不住事儿啊?” 曲梦曼矮下身,去找他低耷着的视线,“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心眼儿都不长?还跟初中生似的。” 听罢,他眼睫簌地抬起,跟浅湖似的澄透眼眸里漾出几分惊喜。 “初中?”他问。 曲梦曼眉心动了动,他不记得他们初中认识? “干嘛?咱俩互惠互利那一个月对你一点儿帮助都没有?这就忘了?” “你记得我。”叶随大着胆子向前迈了一小步,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怎么回事儿,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记得我!” 曲梦曼:? 她一直都记得啊? 她甚至还记得这人那特烧钱的小爱好。 距离拉近,曲梦曼被拢进一小片阴影,眼前是逆光而立的少年。 他眼底漾着蓝白色校服晕出的浅淡色块,盛着清浅笑意的眸子里,映着的是曲梦曼的脸。 “我记得。”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解释她记得他的原因。 “因为你的眼睛挺好看的。” 这是实话。 她总是能用相当真诚且镇定的语气说出让叶随抓狂的话。 譬如现在。 他感觉他的心脏好像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 口干舌燥。 “学姐,”他发出声音,意外发现嗓子有点哑,低低“嗯”了声清嗓,又继续说,“你可以等等我吗?” 曲梦曼觉得他这人说话莫名其妙的。 她明明没跑啊? 要怎么等等他。 她刚要问,男生的喉结动了动,又说:“我会考到厦大,追你。” “所以你可以……” 他嗓子实在干的难受,喉结上下滚动,不停地润着,才好支持他继续说下去,“等等我吗?” “我会跑到你前面的,你不用回头看我。” “所以,你可以先不要喜欢别人吗?”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曲梦曼从中挑了几个关键词。 我、追你、喜欢。 颅内“哔——”的一声。 山洪喷涌,火山爆发,地震海啸,小鹿乱撞,烟花腾空,草泥马狂奔,土拨鼠尖叫。 各式各样的画面挨个在她脑海里过了个遍。 终于,她cpu过载了。 脑子里像老式电视机故障时会出现的雪花屏,某个零件卡住,最后全体反射弧罢工。 曲梦曼停止了思考。 “啊,行。”她说。 这句话几乎出于本能。 但并不同于“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人手里塞任何东西,他都会接”这种本能。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她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排斥这个答案。 而且军训这一个月,她对同班、同系乃至同院的男生都失去了兴趣。 叶随…… 很努力,她很欣赏努力的人,这也是她一直对他有印象的原因。 而且他还……挺帅的? 她回过神的时候,叶随已经捂着耳朵跑开了。 就算看不见耳朵,那片红透的后脖颈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这人好像熟了。 他临走前好像说了什么话,但她没听见。 不过也不重要了,一只熟透的虾能说出什么有逻辑的话来啊? 曲梦曼笑了下,从叶随身上收回视线,提步朝温庭月的方向小跑过去。 番外6-知音1 曲梦曼跑回看台时,几人正在给班里同学发饮料。 今早柏翮叫的外卖,刚从保安大叔那儿取回来。 温庭月今年带的是文科班,班里女孩子居多。连梓就让柏翮点了温热的,各种甜度都有,喜欢哪种就拿哪种。 看台第一排的几个女生扒着栏杆探出小脑袋,朝连梓眨巴两下眼睛。 “连梓学姐。” 连梓循声看过去,为首的小姑娘弱弱举起小手晃了晃,眼里带着少许希冀。 她把手里没发完的饮料挂到柏翮的手指上,转头朝女生们跑过去。 额发被风带起,眉眼鲜明生动,朝这边过来的时候,恍然有种春天独有的生命力。 几个姑娘愣愣瞧着她,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附近看台各处传来。 “那个就是连梓学姐啊……” “我要是再早上一年学就好了……” “听说上届高三五六班很有名的,现在有几个项目的记录还是他们的呢。” 连梓跑到几个女生跟前站定,随意甩了甩被风吹乱的头发,弯唇问:“怎么啦?” 姑娘们眸光闪烁,“可以跟你拍张合照嘛?” 柏翮视线跟随她。 瞧着女生接过学妹递来的手机,摆出自拍的姿势,他低眸舔了舔唇。 女朋友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他有必要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时间段,各班班主任基本都在各处陪着运动员检录,无人看管,全凭自觉。 未几,看台骚动声渐大。 “学姐,我也想拍!” “学姐学姐!等我一下,我现在下去!” “我也要我也要!” 连梓显然没预见这个问题。 按道理说,这边是高一的看台,这届新生入学的时候,他们已经毕业了。 直到她无意抬眸,瞥见食堂侧面那块新装上的led大屏。 上面播放着她跟柏翮接受采访的画面,好在学校很贴心的把官宣那段剪掉了。 不然她真的会想钻进地里。 窸窣几晌,观众席突兀的静了下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要么是老师来了,要么就是—— 连梓下意识朝柏翮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抬着食指,虚虚悬在下巴的位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是那熟悉的,极浅极淡的一眼。 她轻轻抿起唇瓣,走回他旁边。 差点就乌龟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小纪律委员。”她压着笑意,揶揄的意味却从语气里跑出来。 但那双水亮的杏子眼里又全是真诚。 她惯会一脸无辜地损他,然后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连梓就是吃定他拿她没办法。 这点柏翮太清楚。 偏偏他就是这么没出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柏翮捏了下她柔软的脸蛋儿,喉间滚出一声带着点儿诨的笑,“就你皮啊?” 连梓眸光闪动,偏开脸颊,“柏翮,注意影响哦。” 刚被他捏过的那小片软肉还有点粉。 操,更他妈可爱了。 想亲。 每当这种念头出现,柏翮就知道,连梓又在有意钓他。 她是有这种恶趣味的。 在不适宜的场合把他钓成翘嘴,然后立刻把他甩开,自己说撤就撤。 柏翮捻了捻指腹,她脸颊的触感好像还有点儿残余。 他抽回手,临末了还剜她一眼,浅声说了句:“就会欺负我。” 一块儿发饮料的几人闻声:……这哥一天不撒娇浑身刺挠? 柏翮视线撩过来,几人又捋着头发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 “新校服是好看哈。” “可不嘛,栏杆好像也翻修了吧?感觉亮亮的。” “食堂外墙也重刷漆了。” 个个跟领导视察似的,看见什么点评什么。 也就江知颐:“收敛着点儿秀,还守着祖国未来的花朵呢。” 也就褚珏:“再秀给你挂主席台后面那旗杆儿上。” “昂?”柏翮意兴盎然,“把一中校旗摘了,挂我俩照片儿上去?” 还有这好事儿。 江知渺和曲梦曼蛐蛐他:“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柏翮不能跟吱吱分开太长时间,真疯了,哎哟。” 柏翮那边话音刚落,肩胛骨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他踉跄一下,低眉后睨一眼,正巧对上某个毛发略显稀疏的头顶。 逗号捋着他一九分的刘海,瞪着眼珠子,“校服给我穿好了!一回来就让我生气!” 柏翮此人,穿校服永远都是大剌剌的敞着怀。 哪怕是毕了业再回来。 “主任,好久不见啊,想您了。” 他乖巧地拉上校服拉链,双手搭上逗号肩膀,给他捏了捏肩。 “起开你,”逗号嘴角倔强地向下弯着,眼角的笑纹却掩不住地皱起来,“知道你追到连梓不容易,但守着学弟学妹,得有个学长的样儿,听着没?” “知道了。”他话锋一转,轻而易举转移了逗号的注意力,“给您带了茶,等会儿送您办公室去。” 时至今日,连梓终于见识到,什么叫“连逗号都能拿下的男人”。 真就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行了,发完饮料就回去坐好啊,比赛马上开始了。” 逗号撂了句话,调了个头继续巡察其他班级。 不多时,主持人的声音从功放传来,恬淡温柔。 闻声,正在发饮料的几人手上一顿,朝主席台的位置看过去。 女生坐在主席台最左边的位置,背脊自然挺直,脖颈纤细修长,低马尾垂在边际。 正垂眸扫着手里的稿子,面带微笑地念着祝词。 “这……”江知渺最先出声,眼底掀起几分惊喜,“这是小a吧……?” 小a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又陪了他们高三一整年。 想听不出都难。 曲梦曼“哇”一声,“漂亮妹妹诶。” 从季远的角度看不见人,他只得往上走了两个台阶,站到江知颐旁边那个位置。 视线拢进那个女生,他“咻”地睁大眼,“卧槽!” 千言万语都比不过一句卧槽好使。 红丝绒桌布的光晕扫过去,女生白皙的皮肤染了点儿粉,敛去大半五官和轮廓带来的凌厉感和攻击性。 “颐哥,你看……”季远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男生,目光迁过去的瞬间,他倏地顿住。 那双永远温淡却时常缺了点儿鲜活气息的眼,此刻、现在。 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小a的方向。 这啥情况啊!? 老铁树要开花!? 季远吞了吞口水。 江知颐哪知道他自己脑补了那么多。 他只是在想,怪不得填报志愿那天她也在校,原来是校广播站的同学。 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好像还欠人家一罐果汁。 思及此,他朝食堂门口小卖部的方向看了眼。 门锁着,自动贩卖机也是暗着的。 他恍然想起,刚进校门的那会儿,温庭月向他们介绍这短短一个月里学校的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食堂,不光外墙重刷,还新修了个led大屏,小卖部也要搬迁,所以最近都不开门。 “……” 几人快速发完饮料,在附近找了个空地儿坐下。 温庭月检查完检录同学的状态后,重新跑回这边,拍了拍手。 几十颗小脑袋朝她的方向偏过去。 “同学们,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安静坐好。” 众人包括几个混在其中的学长姐在内,按她要求端坐好。 “接下来的比赛,我们安全第一。”温庭月顿了顿,朝最后一排的几个“老东西”看过去。 几个“老登”迅速反应过来,几乎同一时间,最后一排的几人开口:“金牌第二!” 这个时候就有同学要问了。 “那友谊呢?” 旺仔朗声回:“提友谊伤比赛!” 季远接上:“先不提!” 温庭月笑笑,“对。” 众人笑作一团。 操场上的运动员进行曲还放着,主持人换成了男生。 赛事按部就班地进行。 从某个时刻开始,看台上男女生的声音交杂着传来。 喊什么的都有,听也听不清。 场上目前只剩一个女子百米跨栏项目,在他们坐的位置的正对角,隔了一整个操场。 “我去,还好我毕业的早,今年都有女子跨栏了。”江知渺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曲梦曼眯着眼看过去,那边被食堂的阴影罩住,只能影影绰绰地瞧见选手们正在做热身运动。 这几个参加跨栏比赛的女孩子个子都很高,穿着专门的运动短裤,一眼看过去,全是大长腿。 “这里面是不是有小a啊?” 曲梦曼抻着脖子往那头看,甚至还打开手机相机,放大放大再放大。 最终确认第八跑道的那个女生就是刚才在主席台上播音的那个女孩。 江知渺和连梓挨过去,看了眼她手机屏幕里的女生,“还真的诶,好厉害。” 一声枪响过后,观众席的声音愈渐洪亮。 百米跨栏的终点就在他们坐的位置下面。 一排女生齐齐出发,不分伯仲,顺利越过前几栏。 再往后,偶尔会有失误,但也会快速调整状态,提速赶上来。 目前领先的是第八道的女生和稍落后她一些的第四道。 食堂的阴影将砖红色的跑道切割成两段。 第八道跃出阴影的一瞬,女生的五官清晰起来。 暖金色的光浸透她飞扬的发丝,迎光而来,似乎带着无限的生命力和张扬的少年气。 越靠近终点,周围的呼号声越发清晰。 “音音——加油——” 几秒后,如雷鸣般的喝彩声爆发开来。 “芜湖——音音太帅了!!!” 见她冲线,季远下意识地先看了眼江知颐。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江知颐并没有在看比赛。 而是低头划拉着手机。 番外7-知音2 季远余光无意扫见,屏幕里的界面主色调是黄色的,而且他还挺熟悉。 于是他放开了胆子看。 …… 果然是美团。 不是,哥们? 他瞪开眼,“颐哥,看个比赛还给你看饿了?” “嗯?” 江知颐轻抬眉梢,眸光没离开手机,但脸朝季远的方向偏了偏,指尖依旧在划拉屏幕。 加购了一堆东西后,才淡淡回:“还好。” 季远傻眼了,不饿都点这么多东西,那饿了不得把人吃了? 江知颐把手机递给季远,“你有要点的吗?” 他愣愣摇头。 紧接着江知颐又问了一圈,只有江知渺追加了一份红豆鸡蛋仔和一杯草莓饮。 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江知渺问了一嘴,“哥,你点这么多东西干啥啊?你又不爱吃。” 江知颐对甜食其实不太感冒,但这购物车里又是巧克力慕斯,又是豆乳盒子的,全是小姑娘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男生接过手机,在备注一栏里填了句「麻烦给我张便利贴」后,才“嗯”了声,“凑单用的。” 在学校配送范围内、又有蜜桃饮的,只有一家甜品店,但那家店有起送费门槛。 江知渺长长“哦”了声,回过头继续看褚珏帮她打音游。 -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校长还要发表一段超长时间的讲话。 包括但不限于,国庆假期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返校时要注意仪容仪表等等。 连梓柏翮几人先去找逗号了,江知颐跑到笃行楼后等外卖。 取到外卖后,他又偷偷溜回刚才的位置,在便利贴上写好字,塞进去,然后用笔杆点了点前排女生的肩膀。 女生回头,正好撞上一双含着笑的鹿眼,无意识放缓呼吸节奏。 今天这几个学长姐来的时候,温老师向他们挨个介绍过。 她们尤其记得这个叫江知颐的学长。 因为这个人,她们文科班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 温老师的语文课上经常能看到他的文章。 文采斐然,行文流畅,又在某一方面见解独到,有自己的思想,因此经常被拿来给他们作赏析用。 先前只觉得他文笔好,今天见着本人,突然有种很符合幻想的感觉。 温润朗然,谦和有礼。 关键是长得巨他妈帅(这才是重点)。 虽然叫柏翮褚珏的那两位学长也很帅,但这位毕竟是她们“朝夕相处”的人,莫名就觉得亲切。 她低低清了清嗓,压着气声问他:“怎么啦学长?” 江知颐弯下眉梢,指了指手里的袋子,“等下可不可以劳烦学妹帮我把这个送到……” 他莫名顿了下。 在女生看来,像是有点难为情。 少顷,他指节讪讪刮了下鼻尖,重新出声,“送到音音……同学那里?” 刚才光顾着点外卖,都没来得及看大屏幕上的成绩。 以至于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刚才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 听罢,女生眼珠骨碌一下,苹果肌上升。 他叫她音音诶! 原来他们认识呀。 “好的学长,包在我身上啦。” - 暮色起,绛红色的教学楼被粉紫色笼罩,楼衔音坐在主席台最左侧,主持各班有序离开。 直到蓝白色的人潮散尽,她走下主席台,顺手收了设备,准备放回校广播站。 播音室在尚行楼三楼,她刚走到操场出口,远远看见一道蓝白色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女生拎着两个纸质手拎袋,一个长窄的,另外一个比较大。 “音音学姐……呼……” 女生倒着气口,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个请你收下……学长让……” 楼衔音替她顺着气,“先缓缓,不着急的。” 女生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整理好气息重新开口:“音音学姐,这个是江学长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楼衔音从不收男生送的东西。 在学校就搞学习,男人只会影响她刷题的速度。 “抱歉啊学妹,可能要劳烦你把这些还给那位学长了。”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在中间跑来跑去的不太合适,于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学妹,你可以告诉我,那位学长是几班的吗?我自己去还给他就好。” 女生诧然,“嗯?我还以为他联系过你了诶。” 楼衔音不解的歪了歪头。 “就是江知颐学长呀,是他让我把这些交给你的,我以为你们认识。”女生眨眨眼,有些为难,“他们今天回学校看老师来着,可是刚才已经走了,这可怎么还呀……” 听见“江知颐”这三个字的时候,楼衔音的心脏极重地跳了下,此后的每一下跳动,都错了拍。 而后,这位学妹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脑子里“嗡”地一下,像有电流窜过一般,麻意顺着神经直达指尖。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动弹不得。 只凭本能跟学妹道了声谢。 就连那女孩离开她都没意识到。 心脏如擂鼓般震动,脉搏的声音就回荡在她耳边,愈渐明晰。 直到带着些微凉意的晚风吹过脸颊,抚平小半躁动,她才从怔忡中堪堪回神。 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江、知、颐、回、来、了! 但是她没见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表面平静,心里像被一万只羊群啃过的草皮,光秃秃的,只剩寥寥几株草根。 很快她又想。 他听见她的声音了吗? 会认出她来吗? 她现在脑子里好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冒出来,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混乱良久,楼衔音终于意识到,应该先看看江知颐送的什么。 她先拉开了小的那个袋子,里面是一杯果茶,旁边附了张鹅黄色的便利贴。 上面用黑笔写了几个字。 「谢谢你上次的饮料,希望这些合你口味」 字迹隽秀又不失锋芒。 和他本人很像。 温柔又不失少年人的意气和棱角。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的字。 想记录下来。 她抿抿唇,打开手机相机,将那张便利贴对准夕阳的方向后,准备按下快门。 取景框里,霞光透过薄薄的纸背,印出模模糊糊的痕迹。 她这才发现背面还有字。 而且好像还密密麻麻的。 她把纸片摊在手掌,翻过来。 「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就和大家一样,让那位学妹帮我带东西给你的时候,先叫了你“音音”。 很抱歉,在和你不甚熟悉的情况下,擅自这样称呼你。 不过我觉得那位学妹应该没有多想吧……大概。 总之,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ps:跨栏比赛很精彩,也很开心高三一整年有你陪伴。 祝学业顺利,诸事顺遂,毫无蹉跎 ^_^」 落款处是他自己的名字。 而“江知颐”三个字后面,还有一句被用括号括起来的话。 「希望未来有机会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番外8-知音3 - 进入大学,突然就忙碌起来。 都说高三忙得理所当然,大一忙得莫名其妙,所有人都觉得这话不假。 【红浪漫】的小群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只是因为大家的时间不再像以前那样同步,所以有些消息不能及时回复。 但分享还在继续。 譬如2024年10月17日的晚间19点26分是地球能见到最大、最亮的月亮的时刻,江知渺和褚珏专门从津城跑到京城,拉上小贾一起去京大找连梓柏翮赏月,小贾在群里抱怨他们两对情侣杀狗。 再譬如连梓串通司清唐有旻,偷偷跑去燕园校区给柏翮过生日,然后意外发现京大二楼的重庆小面很好吃。 再譬如大一都开学两个月了旺仔才发现,徐皓竟然跟他在一个学校,俩人还是光着腚在澡堂子偶遇的。 此外,还有季远阳光般的抱怨,陆瑶难以完成的专业课拍摄,曲梦曼永远写不完的活动策划…… 总之,在忙碌中,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就度过了大一一整年。 转眼就到大二,群里多了个人,曲梦曼邀请进群的。 叶随真的一路追着曲梦曼到了厦大。 后来曲梦曼才知道,原来高三在校最后一天,喊着喜欢她五年的那个男生就是叶随。 大家的故事也在继续。 而江知颐就每天看着群里的消息,偶尔回两句。 他主动分享的时候很少,何况他的专业和日常也没什么好分享的。 毕竟大概没人愿意听他分析杀人犯的心路历程。 因为他学的是犯罪学。 江知颐记得,高二的时候,连梓跟他说过,他很适合学心理。 其实他本人也有这种认知。 但比起普通的应用心理,他更想往公检法这方面靠。 只是这门专业要修的科目,就连他都难免觉得有些乏味。 每天三点一线,穿梭在各种犯罪学原理、政策学、被害人学、心理学等等等等学科里,有背不完的书和法条。 日子枯燥乏味,但好在回报率很高。 大一大二连续两年,四个学期的绩点他都是院系第一。 江知颐这个名字,在法学院里算是相当难以忽视的存在。 于是,连学生组织都没加入过的他,非常不幸地被导员盯上了。 因为完全没参加过任何活动,他的实践学分目前只有参加军训的那几分,远远不够毕业。 所以在大三那年,他被赶鸭子上架,当了导助。 所谓导助,就是辅导员助理,负责处理整个学院的系助提交上来的大小问题。 班助管新生,系助管班助,导助管系助,导员管导助。 其实最后一条可以划掉,因为他们导员什么都不会管。 ok,fine,江知颐想。 这是他前两年偷懒应得的。 是以,迎新过程中,他得全程陪同,坐在法学院学生会的阳棚底下—— 继续背法条。 “江神,我求您别卷了行不行?给我们留条活路。” 贺意闲歪着身子挨过来,用肩膀拱了拱他,“别背了,歇会儿吧,没准儿新生里有大美女。” 他是江知颐室友,也是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就是这人把江知颐坑到导员那儿的。 江知颐淡淡瞥他一眼,视线重新挪回笔记本,“你学会儿吧,补考再挂得重修。” “这不有你呢嘛,”他肩膀晃晃,牵着江知颐也跟着他晃荡,“我的好哥哥,你不会不帮我的,对吧?” “以前肯定帮,现在不行了,拜你所赐,忙啊。” 江知颐没顾他还压在自己身上,径自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桌子前方,倚着桌角继续背。 不多时,附近窸窣声渐大。 好在江知颐的专注度一向还可以。 如果没有贺意闲这孙子疯狂捶他腰的话,他的专注度还能更好。 “卧槽!卧槽!卧槽!” 贺意闲一边锤他一边骂,随着周围越来越吵,这人打他的频率越来越快,力道也是愈发得重了。 “啧。” “哎呀!你别啧了!你快看那边儿!美女啊!朝这边走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院的。” 江知颐终于是有点恼了。 俗话说得好,中国乃礼仪之邦。 必要的时候就得邦邦邦。 “嘶——”贺意闲捂着脑袋,瞧了眼那本被他卷成筒的笔记。 这玩意儿原来这么厚!怪不得敲他那么疼。 邦邦邦地敲了他三下。 江知颐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时,无意略过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形颀长的女生。 那双线条凌厉的狐狸眼低耷着,偶尔抬起,看看是哪个院的迎新棚,而后又低下,推着行李箱穿过人群。 贺意闲揉着头顶,幽怨抬眼,却在扫见那“暴力分子”的瞬间,埋怨的情绪被震色取而代之。 他那眼里只有法条的好哥们,竟然—— 在、看、女、生! 而且还看得直白且坦荡,那眼睛,盯猎物似的盯着人家,直勾勾的。 比看法条还他妈认真。 他乐了,“爱啦?” 江知颐没听见他那死动静,自顾自地确认着,这个女生是不是他高中见过的那个。 在淮江遇到京城人的概率大概有10%,贺意闲就是其中一个。 但他上大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个高中同校同学。 他脑子里有点儿空。 “音音”两个字儿就这么被他咬在嘴里,含着上扬的调子,以确认似的口吻,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几遍。 声音不大,又很轻,可折就折在贺意闲那孙子听力不错。 又好死不死地赶在女生走到这附近的时候,那傻逼又开始拿拳头捅他腰。 “音音?啥音音呀?听着像个女孩名儿啊?” 这一声声熟悉的称呼,就这么在异地他乡,被一道陌生的男声喊出来,噼里啪啦地砸进楼衔音耳朵里。 她眉梢微微抬起,是叫她?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视线撩过去。 入目是蓝色的学院阳棚,一条长腿抻出来,偏宽松版型的灰色运动裤松松垂落,露出一小截突出的脚踝骨。 一半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半和上身一并被拢在阳棚的阴影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人的时候,视线总习惯先落在低处,然后慢慢向上移。 因为她其实不太能应付得来突然对上对方视线这事儿。 从下往上看,好歹余光还有个缓冲的机会,不至于让她太紧张。 行李箱的滚轮声混杂着周遭嘈杂的环境声,她迈着步子缓缓抬眼。 视线上移到那人的下巴处,她眼睫倏地顿住。 心跳像有认知似的,随着目光略及那人唇角左下那颗小痣时,沉闷地顿了下。 她认识一个学长,在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痣。 偏巧,刚才叫她的那道男声还在饶有兴致地重复着,“江神?知知?颐宝儿?你说话呀,谁是音音?嗯?” 男生的名字被变着法地叫出来,每一个关键字都被楼衔音捕捉到。 超载的心跳跳动着,血液高速循环,像磨热了血管壁似的,耳尖迅速泛起热意,愈渐滚烫。 脸上尚且有点妆在,脸红不会太明显。 但耳朵红超级明显啊!她思忖着。 贺意闲还在继续撩闲似的逗他,压着细微的气声问他:“看人家看呆啦?颐宝儿,你坠入爱河了。” 他话音落下,江知颐看见,正朝这边走来的女生—— 她拉起了脖子上挂着的头戴式耳机,戴上了。 江知颐眉心动了动。 她是听见贺意闲的胡言乱语了? 显然,贺意闲也看见了她这个动作,逗弄他的心思立马就歇了。 旋即尴尬扯唇,赔了个牵强的笑出来,“江……江哥……错了。” 下一秒,他被人捏着后脖颈向上提了提。 扣在他颈侧的几根手指的指腹慢慢内收,有点要送他跟他太奶团圆那意思。 那双时常漾着温淡笑意的眼,此刻愠色弥漫。 “再乱说话弄死你哦。”他压着音量温声说。 贺意闲眼皮都展开了。 操啊! 温柔刀最是致命。 惹谁都不能惹从没发过脾气的人。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儿。 贺意闲突然有点儿庆幸,多亏那姑娘把耳机戴上了。 不然不得被咱江神吓着了?再留个阴影。 这万一以后江知颐想追她,那不费劲了吗? 事实上,楼衔音这耳机还没连蓝牙,纯纯就是挡耳朵那抹红用的。 因为她不想顶着一副窘样见到江知颐。 番外9-知音4 - 高三那年学业压力重,每次觉得累到坚持不下去,她就会看看那张被她夹在透明书封里的便签纸。 她会让江知颐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她必须得先站到和他比肩的位置。 近三年优秀毕业生的去向会被展出在校门口那棵海棠树下的荣誉榜上。 他所在的淮大也就此成了她的目标。 在此之前,楼衔音曾遇到江知颐三次。 第一次是在初一下半学期。 新高考政策出台后,因为学籍问题,初一下半学期,她从冀省转学回京城。 按当时班上同学的话来说,她这种人叫“空降兵”。 说白了就是,在外省市接受过高难度教育后,折回京城来跟他们抢升学名额的。 不过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楼衔音排在中下游,自然而然就打消了一部分的焦虑。 然而新的问题渐次出现。 楼衔音转过来的时候,班里的小团体基本已经成型了。 虽然落了单,但至少和班上同学的关系都还算融洽。 直到问题的锚点——她那不知分寸的男同桌开始作妖。 起初,他只是三番五次找她借橡皮。一周过去了,他还在借,学校小卖部两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他都舍不得买。 楼衔音索性给他切了一块儿。 后来他又借笔,借了又不用,就放手上转,偶尔噘着嘴架在人中上。 楼衔音觉得有点儿恶心,索性让他别还了。 再后来他不借了,反倒送了她一根皮筋,说她把头发扎起来好看。 楼衔音觉得他好像在骚扰,就主动和他拉开距离。 因为低头写题的时候,别在耳后的的刘海偶尔会耷拉下来。 再再后来,这男的开始直接上手摸她头发。 她一忍再忍,一躲再躲,落到他眼里反倒成了无限纵容。 她的忍耐终止于发现这个男生时常有意拉开她的鞋带或碰掉她的东西,趁她弯腰的时候,偷看她的领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没边界感了。 这是男凝、是窥视、是对她的性骚扰。 好在一中对男女关系向来重视,所以老师知道这事儿后,那个男生意料之内的被请了家长。 当时在年级里还闹了一阵小风波。 这个年纪的部分男生,除了中二以外,还非常好面子。 被抹了面儿的男生往往会报复。 楼衔音考虑过这点,但她觉得,这事儿怎么都是她占理,也就没放心上。 但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预料。 那个时候赶上变声期,楼衔音又有点感冒,嗓音又低又闷。 她同桌那男生揪着这点不放,一边攻击她的长相,一边嘲笑她的声音。 那段时间围绕着她最多的词汇就是“毒蛇脸”“公鸭嗓”。 那男生在班里的定位大概就是混混头子那类的。 他一扯呼,底下一群混混崽子也跟着学。 她莫名就成了被语言霸凌的对象。 期间也有同学为她说过话,后来怕被连带着孤立,也就歇了。 楼衔音也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其他无辜的同学,于是主动找老师沟通过这事儿。 但这问题在老师眼里,不比男女关系严重,而且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最终定性为同学之间的玩闹,也就是把人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下。 后来那群男生消停了,霸凌却还在继续。 这个男生的卑鄙之处在于,他会煽动喜欢他的女孩子,借她们的手来欺负她。 这样就算最后问责,也落不到他头上。 只是她很幸运,第一次被那群女生拉到水房找事儿那天,她遇到了来巡楼的学姐。 楼衔音扫了眼她胸牌上的名字,江知渺。 最开始,江知渺还试图给她们讲道理。 直到为首那女生要动手打江知渺,楼衔音推了她一下,挡在江知渺前面。 那女生恼了,直接拎着楼衔音的校服领,把她扔到了水房的不锈钢饮水机上。 “咚”地一声震响过后,她恍然有种肩胛骨和后侧肋骨都碎了的感觉,疼得直接跪在地上。 江知渺搂着她的肩,呵斥那几个女生。 下一秒,好像有谁进来了。 背后传来的剧痛牵起一阵耳鸣,楼衔音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其他班同学听到水房的动静带了老师来。 一群人被带着去了教务处,好像有个同学被留下照顾她。 水房重新恢复安静。 静到只剩身后饮水机工作的机械音和窗户被风吹动的吱呀声。 风带来操场上同学的笑闹声。 那笑声又闷又浅,很快就被水房里的几声啜泣盖过去。 天蓝色的校服裤上溅落几滴水渍,边缘逐渐晕开,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 楼衔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埋进臂弯,闷声掉着眼泪。 期间她听见水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以为刚才留下的那个同学也走了,终于放开声音哭了出来。 因为处在变声期,发声时喉咙时常不舒服,随着抽噎吸气越来越痒。 不多时,她开始剧烈咳嗽。 好像所有的不幸和糟心一股脑地砸了下来。 她哭了很久,久到嘴唇和眼睛,乃至脸都肿了起来。 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心里舒服了很多。 至少能重新振作起来,去找她那被甩飞的眼镜。 楼衔音眯着眼,蹲着缓步前行。 水房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笑,轻而短,似是有意憋了回去。 她目光甩过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那儿站着个人,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 未几,那人动了,朝这边走过来。 然后,她视线范围里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心里是她的眼镜。 “镜片掉了一个,刚才简单修了下,你看看能不能戴?” 是个男生的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鬼子进村一样的走路姿势被他看见了。 瞬间窘爆。 “哦,”刚才哭多了,以至于现在只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都干痒得直想咳嗽。 她接过眼镜戴上,润了润嗓,接上后半句,“谢谢。” 视野清晰起来,她一眼瞧见男生的胸牌。 江知颐,名字很好听。 她的视线最终也就停到这儿。 她没敢看他长什么样。 因为楼衔音太清楚自己现在这张脸。 头发糊在脸上,人肿得像悲伤蛙。 她每次哭完,照镜子的时候都是这张脸。 “最近感冒的很多,保护好嗓子。” 他又递给她两块粉红色包装的糖,“你要龙角散吗?在教室,我等会儿回去拿。喝完喉咙应该会舒服一些。” “不……”她又发不出声音了。 男生笑了,“那看来是需要,等下我让刚才那个学姐送过来哦。” 他声音很温暖。 像晨起初升的薄阳,明亮却不刺眼。 她唇角不自察地弯了下。 心尖突然涌起一股小小的暖流,溪涧似的淌过心房。 还没回过神,她又听到江知颐的声音。 “还有,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还手。”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出声,“或者可以去初三找一个叫柏翮的学长,跟他说是我让你找他的就行,他这个人还挺好用的。” 楼衔音还是第一次听说,“好用”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她还是把头埋得低低的,轻轻点了下。 交代完后,他因为学生会有事儿就先离开了。 楼衔音又在水房里坐着发了会儿呆。 回教室的时候,桌上多了盒粉红色包装的龙角散,水蜜桃味的。 初三级部在另一栋教学楼,连吃饭的时间都跟初一初二错峰。 因为马上就要中考,学生会的工作也停了,从那之后,楼衔音就没再碰见过他。 她甚至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不过虽然好奇,但她也不想去打扰他。 后来听说江知颐考上了一中高中部。 也是在他毕业的那年,一中初高中部分开,初中部被划进四中,高中部还在原来的本部。 再后来,不知道算不算有缘。 初三那年她被选中去一中参加座谈会,来分享经验的学长学姐里面就有他。 他面带微笑,被问多少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舞台上柔柔的暖色调光落在他身上,温和淡然四个字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半场分享会下来,她意识到,江知颐很受欢迎。 但她没敢上去打扰,只是看他说了太多话,担心他喉咙不舒服,就趁他离开,偷偷在他的位置上放了两块润喉糖跟一盒龙角散。 楼衔音憧憬的,是一个十足优秀的人。 所以她也要加倍努力,要以最好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哪怕只是经过,做一个路人a。 在此期间,她长高了,变瘦了,摘掉了框架镜,变声期也平稳度过,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一年后,她第三次见到他。 不过这次见面在楼衔音的预料之外。 高三返校填报志愿那次,她播音结束,嗓子有点干,想着去小卖部买瓶水。 偌大的操场那头,她远远看见一道浅色身影立在贩卖机前。 直到她穿过操场站到他身后,那人都还在那儿站着没动。 像死机了似的。 楼衔音没多想,径自向前迈了一步,直奔蜜桃果汁而去,意外发现旁边的男生想买的也是这个。 不多时,男生后撤一步,旋即,她听见那人的声音。 悬在按钮前的手一抖,连着按了两下。 不知道江知颐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 于是她偷偷扫了他一眼。 抬眼的瞬间,视线对上了。 但她左眼的隐形眼镜滑片了。 强烈的不适感让她直想翻白眼。 可对面是她喜欢了三年的人啊,这白眼要是翻出来了,她就死定了。 两罐蜜桃果汁适时地掉下来。 她当时心里直呼救了大命,可以借着弯腰的工夫调整隐形眼镜位置了。 楼衔音拿出果汁,重新看回江知颐时,右眼的隐形眼镜又滑片了。 …… 真的好想骂人啊。 适逢此时,江知颐问她:“有什么事儿吗?” 语气虽算不得生硬,却也不似她以往听过的那般温和。 楼衔音哽了下,突然想起初中那个男同桌。 他说,她长得很凶,像蛇一样,看了就讨厌。 每次想起,她都会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可十几岁时留下的创伤就像刻在木头上的印记,并不会随着生长而消失,反而会越扯越长。 会不会是她看起来太凶了,才会让江知颐这么温柔的人都有所防备? 思及此,她心尖抽动一下。 莫须有的委屈缠上她,旋即眼眶泛起热意,鼻尖酸涩涌动。 楼衔音生怕下一秒就要失态,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手里余出的那瓶果汁扔给他。 转过身的瞬间,风吹过来,眼底蓄着的泪就不争气地落下来。 她明明就知道,江知颐才不是那种会因为外貌而讨厌谁的人。 可这眼泪还是莫名其妙地掉,止都止不住。 这情绪来得突然,无关江知颐,是她没调整好心态。 只是下次再见他,一定要再多做些准备。 于是,接到淮大录取通知书后,楼衔音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近视手术做了。 彻底规避掉隐形眼镜滑片这不安定因素。 这次,她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 正式以他学妹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环境音还是如刚才一般嘈杂,人头攒动,来往的人群几乎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把她吞进去。 江知颐一定很快就找不到她了。 她还有时间调整乱速的心跳和烧烫的耳尖。 以缓缓吸气,闭气几秒,又吐出去为一组,经历几次循环,她耳尖的热意逐渐消退。 不多时,银白色的行李箱停在江知颐伸出去的那条腿旁边。 女生利落拉下耳机,从包里取出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递给贺意闲。 他眼睛都瞪圆了,目光从江知颐始终偏向她的侧脸上挪开,滑向眼前的女生。 这姑娘的长相,真不是一般挂的漂亮。 锋利的野性和疏淡的凉薄竟然相得益彰。 女生凌厉的五官偏生轮廓柔和,下颌流畅地拉下来,在精巧的下巴处恰到好处地收紧。 眸光浅淡扫向他的一瞬,贺意闲无端喉间一紧。 而此刻,那双常含凉意的眼眸已经略过他,低耷着落在桌上那沓新生报到程序单上。 “学长好,我是26届法学新生,现在是要填这张表吗?”她柔声问。 温甜的女声传来,贺意闲原本瞪开的眼睛弧度再次舒展。 好他妈有反差感一女生。 “哦……嗯,对。”他摸过旁边的黑笔,递给她。 她借着弯腰填表的工夫,用余光偷偷扫了眼旁边那人。 他的视线微微偏向她这边,但并没有在看她。 这让她放松了很多。 填好表格,楼衔音双手递上纸笔,同贺意闲微微颔首,“谢谢学长。” 话毕,她取完校园卡和宿舍钥匙,重新拉上行李箱拉杆,朝江知颐视线的方向小跨一步,大方地站进他的视线范围内。 她润了润嗓,按她对镜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轻轻抬起唇角。 “学长好,我叫楼衔音。” 或许他已经忘了她是谁 。 尽管这个行为极有可能让江知颐对她落下一个“这人好莫名其妙”的印象。 但楼衔音仍然想践行那张便签纸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想让江知颐知道她的名字。 旁边的贺意闲都傻了。 这姑娘怎么只跟江知颐打招呼? 就他是学长? 帅哥了不起啊!? 他正盯着桌角生胖气,江知颐手里那本板砖一样的笔记突兀地砸下来,落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帮我保管一下。” 某人声音传来,他应声抬头,“你干嘛去?” 不巧,这一抬眼,他正好看见江知颐接过女生的行李箱,低眉顺眼的,还笑得跟他妈营业中的牛郎一样。 贺意闲眉毛都快皱成一团。 下一秒,那含笑的眼挪到贺意闲身上时,温度急转直下。 “送一下我学妹。”他说。 番外10-知音5 - 迎新结束当晚,江知颐回到宿舍,一屋子三双眼睛亮的跟激光笔似的,恨不得把他盯穿。 饶是徐斯懿这种寡淡的性子似乎都没打算放过他,就更别提贺意闲跟楚谌了。 “说说吧,什么叫‘你’学妹?”贺意闲侧靠上椅背,手臂耷拉下来,“学妹就不能是大家的?你这人占有欲咋这么强?” 江知颐低着头笑了声。 而后顺着贺意闲的话接下去,“所以我觉得全世界的一等功都得是我的。” 听出来是玩笑话,但徐斯懿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信息点。 江知颐借着接茬转移了话题。 他们学心理的,多少比大部分人敏锐一些。 有关这一点,楚谌跟贺意闲也注意到了。 几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挑了挑眉。 确认了,这小子不对劲。 在座都是高材生,个顶个的聪明人。 什么话套不出来? 于是话题戛然而止,三人就此歇了。 再多问就不礼貌了。 - 淮大地处江南,这个季节多雨,军训时间定在下学期五月份左右。 这也是淮大吸引人的一点。 新生入学转天下午刚好是公休日,学校安排各院班助系助带着新生参观学校。 前一天晚上,楼衔音跟宿舍几个女生第一次见面,各个都是热情的性子。 几人聊得太投机,就算困得要死,也没一个人愿意眯眼睡会儿。 一个没注意,窗外的深蓝色尽头就翻出了一抹白。 紧接着,几个姑娘索性下床,看上了日出。 以至于到了下午,困困神找上门,眼皮毫无征兆地就沉下来,眼底也是一片干涩。 “这里是科学会堂,是咱们等会儿新生培训的地方,也是学校的小影院。” “这儿是一食堂,是咱们学校最大的食堂,品类很多,旁边就是超市和澡堂。” “这儿是咱们的二号图书馆,新建的,拿着校园卡就能进。” 中午刚刚下过一场阵雨,空气里渗透着的水汽还没散,风都是闷热潮湿的。 别的不说,淮大可真是太大了。 逛这么一圈儿,加之这粘稠的风一吹,本来还精神的同学也上了困劲儿。 整条队伍从一开始的整齐有序,变成现在的僵尸进城,整个淮大没有一亩地是无辜的。 楼衔音个子高,站在女生队尾。 她困劲儿早过了,一边躲地面上的小水坑,一边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一次江知颐。 昨天两人刚走出报道处,正巧碰上一个法学院的学姐也要回宿舍,索性同行。 期间学姐和江知颐聊了点专业方面的事儿,楼衔音也听不懂,就在旁边安静地跟着。 也就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才跟他说了句话。 不知道下次再跟他说上话是什么时候。 虽然在同一个学院,但他大三了,跟他一起上公共课的机会也少了。 她突然觉得,想见他好难啊…… 思忖着,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落了下去。 “累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非常轻。 但还是吓得她肩膀颤了一激灵。 女生下意识回眸,狐狸眼瞠得弧度圆润,清润的眼蒙着淡淡的水汽。 俨然没了他几年前见她时那股淡漠疏离的凉气儿,生动鲜活。 像只受了惊的小狐狸。 江知颐轻笑一声,“抱歉,吓到你了。” 楼衔音素来看人很准。 莫名的,在她看来,这个男生眼里似乎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可能、也许、大概……还抹了层捉弄的意图? 只是那抹顽劣消失得太快,她也就是捕风捉影。 很快她反应过来,江知颐这么正经的人,不会这么幼稚。 况且他们还不熟。 “学长好。”她回过神,轻轻点了下头。 他学她,“学妹好。” 女生后仰了下,“学长也太讲礼貌了。” 江知颐莫名被戳到笑点,低着头笑开了。 从楼衔音的角度看,那双鹿眼弯弯的,笑意落满眼角眉梢,灿烂又耀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唇角也跟着牵起来。 两个人落在队尾,不自觉和前面的同学渐渐拉了些距离出来。 跟在他们班中段的系助余光觉察。 系助是法学院学生会的学姐,也是江知颐的同班同学,叫苏映雪。 她向后瞥了眼,无端皱了下眉。 按道理说,参观学校还用不着劳烦导助也陪同。 以往这个点儿,江知颐应该在图书馆。 现在、却、跟在一个新生旁边、聊天??? 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同窗第三年,这是她第一次见江知颐脸上出现除了为礼貌而生的谦和微笑外的第二种笑容。 恍若有种冰雪随春意消融的感觉。 阳光得刺眼。 她目光极快地刮了下队尾那个女生,是昨天江知颐帮她拎箱子的那个。 她记得这姑娘。 昨天明明是她在跟江知颐说话,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分出目光去看那个女孩。 而且明明她也可以送那女孩到宿舍,他为什么要一路跟着? 箱子带滚轮,又不沉,有必要替她拉着吗? 他对新生比对同窗还要亲近。 要论先后,明明她作为同窗,比这新生早认识他几年。 时间都没缩短几分的距离感,她一出现,他反倒成了主动的那一方了? 苏映雪落了步调,随着队伍不断行进,她和江知颐之间的距离也足够他们自然而然地注意到彼此,然后顺理成章地打声招呼。 “知颐。” 随着她的出声,江知颐的视线短暂偏向她一瞬,“哦,映雪,你在啊。” 很快又吝啬的收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着,虽然都是苏映雪主动找话头,但她觉得,至少在此刻,她和江知颐的距离更近一些。 楼衔音也是这样觉得。 她哪里知道,在大学这种小社会,各个班都有自己的规则。 无非就是为了维持人际关系,装作表面熟稔。 交往中难免渗透几分利益,牵扯利益关系,势必要迁就,这是每个人都默认的规则。 要论真心,不比初高中。 在江知颐他们班,互相称呼对方名字只是大家默认的规则而已,事实上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的人,又能熟到哪儿去。 可楼衔音好在意。 她怕她永远都差一步。 她怕她来不及表白,江知颐就属于别人了。 番外11-知音6 昨晚她和宿舍几个女生刷淮大论坛到半夜,同寝有两个学姐,一个外院的,一个法院的。 一听两个学妹都没男朋友,赶紧拉着人把淮大帅哥都盘了个遍。 财院的、管院的、外院的、工院的、信院的、法院的…… 听到这儿,楼衔音眼睛亮了下。 在学姐看来,那眼神转变的,几乎就是“咻”的一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 好可爱一女孩。 “法院帅哥也不少,江知颐他们宿舍是出了名的帅哥窝子,但也就贺意闲还单着,没准能拿下。”法院学姐说。 听罢,她平稳的呼吸兀地抽动一下。 人到半夜,脑子就容易不清醒。 零件不转,话就顺着心溜过光滑的大脑皮层。 “学姐,其他几个学长都有女朋友了吗?” 好在她还有点理智,没把江知颐的名字说出来。 “楚谌女朋友是他发小,徐斯懿女朋友是隔壁淮艺的,可漂亮了。” 她话锋一转,“江知颐啊……” 楼衔音跟着闭气,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 学姐倏地笑了,“他跟法条谈了,眼里除了一等功,谁都容不下。” 说到这儿,另一个学姐直接笑精神了,“还有绩点。” 宿舍几个女生突然笑开了。 楼衔音也混在其中,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她现在还有机会。 至少江知颐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的一颗心被包裹在毛线团里,因为那张便签纸,线团被扯出个小头。 从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不再做他世界的路人a。 小a这个名字,也终于被替换成了楼衔音。 从迈出这一步开始,她就不想再远远看着他了。 这份倾慕支撑着她站到他面前。 她不想再做胆小鬼。 - 新生参观结束要重新绕回科学会堂进行培训。 苏映雪看向江知颐,“等会儿去图书馆吗?我这边结束的晚,你要是去的话,方便帮我占个座吗?” “楚谌在图书馆,我让他帮你占上吧,”他低眸盯着身侧女生有些晃荡的步子,又扫了眼不远处的路肩,继续说,“你要是想现在去的话也可以的,新生培训我来替你就好。” 话毕,他视线挪回身侧安静跟着的女生,抬手打了个响指。 不出所料的,女生眼睫颤了下,薄薄的眼皮抬起来,含着雾气的眼眸凝着他。 他抿了抿唇,似是在掩着笑,“回神,看路。” 他看出来她在走神了。 楼衔音突然有点窘,缩了缩脖子。 江知颐永远都这么细心。 这都被他注意到了。 一颗心脏像被轻轻托起,浸了丝丝缕缕的甜。 女生眨了眨眼,略略上扬的眼尾月牙似的弯起,笑意荡漾开来。 “知道啦学长。”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甜。 苏映雪眯了眯眼。 空气里逸散的细小水珠好像将她和旁边的两人割裂开来。 强烈的不适感让苏映雪难以自控地开始审视这个女生。 她试图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特别之处来。 特别到让江知颐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都能分出大半注意力去观察这位学妹。 因为她漂亮? 可淮大和隔壁的淮艺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江知颐怎么就偏偏就亲近她? 新生队伍进入科学会堂,大厅内嘈杂起来,苏映雪一个走神险些跟丢班级。 好在各班有序入场,江知颐和楼衔音个子高,她几乎只需要一眼,就能锁定人群中的那两人。 却又在目光触及那两道挨近的身影时,下意识地想偏开视线。 太刺眼了。 不过很快,她看见两人分开了,女生跟着队伍往报告厅二楼走,江知颐则拐进了左边走廊里的超市。 作为系助,苏映雪本应跟上新生,但最终还是被私心打败,跟在江知颐身后一起进了超市。 她目光追随他到医疗用品区,然后又见他穿到甜品区,最后从常温货架上抽了两瓶水,往自助结账机走去。 时机合适,苏映雪也就手拿了瓶水,自然地出现在他旁边的机器前,出声,“等会儿你也要留下参加培训会吗?” 江知颐“嗯”一声,没了下文。 “可是学院有安排导助的座位吗?实在不行你坐我旁边吧,系助那排空着几个位置。” “不用,有人帮我占位置了。” 在苏映雪听来,“有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江知颐结完账,简单和她打过招呼后,勾起袋子转身就要走,又被苏映雪的声音拦下步子。 “你和那个学妹很熟吗?” 江知颐半阖下眼睫。 算熟悉吗? 这个问题出现,某些片段随之闪回进脑海。 那天风很热,操场的笑闹声和水房闷闷的啜泣声被风搅散。 偌大的水房里,女生蜷在角落,绷紧的校服外套被肩膀撑出骨骼的轮廓。 细瘦单薄。 连哭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是怕哭声传进楼道吗?他想。 是以,他摸着悄朝水房门口走去,顺便拾起地上被摔坏的的眼镜。 吱呀一声,门被合上。 她预料之内地哭出声。 女生哑着嗓子,边哭边咳,光是换气听着都像是用了很大力气。 即或他一个陌生人,听着都觉着可怜又心疼。 她的家人如果知道了,又该有多心疼和生气。 正思忖着,余光里女生动了动。 然后开始在地上爬,马尾都散了,头发也糊在脸上。 江知颐无端联想到他妹在家那样儿。 突然就笑出声。 很快他又意识到不礼貌,又憋了回去。 后来他把眼镜还给她的时候,无意瞥见她的胸牌。 她臂弯环着腿,后面的字被宽大的衣袖挡住,他只能看见边角露出的一个“楼”字,和一个“彳”偏旁。 他没多看,留下两颗润喉糖和几句叮嘱,就被学生会的同学叫走了。 昨天听到楼衔音这个名字,某种认知似乎突然形成了闭环。 “楼”这个姓氏,在他身边算是极其罕见的。 一般来说,同时达成两个条件,就能证明一个问题。 首先,水房里的小姑娘姓楼。 其次,高二那年的宣讲会,一个学妹送了他一盒龙角散和两颗润喉糖,都是蜜桃味。 偏巧和他初中时送给那个小姑娘的是相同的两样东西。 最后,就在昨天,一个因为蜜桃果汁而和他有过两面交集的、拥有他所认知的罕见姓氏的小姑娘,站在了他面前。 强烈的预感宣告着一个呼之欲出的事实。 思绪回笼,男生眼睫抬起,睫毛梢下的那双清润的眼眸里,晕着浅淡的光。 “对,”他说,“我很早就认识她了。” 番外12-知音(终) - 楼衔音班级的位置在二楼c区的最后几排。 她有意站到队伍最后一个,因为这样就能帮江知颐占到一个座位。 苏映雪走在江知颐前面,进了报告厅,一眼瞧见坐在最后一排聊天的四个女生。 楼衔音就坐在报告厅二楼入口守着过道的位置,旁边还空了一个座。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她冷嗤一声,到楼衔音旁边,拍了拍她的肩,撂了句“这位同学,聊天小点声,别影响其他同学”,也没等楼衔音开口,转头就走向最前排系助的位置。 “我寻思,咱这培训会还没开始吧?”坐在最靠里位置的秦斐朝她背影翻了个白眼,“整个会场这聊天的动静都快乱成马蜂窝了,也没见她管别人啊。” 宋迦白冷哼一声,“而且刚才是咱们几个在说话,音音都没出声,她这针对的也太明显了吧?” 楼衔音比了个“嘘”的手势,“没关系,我们小点声就是了。” 殷玥拍拍楼衔音的手背,“她不会是嫉妒我们音音漂亮吧?” 宋迦白:“不会吧不会吧?人不是只会嫉妒和自己各方面都相差不多的人吗?” 殷玥:“就是嘛,反正我不会嫉妒刘亦菲。” 秦斐:“对哦,反正我不光不嫉妒音音,我还想亲她。” 宋迦白:“你俩照我还差点儿,我跟音音睡过。” 我跟她(在一个宿舍)睡过(一晚上)。 江知颐进报告厅的时候,入耳就是这句话。 几个女生聊得正欢,丝毫没注意,楼衔音已经息声很久了。 期间她甚至还晃了晃殷玥的胳膊,但这几个女孩闹欢实了,压根没注意她这点小动作,只当她是听得不好意思了。 江知颐就坐在楼衔音边儿上,看小姑娘的耳尖抹着的那层粉晕逐渐加深,一声轻飘飘的笑从喉咙里溢出来,落进楼衔音耳朵里。 她抬起眼皮看他,咬了咬下唇,才温吞着开口,“学长,我们闹着玩的。” “知道。” 毕竟他们男生宿舍偶尔也互相叫宝宝。 江知颐把拧好瓶盖的水递过去,“喝点儿水,逛一下午累了吧。” 殷玥余光扫见从楼衔音的另一侧探出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目不斜视地瞪圆了眼。 她保持上半身不动的姿势,疯狂攻击宋迦白的小臂,无声滚了滚眼珠子,示意她们往楼衔音的方向看。 几人视线轻轻撩过去,在瞧见那人的瞬间,眼珠“咻”地一下滑回报告厅正中央的讲台方向。 旋即咬着牙,保持嘴唇不动的姿势,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 秦斐:“那男生谁啊。” 殷玥:“江知颐学长啊!” 宋迦白:“我去!我看他一直跟着咱们队伍,还以为是咱班同学!” 秦斐:“啥情况啊!观察一下。” 宋迦白:“观察一下。” 殷玥:“观察屁啊!你俩考虑考虑我!我现在跟个220瓦灯泡似的坐他俩边儿上,我感觉我快糊了!” 交换过眼神,三个女生齐刷刷站起来。 殷玥指了指最后一排的另外一侧,“音音,我们三个觉得那边空调凉快,就先过去了。” 反正最后一整排都空着,能给他俩腾点私人空间出来最好。 毕竟楼衔音如果能把江知颐搞到手,最享福的一定是她们。 话毕,三人逃也是的溜了。 楼衔音不傻,知道她们是误会了,生怕给江知颐带来什么困扰,声音里带了点儿急。 “对不起啊学长,我现在就去解释。”说完就起身要走。 男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吃糖吗?” 他云淡风轻地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两块粉红色包装的糖。 是和她初一那年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糖。 她低眼凝着,眸光闪烁几晌,余光忽而拢进男生的小半截下颌,视线不受控地完整偏向他。 男生手肘撑在小桌板上,矮下身来托起下巴,视线正好整以暇地放在她身上。 “哦,”她找回声音,“谢谢。” 嫩白的指尖悬到他掌心,即将碰到糖纸之际—— 男生松松张开的手利落蜷起,指骨无意擦过她指尖,那两颗糖瞬间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下一秒,一双温润朗然的鹿眼闯进来。 江知颐趴在桌上,几乎半张脸都埋进臂弯,只剩一双眼还露在外面,眸光直白地对上她。 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对于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两块普通的蜜桃糖。 可她的反应证明,她曾经见过和眼下相同的场景。 果然是她。 江知颐看出她似乎不大想被他认出来,所以最后还是没戳穿。 他重新摊开手掌,“拿吧。” 不夸张地说,楼衔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要故意把糖收起来? “学长,”她幽幽看他,“你刚是在逗我玩吗?” 楼衔音其实算是个挺直白的人,在判断场合合适的情况下,都会有问题当场就问,有话直接就说。 “生气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 “那昨天呢?”他的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隔着外套传来,显得有些闷,“生气了吗?” 江知颐记得,昨天她听见贺意闲的话,直接把耳机戴上了。 楼衔音不解地眨眨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大概……”江知颐眉梢轻抬,“是因为我叫了你音音?” “没有,我很喜欢。” 楼衔音喜欢他这样叫自己。 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就像他可以叫苏映雪学姐的名字一样,她也希望她和江知颐之间也能更亲近一些。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正直勾勾盯着他,眸底有光晕开,似染着些许希冀,灵动俏丽。 让人不自觉就看进去。 这干净到不染一丝杂念的一眼,江知颐莫名就是招架不住。 他也说不清他在紧张什么。 总之,心脏在她声音晃荡进来的时候,猛地收紧一下。 像刚刚燃起的电光花,噼里啪啦地溅开。 偏偏在他心脏最不安生的时候,掌心突兀的传来一道极轻极短的触感。 楼衔音从他手里拿糖的时候,葱白柔软指腹无意擦过他的掌心。 恍然有种被毛绒小动物抓了下的感觉。 他指骨重新蜷起,阖眼安静靠回椅背,极轻地舒了口气。 - 新生培训到一半时,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 潮闷的风卷着雨水拍在天窗上,声音落得密集,最后汇成连绵的哗啦声。 考虑到会议还在进行,楼衔音在手机备忘录上敲下几个字。 「学长,外面在下雨呢,你没带伞,等会儿怎么回宿舍?」 然后用手机边边戳了戳江知颐搭在扶手上的手腕。 男生指节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含着上扬的尾音,低低“嗯”了声。 他好像刚睡醒。 楼衔音抿抿唇,又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往上递了递。 「我带了伞,等会儿我送你回宿舍可以吗?」 她本来可以把伞借给江知颐,然后自己跟室友同撑一把回去的。 但江知颐从培训开始到刚才,全程阖着眼靠在椅背上,连法条都不背了,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楼衔音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去。 江知颐眸光偏了半寸,从手机屏幕挪到小姑娘的侧脸。 优越的皮相紧紧贴着下颌骨,颊肉甚至没有过多赘余。 好像比两年前见她还要瘦。 倏忽间,视线里那双低耷盯着手机屏幕的眼毫无征兆地抬起。 江知颐下意识偏开目光一瞬。 再看回她时,漆深的瞳仁恢复清明。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自顾自的走神,还没回答她正问她的问题。 “不用……” 话音未落,就见女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 「不能说话,会影响其他同学」 江知颐朝前排那几个睡死过去的男生抬了抬颌,“‘其他同学’都睡了,没关系的。” 楼衔音余光瞥一眼前排,收起手机。 但还是压着气声跟他讲话,“学长,那你方便让我送你回宿舍吗?” 江知颐觉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 明明是他占便宜,她还要考虑他方不方便? “学长的自尊心不太方便,”他弯下眉梢,眼里勾着笑,“所以还是我送你吧,然后你把伞借我,这样可以吗?” 女生眼睫颤了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吞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听着有点儿淡。 像是不情愿。 江知颐敛眸,“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淋雨回去。” 楼衔音眼弧撑圆,“别淋雨呀,我愿意的,只是怕麻烦你。” 声音恢复一如既往的温甜,还夹了点急。 “托你的福,我不用淋雨了,怎么会麻烦。” 他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方便的话,加一下微信吧,还伞之前联系你。” 楼衔音简直要被幸运砸晕了。 入校当天,江知颐帮她拎箱子,转天参观学校又偶遇他,等会儿还能被他送回宿舍,现在又能加到他微信。 短短两天,把楼衔音将近六年的筹谋一下子拉了倍速。 原本光是加上他微信这一条,就够她列个四年计划的。 她来不及多想,利落打开手机,扫码发送申请一气呵成。 - 培训会结束时,雨势见小。 楼衔音同班那三个姑娘几乎是一下就没了影儿,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没带伞的同学堆在会堂檐下,叹息声此起彼伏。 楼衔音提前拿出折叠伞,轻轻抖开,分出余光去看江知颐。 从刚才开始,他的手机屏幕就时不时亮一下,微信消息频繁弹出。 他只有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回了一条消息,后来每次都是扫一眼就摁灭,似乎没有要继续回的意思。 楼衔音撑开伞,还没举起,视线里倏地闯进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腹抵着伞柄从她手里接过伞。 黑色的皮质腕表带掩着微微突起的青筋纹路,禁欲又性感。 “走吧?” 男生的声音将她从怔忪中拽出来,她讪讪看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睫,应了声好。 雨丝汇在伞檐,滴滴答答落下来。 雨幕中共撑一把伞的人很多,但几乎是个人路过他俩都会多瞧一眼。 因为大家都想不通,这俩人都撑一把伞了,为啥还站那么远。 夸张点说,两人中间简直能开一家蜜雪冰城外加一家正新鸡排。 楼衔音脑袋低得跟鹌鹑似的,此前设想过的聊天话题一个都没能用上。 她还是太高估她自己了。 其实她一直在强撑。 每次看向江知颐都几乎要押上她全部的勇气,甚至有那么几次意外对上他的眼,她都要极力克制自己偏开视线的意图。 生怕被他发现她在慌。 她原本不是个胆小的人,温吞也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对面是江知颐,在喜欢了将近六年的人面前,她会下意识隐藏自己。 小心翼翼守着一个人的秘密,加没来由的内耗以及没立场却又难以控制的吃醋,就构成了所谓的暗恋。 在今天之前,她只占第一点。 前几年之所以能心平气和的熬过来,多半归功于楼衔音从不主动打听江知颐的情况,就算考上一中,她也从不会主动走进高三教学楼去看他。 最多就是以一名路人的身份站在他世界的门外,却从不按响门铃。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彻底踏进有江知颐在的世界,自此就会难以自控地去注意他。 然后就像今天一样,一见和他关系密切的异性,心里就会自顾自的泛起酸涩。 长此以往,势必耗心神又费力气。 她努力走到现在,不是为了当胆小鬼的。 楼衔音太了解自己,她的演技没有精湛到能支撑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装作不喜欢他。 都站在他面前了,为什么还要暗恋呢? 既然她做不到灯下黑,那索性就把灯都关了。 告诉他吧。 快刀斩乱麻,被拒绝了也没关系。 至少这样就能省去内耗的工夫安心学习了。 直觉告诉她,像今晚这样难得的独处机会,或许以后很难再有了。 是以,她偏头掀眸看他。 雨幕垂帘,头顶路灯的白光透过伞面,染着伞布颜色的光晕落在他发梢眉睫,切割出男生清隽的轮廓。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学长,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而且我们见过很多次了,只是你不知道。” 她顿了顿,正要接下句,就见江知颐轻抬了下眉梢,睨过来。 “六年前水房一次,三年前宣讲会一次,两年前自动贩卖机前一次,校运会一次,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明天我来还你伞,还会有一次。”他笑,“我不知道的那次,是哪次?” 江知颐声音很轻,夹杂着雨滴落在伞面那闷却脆的动静,甚至有些模糊。 却砸得楼衔音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为什么都知道,都记得。 就连她初三那年参加了一中宣讲会也知道…… 心脏摧枯拉朽般地被洪流淹没。 就好像编码出错的程序,但凡有一个节点没在她的预料之内,楼衔音就要从头开始组织语言。 他看见女生睫毛快速颤了两下,“学长,我再捋捋。” “好。” 直到宿舍楼大厅的光拢进她视线,她脑子里还是乱的。 两人在楼前的台阶处驻足。 楼衔音突然发现,周遭来往的人没有一个还撑着伞的,除了他们。 原来雨停了。 她心脏突然软软塌陷一块。 雨停了,他用不上这把伞了。 换句话说,他们明天也不会见面了。 江知颐把伞收起来,轻轻抖掉伞面上的水珠。 他捻了捻指腹残余的水渍,把手里一直拎着的购物袋和伞一并递给她,“天有点凉了,先回去吧。” 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少了雨伞掩映,江知颐站在这儿就格外显眼。 难免有人看见要误会。 她不想给他徒增困扰,简单道过谢就转身进了宿舍楼。 - 江知颐一推开宿舍门,一眼看见坐在他椅子上,直直盯着门口的贺意闲,张口就是质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江知颐调出聊天记录。 「是不是闲:颐宝儿,下雨了,用我给你送伞不?」 「1:不用。」 他指尖落在那一片白色气泡里夹杂着的唯一的、短短的绿色气泡,“这不是回了?” 贺意闲冷笑一声,往下扒拉。 「我偏要送,告诉哥,你在哪儿?」 「你咋不回消息?」 「我知道你不在图书馆」 「阿谌说你下午突然就从图书馆跑出去了 坏笑.\/」 「是不是看见谁了?坏笑.\/」 「哦,今天新生参观学校啊 坏笑.\/」 …… 下面都是垃圾话,江知颐看都没看。 贺意闲指尖划着划着,突然发现聊天框的备注栏里多了个免打扰的标志。 “不儿,你把哥们儿屏蔽了?” 江知颐收回手机,淡淡“嗯”了声,朝贺意闲的座位走过去,自然坐下了。 前脚刚把手机摁灭,紧接着就震了下。 备注名是“楼衔音”的人发来条消息。 「学长,你到宿舍了吗?」 江知颐低眸回复,顺便改了个备注。 女生很快又发来消息。 「音音同学:以后能见到你的机会可能很少了,所以我想今晚把想说的话说完。可能会打扰到你,可以先把我设置成免打扰」 贺意闲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绕,“你怎么能把我设成免打扰……怎么能免打扰……” 江知颐没理,专注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 「没课的时候随时都能见面。 你的话可以见面以后慢慢说,今晚就早点休息吧,不是眼睛不舒服吗?」 今天下午跟在她身后的时候,就见她总按眼睛。 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湿漉漉的,像是眼干。 不似昨天一样清明。 「1:刚才给你的袋子里有眼药水和润目贴,如果有需要的话就用吧」 女生发来一个有点抽象的黑白熊猫头惊掉下巴的表情包,又秒撤回。 紧接着发来一个粉粉嫩嫩的小熊捧脸的表情。 「音音同学:随时可以见面?真的?」 江知颐弯唇。 「当然。」 「来日方长,音音同学。」 番外13-等你回来,我们结婚。 - 进入大三后,课业不如前两年繁重,该着手准备的事情却紧锣密鼓地被安排上来。 日子变得忙碌起来,小群里也许久没人分享日常。 或准备考研考公考编,或在为实习焦头烂额。 日子过得清汤寡水,连发朋友圈的欲望都没有。 直到大三上学期过半,柏翮申到慕尼黑大学经济学硕士的offer,群里才又活分了一阵。 众所周知,德国高校易进难出。 与之对等的,放眼全球,也很难找出比德国留子含金量更高的。 连梓再清楚不过,柏翮对自己的要求从来无上限。 所以她也不能被落下。 - offer下来,柏翮很少再往学校跑,而是在连梓校区附近临时租了套公寓。 工院还算自由,大二以后就没再查过寝,所以连梓暂时搬到柏翮那儿,最后再陪他两个月。 可日常就是,因为竞赛在即,连梓睁眼就是打开cad,不是在改图纸,就是在算数据。 一天下来,也没多少时间能和他说话。 恼归恼,他也知道,连梓所在的这个领域,对数值精密度要求极高。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出不得半点儿岔子。 柏翮也就歇了去扰她的念头,懒懒窝在沙发里,视线描着女生细白的颈子,又顺着后颈游移到肩背,最后落在她后腰的蝴蝶结上。 少顷,她伸了个懒腰,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到餐厅接了杯水。 就喝水的工夫,她都在回消息。 穿着他准备的睡裙,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晃。 而且还丝毫不在意他,甚至没分出一丝余光来看他。 柏翮不耐地咬了咬舌尖,终于是气笑了。 连梓回完消息,将手机熄屏。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生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贴上来,后腰覆上一只温度燥人的大手。 那人的指尖穿过后腰处的镂空,灵巧地钻进布料,似乎还有持续下探的意思。 燎原般的沿着她的肌肤纹理,掠过每一寸神经。 “柏翮,别闹我了。” 她终于出声,极力压着轻颤,按住他作祟的手。 那双桃花眼眸色漆深幽微,涌动的情潮几乎要把她卷进去。 “别撒娇,顶不住啊。” 他尾音的“啊”几乎是叹出来的,勾着情欲的气声落进她耳朵里,一路缠到心脏。 女生粉白的指尖勾住他领口,把人带着往下拉了拉,纤长细密的睫毛随着视线方向垂了又抬。 她在盯着他的嘴唇,被水润过的潋滟唇瓣轻轻抿着。 他沉声问,“想要我了?” 连梓有点儿怄,明明是他先来勾她,怎么反倒成了她想要了。 她羞赧踹他一脚,“你自己玩儿……” 略带侵略性的吻把她的话堵回去,揉捻成细碎的嘤咛。 柏翮灼热的唇瓣厮磨着她的,罔顾接合处拉着的细亮银丝,含着气声,一字一顿问她,“我自己怎么玩儿?” 他使坏似的抬颌,嘴唇顶得连梓被迫仰头,“宝宝,陪陪我。” 唇舌交缠,连梓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柏……” 这人坏就坏在,他只给连梓留一个气口,她一出声,他就重新压回来。 只余满室的碎音。 “陪我么?” 连梓试图跟他抗争到底,可拒绝的“不”字一经出口,就被他的舌尖搅乱了音节。 几番轮回下来,连梓简直要被他搓磨得没了力气。 “陪我么?” “陪。” “那回房间?” 连梓软软靠在他怀里匀气儿,“回。” …… 最后柏翮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冷静下来才回到房间,抱着连梓看完了之前那部看到一半就被她竞赛队友一通电话打断的电影。 畜生装人实在辛苦。 但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至少要到他真真正正有能力对连梓负责的时候才可以。 至少要到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的时候才可以。 - 出国的日期定在七月中旬,所有人瞒着他办了一场欢送会。 闹了一上午,下午送他到机场。 道过别后,几人停在航站楼入口,连梓陪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目送柏翮转过身后,小贾终于从背包里拿出揶了一路的行头—— 三傻高举题着“哥!一路平安!我们会想你的!”字样的横幅站在后排,褚珏江知颐抱着相框站在前排正中间。 相框里的照片还是用柏翮高中寸照放大的,白底,五官都有点模糊了。 阵仗整的挺大,符合柏翮显眼包的气质。 是过往乘客都会可以放慢步调瞧一眼的程度。 柏翮一颗心都系在连梓身上,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观察周围行人投来的看热闹专用目光。 直到江知渺的一声儿。 “回头——” 柏翮视线悠悠朝身后撩过去。 一眼看见褚珏江知颐托着他照片,低着头笑到肩膀都颤。 两眼看见三傻在后排泪眼汪汪举着横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阵仗,这配置。 还他妈有人举照片,有人哭“丧”。 知道的是来送他上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送他上路的。 一个是去德国的路,一个是去黄泉的路。 后来柏翮到德国以后,才知道这两条路其实区别不算特别大。 都是死路一条。 几个女生朝他挥手,“好好读书,别让吱吱等太久——” “昂。” 他眸光重新落回身侧女生。 所有人都在看他,唯独连梓没有。 女生睫毛低耷着,唇瓣绷直,几乎抿成一条线。 在这种场合下,她不想掉眼泪。 但她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自顾自的消化着情绪,任凭柏翮戳戳又捏捏她的脸,她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生怕光是看他一下,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清苦的柚子香携着男生稍高的体温而来,熟悉的冷冽香气将她包裹住,清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照顾好自己。” “嗯。” “想我了就打电话,我随时都在。” “嗯。” 他胸前的布料被洇湿一小片。 连梓的声音也越来越闷,似乎除了“嗯”,什么都说不出了。 柏翮注意到这点,给她下套,“等我回来,我们结婚?” “嗯。”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声音温柔坚定,“等你回来,我们结婚。” 番外14-童谣 在皎白的月光下,夏末的晚风里 - 一阵夏风过,枝叶繁郁的香樟树重新缀上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时,转眼又是一年毕业季。 三月下旬复试结束,两天后出了拟录取名单。 连梓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北航,继续留在航空航天科技领域。 参加完毕业典礼,跟几个小伙伴聚了聚,连录取通知书都没取,就直接拎着箱子飞去德国陪某个可怜鬼。 江知渺学医,五年学制本硕连读,还有继续读博的打算。 褚珏、曲梦曼和江知颐都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季远大三的时候,因为学校的脱口秀演出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毕业签了家不错的公司。 周宜放弃了本科专业,跨专业考到浙音流行乐专业,彻底偏离他父母给他安排的路。 旺仔一毕业就去了云南的哈巴雪山,继续他大学时没完成的旅行。 陆瑶打算考同济,复试失利,次年二战上岸。 九月,桂花香摇曳。 汽车的鸣笛声、行李箱轮子和沥青路的摩擦声以及各处的交谈声交杂传播。 陆瑶推着箱子找到自己的专业,填过报到表后直奔宿舍。 研究生宿舍是双人寝,陆瑶对侧的床上贴了学生信息。 是新媒体研二的学姐,叫齐桉。 说是学姐,其实两个人一样大。 这姑娘性子风风火火的,从进门就一直在打电话,似乎因为剧本和拍摄的事儿和那头起了争执。 似乎是学校要拍个宣传视频,那头想整活,拍点抽象的引流,但容易反噬,给大众留个癫子的印象。 齐桉在对待工作这方面很认真,按她的想法,玩儿抽象可以,但不能一上来就抽象,还是要以积极向上的正面宣传为主。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分开拍摄,发到学校公众号上投票。 可问题出就出在,对方是编导专业的,剧本和分镜方面,齐桉不比她专业。 “如果有需要的话,剧本和分镜我可以帮忙。”陆瑶弯弯眼睛,“我也是学编导的。” 话音刚落,齐桉眸光闪烁几晌,眼珠子一顿一顿地挪向探着头看自己的小姑娘,眼中光亮瞬间化开。 她都还没来得及跟这位新室友说上话,这姑娘就愿意帮她了。 简直天使。 两人都是爽快的性格,一下午的时间,剧本大框架就定下来了。 暮色将至,因为拍摄需要,齐桉约了几个负责人吃饭,聊拍摄相关事宜。 “瑶瑶,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你帮我这么大个忙,给我个报答的机会?”齐桉看出她是有点怕生,曲指托了托女生柔软的脸蛋,“放心,有我在。而且大家人都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万一以后就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呢?” 陆瑶觉得有道理,而且她也是真的有点饿了。 - 聚餐的地点在一家木屋烧烤,打车过来大概半个点。 这个时间,店里几乎都是学生。 周围的碰杯声和谈笑声被烟白的雾裹携着缕缕升腾,满满的烟火气。 陆瑶和齐桉到的时候,包间里只剩三个空位。 离门最近的是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瞧见门口的两个女生,斜过身子靠在椅背上,扬眉笑了下,“千儿姐永远大轴登场啊?” 齐桉名字念快了就是“千”,熟悉她的都叫她千儿。 她拉着陆瑶落座,简单向大家介绍过后,睨了眼刚才说话的黑色运动服男生边儿上的空位,回话:“我这顶多算压轴,大轴不是何翊旁边儿那位吗?” “他还在西门那儿呢。” 闻声,何翊旁边的男生皱眉,“迎新都快结束了,还在那儿干嘛?等人啊?” “可不,今天一早就过去了,还旷训。”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咱副队都不上训了。” “不过说真的,他异性缘那么好,怎么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 “你看他像是会开窍的样子吗?” …… 餐桌上几人绕着一个“他”聊了半天,陆瑶听得云里雾里,晃了晃齐桉的手腕,“桉桉,现在说的这个人是谁呀?” 齐桉把烫好的餐具摆到陆瑶手边,抬睫思忖片刻,“我也不熟,不知道叫啥名儿,就是一个体院的男生,高高的,长得挺好看。” 陆瑶“喔”一声,垂下眼睫。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听说或见到和他相似的人,还是会下意识在意。 何翊咂舌,摸出手机划了几下。 一段铃声过后,手机功放传来一阵嘈杂的鸣笛声,隐约能从其中摘出一道男声,“咋了?” 一桌子的人跟着笑。 “他妈的,一桌子的人等你一个,你说咋了?” 何翊调转手机摄像头的方向,对着餐桌扫了一圈,“你还来不来?不来不等了啊。” 那头沉默片刻,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对面那个女生,再让我看一眼。” 听罢,何翊眉心蹙起,扫了眼坐在他正对面,正跟齐桉聊天的女生。 甩了句“要看你自己过来看,让我拍人姑娘算怎么个事儿”,直接按了挂断键。 陆瑶离得远,也没注意到何翊投来的视线,继续和齐桉聊拍摄相关事宜。 - 大四那年春,樱花和海棠花交相落下的时节,沈星同瞒着所有人做了一件事。 他回到高三那年毕业旅行的小岛,取回了装着他心愿的小瓶子。 当时的小纸条被仔细叠好塞进去,谁都看不见,也不会知道他写了什么。 这是他自己的秘密。 他倒出那张小纸条,重新展开。 「去找她」 再见到纸上那狗爬一样的字迹时,他自己都想笑。 在他原定的人生计划里,本身没有考研这一项。 大三那年,柏翮出国留学,几人难得聚齐。 谈天谈地谈未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在此之前,沈星同对于这张心愿纸条上写下的「去找她」三个字,并没有付诸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沈星同对于「去找她」的诠释,不过就是百十来张从京城到上海的往返车票。 每次就只是到她所在的城市,和她同处一地看同一轮月亮。 其实算不得浪漫。 这一沓车票不过就是在感动自己,因为他始终站在她目之不及的地方。 两条直线一旦产生交点,下一步势必要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 长此以往,渐行渐远。 陆瑶已经踏上未来的路,而他还站在他们的交点上。 按照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此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交集。 但所幸,他还站在交点上。 幸好他跑得足够快。 快到来得及追上陆瑶的脚步。 他自诩是个体力过剩的脑力笨蛋,考研的思政、英语和体综轮番捶打,几乎让他的肉质变得软嫩q弹。 但一切都值得。 同年夏天,他瞒着所有人,站在了同济的校门口。 这次,他是真的要站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了。 车窗外光影变换,沈星同垂眸凝着手机屏幕。 还停留在跟何翊的聊天界面。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视频里出现了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娃娃脸。 他将手机熄屏,浅白的光晕兀地暗下,视线落向窗外。 很快,很快就能再见到他的小陆老师了。 - 饭局进行到一半,陆瑶也记清餐桌上每个人的名字。 有酒精加持,大家熟络得很快。 如齐桉所说,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每个人都有在好好照顾她这个新人,紧张和不自在也几近被消磨掉。 相谈甚欢时,包间的门被推开。 陆瑶眼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毫无征兆地对上一双清润的眼。 很快,对方先移开视线,随手把单肩背挂在椅背上,在何翊边儿上落了座。 周围男生揶揄他,八卦他,他也就是低着头,笑着听他们说话。 被直直拉到头的白色运动服遮住了一小截下巴,那双记忆里总是水润润的狗狗眼依旧漾着细碎的光。 陆瑶怔忪着用力眨了眨眼,难以言喻的慌乱和震惊叫嚣着要冲破心脏的桎梏,兵荒马乱地碾过她筑起的高墙。 她还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生的视线就重新移过来,眼底勾着笑。 不知道是在对她笑,还是因为边上的几个男生的打趣而笑。 未几,他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朝她晃了晃。 这个动作在当下环境看来,其实并不算突兀。 陆瑶几乎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摸出手机打开微信,这才发现原来微信登的是她的工作号。 大三那年她进了电视台实习,也就有了这么个号,后来帮人写写剧本之类的,接点兼职,这个号也就成了工作号。 今天报到前,她还在高铁上改稿,发给甲方后,一直在等对方回信,也就忘了切换账号。 切回主号后,那个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聊天窗口久违的出现。 6:51am 「同同:咚咚,suprise!」 「同同:到了跟我说一声哦,我在西门接你」 8:57am 「同同:人好多哦 [图片]」 11:38am 「同同:你吃午饭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可以先垫垫」 19:51pm 「同同:迎新快结束了诶」 20:04pm 「同同:小陆老师,你已经到了对不对?」 「同同:我在何翊的视频里看到你了哦」 她惊诧地抬起眼,看向正低头打字的男生。 下一秒,手机震动,聊天框那头多了个白色气泡。 「同同:抓到你了」 - 饭局结束后,齐桉让陆瑶在这儿等会儿她,她先去结账。 人林林总总的散了。 何翊见沈星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就顺手把门带上了。 包间不算特别隔音,隔壁房间的声音落进一片寂静里,显得有些沉闷。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传来,男生径直走到她旁边,单膝蹲下来,探头找到她的视线。 “不认识我啦?” 约莫是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女生睫毛簌簌颤了颤,黑白分明的眼蒙上一层浅薄的雾气。 沈星同突然就想到,五年前她吓他那次。 他笑,“小陆老师,我们扯平了。” “同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半句她没问出口。 因为没立场。 他在哪儿是他的自由。 但他说“抓到她了”又是什么意思? 陆瑶难免想,他会是为她而来吗? 有这种可能吗? 回望过去五年,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 除了生日和新年,每年中秋夜,她也会收到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每次都很简短。 「小陆老师,抬头」 月亮高悬于天际,云层都遮不住它的亮。 像那个晚夏夜里将她护在身后的少年。 在皎白的月光下,夏末的晚风里,她的心动避之不及。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眼眶泛起热意,她下意识别过脸。 紧接着,刚才被她含在嘴边的问句得到了回答。 “因为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他曲指拭去她下巴处将落未落的水珠,直起上身,臂弯轻轻拢住女生的肩,“小陆老师,我好想你。” 娇小的身躯被他包裹在怀里,名为思念的高塔在此刻被无声的巨浪摧毁殆尽。 克制被搅动得一塌糊涂,陆瑶抬手扣住男生的后颈,扬起下巴。 被泪水浸透的湿润唇瓣贴了上去。 —— 她曾将相思寄于明月。 方知晓,原来月亮也相思。 番外15-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都在身边 - 在德国的三年,是柏翮五年留学生涯中,最难熬的七年。 回国直接空降总公司,手底下的人是实实在在的心服口服。 他妈的,能从德国慕尼黑服兵役回来,咱小柏总以后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柏翮回国,连梓研究所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两方家长都是敞亮人,说是婚前得提前适应适应,就赶人似的把两个人的行头扔进几年前就备下的婚房里。 瞧着像被赶鸭子上架。 其实是柏翮跟池老太太撒泼耍诨得来的。 池老太太可太知道她这长孙什么德行,十年了还贼心不死。 也是难为他跟连梓在一起十年,异地了十年。 能走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 - 转天是连梓难得不用加班的周末,正好约上朋友们来家里办个乔迁宴。 柏翮从浴室出来时,一眼瞧见窝在角落的女生。 瓷白的长腿肆无忌惮地抻着,细细的肩带松松搭在肩头,抱着靠枕仰靠在沙发脊。 连梓还是那个习惯,开着电视就听个音儿,手机平板电脑都开着,想宠哪个全凭她心意。 柏翮扫了眼茶几上的果盘,他洗澡前就洗好放在那儿的水果,她一口都没吃。 真是个祖宗。 不伺候都不知道吃东西的。 连梓回完小群消息,正要退回主屏幕打开某音休闲一会儿,怀里的抱枕突然被抽走。 取而代之的是从她臂弯里钻进来的某人。 连梓突然就想起,高二那年运动会后,她急性胃炎进医院那次。 那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至暗时刻。 全麻过后她神志不清地圈着手臂,让柏翮钻进来。 啧,太傻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窘。 唇瓣突然传来一道冰凉圆润的触感,她倏然回神,对上一双漆深的桃花眼。 柏翮舌尖抵住齿关衔着的青提,送进连梓嘴里。 连梓懵着被迫咬下那颗提子,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她弯了弯眼睛,“好甜。”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好好吃饭么?”他喉结滚了滚,瞳眸落在她被汁水浸润的唇瓣上。 连梓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你自己检查一下?” 柏翮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丝绸浸透底下的柔嫩的皮肤,有意无意地推磨着她的腰窝。 “瘦了。”他声音有点哑,云翳翻涌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他眼尾红红,连梓指腹落在那处揉了揉,“柏甜甜,再喂我一个提子。” 柏翮从果盘里挑了颗相对饱满的,指尖抵着送到她齿关。 下一秒又被她衔着还了回来。 唇上还残存着她留下的青提香气。 “是不是特别甜?” 连梓弯唇,一双明亮的杏子眼盛着细碎的光,清亮得惹人。 “昂。”他懒懒撩起眼皮,少了睫羽掩映,墨色浓重的眼里分明的顽劣笑意直白又透明,“进口的当然甜。” 进、口、的。 三个字要分开理解。 进了谁的口,才会那么甜。 她说东,他非要扯西。 什么破路都能开车。 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账。 连梓嗔他一眼,“流氓。” 压着她尾音落下的,是细细密密的吻。 借着给她留气口的空档,他抬起唇,合着气声回一句:“流氓快憋死了。” 柏翮撑起身子,膝盖强势地压着她的裙摆,挤进女生双腿之间。 拢在她腰间的臂弯慢慢收紧,强迫女生柔软的腰肢贴上自己的小腹。 连梓被他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砸得晕头转向,能擢取到的空气愈渐稀薄,她胸腔起伏越发明显。 肩带被他齿关衔着褪下,领口掩下的那处抹着层淡淡的粉晕,饱满柔软,随着呼吸小幅度上下。 他的唇游移到锁骨,还有继续下探的趋势。 久逢甘霖,她懂柏翮一直以来的忍耐克制,这次也就纵着他了。 连梓揉揉他发烫的耳垂,臂弯勾住他的后颈,细碎的嘤咛伶仃溢出。 任凭柏翮含住这处又捏捏那处,她最多就是疼了就抓下他的背。 柏翮向来能忍,何况被软绵绵的抓一下又能疼到哪儿去。 不如说是爽了。 真他妈爽。 他指尖游移到女生滑嫩的大腿,轻轻捏了下内侧的软肉。 “能么?” 连梓被他折腾得几乎要软成一滩水,身子后仰过去,全凭他臂弯在背后撑着才没倒进沙发里。 简直快没力气思考。 她小口喘着气,捏着拳头捶了下他的胸口,“我说不行你就会停?” 柏翮哼笑出声,勾起她的手,沿着自己下腹一路向下。 见着那双杏眼终于瞪圆了,他满意弯唇,“摸摸看,我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这人还倒打一耙。 连梓气笑,“柏翮,你讲不讲理啊?” “不讲理怎么了?”他矮下身,脑袋埋进她脖颈蹭了蹭,“都是你惯的,对我负责。” 论撒娇耍赖,她跟柏翮高下立见。 这人在这方面简直一骑绝尘。 太会拿人了。 连梓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行”字儿。 还能怎么办? 她家公主,她哄着呗。 …… 至于当晚,因为没准备东西,柏翮也没太过分。 说是没太过分,也还是进行了某些番茄不允许出现的操作。 连梓被他揽在怀里,拳头捶了一下又一下,意识被汹涌而来的浪潮一下接一下地冲淡。 具体细节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柏翮在她累到睁不开眼的时候,伸出手给她看。 纤细修长的指节亮晶晶的,被他抵在自己的唇瓣上,探出舌尖勾了下。 ……这个骚包。 连梓简直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妈的,下辈子不找弹钢琴的。 - 托他的福,连梓一觉睡到中午。 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柏翮在厨房备菜,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连梓瞠目,踩着拖鞋提了步幅噔噔噔往厨房走。 一颗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柏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柏翮闻声,停下动作回头观察她。 气色还不错。 确认她确实没有身体不舒服,他懒懒出声,“不学着做饭,你现在都见不着我了。” 德国的饭菜他吃不惯,在那儿待了两个月,他掉了将近十斤肉。 再不学怕是真的要饿死。 连梓钻进他怀里,踮脚在他鼻尖亲了下,水亮的眼睛望着他,“我们甜甜真棒。” 他扬眉,“训狗呢?”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笑得相当没出息。 几年没见,那双眼里的桀骜难驯收敛了几分,余下的是沉淀过后的温柔。 门铃响起,连梓灵活地从他臂弯钻出去开门。 先到的是司清,一进门,连梓就先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搂着她的腰转了两圈儿后,她才注意到,司清身后的某人已经冷脸盯她好久了。 祁放是个好护着的,那醋劲儿跟柏翮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梓揶揄他,“连我的醋都得吃一口?” 见她放开司清,祁放一把拢过小姑娘,捏了捏人脸蛋,“我的。” 这也就是唐有旻出差了没到,但凡到了,就会多一个人翻他白眼。 只敢翻白眼。 柏翮拎着刀出来,刮了眼祁放,扯唇,“宝宝,你怎么把他弄过来了?” 考虑到连梓和司清,柏翮相当贴心的把“这傻逼”替换成了“他”。 这两人水火不容的,连梓司清交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转移注意力,把家里两只炸了毛的萨摩耶跟起司猫分开。 至于萨摩耶和起司猫是谁,不言而喻。 不多时,江知颐和楼衔音还有家里的小粉团子拎着伴手礼到了。 这两人三年前就扯证了,应该是一拨人里最早结婚的一对,现在二胎都怀上了。 前几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群人陷入震惊,久久缓不过来。 首先就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谈上的,一官宣就是扯证,冲击力无敌了。 其次就是,江知颐竟然钓到了小a这事儿。 这话的重点在于—— 江知颐,竟然是钓系。 惊叹于两人的高速进度条的同时,季远还揶揄江知颐一句。 行啊颐哥,颐哥行啊。 语序变了,语境也不同。 发明中国话的人真是个天才。 江知颐家的小团子是个小姑娘,小名叫伴伴,取的是大名中间的字。 江伴音。 连梓抱起小姑娘,捏了捏肉嘟嘟的小手,听伴伴奶声奶气地唤她姨姨。 之后就是小贾瑶瑶,曲梦曼叶随结伴而来。 三傻还是一如既往的跟连体婴似的。 江知渺在读博,学校和实习的医院事情多,几乎没个休息时间,褚珏留在津城陪她。 餐桌上温馨又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近况。 一切都变了,一切好像又都没变。 柏翮一如既往地把牛排切成适口的大小递到连梓嘴边,就听对面旺仔笑着说:“翮哥以后一定是个老婆奴。” 他悠悠回:“现在已经是了。” 话毕,他膝盖碰了碰连梓的,“啊”一声,“老婆,张嘴。” 连梓轻笑一声,咬下那块牛排。 算是默认了。 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都在身边。 真的好幸福。 番外 16-绝妙 等她咬饵 - 十二月,冬天和香甜的糖炒栗子的香气一齐降临。 褚珏怀里捂着奶茶,路过街边叫卖糖炒栗子的商贩,又倒了回去。 江知渺喜欢吃这个,前几年一入了冬,就总是抱着他的胳膊,缠着要他买完给她剥。 既要又要的。 褚珏每次都是嘴上抱怨一下,手边却已经剥好了两三个。 他剥的快,她吃的也快。 笑眼弯弯的看他,撒娇说还要。 每次想起,褚珏都忍不住弯下嘴角。 反正他现在也是要去医院找江知渺的,就手给她剥好带过去吧。 他找商家要了副一次性手套,上了车就开始剥栗子,给司机大叔馋的不行。 大晚上的,闻着满车的香甜味儿,司机师傅踩油门都有劲儿了。 往常40分钟的路程,让他一脚油门下去,半个点儿就给人送到了。 第一中心医院的红灯亮着,褚珏扫了眼。把栗子和奶茶裹进大衣,提了步幅朝挂着“急诊”两个字的门头走过去。 值夜的护士都认识他,人帅又稳重,是江医生的男朋友。 关键还是南大文学系博士在读。 啧啧啧,完美的男人,完美的女人,配啊。 见他来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褚老师又来投喂江医生啦?” “嗯。” 他淡声打过招呼,轻车熟路地朝值班室走去。 轻叩两下门,里头传来一声闷闷的“进”,褚珏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工作台上的一盏小夜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压暗整间屋子。 凭着幽微的光晕,褚珏堪堪看清女生的轮廓。 脸颊的肉肉都瘦没了。 握着笔的手骨节突出,细瘦的腕骨撑着皮肤高高凸起,整个人瞧着疲惫又脆弱。 “渺渺。”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出声,“要吃点宵夜吗?” 江知渺应声抬头,眼里缀上零星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是过来啦?” “怕你吃不好。” 他把还温着的栗子和奶茶放在桌上,替她插好吸管,递到她跟前。 江知渺牵唇笑了下,“不吃啦,你知道的,我吃饱容易困。” 她搁下笔,从墙角的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先行走到值班室门口,“等会儿还要查房,就送不了你啦,现在走吧,我送你到医院门口。” 褚珏敛下眼睫,看不清眼底情绪,只清浅“嗯”了声,提踝跟上她。 从急诊门口到医院大门的距离,如果是褚珏自己一个人走的话,大概需要五分钟。 可如果和江知渺一起的话,他通常会磨蹭到十分钟。 因为可能,这十分钟过后,他接下来又会有几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见不到江知渺。 她微信里总有处理不完的消息。 或是导师,或是同事,或是哪个病人又出了什么事儿。 就连这短短的十分钟,都不能完整属于他。 她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晕漓在她眉睫,一张小脸瘦到只剩巴掌大。 最心疼她的时候,褚珏会想,他又不是养不起江知渺,要不就不让她吃这份苦了吧。 可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这不是心疼,也不是为她好。 这是剥夺了她追求理想的权利,是桎梏和枷锁,是他的占有欲和贪念,是他自私的具象化。 江知渺不是他的笼中雀,她是自己人生的掌权者,不能被他完全占有。 褚珏能做的只有等,等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又站在了一中心医院的大门口,回头望着裹紧大衣往回跑的娇小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 褚珏重新抬眸扫了眼医院楼顶醒目的亮着红灯的字,呼出的气接触到冷空气,迅速变成白雾,缓缓升腾。 这次比上次见她的时间还短。 他指腹摩挲着兜里早已习惯随身携带的戒指盒,垂睫笑了下。 又是这样。 - 高三毕业那年,18岁的少女眼眸亮晶晶,在落日和海风里,说要嫁给22岁的褚珏。 这句话,褚珏从17岁,一直记到27岁。 江知渺大概不知道,她已经很久没再那样看过他了。 久到他准备的那枚婚戒的款式都已经赶不上时兴了。 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是褚珏求婚失败的第六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点儿太寸。 每次要拿出戒指的时候,江知渺总会被各种各样的电话叫走。 要么是导师,要么是同窗,要么是同事。 她简直要被工作和学业吃掉了。 第一年的求婚被他安排在他生日这天。 褚珏生日小,在十二月底,他想在他到法定结婚年龄当天向她求婚。 这样也算是实现了江知渺要嫁给22岁的褚珏这个约定。 可他还没来得及吹蜡烛,江知渺就被导师叫走了。 走得很急,都把他落在餐厅了。 第二年的求婚他安排在圣诞节,不巧,那晚江知渺值夜,就又告吹了。 第三年江知渺一边忙硕士毕业论文,一边准备读博,忙到一颗心全部扑在sci上,哪里有空管他。 第四年江知渺开始了医院的工作,生活几乎两点一线,不是学校就是医院。 也是从那年开始,褚珏频繁出入医院,到现在,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认识他。 第五年,第六年,褚珏都是这样过来的。 后面几年,他甚至不会再挑特定日子求婚。 想着能趁她空闲的时候把戒指送出去就好。 让她知道,他真的很想娶她就好。 但是现在。 江知渺好像不想嫁他了。 - 12月29是褚珏的生日。 江知渺紧赶慢赶,终于把一切安排妥当,完美空出一下午的时间,准备收拾一下出发去陪褚珏。 她提前两个月就订好了餐厅,在金融大厦的顶层。那儿视野很好,往下看就是水上公园,不远处就是摩天轮。 褚珏一定会喜欢。 她提前把蛋糕存到餐厅,动身去了南大。 到地方后,才听他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说,褚珏昨天就没回宿舍,今天也是一天都没见着人。 江知渺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忽然想起,他们之前在校外租了一间公寓。 就在两个人学校折中的位置,起初约好每周末在家都要打通一个游戏,后来因为游戏通关时间太长,又改成一起看完一部电影。 再后来,连看电影的时间都没了,也就很少再回去过。 她心脏狂跳,顶着过速的心率一路跑到楼下打车,冷空气一吹,头就开始晕。 手机上拨通的手机号码始终在“嘟”声最后自动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褚珏从来不会不接她电话,也从来不会突然失踪。 江知渺从车上下来,朝公寓的方向狂奔,站在楼下往上看,见灯是暗的,眼泪瞬间就急出来。 “褚珏,褚珏……” 她连按好几下他们公寓所在楼层的电梯,失神念叨着,手止不住的抖。 指纹密码没变,只是她手上沁了层汗,总是传来“指纹无效”的提示音。 江知渺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泪水一滴两滴串成串儿地落在门把手上。 “褚珏,你在家吗!”她疯了似的砸门,抖着手找钥匙。 屋里没人应。 她摸出密码锁的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拧开了锁。 房间里黑漆漆的,她拍开灯,暖黄的灯光倏然亮起,晃得她眯了眯眼。 小而温馨的房间里已经许久没了生活过的痕迹,但各个角落依旧整洁干净。 “褚珏,你在不在?” 她一遍一遍用手背擦着泪,生怕水汽蓄在眼睛里,她看不清褚珏。 “求求你了,别吓我呀……” 她挨个房间检查,直到推开储藏室的门。 角落突然多了一个大箱子,前几年的时候从没见过。 箱子被用一块布仔细盖起来,江知渺呼吸越发急促,捏着布料一角掀开。 入目第一眼,她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干了,瘫坐在地上。 「渺渺,嫁给22岁的褚珏好不好」 「渺渺大人愿不愿意嫁给23岁的褚珏?」 「渺渺,嫁给我吧」 几个纸板叠在一起,最上面是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下的纸条。 「渺渺,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原来他每年都在准备。 她还以为他忘了。 江知渺也是突然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过褚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前早就没有褚珏的影子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回头才能看见他了? 她恍然想起,她一直努力向前跑,只是为了追赶褚珏的脚步。 他那么优秀,她也不想被落下。 可现在,留在原地的反而成了褚珏。 他一直在等。 等她回头看她。 江知渺重新拨通褚珏的电话,任凭眼泪晕花屏幕。 那头还是自动挂断的提示音。 “愿意,我愿意。” “褚珏,我说我愿意。” “你在哪儿啊……” - 12月19日晚8点47,柏翮前脚刚投喂完连梓,后脚就接到江知渺的电话。 他扬了扬眉,按下免提键,把手机搁在茶几上。 下一秒,女生字不成句的话伴着抽噎声从功放传过来。 “柏翮……我找不到褚珏了……” 听罢,几乎没什么反应的时间,柏翮捞起手机就起身朝玄关走过去。 连梓从衣柜里给他拿了件衣服披上,“开车慢点儿。” 不多时,小贾的电话也打过来,两个人作伴去了津城。 连梓和陆瑶守在家里等信儿。 - 生日这天,褚珏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把他和江知渺走过的所有地方都去了个遍。 倒数第二个目的地是摩天轮。 之前路过这儿的时候,江知渺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说要和他一起坐一次。 据说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对方,就能相伴一生。 小姑娘总是信这个。 但褚珏没同意。 但凡这是别的摩天轮,她想坐多少圈都行。 但津城的摩天轮,就是不行。 有关这摩天轮,有个相当邪门的传言。 据说坐过的情侣会分手,坐过的夫妻会离婚。 就连跟小三儿坐完,家庭都回归和睦了。 做不到百分百灵验,也是十之八九了。 褚珏冒不起这个险,只能转移注意力,让她歇了这个念头。 他收回目光,走到售票处,买了一张票。 因为是工作日,又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外加这个邪门的传说,排队的人不多。 一圈下来是四十分钟。 到达最高点时,天空被霞光染成浪漫的粉紫色,水面泛着粼粼的亮光。 景色很美,江知渺一定会喜欢。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想着给江知渺发过去。 一看时间,下午4点16分,她应该还在医院。 晚点再发给她吧。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距离江知渺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最后一个目的地就是摩天轮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两个人也就只去过一次。 那会儿江知渺因为论文的事儿,整个人长时间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 褚珏就带她去释放了一下。 结果最后有点儿释放过头了,江知渺断断续续吐到半夜,胃里都不剩什么东西了。 看她眼圈儿红红,褚珏心疼都要心疼死了。 后来就再也没让她喝多过。 思绪回笼,他推开酒馆的门。 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响起,门被关上。 他本身酒量就挺差,啤酒和鸡尾酒这种度数低的还行。 但掺了洋酒,基本就是一杯倒。 上了头,就一杯接着一杯。 偏偏面儿上还一点儿都不显醉。 但凡发现他有一点儿醉态,调酒小哥也就不接他的单了。 褚珏还算冷静,察觉到脑子开始不清醒了,就拿出手机递给小哥,“等会儿要是给你添麻烦了,就给江知渺打电话,谢谢。”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不转了。 小哥接过手机,一扫,好家伙,从晚上6点多开始,足足接到97个未接来电。 手机静音害人呐。 他拍拍褚珏的肩,“帅哥,你这儿有好多未接来电,回一下吧。” 没成想就拍了拍他的肩,这人一下就倒桌子上了。 吓得小哥差点没把手机扔了。 前一秒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还能让他给拍死咯!? 这锅他不能背啊! “帅哥!帅哥你醒醒!要不告诉我你手机密码行吗!?我得解锁才能给江知渺打电话啊!” 褚珏半醒不醒地半睁着眼,“哦”了声,“密码是江知渺生日。” 小哥气笑了,“所以江知渺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褚珏好像断片儿了,但人还醒着,“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喜欢我女朋友?” “不是,我去。” 这锅他不能背啊!!! 他也有女朋友的啊!!! “我得打电话啊!”小哥急得抓了把头发。 约莫是老天帮他,这手机在他绝望的时候亮了。 屏幕上跃动着“儿子”两个字。 “帅哥,你儿子来电话了,我替你接一下啊。” 小哥欣喜按下接听键,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喂?你是机主的儿子吧?你爸爸……” 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一道清沉男声的一句“滚”给噎了回去。 小哥一脸懵逼打量一番眼前醉倒的青年,眼睛都瞪圆了。 卧槽,他儿子这么大了? 电话那头的柏翮方向盘都快捏碎了,“位置,告诉我。” 小哥回神,利索地报上位置。 柏翮跟小贾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津城,江知渺接到电话后立马动身去接褚珏。 那家酒馆离公寓不远,打车五分钟车程,属于是司机师傅躺着就把钱赚了的程度。 但江知渺腿软到根本跑不动,只能打车。 她到的时候,褚珏躺在员工休息室里,睡得很安静。 睫毛被水渍打湿成一簇一簇的,轻轻颤着,可怜又脆弱。 “褚珏。” 她拍拍他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应声抬起,浅淡的眸子里漾着醉意,却在见到她时,一眨眼的工夫,就带了笑。 “渺渺,你下班啦。” 平常毒舌又傲娇,醉后却乖巧得让人心疼。 “我来接你回家,还能坐起来吗?” 褚珏温温“嗯”一声,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江知渺先打好车,再扶着他慢慢站起来,缘是头晕,他站的并不稳,几次都差点完全压在她身上。 两人向小哥道过谢,推门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落了雪。 梨白的雪花飘飘然落下,停栖在两人发顶和眉睫。 路上不少行人都会停下来,接住几瓣雪花。 江知渺也伸手接了几片,让它们落在羽绒服上,这样就不会化。 她笑着抬手,把雪花递到他眼前,“褚珏,看雪。” 褚珏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再这样好好看过她了。 他眼底雾气蒸腾,下眼睑充血得厉害,不知道哭了多久。 现在,那双泛着红的眼,又一次蓄满了泪水。 她听见褚珏的声音哑得厉害。 “江知渺,我们还有第十一年吗?” - 司机师傅在酒馆门口接到两个泪人。 上了车也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津城人大都热情又健谈,就从酒馆到公寓这两步道,就能滔滔不绝地给你讲一堆小故事。 从他初恋聊到孩儿他妈,再到她老婆。 那感情生活丰富的,他敢说,褚珏跟江知渺都不敢听。 不过感觉编故事哄他俩玩儿的面儿更大。 至少下车的时候,两个人情绪都稳定下来。 江知渺把褚珏安顿好,给柏翮打了通电话,把公寓地址发过去了,让他们先在这边将就一晚上。 柏翮:“得了吧,我老婆在家等我。” 小贾:“我媳妇儿也等着呢。” 江知渺:…… 他妈的,婚都没求的两个人,还宝宝媳妇儿的呢。 公寓楼下,柏翮靠着车门,点了支烟提神。 小贾看了眼熄了灯的房间,松了口气。 平安就行。 柏翮掐了烟,拉开车门,“走了,回家。” 两人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凌晨,连梓和陆瑶披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睡得很浅。 一听门口有动静,双双醒了。 柏翮小贾走后,她们问都没敢问,生怕那头出了点什么事。 看见人平安回来,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没再多问。 - 约莫凌晨三点钟,褚珏睁开眼,后脑勺沉得要命。 他揉着后脑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才确定,这儿是他和江知渺租的公寓。 喝断片儿了。 眼睛里像是含了沙子,每眨一下都硌得要命。 “嗯?” 静谧里突然落了一道迷迷糊糊的女声,好在褚珏认得,这是江知渺的声音。 床边趴着的一道小影子动了动,女生的一双眼睛被水汽浸染,盛着月光,亮得晃人。 “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褚珏指腹压上女生被水渍濡湿的睫毛,轻轻揉了下她的眼角,温声问她:“今天不用回学校吗?” 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江知渺抱住他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他小腹,声音有点闷。 “褚珏,昨天是你生日呀,我调好了时间的。” 褚珏心脏某处软软塌陷一块儿。 他以为她忙忘了。 “渺渺,我想看看你。”他的手托着她的下巴,带着一张小脸扬起来。 江知渺眼眶热意泛滥,“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不会,”他眼底有光晕开,“褚珏随时都有做好娶渺渺的准备。” 她起身环住褚珏的脖子,一点一点吻掉他的泪痕,从脸颊到眼角,每个细微的地方都留下她的痕迹。 她跨坐在褚珏腿上,大腿蹭到某处时,一声低沉的闷哼随着喉结震动从胸腔溢出。 江知渺的吻停了下来。 褚珏搂着她的腰,托着把人往上抬了抬,耳颈飘了层淡红。 “太久没亲过了。” 就有点儿容易起反应。 他润了润干燥的唇瓣,“没事儿,不用管我,你继续。” 江知渺眸光簌簌地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几晌,她再次找回声音,“褚珏,抱我去浴室。” 褚珏隐隐猜到她的意图,但不确定。 “我预约了后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她说,“我们试一次吧,去浴室。” …… 那天,江知渺发现褚珏是个骗子。 他惯会用他那双眼睛钓她,是个十足十的男狐狸。 他想要,但又不求她,反而勾着她去求他再多一次。 两次。 好像要求都是她提的,他是满足她的那一方,是被动者。 但只有褚珏清楚,他和江知渺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 好的猎人要学会伪装。 伪装成猎物,等她咬饵。 番外17-于人声鼎沸中,于世纪钟下,高举爱意。 - 临近年关,季远的演出活动基本停了,旺仔一年的旅行计划也完美收官,周宜本身就是自由音乐人,现在三傻基本就是放养状态。 江知渺学校放假,把医院的婚假年假都用了,拉着褚珏按照旺仔给的路线度了个行程超满的蜜月,这会儿人在京城家里躺着。 沈星同目前留在北体任教,陆瑶进了电视台工作,在某台当导演,偶尔会跟季远打个照面。 两个人都回了京城,也已经见过对方家长,感情事业稳步发展。 江知颐和楼衔音一个进了省公安局做心理顾问,一个进了检察院,办公地点离得也不远。 整个局里都知道,江知颐护着隔壁检察院那美人护得紧。 一般没加班需要的时候,一到饭点儿,这人就能拎着饭准时出现在检察院门口。 给队里那群单身狗酸坏了。 曲梦曼在税务局工作,叶随研究生一毕业,就又撵着曲梦曼回了京城。 叶随能力不错,回京后就在一家有名的风投公司落定了工作,现在被外派到柏翮手底下常驻风投顾问。 十年了,整整十年。兜兜转转,顶头上司又他妈是他! 他一回家抱着曲梦曼哭。 可真是抱对人了。 她曲梦曼可是从高中时期就被柏翮无情摧残过的下属,上到组织部大小事宜,下到活动牌匾歪了几毫米,这人都得吹毛求疵的赶着人一改再改。 他就是天生的资本家,周扒皮! 对此,曲梦曼也只能干笑两声,揉揉他的头发,哄他:“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还不如不哄呢。 几人里,连梓的工作性质算是比较特殊,一般都是单休,双休一个月大概能轮到一天。 相对的,留给柏翮策划求婚的时间也就相当充裕。 几乎是每周六都得拉着一群人到家里开小会,要求对其颗粒度,事成之后人人都有66万大红包。 就他妈壕无人性。 是以,时隔十年,曲梦曼久违的拾起策划案,打开ppt,陆瑶给她提点子。 三傻去联系以前的老同学和老师们征集祝福视频。 江家那四个各司其职,褚珏江知颐动脑想点子,江知渺楼衔音负责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地引导连梓按计划走。 小贾和叶随负责采购必需品,干的全是体力活。 司清陪着祁放去国外出差了,虽然没能参与,但也拉着祁放跟唐有旻录了好长的祝福视频。 - 今年的农历年在2月18日,早些时候,街两旁的道路树就挂上了灯串,入了夜,灯火通明的。 年三十当晚,两人又溜达到了这附近。 上次来这儿跨年还是十一年前,高二的时候。 那天,在新年倒计时数到7时,她的手机意外脱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被拢进清冽的柚叶香气里。 旋即,她对上那双看向她时总带着耀眼笑意的眼。 心跳像冬日里忽明忽灭的仙女棒,随风摇曳。 就是那个瞬间,连梓确定,她喜欢柏翮。 春潮上岸,她束手无策,只得放任自由意志清醒的沉沦。 “想在这儿跨年?”柏翮微凉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她顿然回神。 “想。”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被冷风吹得水润润的,每次抬起来看他,对于柏翮的心脏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谁顶得住。 “昂,”他双手包起她柔软的脸蛋儿,向内推了推,“那叫声老公?” 连梓眸光微动,抿了抿唇。 她大概是非常难叫出“老公”这两个字的类型。 一是好肉麻。 二是感觉……好像这样叫,就把柏翮叫出年龄感了? 不行。 她还是叫不出口。 老公哪儿有甜甜好听? 他一辈子是她的柏甜甜,小公主。 “不叫。”她耸耸鼻尖,小嘴撇的老高,“不喜欢。” 可爱死了。 谁家宝宝能一直这么可爱。 原来是他家的呀。 柏翮亲亲她的眼角,“晚上你哭着求我的时候叫得可顺口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他就挨了一记肘击。 连梓揉乱他的碎发,撂下一句“总有你求我的一天,别落我手里了”,噔噔噔地踩着毛茸茸的小靴子转头就走。 柏翮低眸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仰头长舒一口气。 雾气消弭在深蓝的天色之中,他喉结滚了滚。 有求于你的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可一定要答应我,连梓。 - 连梓把柏翮落在后面,自顾自溜达着。 暖黄的星星灯围帐架在头顶搭建的镂空棚上,明亮通透。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生手里拿着淡蓝色的,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笑靥如花。 未几,像是注意到了连梓投来的视线,她朝这边看过来,眸光倏然闪动,“连梓!” 她跑过来,连梓也提了步幅走过去迎她,“宫寻学姐,好久不见。” 宫寻拉过身后的男人,向他介绍,“阿宵,这是连梓,我高中的学妹,也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女生,现在在航天研究院工作呢!” 男人气质温润如玉,性子也很稳,“你好,我是寻寻的丈夫,叫我宋缙宵就好。” 连梓刚要回话,肩膀一沉,某人的胳膊从背后绕上来。 “学姐好,学姐夫好。”柏翮弯唇,礼貌颔首,还顺带把连梓往怀里搂了搂,低头挨过去小声抱怨,“真就不等我?嗯?” 连梓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字儿,“你正经点儿。” “你乖点儿,”他把羽绒服帽子扣在她头上,隔着帽子拍了拍女生的脑袋,“别让我找不到你。” 宫寻看着两人恩爱,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连梓这么好的姑娘,就该被人珍重地捧在手心里。 简单寒暄过,四人道别分开,连梓拉着柏翮四处逛了会儿,又碰见江家那四口精妙的狐兔组合带着伴伴在摊位前买气球。 连梓杏眼瞠得圆润,“这么巧啊,大家都来这儿跨年。” 江知渺嘬了一口褚珏手里的热奶茶,嘿嘿笑了两声,“因为今天有烟花看呀,我刚才也碰见瑶瑶小贾啦,曼曼跟叶随也说要来呢。” “赛博烟花秀?”连梓眨眨眼。 蓝色港湾前几年也重新装修过,为了节省经费,烟花秀也就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广场中央的钟楼边新装的那块裸眼3d大屏,用来播放电子版。 楼衔音晃晃食指,“是真的烟花哦。” 柏翮懒懒哼笑出声,“那今年还挺特别。” 江知颐看了眼腕表,朝广场的方向抬了抬颌,“还有十分钟就要倒数了,去凑个热闹吗?” 褚珏敛睫轻嗤一声。 柏翮江知颐这两位是影帝级别的。 演技自然到不着一丝修饰,堪称造物主的神之一手。 “走走走。”江知渺挽着连梓的胳膊,一脸憧憬,“我还没在这儿跨过年呢。” 楼衔音晃晃江知渺的胳膊,“渺渺,咱们去那儿吧,看的会比较清楚。” 两个女生一唱一和,不着痕迹地把连梓带到中央广场正中的天使神像的台阶上。 人潮聚集,目光齐聚在钟楼之上。 一长一短两支黑色指针差几寸重叠时,旁边的大屏突然亮起。 耳边喧嚣被抹平。 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的数字,全场气氛进入高潮。 “10——” 连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夹在她脑后。 很轻,蓬松的。 像是—— 头纱。 “9——”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连梓回过身,第一时间对上一双盛着碎光的桃花眼,墨澈的眸底是说不完的柔情。 “8——” 他后撤一步,单膝跪地。 连梓怔愣着,澄透的透眸里映着的是未来要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像是被春风吹响的风铃,音阶落在她心脏上,轻点一下就能泛起涟漪。 打开戒指盒的那一秒,倒数刚好到7。 十一年前的这一刻,在倒数的钟声响到第四下,人们口中高喊数字7的瞬间。 两道视线毫无征兆地对撞。 顷刻之间,耳边只剩为她而欢腾雀跃的心跳声。 17岁的柏翮确定,他喜欢连梓。 少年的心脏像被润过千百遍的八音盒,永无止境地为她跳动。 在分秒不差的时刻,28岁的柏翮,想要娶她为妻。 17岁的心动,到了28岁依旧热烈。 他会永远遵从本心的爱她。 爱她的自由,爱她恰到好处的锋芒。 他眼眶泛起热意,喉结滚了又滚。 在倒数声结束后,烟花腾空的瞬间,连梓才明白,这所谓有烟花的、特别的一年,是柏翮送她的礼物。 她鼻尖泛起涩意,视线被迷蒙的雾气晕花。 好在耳朵能清晰地听见柏翮的声音。 “连梓,你愿不愿意嫁给柏翮?” 焰火迎着夜色忽明忽灭,广场上依旧是每年的老节目。 说什么的都有,但很巧,唯独没有求婚的。 连梓自诩是个有点温淡,甚至寡淡的人。 柏翮和她正相反,他鲜活、热烈,永远带着耀眼的少年气。 而此刻,她想把她此生的热烈全部献给他。 在一众男生的整活声中,一道清甜的女声脱颖而出。 “连梓——愿意嫁给柏翮——” 众人视线被带向广场正中,旋即欢呼声爆发开来。 旁边几个姑娘和人群中的宫寻已经哭成了泪人。 原来看见朋友幸福真的会哭出来。 柏翮牵起她的左手,将指环缓缓推向她中指的第三指节。 而后拢着连梓的腰,将她高高托起。 连梓搂着他的脖子,唇瓣落在他的脸颊。 于人声鼎沸中,于世纪钟下,高举爱意。 这一次,她真的留住了那阵春日来潮。 —— 以下是花生的一些絮叨。 写《春潮》的时候,其实我的心态出了一些问题。 尤其到后期,因为不愿意面对结局,所以选择停笔。 吱吱跟百合还有书里的大家都是我非常非常爱的人,所以我无法接受马上就要离开他们的事实。 我偶尔会重刷一下前面的章节,看着百合吱吱的成长,我很欣慰,同时也很不舍。 我私心的想让他们永远留在意气风发的十八岁,因为深知那是人生中最难得也最耀眼的年纪。 但我们都要成长,都会往前走。 或许青春里鲜艳的我们在进入社会后成为了颜色淡薄的边缘人物,但请时刻牢记,现在的你已经很棒啦。 - 接着聊回这本书。 写下这本书的初衷,也就是立意所写的那句「爱你的人一定会站在你的未来里」。 每个人物都在诠释这句话。 是吱吱百合的双向奔赴。 是同同迈进了有瑶瑶的那条路。 是渺渺拼尽全力都要跟上褚珏的步伐。 是音音和叶随默默无闻的五年,从路人a和某学弟,一步步站到向往的人身边。 每个人都在追逐的过程中成长为了更好的自己。 或是携手同行,或是顶峰相见。 最后,不想成为无聊大人的季远成为了一名脱口秀演员。 不想循规蹈矩生活的旺仔成为了一名旅游博主。 不想按父母安排好的路走完一生的周宜考进浙音,成为了一名自由音乐人。 他们不是配角,他们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我作为一个执笔人,也算是完整见证了每一个人的故事。 然后我在微博建了《见春潮》的超话,后面如果要补文的话,就直接放在超话里啦。(指路:作者主页找到wb→微博主页第一条→点进超话就可以啦)。 还有就是,我前段时间在番茄建了粉丝群,可能是建的太悄无声息了,有些宝宝反映说书都快完结了才发现,所以还是在这里说一下,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来玩呀,后续开新书会在群里和微博吱一声哒。 同时也感谢大家的陪伴,一路上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大家的id我都记得,就算换了id也从段评能认出来。 我是个特别喜欢从后台看段评的人,好多宝子说我很活跃,其实我挺开心的。 能和大家说说话,相伴一程,真的很幸运。 希望以后还能有幸和大家同行。 os:喜欢这本书的宝宝,如果看到合适的书荒广场的话,也希望大家可以帮忙推推书荒呀~(还有五星书评ξ( ?>??),啾咪~)。 - 最后说说下本书。 下本会开清清和祁放的大学文,大纲整体定下来啦,大概会有三对,也都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大概是个[傲娇混球x乖甜温淡]的故事,双钓系暗恋小甜文。 如果喜欢花生文风或者期待这本书的话,可以关注一下作者主页。 因为后面一段时间会特别忙,所以我先囤文,到一定字数了再开书。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坚定he主义者,或许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我更偏爱温暖治愈,细水长流的小故事。 有成长,有亲情,有友情和爱情,这是我向往的人生。 我的文风一直都比较跳脱,爱玩梗,如果文中出现的哪些梗踩到某些宝子的雷点,还请多多见谅(鞠躬)。 最后,我希望我笔下的每个人物永远鲜活、热烈、幸福。 也希望大家也是一样。 2024.10.24 —《春日来潮》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