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死遁后,将军府多了个团宠》 第1章 【重生前】谢云轻你竟恶毒至此! “谢云轻!你给我出来!” 随着一声怒喝,“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房内,正在低头喝药的谢云轻面色疑惑中带着一丝惊喜,她下意识地将药碗往身后藏了藏,眼睛里泛起了点点光芒。 只见那公子剑眉星目,甚是英俊不凡,然而,他此刻满面怒容,原本俊美的脸庞也因愤怒而略显扭曲。 “三哥,你怎么来了?” 谢云轻看着眼前的兄长,心中有些疑惑。 谢云暲那双原本泛着怒意的眼眸,在看到谢云轻后缩的药碗和苍白的脸色时,停顿了一秒,随即便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冷笑一声。 “呵!谢云轻你装模作样给谁看?你该不会以为装病就能逃避给云锦下毒的罪责了吧!?” 谢云轻闻言,脸上的错愕之色愈发明显,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谢云暲,似乎想从他的眼中找到一丝信任。 然而却没有。 一丝也找不到。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解释:“三哥,你在说什么?什么下毒?自从祖母下了禁足令后,我便一直待在清风院,一步也没有出去过……” 然而,谢云暲心中早已认定了她的罪行,无论她此刻的表情多么真实,都无法改变他的看法。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谢云轻,我本以为你只是有些任性自私,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即便你再怎么嫉妒云锦,她也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三哥,真的不是我,这几日我根本没有出过清风院,府里的丫鬟仆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谢云轻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最后一丝绝望,她徒劳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声音却在谢云暲的怒喝下戛然而止。 “够了!证据确凿,你还妄图狡辩!既然你如此无情,不顾及姐妹之情,那从今天起,我谢云暲就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谢云轻瘦弱的身体如遭雷击,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谢云暲,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痛苦。 “三……” “闭嘴!我不是你三哥,我从今以后只是云锦的三哥!而你谢云轻……” 谢云暲看着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仿佛要碎掉了一般模样的苍白少女,眼底却露出类似大仇得报的痛快之意,他瞪着少女颤抖的身躯,一字一句道。 “便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从此我们两不相干!” 谢云暲决绝的话,很痛恨的目光,让谢云轻的瞳孔狠狠的一颤,她大脑一片空白,早已忘了解释她没下毒的事情,脑海中只剩下那两句决绝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从此我们两不相干! 谢云暲说完,便挥袖转身,准备离开,然而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 “对了,谢云轻……” 谢云轻绝望的表情一动,眼底露出了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一般的神色,正欲再次解释,又被谢云暲充满恶意的声音打断了。 “如果我告诉你云锦根本没有中毒?你会不会很失望?” 谢云轻一愣,谢云章这样恨她,她还以为谢云锦已经性命垂危。 骤然冷静下来,她目光愣愣的看向谢云暲,恳求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看……证据,我会想办法找到真正下毒之人。” 因为谢云暲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发火,她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希冀。 她不知道为何云锦会中毒,也不知道为何谢云暲会这么误会但只要能让她看一眼那所谓的证据,她必定能够找到被污蔑的线索,因为她根本没有做…… 然而,就在她心里渐渐滋生出希望之时,谢云暲忽然冷笑一声。 “呵呵、你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知一次不成,还想对云锦再下毒一次是不是?如今谁不知道你谢云轻是那个老毒怪的徒弟,你以为这侯府中还有谁还敢信你……” 希望被掐灭之时,谢云轻眼底并没有太多失望,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麻木。 是的,她早就不该再抱什么希望的。 只是听见谢云暲说出“老毒怪”三个字的时候,她那双寂灭的双眸乍然绽放出怒火来! “谢云暲!你住嘴!这世上之人,唯独你没有资格那样说我师傅!” 谢云暲被她呵斥后,面色瞬间一黑:“谢云轻!你长本事了?竟敢直呼我的名字!你真的是越来越无可救药了!” “你既然做得出下毒那等恶劣之事来,我有何不能说的?我不仅要说你师父是老毒怪!我还要说你!” “你也是小毒怪!” “你这个冷血至极的怪物!给亲姐姐下毒的怪胎!” “谢云暲!你给我滚出去!!!” “嘭”的一声,谢云轻终于忍无可忍将手里还没喝完的药碗朝谢云暲砸了过去。 正在痛快怒骂的谢云暲猝不及防,忙不迭避闪,却不料虽然避开了碗,但,药汁却溅在了他精致锦绣蓝色衣袍之上。 这件价值千金的衣袍就这样被谢云轻的药汁毁了! 想到等会儿要去给谢云锦添妆,谢云暲暴跳如雷。 “谢云轻!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是为了待会儿去给云锦添妆特意换上的,所以故意毁了是不是?” “原本念在你也是我妹妹的份上,我想着只要你以后安分点,不再和云锦做对,将来你出嫁之时,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为你添妆,如今看来,你根本就不配!” 面对谢云暲的咬牙指责,谢云轻早已死寂的眼眸再次狠狠一疼。 本朝没有兄弟为新娘添妆的习俗,但通常,会有一些为了表示对女儿的爱重的人家,会特地为之举办兄弟添妆礼。 是了,以侯府众人对谢云锦的看重,怎会少了这个环节。 谢云暲沉黑着脸,丝毫没有注意到谢云轻那疼得快要碎裂的目光。 他心里除了痛快,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赶紧回自己的院子换一身衣服!不然今日添妆,恐怕被其他几个兄弟抢了风头! 这般想着,他甩袖便急急忙忙的走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晦气东西在追赶他似的。 看着谢云暲头也不回的漠然背影。 谢云轻本就虚弱的身体传来一阵生理性的头晕目眩,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去熬药回来的银环看见门边砸坏的药碗吓了一跳,忙冲进来将谢云轻扶住。 “小姐!您没事吧!” 谢云轻艰难的深呼吸了两口,才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的摇摇头,然后目光看向院子外,虚弱道: “银环,帮我一个忙……” 银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得出来谢云轻的眼里满是绝望之色,忙点点头正要开口之时,院门再次被人踹开。 几个蛮横的婆子二话不说冲进来架起谢云轻的胳膊就往外拖。 “老夫人有命!请八小姐移步青松院,待喜事过后,再开祠堂论罪行罚!” 银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要护主,却被另外的两个婆子捂了嘴,直接往外拖。 主仆二人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丢进了年久失修的青松院。 “嘭”的一声,结满蛛网的院内被落了锁。 “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银环满眼震惊的爬起来,一边搀扶倒在地上的谢云轻,一边打量着这间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森老宅。 她虽然跟着谢云轻一起在这侯府受人冷落,但也只是对比其他院子的有落差,还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境况。 谢云轻在看见老夫人的婆子闯入清风院之时,就做好了老夫人不容她辩解心理准备,但……实在没想到,老夫人能做得这么绝。 她叹了口气,轻轻的将谢云暲指责之事告诉了银环。 银环闻言,先是错愕,随即是愤怒。 “太过分了!小姐咱们明明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怎么可能给七小姐下毒!不是都说三公子变聪明了吗?我看比从前还不长脑子!” 第2章 【重生前】你最好回去问问你主子他配吗 听着银环的话,谢云轻不由苦中作乐的一笑。 确实,谢云暲刚刚破口大骂的样子不太像长了脑子的。 问题就是——凡是遇上了谢云锦,整个侯府都不会有脑子。 谢云轻面上的笑意很快消减,眼神一边打量着破旧的青松院,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路。 谢云暲认定她下毒倒没什么,最麻烦的是祖母派来的人…… 几个哥哥恐怕也和谢云暲一般,认定她是下毒之人,恐怕除了特意来骂她的谢云暲外,再也不会有人来看她了。 侯爷父亲最是自大好面子,就算她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也会因为自己忤逆祖母而不满,没什么好期待的。 至于生母侯夫人……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思绪,谢云轻低头,看着掌心的一丝红色,握紧了苍白见骨的小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仿佛做好了什么决定一般,她黯淡的眼神透出一点光芒来: “银环……你帮我一个忙。” 银环见她这般模样,担心坏了:“小姐您说!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谢云轻将小手握成拳头,悄悄背在背后,让银环附耳过来。 一阵耳语后,银环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云轻:“小姐!您真的要离开……” “嘘——”谢云轻轻轻将手指压在小丫鬟唇瓣。 银环咽了咽口水,眼底露出惊喜的光芒。 “小姐您放心!我一定尽早回来,只是……” 银环话音一顿,轻轻皱起眉头,担心的看了眼门外的粗壮婆子们。 谢云轻早有准备的一笑。 一个时辰后,青松院内骤然爆发一阵责骂。 “你给我滚!如今看我落魄了服侍也不尽心了是不是?” “小姐我没有……” “你闭嘴,你是不是也想去谢云锦身边?你去呀!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你看人家收不收留你!” “小姐,您真的愿意把卖身契还给奴婢?” “哼!我就知道你早就想走了,滚吧滚吧,都滚吧!” 守在门外的几个婆子对视一眼眼底纷纷有着警惕之色,她们在高门大户当差了几十年,见惯了各种手段,以防院内在做戏生事,她们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就在这时—— 一个模样威严的老太监领着几个太监嬷嬷渐渐走近。 守在门外的几个婆子虽然不认识此人,但却知道这是宫里的公公,干的是为贵人们跑腿的活,齐齐极有眼色的跪了下去。 老太监见状神情傲然,斜眼甩了下拂尘,扯开公鸭嗓问道:“里面关着的可是贵府八小姐?” “回公公,是,是八小姐。” 老太监闻言不慢不紧的打量了一遍荒芜的青松院外,眼底划过满意的神色,最后把视线定在上锁的大门上。 “将门打开。” 婆子们对视一眼,从老太监满意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身上有钥匙那个忙起身弓腰将门打开了。 ”公公,请……” 却不料门甫一打开,一只发簪便迎面而来。 老婆子条件反射抬手去挡,只见发簪的簪花那头狠狠砸在她的手背,顿时“哎哟”一声,瘫在地上。 不等众人反应,一个小丫鬟便被披头散发的谢云轻打了出来。 “滚滚滚!全都给我滚!” 随着小丫鬟逃出院门,还有一堆院子里的杂物,接连而来。 眼看谢云轻就要冲出院门了,几个婆子才回过神来,上前将谢云轻拦住。 谢云轻被制住以后,另外两个婆子正要去抓谢云轻,却被面色潮红的谢云轻拉住了胳膊,挣扎着指着丫鬟怒骂。 “你们把她给我赶出侯府!” 几个婆子一惊,但心里依旧有些怀疑是不是八小姐的计谋,然而这时,嫌弃的在一旁皱眉的老太监终于失去耐心了。 “贵府的家务事还是等等再处理吧,咱家是带着三皇子的命令而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了。 唯有谢云轻,她冷冷立在原地,眼神讽刺的看向这位老太监。 老太监此行代表的是三皇子萧辰,见谢云轻如此不敬,正要眯着阴狠的眼睛要发落她,便听见女子冷声道。 “让我下跪之前,你最好先回去问问你的主子……” 就在老太监目光浮现犹疑之色的时候,女子的冷声嘲讽忽然响起。 “他、配、吗?” 老太监在宫里当差几十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大胆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甩出拂尘。 “大胆!竟敢对三皇子不敬!来人给我……” “且慢!” 一道威严端正的声音自西南方向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后,老太监阴狠的双眸微眯着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后,面色微微一变,露出两分恭敬来。 “咱家见过宣宁世子爷。” “侯公公不必多礼!” 谢云驰大步来到青松院门外,待看清谢云轻狼狈的形象后,眼底划过一抹不悦,转头却是朝侯公公抱拳行了一礼。 “舍妹被府里娇惯坏了,性子娇蛮,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公见谅。” 侯公公闻言,那双狭长的眼眸顿时一眯,阴阳怪气道:“贵府八小姐的气性,咱家可算是受教了,只是事关三皇子,咱们做奴才的可不敢自作主张。” 谢云驰听出这是要去向三皇子告状的意思,不由沉沉的看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神情淡漠的谢云轻一眼,心知她恐怕因为三皇子弃她而选云锦一事,对三皇子心存怨气。 虽然是云轻欺骗三皇子在先,但想起云轻曾经的付出…… 谢云驰无奈再次朝侯公公抱拳行了一礼解释道。 “还请公公海涵,舍妹与三皇子曾有一跪之缘,因此三皇子对舍妹曾有一诺……” 谢云驰欲言又止,但侯公公却是明白了谢云驰说的什么。 当年三皇子身世得以恢复,宣宁侯府的小姐在容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一事功不可没! 可这件事难道不是侯府的锦鲤七小姐、未来的三皇子妃做的吗? 如今满盛京城谁人不知,这宣宁侯府八小姐不过是个贪图荣华、冒领功劳的冒牌货,怎么……听这宣宁世子之言,分明是说八小姐才是那人,那么为何她会变成冒牌货,三皇子要娶的也是七小姐? 侯公公眼底卷过风起云涌,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辛秘,只不过这些事并不是他们这等人能打探的。 若这位八小姐真的是当年之人,那他确实不能强压这位下跪…… 侯公公深深的看了眼神色淡漠的谢云驰与神色同样淡漠的谢云轻,倒是颇有几分没落前的谢家子弟的风采。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咱家的不是了,咱家在此向八小姐赔不是了。” 见谢云轻连眼神也不动一下,谢云驰的眼神朝她压迫而去,想叫她识趣一点。 然而平日里对他最是尊敬的谢云轻,这次面对他的眼神压却没有知觉一般。 谢云驰眼底的不悦越发浓重,胸口也有些气得发胀,但当着外人却不好发作。 只见谢云轻不仅没有回应侯公公的赔礼,反而嘲讽的一笑。 “不知这位公公今日带来了萧辰的什么命令?” 第3章 【重生前】大哥 见谢云轻不仅态度轻慢,并且还对三皇子直呼其名。 侯公公深深的眯了眯眼睛,心下自是不满的,眼神阴冷的朝她打量过去。 却见这位身躯单薄,苍白如纸的娇小姐坦荡荡的抬眸与他对视,眼神中丝毫不见怯懦之意,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度。 当即,侯公公心里一动,反而收起了探究的眼神,用算不上尊敬,却也并不轻慢的语气道。 “三皇子有令,念在未来三皇子妃的求情,请宣宁侯府八小姐,禁足于侯府僻静之处,待大喜之后,再行发落。” 说完,他瞥了眼院门敞开的荒凉院落,眼神有些诧异于侯府的干脆利落。 “看来侯府与三皇子心有灵犀,那咱家便不多留了,只是,这些人是三皇子吩咐留在侯府为侯府分忧的,世子您看……” 说是分忧,其实就是三皇子担心侯府包庇谢云轻,派来看守的。 虽说皇权至上,但若世家子女被宫里专门派人看守,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 加上,这位侯府八小姐的名声本就不堪,如此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怕是以后说亲都难了。 接到这个差事,侯公公便做好了得罪侯府的心理准备。 却不料,谢云驰闻言面色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朝他又行了一礼。 “有劳侯公公,还望转告三皇子,谢过三皇子体谅侯府人手不周。” 闻言,侯公公彻底笑开。 没想到侯府这般好说话。 只是他心下有些疑惑,既然当年容府下跪之事的真正主人是这位八小姐,为何三皇子对她的态度似乎算得上厌恶。 要知道,若不是当初那容府一跪惊动了天家,三皇子,堂堂皇后嫡子说不得还流落在外。 且,宣宁侯府对这位与未来三皇子妃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 目光越过神色正直并不谄媚的侯府世子,侯公公忍不住深深的打量了一眼立在破旧门框下的单薄少女。 分明周身的气息几欲破碎,神色却不见一丝软弱,只余淡漠…… 竟好似一位尊贵的神女,让人不自觉生出敬畏,又忍不住心生靠近。 实在想不出生得如此品貌的女子,是如何惹出那么多恶劣名声的。 不过思绪千转百回,也只是一瞬。 罢了,贵人的想法不是他这等人能揣摩的。 收起打量,侯公公缓缓离开了。 目送侯公公远去,谢云驰正回神之际,耳边传来尖锐的“吱呀”一声。 他闻声看过去,正好对上谢云轻微恼的表情,看出她是想趁机关门,结果没想到院门太过破旧,竟然发出声音,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然而等谢云轻微恼后,再次使力,“砰”的一声关上院门后,他笑不出来了,额角忍不住青筋一跳,再开口便是教训。 “谢云轻!这便是你的教养吗?当着为兄的面你要闭门紧锁?” 见锁门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停止,谢云驰心下不快,继续道。 “还是说,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见我?” 谢云轻扣上门栓的手一顿,下一秒又利落的将门栓彻底拉好,才缓缓退后一步。 盯着紧闭的门扉,谢云轻仿佛依旧可以看见门外,谢云驰高大笔直的身躯和严肃威严的面容。 忽然就想到了她尝尽百毒,终于研制出来的神药的那天。 尚还年幼的她迫不及待的抱着神药想要献给最尊敬的大哥。 大哥拿到她的神药,眼底也终于浮现了一抹动容,那种她曾经羡慕过无数次的宠溺,疼爱的目光终于降临在她身上。 虽然她研制神药并不是为了这种眼神,但那一刻的酸涩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却是无法抵挡的。 大哥甚至甚至还注意到了小云轻脸上的苍白,温柔的问起为何…… 然而这温柔,仅仅是下一瞬,不等小云轻张嘴,就猝不及防的被收回去了。 因为,谢云锦听闻好消息从另一边奔跑着来了。 谢云驰的关怀戛然而止,转而回头变成了担忧。 “跑慢些……” 老夫人二话不说,将她研制出神药的功劳认定多亏了在谢云锦的佛前诚心叩拜上。 得知最疼爱的妹妹已经在佛前叩拜了七天七夜后,谢云驰瞬间忘了面色苍白的谢云轻,眼底只看得见妹妹跪疼的膝盖。 纵使谢云锦面色红润,懂事的说起:“大哥不碍事的,其实我膝盖垫了棉垫!” 依旧惹得满府疼惜,还夸她机灵。 体内毒素未解便迫不及待回府送药的小云轻张了张嘴,看着所有人如繁星之态聚在谢云锦周围,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没有人关心她想说什么。 再后来神药生效治好了大哥体内的沉疴,大哥立了功劳,迟迟未立的世子之位,终于落下,侯府的地位也终于安稳。 因此,满侯府都记得谢云锦诚心拜佛的功劳,从此谢云锦锦鲤之名也开始名传盛京。 唯有她,谢云轻因解毒要日日去师傅的医馆。 某日回府之时,遇见正职上升的谢云驰,他皱了眉。 “侯府小姐日日出府到底不成体统,你……多向云锦学学吧。” 只是劝阻,并未约束。 错身而过之时,谢云轻看见了他怀里一串鲜红明亮。 是一串糖葫芦,她常常在谢云锦手里看见,有时谢云锦津津有味,有时谢云锦拿着它追着人满府分享。 谢云锦也喂过她,她因为不想吃,便拒绝了。 小小点谢云锦能有什么错呢,她之时想要分享,偏偏她不识好歹,指责接踵而至。 老夫人蹙眉:“小小年纪,没有生气,到底不似云锦活泼可爱。” 谢云暲冷笑:“这丫头生来便不知好歹。” 侯夫人沈懿芳不满:“明明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怎么你就偏生是个怪胎!” 凌厉的指责中,小云轻忽然感觉头顶一暖,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罢了,既不喜欢,那两串都给云锦吧。” 小云轻一愣。 原来,她也有份。 只是谢云锦对谢云驰带回来的糖葫芦习以为常,而她是第一次。 但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头顶那短暂的温暖,谢云轻第一次有点后悔拒绝谢云锦。 后来谢云驰带回府的糖葫芦只有谢云锦的份。 不过,谢云轻虽不知那酸酸甜甜的糖串有什么好吃的,但她悄悄看向谢云驰的目光却是亮晶晶的。 虽然,大哥说以后都给云锦了,但,原来大哥也是记得她的呀。 就这样…… 她自欺欺人了好久…… 思绪自回忆中抽离,谢云轻重新透向院门外的眼神,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 “不知大哥有何指教?” 门外,听着少女淡漠中带着无端嘲讽之意的声音,谢云驰眉心再次紧蹙。 “你……” 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教训之言忽然堵在喉咙。 他叹了口气:“罢了。” “听你三哥说起,你在喊冤?” 谢云轻闻言,眼底并未有惊喜之意,只透出一点淡淡的诧异来。 她并没有说话。 谢云驰因她的无视心口那种淡淡的不悦再次浮现,但却和往日的怒气有所不同,他一时没有细想那种不适感,只压着情绪继续道。 “若你真的无辜,那……待云锦和三皇子大婚之日后,我做主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可好?” 第4章 【重生前】中毒 “哈?” 听着谢云驰那自认为公道的语气,门内,谢云轻的表情毫不意外,却还是忍不住发笑。 笑着笑着,眼泪便流出来了。 门外之人就是她同父同母的至亲血脉大哥啊,侯府的哥哥们虽然无脑团宠谢云锦,但皆不是性情冷漠之人。 倘若今日关在门里的不是她谢云轻,也不必是谢云锦,便是谢云暲、甚至庶出的四哥谢云逸…… 谢云驰恐怕也说不出这番话来。 为何这至亲至爱的一家人,就是不愿分出一丝真情给她谢云轻呢? 她就如此不配? 她究竟哪里错了? 她莫非错在——不该生在谢家么! 谢云轻忽然收起笑声,面无表情的擦干净眼泪。 紧扣的门扉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无端的让谢云驰心口一痛,只是那感觉太快,他来不及细细品味便消散。 见门里的人久久不语,他再次叹了口气。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转身欲离开,只是离开之际,他又想起了方才惊鸿一瞥,看见的院内荒凉,又回头叮嘱了府里的婆子几句。 “你们几人去将那院子收拾一番。” 等谢云驰离去后,得了命令却并不怎么情愿的婆子开始砸门。 谢云轻倒是没有硬撑。 她只是对谢云驰眼不见心不烦,白送进来的苦力却是不要白不要。 婆子们没好气的一顿草草打理,青松院里虽然依旧有些灰尘烟雾,但勉强能够住人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再无人来打扰她。 可冷饭冷衣之下,谢云轻本就孱弱的身体又发起了高热,离开了她自己的院子,她连一点普通的药草都没有了,迫于无奈,试图向门外求助。 可门外看守的人除了宫里来的太监嬷嬷,皆是老夫人院子里派来的老婆子,对她厌恶得很。 原本有位宫里来的嬷嬷意动,却被老婆子给劝住了。 “嬷嬷可别被我们八小姐骗了!她懂药理,还擅长下毒,若是……” 想到自己被派来的原因,宫里的嬷嬷们瞬间便懂了婆子的意思,恐怕这个八小姐又想使什么计谋…… 顿时纷纷厌恶的不再搭理院里的呼救。 谢云轻定定的站在院墙边看了眼那几个老婆子,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没用了。 到了第三日,府里忙着喜事,调离人手,老婆子走了两个,换了个面生的小丫头来。 谢云轻观察片刻后,确认是个心软的,心里终于缓缓一松。 她再次爬上墙头,想利诱那个小丫头帮她买药。 虽然两个恶毒老婆子依旧拦住了那丫头,但谢云轻知道,对方看见了她苍白的脸,有一点吓到。 便是不心软,估计也怕她死在院子里,遭受惩罚。 那便好办了。 带着希望,谢云轻忍着病痛入睡,夜里被持续不断的干渴渴醒,头晕脑胀,她知道自己又发起了高热,无奈起身想要去看看门外的小丫头还在不在。 却不料这时,一个黑影踹门而入。 正软着身体开门的谢云轻被迎面一撞,本就硬撑的身体,竟然撞倒在地。 烧得发昏的脑子一片震荡,她半睁着眼睛竟昏了过去。 迷蒙间,只听见一声冷哼,很耳熟,但头疼欲裂之际她竟然认不出这是谁。 但对方说的话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这般恶毒的妹妹我是再也不敢要了,竟然对云锦下毒,那这毒,你自己也尝一尝吧。” 不! 无法动弹的谢云轻感觉麻木的下巴被捏住,有什么苦涩的东西从喉咙划过。 她红着眼想要挣扎呕吐,头却在被灌了毒之后,狠狠甩在地上。 “砰”的一声,谢云轻彻底昏死过去。 月光下模糊的背影渐渐远去。 第二日晌午,谢云轻才缓缓醒过来,她还倒在昨夜摔倒的地方,谢云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她忙不迭摸上自己的脉搏,凝结的血液彻底被冻结,冷得她五脏六腑再也找不到一丝温热。 她中毒了…… 五日断肠散…… 竟然不是噩梦…… 泪水自眼底决堤,高热因为毒素阴差阳错的退去,缺水已久的身体早已陷入干涸,可体内的水分却拦不住的流向眼眶。 “是谁……” 是谁为了替谢云锦报仇,竟然要给她下毒。 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话,从谢云轻干裂苍白的唇瓣吐出。 “为什么……” 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一定……” “是梦吧……” 昨夜那人,是萧辰都好,可为何…… 他好似说了,不要她这个妹妹了…… 不要。 不要这么残忍…… 她已经没有药血,她不再百毒不侵,她被关在没有药草的荒园,她真的会死啊…… 五日断肠散。 可五日后才是谢云锦的大喜之日啊。 她真的会死…… 第5章 【重生前】大喜之日,零落成泥 五日后。 继元十年,腊月初十,大寒这天,漫天飞雪,却是一个难得的吉日。 宣宁侯府的锦鲤七小姐,谢云锦的大喜之日就定在这一天。 而同样是这一天,宣宁侯府最荒凉的一座后院。 谢云轻面色惨白泛青的躺在病床上,眼底再无一丝生机。 她知道,她快死了。 也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被她认准的那个胆小丫鬟,终于大着胆子踏进了多日未传出声响青松院。 一进门,便瞥见门前堆了近乎四五日未动的饭食物,丫鬟的面色一白,咽咽口水冲进房里。 只见,阴风阵阵,素白的床帘仿佛印证着什么不祥气息,而素帘下,一具苍白泛青的“尸体”一动不不动。 丫鬟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片刻后,她爬起来就想往外跑,可刚跑出两步,她又想起来什么,大着胆子,朝病床走出,颤抖着伸出手。 感觉到微不可察的气息后,丫鬟再次软倒在床边。 缓了缓,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按在谢云轻肩膀轻轻摇一摇,却在下一瞬,被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触感吓得一缩。 “八、八小姐?您还好吗?” 病床上,多日未进食的谢云轻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其实她已经不太能听清有谁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了,她的视线正在开始湮灭,干裂如破风箱的嗓子还是努力打开。 “今日初几了?” 谢云轻其实早已听不见回答,但耳朵里传来忽远忽近的欢快迎亲唢呐声。 她知道了,今日是萧辰与谢云锦的大喜之日…… 意识到时间后,耳朵里的欢快唢呐声骤然清晰。 谢云轻忽然觉得满身沉痛消失了,身体好像变得轻飘飘的。 再然后,她便发现自己变成了魂魄,飘起来了。 她飘到了宣宁侯府外,看见了打马游街,满身喜意的抱拳回应路上百姓贺喜的新郎。 新郎那张脸转过来了,赫然是她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帮忙找回身世的前未婚夫萧辰。 看着满身贵气,再无一丝可怜气息的男子,她两眼无波。 后悔救了这个白眼狼,也庆幸没有对这人生出情愫来。 她不想看他,想离开,灵魂却不受控制,只能跟着迎亲队伍,一同飘到侯府门前。 朱红府门紧闭,门内静悄悄的,迎亲队伍与观礼的百姓见状,神色都有些奇怪。 幸而这时,喜婆及时推门出来了,她挥了挥喜帕,逗趣的笑着解释道: “还请新郎官大人莫急!莫急!新娘的哥哥们太舍不得妹妹,还在抢夺背新娘上喜轿的名额,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定不会耽误了吉时的!” 身份尊贵的新郎长身玉立在侯府前,不在意身份的朝喜婆温润行礼。 “不急,为阿锦等待,值得的。”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好一片艳羡。 既羡慕侯府满门对这位小姐的宠爱,也羡慕这位身份尊贵的新郎对新娘的情深义重。 周围充斥着讨喜的话。 半空中,谢云轻定定的看了眼喜意其实并不达眼底的萧辰,有一瞬的疑惑。 他不是正得偿所愿,马上娶到心上白月光,恐怕很快又要位极东宫,竟然不是真心欢喜的吗? 真是可笑。 下一刻,她再次不受控的飘走了。 这次,她来到了侯府最精致典雅的栖鸾院。 透过刺眼的红霞,她看见了凤冠霞帔下抿唇娇笑的新娘。 ——正是她的双生姐姐谢云锦。 而谢云锦面前,正在不懈争夺的几个容颜俊秀、各有英姿的少年、青年,正是她们一母同胞的哥哥们。 那种势在必得、不甘落后的珍重眼神,是谢云轻从未得到过的。 但此刻,谢云轻的心底再无酸涩和艳羡…… 她只是像个局外人一般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她在努力的分辨这些人的背影,想要找到那个月光下的背影。 可惜,谢家兄弟生得太像了,连背影都很像,她找不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云轻忽然又放弃了疑惑。 她都死了。 谁给她下毒的,有区别吗? 左右不过是哥哥中的一个罢了,是哪一个有分别吗? 谢云轻不想再看下去,可命运仿佛在惩戒她从前的愚蠢,偏要她眼睁睁的看下去接受凌迟一般。 她继续看着,众人因为不想耽误吉时,才不甘心的分出了胜负。 看着最终,冷静自持的世子大哥露出了罕见的笑意,其余哥哥们则是满脸不甘又遗憾。 谢云轻麻木的看着,伟岸高大的谢云驰珍重的背着她娇羞喜悦的双生姐姐走过门廊…… 看着在场的数个天之骄子哥哥们,皆是不舍的红了眼…… 他们真真都是极好的兄长。 丝毫看出去其中有人在五日前,亲手给另一个亲妹妹灌下了穿肠毒药…… 突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闯入这感人又喜庆的一幕。 “不好了!不好了!八小姐、八小姐,要不行了!” 背着新娘的谢云驰脚步一顿,待听清丫鬟的话后,眉心一蹙,面色不悦,正要开口。 他背上的谢云锦突然掩唇惊呼出声:“大哥!难道云轻妹妹她……” 谢云驰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染上冷意,重新开口却又柔软了几分,是为了安慰背上不安的宝贝妹妹。 “无事,左右不过任性不满罢了,偌大的侯府还能亏待了她不成,你且安心出嫁,莫要误了吉时。”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弟弟,不由分说的背着谢云锦继续往前走了。 身后,几个青年、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脸上也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身着蓝衣,缥缈若谪仙的二公子谢云疏,淡淡的看了眼满脸惊慌的丫鬟,露出了厌烦的神色:“她谢云轻不是神医在世?这么巧,早没病晚没病,恰好现在偏偏病得不行了?” 几人的反应让小丫鬟呆了一瞬,便是知道八小姐在府里不讨喜,也没想到,连八小姐快死了,公子们都不在意。 或许是怀疑她谎报消息? 不行啊,八小姐的情况耽误不得! 小丫鬟心下焦急,正欲解释,却见谪仙般的二公子不耐烦的越过她,抬脚便往前走去,只讥讽的留下一句。 “有病去叫府医,我们几个还会看病不成?” 语罢,谢云疏便毫不留恋的快步离去,水蓝色的漂亮香囊在腰间轻轻晃动着。 谢云轻认出,那是她用了三年,配了上百种药草,才调配出来的药香香囊。 为了不被谢云疏嫌弃,她特意为他的每一套衣服都做了一个配套的香囊。 许是某种预兆。 就在谢云轻紧盯着那水蓝色香囊之时,忽然香囊无端自谢云疏腰间滑落。 “啪嗒”一声轻响。 谢云疏感觉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看清掉在地上的香囊之时眼底浮现一抹浓郁的厌恶之色,他仿佛忍耐着什么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踩在香囊上,再也不停留的离去。 即便是,曾经救命之药。 如今,也可以弃如敝履么? 谢云轻早已麻木的心仿佛那只被碾碎在脚下的香囊。 再次零落成泥,只余屈辱。 第6章 【重生前】无人信她 谢云疏脚踏香囊的动作,让身后几人不由一愣,其实都认出了那只救过谢云疏命的香囊,随后某人啧了一声,冷笑着跟着谢云疏踏过那只香囊。 随后,是接踵而至的锦靴。 直到原本绚丽精致的水蓝色香囊满身雪泥,湿透,脏透,再也看不出一丝亮色。 谢云轻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只觉得她和香囊,似乎没有分别。 只有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见少爷们全都要走,想起自己离开之前,那病榻之上仿佛已经断气的八小姐,实在害怕,豁出去命般抱住了走在最后那人的腿上。 “八小姐真的快死了!奴婢不敢说谎!” 终于,感觉到抱住的脚一顿,丫鬟才缓缓松了口气,仰头,看清了她抱住的是谁。 是,谢三公子,谢云暲。 想起三公子的性情,她面色一喜,然而,下一秒,胸口的钝痛让她变了脸色。 “滚开!” 谢云暲因为被丫鬟抱住而耽误追上前方几人的脚步,冠玉般的面上怒意尽现,毫不留情的给了丫鬟一个窝心脚,将之踹翻在地。 “你滚回去!告诉谢云轻!她演的这出戏在爷面前还是嫩了点!” “让她尽管丢人现眼,整个侯府,谁不知道她就是嫉妒小七嫁入皇家!” “她要死就死远一点,你告诉她,根本没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在意!” 前些日他才去看过谢云轻,谢云轻分明还活蹦乱跳,不敬兄长的让他滚! 如今不过几日,这丫鬟竟哭丧得如此真情实感! 可见谢云轻此人不仅性格恶毒顽劣,还心机深沉,连刚安排到她身边不足几日的丫鬟都跟着她学坏了! 谢云暲越想越觉得这个面生的丫鬟也令人厌恶,叱骂道: “蠢奴婢!真是不可救药!” 小丫鬟脸色一白。 三公子这是认定自己和八小姐串通演戏了? 可她真的没有啊! 她不敢想,若是牵连上堂堂侯府小姐的死,她一家老小能不能活下去,别无他法,只能拼命的往地上重重的磕头。 “三公子!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不敢隐瞒欺骗,我真的看见八小姐的快没气了,而且她的脸色都发青……” 小丫鬟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很快便见了血。 但谢云暲的面色却丝毫不见动容,那张笑时自成风流的冠玉面庞越发冰冷无情。 他冷眼看着丫头拿命磕头,忍不住冷笑道。 “谢云轻到底给了你什么,你竟然为她卖命至此?” “莫不是……她给你下毒威胁了?” 丫鬟身躯一僵,骤然感到百口莫辩,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明明她只是个最卑微的下人,却突然有点心疼那个快没气的八小姐。 虽然不知她到底犯了何错,但……何至于……被怀疑至此。 她都快死了,她的兄长还在百般怀疑她做戏。 她曾经羡慕生在高门的小姐,出生便享受荣华富贵,可此时回想起自己迂腐的老子娘、想起混不吝扶不上墙的烂泥哥哥竟也觉得温暖。 至少,不成器的兄长会为了保护她去打架,虽然打不过,最后往往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在没出息,至少也是有哥哥样的。 而八小姐的哥哥…… 对上三公子透骨生寒恨意目光,丫鬟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出言解释了。 她总觉得她再说两句,三公子恐怕要直接打杀她了。 然而,见她不说话,谢云暲却冷笑一声,自以为丫鬟被戳穿了说不出话来,心下更加畅快,脱口便出。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故意挑在云锦的大喜之日要死要活,就是一定要把云锦的大喜日子沾染上她的晦气才甘心。” “不过呢,你告诉她,她的计谋恐怕又要落空了,这大喜之日见了红,也是吉祥之兆啊!” 说完,谢云暲便甩袖,快步往门廊外追过去。 小丫鬟疼得泪流满面,忍不住喃喃道: “三少爷,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啊,求您相信我……” “对不起八小姐,我错了……” “我……” 丫鬟想起自己被派往青松院那日,因为安排喜事的管事婆子和她娘不和,所以那管事婆子将她本来可以去前院讨赏的活换了。 她不情不愿的到青松院时,院墙上方,探出一张虚弱苍白却精致美丽的脸。 “诶,小丫头,你帮我寻一位郎中过来,我便把这只金耳铛送你可好?” 紧接着,透白的一只小手,举起一只熠熠生辉的金耳铛。 她瞧着金耳铛心动了,也瞧着面色惨白的八小姐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在,正迈出一步,便被身旁的婆子恶狠狠掐住胳膊。 婆子们拦住她,说,八小姐是闹脾气、装病,她若帮了八小姐,说不得要反过来连累遭受被惩罚。 她生了怯意。 在抬头,院墙上已经没了声音。 后来,她再也没有瞧见八小姐出来寻她。 她松了口气,以为婆子们说的是真的。 谁知……想到那堆了几乎有好几日未动的饭食…… 小丫鬟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悔意。 八小姐恐怕早就病得起不来了! 丫鬟只后悔了片刻,随即又想到八小姐若真的死了,婆子们必定要把罪责推到她身上,到时候她娘,她哥哥恐怕都逃不开惩罚,连忙咬咬牙爬起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着与送亲队伍背道而驰的小身影。 谢云轻飘在半空,捂住了心口。 她还以为早就麻木至极的心脏,开始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知觉,却泪流满面。 她的魂魄再次不受控。 这次她跟着小丫鬟踉踉跄跄的身影,飘至侯府正堂上空。 正堂内,满面春风得意,迎来送往的,皆是她的血脉至亲。 只见小丫鬟惨白着脸闯进去,禀告了她的事情后,众人的第一反应皆不是担忧,而是愤怒。 最终,见老夫人不悦的压着眉眼,侯夫人沈懿芳忙命人将这扫兴的丫鬟,堵了嘴巴,关押起来,竟是一句都没多问她谢云轻的消息。 这一幕,叫谢云轻早就碎成一片一片的心,终于烧成了灰烬。 最终,寸灰不留。 侯府满门,她的至亲祖母、她的亲生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兄长…… 因为在这谢云锦的大喜之日,竟然连她的死讯,也不值得验证一二。 若她真的曾经任性装病,把死讯变成了狼来了的故事也就罢了。 是自作自受的话,她认。 可她,谢云轻,从始至终,从未有过一次撒谎啊。 为何无一人信她? 第7章 【重生前】我错了我再也不救了 难道就因为,谢云锦被批命那句——“贵不可言,福泽家人”? 所以,她和谢云锦之间就永远是云泥之别? 明明她们是双生姐妹。 可在侯府众人的眼里,似乎只有锦鲤命的谢云锦。 纵使,她为救大哥二哥隐疾,七岁拜入怪神医门下,尝尽百毒,终于研制出神药,却不及谢云锦佛前一记叩拜,情深义重。 她将一身百毒不侵的药血换给三哥,三哥功成名就之时,感激之人也是谢云锦。 还有四哥、五哥…… 甚至宣宁侯府满府的人。 无论,她做了什么,付出再多,他们永远只能看见谢云锦。 就因为,谢云锦是锦鲤命? 所以侯府所经历的一切磨难,皆可归功于谢云锦的锦鲤运? 谢云轻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执迷得可笑。 当年夺嫡之争,宣宁侯府站错队,最终几经流亡、战乱,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各种损伤,以及折辱…… 侯府从满门疮痍走到今天,如果没有她谢云轻拔骨抽髓的付出一切…… 真的会有今天吗? 到头来,侯府里真正满身疮痍的只有她了,她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侯府滋养得越来越好。 可原来,这一切,在全家眼中,真的都是谢云锦的锦鲤命功劳。 就连她拿出的神药,都是她阴差阳错,借了谢云锦的好运。 她在侯府满门眼中,也真的是争夺功劳的小人…… 谢云轻又想起三哥来看时说的话。 他说,你谢云轻便是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三哥、不,谢云暲。 他真的做到了。 谢云轻笑着,眼泪却好似流不尽一般,她遥望过去。 门外送妹妹出家的谢云暲正不舍的红了眼。 “哈哈哈……” 谢云轻在侯府上方,放声大笑,笑得魂魄都淡了几分,可惜却无一人能听见着泣血般的笑声。 这就是她宁愿叛出师门,换了半身血髓,也执意要救回来的三哥啊…… 他应该早就忘了,师父告诉他的话吧。 ——云轻将药血换给你后,即便是重新调理身体,也会病弱个几年,你要好好照顾她,盯着这丫头用药。 曾经发誓会监督她喝药的少年,转身便忘了。 再回头,看见她手里的药碗,只会厌恶的骂她装病……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谢云轻的笑声越发疯魔,可其中的痛与悔恨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起当初师傅得知她要和谢云暲换血救他后,暴跳如雷,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一定会后悔的样子。 谢云轻笑声尽了,她仰头,破碎的残魂,看着刺目的阳光努力回想着。 她那时说什么来着…… 她说,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三哥啊,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于是,她向师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将一身师傅耗尽心血养出来的药血,换给了性命垂危的三哥。 从此,宣宁侯府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三公子,经历死劫后,不仅身体好了,连不灵光的脑子都通明了。 纨绔三公子,成了文武双全、意气风发的三公子。 现在,意气风发的三公子,骂她矫情恶心,问她要死怎么不早点死,嫌弃她将谢云锦的大喜之日染上晦气。 看着侯府倾巢而出,无一人回头,他们全都专注而不舍的注视着谢云锦出嫁队伍。 谢云轻还想笑,却发现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她感觉周身传来一股剧烈的拉扯。 她又回到了荒凉后院的病榻之上。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早已冰冷的面颊上,眼角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在素白的枕头上氤湿一个点。 弥留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 ——师父,对不起。 我后悔了。 我这一生陷入执念妄想。 总是在期待家人的目光,总以为只要付出的真心就会被看到,却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捂不化的啊。 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我再也不要为所谓的血脉亲情付出什么了。 这满门的白眼狼,便是零落尘泥,又于我何干? 我再也不救了…… 第8章 【重生】管他们去死! 谢云轻死后,游离的意识迷迷糊糊的留在了世间。 她仿佛看到了,失去她的侯府步步荣华。 恍惚间,又见平地高楼起,仿佛又瞬间倾塌。 她好像看见了有人跪地后悔、又好似看见了人间炼狱…… 最终,又好似看见了有人珍之重之的将她冰冷湿透的骨灰捧起…… 可她始终看不清那些温柔之人的脸。 不过,在那一刻,她感觉好温暖,又好熟悉,仿佛她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隔烟似雾般的知觉缓缓回笼。 她忽然泪流满面。 凌冽的风呼啸着吹过脸颊,将她晶莹的泪滴吹落。 谢云轻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浑身有些陌生的知觉,她觉得发冷,却不再是那种失去生命力,浑身寒彻骨的无力之冷。 而是…… 她迷茫的看着脚下烟雾笼罩间,隐隐约约的青峰,眼眸缓缓聚焦。 ——天峰崖。 让她记忆十分深刻的地方。 谢云轻下意识低头,果然一株眼熟的天心草正摇曳在崖顶层岩之间。 她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又是一阵寒风,她下意识的颤栗了一下,伸手拉了拉衣襟,清晰的触感让她更加愣然,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记忆中的那件衣裙。 还有这白皙无痕的小手。 她记得,她为了摘天心草的时候,手背划到了尖锐的石头,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 后来谢云锦不小心将最后一份天心草送人了。 失去天心草,她的手背最终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痕。 不过身为怪神医的弟子,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去掉手背上丑陋的疤,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耽误之下,她还没来得及配药,短暂的一生便走到了绝路。 她死了…… 对啊,她分明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谢云轻因为周身真实的一切而惊住,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 ——热的! 摸摸心脏。 ——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她转了一圈,在背后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并不怎么明显的影子,但那是因为天色未明,晨曦未至。 她有影子! 她也没有变成什么孤魂野鬼! 谢云轻捂着跳动不止的心口,眨眨眼,脚步停在悬崖边上,清澈而明亮的眼眸染上一丝迷茫。 现在什么情况? 她没死,而且她好像还回到了从前? 她死的时候确实想过,如果一切能重来…… 可比起重来,她更想要的是生生世世和那些白眼狼再也不要相见…… 过去的一切开始凌乱而纷杂的自心间盘旋而出,汇聚成一股难以抵挡的沉痛,压得谢云轻呼吸困难。 她不想回来的。 她不想再看见那些人。 …… 过了一会儿,吹着悬崖之巅的寒风,谢云轻的脑子缓缓清醒。 她低头,看着犹如深渊一般危险的悬崖,看着悬崖边上那株摇曳的天心草。 连忙后退了两步。 她前世怎么会这么傻! 为了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去冒生命危险! 这深不见底的悬崖多可怕! 她竟然…… 谢云轻微白着小脸继续连连后退,直到看不见悬崖下面,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上天真的让她重来一次,那么这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至于白眼狼谢家人…… 管他们去死!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谢云轻想着,也忍不住小声的呢喃了一遍,心下不由觉得畅快,便又忍不住抬高声音对着高崖说了一遍。 “对,管她们去死!” 仔细回想,她大概只回到了三年前,已经做了不少傻事。 但现在她还没有傻乎乎的为谢家人付出一切,什么都还来得及! 她还没有呕心沥血把大哥二哥治好…… 她也还没有和白眼狼定下婚约,更没有为了他去容府门前霜天雪地的跪三天三夜…… 连一身药血也还没有换给三哥…… 侯府,还是那个满是伤痕的侯府…… 这一次,她谁也不救了! 就让他们的宝贝锦鲤来救他们吧! 谢云轻想通之后,死寂沉沉的心慢慢的恢复了生机,她忍不住把小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巴,放肆的吼了出来: “这次,我管他们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肆大吼一声后,谢云轻的小脸渐渐红润起来,整个人仿佛焕发了别样的生机。 不过原本也是,她的身体虽然是经历过上百种毒药的淬炼、摧毁、又用解药救回来的。 但是后来,师傅真的把她看做弟子的时候,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除杂质,把她的满身毒血养成了药血,那是比师父传给她的毕生毒术和医术还要珍贵的东西! 此时,她的身体不仅百毒不侵,药血还在,她身体强健,神智清明! 谢云轻大口呼吸,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不再病弱的身体连呼吸都畅快许多! 前世如果不是失去药血,她不会虚弱咳血,也不会因为被下毒就死了。 谁能想到毒神医的亲传弟子,最终会死于中毒…… 也不知道师父若是得知她的死讯会如何…… 想到前世师父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都要把她逐出师门了,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亲手给她换血的一幕,谢云轻的眼眶一红。 前世,她就是被所谓的血脉亲人一词所蒙蔽,才会觉得家人和师傅一样在乎她,一样重要。 所以她左右为难后,还是选择让师傅失望了,毕竟她的至亲三哥性命垂危。 想到她临死之时,谢三口中那些讥讽冷漠的话。 谢云轻的呼吸一滞,缓缓下定决心。 这一次,谢云暲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把药血给他了。 如他所说,从此她们两不相干,他谢云暲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再看他一眼。 她就等着看,看谢云锦如何利用锦鲤运给三哥救命,为他逆天改命! 谢云轻抿唇,淡漠的回想前世。 她根本不觉得谢云锦那个所谓的锦鲤命真的能给侯府众人带来好运! 她甚至开始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每一次都是那么的巧合。 比如,她刚找到神药,谢云锦就去拜佛祈祷…… 再比如,这次她取到天心草,谢云锦也会刚好从姜神医那边拿到去疤痕的药,那药方里的缺陷正好被天心草补足。 既然所有人都不觉得她冒着生命危险才在悬崖边上摘回去的药草有用。 那这次,她就拭目以待吧! 她就要看看这次,如果没有她的天心草,那位姜神医的药还有没有用! 谢云轻想着,便准备下山,然而,她想到了什么后,脚步又忍不住一顿,犹豫起来。 那可是天心草…… 现在,师父还没有和她决裂,还没有彻底远离盛京城,师父还认她的…… 天心草,可是连师父都可遇不可求的神草,将陈年伤痕恢复如初是它最鸡肋的一个功效! 当初,她留下一些没有急着用在手上的原因,就是想栽培出来,拿去和师傅赔礼道歉。 结果,不等师傅回信,她剩下的最后一株天心草就被谢云锦拿去送人了。 谢云锦因此得了一场机缘。 她再一次成了谢云锦的锦鲤命的垫脚石。 这次不会了。 从此,再也不会了。 谢云轻眼神坚定的转身,回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摸了摸右手背上并不存在的疤痕,小脸浮现了一点犹豫,最后还是咬牙倒回去了。 只不过,这次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傻劲儿,万丈悬崖显得更加恐怖了。 谢云轻的小腿颤了颤,她睫毛微垂,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自己打气。 但她既然采过一次,这次定会更加得心应手的! 谢云轻转身,将提前准备好的工具,重新检查的一遍,然后就准备将布绳往腰上缠绕时…… 一个喘息声缓缓在背后靠近。 “呼……” “呼呼……” “还好来得及……” 第9章 一个奇怪的姐姐 一个微哑的女声小声在背后嘟囔了一句什么。 谢云轻并没有听清,她警觉的回头,看清匆忙赶来的飒爽红影后,小猫一般圆润双眸瞳孔浮现了一丝犹疑。 来人……似乎有些眼熟。 却并不完全熟悉。 谢云轻眯了眯眼睛,然后才缓缓从久远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这个红衣飒爽的女子。 似乎当初她采了天心草,确实遇见过一个红衣女子…… 不过或许并无太多交集,因此她的记忆中关于女子的印象,除了那身艳红似火的红衣,其他并不深刻。 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这位陌生的红衣女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而且很奇怪,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什么香饽饽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尽管谢云轻并不讨厌这个女子,但她心底的防线还是缓缓升起来了。 她抿唇,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的布绳,脚也悄悄退后了一点,离悬崖和女子都远了些。 “咳咳、” 红衣女子,也就是沈南霜,见小姑娘满脸防备之色,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忙收敛起眼底的兴奋和激动,艰难的收敛起在边关养出来的豪迈姿态,学着盛京城里那些娇贵小姐夹了一下嗓子。 “这位妹妹,请问你是要摘天心草吗?” 飒爽的女子因为矫揉造作而不自在的红了脸,但目光中虽然压下了热切,却止不住疯狂朝眼前可爱的小姑娘输送怜爱…… 而这古怪的表现,让谢云轻心下更加警惕起来。 谢云轻摸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两只胳膊,又悄悄退后了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上一个认识的,如此奇怪的人,是她师父怪神医。 在怪神医认可她以前,那是相当可怕之人,同理,眼前的女子,恐怕也是一个可怕之人…… 就是不知道为何,上次她采天心草时,没有这一遭。 见小姑娘小嘴巴抿紧,神色更加防备。 沈南霜默默在心里鞠了一捧泪,面上却不肯放弃的拼命挤出温柔的笑容来。 她硬着头皮,继续夹着嗓子道:“这位妹妹,咱们也算是有缘,不如合作吧,摘来的天心草,一人一半怎么样?” 谢云轻从对方轻巧登上悬崖顶的动作就看得出来,对方是个习武之人,听她这么说,顿时安心了不少。 对方有武力加持,纵然是逼迫她去摘天心草,再全部给她抢走,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对方只要一半…… 她这次不给谢家人了,哪怕是留下一半也比上次多。 于是,谢云轻轻轻的点点头,准备认命的将腰间的布绳缠紧,想尽快下山崖将天心草采上来。 却没想到,她点头之际,腰间传来一个力道,谢云轻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只轻柔的手从她腰间抚过。 下一秒,腰间的布绳已经紧紧缠绕在红衣女子左臂。 回到熟悉的领域,女子早已忘了伪装,眼眸明亮闪耀,眉宇间英气尽现。 她冲谢云轻微微抬了下下巴,足尖一点,整儿就仿佛一只闪耀的红蝶,从悬崖边上翻飞而下。 瞬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这动魄惊心的一幕让谢云轻的心漏跳了一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趴到了悬崖边,紧张的看了下去。 看见红衣女子依旧翻飞在山崖间的身影后,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很快,红衣女子就来到了几株草苗旁边,然后面色苦恼起来…… 然后脚下用力,她换到了另外几株草苗面前,开始思忖…… 再次脚下用力,又换了位置。 谢云轻就这样看着红衣女子帅气的在悬崖上不停翻飞了几圈后,终于福至心灵,试探道: “这位姐姐,你可是……不认识天心草?” 正准备将看得见的草全都薅一遍的沈南霜仰头,先是微微尴尬,随后又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还是小云……妹妹懂我!” “那就!劳烦妹妹帮忙指认一下了!” 最终。 英气的女子一边在悬崖侧面如履平地,红蝶翻飞,一边在女孩软嫩嫩的声音指引下,将山岩间的天心草采了个一干二净。 摘完天心草,沈南霜一跃而起,然后英姿飒飒的落在谢云轻的面前。 注意到小姑娘明亮的眼眸中暗藏着崇拜之意,沈南霜面上的笑意加深,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摸摸她可爱的小脑袋,却发现怀里还有碍事的天心草。 她顿了顿,低头将怀里的天心草分了一大半,递给谢云轻,并道: “我叫沈南霜,乃是镇国将军府的五小姐,这天心草对我来说很重要,今日感谢妹妹的慷慨,我改日必登门重谢妹妹。” 语罢,沈南霜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的可爱发旋,眼神又忍不住怜爱起来。 也不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这般可爱的小妹妹竟然那般凄惨…… 不过这次,既然有了她,她定会护住她的。 谢云轻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捧天心草,有些茫然。 虽然对方强势了一点,还抢了她的布绳,但如果是她自己下去采的话,最多就只能采到三株,毕竟她又不会武功,不敢下山崖太深。 而现在她怀里有多少? 七株、八株、甚至十来株…… 这样算来,是她应该感谢对方才是。 但对方的眼神,仿佛认真的觉得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似的。 而且,镇国将军,她知道。 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听说连上交兵权都被驳回了,可见镇国将军有多得皇上信任。 这般荣宠,便是三年以后的宣宁侯府也拍马难及…… 现在这位将军府的五小姐,正傻乎乎的把她误会成恩人,若顺势接受这个人情,她是不是可以狠狠打脸侯府…… 谢云轻这个念头刚升起一瞬,下一秒就泄气了。 她小小的叹了口气。 算了,重来一世,她还是做不了谢云锦。 思及于此,她抬眸,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语气认真道: “姐姐,你搞错了。” “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小姑娘抬眸,明亮的眼睛满是认真,小脸不知因为什么有些泄气的微鼓,整个人乖巧得不像话。 看得沈南霜的一颗心都快软成水了。 但她却没有办法将那些对方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宣之于口,甚至她都无法确定,她做的那梦是预知,还是重来,或者只是一个梦…… 之后她还需要一些验证。 而此刻…… 沈南霜有些眼馋的看着小姑娘软乎乎的头发,故作轻松的一笑,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手收回得很快,在小姑娘抬眸诧异的瞬间,仿若做贼似的背在背后,她故作高深道。 “你不懂,纵使我有万般武艺,没有你这……” 沈南霜眼睛一转,看见了地上的布绳,她道:“没有你这些工具,我恐怕在悬崖下也寸步难行,所以,还是你帮我才对,小云……” “咳咳,对了还没问你的姓名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小云…… 谢云轻的眼眸露出一丝浅浅的探究。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听见对方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了,方才对方在悬崖下好像也叫了一次小云妹妹。 就这么巧,她的名字也有一个云…… 见小脸分明单纯可爱的小姑娘目光却有着机警的探究之意,沈南霜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声大意。 她忙道:“如果你不方便告知姓名的话,我就叫你小云妹妹好不好?” 嗯? 谢云轻一愣。 沈南霜盯着她小奶云一般白皙可爱的小脸,心痒得很,沉吟着,机智的想出了一个借口:“方才我在悬崖下看你,觉得你很可爱,像是云中小仙子一般可爱,所以就给你取了一个外号,小云妹妹,希望你不要见怪?” 这个敷衍的解释让谢云轻忍不住沉默了。 这位将军府的姐姐似乎……有点傻。 她觉得自己会信吗? 还有之前的什么工具之说,以对方的武艺,还不如说感谢她帮忙指认天心草呢…… 不过…… 见对方目光清正也不像在打什么坏主意,谢云轻歪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拆穿对方,只点点头说。 “我叫谢云轻,是宣宁侯府的八小姐。” 第10章 开始改变 宣宁侯府? 沈南霜闻言,眉心不由一皱。 侯府、又姓谢,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那先皇在世时的公爵世家之一的谢家了。 只不过这谢家后来卷入夺嫡之争,几经起落,如今已经沦为不入流到凭借一些流言造势的三流世家了…… 但目光触及到面前的谢云轻后,沈南霜心里对侯府的不喜瞬间散了。 如果那谢家正是小云轻家里,那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内情吧! 总之千错万错不可能是她家小云轻妹妹的错! 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沈南霜忙套近乎道:“可是那位盛传的锦鲤小姐家……” 然而刚说到一半,沈南霜就注意到面前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了。 饶是再迟钝,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忙打住,转而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下山去吧。” 谢云轻想到对方提起锦鲤小姐时的兴奋语气,神情淡淡的点点头。 其实相信谢云锦锦鲤命的人远远不止侯府众人,盛京城很多高门公子小姐也是如此。 对这些人,她前世死前便开始敬而远之了。 今生更不会和这些人有任何牵连。 若这红衣女子也是其中之一,她只恨不得立刻和她分道扬镳。 可惜下山只有一条路,便是她不想,也没有办法分开走。 不过,谢云轻还是便抬脚走在了前面,故意做出了无礼的样子,等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将军府五小姐,因为她的无礼而恼怒。 却不料…… 面对小奶包突然冷脸,沈南霜一张英气飒飒的脸露出一点和她那位将军爹一般的憨憨不知所措来。 盯着前方小姑娘一晃一晃的可爱发髻,她抓了把后脑勺,学着她爹哄娘时的厚脸皮追了上去。 一路上,沈南霜,自来熟的缠着谢云轻说了很多话。 而谢云轻虽然努力冷淡着,但听沈南霜说起来采摘天心草是为了给家人治脸后,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天心草药性特殊,若是用在脸上,因面部肌肤更加娇嫩,使用时需要添加一些寒性的生肌药草中和,制作敷帖时,最好是用冰水,若有冰块制作冰袋敷在药贴之外更好……” 说完,谢云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就沉默了。 她有些气闷。 吃一堑长一智。 连血脉亲人都全是白眼狼…… 她就不应该再像前世那般轻易信任他人了! 沈南霜见谢云轻没有像她梦里那般软萌可爱、目光亮晶晶的崇拜她,却还是冷着脸说出了和她梦里一模一样的注意事项。 只疑惑了一下,她便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小云妹妹气鼓鼓的样子,也好可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实中,小云轻会生她的气,还这么冷淡,但小云轻还是和梦里一样善良呢! 真可爱啊,想偷回将军府…… 眼看山脚下等候的车夫丫鬟越来越近。 沈南霜终于后知后觉的复盘出来,小云轻似乎是听她说起那位锦鲤小姐才变了脸色的。 沈南霜的眼眸微深。 决定回去好好的查一下宣宁侯府是怎么回事。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她还没把小云轻哄好,只能遗憾的和谢云轻道别了。 注意到红衣飒爽的女子潇洒的护送谢云轻过来,又不舍离去的背影。 侍女银环紧张的上前拉住谢云轻,检查起来。 “小姐!你怎么样?采到了吗?有没有受伤?” 银环紧张的检查着谢云轻身上的衣裙,并不是她不想陪谢云轻上山崖,而是山路太险峻了,她太笨、走上去就腿软,跟着去反而拖小姐的后腿。 看着小脸稚嫩了很多的银环,谢云轻又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如果说前世舍不得看她傻乎乎付出的人师傅算一个,那么银环也算一个。 这个“阳奉阴违”、“忤逆”了她多次的小丫鬟,也是最后一个死死守在她身边的人。 幸好她在临死前将银环骗走了,否则她恐怕会和谢家人拼命吧。 谢云轻眼眶微微一酸,不敢继续去想前世银环知道自己死讯后的事情。 看着此刻还未及笄,还是个小姑娘的银环,谢云轻眼眶微红,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结果,确认她真的没事后,银环便收起了担心的表情,默默的将斗笠给谢云轻戴上,再接过了谢云轻手里的天心草,气鼓鼓的跟在她身后,不说话了。 谢云轻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却是暖洋洋的。 银环这是不高兴她冒生命危险去摘天心草…… 她前世真的傻啊,银环只是一个没有血缘的侍女,都会因为担心她,而生气她去冒险。 可血脉相连的谢家人只会一面怪她冲动给侯府丢脸,一面又理所当然的接受她摘回去的天心草…… 谢云轻没有急着哄她的银环姐姐,只勾唇,脚步轻松的走到车夫面前,低声说了一个地址。 车夫愣了一下,但还是忙点头应是。 上了马车,银环还是气鼓鼓的没有和谢云轻说话,但手里的动作却并不迟缓,翻出热茶,冲洗了茶具,火速给谢云轻倒了一杯热茶。 天心草要在晨雾未散之际采摘,效果才是最佳的。 所以谢云轻寅时就带着银环出城门了。 时值初春,春寒未消,便是知道谢云轻有着牛犊子一般强健的身体,可真正担心她的银环还是不放心。 接过热茶,谢云轻唇边忍不住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她一边喝一边道:“多谢银环姐姐,姐姐也快喝一杯吧,别风寒了。” 谢云轻自小生得玉雪可爱,如今豆蔻袅袅十三余,小脸上还挂着等比长大的可爱婴儿肥。 她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甜得没边。 可惜谢家人眼瞎,只能看见谢云锦。 银环见了,就差点没破防,知道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气不起来了,忙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她紧绷着脸,没好气道:“奴婢用不着,奴婢又不似小姐那般金尊玉贵,小姐都去得了万丈悬崖,这区区寒风对奴婢来说算得了什么?” 银环比谢云轻大两岁,不是府里指给谢云轻的丫鬟,是谢云轻亲自买回来的。 二人名义上虽是主仆,但银环心里一直把谢云轻当做救命恩人和主子外,还把她妹妹看待的。 这次谢云轻不顾危险,傻乎乎的去为谢家人卖命,着实把她气到了。 不过她更气的其实是——自己太弱了,竟然不能护在小姐身边。 因此看似赌着气,银环其实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学武艺了。 她想到了护着谢云轻一起下山那个红衣女子,心念不由一动。 若是她也有武艺,也可以那般护着小姐了…… 见银环不理自己,谢云轻摸了摸鼻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没大没小!” 但唇边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注意到她还在笑,银环更生气了。 直到马车缓缓停住,谢云轻拿起斗笠,银环才愣了一下,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接过斗笠,拿上天心草跟着谢云轻下车。 再然后,她就愣住了。 马车停下的地方居然不是宣宁侯府的后门,而是一座医馆…… 第11章 这一次,谢云轻不再参与 医馆所在的这条老旧街巷很破旧,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医馆也破得与旧街巷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且常年不开门,看诊随缘。 除了手持信物的人,大抵只有少数走投无路误入过的穷苦人家知道,这家破落的医馆有位神医,什么都能治好。 而这里,就是谢云轻的师傅怪神医在盛京城的落脚处了。 此时师父现在并不在盛京城。 所以谢云轻直接带着银环去了医馆隔壁药草铺找了林伯,三人从林伯的后院直接进入了医馆的后院。 谢云轻亲自将天心草都栽在了医馆后院的药田里,并将照看天心草的注意事项一一拜托给林伯。 林伯得知这是天心草后,眼底的喜意都快溢出来了,拍着胸脯和谢云轻保证。 “少主人您放心,老林我定不负所托!” 林伯当年也是怪神医的药人之一,不过和谢云轻不同的是,林伯得了怪病,不做药人也会死,后来被救活了就成了怪神医的药童。 林伯之所以在医馆隔壁开药草铺,也是因为怪神医独居的怪癖。 实际上药草铺就是医馆的药材库。 林伯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谢云轻安顿好天心草后就带着银环离开了药草铺。 回到马车上,银环终于是憋不住了,忍着激动和谢云轻确认。 “小姐,您不打算把天心草拿回府了吗?” 其实银环更想问的是,谢云轻真的不打算救谢云月的脸了吗? 但她怕提到谢云月,谢云轻又心软了,所以就只说了天心草。 二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谢云轻哪里不知道银环的心思,便忍不住露出一个让她宽心的笑容来。 “嗯,不拿回去了。” 想了想,为了让银环安心,谢云轻又故意叮嘱道:“你也不许和人提我摘了天心草的事情。” 果然,一听谢云轻这么说,银环的眼睛就亮了,她迫不及待道:“是!小姐!” 侯府那些冷心肝人,真的不值得自家小姐付出什么! 那神草,便是丢了喂路边的野狗,也比谢家人会摇尾巴! 宣宁侯府一共四房,可以说是极其阳盛阴衰,四房一共九位少爷,就只得三个千金小姐。 其中,继承爵位的侯爷有一对双生女儿,便是谢云锦和谢云轻。 还有一位小姐,则是没有分府出去的谢三爷的女儿,谢云月。 当初谢府遭难,八岁的谢云月遭人蓄意报复,被活生生用刀片划烂了脸,流放途中又无法得到医治,便彻底毁容了。 自从伤了脸之后,谢云月的脾气便阴晴不定起来,而谢云轻念着幼时对方的好,忍让她颇多。 可最让银环气不过的是——怎没见谢云月对谢云锦发过脾气! 在银环看来,这位堂小姐的脾气也不过是扒高踩低罢了! 对那位捧高踩低的堂小姐,她气不过很久了! 现在见自家小姐终于想通了,银环高兴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她都想买上两节鞭炮放上一放!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谢云轻带着银环悄悄从侯府后门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虽然也被一些下人看到,不过他们不会多管闲事去告状的。 毕竟告状的结果,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过——除了谢云轻会得到一顿数落外,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奖赏,有时候还会被主子们怒气波及讨一顿罚。 反倒是被他们状告过的八小姐曾经过意不去给他们送过伤药,弄得几个告状的门房老脸一红。 再后来谢云轻要做什么他们便都默契的视而不见了。 回到清风院,谢云轻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让银环先去休息。 银环虽然不解,但还是坚持伺候谢云轻睡下才肯离去。 果然,刚刚小憩不到一个时辰,谢云轻还没来得及起来用朝食,院子里就来了老夫人那边的丫鬟,让谢云轻赶紧过去正堂,老夫人有喜事要宣布。 谢云轻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不疾不徐的起来简单梳妆,甚至偷偷捏了块点心在路上点了肚子。 谢云轻到主院的时候,堂内几乎都坐满了,今日书院旬假,只除了公务在身的宣宁侯爷谢敬忠和世子爷谢云驰,以及二房的长子谢云允,其他人都到了。 谢云轻甫一迈脚进门,便看见带着面纱的谢云月和满脸谦虚的谢云锦一左一右的坐在老夫人身旁,一个温婉,一个灵动,二人齐力将老夫人逗得哈哈笑。 等谢云轻行礼过后几息,老夫人似乎才注意到她,笑意一顿,不仅没叫她起来,反而有些不满的看了眼侯夫人沈懿芳,沉声道: “云轻丫头近日惫懒了些,再过两年,都快及笄了,在教养上,你也该上点心了。” 沈懿芳看了眼姗姗来迟的谢云轻,心口一窒,暗暗瞪了她一眼,才对老夫人恭顺道:“是,儿媳省得。” 对于这一幕,在场的几位哥哥,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没变过,都觉得老夫人这样说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换成谢云锦,恐怕早就一个个争先要帮忙解释了。 不说哥哥们了,就是侯夫人沈懿芳也会硬着头皮帮忙解释的。 什么小七的院子太远,什么小七年岁还小……总能有借口的。 而她的院子明明才是最远的那个…… 论起年岁,即便双生,她也是小的那个…… 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维护她呢? 重活一世才换来清醒。 谢云轻忍不住讥讽的笑了下,然后又飞快的收敛起来,神色淡淡的起身,直接回到她该去的位置。 老夫人见她竟这样不成体统,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刻意刁难,只觉得这个孙女果然忤逆无礼,心里很不高兴。 但瞥见左右两个乖巧的亲亲孙女后,又觉得还是将谢云轻的教养问题放在之后再说,现在还是喜事更重要。 她收回视线,重新露出笑容。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宣布一个天大的喜讯!” “云锦昨日上香的途中救了一位夫人,而这位夫人正是闻名已久的姜神医之女!” “得知我们云锦上香是为祈求家人平安和祈求神医归来后,这位夫人主动说起府上有一贴姜神医留下的祛疤药方,今早就把药方给谢云锦送来了!” 顿时,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向了为首,正在公布喜讯的老夫人。 只有同样与谢云轻坐在末位的四房堂哥谢云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谢云轻却并没有发现这位堂兄的视线,她抿唇,淡定的看着上方。 仿佛记忆重演一般…… 老夫人说完喜讯,又笑容慈祥的将谢云锦的小手捏着拍了拍,感叹道:“我们云锦啊,命好是天注定,但更重要的还是广结善缘,才有善果啊……” 老夫人夸赞完谢云锦,也没忘记心疼的拉着谢云月的手:“有了这药方我的云月恢复容貌,也是时候相看如意郎君了……”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是笃定喜悦的,毕竟,她是最相信谢云锦锦鲤命的那个人。 谢云月自然也是对谢云锦信心十足的,因此闻言后,面纱下的一张脸也透出一点薄红来,娇声道:“祖母~” 孙女撒娇的模样逗得老夫人慈心大悦:“好好好,祖母不逗你了……这些事交给你母亲来,你就专心养好容貌就好!” 此话一出,谢云月原本娇羞的眼神一顿。 如今侯府的地位,连侯夫人走出去都不怎么得脸,更何况是她母亲了。 不过只一瞬,她便收起眼底的暗淡,温柔的起身,郑重的看向谢云锦,朝她行了一礼:“云锦妹妹,姐姐在这里就先谢过妹妹的再造之恩了……” 见她这般郑重,谢云锦忙跟着下地,拦住她:“姐姐不必如此!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兴得说这个,况且……” 谢云锦谦虚道:“况且这药方也只是有可能有用,万一没有效果,还望姐姐不要怪我多生事端才是!” 只是,谢云锦的话语虽是含蓄谦虚,但晶亮的眼神也是充满自信的,眼底的笃定光芒和老夫人的笃定俨然一致。 毕竟,在场的除了谢云轻,就没有一个对她没有信心的。 果然,下一秒,几个哥哥爱妹如命的哥哥们一听谢云锦这么谦虚,当即便受不了了。 “有我们的锦鲤小七出马,怎么可能会有意外!云月你安心便是。” 谢云锦的头号捧哏谢云暲迫不及待出声。 闻言,二哥谢云疏也是不慢不紧的一笑:“你三哥说得对,小七就莫要谦虚了。” “是啊是啊!四哥也相信你!” “对。” 就连一年说不了十个字的五哥谢云危都不甘落后的表示宠爱。 这满堂欢笑的一幕,让谢云轻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眼底却只有淡淡的冷意。 真好啊,希望大家的信心能保持到最后一刻吧。 第12章 看戏 “云轻妹妹,你还好吗?”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低声的担忧,谢云轻回头,只见四房的堂哥谢云安正用淡淡的担忧目光看着她。 对上谢云安的视线,谢云轻愣了一下。 四叔四婶据说是在当初流放途中没的,因此四房只剩下谢云安一个独苗苗了,且四叔并不是嫡出的,所以在这侯府中,祖母唯一不喜的孙辈就她和谢云安。 只不过她记得前世这一次,谢云安由于自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导致身体不适并没有到场。 不过这一点差别并不重要。 说起来,谢云安也算是侯府中唯一一个没有区别对待她和谢云锦的人了。 谢云轻之所以记得对方没来,就是因为前世她听闻对方身体不适,还顺手给对方送过药。 只不过药物治疗对谢云安的天生体弱作用不大,再过不久,他就会离开侯府,去江南外祖家调养身子了。 想到对方临走后,还特意差人给她留了谢礼。 谢云轻淡漠的心底慢慢泛起一丝丝涟漪。 侯府众人很白眼狼,很令人生厌,但……还是有一两个正常人的。 因此,谢云轻也冲谢云安淡淡的笑了下。 “多谢云安堂哥关心,我很好。” 见谢云轻笑容真诚,丝毫没有从前旁观众人团宠谢云锦时的落寞神情,谢云安心中虽然诧异,感觉自己这位小堂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毕竟,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谢云安轻轻的收回了视线,继续当起了隐形人。 谢云轻见状,也轻轻眨眨眼,心想,其实云安堂哥才是侯府中唯一难得的温润君子呢。 也跟着继续看向正堂上方。 接下来的发展,也和谢云轻的前世记忆中无二差别。 几个哥哥争相夸赞一番后,便叫来了府医研究姜夫人一并送过来的药贴制作和药贴用法。 府医观摩过后,先是连连惊叹:“还能这样用,真不愧是姜神医!” 再是谨慎思索:“不过这药方似乎有些烈性,用在伤痕上倒也有一些以毒攻毒之效,就是……” 府医疑惑了一瞬,便坦诚拱手道:“还请老夫人恕罪,这药贴,老夫只能看懂个一知半解,不过看起来效果应当是很好的。” 侯府的府医并不是什么医术高超的郎中,只是留在府里做应急之用,加上府里上下众人身上小病伤痛一片,聘请了一位府医调养一二罢了,真的有大病一般还是要请郎中甚至太医。 因此,没多少人在意府医所说的药性太烈什么的。 能够闻名六国的姜神医的药贴,若是一个小小的府医能够看懂才是真的笑话。 不过因为府医的提醒,老夫人沉吟片刻后,也觉得有道理。 “如此,便寻个同样伤了脸的人先试试这药贴吧,可不能叫我的云月去犯险。” 闻言,谢云月神色感激的看向老夫人。 “可是……” 突然,一旁的的谢云锦神情为难,欲言又止。 见众人纷纷朝她看过来,谢云锦咬咬唇,轻声道:“这药方其中有一味药不好寻,府里暂时只有三份,一般的药铺也不一定能买到。” 说完见众人依旧不解,谢云锦垂眸。 “而且云月姐姐脸上的伤疤是利器所划伤,和一般脸上有胎记或者毁容的痕迹有所不同,试药之人难寻不说……若是寻找了一位试药之人,这药便少了一份。” 闻言,老夫人与一众哥哥们更加不解了。 “可这,不是还有两份?” 三哥谢云暲最急性子,一把拿起那张写着用药注意事项的宣纸翻看起来,确认一人只用一份后,突然一惊。 “小七的意思……” 见三哥懂了自己的意思,谢云锦羞涩一笑,这才和其余还在茫然中的人解释道。 “因为这份药,我不仅想给云月姐姐用,也想给大哥和六哥用……” 说着,众人顿时一阵动容。 “还是小七想的体贴周到!” “对啊,大哥和小六虽然是男子,但……” “……” 眼看众人陷入夸夸阵营无法自拔,老夫人笑道:“好了!” 亲自打断众人后,老夫人自己却忍不住夸赞起来:“还是我们云锦体贴啊……” 唯有原本感动的谢云月面纱下的脸白了白,心都提起来了。 万万没想到妹妹如此为难,竟然还是为了自己,六哥谢云荀忍着激动站出来。 “既然云月妹妹的试药人难寻,不如就由我来帮云月妹妹试试这药吧!这样也不用担心药不够用了……” 闻言,正在暗自感动的二婶林觅荷顿时脸色一变,想要阻止:“荀哥儿……” 然而,她才刚刚出声便受到了两道视线,一道来自威严的老夫人,一道来自她那位面慈心苦的大嫂。 二婶林觅荷憋屈的闭上嘴,眼神却是担忧含泪的看向主动站出来的少年。 少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担忧的目光,满心满眼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享受着几个兄弟艳羡得恨不得立马在自己身上划一刀,划出伤痕来争夺妹妹的目光。 “六哥……” 见谢云锦感动又担忧的朝自己看过来,谢云荀笑得坦然:“小七不用担心,我是男子,伤痕又在身上,便是这药真的不好,也不碍事的。” “况且,六哥相信你!你可是我们侯府的福气包!” 老夫人闻言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好,对啊,我的乖囡囡,你可是我的福气包!便交给你六哥去试吧!” 说着,她牵住谢云锦的手,又牵住谢云月的手宽慰道:“你且安心再等几日吧!” 听完这话,谢云月的提起来的心才算放回去。 别看她和谢云锦在老夫人面前左右承欢膝下,若是,谢云锦提出这药要先给她的两位哥哥用,恐怕老夫人也会同意的。 幸好,谢云荀主动提出试药。 这样一来,她的那份才算真的保住了。 谢云月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诚起来。 她起身真心的向谢云荀道了一声谢。 谢云荀虽然主要是为了谢云锦这个妹妹,但对谢云月这个妹妹也很是疼惜的,当即便表示。 “这是我身为哥哥该做的,妹妹不用放在心上!” 然而这兄友妹恭的一幕却彻底叫二夫人林觅荷红了眼。 荀哥儿…… 她的荀哥儿…… 狠心的七丫头,还有气量狭小的大嫂,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不会真心疼惜她的荀哥儿! 还有老夫人也是个偏心的,竟然叫两个丫头排在她的荀哥儿前头去了! 到头来还是只有她这个亲娘才是真的疼惜荀哥儿的。 这般想着,二夫人绞着手帕,红着眼看向了角落里神色淡漠的谢云轻。 第13章 慈母心肠 “云轻丫头!” 看完闹剧,准备回自己的清风小院睡回笼觉的谢云轻被二夫人追了上来。 对上二夫人发红的委屈眼眸,谢云轻眼底划过一丝明悟,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装傻道。 “二婶有事吗?” 林觅荷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不由噎住。 平日里云轻丫头不是最有眼色的,也知道关心她六哥哥,体谅她这个二婶的难处,还时常安慰她,今日怎么…… 愣愣的? 注意到林觅荷眼底的疑惑,谢云轻不由想起前世,她遭到侯府明晃晃的厌弃后,见识到的这位好二婶翻脸不认人的嘴脸。 再想到林觅荷此刻心里打的算盘,心下只觉得讽刺至极。 当年侯府遭难,除了已经找到尸体确认死亡的的四叔四婶外,还有两位活不见人和死不见尸的。 那便是,侯府嫡出的二爷和五姑奶奶。 谢二爷失踪后,留下怀着身孕的二夫人,因为悲伤过度,加上流放途中身体亏损,产子后竟然没有奶水,所以二房幼子被老夫人抱给了儿子正要断奶的大儿媳妇喂奶。 那个时候林觅荷就疑神疑鬼,各种作妖,生怕一不留神小儿子被老夫人抢给了大嫂。 幸而大夫人沈懿芳很快就怀上了双胎,回奶了。 终于二夫人不用担心小儿子被抢走了。 但她又开始恨这对双胎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了她宝贝儿子吃奶…… 总之,在谢云锦的锦鲤批命出现之前,二夫人其实是很痛恨大房一对双生姐妹花的。 锦鲤命一出,林觅荷不敢再对谢云锦有什么怨言,于是双倍的怨念自然全给了谢云轻。 再后来,侯府恢复爵位,林觅荷算盘珠子一响,又哭着闹着要把已经七八岁的小儿子过继给大房。 老夫人感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二儿子,又想到这些年来二媳妇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便做主将二房的小儿子谢云荀过继给大房了。 反正都是她的孙子,从遗腹子变成侯府嫡子也是一场造化。 因此,堂哥便成了谢云轻姐妹二人的嫡出六哥。 恐怕满侯府的人都以为,二婶送出儿子博造化奇葩了点,但也是母爱无私…… 可重活一世的谢云轻却知道,她这位看似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二婶,所图可不小呢! 不过左右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再也不会插手侯府的任何事情了,只需要坐等看戏就好。 见谢云轻迟迟没看懂她眼底的烦忧,林觅荷心下不由恼怒起来,暗暗的瞪了眼一副乖巧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云轻,终于还是耐不住先开口了。 “咳咳、云轻丫头啊,前日里赵侍郎夫人来访,给府里送了些花神茶,你母亲可有给你送过去?” 说着林觅荷故作失言的用手帕抵住嘴巴,担忧的朝谢云轻打量过去。 只见谢云轻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但林觅荷心里已经悄悄一喜,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这丫头恐怕正在伤心呢! 但她也不怎么意外,毕竟她那位好大嫂的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别说花神茶,便是谢云锦挑漏的破布也指不定想不起这个八侄女呢! 真是可怜的小姑娘呐! 不过……论可怜,谁能论得过她的荀哥儿啊! 林觅荷眼底的心疼顿时真实起来,她怜惜的朝谢云轻看过去,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多想,定是大嫂管理侯府庶务太忙,还未想得起来!等她想起来必不会少了你的份的。” 心说才怪,林觅荷继续慈爱道:“你啊……和云锦丫头一样,都是侯府、是二婶的好锦鲤,心头肉,二婶那边也分得了些花神茶,一会儿便让丫鬟给你送过去,可不能叫我们云轻丫头受了委屈!” 说着,林觅荷伸出手绢,准备轻轻的擦在小丫头的额头再温声软语以示关心一番。 却不料,不等她碰到谢云轻,谢云轻便后退了一步,在她错愕的神色中,朝她俯身鞠了一礼。 “那就多谢二婶婶心疼云轻了,只是……” 她为难的顿了顿,随后眼睛一亮:“怎好让长辈麻烦,不如我一会儿直接让丫鬟跟着二婶去取便好!” 小丫头语气天真可爱,眼底的感激真实不作伪,还一副自以为体贴的模样,小手一挥,转头安排。 “金锁,你便直接跟着二婶回院取花神茶吧!虽然二婶慈爱,心疼我,但这次你可得看好了,不许叫二婶将花神茶一点不留全都送给我!” 说完,谢云轻回头忽然注意到花丛后的一道暗影,她眼眸微闪。 再次朝手还僵在半空迟迟忘了放下来的林觅荷再次俯身,顺着林觅荷的话道。 “幸好这侯府还有二婶关心我,便是母亲也没有……” 说着似乎察觉失言,谢云轻轻轻咬唇一顿,面色失落又强装乐观的挤出一个笑容来。 “二婶送的花神茶定是极好喝的,我先回去准备着水,等花神茶一来便泡上一壶,定不辜负二婶的一片慈母心肠!” 说完,她似乎等不及了一般,迫不及待的就往清风苑的方向走了。 边走还边做出擦眼泪的模样。 等林觅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看不到人影了。 她彻底僵住。 她是要表现慈母心肠,但不是对这丫头啊,她是想暗示这丫头……她六哥的处境,让她去关心她六哥啊! 这几日,她是知道这丫头又在偷偷出府捣鼓什么好东西的。 虽然这丫头不讨人喜欢,但她拜了个什么劳什子怪师傅,虽然怪,但对方的医术她是见识过的。 她过来关心这丫头,就是为了引出她的荀哥儿要试药,想让她去求一求她那位怪师傅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如今怎么回事? 这丫头疯了? 她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花神茶,那丫头竟然要狠心全要了去! 虽然她往日嘴里说的是什么好东西全给她了,但她能分出十之一二都是有大事相求的时候了,不过仗着府里没人在意,这丫头也没眼界,说什么便信什么罢了。 真要她全给,她才舍不得! 想到这里,看着被谢云轻留下来的丫头,二夫人还是有点不甘心没能达成目的,她轻咳一声,朝谢云轻留下来的丫头挥挥手,道:“你去伺候你们家小姐去吧,花神茶我一会儿给你们家小姐送过去。” 却不料,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一点不知变通,只一本正经的摇摇头。 “二夫人,二小姐有命,不能叫您做长辈的麻烦,我脚快,没关系的。” 林觅荷真实的一噎。 这是麻烦的事吗? 主子是个不讨喜的,没想到连丫鬟也是! 这该死的榆木脑袋,难怪被指给云轻丫头! 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以后有求于那丫头的地方还多着,林觅荷只能肉疼的,一步一步艰难回自己的院子。 等林觅荷离开后,花丛背后,一个面色铁青的贵妇人领着一位老妈妈走了出来。 赫然正是大夫人沈懿芳。 她捂着心口,想着刚才那母慈女孝的一幕,狠狠的咬碎了银牙。 “我说这小白眼狼怎么成日和我这个母亲作对,原是这贱人在暗处拱火!” “这儿子是她哭着求着硬塞给我的,现在又做出一副我抢他儿子,她便要抢我女儿的恶心模样,真是……” “真是……” 沈懿芳气得呼吸不畅,骂不出来了。 程妈妈想起刚刚那个小姑娘抹眼泪的背影不由有些心酸,可想到了从前她劝说后,沈懿芳的反应,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息一声,淡声宽慰道: “夫人莫气,当心身子。” 程妈妈不接着她的话吐槽,沈懿芳倒也不恼,这是她的奶娘,性子沉默些,但对她的关心却不算少。 她顺势靠在奶娘身上,顺了顺气,却丝毫没有提起被她遗忘的花神茶来。 显然不觉得自己区别对待两个女儿有哪里不对。 程妈妈见她这样,浑浊的眼底叹息越发凝重,但终归沈懿芳才是她一手奶大的孩子,是她的小姐,也是她的……主子。 明明一开始小姐也不是这样的,她当年是很喜欢自己生下来的一双幼女的。 再后来,便是一步错、步步错,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 一开始她还能劝着一些,再后来,便是她老婆子多为八小姐说几句话也要遭到厌弃了。 她终归只是个下人啊。 唉…… 第14章 耿直丫头的妙用 清风院外。 因为没能起来伺候,懊恼的银环正等在院门边满眼担忧的张望。 看见谢云轻脚步轻快唇角带笑的回来,银环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往日里每次自家小姐去老夫人那边都要受一些气的。 听闻小姐今早是带着木楞的金锁过去,银环便焦心不已。 那个笨丫头是个除了力气大一些,嗓门大一些外,连个宽慰话都不会说的! 可如今…… 银环不自觉的歪头,呆呆的看着缓缓走近的散漫少女。 自家小姐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从昨天开始,分明还比她小一些年岁的小姐,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气度也有所不同,仿佛挣脱了什么枷锁一般,容光焕发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银环还是不由真心的笑了起来,为她家小姐感到高兴。 她回过神来连忙迎了上去。 见金锁居然没有跟着谢云轻回来,银环的眉心不由一皱。 谢云轻见她这副管家婆的小模样便不由笑出声。 “银环姐姐放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二婶非要送我花神茶,我让金锁去取了。” 听见谢云轻提到花神茶,银环的眼神不由微闪。 老夫人和夫人给几位公子小姐分了花神茶独独漏了自家小姐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清风院的。 但是她怕谢云轻伤心,刻意叮嘱了底下几个小丫头不许说给小姐听见,免得小姐难过。 二夫人故意在小姐面前提了花神茶,自然是要把大夫人拉出来拉踩一番的,再卖惨的。 因此,小姐恐怕已经从二夫人那边知道了自己又被亲生母亲忽略的事情了…… 而且还要为了不怀好意的二夫人劳心费神…… 银环担心的朝自家小姐看过去,只见对方的眼含着浅笑,面上不仅没有一丝委屈,心情似乎也颇佳。 顿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但她知道是好的变化就够了! 半个时辰后。 金锁果然带着三大包花神茶回到清风苑。 银环忙上前询问情况,当然她其实主要担心的是——自家小姐又答应了二夫人什么过分要求。 结果,只见一板一眼的耿直丫头自从进门后,脸上的懊恼之色就没消下去过。 进门后,她便笔挺的跪在谢云轻的面前。 “小姐,奴婢有负所托!” “奴婢分明已经推辞了五次,可是二夫人还是坚持命令奴婢将全部花神茶拿回来了。” “二夫人说她是小姐的长辈,奴婢实在不敢违背,请小姐责罚!” 银环见状,不由也愣了,顾不得谢云轻在场,便问道。 “没了吗?没有带什么话给小姐吗?” 耿直丫头面色微红,挠挠头:“没有,好像因为奴婢太见外,二夫人有点生气,让人把奴婢推出门,门就关上了,什么也没说。” 谢云轻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她那好二婶恐怕原本是准备装傻,随意拿一点花神茶便说是所有,结果因为这丫头推辞的时候声音太大,闹得满院子都听见了,不得不咬牙全部拿出来,才气的吧! 她忽然找到了金锁丫头的妙用了…… 一旁的银环愣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二夫人生气的原因,不由跟着谢云轻笑了起来。 谢云轻的心情很好,没叫人将这难得一见的花神茶收起来,反而招呼几个丫鬟一起煮茶 到最后连院子里的洒扫的丫鬟都分了一杯。 清风院的洒扫丫鬟都得赏了一杯花神茶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自然也传到了二房那边。 正捂着心口还在肉疼的林觅荷听了,又碎了一批花瓶瓷器。 她气得边摔花瓶边咬牙怒骂。 “果然是个丧门星!难怪满府上下都没人喜欢!” “早知道我就不该对她好的,这个小白眼狼!” 林觅荷发火的时候陪嫁妈妈和贴身婢女噤若寒蝉的立在她身后动也不敢动。 等她发泄完了,陪嫁妈妈才给了婢女一个眼神,婢女去收拾地上的残局,陪嫁妈妈则上前安慰林觅荷。 “夫人莫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想想咱们的大计……” 经过陪嫁妈妈的劝慰,林觅荷气也发泄出来了,很快便冷静下来,忍不住叹口气。 “委屈了我的荀哥儿……” 房门外,面色原本带着喜意的青年,忽然僵住。 听着房内哭哭啼啼心疼幼子的声音。 林觅荷的长子谢云允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他立在门前又听了一会儿,始终不曾听到房里提到自己只言片语,转身便悄然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压着眉眼,冷冷的命令守在门外的丫头。 “我来过的消息不许叫夫人知道,否则坏了爷的事,发卖了你!” 在外人看来,侯府二房下人恐怕是过得最滋润的,夫人性格柔弱撑不起事来,大公子温润有礼,脾气同柔弱的二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实际上,母子俩都是一脉相承的双面人,只有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因此,小丫鬟丝毫不敢违抗谢云允的命令,只悄声跪在地上,小声道 “奴婢不敢!” 而房里,直到心疼抱怨完,林觅荷都不知道大儿子来过自己的院子。 不过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大儿子了,立刻就差人去问了问,得知大儿子去找侯爷谈公事后。 二夫人林觅荷先是一阵欣慰,随后又是心疼得拿手去捶心口: “都怪我那该死的短命鬼命不好啊!儿子如今要卑微的去讨好他大伯讨生活……” 说着她眼神又开始发狠:“若那短命鬼是长子,如今我儿都是侯爷了!怎么轮得到沈懿芳那个该死的贱人在我面前猖狂!还害得我母子分离,要偿受这血肉分离之苦!” 眼看二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激愤,陪嫁妈妈忙上前阻止道:“隔墙有耳,夫人慎言!” 林觅荷本来就不是个胆子大的,闻言,也忙吓得捂嘴,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解释。 “宋妈妈你是我信任的人,我也就在你面前说一声罢了。” 宋妈妈见状,也不由红了眼安慰道:“小姐不要怕,咱们徐徐图之,大少爷是个有出息的,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林觅荷也跟着点头:“对,你说得对,我不能急!” 而另一边,谢云允寻了侯爷谢敬忠讨教了一番学问,汇报了一些公务,得了一些夸赞后,适当的离开了主院前院,并没有林觅荷以为的卑微和谄媚。 反而这进退有度的模样,顿时让侯爷谢敬忠连连点头,还跟随从叹息。 “唉、还好这孩子没长歪,就是性子太过温良了一点。” 又想到了自己那不幸的二弟,谢敬忠摸了摸下巴,决定还是的帮侄子谋划谋划。 侄子比他那长子还大一岁,官职却要低不少。 怎么说也是侯府的第一个孩子…… 殊不知,他正在诚恳为温良大侄子谋算的时候,对方回到二房的书房,又是一阵瓷器摔裂的声音。 而整个侯府,看透这一切的只有…… 清风院。 “小姐您真的料事如神!二房真的又派人去库房取瓷器了!” “还取了两趟!” 第15章 被嫌弃的孝顺,便不送了 丫鬟金锁的嗓门差点震翻谢云轻的瓜子盘,被银环一个白眼后,慢收敛起来。 而谢云轻只惬意的吃着丫鬟剥好的瓜子,面色都未改变。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一旦脱离血脉滤镜来看这侯府满门,那可是,全员黑心烂肺,没有好人。 想起前世这位二房的好堂哥后面做的事情,谢云轻其实有点怀疑,二婶当年会把六哥抱给大房说不得就有他的手笔。 不过这些心机或者阴谋,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早晚要和侯府断绝关系的。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徐徐图之。 所以在离开侯府之前,她只需要看戏。 确认二房还是和记忆中一般充满野心,她很满意。 到了晚上,一切同她记忆中一样。 世子大哥谢云驰下职回府后,得知了白天试药一事,便直接吩咐下人去多取了一份药,二话不说的加入了试药行为。 这样的独家宠爱,很快就传得满府皆知。 在老夫人心里,几个孙子当中,恐怕只有将来要继承侯府爵位的谢云驰排在谢云锦的前面。 因此得知了谢云驰要试药之事,当即把他叫过去了。 不过很快便被谢云驰几句话哄得喜笑颜开,不仅没有埋怨谢云锦,反而还赏了谢云锦好些东西。 早就知道这个发展的谢云轻听闻后,并没有什么感受。 老夫人前世便不喜欢她,时刻将对她的厌恶摆在脸上,加之血脉隔了一层,她并没有那么慕儒祖母,也没有那么向往祖母的改观。 当初唯一有一点羡慕的就是大哥对云锦的无限偏爱吧。 如今,对谢云驰脱去滤镜,再无期待后。 只想静静看他作死。 反倒是银环看着从老夫人院子里流水般送进谢云锦栖鸾院的礼物,对她的区别对待很是心酸。 这些年来,为了替世子调理身体,自家小姐吃了多少苦,她是亲眼所见的。 要她说,世子那残破的身体得可以重新习武,分明是当初小姐那贴神药的功劳,偏偏老夫人就跟眼瞎了似的,非要说是七小姐拜佛求签的功劳。 不止,老夫人,世子还有侯府其他人通通都是如此! 可若拜佛真的有此神效,那还要医馆做什么!府里养着府医做甚! 见银环气得快要不行,谢云轻眼神一软,她抬指刮了刮小丫鬟的鼻子。 “去将我那匹云纹福锦取来,我再给师父裁缝几身衣服吧。” 闻言,原本还气鼓鼓的银环不由一愣。 随即意识到谢云轻哄她的行为后,耳朵都羞红了。 她比谢云轻年长两岁,一直以来都以姐姐自居的,可如今不知怎的,小姐似乎…… 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好似成了她的姐姐! 不成不成!她也要成长起来才好! 银环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去给谢云轻找那匹云纹福锦。 云纹福锦的花纹样式有福寿绵延之意,也只有老年人用得上。 清风院一年只得两匹,其中一匹小姐用来给自己的师父做衣服,另一匹通常会留着给老夫人做一些抹额、护膝什么的。 虽说谢云轻并没有太渴望老夫人的态度改观,但对长辈应有的尊敬还做足了的。 当初侯府流放之时,向来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也吃了不少苦,身上留下了一些隐伤,加之如今年纪大了,头痛腿寒什么的更是年年加重。 谢云轻本来就擅长药理,给她治好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她知道老夫人估计不会信,也没有自找苦吃过。 不过,每逢寿诞什么的,她还是便会顺手做点加了药草的抹额护膝送上。 她送的东西,也只有这些,老夫人会使用了,只不过每逢使用之时,总是满脸嫌弃的。 偏偏到了后来,老夫人房里的婆子还会来找她要。 顺手之事,又是长辈,她便没有拒绝过。 眯着眼睛回忆了一番,谢云轻想起来,似乎到如今,老夫人的抹额护膝大多都是她做的了。 呵、如今想来,这侯府上下真是处处可笑。 既然嫌弃,那便别用了吧! 谢云轻从银环怀里接过的云纹福锦,细细的抚摸片刻后,便二话不说直接量了尺寸,开始裁布了。 不多时,一匹云纹福锦就被裁开,全都裁成了做男子长辈的衣袍所需的布料大小。 剩下的一些边角布料,谢云轻又分别裁成了做靴子、护腕、药囊什么的大小,总之一片碎布都没有浪费。 看见这一幕,银环的脸色都畅快起来。 每每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过来,高傲又嫌弃的讨要抹额护膝之时,她便气得心口发堵! 偏生,她们代表的是小姐的长辈,她连怒意都不好发作出来,否则孝字当头,传出去只会让自家小姐的名声坏了。 她们还老喜欢挑刺,嫌弃云纹福锦不好! 也不想想,府里是如何区别对待两个小姐的! 府里还未及笄、弱冠的公子小姐,每月的月例只有20两。 七小姐确实孝敬长辈,能够自掏腰包为长辈买价值千金的烟霞云锦做衣裳。 可七小姐的腰包是谁填上的?还不是这满侯府偏心的长辈和哥哥们。 只有他们家小姐,小可怜,没人爱,一年到头统共只得二百两,别说烟霞云锦了,便是云纹福锦都买不起两匹。 想着想着,银环就替谢云轻委屈得眼睛发红。 谢云轻一抬头,就看见了银环委屈的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由再次一愣,心里也跟着涌现了一丝酸涩。 她不再因为被谢家人区别对待而感到酸涩,可却会因为被人心疼而感到酸涩。 她浅浅了吸了一口气,细柔的手指扶了扶银环的面颊。 “银环姐姐可不要掉金豆豆,掉金豆豆我……” 谢云轻的语调一转:“就要笑你了!” 说着,原本呆愣的银环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恼羞成怒的朝谢云轻追了过去。 清风院外。 从谢云锦院子离开后,准备顺便来清风院看一眼的谢云驰听见院子里银铃般的嬉笑打闹声,脚步一顿。 不知为何,他突然察觉,这个他往日并不是太关注的这个妹妹的院落,居然称得上凄清。 第16章 她亲自送药? 这份感觉,并不是因为不热闹,而是……太过简单,位置也比较偏远。 因此,他也来得很少。 比隔房的云月堂妹的院子还来得少。 可便是云月的院落也要比眼前这个院子精致许多。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心里某种东西有些颠覆。 以及……院落里传来的欢快笑声,那是他记忆中只在云锦身上听见过的欢快活泼。 印象里,这个妹妹始终不怎么爱笑的。 这个认知让谢云驰有些迈不开脚了。 身旁的小厮见他站在原地蹙眉不知道开始想什么,看了眼院子里的打闹声,了然道。 “世子,不如咱们先回去,反正,八小姐每隔几日便会亲自送药过来的。” 小厮习以为常,又满不在乎的声音让谢云驰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她亲自送过来的?” 小厮见状,不由一愣,挠着后脑勺理所当然道:“是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不都送了好几年了?难道世子已经厌恶八小姐到了,不想用她送来的药了? 可是,该说不说,世子用过这么多药,还是八小姐送来的药最有效果,这可不兴任性的啊! 谢云驰的右手曾经差点被人从肩背处砍断,不仅伤到骨头,连筋都差点断了,有几年他的整个右手和右肩都是废的。 后来虽然骨头接好了,但经脉也续上了,但当初救驾,又把筋骨伤到了,本就没有彻底痊愈旧伤又复发了一点。 到了如今还需要每日在肩膀处贴上一二个时辰养筋贴,到了第二日,谢云驰的右肩右臂才不会疼痛。 而谢云轻几乎三五日就会往谢云驰院子里送一次养筋贴,因为世子不喜旁人多问他的伤势。 所以为了询问谢云驰的最新伤势,还有养筋贴的效果,通常会对他们说很多好话,有时候还会给他们送些点心汤药什么的。 世子院的下人喜欢八小姐的不多,但是对她的东西还是很喜欢的。 于公于私,小厮都不想拒绝八小姐的送药,悄悄观察着谢云驰久久未松开的眉头,他正要劝说。 却见谢云驰突然摸了下有伤的右肩,目光质疑的看着他。 “你说她三五日便要亲自送来,为何我从未见过?” 那眼神,分明就是怀疑他替八小姐撒谎,说好话的样子啊! 小厮心里一慌,忙解释道。 “这个……奴才真的没有说谎,不仅咱们院子的奴才,满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证啊。” 八小姐那风雨无阻的,很难没人知道啊。 他一直以为自家主子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 见小厮露出这样的神色,谢云驰心里有些不悦,冷声道。 “想说什么便说!” 小厮见他似乎生气,自然更不敢说了,最后只能艰难的抓着后脑勺替谢云驰想到了理由。 “说起来,您一直没见过八小姐大概是因为……” “因为什么?”谢云驰眼神逐渐锐利。 小厮咽咽口水小声道:“因为不巧,每次八小姐来送药的时候,您都在云锦小姐那边。” 这个答案让谢云驰的心,无端的有一瞬不适,只是很快那点很快就被错愕取代。 但很快,他的面色便缓和下来。 确实,他公务繁忙,大多时候回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云锦,有时候在云锦那边耽误久了,他要么就去前院书院了。 谢云轻那个时候送药确实见不到他。 说话的间隙,谢云驰再抬眸,发现清风院里少女银铃般的欢笑已经消失了。 他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双手,忽然想起来自己每次去云锦院子都会带上一些小礼物。 瞬间感到自己有点失职。 对这个即便不亲热的妹妹。 他想了想,询问小厮。 “上次送药是几日前?” 小厮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顿时有点答不上来,毕竟八小姐会自己估摸着他们用养筋贴的数量,用完之前就会送上来。 便是谢云驰要出远门,谢云轻也会提前各种打听好,然后提前准备好出门的份量。 久而久之,他们这些下人也习惯了,根本没有操心过药贴快要不够这事。 因此……他还真的没有注意过八小姐上次送药是几日前。 可面对自家主子越发威严的眸子,小厮心里发虚,疯狂的回想起来。 终于,他一拍手,反应过来。 “奴才想起来了!应当是四日前!咱们只剩下一日的用量啊,八小姐必然是记得的,想必咱们今日不过来,八小姐等会儿也要咱们院子的!” 世子爷方才会想到来清风院,也是因为他不小心提了一句药贴快用完的事情。 闻言,谢云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见自家主子都到了八小姐门口都不进去,小厮也只能在心里疑惑,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世子院,谢云驰沉声吩咐道: “去库房里找些云锦不喜欢的小物件。” 见小厮微愣,谢云驰又道:“多拿几个吧。” 见小厮还愣在原地,他当即有些不悦:“怎么,我指使不动你了?” 小厮闻言腿都软了,忙跪地求饶。 “世子恕罪,只是,奴才在想,您的意思是,要给八小姐的吧?” 谢云驰轻轻抬眼,不怒自威的看着他,似在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小厮嘴巴一阵苦涩,艰难的解释:“可是……” “可是咱们库房里,没有适合给八小姐的东西啊?” “什么?” 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谢云驰再次诧异,紧接着便是不爽。 虽说侯府如今不复往日荣光,可他堂堂侯府世子的库房,连送妹妹的东西都没有了? 对上谢云驰不悦的视线,小厮就知道自家主子恐怕又忘了,忙提醒道。 “你忘了,当初七小姐带着云月小姐来咱们院子讨赏的事情了吗?” 见谢云驰的眼刀子飞过来,却还是没有想起来。 小厮只得继续解释。 “您后来不是吩咐的,只要是女孩子的饰品,七小姐不喜欢的,便送去云月小姐那边?” 此话一出,谢云驰脸上不满的表情缓缓僵住。 第17章 药?没有了。 似乎确有其事,当初云锦带着云月过来之时,他想着堂妹和亲妹都是妹妹,不好太多厚此薄彼,就随口答应了。 刚刚看见了清风院的简陋,又得知了谢云轻一直亲自给他送药的事情,谢云驰心里罕见的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似乎忽略这个妹妹太久了。 他想了想,唤来小厮。 “你现在出府去买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回来。” 结果小厮挠了挠后脑勺,为难道:“公子,恐怕外面的商铺都打烊了。” 谢云驰沉默了半晌,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 “去永昌侯府找邵二公子,告诉他,我欠他一个人情。” 永昌侯府的二公子无心仕途,却有些经商头脑,经营着盛京城第二大首饰楼,珠翠楼。 谢云驰和永昌侯府的世子乃是好友,平日里并不喜欢好友这位“不务正业”的弟弟。 如今却主动找上门去欠人情…… 小厮诧异的看了眼谢云驰,跟了自家世子爷这么多年,他是很了解对方的性格。 谢云驰很不喜欢欠人情,即便是亲近的好友谢云驰也很少开口求人,何况是他不太瞧得上之人的人情。 现在……恐怕是被八小姐的诚心打动了吧,小厮拿着玉佩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想道。 也不知道八小姐收到世子送的礼物会有多开心! 这般想着,小厮直接跑着出门去了。 等小厮离开后,谢云驰想了想,便独自去了书房。 进书房前,他想起往日定下的规矩,通常进书房后,下人不敢来打扰他,除非是云锦的事情。 脚步一顿,他便特地吩咐守在书房外伺候的下人。 “若是等会儿有人来寻我,可以进来禀报。” 结果直到夜色渐渐降临,去取首饰的小厮都狂奔着回府了,谢云轻还没来。 浓重的夜色下,谢云驰推开书房门,看着静悄悄的院门外,眉心一皱。 小厮见状,心领神会安慰道:“世子您别急!八小姐恐怕耽误了,最多明日就会来!倒是这些……” 小厮捧着首饰盒等谢云驰的安排,其实他想说,他跑一趟清风院,说不定八小姐看见礼物就会立刻跟着他送药过来。 但他了解世子爷的性格,若是他提出来,结果八小姐没来,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小厮犹豫的时候,谢云驰眉心缓缓松开,一甩衣袖,不怎么耐烦道:“放着吧。” 说完,便往卧室走去。 捧着首饰盒的小厮:“……” 得,也不用纠结了。 …… 另一边,清风院。 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大发慈悲的记住了一下的谢云轻早早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来。 谢云轻带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她师傅自创的健体拳。 原本谢云轻院子里的大部分丫鬟都是没人要才被塞过来的,又因为跟着被忽视的主子,在府里的下人间也差不多低人一等。 这些丫鬟顶多没什么胆子,不敢做刁奴,但要说多忠心,也没有,都在心里隐隐抱着有机会便离开清风院的念头。 或许是昨日那杯花神茶的功劳,又或许是今日谢云轻的笑容格外朝气。 除了一开始便心甘情愿的银环和金锁外,院子里的其他不甘不愿的丫鬟也渐渐真的被谢云轻的健体拳吸引了。 世子院的小厮捧着首饰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谢云轻领着满院子对方丫鬟在打拳的画面。 除了谢云轻的动作意料之外的美观流畅外,一群丫鬟或笨拙,或娇弱,动作看起来甚至有些好笑,但一个个的神情却分外专注。 以至于,小厮捧着首饰盒站在院墙外,不自觉的看呆了。 直到谢云轻打完一套拳,挥手让一众面色红润的丫鬟散去开始各司其职,慢慢走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八小姐!” 小厮下意识的挺胸抬头,端起姿势。 其实并不是小厮为人高傲瞧不起谢云轻什么的,相反侯府里的下人讨厌谢云轻的反而很少。 只是因为从前谢云轻一心想讨好谢云驰,以至于对他的小厮下人也分外尊敬,久而久之的便养成了世子院里的下人对谢云轻平视的态度。 然而,这次谢云轻只是淡淡的看了小厮一眼。 “有什么事吗?” 谢云轻这有些轻慢的态度,让小厮心下第一反应便是不满,随即他又愣了愣,回过神来,诧异的看了眼静静立在门前神色淡漠,衣着朴素却自显尊贵的少女,小厮恭敬的弯了下腰。 “八小姐!这是世子昨夜连夜让奴才去珠翠阁定的首饰,原本是想直接给您送来的,不过世子怕您睡了,打扰您休息,这才让我一早就给您送来了!” 说着,小厮便将首饰盒主动打开,捧过来,原以为会看见谢云轻惊喜的表情。 却不料,谢云轻只淡淡的瞥了眼那些新款的首饰,眼底不仅没有惊喜,反而透出几分嘲讽。 这次,小厮心里是真的不满了。 八小姐这是怎么了? 如今瞧不上他们这些下人也就罢了,现下连世子也…… “怎么,如此漂亮的发钗,云锦姐姐不喜欢?难道连云月姐姐也不喜欢吗?” 少女漫不经心的声音令小厮面上还未表现出来的怒意瞬间凝结。 什、什么? 原来,八小姐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小厮瞳孔狠狠一震,瞬间觉得手里的首饰盒有点烫手,拿不出去,也有点不敢对上谢云轻的视线了。 难怪八小姐会这样冷漠,恐怕心都伤透了吧…… 小厮尴尬的移开视线,不忍再对上谢云轻的视线,但还是试图解释:“这个……” “八小姐,您听我说,世子他……” 正当小厮艰难得编不出理由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冷淡的天籁之音。 “放下吧,我收了。” 小厮错愕的抬头,对上谢云轻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瞳,忽然觉得心里莫名一紧,有些难受,又有些可惜。 也许,刚刚不是错觉,八小姐似乎真的被伤透了心,恐怕再也不会亲自送药去世子院了。 然而这些并不是他能够探究的事情,想起他带着的任务,小厮干笑两声,试探道。 “八小姐,您今天差不多要给世子送药了吧,我出门的时候世子还在院里练剑,等会儿世子恐怕要出门,您要不要现在……” 小厮以为说到这里,谢云轻肯定会勉强下个台阶,提出和他一起去世子院了吧。 却不料,谢云轻皱了下眉,随手将首饰盒丢给身后的高壮丫头,真情实感疑惑道。 “药?” 小厮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心里也生出一股微妙的预感,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 “您之前给世子送来的养筋贴,昨晚世子已经用完了最后一贴。” 说完,小厮便期待的看向谢云轻。 却不料谢云轻听完后,松开眉头,淡淡的“哦”了一声。 “没有了。”她说。 第18章 我是来退货的 “什、什么没有了?” “药,没有了。” 怕小厮听不清,谢云轻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这次小厮是真的不可置信了。 他原本以为八小姐只是发现世子厚此薄彼后,有点伤心,耍点小脾气,可如今这冷漠的模样,怎么像是要用药贴拿乔? 顿时小厮心里有点着急。 这可不行! “八小姐,这可不好开玩笑的,世子的伤势您也知道,可耽误不得的,而且以世子的性子,若是您现下说没有药贴了,恐怕以后世子都不会收您送过去的药贴了……”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试图对谢云轻循循善诱。 然而,谢云轻不仅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神色轻松道。 “正好,反正以后都没有了。” “这……” 看见谢云轻并不像玩笑的表情,小厮真的僵住了。 八小姐这是认真的不打算给世子送药了?! 他神情一窒,其实他也理解八小姐的委屈,但……他到底是世子的人,为了世子的身体,也只能硬着头皮试图再劝一劝谢云轻。 “八小姐,我懂您的委屈,其实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世子他从前一直不知道您亲自送药的事情,昨日我已经……”告诉世子了。 不等小厮说完,便被谢云轻打断了。 她云淡风轻道:“那不是正好,他也不用知道了,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养筋贴我以后不会再送过去了。” 说来可笑,前世她给谢云驰送了那么多年的养筋贴,到这辈子她才知道。 ——原来谢云驰也觉得她的药贴“这般好用”,好用到差一日便眼巴巴的差人带着礼物过来要。 当初她可记得,谢云驰说过,用她的药贴不是过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功劳是一丝都没有记在她身上,反而责怪她仗着送药贴之情,恃宠而骄。 笑死,她哪里来的宠?哪里来的娇? 总之不管她做了什么,功劳都是谢云锦的,过错都是她谢云轻的。 这倒霉的兄妹之情,她以后都不要了。 离开被血脉至亲洗脑的滤镜后,她发现谢云驰不再是那个英武威严又有温情的大哥,他只是一个不知好歹、自视过高的自大之人罢了。 当年那串糖葫芦与如今这盒首饰,并无区别,只不过是他突发奇想的恩赐罢了。 谢云轻手扶在院门上,云淡风轻道: “他心目中的宝贝妹妹既然只有谢云锦一个,那便去用谢云锦的药贴吧!反正,府医那边马上就要制好了。” 小厮想说这哪能一样。 可谢云轻说完便直接从里面紧关上院门,根本不打算听他说什么。 最后小厮也只能无奈在门外叹了口气,失落的回去了。 等他回到世子院之时,谢云驰已经结束练剑,身着素色的衣袍,看似洒脱恣意的坐在院内看书,但面色却是紧绷严肃的。 一看就知道,在等他带着八小姐回来。 顿时小厮只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世子性格内敛很多事情不喜欢明说,但又是个严厉之人。 若他知道八小姐的态度,恐怕他也要讨好一顿责备。 顿时,小厮感觉脚步都沉重了起来。 正当他放慢脚步,再放慢脚步纠结之时,谢云驰眼尖的注意到了他的身影,锐利的双眸朝他看过去,发现他独自一人回来后,剑眉微蹙。 “你怎么独自回来的?” 小厮头皮一紧,最后在谢云驰越发威严的表情下,破罐子破摔说了实话。 “回禀世子,八小姐收下了首饰,但她说养筋贴没有了。” 但谢云轻关门前那番话他却是不敢说的。 闻言,谢云驰眉头并未松开,却有些不解小厮天塌了一般的表情。 他放下书,起身,不太在意的看了眼小厮。 “没有便没有吧,你这副表情做什么?” 小厮担忧道:“可是,八小姐的养筋贴比咱们原来的药贴好用啊!” 谢云驰顿了顿,有些意外的看向小厮。 小厮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发堵,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世子的迟钝。 世子这是完全没有发现他一直用的都是八小姐的药贴吗? 难怪八小姐会那样心灰意冷说出那种话来。 小厮在心中叹息却不敢说出来。 谢云驰确实没有发现,他当初会收下谢云轻送来的药贴,也不过是因为,念在她小小年纪有这个心,收下全当成全她一片兄妹之情。 若不是昨日小厮提起,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用过谢云轻送来的药贴。 如今看小厮的表情,他终于发现,可能他已经用了很多谢云轻送来的药贴了,且,她送来的药贴确实有用。 顿时,谢云驰觉得心下一暖,又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更失职了两分,顿时觉得对这个妹妹再补偿一二。 却见小厮依旧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仿佛没有谢云轻的药贴天都要塌了一般。 谢云驰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罢了,就用之前的便好。” 见小厮还想劝说什么,谢云驰眉眼微压有些不悦。 “够了。” 说完,他便回屋换衣,准备上职了。 小厮欲言又止的看着谢云驰果决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八小姐送药贴来之前,世子用的那些药贴,虽然也有效果,但往往盖不住筋骨中的隐痛。 如今…… 过去这么久了,或许不会隐痛了……吧? …… 和世子院小厮的忧心忡忡截然相反的是清风院里的谢云轻。 送走小厮后,谢云轻便开开心心的用了朝食,然后带着金锁银环出门去了。 主仆三人带着刚到手的新款首饰来到了盛京城的第二大首饰阁,珠翠阁。 进门后,被店内的小二打量了两眼,然后突然那个小二热情冲了过来。 “贵客里边儿请,您是来看金银首饰,还是玉石手镯的?今日赶巧了,我们珠翠阁正逢上新……” 招待的却是比谢云轻更后面进门的一位小姐。 那小姐年龄看起来和谢云轻差不多大,但衣着配饰都比谢云轻要华丽很多。 并且她同谢云轻也认识。 她名赵芊芊,正是那位往侯府送花神茶的赵侍郎夫人的嫡女,和谢云锦是闺中好友。 只是不知为何,她对谢云轻却是抱着敌意的。 因此,见小二越过谢云轻,去招待她,她顿时便忍不住出声嘲讽了。 “哎呀,这不是宣宁侯府的云轻妹妹嘛?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你瞧都被店小二误会成路过的人了吧?” 赵芊芊刻意放大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不少店门旁边的路过之人。 听见宣宁侯府后,很多人第一反应想起来的都是那位锦鲤小姐,出于好奇纷纷朝谢云轻看过去。 听见赵芊芊点出谢云轻的身份,忽略谢云轻的店小二忙是一惊,正要赔笑,便又听见赵芊芊掩唇。 “哎呀你瞧我又给忘了,恐怕你又在府里嫉妒你的锦鲤运姐姐,四处生事被罚了月例,根本买不起首饰,只是来过过眼瘾的吧!” 赵芊芊阴阳怪气的声音虽然不讨喜,但众人看见谢云轻朴素的衣着后,心里难免信了那套说辞。 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宣宁侯府的小姐生得倒是这般玉雪可爱,性子竟然真的那般容不得人么?还嫉妒自己的亲姐姐? 赵芊芊看见众人的表情,顿时心情大好,决定顺便再用谢云轻搏一搏名声。 “念在你和我云锦妹妹也是双生姐妹的份上,你等会儿便挑一对耳铛,全当我……” 谢云轻静静的看她演了一会儿,然后示意银环打开谢云驰送来的首饰盒。 她今早故意用那些话堵住小厮的嘴巴,只是懒得和小厮解释太多罢了。 但她却并不是不识货的,她认得出来,盒子里是珠翠阁还没有上新的一季首饰。 每一套只有独一份。 便是谢云驰送给谢云锦,谢云锦也会喜欢的,不仅不会嫌弃,还会迫不及待的戴上吧。 虽然不知道谢云驰为什么抽风,把这往日里只有谢云锦才有的独一份给她送来了。 但,她并不在乎。 她给谢云驰送了那么多药贴,这点首饰都药费的一二。 所以即便打定主意断绝关系,她也收得心安理得。 这是她应得的药费。 谢云轻勾唇,在众人诧异又惊艳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我是来退货的。” 第19章 污蔑 此话一出,珠翠阁上下的店小二都是一惊。 这是他们店里还未上新的新品! 今早掌柜的才说了这套珠宝昨夜连夜被定走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来退货的! 要是处理不好,他们店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顿时有小二飞奔去楼上找掌柜的下来了。 认出银环手里的首饰后,赵芊芊也瞪大了双眼,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虽然她并没有常去宣宁侯府,但谢云锦身边的几个闺中好友,都知道谢云轻在侯府不得喜爱的情况。 “不可能!谢云轻你是不是偷拿你姐姐的首饰出来换钱的!” 赵芊芊尖利的声音让周围众人好店小二们再次瞪大了双眼,结合之前赵芊芊说的话,再看向谢云轻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有了一点微妙。 然而见到谢云轻虽然衣着朴素简单,但小脸淡然,气定神闲,丝毫不见心虚的样子,众人又觉得赵芊芊的话并不是那么靠谱。 嘶……真相究竟为何? 路人看热闹的心彻底被提起来了,甚至有人直接驻足围观了过来。 上楼那个店小二愣了一瞬,脚步也瞬间加快起来。 银环气得小脸涨红:“赵小姐,污蔑人也要讲证据的!” 然而赵芊芊见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对谢云轻露出鄙夷的神色,反而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八卦,心下越发气愤,她直接抬手推了一把银环。 “滚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一个丫鬟说话吗!” 推完银环,赵芊芊三两步来到谢云轻身前,冷哼一声。 “谢云轻,你敢说这是你买得起的东西……啊!” 谢云轻淡然的小脸,在赵芊芊出手推攘银环的时候变了一下,她拉了一把倒退两步的银环,皱起了眉头,在赵芊芊靠近的时候,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腕间的剧痛让赵芊芊脸色骤变,她甩开谢云轻的手,连连退后两步,然后震惊的捂着软趴趴的手腕,尖声对谢云轻质问道。 “谢云轻,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芊芊的崩溃大叫顿时让看热闹的人再次瞪大了双眼,没看懂事情的发展。 只有赵芊芊,反复确认她的手腕彻底除了刚刚那阵剧痛外彻底失去了知觉后,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谢云轻,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我的手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赵芊芊崩溃怒吼着伸出软趴趴的右手。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娇小姐养尊处优的手,骨相和手形算不上多绝美,但也算白嫩可爱,只是手腕无力的耷拉着,像是一只鸡爪。 但表面上并没有看出什么伤势,因此众人也不知道赵芊芊崩溃得尖叫是何意。 谢云轻也是面露疑惑的看向赵芊芊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两眼后,不解道。 “赵小姐,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赵芊芊看着谢云轻小脸无辜的样子,脸色气得都快变形了。 “你刚刚分明对我的手腕做了什么!然后我的手腕就抬不起来了!我的手都这样了,你还装!” 说着,她气愤的伸出右手,试图展示她失去知觉的手腕给众人看。 只见她失去手腕支撑的手掌,只能自然垂落,无力摇晃。 但是并没有什么伤痕,因此,众人只觉得惊讶,并没有怀疑谢云轻,反而露出了和谢云轻同款的疑惑。 赵芊芊顿时气得眼眶都红了,几欲落下泪来。 “谢云轻,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妖法!我警告你,你再不给把我的手恢复,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云轻微微蹙眉,当着众人的面,不解的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连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漂亮,看不出一丝伤害力。 “赵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推了我的婢女,我只不过拦了你一下,你便飞快甩开了我的手,如此短的时间,我能做什么?” “你难道污蔑我偷东西不成,现在有要污蔑我对你的手做了什么吗?” 说着,谢云轻面上露出一种被无理取闹的困惑来。 她生得玉雪可爱,做出来的表情也十分的真诚,让人下意识心生信任,她甚至还学着赵芊芊放松手腕,晃了晃手掌。 顿时,人群中就有人反应过来了,这位赵小姐,莫不是装的? 赵芊芊见众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怀疑后,感受到没有一点知觉的手腕,委屈得快要疯掉了。 就在她准备继续和谢云轻对峙的时候,忽然珠翠阁楼上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下来。 “哟,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这般热闹?” 年轻男人散漫慵懒的声音瞬间引得众人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骚包打扮的紫衣公子姿态慵懒又不失风度的从楼上缓缓下来。 放在上去请掌柜的小二狗腿的跟在青年身后扇着扇子,而大腹便便的珠翠阁掌柜则是恭敬的提着一个鸟笼跟在紫衣青年身后。 这一幕瞬间便让人明白了紫衣青年的身份了。 盛京城第二大珠宝阁的东家——永昌侯府的二公子。 虽说永昌侯府没落了,但再怎么也是皇亲国戚,论地位恐怕比宣宁侯府和赵家要稳固一点。 因此,赵芊芊很识趣的收敛了起来,只做出委屈状,先说谢云轻是故意偷首饰过来败坏珠翠阁的名声,再说自己的手被谢云轻用妖法伤到了。 然而,这位永昌侯府二公子却只是轻轻的挑眉,先是平静的看了眼谢云轻身后丫鬟手里的首饰盒,然后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眼赵芊芊的手。 “这套珠宝是宣宁侯府的世子爷,昨天连夜在我手里订购的。” 看出邵堪眼底的不信任后,赵芊芊更觉得羞愤,看向谢云轻的眼神都快冒出火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继续说服邵堪。 “邵二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位宣宁侯府的八小姐在府里根本就不受宠爱,云驰哥哥根本不可能连夜送首饰给她!她一定是嫉妒,才偷走了云驰哥哥送给她姐姐的首饰,不然也不会做贼心虚一早就来换首饰了……” 然而听完她的话,邵堪不仅没有被说服,反而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厌恶,虽然很快就掩饰住了,但离得近的人都可以看清楚。 他轻轻一笑,看似温和无害,但又透出几分冷意来。 “赵小姐,我对宣宁侯府的情况并不知晓,但是我这珠宝也不是什么稀世罕见之物,还请你莫要将私人恩怨带进我的店里,既然东西在谢八小姐手里,谢八小姐要退货,我便认。” “这件事情是她与我这珠翠阁的事,与你无关,还望你不要插手。” 见赵芊芊满脸不服气的还想说什么,邵堪又道。 “至于你这手,是因为在我的店里发生的冲突,那么……” 他转头,“小武,去请郎中过来。” 被点名的店小二是一个面目机灵,正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少年,闻言当即灵活的跳出来。 “小的得令!” 说完,便飞快扒拉开人群跑开了。 安排好一切后,邵堪才环视一周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 “让大家见笑了,既然大家都好奇,不如进来看看,不买也图个热闹……” 说着,他又吩咐小二给众人上茶和点心。 于是,围观路人,以及谢云轻、赵芊芊等人全都被邵堪邀请进了珠翠阁的待客区。 便是坐不下的客人,也给安排了小凳子。 第20章 百口莫辩的滋味不好受吧 掌心捧着热茶,谢云轻不由在心里对这位邵二公子心生佩服。 真不愧是生意人! 她并不觉得邵堪放弃好好的光明仕途去从商,便是自甘堕落。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做这样的选择,但从珠翠阁的规模,和他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些事情的手段,就看得出来,邵堪不是传言中那种纨绔。 他是认真的在做事情,也是一个有能力之人。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云轻眼底的赞赏,邵堪饶有兴致的冲她一笑。 “谢八小姐,我珠翠阁有一个规矩,不知你是否知晓。” 谢云轻想了想,摇了摇头:“抱歉,不知。” 她虽然勉强能识货,但便是前世也没有机会逛一逛这盛京城的两大首饰楼。 毕竟,赵芊芊有一件事说对了,她还真的没有钱,买不起。 不过,邵堪见她不知规矩,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愕鄙夷的眼神,反而平静的点点头,说出了珠翠阁的规矩。 “我这里,全新的首饰退货,也只能八折,你能接受吗?” 谢云轻闻言,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表示理解。 “可以。” 邵堪优雅的抿了一口茶,示意身旁的小二去取银子,然后才重新抬眼看向谢云轻。 “谢八小姐,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退货吗?是因为款式不喜欢?或是……?” 这话让被请进来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要知道珠翠阁的新款,满盛京城的千金小姐谁没来排队哄抢过! 从来只听过某家小姐抢不到新款气急败坏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退货的呢! 只见万众瞩目之下,谢云轻不卑不亢道:“因为缺钱。”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围观的众人瞪大了双眼。 “侯府的小姐也会缺钱的啊?”有人道。 “难道赵小姐说的是真的……” 听见有人意味深长的揣测谢云轻,赵芊芊立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诸位稍安勿躁。” 邵堪微沉的声音打断众人的议论,分明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但众人却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压迫,顿时住了嘴。 再看谢云轻,小丫头面不改色,心绪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众人的影响,邵堪面上的笑意不由真实了几分。 “也就是说谢八小姐对我这款式、色彩、做工都无不满咯?” 谢云轻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邵堪这样问的意思,,这是为了他的招牌,不过想到他刚刚的善意之举,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很精美、也物有所值,若不是缺钱我一定会留下来的。” 这时,店小二取来了银两和银票,分别四百两纹银和四百两银票。 “这套首饰的定价为五百两,取八折便是四百两,谢八小姐可以二选一。” 邵堪抬扇示意。 听闻首饰的价格时,谢云轻先是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意外,很快面色又转为了讥讽。 她一个月的月例只得20两,谢云驰指缝漏出来的一盒首饰,她都需要两年才买得起。 而这些在谢云锦眼里却是习以为常的。 前世她真是个傻子,竟然觉得钱银并不重要。 实际上,爱在何处,钱便在何处。 谢云轻勾唇一笑,指了指银票,银环忙上前和小二交接。 邵堪自然是注意到了小姑娘脸上的讥讽之意,继而想到赵芊芊说的情况,再想到昨夜那位平时和他大哥一般不拿正眼看他的宣宁侯世子,破天荒的要和他换一个人情,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过,他邵堪最爱看傲慢之人后悔莫及,于是他看破不说破,轻摇折扇。 “如此,我与谢八小姐便两清了,接下来便是……” “我店里的杂事。”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之前无视谢云轻那个小二。 小二对上邵堪的视线当即膝盖一软:“还请公子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邵堪静静的看他认错后才叹了口气。 “你卸职吧,我这珠翠阁要的不是有眼识泰山的聪明人,而是一视同仁,谨记职责之人。” 说着,他视线已经不再看那个店小二,而是警告般的看向其余小二,众小二忙低下头表示知道了。 处理好店内的事情后,他忽然看向门外,众人随之看过去,正好看见被邵堪指使出去寻郎中的店小二带着一位其貌不扬的郎中进来。 郎中提着药箱,进门便开始张望,没发现疑似病人的身影,才出声问道:“请问是谁……” 原本见邵堪和谢云轻相谈甚欢的模样便很是不悦的赵芊芊反应过来,忙高举右手:“快过来给本小姐看看!” 郎中先是因为赵芊芊趾高气扬的态度一顿,随后又注意到她的打扮和身后站的丫鬟,恭敬的上前,给她看手。 众人见状也纷纷屏息,等待着郎中诊断的结果。 半晌过后,郎中退后一步,神情严肃的朝赵芊芊摇摇头。 赵芊芊脸色顿时煞白:“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手治不好了?!” 郎中诧异的看着她崩溃的样子,不解道:“还请这位小姐莫要开玩笑了,你的手并无大碍。” 原本被吓坏的赵芊芊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装的!?” 郎中被她愤怒的模样吓退了两步,只弓着腰,不敢再说话了。 但众人却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位赵小姐真的是伪装的! 于是方才扎向谢云轻的嘴刀子回旋在了赵芊芊身上。 “这是冤枉人家偷盗不成,又假装受伤栽赃啊……” “什么仇什么怨啊……” 众人小声嘀咕的声音传进赵芊芊的耳朵,她只觉得气血翻涌,委屈和愤怒交织得几欲昏厥。 “你胡说!你这个庸医一定是和谢云轻串通好了的!” 本就奉行低调行事的郎中顿时被吓了一跳,也有点愤怒。 “本郎中在金衣巷行医数十年,从未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你可以质疑本郎中的医术另请高明,但请勿空口污蔑我的人品。” 说完,他便朝邵堪行了个礼。 “邵公子,在下的诊断已下,这位小姐的手并无不妥,信与不信那便不是我老许的事情了,在下药店还有事情要忙,便先回去了。” 闻言,邵堪点点头,示意小二附上诊金并送许郎中回去。 见邵堪如此尊敬那个庸医,赵芊芊简直都要气炸了,差点就对邵堪破口大骂,但幸好临门一脚想起对方的身份才收敛下来。 但她却并没有咽下这口气,继续闹着要请郎中。 于是几乎盛京城的大小郎中都被请了个遍。 最后,所有郎中的诊断结果都是—— 并无大碍。 甚至有一位郎中为了证明她是伪装的,拿出了金针给她的手腕扎了一针。 针扎下去的瞬间,她没有知觉的手腕居然动了一下。 这下几乎成了她装受伤陷害谢云轻的石锤了,顿时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无理取闹。 这个结果让赵芊芊简直要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她的手腕始终抬不起来,感觉不到力气,她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伪装的了。 她又恨又惧怕的来到谢云轻面前,不甘不愿的冲她单膝行了一个礼,含着眼泪道。 “谢八小姐,是我之前对不起你,请你高抬贵手吗,看在我和你的姐姐是手帕交的份上,放我一马,把我的手恢复吧!” 说完,她并未起身,埋着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然而谢云轻却并没有错过对方深藏在眼底的恨意和不甘。 她知道,赵芊芊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和害怕,才会低头,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她的事情,赵芊芊前世做的可不止这一件。 谢云轻不知道前世她是因为谢云锦说了什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是针对、污蔑自己。 每每那个时候,她最伤心难过的不是被外人污蔑,而是亲人都不信她。 因此,前世之事,她已经决定当做过眼云烟,不再追究了。 却没想到如今,她还要自己找上门来的。 那她,自是不会心软。 她也要让赵芊芊试试百口莫辩的滋味。 因此,谢云轻苍白了小脸,一脸茫然的退后了两步,似乎被她吓到了,又强装镇定一般道。 “赵小姐,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芊芊红着眼,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还在装无辜的谢云轻,对上谢云轻的无辜眼神。 她却仿佛感觉到了谢云轻在说什么。 她在说——赵芊芊,百口莫辩的感觉不好受吧! 顿时,从未受过这等委屈的赵芊芊立刻就忍不住了,她扬起右手。 “谢云轻你这个贱人!” 她说着,便想要直接给谢云轻一个耳光,但是她却忘了她的手腕如今没有知觉。 只见“咔嚓”一声,她的手腕举起来,还没碰到谢云轻,就先砸在了后方的首饰柜台上面。 赵芊芊只觉得失去知觉的手腕瞬间恢复,再然后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而谢云轻已经被被银环护着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她的巴掌。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不仅没有打到谢云轻,自己的手腕还红肿得仿佛错位,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并且周围人看她的目光还古怪起来。 赵芊芊气得想吐血,然后下一瞬,疼痛便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她疼得泪流满面的尖叫起来。 “啊!!!” “我的手!!!” 珠翠阁内,还没离开的郎中瞬间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手腕,惋惜的道。 “手骨断了……” 一片兵荒马乱后,几个郎中熟练的上前给赵芊芊稳定伤势,然后火速送往医馆。 而这一切在众人的眼中,只是赵芊芊偷鸡不成蚀把米。 陷害别人结果害了自己。 若不是她此刻太惨,恐怕已经有人拍手称快了。 第21章 谁家车夫这般年轻俊秀的? 谢云轻有些失神的看着被悲惨送走的赵芊芊,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笑。 “谢八小姐,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赵小姐先咄咄逼人的。” 谢云轻回头,只见一身骚包紫衣的邵堪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旁,轻摇着折扇,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微笑着。 见谢云轻回神,他便收起折扇,优雅的示意谢云轻里面请,便自顾自的转身往珠翠阁楼上去了。 仿佛笃定她一定会跟上去般。 谢云轻想起邵堪那个狐狸般的笑容,愣了愣,随后警惕的看了眼木质楼梯,想了想还是跟着他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 谢云轻面色古怪的带着刚刚退货的那盒首饰回到马车上。 银环见状不由惊愕:“小姐,这盒首饰咱们不是退了吗!” 说着,她忙摸出怀里的四百两银票看了一眼,银票还在!不是梦! “这是怎么回事!” 银环震惊的声音,让谢云轻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邵二公子不简单啊……” 她上楼后,邵堪便直接将首饰盒子推到她面前,直言要换她一个人情。 竟是连拉扯的余地都不给她,便直接笃定赵芊芊的手腕是她的手段。 明知是她的手段,却又当着众人请遍盛京城的郎中,这分明是打算验证一下她的实力啊。 若她的手段不被察觉,那便证明,她的手段确实了得。 若被察觉出异样,也与他邵堪无关。 可后来他又先是安慰谢云轻的恻隐之心,再坦荡的将心机摊牌给谢云轻看,并向她换取一个人情。 看似给了谢云轻选择,但从谢云轻上楼那一刻起,她便拒绝不了欠下这个人情了。 说不准不收,便是威胁了。 即便邵堪不会这样做,但谢云轻也不会放心留下一个把柄。 这个邵堪,可以说是吃瓜利益两不误。 但谢云轻却不讨厌他,甚至觉得自己前世太笨了,今生就应该多学一下聪明人。 “这位邵二公子真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 听完谢云轻的话,银环又气又怕的缩了下脖子,收回了之前觉得这位邵公子是个好人的想法。 “那小姐,您欠下的这个人情,他打算让您怎么还呢?” 谢云轻被银环担心的小眼神看得心下暖融融的,她摇摇头:“还没说,不过应该是和我让赵芊芊失去知觉的手段有点关系。” 说完,她见银环轻轻皱起眉头,不由好奇。 “为何,你不好奇我是如何让赵芊芊手腕失去知觉的?” 闻言,银环表情微微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心理阴影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才吞吐道。 “几年前,我其实去医馆找过您……” 谢云轻收下银环这个丫鬟的时候,已经拜怪神医为师了。 怪神医脾气古怪,但在毒术和医术上却是个极其苛刻之人,因此他教导谢云轻的方法堪称变态。 先是把一种毒,直接下在谢云轻的身上,然后再教导谢云轻相关的医术,而非解毒的方法,接下来便让谢云轻自己琢磨解毒的法子。 如此一来,谢云轻在这般魔鬼训练之下,医术和毒术都突飞猛进,但身体遭受的折磨,却比当药人之时还要严重。 前世,直到谢云轻为谢云暲换血的时候,需要信任之人照料,银环才知道谢云轻的药血来源。 如今银环还只是隐约知道谢云轻为了救谢云驰、谢云疏兄弟二人去给怪神医当药人之事,还不知道谢云轻是如何学习毒术和医术的。 当初,银环也是以为谢云轻还在当药人,是以为了报答谢云轻的救命之恩,她找上怪神医,提出要替谢云轻。 结果怪神医嫌弃她打扰到屋子里的谢云轻,在她手腕和脸颊分别点了下,她的手腕和下巴就失去了知觉。 整整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怪神医还恐吓,她不许告诉别人。 给当时年纪尚小的银环留下了极其深重的心理阴影,一直便觉得怪神医比鬼魅还要恐怖。 再后来,她知道谢云轻原来在跟着怪神医学医,眼见着谢云轻身体越来越好后,就将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所以,方才见到谢云轻出手,她瞬间就懂了。 因为,她的两只手都变了无力鸡爪整整半个月之久! 听完银环的话,谢云轻才知道当初还有这一遭,心里既感动又觉得当初小银环担惊受怕的小模样好笑,最后只能憋笑抱了一下大银环。 “对不起,让我们银环姐姐受惊吓了。” 好像又被自家小姐安慰了,银环小脸一红,但又有点舍不得挣扎。 不知为何,分明自家小姐年龄比自己小,身高也要矮一点,但是怀抱却有种过尽千帆后的感觉。 让她莫名的心疼,疼得想要落泪。 银环忍不住轻轻蹭了蹭少女瘦弱的肩膀,心里莫名的生出迫切的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分明她的小姐好好的就在她身边,但是她总是忍不住生出一种遗憾和迫切,总害怕有什么来不及。 并未察觉银环的异样,谢云轻摸摸她的头,然后松开她,托腮看向窗外的闹市。 马车缓缓驶向更清净的那条道路。 忽然,“嘭”的一声响,马车从后面被撞了一下,谢云轻随着马车的颠簸,差点撞到窗户。 “八小姐,您还好吗?” 车夫吓了一跳,刚停下马车来,想看看怎么回事,一个模样俊秀可爱的小厮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对不住!对不住!” 谢云轻重新掀开车帘朝外看过去。 那小厮对上谢云轻的目光,惊了一下,然后忙止住匆忙的脚步,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有模有样的朝谢云轻行了一礼。 “这位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家……车夫赶车太急了些。” 小厮面色古怪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从袖袍中抽出一个木盒子,双手奉上。 “为表歉意,这是我家车……我家公子的一点小小心意。” 谢云轻自然是注意到了小厮两次古怪的停顿,眼眸微微一转,她看了眼右后方窗帘紧闭的马车。 隔着窗帘看不见里面之人。 倒是那驾车的马夫,带着斗笠,只露出一个俊秀的下巴尖,却也窥得出几分容色惊人来。 谁家好人家的马夫……如此俊秀,年轻的? 甚至连气态都与寻常人有所不同。 谢云轻视线顿了顿,收回来,重新看向小厮。 “不必了。” 小厮闻言,圆润的小脸微微一僵:“这……” “若真的感到抱歉,那便让你家车夫下次认真赶车吧。” 谢云轻扫了眼因为自己拒绝的话抬了下头的年轻车夫,只是她动作慢了,看过去之时,对方已经重新低头了。 说完,谢云轻便放下窗帘,吩咐车夫起驾了。 车夫自然是听谢云轻的。 等到谢云轻的马车远去后,圆脸小厮这才神色懊恼的回到那辆马车前,对着那带着斗笠的少年叹了口气。 “七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五小姐让您帮忙带个谢礼,您搞这一出!这下好了吧,谢礼送不出去了!” 少年“车夫”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矜贵无双的俊脸,神情却并未在意小厮的话。 他英气的眉宇轻轻皱起,似乎在回忆什么一般。 思量片刻后,他突然打断小厮的念叨。 “阿才,你从前可见过方才那个小豆芽?” 苦大仇深的阿才瞠目结舌的看向自家主子:“哈?!” 合着他说了半天,自家公子什么也没听见,反而去给人家取外号去了? 还是如此……不妥的外号。 阿才皱眉,用不对劲的眼神看向自家公子。 然而斗笠少年却并未注意他的表情,反而一脸琢磨的神色,随手取下斗笠,翻身进了马车。 再随后,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阿才,赶车!回府!” 阿才:“……” 最后也只能叹口气,认命的顶上车夫的位置。 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怪脾气的主子呢! 第22章 姐妹 谢云轻又去了趟药铺,见林伯将天心草照顾得很好,便没有多待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侯府之时,谢云轻正好和两排端着首饰衣服的面生丫鬟相遇,领路的是一位门房。 那门房看见谢云轻之时面上立即露出了尴尬之色。 “见过八小姐。” 谢云轻微微扫了眼门房身后的两排陌生丫鬟,并未多问,只冲门房点点头,便带着银环往清风院走去。 门房见谢云轻并没有在意,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是叹了口气。 越是接触这八小姐,越是难以理解府里的公子们为何要如此厚此薄彼,虽说这八小姐与七小姐生得并不像寻常双胎姐妹那般相像,可八小姐也生得十分讨喜啊。 门房一边想着,一边沉默着跟在谢云轻身后,因为谢云轻回清风院也要路过他要去的内院的小花园。 谢云轻也发现了门房领着丫鬟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因此在还未走近小花园便听见谢云暲高调的声音之时,并不觉得意外。 此时的侯府三公子还没有接受她的药血,还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 简而言之便是一天天的除了高调吃喝吃喝玩乐和高调宠妹,便没什么正事。 想来这些衣服首饰便是谢云暲的手笔了。 谢云轻走进小花园的时候,谢云暲还在一脸不屑的说着。 “珠翠阁的新品有什么稀奇的,每月都有十二件!哪有金玉阁的定制款稀有,三哥今早便托人在金玉阁预定了一批更好看的首饰,最多三个月就能拿到了!” 谢云暲说完,便看见谢云锦听见金玉阁后露出了亮晶晶的眼神,心下更觉得满足,摸摸谢云锦的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满来。 “大哥也真是糊涂了,好东西给谢云轻那个不知好歹的做什么,她又不会……” 谢云锦虽并未发现走近的谢云轻,但还是小脸一皱,不赞同道。 “三哥,你别这样说云轻妹妹……” 谢云暲一见宝贝妹妹皱眉便服了软,立即举手投降道:“好好好,三哥不说她了。” 这时,围在一旁的谢云月和谢云荀突然看见了驻足在小花园外的谢云轻,当即看了过来。 注意到二人的动作,谢云暲也终于将视线抬起来,看了一眼,看见谢云轻的瞬间,他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随后便见谢云锦露出了做错事情一般的表情惶恐的看着谢云轻,顿时所有情绪都被不满替代。 “你怎么来了?” 谢云暲不满的看着谢云轻,仿佛她做了什么恶劣之事一般。 以往谢云轻面对谢云暲的无端指责,只会觉得委屈。 可此刻,她只觉得可笑。 她前世竟然会给这种晦气玩意儿换血…… 或许是心里的鄙夷太重,以至于面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 因此谢云暲瞬间感觉到了,谢云轻看他的鄙夷眼神,和那些当初瞧不上他的人一模一样! 他只觉得早已被治愈平和的心瞬间被刺痛。 谢云轻她怎么敢! “谢云轻!你什么意思!” 谢云暲气得面红耳赤,暴喝出声,顿时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震惊又不解的看向谢云暲,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唯有面色淡然不变的谢云轻对于谢云暲的变化十分了然。 因为侯府曾经没落过,因此极其在意荣光的老夫人对宣宁侯时刻耳提命面面命,以至于宣宁侯对儿子的要求其实是极其严苛的。 哪怕是在流放之时,侯府也花了最大的力气去培养子弟。 偏偏,谢云暲在文和武上都是资质愚钝,这让宣宁侯十分恨铁不成钢,常常用他的同窗贬低他。 那时侯府还未恢复爵位,同窗们并不喜欢端着世家贵族架子的谢家人,因此谢云暲没有少遭受同窗的讥讽嘲笑。 这让幼年的谢云暲便在心里种下了自尊心薄弱的种子。 后来,侯府复爵,谢云驰逐渐露出独当一面的模样,宣宁侯爷渐渐放弃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被放弃的谢云暲消沉了一阵后,在谢云锦的鼓励下慢慢的走出来。 虽然变成了纨绔,但反而因为能时常陪在老夫人身边,反而成了她除了谢云驰之外,最喜欢的孙子,有了老夫人的宠爱,谢云暲在侯府越发风光了。 逐渐让所有人忘记了他曾经的愚钝和颓丧。 随着侯府爵位恢复,曾经嘲笑他的同窗,早已没有资格来到他面前。 因此,连谢云暲也渐渐的忘记了曾经的隐痛。 偏偏,谢云轻一个眼神,便叫他想起来了曾经那些同窗看废物一样的眼神! “三、三哥,你怎么了?” 眼看着谢云暲的眼睛越来越红,谢云锦被吓了一大跳。 谢云锦害怕的声音,将谢云暲从激荡的情绪中唤醒,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谢云轻一眼,然后才眼神柔软的看向谢云锦。 这个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天使妹妹。 和谢云轻那个讨人厌的一点都不一样。 忽然,他就笑了。 转头刻意的看了一眼神色早已恢复漠然的谢云轻,放大了声调笑道:“没什么,来,小七,看看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这是哥哥专门为你一个人准备的,其他人都配不上!” 说着,他拍拍手,默默垂首吃瓜的两排丫鬟忙端着东西走进小花园。 谢云锦担心的看了看谢云暲,又为难的看了眼谢云轻,最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做出开心的样子看向谢云暲让人送到面前的礼物。 欣赏了一遍后,她拉过一旁的谢云月。 “云月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她俏皮的看向谢云暲:“三哥,我可以做主吧?” 谢云暲顿时被逗得开怀大笑,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自然,我谢云暲的妹妹这点主都做不得了,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谢云锦当即被逗得“咯咯”笑,然后便眼神试探的看向了立在一旁的谢云轻。 不等谢云锦出声,便被谢云暲打断了。 “不过,三哥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许给那晦气之人糟蹋,不然三哥是要伤心的……” 谢云锦的眼神一顿,诧异的看了眼谢云轻,又看了眼面色骤冷的谢云暲,顿时为难起来。 最后还是无奈的看了眼谢云暲:“三哥,你别这样说。” 谢云暲顿时面色缓和:“好,听你的,谁让我们小七最善良!” 谢云锦抿唇,俏皮的朝他翻了个小白眼,然后才才往谢云轻这边看过来。 “云轻妹妹,三哥说话不着调,你别与他计较。” 说着,她顿了顿。 “我那边有两条新得的玉髓手镯,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过去,可好?” 谢云轻抬眸,与一脸天真纯然的谢云锦对视。 谢云锦眼底的关心和善意不见一丝伪装。 前世,直到谢云轻死的时候,谢云锦都是这副模样,似乎从未对她展露过任何恶意,也从未主动争抢过她的东西。 可是,旁人争抢她的东西给谢云锦之时,她也从未见过谢云锦拒绝。 甚至,当侯府将自己的功劳全都安在她身上的时候,谢云锦还会谦虚的提起她,虽然没有一个人会听进耳朵就是了,他们只觉得是谢云锦太过谦虚。 谢云轻并未嫉妒过谢云锦,但也从来不喜欢她。 “多谢,但是不必了。” 谢云轻说完,便带着银环准备绕过几人回自己的院子。 谢云锦被谢云轻淡漠的样子惊呆,毕竟,往常谢云轻虽然也会拒绝她的好意,但面上却是肉眼可见的纠结,不像这次。 她不解的看着谢云轻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云轻妹妹她……” 谢云荀先是被谢云暲与谢云轻那莫名的争锋惊讶了一瞬,随后发现平时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的谢云轻竟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后,当即冷哼一声,安慰起谢云锦来。 “别管她!她不是向来是这个怪样子!” 谢云月也忙收回暗暗打量谢云轻的眼神,安慰道:“云锦妹妹别丧气,我看云轻妹妹多半是不喜欢首饰珠宝这些……” 谢云锦性格单纯,瞬间就被哄好,她歪头一笑,天真无邪。 “也是,估计云轻不喜欢吧,不若那玉髓手镯我送一只给云月姐姐你,咱们一人一只刚刚好!” 谢云月闻言,眼神微微一闪,谢云轻不要的,才给她,果然不是亲生的,到底不一样。 但见谢云暲与谢云荀都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后,摸了摸面纱,也跟着弯了眼眸。 “好呀,好呀,那咱们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姐妹了!” “耶!天下第一好姐妹!” …… 背后远去的欢声笑语丝毫没有引起谢云轻的在意。 她扫了眼身旁眼神愤懑的银环,笑着将她手里的首饰盒拿过来,打开,挑了一支发簪,插进她的头发,满意的欣赏了一下。 银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发簪取下来,注意到竟然是最大那支后,表情惊恐道。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谢云轻勾唇一笑。 “喜欢吗?咱们姐妹一人一支。” 对上谢云轻含笑的温暖眼睛,原本为谢云轻抱不平的银环一愣。 小姐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三公子的偏心对待了。 随后她反应过来,手里拿着发簪还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犹豫道:“您、您怎么能和我这种人做姐妹……” 谢云轻眉眼弯弯,露出了和方才谢云锦相却又不尽相同的天真笑容。 “那我应该和什么人做姐妹?” 银环瞬间想起这侯府里谢云轻原本的血脉姐妹兄弟,顿觉说错了话,眼神一慌,想要解释。 却见谢云轻已经笑着将她手里的发簪,一边往她的袖子里塞一边撒娇道。 “银环姐姐便当满足我的一个心愿吧。” “我也想要一个好姐妹。” “这发簪先委屈你避避嫌,以后我一定叫你正大光芒的戴上最漂亮的发簪!” 说完,谢云轻拍了拍银环那只藏好发簪的衣袖。 银环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再推辞,只觉得心疼又酸涩。 “小姐堂堂千金之躯,怎么能和我一个奴婢做姐妹……” 谢云轻闻言,却不赞同的认真看向银环。 “银环姐姐,在我心里,真情是比与地位与其他更难得的东西。” 对上谢云轻认真的眼神,银环心里狠狠一震,她明白了谢云轻口中的其他或许就是指血缘。 所以她这几天的预感不是错的,小姐真的是被侯府众人的态度伤透,彻底死心了。 顿时,她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她眼眶一红。 “小姐,我一定不会负您的信任!” 谢云轻反倒被银环苦大仇深的模样逗笑。 “嗯,我相信你。” 其实,经历过前世那一遭,她的心早已拉满了防备,不打算再相信任何人了。 但是,银环和师父,是例外。 是重来一世,命运为她留下的唯二礼物。 正想着,忽然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八小姐!八小姐!” “老夫人叫您立刻去主院!” 第23章 我瞧那丫头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镇国将军府。 比一般闺秀的院子多了几分武将气息的院子内。 沈南霜捂着心口,艰难的将红缨枪当做拐杖,想要起身。 一旁,深知沈南霜性格的丫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犹犹豫豫劝说道: “五小姐,您还是仔细身子吧。” 却不料沈南霜倔强的挡开丫鬟扶过来的手,逞强道。 “无事、咳咳咳……我必不能叫人欺负了我云轻妹妹才是,我得去为她撑腰……” 一旁,终于忍无可忍的少年,一把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精致贵气的少年面庞。 他叹了口气,上前将沈南霜搀扶到一旁坐下,又拿过茶壶,塞进一旁不知道做什么的丫鬟手里。 丫鬟反应过来,忙上前给二位主子斟茶。 沈南霜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已经变成与少年对坐饮茶的画面了,顿时一阵无语。 她这七弟…… 少年端起茶杯,顿时从吊儿郎当的赶车夫,变成了优雅公子,他喝了口茶,才淡定道。 “五姐,你真的多虑了,我瞧那丫头不欺负人都不错了,哪里能被人欺负了去。” 想起那珠翠阁一大早的动静,少年面上露出两分兴味十足的笑意来,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打趣的看向沈南霜。 “五姐姐,你还是好好修养身体吧,咱娘虽然不在盛京,但却是写了信给皇后娘娘的,怕是再过不久,你的未婚夫就要定下来了。” 沈南霜闻言面色天崩地裂的一僵。 “你说什么?!” 难以置信的消息将沈南霜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 少年的目的不仅没有达成,反而任务加倍了。 那天自天峰崖分别后,沈南霜就仔细琢磨了一遍小家伙变脸的细节,随后再一打探,便轻易知晓了宣宁侯府的情况。 与宣宁侯府锦鲤七小姐的鼎鼎大名完全不同的是,作为双生妹妹的谢云轻,几乎没有什么名气。 只有在特意打听下,沈南霜才知道,原来一些世家夫人的宴会,宣宁侯府通常都只带那位锦鲤七小姐现身。 虽说常年在边关长大,但因为母亲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沈南霜对盛京城的一些礼仪习惯还是了如指掌的。 通常只有不得宠的庶子庶女,亦或者身体有碍的嫡女才会这样。 可她云轻妹妹分明健康得很,性格也不乖戾讨人厌,反而招人喜欢得很。 为何,宣宁侯府要这样眼瞎! 顿时沈南霜,偷妹妹回家宠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想到分别后再次做下的“预知梦”,梦里,小云轻会被侯府之人害死,沈南霜越发着急起来。 她忽然灵机一动,看向一旁眉眼矜贵的少年。 “不如……” 原本以为可以卸下重任,正悠闲喝茶的少年忽然头皮发麻,心里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七你去向小云轻提亲吧!” “噗——!!!” 少年一口茶还未咽下去便喷了出来,瓷玉般的面颊也泛起了涨红。 “五姐姐你……” 少年本想指责两句的,却不料一转头却发现沈南霜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顿时他咽了咽口水,放下茶杯,噌的一下站起来。 “五姐,你说得对!我得立刻去代你重谢那丫头,并为她撑腰,不能让她被侯府欺负了去!” “只是我觉得咱们准备的礼还不够重视,我还是先去准备一下吧!” “你不用差人来寻我了啊,我准备好便立刻出发!” 话音一落,少年的人影便已消失不见,徒留桌上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 少年溜之大吉的一幕把沈南霜逗得拉着丫鬟的衣袖,哈哈大笑。 “夏荷,你说我这七弟是不是很逗,在外老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实际上小孩子气,还一点都不经逗。” 丫鬟夏荷颇为无语的扶着因为看鸭子摔瘸腿的沈南霜,心道,您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不过为了不让沈南霜恼羞成怒,夏荷自是不敢说的。 沈南霜笑够了,忍不住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诶,夏荷,你说,小七听见我让他去提亲跑这么快,到底是害羞了,还是……” 夏荷转头,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却没想到,沈南霜接着认真思索道。 “他还记着他小时候走丢的小媳妇啊?” 见沈南霜表情认真得不像玩笑,夏荷不由“嘶”了一声:“不、不至于吧?” 七公子走丢了一个“小媳妇”的事情,因为托三公子和五小姐的福,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 据说那是七公子年方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红着脸告诉家里人,他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了。 原本,小孩子的过家家之言,没有什么人会当真的。 但是天真可爱的小七公子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一套“男德”之言,开始和家里的女性保持距离。 以至于沈家人纷纷哭笑不得。 再后来…… 沈家搬家了,七公子再也没有提过私定终身的事情,但却哭了好久。 到后面,七公子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性子越来越老成寡言。 夏荷是后面进府里的丫鬟,她只知道,每逢性格跳脱的三公子与五小姐打趣七公子,说他的“小媳妇”失散了,七公子就会破功。 夏荷从来没有想过童年的玩笑话会有人当真的。 然而,沈南霜却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她想到沈上星方才说的话,眼珠一动。 “夏荷,准备笔墨!我要给娘写信!” 见沈南霜一脸打歪主意的样子,夏荷:“……” …… 另一边,宣宁侯府内。 谢云轻被小厮追上后,并没有立刻动身。 老夫人不喜她,通常只有比较正式的时候才会派人过来通知她。 这么急急忙忙的时候,往往只有…… 谢云轻顿时想起了那位爱往侯府跑的赵侍郎夫人…… 莫非赵芊芊这么快就回家告状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谢云轻眸光微敛,冲满脸担忧的银环投去安抚的眼神,然后示意小厮带路。 一路上谢云轻不慢不紧,急得小厮时常原地踏步,却又不敢催促谢云轻。 要知道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就没有不敢轻慢她的。 这让谢云轻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发现果然是个面生的小厮。 新来的,难怪呢。 但她依旧没有加快脚步,毕竟没有人上赶着去挨教训的。 总归老夫人也不喜她,即便是她匆忙赶过去,也少不得要被指责怠慢长辈,索性不如坐实了这个称号。 第24章 沈七公子 然而,带路的小厮在半路脚步一拐,将谢云轻带去了侯府会客的主院。 谢云轻眼神微讶,随即加快了几分脚步。 这次一进门并没有迎来劈头盖脸的责骂,也没有被晾在一旁,反而是一道慈爱的声音迫不及待的响起。 “小八,快起来,快来见过沈七公子。” 谢云轻还没屈膝行礼,便被谢老夫人破天荒的慈爱的召唤了。 这是谢云锦才有的待遇。 不过,谢云轻虽然不解,但也不是傻子,当即便从善如流的起身了。 果不其然,一抬头便对上了谢老夫人虚假得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笑容。 谢云轻假装没看见,转头便朝导致老夫人态度变化的“源头”看过去。 是一位气质温文尔雅,容貌精致夺目的矜贵少年。 少年端坐在老夫人右手边,对上谢云轻打量的视线,立刻便露出了一个礼貌得体的笑容来。 谢云轻的目光却不由在这少年的下巴处顿了顿,总觉得这乖戾的下巴,与这少年温润的气质有几分违和感。 然而不等谢云轻多想,少年便起身,温润有礼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名唤沈上星,在家行七,今日代家姐,特来感谢谢八妹妹的赠药之恩。” 沈上星说完,冲谢云轻微微一笑,见她并没有搭腔,面上也没有不悦之色,泰然的转头接着和谢老夫人说道。 “谢八妹妹果然和传闻中一般钟灵毓秀,难怪我五姐姐念念不忘,只是家姐伤了腿,无法亲自上门道谢。” “七公子过奖了,我这小孙女能帮到镇国将军府的五小姐,也是她的福气,算不枉我侯府的一场教养。” 说着,谢老夫人夫人顿了顿,关心道:“不知,五小姐可寻到良医?” 沈上星眼眸一动,不由低头看了眼乖巧立在一旁的可爱丫头。 “哦?老夫人此话……” “莫非,谢八妹妹还精通医术?” 说着沈上星看向谢云轻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谢老夫人见沈上星误会,当即便道。 “沈七公子误会了,这丫头哪有什么能耐!是我那七孙女云锦,想必沈七公子也听闻过那丫头的一些虚名……” 虽然谦虚说是虚名,但谢老夫人面上的骄傲之色都没想过遮掩。 沈上星想起沈南霜的叮嘱,眼底不动声色的深了几分。 这宣宁侯府的老夫人也真是有意思,提起小豆芽便是能救人都是她的福气,提起另一个孙女那眼底的骄傲自得都快溢出来了。 难怪,五姐放心不下这小豆芽呢。 啧。 “多谢老夫人好意了,只是一些小伤,无需兴师动众。” 闻言,谢老夫人不免露出遗憾的神色来。 若是对镇国将军府有恩的是云锦丫头就好了,怎么偏生叫这不成器的丫头赶上了! 沈上星扫了眼低眉顺眼,丝毫没有因为老夫人的差别态度而露出异样神色的谢云轻。 又想到这丫头在珠翠阁当场报仇的样子,不由觉得有意思。 而谢云轻,听见老夫人提起镇国将军府的五小姐,又瞥见沈上星身旁的礼盒,脑海中瞬间浮现那位红衣飒爽的姐姐,不由眨了眨眼。 沈南霜似乎确实说过要上门重谢,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谢云轻虽然并没有仔细打量这位沈七公子身旁的几个厚重的木盒。 但其中有一个镶嵌了金玉的贵气盒子,只看一眼也知道是什么。 竟然是金玉阁的首饰!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重谢了…… 金玉阁虽然被誉为盛京城第一首饰阁,但其实,它的规模很小,出品只在精贵不在数量,还是皇上钦定的皇商沈雁平创办的,便是宫里的娘娘们想订购首饰也得排队不少时日。 所以方才谢云暲提起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拿到的时候,语气才会那般炫耀。 而现在……这位沈七公子随手就能拿出来,是因为…… 皇商沈雁平正是镇国将军沈雁鸿的嫡亲二弟! 除了这位皇商沈二爷外,沈家三房还有位侯爷! 由此可见皇家对沈家的信任,亲封了超一品的镇国将军不够,又封了皇商,还封了一位侯爷。 更重要的是——这位沈七公子,据说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很得宠爱,亲如养子。 因为皇后娘娘的嫡子在一岁的时候便遗失了,镇国将军夫人与皇后娘娘乃是闺中密友,因此便把与原太子同岁的儿子送去了皇后娘娘身边以作安慰。 盛京城中不乏嫉妒沈家满门荣宠盛况的。 前世,谢云轻虽然从未与这位沈七公子打过照面,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流言。 最难听的一条便是,说镇国将军府抛弃了沈七这个儿子,将他用作讨好皇家的工具人。 后来,萧辰恢复身世…… 原来他便是皇后娘娘当初遗失的嫡子。(ps:真太子不是他!这是女主视角下的身份!) 谢云轻也没有少听过萧辰埋怨皇后娘娘对沈七公子,比对他这个儿子还要好。 但谢云轻却不觉得,镇国将军府需要送一个儿子去当讨好皇后娘娘的工具。 毕竟镇国将军府上交兵权都被皇上驳回了,可见皇家对沈氏的信任。 且…… 谢云轻收回思绪,将视线缓缓回到沈上星的面上,顿了顿,轻声道。 “见过沈七公子。”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 沈上星随和的摆摆手。 谢云轻:…… 虽说这位沈七公子确实比萧辰要讨喜得多,但未免也太过自来熟了些,方才还是谢八妹妹,现在直接便成了妹妹。 若不是她如今年岁还小,这沈上星又面容俊秀,举止得体,这般都算得上轻浮了。 不过重活一世,她的心智却是和沈上星同龄的,因此,谢云轻心里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飞快跑进来。 “祖母!听说有人送了金玉阁的首饰过来……” 闯进来之时,谢云锦面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发现还有外人在之时突然僵住。 第25章 戏精祖孙 谢云锦很快反应过来,忙轻吐了下舌头,收起活泼的样子,乖巧的朝沈上星行了个礼,再抬起头,目光便大胆又好奇的盯着沈上星的脸。 她的礼仪是由侯府专门请人教养的,但却因为备受宠爱,骨子里始终有分随意在。 前世,便是锦鲤之名,加上这分总是显得与旁的世家小姐有几分不同的随意,让谢云锦及笄后惹得无数权贵公子刮目相看。 便是如今,谢云锦才年仅十三,也已经有不少公子在暗暗欣赏她的性格。 谢云轻下意识便忍不住去观察沈上星的神情,想知道前世这位未能被谢云锦收入裙下的沈七公子会不会也对她另眼相看。 却发现沈上星根本没有在看谢云锦,反而正在看她。 这让谢云轻反而有一丝不习惯,她微微抿唇,移开了视线。 通常有谢云锦在的场合,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尤其是谢云锦还露出了对沈上星极为好奇的表情…… 她以为沈上星肯定会和那些被谢云锦吸引的公子哥一般,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去观察沈上星的表情,却不料被人抓了个正着。 谢云轻感觉微囧,耳朵悄悄的红了一下。 却不知道沈上星在她移开视线后,还在继续打量她,发现她的耳朵微红后,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对他来说,灵动活泼的谢云锦甫一进门便咋咋呼呼的,自然很难不注意到。 可他更好奇的还是这位谢八小姐。 单论相貌,瞧着是要比那位七小姐年幼一些,但举止间礼仪得体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瞬间便成熟许多了。 除了偷看被他抓到时红耳朵的样子,丝毫没有符合沈南霜描述的地方。 不过嘛…… 看见谢云锦,谢老夫人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转头,轻笑着打断了沈上星的思绪。 “沈七公子见谅,我家这小锦鲤呀活泼惯了,恐是不知道我正在会客……” 说着,她慈爱的对着愣在原地的看着谢云轻的谢云锦招招手,然后道。 “小七,还不过来和镇国将军府的沈七哥哥赔礼。” 谢云锦回过神来,收回狐疑的视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看向沈上星。 “抱歉,沈七哥哥,云锦是不是打扰你和祖母谈话了?” 说完,她目光热切却又格外单纯的看着沈上星。 沈上星目光淡淡,举止得体中带着几分疏离。 “谢七小姐,不必在意。” 谢云锦倒是没有因为沈上星的疏离语气多想,只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冷淡,反而眼神更亮了几分,多出几分新奇来。 一时间,只觉得这位沈七公子与她从前见过的公子们都不一样。 然而,亲耳听见了沈上星亲切的声称谢云轻妹妹的谢老夫人眼神却是一动。 她有些在意的在两个孙女身上扫过,心下越发不解。 两个孙女,谁更讨喜,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何这沈上星竟然对她的云锦态度冷淡。 虽说自从谢云锦被批命了贵不可言的锦鲤命后,谢老夫人心里便有了很大的期待。 当初景元帝褫夺侯府爵位时把她的诰命一并收回了,虽说如今侯府恢复爵位,可无论是谢老夫人还是侯夫人的诰命一直都没下来。 便是谢云驰的世子之位也是立了大功才恩赐下来的。 谢老夫人心知,宣宁侯府根本不会被当今继元帝看在眼中,想要请封诰命,除非侯府再立功劳,要么则是……有大造化。 可偏偏,因为没有诰命,导致宫宴什么的,宣宁侯府的女眷并没有资格参加…… 她的云锦连与贵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产生交集。 如今的沈上星突然便让谢老夫人眼前一亮。 这位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若是云锦能得他的青睐,定能够入皇后娘娘的眼。 按照云锦的好运,说不得还会被皇后娘娘接进宫里去…… 皇后娘娘没了儿子,将来谁登基不都是她的儿子,可若儿媳妇是她钦定的呢? 脑海顷刻间浮现的无数遐想,让谢老夫人激动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看向沈上星的目光都热切了几分,正想说些什么撮合一下两人相熟。 却不料,谢云锦见沈上星冷漠,便歪头去和谢云轻搭话。 “云轻妹妹你为何也在这里,也是不小心进来的吗?” 虽然她不介意沈上星对她冷漠,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很在意刚刚她进门后注意到的那一幕。 沈七公子似乎看着她八妹妹笑了一下…… 寻常又短暂得像错觉的一幕,莫名让她在意得很。 谢云锦不自觉的回想起从前无论是哥哥们,还是世家公子们围着哄她时,谢云轻孤零零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眨眨眼,努力用天真将那些杂念给驱散,对着谢云轻挤出一个笑容来。 谢老夫人见状,心下不由无奈,她这小孙女天真可爱讨喜,可就是太单纯了,一点心思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因为心思纯澈才讨人喜欢。 唉,罢了,有她这个祖母出谋划策,定会将她的命格发挥到最大的。 因此,不等谢云轻开口,她便出声打断道。 “沈七公子是来感谢你八妹的,也多亏了你这个姐姐平日里积善行德,以身作则,才叫你八妹妹有样学样,有幸救了沈七公子的五姐姐。” “有此交集也是你们二人的缘分,你前日不是救了位夫人,又正好是姜神医之女?方才你进来之前沈七公子正说起沈五小姐伤了腿,你快和沈七公子说一说姜神医还有多久回盛京……” 谢云轻快忍不住被谢老夫人不要脸,又牵强的牵扯缘分给逗笑了。 她默默的退后了一步,打算静静的等着看戏。 却不料,沈上星端着极好的教养,也没能顶住谢老夫人的厚脸皮,温润的面上划过一丝不耐的神色。 自信如谢老夫人和谢云锦,自然不会察觉这一瞬间的不耐。 谢老夫人自觉自己已经搭好梯子,谢云锦也毫无察觉的上台搭戏。 第2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谢云锦想也不想便转头看向沈上星道:“正好我不日便要去拜访那位夫人,不若沈七……公子,同我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姜神医回来了,正好可以帮你那位姐姐看看腿?” 说着,她不由露出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来。 仿佛已经笃定能让姜神医帮人治好腿伤一般。 又想到沈上星疏离的话来,她也收起热情,回想起某个被称作清高的世家千金的模样,表情开始故作冷淡。 沈上星:“……” 他忍不住惊奇的打量了谢云锦一眼,心下不由纳闷,这位谢七小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迷之自信,又犯病了似的傲娇什么…… 再见一旁的谢老夫人发现他看向谢云锦后,满脸的老褶都深了,眼神古怪的看向他后,瞬间头皮发麻了。 他起身,轻咳一声。 本想就这样告辞,结果却不小心瞥见了一脸看热闹的谢云轻。 顿时…… 他轻咳一声,将目光转向顺眼的小豆芽,狠狠的洗了洗眼睛,才转向谢老夫人行了个礼。 “我家里还有事,便不再多叨扰了。” 他话音顿了顿才接着道。 “我五姐姐吩咐我一定要亲自将谢礼送到谢八小姐手里,如今算是不负所托,我便……” 本想直接溜掉的沈上星,瞥了眼谢云轻身后的银环,又看了眼身旁的几个盒子,忽然又迟疑了。 原本,他觉得沈南霜担心过了。这小豆芽凶得很,怎么可能被人欺负。 其实亲眼见过这对挺不要脸的祖孙后…… 突然觉得这老东西昧下谢礼的可能不是没有。 谢云轻虽然并不想收下沈南霜的谢礼,毕竟对她来说那一半的天心草,已经是她承受沈南霜的恩情了。 但…… 想起谢云锦进门时的兴奋劲儿,谢云轻也担心到和沈上星一块儿去了。 老夫人恐怕会将东西霸占给谢云锦! 尤其是那盒金玉阁的首饰。 人家送上门来,肯定是不会拿回去的…… 谢云轻眼珠一动,计上心头,她当即便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我只带了一个丫鬟,不太方便,不如沈七公子借我一个小厮使使……” 她将目光看向沈上星身后的陌生小厮。 沈上星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并不合理便没办法开口,却不料小豆芽与他不谋而合,当即便点点头。 “如此也好,送佛送到西,送礼也应如此,我这小厮有些力气,谢八小姐可尽情使唤……” 原本见谢云轻眼皮子浅浅的模样,谢老夫人正心生不满,但忽然一想,沈上星的小厮留下来帮忙…… 岂不是正好又有借口将沈上星留下来多和云锦培养一下感情了。 顿时,差点脱口而出的指责被谢老夫人收了回去,她慈爱的看了眼谢云轻。 “你啊,真是不知礼数,多亏沈七公子大肚不介怀你的无理取闹……罢了,既然沈七公子都依你了,便去吧……” 说完,她又含笑看向沈上星。 “小七,你来替你那不知礼数的妹妹多陪陪沈七公子……” 一不留神又被谢老夫人见缝插针的找到机会,开始生硬的撮合。 沈上星:“……” 谢云轻:“……” 虽然心里略感抱歉,但谢云轻却脚步不停的带着小厮和银环跑了。 原本就无语的沈上星瞥见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背影,差点被气笑了。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认命敷衍着谢老夫人与谢云锦。 直到小厮回来,才马不停蹄的告辞了。 谢云轻也知道自己跑得太果断的行为有些不厚道。 但…… 她看着面前被打开的几个盒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除了金玉阁那个盒子之外,其他几个盒子打开,居然全都是金灿灿的……黄金! 一边心动,一边可惜,又一边庆幸。 幸好保住了,不然被谢老夫人霸占了去,她亵裤都要赔光…… 是的,她收下这些谢礼是打算还给沈南霜的。 她并不想占谁的便宜。 深吸了一口气,谢云轻闭上眼睛。 “银环姐姐帮我收起来吧。” 被金灿灿的光芒晃得眼花的银环咽咽口水,忙小心翼翼的将盒子一一关上,然后做贼似的确认其他丫鬟没敢往里看,才指挥力气大的金锁站在凳子上,将盒子全都放在书柜最顶层藏好。 然后才连威带胁的叮嘱金锁保密。 将耿直丫鬟吓得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还一副不觉得安心的模样,索性直接做主。 说自己看好人家,让人家以后多跟着自己这个大丫鬟学学,将来也提拔她做大丫鬟。 一个敢吹,一个敢信。 耿直丫头金锁愣是被银环的大饼画进去了,就差改口叫银环师傅了。 谢云轻:“……” 算了,银环姐姐她开心就好。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 谢云驰下职回府,到了贴药贴的时间,他褪下衣裳,露出精壮的肩膀,之间肩背的连接处一道狰狞丑陋的蜈蚣疤痕泛着红肿。 今日动了些武,虽然不影响他行动,但隐伤其实有点复发。 疼,但是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拿着寻常药贴的小厮见状,眼底却不由担忧起来。 “世子……” 谢云驰却只是左手扒着右肩膀往后看了一眼,注意点疤痕泛红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松开肩膀,等着小厮贴药贴。 见他一副犹豫的模样,顿时皱起眉头。 “为何不贴?” 小厮担忧道:“奴才觉得,恐怕还是得用八小姐的养筋贴才行……” 谢云驰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小厮性格越发磨磨唧唧,有些不悦。 “废话少说,贴上。” 小厮注意到谢云驰眼底的不悦,自然不敢再多嘴了,只能欲言又止的将普通药贴贴上去。 药贴一贴上的瞬间,谢云驰的眉心便不自觉的皱了下。 但很快,他又松开了眉头。 今日帮忙捉了个蛮力大的匪徒,比斗激烈了些,伤势有一定的复发是正常的。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 入睡不久后,多年没有复发过的隐伤竟然再次复发,肩背深处的骨头,开始又疼又痒起来。 疼还能忍,痒却是忍不了,也挠不了,直接把他折腾醒了过来。 谢云驰罕见的思绪混沌了一下。 久违的想起当年肩背被伤后的残废时光,肩膀处的痛痒,让他一时间折磨的分不清梦还是现实。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黑着脸吩咐小厮。 “传唤府医。” 第27章 伤势 夜深人静,府医在睡梦中被小厮匆匆扒拉起身,睡眼惺忪的他一边胡乱整理着衣衫,一边提着药箱,快步来到世子院。 府医进门时,谢云驰正褪下衣裳,掀开药贴,眉头紧蹙,凝视着伤处。府医见此情景,赶忙放下药箱上前查看。一番审视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世子这伤分明已经过治疗,怎会如此复发……今日是否有何异常?” 谢云驰面色冷峻,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帮忙捉拿了一名有些蛮力的匪徒。” 言罢,便不再多言,府医却已心领神会,世子这是用力过猛,动武过度所致。 虽为府医,谢云驰的伤势却是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自然轮不到他这小府医插手。如今,他也只能无奈表示爱莫能助,但又怕谢云驰觉得自己无用,只得提议道。 “世子,若伤痛难忍,可使用一味名为‘粟子’的药物来镇痛,此药有‘麻痹’之效。” 谢云驰颔首应道:“可行。” 府医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厮:“那就有劳武顺大人随老夫跑一趟了。”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赶忙提醒道:“世子切记,那粟子用量不宜过多过频……” 谢云驰闻言,眉头微皱:“为何?” 府医忙道:“世子有所不知,如今用于镇痛之药,多为微毒之物,用量过多,恐致人产生依赖,成瘾难戒。” 闻言谢云驰的眉心狠狠一皱,他曾经在皇城司任职,巡查过一些青楼曲妓馆。 他在那些地方见过药物成瘾的瘾君子,发作的时候那失了智的模样,比沉迷赌桌的赌徒还要疯狂。 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世家纨绔子弟…… 谢云驰心里对这些人很不屑,因此一想到自己也要用这些药物便心生排斥。 因此,他在府医准备带着武顺离开的时候开口阻拦了。 “不必了。” 府医脚步一顿,愣住了,想到刚刚的对话,不由想要解释。 “世子,少量使用并不会有危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 “不必多说了,你回去吧。” 不等府医说完,谢云驰便打断他。 府医欲言又止却又不敢直接走了,他怕谢云驰的肩膀出事,到时候得降罪于他。 见府医进退两难,武顺眼神一动,跑到谢云驰身旁,低眉顺眼劝道。 “不如小的还是去找八小姐吧……” 然而这次不等谢云驰说话,府医便耳朵一支棱,忍不住反驳道。 “万万不可……” 府医激动的反应让门内的主仆二人都看了过去。 府医想到两年前,他晒一种从西域奇商那里买来的珍稀药材的时候,年仅十一的八小姐,竟然直接将他的药倒入了茅厕,还说他的药有问题,会害死人。 气得他直拍两腿,从此最害怕这些看过两本医书的千金小姐了。 府医想起来依旧心梗,还是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 亲眼见识过谢云轻的药贴功效的武顺听完第一反应是:“会不会误……” “抱歉,是我侯府没有把她教好。” 不等武顺说完,谢云驰便盖棺定论,直接替谢云轻认下了这个错误。 还吩咐武顺去将他库房的一根二十年人参拿给府医。 府医本就是医术不精,才沦落到没落侯府混一口饭吃的,所以当初便是知道谢云轻不受重视,也不敢为难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补偿了。 如今拿到一根二十年人参纯属意外之喜了。 忙道:“八小姐也是年少无知,老夫那能跟一个孩子置气的……” 话虽如此,但接下人参的手却半分没有犹豫。 可小厮武顺却还是很在意谢云驰的伤势,等府医离去后,不由再次提起谢云轻送来的药贴效果。 其实谢云驰也有些心动了,但是想到上次武顺折戟而归,觉得身为兄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向妹妹低头面子上挂不住。 且,容易让对方越发猖狂。 深吸了两口气,他回到榻上开始赶人。 小厮无法,只能沉默着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谢云驰彻夜未眠,双眼青黑如熊猫,昏昏沉沉地醒来。 他不仅精神萎靡不振,肩膀处的隐痛更是变本加厉,如泰山压卵。这使得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为他穿衣的武顺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眼神坚定,暗暗下定决心,准备一会儿就去找八小姐讨要药贴。 然而,武顺的心思被谢云驰敏锐地察觉,他竟然冷声怒喝,制止道:“不准去寻她!” 小厮:“……”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驰忍痛去上职。 另一边。 谢云轻如同往常一样,带领满院子的丫鬟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健体拳,随后沐浴。 用早膳时,银环兴冲冲地从外面跑回来,向她禀报昨夜世子院传唤府医的事情。 “哼,这下,世子总该清楚是谁的功劳了吧!” 对于谢云轻的功劳被人抢走这件事,银环前世便始终难以释怀。 谢云轻轻咬一口肉包,不紧不慢地咽下,这才抬头问道:“叫了府医?” 银环用力点头,而后凑近谢云轻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是呀,而且听说世子疼得整夜无法入眠……离开侯府时,双眼都是乌青发黑的……” 虽然料到断了养筋贴后谢云驰会遭受一些苦楚,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反应如此之大。 不过,谢云轻略加思索,便猜到了其中缘由,失去养筋贴,谢云驰的隐伤不会这么快复发,估计是他昨日动武了,甚至可能肩膀或者背部被内力深厚的武功高手击打。 倘若不及时医治,调养了这么久的筋骨恐怕又要受损。 不过,那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她已然不在乎了。 谢云轻垂眸继续用起早膳。 早膳尚未享用完毕,世子院的小厮便再度前来。 小厮言语委婉地将谢云驰的伤势告知谢云轻后,便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武顺心中暗想,八小姐纵然在和世子赌气,但毕竟血浓于水,又怎能听闻世子伤势加重而无动于衷呢? 只要药贴不是他主动索要,而是八小姐主动给予的,届时他也就能说服世子爷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谢云轻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碗粥,方才抬眸擦了擦嘴,面不改色,语气冷淡道:“没有了。” 武顺登时愣住,凝视着少女那冷肃得与世子爷有几分相似的面庞,试探道:“是……缺少了什么药材吗?” 他讨好地笑了笑:“要不八小姐您将药材名字写下来,小人去买?” 谢云轻擦完嘴,又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买不到了。” 习武之人皆须修习内功,谢云驰的骨肉虽早已痊愈,但其经脉却难以医治,否则太医怎会束手无策? 为了调养好谢云驰的经脉,养筋贴中的多味药材需经过漫长的研制与调和方可使用。 其研制流程冗长,需提前一二月便开始筹备。 之所以三五天便要送一次药,是因为药贴中有一味药,放置久了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故而,她几乎终年无休,需不停地为研制药贴做准备。 实际上,上个月已研制出了一部分药,可她不愿再送了。 因为谢云驰不配! 然而小厮却绝不相信,谢云轻是因对谢云驰失望才不给药贴。 他沉默片刻后,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缘由。 ——恐怕,八小姐的药贴中有某种难以寻觅的珍贵药材,就如昨晚府医提及的西域奇商带来的药材! 小厮自行脑补一番后,反而认为谢云轻冷脸是因为自责,于是叹息着,失望地离去了。 第28章 不速之客 世子院的小厮离去之后不久,清风院又迎来了第二位不速之客。 谢云暲气冲冲地过来,还未进院门对着屋内便是一顿破口大骂。 “谢云轻!你长本事了?!听见我要给云锦送金玉阁的首饰,就跑去巴结外人?侯府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屋里,谢云轻正架不住银环的央求,任她梳妆打扮一番,试了下那套金玉阁的首饰头面。 听见谢云暲如同犬吠一般的声音,转过头来。 浓重耀眼的珠翠也压不住少女令人惊艳的面容,眼似灿星,眉宇间自尊贵不凡,仿若神女下凡一般,竟然让谢云暲有一瞬间不敢直视。 然而下一刻,他便恼羞成怒:“谢云轻!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认出了谢云轻头上的金玉首饰。 谢云轻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怎么?你谢云暲要排三个月才送得起妹妹金玉阁的首饰,旁人就不能收金玉阁的首饰了?” 谢云暲一哽。 谢云轻却没打算放过他:“你若是不服气,你也可以现在送啊?别让你的云锦妹妹受了委屈,只是……” 谢云轻顿了顿,轻轻道:“你现在送不了吧?” 随后她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你便来为难我?是想让我把旁人送的首饰让给云锦?宣宁侯府的三公子文不成武不就,废物出了名,如今连送妹妹首饰居然是抢来的,传出去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怕是连谢云锦都要被人讥笑吧!” 谢云轻阴阳怪气的话,让谢云暲时而火冒三丈,时而羞怒难当,直到听见废物儿二字后,瞪大了眼睛瞪着谢云轻。 “你什么意思?!” 虽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谢云轻不爱这些东西,便是让给云锦也没什么,但哪有她说得那么难听! 值当骂他废物吗?! 指责谢云轻嫉妒什么的,也只是他习惯了先打压一下她的气焰,要说他心里到没真的这么想。 可谢云轻现在是什么态度! 说话难听成这样不说,一点不见把他当成三哥的模样…… 见鬼了! 谢云暲莫名的生出一分心虚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谢云轻你最好现在给我道歉,不然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别回来求我!” 然而谢云轻的眼神上下一扫,仿若无声的嘲笑。 气得他颤抖着手指着谢云轻,连说了三个——“好,很好!非常好!” 语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谢云暲依旧余怒未消,径直走进了书房。 谢云轻居然长本事了,也不看看自己,就敢骂他废物!说他文不成武不就! 他…… 谢云暲深吸了一口气,举头望了望面前的书架,最后咬牙切齿的从其中取了一本书下来,气冲冲的回到书桌前,翻阅起来。 然而,很快,他便如坐针毡,想要一把丢开这晦涩难啃的书籍,但一想到谢云轻讥讽的表情,他又不甘心,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这次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推开书房门闯了进来——正是谢云锦。 “三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书房呀!快出来陪我玩儿嘛!” 谢云锦一边笑着喊道,一边跑到谢云暲身边拉住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注意到他脸色难看的放下一本书,谢云锦歪头看了眼,然后了然道。 “三哥你没事吧……” 原本还一脸阴沉的谢云暲,在看到妹妹可爱的模样后,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没事。” 谢云锦见他表情好转,顿时就松了口气。 谢云暲见状心里也是一暖,还是云锦好,知道担心他,哪像谢云轻……哪有妹妹用那种眼神看兄长的! 算了不想那个添堵人了!谢云暲低头看着眼神乖巧崇拜的妹妹,畅快一笑。 “走吧!三哥今日带你去见识一下新的乐子!” 兄妹俩欢颜笑语离开侯府时。 另一边,蒙着面纱、身着素衣的谢云月成为清风院今日的第三位不速之客。 她身姿婀娜来到谢云轻身前坐下,饮了口茶,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一股柔弱哀婉的气质来。 抬眸注意到谢云轻今日的装扮,眸光闪烁了一下,视线在她头上定了定,才轻声开口。 “八妹妹知道,七妹妹的药贴快要制好了吧?” 谢云轻虽然猜不到谢云月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从她这态度也多少能判断出一二,来意。 左右不过有求于她。 有事谢云轻,无事谢云锦,侯府里玩得最明白的人,谢云月便算得上一个。 因此谢云轻闻言自顾自的喝了口茶。 “恭喜。” 第29章 谢云月的小算盘 谢云月神情微愣,不由仔细的打量起谢云轻的神情来。 只见着了少许脂粉的少女肌肤越发完美无瑕,她向来知道谢云轻生的好,却不知道,这口脂还有画龙点睛一般的奇效,把娇俏可爱的面容蜕变成一种尊贵不凡的气质来。 她神情淡漠,仿佛不可冒犯的天家贵女…… 谢云月的眼底一暗,强撑起一个笑容来。 “八妹妹怎么不说话,其实……我们在侯府的境遇本应该更加亲密无间的……只是我这脸……” 谢云月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伤,随后又逞强般的抬起来,眼底便噙满了泪水。 往日,若是见到她这样,谢云轻早就关心起她来了。 这次,谢云轻却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演戏,仿佛没看到她的眼泪一般。 谢云月心里暗恼,然而目的没有达成却不好发作,只能接着叹息了一声图穷匕见。 “听说昨天有贵客上门拜访八妹妹,你头上这便是那金玉阁的首饰吧……” 说着谢云月便目露向往的看入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忙和谢云轻道歉。 “抱歉八妹妹,实在是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夺目的首饰,一时间失了神……” 她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哀婉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其实是来向八妹妹你借首饰的,待我容颜恢复以后,恐怕需要赴宴……还缺少几件能撑起场面的首饰。” 说起,赴宴,谢云月面上划过一抹羞红。 这次是真的了。 她已经及笄两年了,只是因为脸上的伤,耽误了亲事……赴宴说白了就是相看夫君。 她不是侯府的嫡女,若能得到金玉阁的首饰,也能让那些夫人看到侯府对她的重视,高看她几分。 想到这里,谢云月盯着谢云轻的头上的视线越发热切起来。 正当她见谢云轻还没有眼见力,便准备直接开口之时。 谢云轻放下茶盏,语气轻飘飘地回应道:“放心吧,云月姐姐,你不必羡慕我,你有三叔三婶替你撑腰,祖母也宠爱你,到时候定会为你准备更精美的首饰的……” 谢云月一听见她提父母就觉得心梗,她爹和大伯都是祖父的儿子,若不是侯府爵位大伯继承了,她便成了旁支……等祖母不在了,她连侯府的庶女都比不上! 偏偏这个谢云轻还用她爹娘安慰她! 还羡慕她!她有哪一点值得自己羡慕的! 想着,谢云月便瞥见了少女无瑕的脸蛋,顿时心里呕出一口老血,不由愤恨的想,难怪祖母不喜欢谢云轻这个傻子! “云轻妹妹,我便与你直说了吧,我今日来是想借你的首饰一用,你放心,姐姐也知道你的境况不会贪图你的便宜,用一用,到时候会还给你的……” 谢云轻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姐姐既然知道妹妹的境况,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借首饰,其实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等你伤好了,云锦肯定会替你精心筹备的。” 听到这里,谢云月再傻也回味过来了,这分明是不肯借她呀,面纱下的脸色变得十分僵硬,她咬了咬嘴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不想借就不借,用得着找这么多借口吗?罢了,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对你报什么期待的!” 说着失望透顶的话,谢云月却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继续愤怒的瞪着谢云轻。 看着原形毕露的谢云月,谢云轻不由想起前世谢云月脸上的伤好以后对她做的那些事。 原本,她是打算前尘如烟,早日离开侯府便再无瓜葛了。 却不料,离开侯府难,这些前世的冤家也没有一个省心的。 既然如此…… 谢云轻起身,冷笑了一声,用一种仿佛能看到谢云月治脸失败的下场的眼神盯着她的眼睛道。 “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云月姐姐未免也太着急了些,谢云锦能不能治好治好你的脸还是未知数呢!” 不知道是不是谢云轻的眼神太过可怕,谢云月竟然仿佛被她带进了那个下场一般。 颤抖了一下,她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指着谢云骂道:“你这个恶毒的人!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你却这样诅咒我!你居心何在!” 面对谢云月的斥责,谢云轻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姐姐何必如此激动,我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而已。” 然而她笃定的眼神,却让谢云月一阵心慌,她心知今日借不到首饰了。 却又不敢对着这样的谢云轻继续发火,最后只能不甘心的撂下一句狠话。 “云轻妹妹今日的耻辱,姐姐记住了!等我的脸完全康复之后,你就看看这侯府里还有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云月揪着丫鬟的头发耳朵,好一阵暴虐发泄后,终于缓过气来,用力踹了一脚满脸血花的丫鬟,沉声道。 “滚吧!” 被暴打的丫鬟瑟缩着身体,忙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谢云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气不过,想到谢云轻的话,心里突突的。 她连忙摇摇头,将谢云轻从脑海中赶出去,开始想谢云锦的锦鲤命。 对,谢云锦的锦鲤运那么玄乎,是不会出错的! 她的脸马上就会好了! 对! 谢云月慢慢的安下心来,然后吩咐丫鬟们,将谢云轻往常送给她的药草全都打包好。 “通通给我扔进清风院去!” “你们给我告诉她谢云轻,既然她那样盼着我的脸好不起来,我才不敢继续用她的药了!谁知道药草里面有没有什么阴狠手段!” 丫鬟们是知道,自家小姐每每用过八小姐的药草后都要松一口气的,因此听见这个吩咐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谢云月却因为她们的犹豫恼怒了。 “怎么?你们也想像那个贱人一样变成出气筒?” 顿时丫鬟们被吓得脸色发白,齐齐道:“奴婢马上就去!” 不久后,清风院。 “不好啦!不好啦!八小姐有人往咱们院子投毒被我发现了!” 耿直丫头金锁气如洪钟的推门冲进来。 吓得正在拆发饰的谢云轻手一滑。 直到检查完金锁捡进来的药包后,谢云轻不禁微微一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淡然吩咐道。 “好生收起来吧,这都是好东西。” 是她曾经送给谢云月,用于缓解谢云月伤疤发痒发炎的草药。 原本她还以为谢云月有这些药还能缓解一二,没有由头去拿回来,心中有些可惜。 结果她竟然自己退回来了。 那可就太好了。 第30章 垃圾该有的价格 侯府庭院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谢云轻漫步其间,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突然,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闯入视线。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松,宛如谪仙下凡。 转过头来,赫然是她的二哥谢云疏。 “八妹,如今也长大了。” 谢云疏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和语气不含一丝不满和责备。 但谢云轻知道,对方没有温和含笑的时候,便已经是不满到了极点。 往常让便是,每当谢云疏面无表情之时,她便不自觉感到自己千错万错一般,连忙赔不是了。 可如今,谢云轻只觉得好笑。 若不是对这些人有期待,她也没有笑脸捧人的爱好,当即也露出一副好心情被破坏的表情,冷下脸来。 “云疏公子说笑了,人总会长大的。” 谢云疏不由一怔,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般。 他方才听见了什么?谢云轻叫他什么?云疏公子? 谢云疏脑海中不由回想起谢云轻之前小心翼翼又亲昵的叫他二哥的模样。 他惯来不喜欢与人亲近,因此,每当对方过于亲近时便会蹙眉,然后小姑娘就会露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他。 虽然他并不喜欢。 可哪像此刻! 她是什么眼神。 谢云疏只觉得这个妹妹比往日还叫人烦闷了几分,面上挂不住了,谪仙也皱了眉,生出万般不喜来。 他冷声道。 “怎么,你先是和大哥闹了脾气,又非要与云锦作比较,现在还要在我面前无理取闹吗?” 了解谢云疏的人都知道,他皱眉,冷声之时已经是极重的话了。 连谢云疏自己也觉得谢云轻应该会怕了。 却不想,面对他的质问,谢云轻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惊慌失措或者低头认错,她反而微微抬起头,与谢云疏对视,淡淡的说了一句:“哦。” 谢云疏显然没想到谢云轻会如此轻慢的回应他,顿时愣住了。 谢云轻见对方就这样便难以接受一般,不由觉得更好笑了。 “如果你要说我不敬兄长,不爱姐妹……那我还可以补充一下,就在刚刚,谢云暲也被我骂走了,还有谢云月也同我闹翻了?” “此时,再多一个二公子我也不介意?你觉得呢?” 谢云疏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狠狠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口出狂言的谢云轻。 一时间有些不理解,从前那个对他总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从来不敢有丝毫怠慢的谢云轻,怎么突然今天变了个样子,让他感到十分的陌生…… 很难受。 谢云轻见他仿佛个傻子一般说不出话来,抬手便从他腰间扯下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锦囊,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心下还是觉得不够畅快。 不等谢云疏反应过来,她飞起一脚,将锦囊揣进一旁的小水池,看着锦囊沉底了,才终于畅快的笑出来。 原本怒不可遏的谢云疏看着她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再看着她面上畅快的微笑,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他因为不适皱眉,捂着心口。 片刻后,他感觉心口好受了一些,松了口气,正要出言教训谢云轻,却不料。 谢云轻见他皱眉不说话,早已转身离去了。 要是往常,发现他皱眉,谢云轻只怕冒着他在发火的危险,也要上前关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而现在,少女背影决绝得仿佛此生不会再回头一般。 看着谢云轻的身影逐渐消失,谢云疏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原本以为谢云轻会在他的教训下,知错能改,变成以前安分的样子。 却没想到,谢云轻竟然连他也不放在眼里…… 她到底在闹什么? 谢云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一甩衣袖,回院子了。 回到院子后,他思来想去依旧觉得心里不好受,最终翻出了谢云轻这些年来给他送来的一堆香包锦囊。 想到对方小心翼翼求着他带上试试,还妄言将来一定会治好他的模样,谢云疏只觉得心口发堵。 他是个很讲究的人,虽说这些锦囊与他各色衣服搭配得很完美,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 但想起谢云轻转身时的决绝背影,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 “把这些锦囊给我送回清风院去!” 小厮听见谢云疏饱含着怒气的声音,顿时不敢多言,只能依他,迅速将锦囊打包好,给谢云轻送了回去。 谢云疏的小厮要比谢云月的小厮更懂礼得多。 恭恭敬敬的送回谢云轻的手里的。 送完锦囊还体贴的提醒了一下二公子的情绪。 小厮本以为谢云轻听完会很担心,却没想到,谢云轻什么也没说,便直接让丫鬟送她出去了。 随着清风院的门关上,小厮百思不得其解。 院内。 谢云轻看着针脚完美,倾注了她无数心血的香包锦囊,不由笑了。 又是一个急着寻死的。 以为她会拦着吗? 不,她只会拍手称快。 这便是为什么她恨谢家人,却没想过重生后报复他们的原因。 因为用不上谢云轻报复,他们便会一个个的自寻死路。 恐怕侯府到死都不会觉得,仅仅是少了一个她谢云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故吧。 只不过…… 见谢云轻盯着怀里的香包锦囊出神,银环以为她在难过,忙出声安慰道。 “小姐,二公子不珍惜,大不了咱们以后也不给他了便是!等他发病那天就知道您的重要了……” 谢云轻没想到她发个呆便让银环想歪了,不由勾唇一笑。 “银环姐姐不必担心我,便是谢云疏发病,他也没有机会见识到我的重要了。” “来,让人将这些全都拿到锦绣阁,五文钱一个寄卖了。” 银环接过那些被存放得很好的香包锦囊,不由露出了几分可惜的表情来。 虽然她很高兴谢云轻终于从对那些白眼狼哥哥们的期待中走出来了。 可是她心疼自家小姐在这些香包锦囊上花下的心血啊。 银环肉疼的说:“小姐,五文钱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然而谢云轻却道:“这是处理垃圾的价格,你便安心等着吧,我自有打算。” 闻言,银环瞬间被说服了。 不知道为何,自从谢云轻发生变化后,她便觉得自家小姐一日比一日更成熟可靠。 她说有打算,便是一定有的! 银环高兴的出去了。 第31章 有人救命之恩抛之脑后,有人一饭之恩肝脑涂地 次日,府医欣喜的禀告药贴已经制成。 这个喜讯在谢云锦的开心渲染下,再次轰动全府。 谢云荀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当然比起身上那点他根本不在意的伤疤,他更期待的是,终于他也可以替心爱的妹妹出一份力了。 药贴送来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将药贴仔细地贴在身上。 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神,他只觉得便是伤疤烂掉也是值得的。 谢云荀的这番话传到了主院叫老夫人听了,又是一阵好笑,还跟身旁的嬷嬷打趣道。 “这实诚孩子啊瞎说些什么不吉利的……” 嬷嬷哪能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笑着劝慰道:“荀哥儿是个知恩图报的,说明老夫人您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主院把老夫人逗得喜笑颜开的。 而清风院这边。 银环虽然比谁都希望谢云轻放弃对谢家人的期待,但听见这番话后,又比谁都生气。 “六公子也是个白……”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对上谢云轻的眼睛时,咽了回去。 谢云轻看了眼窗外洒扫的丫鬟,沉默不语着,等丫鬟离开了,才叹了口气。 “银环姐姐今日吃炸药了?” 银环小脸一红,也反应过来自己言辞有些不妥,若是传出去恐怕要给谢云轻惹上麻烦,忙低下头。 “小姐,是银环犯了口舌,以后不会了。” 谢云轻定定的看着面色懊恼的银环,她想起前世也跟着她谨小慎微的银环,心里一软。 她并非责怪银环口无遮拦。 实际上银环是太过替她生气了。 然而,在侯府,妄议主人家是大忌,若是长辈要处罚银环,她是无法保护她的。 眼看银环自责得眼眶都快红了,谢云轻轻轻拉过她的手,仔细解释道: “银环姐姐,我是真的拿你当姐姐的,你可信我?” 银环能感觉到谢云轻的真诚,因此心中越发诚惶诚恐,她这般身份怎么配…… 谢云轻注意到银环的表情也知道一时间无法改变她心里的想法,叹息一声,转而道。 “我那六哥自然是个白眼狼,这府里最不缺的便是白眼狼……我与你交个底罢,你且安心些。” 谢云轻顿了顿,在银环愣神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将她的打算说了一下自己计划脱离侯府的想法。 银环的瞳孔骤然紧缩,过了好半晌,她才蠕动了下嘴唇…… “可这……这要如何……” 忽然,她对上少女水洗过一般的自信明眸,面上的疑惑变成担心,她忙道。 “小姐!到时候,你可要带上银环!” “你,说好了咱们情同姐妹!可不许丢下我!” 谢云轻见她一脸不放心的样子,笑了。 “好!放心一定带上咱们银环姐姐!”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牛犊子一般的壮硕丫鬟冲了进来,不管不顾道。 “小姐,您也带上金锁可好!” 壮硕丫鬟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银环,然后鼓起勇气道:“我,与银环姐姐情同师徒,您带上银环师傅,可不能落下金锁啊!” 吼完,她便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强撑着。 谢云轻看了眼还在来回煽动的房门,揉了揉眉心:“听到了多少?” 谢云轻温和的声音拉回了金锁的思绪,她后知后觉的乖乖跪下去,低头乖巧回话。 “回,小姐,听见了,您要带银环姐姐去什么地方……” 谢云轻又问她为何要跟着去。 却不料,原来是她真的信了银环之前忽悠她的接班之言,因此很怕学得不够好,到时候接班,当不好大丫鬟。 谢云轻:“……” 前世她倒没有发现身边还有这样耿直尽责的丫鬟。 谢云轻回想了一下前世,记不起这个金锁怎么来的,记不起她怎么走的,似乎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清风院。 谢云轻便问了问她的情况。 结果答案有些让人诧异。 她居然是侯夫人沈懿芳指过来的,指派原因,也一并老实交代了。 原来这丫头从小就吃得比旁人多,家里穷,养不起她,三岁就把她卖了…… 后来也是因为饭量太大,主人家觉得不值,反复卖了好多次,直到被卖到了侯府,进了沈懿芳的院子,原本以为平平安安的当了三个月外院丫鬟,终于安全了。 结果一天夜里,她竟然因为太饿了导致梦游,不小心把厨房刚蒸出来的馒头吃完了…… 然后沈懿芳一怒之下,就把她扔来清风院了。 提到自己的身世和来到清风院的原因后,耿直丫鬟满脸惶恐,苍白着脸,努力将额头嗑在地上,努力保证着: “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努力少吃一点的!现在睡觉也把自己绑起来的,绝对不会再也不会不小心吃掉旁人的饭食了……” 身材健硕的丫鬟,面上的脆弱惶恐,到底触动了谢云轻早已经决定冷漠的心。 她幼年跟着侯府流放过,见识过最苦难的生活,始终无法对他们感到麻木。 就如同眼前这个高大的丫鬟,她眼底的唯一希冀就是吃饱饭、活下去,这样简单。 谢云轻叹了口气:“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没有吃饱?” 金锁抬起头,原本想撒谎,可对上谢云轻的眼睛,又撒不下去了,红着脸,将脑袋埋在胸前。 “是、是的。” “平时吃几碗饭,有几分饱?” “三、三碗、二、二三分吧。” 正说着,肚子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咕咕咕……”声。 耿直丫鬟一脸懊恼,随后又是一脸认命的模样,垂下头去。 完了,饭桶属性暴露,恐怕又要被赶走了。 却不料,谢云轻突然笑了起来。 “行了,起来吧,劳烦银环姐姐吩咐厨房,让我们金锁吃饱饭吧。十碗大米饭,再加七个肉包够不够?” 原本以为要被赶走的金锁一愣,下意识咽咽口水:“够,够的。”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向笑容动人的少女。 “小、小姐……您不嫌弃我吃得多吗?不赶我走?” 银环被她的傻样子逗乐了。 “咱们小姐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金锁呆呆傻傻的,依旧跪得笔挺。 “不,不是!” 她想起来谢云轻分花神茶给大家喝的事情,还想起谢云轻带着满院子丫鬟打拳的模样,眼神越来越来亮,也越来越越红。 突然,她“嘭嘭嘭”对着谢云轻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红肿一片,然而她的表情却宛如视死如归一般。 “小姐是唯一不嫌弃金锁吃得多的人,金锁除了一身蛮力什么也没有,从此以后,金锁这条命就是小姐的!金锁这辈子愿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丫鬟宣誓一般的效忠之言让原本没放在心上的谢云轻不由愣住。 好半晌后,她才突然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这又哭又笑的模样,顿时把两个丫鬟都吓坏了。 银环跑到她身边来,给她擦着眼泪:“小姐,这是怎么了?您别哭啊,您……” 跪在地上的丫鬟也是一脸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样子,惊慌道:“小姐、是、金锁说错了话吗,金锁可以改,您别哭呀……” 在两个丫鬟的慌乱安慰中,谢云轻笑得更灿烂,眼泪也更汹涌。 她抬手,指着地上的金锁,声音失去了这几日强撑出来的淡然,终于有几分符合这个年龄所有的脆弱和稚嫩来。 “银环姐姐,你瞧,原来有人救命之恩抛之脑后,也有人连一饭之恩都会记得的……” 顿时,不知所措的银环镇定了下来。 突然就理解了谢云轻又哭又笑的原因…… 回想这些年,小姐为侯府这些人付出的多少心血,甚至拿她的身体健康去做交换,也没能得到一句真诚的“谢谢”。 见惯了侯府的白眼,如今,见到一个正常人,难免百感交集…… 只是她总觉得小姐为了侯府之人所吃的苦,远远不止,她看到的这样。 不然,小姐眼底那种仿佛死过一般的沉痛,怎么会出现…… 第32章 谢云锦的药贴制作好了 谢云轻失控的情绪很快就好了。 接下来,她便开始静静的等着。 到了晚间。 谢云驰下职回到家后,肩膀疼痛难耐了一整天,他忍不住想起来谢云轻的药贴,便不自觉的驻足,看了眼小厮的反应,若是谢云轻给他送了药贴来,小厮必定会欢喜汇报的。 然而,小厮只是一脸懵逼且恭敬的看着他。 “世子您有何吩咐?” 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的谢云驰脸色一黑,一甩袖往书房走去:“无事,进来替我换药贴。” 小厮闻言,眼神一动,忙朝另一个小厮挥挥手。 进了书房,谢云驰看着动作慢吞吞的武顺,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他快要发火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传进来。 “大哥大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惊喜过来!” 少女银铃般的笑容瞬间抚平了谢云驰的黑脸,他面色柔和下来,用眼神示意武顺去开门。 虽然武顺不开门,按照谢云锦的习惯她也会直接推门而入。 但是他怎么舍得累着他的宝贝妹妹呢。 世子院的下人都知道谢云驰最是疼爱谢云锦这个妹妹,因此在特意吩咐要和谢云驰保密后,都不敢忤逆她。 毕竟谁都知道,世子有多疼爱这个妹妹,就算是世子的话不听也不能不听七小姐的。 因此,这才有了这一幕。 谢云锦开心的告诉谢云驰药贴制作成功的事情。 闻言,谢云驰伸手摸了摸谢云锦的,低头看了眼方才武顺磨磨蹭蹭撕开却没有给他用上的普通药贴,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正好,那就用一下小七的药贴吧。” 谢云驰伸手从谢云锦的手里接过药贴正准备自己贴上,忽然肩膀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他眉头不由皱了下。 谢云驰的表情变化并未逃出谢云锦的关注,她忙关心道:“大哥,你的伤又复发了吗?” 谢云驰怎么舍得妹妹心疼,当即收起表情逞强道:“无事。” 然而,以谢云锦对他的了解,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逞强,当即便一把接过谢云驰手里的药贴,准备亲自给他贴上。 不等谢云驰出声,谢云锦便一脸不高兴的皱起小鼻子,瞪眼威胁。 “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怕小七担心是不是?可是你瞒着小七,小七会更伤心的!” 说着,谢云锦顿时露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谢云驰顿时便丢盔卸甲了,有些不自然的将前日动武导致胳膊有些不舒服的事情说了一下。 闻言,谢云锦又是心疼,又是得意道:“我就知道大哥你又不乖了!现在!就现在乖乖的让小七给你贴上带着锦鲤运气的药贴,保你药到病除,胳膊马上就不疼了!” 谢云驰见她要亲自贴,有些无奈,但也就放低了肩膀,任由谢云锦动手了。 一旁的武顺见谢云锦那不熟练的动作,刚想说贴药贴还是要他来就好。 然而从谢云驰的眼神他就看得出来,若是他惹七小姐不高兴了,少不得套一顿罚。 于是他只能欲言又止的看着谢云锦不熟练的撕开药贴,不熟练的贴上谢云驰的肩膀。 见谢云锦药贴不够平整,药效吸收恐怕不好,武顺又想开口,便见谢云锦也注意到了,皱了下眉头,然后伸出小手,用力的拍了拍药贴的褶皱处。 武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驰本就疼痛的肩背在谢云锦小手用力的瞬间眉头狠狠一跳,又在谢云锦抬头的时候,瞬间忍耐下去,露出一脸温和的表情。 “多谢小七给大哥贴药贴。” 武顺简直没眼看了。 然而,更恐怖的是谢云锦先是害羞,然后又抿唇不好意思的提出要不然她重新贴一次。 她特意询问了府医贴药贴的注意事项,药贴如果有褶皱的话,恐怕会影响吸收,寻常药贴便罢了,这种药贴的药方里有些药材难寻,若是浪费掉药效恐怕效果就不好了。 闻言,武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想说八小姐曾经教过他延展药贴的手法,毕竟现在谢云驰的伤势发作,如果撕下药贴的恐怕会很疼的。 然而作为妹控谢云驰怎么可能拒绝妹妹的区区小要求,于是他同意了。 然而,没想到谢云锦的手法如此生疏。 整整撕下又贴上了五次,药贴都快烂掉了,才勉强贴好了一点。 见谢云锦终于松开眉头满意了,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的谢云驰也终于松了口气。 等谢云锦离开后,忙招呼武顺伺候他换衣。 武顺原本还疑惑,直到看到谢云驰的满背冷汗,瞬间沉默了。 他突然觉得,七小姐的好意似乎有些过于沉重了。 反倒是八小姐…… 算了,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在意的。 自从谢云荀和谢云驰相继开始使用谢云锦的药贴后。 谢云月便开始心急如焚的等待药贴效果。 时光荏苒,日子一天天过去,谢云月每天都在暗暗祈祷和打探,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若无大事,每逢初三、初九便是侯府众子孙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今日初三。 晨曦微露之时,谢云月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去向老夫人请安。 谢云轻这次也特意提前出门,倒不是担心去得比旁人晚又要被老夫人责备,而是为了早点去吃瓜。 按照她的推算,今天谢云驰和谢云荀的试用恐怕就已经初见成效了。 然而,她却来早了。 她到的时候谢云锦还没有来,在老夫人口中,又变成了心思重的。 意思是她故意比谢云锦来得早,是为了和谢云锦抢夺宠爱。 闻言,凡是到场的哥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朝她看了过来。 大哥谢云驰、二哥谢云疏、四哥谢云逸、六哥谢云荀,甚至几乎不关注自身和谢云锦以外之人的五哥谢云危都不悦的看了眼谢云轻,显然对老夫人说的话深以为然。 谢云轻心中毫无波澜,只把这群人当做傻瓜。 唯有三哥谢云暲听完老夫人的话,便恶狠狠的瞪向谢云轻,眼看着就要出口教训谢云轻。 谢云轻淡淡那张口,无声的说了一个“傻瓜”,特意叫谢云暲看清。 果然,谢云暲看清谢云轻的嘴型后,气得一拍桌子便想骂人。 幸好这时,一个娇声道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祖母!云锦不孝,竟然来迟了!还请祖母责罚云锦,让云锦的瞌睡虫长长记性吧!” 顿时原本面色不耐的谢老夫人喜笑颜开。 “哎哟,祖母的小乖乖哟,快起来,你年幼正在长身体,合该多睡才是!” 老夫人发话了,身旁的嬷嬷顿时积极有眼见力的过去将谢云锦搀扶起来。 这时,一个奶嬷嬷从外面追了进来。 “我粗心的七小姐哟,您连夜给老夫人缝制抹额和护膝忘了拿上啊!” 老夫人闻言,看向急的满头大汗的奶嬷嬷,然后佯装发怒的转头对谢云锦笑斥道。 “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老婆子什么时候缺你那点东西了,再敢熬坏了身体,看我老婆子不罚你!” 说着,谢云锦抿唇,娇俏的摇晃老夫人的胳膊,低声撒娇道:“祖母,云锦知错啦,可是祖母疼爱云锦,云锦无以为报,只能从这些这些地方聊表心意了……” 老夫人满脸老褶子笑得更深了,她点点谢云锦的小鼻子,无奈道。 “你呀……” 说着她才转头,让奶嬷嬷将谢云锦的孝敬呈上来。 谢云锦是个贪玩的性子,不怎么能静下心来,府里也宠着她很少约束着她学什么,所以她的女工并不出彩,针脚甚至有些凌乱,抹额和护膝虽然缝制了多次,但瞧着依旧像初学的孩童一般,瞧着有些稚嫩可爱。 老夫人翻看了几许,便忍不住笑逗起来。 顿时谢云锦的面色开始不好意思的泛红,几位哥哥也习以为常的忍笑安慰起来。 一旁的谢云月等得那叫一个焦急,然而,她却深知绝对不能在此刻表露出急切来。 她深知,自己能在侯府有一席之地,除了老夫人的怜悯之外,就是捧着谢云锦才叫几个哥哥们稍微看了她一眼。 不若的话,就如同谢云轻,不得老夫人喜爱,又常常不顺着谢云锦,几位哥哥们就没有一个看她顺眼的。 但眼看着谢云锦众星捧月般,无人在意今日最重要的事情,她心下又是分外郁结。 一抬眼便看见了谢云轻,她眼神一动,忽然勾唇一笑。 从怀里拿出几张绣的很好的汗巾。 “巧了,云月也感念祖母这些日子关怀,做了些小礼物,只是没有云锦妹妹的用心,还望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说着她垂首,乖巧的将手里的汗巾递给谢老夫人的嬷嬷。 老嬷嬷顿时熟练当起捧哏,一通好夸。 老夫人接过汗巾,拍拍她的手:“你啊,也是个有心的丫头……” 说着,她便想起了谢云轻。 这个不讨喜的丫鬟,虽然不成器了些,但她制的那些抹额、护膝确实有点效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那效果比她为了专门找郎中配得驱寒药还有效果。 当然,她并不是那种明着要求晚辈尽孝的老婆子。 于是,一旁极懂得察言观色的老嬷嬷便顺着老夫人的心思看向了谢云轻。 第33章 谢云锦的预感 然而谢云轻却垂首,仿佛游离世外一般,对嬷嬷的示意视若无睹。 心知老夫人还在等着,嬷嬷无法,只能厚着老脸出声提醒谢云轻道。 “八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谢云轻抬眸,首先对上的谢云月得意的眼神,然后是谢老夫人不屑一顾的侧脸。 她歪头,佯装不懂道:“牛嬷嬷的意思是?” 牛嬷嬷不禁面露不满之色,这八小姐难怪不讨老夫人喜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明示道:“今日七小姐给老夫人送了抹额护膝,云月小姐给老夫人送了汗巾,八小姐向来也是个孝顺的,想必也为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吧,就莫要藏起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谢云轻没准备就要把不孝之名扣在头上了一般。 见谢云轻似乎真的没有准备,牛嬷嬷回头看了眼老夫人,重新帮忙找补道:“八小姐恐怕也是忘了吧,不如待会儿老奴随您走一趟……” 闻言,谢老夫人心下微微满意,正要随口责备谢云轻几句,将这一茬话题收起来。 就见谢云轻轻轻摇头。 “不用麻烦了。” 牛嬷嬷闻言,以为她准备自己送过来,不由一喜,正要客气几句便应下来。 却不料,谢云轻接着道。 “近日来,祖母与哥哥们方才教训的是,虽说云轻与云锦姐姐乃是双胎,但要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云轻这几日痛定思痛,反思过了,云轻不该处处与云锦姐姐做比较,以后凡是云锦姐姐做的事情,云轻必然退避三舍……” 这番识大体的话,瞬间让满室变了脸色,纵观几个坐成两排的哥哥,都忍不住心生一股古怪的不悦。 唯有,老夫人与牛嬷嬷也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一响。 果然,少女轻缓的声音接着响起。 “所以我便忍痛将做好的抹额和护膝全都扔了,以后必定不会为了和云锦姐姐相争,送这些碍眼的东西到祖母面前来……” 谢老夫人想起那些护膝抹额带来的舒畅,忍不住下意识的捂着心口,失声道:“什么?你扔了?!” 察觉到失态,老夫人面色紧绷,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眉眼不悦的看向谢云轻,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牛嬷嬷也是一惊,见老夫人已经失态,忙上前“哎哟”一声。 “我可怜的八小姐,您可是误会了,子孙的孝敬都是一片心意,老夫人何时嫌弃过您的心意呐……” “您,您这话的意思是您已经做好了,怎好浪费一片心意,您糊涂啊,怎么给扔了,您给扔哪了?” 要知道谢云轻上次送的抹额和护膝已经渐渐没了效果,临时让她赶,恐怕一二日也干不出来。 所以牛嬷嬷正准备硬着头皮准备说自己去捡回来的时候。 被一道青年的冷笑声打断了。 “牛嬷嬷你才是糊涂了,丢掉的东西怎么能捡回来给祖母用!简直是大不敬!” 牛嬷嬷一僵,转头一看,正是一脸不屑的谢云暲。 谢云暲说完,又斜眼朝谢云轻看过去。 “谢云轻,你这几日是脑子秀逗了吗?不过倒是算你识相,知道不再与云锦作比较……” 说着,却见谢云轻面色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嘲讽生出波澜,心下越发不爽,不由口不择言嘲讽起来。 “怎么?终于知道自己处处比不上云锦了是吧?” 说完,他越发恶毒的看着谢云轻的眼睛,下定决心不把她气哭不算解气。 然而没有等来谢云轻的眼泪,先等来一道威严的喝止。 “谢云暲!慎言!” 谢云暲闻言,不由惊愕的看向从来不插手他们兄妹纷争的谢云驰。 “大哥,你……” “够了!” 谢老夫人一拍桌面,沉声打断谢云暲的话。 再开口却是斜眼看向谢云轻的。 “你们一个个不成器的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好!” “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 少有的被下老夫人厉声叱喝,谢云暲面色一僵,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谢老夫人乖巧的行了个礼。 “对不起祖母,是云暲失态了,云暲这就改,这就改……” 说着他讨好的冲谢老夫人一笑,然后坐了回去。 谢云暲今年十七,生得一副如玉般的锦绣模样,因为没有习武,身形与面容都比当朝寻常十七岁的少年更纤瘦显嫩些,因此侯爷谢敬忠对他没有男子气概的样子越发不喜。 可在老人家面前确实是讨喜。 顿时老夫人就被安抚好了。 她恨铁不成钢瞪了眼牛嬷嬷,然后拉过一旁的谢云月。 谢云月面色划过一抹掩不住的狂喜,只是众人都没看她,加上她的面纱倒是很好的掩饰住了。 “好了,莫要忘了今日的正事……” 说着她安抚的拍拍谢云月的手背,看向谢云驰与谢云荀。 “驰哥儿、荀哥儿,快来说说你们用了那药贴后,伤疤都怎么样了?可有效果?可能让你们云月妹妹使用了?” 一提到这个,谢云荀便没忍住,站起来激动道。 “祖母!药贴有效果!效果还很好,荀儿的伤疤颜色至少淡了三分!” 说着,他又看向谢云锦夸赞道:“毕竟有咱们锦鲤小七出马!药到病除那不是理所当然,想必不日后,我的伤疤必能消除了!” 谢云荀激动汇报完,端坐的谢云驰对上谢云锦那双期盼明亮的眼眸,不由顿了顿。 想起近日来隐痛并未消除的伤势,却不忍她失望。 “孙儿这边也有些效果,亦是淡了三分。” 虽说对隐痛不太有效果,但伤疤却是真的淡了三分。 然而谢云锦却一直记着他的旧伤复发,关心道:“那哥哥的旧伤可还在复发?” 谢云驰旧伤复发的时候隐瞒得很好,因此谢老夫人与侯夫人沈懿芳都是不知道的,此刻一听谢云锦的话,顿时脸色都变了,担忧的看向谢云驰。 “驰哥儿,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说呢!” 谢云驰注意到老夫人眼底的双重担忧,又扫了眼沈懿芳担忧之外的第二层担忧后,转头看向了满眼关心和期望的谢云锦。 他的世子之位是在伤好之后,救驾立功才得以稳固的,祖母呕心沥血为了侯府,自然分外担心他的伤势。 若他伤势复发,母亲也必定遭受祖母的迁怒…… 云锦也会过度提心吊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他道:“也有效果的,已经不疼了,所以才没有惊扰祖母和母亲。” 果然,说完,只见三双最关心他的眼睛同时松了口气。 肩背处的隐痛让谢云驰的呼吸一缓,然后他强撑着,和一众同样松了口气的弟弟们对视。 忽然。 “噗……”少女疏冷的笑意,很轻的传进他的耳朵。 谢云驰看过去,便对上了一双饱含着嘲讽之意的眼睛。 他呼吸彻底顿了顿。 想起失去谢云轻药贴后,一步步加重的伤势,他眉心不由一跳。 心下不由怀疑,谢云轻恐怕看出他的伤势未好了。 然而,她却还能笑得出来。 莫名的谢云驰心口一空,仿佛有一瞬间的错觉,好似失去了什么一般。 很快,他又紧皱眉头,收起了刚才的猜测。 谢云轻有在学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认为常年在侯门宅院的十三岁少女能有什么比御医还要精湛的医术。 顿时,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坐了回去。 另一边,谢云月听说药效已经有三分了,当即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面纱下几道几乎毁了她整个下半张脸的暗红刀伤。 谢家人皮肤都生得白,因此,那些暗色狰狞的刀疤在她脸上越发丑陋明显。 即便是能淡去三分,想必她的容貌也能恢复不少。 顿时,谢云月的心跳便鼓动不止,呼吸也急促起来。 见状,谢老夫人眼底不由划过一抹笑意,轻轻拉了拉谢云月的手。 “傻孩子,莫要激动,既然已经有效果了,想必你这脸定然是能恢复了……” 谢云月眼眶霎时一红,埋头进了谢老夫人怀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呜呜,祖母,云月的脸真的有救了!” “是是是,咱们云月的脸有救了!” 谢老夫人哄了几句,便把谢云月拉起来,准备吩咐人去叫府医把第三份药贴叫过来。 然而,谢云锦却突然感觉心下莫名有些慌乱,却不知为何,眼看着牛嬷嬷就要离开,她忍不住开口阻拦道。 “牛嬷嬷你等一下!” 第34章 姜神医回京:我那半成品药方也算…… 说完,她见众人都不解的看了过来,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目露担忧道:“祖母!云月姐姐,不若咱们再等等吧,等大哥和六哥的伤势真的好了,万万无一失之时,云月姐姐在使用也不迟……” 然而,这次谢云月却并不像往日一般,她说什么都附和了,她眉头忍不住一皱,怀疑的看向谢云锦。 谢云锦吓了一跳:“云月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谢老夫人闻言也朝谢云月看过去。 谢云月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咬牙,面上却只能牵强的笑着。 “云锦何时这般不自信了,姐姐相信你的药贴必然有效果的,若是等大哥与六哥伤好之后,云月才去使用那药贴,心下实在太过意不去了,那不是完全让哥哥们在前方为云月冒险了吗……” 这一番话,让谢云驰与谢云荀眉眼间都有些动容,异口同声道。 “云月妹妹且放心,不用多想,不碍事的。” 然而谢云月却是柔柔的一笑。 “云月知道哥哥们都是为了我好,不过……” 她倔强的抬眸,双眼含泪,伤神的抚着面纱。 “云月这伤,是云月幼时不懂事犯下的罪孽,云月自知罪孽深重,原本已经不指望能有伤好的一天的,如今,便是能淡去三分已是极大的恩赐了,所以云月也不愿意再做那软弱之人,什么都让哥哥们去替云月尝试……有这三分就够了……”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唯有谢云锦心下越发无名慌乱。 她还想阻止。 却不料谢老夫人开颜一笑,拉过她的手,安抚道。 “云锦啊,祖母知道你这妮子关心你堂姐,只是云月丫头说得对,既然她有这份决心,咱们便不该让她失望了。” “况且,祖母相信你的锦鲤命这次必定会发挥作用。” 谢云月见状,面色激动的表示。 “姐姐也相信云锦!” 不然她怎么会急着用药贴! 下首坐着的几个哥哥也纷纷安慰起谢云锦来。 唯有谢云轻,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冷静的看着众人迫不及待的作死。 倒是谢云锦,无意间瞥见谢云轻的眼神后,心下莫名漏跳了一拍。 但是很快,几个围着她的哥哥便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也就错过了继续深究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 谢云月迫不及待的开始用上了谢云锦的药贴。 一天,又一天。 谢云锦的药贴在谢云月脸上也生了效果,此事不仅传遍全府,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找到沈懿芳,问起那味药贴的事情。 清风院这边。 牛嬷嬷接连来了几次都没问出谢云轻把药贴丢哪了。 后面银环忍笑来报。 “小姐,你知道吗?有人居然在翻找咱们清风院扫出去的垃圾。” 这次她学乖了,只在心里暗爽。 该!活该老夫人处处瞧不上咱们小姐,又偏偏依仗咱们小姐的药草。 要她说,这种偏心眼瞎的老太婆,就该让她自己慢慢头疼、腿疼去! 老太婆不心疼她们家小姐,她可心疼的哩! 谢云轻将银环的小心思收在眼里,却没有说话,暗暗摇头之后。 此时,她手里正在绣的赫然是往日送去老太太院子的那些抹额和护膝的样式。 一旁那些包在护膝和抹额中的药草正晒干了,放在一旁的。 银环见状,也拉过笨手笨脚的金锁,一同过来帮忙。 前些日子,谢云轻让银环送去锦绣阁的护膝、抹额,如愿让锦绣阁的掌柜注意到了。 掌柜联系上她,准备和她做一笔交易,想买她放在护膝抹额中的药方。 然而…… 谢云轻却没有同意,她提出了入股。 掌柜原本不愿,但他家中正好有与老太太相似毛病的老人,试过之后,又犹豫了。 提出让谢云轻再做一批,他看一看卖起来的效果再做决定。 谢云轻心知对方恐怕不是想卖一卖,而是想找人破解她的药方。 然而…… 身为怪神医的徒弟,她独自做出来的药方,便是怪神医都要叹气,不愿意花费心思去破解。 哪能如此容易的。 所以谢云轻便答应了这位锦绣阁的掌柜。 因为前世,她听过,这个锦绣阁的掌柜交易达成前奸滑无比,交易达成后,却丝毫不敢耍滑头。 因此才是业内,值得信任的好伙伴。 初九这天,又是谢家子孙同谢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这些天来,牛嬷嬷始终无法让谢云轻说出护膝抹额扔在何处,好说歹说也没能让她重新为老夫人制作两副。 因此,谢云轻便因为左脚先进门被老夫人好一通责备。 然而,头胀痛发作,两腿也隐隐不适起来的老夫人睡得不太好,精力也没往常好了。 一场怒骂,高开低走,很快便消了。 谢云轻眼底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次,被没有发病的谢云安也来了。 注意点谢云轻眼底的笑意后,与他对视之时,只是温和一笑。 乍然,谢云轻忽然有种自己阴毒心思被照亮的感觉。 只是谢云安很快便转头,仿佛没有看见她刚刚笑一般,谢云轻不由抿唇,有些不自在起来。 初十。 出远门的姜神医终于回京。 被他那女儿接回府中后,先是激动的说起,这次终于见到了他那神秘师门的师祖,还听说师祖前几年竟然收了个徒弟就在盛京城里。 又忍不住叹气。 “早知道我该早些行动了,师祖行踪不定,想不到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 “听说他那小弟子就是盛京人士,便是我没办法逮到师祖的踪影,拜见一下我那小师叔,恐怕也能受益匪浅啊!” “不过,如今知道了,拜见小师叔的日子还远吗!” 见自家老父亲如此激动,黎夫人不由好奇。 “父亲医术闻名天下,那神秘的师祖也变罢了,您的意思是,那新进门几年的师叔医术都能比您还高绝不成?” 姜神医一脸心有余悸的同女儿解释道。 “你有所不知,我那师祖是师门比较特殊的一脉,修习医术的法子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因此旁人也学不得,为父之所以如今才去寻找那师祖,也是自认医术到了可以接触那一脉门槛,才舔着脸去的……” 说起来,姜神医老脸一红,关心道。 “对了,为父离开这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闻言,黎夫人想起来。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女儿前些日子去上香,遇见了些匪徒,被一个很善良的小姐救了,听闻她是为家里兄长祈福……我便将您祛疤的药贴方子送出去了……” 闻言,姜神医眉心一皱,仔细询问道:“你可记得我那药贴,是专门给战场上的男子用以消除刀伤的吧?” 黎夫人点头:“女儿记得的,云锦那丫头说得便是家里兄长身上有伤,宣宁侯府世子,我派人打听过,是刀伤,在肩背处。” 姜神医闻言,终于放心的点点头:“那便好,那我这半成的药贴也算是没有浪费。”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说不定找到我那小师叔,我着药方便能完善了……” 第35章 侯府后院的惨叫 黎夫人闻言不由一惊。 “父亲,您说那药方是半成品?那我岂不是害了云锦那丫头!” 见女儿惊慌失措,姜神医忙抚着胡须安抚道。 “那倒没有,这是我早年在边关为那些伤了脸的可怜女子研制的,可惜失败了。不过倒是发现,可以给来士兵们用于修复士兵身上刀枪利器留下的伤疤,但是士兵们多为铁血男儿,反倒以伤疤为荣,并不在意刀伤,所以我这药贴便没有派上用场。” “后来,我从边关回来,一直没能改进好这药方,加上这盛京城的女子很少有刀伤在脸上的,我便逐渐放弃了。” 黎夫人连连点头,面色却疑惑不解。 “可,同样是刀伤,为何用在男子身上便可以,女子就不行?” 姜神医就喜欢自己女儿这般好学的样子,闻言不由微微一笑。 “说起来也不难,我这个药方太烈,会淡化伤痕,随后再腐化掉凹凸不平的伤疤,最后才是其中的生肌膏生效,让伤痕腐坏脱落后,重新长好,已达成恢复如初的效果。” 这神奇的效果让黎夫人果然面露崇拜的看着自己的神医父亲。 收到女儿崇拜的视线,姜神医心下越发享受,接着道:“女子肌肤较男子更加娇嫩,除了会承受加倍的疼痛外,可能还会因为腐化导致伤痕过度脱落,导致烂脸,生肌膏都无法修补回来。” “你要切记,这个药方不可用在女子身上,尤其脸部。” 黎夫人听见烂脸,心有余悸点点头:“女儿必定牢记于心!” 黎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派人去和谢云锦提醒一声。 她父亲这药贴的效果那般神奇,恐怕会传出去,云锦那丫头心善,说不得会有人听见风声,找上门来,若是云锦不知道这药方不可用于女子身上,那便惨了。 若是因为这个额药方闹出事故来。 那她这报恩就变成个报仇了。 越想,黎夫人越发觉得不妥,当即便想要起身,亲自去和谢云锦说一声。 却被姜神医拦住了。 “不急,那药贴的效果恐怕一时半会还不会传出去。你先随我进来,我这次见到师祖后,终于求得解那无子蛊的法子了,你这身子拖不得……” 黎夫人闻言眼眶不由一红,激动又难以置信:“父亲,您真的……我还能……” 黎夫人的夫君是一个武将,身材威武,容貌英俊,当初征战路过苗疆之时被苗疆的圣女看上。 只是那时黎将军已经娶了黎夫人,并且与黎夫人感情深厚,二人曾共同立誓一人一世一双人,绝不互相背弃。 那苗疆圣女性情古怪阴毒,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诱惑黎将军放弃黎夫人,便退而求其次,惊世骇俗提出想要借他的身子一用,只需要让她怀上下一届圣女,便放黎将军离开。 黎将军对自家夫人忠贞不二,自然不从。 却不料,那圣女假意放弃,实则记仇的很,她在黎将军离开的时候,悄悄给他下了无子蛊。 母蛊在那圣女体内,唯有黎将军让那圣女有孕后,方可解蛊。 否则,但凡是与黎将军交合过的女子,皆会同他一样,染上无子蛊,且需要那圣女亲自解蛊方可。 若不是黎夫人的父亲乃是姜神医,恐怕这件事还要等那圣女的威胁信送过来才会暴露。 然而,还是晚了,姜神医发现之时,黎夫人已经中招了。 自知无子蛊一事是自己连累了自家夫人,黎将军愧疚至极,却不愿向那圣女妥协,更不愿背叛自己的夫人。 夫妻二人皆不愿妥协,只是随着年岁渐渐大了,两人都不抱解蛊希望了。 姜神医就这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四处奔波,寻找那师祖,除了想要精进医术更上一层楼外,便是为了想要寻求祖师那里,有没有这无子蛊的解除办法。 果不其然,这次他真的问到了。 于是,黎夫人便面色微红的点点头,随自家父亲进去解蛊了。 然而,因为这个打岔,黎夫人没能及时找上谢云锦。 宣宁侯府这边,就出事了。 这一日清晨,谢云月起床梳妆之时,在丫鬟的伺候下撕开药贴准备查看伤疤的恢复情况。 却不料,铜镜中,昨日已经变成淡粉色的狰狞疤痕骤然变得成腐烂发白的颜色,虽然颜色是淡了,但是那种腐烂的视觉效果比从前的暗红疤痕还要可怖许多,犹如鬼魅一般。 “啊——!!!” 谢云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飞快抬手捂着的脸,整个人崩溃的呆滞在铜镜面前。 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云月的尖叫声让身后端着药贴木盒的丫鬟吓得浑身一哆嗦,也下意识的朝铜镜看了一眼,看清了谢云月腐烂的脸的瞬间,整个人被吓得双腿一软,同撕开药贴那丫鬟一起跌坐在地上。 “嘭”的一声,丫鬟是手里的药贴木盒也随她一起摔在地上。 木盒掉在地上的声响让谢云月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的重新放下手,再次朝铜镜看过去。 那张腐烂的脸依旧无比清晰的出现在铜镜中。 “啊——!!!” 谢云月再次捂脸,发出难以承受的尖叫出声。 地上的两个丫鬟也吓坏了,惊慌失措的起身,手忙脚乱将药贴与木盒捡起来,正要上前继续伺候谢云月,却一起被捂着脸的谢云月两脚踹翻在地。 “滚!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吩咐下去,谁也不准进来!” 自从谢云月毁容后,性格越发阴晴不定,院子里的丫鬟常年遭受她的暴虐脾气,因此一见她发火,便脸色苍白的放下药贴,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等丫鬟们将门从外面关上后。 谢云月才泄气了一般的瘫软在椅子上。 她重新放下手,瞪大了双眼,看着铜镜中的脸。 依旧不愿意相信。 她的脸怎么会这样! 分明刀疤已经开始褪色,眼看就要好了,怎么会开始腐烂! 而且不仅腐烂,还开始发出一种恶臭,并且伴有流脓的症状。 她拿出一条手帕,忍痛擦了脸上的脓液,却发现无济于事,脓液擦了还会继续冒出来,而且那种恶臭越发明显。 她狰狞的红了眼眶,独坐了片刻后,突然发疯似的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挥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金玉零落之声中,谢云月神色癫狂,双眸充满恨意,咬牙切齿道。 “谢云锦——是你害我的!” “一定是你故意在我药贴做了手脚!” “你怕我脸好了抢了你的风头是不是?”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因为脸上的疼痛与恶臭饱受折磨。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也逐渐从癫狂变得坚定起来。 谢云月本想出声让丫鬟进来伺候,可张开嘴又是一顿,忐忑的隔空摸了摸自己发愁的伤疤,她摇摇头。 “不行,这件事不能叫人知道!” “那些个小贱蹄子都不是可以信任的!” 若是她的脸烂出恶臭的消息走漏出去,便是将来她的脸好了也难免影响她的名声。 到时候莫要说她想寻个好夫君了,恐怕夫家要嫌弃,在交际圈子里一辈子都要遭人嘲笑。 “不行!不行!” 谢云月狠狠摇头,然后眼神一动,拉开梳妆匣,开始疯狂翻找起来。 暴躁的翻完梳妆匣却什么也没找到,正要发火之时,突然她眼神一定,看见了被她扫到地上那堆东西,连忙扑下地,跪趴着翻找起来。 终于,她找到了常用的几个香粉盒子。 盯着香粉盒子,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变狠狠的咬咬牙,坐到铜镜前,咬牙沾了香粉,盖在脸上流脓的地方。 厚厚的香粉一盖,谢云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终于感觉闻不到味道后,才小心翼翼的带上面纱,吩咐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冷静下来后,她虽然怀疑谢云锦,但并没有冲动,直接找上谢云锦。 因为那样的话,她不仅会惹怒几个哥哥们,说不定还会失了祖母的怜爱。 今日又是十三,适逢与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她要冷静下来。 第36章 白眼狼五哥 这边谢云轻又是早早准备好去主院请安的一天。 见她难得要去主院还这么高兴,银环不由好奇。 “小姐,您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谢云轻神秘一笑:“你今日随我同去,应该会有好戏看了。” 按照那药贴的效果,恐怕谢云月也该烂脸了,虽然她用得比谢云驰与谢云荀兄弟二人晚些,但那药方太烈,作用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效果更快些。 却不料,如此巧合。 谢云轻与银环二人竟然在去主院的路上与谢云月不期而遇。 谢云月此次也是领着一个丫鬟,只是她那丫鬟战战兢兢、神色惶恐的捧着一个木盒跟在她身后。 看见谢云轻的瞬间,谢云月脸色一变想起谢云轻之前咒她脸不一定能好的事情,顿时眼神一冷,正要上前出言讥讽谢云轻几句。 可忽然,她脚步一僵,侧了下脸,立在了原地。 强撑着笑意道。 “云轻妹妹今天来得倒是早。” 谢云轻自然是注意到了谢云月的异样。 方才她分明已经准备上墙,却又犹豫的停下脚步,似乎有什么顾虑一般。 谢云轻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激怒对方,毕竟今日的主战场,是谢云月与谢云锦嘛。 她就不掺和了。 于是,她也停在原地,冲谢云月淡淡的点了下头:“今日起得略早。” 谢云月见她神色淡淡的样子,心里有些气恼,但此刻更在意的还是她的脸。 她压下不悦,有些懊恼的看了眼谢云轻的前面。 谢云轻注意到她的眼神,忽然在身上摸了下,“咦”了一声,低声道。 “我的手帕似乎掉在路上了,不如云月姐姐先走,我稍后再来。” 谢云月眼神不由一松,心道这手帕掉得及时。 她抬眼道:“那不巧,还想说与妹妹同去的。” 谢云轻心情也好,顺着她的话道:“多谢云月姐姐的好意,姐姐先去吧,别叫祖母等急了。” 谢云月顿时便不再犹豫,快步领着丫鬟从谢云轻二人面前飞快走过去。 一股扑鼻的熏香过后。 银环忍住皱眉,盯着谢云月远去的身影捂上鼻子,瓮声瓮气道。 “小姐,您觉不觉得今日堂小姐身上的香粉有些重了,都熏人了……” 说着,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咦”了一声。 “小姐,您的手帕不是在我这里吗?” 谢云轻从银环手中接过手帕,立在原地。 她自幼习医术,鼻子比常人灵敏,透过厚重的香粉,已然闻到谢云月脸上的腐烂气息。 心知,她猜测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见银环还在原地疑惑,她便小声的将谢云月的脸烂掉的事情告诉了她。 银环听完,震惊过后,又忍不住捂嘴偷乐,一边乐又忍不住一边观察谢云轻的脸色。 见谢云轻面色不带一丝心软,她不由顿了顿。 谢云轻笑道:“你可是觉得我心变狠了?” 银环摇摇头,又忽然点点头。 “小姐,您心没有变狠,您对我就很心软,对金锁也是,还有对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很心软。” “银环觉得您只是不再对云月小姐心软,这样很好很好……” 说着,银环不由喃呢道出了最近的一些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觉得您怎么对侯府中人都不过分,他们都是白眼狼……而且奴婢总觉得冥冥中,他们似乎都欠您很多很多,无论如何也还不完那种……” 说着,银环忽然意识到什么,涨红了脸捂着嘴巴,改口道。 “对不起小姐,银环最近脑子似乎有点乱,总是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 然而,谢云轻的眼神却不由震惊的看向喃呢中的银环。 震惊过后,她还是吐了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踮脚摸了摸银环的头。 “你就当他们欠了我很多吧,你只需要记得,从此我与侯府再无任何关联,此时只是暂时没有办法脱离侯府罢了。” 银环闻言不由点点头,一副牢记的模样。 主仆二人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向谢老夫人所在的主院。 等二人的背影消失后,另一侧隐蔽的小路间,一个浑身黑衣,面色阴郁的少年缓缓走出来。 他盯着谢云轻消失的方向,艰涩的吐出一个字。 “脱离、侯府?” “再无、关联?” 忽然黑衣少年阴郁的表情瞬间变成痛苦,他难以忍受双手抱头,往地上蜷缩下去,喉咙间,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呃……”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头疼似乎缓解,眼底的疑惑转而变成了好奇。 他起身,神色恢复阴郁,但眼神却有些不同了。 他抬眸,缓缓走向主院的方向。 谢云轻在一身黑衣的谢云危进门之时便注意到他了。 不过只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 然而她收回视线后,眉心却不由一皱。 今日的谢云危怎么有些古怪,居然盯着她看? 不仅盯着她看,直到她发现对方的眼神,朝他看过去,他也没有收敛。 这简直……破天荒的头一回。 便是前世,直到她死的那天,谢云危也没有往她身上投注过如此之多的眼神。 谢云危第三个有怪病的孩子。 只不过,他的病症其实是最严重的,是娘胎里带来的,失语、孤僻,以及比寻常人聪明很多的脑子。 甚至他身上没有太多为人的感情,他是个只能、也必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怪物、天才,并且,他的世界需要足够多的难题去让他解决,否则他便会被他那逐渐空虚起来的聪明大脑逼疯…… 他注定无法关注到旁人。 可是,他的生命中,却有一个意外—— 那就是,谢云锦。 他唯一的宝贝妹妹。 谢云危如今嘴巴里能时不时蹦出几个字,也是谢云锦的功劳。 其实,谢云轻曾经也尝试过打开谢云危的嘴巴,只不过失败了。 谢云轻垂眸,不愿意再多想。 其实关于前世,那个给她下药的哥哥,她最怀疑的便是这个没有正常人感情的五哥谢云危。 如果是他的话…… 谢云轻根本不需要出手报仇,这一世,她只需要冷眼旁观,就可以静静的看着谢云危发病…… 若是侯府找不到比她前世为谢云危寻来到《千古密案集》残卷更有用的难题,说不定这位未来风光的大理寺卿,就要沦为比死掉还要难受的疯子咯…… 他会清醒的发疯的…… 可惜,这一世,谢云轻会更早拿到那本《千古密案集》的残卷,不仅如此,前世她已经得到余卷的消息了,说不定这一世,她会更早寻到。 那价值千金的卷集,自然不可能浪费在白眼狼身上的…… 谢云轻收回视线,不再关注谢云危的异样。 毕竟,前方好戏正在开演。 想来早早到来的谢云月已经将脸伤的事情告知了谢老夫人。 此时,谢老夫人正面色怜爱的安慰着可怜柔弱的趴在她膝盖哭诉的谢云月。 第37章 谢云月第一次理解谢云轻 “祖母!呜呜……是、是云月福薄,是云月无福消受……” 谢云月心知老夫人偏爱谢云锦,因此聪明的没有选择将矛头指向谢云锦,只不断的向谢老夫人哭诉卖惨。 今日来得最早的便是谢云月,谢云轻进来得时候,她便已经哭诉过前因后果了,老夫人满眼心思安慰谢云月,反倒没有心思给谢云轻一个眼神。 而谢云轻自然是乐得自在,直接在末尾坐下开始看戏。 随后便是一身黑衣的谢云危走进来,侯府下人都知晓他独来独往的习惯,只默默上茶,不敢打扰他。 谢云月又哭了一会儿,终于门外传来了一些热热闹闹的动静,引起众人的注意。 原来是谢云锦同其他几个哥哥们一起过来了。 谢云锦为首,几个哥哥自然而然的呈现簇拥的姿态,围在她一周,那叫好一个盛世荣宠。 谢云锦甫一进门,便发现谢云轻竟然早早的来了,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她轻轻吐了下舌头,正要加快脚步朝谢老夫人撒娇行礼,便发现了趴在谢老夫人膝盖,哭得肝肠寸断的谢云月,她脚步一顿…… 见谢云锦停下来的表情, 身后的几个哥哥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纷纷上前一步,这才同样看见趴在谢老夫人膝头惨哭谢云月。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眼神犹疑的停下脚步。 谢云锦与哥哥们对视一眼,几人才默契的上前,先是轻声行礼。 “孙女\/孙儿给祖母请安!” 然后才是由谢云锦小声询问。 “祖母,云月姐姐,这是怎么了?” 谢老夫人虽说怜爱这个可怜的孙女,可这几日来,她老毛病犯了,吃得也不好,睡得也不好,本就精神不济,得知谢云月居然烂脸后,心下也是焦急。 可等谢云月越哭越可怜后,谢老夫人除了心疼却也无可奈何,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见谢云锦来了,便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招呼她过来。 “小七,你快来看看你云月丫头的脸怎么回事……” 哭软倒在谢老夫人膝盖上的谢云月闻言,身躯微微一僵,眼神早有所料的暗了下去。 果然…… 幸好她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谢云锦,祖母的心全都偏在了谢云锦的身上,便是她用了谢云锦的药贴烂脸了,她此时也绝对不能埋怨谢云锦…… 不仅不能埋怨,还需要感念她,才能继续博得祖母的怜爱…… 甚至,恐怕她这脸还需要仰仗谢云锦那古怪的锦鲤命…… 然而,在谢云锦小心翼翼掀开她的面纱过后,看见那张虽然盖了香粉,暂时止住脓液却已经恐怖如恶鬼的面容,却吓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早已被自己的脸惊吓过的谢云月本就暗含怨恨的心,还是再次狠狠的一伤。 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 几个哥哥们见谢云锦吓坏了,纷纷担心的冲上去将谢云锦护得密不透风,且都同时朝她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即便在看见了她烂掉的脸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但下一秒就都变成了责怪的眼神。 竟然在怪她故意让谢云锦受到惊吓! 分明、分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个啊! 她的脸都烂了啊! 他们竟然看不到吗! 他们竟然只在乎谢云锦被吓到! 即便她不是亲生妹妹,可这些哥哥们平日也对她多加疼爱,虽说这几个哥哥事事以谢云锦为先,但她也可以理解…… 可今天,才让她亲身体会到,这些哥哥们对谢云锦无底线的偏爱,以至于,明明谢云锦刚刚伤害了她,他们却在责怪她吓到谢云锦…… 谢云月难受得面上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泪,又涌现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不经意间透过众星捧月的谢云锦身旁,注意到了坐在下尾的谢云轻,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谢云月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理解了谢云轻的感受了。 这些哥哥们还是与她隔房的,她便受不了了,谢云轻与谢云锦乃是双胎姐妹,日日面对这样偏颇…… 她居然没有疯掉…… 哈哈哈…… 她突然有点佩服谢云轻了。 谢云月眼神凄凉的低头,轻轻将面纱戴上,转头神色瞬间变化,她一脸自责又难受的柔弱捂脸。 “祖母,是云月不好,云月吓到云锦妹妹了……” 说着,她还强颜欢笑的转过头去柔声安慰谢云锦:“云锦妹妹莫怕,我已经将面纱戴上了,遮住了……” 实际上,谢老夫人在初见谢云月的脸后,也有点受到了一点惊吓,只是她到底年岁和阅历在这里,又身为长辈,才忍住了没变脸色。 见谢云锦被吓到,她也意识到叫谢云锦直接来看谢云月有些不妥。 且见谢云月自己都那样难过了,还强颜安慰谢云锦,心下又对她怜惜了几分。 谢云月的话让谢云锦与几个哥哥们纷纷回过神来。 谢云锦镇定心神后,一脸歉意的爬起来,走到谢云月面前和一脸愧疚的道歉,主动牵起她的手: “云月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阿嚏!” 谢云月顿了顿,然后才将手轻轻放在谢云锦伸过来的手上,体贴的摇摇头:“不碍事的。” 姐妹二人互相安慰一番,然后才一左一右在老夫人身旁落座后。 几个哥哥们也从刚刚的护犊子情绪走出来,看向谢云月的神情都有些不忍…… “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谢云驰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眼神一边严肃起来。 谢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将谢云月的脸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腐烂的事情说了一下。 闻言,谢云驰与几个兄弟皆是难以置信的对视一眼。 “怎会如此?!” 正巧这时,二夫人与侯夫人沈懿芳也相继进来了,得知了谢云月脸上的变故后,俱是一惊。 二夫人看了眼轻轻皱眉,面露担忧的沈懿芳,心下对这个大嫂的虚伪越发不屑。 她才不信沈懿芳这么好心,这伪善的女人就知道装! 谁还不会了! 暗暗撇嘴后,二夫人眼神一转,忽然哎哟了一声,关心的看向谢云月。 “云月丫头,你昨日除了用了小七的药贴,可还有用其他药物,有什么异常之处?” 谢云月似乎根本没有多想,闻言,便神思不属的摇摇头。 “二婶,云月不敢轻举妄动,一切如往常一般……” 林觅荷闻言,眼神微妙一变,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就怪了……” 话音未落,沈懿芳与谢云驰几个朝她看来,那眼神都变了,甚至连她的荀哥儿都不赞同的看向她。 顿时,原本察觉失言的二夫人林觅荷心下也开始冒火。 大房这几个讨人厌的就算了、竟然连她的亲儿子都被云锦那丫头笼络过去了! 怎么她还说不得了! 然而,无论心里多么生气,她却不敢发作,只能眼珠一转,故作无辜的浮夸掩唇解释道。 “哎哟,我可不是误会云锦丫头的意思,云锦丫头的锦鲤运可是咱们侯府的大福星!我只是关心云月这可怜的丫头啊……” 老夫人不喜欢下面的人太过强势忤逆。 沈懿芳见她这样阴阳怪气的样子,心下亦是不满,同样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发作,只能冷冷的瞪了林觅荷一眼。 “二弟妹还是多多谨言慎行吧,今日你怀疑我们云锦丫头倒是没什么,都是自家人,若是哪日惹到外人身上就不好了……” 林觅荷被最讨厌的人出言教训还不能反口,简直气得要暗地吐血,只能咬牙,面上含笑装傻点头。 “是,是,大嫂教训的是!” 却不料,一回抬头,她那荀哥儿竟也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看着她,顿时心中那口老血又浓郁了几分。 末尾,静静喝茶围观的谢云轻眼底划过一抹满意。 随后,又重新升起别的疑惑。 她的视线在谢云驰与谢云荀身上滑了一圈,见他们都没有异样,又淡定的收回视线,不料又撞见了一双暗沉的黑眸。 正是谢云危…… 晦气…… 谢云轻眉心一皱,不悦的移开视线。 谢云危那双本无波澜的眼眸,却不知为何在谢云轻皱眉嫌弃之时,跳动了一瞬。 但随后,他又很快恢复原状,默默的开始接着观察谢云轻,连黑眸也泛起了一丝丝的光芒。 但他眼底的光芒却并非对谢云轻感兴趣。 若是谢云轻此刻回头,便会发现,谢云危眼底生出的是——犯病的征兆,对解除疑难杂题的向往…… 而这疑难杂题,更是她想不到的。 此刻谢云危竟然在想……为何她要脱离侯府? 他并不在意谢云轻。 但,谢云轻会想要脱离侯府这件事,即便是他那缺少感情、感知的脑子,也能知道——简直天方夜谈。 那么,她是要如何离开? 一瞬间,谢云危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种办法,然而这些办法分别映照在谢云轻身上的时候,又化作了一团迷雾。 她,会怎么做? 似乎——他脑子里的办法,都不是谢云轻能做到的。 谢云危的思绪,逐渐被这个从不关注的妹妹占满。 然而,此时除了上首面对二人的谢云锦神色一顿,再也无人注意到谢云危对谢云轻的关注。 因为,谢云危常年不出自己的院子,在侯府中,是个比谢云轻存在感还弱的人。 毕竟谢云轻虽然不受重视,但她总是凑上众人面前去自讨欺辱,被众人嫌弃不说,时不时拉出来给谢云锦作对比。 反倒是谢云危,若不是近日因为谢云锦的事情出门跟着大家每逢三九向老夫人请安,根本不会出现。 因此,通常情况,是无人去注意谢云危的,毕竟谢云危不会给谢云锦以外的任何人关注。 终于这时,谢云轻方才的疑惑,也在谢云荀突然皱眉,“嘶”的一声中,解开了。 谢云荀的伤在胸前,谢云锦那药贴和谢云轻之前给谢云驰送去的养筋贴有所不同。 这祛疤药贴,需要一天十二时辰一直贴上。 谢云荀换药贴的时间不在早上,且他身为男子,又伤在身上,皮肤要比谢云月的脸厚一些。 所以反应得慢了些。 且他皱眉轻“嘶”一声,也非疼痛,而是感觉药贴下的皮肤突然开始发痒难耐。 谢云荀捂着胸口抓挠的反应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反应。 第38章 六哥即将失去一点 反应最快的自然是二夫人林觅荷,她一个箭步冲到谢云荀面前。 “荀哥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到娘、二婶啊!” 林觅荷改口的反应让原本起身的沈懿芳心口一窒,随后才压着不悦也上前看过去。 见养母和亲娘都围在自己面前,谢云荀面色有些动容,又不好意思,捂着胸口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因为胸口发痒,大惊小怪有点难以耻齿。 还是老夫人发话了,他才尴尬解释。 “是伤疤突然发痒……” 闻言,一旁端坐的谢云驰眉心一动。 “六弟的伤疤也在发痒?” 谢云驰冷静淡然的声音,让众人抬头朝他看过去。 听见谢云驰的话,谢云荀终于松了口气,忙点头:“是的,其实早上就有点痒,我想应该是伤疤恢复的原因,没有在意,却不想越来越……而且……” 说起来,谢云荀面色有些涨红,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他的伤正好与谢云驰相反,一个前胸一个后背。 而且,他的伤疤正好在要命的一点上,那一点常年是没有知觉得。 可现在,他感觉那一点居然湿湿的…… 他只知道女主产乳会这样…… 他一个男子,这要他如何开口。 见兄弟二人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谢云月的眼神惊疑不定后,心下也悄悄安心不少…… 看来不是她的个例…… 或许,谢云锦不是故意的。 也是因此,府医被匆忙提溜过来。 一番查看后,他不由大惊失色。 “世子与六公子这伤疤竟然有腐化流脓的征兆啊!”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随后又朝谢云月看过去。 谢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让府医赶紧给谢云月看看。 因为有刚刚吓到谢云锦的前例,谢老夫人便让两个婆子挡住众人的视线, 才让府医查看。 唯有二夫人林觅荷忍不住将脖子伸得老长,却始终无法看到什么,遂撇撇嘴,一脸不屑。 一旁的沈懿芳见状,没好气的移开眼,闭目养神,不愿再看这小家子气二弟妹一眼。 片刻后,府医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 “这!云月小姐这腐化情况怎么会如此严重!竟要比两位公子的严重许多!”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分明,谢云月足足比谢云荀谢云驰二人晚了五六天才使用那药贴。 自从得知谢云荀与谢云驰的伤疤流脓腐烂后,谢云锦的眼眶就红了。 现在听说了谢云月的情况后,顿时自责不已。 “怎、怎么会如此!” “难道是我那药贴有问题!” 谢云锦的反应自然被关心她的人第一时间注意到,身上没有伤的三哥谢云暲与四哥谢云逸第一时间一左一右扶住谢云锦。 谢云驰也忙回头,摸了摸谢云锦的头顶。 “小七莫慌,应当不是药贴的原因,先等府医诊断……” 话虽如此,但他说话的时候,伤疤下逐渐加重的隐痛,还是让他忍住不住眉心青筋一跳,只差一点就要露出异样了。 他只好匆忙收回视线。 谢云锦原本准备冲疼爱自己的大哥一笑,却发现他飞快收起手,转头去看谢云月。 她愣了愣,压下心中的奇怪感觉,随后轻轻抿唇,跟身边的其他几个哥哥笑笑。 然后也关心的朝谢云月看过去。 府医的诊断……自然是令人大失所望的。 实际上这个药贴他都看不完全懂,当初他提出过慎重一些,可姜神医的药贴,哪里轮得到他说话。 老夫人大手一拍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他只能认命的去制药。 见府医如此没用,老夫人自然不悦,浑浊的眼眸盯着府医沉了下去, 府医见状,生怕丢了饭碗,突然急中生智,想起来什么。 “老夫人!我突然想起,这药贴中似乎有生肌之效的药材,或许姜神医的用意便在此!” 府医的话,让末尾的谢云轻也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眼底不由一笑。 想不到这一世,府医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回了。 前世,她便是将这药方的生肌膏成分告诉他,才想方设法说服他加入自己采回来的天心草去缓和那腐化肉骨的过烈药性。 然而却迟咯…… 想到方才谢云荀为难的说出伤势后,谢云轻眼底就划过一抹戏谑来。 这六哥谢云荀要失去一“点”东西,变成独奶大侠咯…… “噗……” 谢云轻没忍住的轻笑,除了让一直盯着她的谢云危眼神又是一暗外,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前方。 府医的话,终于让众人的心稍微缓和下来。 谢老夫人也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谢云月的手,安慰道。 “由此看来,你且先安心再等等,我就说云锦的药贴不会有问题的。” 谢老夫人又露出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是啊,云月妹妹你就安心等着伤好吧,咱们小七出手,哪一次是失败了的!” 谢云暲也迫不及待附和道。 谢云月闻言,想起从前谢云锦的锦鲤运,原本跌至谷底的心情也渐渐缓和过来。 然而谢云暲一脸无脑吹谢云锦的样子,还是让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再一回神,一旁的谢云逸也伸手,温柔的摸摸谢云锦的脑袋,安慰道:“小七你也别担心了,你瞧府医都这样说了……” 谢云驰与谢云荀几人也不甘落后,竟然纷纷安慰起谢云锦来。 谢云月好不容易缓和的心瞬间重跌谷底。 受伤受罪的到底是谁? 谢云锦!谢云锦!这群人就跟傻子似的,就知道谢云锦! 一时间,谢云月心里对谢云锦的怨恨再次升起。 这时,一个小厮从外面进来传话。 竟然是黎夫人递了拜帖,还传话说要急着找谢云锦详谈药贴之事。 众人闻言,都想到了伤疤流脓的事情。 谢老夫人激动道。 “快!快快去请黎夫人进来!” 闻言也跟着面露喜意的谢云锦却莫名的心头一跳,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祖、祖母!黎夫人既然是来见我的,还是我独自去见黎夫人吧!” 谢云锦的话自然是让谢老夫人与众人不解。 谢云锦压着心里那股莫名的慌张,镇定自若的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理由。 “云月姐姐的伤,我们还是保密为好,虽说黎夫人人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云锦说完,咬咬唇,一副羞于怀疑他人,却又为了姐妹不得不去做违背良心的事的单纯模样。 但却实实在在的说服了谢老夫人。 谢云月的脸伤,她担心传出去影响婚嫁,其实一直隐瞒的很好,很少叫外人知道。 因此……如此一想,众人都开始夸赞谢云锦心细起来。 而谢云月从刚刚起,就在心里对谢云锦的锦鲤命生出了一些不信服。 此刻见众人都围着谢云锦夸赞,心下顿时不是滋味。 且,她总觉得无端心慌慌的……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但众人都赞同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她开口的余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锦独自离开主院,去见黎夫人。 却不知道为何,看着谢云锦远去的背影,她只觉得心里那个慌张打开窟窿越来越深,越来越叫她心神不宁…… 唯有谢云轻,神情古怪的看了眼谢云锦独离去的背影后,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前两日,医馆的林伯就传话告诉她了,姜神医应该已经回京的事。 不知为何那黎夫人今日才慌张上门,恐怕便是要说那药贴的副作用的…… 也幸好晚了两日,谢云月的脸已经木已成舟,恢复无望了。 按照谢云锦的锦鲤命格…… 她肯定不会“害了”谢云月,所以……她莫不是要甩锅了? 想起谢云锦方才紧张阻拦谢老夫人样子,谢云轻不由在心里好奇,到底会是谢云锦的无意的锦鲤命开始发挥作用甩锅,还是别的什么呢? 想到自己都可以获得重生机遇。 谢云轻忍不住怀疑,莫非谢云锦身上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第39章 黎夫人上门 谢云锦匆匆赶到前院待客厅时,黎夫人瞧着已经等候一会儿了,谢云锦忙上前行礼致歉。 “是晚辈来迟,还请云姨见谅。” 黎夫人芳名姜云,上次上香路上受了谢云锦的恩情后,黎夫人便对这个善良的晚辈一见如故,便让谢云锦称自己“云姨”以示亲近。 黎夫人是个性格温柔的,见谢云锦一脸自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云锦,你跟云姨之间就无需多礼了……” 谢云锦轻轻点头,随后又接着解释道:“祖母近日身体不适,云锦便做主独自来见云姨了,还望云姨不要多想。” 黎夫人倒没多想,若不是事情紧急,她也不会贸然递了帖子上侯府拜访。 黎将军出身乡野,黎夫人因为姜神医常驻边关的原因,自小也是自由惯了的,如今黎将军虽然已是三品大将军,但黎夫人始终不习惯与盛京城的世家夫人打交道。 一是,盛京城的世家世家夫人们总拿出身作对比,她也不太习惯盛京城那些繁复的礼仪。 二是,她和黎将军中蛊之事并没有声张,外人只见她成婚多年无子女,黎将军也没有纳妾,便以为她善妒,常有酸言酸语。 三则是,她父亲的医术高明,那些分明瞧不上她的夫人又爱找她套近乎。 黎夫人性格虽然温柔,但却是个耿直单纯的性格,久而久之,除了几个亲近的好友,她就不爱与世家夫人打交道了。 因此,要来侯府拜访谢老夫人,她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的。 如今的宣宁侯府虽说已经没落,但谢家世代勋爵就足以让她有些退却了。 听谢云锦说起老夫人身体不适,黎夫人摇摇头,反倒真诚的关心起来。 “老夫人可有大碍?我父亲如今已回盛京,若是有需要,你可不要与我客气……” 虽说黎夫人不喜与世家打交道,但谢云锦是她认可的人,又是恩人,谢云锦的祖母,她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谢云锦闻言,神色很是感动:“云姨……” 感动之余,她心下也有几分羞愧。 因为,她方才的话,皆是托词…… 然而,虽谢老夫人这几日确实身体不适,可她性格傲慢又独断,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谢云轻送给她的那些护膝抹额的作用。 她又瞧不上谢云轻这个孙女,以至于,谢云轻一收回那些东西,她老毛病犯了,也做拉不下脸去直接命令谢云轻将那些护膝抹额重新奉上…… 再加上谢老夫人向来喜欢将谢云轻的功劳安在谢云锦的头上。 以至于,谢云锦如今还以为谢老夫人那些头疼、腿寒的毛病皆因为她送的护膝抹额而好转着,并不知道真情。 所以,谢云锦忙轻轻摇头。 “祖母她无碍,都是一些老人家常有的头疼、腿寒的毛病,我空闲时翻看医书做了些夹着药草的护膝抹额,祖母她老人家说效果还好……” 为了避免自夸之嫌,谢云锦忙改口道:“不说这个了,云姨今日来寻我可是为了那药贴的事情……” 黎夫人闻言不由目露赞赏:“你是个有心的孩子……” 说着,黎夫人一边想好给谢云锦送几本医书过来,一边说起正事来。 “我今日来是为了那药贴的事情,原本我该早点来派人知会你的,只是我稍微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二日……” 说着,黎夫人想起谢云锦方才神色担心,心下不由自责,心知,估计那药贴的第二阶段开始了。 恐怕,她兄长用了那药贴,伤疤已经开始腐化了…… 所以,她叹了口气,拉住谢云锦的手,将那药贴的反应连忙和谢云锦说了起来。 得知,用了那药贴,伤疤腐化是正常的事情后,谢云锦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见谢云锦安心下来,黎夫人也终于安心,叹了口气,继续叮嘱道。 “对了,关于那药贴,还有一事,你且需要切记……” 闻言,刚安下心来的谢云锦心头突然狠狠的一跳,她心里莫名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然而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压着惊慌,故作淡定的看向黎夫人。 黎夫人见她如此认真,不由笑了。 “你也知道我父亲他老人家神医之名远扬,我与你投缘,便将这药贴药方赠送给你,若是你遇见需要的人,也尽可送给有需要的人。” “只是——切记这药贴万万不可用在女子身上。” 谢云锦闻言,瞳孔不由一缩。 片刻后,她才悄悄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来,神色愣愣的询问:“为何……不可用在女子身上?” 黎夫人见她神情有异,心下不由狠狠一沉,惊慌道:“难道你已经将那药贴送给了女子……” 说完,黎夫人倒没有责怪谢云锦的意思,只是眉心紧皱,已经开始自责自己贸然送药贴的行为了…… 谢云锦见黎夫人皱眉,便以为她对自己生出了不喜,她下意识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欣赏,想到主院一屋子人对她的期待…… 脑子一空白,她便下意识的隐瞒了谢云月的情况。 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云姨,我还没有将那药贴的事情告诉过别人,只是太过惊讶了而已……” 黎夫人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她倒没有怀疑谢云锦说谎,只以为她年幼不经事罢了。 “没有就好。” 然而撒谎过后的谢云锦心里却是很慌的,连忙紧张关心道: “可是,云姨……这药贴效果如此神奇,为何不可用在女子身上?” 见她神色紧张,黎夫人以为她心善,是为了那些毁容的女子着想,不由温和一笑,将姜神医的那番话,全都告诉了谢云锦。 “因为那药方其实只是我父亲的半成之作,并不完善,药性太烈,用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腐化造成的伤害太大,恐怕药贴中的生肌膏难以恢复伤疤……” 说着,黎夫人见谢云锦神色愣愣的,以为她被吓到,忍不住继续提点道。 “虽说这药方我许你尽可赠人,但你还是最好保密些,若是被心急之人求上门,恐不会信这番说辞……说不得我便是害了你……” 黎夫人怕她不懂,又细细的将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告诉谢云锦。 黎夫人的父亲作为神医,黎夫人幼时便见多了讳疾忌医的、也见多了茫然信医的。 这药贴的效果若是传出去,便是说了女子不可用,恐怕也有人不信。 只会以为谢云锦自私,不肯相赠。 黎夫人的话,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让谢云锦的心激动的跳起来。 她心中隐隐冒出了什么念头,很快又急急忙忙压了下去。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问了出来。 “若是不小心被女子用了,还能补救吗?” 黎夫人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恐怕得要询问我父亲才行。” 又想起谢云锦说起自己看医书的事情,黎夫人便以为她好学而已,想了想道:“若你真的好奇,那我下次问了父亲,派人将答案与你送来。” 然而心虚的谢云锦却连声拒绝了:“不,不用麻烦了。” 黎夫人见她可以,不由一笑:“你我之间说什么麻烦。” 一番寒暄后,谢云锦又与黎夫人约了日子一同上香,这才将黎夫人送出侯府。 然后脚步沉重的往谢老夫人的主院走去。 第40章 谢云锦的隐瞒 谢云锦脚步沉重的回到主院之时,一屋子的人都在耐心等候着。 其实谢云锦独自离开后,侯夫人沈懿芳就察觉有些不妥了,那黎夫人再不济也是三品大将军的夫人,人家上门拜访,作为侯府主母,她自然是应该迎见一番的。 只是平日里,在这侯府中,老夫人强势,做惯了主张,轮不到她做主。 可瞧谢老夫人一副不当人将军夫人回事,只放心让云锦去接见的模样,沈懿芳心下暗恼,却不好再提。 只是在心里对这个婆婆的强势,更有微词了。 恐怕她这个婆婆如今还没有认清侯府的地位,还以为谢家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身为堂堂侯夫人不也没有诰命,还在乎什么主母的体面。 唉……罢了。 沈懿芳一番自怨自艾后,一抬头便看见谢云锦走近的身影,顿时看到了希望一般,语气轻快道。 “小七回来了!” 屋内众人忙朝外面看过去。 谢云锦正神游般的想着黎夫人的话,听见沈懿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主院。 她眼神悄悄在目光透着希冀的谢云月脸上划过,心下当即便是一紧。 可面对主屋里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她还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暗暗吸了口气,脚步轻松的走了进去。 一见谢云锦的笑,屋内众人的提起来的心也跟着放了下去。 谢老夫慈爱的朝她招招手。 “小七快进来,那黎夫人如何说的?可是和府医的猜测一致?” 谢云锦故作轻快的脚步在路过谢云轻,对上她那双探究的眼眸时,面色微微不自然了片刻,随后又很快飞奔往老夫人身前,声音甜甜道。 “祖母,云姨说那药贴到了第二阶段是正常的事情……” 谢云锦将黎夫人说的前半段话复述了出来,终于满屋子的人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心态崩溃了一整天的谢云月听完后,也终于松了口气,软倒在一旁。 竟然是虚惊一场! 她的脸还有救! 可谢云锦余光瞥见谢云月这副庆幸的模样,心下却越发慌张…… 她想起黎夫人后面说的那番话,原本她应该直接说出来,好让云月姐姐及时止损的…… 可见祖母这般高兴,云月姐姐这般期待,所有人都很满意的情况。 她不知道为何,竟然无法开口了。 但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糊弄过去,毕竟,云月姐姐的脸恐怕好不了了…… 谢云锦忍不住悄悄怜悯的看了眼谢云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提议道。 “只是……” 听见她说只是,所有人都不太在意,唯有谢云月,刚好没有错过谢云锦方才眼底那抹怜悯,顿时心下一股大起大落,忐忑起来。 果不其然,谢云锦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变了脸色。 “黎夫人说那药,药性过烈,腐化之时会很痛苦,云月姐姐不若先停一停药……等观察了大哥和六哥伤疤情况之后,云月姐姐再继续使用。” 说完,谢云锦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找到了办法。 说不定等她缓缓,她一定会找到真的能治疗谢云月脸的办法。 如此一来,她也不用将此刻残酷的事情说出来,平白惹众人担心了。 这般想着想,谢云锦心下彻底没了负担。 她上前拉住谢云月的手:“云月姐姐,你信我可好?” 然而,谢云月却惊疑的看着谢云锦真诚的脸。 “云锦妹妹,你这是……何意?” 既然药贴没有问题,为何要她停药?! 其实谢云锦的提议,在其他人听完也有些多此一举,但知道她是在关心谢云月,仔细一想,又觉得她是姐妹情深,才为谢云月想到那一步,不由纷纷赞同她细心。 连谢老夫也忍不住怜爱的点点头,捏着谢云月的手劝她。 “不若便按照你云锦妹妹的说的来,虽然祖母知道你是个坚强的性格,可祖母舍不得我的乖孙女吃苦啊……” 谢云月原本重见天日的喜悦,在谢老夫人深以为然的语气下,简直要被击碎了。 她面纱下的一张脸狰狞着的脸,因为咬紧了牙关,那被香粉覆盖的脓液又开始流了出来。 她轻轻抽了口气,两眼含泪,祈求的看向谢老夫人。 “祖母,云月不怕疼,云月只怕这暗无天日,平白坏了侯府女儿名声的样子……” “云月只想早点好起来,风风光光的站在祖母身边伺候一二……” 谢云月一番哭诉衷肠,顿时让谢老夫人的心又软了。 “既然你有这个恒心,那便继续用药吧,一鼓作气将脸治好,只是可怜我云月丫头要吃一番大苦头了……” 谢云月见谢老夫人松口,忙破涕为笑:“祖母,云月不怕苦~” 说完,她又回头,拉住谢云锦的手:“多谢云锦妹妹体贴,只是,姐姐不怕疼,也不怕苦,只想早点好起来……” 说话的时候,谢云月悄悄的盯着谢云锦面上的所有神色变化,发现谢云锦从被自己拉住手便开始浑身僵硬,面色也不太自然后,心下越发冰冷。 从方才谢云锦阻止她继续用药她便怀疑,谢云锦是不是不想她的脸好起来。 如今谢云锦的反正,落在她眼中,不正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恐怕谢云锦就是害怕她容貌恢复,会分走她在侯府中的宠爱吧! 即便,她们彼此二人都知道,在侯府中,她谢云月再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她谢云锦去! 可即便是如此! 谢云锦竟然还是容不下她! 哼! 在心里冷笑一声后,谢云月若无其事的松开谢云锦的手,又去和谢老夫人撒娇卖乖,将谢老夫人哄得喜笑颜开。 而谢云月的异样,谢云锦正心下不安,却并没有注意到。 等老夫人发话说乏了,一屋子人,便散去了。 而谢云月,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回自己院子继续用药贴去了。 这样的结果,倒是和谢云轻预料的差不多。 所以眼看着谢云锦真的隐瞒药贴的弊端,谢云月又急着用药的结果,谢云轻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她开始好奇,等谢云月的脸继续烂下去,谢云锦又该如何应对过去? 总不能栽赃给黎夫人吧? 第41章 这不是谢云轻那打秋风的小竹马 回到清风院,银环方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云轻。 “小姐,云锦小姐竟然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堂小姐的脸继续烂下去吗?” 银环虽然因为侯府众人对待谢云轻的态度,而不喜欢他们…… 但却有一个意外。 银环只是私心里讨厌谢云锦,讨厌这个让自家小姐遭遇不平的七小姐。 可其他地方,谢云锦在她眼中,除了有些天真、不食肉糜外,善良得无可指摘。 因此,她才会知道谢云锦居然隐瞒药贴的效果时,如此惊讶。 见银环这般惊讶,谢云轻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许惊讶,惊讶于谢云锦如此天真地残忍。 不过,她决定不再插手侯府的事情。 这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她的情感和思绪也不再为无关紧要的人所牵绊。 反而,她算了算时间,原本白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笑容。 师父他老人家似乎要回京了! 也不知道重生一世后会不会有变故。 但谢云轻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毕竟,算上前世师傅和她“断绝关系”负气离开盛京城,再直到她死,她都没有再见到过师傅一面了。 “银环,快将我新做好的衣袍包起来!咱们去医馆!” 银环虽然从未见过谢云轻如此积极的去见怪神医,但还是乖乖遵循谢云轻的意思,将二人一同赶制好的衣袍收拾妥帖。 然而正当谢云轻带着银环,坐马车从侯府侧门出来之时。 一个孤清消瘦的身影仿佛早已在门外张望了多时。 注意到马车驶出,那身影悄悄松了口气,抬抬眸,一双清隽无双的面容露了出来。 银环透过车帘不经意的瞥见那个身影,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捞开车帘:“小姐,好像是江辰公子!” 随着银环的动作,谢云轻抬眼望过去,正好对上江辰那双含笑的眼眸。 然而,她的表情却是难以控制的冷了下来。 江辰…… 也就是后来的萧辰。 是那在她丧命之时,风光大娶的前未婚夫…… 亦是未来的三皇子。 而此刻,他只是一个凭借抄书为生的落魄书生…… 借着报恩的名义找到宣宁侯府,认下谢云轻这个恩人…… 实则…… 呵、 谢云轻想起前世自己傻乎乎的维护着这个人的尊严与清高,只觉得万分可笑。 当年,江辰找上门来报恩之时,她也才回侯府不久,陌生的环境、严肃的长辈,哥哥们不喜欢她,谢云锦也不爱和她玩…… 那时,她唯一的玩伴便是凑上来报恩的江辰。 后来,念及幼时相伴的情谊,谢云轻知道江辰性情清高,生怕直接用钱财帮助他,会让他觉得折辱,才想方设法的以购买江夫人采摘的药材为名义默默拿出钱银资助于他。 否则,以江夫人病弱残躯,加上一个肩部能抗体弱多病的废柴江辰,如何能支撑他江辰的束修。 然而,后来谢云轻才知道,原来她做的一切对江辰来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反倒是谢云锦…… 竟犹如希望一般照亮了他孤寂迷茫的人生! 谢云锦是如何照亮江辰迷茫又孤寂的人生,谢云轻倒是不知。 她只知道,宣宁侯府上下,除了她外,都对这个打秋风的病弱书生都不太看得过眼。 沈懿芳甚至因为她和江辰接触,曾经多次出言教训她…… 倒不是怕她坏了自己的名声,而是怕她和不入流之人相交,坏了谢云锦的名声。 谢云轻骤冷的脸,让马车下的江辰不由一愣。 马车里小姑娘略显陌生的冷脸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态,窗帘轻轻落下的瞬间,不知为何,他心下竟然莫名有股恍如隔世的酸涩感。 还有种……车里的小姑娘似乎随时都要离他远去了一般。 来不及多想,他便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 只是下一刻他便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压下心中的异样,抬眸温声上前。 “今日赶巧,我娘让我来送药,云轻妹妹正好出门。” 说完,却不料,落下的车帘竟然毫无动静,车里也无人回应。 江辰的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终于僵住。 他先是不解,随后又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再说些什么。 只听见马车内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 “走吧。” 车夫与银环俱是一愣,但却都没有忤逆谢云轻的习惯,所以马车便缓慢而无情的驶过江辰的身旁。 江辰呆愣在原地,直到那辆质朴无华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脸色青黑一片。 低头看了眼手里几乎要被自己失神而捏碎的药材包,江辰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清隽的一双眼睛染上几分阴沉来。 “谢云轻……”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之时,侯府正门突然打开,一辆比方才更加华丽多倍的马车驶出来,同时,银铃般的笑声自马车里响起。 江辰下意识的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倏然对上车窗里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眸。 只是,很快,那双可爱灵动的眼眸便换成了一个青年瞪过来的脸。 江辰很快便认出马车内的二人,那是谢云轻的胞姐谢云锦与她的三哥谢云暲。 虽说,方才谢云轻不知为何无视他,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的朝二人微微行礼示意。 然而,随手撩着车帘的谢云暲见状便毫不掩饰的冷笑出声。 “啧啧,这不是谢云轻那个打秋风的小竹马?怎的?今日没人去通知谢云轻她竹马上门了?” 说着,他还真的做出一副问罪的模样,看向一旁的门房。 门房只能尴尬硬着头皮道。 “三公子,八小姐方才已经出门去了。” 谢云暲闻言,俊秀的眉头皱了下,瞬间没了兴趣,放下车帘,还拦住了一脸好奇的想往外看的谢云锦。 谢云暲视若无睹的态度再次让江辰僵在原地。 并且,华丽马车缓缓驶过他身旁时,他听见了令他浑身血液倒流的一番对话。 “三哥,你为何要对人家这样不礼貌?那毕竟是八妹妹的朋友……” “啧,小七,你不懂这些,你只需记得,这些个穷书生浑身都是脏病,你要离他们远远的,别学谢云轻那个傻子……” 银铃般的声音瞬间被吓到了一般,忐忑应下。 “好、好的,三哥。” 注视着第二辆马车消失在眼前,江辰骨节分明的手掌,早已握成拳头。 方才差点捏碎的药材包“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江辰低头,双眼猩红阴鸷,将地上七扭八拐的药材包捡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往回走。 第42章 前尘旧人 马车内。 银环自从车帘被谢云轻放下后,便一脸不解,直到发现谢云轻竟然理也不理江辰便直接离开后,彻底惊住。 但她还是等到马车驶出侯府所在的那条街才轻声询问谢云轻情况。 “小姐,可是江辰公子他有何……”不妥? 银环本想说江辰是不是得罪了谢云轻的,但自从幼时沈懿芳出言教训过谢云轻过后,谢云轻每次与江辰见面都是带上了她的。 分明上次见面,小姐还和江辰公子相谈甚欢,并无任何异常。 难道是因为年岁到了,需要保持男女大妨? 不,以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小姐即便这么想了,也会直接和江辰公子说清楚的,不会直接冷脸。 所以…… 银环的眼神一冷。 必定是江辰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银环还没想到原由,但以她对谢云轻的信任,无论谢云轻怎么做她都始终站在谢云轻这边的。 谢云轻见原本还满脸疑惑的银环脸色瞬间转冷,接下来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心下不由无奈。 可关于她和江辰之间的事情都发生在前世,她此时说再多,都犹如天方夜谭。 最终,她只能叹了口气,告诉银环。 “你只用记得,从此我和江辰这个人桥归桥,路归路,犹如陌生人便是。” 银环惊诧之余,心底竟然觉得自己接受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只是,她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的询问道: “那,小姐,江夫人……呢?” 提起江辰的母亲,谢云轻表情不由一愣。 说起来,前世她会和江辰定下婚约,她会掏心掏肺为了江辰付出,去那容府门前大跪三天三夜…… 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那便是江辰的养母,江夫人。 谢云轻自幼不得生母喜爱,后来跟着侯府众人流放途中,曾经走失过。 她应是被一位很温柔的夫人短暂收养过一段时间。 也是那个短暂的时间,才让她感受过真正的母爱,真正的家。 以至于后来回到了侯府,虽然她曾经反复讨好性情古怪又对她苛刻的沈懿芳,但她心中向往的母亲,始终是那个温柔的夫人模样。 只是,走失那年,她年岁太小,后来竟然想不起……那位夫人和那个温暖的家到底是不是她的一个幻梦。 直到,她遇见了江夫人,还有眼熟的江辰。 在看见江辰的第一眼,她便不自觉的叫出了一声“哥哥”…… 然而,他们却并不是谢云轻梦中的那位夫人和哥哥。 只是,谢云轻发现,江夫人如同梦中那位夫人一般温柔,能带给她温暖的感觉,还有母爱。 所以,她才会选择和江辰成为朋友,见到朋友遇见困难,才会理所当然的帮助他…… 想到江夫人那张苍白却含笑的脸。 谢云轻的眼神复杂起来。 江夫人对她……很好。 好得无话可说,把她当做亲女儿疼爱,江夫人知道她在侯府的处境,也知道她暗地对江辰自尊心的维护…… 即便是前世,江夫人临终前,也始终是心疼她,又感激她的。 感激她为了江辰的仕途,与他订下婚约,感激她为了江辰的身世,去容府门前下跪…… 可惜,江夫人到底知不知道江辰真正的身世…… 她已经不得而知了。 她和江辰之间的裂痕,永远不可能修复回去。 若江夫人真的不知,那便是她们今生无缘吧…… 想着,谢云轻原本松愣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银环,等会儿回府后,你去取二十两银子,给江夫人送过去,告诉她,以后不用再采药了……” 银环闻言,瞬间便懂了谢云轻的意思。 这是要连江夫人一同断了啊…… 只是……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的看向谢云轻越显无情的小脸。 却见,少女面容沉静、神色泰然,眼眸冷清,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再伤害她一般。 如此的强大,又孤独……得令人心疼。 一时间,银环心里复杂得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来。 …… 另一边,江辰神色恍惚的回到江家小院儿门口,屋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他飞快打开门,拿着药材包便冲进房里,正好看见江夫人坐在桌前,艰难的咳嗽着,她的膝盖还放着针线篓子。 一碗水递到眼前,江夫人才倏然笑起来,接过碗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温柔道:“小辰,你回来了,可有见到云轻?” 对上江夫人期待的眼眸,江辰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烫手似的将药材包往身后藏。 然而,在地上摔成七扭八拐的药材包还是引起了江夫人的注意。 她眼神一顿,随后又发现江辰拿着药材包的那只手,竟然四个手指骨节处竟然全都擦破了皮。 再一看他的衣裤,虽然膝盖处的泥土轻轻做了掩饰,但痕迹还是无所遁形…… 江夫人当即惊呼一声,放下针线兜,站起来关心道。 “小辰你这是……摔了?” 江辰这才忽然尴尬起来,他眼眸微沉,轻轻将药材包放下,低下头,点了点头。 江夫人也没多想,连忙将他按在一旁坐下,开始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势。 一边清理伤口,她又忍不住一边叮嘱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急着跑去见云轻妹妹?下次可得小心些……” 处理完手上的伤,江夫人又让江辰去把脏掉的衣服换了。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江夫人已经重新包好药材包,并且又加了一包带着香甜气息的点心。 将两包东西放进江辰怀里后,江夫人温和的一笑。 “方才你出门之时,我竟忘了让你将桂花糕带上,这是云轻爱吃的,你一起拿过去吧……” 江辰身躯一僵,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谢云轻目不斜视的侧脸。 却不知道为何,原本应该生气的他,在对上江夫人期待的笑容时,第一时间生起的情绪是…… 逃! 于是,他便真的逃了。 他将药材和点心放下,慌不择路的转身在书柜上拿了两本书。 “娘!我书院那边还有些事情……要不您晚点,帮我送一下吧!” 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跑了。 江夫人一愣,随后无奈的摇摇头。 “这孩子向来稳重,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 不过,她却并没有多想,仔细将那两包东西小心的收了起来。 第43章 师傅回来了 马车穿过破旧的街道巷陌,来到了医馆前。 挑开车帘,谢云轻便见到了医馆门口那个一袭灰袍,清瘦不已的背影,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银环见她愣住,忙上前一步,搀扶住她:“小姐……” 马车停驻的声音,并未引起那灰袍老人的注意,反倒是银环的声音,让他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灰袍老人转身之际,谢云轻忙轻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精准看过来之时,她挤出一个笑容,跳下马车,从银环怀里拿过包裹,讨好的笑着上前。 “师傅!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说着,她献宝似的将衣袍递给灰袍老人。 然而,灰袍老人那双雾蒙蒙的眼瞳却微微眯了眯。 他没有接谢云轻献上的衣袍,露出了犹如蛇类一般警觉之色。 谢云轻也是在这一刻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此时重生到了三年前。 她和师父之间的关系还…… 顿时, 她面上讨好的笑容僵住。 片刻后。 还是林伯上前将谢云轻手里的衣袍接了过去。 而怪神医只冷冷的打量了谢云轻几眼,然后冷哼一声,背着手便转身就往里走去。 一边走,嘴里开始毫无预兆的吐露出几种罕见的药材名字。 正当谢云轻大致估摸出几种药材合在一起的毒药性准备回答之时。 老人已经动作飞快的从一旁拿过什么,在谢云轻张口欲答之际,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药丸,对上的却是师傅他老人家那双熟悉的眼眸。 谢云轻终于憋不住了,小嘴巴一瘪“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少女“呜哇”的哭声,让原本冷着脸,仿佛全天下都欠他一般的灰袍老者动作不由一僵。 片刻后。 见少女依旧“呜哇”不止。 他皱眉,那双灰蒙蒙却并不浑浊眼眸,盯着少女那包着药丸,半瘪的嘴巴半晌…… 伸出手,不熟练将药丸从少女的嘴巴里抠出来。 继续观察。 少女依旧“呜哇”…… 灰眸划过一抹疑惑,片刻后,他迅速转身,噼里啪啦一同翻找后。 “啪!” 一块半化掉的饴糖塞进了少女的嘴巴。 少女“呜哇”的声音,被堵在嗓子眼。 谢云轻疯狂倾泻的情绪也终于慢慢回笼…… 医馆药香味、嘴里的甜味,眼前不耐烦的老头…… 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谢云轻小脸顿时通红,忍不住小声道:“师傅……” 然而,老头却紧紧的盯着她,像是在打量什么疑难杂题一般。 若是往常看见怪神医这般,谢云轻早就开始想跑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师傅生气的表现…… 师傅一生气,往往,她的学习任务(折磨)就要加倍了…… 可如今,再次回来,她只想,再加倍也不够…… 若不是学医时吃得苦头还不够多,她怎么会蠢到最后死于毒药…… 谢云轻吸了吸鼻子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来吧,师父。 这次一定要,狠狠的折磨我这个不孝弟子! 然而,见她竟然露出期待的神情,怪神医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竟然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随后,瞪了她一眼,逃跑似的走了。 最后,怪神医不仅没有给谢云轻新的折磨,还安排她和林伯一同去照顾天心草。 谢云轻虽然心下有些遗憾,但还是乖乖的听话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 等她随林伯去了隔壁。 独自被留下的银环,开始对着怪神医瑟瑟发抖。 一被这双灰蒙蒙的眼睛盯着,银环的童年阴影就开始发作。 在怪神医的逼问下,银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打算说。 然而,怪神医并不是讲什么武德的人。 一颗药丸子下去,银环便什么都说了。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都说了什么的银环面色惨白。 然而,一边是童年阴影,一边是脸色轻松走出来的谢云轻,最终银环还是吸了吸鼻子,将刚刚的事情压了下去。 虽然她还是很害怕怪神医,但她不是傻子,多少也看得出来,怪神医逼问她是因为关心谢云轻。 虽说,怪神医的性子可怕了些,但到底要比侯府那些人真的关心小姐很多。 顿时,银环偷偷看了眼怪神医,觉得他也不是那般可怕了。 谢云轻出来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银环面色有异。 只不过,此时她正处于对怪神医滤镜达到巅峰的时刻,并没有多想,只以为银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还在害怕怪神医。 她心里对独自留下银环面对师父有些抱歉,暗想,下次不会了。 怪神医见她神色轻松的出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抬手写了个药方,递给谢云轻。 “看看。” 谢云轻接过药方一看,眼眸微微一眯。 “这是解……无子药,的方子?” 再细看几眼后,谢云轻面色忽然一变,几欲干呕的望着怪神医。 “不……是解的蛊毒?!” 想到怪神医亲自下毒,让她自己解毒的教学习惯,谢云轻顿时就想歪了。 怪神医冲她翻了个白眼,刷刷刷又写下一张纸条,扔她脸上。 “十五日内制好解蛊后的调养方子,送去这个地方!” 调养方子? 谢云轻傻愣愣的眨眨眼,然后接住纸条,看了眼一眼上面的地址,觉得有些眼熟。 她点点头便没有在意了。 她更在意的是,师父今日的异样…… 然而不等她深究,怪神医那枯树般的手指,便朝她拨了拨,示意她快走。 这和谢云轻预想的重生后,扑进师傅怀里大哭一场,互诉衷肠完全不一样…… 然而,铁面无情的怪神医丝毫不给谢云轻犹豫的机会,便将她扫地出门了。 最终,谢云轻捏着纸条,站在医馆外欲言又止半晌。 咂咂嘴,饴糖早已消失的香甜忽然让她两眼含笑。 小心收起纸条,谢云轻轻快走向马车。 “走了,银环。” 马车缓缓远去。 医馆紧闭的大门内。 林伯轻手轻脚的将方才怪神医翻找饴糖搞得乱七八糟的药箱整理整齐。 医馆内堂…… 灰眸老人冷哼一声,将林伯放好的衣袍翻找出来,对着铜镜比划了两遍后,又冷哼一声,乱七八糟的塞了回去。 第44章 救人 离开医馆后,谢云轻的心情很好。 听路上的行人说起城外的芍药开得很好,便决定去城外转一圈。 看完芍药,回城之时。 谢云轻又在驿站路上遇见了一个抱了满怀芍药的英气公子。 那公子一身劲装,瞧着像是习武之人,看见谢云轻的时候,一个激动竟晕了过去。 虽说,对方身旁的小厮已经拿出钱银拜托人去请郎中了,但众目睽睽之下,都看见那公子和谢云轻打招呼才晕倒的…… 谢云轻无奈的与一脸担忧的银环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上前。 见谢云轻过来,那小厮很是紧张…… “这位小姐好,我们少爷方才没有别的意思……” 谢云轻神色在那小厮略圆的脸上顿了顿,然后轻轻蹲下去,看了眼地上面容涨红的青年,然后在小厮惊恐的表情中,伸出小手,动作熟练的探呼吸、摸脉、掀眼皮…… 小厮一见这行家一般的动作,原本的阻止之言便咽了下去,感激的看向谢云轻。 一番检查后,谢云轻起身。 “他方才饮了茶,然后就对芍药过敏了……” “啊?!” 小厮闻言,茫然的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过敏方式?! 不过,他虽然不解,但还是机灵的飞快蹲下去将青年怀里的芍药全都拿出来,犹豫的看着谢云轻。 谢云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丢给小厮。 “给他系上,就可以了。” 那小厮抱着芍药原本想扔掉,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起来。 谢云轻见状,又道:“他戴着这个香包,就暂时就不会过敏了,只是这香包最多有三日的效果。” 说话之时,青年面上的涨红已经慢慢褪去…… 见状,小厮顿时面露感激,正要说话,青年已经喉咙发痒,哼哼一声要睁眼醒来。 谢云轻见对方无碍了,便带着银环直接离开了。 沈子骞方才从窒息中缓和过来,艰难的睁开眼,雾蒙蒙的视线中便闪过一个白皙中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小脸。 他咧嘴一笑,正要继续伸手打招呼,忽然胸口处一痛,小厮“噗啪”的一声,差点将他捶出一口血来。 “少爷!我的少爷!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小厮的圆脸逐渐挡住他整个视线。 沈子骞面色一黑,推开他坐起来,试图往周围寻找。 见他这边,小厮也跟着他找了一圈,然后忽然“咦”了一声。 “方才那个恩人小姐怎么不见了!” 闻言,沈子骞顿时心下一紧,着急的拉住小厮的胳膊:“什么小姐!?刚刚这里真的有人?” 小厮一愣:“是、是啊,三少爷,您还记得您刚刚怎么了吗?” 沈子骞闻言眉心一皱,想起了晕倒前的情况。 对啊,他怎么了…… 他似乎是看见了小云团儿,然后一个激动就晕倒了。 顿时,沈子骞的面色沉了下去,这不是第一次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下的疑惑压下,他突然想起来询问小厮。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恩人小姐?” 小厮忙将他因为奇怪的原因过敏晕倒,又被人救的事情告诉了他。 闻言,沈子骞的表情一愣,然后低头,看见了那个明显不属于少女……也不属于男人的香包。 ——老太太版的福禄寿香包。 “……” 小厮以为他是嫌弃,忙解释道。 “少爷,想必事急从缓……” 然而,沈子骞却出乎意外的将香包拿在手上,英气桀骜的眉眼间染上几分喜爱,珍稀了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又将它系了回去。 小厮:“……” 忘了他家三公子想法不同常人了。 系好香包后,沈子骞桀骜的眉宇一松,又想起了迷蒙间看见的那个侧脸,他神情认真起来。 “对了,问了恩人是哪家小姐没有?” 小厮尴尬的摇头。 “奴才低头关心您来着,一抬眼就没人了。” 说完,见沈子骞皱眉沉思的模样,小厮自知失礼,试图狡辩:“说不定是天上的什么仙子,救完您便上天去了……” 话音未落,头顶便是一个手工栗子的脆响。 “啊哟!公子手下留情!” 小厮抱头痛呼。 沈子骞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地上的小厮,轻笑道。 “行!那限你三日把我的仙子妹妹找到,不然爷下次去边关,就将你带过去喂马!” 说完,他挑眉,一手抱着芍药,一手挥鞭,便骑马往城里去了。 * 另一边,谢云轻回府后。 清风院居然引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又是谢云月。 见谢云轻面色冷淡。 谢云月面纱下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但她却不是想到了刚与谢云轻撕破脸,又找上门的事情。 而是…… 这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了,谢云轻居然还记仇,还如此冷淡。 她咬咬唇,被扯痛的伤疤让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本就柔弱的双眼瞬间又湿润了几分。 这次不用伪装也天然我见犹怜了。 “云轻妹妹……” 谢云轻鼻子太过灵敏,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就闻到了那厚重香粉下的脓液臭味。 她鼻息后退了两步。 小小的动作落在谢云月的眼中,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可她此刻找到谢云轻,是准备道歉,想要拿回之前送回去的药的…… 她还想问谢云轻能不能给她做一点止疼药…… 所以,她只能强压着情绪。 “云轻妹妹,上次是姐姐我不好……” “你不用说了……” 谢云轻在她开口之前,忙打断道。 若是平时,谢云轻便也就看她演下去了,可如今实在不想委屈自己的鼻子。 她火速道。 “你如果是来找我拿药的话,我肯定的告诉你……没有。” 见谢云月被她这样拒绝都没有恼羞成怒,还继续露出隐忍不甘心,想示弱的神色。 谢云轻顿时明白,估计那药贴腐化伤口的滋味太难受了…… 恐怕她有点受不住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谢云月哪怕没有在她这里拿到什么药,也会去找别的郎中…… 到时候…… 谢云轻眼珠一转,紧紧的盯着谢云月脸,忽然改口道。 “我可以给你拿药,但是……” 听见谢云轻忽然同意,谢云月面色一喜,正要点头,却不料谢云轻接下来说的话让她直接警报拉满。 “你要保证,如果你用了我的药后,若因为药性相冲,导致你现在的药贴效果削减甚至相反,便是毁容,你也绝对不会怪我!” 第45章 药性相冲 “什、什么药性相冲?!” 谢云月被谢云轻的话吓得脸色一变。 然而,谢云轻说完却没有过多解释,只转头看向银环。 “银环,进屋拿纸笔,还有我的私印。” 说完,谢云轻又郑重的看向谢云月。 “也请堂姐让丫鬟将你的私印拿过来,我们立下字据,之后你要什么药我都给你,但是你的脸出现任何情况都与我无关……” 原本就在心里警铃大作的谢云月见她如此郑重,当即就吓得魂不附体,后退半步差点跌倒。 瞪了眼搀扶自己的丫鬟后,谢云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恼怒的看向谢云轻,本性也不再掩饰。 “谢云轻!你怎么这么恶毒!” “你是不是嫉妒我在侯府比你受重视,所以想在我的药里下手脚!怕我的脸好了你彻底没有地位是不是?” 说完,谢云月眼神露出不屑,鄙夷了看了眼谢云轻:“你在侯府还有地位吗?实话告诉你吧,你的担心多余了,让谢云锦来还差不多……” 说着,她又想起来此行的目的,轻咳一声:“算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的,快把药给我。” 谢云轻见她都这样了还不知死活,便直接转身,找到了一本医书,翻开了药性相克原理那一页,直接扔给她看。 被医书砸进怀里,谢云月当即便要发怒,然而却不知道为何,见谢云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她心里顿时没了几分底气。 不服气的拿起医书,看了几眼后,谢云月的表情瞬间一变。 竟然是真的! 虽然她并不懂医理,但“相克之物……物极必反……小病成灾……”什么的字眼,悉数落进她的眼中,犹如惊雷一般的炸开。 偏偏谢云轻淡淡的声音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对了,其实连胭脂水粉也有可能引起不良反应,导致伤口腐烂过度什么的……” “堂姐,你应没有用吗?” 谢云月神色一慌,“啪”的一声扔下医书。 “当然没有用!” 说着,便不等谢云轻再说什么拔腿就跑了。 等谢云月被吓跑。 谢云轻终于松了口气,用小手在鼻子旁边扇了扇风。 机灵的银环连忙拿出一把扇子,开始给谢云轻打扇。 谢云轻回头,忍俊不禁。 银环一边摇扇子一边忍不住有些愤懑:“小姐,您为何要提醒云月小姐呢?让她的脸多烂一点不好吗?” 对于谢云月要烂脸这件事,银环心中只有期待,没有同情的。 因为,她始终记得有一年,谢云月因为脸被划烂的事情日常发疯,要划烂谢云轻的脸陪她的事情。 最后,谢老夫人不仅没有惩罚发疯的谢云月,反倒各种心疼她,还各种安抚她。 唯有自家年幼的小姐,被吓坏了不说,还要被责备说她是不是刺激了堂小姐…… 可,从谢云月从来没有对谢云锦发疯过,就知道,她根本就是有选择的发疯。 本性恶毒罢了。 所以,她合该烂脸! 烂一辈子烂! 心里的咒骂,银环面上也丝毫没有掩饰。 谢云轻见状,眼眸也渐深。 她也想起来谢云月曾经做的事情,不仅如此,还有前世后来的事情…… 不过她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和银环解释起,她为何提醒谢云月的原因。 “你想,谢云锦隐瞒了药贴的真相……若是谢云月在药贴之外还用了别的东西,谢云锦岂不是就可以将谢云月烂脸的缘故怪罪在旁的东西上……” 闻言,银环的眼神一亮,脱口而出。 “小姐!您可真坏!这样一来,云月小姐不得恨死云锦小姐!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谢云轻:“……” 银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口误了,脸色一红,忙改口道: “不是!小姐奴婢的意思是,您真聪明!我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谢云轻“噗嗤”一笑。 “银环姐姐说的也没错!从此,我就是个坏人啦!” 如果——天生锦鲤命的谢云锦是故事的主角的话。 那她这个搞事情的,自然是个坏人。 她这个坏人,如今就想要看看,谢云锦的锦鲤命这一次又要如何发挥作用呢? 另一边。 从清风院狂奔回自己院子的谢云月,一进门便急切道。 “来人!去请府医过来!” 一炷香后,谢云月脸色铁青的看着府医离开,神情慌张的深吸了一口气。 “来人!打水进来!” 她咬牙切齿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后,小心翼翼的擦干的化脓处,很快红白的脓液又开始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并且伴有腥臭传来。 谢云月难受得眼眶发红,但盯着府医留下的止疼药膏片刻后,她还是眼神一狠,将药膏收了起来。 既然,真的有可能会有副作用,那她便不用了! 为了她的脸,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后的指望了,硬生生的承受些疼痛算什么! 然而鼻息间的腥脓恶臭,没了香粉掩盖,便是她自己都有些想要呕吐…… 深吸了一口气,谢云月眼神一暗,决定伤好之前谁也不见,即便是谢老夫人那边也暂时告假。 却不料这时,她的院外突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三哥!你快还给我!这是我给云月姐姐的……” 是谢云锦的声音,听着像是要给她送什么东西来…… 然而,谢云月的眼底却只有寒意…… 明知道她的脸这般难受,谢云锦竟然还笑得这样开心,她可真是她的好妹妹啊,可真是时时刻刻念着她这个姐姐啊! 呵。 谢云月动作迅速的起身,“滋啦”一声拉开房门,冷眼注视着不等通禀便已然在她院子里打闹的兄妹两。 在二人转身的瞬间,才收起冷眼,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温声道。 “云锦,三哥?你们来了。” 看见谢云月,谢云暲立刻收敛起来,将东西还给谢云锦,一边安抚的摸着她的头,一边和谢云月笑道。 “云月妹妹快来看看你云锦妹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还一脸吃醋道:“竟然连我这个三哥都碰不得哩!” 心情本就糟糕透顶的谢云月简直想要当场对这对白痴兄妹翻个白眼,可惜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她只能压着情绪,佯装好奇的上前一步。 “是吗?小七给我带了什么?” 说着便要接过谢云锦手里的东西,却不料,在她靠近的瞬间,谢云锦忽然面色一变,捂着鼻子干呕了一下。 一旁的谢云暲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便将谢云锦护住进了怀里。 僵在原地的谢云月只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 她浑身血液逆流一般,麻木的看着兄妹二人反应过来,然后再对视一眼,自认为体贴的屏息朝她靠近。 谢云月扯了扯嘴角,悄然后退半步,感觉到面上的脓液流得更厉害了些,几乎都滴在了面纱下的衣襟处,她悄悄攥紧了手里的手巾。 第46章 平阳长郡主的宴会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了谢云月,谢云锦立刻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开始和谢云月道歉。 “对不起啊,云月姐姐,我……” 然而,不等谢云月说话,谢云暲便体贴道:“小七不用自责,你云月姐姐不是小气的人……况且你正好给云月带了她需要的东西是不是?” 听完谢云暲的话,谢云锦立刻便将歉意抛之脑后,开心对方拉起谢云月的手,开始献宝似的一件一件的把东西往谢云月的掌心放。 一边放还一边介绍这些东西的来历。 “这是济世堂的消炎药、这是安仁堂的脓液散、这是康任堂的止疼药……” 随着谢云锦每介绍一样,谢云月的眼神便越冷了一分…… 将药全都给了谢云月后,见谢云月没说话,谢云锦才试探道。 “云月姐姐可是不喜欢?” 闻言,谢云月才回过神一般,眼眶微红的抽了一口气,她轻轻摇头。 “喜欢,只是想到妹妹有心了……” 见她这般感动,谢云锦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得天真无邪。 “咱们可是好姐妹呀,不兴说这个!” 谢云月顿时破涕为笑:“对,好姐妹,不兴说这个!” 谢云月说完,适时露出一点身体不适的感觉来。 顿时谢云暲便眼睛一亮,拉着谢云锦要走了。 谢云锦自然不肯,她还想陪着谢云月姐妹情深,但谢云月怎么舍得她为难,于是体贴的将她劝走了。 等兄妹二人离开后,谢云月低头,看着眼前的各种瓶瓶罐罐,眼睛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恨! 她咬牙,声音快淬出血了一般道:“谢云锦!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说完,她用力一挥,将面前的药瓶全都打翻在地。 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了药性相克会影响药贴效果的事情! 她就中了谢云锦的计谋了! 果然,谢云锦也不想她的脸好起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谢云锦倒是真心希望她的脸好起来的。 谢云锦此刻最怕的就是她的脸好不了。 离开谢云月院子后,谢云锦面上的轻松笑容便换成了哀愁。 见她这么惆怅,谢云暲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将她的嘴角轻轻往上推了推,安慰道: “小七,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好心,但谁也想不到会这样……” 是的。 药贴的事情,谢云锦已经告诉谢云暲了。 然而,谢云暲知道真相后,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谢云锦,绝对不能说出真相。 他不仅阻拦谢云锦,还将当初谢云月发疯差点伤了谢云轻脸的事情告诉了谢云锦。 见谢云锦吓得脸色发白,他才连忙安慰谢云锦,又带了谢云锦去散心。 最后,谢云锦良心不安,他又陪着谢云锦一起去为谢云月购买了各大药堂最好的药材。 见谢云锦还是一脸自责,谢云暲又道: “小七,你不要多想,云月的脸已经无法弥补了,所以咱们把能够补救的都补救了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兄妹俩在自己家说着话时并没有什么顾忌。 直到两人说着话离开都没有发现,一旁的小道上,一个谢云月院子里的丫鬟面色发白的缩在那里。 然而,丫鬟离去后。 谢云月的院子里,却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接下来,时光飞逝。 短短几日过去。 世子院的谢云驰和谢云荀的院子都传来了好消息。 二人伤疤腐烂的情况开始好转,没有继续流脓了。 咬牙苦忍的谢云月终于两眼含泪,看到了希望。 这天,又到了给谢老夫请安的日子。 原本谢云月准备继续闭门不出,伤好之前绝不出门的。 可是,谢老夫人竟然特意派人过来寻她。 谢云月无法,不敢往伤口上撒香粉,只能咬牙,往身上多撒了许多香粉,试图盖住面纱下的恶臭。 然而,她却不知道两种极致的味道糅和在一起更加令人发呕。 可惜,满院子的丫鬟终日被她用作发泄,也无人敢提醒她。 因此,谢云月一进主院,那味道便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只是谢老夫人坐在上面,压着眉眼,警告了众人,暂时无人表现出来。 饶是谢老夫人也暗暗缓和了两口气才朝谢云月招了招手。 “云月丫头快来,祖母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谢云月其实也自然注意到了众人骤变的脸色,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愿表现出来, 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她轻柔一笑,加快了脚步朝谢老夫人那边走去。 早有心理准备的谢老夫人依旧是差点呕出来,脸皮颤了颤才屏住呼吸,将那股发呕的欲望压了下去。 她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疑惑,然后努力忽视那股恶臭,将谢云月拉在身旁,扫了眼下首的众人,眉飞色舞道。 “平阳长郡主给咱们侯府发了赏花宴的请柬……” 闻言,谢云月惊讶的抬头。 平阳长郡主! 要知道平阳长郡主可是连当今皇上都很尊敬的一位长辈,她是当今皇上的表姑姑! 也就是说,平阳长郡主的宴会上,连皇亲国戚也只多不少…… 若是她去了平阳长郡主的宴会,结识到的将是…… 一时间,谢云月又是期待宴会到来,又是恨自己的脸好得太慢。 从谢老夫人特意叫她来的行为便能猜到一二,恐怕祖母是要带上她的! 再然后,她就发现侯夫人沈懿芳、二夫人林觅荷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 唯有谢云锦脸上露出了骄傲又谦虚的神色…… 瞬间,谢云月心里那丝期待就少了一大半。 果然,谢老夫人接着说起平阳郡主给宣宁侯府下请柬的原因—— 原来是上次谢云锦救的那位姜神医之女,黎夫人和平阳郡主是好友。 因此,平阳郡主是因为黎夫人才给宣宁侯府发请柬的。 也就是说,宣宁侯府又沾了谢云锦的光! 谢云月眼眸微沉。 原本对于沾了谢云锦的光这件事,她从前并不介意的。 可不知道为何,现在,她竟然觉得有些排斥这件事了。 就在她愣神之际,谢老夫人已经叮嘱完两个媳妇好好为孩子们准备衣裳什么的,然后慈爱的看向了她。 “云月,你到时候也随祖母一同去,所以一定要尽快养好脸知道吗?” 第47章 坦白 谢云月回过神来,眼神感激的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云月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见谢云月这般懂事,谢老夫人很是欣慰。 然而她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末位一脸事不关己的谢云轻,想起近日来频频发作的腿寒与头疼,面上的笑意瞬间变减了三分。 也不知这云轻丫头近日是抽什么风了。 竟然像个榆木疙瘩似的不懂事,那些抹额护膝竟真的说不送就不送了! 小辈的做些孝敬长辈的东西,她这个长辈还挑剔不得了莫非! 然而,这半个月以来,她着实遭了些罪,有些受不住了。 可她如今掌管着侯府的中馈,又不敢太过张罗的寻医,因为她担心儿媳妇有借口夺权掌家。 因此,最后也只能憋着一口闷气,冷冷的看向侯夫人沈懿芳。 “云轻这丫头规矩疏懒了些,你且需要调教好了,再带来我面前,由我过过眼再做定夺……” 沈懿芳方才听老夫人安排,心里根本没有考虑过带上谢云轻的事情,闻言不由一愣,随后回头看了眼,垂眸一脸事不关己的谢云轻,心下一堵,便想开口,却不料忽然对上了牛嬷嬷的眼神示意。 沈懿芳愣了愣,虽然不解,但还是反应过来,乖乖点头。 “儿媳知道了。” 虽不知道她这婆婆为何突然在意起那个丫头,但经此提醒,沈懿芳也想起来。 这丫头似乎很久没来向她这个母亲请安了。 虽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想起那丫头送来的养肤膏用完了,沈懿芳还是决定一会儿便将人叫她院子里去教导一二,也正好让她将用完的养肤膏补上。 听见老夫人特意提起谢云轻,谢云月与谢云锦二人也纷纷忍不住朝谢云轻看过去。 谢云月倒是将惊疑挂在了脸上,眼珠暗了几暗。 侯府的女孩儿少,除了谢云锦便是她头一份儿宠爱了,因此她心里也是十分顾忌谢云轻的。 虽说她在谢云轻面前嚣张跋扈,但心里其实也生怕谢云轻复宠。 侯爷的嫡女和侄女差距还是很大的。 只是这些心机又很快收了下去。 谢云锦却是连错愕也没收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牵强的笑了下,然后才慢慢的恢复天真可爱的模样,看向谢云轻。 “太好了!到时候云轻妹妹和我一起!” 谢云锦脸上的异样,自然不会有人多想,反倒是谢云暲见谢云轻听完谢云锦的话,神色淡淡不作回应,顿时有些气恼。 “谢云轻!你的教养在哪里!你的姐姐和你说话呢?” 谢云暲的话,让其他几个哥哥深以为然,顿时看向谢云轻的不满眼睛又多了几双。 倒是有一个意外。 坐在最前方的谢云驰回头,见弟弟们都愤愤的盯着谢云轻。 而谢云轻,小姑娘背脊单薄,一个人孤冷的坐在末位,身旁是空掉的谢云危与谢云安的位置。 所有人都聚在前面,围绕在谢老夫人身旁,同时也护在谢云锦身旁,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姿态对着谢云轻。 莫名的谢云驰的呼吸一窒。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注意到这对双生妹妹在家里的境况差别。 肩膀依旧隐隐作痛的感觉,让他眉宇间的威严更甚。 “云暲。”沉声叫住谢云暲。 然而谢云暲却还是不服气想要接着说些什么。 反倒是原本也因为谢云暲的话,谢老夫也准备狠狠对着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发泄一场怒气的,然而谢云驰毕竟是侯府的世子,也是侯府的未来。 见他发话了,谢老夫夫人不满的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谢云轻,淡淡出声。 “我老了,乏了,你们散去吧。” 谢老夫人一发话,顿时所有人就神色一敛,乖乖起身行礼告退。 谢云轻敷衍的跟着众人起身,然后在谢云锦看过来的欲言又止表情中,转身便走了。 重活一世,她才发现谢家人竟然这般可笑。 整个侯府就宛如一个巨大的草塔班子。 半截身子快入土了,也死死攥着权柄不肯松手的谢老夫人。 她原本以为谢老夫早晚会疼得受不了了,放下脸皮勒令她将护膝抹额双手奉上,却没想到周旋了半月有余,牛嬷嬷都没有只说过。 方才谢云轻才突然回味过来,谢老夫人硬撑的缘故。 原来是防着沈懿芳趁机夺权啊。 想起沈懿芳在谢老夫人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谢云轻眼底丝毫没有同情。 对她来说,沈懿芳不配为她的母亲。 前世,她救过沈懿芳的命,也救过沈懿芳的儿女的命,最后还被沈懿芳的儿子害死。 算起来,她已经偿还过沈懿芳的生恩了。 今生,她们再无瓜葛。 然而,谢云轻刚走出主院不久,便被沈懿芳身旁的程妈妈叫住了。 沈懿芳身旁的这位程妈妈对谢云轻的态度很是得体,即便是前世,对方也曾多次试图为她说过话。 因此,谢云轻投桃报李,也没有令对方为难,决定跟着她走一趟。 而另一边,见谢云月怀着一脸希望的离开后。 还留在老夫人身前的谢云锦轻轻咬了咬牙,一脸自责的对着谢老夫人跪了下去。 “孙女有罪,还请祖母责罚。” 见乖乖孙女这般郑重,谢老夫人先是吓了一跳,一旁的牛嬷嬷一边让人去将门关上,一边走过去搀扶谢云锦。 “哎哟我的七小姐,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仔细膝盖别跪坏了!” 然而,谢云锦却死死咬唇,跪着在地上挪了两步,躲开了牛嬷嬷的搀扶。 谢老夫人见状,顿时心疼的准备站起来亲自搀扶谢云锦。 然而谢云锦却跪在地上,三步做两步的挪到谢老夫人膝盖旁边,将她轻轻按住。 “祖母,您先听云锦说,都是云锦的错……” 说着,她便已愧疚得泪流满面。 见她哭成了泪人,谢老夫人一边心疼,一边忐忑不解道。 “莫哭、莫哭!祖母的小福星可哭不得,莫叫福气哭散了,有什么事情你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谢云锦听谢老夫人这么说眼泪流得更狠了,她狠狠摇头,泣不成声道。 “祖、祖母母,是云锦没有打听好……竟害了云月姐姐!” 第48章 隐瞒 谢云锦的话顿时让谢老夫人面色一变,她迅速与牛嬷嬷对视一眼,然后重新看见谢云锦。 而谢云锦也在一边哭,一边忍不住看着谢老夫人反应,见她听完后面上只有震惊没有责备后,心下一松,便抽抽噎噎的将,黎夫人告诉她的药贴之事,详细的告知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听完,不由大骇。 “那药贴竟然不能给女子用!?” 谢云锦哭得不能自已,羞愧难当的仰着头红肿着眼睛对谢老夫人道。 “都怪我太过自信,当初应该多阻拦一下云月姐姐的,不然便不会木已成舟,如今、如今……云月姐姐的脸恐怕是好不了了!” 谢云锦的话让谢老夫人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宣宁侯府如今的虽然恢复了爵位,但却依旧难以恢复往日的荣光。 虽说,她将侯府的希望放在世子谢云驰与锦鲤谢云锦的身上,并不代表着她对其他子孙没有寄予厚望。 谢云月即便是毁容了,她依旧精心培育的原因,除了她是个心软的祖母外,还有她在谢云月身上看到的潜质。 宣宁侯府想要重回谢家的荣光,除了子孙的才干能力,姻亲也是不失一大助力。 若是云月的脸真的毁了…… 莫不是…… 她真的要培养,谢云轻那个忤逆长辈的孙女不成…… 这个想法刚出来,谢老夫人又想到什么,喃喃摇头道。 “不,不成!” 见谢老夫人摇头,谢云锦却误会了,以为对方在责怪自己,顿时咬唇,退开两步,将额头狠狠磕在地上。 “祖母,云锦自知罪孽深重,就请……” 谢云锦顿了顿,眼神一狠:“请祖母罚云锦去跪祠堂为云月姐姐祈福吧!” 说着,她又磕了一声头,顿时谢老夫人回过神来,见谢云锦误会,顿时一脸心疼,正要说话。 “嘭”的一声,一个身影从外面传进来,笔挺的跪在了谢老夫人身前。 “祖母!都是云暲的错,是云暲拦着小七,让她不要说出来的,还请您不要怪小七,要跪祠堂,便让云暲去跪吧!” 见谢云暲就这样闯进来,谢老夫人眼眸一沉。 她是个重规矩的人,心里再疼这个孙子,也不允许他做这种无礼之事。 更何况…… 方才云锦丫头说的事情,他能及时进来,岂不是说明他方才竟然在祖母门外偷听! “成何体统!” 谢老夫人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 然而,下一刻,门外,糖葫芦似的进来了一串高大英俊的孙子。 一个个的,连带她最看重的谢云驰都在其中,全都跪得笔挺,要替小七去跪祠堂。 见谢老夫人脸色不好,跪成一排的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牛嬷嬷见状忙出来打圆场。 先劝了老夫人,又劝了底下跪着的一排。 连带谢云驰都出来了,谢老夫人心下的天平早就已经倾斜,见牛嬷嬷打圆场,顿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只是她脸色还是没有彻底缓和,威严的抬了下眼皮。 “合着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全都瞒着我这个老婆子呢?” 说完,只见底下护妹心切的儿郎们一个个的头也不动一下,竟然全都默认了。 然而,从谢云暲冲进来定罪的那个反应看,谢老夫人心里便门清儿了。 但是呢,对他们这般护着谢云锦的态度却是很满意的。 毕竟,侯府的未来荣宠全都系在谢云锦身上。 孙子们维护小七,便是维护侯府的未来。 谢云锦见哥哥们如此,忙出言解释,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听完,越发觉得自己没护错这个小孙女。 被哥哥们护着,却也知道反过来护着哥哥们,很好很好。 见几个疼爱孙辈全都诚惶诚恐的跪在面前,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心下终于还是不忍了。 “行了,都起来吧……” “云月这件事,是她没有福气了……” 说着,谢老夫人不由想起了谢云月和谢云锦是隔房的事情,心下越发叹息。 见几个孩子犹豫着还不敢起身,谢老夫人又道。 “你们也莫要自责了,待会儿子也不许自作主张去跪祠堂,徒惹云月那丫头的疑惑……” 说着,谢老夫人又道。 “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插手,也不准告诉云月,让祖母我来想法子。” 见谢老夫人竟然一锤定音将这件事接了过去,众人面色都有一丝喜意。 只是在差点笑出来的时候,他们又突然想起,谢云月也是他们的妹妹,神色终于开始不忍。 看见哥哥们的表情,谢云锦心下莫名有些不适,她努力忽视心中的感觉,弱弱的扯了扯嘴角,提议道: “不如……” 见众人都朝她望过来,谢云锦咬咬唇,为难道。 “不如我去和黎夫人坦白,然后求一求姜神医吧……” 不等谢云锦说完,谢老夫人便立刻道。 “不可!” 闻言,众人都不由不解的看向谢老夫人。 见几个孙子中,长孙谢云驰闻言露出深思,二孙子一脸赞同,其余皆是一脸不解,尤其是那三孙子不解眼神还有疑问,仿佛要怀疑她这个祖母是不是不疼亲孙女一般。 谢老夫人心下不由再次狠狠叹了口气。 这老三,确实愚钝了些啊。 以防被孙子们当做冷血的祖母,谢老夫人只能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云锦当初为了云月的名声并未提起云月的伤,人家黎夫人只以为咱们是给你们两个用的药贴,若此时去提云月的脸,岂不是让黎夫人以为咱们侯府并不是与她坦诚相交?” “这是其一。” “其二……姜神医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制作出女子可用的药贴,便足以说明完善药贴的难度,如今云月的脸已成定局,找上姜神医恐怕也无济于事……” 闻言,众人神色渐渐松愣下来。 见众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谢老夫人终于感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她又叮嘱了众人一番后,这才摆摆手。 “这件事交给祖母,你们只当不知道,先各自回去吧。” 第49章 谢云轻她人呢!? 待众人离去。 谢老夫人独自沉着脸坐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双苍老的吊梢眼抬起来,下了决定。 吩咐人去将谢云月屋子里的人悄悄带过来后。 谢老夫再次叹气,浑浊的双眼眸看向身旁伺候的牛嬷嬷道。 “是我这个祖母对不住那丫头。” 牛嬷嬷眼神一动,立刻道:“老夫人您别这么说,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将来的荣华,云月小姐是个孝顺的孩子,必定会体谅您的……” 谢老夫想起谢云月趴在她跟身前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心的摇摇头。 “罢了,我也无需那丫头体谅,只是要苦了那丫头多在府中留几年了……” 听着老夫人的话,牛嬷嬷顿时懂了她话里的深意,当即顺着谢老夫人的心思接上。 “其实云月小姐多留几年未尝不是坏事,说不得以后还有更大的造化呢!您瞧当初……那位的表妹,年芳25才嫁给虞国公呢!” 因为是当今皇后,牛嬷嬷私下也说得很含糊。 但这番话却是正中谢老夫人的心坎,顿时叫她心下大悦,口中却是笑骂道。 “你这叼奴!虞国公夫人与那位可不是你能编排的……” 牛嬷嬷连忙跪了下去:“老夫人恕罪!是老奴口无遮拦!只是咱们云锦小姐福运亨通,定然会有大造化的!” 谢老夫人原本就不是真的责骂她,顿时笑得牙不见眼。 “行了,你这把老身子骨了,跟着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跪来跪去像什么话,起来吧。” “你那儿媳妇近日是不是给你添了个孙女?” 刚爬起来的牛嬷嬷闻言,不由心下一哽。 她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不成器叫人伤了命根子生不出儿子了。 小儿子又被小儿媳妇迷得五迷三道的,接连生了三个闺女都不肯听她的纳个妾。 她想要个孙子怎么就这么难! 可是,想到谢老夫对谢云锦的重视,连几个少爷公子都越不过宝贝孙女去,牛嬷嬷忙点头露出一个十分欢喜的笑容来:“是的,是个小闺女,奴才只盘她有咱们七小姐的千万分之一就好了!” 闻言,果然谢老夫人面上的笑意越盛。 “我那有对金丝盘镯,你一会儿子自取了去,算我这个主子给你那小孙女讨个彩头!” 牛嬷嬷闻言,顿时大喜,但面上还是要客气一二。 正好这时,一个瘦弱的丫头战战兢兢的被一个婆子领着进来来。 谢老夫人眼皮一耷拉。 “行了,少跟我客套,去办正事。” 牛嬷嬷忙飞快谢恩,然后过去将那丫头带去了偏房。 一炷香后。 牛嬷嬷回到正堂,见半躺着小憩的谢老夫人,便知道她等着结果,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唤了声。 “老夫人。” 谢老夫人近日来身体不适,睡眠很浅,顿时便睁开眼,强撑着精神道:“如何?” 牛嬷嬷极有眼力见的上前,一边替谢老夫人按揉太阳穴,一边摇摇头,叹了口气。 “云月小姐极其谨慎,除了那药贴不让丫鬟沾手亲力亲为外,连止疼药都不用……竟是硬生生的咬牙挺过来的……” 牛嬷嬷的话,让谢老夫人的眼神多了两分精光。 片刻后,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了回去,叹息道。 “可惜了,这丫头,有此毅力,若不是伤了脸,必有一番大造化啊……” “仔细些将那丫头放回去,不许声张出去。” …… 东院主院。 谢云轻跟着程妈妈到了沈懿芳的院子后,被独自留在了外间。 程妈妈去了里间禀告沈懿芳,然而却半晌都没有出来。 谢云轻坐下后,屋里的丫鬟也没有招呼她。 这倒不是丫鬟瞧不上她,而是沈懿芳看不惯她,若是丫鬟招呼了她恐怕要惹沈懿芳恼怒,不敢招呼她。 谢云轻连沈懿芳都不在意,更不会在意丫鬟了。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各种陈设后,便直接起身,准备离去了。 丫鬟见她没等到沈懿芳竟然要走,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然而,犹豫之际,谢云轻一介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沈懿芳出身的沈家,极重规矩,虽然早已没落,却很是讲究,到了如今沈家的大部分资产都用在了培养子女的规矩和派头上。 沈懿芳就是很典型的沈氏女。 简称,穷讲究。 沈懿芳每次拜见谢老夫人都要换上专门的衣服,回自己院子后,又会换一套,连个诰命都没有,可这派头,恐怕可以比肩公主王妃了…… 但换个衣服并不用那么久。 她知道,沈懿芳这是不知道哪根筋又生她的气了,所以故意冷落她,要给她下马威了。 谢云轻曾经与谢云锦一同来见沈懿芳之时,她曾经见过谢云锦根本不需要等待,便直接撒娇进了内屋。 那时,她傻乎乎的不知道多么羡慕。 如今,沈懿芳的冷落,她求之不得。 前世她就是被所谓的血脉亲情蒙蔽太深,所以才看轻了自己。 如同曾经她送给谢老夫人的抹额护膝、送给谢云驰的药贴……分明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可她却傻乎乎的担心被他们嫌弃,从而拒绝收下。 可看看如今。 她一收回那些东西,谢老夫人与谢云驰便立刻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了。 而沈懿芳找她,谢云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定是为了她做的养肤膏呗! 想到这里,谢云轻的神色一动,又有了新的主意,加快脚步回了清风院。 而东院主院,娴雅贵气的卧室内间,沈懿芳正一脸端庄的让丫鬟抬着两盒朱钗,一个一个给她戴上做对比。 身后的程妈妈见状,欲言又止后,想到了刚刚谢云轻听她说进来禀告后,一脸冷淡,再无无失落和诧异的小脸,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终于挑累了的沈懿芳挥了挥手,选了个朱钗,让丫鬟接着拿下一样,顺便透过铜镜看向候在一旁的程妈妈询问道。 “那丫头可有说什么?” 实际上,她是瞥见了空掉的养肤膏,心里一动,估摸着那丫头估计寻到机会便要来讨好她这个母亲了。 沈懿芳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不喜欢这个女儿的地方之一。 谄媚!上不得台面! 即便是对着她这个母亲,也让她觉得有些辱没沈氏的风骨!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答案。 只见程妈妈轻轻摇头。 “八小姐什么也没说。” 沈懿芳闻言,心下浮现了一丝不悦,顿时决定,再晾一晾那丫头。 于是,她的动作更慢了。 注意到沈懿芳的变化,程妈妈眼神一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心下的叹息越发重了。 不知为何,想到方才谢云轻的模样,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会后悔的。 然而,她却知道,以沈懿芳的性格,不容许她劝说什么的。 于是,等沈懿芳慢悠悠的重新梳妆打扮好,再慢吞吞的来到外间时,那端庄高贵的表情差点崩塌。 她脸色铁青道:“她人呢?!” 第50章 养肤膏 外间的丫鬟忙跪了一地,老老实实将谢云轻等了半盏茶的便独自离开的事情说了。 沈懿芳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深吸了两口气,确认道。 “你再说一次?她等了多久便走了?” 丫鬟们将头埋得更低了。 “回夫人,八小姐约莫等了半盏茶便走了。” 沈懿芳瞳孔一缩,简直觉得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半盏茶!!!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让人等不得了?! 区区半盏茶,便走了,她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母亲了! “岂有此理!” “来人,去八小姐院子里告诉她,既然不想见我这个母亲,以后便不用来见我了!” 沈懿芳气得用力往桌上一拍,然而因为太过用力,她今日的长护甲造型太过特殊,咔嚓一声,护甲里的指甲直接因为太过用力而劈裂,血直接渗出护甲 顿时,沈懿芳疼得脸色大变。 东院主院跪了一地的丫鬟,顿时慌乱起来。 而这一切回到清风院的谢云轻还一无所知。 便是知道也只会拍手称快。 见银环又在院外一脸担心的张望着,她不由一笑,加快了脚步。 银环在看见她的瞬间也连忙迎了上来,担心的拉着她检查了一遍。 “小姐,您没事吧!” 银环之所以会如此紧张是因为当今孝字大过天,沈懿芳是个规矩重的,将谢云轻叫过去,用沈氏的家规,罚她是常有的事情。 只不过谢云轻神色轻松,加上回来的这么快,谢云轻一解释,她便松了一口气。 安抚好银环,谢云轻将原本准备送给沈懿芳的养肤膏全都找了出来。 然后拿出了一张纸,将盛京城的几个比较出名的胭脂水粉铺子的名字写在纸上。 然后沉思起来。 其实她还没有想好具体要如何脱离侯府。 但之前见到的邵堪邵二公子给了她一些灵感。 无论她如何脱离侯府,钱财乃是万万不能或缺的。 但她如今还未及笄,便是及笄了,身为女子,亦无后台,要像邵堪那般也很难。 所以,她目前赚钱的办法便是……合股。 关于合股,她也有两个办法。 一是,她将自己的方子卖出去,与各种商铺签订协议,她只取他们利润的一部分。 二是,直接成为商铺的合伙人。 第一个办法比较劳心费力,她的每一个方子都需要单独详谈、签订协议,好处是,广撒网,不那么怕遇见不靠谱的合作人,竹篮打水。 而第二个办法省心省力,但……难在合伙人。 一是合伙人的铺子需要能够接纳她全部的方子,而是,合伙人需要绝对的靠谱。 毕竟,她脱离侯府后,恐怕不能正大光明的露面…… 她擅长医术毒术,对药膳、调香等等与药理相关的东西全都触类旁通。 谢云轻想了想,又将盛京城的几个大商行的名字写了下来。 思索了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将写着商行名字的纸张小心的收了起来。 这件事得一步一步来。 她只能先走着第一条路,积累名声与资金,之后再慢慢寻找能让她走第二条路的人选。 重新展开写着脂粉铺纸张后,谢云轻神色一动,又将有脂粉铺的几个大商行的铺子写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从这张纸上,选出养肤膏的合作人了。 这时,她的房门被丫鬟的敲响。 “八小姐,夫人院子的人来了!” 谢云轻抬眼,让银环将养肤膏收起来,然后才慢吞吞的打开门。 来人却是,沈懿芳院子里的一个不怎么眼熟的丫鬟。 丫鬟见到谢云轻后,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沈懿芳的吩咐的话说了一遍。 “八小姐,夫人说,您若是不喜欢去她的院子,以后都不用去了。” 说完,丫鬟有些尴尬的将头埋了埋。 之所以轮到她传这种话,自然是因为她在沈懿芳院子不受重视,因此这种“得罪人”的传话活,才轮到她身上。 然而,谢云轻的反应却和她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她想过八小姐会恼羞成怒发火,也想过八小姐可能会认错。 却万万想不到,谢云轻听完她的话,只冷笑了一声道。 “哦,好的,你回去告诉夫人,我知道了。” 丫鬟诧异的抬眼,看着谢云轻,见谢云轻的脸色冷漠,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想到她离开东院主院时沈懿芳的惨状,丫鬟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咽了咽口水,丫鬟还是自作主张的决定将沈懿芳受伤的事情告诉了谢云轻。 然而,谢云轻听完,却一点都没有露出担心的表情。 丫鬟彻底绷不住了。 然而,谢云轻却已经开始吩咐人送客了。 丫鬟一脸欲言又止却又别无他法,只能无奈离开了。 等丫鬟离开后,银环忙悄悄来到谢云轻身旁,告诉她了一个最新得到的消息。 “小姐!听说早晨咱们离开老夫人那边后,云锦小姐留在了老夫人院子里!几位公子也没走,好一会儿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云锦小姐的眼睛都红了!” 闻言,谢云轻眼神一动。 “你再打听打听谢云锦她们离开后,老夫人院子里的事情。” 银环顿时眼神一亮。 不一会儿,她便一脸难掩的激动的回来了。 “小姐,您猜怎么着!” 谢云轻眨眼,配合道:“怎么着?” “听说老夫人罚了一个云月小姐院子里的丫鬟!” 谢云轻了然一笑。 “这样,你想个办法,悄悄的往丫鬟中传递一个消息,就说今日谢云锦差点被老夫人罚跪祠堂……” 说完,谢云轻想了想又叮嘱道。 “不必特意传进谢云月的院子,只需要在侯府中传开就行。” 毕竟,这些话,如今的谢云月便是听到了,也不懂。 第51章 无暇在意没关系的生母 丫鬟回到东院主院时,屋内房门大开,沈懿芳正铁青着脸坐在正中央,受伤的那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原本颤常年戴着华贵护甲的两只手指被包扎成了两个蚕茧,但却丝毫不影响她背脊笔挺,一副正等着谢云轻过来和她服软道歉的模样 却不料,只见到丫鬟一个人回来。 顿时沈懿芳的面色一沉,又要发怒。 丫鬟一对上她的眼神,顿时不敢说话了。 然而沈懿芳却冷哼一声:“话传过去了吗?” 丫鬟立刻跪下去:“回夫人,传了。” “她没说什么?” 沈懿芳不满的抬了下眼皮。 丫鬟身子抖了抖,上半身死死伏在地上,才颤声道。 “八小姐说她知道了。” 沈懿芳闻言,下意识便抬手想拍桌,然后就扯到了伤口,疼得她表情差点一歪。 “这个逆女!白生她一场!” 沈懿芳气得只能用两只蚕茧指着丫鬟怒骂。 半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 “罢了,不指望这个晦气玩意儿了,小七她们呢?” 问起谢云锦几个,沈懿芳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慢慢转化成一片慈母的笑意。 得知几个儿子都在谢云锦院子里后,沈懿芳先是无奈的一笑。 “这几个兄妹多大了,还成天黏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大,又转头吩咐丫鬟婆子们将谢云锦和几个儿子喜欢的吃食点心准备上。 得知她受伤的事情,几个孩子等会儿恐怕要过来担心她。 然而,沈懿芳却没想到,这一次。 她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等来! 看着早早准备上的吃食点心,再看看自己包裹成蚕茧的手指,沈懿芳的莫名有些胸闷。 她暗想,恐怕消息还没传过去吧。 也好,免得孩子们担心。 只是越这么想,越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最后索性去睡了。 然而,睡着后,她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群孩子们眉开眼笑的吃着点心笑闹着,不远处,一双眼巴巴的视线立在一旁。 被围在中间的自然是她的小七,小女儿被三哥假意欺负,在她面前佯装告状。 结果不等她开口,其他几个哥哥便群起,按着小三捶了一顿。 沈懿芳无奈摇头笑了笑,然后就发现那个眼巴巴的不讨喜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悄悄来到她身旁,小声的问她是不是头疼了。 头正疼着的沈懿芳却是皱了皱眉。 这个小八,她惯来不喜。 如今见她避开哥哥姐姐来讨好自己,心下更加烦躁,只是她身为母亲也不好太过厚此薄彼,只挥手便将她推开了些。 “知道我头疼,便站远一些……” 可是第二日,她便收到了一盒头痛贴。 正准备打开盒子的瞬间,沈懿芳头疼欲裂的醒来。 因为梦里梦外都在头疼, 一时间,沈懿芳没能分清现实和梦境,她揉了揉太阳穴,张口便道。 “程妈妈,去将头痛贴取来。” 程妈妈闻言,不由一愣,随后仔细确认道。 “夫人,您说的是八小姐送的药贴吗?” 沈懿芳皱了下眉,还没从梦里缓和过来,有些不悦道。 “除了她那个一天天不盼着我好的,净送些伤痛之药过来,还有谁?”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后,程妈妈忙将谢云轻送过来的药物之类的东西全都去侧间拿了过来。 见程妈妈拿了一堆盒子过来,沈懿芳也有些诧异。 “这么多?” 程妈妈见沈懿芳的神色有些愣然,还以为她忽然想起了小女儿的好,忙解释道。 “夫人,八小姐时常便会送些药贴过来,奴婢年纪大了,奴婢也没想起头疼贴是哪一盒,索性便全拿出来找找了。” 沈懿芳眉心微皱,却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程妈妈翻找了一通后,却为难住了。 “这……” 竟然没有头疼药贴啊! 而床上的沈懿芳也慢慢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突然想起,梦里的画面,孩子们面颊都要成熟一些…… 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连程妈妈都没察觉这个乌龙,但沈懿芳却自觉尴尬得无地自容,最后直接恼羞成怒道。 “不必了!这些东西都扔了吧!” 原本还以为母女关系终于要缓和,准备去和谢云轻说一声的程妈妈一愣。 最终还是不敢说什么,将东西全都拿走了。 其实沈懿芳说完,便有些后悔,她想起了谢云轻送来的养肤膏,还有方才那个梦,有一瞬间好奇那些盒子里都是些什么的。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向来是不会反口的。 只能沉着脸,看着程妈妈将东西拿走。 而程妈妈见她脸色难看,动作就更快、更不敢耽搁了。 就这样,沈懿芳接下来两天的心情都没好起来。 也不知道为何,谢云锦几个都没有过来看她。 听说几个孩子还去过西院主院后。 顿时,她心情更加郁闷了,只是她绝对不可能出言指责自己疼爱的孩子们,于是,便将怒气指向谢云轻,骂了好几回了。 而谢云轻对此毫无所觉。 她这两天确实忙得很,根本没有空注意这位她早就在心里断绝关系的生母。 这两日,她先是将怪神医给她留下的任务——解了无子蛊后的调养方子制作了出来。 制作好之后,她发现这方子添加一味天心草才更加完美。 但距离师傅给她定下的期限还有几日,谢云轻也没着急。 她先着手分别去了她看好的几家胭脂水粉铺,分别打听了一番各家掌柜的事情,又分别买了些胭脂水粉回去研究。 她始终相信,货品见人品。 结果刚买回胭脂水粉还没来得及研究,林伯便派人给她送来了一个消息。 她之前送去锦绣阁的第二批护膝抹额卖得很好,引起了很好的反响。 锦绣阁的掌柜邀请她去详谈合作之事。 因为不想暴露在侯府的身份,所以谢云轻留的地址是在医馆。 收到消息后,谢云轻便带着金锁银环一同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的掌柜见她带着两个丫鬟就直接来谈合作,立即就想到她留的地址,是平头百姓住的一家医馆,顿时便回味过来,她恐怕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身份。 连谢云轻那旧马车也被他当做了刻意的低调。 心思过了几转后,锦绣阁的掌柜直接放弃了拉扯价格,直接爽快的给了一成半的利润。 谢云轻闻言,实属有些诧异。 实际上,她的心理预期在半成和一成之间。 毕竟她只出一个药方子,之后售卖和与制作,全都需要锦绣阁负责。 见谢云轻面露诧异,锦绣阁的掌柜自然就知道自己给高了,只是他并未后悔,而是笑着继续说。 “云烟小姐,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我答应给你一成半的利润只有一个条件……” 第52章 小云团儿符号 云烟,是谢云轻暂用的化名。 当初谢云轻在他锦绣阁贱卖的第一批护膝、抹额定价很低。 锦绣阁的掌柜自然也买下过一两个拆开研究了一番,虽然没有研究出结果,但以他的目光却能判断出其中一些药材的价值。 即便是将制作护膝、抹额的布料改成普通料子,成本依旧不低。 简而言之无奸不商,就是锦绣阁的掌柜想要降低成本。 谢云轻闻言,略一思索便点点头。 “可以,但是降低药材成本后,效果会有所减弱。” 闻言,锦绣阁的掌柜眼神一亮,顿时有了新的主意。 “不碍事,倒是如此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制作出不同楼层的商品,我锦绣阁也会将真实的效果公布给所有的客人,选择什么价位任由大家挑选。” 锦绣阁在盛京算是比较特别的一家店,它分了好几层,顶层卖最精贵的布制品,大多卖给一些高门夫人小姐,依次往下,精致程度递减,一楼就是卖一些平头百姓买得起的手绢等等小物件。 门口还设立了寄卖摊。 寄卖摊上有慈善类的商品,也常有一些新奇物件。 所以,锦绣阁的掌柜,很快就想到了,或许这种特殊的护膝抹额,可以分别放在每一层楼分别贩卖。 毕竟专门缓解老人家头疼、腿寒的护膝、抹额,各种阶层的客人都用得上,谁家没有两个老祖宗。 听完,锦绣阁掌柜的话,谢云轻的眼神也亮了亮。 “那我可以多写几个效果和成本递增的方子给你……” 其实,关于用量和效果控制,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谢云轻师徒二人更擅长的了。 怪神医教给她的毒医术,便是超绝到了——能够通过药物的分量与调配达到控制某些毒药或解药的效果。 谢云轻学过最痛苦的一种毒便是——含笑百步倒…… 但其实,它不完全是含笑百步倒、还有含笑九十九步倒、含笑九十八步倒…… 一直习到含笑一声倒…… 当初,有多少步,谢云轻便中了几次毒。 并且还是自己研制毒药,自己给自己下药,再自己给自己解毒…… 过往辛酸不值一提。 难得的是,曾经学毒术的法子,还可以用在赚钱上。 谢云轻顿时觉得过去的努力是值得的。 因为合作谈得很顺利,锦绣阁的掌柜看谢云轻这个小姑娘也很顺眼,见她对商业上的事情很感兴趣,顺便又和她多聊了几句。 和这种老练的商人交流,谢云轻受益匪浅,同时也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想用药方的半成利润和锦绣阁的掌柜换了一个条件。 锦绣阁掌柜愣了愣。 “愿闻其详。” 谢云轻拿出一个小香囊,指着上面的一个胖乎乎的小云朵符号道。 “我要在所有我与锦绣阁合作的产品上,增加一个我自己做的符号……就这个。” 说着,谢云轻的面色微微有些泛红。 其实她的绣工不错的,但是这个胖乎乎的、仿佛初学者一般的小云团儿似乎是她从小就会绣的东西。 她已经想不起来为何自己对这个小团情有独钟。 但她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让她保留了下来这个习惯。 即便是送给谢老夫人的护膝、抹额,其实也在暗处偷偷绣了一朵小云团儿。 谢云轻拿出来的小香囊是月白色,上面的小云团用的是同色绣线,并不明显。 因此,锦绣阁的掌柜,仔细看了一眼才看清那个小云团。 虽说谢云轻有些羞赧,但是这个小云团儿图案却并不是难看,甚至十分精致可爱。 作为符号出现在绣品上倒也无伤大雅,甚至略添闲趣。 还是,稍作思索后,他便明白了谢云轻的意思,恐怕谢云轻手里还有别的方子,或者别的东西准备寻人合作。 提前制定好她的专属符号,未来她的名声便会传出去…… 意识到谢云轻这样做以后的效益,锦绣阁的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用一种欣赏的表情看向谢云轻。 “云烟小姐真是才思敏捷,这个顺水人情我做了!” “只是……” 说着,他又看到了谢云轻的小香囊,询问道。 “不知云烟小姐这个香囊是否也有什么效用?” 谢云轻想起上次在城外顺手救了个过敏的公子的事情,眼神一动。 看见谢云轻的眼神,锦绣阁的掌柜也来了精神,知道这是有戏的意思。 接下来,二人又相继谈了几种醒神香囊合作事宜。 最后,两人皆大欢喜的定下了一堆合作协议,还去官府盖了印子。 谢云轻忙完回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正当她走到小花园的时候,便听见谢云锦的院子那边闹了起来。 听清谢云月那道尖利的嘶吼声时,原本身心俱疲的谢云轻顿时精神一震。 来了! 她忙算了下时间,谢云月的脸,应该烂到她心慌了。 金锁来谢云轻身边比较晚,听见吵闹时正要说话,就被银环一把捂住嘴巴。 主仆三人,悄悄的往谢云锦的院子摩挲过去。 只见谢云锦的院子大门大敞开,几个身影正在大门边上拉扯着。 谢云月跪在地上,拖着谢云锦的腿不放,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围在周围,却不敢太用力拉扯两个小姐。 谢云轻几人悄悄走近,谢云月的哭声和哀求便越发清晰…… “云锦妹妹!你救救姐姐!” “你定是知道怎么回事对不对!” “你去替我请姜神医过来看看我的脸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谢云锦似乎被谢云月的模样吓坏了,苍白着小脸为难道:“云月姐姐你先起来好不好……” “五哥受伤了,我很担心他……我想先去看看五哥……” 然而谢云月似乎大受刺激,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跪倒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求她去请姜神医…… 而暗处吃瓜的谢云轻听了谢云锦的话却忍不住眉毛一挑。 谢云危受伤了? 似乎前世并没有发生过啊…… 第53章 前世欠的一对耳铛 正当谢云轻疑惑之时。 谢云月与谢云锦的拉扯间便出了意外。 谢云月死命扒拉着谢云锦的腿,小手攥紧了她的衣裙,害怕她离开,不答应自己,到时候她的脸就没救了。 而谢云锦被她疯狂的模样吓坏了,再加上原本就心虚,急着离开,眼看衣裙都快被谢云月扒掉了,她便忍不住用了些力气挣扎,却不料一不小心将谢云月的面纱扯掉了。 半张全是腐肉的脸出现在谢云锦面前,犹如恶鬼一般…… 最可怕的是,她的手指戳到了谢云月的脸,指尖一片粘腻的感觉,她错愕的低头,看清手指上面挂着的是,一块又红又白的烂肉,而谢云月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血洞。 谢云锦两眼一翻,竟然被吓晕了过去。 被谢云锦手指狠狠一戳,原本就疼痛到早已麻木的谢云月也愣了一下,在看谢云轻指尖那一坨烂肉,和地上的面纱后,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了一声,也跟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顿时栖鸾院外乱成一团,跟着谢云月一同过来的丫鬟手忙脚乱的去扶地上的谢云月。 谢云锦的丫鬟也忙冲上去,将她围住。 不远处,吃瓜的谢云轻主仆三人:“……” 对视一眼后,谢云轻冲两个丫鬟摇摇头,然后示意二人悄悄跟着她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 见谢云轻和银环都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看见谢云月脸的金锁张开嗓门就想问,又及时被银环跳起来捂住了嘴巴。 “嘘——” 银环松开手金锁,食指压在唇上示意。 懵逼大丫鬟拘谨的低头将就着银环的身高,咽了咽口水,闭上了嘴巴,表情有点委屈。 谢云轻见状,不由无奈的笑笑。 三人渐渐走远后,却发现谢云锦和谢云月的丫鬟竟然一个都没有出起来通风报信的。 连请府医的都没有。 谢云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去帮他们寻府医,说不定,她寻了府医,谢老夫人最后还要把两个乖孙女扯头花出事的事情怪罪在她头上。 所以这件事她最好当做不知道。 一并叮嘱了两个丫鬟后,谢云轻原想带着两个丫鬟回了清风院。 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小丫鬟,这张脸比她记忆中要稚嫩很多。 但她却一眼就认出来。 这便是当初……那个她死后,为了找人救她满府磕头却被关进柴房的小丫鬟。 三年后小丫鬟也才及笄的年岁,如今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豆丁。 小脸气鼓鼓的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路走得急匆匆的。 “你等等!” 谢云轻轻轻出声。 小丫鬟却没发现,还是银环上前敲了下她的脑门,将她吓了一跳,她才先是小脸一怒,随后诧异的看了眼银环身后的谢云轻,然后跪了下去。 但她并不认识谢云轻,只能小脸苍白着将头埋在地上。 “拜、拜见小姐!” 原本见这小丫鬟无礼有点恼怒的银环顿时也有些尴尬,这小丫鬟怕成这样,搞得她和小姐好似在欺负人一般。 谢云轻却对这小丫鬟的胆小有所体会的。 她道:“起来吧。” 小丫鬟愣了下,诧异的抬起头,然后笨手笨脚的爬起来,拘谨着小脸想走,但是见谢云轻又没发话不敢动。 谢云轻忍不住笑了。 “我是八小姐,你叫什么,是哪里来的?” 小丫鬟闻言,诧异的看了眼谢云轻然后又飞快准备跪下去。 谢云轻却抬手拉了她一把。 “行了,站着回话。” 见谢云轻细白好看的千金手指拉在自己陈旧的衣服上,小丫鬟小脸一红,整个人都不敢动了,颤抖着回道。 “奴婢杏儿,见、见过八小姐,从厨房来的。”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奴婢没有去偷东西,奴婢的娘是北院厨房的管事,奴婢跟着娘在厨房做事……” 原来是北院的小丫鬟,难怪三年后依旧不认识她…… 北院是侯府最小的一边院落,原本是侯府隔壁的另一座小府邸,后来没落前的老宣宁侯爷,也就是谢云轻那位过世的祖父,将隔壁买了下来,接通成了侯府北院。 据说侯府被流放前四房一家就住在北院,所以,云安堂兄现在也住进了北院养病。 因为不喜谢云安,所以主持中馈的谢老夫人很多时候会直接忘记北院。 而谢云安还有个江南富商外祖父,对于谢老夫人这般行为,也无法开口去指责长辈,所以其实北院的下人大多时候是领着谢云安私人给的俸禄的。 慢慢的自然和其他院的来往就少了。 难怪后来这丫鬟会被安排去看守她,因为谢云安后来去江南养病了,北院的下人本来就是侯府的下人也无法带走,所以就被边缘化了。 谢云轻顿时了然。 谢云轻想起她刚刚气鼓鼓的模样,又问她方才从哪里来,要去做什么。 却不料,杏儿面色纠结后, “回八小姐,奴婢从蔚云院回来,是我们云安少爷听说云危少爷受伤,派奴婢送了些补药过去。” 谢云轻闻言,很是诧异。 原本还以为谢云危受伤只是谢云锦急着摆脱谢云月寻的借口,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可知道云危少爷是怎么受伤的?” 杏儿偷偷看了谢云轻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偷偷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了谢云轻听。 原来谢云危居然是在出府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一顿好打,打完就如同死狗一般丢在巷子里,直到他自己醒来,一路摇摇晃晃的扶着墙走到侯府门口才被门房抬进府的。 说完,杏儿又忍不住有点懊悔自己心直口快,这是她偷偷听见的消息,怎么能胡乱说出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八小姐居然轻轻的摸了下她的头,温声问她。 “为何方才你气鼓鼓的,可是有人欺负你?” 头顶温柔的感觉让杏儿这个人一呆。 她犹如被头顶那只温柔金贵的手施法定身了一般,僵硬着脖子,红着脸,老老实实的说了她生气的原由。 “送补品之事,是云安少爷身边的莲姐姐拜托我帮忙的,作为谢礼,莲姐姐送了一对耳铛给我,但是我哥哥给我抢了!奴婢想着回去和我娘告状!所以方才才……那样……” 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杏儿气愤的声音便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却没想谢云轻听完居然笑了。 她在银环和金锁诧异的目光下,歪着头将自己带着的耳铛摘了下来,然后让小杏儿摊手。 小丫鬟不明所以的摊出小手。 “吧嗒、” 一对漂亮精致的耳铛,落进她的掌心,还带着一丝丝泛着好闻香气的余热。 突然反应过来的小杏儿小脸一红便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绝。 却被谢云轻再次摸头,打断了。 “这对耳铛是……” 谢云轻忽然顿了顿。 “是你告诉我五哥受伤的谢礼……送给你便是你的的,随你怎么处理,我要去看看我五哥了,你快回去找你娘吧。” 说完,她便带着一脸不解的银环和金锁往小丫鬟来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 银环看了眼身后。 只见那小杏儿先是举着耳铛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又小心翼翼将耳铛藏在怀里,最后蹦蹦跳跳远去…… 她更加不解的回头。看着谢云轻空荡荡的耳朵。 “小姐……” 她记得这对耳铛小姐很喜欢的。 谢云轻却无法和银环解释其中的原由。 这是,她前世欠杏儿的那对耳铛…… 她将目光从那丫鬟蹦跳的背影上收回来,摸了摸银环的头,笑着道。 “银环姐姐可是醋了?不要醋,等会儿回去了我也送你一对耳铛!” 见谢云轻把她当孩子哄,银环面色一红,但却察觉到谢云轻这是不想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了。 反倒是一旁的金锁眼神一动。 谢云轻雨露均沾道:“金锁也有。” 然而却不料大胖丫鬟别别扭扭半天,憋出一句。 “奴婢能换成饭吗?” 谢云轻顿时不由关心:“……是依旧吃不饱吗?” 金锁老实巴交的摇摇头。 “饱的,自从小姐答应奴婢吃饱饭后,奴婢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只是……” 见二人都盯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多多益善嘛~” 谢云轻:“……” 银环:“……” 说话的时间过得很快,三人一眨眼就走到了蔚云院外面。 第54章 纯狱风的蔚云院 蔚云院和侯府别的院子不太一样,别的院子都讲究一个景致,只有蔚云院的院墙都比别的院子要高很多,像个密不透风的水井,将院内的屋子死死包围住,连个侧门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谢云危那个不能常常见人的病改建的。 连他院子里的下人大多时候也是不能开口说话的,穿着也是同他一般,一身黑。 吵闹或者颜色过多都会让他不舒服。 连他屋子里的墙壁、门窗和装饰,都是全是灰朴朴的颜色。 然而此刻,蔚云院内却很是热闹,谢云轻才走到院子外,便听见了里面传来谢老夫人咒骂的声音。 由于院墙太高,甚至有点回响的效果。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打了我的云危!” “刀的……云危……” “岂有此理!你们都是废物吗!” “……物……吗” 瞬间谢云轻脚步一顿,突然明白为什么谢云危不喜欢院子里的下人说话了。 只不过他那个毛病,也不能常常看见院子外鲜花草木,“坐井观天”也是无奈之举。 谢云轻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慢慢走牢狱风格的院落。 她一进去,便看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伺候谢云危的。 谢云轻轻轻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个眼熟的笑了下,关心起谢云危的情况来。 “我五哥怎么了?” 谢云危院子里的人都很熟悉谢云轻,因此,见谢云轻关心谢云危,也没人多想。 被她问话那个跪直了身体,伸出两手和她比划起来。 没错,比划…… 谢云危有时候和下人交流是用的手语,有时候是用的写字…… 所以他院子里的下人全都熟练掌握手语这门技术,也都会识字写字。 黑衣仆人告诉谢云轻的话,和杏儿说的差不多。 只是,更详细了些,比如谢云危的脑袋被砸出了血,至今昏迷不醒…… 谢云轻听完轻轻皱眉,又问起谢云危为何出门。 下人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然后又和谢云轻比划了两下。 告诉谢云轻,谢云危一早就出门了,还不让他们跟着。 谢云轻闻言,也更疑惑了。 因为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件事…… 更何况谢云危一年到头都不会出门的,如今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也是罕见之事。 难道他……因为自己重生,犯病程度加重了? 谢云轻问不到别的消息,便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但是她只想过来吃瓜,并不想关心谢云危,也不想招惹谢老夫人等人,于是脚步一绕便去了谢云危卧室旁的书房。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窗户旁看卧室的情况 却不料,不经意间,便有惊愕的发现。 透过书房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她发现谢云危的书桌上有一沓纸,纸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谢云轻! 谢云轻悄悄拉开窗户,拿起那张纸,却发现下面的纸依旧是自己的名字。 她回头看了眼银环,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银环拉了一把高大的金锁,挡住了谢云轻。 谢云轻这才毫不犹豫的将那一沓纸全都收进了袖中,藏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谢云危为什么写她的名字。 可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些纸,搞不好谢老夫人找不到打谢云危的人,看到这些纸便要抽风把锅扣在她身上。 这时,一个老嬷嬷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所有的黑衣奴仆都看了过去,谢云轻忙趁机将窗户关上。 正在病床前激情怒骂的谢老夫人听见有人喧嚣,顿时又是脸色一沉,然后听清那老嬷嬷的声音后,脸色顿时一变,忍不住朝外面走了两步,看清来人正是谢云锦的奶嬷嬷后,脚下更急了。 “你在吼什么?” “老夫人,我们七小姐受惊晕倒了!听说府医在这里!所以老奴才过来请府医……” 听说谢云锦出事,谢老夫人脸色大变,见身旁的府医诧异的看过来,她顿时不满,跳脚便往外走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随我去看看我云锦啊!” 府医忍不住看了眼头上有个窟窿还未醒来的谢云危:“可……” 然而谢老夫人已经不容他说什么,急切的拔腿就往外走了。 原本还坐谢云危床前捂着眼睛心疼的沈懿芳见状,也是左右为难的看了眼谢老夫人,然后又不舍的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谢云危,然后叹了口气, 面色焦急的起身催促府医。 “云危这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还是先去看看云锦吧。” 只是,她作为母亲,还是比谢老夫人多想了一点,离开蔚云院之前,还记得让地上的黑衣奴仆们起身,去照顾谢云危。 直到谢老夫人和沈懿芳带着府医离开。 谢云轻才悄悄从墙壁后面出来,然后什么招呼也没打,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同一时间,侯府隔壁,平安伯府中。 平安伯世子正硬着头皮的陪着一位贵客。 作为一个指挥养鸟斗蛐蛐,被亲妈打得连青楼都不敢逛的没出息纨绔。 他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世家子弟的典范青年,沈上星,沈七公子,会来他府里做客,还让他把小厮全都支出去! 让他独自作陪! 第55章 谢云危:谁死了! 就在谢云轻刚走出蔚云院的院门之时,屋里原本昏迷不醒的谢云危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划过一抹无法置信,他双手撑着床便要起身,然而后脑传来的阵阵眩晕让他重新直挺挺的倒了回去。 入目的不再满府挂彩中唯一飘着白纱的凄清院落,而是他那间熟悉的、昏暗的卧房。 没有来的感觉一阵心悸。 谢云危挣扎着,在黑衣奴仆的搀扶下, 还是下了床。 下床后,他便不管不顾的在黑衣奴仆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黑衣奴仆想要阻拦却始终无法,只能由两三个黑衣奴仆手忙脚乱的扶着他,跟着他走。 一行人顺着侯府中的一条不常用的小径,绕过了湖泊,来到了一座荒草丛生的院子。 院门上方蛛丝密布的歪斜门匾上书:青松院。 抬头看了眼歪斜的门匾,似与梦中重合一般,谢云危黑沉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他推开身旁的黑衣奴仆便扑在门上。 几个黑衣奴仆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忙上前帮忙。 久未住人的院门移开,灰尘便落了众人满身,然而连灰尘也会觉得吵的谢云危却无暇犯病,一个箭步拨开院中的杂草冲了进去。 然后死死僵在房门外。 黑衣奴仆急急忙忙追过来,看见的便是,谢云危神色惊恐的盯着空荡荡的白纱床帐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僵硬着身体,缓步上前,拉开纱帐。 梦里……那道青黑冰冷的尸体并不存在。 谢云危身子一软,终于扛不住阵阵眩晕,跌坐在地上。 黑衣奴仆着急上前,然而却被谢云危一推,他艰涩的声音响起。 “谁……死了?” 黑衣奴仆们互相对视一眼,惊恐的看着谢云危,胆子大些的一个小声答道。 “无、无人死了。” 奴仆的回答却并没有说服谢云危,他眉心一皱,忍着眩晕与抽痛,用力的开始回想。 他的脑回路本就不同常人。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死了一个人,他不知道是谁,但却知道梦里的感受,很痛苦,很复杂……也很后悔。 他不知道梦里自己为何会有那些感觉,但那些感觉都是如今的他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即便证实了梦和现实不同,但他依旧认定那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 顿时谢云危苍白的面上,一双沉黑得犹如魑魅的眼珠开始发亮。 他一定会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精神爬起来,他深深的看了眼空荡荡的窗幔,然后快步往回走去。 …… 另一边。 谢老夫与沈懿芳带着府医匆忙赶到栖鸾院之时,几个哥哥听说了消息也匆匆赶来。 见谢老夫人与沈懿芳都来了,唯有谢云驰想起了谢云危的存在。 他原本下职便听说谢云危出事要过去看他的,但是却不料又听见了谢云锦受惊的事情,脚步一转便过来了。 得知谢云危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虽然还没醒来,但应该已无大碍,谢云驰便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起进去。 府医二话不说上前去查看谢云锦的情况了。 谢老夫人叫来丫鬟问话,从谢云锦的丫鬟口中,听完谢云锦受惊的过程后,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谢云暲担心的看着床上迟迟未醒来的谢云锦,心疼的埋怨道:“云月堂妹如今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的脸又不是小七划伤的,小七好心帮她,她怎么还恩将仇报了!” 谢云暲的话,让谢老夫人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但她却没说什么眉宇间显然也是有几分赞同谢云暲的话的。 沈懿芳见小女儿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也是一阵心疼,见谢老夫人也赞同谢云暲的话,她心念一动。 “母亲,我看还是早日想法子让三弟他们早些回来吧……” 若是从前的话,沈懿芳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她只巴不得三房最好永远别回来。 因为谢老夫人最偏心的便是三房这个儿子,偏偏对方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连个七品官都是凭借侯府连番走动才当上的。 半年前,谢敬善犯了个错,被京城活阎王方御史逮住了,官贬一级,被发配出去了,因为谢云月的脸不便出现在人前,便只带上了七岁的小儿子谢云晗。 谢云月发疯的前科,其实府里人都知道。 只不过从前她从来没有对着过谢云锦,因此众人便只当心疼她伤了脸受了刺激,没有太过在意。 可如今,她竟然对着谢云锦发疯了,还把谢云锦吓晕过去。 无疑触碰到了在场所有人的逆鳞。 因此沈懿芳开口后,几个儿子也纷纷附和。 “是啊,三叔三婶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恐怕云月堂妹也是因为爹娘不在身边才过激了些。” 这话是谢云疏说的,言外之意只差说谢云月没有爹妈在身边,就失了教养了。 谢老夫人则是想到了谢云月的脸好不了这事,心知那丫头如今还不知道真相,恐怕知道真相后会大受刺激。 这个时候确实亲娘在身边要稳妥些。 是得叫三儿媳妇回来盯着她!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也下了决定,她看向了大孙子谢云驰。 “你三叔得罪的是方御史,这方御史性子较真,恐怕不会轻易松口叫你三叔回来,驰哥儿你可有法子?” 谢云驰如今是城北禁卫军副统领,只差一步就能走到皇帝跟前,品级暂时虽然比宣宁侯要低一些。 但宣宁侯恢复爵位后并不受重视,只封了个面子过得去的官,还不是当今皇上封的,当今皇上只是保留了他的爵位与官职,没动他。 反倒是谢云驰的世子之位和官职都是皇上亲封的。 因此,实际上整个宣宁侯府的未来都是压在谢云驰身上的。 谢云驰想了想,倒是真的想到了办法。 “法子倒是有,只是……” 见谢云驰有办法谢老夫人松了口气忙问:“如何?” “让三叔回来,恐怕得走林御史的门路,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彻底得罪方御史了。” 盛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林御史是方御史的死对头。 然而听说三儿子可以回来了,谢老夫人却是眼前一亮,根本不将得罪一个“小小御史”的事情放在眼里。 毕竟,在从前的谢家面前,骨头再硬的御史也要绕道走路的。 然而她却根本没想过如今的朝堂早已经换了天,当今皇上最看不惯的就是蛀虫般的世家,御史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而谢云驰从小到大在谢老夫人的反复洗脑下,也对谢家的往日荣光有着别样的自信,没觉得得罪一个御史有什么问题。 于是便与谢老夫人商讨起如何走方御史的路子。 第56章 去告诉老夫人堂小姐要死了好不好 谢云月尖叫一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 太可怕了,她梦见自己的脸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薄膜,面上全是血脓交杂的腐肉,她去求谢云轻帮忙吗,脸还被她戳了洞! 然而丫鬟们听见她的尖叫立刻上前的身影却让她愣了一下,声音尖利道:“谁准你们进来的!” 几个丫鬟愣了下,不知道她又怎么了,互相对视一眼,忐忑的看着谢云月脸上那个冒着血的窟窿,根本不敢离开,因为她们知道离开后,若是谢云月发现那个血窟窿她们没有提醒她,便会发更大的火,所有的丫鬟都会遭受惩罚。 可是见谢云月这副恐怖狰狞的模样,几个丫鬟心中都有些害怕,不想做那个激怒谢云月的人。 而谢云月在尖叫过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点漏风,而且似乎有什么流到了脖子上。 她摸了一把,发现全是血后,顿时瞳孔一缩。 “给我拿铜镜过来!” “快!” 谢云月咬紧牙关,浑身发抖,虽然心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在亲眼看到之前根本不愿相信。 “是梦!一定是梦!” “对!我用了姜神医的药,脸一定会好的!” “谢云锦!谢云锦不是有锦鲤运!我肯定可以……” 谢云月神神叨叨的念叨着,见丫鬟扶着铜镜的手居然在颤抖,她抬手便扇了那丫鬟一巴掌。 “废物!拿个铜镜都拿不!” 见手上的血糊在了对方脸上,谢云月眼神更加迁怒对方了,一把抢过镜子,然后抬脚踹在丫鬟肚子上,任由她蜷缩在地上,还要爬起来跪下。 谢云月自顾自的将铜镜摆在面前,用一种亢奋又神经质的期待眼神,朝铜镜看过去。 镜中那张原本就被腐烂痕迹遍布的下半张脸上赫然一个血洞,仿佛能从脸颊上看见里面的牙齿一般…… 谢云月瞪大的双眼僵在铜镜面前,片刻后,她放下铜镜,失神的喃喃道。 “不、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梦!是梦!” 为了证明这是梦,谢云月拼命的给自己寻找证据,很快她眼前一亮。 “府医为什么没有来!祖母也没来!” “对,为什么!因为这是假的!” “对!” 仿佛终于找到了证据一般,谢云月痛苦的表情上开始出现笑意,但她的眼神却是癫狂的,她将铜镜挥到地上,连滚带爬的爬到地上吓得战战兢兢的丫鬟面前,将滴着血和脓液的脸凑到丫鬟眼睛面前。 犹如恶鬼一般狰狞的盯着她的眼睛问答:“府医为什么没有来!我的脸都烂掉了,祖母为什么也没有来?” 被谢云月揪住衣领的丫鬟艰难的屏住呼吸,试图阻挡扑面而来的恶臭,然而脓液还是滴到沾到了她的鼻尖,然而谢云月的眼睛却犹如恶鬼一般死死盯着她。 她一点恶心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艰难道。 “府医在栖鸾院……” 然而话音未落,她便被谢云月抄起地上碎掉的铜镜往脸上狠狠一划。 “啊!”丫鬟痛呼一声,捂着流血的脸颊倒在地上,但却不敢晕死过去,因为害怕迎来更恐怖的虐待,连忙爬起来,边跪边偷偷往后退着求饶。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然而谢云月却并没有理她,她拿着滴血的铜镜走向下一个丫鬟。 下一个丫鬟瑟瑟发抖拔腿便想要跑,然而却被依旧被谢云月抓住了。 被抓住后,丫鬟惨白着脸绝望的放弃了挣扎,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而是一股恶臭。 谢云月再次重复了方才的问话,凑到了丫鬟面前,犹如恶鬼一般逼问丫鬟。 “你说!为什么府医没来?为什么祖母也没来看我,是不是梦?” 被吓得半死的丫鬟想到上一个丫鬟的惨状,急中生智大声道。 “小姐!因为是梦!” 话音一落,鼻息间的恶臭似乎远去,丫鬟已经无暇去想欺骗谢云月后会迎来什么暴行了,她只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然而刚松了一口气,脸颊的剧痛让她涕泗横流。 “啊——!” 谢云月将丫鬟按在地上,发了疯似的拿着铜镜往她脸上不断的划。 “你是不是以为我蠢!居然敢骗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你该死!” “啊!小姐饶命!” …… 一阵惨无人道的惨叫声后,谢云月浑身是血的走出卧房。 她没有在戴面纱遮住烂掉的脸,手里的半块铜镜滴着血,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里,发现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已经不见了。 她眼神疯狂的笑着,继续往院外走去,终于在半道上遇见了一个不是她院子里的丫鬟。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那丫鬟看见浑身是血,面容狰狞磕破的谢云月并没有认出她,以为自己撞见了鬼,吓得腿一软倒在地上,想跑都只能用手在地上爬。 所以轻易的便被谢云月逮住了。 丫鬟颤抖着几乎要晕死过去,可惜却始终没有晕,就在她以为小命就要呜呼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是哪个院子的?” 丫鬟愣了愣,半是惊恐,半是回魂的确认道:“您、您是堂小姐吗?” “我、我是二、二夫人院子的丫鬟……” 听见是林觅荷的丫鬟,谢云月眼神有些不屑,但还是放开了她。 她收起手里滴血的铜镜,幽幽道。 “对,我是堂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见她神色不太对劲,眼神一闪:“奴、奴婢琪、琪儿……” “琪儿。” 谢云月温柔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收起癫狂的神色,“吧嗒”一声松开半块带血的铜镜,伸出带着血的手指,温柔的摸在丫鬟脸脸上。 “琪儿,你去帮我找老夫人,告诉她堂小姐要死了好不好?” 琪儿吓得不住点头:“是、是!” 一边说,她一边悄悄后退着答应。 见谢云月并没有阻拦,她便忙往栖霞院的地方退去。 瞥见丫鬟后退的方向,谢云月的眼神幽幽,却声音越发温柔。 “琪儿,你告诉老夫人,若是请不来姜神医,堂小姐恐怕要死了,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好不好?” 然而配合着她那一身的血和脸上的狰狞,温柔的声音显得越发渗人。 琪儿快吓死了。 “好、好的!” 说完,便拔腿往栖霞院跑去。 第57章 这西湖龙井有何玄机? 与宣宁侯府一墙之隔的平安伯府内。 平安伯世子僵直着身子,浑身不自在的端起第八杯茶想要缓解尴尬,却发现肚子隐隐有些咕嘟的水声,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放下茶杯。 眼神无处着落,对上静坐于对面优雅品茶的沈上星,然后飞快移开。 也不知为何,这沈七公子,分明一派温润,却总让他觉得对方浑身透露出一种让人不敢冒犯的尊贵气息。 许是,常年跟在皇后娘娘身旁的缘故吧…… “这茶……” 正出神间,忽然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响起,顿时吓得平安伯世子一个激灵,犹如被他娘叫了大名一般端正了身体。 “是!沈七公子您讲!” 沈上星见对方一副面临拷问一般的严谨模样,不由轻咳一声,暗自疑惑自己难道这么吓人? 可为了拖延时间,他只能随口问道。 “这茶,来自何处?” 说话的时候,他余光瞥了眼毫无动静的窗外,心下不由暗那动作慢吞吞的死阿才。 “啊?” 平安伯世子愣了愣,为难的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开口。 “西湖龙井,应是来自……西湖?” 说完,他面色有些忐忑的看着沈上星。 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询问他和这茶有关系的问题了。 忽然他灵光一闪。 这沈七公子莫不是点我呢! 自觉开窍的平安伯世子突然就想到了沈上星那位圣上钦点的皇商二叔,难不成这茶有什么玄机不成? 一时间平安伯世子在脑中脑补了无数种可能,可既然对方没有言明,是否因为……不可说? 千思百想后,平安伯世子只想敲敲自己这不学无术的脑子。 然而正当他叹了口气,准备坦白自己的愚钝的时候。 一个圆脸小厮领着他的小厮从外面回来了。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平安伯世子正打算让自己的小厮离开,却见那圆脸小厮走到沈上星身旁,冲他点点头。 沈上星突然站起来。 “多谢平安伯世子款待,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便回去了。” 平安伯世子呐呐然的张了张嘴,最后点点头。 “那、那您慢走?” 沈上星点点头,然后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眼睁睁的看着,沈上星离开后,平安伯世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拔腿便朝平安伯夫人的院子跑去。 “娘!娘!出大事了!” 平安伯世子冲进平安伯夫人的院子,将沈上星今日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了平安伯夫人。 原本正疑惑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结交到了这位沈七公子的平安伯夫人,听完,眉心也不由疑惑的皱紧了。 最终还是命人将府里的西湖龙井全都装了起来。 殊不知,那方才还淡定自若的沈七公子,离开平安伯府下人的视线后,脚下顿时安了风火轮似的用上了武力,拎着圆脸小厮,三步作两步飞快的踏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将小厮丢在一旁,沈上星坐下,后背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车壁上,满脸不悦道。 “你怎会如此慢。” 阿才,擦了把额头的汗,圆脸不由委屈道。 “七公子您是不知道这侯府的院墙修得有多高,奴婢……” 说到一半忽然被冷冷的瞪了一眼,阿才忙改口。 “奴才爬上去,差点就被发现了……” 然而沈上星却不想听借口,直接问道。 “打听到了?” 阿才忙说起在那个古怪院子见到的事情。 听说谢云危昏迷在巷子里,满脸是血的爬回宣宁侯府门前,最后被人抬进去的之后。 沈上星面上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尴尬,扯了扯脸皮,有点恼怒。 “脑子有病吧!谁家的哥哥会像个流氓似的暗暗跟踪自家妹妹的……” 若不是此人太像贼,他也不会路见不平,顺手拔刀…… 只不过,当时他急着赶路,只好先打个半死,将那贼先藏在巷子里,准备办完事再回来扔衙门,结果回来后就听说那人似乎是小豆芽的五哥…… 于是这才有了他去平安伯府做客的事情。 也幸好他先去忙了,不然这乌龙传开,他沈七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见沈上星表情一变再变,深知自家主子的真实性情,阿才忙安抚道。 “主子,奴才觉得您打得也不过分!真的!” 闻言,沈上星的眼皮掀起来,瞧着阿才。 “怎么说?” 阿才忙一副讨好的模样,凑近小声的将从平安伯府的下人口中打探到了的关于宣宁侯府的一些事情说给他听。 当然阿才有意无意的套话下,平安伯府的下人无知无觉说的一些八卦都是关于谢云轻的。 于是,听到一半的沈上星便怒拍桌面道。 “岂有此理!” “我看这宣宁侯府爵位不想要了!” 原本是安慰自家主子的,却发现他竟然生气了,阿才不由停住,片刻后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撩开车窗四处张望了一眼,确认无人后,然后松了口气。 小声提醒道:“主子……” 言外之意都在他的挤眉弄眼中。 然而沈上星虽然知道是自己一怒之下口误,但面上却冷笑嘲讽道:“怎么眼睛抽风了?” 阿才:“……” 行,您是最尊贵的主子,奴才口误被您瞪那是活该,您口误还被您瞪,那是应该! 见阿才不说话,圆脸上满是怨念,沈上星眼眸一眯,凉凉道。 “继续说……” 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的阿才忙收起小心思,讨好的笑一下,继续说起宣宁侯府的八卦来。 …… 另一边。 丫鬟琪儿战战兢兢的跑到了栖鸾院。 此时谢云锦已经醒了。 谢老夫人正坐在床边,握着谢云锦的小手,温声安抚她:“你好好休息,莫要多想,都是云月那丫头没有福气……” 站在床头的沈懿芳担心的擦擦她的额头,柔声道:“是啊!小七你听祖母的,别多想。” 围在后面的几个哥哥也纷纷上前安慰她。 谢云锦抿唇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随后又想起谢云月那张犹如恶鬼一般的脸,面色白了白,颤抖着嘴唇道: “可是,云月姐姐的脸……我,我还是和她坦白吧,不然继续让她用那个药贴……” 见谢云锦都被谢云月吓成这样了,还这样自责,众人皆是不忍心。 纷纷的劝说她不可。 “可是……” 见谢云锦面色纠结,站在最后面的一个谢云逸忽然皱眉出声。 “其实……小七你无需自责,云月妹妹的脸,或许是……报应。” 第58章 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屈辱 谢云逸的声音让众人都诧异的看了过去。 屋内瞬间陷入了沉静。 见众人都这样盯着自己,谢云逸叹了口气,看向谢老夫人。 “祖母,其实,云逸有件事一直没有说……” 谢老夫人神色微微一怔,随后那双浑浊的眼眸微不可察的垂了些,看了眼病床上一脸自责的孱弱女孩。 她沉声道。 “你为何说这样说你你云月丫头,你可知她也是你的妹妹……” 然而,看着谢云锦懵懂无知陷入自责的样子,谢云逸的神情却坚定起来。 他径直走到谢老夫人面前,将背脊跪得笔直,肯定道。 “祖母,我正是知道云月妹妹是我的妹妹,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没有说出事实。” 说完,他不等谢老夫人发话,便抬眸看了眼屋里的众人。 “当年那个刀疤乞丐会划伤云月的脸,根本不是因为她踩到了那半个馒头又言语得罪对方,而是因为……” “他本来就打算向云月堂妹复仇!” “他不是乞丐,他其实是郁南县令家的马夫!” 谢云逸说完,便抿唇沉默了下去。 然而他的话却让在场众人面色皆是大变,随后又复杂起来。 宣宁侯府之人最不愿意提起的地方之一,便有郁南县。 因为那是那他们谢家的耻辱,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是……谢家流放途经之地。 当初世家权大,妄图掌控皇权,同谢家一样选择跳过太子扶持一位弱势皇子登基的世家并不少。 可惜,谢家运气不好,选中了最激进的二皇子。 二皇子惹怒了皇上,皇上舍不得亲儿子,自然就拿背后支撑二皇子的谢家开刀了。 世家之间因为扶持不同皇子,关系也不和睦,加上其他皇子使力,尤其是先太子…… 于是,谢家便成了当场第一个剥夺爵位的世家。 再后来,谢家流放至郁南县之时…… 先太子倒了。 二皇子又有了可能。 因此,谢家才能被郁南县令奉为上宾,以礼相待。 那个马夫,便是谢家成为郁南县令府的贵客后,得罪了谢家的小姐,被赶出去的。 然而,很快二皇子便犯了大错,直接失去了登上大位的可能。 谢家是被郁南县令连人带行李,直接丢出县令府的…… 想必,那个马夫便是听见了那个消息,特意来寻仇的…… 堂堂谢家竟然…… 这段屈辱之事,让所有人都不愿回想,甚至不愿承认。 唯有站在床尾的二夫人林觅荷根本就没多想,听完谢云逸的话,她毫无芥蒂的跳过了郁南县,夸张的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什么!?” “竟是那个马夫!” 她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当年事发之时,想起那个乞丐按着谢云月割脸的狠劲儿,一阵后怕的摇摇头,然后朝众人看过去,想要寻找一些共鸣,以作安慰却发现…… 众人脸色虽有变化,但仿佛只她一个才是真的惊讶这件事。 果然,正当林觅荷心下疑惑之时。 又一个身影跪在了谢云逸身旁。 竟然是谢云疏。 一身白衣不染尘的谢云疏,为了心疼的妹妹,似乎丝毫没有犯病的迹象,衣袍一掀便跪了下去。 “祖母,云疏也有错,云疏也知道一件事,念着云月妹妹当初还小,为了侯府名声着想,云疏便自作主张教训了云月妹妹后,便隐瞒了下来。” 谢云疏将侯府复爵后,他在府中无意间撞见谢云月用刀子划烂丫鬟脸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只不过他没说的是…… 他那个时候犯病了。 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所以,他其实是眼睁睁的站在原地,看着谢云月将身下那个丫鬟的脸划烂…… 再眼睁睁的看着,那丫鬟在谢云月身下断气的。 这种害怕女子的病,给他所带来的屈辱感,如今即便是转化成了另一种不那么丢脸的症状,他依旧无法释怀。 实际上,侯府中人,都不知道谢云疏具体的病因,和最初那个病症。 谢家人只以为他生来尊贵,独自被带走,恐怕没见过凶恶的女衙役,吃了苦头,才患上对女子过敏的病症。 当初二皇子惹怒皇上之后,谢家只以为结仇太多,导致在各方的操作之下,谢家是罚得很惨,一开始甚至是被拆散了的。 却不知道,幕后有人,拆散谢家,只为了一个人。 那便是,自小便长得像个小谪仙似的,以气质冷清高傲在盛京城出了名的谢云疏。 越是不染纤尘的谪仙,若是跌进泥潭,便越引得那些泥潭中人生出邪念,越想玷污这朵高洁之莲。 所以…… 谢云疏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起来。 他呼吸之间,一些让他浑身难受的气息开始传来。 沈懿芳身上的香粉味道渐渐清晰,他的呼吸开始迟缓…… 谢老夫人身上的药味,他的四肢开始发麻…… 最后,是二婶林觅荷身上的香粉味道…… 他的躯干彻底失去知觉。 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屈辱,笼罩而来,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那些廉价香粉混合着汗液的粘腻恶臭、那些古怪丑陋的肥脸、还有……披着女人衣服的男人…… 纷纷朝他奔涌而来。 然而他却犹如中了魔咒一般整个人无法动弹。 他的五感尽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屈辱奔涌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二哥,你……没事吧?” 忽然,谢云锦担忧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谢云疏的心底。 那些压着他的沉重感觉,似乎有所减缓。 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是半麻痹的状态,但他的呼吸和脸色开始恢复正常。 他抬头,看着从床上撑坐起来的谢云锦,眼眸顿时泛起柔和。 他强撑着身体,艰难却不露出一丝异样的摇摇头。 “二哥没事,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来得及阻止云月,最后那个丫鬟死了……” 谢云疏的话,让其他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也就没有再看他了。 因为这时,又有一个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祖母,孙儿也有话说……” 见众人没有再看自己,身体依旧不能自由的谢云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害怕被人发现,即便是最亲的人。 可无人发现之时,他却又莫名有些失落。 然而出于骄傲和自尊,谢云疏永远无法对任何人说出那种事情。 但是,谢家却有一个知道他会因为恐惧女子靠近,而懦弱到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的人。 那便是……谢云轻。 不知道为何,麻木的听着耳边大哥威严的述说着谢云月的另一桩罪状之时。 他莫名想起谢云轻来。 其实,谢云轻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 其实说来也奇怪,那一次,他只会在小七身旁好转的病症,因为谢云轻的触碰,竟然也好转了。 但他的僵硬还是被谢云轻发现了。 只不过谢云轻及时被他赶走了,并没看清他身后的情况。 想到谢云轻第二日,开始送他锦囊,还声称要治好他的模样。 谢云疏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浮现一抹嘲讽。 恐怕,谢云轻那些想要治好他的话,都只是为了与小七抢夺他的注意的谎言吧。 可是谢云轻不知道,他的病症一直因为小七在好转。 若不是念着谢云轻也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也不会收那些无用的锦囊的。 然而,想起他送回去的那些无用锦囊。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心中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怪异情绪,让他心底有些发堵。 谢云轻竟然真的没有送回来了…… 小七…… 他想起身,需要接近小七才可以,但是当着众人,他并不方便说出来。 然而,小七正愣然的看着大哥谢云驰,并没有再关注他的异样。 原来谢云驰也发现过谢云月虐杀丫鬟的事情。 不仅如此,等谢云驰说完,沈懿芳也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她知道的事情。 甚至,连谢云暲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什么。 最后…… 屋子里,唯二受到惊吓的便只有瞪大双眸,说不出话来到谢云锦,与震惊的无法自拔的二夫人林觅荷。 “云月这丫头这么狠毒!” 林觅荷用手帕捂着心口,惊叹道。 她话音一落,便被谢老夫人幽暗的眼神看了一眼,连忙抿唇,捂嘴,像个鹌鹑似的缩了下肩膀,不敢再大喘气。 …… 栖鸾院外,那个叫琪儿的丫鬟还是试图和牛嬷嬷说谢云月的惨状和她交代的话。 谢云月的惨状,牛嬷嬷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谢老夫人的心思,心知谢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帮谢云月请姜神医的。 所以便死死拦住了琪儿,不让她进去汇报。 这时,突然好几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往这边跑来,在看见牛嬷嬷的瞬间,便扑过来跪了下去。 “牛嬷嬷救命啊!云月小姐她疯了!” 第59章 病情加重 得知谢云月在府里追杀丫鬟后,牛嬷嬷面色一变,不敢再自作主张,拦住丫鬟,只好无奈进去禀告。 而惊慌失措的丫鬟们,还有同样被吓坏的琪儿,纷纷不管不顾的跟着牛嬷嬷冲了进去。 乌泱泱的一群人冲进来,谢老夫人面色一寒,正准备训斥之际。 本就强撑着的谢云疏听见,牛嬷嬷和几个丫鬟的声音,鼻息间传来纷杂的气味,两眼一翻,竟是僵直的倒了下去。 谢云疏这一倒,众人才算注意到他。 “疏儿!” “二哥!” 众人连忙围上去,连床上的谢云锦也忙下床跑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将谢云疏抬到一旁的贵妃椅上,府医上前查看一番后,也只能不确定道。 “二公子似乎是旧病犯了……只是这症状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竟是加重了些……” 府医的话让众人心都提了起来,谢云锦焦急的上前,握住谢云疏的手,紧张的看向府医。 “府医,我二哥明明好转了,为何会突然这样?” 谢云暲也紧跟着道:“是啊,你确定没看错?我二哥如今看见府里的女眷并不会有太多反应了啊!怎么会加重?” 面对谢云暲的质疑,府医有些气结。 虽说他医术并不多高明,但望闻问切这些基础医术还是有的。 但因为身份,他有怒却并不敢言,只能耐心解释,他怀疑谢云疏症状加重的原因。 “二公子从前对“女子过敏”的表现,最多是呼吸困难,或者浑身起疹子,严重的时候昏厥过去。” “可这次,二公子不仅呼吸困难,昏厥过去,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直的,肌肉即便是昏厥状态下依旧是紧绷的……” 听了府医的话,众人连忙去摸谢云疏的手臂,发现果然有些异样。 “这……” 反应最快的还是谢云驰,他突然上前拉起谢老夫人与沈懿芳,还有凑上前看热闹的林觅荷。 “祖母、母亲、二婶,若是府医的猜测成真,恐怕二弟这是复发了,还请您们暂时退开一些。” 闻言,三人当即反应过来。 连忙退后几步。 谢老夫人,余光瞥见领着一众丫鬟退到门外的牛嬷嬷后,眼神一冷,怒道。 “牛嬷嬷将这几个没规矩的丫鬟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虽说谢云疏的症状减轻后,并不会对府里的女眷“过敏”,但对丫鬟还是有一点的。 因此,府里的丫鬟都知道一个死规矩,遇见二公子必须立刻退避三舍。 显然这次谢云疏犯病是因为这群没规矩的丫鬟导致的。 惩罚完丫鬟,谢老夫又重新看向府医,神色间隐隐有些嫌弃。 “你看疏儿现在这样,应该如何是好?” 府医自然没有错过谢老夫人眼底的嫌弃,他恭敬道。 “恐怕要先拿之前的药试试有没有效果,若没有,或许需要七小姐去请姜神医了……” 一边说着,府医一边感觉到一阵苦涩,或许他是时候离开侯府了。 虽然他并不想失去这份稳定的月俸,但他医术有限,只能当个小府医,看点伤寒、跌打…… 他当初会来到堂堂侯府做府医,也是因为当初侯府势微,别的医术高明些的郎中看不上侯府这点月俸。 可这几年,侯府慢慢重新站稳跟脚,虽在京中只是不入流的世家,但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且侯府中的众位主子这身上的病症,也都是他难以触及的疑难杂症,恐怕得姜神医之流才能治好。 这谢老夫人并不是好相与的,再留下来,恐怕难以善终啊…… 这时,安排人将丫鬟全都押走的牛嬷嬷终于想起了谢云月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汇报。 谢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沉。 “胡闹!云月这丫头……” 说着,谢老夫人感觉胀痛的脑门一阵抽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屋内,昏迷的谢云疏,见福运齐天的谢云锦握着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只觉得胸闷气堵,脑袋更疼了。 侯府最近是不是犯小人,为何她有种处处不顺的感觉。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连蜥蜴都知道断尾求生,在这多事之秋,她不能再心软了! 谢老夫人用力跺了下拐杖,浑浊的眼神透出一点冷意来。 “找人去将云月那丫头拦住,让她好生在院子里养伤,莫要出来乱晃了。” 牛嬷嬷闻言,顿时了然,恭敬询问:“老夫人,可是要叫几个婆子看着?”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便听你的吧。” 说着,她有些担忧的回望了一眼屋里的情形。 “安排两个醒事些的。” 牛嬷嬷明白谢老夫人这意思是要将谢云月看守起来的意思,连连点头道:“是。” 这时,谢云锦满脸凄惶的从屋里出来了。 方才谢云疏院里的小厮已经将他从前用的药送了过来。 可是……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谢云锦的话,顿时让候在外间的谢老夫人和沈懿芳等人一惊。 偏偏没有眼力见的林觅荷闻言,夸张掩唇,哀痛道: “这可怎么办!我云疏侄儿还这么年轻!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谢老夫人与沈懿芳齐齐飞了眼刀子过去。 林觅荷顿时一僵,悻悻然解释起来:“母亲、大嫂,别见怪,你们也知道我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的。” 随后她眼珠一动,看向了谢云锦,轻轻扇了下自己的嘴巴。 “瞧我这不听话的破嘴!要我说,有咱们小七在,云疏定会逢凶化吉的!” 沈懿芳见她这阴阳怪气的模样便生气,白了她一眼。 “二弟妹还是安生些吧,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 林觅荷顿时不服气,然而谢老夫人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将不服气表露出来了。 只是,谢老夫人却拉着谢云锦的手,叹了口气。 “小七,虽说你二婶说话不过脑子,但是她有句话说对了。” 谢云锦一愣:“祖母的意思是?” 谢老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恐怕,你二哥得靠你了……” 谢云锦闻言,眼眶一红。 “可是,我方才紧紧握着二哥的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祖母,云锦应该怎么办?” 谢老夫人见她这样为谢云疏担忧,心下不由一软。 她安抚的拍拍谢云锦的手背,语气肯定道。 “小七,你去请姜神医。” 谢云锦一愣,随后迟疑道。 “可是……” 谢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她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已经叫人将云月那丫头看住了,绝不让她有机会出现在姜神医面前的。” “你二哥的情况刻不容缓,你现在直接去寻黎夫人,我会将府里打点好。” 然而,谢老夫人并不知道的是。 她担忧出来乱晃的谢云月,其实并没继续乱晃了。 她见琪儿迟迟不回来,便倒回去,逮了自己院子的几个丫鬟,吓唬了她们一通。 见她们终于受不住跑了。 便悠悠然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等着。 她不愿意相信谢老夫人一点都不在乎她了。 她这样发疯,也只不过想知道,她在谢老夫人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 她想看看谢老夫人何时才会想起她来。 可想而知,谢云月抱着这样的期待,迎来了谢老夫人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堵在院门前时,心里有多么的崩溃。 同时,她那张恶鬼般的面容上,幽幽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60章 小神医怎么可能是侯府千金 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祖母却只派了粗使婆子过来…… 谢云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终于,看见在粗使婆子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上前将她的院门拉过去,准备从外面落了锁之时,她眼神一慌,连忙冲上去。 然而她却慢了一步,只能从拉住院门不断的摇晃。 “你们这是做什么!祖母呢!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要见祖母!” 然而门外却无人应答。 谢云月很崩溃,前所未有的崩溃。 再意识不到不对劲,她这些年就白活了。 即便是发现脸烂到恐怖的程度,她发疯割伤丫鬟的脸也不过是借故发泄罢了,心底的防线并没有真的崩溃。 即便是久久等不来谢老夫人,她也只是以为谢老夫人偏心谢云锦罢了,除了赌气之外,也还有卖惨的成分在。 可是…… 如今看这些粗使婆子的架势,祖母竟然连府医都不给她派过来! 祖母会不知道她脸现在急需救治吗! 不,她知道的! 所以……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讨好谢老夫人做了多少努力,要论了解谢老夫人,谢云月恐怕比这侯府中大多数人都了解得多。 谢老夫人这分明是彻底放弃她的意思了。 而谢老夫人会放弃她只会有一种情况…… 她顿时想到谢云锦手指上的那一坨烂肉。 不! 谢云月溃散的眼神一狠。 她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门外看守的几个婆子察觉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不由心生疑惑。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害怕谢云月跑了,她们无法和谢老夫人交差。 于是悄悄将院门打开了一条缝,往里瞧,正好透过没关的窗户瞧见谢云月一脸没有生气的躺在床上。 顿时几个婆子放下心来,但还是小声的商议起在院子外巡逻的事情来。 院门关上后,谢云月猛地睁开眼,悄悄放轻了脚步来到院门边,听着几个婆子小声的议论,眼底的光芒越发幽深。 议论声消失后,她又无声无息的回到床上。 …… 另一边。 得到谢老夫人的保证后,谢云锦便出府了。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谢云驰与谢云暲二人不放心谢云锦,便同她一起去了黎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前,二人却没有陪着谢云锦进去。 黎夫人收到谢云锦深夜来访消息,也是一惊,忙拍开凑上前准备与她亲热的黎大将军。 五大三粗的大将军挨了香香的一巴掌,顿时捂着脸一阵委屈。 “这小妮子懂不懂规矩,哪有深夜扰人亲近的……” 听出黎将军口中的“亲近”而非清静后,黎夫人忍不住白了这不正经的一眼。 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正色道。 “云锦这丫头并不是无礼之人,深夜来访,恐怕是有紧急的事情。” 而那紧急之事,黎夫人心中也有点预感。 恐怕是为了她父亲而来。 听完黎夫人的话,黎将军眉头一皱:“岳父近日不是不在府中,直接派人告诉她不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乖乖放黎夫人去接待谢云锦了。 谢云锦见到黎夫人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然而却没想到,黎夫人听完她的话,居然叹了口气。 得知姜神医不在府中后,谢云锦的心一沉,而且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仿佛开始失控。 但此时她也无暇多想,只关心道。 “云姨,那姜神医如今在何处?我二哥如今的情况有些危急。” 黎夫人有些歉意的看向谢云锦,她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父亲这几日去寻一位故人,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行踪。” 实际上姜神医是去拜访那位传闻中的师祖了,只是姜神医告诉她,师祖性情比较特别,不喜欢被打扰。 姜神医是独自离开的,而且离开之前,还特意叮嘱黎夫人,连他的行踪也不要打听,过几日他自会回府。 见谢云锦面色失落,黎夫人也心有不忍,她提议道。 “不若先请京中的其他名医看看,或者……御医?” 谢云锦抿唇,眼神低落的摇摇头。 谢云疏的病,几乎把京中的能请到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可是那些名医都没见过这种病,纷纷束手无策。 至于御医,也是请过一两个的。 结果依旧是相同。 听完谢云锦的话,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说了,恐怕只能请我父亲看一看了,只是……我实在联系不上我父亲……” 最后黎夫人还是给谢云锦推荐了一位医术比当初侯府请的那两位还要高些的御医。 谢云锦心下失落,因为她知道大概是没有用的。 但对于黎夫人,她还是很感激。 黎夫人见她失落,也只能安慰她。 “你放心,等我父亲一回来,我便第一时间,请他直接去你府中替你二哥看病。” 谢云锦眼眶一红。 “多谢云姨。” 黎夫人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你拿着我父亲的信物直接去寻陈御医吧,以他和我父亲的交情,必定第一时间就会随你去侯府的,陈御医的医术也很好,或许也会有法子的。” 刻不容缓,谢云锦也没有多待,立刻便告辞了黎夫人。 …… 见谢云锦独自从将军府出来,谢云驰与谢云暲一同上前。 得知姜神医近日不在府中后,二人俱是一愣。 以他们对谢云锦的信心,根本没想过,谢云锦出手便会有失望而归的时候。 注意点二人愣然的表情,谢云锦眼眶一红。 “大哥、三哥,是我没用……” 谢云暲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道。 “小七,你怎么能这么妄自菲薄,姜神医不在府中又不是你造成的……要说,那也是二哥运气不好!” 谢云驰也跟着点点头,他抬手擦了擦谢云锦的眼泪,然后将她拉上马车。 “走吧,黎夫人不是还给了一个人选,我也听过这位陈御医的医术,或许他有办法呢?” 三人又抱着期待去了陈御医府上。 这一次,谢云锦的锦鲤运似终于没有失效了。 她们的马车抵达陈御医府上时,陈御医正好回府,看见谢云锦拿出来的信物,立刻便随她去了侯府。 谢云锦等人带着陈御医回到侯府之时,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谢云疏醒了。 顿时,三兄妹都松了一口气。 谢云暲立刻喜笑颜开的安慰谢云锦:“小七你瞧,咱们一回府,二哥便醒了,定是你的锦鲤运开始生效了!” 一旁的陈御医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眼谢云暲。 宣宁侯府有位锦鲤命小姐的传言,他是略有耳闻的,只是…… 听着这侯府的公子夸张吹捧的话,他怎么感觉这锦鲤命,并没有那么玄乎呢? 面上虽然不显,但一路听着谢云暲对谢云锦的锦鲤命大肆夸赞,陈御医心里也对这锦鲤命的传言越发怀疑。 走着走着,陈御医的眼神忽然一愣。 见陈御医突然停住脚步,盯着某个方向出神。 兄妹三人也跟着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正是谢云轻与她的丫鬟远去的背影。 谢云锦忍不住收回视线,看向发愣的陈御医,然后抿了下唇。 “陈御医,您怎么了?” 陈御医眼神不确定的收回视线,喃喃道: “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向谢云锦:“方才走过去那位是……?” 见他竟然问起谢云轻,谢云锦眼睫颤了下,随后放松唇角,压下心中的古怪情绪,努力轻松笑道。 “那是我的双生妹妹,云轻。” 说着,她还是忍不住咬咬唇。 “您可是……认识她?” 陈御医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失望的摇摇头。 “我认错人了。” 方才那个瞬间,他居然把走过去那个少女认成了三年前指导过他一次医术的小神医。 但是对方若是宣宁侯府的千金。 侯府又何必神医寻到他府上。 甚至,都不必寻姜神医了。 也是他寻小神医寻到魔怔了,竟然把侯府千金都看成了对方。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 第61章 前世的谢云月 回到清风院后,主仆二人都有些沉默。 方才,听闻谢云锦出府去寻姜神医,谢云轻察觉不对,悄悄带着银环去谢云月院子那边看了一眼。 却发现几个粗使婆子严加看守在谢云月的院子外,任由院子里的谢云月如何哀求要见谢老夫人,要见府医,婆子们都岿然不动。 谢云轻立即便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图。 为了侯府那不存在的名声、为了维护谢云锦那锦鲤名声,谢老夫人宁愿任由谢云月的脸烂透,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见到姜神医的。 那一幕,不由让谢云轻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只不过区别在于,谢老夫人从来没有疼爱过她,却一直将谢云月捧在手中疼爱的。 前世,谢云轻一开始被关在清风院的时候,早已出嫁的谢云月曾经回府来看过她。 当然不会是好心来看她的,谢云月是来炫耀并羞辱谢云轻的。 就在谢云月脸好之后,不到一年谢云月便出嫁了。 可是出嫁前,她却彻底记恨上了谢云轻。 起因是一个毁容的丫鬟来找谢云月寻仇,被谢云轻撞见了,她也是因此才发现谢云月的真面目。 可是却没有人信她,甚至侯府众人还认为那个丫鬟是故意上门找茬,意图破坏谢云月的名声,破坏她的婚事的。 那个时候她傻,还以为侯府众人都被谢云月蒙蔽了,只能偷偷治好了那个丫鬟的脸。 直到后来,谢云月还得意的在清风院外,和她炫耀她了很多事情。 “谢云轻,你蠢不蠢?你真的以为当初,大家都不知道那个丫鬟是谁吗?” “全天下就你最善良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全家为什么都不喜欢你?” “我不过毁了一个小贱蹄子的脸,你便受不了了?那我若是告诉你,我不仅毁过无数小贱人的脸,我还杀了她们,你不是要气疯?” “哈哈哈,哦对了,还有,世子大哥早就知道这些事啊,只不过他替我隐瞒了下来!” “还有云疏二哥,他也帮我埋过尸……” “还有五哥……” …… 谢云轻当时并没有完全相信谢云月的话,但却对她的残忍本性有了新的认知。 后来,也证明了,她的话是真的。 侯府之人,确实个个都有残忍的本性。 只是,当初那个嘲笑她被家人摒弃的谢云月会不会想到,她也有被摒弃,无情关起来这一天? 一旁的银环,虽然不知道谢云轻心里那些残忍的往事。 但还是被震惊的得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她绝对想不到谢老夫人竟然会对谢云月如此狠心,不仅任由她烂脸,竟然连府医都不许请过去。 她同样也没想到…… 谢云月的狠毒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身为丫鬟,看见谢云月那满院子浑身是伤,还被残忍毁容的丫鬟…… 同为奴婢,命如草芥,她很难不物伤其类。 若是她当初运气不好,没被谢云轻救了,分到一个像谢云月一般的主子,或许,她便是那些丫鬟之一。 看见银环的表情后,谢云轻便决定救那些命途可怜的丫鬟了。 不为善心,只为了前世今生对她不离不弃的银环姐姐。 只是,这次,她不能像前世一般,毫不犹豫的当个好人。 虽然她不需要这些丫鬟回报她,但她并不想因为她们惹上麻烦。 其实新伤,治疗起来其实很简单,想要不留疤痕,便是医术好一点的郎中都能配得出药来,只是那些药,丫鬟恐怕买不起。 谢云轻自然,能够配出效果更好、也更便宜的药。 但这样也不好…… 谢云轻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种微毒的草,这种草的草浆同时有凝血、生肌的效果,只是带了一点毒……敷用之时会受些苦。 但却足以治好那些丫鬟的脸。 而且…… 因为它是具有毒性,凝血和生肌作用的药草,都有更好的替代物,所以这种毒草根本没有用来入药,又因为毒性也不大,就在城郊外的某座山上,漫山遍野自由生长。 非常易得。 谢云轻将这些告诉了银环之后,便让她自己看着办。 银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谢云轻能救那些丫鬟,她也同情那些丫鬟,但她并没有打算求谢云轻,因为,她不想让谢云轻因为一次好心,被侯府之人发现医术。 却没想到,小姐也是这样为她着想的。 银环立刻保证道。 “小姐,我一定不会让这件事沾上咱们清风院的!” …… 另一边,舒云院。 丫鬟婆子纷纷被下令不许靠近,连谢老夫人、沈懿芳等女性长辈人也只能担忧的等在谢云疏的院子里,不敢进屋。 只有唯一的例外,谢云锦倒是跟着跟着哥哥们,一同在屋里陪同谢云疏就诊。 不多时,陈御医便为谢云疏诊断完毕,他叹了口气。 顿时屋内的众人都担心起来。 谢云锦着急道:“陈御医,请问我二哥得情况如何了?” 陈御医抬眸,对上满屋子担心的目光,他遗憾的表示。 “实在抱歉,这等匪夷所思的病症,老夫从医这几十年来,闻所未闻,实在无从下手。” 院外,焦急的谢老夫人安排了一个小厮时刻来回汇报消息,并传话。 听到了陈御医的诊断后,忙叫人传话,恳请陈御医再试试。 陈御医也是一个苦心钻研医术之人,遇见疑难杂症也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的。 可是这谢二公子的病症,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是架不住谢家人这般恳求,陈御医又详细的询问了谢云疏发病的情况。 得知,谢云疏是从闻到气味和看见女人开始犯病的,他沉吟片刻。 “如今不如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医,既然病发在嗅觉和听觉上,不若咱们试试,阻止病发的源头……” 陈御医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谢云疏捂着眼睛,遮了口鼻,再去接触谢老夫人等人。 然而还是……不行。 即便是捂住了眼睛,遮住了口鼻,走到门边的时候,谢云疏还是开始呼吸困难,再难迈出一步。 据谢云疏说还是闻到了那些味道。 陈御医自己亲自试了下,方才谢云疏遮住口鼻的方式,发现什么也闻不到。 不由叹气,他身为医者嗅觉已经比常人灵敏了,这谢云疏的情况,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幻觉还是嗅觉灵敏了。 陈御医实在束手无策,只好问起谢云疏从前是如何好转的。 然而,答案却直接让他怎么也想不到。 让这谢二公子好转的“药”居然是——他的亲妹妹? 陈御医不由再次郑重确认:“二公子,你确定,除此之外,你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没有进行过任何治疗?” 谢云疏愣了一下,随后摇头。 “一开始有,但是都没有用。我很确定,我后来好转是因为云锦。” 陈御医彻底惊呆了。 而且,他想起方才做诊断之时,确实谢云锦在谢云疏身边,他没有发病。 一瞬间,陈御医真的开始怀疑,莫不是真的是传闻中的锦鲤气运……? 只是,突然间,他灵光一闪。 想起了当初小神医说过的一番话。 他一拍脑门,当即决定验证一下。 第62章 这病恐怕只有小神医能治 陈御医让侯府之人准备了几种味道特殊的东西,然后将自己与谢云疏的眼睛和口鼻分别捂住。 然后让谢云疏与他一同嗅闻那些东西。 果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能闻到味道的程度下,谢云疏竟然闻不到! 也就是说,方才,谢云疏不应该能闻到谢老夫人与侯夫人身上的味道才是! 可是他不仅闻到了,还出现了过敏症状! 他记得小神医曾经说过,有些人会有一种罕见的幻觉病,想象中的病症会真实的出现在身体上。 例如,他幻想自己中毒,身体便会神奇的出现中毒表现,皮肤青黑、甚至口吐白沫等等。 但,这病,用该毒的解药却是无法解除的。 只能从心里开始治疗。 当初他虽然对小神医的医术非常钦佩,引以为师,但却对小神医的这套幻觉病理论不以为然,并没有问起这从心里治疗室如何操作的。 如今却没想到似乎真的见到了实际的例子! 如此说来,这小神医的理论或许将开创医学界的先河! 陈御医想到这里,心下不由一阵激动,脱口而出: “谢二公子,或许,你这病,有一个人能治!” 闻言,谢家人纷纷眼神一亮。 然而,陈御医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狠狠失落。 原来,那位能治病的人,便是连陈御医自己都联系不上。 顿时,谢家人又重新将期待放在了几日后就能联系上的姜神医。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还是等姜神医回来吧!” 谢云锦也跟着点头。 “是啊,姜神医过几日便回来了定能治好二哥的!”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说起来,竟然似乎姜神医已经将那谢二公子的病治好了一般。 听得陈御医不由对这侯府的乐观和信心有些惊叹。 只是……见侯府中人对姜神医的期待那么高。 陈御医有些担心,如果他猜测是真,那么到时候,侯府之人恐怕误会好友的医术不好,只能出言提醒一二句。 “姜兄的医术没得说,可是谢二公子这病不在常理范围内,若真的和我想的一样,恐怕无论姜兄医术多么高明,他也无法治好贵府二公子了,因为二者治病的体系都不是一个层面。” 陈御医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顿时让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谢老夫人闻言一惊。 “陈御医,您的意思是,我家疏哥儿的病,只有您那位友人才能治?连姜神医也不行?” 陈御医没有把话说死,只道。 “不一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顿时,方才还欢欢喜喜开始畅想谢云疏好起来的众人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再也发不出声响来。 见侯府众人因为自己的话陷入死寂,陈御医又担心自己危言耸听了。 忙叹了口气,安慰道。 “总归谢二公子如今暂时无虞,你们也不必如此悲观,过几日等姜兄回来一切自有分晓。” “只是万一有需要,你们可以差人告知我,实不相瞒,我这几年一直在寻找那位小神医,若是有消息我可以第一时间通知贵府。” 然而,谢老夫人已经飞快回过神来,眼神一动,好奇的询问道。 “敢问陈御医,这位小神医有什么特征与信息?不若我侯府与你一同寻找,或许可能性要大一些。” 得知这天底下还有比姜神医医术更高超的奇人后,谢老夫人早已经忘记了二孙子,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此等高人,不容错过! 以她乖孙女的锦鲤气运。 若天下有这等奇人,定是留给她七孙女来寻的啊! 到时候,既能结识这等奇人,又算得上帮了陈御医一个忙了吧! 沈懿芳接收到谢老夫人的眼神,也忙道:“是啊,这是何方神圣,竟然连您也找不到?” 见陈御医沉默,谢老夫人以为陈御医不愿意说,眼神一动,接着道。 “不瞒您说,京中有些传言,说我家云锦天生锦鲤命,虽说并没有那般夸张,但我这孙女从小运气确实好,若她去寻,或许要比旁人寻到的可能大些。” 陈御医虽然对这个锦鲤命抱有怀疑的态度。 但是转念一想,谢家人若有心,也无妨。 而且他也确实好找过一番,可以说是杳无音信。 来了些兴致,陈御医便将他当初遇见小神医的情况,细细的说了起来。 “这要从五年前,老夫还是副院判的时候说起……” 其实他与小神医也不过是三五日的缘分罢了。 但对方不仅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还让他成功从副院使升为院使,还有很多奇思妙想让他受益匪浅。 幻觉病也是对方的奇思妙想之一。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小神医的想法啊。 说起来,陈御医便觉得遗憾,只是他见谢家人听着这些兴趣并不大,忙说起他们关心的事情来。 “我遇见小神医是在五年前,盛京城北边的城隍庙。” 顿时谢老夫人眼前一亮。 “这么说来,小神医那是盛京城之人?” 这范围便好找了。 陈御医摇摇头:“不确定,而且已经过了五年,只是我听小神医的口音,似乎还带了点南边的味道,许是生在南边的。” 顿时众人有些失落。 但还是紧紧的记住了陈御医接下来说的话。 “小神医,五年前,约莫八九岁的样子。” “那岂不是和咱们云锦差不多大!”谢老夫人惊喜道。 陈御医:“……” 他实在憋不住了,惊讶的看了眼谢老夫人,难道惊讶的不应该是小神医的年龄吗?她高兴小神医与她孙女一般大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深究,继续道。 “当初我记得小神医说过,他学医是为了在给家中的哥哥治病,以小神医的医术,家中的兄长恐怕也是得了些疑难杂症。” “如此说来,这位小神医也是一个同咱们云锦一样的好孩子啊!” 陈御医:“……” 虽说他性子还好,但被他视作“偶像”和“良师”的小神医,老被谢老夫人往自家孙女身上牵扯算怎么回事。 心下有些不舒服,但大概的信息也说得差不多了。 陈御医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谢老夫人抬眼,正要让谢云暲去送一下陈御医,却见谢云驰主动站起来。 “祖母,孙儿来送陈御医吧。” 谢老夫人顿时点头:“也好。” 第63章 恐怕要废了 谢云驰却没直接把陈御医送出府,而是避开众人后,将他带进了一侧的偏房。 然后躬身请罪:“陈御医还请见谅,云驰有事相求。” 其实陈御医从他带的路有些不对就察觉到了什么。 现在,看见谢云驰拐弯抹角求他一个御医,自然明了。 他正色道:“谢世子但说无妨。” 谢云驰连忙感激,然后将他肩上的隐伤复发与使用姜神医当初药贴后的情况细细说来。 说完他又解释了一下为何单独找到陈御医的缘故。 “还请陈御医见谅,实在是祖母年纪大了,我恐怕她老人家忧思过度,这才私下找到您。” 陈御医听完,点点头表示理解。 “谢世子孝心可嘉,你且脱下衣服,让老夫先看看你的伤。” 谢云驰依言脱下上衣,露出了贴着药贴的肩膀。 陈御医上前,观察了半晌,突然抬指按了上去,覆在伤处按压检查。 只见他手指每每用力之时,谢云驰的眉宇间便不自觉的露出了隐忍的表情。 陈御医见他如此,不由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要撕开药贴,再检查一次,谢世子不必忍耐,疼的话尽可以表现,这样老夫才能更好的掌握伤情。” 谢云驰僵硬着脸,吐了口气。 “是,有劳陈御医了。” 陈御医摆摆手,将他肩膀的药贴撕了下来,然后指下用力。 谢云驰的脸色骤变,唇间一记闷哼脱口而出。 接下来,他无需忍耐,实际上也根本忍耐不住。 一炷香后,陈御医额头出现了几滴细汗。 谢云驰整个人已经快要脱力了,他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的靠坐在椅背上。 陈御医洗了手,擦干手转身后,他才缓过气来,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整理衣裳。 看着面色有些严肃的陈御医想,谢云驰心中有点不祥的预感,脸色也跟着紧绷起来。 “陈御医但说无妨。” 陈御医见他这副表情,不由深深了叹了口气。 “谢世子这伤恐怕……不大好。” 谢云驰方才已经将自己求得神药,治好断掉的经脉之事告诉了陈御医。 “我方才听你说那神药续上了经脉,还以为那神药只是续上了断掉的经脉,没有过多在意,谢世子如今还是武将,若经脉尽毁根本不可能重新习武。” “可是我方才的检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谢世子肩膀内部的经脉似乎全都是新长出来的,也就是说那神药,其实不是续经脉。而是,令你肩膀被毁灭的经脉全部重新生长了出来,可对?” 陈御医说着,心下也不由感慨一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下间竟还有此等神药! 谢云驰见他仅凭摸骨便诊断出他当年的情况,不由敬佩的点点头。 “陈御医高明,确实如此,云驰当年的经脉确实全部坏死,寻遍良医得到的结果皆是再无习武的可能。” “能够寻到那神药也是云驰此生之幸运。” 说着,他的目光既骄傲又柔和。 谢云驰想起了当初尚且年幼的谢云锦,为了他在佛前祈求了整整七天七夜之事…… 若不是小七,他恐怕还…… 只是忽然间,另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陈御医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世子确实幸运,只是如今恐怕还需要一剂神药才行。” 谢云驰一愣,脸色有些无法置信。 “陈御医的意思是……” 陈御医见他脸色如此难看,也猜到那神药恐怕难得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 “谢世子既然知道经脉尽毁的严重性,此前受伤为何没有及时寻医,反倒……” 陈御医看着撕下来的药贴,顿了顿,最后还是直白的问了出来。 “姜兄这药贴……乃是治疗外伤的。” “我观谢世子也不是糊涂之人,你为何选择治标不治本……你这伤若早些寻到我,恐怕只需要用些寻常的续脉之药便可以恢复到你复发前。” 陈御医的一番话叫谢云驰哑口无言。 这两年虽说肩部的隐伤还在,但几乎使用养筋贴调理过后就无碍了,他根本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事实上,若不是今日陈御医诊断,他都不知道那伤竟严重至此。 更令他难受的是陈御医接下来说的话。 “如今,你用了这加速治愈外伤的药贴,反倒坏了事……” 因为筋骨中的隐伤还没好,用姜神医的药贴后,一直在治愈表面,而其中的经脉却在坏死,表面不断变好,下面不断坏死,连接处的差距越来越大……继续使用姜神医的药贴,恐怕找到神药也无力回天。 谢云驰脸色难看至极。 “若是,没有神药,陈御医可有办法?” 陈御医叹气。 “我只能保守治疗,治好你的疼痛,但经脉之事我无能为力,若是没有那神药,恐怕谢世子你这右手将来无法使用内力了。” 谢云驰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拜托陈御医先为他缓解疼痛。 然而…… 陈御医却一脸歉意的摇摇头。 “谢世子,你这伤,现在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由我出手保守治疗,只是之后,经脉恐怕恢复不过来,只能强健身体,无法动用内力。” “二是,姜兄那药贴也先停了,疼痛也只能硬扛,直至寻到那种神药,或者别的擅长修补经脉的医者出手。” 陈御医说完,不等谢云驰说话,一旁的武顺便瞪大眼睛。 “只能硬扛?什么药都不能用?” 陈御医点头: “是,因为谢世子的经脉已经很严重了,若是止疼了,便无法随时确认经脉的情况,止疼后,经脉彻底坏死也感觉不到……” 闻言,谢云驰的眼神微沉。 “若是寻不到神药……会如何?” 陈御医看了他一眼,诚恳建议道。 “若是谢世子寻不到神药,恐怕即早保守治疗为好,越拖恐怕……” 心知谢云驰是武将,后面的话他便没有明说了。 但他想谢云驰应该能听懂的。 即使治疗,还能恢复强健的身体,若是拖延下去,恐怕有伤残的危险。 见谢云驰听完,眉心紧皱不说话,陈御医便知道,他肯定不甘心保守治疗了。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 “或许你可以等姜兄回来再问问姜兄有没有办法。” 不过以他对姜神医的了解,恐怕不行,那姜兄这些年都在为了女儿研究蛊毒方面的事情。 但他见谢云驰已经难以承受了,便没有继续说了。 送走陈御医后。 武顺见谢云驰面若沉冰,忙安慰道。 “世子,或许只是陈御医不擅长这方面的伤势,咱们不用着急,姜神医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谢云驰皱紧的眉头却无法松开。 他沉声叮嘱道:“此事先不要声张。” 其实他最近有偷偷在外面寻医,他认为找到新的药贴并不难,或许因为谢云轻走的野路子,所以比正统些的郎中做出来的药贴更有效果。 所以他前几天一直在寻找的民间郎中。 只是那些郎中都没有看出什么。 不得不说,陈御医确实有两把刷子,一下就看出来了。 只是谢云驰没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的更为严重。 他以为最多不过恢复成从前隐痛不止的情况,毕竟……连谢云轻这个只看了几本医书的侯府小姐送来的药贴都可以缓解。 而且,事情并没有武顺以为的那般乐观。 陈御医既然是姜神医的好友,那么以陈御医对姜神医的了解都这样说了,恐怕,姜神医治不了他的手。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能寻找那神药了…… 说起那神药,他便想起谢云锦去祈求之事…… 这等难遇的福缘,如何能重复第二次? 一时间,谢云驰只觉得心仿佛沉入深渊,看不到什么希望。 他忍不住开始想,若是他的手真的治不好,那么将来…… 侯府世子之位该如何? 谢云驰初次开始仔细审视后面的几个弟弟。 二弟谢云疏,那一身怪病,莫说承担世子之位了。 三弟谢云暲,不学无术,恐难当大任…… 四弟谢云逸,勤奋有余,聪慧不足,且是庶出…… 五弟谢云危,更不用不提了。 还有小六谢云荀,比老三好学一点,但也…… 一番审视后,谢云驰心下前所未有的苦涩和绝望。 若是他的手当真废了,后面的弟弟竟然一个都撑不起来。 这是第一次,谢云驰的骄傲受到如此真实的重创。 一时间,竟然有种大梦将醒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对宣宁侯府的未来感到迷茫…… 这样的侯府,真的能恢复往日的荣光吗? 还有小七,如今虽然不显,但她绝非池中之鳞,若是没有他保驾护航…… 绝望之下,谢云驰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想起了当初,谢云轻拿着神药回府后,硬撒谎说那药是她制作出来的。 这天下难寻的神药,她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寻到…… 谢云驰摇摇头,沉下眼眸,放弃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第6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送走陈御医后,侯府这不安生的一天,似乎终于归于平静。 众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安心入睡。 却不料,半夜又出事了。 清风院里,谢云轻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感觉肩膀一阵摇晃。 发现是银环后,她便勉强撑坐起来,眼睛半睁不睁的问道: “银环姐姐,怎么了?” 自从上次天峰崖下来后,银环见多了谢云轻成熟稳重的模样,此时难得一见她迷迷瞪瞪的可爱模样,心下一软,轻轻拿过衣裳,小心披在她肩上,一边小声道: “小姐出事了!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让大家都过去!” 闻言,谢云轻顿觉困意都少了几分,她彻底睁大双眼:“出什么事了?” 银环轻轻摇头。 “不知道,那婆子没说,只是瞧着恐怕是老夫人出事了……” 其实这个猜测,银环心里是有几分高兴的,只不过老夫人到底是谢云轻的长辈,她便没有表露出来。 却不料,谢云轻听说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抬手三两下将衣服袋子系好,然后下床,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了两个小药瓶,打开一个放在鼻息间狠狠嗅了一口,然后瞬间精神百倍。 她兴致勃勃的将另一瓶递给银环。 “银环姐姐,走!咱们去看好戏!” 银环一脸不解的接过小药瓶,学着谢云轻的模样,深深嗅了一口,瞬间一股既刺激又好闻的味道直击大脑,精神百倍。 原来是提神用的药! 看着谢云轻丝毫没有负担的面容,银环心下也不由一松,跟着笑了出来。 主仆二人走出清风院便默契的收起了笑意,神情严肃的西院走去。 一路上,谢云轻还遇见了同样被深夜叫起来的谢云暲与谢云疏二人。 这二人面色同样是既不解又担忧。 谢云暲看见谢云轻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了一声,却发现谢云轻根本就没有看他,气得想和谢云疏吐槽。 “二哥你瞧她现在……”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发现谢云疏脸色有些勉强,这才想起谢云疏下午刚犯了病,忙改口关心道:“二哥,你没事吧?” 说着,他便想回头呵斥谢云轻走远些,然而却发现谢云轻早就已经走远了。 谢云疏抿唇,看了眼早已走远的谢云轻背影,莫名想起几日前,谢云轻赌气叫他谢二公子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区区几日过去,再想起她从前不知分寸凑上来讨好的样子,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二哥?” 见他不说话,谢云暲忍不住担心道。 谢云疏收回视线,垂眸看了眼谢云暲,摇摇头。 “无事,走吧。” 前方。 谢云轻加快脚步,将两个讨人厌的抛在后面,很快便赶到了西院主院。 一进院门便看见了跪在谢老夫人门外的谢云月,因为是半夜,屋外没有点灯,屋里的灯火将谢云月的影子照得老长,竟然有种悲戚之感。 谢云轻的眼神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悄悄进门,果然看见了神色肃穆的沈懿芳与林觅荷等人。 正巧,沈懿芳正在审问几个婆子,谢云轻悄悄退至一旁,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和她猜测的差不多,谢云月果然不甘心被关起来。 所以,她半夜爬起来搞事情了。 几个看守她的婆子怕她偷跑,所以特意排了轮次,轮流巡逻谢云月的院子外。 结果谢云月却早就偷偷摸清楚了几个婆子巡逻的规律,然后假装放弃挣扎,等到半夜婆子们放松警惕,惫懒的时候,一击必出。 成功溜出了院子。 然后趁着夜色,偷偷爬进了谢老夫人房间,脸上的烂肉都特意没有清理,就是为了卖惨,想求老夫人心软。 然而,操劳了一整天的谢老夫人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看见了一张滴着脓液和血的恐怖面容,差点没吓个半死。 尤其谢云月还是摸黑进去的,只有些微的惨白月光透进来,更显得她那张脸犹如索命厉鬼一般。 她还哭着叫了一声:“祖母~” 谢老夫人吓得魂不附体,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有鬼!” 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原本睡在一旁小卧榻牛嬷嬷也才惊醒过来,看见老夫人床上多了个鬼魅般的身影,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只是她身体比谢老夫人健硕些,没吓晕过去,只是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惊动了过来。 再然后,就是犹如恶鬼般的谢云月在谢老夫人床上,被逮住。 见谢老夫人半死不活,下人们也吓坏了,忙通知了满院子的所有主子。 …… 这样的发展,饶是谢云轻也没有预料到。 她只知道谢云月得知自己的脸彻底毁了肯定会发疯。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直接疯到了谢老夫人屋子里! 对此——谢云轻只想暗暗称赞。 这时,谢云暲才帮不能与女眷接触的谢云疏安顿好,独自从外面进来。 看见谢云月跪在屋子外,谢云暲还上前关心了几句。 “云月妹妹怎的跪在这里?祖母怎么了?” 谢云月自从把谢老夫人吓昏死过去,便陷入了绝望与后悔,她确实是故意半夜爬进老夫人的房间的,虽然她是来卖惨、意图祈求谢老夫人心软。 但谢老夫人直接放弃她,将她关起来之事,她无法不怨。 因此,她确实抱着一丝恶意,想吓一吓她。 可是她没想到,祖母如此不经吓,竟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那一刻,谢云月心底升起的是报复的快感。 可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 侯府中,唯一能做她靠山的便是祖母,若是祖母死了…… 侯府的女主人便是大伯母了! 大伯母做主,肯定是要分府的…… 而她那个时候,连名义上的侯府千金都不是了! 谢云月真的慌了,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的时候,她正颤抖着在祈求谢老夫人千万别死。 她一边颤抖着,一边往叫她名字的人看过去,发现是一脸担忧的谢云暲后,她愣了下,不由感动道: “三……” 然而,她刚刚开口,原本一脸关心的谢云暲,猝不及防看清她那张犹如恶鬼一般的恐怖面颊,吓得腿一软,没忍住怪叫一声:“鬼啊!!!” 谢云暲跌坐在地上,两只腿疯狂蹬地,连连后退。 “鬼!!!有鬼啊!!!” “你别过来!” 谢云暲的叫声,将屋中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原本正沉思着什么的林觅荷看见是谢云暲后,顿时惊呼一声。 “呀!暲哥儿!你怎么坐在地上!” 对上众人惊诧的视线,已经在地上一阵乱滚的谢云暲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竟然被谢云月的脸吓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丢脸…… 他面色尴尬的看了眼一旁的谢云月,正想找补两句,然后再次对上那张恐怖的脸,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飞快移开了视线。 院墙外的凉亭下。 正在听小厮汇报前因后果的谢云疏忍不住朝院子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吩咐小厮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得知,是谢云暲被谢云月的脸吓出鬼叫后。 他神情冷淡,陷入了沉默。 同样陷入沉默的还有主院内的众人。 第65章 中风 好半晌,正在主持大局的沈懿芳才深吸了一口气。 “暲哥儿,快进来吧。” 谢云暲闻言,忙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起来,看也不敢看一旁的谢云月就飞快进屋了。 跪在地上的谢云月只觉得早已麻木的伤口和心脏,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众人逃避不敢直视她,又暗暗怜悯和责备的目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般,不断的凌迟着她。 谢云月双手紧握,深深的埋下头去。 但脸上的脓液却没有放过她,淋漓无声的滴在她膝盖前的地上。 她死寂的眼神盯着地上的脓液,越发死寂,也越发疯狂。 这时,内屋,终于走出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脸色难看的宣宁侯,身后是半夜被匆忙拎出被窝的府医和世子谢云驰。 见宣宁侯出来,沈懿芳先是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忙迎上前问道。 “母亲如何了?” 宣宁侯沉着脸道:“不大好。” 说完,他便眼神威严的看向了门外独自跪立的谢云月。 因此便没有察觉,一旁的沈懿芳闻言后,面上出现的异色。 唯有尚有闲情吃瓜的谢云轻发现,不仅沈懿芳听见谢老夫人有些不好神色有些松动,连一旁的林觅荷神色也不对劲。 只不过与沈懿芳暗自窃喜不同,林觅荷是真心担忧得不行。 但,想到林觅荷前世的野心,谢云轻转念一想,就懂了。 若是谢老夫人出事,沈懿芳就会顺理成章成为侯府女主人,这样一来,她的野心便更难实现了。 因此,见宣宁侯沉着脸不说话,心下焦急的林觅荷忙去问府医。 “府医,母亲到底如何了?” 说着,她其实有点想冲进去看看的,但是她又怕万一正好撞见谢老夫人咽气…… 她不敢,于是只能疯狂催促府医。 府医叹了口气,心想这算怎么回事,这侯府真的待不得了,他只想看点小病小痛,安享晚年。 这侯府每每有事,都是非死即残的大事情。 他这把老身子骨实在折腾不起了。 心下的盘算越发坚定,面上还是只能恭敬回道。 “回二夫人,老夫人这是惊吓过度,恐怕有中风之嫌,具体还得等老夫人想过来才知道结果。” 听了,府医的话,沈懿芳的眼皮忍不住微抬。 而林觅荷则是瞪大了双眼。 什么! 老婆子中风了! 那怎么行!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问府医:“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中风的概率大不大?” 见二夫人居然如此关心谢老夫人,府医不由有些诧异,但还是将实话告诉了她。 “很大,醒得越晚,概率越大。” 一听这话,林觅荷一个激灵:“那可不行!” 她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冲进去,来到谢老夫人的床前,一声哀嚎,便抬手摇了上去。 “母亲!您可千万要醒过来啊!不能中风啊!不能中风!” 林觅荷的动作谁都没有预料到,连坐在床边陪同的谢云锦几个都被吓了一跳。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府医离开前叮嘱不能动摇谢老夫人,忙上前拉扯林觅荷。 然而,林觅荷满心满眼都想着,谢老夫人中风的话,她再也没有筹谋的机会了,几个小辈都没能拉住她。 以至于,她扯着谢老夫人的病躯好一阵摇晃。 外间,反应过来的府医与宣宁侯等人忙冲进去。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谢老夫人被林觅荷摇醒了。 只是…… 面对僵硬在床上,只能激动得瞪大眼睛,口中发出“赫赫”的谢老夫人。 所有人都石化了。 府医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却发现为时已晚。 谢老夫人真的中风了…… 看着激动得,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的谢老夫人,林觅荷吓得傻眼在原地。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宣宁侯黑着脸,忍不住责备道:“二弟妹,你实在……” 原本正心虚的林觅荷突然瞥见宣宁侯身后的沈懿芳,顿时那点心虚便被嫉妒冲散了。 她不服气道:“这也不能怪我!我也是担心母亲!” 一旁陪在谢云锦身旁的谢云荀也忍不住埋怨。 “您实在有些冲动了,府医都说了不能动祖母,您……” 被亲儿子一通埋怨,林觅荷的话气得吐血,她不满道。 “这也不能怪我!方才也没人告诉我不能碰母亲啊!而且我也没使力!府医都说了母亲很可能中风,我只是碰巧碰到母亲,她就醒了而已……” 方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谢老夫人,一听二媳妇这狡辩之言,顿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她气得眼睛又鼓了几分,血丝都冒出来了。 “赫赫……”蠢货! “赫赫赫!赫赫……” 该死的蠢货,早知道就不让二儿子娶这个蠢货了! 然而,林觅荷见她激动,顿时灵机一动反应过来,对着众人倒打一耙。 “行了!你们瞧母亲都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找我的茬!现在难道不应该赶紧商议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吗?” 对于林觅荷的厚脸皮和愚蠢,众人不由无语,但她说的又是实话。 谢老夫人一直支持着侯府的中馈,她这一中风,不仅接下来府中的事情需要交给沈懿芳管理。 还有与各府人情来往之事。 因为谢老夫人专权,害怕儿媳妇夺权,好多时候都是防着儿媳妇的,这就导致了一些问题。 如今,谢老夫人一中风,某些侯府来往中的夫人们,沈懿芳和林觅荷都不太有交情…… 这样的情况,让宣宁侯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幸好的是,谢老夫人喜欢带着谢云锦,谢云锦怕是都比沈懿芳与林觅荷二人相熟一些。 因此,在谢老夫人治好之前。 管家权,暂时交给了沈懿芳。 与那些夫人来往之事,便交给了谢云锦陪同沈懿芳一起。 一旁眼巴巴的林觅荷发现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后,心下不由气结,但想了半天,她也确实抢不到什么好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向了屋外的谢云月。 走过去便对着谢云月好一阵责骂。 本就因为谢老夫人的消息中风快要承受不住的谢云月,也终于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才让众人看见她溃烂的面颊竟然犹如烧开了一般通红起来。 府医惊骇上前,发现谢云月竟然犹如煮熟了一般,滚烫惊人。 三房都不在京城,谢老夫人又中风了。 虽然心里很是埋怨谢云月。 但沈懿芳还是怕她出事,尤其是在她刚刚接手管家权的时候。 于是,沈懿芳只能带着人将谢云月送回院子,亲自守在府医为她治疗。 第66章 这侯府小姐被人害了呀 一夜过去,谢云月依旧高热未退。 老夫人那边又中风。 沈懿芳两头跑了一夜,实在撑不住了,也只能在外间稍微小憩一下,下人劝她回去休息。 然而,她实在不敢走。 若说昨夜接手管家权她有多高兴,现下就有多后悔。 若是她管家第一天,侄女便出事,莫要说未来三房夫妻回来不会罢休。 便是谢老夫人也会怪罪于她。 更何况,这种事情传出去,不论事实如何,外人只会觉得她这个伯母苛待侄女。 所以她便是面子上也要做足了让人无法诟病才是。 因此,看见精神百倍过来假意关心,实则说风凉话的二夫人林觅荷,沈懿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跟着沈懿芳两头跑了一夜的府医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不敢托大,如实汇报。 “夫人,云月小姐高热不退,恐怕是脸上的伤引起的,老夫能力有限,暂时吊住云月小姐的命已是竭尽全力,恐怕接下来您需要另请高明了……” 见谢云月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沈懿芳心下郁结,然而不等她说话。 一旁不怕添乱的林觅荷便惊呼一声。 “什么!我那可怜的侄女竟然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沈懿芳瞪了她一眼。 然而林觅荷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气,管家权就这样轻轻松松落到沈懿芳手里,她怎么能甘心。 于是见沈懿芳瞪她,她瘪瘪嘴故作无辜道: “大嫂瞪我做什么,我只不过关心侄女罢了,难不成你不关心云月这丫头?” 熬了一夜满脸憔悴,还要被指责不关心侄女的沈懿芳:“……” 她深吸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再与这个蠢货弟妹说话,只没好气道:“自然不是!” 然而林觅荷却不打算罢休,她眼珠一转,有了想法。 “大嫂,人命关天,不如你叫云锦丫头再去求一求黎夫人吧!把姜神医请过来给云月丫头看看!” 林觅荷说完,忽然眼睛一亮。 她原本只是打算道德绑架一番这个虚伪大嫂,给她寻些不痛快。 可这么一合计,她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把姜神医请过来,不是正好能给老婆子看看,说不定就把老太婆治好了! 虽说她暂时没机会碰到管家权,但总归不落在沈懿芳这个贱人手里就是好事啊! 林觅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她越发卖力的劝说道。 “大嫂,云月这丫头没声没息的躺在那里,便是我这个没用的二婶看了都心疼得不得了!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让云锦那丫头赶紧跑一趟吧!云锦这丫头福运齐天,说不定这次去将军府,又能请到姜神医了呢!” 沈懿芳简直要被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气死。 见她还要扯上谢云锦,实在忍无可忍:“你昨天不是听见了,人家姜神医的行踪连黎夫人都不知道!与其指望姜神医回来,不如去把昨日的陈御医请过来!” 林觅荷听完也觉得在理,她点点头。 “也是,不如都请吧!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 沈懿芳不由怪异的打量了她一眼。 这个二弟妹,向来有事都是主打一个胡搅蛮缠,如今居然正经了起来,也是怪事。 但她也确实无暇多想,只能如林觅荷所说,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于是,沈懿芳让人去请了陈御医。 又把谢云锦叫了过来,让她再去黎府问一问。 谢云锦的反应自然也和沈懿芳方才一样,她迟疑道。 “母亲,可是云姨联系不上姜神医……恐怕是白跑一趟啊。” 沈懿芳将她拉到一旁,叹了口气。 “便是白跑一趟,你也去一去,不然你看你二婶那个模样哪里肯罢休。” 见谢云锦还是有些迟疑,沈懿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你也不用有负担,若是真的请来姜神医,自然是好事,若是请不来姜神医,你跑这一趟,也只当是全了一片姐妹情深与孝心了。” 谢云锦眉心微皱,乖巧的点点头。 “听母亲的。” 然而,却不料,两头都跑了空,陈御医与姜神医皆是没有请来。 林觅荷闻言,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大嫂你赶紧再想想办法呀!” 说完,她又上前拉住谢云锦的手。 “云锦丫头,你也赶紧想想办法!你是个孝顺孩子,肯定舍不得你祖母一把年纪还躺在床上受罪对不对?” 听到这话,被吵得疼痛欲裂的沈懿芳终于反应过来,这无事不起早的二弟妹怎么如此上心了,合着根本不是担心云月那丫头出事,是不甘心她管家呢! “够了!” 沈懿芳沉着脸,厉喝一声。 “二弟妹在这边干着急也帮不上忙,不如去伺候母亲吧!” 林觅荷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沈懿芳说完就看向了几个儿子还有谢云锦。 “你们祖母的情况暂时没有危险,还能等着姜神医回来……云月这边,只能去看看京中的大医馆了。” 老大谢云驰公务在身、老二谢云疏、老五谢云危一个犯病,一个卧病在床。 所以此时,只有老三谢云暲、老四谢云逸、还有老六谢云荀在这里。 最后由三人分别去了三个医馆,才终于请回来一位对谢云月伤势,有把握的郎中。 只是那郎中做出的诊断是,要保谢云月的命,得立刻将她脸上的烂肉全都剜下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旁听闻这边寻到郎中又急忙过来的林觅荷上前一步,紧张询问道。 “那我这侄女的脸岂不是保不住了!” 那郎中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见侯府其他人脸上也有此疑问,他不由叹了口气。 “贵府这小姐的情况,能够保命已是不易了,且这脸不剜也该烂透了,并无区别。” 说着,他便不由疑惑道。 “说来也奇怪,我看这位小姐的脸便应该是用过什么不当药物所致,正常情况不会如此惨烈,除非,明知药物不对,还在继续使用,才会如实……” 说着,郎中便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后面的话并未言明,但他想高门大宅的夫人们自然是懂得其中的言外之意的。 ——这位侯府小姐恐怕是被人害了。 然而,沈懿芳与谢云锦兄妹几个,听完郎中的话,面色却是一僵,纷纷有些不自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唯有林觅荷听完郎中的话,不可置信道。 “什么!你说我这侄女是被人迫害了!” “不可能啊!” 那郎中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口无遮拦的,但他也不敢点头,这贵门家务事,可不是他能插手的。 幸而,林觅荷也没追着他非要问个彻底,她说完便紧接着道。 “不应该啊!我这侄女用的可是姜神医的药贴子!按理说绝不可能出事的!” 听见姜神医的名号,那郎中明显一震。 林觅荷立即露出得意的表情。 而一旁猝不及防的沈懿芳众人只能暗暗吸了口气。 沈懿芳上前,剜了一眼林觅荷。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第67章 二夫人杀疯了 她转头,朝郎中询问道:“岳郎中,除了……这个办法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剜肉二字太过残忍,她实在说不出口。 岳郎中却迟疑了,他知道姜神医的大名,但并没有打过交道,他不确定道。 “若是姜神医在,或许能有别的办法……” 不等沈懿芳说话,林觅荷便眼神一亮,飞快道。 “那感情好!我这七侄女和那姜神医之女交情匪浅!过几日姜神医回来,我云月侄女便有救了!” 林觅荷的话让沈懿芳差点气得吐血。 药贴之事,谢云锦后来和她解释过了,所以她也是知道的。 虽说老夫人绕开她这个母亲直接替几个孩子做主的行为,让她心下有些介怀,但到底是为她的孩子们,为了她的云锦。 沈懿芳只恨不得将这件事情保密好。 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让姜神医、甚至黎夫人知道这件事! 见几个孩子神色都有些异常,沈懿芳冲几人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重新看向郎中。 “姜神医如今归期不定,岳郎中可有法子在姜神医回来之前,保我侄女性命无虞……” 岳郎中闻言,为难道:“这……恐怕不行,莫说老夫,贵府小姐如今的情况,便是京中各大医馆也找不出能就这样保住她性命之人,且那腐肉不除,高热恐怕难消,届时,便是保住了性命,恐怕也与神智有碍……” 顿时,沈懿芳几人心下皆是一松。 只是面上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依旧只有林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怎么行!神智有碍,岂不是要变成傻子!” 见众人朝她看过来,林觅荷顿觉说错了话,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巴。 然而,沈懿芳却抬眼看向她,赞同道。 “二弟妹说得是,只是比起变得痴傻或者丢了性命,似乎也只有……” 林觅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唇瓣颤抖的接道。 “只有,剜脸了?” 沈懿芳叹了口气。 “是啊,岳郎中,便依我二弟妹所说吧,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岳郎中闻言,再次确认道:“侯夫人当真决定好了?” 沈懿芳垂眸,一脸无奈道:“实在是我这侄女运气不好,恐怕等不到姜神医回来啊……” 岳郎中闻言,也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老夫做些准备便开始了?” 沈懿芳点点头:“有劳了。” 直到岳郎中转身去做准备,一旁的林觅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对劲啊! 她就说沈懿芳这个贱人怎么突然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合着想要栽赃她啊! 顿时,林觅荷就不干了,不管不顾的追上去,大声叮嘱郎中道。 “岳郎中,我那侄女就拜托你啦——可怜我大嫂一番苦心,竟然要亲自做这个剜侄女脸的决定!唉!” 林觅荷刻意说得很大声,连院子外的洒扫丫鬟都听见了她的声音,纷纷吓了一跳。 什么剜脸?! 沈懿芳简直要被这个混不吝的二弟妹气死了。 但她也没办法向对方一样,没脸没皮的当众撒泼耍宝,只能把气全都堵在心口。 最后索性假装听不见了。 情况危急,岳郎中动手前,再次向沈懿芳等人确认了一遍。 刚刚上了一次当的林觅荷把脖子狠狠一缩,只当眼盲耳聋什么都不知道。 气得早就不打算甩锅的沈懿芳再次一哽。 做主点了头。 因为画面过于血腥,几人便等在外间。 许久之后,岳郎中带着一股脓臭与血腥交杂的味道走出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贵府小姐的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只要退热后,把伤养养便可以了。” “只是……” 闻言,紧张等候的众人终于身体一松。 虽说在场之人皆各怀心思,但却没人希望谢云月就这样死掉。 至于她的脸……暂时没有人在乎。 而这一切,尚在昏迷中的谢云月并不知道。 甚至她的嘴角还挂起了笑容。 因为自从,昏迷后她便陷入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的脸用了谢云锦的药贴便治彻底好了,她的脸恢复无暇,甚至还是个为人称道的小美人。 她还在长郡主府的赏花宴上结识了左侍郎府的公子。 原本左侍郎夫人对她的身份不大满意。 但随着后来侯府蒸蒸日上,地位慢慢稳固,她还是顺利嫁进了左侍郎府,夫君对她很好,原本不太满意她的左侍郎夫人也顾忌着侯府,不敢为难她,处处顺着她。 她婚后的日子竟然过得比在侯府还要滋润! 只是梦境中,那谢云轻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竟然被下了禁足令,关在了院子中。 祖母还把已经出嫁的她都叫回来,让她去劝说谢云轻。 然而她才不会有那般好心,她只会幸灾乐祸。 谢云轻这个傻子,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堂堂侯府千金,还不如她这个堂小姐得宠! 然而正当谢云月窃笑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耳旁一道疑惑的声音。 “岳郎中,这孩子是烧糊涂了吗?竟开始傻笑了,这可如何是好?” 谢云月眼前的场景被刺眼的天光划破,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林觅荷与沈懿芳二人。 “大、伯母?二伯母?” 见她醒了,沈懿芳松了一口气,退后了一些。 而谢云月却注意到林觅荷脸上的怜悯,还有她眼前的床帘…… “嘶……” 忽然她感觉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见她仿佛傻掉了一般。 林觅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云月丫头?你还好吗?” 不等她回神,林觅荷便眼珠一转,飞快安慰道。 “云月丫头,你也别怪你大伯母心狠,叫郎中剜了你的脸,毕竟你大伯母也是为了你好……” 谢云月瞳孔一缩。 “林觅荷!不会说话就闭嘴!” 操劳了一天一夜的沈懿芳终于还是没忍住,呵斥道。 呵斥完,林觅荷,她忙深吸了一口气,柔声和谢云月解释起来。 然而谢云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只剩下几个字。 剜了她的脸…… 第68章 回夫人,八小姐睡了 剜了她的脸!!! 为什么要剜了她的脸! 谢云月跌跌撞撞的下床,一把推开众人,冲过去拿铜镜。 只铜镜中她的下半张脸全被纱布包了起来,只露出一个纯色苍白的嘴巴,她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拆脸上的纱布。 正在温声和谢云月解释的沈懿芳愣了一下,看见她拉扯纱布的动作,忙吩咐下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拉住她!” 下人们忙冲上去,四五个人合力才艰难的将谢云月从铜镜旁边拉开。 然而因为遭到阻止谢云月越发受到刺激。 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吼:“你们为什么要剜我的脸!” “大伯母!你为什么要剜我的脸!” “祖母!祖母!你救救我!” 这时岳郎中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见谢云月癫狂的样子,不由一惊。 “病人不可下床啊!万万不可!” “她的高热还未退尽!再受了风,恐怕又要发热!” 疯狂挣扎的谢云月,突然看见拎着药箱的岳郎中,眼神一狠,居然挣开几个丫鬟婆子的压制,冲到了岳郎中的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是你!是你剜了我的脸是不是!” 她红着眼睛,恨恨的看着岳郎中。 岳郎中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谢云月宛如疯狗一般顺势骑在他身上,发了狠的拼命质问。 被偷袭,又摔了一跤的岳郎中竟然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来。 谢云月发疯的样子,让丫鬟婆子们想起来她满院子容貌尽毁的丫鬟,纷纷不敢上前。 唯有沈懿芳带过来那个婆子孤军作战,然而却根本拉不住发狂的谢云月。 沈懿芳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看向几个儿子。 “快!你们几个快去将云月丫头拉起来!” 最后,还是谢云暲一众人,合力才将谢云月强行拖起来,结结实实的捆在了床上。 被掐懵的岳郎中狼狈的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被捆在床上,堵了嘴巴,滚成毛毛虫,还在拼命挣扎的谢云月。 他转头看向沈懿芳,怜悯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想不开的,侯夫人还需费些力气开解开解贵府小姐……” 沈懿芳点点头,歉意道:“实在是抱歉,让岳郎中受苦了。” 岳郎中摆摆手:“无事。” 谢云月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还不能松懈,但他到底还是不敢靠得病床太近了。 这闹腾的一幕终于随着谢云月力竭昏睡过去而落幕。 等谢云月慢慢退热了,岳郎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便将后面的事情交给了府医,迫不及待的告辞了。 府医面色发苦却无法拒绝。 而沈懿芳瞧着人家岳郎中一把年纪了,脖子上还留着谢云月的掐痕,便挽留都开不了口。 最终只能让人送岳郎中出府。 然而,沈懿芳劳累的一天却还未过去。 好不容易安顿好谢云月,勉强将她的脸已经危及生命,让郎中剜她的脸也是不得已之举的话叫她听进去后。 又急急忙忙去西院主院,看了谢老夫人。 这才终于得空,回到东院主院。 侯爷谢敬忠下职后便去看了谢老夫人,早早休息了。 沈懿芳卸下厚重的梳妆,只觉得肩酸背痛,累得不想说话,忽然她不经意间看见镜子中自己那张憔悴的脸,惊了一下。 怎么才操劳一天一夜,她的脸便苍老了这么多! 她有些急切的招手。 “程妈妈,快,把我的养肤膏拿过来!” 然而,好一会儿都没听见程妈妈开柜子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催促却发现程妈妈站在原地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沈懿芳的手忽然一僵。 她这才想起她的养肤膏已经用完了,云轻那丫头还没有再送新的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皱眉,想起来了。 “今日云轻那丫头去哪里了?府中这么多事情,也不见她现个身?如今她是要如何?” 程妈妈埋着头,没有反驳沈懿芳,但也说不出附和的话来。 如今她这主子犯了魔怔般的看不惯八小姐,可她却总觉得八小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沈懿芳恐怕早晚会后悔的啊。 从不间断的养肤膏不送了,何尝不是一种失望。 分明这些事情,八小姐早前比她们这些下人还要上心的。 若是听见沈懿芳操劳了一天,恐怕还会送些安神养神的茶水过来。 人心是肉长的,早晚会寒心的啊,只是连八小姐都消失了,自家主子依旧从未在意过啊…… 唉…… 程妈妈正想着,忽然又听见了沈懿芳的命令。 “来人!去把八小姐叫过来!” 程妈妈诧异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实在没忍住。 “夫人,如今天色已晚,恐怕……” 然而沈懿芳打断她道:“晚什么晚?再过两日便是赏花宴了,规矩没学好,她还想不想去了!” 程妈妈闻言顿时不说话了。 原本,她还以为沈懿芳不打算带谢云轻去了的。 如今想来,对八小姐来说,被夫人发泄一番,对八小姐来说,能去赏花宴便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毕竟八小姐已经快要及笄了,能多去宴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以夫人和老夫人的性子,恐怕并不会为八小姐打算什么,全得靠她自己啊,唉。 然而,沈懿芳院子里的下人却独自回来回话了。 “夫人,八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八小姐早已经歇息了,没……” 下人有些犹豫。 沈懿芳心下已经开始酝酿一股火气了,眉毛一挑。 “没什么?” 下人将头埋得很深,忐忑道。 “没叫醒。” “放肆!” 沈懿芳气得将手里的香膏盒子砸在地上,前几日因为邪云轻发火拍裂指甲的几根手指又是狠狠一疼。 沈懿芳脸皮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过去,只见结痂的手指又开始渗血了。 程妈妈忙上前将纱布给她取下来,又换上新的金疮药。 十指连心,沈懿芳疼得脸色都有些白了,也不敢拍桌了,只咬牙道。 “这丫头是生来克我的!” “程妈妈你听听她这小日子过得多逍遥!我这个母亲为了府中操劳了一天一夜,都快积劳成疾了,她倒好!她竟然呼呼睡大觉!” 程妈妈动作小心翼翼,也不敢搭话。 沈懿芳骂了一会儿逐渐也歇了心思。 倒不是她不生气了,而是太累太疼了。 最后也只赌气说了句。 “看来她这规矩是一日两日学不好了,通知下去,赏花宴不必准备八小姐的衣服,她不用去了。” 程妈妈动作顿了顿,又听见沈懿芳吩咐下人。 “明日早点,去叫八小姐过来,让她随我去给她祖母侍疾。” 然而第二天一早。 下人早早去了谢云轻的院子,又独自回来了。 第69章 回夫人,八小姐出门了 “回、回禀夫人,八小姐院子里的人说,八小姐已经出门了……” 沈懿芳闻言,气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因为有前车之鉴才没有把手里的茶杯拍出去。 “八小姐去哪了?” “不,不知。” “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夫人,不知。” “什么时候回来。” “也、也不知。” “混账!” 沈懿芳到底还是没忍住,手里的茶杯砸了出去,陶瓷碎片和茶水飞溅,那小厮也只敢闭了下眼睛,不敢躲避。 “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小厮忙磕头:“夫人明鉴!小的问过八小姐院子里的人了,是她们不知。” 沈懿芳脸皮一抽,然而不等她说什么,外面又有人来报了。 说谢老夫人醒来,已经能说话了,正叫她过去。 沈懿芳面色一僵,只觉得命运仿佛在捉弄她。 以她对谢老夫人的了解,恐怕对方一旦能开口说话,这府里的大小事情便轮不到她插手了。 沈懿芳简直要被气晕过去了。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若是谢老夫人一直能说话便罢了,偏偏等她累死累活,将云月那丫头的脸剜了,才…… 虽说三房夫妻不像老二家的那般无理取闹,但恐怕也要对她心生埋怨。 别说三房夫妻了,便是谢老夫人也说不定也…… 如此,沈懿芳哪里还有心思找谢云轻的麻烦,只能咽着苦水匆匆赶往西院主院。 另一边,谢云轻等沈懿芳院子里的人走远后,谢云轻才换了身衣裳,领着银环和金锁出府去。 她手里还捏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她今日是去送药的。 只是那地址,她越看越熟悉。 直到马车缓缓来到一座府门前,谢云轻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忙放下车帘。 正打算扶她下车的银环二人一愣。 “小姐怎么了?” 谢云轻抿唇,轻轻皱眉。 她想了想。 “先掉头,去医馆。” 银环二人虽然并不懂,但也只能点头。 随着马车掉头,谢云轻的眉头却渐渐皱紧。 她就说为何师傅给她这个地址这般眼熟。 竟然是黎将军府…… 这不是谢云锦结识的那位将军夫人、那姜神医之女吗? 既是姜神医之女,为何……还需要她的药? 谢云轻捏着纸条思索片刻,缓缓猜出了真相。 师傅让她送解了无子蛊后的调养方子…… 那无子蛊有些狠毒,便是解蛊后,因为中蛊多年的身体,也难以受孕。 一般的调养方子是没有用的。 她这调养方子比较特殊,对没有中过无子蛊之人来说,称得上毒药了。 如此说来,那姜神医应该是不擅长毒道。 只是,师父什么时候与姜神医有交情的? 前世也没听说过啊。 正想着,忽然马车急忙的一停,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谢云轻挑开车帘,只见到两个年轻公子的背影飞快消失在转角。 车夫拉着马绳,回头道:“八小姐,方才差点撞上两个公子。” 谢云轻眨眨眼,总觉得刚才那两个背影有点眼熟,然而消失得太快,根本没有看清。 既然是差点,而且人也走了,她便没有继续在意。 “继续走吧。” 谢云轻的马车缓缓远去,转角消失在路的一头后。 方才那个转角,两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拉扯着走出来。 赫然正是,沈上星与沈子骞二人。 沈子骞是猝不及防被沈上星拉进巷子里的。 且拉进巷子里还不算,沈上星还将他拎起来,强行按在墙背后躲好。 此时,终于重获自由的沈子骞忍不住探头朝马车消失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好奇道。 “小七,方才那是谁啊?你竟然吓得躲起来?” 沈上星冷着脸,白了他一眼。 “我那是吓的吗?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丢人吗?” 沈子骞顿时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眉毛一挑不服气了。 “那是你三哥我想跟你拉扯吗?你也不看看你干了什么不厚道的事!” 沈上星冷哼一声,不打算再理他,转头便想走。 然而却被沈子骞一把拉住腰间的玉佩。 却不料他的玉佩的绳子竟然有些旧了,用力之下竟然被扯断了。 沈子骞瞳孔一缩,顿时吓呆在原地。 果然沈上星一回头,看见了他手里的玉佩,眼神便如同要杀人一般狠狠的瞪向他。 沈子骞自知理亏,忙将玉佩塞回沈上星手里,还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指捏回去,握紧,悻悻然道。 “还好我这一拉,不然你这宝贝玉佩说不定便掉了。” 沈上星抿唇,气鼓鼓的瞪着他,直到他假笑也笑不出来了,才闷头去捡地上那断掉的、颜色早已经发白的红绳。 沈子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七你这……” “对不起,三哥也不是故意的。” 外人都不知道沈七公子腰间别着块廉价玉佩是为何。 但家里人却是知道这块玉佩对他的重要性的。 毕竟,这是他的“小媳妇儿”送他的,也是将来他们相认的唯一证据。 只不过,沈子骞只以为这是沈上星赌气的行为。 毕竟,他这个七弟性格比较……嗯,别扭。 别看他在外面是风光霁月的沈七公子,在家里就是个傲娇又怪脾气的难哄小屁孩儿。 然而,此刻看见沈上星竟然连发白的红绳“尸体”都要小心的捡起来。 他才真的感觉到沈上星或许是认真的。 沉默着看见他将发白的红绳和小玉佩一块小心的放好。沈子骞不由叹了口气。 “实在对不住,三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上星不看他,只闷闷的点点头。 那背影之凄凉。 看得沈子骞,顿时愧疚了,连连追上去好一阵道歉。 见他神色终于好起来后,沈子骞刚松了一口气, 忽然感觉腰间一阵拉扯。 他低头,只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的“老太太风格”香囊突然飞走了。 沈子骞瞳孔一缩,然而沈上星已经拿着他的香囊一溜烟跑掉了。 沈子骞轻功不如他,只能气得在原地拍着脑门儿后悔。 “这狡猾的小七!我分明是来与他理论的!怎么成了我给他赔礼道歉!” 越想,沈子骞越忍不住拍了下自己手贱那只手。 然后匆忙大吼着,追了上去! “死小七!将我的香囊还来!” 第70章 小师侄 谢云轻的马车来到紧闭医馆门前停下,她扫了眼从里面锁上的医馆大门,径直走向隔壁药铺。 林伯见她来了也不含糊,带她进入到后院,给她指了隔壁院子后的小药房,告诉她怪神医在里面。 谢云轻和林伯道了声谢,便走过去了。 医馆与药铺的后院连通在一起的,修成了一片药田。 谢云轻路过药田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药田里一个忙活的陌生身影,见对方正好在给天心草浇水,她脚步一停,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你那水太多了!” 那忙活的老头闻言,浇水的动作一停,诧异的朝她看过来,等看清是个稚嫩的小姑娘后,不由一惊。 片刻后,老头惊讶道。 “您、您就是小师叔吧!” 谢云轻一愣:“您是?” 这老头是谁?什么小师叔? 按照这个辈分一算,谢云轻不由疑惑,莫非师傅还收了别的徒弟? 正当她疑惑之时,不远处的小药房那边“吱呀”一声,一脸疲惫的怪神医从里面拉开门,看了过来。 谢云轻当即一笑,开心道:“师父!” 怪神医愣了一下, 站在原地盯着一脸傻乐的徒弟眯了眯灰蒙蒙的眼睛。 不对劲,他这小徒弟近日不太对劲。 由于怪神医本就不怎么爱说话,加上脾气古怪,谢云轻根本没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她对怪神医还是又敬又怕的模样。 因此也没有解释。 反倒是一旁药田里的姜神医听见她叫师父后,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忙朝她摆摆手。 “小师叔称我姜洵便好。” 姜洵? 谢云轻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却没想起来,忍不住朝怪神医探寻的看过去。 然而,怪神医只是收回打量她的目光,看了眼姜洵,冲谢云轻点点头。 然后转身进去了。 门没带上,便是要谢云轻进去的意思。 谢云轻回头看了眼名叫姜洵的老头,冲他点点头,不太熟练道:“姜洵、师侄?” 姜洵满足的点点头,又问起谢云轻该浇多少水。 谢云轻道:“取五分之一便可,天心草生于悬崖之间,喜水,但却不能被水淹没根茎……” 姜洵一脸认真的记下来,感激道:“多谢小师叔指教,姜洵记下了。” 谢云轻见他认真的将壶里一大半的水都倒出去,便抬脚去了小药房。 谢云轻一进门,便对上药神医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可是有问题?” 谢云轻一愣,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还在三年前,她制作的药方似乎都还要给怪神医掌眼才是。 忙将还没拿去黎府的药方呈给了怪神医看。 看完药方,怪神医诧异的看了谢云轻,只说了一个字。 “可。” 谢云轻收起药方,然后看向怪神医道。 “师傅,我想借用一个化名。” 怪神医抬眼,定定的看她半晌。 “可。” 见怪神医什么也没问便同意了,谢云轻笑了起来。 她主动道:“那师傅,您觉得我化名云峰可好?” 说着,她又把自己化名云烟和锦绣阁的掌柜做交易的事情说给了怪神医。 她想了想,离开侯府后,行走在外还是男子的身份方便些。 以后云峰就是云烟的哥哥! 当然,离开侯府的事情,她还没想好如何告诉怪神医,主要是以怪神医的性格估计不大在乎。 怪神医听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堆东西,然后在柜子最底下,翻出了一套灰蓝色的衣袍扔给她。 谢云轻呆呆的拿着灰蓝色的男士衣袍,再然后看向怪神医的目光便充满崇拜。 “多谢师傅!” “行了,去吧。” 怪神医摆摆手。 谢云轻去隔壁属于她的那个小房间,也是她的专属小药房,换上了那套灰蓝色的衣服,竟然意外的合适。 且怪神医还丢给她了两个瓶子。 一个外用,一个内服。 外用的抹在脸上,肤色瞬间黑了一个度,最重要的是,属于女子皮肤上那种属于女子的娇嫩细腻变了,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气。 内服的药吃下去后。 谢云轻的嗓音也变得粗犷了些,虽然较之寻常少年还是过于细腻,但却与女子截然不同。 且怪神医给她这套衣服还是有垫肩和垫腰的。 推开门走出来的谢云轻,俨然变成了一个柔弱少年。 原本她还想和怪神医感慨几句的,然而却发现怪神医的药房已经紧闭,一副别来打扰的模样。 谢云轻只能遗憾的和姜洵以及林伯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又惹得银环一阵惊呼。 “小……少爷!这也太逼真了吧!” 谢云轻不由骄傲,轻咳一声:“我师父厉害吧!” 银环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含糊道:“厉害。” 谢云轻见她低落,忙表示下次也帮她弄一套。 银环顿时期待起来。 因为她知道,谢云轻恐怕早晚要离开侯府。 这套行装恐怕就是她将来离开侯府后暂时会用的假身份,得知自己也可以后,立刻高兴起来。 另一边,谢云轻离开后不久,怪神医的药房门再次拉开。 浇完水的姜洵一脸忐忑的看向怪神医。 却不料,怪神医盯着他看了半晌后。 突然道:“你还可以来三次,照顾好我徒弟三次。” 姜神医愣了下,顿时惊喜道。 “谢师祖!徒孙一定照顾好小师叔!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怪神医点点头,刚准备转身又想起来,叮嘱道:“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姜洵虽然不太懂其中内情,但想到方才谢云轻进来时的模样,忙点头。 “徒孙晓得的。” 怪神医这才看向一旁的一排小药炉道: “去烧火。” 姜洵闻言,眼前一亮,师祖这是要熬药了,也就是说他可以从旁边学习,还能答疑解惑。 忙屁颠屁颠的去烧火了当小药童了,一点不见盛京城里人人尊敬的姜神医的架子。 烧好药后,收获颇丰的姜神医一本满足。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师祖,今年的药神山大会,您会回去吗?我看小师叔似乎也快十五了,只是……” 他说到一半忽然对上怪神医灰蒙蒙的古怪眼睛,一股极具压迫力的冷意直射而来,将他后面要说的话直接堵在了喉咙。 见他说不下去了。 怪神医才收回视线,提着药便转身走了。 “做好你的事。” 姜洵顿时乖乖闭上嘴巴,继续去照顾药田去了。 第71章 平阳长郡主 再次重新来到黎将军府外,谢云轻独自下了马车,敲响了黎将军的大门,直言自己受人所托有东西交给黎夫人,希望对方通报一声。 然而,对方闻言,似乎早有命令,忙邀请她进去,同时让一个脚程快的小厮去禀告黎夫人。 很快,谢云轻便见到了黎夫人。 黎夫人是位面善的温柔夫人,谢云轻恭敬的将药方递给对方,便想离开。 虽说这黎夫人并不让她讨厌,但她并不想和与谢云锦交好之人,有什么牵扯。 然而,姜神医离开前便告诉了夫人,他的小师叔可能会送药方过来,因此早有准备的黎夫人只看了两眼药方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见谢云轻就想走了,忙拉住他。 “小公子送来如此贵重的药方,还没询问小公子姓名?” 谢云轻愣了一下:“云峰。” 黎夫人忙笑了:“那实在是巧了,我名姜云,也有一个云字!” 她朝一旁的丫鬟婆子递了个眼神,和谢云轻道:“云峰小公子!实不相瞒,我父亲叮嘱过我,等您送药方过来时,一定要好好感谢您!” 谢云轻顿了顿:“不必了,我也是受师命所托。” 见谢云轻婉拒谢礼,且神情似乎有些冷淡,不似客套。 黎夫人不知是这小师叔性情如此,还是不太喜欢她,但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拦了一下对方。 “其实我还有一事拜托小公子……我父亲如今不在府中,寻常医者我信不过他们,所以这药方能不能请小公子为我配一配……” 果然,谢云轻表现得虽然冷淡,但听完她的话,还是同意了。 只冷冷道:“这药方里有些药恐怕不好买,你可以先买药,我三日后再来为你配药。” 然而黎夫人却笑了。 “我想我父亲的药房里应该是能找齐这些药的,您跟我来。” 黎夫人将谢云轻带去了她父亲的药房。 谢云轻进去看了两眼,果然,药方上的药都有。 然后便直接上手开始熟练的配药了,这药方不同寻常,因为带毒,所以她配好了药,又亲自熬了一次,手把手的教给了黎夫人的熬药丫鬟。 见她竟然亲自熬药,黎夫人不由更为感激。 这云峰小公子果然面冷心热! 原本这药她其实并不急的,因为她父亲约莫过两日便回来了。 请云峰小公子帮忙,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送出谢礼罢了。 因此,黎夫人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却并没有离开,只静静候在一旁,不打扰他。 然而,这时一道雍容华贵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好你个姜云,竟躲在这里寻清静!” 黎夫人回头,突然一惊,正要俯身行礼,却被那小道上拨开花枝,走出来的贵妇人白了一眼。 “你再与我多礼试试?” 然而,黎夫人还是快速行完了个简单的礼,才直起身子,陪笑起来。 “哎呀,礼不可废!” 她上前,轻轻拉住那贵妇人的手:“郡主,您今日怎么来了!” 虽说她行了礼,但后面说话又随意起来,顿时那贵妇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还不是来找你参谋参谋的!” 黎夫人回头看了眼心无旁骛指导丫鬟的谢云轻,拉着平阳长郡主往一旁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可是那赏花宴的准备有什么问题?” 闻言,平阳长郡主不由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像的事情一般:“倒也不是,你可听过那沈小七?” 黎夫人愣了愣,想到平阳长郡主这亲昵得如同提起自家晚辈一般的语气,想了下道: “可是那位养在娘娘身边的沈七公子?” 平阳长郡主满脸笑意的点点头:“正是那小子。” 黎夫人愣了下:“但我记得那位沈七公子才十五吧?”言下之意是还不急着相看。 见她想歪,平阳长郡主忙解释道。 “哈哈,他还早哩,是这小子昨日竟然来找我,托我给他兄长相看嫂子!” 黎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见谁家弟弟托长辈为兄长相看的,不由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平阳长郡主又道:“你可认识宁婉?” 黎夫人摇摇头:“有所耳闻,但却没有机会结识沈夫人。” 平阳长郡主拍拍她的手道:“那孩子和你性子差不多,等她回京我引荐你们认识认识,我来找你便是想着你与那宁婉性子相似,恐怕看儿媳妇的眼光也差不多,所以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闻言, 黎夫人脸色不由一红,尴尬道:“您也知道我……” 平阳长郡主却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拍拍她的手。 “这有什么,你那蛊解了,迟早的事情……” 说着,见黎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平阳长郡主忙岔开话题。 “对了,你方才在做什么?” 说着,她想起姜云专注等候的样子,眉眼一动。 “莫非那药就是……你那解药?还得你亲自守着熬?” 姜云忙将解释起来。 得知那熬药的灰蓝衣袍少年,竟然是连姜神医都比不上的小神医后。 平阳长郡主不由惊讶,眼底也升起兴趣来。 “这少年如此年少,竟然还有这等医术?” 正说着,那边,谢云轻已经熬好药了。 一回头,便看见黎夫人等在一旁,身旁还有个衣着十分雍容华贵的贵妇人,那贵妇人的年龄看起来比黎夫人大不了多少,但是一谢云轻的眼神,却能看出来,她至少比黎夫人还大了一轮多。 见谢云轻注意到平阳长郡主,黎夫人忙为她介绍。 “这是平阳长郡主。” 谢云轻一惊,忙跪下去行礼。 “小民……云峰,见过平阳长郡主。” 平阳长郡主含笑道。 “云峰小公子不必多礼,快些起来,我听姜云说你医术了得,你可愿替我号个脉?” 第72章 请柬 谢云轻一愣,因为她观平阳长郡主的气色很好,并不像有疑症的样子,但还是恭敬上前,替云阳长郡主号了一脉。 半晌后,谢云轻退开,不太熟练的学着男子抱拳行礼道。 “长郡主身体健康并无大碍,只是平日有些积食,可以增加一些散步、游园的活动。” 平阳长郡主闻言不由一愣,看了眼一旁偷笑的姜云,一时有些惊愕。 “云峰小公子连这也看得出来?” 谢云轻点点头:“长郡主近日应当没有积食,只是平时还需多注意些……” 说着她顿了顿:“也可备些消食作用的小零食。” 顿时一旁的姜云只差笑出声了。 唯有尽亲近的人知道,平阳长郡主是个吃货,喜欢搜罗美食,一吃就停不下来,只是她体质并不易发胖,加上每逢需要出现在人前之时她便会克制一二,这点小癖好倒是少有人知。 平阳长郡主假装微恼的看了眼取笑她的姜云,索性自暴自弃了。 她问谢云轻。 “那云峰小公子不如给我写个单子?” 谢云轻点点头应是。 写好单子后,她又想起了一个消食丸的方子,一并写了上去。 平阳长郡主一看单子上面的几个味道不错的小零食,顿时浮现了笑意,注意到最后那个方子,她不由问道。 “最后这个消食丸是什么?” 谢云轻道:“是小民研制的小药方,效果应当比市面上的消食丸好一些,其中有几味药材味甘甜,口感也要比市面上的消食丸好上不少,吃起来会像糖丸。” 这话简直说进了平阳长郡主的心坎,她什么都爱吃,但却厌恶吃药。 因此,她看向谢云轻的表情越发满意起来。 她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云峰小公子可愿亲自替本宫制作这消食丸?” 她就爱吃这个毛病,不乐意被太医念叨。 这消食丸制作简单,不过平阳长郡主这样说,谢云轻想了想便点头:“可。” 平阳长郡主高兴道:“那好,大约要几日可制好?” 谢云轻想了想:“三日。” 平阳长郡主当即一乐:“那正好,三日后你将这消食丸送我府上,正好来玩儿。” 说着,她掏出一张请柬递给谢云轻。 “你放心我不叫你白出力。” 说着,平阳长郡主朝一旁看了眼,一个老嬷嬷悄然递上一个袋。 平阳长郡主将一袋金瓜子递给谢云轻:“这是药费,等你送来消食丸我还重重有赏!” 谢云轻愣了下,才接过金瓜子,抱拳弓腰行了一礼。 “多谢长郡主。” 见谢云轻收下了平阳长郡主的金瓜子,黎夫人也忙让一旁的下人将备好的金银,与几个匣子她父亲准备好的珍稀药材拿出来。 谢云轻想推辞,然而平阳长郡主却在一旁开口了。 最后,谢云轻只能拿着请柬与一堆谢礼告辞了。 谢云轻离开后。 黎夫人不由犹豫的问起平阳长郡主。 “您这是?” 平阳长郡主平生就两大爱好,除了吃不为人所知外,爱办赏花宴做媒是出了名的,也不怪她多想。 平阳长郡主却是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黎夫人联系到平阳长郡主与皇家的关系,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师门不卷入朝堂的规矩,不由提醒了长郡主一二句。 得知这云峰小少年居然是姜神医的小师叔后。 平阳长郡主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眉头。 她道:“无妨。” 她心道,不卷入朝堂,并不代表不可以与皇家人交好,少年人的交情说不得要比利益关系牢靠得多。 况且那孩子如今的身份…… 另一边。 谢云轻对于自己被平阳长郡主盯上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她离开黎将军府后,又去了一趟锦绣阁。 这次她没有通知掌柜,而是直接用了云峰的外貌,扮做顾客,看了看情况,抹额、护膝还有小香囊都卖了起来。 倒是当初谢云疏退回来那些药香囊可惜了。 因为作用特殊,她放在锦绣阁外寄卖后,除了因为模样精致又便宜被买走后,并没有人回来问起。 不过也是,那药香囊的作用特殊,一般人也用不出效果。 不过,谢云轻逛了一圈后,又生出一些废物利用的想法。 药香囊一般人用不上。 可养肤膏却是可以普遍使用的。 顿时,谢云轻又把目光看向了盛京城中的胭脂铺。 侯府。 谢老夫人醒来后,得知谢云月的脸被剜掉了之后,只说了句:“万般皆是命,是那丫头没有福气!” 沈懿芳不由松了口气,虽说这是为了保住命谢云月性命的无奈之举,但以谢老夫人的性格保不齐会责备她。 谢老夫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不能动,但如沈懿芳猜测的一般。 谢老夫人一但能开口之后,便会重新开始操持府内大小事宜。 先是询问了昨日的情况,谢老夫人又叮嘱道。 “三日后便是平阳长郡主的赏花宴了,届时我去不了,一切便交予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将云锦丫头打扮得好好的,这孩子未来不可限量……” 沈懿芳点头:“儿媳省得。” “那赏花宴上不乏王孙公子,也不乏高门小姐,驰哥儿也已经及冠,你也要留心一些。” 沈懿芳连连点头:“是。” 一旁暗自瘪嘴的林觅荷闻言,忙道:“母亲,还有我的允哥儿呢!” 谢老夫人如今脖子转动不了,只能翻了下眼皮看了眼这事事掐尖冒酸的二儿媳,最后还是对沈懿芳道。 “还有,允哥儿,也劳烦你上心了。” 沈懿芳看了眼一脸林觅荷,点头应是。 林觅荷顿时不由得意起来。 你拿到管家权又如何,老婆子一醒来,不还是只能唯马首是瞻。 然而得意过后,她又不由叹了口气暗暗咬牙。 要不是她那个短命鬼,死得早,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这么没用!连儿子的婚事都要看沈懿芳这个贱人的脸色! 林觅荷眼珠一转,便开始打起主意来。 不行!她不能让沈懿芳这个贱人好过! 第73章 谢云轻一定也做梦了! 脸上裹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与一个嘴巴的谢云月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等着丫鬟回来回话。 自从被剜了脸后,她再也没拿丫鬟们撒过气,但她阴恻恻但是模样却令丫鬟们更害怕了。 然而谢云月此刻似乎却并不怎么在意丫鬟们躲她的事情了。 只愣愣的等着。 许久后,被她派出去那丫鬟回来了。 宛如木头人一般的她,僵硬的转过脖子,急切道。 “如何了?” 那丫鬟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将头磕在地上搭话。 “回小姐,奴婢打听到左侍郎府确实收到了赏花宴的邀请,而且左侍郎府的公子眉头果然有一颗痣。” 谢云月愣了一下,随后确认道。 “你看清楚了是左眉还是右眉?” 丫鬟死死埋头,想了想才谨慎道:“回小姐,是左眉,奴婢特意在左侍郎府门外看清楚了的。” 闻言,身躯僵直的谢云月骤然瘫软在椅子上。 昨夜她又做梦了。 不仅梦见了侯府未来的无限荣光和她的无限风光,还梦见了谢云轻居然惨死在侯府。 虽说她讨厌谢云轻,倒也不至于希望她死。 不过谢云轻的死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要侯府的荣光还在,她的荣光便在,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堂妹,没什么的。 可是,她还梦见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谢云轻死后,谢云轻身边的丫鬟冲上来,骂她白眼狼。 说她的脸因为谢云轻采的药才治好,说什么姜神医的药贴药性不好,若是没有谢云轻的药草,她会烂脸的。 梦里,她不屑一顾,让人将那丫鬟赶走了。 可是梦醒后,她却有些在意。 所以,她才一早便派丫鬟去打听了一下。 却没想到,她的梦竟然成真了! 左侍郎府的公子,她现实根本就没有见过! 她梦里看见那人左边眉头上有一颗痣! 结果他真的有! 那么梦里的其他事情会不会也是真的?! 她回想了一下梦境,然后又让丫鬟去打探,谢云锦拿回药贴那日,谢云轻的行踪。 丫鬟忙起身,飞快去寻了门房。 门房收了两瓶酒,便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道。 “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八小姐晨雾未散便出了门,天亮后才回来。” 那丫鬟又问:“你可知八小姐去哪了?” 门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这便不知道了。” 他心道,八小姐那日的行踪府里许多下人都看到了,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是,八小姐去哪,便是知道也不能乱说呀。 他可不是白眼狼,拿了八小姐的药还出卖八小姐。 丫鬟却没有多想,忙回去禀告谢云月。 谢云月听完,瞳孔狠狠一缩。 她突然想起来了,一切发展和梦里不同的地方,便只有谢云轻!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谢云轻,所以才没发现! 便是从那日起,谢云轻忽然变得很奇怪了…… 她不再羡慕谢云锦备受宠爱,也不爱献殷勤了,无论是祖母面前,还是哥哥们面前…… 谢云月眼神一动,她肯定道。 谢云轻,她一定也做梦了! 她肯定是梦见了自己惨死在侯府,所以才对侯府心寒,才会由此变化! 那么! 她是不是还可以救自己的脸! 谢云月眼神一亮,推开丫鬟,便往外跑去。 她要去找谢云轻,现在她们是一个阵营的! 谢云月拔腿狂奔的样子吓了丫鬟们一跳,加之谢老夫人中风,派过来看守她的婆子被调走,竟然也没人看守她了。 于是,她便畅通无阻的跑到了小花园,正要清风院去的时候。 路上迎面走过来两个小丫鬟。 谢云月摸了下缠满纱布的脸,脚步顿了顿,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中,准备等丫鬟走了再出来。 却不料,听见了一番令她目眦欲裂的对话。 那粉衣丫鬟小声惊呼道:“你胡说吧,堂堂姜神医的药怎么可能令女子烂脸!” 一旁的绿衣丫鬟,神神秘秘道:“我真的没骗你,是有人亲耳听见的,云锦小姐亲口和云暲少爷说的,就在这个小花园。” 那粉衣丫鬟迟疑道:“可是为何,那药还是拿给了云月小姐用,这不是害……” 绿衣丫鬟叹了口气:“好像说的是,怕云月小姐知道真相承受不了,反正她那脸也好不了了,所以就……” 见粉衣丫鬟还是不信,绿衣丫鬟左右看了一眼,眼神微闪道。 “还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粉衣丫鬟忙点点头:“好。” 绿衣丫鬟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件事还有后续,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后,似乎要惩罚云锦小姐跪祠堂。只不过少爷们全都进去跪着替云锦小姐求饶,这才没有惩罚的……” 树丛后,抱头憋屈的跌坐在地上的谢云月将手握成了拳,掌心一把泥土被她攥得死紧,才忍住了没出声。 这时,一个婆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正在低声说着八卦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忙收声,恭敬道。 “皮管事好!” 皮管事盯了二人一眼,很快便吩咐道:“方才老夫人院子里传来消息,说赏花宴的衣服不用准备云月小姐和八小姐的了,但是要把云锦小姐和少爷们的准备得再隆重一些,时间紧急,你们快些过去帮忙!”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忙道:“是!” 等皮管事和两个丫鬟都离开后。 谢云月咬牙,游魂似的从树丛后缓缓走出来。 她看了眼谢云锦院子的方向,眼底泛起一股恨意来,咬牙切齿道: “谢云锦!” 只是,片刻后,她还是收起了恨意的目光,快步往谢云轻的院子走去。 却不料,谢云轻并不在清风院。 回话的是个异常高大的丫鬟。 谢云月见对方竟然不怕自己,不由打量了她几眼。 “她什么时候回来?” 金锁摇摇头:“不知道。” 谢云月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便在这里等她。” 金锁闻言,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行,那您请便?” 说完,她便一个闪身进了院子,甚至还把门带上了。 谢云月:“……” 哪里来的无礼丫鬟! 怎的跟谢云轻一般讨人厌! 第74章 不是你,那是谁? 逛了逛盛京城的胭脂铺,谢云轻才去医馆把衣服换回来,因此耽误了些时间,等主仆二人回到清风院之时。 坐在石桌上等候已久的谢云月一个飞窜,过来紧紧抓住了谢云轻的肩膀。 “谢云轻,你也做梦了是不是!” 谢云轻吓了一跳,等看清抓住她的人是谢云月后,不由有些惊讶。 一旁的银环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伸手保护谢云轻,等看见谢云月后,依旧紧张不减。 “堂小姐,您抓着我们小姐做什么!” 谢云月却没搭理银环,她紧紧的盯着谢云轻的眼睛,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谢云轻,你也做梦了是不是?你梦见自己惨死!所以才不再讨好府里的人是不是!” 谢云月的话谢云轻心下一惊,但面上却努力克制住了表情变化。 她看了眼神色癫狂的谢云月,缓缓道。 “云月堂姐在说什么?我做什么梦了?” 说着,谢云轻适时露出了一些好奇的神色打量着谢云月。 见谢云轻露出这样的表情,谢云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真的没做梦?” 谢云轻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云月堂姐指的是什么梦?但是我怎么会梦见自己惨死?” 说完,谢云轻认真的看向谢云月,似乎真的在求一个答案。 谢云月从她脸上找不到任何撒谎的痕迹,顿时不由有些泄气,松开了她的胳膊。 一旁的银环忙防备的挡在谢云轻身旁,生怕谢云月有又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谢云月却像什么也看不见一般,那张裹着纱布的脸,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嘲讽笑容。 “也是,预知梦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遇见。” 说着,她幽幽的看向谢云轻,突然问道。 “你上月二十九那日出府去做什么了?” 谢云轻一愣。 上月二十九……不正是她去天峰崖那日么? 她心念一动,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一种药草可以恢复伤疤,所以去采药了……” 闻言,谢云月的眼睛果然一亮,她重新抓住谢云轻的胳膊,激动道:“药呢!” 谢云轻似乎被她吓了一跳,愣了愣才摇摇头。 “没采到,似乎被人捷足先登了。” 谢云月瞳孔一缩:“谁!?” 谢云轻摇头:“我不知,我去的时候,那药已经被连根拔起,连根须都没有剩下。” 谢云月闻言,怀疑的盯着谢云轻的眼睛。 谢云轻也无辜的回望过去,然后轻声安慰道。 “那药的效果我也只是听说,并不一定有用。” 片刻后,谢云月用一种既怜悯,又瞧不上的眼神看向了谢云轻。 “若不是你,那会是谁?” 谢云轻眨眨眼,好奇道:“云月堂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谢云月只怜悯的看着她。 谢云轻这个注定惨死之人,连药都能被捷足先登的废物,她跟她浪费什么时间呢! 谢云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再说,便失神的走了。 若变化不是出在谢云轻身上,那便是那个采药之人…… 她一定要找到那人! 或许找到那人,她的脸还有救。 只是…… 忽然,谢云月的目光一定。 若……那人是谢云锦呢? 这个怀疑一出,顿时谢云月心里的新仇旧恨便交杂在一起,难以抑制。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发红的看向谢云锦所在的栖鸾院。 目送谢云月离开后,谢云轻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另一边。 谢云锦为了参加平阳长郡主的赏花宴约了姐妹出门采购,正好回到侯府之时,看见府外门外有位衣着朴素的夫人,正在和门房搭话。 见门房似乎有些不耐心,谢云锦皱了下眉,撩开车帘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 那门房正在与江夫人说谢云轻还没有回府之事,见谢云锦问话,忙回道。 “七小姐,这位夫人是来寻八小姐的,但是八小姐此时并不在府中。” 说到后半句的话的时候,门房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其实八小姐早就回来了,但是八小姐身边的银环姑娘特意过来交代过,以后凡是这位江公子与江夫人来寻八小姐,都说八小姐不在。 然而,此时七小姐问话,当着江夫人的面,他又无法说出实情,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门房纠结,谢云锦便眨了眨眼,看向江夫人。 “这位夫人您找我妹妹有什么事情?不如进府里等她?” 门房闻言,张大了嘴巴,却又不敢出声。 幸好,江夫人看了眼衣着比谢云轻华丽不少的谢云锦,不太自在的摆摆手推辞道:“多谢您,我、我就不进府打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再等等便是。” 谢云锦见状,却歪头不解,她看了眼天色。 “天色有些晚了,既然您不愿意进府里等,不如这样吧,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告云轻妹妹,可好?” 江夫人诧异的看了眼谢云锦,对上她纯真的笑脸,心下缓缓放松了一些。 其实从前谢云轻邀请过她和江辰进府,但是侯府的长辈和下人都不太瞧得起她们母子二人。 特别是那位老夫人,虽说没有直接嫌弃他们母子二人,但却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教训过谢云轻。 从此,她和江辰便再也没有进过侯府,一是不愿遭人白眼,二是怕给谢云轻惹上麻烦。 这位七小姐……许是云轻的双胞胎姐姐的缘故,因此并不像侯府其他人那般趾高气扬…… 江夫人看了眼天色,想到快要回家的江辰,又看了看手里桂花糕。 她有些犹豫的看向谢云锦。 “其实只是一些我亲手做的点心,还有一些药草,想带给云轻……只是不巧,她还没有回来。” 闻言,谢云锦看向江夫人手里的点心,露出了一点惊喜表情。 “您亲手做的点心?” 江夫人见她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由谦虚的点点头,笑了笑。 “是的……” 谢云锦眼睛一亮:“您对云轻妹妹可真好!” 江夫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云轻帮了我们母子很多,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谢云锦若有所思的看向江夫人,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您是那位江公子的母亲啊!” “这样吧!云轻妹妹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不如我帮你代交给她吧!” 见她这般热情,竟然还知道江辰,江夫人心下彻底一松。 “那、多不好意思。” 然而谢云锦身旁的丫鬟已经下了马车来到她的身边。 江夫人顿时不好驳了人家的一片好意,有些忐忑不安的将手里的桂花糕,还有两包药草递了过去。 丫鬟拿上东西,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两手空落落的江夫人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安。 但谢云锦又在笑着与她道别,她也只好慢慢的转身离去了。 等江夫人离去后,原本已经进门的谢云锦的马车又缓缓退了回来。 她挑开出来,皱眉看向门房。 “云轻的马车分明就在府里,你为何对那位夫人撒谎?” 门房一懵,也不敢隐瞒,忙说了实情。 得知竟然是谢云轻吩咐门房如此的,谢云锦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点心和药草。 这时,有小厮朝这边奔过来。 “七小姐!老夫人听说您回府了,吩咐小的过来接您去见她!” 顿时,谢云锦便放弃了思考,她将点心和药草丢给丫鬟们,让她们先拿回她的院子,便直接跳下马车跟着小厮匆匆走了。 而丫鬟们记着要将谢云锦今日采购之物妥善放好,回到栖鸾院后,便随手将三包东西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 丫鬟们将东西搬进屋收拾之时。 谢云月恰好进了栖鸾院的院门,便看见了石桌上的东西。 她缓缓走过去,见到三个质朴得根本不可能存在谢云锦院子里的油纸包,随手便将它们拆开了。 拆开第一个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点心? 而且还是如此粗糙的点心? 她不由嫌弃丢开了点心,然后又漫不经心的打开第二个包裹,当包裹里的草药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第75章 难道是谢云锦! 原本就心生疑虑的谢云月,看见药材的瞬间,心里的震荡便停不下来。 谢云锦什么时候对药草感兴趣了! 是她吧! 难道真的是她! 谢云月死死的瞪着石桌上的药草,眼底的红意越发深了。 这时,门里走出了一个丫鬟,看见谢云月的时候吓了一跳。 “堂小姐您怎么来了?” 丫鬟注意到谢云月发红的眼睛吓了一跳,然后突然发现桌上散开的油纸包,不由一惊。 看见丫鬟紧张的样子,谢云月缓缓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什么?方才我见一只野猫在此翻找,过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丫鬟看了眼散落的点心和散开的药草,不由愣了一下,想起是自己不小心忘在外面的,她忙上前小心翼翼将油纸包包好,一边解释道。 “这不是我们小姐的东西,这是……” 然而,谢云月幽幽的看着她心慌的样子,出声打断了她:“对了,你们小姐呢?” 丫鬟忙道:“老夫人找小姐过去了。” 谢云月垂眸:“是吗?” 丫鬟将油纸包重新包好,正有些疑惑为何猫撕开的油纸包都没有痕迹,又听见谢云月道。 “等会儿你们小姐回来,帮我转告她我晚一点找她有事。” 丫鬟抱着油纸包,突然觉得谢云月的样子有些可怕,想起对方对院子里的丫鬟做的事情后,她咽了咽口水,连连的点头:“好的好的。” 谢云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像是游魂似的离开了。 江家小院。 江夫人回到家时,正好和一脸欣喜的回家的江辰碰了个正好。 二人皆是一愣。 江辰先是反应过来,然后看着江夫人空手回来,欣喜道:“娘,您见到云轻了?东西给她了?” 江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想到江辰的性子,若是得知她没见到云轻,这孩子也不知道会独自生闷气多久。 因此,犹豫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江辰心情正好,并没有多想,他眼睛一亮:“娘,多谢您!” 江夫人撒了谎有些不自在,忙转移话题道:“小辰今日心情很好,是学堂有什么好事吗?” 闻言,江辰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露出一个开怀的大笑。 “娘!确实有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 “我帮了左侍郎府的公子一个忙!他答应带我去一个贵人举办的宴会!” 江夫人闻言,顿时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江辰见状,顿时想起了母子二人当初在侯府的遭遇。 他抿唇,沉默了下,随后安慰道。 “娘,我随左侍郎公子去这个宴会是不同的,听说那位贵人不太在意门第,特别赏识年轻人……” 江夫人也不懂这些,看了看江辰的脸,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就好……” 见状,江辰不由抿唇,握紧了拳头,认真看向江夫人。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江夫人闻言,温柔又骄傲的看向眼底有着执念与野心的少年,她笑了。 “娘相信你,走吧,进去吧……” 母子二人并肩走进小院子,温馨的灯光渐渐亮起来。 …… 得知门房拒绝江夫人时被谢云锦碰了个正着后,谢云轻不由沉默了。 她忍不住心想,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谢云锦与江辰注定的缘分。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和江辰订下婚约,也不会为了江辰的身世,去容府下跪。 也不知道未来的三皇子要如何恢复身世? 见报信的小厮离去后,谢云轻便陷入了沉默,一旁的银环终于忍不住了,她犹豫的看了谢云轻半晌,最后还是问起了谢云月提到的那个梦。 “小姐,您是不是也做梦了?” 谢云月对谢云轻不了解,可是方才银环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胆战。 因为,她隐约觉得…… 谢云月说的那些梦,似乎是真的…… 不然,她的小姐绝对不可能变化得如此果决。 谢云轻回头,看着眼眶发红的银环,抿了抿唇。 片刻后,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唇瓣颤抖了一下。 “或许吧……”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重生,何尝不是大梦一场。 若把前世当做一场预知梦,那么今生,她或许才能重获新生。 只是没想到,谢云月居然会梦见前世…… 谢云轻眉心不由微皱。 这时,清风院的院门突然被敲响。 夜色将至,谢云轻在府里多数时候无人问津,因此院门落锁往往很早。 她与银环对视了一眼,随意指使了一个小丫鬟去开门。 却不料,院门外来人,竟然是谢云驰。 第76章 无事献殷勤 开门时,谢云轻与银环坐在堂前说话。 院门开启的刹那,谢云驰的目光正好对上谢云轻,只见她回过头来,原本脸上的表情,在与他相对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面色变得冷淡,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这微妙的变化,让谢云驰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 然而,当他扫了眼这间简单又质朴的小院后,突然更说不出话来了。 上一次他只是在院外浅浅的看了一眼,便觉得谢云轻的清风院太过简陋了些。 此时走进院中才感觉到,有这间小院子与侯府的格格不入之处作对比。 似乎,谢云轻面上那点疏离也不算什么了。 谢云驰呼吸一重,他从未想过自己家里会发生如此厚此薄彼之事…… 随后,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看向谢云轻,有些迟疑道。 “若是遇见府里下人怠慢,可以来寻我为你做主。” 这风马不相及的开头,让谢云轻不由一愣。 随后,她注意到谢云驰在嫌弃她院内的摆设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嫌弃她院内的装饰拉低了侯府的水准,还是……无事献殷勤,有什么别的意图? 她已经遭受过惨痛的教训,再傻也不会以为这位大哥突然醒悟,想起来关心她这个妹妹了。 因此,谢云轻看向出谢云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防备。 她起身,警惕又生硬的问道:“大哥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还在暗想府里的下人应该整顿一番的谢云驰,在对上谢云轻的眼睛后,突然有些无地自容。 他狼狈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她对视。 少女清亮黝黑的眼眸,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怎么会是下人失职,是他这个大哥从前太过漠不关心这个妹妹,若不是有求于这个妹妹,恐怕他依旧会忙到想不起来过来看看…… 如今…… 他心里不由羞愧交加起来。 “大哥有事吗?” 少女冷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云驰目光一闪,他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好好补偿和关心这个妹妹后,才敢重新看向谢云轻。 “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些事情,可否让这些丫鬟回避一二?” 说完,他竟然乖乖站在院内,等着谢云轻发话。 谢云轻听了谢云驰前面的话,眼底便划过一抹讥讽,果然如此。 只是后面见他竟然没有说完便理直气壮的进来,不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对上谢云驰略带愧疚的眼神后,谢云轻眉心轻轻皱了下,她摆摆手让丫鬟们避开。 见银环有些不放心,迟疑着不肯走,谢云轻拍拍她的手,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一切行为主仆二人都没有避着谢云驰的意思,因此谢云驰在一旁,看得浑身难受。 可他又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原本是他这个大哥失职,可是妹妹身边的人为何会如此防备与他,竟然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好了,大哥进来,长话短说吧。” 谢云轻冷淡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思绪。 谢云驰抿唇,沉心静气走进去。 定定的看着谢云轻片刻后,他才试探的开口。 “八妹可还记得四年前,你拿回府的神药?” 谢云轻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眼谢云驰。 很快,她心中便有了数,谢云驰的伤原本还需要调养几年的,但他又动了武,隐伤加重,失去了她特意配置的养筋贴,加之谢云锦那药贴少了天心草调配,对谢云驰的伤势其实有害…… 所以他的伤势应该很严重了才对。 但无论谢老夫人还是沈懿芳那边都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默默硬扛着伤势? 屈尊降贵来找她,这是经脉又废了,所以盯上了神药? 但,他不是一直认为神药是谢云锦的功劳,为何会来找她? 谢云轻心思百转,却面无波澜的看向谢云驰。 “大哥这是何意?” 谢云驰见她冷淡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当初,谢云轻将神药递给他的那一幕。 小小的孩子,从外面跑进来,脏脏的小手举着药,那双黑亮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满是庆幸…… 她说:“大哥!太好了!有了这个药,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骤然间,谢云驰时隔四年,被柔软的击中了一下。 他的性情冷清,眼里本容不下沙子,看待事情非黑即白。 可如今,他才突然意识到,即便小八当初撒谎了,可她眼底为他这个大哥生出来的欢欣和庆幸不是假的。 她那时,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大哥…… 可如今…… 看着面前这个长大了许多的女孩儿,她的眼底只剩下冷淡和疏离,谢云驰承认自己有些后悔。 他忍不住心想,若当初他多在意一下这个八妹妹,她此时会不会还如从前那般…… 想着,谢云驰的眼神便忍不住柔和下来,他看向谢云轻,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过的话。 “当初……你说那药是你自己制作的,可是真的?” 说完,谢云驰就有点后悔了。 他本想说,他不再介意她撒谎之事,再感谢她帮忙拿神药进府,可不知道为何,对上少女冷清的眼眸。 他心里竟然匪夷所思的考虑了一瞬,或许……她真的没有撒谎呢? 可那又怎么可能,她那时才九岁,怎么可能亲手制作出神药? 谢云轻原本就被谢云驰的奇怪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此时听他居然这么问,不由一愣。 缓缓回想起当初她拿回神药之事,她最不甘、也最无法理解的便是,当初,明明所有人都看到她拿出神药,谢老夫人却说她那神药是谢云锦的功劳,侯府所有人也都这样认为。 包括亲手接下神药的谢云驰。 她不懂,为什么分明是她做出的神药,所有人都说,是谢云锦求神拜佛求得的神药。 如今见到谢云驰这个表情,她突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什么。 她讶然的看着谢云驰,愣愣道。 “自然……是……假的。” 说完,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去。 她想笑,想讽刺的大笑。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原来从始至终,侯府众人都不信那药是她做出来的? 那他们以为哪里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第77章 老神仙?是是是 见她低头,谢云驰还以为她长大了因为提起从前撒谎之事有些羞愧,想了想,他还是不太自然的伸出手,缓缓将手放在谢云轻的头上,摸了一下。 “你……不必介怀,你那时还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大哥也要感谢你将神药拿进府中。” 察觉到谢云驰的动作,谢云轻不动声色的退开了一步。 谢云驰掌心落空,他愣了下,然后才收回手,放轻了声音道。 “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将神药送到你手上那人的模样?” 谢云轻重新抬眸,眼底皆是探究。 “送药之人?” 虽说她早已经在心里和侯府众人划清界限,但到底是她曾经的心结,她也有些好奇,事情的完整模样。 竟然还有个她不知道的“送药之人”? 谢云驰见她有些疑惑,想了想提醒道。 “应当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谢云轻眨眨眼,突然缓缓回想起来什么。 她那时为了研制神药,夜以继日的熬了好多天,将神药送回府后,便很快被怪神医揪回去泡药浴了。 等她再回到侯府时,都没人发现她消失了几日。 因为整个侯府都在为谢云驰有了神药而高兴。 她那时傻,也在偷偷为了谢云驰高兴,一边羡慕的听着谢云锦众星捧月的在和众人说着什么老神仙。 谢老夫人特别喜欢听,不仅谢老夫人,沈懿芳等人也是。 连宾客到府里之时,谢云锦都被叫过去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老神仙的故事…… 谢云轻直到此刻才恍然。 原来,当初谢云锦口中那老神仙,竟然和她的神药有关?! 顿时,谢云轻也明白了谢云驰的意思。 原来是想在她这里寻找老神仙的线索,然后去找神药。 呵。 谢云轻想了想,她按照记忆中谢云锦的描述老神仙模样说了个大概后,才不确定道。 “时隔太久,再多的细节,我有些记不清了……” 发现谢云轻说的都是他也记得的特征后,谢云驰心下失望,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当初谢云轻还小。 他遗憾的点点头。 “若是你回想起别的什么特征,可否差人告诉我一声。” 谢云轻点点头,便不再开口。 谢云驰没得到期待的答案,也没有急着走,他还有些话想对这个忽略已久的妹妹说起,然而,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云轻垂眸,逐渐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开口送客之时。 谢云驰突然开口了。 他看到了谢云轻放在一旁的医书,眼神一动,想到了如何补偿这个妹妹。 “八妹如今可还对医术感兴趣?” 谢云轻有些厌倦的看了眼莫名开始激动的谢云驰,随口敷衍道。 “只是随便看些杂书,陶冶情操。” 谢云驰见她说话的兴致不高,不由想到谢云轻之前送的药贴比一般的药贴效果都要好,可是他一直没有发现的事情。 他不由沉默了下,忍不住心想,谢云轻会不会因此遭受了打击,所以才不再制作药贴。 虽然他此时自觉没有脸再找谢云轻讨要药贴,但他对这个妹妹了解太少了,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投其所好。 于是,他先是不太熟练的夸赞道。 “八妹应当是有天赋的,既然喜欢……” “过几日姜神医应该会到府上来,到时候,你可以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讨教一二……” 说完,他又觉得不够,还道。 “你不必紧张,到时候大哥替你说话。” 谢云轻眉心一皱:“……” 然而,自作主张的谢云驰说完,便觉得大松一口气,欣慰的看了眼谢云轻,便抬脚离开了。 离开前,还留下一句。 “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你好好休息了。” 谢云驰的身影刚出清风院,银环就紧张的上前。 “小姐!你没事吧!” 谢云轻摇摇头,眉心紧皱道。 “我没事,只是我这大哥恐怕犯病了。” 银环不由一愣,但见谢云轻不想多说,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夜色缓缓降临。 谢云驰离开清风院后,想了想,便叫人将谢云暲叫过去,考较了一番。 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这个三弟聪明不足,勤奋也不足,也不是练武的料子……实在难当大任。 谢云暲原本是很敬佩这位大哥的,可是深夜莫名将他叫过来,又是考较他的文,操练他的武的,最后还一脸失望的模样。 瞬间让他想起来对他百般嫌弃的宣宁侯。 谢云暲也跟着对方一起沉默了。 好半晌后,谢云驰突然开口了。 “从明日起,你每日戌时来我院子一趟,我会为你请一位老师,另外学堂也要按时去,我会让人跟着你。” 谢云暲僵住,随即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想到好日子就要到头,不由懊恼道:“不是!大哥您为何突然这样……” 谢云驰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几岁了?” 谢云暲觉得谢云驰的眼神有些沉重,不敢造次,挠挠头,认真答道:“十七。” 谢云驰刚从谢云轻那边走出来,此刻心中更是后悔。 突然觉得自己身为大哥不仅仅对八妹失职…… 对其他弟弟也是。 因此才会…… 罢了,谢云驰抬手捏了下眉心,沉沉的看向谢云暲,问道: “你难道要一直这么玩下去吗?” 谢云暲眉心一皱,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他并不敢问谢云驰。 宣宁侯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宣宁侯,因此谢云驰这个兄长更多时候在他眼里才是长兄如父般的存在。 他想了想,偷偷看了眼谢云驰,然后小声道。 “可是,不是有你吗?我这个废物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万一没有我了呢?” 谢云驰突然打断谢云暲的话。 谢云暲一愣,随后满不在乎道:“那怎么可能!” 看着谢云暲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谢云驰的心口不由一窒。 宣宁侯是武爵…… 若是他找不到神药,或许只能走文官的路子了。 到时候,真的能期待这个三弟撑起侯府吗? 一时间,谢云驰的心中不由悲观起来。 他不懂,明明侯府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起来,为何,突然之间,事情就艰难到了这一步了呢? 正当兄弟二人相顾无言之时。 不远处又是一阵慌乱传来。 本就不自在的谢云暲趁机探头看过去,随后忽然一惊。 “大哥!出事的似乎是云锦那边!” 话音未落,他便拔腿朝那边跑过去。 第78章 挟持 谢云驰闻言,也是一惊,忙朝那边赶过去。 兄弟二人赶到栖鸾院之时,丫鬟婆子们已经在院外,跪了一地,屋内灯火通明。 沈懿芳正在背对众人,站在屋门边不敢进去,她声音焦急又颤抖。 “云月,有什么事情,你先放开你云锦妹妹,大伯母替你做主好不好?” 沈懿芳的话让兄弟二人同时变了脸色,急着想要上前。 屋内,谢云月注意到冲向门里的两个身影后,瞳孔一缩,她又惊又惧的将手里的剪刀往谢云锦的脖子又递了一寸,尖叫道: “站住!都不许过来!” 沈懿芳的心脏随着剪刀的刀尖颤了颤,忙拉住两个儿子,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安抚谢云月。 “云月,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们不过去……” 被沈懿芳拉住的同时,兄弟俩这才看见屋内的情况。 只见谢云月一张被包裹得只留下五官的脸上,瞪着一双猩红可怖的眼睛,那眼里满是恨意和惊惧。 她一手死死捏着一根布条和谢云锦的头发,布条另一端死死捆着谢云锦的手。 她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将一把锋利的剪刀抵在谢云锦的脖子上。 谢云锦的脸上有红肿的巴掌印、刀尖下谢云锦细嫩的脖子上也有青黑的淤痕,明显在胁迫前还遭受过一番殴打。 看见兄弟俩的时候,被控制得动也无法动弹的谢云锦,那双蒙蒙的泪眼明显亮了一下,但下一秒便被谢云月狠狠将头发往后一扯,顿时泪花不要钱似的从她眼睛流出。 “呜呜呜……” 谢云锦惨不忍睹的呜咽,瞬间便让兄弟二人被刺激得目眦欲裂。 “谢云月!你放开小七!” 谢云暲怒喝一声,便控制不住想冲进去阻止她。 注意到谢云月手里的剪刀又随着谢云暲的刺激压低了一分,谢云驰眼疾手快的拉住谢云暲胳膊,下一瞬,他的脸色骤变,冷汗便从额间滑落了下来。 谢云暲被拉住,一脸不服气的回头。 “大哥!你没看到小七被伤成什么样子了吗!” 谢云驰松开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边按住钻心疼痛的右肩,一边用眼神锐利的看着他,沉声问。 “你这样冲进去,快得过她手里的剪刀吗?” 谢云暲气得面红脖子粗,转头用吃人般的目光看向谢云月:“你敢伤害小七一分!我必让你百倍偿还!” 屋内谢云月闻言,不由癫狂的一笑,然后剪刀便往谢云锦的脖子扎进了一分。 “哈哈哈百倍偿还!好啊!三哥、你进来啊!!!!” 谢云月癫狂的吼叫着,忽然眼神一瞪,手下便用了力。 “你看我敢不敢!!!” 感觉到脖子上尖锐物压下来,谢云锦吓得一声尖叫。 “啊啊啊!救命!” 谢云月的狠厉,终于吓住了门外的三人,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场面太过混乱因此也没人注意到谢云驰苍白的脸,谢云驰瞥了眼吓得心肝乱颤,揪着手帕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沈懿芳,又瞥了眼梗着脖子红着眼的谢云暲,眼眸微垂,轻轻吐了口气。 他用没伤那只手将二人往后拉了一点,然后沉眸看向屋里的谢云月。 “云月,冷静一点,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不再伤害小七,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你相信大哥,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说话的时候,谢云驰努力不去看伤痕累累的谢云锦,因为他怕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对谢云月释放恨意。 然而,谢云月瞥了眼他隐忍握拳的手,什么都了然。 她冷笑一声,猩红的眼底淌过一滴泪。 “哈哈哈大哥?” “一家人?” “哈哈哈哈……” 谢云月放肆的癫狂笑着,手里却一点没有松懈,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松开谢云锦,这几人恐怕就要扑上来撕碎她。 什么狗屁一家人! 她笑够了,才深吸一口气,看向谢云驰。 “好,我要所有人都过来,来栖鸾院的院子里,包括祖母。” 谢云月的话让谢云驰的眼神一闪,他盯着谢云月裹满纱布的脸,隐约察觉到什么,正要说话。 一旁的谢云暲便先他一步怒喝道。 “谢云月!你疯了吗!你明知道祖母她老人家卧病在床!你居然……” 谢云暲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谢云驰拉住,原本谢云暲还不服气的,但是对上谢云驰饱含压迫力的眼神,他瞬间便闭上了嘴巴,但眼睛还是死死瞪着谢云月。 然而谢云月根本没看他,只死死盯着谢云驰的眼睛。 谢云驰沉默了半晌。 “非要如此吗?你可有想过后果?” 谢云月冷笑一声。 “后果?大哥,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后果比我现在还惨?” 说完,她心里便来气,用力将谢云锦的头发往后扯了扯。 谢云锦疼得眼泪又开始狂飙。 一旁的沈懿芳跟着心疼得泪流满面,她捂着心。 “云月丫头,你是不是记恨大伯母剜了你的脸?那真的是为了救你的命的无奈之举!我可以将郎中请来与你对峙,若你实在不甘心,你放开云锦,冲着大伯母来!大伯母绝不怪你!” 听见沈懿芳的话,谢云锦呜咽一声。 “娘!不要!” 一旁干着急的谢云暲闻言,也是一个着急:“娘!让我来!” 说着,他便又想往里冲。 谢云月一看见他的动作,手下便是一个用力。 瞬间,谢云锦的脖子便见了红。 谢云驰瞳孔一缩,忙拉住谢云暲。 “不要冲动!” 谢云暲也吓了一跳,看见谢云锦脖子上的血迹后,整个人一呆,颤抖着退后了两步。 “不要,不要伤害她!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这时,谢云逸与谢云荀也听见动静赶过来了。 二人的反应和谢云驰与谢云暲刚来时一模一样,受过教训的谢云暲忙上前拉住二人,一番解释后,二人都惊恐又担忧的看向屋内。 屋内,谢云月并没有给其他人眼神,她只死死看着谢云驰。 僵持了片刻后。 谢云驰点了点头。 他吩咐下人去将府里的人都叫过来。 又把武顺叫过来,让他去老夫人院里,好好和她解释一番,并请她过来一趟。 安排好后之后,谢云驰这才回头看向谢云月。 “如此可行?你可以先放开云锦吗?” 谢云月冷笑一声。 “大哥,你觉得我傻吗?” 谢云驰沉默了。 “你还想要什么?” 谢云月眼底划过一抹轻蔑。 “不急,先等人都来齐了才行。” “哦,对了,还有二哥、五哥,二婶、大堂哥、云安堂弟都得叫过来!” “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少了一个都不行!” 谢云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又吩咐了几个下人。 第79章 到场 清风院。 谢云轻正拿着平阳长郡主的帖子在纠结。 虽说云烟与云峰两个名字捏造得偶然,但她以后脱离侯府,恐怕就得用一用。 若是凭借医术获得平阳长郡主的赏识,未尝不是一层靠山。 可问题是——云峰这个身份,连性别都是假的。 平阳长郡主是皇家之人…… “噔!噔!噔!” 谢云轻的思绪突然被敲门声打断。 因为有了谢云驰的前车之鉴,谢云轻忙将手里的请柬交给银环收起来。 见门外是个传话的小厮后,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银环上前问道:“深夜过来,有何事?” 小厮方才过来跑得很急,喘了口粗气,才道。 “八小姐!世子让奴才通知府里的人都去一趟七小姐的院子里。” 闻言,银环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眼眼神都没变的谢云轻,便懂了她的意思。 银环看着说完话便要走的小厮,道:“你告诉世子,我们八小姐准备睡了,就不去了……” 那小厮一愣,他回头,看了眼完全不准备动身的谢云轻,面色微变,忙恭敬的回来,跪了下去。 “八小姐恕罪!方才是奴才没有说清楚,云月小姐挟持了七小姐,要求世子将府里众人都叫过去,世子这才下令让奴才们通知各院主子。” 小厮的话,让谢云轻不由眼皮一抬。 她回头对上了一旁同样眼神一亮的银环,以及银环后面还有多出来一双又大又圆又无辜的眼睛。 赫然正是高大丫鬟金锁。 谢云轻起身,小手一挥。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说着,她便带着银环和金锁一起跟着小厮出门了。 小厮见她动身,也松了口气。 出了清风院,他又朝谢云轻行了个礼:“八小姐您先去,奴才还得去一趟蔚云院。” 然后便往谢云危的院子跑过去。 谢云轻回头,看了眼他跑的方向,突然想起来,似乎谢云危如今还卧病在床? 这岂不是,要叫人抬着谢云危过去? 然而,等谢云轻到了栖鸾院,她才知道,她的猜测不仅是对的,还过于保守了些。 甚至……连谢老夫人都叫人抬过来了! 除了抬过来的谢老夫,还有院内一处凉亭上,单独被隔开的谢云疏。 这阵仗属实让谢云轻感受到了谢云锦在侯府中的地位。 只不过她并不惊讶。 悄悄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不起眼的角落后,她便开始安心看戏。 前方,被两个婆子扶在太师椅上的谢老夫人正歪着头,只剩一张嘴巴能动,也不妨碍她急得两眼突突。 “云月丫头!你疯了吗!快放开你妹妹!” 谢云月在看见老夫人过来后,眼底的狠意便收敛了不少,泪水也跟着滚滚流出,染湿了她面上的纱布。 “祖母……” “是云月不孝……” 听见谢云月悲戚的声音,谢老夫人眼珠一转,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她叹了口气。 “云月丫头,有什么事情,你先放了云锦,万事有祖母替你做主……” 谢云月摇摇头:“不!祖母,是云月不孝!云月害得您中风!” 谢老夫人顿了顿,然后才缓缓道。 “祖母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一时行差踏错,能改就行……” 谢云月继续摇头,眼泪流得更凶猛了:“不,祖母,云月已经改不了了……” 谢老夫人眼睛鼓了鼓,努力喘了口气,继续安抚道。 “能改的,祖母亲自教养你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祖母……” “哈哈哈哈!” 谢老夫人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谢云月的笑声打断。 她悲戚的双眼重新盛满了恨意,她恨恨的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云月是不孝!但那是因为您先不仁!!!” “云月为什么要改?!” “云月凭什么要改!!!” 谢云月两眼红得仿佛能滴血一般,她激动的怒吼着。 “您都说,云月是您亲自教养长大的啊!” “可是偏偏有这个贱人在,云月什么都要往后让!” “往后让我也认了!谁叫她投了个好胎!她是侯府的嫡女!她还有大师批命天生锦鲤!” “我认了!” “我都认!” “可是祖母!您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吗?!” “您亲自养大的云月在她面前,就一文不值吗!!!” 说着,她便将谢云锦的头发死死往后一薅,疼得谢云锦眼泪再次狂飙,可她嘴巴已经被谢云月塞了块破布,无法说话,只能痛苦的呜咽出声。 “呜呜呜……” “呜呜呜……” 谢云锦的惨状顿时让门外的一群人全都激动起来。 然而谢云月手里的剪刀正死死抵住谢云锦的脖子,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模样,顿时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没有人敢上前激怒谢云月。 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林觅荷,她一副担心实则恨不得再闹大些的表情悄悄上前了一步。 “云月丫头,有什么话好好说啊,没必要如此……” “站住!!!” 林觅荷的动作激得谢云月手下一抖,谢云锦又吃了些苦头,一旁的沈懿芳眼疾手快的将林觅荷往后一拉,黑着脸道。 “二弟妹帮不上忙,还是去一旁待着,别添乱吧!” 林觅荷顿时有些不服气,但一旁的谢云荀赶忙上前,将她拉住了。 他哀求道:“娘……” 见亲儿子居然向着沈懿芳,林觅荷气得又是一口老血,但到底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搞事情,只恨恨的退在了一旁。 前方,谢老夫人已经被谢云月的话气得两眼翻白眼了。 但余光瞥见谢云锦的惨状,她还是忍不住心肝狂颤。 “云月、云月你冷静,祖母、祖母是疼你的啊!!!” 她试图开始打亲情牌。 “你记得当初你爹娘被外放,祖母心疼你,不愿你颠沛离京去吃苦,才把你留在身边……” “这些年来祖母可有亏待过你?” “祖母啊,这些年来为你寻遍名医,可是不是一心想给你一个好未来,好前程?” 见谢云月不说话,谢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接着道。 “还有脸的事情,你不要急,事情还没到不可转圜那一步……” 不等谢老夫人说完,屋内的谢云月便再次激动起来。 “你闭嘴!” “你闭嘴!!!” “什么心疼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因为谢云锦说不想我走,走了没人陪她玩!你才说把我留下来的!” “什么寻遍良医!!不就是想把我的脸治好,好替侯府换一门姻亲,卖个好价钱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知道!!!” “我费尽心机的讨好你!努力扮成你喜欢的样子!原本以为可以换取一分怜惜的!可是呢!可是呢!” 谢老夫人被谢云月的怒喝吓了一跳,失了血色的老脸都被气得有些发红,两眼翻个不停。 第80章 谈判 “云月、云月!” “你要气死祖母才甘心是不是……” “赫赫……赫赫……” 谢老夫人突然就喘不上气了。 顿时一旁沈懿芳和几个孙子也是一惊,忙去拍谢老夫人的胸口,帮她顺气。 一旁黑着脸许久没有说话的宣宁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沉着脸,瞪向谢云月。 “谢云月!你这样气祖母,可有想过远在京外的爹娘和弟弟!你可知他们不日便要归京了,你届时要如何面对他们?” 然而,不提三房还好,一提谢云月的爹娘,她眼里的恨意便更大了。 她心下不顺,便死死揪住谢云锦的头发往后扯。 “爹?娘?弟弟?” “哈哈哈哈!” “大伯?你说的是嫌弃我累赘的爹娘吗?还是三岁就知道嫌弃我丑的晗哥儿?” “哈哈哈哈!我只恨他们不在现场!” 谢云月的狂妄让宣宁侯威严的眉宇间浮现一抹不悦,他紧皱眉头。 “你……” “你最好闭嘴!” 宣宁侯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谢云月打断,她将剪刀往谢云锦脸上狠狠一压。 宣宁侯气得一哽,还想说什么便被左右两个儿子架着往后拖了拖。 “爹,您还是别添乱了。” 谢云暲一边拖,一边抱怨道。 宣宁侯:“……” “你这逆子说什么!” 然而谢云暲根本没有看他,拦住他后便紧张的看向前方。 眼看谢云锦的剪刀就要划在谢云锦的脸上,他急切道: “谢云月你住手!你放开云锦,有什么冲着我来!” 谢云月闻言,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谢云暲,笑了一下。 “好啊,我现在想划烂谢云锦的脸,你来替她吗?” 谢云月话音一落,手下的谢云锦便不断的挣扎起来,她眼底盛满了眼泪,拼命的摇着头,似乎要劝说谢云暲。 谢云暲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眼激动的谢云锦,忙道: “好!我替她!你放开她!” 说着,他便抬脚想要进去,然而却被谢云月喝住。 “站住!谁让你进来了!” 谢云暲忙停下脚步,紧张的看向谢云月,生怕她伤害谢云锦。 然而,谢云月却笑了下。 “我是答应你替谢云锦被划烂脸!这样吧,你自己划自己脸一刀,我就放过谢云锦怎么样?” 谢云月的话,让其他人纷纷一惊。 缓过神来的谢老夫人,激动道:“云月!云月丫头!你莫要一错再错!” 谢云暲也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但是很快,他看见谢云月的剪刀不断的在谢云锦白嫩的小脸上划动着,心下一急,脱口而出道。 “好!” 谢云暲的话,再次让众人一惊。 谢云驰飞快伸出手将谢云暲的胳膊拉住了。 谢云暲红着眼坚持看向谢云驰:“大哥!你松开我!” 这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对峙的二人回头看过去,只见不声不响的老四谢云逸已经飞快在脸上划了一刀。 他喘了两口气,任由鲜血从脸上流下,然后,上前两步,看向屋内。 “云月堂妹,你看这样够不够?” 屋内,谢云月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 她将剪刀重新抵在谢云锦的脖子上。 “谢云锦啊,谢云锦,你可真是好命啊……” “一个又一个的哥哥为了你,怕是慷慨赴死都愿意啊……” “呵呵……” 谢云驰沉眸,看了眼黑漆漆的院外,他方才就暗示武顺去找人帮忙了,但事关侯府的名声,不可声张,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人来。 只能再拖一拖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上前一步道。 “你先不要激动,你方才让我将侯府众人全都叫过来,现在大家都过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经过谢云驰的提醒,谢云月才忽然想起来她的目的。 实际上,她脸上的旧伤未愈,新伤也没好,胀疼的脑袋正在疯狂摧毁她的理智,能保持清醒全靠着满腔的恨意。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 她咬咬牙,终于想起来正题。 “对,大家都来了。” 她说完,抬眼,猩红的一双眼,静静的扫过屋外的每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屋外众人也下意识的跟着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等着谢云月说话。 当目光扫过最后一人的眼睛后 ,谢云月才轻轻开口。 “姜神医的药贴,不可给女子使用,用后必将烂脸……” 说话之时,她的目光又缓缓从最后一人的目光开始扫回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可是,你们知道这件事后,却依然选择眼睁睁的看着我像个傻子一般的使用那药贴……” 谢云月的话,让好几人同时瞳孔一缩。 唯有谢老夫人反应最快,她急切道:“云月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谢老夫人的话提醒了众人,众人忙出言解释。 “是啊,云月你从哪里听说的谣言?” 谢云荀也站出来力证:“对啊,云月堂妹,我们怎么可能放任你烂脸!你看我的伤口不也是一样腐烂了!” 沈懿芳也忙点头:“是啊,是啊,云月,定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信不得啊,其实过两日姜神医便会上门,也许你的脸还有救的,只是怕给你希望到时候又让你失望因此大伯母才没告诉你!” 宣宁侯爷站出来,沉声道: “念在你一时想不开的份上,你现在放开云锦,我做主免你无罪!” 然而任由他们说些什么,谢云月却只冷笑着看着他们。 等他们察觉说什么都没有之后,谢云月才张狂的一笑,然后死死将浑身发抖的谢云锦的头发往后一扯,让她泪流满面的对着众人,才道。 “哈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这个锦鲤妹妹的这个心虚的模样?是不是要比你们那副虚伪的表情可信多了?” “原本!我只是想将府里众人叫过来,问一问真相!” “问一问你们是不是真的眼睁睁放任我烂脸不管我的!” “可是我发现,你们比我以为的还要恶心,还要虚伪!” “我后悔了!” “事实我已经清楚了!可是现在我不甘心!” “我要你们知道真相的每个人都在脸上划一刀!否则我就把谢云锦的脸剜成烂泥!” 说着,谢云月抬起剪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刀。 霎时间,沾满了血和泪的纱布缓缓滑落,露出一张半是骷髅的恐怖面容来。 灯火惶惶下,竟犹如恶鬼复仇一般。 第81章 我们都会有报应的! 谢云月举起剪刀的动作吓得众人脸色骤变,直到看清她的剪刀落在自己脸上,又纷纷怔住。 随即,眼睁睁的看着那张恶鬼索命一般的脸露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三分。 尤其是不在剜脸现场的几人,表情都变得有些惊恐,同时他们也对谢云月癫狂有了新的认知。 她已经彻底疯了! 见众人面露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脸,谢云月眼底的疯狂更盛。 她将带着自己血和脓液的剪刀死死压在谢云锦的脸上,压出一个深深的印记,看着她在自己手下颤抖的模样,笑得越发畅快。 “哈哈哈哈……” “看来在你们心里云锦妹妹也不过如此啊……” “谢云月你住手!” 谢云月闻言,猩红眼眸朝谢云暲看过去,突然收起眼底的恨意。 “三哥,你是知道真相的人之一吧?” 她两眼含泪,柔柔的一笑,仿佛从前那个柔弱惹人怜惜的云月妹妹。 谢云暲见状,不由一愣,心下罕见生出了几分愧疚来,这毕竟也是他的妹妹,他当初或许应该更镇定了一点,应该想个更万全的办法说不定就可以同时保全两个妹妹了…… 然而,下一秒,谢云月幽幽的声音便打破了他自以为是的幻想。 “所以你不割自己的脸,是要让我割云锦妹妹的咯?” 谢云暲瞳孔一缩:“不行!” 眼看谢云月真的要动手了,谢云暲抢过一旁谢云逸放下的匕首便要往脸上划去。 “刺啦——” 一只手臂挡住了他的脸,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发现是谢云驰,他一愣。 然而不等他说话,谢云驰便拉开他,上前一步,沉眸看向谢云锦。 “我先来。” 谢云月愣了一下,随后,讥讽的一笑。 “所以,我们光风霁月的大哥,你也知道真相咯,但是为了亲妹妹,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烂脸,看着我痛不欲生?” “好!好一个刚正不阿的谢世子!” 她看向侯府其他人,大声道。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光风霁月的谢世子!今日为了宝贝妹妹,可以把我这个堂妹弃如敝履,来日……” 说着,她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林觅荷等人。 “来日……二婶、云允堂哥、你们怕不怕?” “谢云月!” 不等脊背微微弯曲的谢云驰说话,一旁的宣宁侯便忍不住呵斥了。 但谢云月视若无睹,她继续看向伤了脸的谢云逸。 “四哥,你看你是庶出,跟我一样,所以大哥只拦住了他的亲弟弟……” 谢云逸瞳孔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住眼底翻涌的情绪,黑着脸看向谢云月。 “你闭嘴!休要胡言乱语!” 然而谢云月却并不在乎,她哈哈笑着,又看向人群中另外一人。 “还有你,六哥!你看,你二伯母求着大伯母抱养的,你不会以为他们会真诚待你吧?不过看你是谢云锦身边的一条好狗罢了!等你没用的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 谢云荀的脸色一黑,虽说他想反驳谢云月的话,但一旁的林觅荷还有沈懿芳都朝他看过来。 养母和亲娘不和已久。 一时间他竟然不管说什么都不好。 幸而这时,远处的谢云疏忽然开口了。 “谢云月,你不必挑拨离间!你所受的罪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 “你的脸会烂是因为你天生残忍恶毒,罪无可恕!若不是你划烂别人的脸,便不会遭受报复!” “药贴之事,云锦原本也是好心,若你耐心一点,等到姜神医回来,或许就不会烂脸了,这一切根本怪不得旁人,是上天不放过你!” 谢云疏的话,让众人忍不住回头朝他看过去。 然而,谢云月听完后,却愣了一下,随后她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好一个上天不肯放过我!” “是啊!这都是我的报应!” “那么……” 她停下大笑,越过众人朝一身白衣不染纤尘般的男子看过去,眼底划过一抹怨毒的光芒,一字一句道。 “那么、我的好二哥,你被人玩烂、玩透!是不是,也是你的报应啊!” 谢云月的话让众人不由皱眉,正要呵斥谢云月之时。 凉亭内,原本淡然自若的谢云疏,瞳孔一缩,琉璃般的眼眸蓦然碎裂了一般…… “咔嚓——” 一声,他脑海中的某根弦仿佛断裂了一般,刻意被遗忘的记忆全都纷至沓来,犹如浪潮。 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哗啦——” 白衣若仙的男子,直挺挺的栽倒进了湖里。 “二公子!!!” 守在一旁的小厮忙反应过来,跟着跳了进去。 谢云疏的落水仿佛一颗惊雷,终于将因为谢云月的话和谢云疏的反应惊在原地的众人唤醒。 又是一片混乱后,僵硬得犹如尸体一般对方谢云疏终于被打捞起来。 谢云驰等人重新看向屋内的谢云月,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太师椅上谢老夫人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孽障啊!孽障!”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这个贱丫头淹死!家门不幸啊!” 谢云疏的反应,饶是谢云月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实际上,她对于谢云疏的过往只是隐约有些猜测,知道他受过欺辱,方才只是故意说得恶毒了些,却没想到…… 谢云疏居然一副被戳中伤口的模样。 顿时,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原来侯府的报应已经开始了啊!” 谢云月的脸被剜到几乎见骨,两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薄膜,再配上格外癫狂凄厉的笑声,犹如诅咒一般,响彻奢华又典雅的栖鸾院。 “得意吧!” “你们就得意吧!” “你们每一个人的报应我都看到了!” “没有人逃得掉!” “没有!” “嗖!” “呃!” 癫狂中的谢云月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痛呼一声,捏着剪刀的手,骤然一松。 “哐当”一声剪刀落地,只见她的肩膀已然插进一支箭。 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愣了一下,血汩汩从她嘴巴流下,滴在她手下被吓蒙的谢云锦脸上。 随后感觉到被松开的谢云锦跪倒在地上,连连往外爬。 谢云月维持着挟持的姿势,低头看了一眼朝外面爬的谢云锦,然后才撑着最后一口气,抬眼,一一扫过门外的所有人。 她的眼神认真,口中含血。 “你们、都有、报应。” 语落。 她终于闭上眼,扯着一个狰狞的笑容倒在地上。 这一幕,将侯府众人死死定在原地。 片刻后,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冲向谢云锦,将她扶起来。 院墙外,手持弓箭的永昌侯世子邵威,见院内的威胁解除,遥遥对着回头的谢云驰抱拳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人离去了。 见到来人是邵威,谢云驰心下稍微一松,回头冲好友点点头,目送对方远去。 【先放一章,晚点还有一章。谢云月没有直接搞死侯府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如果因为谢云月毁掉了脸,毁掉了仕途,后面发现失去女主的帮助懊悔度不够~而且还有人的火葬场还没开始烧,每个人都有,还早呢~】 第82章 夜空辽阔,她该走了 谢云月这一倒。 侯府的不眠夜才刚刚开始。 谢云疏犯病了还落了水。 谢云锦不仅受了惊吓,还浑身是伤。 而谢老夫人也被谢云月吐血诅咒的一幕刺激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还有个谢云逸脸上流着血沉默的站在原地,都无人顾得上。 宣宁侯是个管不了杂事的,冷着脸站在谢老夫人身旁。 只剩下沈懿芳大着脑袋招呼着尚且完好的几个儿子忙活起来。 原本她是想到了谢云轻的,但不知道为何找了好半晌都没找到她的身影。 最后也只能怒骂两句“没用的死丫头”,硬着头皮操劳起来。 殊不知,被她念叨的谢云轻早就找准时机退出了栖鸾院。 站在栖鸾院外,看着里面的兵荒马乱。 饶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过来的,谢云轻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不是为了侯府众人叹息。 而是…… 她有些佩服谢云月。 谢云月有这个下场,确实是她的报应。 但谢云月的清醒,谢云月的狠毒,某种程度上来说,才是实实在在的侯府血脉。 而她才是侯府的异类。 或许,她应该早日离开侯府了…… 谢云轻抬眸。 夜空深远辽阔,虽不知何去何从,但她真的该走了。 谢云轻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栖鸾院。 前世,她也曾无数次站在这院外,艳羡着永远不会属于她的幸福。 如今,她也终于可以冷静的站在院外,当个真正的旁观者。 “小姐……” 见她愣愣的回头,一旁的银环和金锁都担心的朝她看来。 谢云轻看了眼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谢云月,收回视线。 “走吧。” 谢云轻离去了。 …… 这一夜无梦,谢云轻睡得很好。 用早饭之时,才从银环口中得知了昨夜的具体情况。 谢老夫人、谢云疏、还有谢云锦的院内,府医、郎中连轴转了一夜。 谢云月没死,但是疯了,被沈懿芳关进来青松院。 谢云轻不慢不紧的用着粥,唯有听见青松院三个字,动作一顿。 正在汇报消息的银环注意到谢云的动作,停了下来,担心的看着她。 谢云轻垂眸,摇摇头:“无事,你继续讲。” 因为谢云轻的表情太淡,因此银环讲述的时候,语气中的兴奋也渐渐的减弱了不少。 谢云轻注意到银环的担忧目光却没有解释。 其实经过昨夜,她才发现,自己终于真正的放下了前世的不甘。 谢云疏的话提醒了她。 他说——谢云月天生坏种。 但仔细想想,侯府这些人何尝不是与谢云月的同类呢? 她重生后,留在侯府吃瓜,看戏,想看他们自食恶果…… 她重生后发誓要做一个冷漠的人,不再心软…… 甚至,她是在心里,怨恨自己前世的软弱和善良的。 可是…… 善良和心软从来不是错的,错的是心坏之人。 若她因为仇恨改变了自己的本性,她还是自己吗?她便真的放下了吗? 不,若她真的因为仇恨改变了自己,她只是永远将仇恨烙印在身上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活一次的奇遇。 这一次,她应当珍惜。 远离这个曾经让她痛苦的牢笼。 而仇恨,放下了并不代表放过了,她会回来报仇的。 谢云轻眸光渐渐坚定起来,她回头看向眼神担忧的银环忽然笑了一下,问道。 “银环姐姐,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原本正担忧银环对上谢云轻的笑容,忽然一愣。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家小姐又不一样了。 与之前的骤变不同,此刻的变化是悄然无声的,好似脱下了一层无名的轻纱,无声,却轻盈了许多。 总之,她能感觉到自家小姐发自内心的轻松。 因此,她也跟着轻松起来,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唔,奴婢对太远的未来没有太多的设想,但是比较近的愿望是,想要……习武……吧。” 说着,银环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天峰崖下看到那道红影。 虽说一开始,她是因为想要习武,可以更好的报答小姐,但这些日子想来想去,竟然内心深处也有些向往那种英姿飒爽的模样了。 银环的愿望是谢云轻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但惊愕过后,她又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离开了侯府,银环姐姐有了全新的愿望,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了。 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一旁搬着东西进来的金锁闻言,手里的东西都没放下,便急着伸长了脖子,探头过来。 “小姐!小姐!还有金锁!” 见谢云轻和银环同时看过去。 金锁大脸一红,但还是睁大希冀的双眼,努力道。 “我也想学武,将来保护小姐!还有银环姐姐!” 说完,怕二人不同意,高大丫鬟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俺小时候还被卖去过一个地方,有个老阉人说俺是什么刺猬苗子!但是……” 金锁红着脸,低下头去,声音也小了许多。 “老阉人嫌弃俺吃得太多,又把我卖了。” 谢云轻愣了下。 “老阉人?刺猬苗子?” 她沉思了片刻,重新道:“莫非是……刺客?” 金锁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对对对!” 谢云轻彻底愣住,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体型相较寻常男子还要健硕一些的金锁。 刺客苗子? 莫非是指,她还有些习武天赋? 想到接下来的打算,谢云轻垂眸。 不急,等她离开侯府就可以验证一二了。 就在这时,清风院的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来人便是叫谢云轻也没有想到。 居然是沈懿芳安排过来的绣娘,要为她量体裁衣。 第83章 一根筋挺好 绣娘说完,原本以为会看到清风院内主仆尽欢的模样,毕竟夫人让她来为八小姐量体裁衣的意思便是改变主意,决定带八小姐去参加宴会了。 却不料,听完她的来意后,清风院上下皆是一副不欢迎她的样子。 尤其是八小姐身旁,一瘦一高两个大丫鬟,看她的眼神仿佛在冒火一般。 绣娘愣了一下,看向谢云轻,试探道。 “八小姐,时间有些紧急,不如咱们早些量好……” “不必了。” 谢云轻打断绣娘的话,“你回去吧,告诉夫人不必为我费心,我那日有别的安排。” “这……”绣娘呆住,随后她反应过来,表情为难道:“八小姐,您若是不配合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奴婢不好交差啊……” 说着她偷偷打量谢云轻的神情,试图等待她改变主意。 毕竟,作为府里的绣娘,她其实是最知道府里少爷小姐们受宠情况的,八小在府里的待遇连夫人娘家的侄女过来都不如。 应当是不敢惹夫人生气才是。 然而绣娘的表情落进主仆几人眼中,不等谢云轻说话,一旁的银环便忍不住叉腰,怒目脆声道。 “你不好交差,所以便来为难我们家小姐吗?!” “怎么,合着你才是府里的主子吗?” “就是就是!”一旁的金锁嘴笨,连声赞同。 银环的话让绣娘一惊,她看了眼表情纵容的谢云轻,忙跪下去。 “奴婢不敢!” 银环却没打算放过她。 “既然不敢,那我们小姐怎么说,你怎么回话便好!” 这些个捧高踩低的玩意儿! 往年清风院的衣服也总是一拖再拖,拖到最后,现在知道为难了,早干嘛去了。 畅快的看着绣娘灰溜溜的离去后,银环一回头,就发现谢云轻和金锁都看着她,后者还满眼崇拜。 顿时她小脸一红,低下头去。 “小姐,奴婢自作主张,请你责罚。” 谢云轻定定的看了她几息,随即才笑出来。 “嗯,该罚!罚你明天带着卖身契和我出去一趟。” 银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来,她激动道:“小姐!” 后面的话,她看了眼大开的房门,没有说出来,但想问的话都在那双激动的眼睛里。 谢云轻点点头,沉眸想了想。 “应该过不了多久了,但是你恐怕要先走。” 说完她就见一旁的金锁,跟着露出了一副满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笑了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金锁闻言,愣了下,随后回头看了眼房门,咬牙跪了下去,压低着声音道。 “小姐是不是打算离开侯府?金锁、金锁想跟着小姐,哪怕……”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着谢云轻。 “哪怕离开侯府后,暂时吃不饱……” 金锁的话让谢云轻与银环皆是一惊,毕竟金锁有点一根筋,什么都很迟钝,却没想到,她居然敏锐的察觉到谢云轻想走。 被问起原因后,金锁一脸理所当然道。 “我进府虽然不久,但侯府对八小姐不做人的事情听说了很多,八小姐想跑才是应该的吧,像我,我若是吃不饱,要干活,还要挨打,肯定得想办法跑……” 简单又直白的答案,让主仆二人哭笑不得。 但随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一根筋也挺好的。” 谢云轻由衷道。 说着,她便派人去取金锁的卖身契了。 她离开侯府后,不打算藏头藏尾的过日子,所以她想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她要让新身份和如今这个侯府八小姐的身份同时存在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无论侯府八小姐如何,都不会与她的新身份有牵扯。 只是,这样的话,她没办法一次直接带着两个丫鬟光明正大的消失。 所以她要先把金锁送出去,再把银环送走,最后才是她留在侯府这个谢云轻的身份彻底消失。 那个时候,便是二人同时出现在她新身份身边,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另一边。 黎夫人念着谢老夫人的情况,因此昨日深夜姜神医才回府,今天一早她便央求姜神医来一趟侯府。 巧合的是,黎夫人正要送姜神医出门,便遇见了侯府派过去的人。 听说侯府又出事了,父女两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 这宣宁侯府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吗?频频出事。 见小厮神色非同一般的焦急,黎夫人叹了口气。 “劳烦父亲了。” 姜神医淡定的拈了拈胡须,抬眼慈爱道:“行了个,别送了,外头风大,你好好回去养着……” 说着,眉毛夸张的一抬,语气也变了。 “让那个混账小子给我悠着点!” 说完,便一甩袖子跟着侯府的人走了。 等姜神医离开后,大门后面,人高马大的黎将军轻轻来到黎夫人身旁牵住她的手,粗着嗓门儿小声委屈嘟囔道。 “夫人,还是少让岳父去师祖那里吧,这哪里是研习医术啊,分明就是不正经呀……” 黎夫人见他委屈的模样,想到自己父亲做的事情,顿时又羞又无言。 她夫君是武夫,她身子弱了些,寻常是不许他太折腾的。 但现在二人用了调养方子,想早点要个孩子,她便松了口。 谁会知道,一个低估了对方,一个高估了自己。 昨夜她竟然昏过去了。 若不是父亲深夜正好回来,恐怕将军府的糗事就要传遍盛京城了。 黎夫人一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便忍不住掩面,掐了把黎将军硬邦邦的后腰。 疼得黎将军,夸张的“嗷嗷”大叫。 黎夫人不由一惊,正要道歉,忽然想起来。 正好父亲在师祖那边学了点手法,在她夫君后腰点了几下,这下好了…… 黎将军近日想折腾也只能有心无力了…… 后腰应是感觉不到痛的…… 同样意识到这样的还有假嗷的黎将军,他回头,看了眼自家温柔的夫人,眼神开始变化,忙长腿一伸,往府里跑去。 黎夫人,温柔的吸了一口气,提起裙角便追。 与将军府的热闹欢喜截然相反的是宣宁侯府。 派了小厮去黎将军府后,沈懿芳也没有办法安心下来,只能焦急的等着。 毕竟黎夫人那边并没有给过准信。 派小厮过去,也是碰一碰运气。 若是姜神医回来了便好,若是姜神医没回来,她还要赶忙请别的郎中。 幸而,这次运气不错,姜神医来了。 第84章 不安 看见小厮身后那脚步稳健的老者后,沈懿芳松了口气,忙迎上前去。 她先将姜神医带去了西院主院,给谢老夫人看了看。 谢老夫人的中风其实一般郎中也可以看,只是恢复起来要慢很多。 私心里沈懿芳是希望谢老夫人好得慢一点的,这样她才可以慢慢将管家权交接过来,到时候,谢老夫人好了,她也可以顺势以孝顺的名义让她休息。 只是如今谢云疏的病情,还有谢云锦的伤势,宴会耽误不得…… 思绪翻涌间,姜神医已经为谢老夫人诊断完,正好还用上了他新学来的治疗手法。 只见他在谢老夫人的面颊处分别点了几个地方。 谢老夫人僵硬失语的症状瞬间一缓,过了片刻,便已经可以含糊的重新说话了。 感觉到自己可以开口说话,谢老夫人便忍不住激动道。 “闰锦!” “闰锦丫头!” “康康闰锦丫……呃!” “咔!” 由于嘴巴张太大,谢老夫人的下巴突如一卡,竟然脱臼了。 刚收回手的姜神医不由一惊。 他也没想到这谢老夫人自己都这么惨了还记挂着孙女,叹了口气,忙上前将谢老夫人的下巴接上,继续叮嘱道。 “虽说你如今可以简单的开口了,但还是需要少说话为好,毕竟你是因为受到过度刺激才中风的,之后需要好好静养,莫要再心绪激动……” “更何况我的本意是让你勉强开口,多一些便利,你这……” 将谢老夫人的下巴复原后,姜神医摇了摇头,又把注意事项和一旁的沈懿芳等人重新说了一次。 下巴复原后,感觉得到还可以说话的谢老夫人也终于老实了,眼睛不住的瞟沈懿芳。 注意到谢老夫人的眼神后,沈懿芳暗暗吸了一口气,缓和了片刻情绪,才回头,恭顺道。 “母亲,您放心,您这边妥当了我便立刻请姜神医过去看云锦。” 然而谢老夫人闻言,眼神却疯狂的颤动起来。 谢云锦的情况,她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然而,沈懿芳却并没有看懂她的眼神暗示一边,继续安抚她。 见谢老夫人又不能说话了,她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昨日就短短一日,能开口之后,谢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开始安排府里的一切。 她虽然名义上还是暂时管理中馈,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谢老夫人的跑腿。 不能说话就好。 接下来侯府的女主人该换一换了。 深知谢老夫人本性的牛嬷嬷其实试图提醒过沈懿芳,然而,牛嬷嬷一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牛嬷嬷辛苦了,旁的事情可不许叫我母亲再操劳,府里事情太多,母亲平日里只信得过你,便有劳你守着母亲好好休息了。” “母亲,儿媳这就听你的,请姜神医去给云锦看看,您放心。” 沈懿芳将孝顺儿媳的戏码演得尽善尽美后,便带着姜神医去了谢云锦的栖鸾院。 害怕下巴再次脱臼而不敢开口的谢老夫人只能疯狂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毫无办法的看着沈懿芳远去。 二人来到栖鸾院的时候,院子里、房门外一群丫鬟和几个青年正在对着紧闭的房门,温声轻哄。 她的贴身丫鬟翠儿道:“小姐,您不出来,便让我进去伺候您吧!” 眼下有些青黑的谢云暲挤出一个笑容:“七妹,莫要生闷气了,出来,三哥带你去玩!” 屋内,谢云锦没有搭理前面的丫鬟们,只听见谢云暲的声音后,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不去玩!我哪里都不想去!” 这一幕让随着沈懿芳而来的姜神医不由多看了一眼。 虽说他也是疼自己的女儿入骨,但见这屋子外,还几个青年少年的模样应当是府里的少爷吧…… 竟然不去守着卧病的祖母,还有心思在这里哄生闷气的小姑娘,顿时,他对这宣宁侯府的感观便如山体滑坡一般的下降了。 其实见了那不听医嘱,吃了苦头才安分的谢老夫人后,他对宣宁侯府就已经有点定论了。 女儿的恩人罢了,上门也是为女儿偿还恩情。 如今看来嘛…… 其实那药贴便足以偿还那个小妮子的恩情了。 回去后还是得说一说女儿那个单纯又不设防的性子。 这宣宁侯府,还是谨慎相交。 见姜神医停下脚步,沈懿芳忙解释道。 “姜神医见笑了,小女年幼不懂事,因为一直很重视黎夫人的邀请,所以见脸上有痕迹才生了些闷气,如今请您过来便是想问问您有没有法子……” 说着,她忙和一旁的程妈妈使了个眼色。 程妈妈立刻过去房门那边,将姜神医的到来告诉谢云锦。 果然,听见姜神医来了以后,谢云锦便缓缓拉开了房门。 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朝外面探去,最后看见姜神医后,她面色一喜,终于破涕为笑,羞赧的上前行了一礼。 “您就是姜爷爷吧!小女失礼了。” 姜神医听完沈懿芳的解释后,心下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想起女儿为了夸赞宣宁侯府这个小姑娘,还说了几次,邀请对方去长郡主的宴会,结果对方推辞不肯,为难收下。 可他看到的这一切,哪里是为难了啊。 就因为脸上有痕迹,整个侯府都急了! 恐怕生怕不能在长郡主的宴会上大放异彩吧! 想起女儿难得这么推崇一个小女孩儿,姜神医在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盯着满脸小女儿天真活泼的谢云锦,却在脑海中想起了另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只是…… 实在有点倒反天罡了。 收下心里大不敬的想法,姜神医上前道。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称我姜……郎中吧……” 他本想自称姜神医的,但是去了师祖那边后,他决定还是低调做人。 然而,根本没有想过会被拒绝的谢云锦不由一愣。 她重新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解释道。 “对不住了,姜神医,是云锦冒昧了,因为云姨说与我投缘,所以让我唤她云姨,因此云锦才自作主张将您称做姜爷爷……” 说完,她紧紧的盯着姜神医的表情。 然而,臆想中的表情变化也没有发生,姜神医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这下,谢云锦是真的忍不住皱眉了。 虽然她并不能笃定身边的什么事情都一定会发生,但通常来说,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尤其是这种最简单的和人拉近关系的事情。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讨好一个人失败…… 只是不知道为何,近日来,她心里隐隐不安又冒出来了。 源头却不是姜神医,而是……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侯府的某个方向。 第85章 太好了娘,你打算带上云轻妹妹吗 见谢云锦在姜神医面前碰了一个软钉子,沈懿芳的眸光微闪,忙上前道。 “姜神医快些请进吧,有劳姜神医替小女看一看这伤了。” 谢云锦的伤势其实不算严重,只是看着凄惨了些,除了被扯肿的头皮外,便只有脸上的巴掌印和脖子上的勒痕,加上她皮肤白嫩瞧着便有些触目惊心。 这些淤痕,便是用些寻常的药物,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见姜神医看完,沈懿芳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道。 “姜神医您看小女这伤有没有急救的法子?” 姜神医看了眼目光紧张的母女,心下不由暗暗摇头。 但既然答应女儿上侯府来,他便也尽职尽责。 “这种伤势想要两日之内,彻底治愈是不现实的,老夫可以为调配一个药方,加快淤青消散,但能减轻多少痕迹还要看谢七小姐的体质了……” 闻言沈懿芳眉头未松,显然有些失望:“这……” 姜神医的话也让谢云锦同样眉心一皱,只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 “那就有劳姜神医了!能减轻也是好的!” 姜神医何尝看不出母女二人面上的失望,只是他只是神医,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有这本事。 换做师祖过来,也不可能在两日内便将她这伤治愈,恢复如初。 不过姜神医倒时想起了一些别的法子,正要说话,突然门外有人来禀。 “夫人,绣娘过来有急事禀告。” 沈懿芳闻言面色一变,旋即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正要让下人出去。 姜神医便摆摆手道。 “侯夫人自便吧,老夫写一写方子,不碍事的。” 说着,他便主动退去了一旁,吩咐随身带过来的药童,伺候笔墨。 见姜神医起身,沈懿芳只能赔笑一声,然后压低了眉眼,让人把绣娘带进来。 见绣娘过来,谢云锦不由一愣,顿时想歪了。 “娘,莫非是衣服出了什么问题?” 沈懿芳摇摇头,解释道:“并未,只是我让她去了趟清风院。” 听见清风院三个字,谢云锦的眼眸划过一抹深思,随后又飞快收敛起来,她开心的道。 “太好了!娘,您是打算带上云轻妹妹和我们一起了吗!” 沈懿芳点点头,看向满脸写着开心的宝贝女儿,柔声解释道。 “原本是不想带那个丫头的,只是为娘想着,云月去不了了,你的脸如今这样,带上那个丫头也可以与你照应一二。” 听完沈懿芳的话,谢云锦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起来,她娇声辩解。 “娘,按理说我才是姐姐,便是要照顾也是该我照顾云轻妹妹才是……” 沈懿芳闻言不由宠溺的一笑,勾了勾谢云锦的鼻子,打趣道。 “你这个小宝贝疙瘩啊,照顾得了谁?我还怕她照顾不好你呢!” 说着,沈懿芳眉心便不悦起来,微恼道:“等会儿忙完,还得把那个不懂事的丫头叫过去耳提命面一番,你也是,要看着她,莫要让她丢侯府的脸。” 沈懿芳话音一落,一直没走的谢云暲突然自告奋勇道。 “娘!这件事便交给我吧!我去!” 谢云暲的话同时让母女二人看了过去,二人皆是忍不住好奇,向来谢云暲都是看不过谢云轻的,今日怎么转性了。 然而,谢云暲却并没有过多解释。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当即便起身了。 “宜早不宜迟,我不如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便抬脚跑了。 看着谢云暲头也不回的背影,沈懿芳到只是疑惑。 一旁的谢云锦神色却快要挂不住了,三哥什么时候如此关心云轻了……虽然明知她不该这么想,可是谢云锦发现她控制不住。 唯有绣娘,原本硬着头皮进来禀告的,结果主子们自顾自的说话来,她几次欲言又止都插不上话。 眼看谢云暲已经走了,她忙急声道。 “夫人!八小姐说她不去宴会,她那日有别的安排。” 绣娘的话,跑远的谢云暲根本没有注意到,自然很快就跑出了栖鸾院,朝清风院跑去。 唯有屋内。 听完绣娘的话,母女二人都是一愣。 随后,沈懿芳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确认道。 “你可有将我的原话带给她?” 虽说她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她打心里不觉得对方敢忤逆自己。 更何况是长郡主的宴会,她不信她不想去! 所以她怀疑绣娘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 面对沈懿芳的质问,绣娘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只觉得委屈。 她怎么可能没说清楚,她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不知道八小姐到底哪根筋儿不对,一副根本就不在意的模样。 然而,面对沈懿芳怒气腾腾的目光,绣娘却也不敢耽误,只能忐忑道:“回、回夫人,说清楚了的,但是八小姐还是说……她没空。” 其实见绣娘为难的模样,沈懿芳便猜到了,只是她不想承认。 如今尘埃落定,她气得忍不住再次拍桌。 “这个逆女!” 一旁的谢云锦愣神了一下,她发现得知谢云轻不打算去后,她心里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因此见沈懿芳气得拍桌,她忙上前安抚道。 “娘,既然妹妹不愿去,便由着她吧,总归那些场面她也去得少,不习惯与人结交,怕是去了也不太自在。” 说着,她拉过沈懿芳还未好的那只手道:“娘莫要气坏了身子,仔细您的手。” 沈懿芳见她如此贴心,气也顺了不少,面色缓和下来。 “也是,那个没规矩的丫头与其指望她照应你,不如担心她拖你的后腿,是我想岔了。” 见沈懿芳面色缓和下来,谢云锦便凑近亲昵的笑了下,然后做主让绣娘回去了。 见她卖乖的模样,沈懿芳摇摇头,点点她的鼻尖。 “你啊,一天天的就知道为你那妹妹说好话,你瞧人家记着你的好吗!” 说话间,外头姜神医已经收起笔在吹墨迹了,母女二人忙起身出去。 姜神医把药方给了侯府的小厮,道:“速速去捡了药,等会儿拿过来,外敷的药膏,老夫需要亲自研磨。” 小厮忙机灵的点点头拿着方子跑了。 眼巴巴的看着小厮离去后,谢云锦余光瞥见姜神医的视线,忙道。 “还要劳烦姜神医在跑一趟我二哥那边!” 来的路上,姜神医已经知道了侯府的几个病人,因此,他点点头。 “走吧,等会儿看完你二哥正好药也买回来。” 母女二人连连点头,忙带着姜神医往舒云院过去。 只是谢云疏的病症特殊,她们二人也无法进屋,只能等在舒云院院内,任由谢云疏的小厮带着姜神医进去。 姜神医进去后,足足半个时辰才走出来。 第86章 你恐怕失去成为你二哥良药的契机了 母女二人忙焦急上前,询问情况。 “姜神医,我家疏哥儿如何了?” “姜神医,我家二哥如何了?” 母女俩异口同声道。 一脸沉思的姜神医抬起头来,看了眼母女二人,摇摇摇头,叹了口气。 “贵府二公子这情况不大好啊。” 姜神医的话让母女俩的心皆是提了起来。 见二人面色惨淡,姜神医医者仁心,也忍不住安慰几句。 “那怪病已经好转过一次,只需暂时隔绝与女子的接触,总会有办法的。” “如今反倒是二公子的心绪,有些不稳,受了些刺激,加上受凉,身子虚弱,且心脉紊乱,恐怕有些想不开的征兆,老夫先为他开些安神的药,最好是让府中与他亲近之人要日日过来开解于他……” 姜神医的话让母女二人一愣,随即谢云锦反应过来,有些紧张的问。 “上一次二哥的病症好转是因为我,这次是否也可……” 姜神医方才已经询问过谢云疏的小厮谢云疏从前的情况了,因此听完谢云锦的话,心下也有些疑惑。 若是从前,他恐怕会和当初的陈御医一般疑惑,但是自从接触了师祖那一脉的诡谲医道后,他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谢云锦成为谢云疏良药的缘故。 毕竟心病还须心药医。 只是……按理说不可能如此奇效,想必还有其他缘故才是。 然而他刚才问了,对于谢云疏的发病详细原由,小厮不敢说,谢云锦母女二人又讳莫如深,说得很含糊。 再问起用药方面,几人说出来的也只是一些寻常药物,根本就不可能起作用才是。 就是不知是刻意有所隐瞒,还是有一些侯府中人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姜神医自认尽心尽力了,便也不再问下去。 毕竟能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病成这样,还反复受到刺激,恐怕不是什么小事,他见识多了,知道总归是一些难以启齿的缘故。 且就是得知具体缘故,他也不一定能治,如此还是不问了。 思绪回转间,姜神医看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谢云锦,叹了口气,把心里的猜测和她说了。 “方才我问了谢二公子的小厮,他说,这次谢二公子这次发病以后,醒来的第一时间,你便来看他了,但一见到你,他的情况又有些加重,这就说明……” “你已经失去了成为谢云疏良药的契机了。” 得知自己无法再成为二哥的药后,谢云锦的脸色一僵。 见谢云锦露出这副模样,姜神医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提示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为何,但……或许是和此次受到的刺激有关。” 姜神医的话,顿时让母女二人脸色一变。 她们都想起了昨夜谢云月癫狂吼出来的咒骂之语,以及谢云疏的反应。 那样激烈的反应根本就…… 二人心间一颤,只觉得头晕目眩,如果谢云月的话是真的…… “那我的疏哥儿还能好起来吗?” 沈懿芳腿一软,心间不由被浓浓的绝望念头笼罩。 而谢云锦则是,神情恍惚起来。 她隐约明白姜神医的意思了。 二哥的自尊心很高,叫她知道了那等不堪的往事,恐怕是不愿见到她们了…… 可是,竟然,连她也不愿见了…… 一时间,谢云锦心底那股失控感,越来越强烈了。 见二人都这般绝望,姜神医虽然不喜欢这侯府的做派,但还是无法抛却医者之心,忍不住提到。 “其实,天下之大,良医何其多,总会有办法的……” 闻言,母女二人的眼底又忍不住升起希望,期待的看向姜神医。 “姜神医医术如此高明,想必也认识不少良医,不知可否为我家疏哥儿询问一二,或许有擅长此道的医者呢?” 姜神医沉默了。 其实师祖,或许连小师叔都有法子,只是师祖的消息,他无法透露,还要等先问问才是。 因此,他也只是点点头。 “可以,我可以帮你们询问一二。” 二人忙感激不尽,沈懿芳让人将丰厚的谢礼送上。 ——一匣子真金白银。 然而虽是在沈懿芳眼中已经是丰厚,却不知道在鼎鼎大名的姜神医面前称得上极其寒酸了。 京中联系得上他的,都知道他不会轻易出诊,请他出手,便是出府红封都不止这点。 但姜神医也只是愣了下,便也没有推辞,让小厮收了起来。 按理说其实他是为女儿的小友出诊,以礼相交,谢礼也只收个心意。 但既然侯府要“金银相交”,也好。 收了诊金便是两清。 这时,去给谢云锦买药的小厮也回来了。 姜神医飞快将药膏为谢云锦制好便准备告辞。 这时,谢云锦突然想起来。 “姜神医请留步,云锦还有事相求!” 姜神医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谢云锦也知道今日实在麻烦姜神医颇多,只是她突然想起为了她划伤脸的谢云逸。 得知府中还有公子划伤了脸后,姜神医只觉得这侯府心下越发古怪了。 面前这位七小姐脸上的巴掌伤痕,还有头皮的红肿,以及脖子上的伤痕,如何造成的显而易见。 自然不可能是力气大的粗人造成的,多半是差不多小女儿家。 这边罢了,府里还有公子被划烂脸…… 这…… 宣宁侯府中一天天的…… 虽说一口同意了谢云锦去给谢云逸再瞧一瞧,但姜神医已经打定主意,回家后得好好和自家女儿交代一番了。 姜云虽说幼时长在民间,自由惯了,但性子也比较安静,知心好友很少,姜神医从来不会干涉女儿交友。 这还是第一次。 三人来到谢云逸院子之时,谢云逸正在屋内换药。 得知谢云锦将姜神医请过来后,谢云逸的眼神猛地一亮,顾不得敷了一半的药便直接迎接了出去。 另一边,沈懿芳并没有跟着姜神医二人去谢云逸的院子了。 毕竟对方只是个庶子。 她不愿也没必要去。 因此,回到自己院子后,心中又想起来另一个亲生的,却不省心的人。 于是她又差人去叫谢云轻。 然而,回话的人再次独自回来了。 “她又去哪了?” 沈懿芳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痛。 第87章 什么?她去卖丫鬟了? 下人见沈懿芳发怒,忙将头埋得死死的。 “回夫人,八小姐院子里的人说,她卖丫鬟去了。” “什么?卖丫鬟?!” 沈懿芳只觉得荒谬至极:“她卖什么丫鬟?” 那下人低着头接着答道:“八小姐说那个丫鬟吃太多了,清风院里养不起了……” 其实她没说的是,那个吃得多的丫鬟,似乎就是夫人不久前嫌弃那个高壮丫鬟…… 只不过,沈懿芳并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谢云轻这个女儿实在古怪不讨喜,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丢人到什么时候! 沈懿芳越想越气不顺,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罢了,这个女儿我是管不了……” 说着,她又问起其他几个儿子的情况。 她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让谢云暲几个到时候在宴会上顾着谢云锦些。 然而,下人却告诉她,近几日谢云驰将府里的几个弟弟全都叫过去,考较了一番功课。 如今谢云暲早晚都要去世子院报到。 闻言,沈懿芳虽觉得奇怪,但内心也是欣慰的。 她对谢云暲的教养其实也很是无奈,侯爷因为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直接撒手不管了,她倒是想管,可是又有老夫人护着…… 一来二去的,这个三儿子就拖成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了。 如今他大哥愿意管管暲哥儿也是好的。 因此,沈懿芳便也没有让下人将他叫过来了。 得知,世子在催促其他弟弟功课后,沈懿芳叹了口气,也好。 另一边。 谢云轻因为要安顿金锁,所以没用府里的马夫,她只带着银环和金锁二人出府,将金锁的“卖”给了药材铺后,便带着银环回府了。 回到清风院的时候,破天荒的看见了一个焦急等待的身影。 谢云轻的眉心一皱。 因为那人正是她不太想见到的谢云暲。 偏偏谢云暲丝毫没有这个自觉,看见谢云轻从外面回来之时,他瞬间就眉毛一扬,蹭的站起来,一脸不悦的教训起人来。 “谢云轻,你瞧瞧你,哪里像是侯府的小姐,成天就知道往外跑!” 谢云轻不想理他,带着银环便打算无视他进屋,一旁的银环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云暲先是被谢云轻无视的态度搞得愣了一下, 随后看见银环那个白眼,顿时就炸了。 “谢云轻,你胆子肥了是不是,还有你这个丫鬟……” 他一把拉住谢云轻的胳膊,怒指着银环。 谢云轻用了点巧劲儿挣开谢云暲的手,然后拍掉他指着银环的手指,淡淡道。 “三哥平时在外也就罢了,在家还是注意一下吧,盯着亲妹妹院子里的丫鬟传出去了可不好听。” 谢云轻的倒打一耙气得谢云暲的双眸不可思议的大睁。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你没看到你丫鬟瞪我!” 谢云轻将银环护在身后,用一种看无理取闹的眼神看着他。 “三哥在说什么,好端端的,我的丫鬟为什么要瞪你?” 谢云轻的眼神太过认真,以至于谢云暲不由一噎。 他本想说,还不是因为我教训你,你的丫鬟竟敢对我不满…… 但对上谢云轻黑黝黝的眼眸,他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盯着谢云轻看了半晌,他叹了口气。 “算了,我今日懒得与你的丫鬟计较,我是来说正事的。” 说着,他便大喇喇的往一旁一坐,像个主人似的吩咐谢云轻的丫鬟给他倒茶。 准备一边喝茶一边说。 然而谢云轻却抬眼,让丫鬟退了回去。 “我一会儿还有事,三哥长话短说吧。” 谢云暲动作一顿,他这次终于察觉出来了,合着不满他的人是谢云轻啊。 盯着谢云轻冷淡的小脸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气笑了,他站起来,忽然将脸凑近谢云轻的脸,道: “小八,合着你还在跟三哥生气呢?” “多大点儿事啊?” 说着,他便露出了一个浑不在意的笑容来,想伸手去捏谢云轻的脸。 然而谢云轻却皱眉躲开了。 前世她便是被谢云暲这副嬉笑的表情欺骗了,以为对方这样多少是有点把她当成亲妹妹的,毕竟他不会这样对谢云月。 然而,恐怕在谢云暲眼中,逗她跟逗小猫儿差不多吧。 果然,自讨没趣后,谢云暲也失去了玩笑的兴趣。 他脸色有些挂不住的坐了回去。 “谢云轻,我不知道你近日是哪根儿筋不对了,听说你一直惹母亲生气,你最好去好好向母亲道个歉,否则别说母亲大发慈悲带你去宴会了,我一会儿就去和她说,不带你了。” 说着他便紧紧的盯着谢云轻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到类似慌张的表情,然而,他却发现,谢云轻听完他的话,居然表情也没变一下。 顿时,他察觉了一丝异样。 “谢云轻?你聋了?” 见谢云轻只看着他一语不发,他想了想,恐怕谢云轻还在赌气,拉不下脸来服软,算了,好歹他也是哥哥。 他摆摆手。 “算了,算了,我逗你的,我是来和你说一下,到时候在宴会上,男女宾客有可能会分开坐,到时候你要把云锦照顾好,不然我为你是问!” 谢云暲的话气得一旁的银环忍不住便想开口反驳。 然而谢云轻却拦住了她,自己起身,她拉了下谢云暲的衣袖。 谢云暲愣了下,看着衣袖上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忽然心里划过一抹奇怪的感觉。 谢云轻这个妹妹向来都是一副想和他亲近,但又不怎么敢和他亲近的。 所以能拉住他的只有谢云锦这一个妹妹。 可是此刻,衣袖上那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没由来的让他觉得心下一软。 突然意识到,这个八妹妹其实也是个小小的,软软的妹妹。 却不料一个愣神之际,他便迷迷糊糊的被谢云轻拉至了清风院外。 他回过神来正要说话,突然眼前的院门“啪”的一声合上了。 门缝里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 “三哥说完了,便回去吧。” 谢云暲盯着紧闭不开的院门,不由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谢云轻扫地出门了! 岂有此理! 什么小小软软的妹妹,都是错觉! “谢云轻!你给我等着!” “你别想去什么长郡主的宴会!我要告诉母亲,以后什么宴会都不带你!” 说着,他还气不过,狠狠的踹了下谢云轻的院门。 然而,门里自从关上门之后就再无声息了。 站在门外气了一会儿,谢云暲便走了。 实际上,他也不是多在意这个妹妹,只是谢云锦受伤了需要静养,他不好去打扰。 而谢云驰为他请的老师正在练武场等着他,他顺便找了个借口逃避练武罢了。 然而,却不料今日谢云驰提前下职了。 他才刚走到小花园,便被谢云驰抓了个正着。 “练武师傅说你今日没去,为何?” 见谢云驰沉了脸,谢云暲便只觉得头皮发麻起来,表情哀求道:“大哥……” 然而谢云驰并不是来听他的理由的,而是特意来抓他的。 对此,谢云暲无法反抗,但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总觉得大哥似乎变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何突然对他严厉了起来。 二人离开小花园后。 一身墨绿衣裳的谢云允沉思着,从花丛后走出来。 远远的盯着兄弟二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他一路琢磨着回到二房的院子,依旧觉得不对劲。 他不像谢云暲那般单纯,毕竟是一直暗暗关注着侯府中动向的人。 想了想,谢云允唤来一个脸色阴翳的灰衣小厮。 “去查一查谢云驰最近在干嘛,低调一点。” 第88章 长郡主府遇见 谢云暲离开后,清风院便终于恢复了清静。 沈懿芳也着实被谢云轻气到了,再也没有派人过来寻过她。 而谢云轻也乐得清静。 她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长郡主府,虽说冒险了些,但是离开侯府后,她要用云峰这个身份行走在外的话,多一个靠山也是好的。 第二日一早。 她便将要送给长郡主的消食丸制好了。 银环神神秘秘的过来汇报她打听到的消息,沈懿芳正在派人去给谢云锦满盛京搜寻遮掩伤痕的胭脂水粉。 谢云轻闻言,来了点兴致,试着做了一下。 只不过她做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易容膏。 主仆二人试了下效果,发现易容膏的遮盖力要比什么胭脂水粉的效果好多了。 但想到谢云锦那邪性的运气,谢云轻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易容膏,收起来也不妥当,最后还是加了点东西将易容膏毁了。 反正制作方法她已经记住了,以后需要再做就可以了。 银环见她做出来又毁掉,虽是不解,但还是乐颠颠的上前帮忙。 很快,又过了一日。 便是长郡主的宴会举办的日子了。 一大早,沈懿芳便带着谢云驰、谢云暲以及擦着厚重胭脂水粉的谢云锦,去见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不放心的叮嘱一番后,还是催促着众人盛装出行了。 沈懿芳等人离开后不久。 谢云轻也带上了请帖和消食丸出门了。 她先去了药铺,准备伪装好身份,以云峰的身份去赴宴。 然而,她却发现昨日安排在药铺的金锁居然不见了踪影。 一问林伯才知道,原来金锁居然被师傅带走了。 闻言,要被谢云轻独自留在药铺的银环不由颤了颤。 谢云轻也愣了。 因为她昨日来药铺时就没有见到怪神医,因此她还没有将,准备离开侯府并准备以云峰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的事情告诉怪神医。 然而怪神医的事情,林伯却是不敢过问的,因此金锁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且怪神医的踪迹也向来不会告诉林伯的,她也只能等下次见到怪神医才能清楚情况。 只不过经历过前世,她对怪神医的了解更深了很多,想必师傅带走金锁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毕竟师傅是知道金锁是她送来的人。 谢云轻沉默了半晌,也只能无奈安慰安慰银环,出门了。 林伯不知道从哪搞了辆马车,还亲自担任马夫,将她送到了长郡主府。 谢云轻让林伯将马车停在一旁,下车后,看见长郡主府前,宾客、马车络绎不绝的场面,一时有些犹豫了。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些权贵子弟。 一则,前世她因为谢云锦的缘故对这些人并无好感。 二则,她如今这个云峰的身份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平民,且她还是女子,并不想与他们结交。 幸而,谢云轻递上请帖,自禀身份后,长郡主府的下人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恭敬的将她请到了一旁,走的竟是与那些权贵子弟相隔开的。 谢云轻虽然不知道长郡主做了什么安排,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安心跟着下人继续往里走去。 走着走着,她却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长郡主府的后院。 正当谢云轻疑惑之时。 那带路的下人才恭敬的和她行了一礼。 “长郡主有吩咐,请云峰公子,在此暂时等候片刻,等会儿会有人来见您。” 这话虽说有些奇怪,但谢云轻也只能点点头,安心的等候着。 然而,她却没想到,她竟然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轻妹妹!你怎么会在此!” 注意到谢云轻的背影时,江辰先是诧异了一瞬,然后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但随着他快步走进小花园后,眼底的激动,逐渐变成了疑惑。 直到,一张陌生的属于男子的脸转过来后,他才终于僵在原地。 回头,看见江辰那张脸之时,谢云轻先是一惊,随后才飞快反应过来,长郡主要她等候的人必然不会是江辰,毕竟江辰如今的身份还没有恢复。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故作无事的冲江辰点点头,然后便准备转头不再理他。 却不料江辰愣神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半迟疑,半好奇的盯着谢云轻身上简单质朴的衣裳,行了一个君子礼仪。 “在下江辰,方才眼拙认错人了,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谢云轻冲他冷淡的点点头,原本以为按照江辰那个冷傲的性子,感觉到她的冷淡便不会自讨没趣了。 然而,却没想到,江辰不仅没有走,反倒还准备上前来继续与她交谈,一副兴趣很浓郁的模样。 谢云轻忍不住皱了眉。 然而江辰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冷淡似的,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她的脸,询问道。 “还不知公子姓名?” 谢云轻不知道江辰为何一改性情,但自从决定与他划清界限后,便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他的变化。 就在谢云轻准备找个借口将人打发之时,一道身影被长郡主府的下人恭敬的带了过来。 这边,相顾无言的谢云轻与江辰同时看了过去。 二人心下俱是一惊。 江辰是被此人的一身尊贵与肆意的气质惊住。 而谢云轻则是认出此人。 竟然是……那位沈七公子! 且看长郡主府的下人这姿态,恐怕长郡主让她等候的人便是他了。 第89章 萤虫与日月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然而却与上次谢云轻在宣宁侯府时见到时的温润如玉公子袍截然不同,袖袍和衣袍上皆有金银丝线绣成的麒麟瑞兽,头戴金冠,面容微冷,尽显尊贵。 且看长郡主府的下人随行伺候的排场,远远便就知身份不凡。 因此江辰看了一眼,立刻便收起了方才轻松的神色。 穿过回廊,走进花园,沈上星冲领路的公公点点头:“有劳。” 公公带着下人们,恭敬的退至一旁,沈上星这才抬眼,看向后花园内。 目光在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之间扫了一眼,他先是在江辰的脸上停了片刻,然后皱了下眉,才朝谢云轻看过去。 “你便是长郡主说的那位云峰小公子?” 虽说认出沈上星,但是对方此时与在侯府时所见时截然不同的气质变化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忙起身道。 “在下便是云峰。” 沈上星点点头,矜贵轻吐一个字:“坐。” 然后缓步往这边走过来。 路过江辰的时候,他眉眼一顿,深深的看了眼江辰的眉眼,然后竟然冲他点了点头。 江辰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由一喜。 原本见连左侍郎公子进府后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长郡主府管事太监,都要在这位公子面前点头哈腰。 他便以为这是个不好惹的权贵公子,但对方竟然主动和他示意,想必是个谦和的公子。 这种贵人,便是不能结交一二,留个名字印象也是好的。 因此,等沈上星坐在谢云轻身旁后,他便上前一步,冲谢云轻高兴道。 “能与云峰公子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既然云峰公子还有事,在下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又朝沈上星行了一礼。 “这位公子有礼了,在下江辰,方才乃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误入此处,告辞。” 说完,他便不卑不亢的转身准备离开了。 却不料,就在他走出两步时,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且慢。” 江辰一愣,有些疑惑的回头,然后便看见沈上星紧紧的盯着他的脸,顿时,他心下不由一紧。 他自知自己这张脸有多么得天独厚,英俊之外仿佛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所以当初在书院时曾经一度被误认为是隐藏身份的权贵子弟。 只是后来…… 身世误会解开,这样的长相也为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一些相貌丑陋的权贵子弟甚至会嫉妒他这张脸。 可是,在这位公子面前,便是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乃是萤虫,怎敢与日月争辉。 因此,对方自然不可能像那些人一般,嫉妒他的脸。 暗暗在心里宽慰自己一番后,江辰努力平静道。 “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沈上星并未错过此人眼底的挣扎与思索,目光在对方朴素的衣着上略过,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你是何人带进来的?” 江辰愣了一下,挣扎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回公子,是左侍郎公子。” 沈上星闻言,眼底又是微微一暗,轻轻点了下头。 “吴公公,将他带去寻左侍郎公子。” 一旁的管事太监闻言,忙上前为江辰引路。 江辰愣了一下,随后忙笑道。 “那就多谢公子好意了,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沈上星微微抬起头,他的眼神冷清。 “沈上星。” 江辰闻言,不由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竟然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沈七公子! 据说自小便养在皇后娘娘身旁,是比寻常皇子还要得宠的存在! 莫名的江辰感觉到心脏一阵激荡的鼓动,忍不住多看了沈上星两眼,才反应过来。 他忙再次行了一礼。 “原来是沈七公子,久仰大名。” 沈上星却没有说话,眼睫微垂,陷入了沉思。 见状,一旁的吴公公便知道这位小祖宗已经失去耐心了,忙上前拦住江辰道。 “江公子,跟咱家走吧。” 江辰点点头,忙恭敬道:“有劳公公了。” 等二人离开后,沈上星才缓缓抬眸,朝谢云轻看过来。 谢云轻见沈上星居然和江辰搭话,不清楚情况,只安静的等在一旁没有说话。 只是她心下的疑惑却是难以消减。 因为前世,她记得江辰最讨厌、最嫉妒之人就是这位沈七公子……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谢云轻面前抱怨过,皇后娘娘对这位“养子”太过亲近,竟然比他还要亲近。 且前世,江辰第一次见到沈七应当是恢复身世后。 如今,不知什么缘故。 不仅江辰提前见到了沈上星。 连她也见到了前世一直存在于传闻中的沈七公子。 一切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但谢云轻的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这说明,这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了。 顿时,她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见沈上星盯着她的脸不说话,她也抿唇回望过去。 注意到谢云轻的表情变化,沈上星突然眯了下眼睛,然后猝不及防伸出手,捏在了谢云轻到了脸上。 脸上突然被袭击,谢云轻不由一惊。 她想要挣扎,却不料,沈上星仗着身高体型和力气,另一只手轻易控住她的脑袋,然后便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桌上。 脖颈间的陌生触感,顿时便叫谢云轻浑身一寒,她僵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伸出手想要用出当初让赵芊芊手废掉的招式反抗,却不料,小手刚刚伸出,也被这人抓了个正着,轻松压在背上。 终于被控制得动弹不得时,谢云轻终于从脸上轻轻拉扯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了。 对方在撕她的脸皮…… 竟然在怀疑她的身份! 谢云轻心里狠狠一惊,虽说,她是不惧这种验证,但…… 她乃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如此被男子对待! 一时间,谢云轻只觉得气血冲上头,整个人都有些泛红。 不行。 她涨红着脸,小手努力的抓挠着,忽然扯到了什么东西,她眼神一定。 然而对方死死捏着她的手腕,她的手时而用得上力,时而泄力,只觉得指尖刚刚勾住了什么,又失去了力气。 随后,“啪”的一声脆响。 第90章 她果真想不起来(大修 ) 感觉到什么东西砸在脚上,沈上星下意识低头一看,突然瞳孔狠狠一震。 他浑身犹如凝固一般看着地上被摔成两截的玉佩,已经彻底没有心思去在乎此人到底有没有伪装欺骗长郡主了。 感觉到压制被放开,谢云轻愣了一下,直起身子,然后也发现地上那个被摔成两截的玉佩。 她眨了眨眼,然后回头。 只见方才还凶狠至极的沈七公子,正一脸呆滞的盯着地上的玉佩,神情仿佛要随着玉佩一起碎掉了一般。 谢云轻不由愣住,想必她方才指尖勾住的便是这块玉佩。 只是这玉佩瞧着很是寻常,并不是什么好玉制成,对方却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这块玉佩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了。 顿时,谢云轻有些不自在起来。 虽说是对方动手再先…… 沈上星自然也知道是自己动手在先,不然的话,他便不会站在原地难过,而是将组魁祸首丢进湖里喂鱼了。 注意到沈上星的动作,守在一旁长郡主府的下人们下了一大跳,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发生了摔碎玉佩这一幕。 见沈七公子已经松开那位小公子,众人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了。 幸好这时送江辰离去那位公公回来了,注意到沈上星的神情,他面色一变,急忙跑过来。 “哎哟,我的祖宗,这是怎么了?” 他跑到沈上星身旁时,正好看见地上的两截玉佩,又是一声惊呼,正要低头去捡,忽然被沈上星冷声阻止了。 “住手!” 那公公一愣。 沈上星已经飞快低头,小心翼翼的捡那两块玉佩捡起来,合在一起,紧紧的捏在手心里。 见他直接将碎玉佩捏在掌心,那公公眉心一跳,想起长郡主的叮嘱。 “碎玉锋利,沈七公子,仔细您的手……” 正说着,沈上星眉心忽然一皱。 他低头,被他用力合在一起的两半玉佩因为太过用力,错开了。 看着无法复原的玉佩,他的眼眶倏然一红。 而公公却是看着他白玉似的的掌心那道血痕,惊呼起来。 “快来人,拿金创药来!沈七公子受伤了!” 然而发现掌心流血后,沈上星第一反应是将玉佩拿走,莫要被血弄脏了。 谢云轻想了想,还是从袖袍中掏出一瓶金创药,轻轻递到沈上星面前。 沈上星低头,撇了药瓶一眼,又撇了她一眼。 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那公公见谢云轻拿出药瓶,想起她的身份来,忙眼前一亮。 “云峰公子这是金创药吗?” 谢云轻点点头。 那公公一喜,忙转头看向谁也不想理的沈上星。 好不容易哄着他将受伤的手掌伸出来,然后拿着金创药犯了难,他伺候惯了贵人,只是这沈公子瞧着文弱,实则武艺高绝,对方不怎么配合,他竟然有些掰不开对方的手掌。 公公一咬牙,便要直接倒下金创药。 谢云轻见状,眼皮一跳。 “公公!还是我来吧!” 她最见不惯别人浪费自己的药。 公公闻言松了一口气,将金创药恭敬的交给她。 谢云轻接过药瓶,以及沈上星并不配合的一只手。 感觉到对方的僵硬,谢云轻直接放弃,她从衣袖拿出一张手帕,直接用手帕将手指包裹,将金创药倒在指尖,然后压在对方掌心。 这样自然更疼一点,但是谁叫对方不配合啦…… 谢云轻抿唇。 掌心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沈上星回过神来,注意到谢云轻在做什么后,他眼神一冷,正要收回手,他突然眼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云轻手帕上的一朵小胖云。 原本要说的话忽然被他咽下,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悄悄靠近正低头专注为他处理伤势的少年。 直到看清对方耳后那块小小的月牙印迹后。 他的瞳孔彻底一震。 终于见伤口都涂上金创药,谢云轻抬头,正好奇对方居然没反应后,就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她缓缓退后了一点,有些不习惯被这样专注的目光盯着。 注意到她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捏捏的小手,沈上星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将碎掉的玉佩摊开在谢云轻眼前。 “这是我最珍贵的玉佩。” 谢云轻动作一顿。 她低头,瞧着掌心这块碎成两半的廉价玉佩。 沈上星也在紧紧的看着她的表情,可惜片刻后, 她双唇微张,抬眼看向沈上星,一时有些无言。 沈上星眼眸不由一垂。 她果真想不起来…… 谢云轻见他莫名低落下去,也不知对方何意,只是她想了想,还是试图与他讲道理。 “沈公子,方才是你先偷袭我,我才会不小心……” “我知道。” 沈上星的声音闷闷的,薄唇紧抿,浑身透出一股不高兴的气息来,但是却并没有对着她,似乎在自责,又似乎在难过什么。 谢云轻有些呐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低着头道沈上星忽然道: “方才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不怀好意接近长郡主的人。” 谢云轻没想到对方会和她道歉。 她愣了一下,迟疑道。 “没关系……” 沈上星闻言,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不准备说些什么后,轻轻吐了一口气,又道。 “这块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着,他紧紧的盯着谢云轻的眼睛。 谢云轻总觉得对方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但更多的是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委屈的气息来。 她张了张嘴巴,也只能呐呐道。 “抱歉。” 就在这时,花园一侧,突然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其中有一个飒爽的声音,谢云轻便很是耳熟。 正是那曾经在天峰崖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南霜。 “太过分了这宣宁侯府!我早晚要将小云妹妹抢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愤怒,然而内容却让谢云轻不由一愣。 更让她不可置信但是,接下来,她又听见一个陌生的,柔柔的声音劝慰道。 “五姐,你真的就因为一个梦,就认出了小云妹妹?” 第91章 他如今是我的…… “不仅仅是梦……” 沈南霜沉眸正欲解释,忽然注意到花廊后的情景,她不由一顿。 沈希月注意到沈南霜的眼神变化,也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花廊后,沈上星侧对着二人,露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姐妹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有些好奇的上前。 要知道,她们这七弟,素来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惯来是少年老成的模样,能让他展露出真性情的外人……至今还没有。 只是这委屈模样只是七弟真性情的一部分,大多时候,装委屈骗他们这些哥哥姐姐才是真。 偏偏,对着七弟那张脸,她们家里人都容易上当。 因此,二人都不由好奇的往沈上星对面那个脸生的小少年看过去,想看看同她们相同待遇之人是谁。 听见到身后有动静,沈上星神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是沈南霜二人后,眉眼又重新一松。 他低头紧紧的盯着谢云轻。 “你可愿意陪我重新去寻找一块相同的玉佩……” 而谢云轻还在因为沈南霜二人的对话震惊着。 什么梦?什么小云妹妹? 她不由想到了声称自己做了预知梦的谢云月,还有当初在天峰崖与沈南霜初见时,对方曾经便口误,叫过她小云妹妹…… 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轻不由朝沈南霜看了过去。 注意到她没听自己的话,还看向沈南霜。 沈上星的眉心一皱,黑眸渐渐垂落。 “你不愿意吗?” 谢云轻的眼前一暗,她抬眸,对上少年精致如俦,但却写满失落的脸。 她回过神来:“抱歉,你方才说……” 沈上星低着头,语气失落的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又补充道。 “这块玉佩对我来说意味着很重要的缘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它因你而碎,也只有你才能找到新的。” 谢云轻顿时懂了,只是没想到这沈七公子年纪轻轻的竟然和谢老夫人有些相似,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只是…… “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她道。 少年见她松口,飞快道:“那你每五日寻我一次,可有时间?” 谢云轻眼底划过一抹惊讶,随后想了想,点头道。 “可以。” 闻言,沈上星愣了一下,随后紧抿双唇,不说话了。 谢云轻不由愣了,她怎么觉得,似乎这位沈七公子又有点失落了? 谢云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一旁静静看着这边的姐妹俩,也忍不住悄悄咬了下耳朵。 沈希月用气音在沈南霜耳边道:“五姐,小七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变啊?” 而沈南霜则是直接大声嘲笑,然后大步一迈走过去。 “哈哈哈!小七!你们在说什么呢?” 沈家养孩子有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极限教育,无论是课业还是武艺,都往重了布置,目的在于激发孩子最大的潜力。 所以沈家的每个孩子都很擅长讨价还价,起初是在功课上,后来是别的地方。 但凡事都有例外…… 沈家的例外便是沈小七,或许是天赋太高,以至于,每次他都以为功课减半便已经是轻松了,小小年纪每次都冷着脸和课业老师要求砍半。 而课业老师则是拈着胡须,一脸老狐狸的模样勉强答应。 直到,后来发现哥哥姐姐们功课连他的一半都没有,他才知道自己吃了那么久的亏。 从此,他便知道,但凡讲条件之时,对方没有犹豫,那便说明他提出的要求远在底线之外。 此时便是如此。 沈上星一脸凝重的想着,或许应该提三日的……不也许两日! 可是,骄傲如他,是无法反口更改的,所以只能这样了。 沈南霜直接略过表情本就又憋又气,结果因为她的笑声还俊脸一黑的弟弟,来到谢云轻面前。 盯着少年的脸看了两眼后,沈南霜愣了一下:“你……似乎有些眼熟。” 沈南霜的靠近,让谢云轻一惊,她想到自己如今男子的身份,忙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个礼。 “在下……” 不等谢云轻说完,沈上星便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五姐,你认错人了,他如今是我的……” “朋友。” 沈上星顿了顿,才说出最后两个字,星子般的黑眸浮动起一层浅芒。 原本随口一说的沈南霜见弟弟这一脸占有欲的模样,反而更好奇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被弟弟死死拉在身后的娇小少年,眯了眯眼睛,决定之后再找个机会探索一二。 她睁开眼睛,说起正题。 “对了,长郡主说拜托你去接那位小神医,你是不是把人给忘了?他在哪?不如我去吧!” 沈上星闻言,原本紧绷的眼神也松开了,他回头看了眼一无所知的谢云轻。 “不用了。” 说完,他又对谢云轻道:“跟我来。” 说着,他便走出一步,站定,便等着谢云轻上前。 谢云轻这时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大抵是……长郡主,让这位沈七公子带她去见她,结果莫名其妙耽误了这么久。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忙跟上去。 然而这位沈七公子居然还挺照顾人的,会等着她走到身旁才开始迈步,还知道照顾她腿短放慢脚步。 二人并肩离去。 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沈南霜忍不住摸着下巴念叨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希月,你觉不觉得小七今日很奇怪?” 沈希月性格不若沈南霜这般飒爽,她要内敛很多,但面纱上的一双眼睛也同样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是啊,小七很少对一个人这么有占有欲。” 可不是占有欲。 方才沈南霜只是多看了两眼,小七便炸毛似的护着,不让她看了。 “真是奇怪!” 方才二人会来后花园,便是因为长郡主见人迟迟没有过去,让她二人过来看一眼。 如今任务完成,姐妹二人便相携往宴会正堂去了。 …… 这边,谢云轻一路跟着沈上星到了长郡主府的后院。 然后一路见证了这位沈七公子的娴熟变脸过程。 简直……堪比她的易容术! 直到二人来到最华贵的一座院前时,沈七公子已经是她在侯府时初见的温润翩翩公子模样。 他带着谢云轻进去,恭敬的向盛装打扮的平阳长郡主行了个礼。 “见过长郡主殿下。” 谢云轻也跟着他行了个礼:“见过长郡主殿下。” 平阳长郡主见到二人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 “免礼,快来。” “云峰小公子,你那消食丸可带来了?” 第92章 不爱吃了么? 谢云轻抬起头,忙从袖袍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双手递给长郡主身旁走过来的嬷嬷。 看见小瓷瓶,平阳长郡主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眼神催促的看向那嬷嬷。 眼看那嬷嬷打开瓷瓶,便要倒出消食丸,先为长郡主试用,沈上星眼眸一动。 他突然上前,接过嬷嬷手里的小瓷瓶,飞快倒出两粒,丢进嘴巴。 那嬷嬷反应过来后,当即额角就冒出了冷汗。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长郡主的表情变了,她惊呼一声: “你这孩子怎么能瞎吃东西!” “快来人!” “端水进来!水!” 很快,进来很多下人,有人端着银盆,有人端着水,全都因为长郡主的命令来到沈上星面前。 长郡主焦急道:“快吐出来!” 然而,沈上星却神色平静道。 “已经咽下去了。” 闻言,长郡主倒吸了一口凉气,观察了两眼他的表情,随后无奈的摆摆手,让下人们出去。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谢云轻都有些懵。 从嬷嬷准备试用那里还能懂。 前世,江辰变成三皇子后,便是如此,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下人试吃过才行。 平阳长郡主也是皇家之人,有这个习惯也可以理解。 但是,沈七公子为什么要抢着试吃? 总不能是讨好长郡主? 以他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地位,应当也用不上讨好吧? 且见他吃了那消食丸后,谢云轻总觉得长郡主那慌乱的模样,不仅仅是像担心晚辈那么简单。 谢云轻沉思之时,平阳长郡主也在沉思。 她盯着谢云轻的脸看了看,又盯着胡闹一通还一脸无事发生的沈上星看了看。 她原本只是想将这个小神医送到沈上星眼前,想看看他能不能用得上,但现在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沈上星胡闹归胡闹,但却告诉了她一个信号。 那便是,他居然如此信任这小神医。 最后叹了口气,一挥袖。 “罢了,将那消食丸拿过来。” 嬷嬷恭敬上前,倒出两粒消食丸。 长郡主将消食丸放进口中,原本打算就着茶水服用的,只是那入口和糖丸一模一样的味道,顿时叫她神色一松。 随后看向谢云轻的眼神都变了。 她又看了眼神色恭顺的沈上星,轻咳一声朝谢云轻道。 “咳咳、云峰小神医,不知你可愿来我这郡主府做个客卿什么的?” 长郡主说完,不等谢云轻开口,一旁的沈上星便上前一步,恭敬道: “启禀长郡主,他与我已有别的约定恐怕不能答应您了。” 平阳长郡主闻言,不由一愣。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提。 毕竟姜云说过,这位云峰小公子的师门不涉入朝堂。 便是姜神医都没有为皇室所用,更何况医术比他高明的云峰小公子。 她让沈上星去接触对方,也只是想着,若是二人有着年少相交之宜,未来或许有一天彼此有所助力。 可如今见沈上星这小子的反应,哪里像是有什么约定那么简单,他分明是恨不得将人绑在身边啊! 思及于此,长郡主不由怀疑。 莫非这小子见人小神医涉世未深,偷偷忽悠了什么? 她记得姜云说起过什么隐世师门什么的,便是姜神医在师门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后辈…… 嘶…… 看了眼一脸正经的沈上星,又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小神医。 平阳长郡主心下更没底了。 别是……这小子忽悠了人家不谙世事的小神医,到时候人家师门发现了,闹出麻烦可就不好了! 顿时,平阳长郡主只觉得稳固江山的大任都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便将沈上星拉到一旁的屋子,仔细叮嘱了几句。 从长郡主口中得知那个不与皇家打交道的隐世师门后,沈上星的眼眸一沉。 平阳长郡主见状,便知道这小子要犯倔了。 但她也知道这孩子有主意她也左右不得,最后只能仔细问了下约定的事情。 听完,原来是和医术无关后,她愣了下,忽然笑了。 “也好。” “是我想差了。” 原来都是些孩子话的玩笑。 竟然只是约人家一起去找玉佩。 平阳长郡主稀奇的看了眼难得幼稚的沈上星,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朝二人挥手。 “走吧,宴会该开始了。” 其实为了等这个消食丸,长郡主已经推迟了一会儿了。 只不过这是她的宴会,什么时候开始自然是从她出席开始。 长郡主在首位入座后,主事太监开始吟唱今日的宴会项目。 沾了沈上星的光,谢云轻也在前排得了一个座位,还是与他并排。 因为她的衣着朴素,又跟着大名鼎鼎的沈七公子,因此许多人都朝她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其中便有跟着左侍郎府公子,却坐在左侍郎公子身后的江辰。 还有……被安排在中排不起眼位置的宣宁侯府一行人,因是男女宾客对坐两边。 所以对面的,谢云锦很快注意到谢云轻看过去的目光时,居然冲她吐舌,俏皮的一笑。 谢云轻:“……” 前世今生她都很少有机会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她只听说过许多次谢云锦在各种宴会上大放异彩。 甚至,谢云锦及笄前,便是引得无数公子为之折腰,甚至不少公子们,苦苦等着她及笄,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子,一纸圣旨取进了三皇子府。 此时,她没由来的,对盛京城的公子们,生出了几分怀疑。 正想着,眼前忽然多了一碟嫩黄色的点心。 淡淡的桂花香气传进鼻息,谢云轻愣了一下,忍不住朝一旁看过去。 只见下颌线完美的少年公子,一脸认真的欣赏着舞台中央的歌舞,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谢云轻悄悄用余光,看了眼附近姿态端庄自然的公子千金们,也跟着坐直了一些,到底没动推至面前的点心。 桂花糕…… 曾经她的最爱。 前世她死的时候,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更何况,如今已经已经是隔世了。 却不料,她的小动作竟然被沈上星敏锐的察觉到。 他眉心轻轻皱了下,低声说了句。 “不爱吃了么?” 然而,谢云轻坐直后,便看着面前绮丽的歌舞出了神,并没有听清。 第93章 介绍 直到歌舞演罢,谢云轻也没动那盘桂花糕。 而沈上星则神色不明的暗暗观察了许久,以至于长郡主注意到他的表情都派人过来询问了几次。 长郡主举办赏花宴本意便是为适龄的年轻男女牵线搭桥,只不过沈上星身份特殊,如今也才十五,还远远搭不到他身上。 只是,若他有意,也无不可。 因此,到了宴会的第二阶段。 长郡主安排的花童分别提着花篮来到了一众宾客桌前时,长郡主身边的掌事姑姑也特意提了花篮来沈上星这桌。 沈上星一见那花篮眉心便皱起。 谢云轻不明花篮之意,但是看见附近的宾客都从花篮中选了一枝花,因此,那掌事姑姑让她挑选时,她也选了一支玉兰。 见状,沈上星的眉心更紧了。 见他皱眉,那掌事姑姑温和一笑。 “沈七公子,长郡主说,既然沈三公子不在,便请您多取一支花罢。” 沈上星闻言,动作飞快的同样取了一支玉兰,飞快瞥了眼谢云轻,抿唇道。 “回禀长郡主,多谢她的好意了,我三哥既然逃了,那便是他没福气了。” 然而那掌事姑姑却早有所料般的一笑,应道。 “好,奴婢便这样回禀长郡主罢。” 说着,掌事姑姑便俯身行礼,悄然退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沈上星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面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变化。 然而,谢云轻却敏锐的察觉,他周围的气息似乎冷了几分。 顿时,她不由在心里感慨,传言害死人。 这位沈七公子似乎和传言差别太大了些…… 见谢云轻朝他看过来,沈上星松开唇角,低声和她介绍起来。 “一会儿,会有人上前表演,观赏之人,若是……有意,便可以花相赠。” 谢云轻闻言不由讶然。 她倒是知道长郡主的赏花宴是什么目的,但是却没想过流程竟是如此直白。 正想着,一位贵女便落落大方的上台了。 只见那贵女视线在谢云轻这一桌顿了顿,然后眼底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来。 但很快她还是收敛起情绪,开始投入了表演。 见谢云轻目光好奇,沈上星抿唇,然后轻轻开口。 “这是郑中丞的千金,方才她大概在找我……三哥。” “只是昨日我三哥怕长郡主给他做媒,便连夜逃回边关去了。” 当然沈子骞为什么会连夜回去的原因,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说完,他盯着谢云轻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一本正经的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一般。 谢云轻不由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上星不仅会给她介绍还会,和她说起八卦。 更没想到,接下来出场的几位千金,沈上星全都为她介绍了一遍。 连人家所为之人他竟然都知晓。 直到—— 终于,一位蓝衣公子上场了。 这还是今日的第一位公子。 谢云轻下意识的朝沈上星看过去。 却不料收到她的目光,沈上星脸色一冷,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道。 “平南郡王家的小世子,他是个断袖。” 原本想问一问那公子手里的乐器的谢云轻闻言,狠狠震了一下。 随后,她想起来一件事。 不对劲啊,前世,她似乎听过这位平南郡王小世子的事迹啊,此人不是出了名的追妻狂魔吗? 怎么会是断袖? 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沈上星只觉得眉心狠狠一跳。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平南郡王小世子,目光扫过这边时,正要讨好一笑,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带刀子一般的目光。 他眼皮狠狠颤了一下,差点弹错弦,忙移开视线,看向另一桌。 也是沈将军府的席位。 而他看的人正是沈南霜姐妹二人。 见到平南王小世子投来的视线,沈希月不由掩唇,轻轻笑着看向沈南霜。 然而,沈南霜却皱了下眉,随后,恶狠狠的瞪眼平南郡王小世子。 这次,他真的没顶住,弹错弦了。 然而,这次他却红着耳根,根本无暇顾及琴调。 上首,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平阳长郡主忍不住满意的笑了。 她回头,和陪同在一旁的黎夫人道。 “瞧瞧,瞧瞧,年轻真是好呀!” 黎夫人瞧着下面的或羞涩或大胆的少男少女们,也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由抿唇笑着应是。 看了一会儿,长郡主也觉得有些累了。 她起身道:“行了,大家都自由些玩耍罢……” 说着,她便带头起身,往一旁的小阁楼走去,到了阁楼二楼,开始观赏下面的表演。 平阳长郡主是个爱开宴会的,因此她的宴会厅周围特别改建过,周围的阁楼、亭台、甚至湖泊,桥上,全都可以观赏舞台上的表演。 有了平阳长郡主发话,规矩坐在桌前的宾客们也终于开始起身,自由观赏起来。 也有人开始紧张准备起来。 其中便有,宣宁侯府的众人。 其实最好的表演时机自然是长郡主起身前,所有人都在席位观看表演。 只是方才那几位公子千金都是由长郡主亲自点卯,有名有姓的,之后才轮得到其他人。 原本谢云锦已经准备好了,等这几位表演完,她便大胆一点,主动上前,争取在长郡主面前露个面,却没想到,长郡主这次竟然疲惫得那般早。 她心下不由有些失落,目光也忍不住朝人群中寻去。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需要做些什么。 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一旁的谢云驰与谢云暲忙围上去安慰她。 “小七可是紧张了?别怕!你的舞姿,凡是见过的便没有不夸赞的!” “是,照往常一样便好!” 在两个哥哥的安慰下, 谢云锦慢慢展露笑颜,只是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意。 她颤了颤,朝冷意的方向看过去。 却只看见两道眼熟的背影。 一个华丽,一个质朴。 她一眼辨认出来了。 是席位上的那位沈七公子和身旁那个无名少年。 顿时,她的笑容再次消失。 不知道为何,心跳开始加快,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生起。 同时,心中想迫不及待做点什么的感觉更强烈了。 但她却始终抓不住那种感觉。 第94章 未来大嫂 将谢云轻带到了一处院落后,沈上星站在院外,唤来一个小丫鬟,吩咐人送她去茅房。 谢云轻顿了顿。 原本,她只是不小心多看了谢家那边几眼,见沈上星注意到,随口找的借口的。 但是却没想到沈上星居然要亲自送她去茅房。 一路上,她都在纠结怎么办,毕竟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可到底是女子,总不能去男厕吧。 幸好…… 这位沈七公子……约莫是嫌弃宴会公用的茅厕……吧? 所以才将她带了这里。 谢云轻一边往里走,一边暗想道。 “等等。” 就在她刚走出几步的时候,沈上星叫住她。 谢云轻回头,只见他伸出手。 “花给我。” 谢云轻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差点被她带进茅厕的白玉兰,想了想还是递给了对方。 虽然,她知道这花的含义后,便不打算赠花了。 但带进茅厕也确实不好。 只是她没看见的是,她转身后,某人接过白玉兰,白皙的俊脸便红了一片。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 沈上星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花递给她。 心思并没有在花上的谢云轻,自然也没有发现手里的花有什么不同。 二人正往宴会那边走去,忽然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听见了背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小姐都怪我,要不然我还是去找夫人吧……” “不怪你……” 原本准备目不斜视离开的谢云轻在听见后面那个声音后,脚步忽然一顿。 发现她停下脚步后,沈上星低头,拉住了她的胳膊,指了指宴会那边,用口型道。 “莫要多管闲事,让丫鬟过去。” 原本以为对方面不改色的要走开,是打算置之不理的,没想到还是面冷心热,早有打算。 只是…… 谢云轻的神情为难起来。 里面那个人的声音,她听出来了,便不能不管…… 方才说话那人,是她前世的大嫂,汪首辅的女儿,汪乐筠。 她突然想起来,大嫂曾经和她说过,若不是在长郡主的宴会上被谢云驰解围,绝不会对他倾心,嫁进宣宁侯府这个令她后悔终身的地方。 那么此时,她是不是正好遇见了那个命运的转折点? 谢云轻的心跳不由加快起来。 注意到他的异样,沈上星的眼眸划过一抹沉思。 他看了眼某个方向。 谢云轻耳中突然听见了些动静,她抬眼看过去,只看见光秃秃房顶。 然后感觉到胳膊上沈上星的松懈,她冲他眨眨眼,然后往那假山后走去。 听见有人进来,假山后的二人纷纷一惊,尤其是看见一个男子衣袍后,那丫鬟更是惊恐的挡在了自家小姐面前。 等发现走出来的是个脸嫩的小少年后,二人眼底的惊吓稍微散去了一点。 谢云轻见二人吓到,忙朝二人行了个礼,轻声道。 “在下云峰,方才不小心听见了二位姐姐的对话,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说着他想了想,又解释道。 “我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只是来为长郡主送药的郎中,得长郡主赏识,才有幸参加这个宴会。” 她的声音虽然有所伪装改变,但还是偏向与未变声的少年,因为年幼,本就降低了不少二人的戒心。 再听见他是郎中后,二人不由眼神一动。 随后,汪乐筠从丫鬟背后瞧了眼谢云轻的脸后,忽然想起来。 “你莫非是……坐在沈七公子身旁那位?” 闻言,谢云轻忙点点头,诚恳的看向对方。 “姐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这声姐姐,她是叫得心甘情愿的。 虽说前世她和汪乐筠接触得也不多,但,短暂的相处,对方对她已经是极好了。 汪乐筠虽说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对上这双诚恳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何感觉万分亲近。 想起对方郎中的身份,她抿唇,微红了耳朵。 “云峰小公子,你是郎中的话,这种情况,你可有办法?” 说着,她将另外半张脸探出来,只见那白皙无瑕的肌肤上,竟然有一二个红点。 谢云轻看着那红点,愣了下。 “可是过敏了?” 倒不是她只看一眼便发现汪乐筠过敏,而是她记得汪乐筠似乎对某种花过敏,结合汪乐筠前世说的谢云驰为她解围。 她怀疑,此时汪乐筠便是对什么花过敏了。 “过敏?” 果然,一听见过敏二字,不等汪乐筠说话,她的丫鬟便将方才汪乐筠从花篮里拿的花拿起。 “不可能啊,那花童知晓我家小姐对什么花过敏,花篮里的没有,你瞧这是我家选的栀子。” 谢云轻接过那栀子花闻了一下,面色微变。 “有丁香的味道。” 说完,她看向脸色骤变的主仆二人。 汪乐筠脸色一白。 那丫鬟也吓了一跳,拿过那栀子深深的嗅了一口,闻到隐隐的丁香花味道后,脸也跟着白了。 “这怎么可能!” 但是很快她们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是有人故意陷害汪乐筠! 谢云轻见她们神色变化,并没有接着问下去了,她不知道前世汪乐筠有没有发现有人害她,总之汪乐筠没有和她提过。 但是如今知道了,以她的身份查起来应该不难。 且这件事发生在长郡主府,也可以禀告长郡主。 此时更重要的是。 谢云轻从袖里掏出一个香包,递给汪乐筠。 原本见他递来一个香包,虽说他还是个孩子模样,但到底男女有别,汪乐筠不打算接的。 可是当看清香包上的福寿纹路后,她沉默了片刻,在丫鬟诧异的表情下接下了香包。 谢云轻见她收下香包,才解释道。 “这香包里的东西可以缓解你的过敏症状,只是……” 谢云轻看着她脸上的红点,询问道:“姐姐可是苦恼一会儿的要上台表演?” 汪乐筠点点头,表情惆怅。 “是啊,我原本准备跳舞的,但是,我这脸,还有胳膊上都有红点,恐怕是不能上台了。” 谢云轻余光瞥见一旁的樱花树后,突然眼睛一亮。 “汪姐姐,我有办法。” 第95章 二更加了 谢云轻让汪乐筠的丫鬟去捡了地上的樱花花瓣,然后给汪乐筠贴在面颊的红点上,瞬间粉嫩的花瓣就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妆容点缀,映衬得汪乐筠面若桃花,越发娇美。 她再把方法教给了汪乐筠的丫鬟,让她将汪乐筠的脖子和手臂上的红点贴上,又选了一些樱花花瓣点缀在她发间,还将花液揉碎了,在汪乐筠的白色衣袖和裙摆上染出了一朵一朵的粉花来。 顿时,汪乐筠便如同那花神仙子下凡一般。 正巧,汪乐筠准备表演的这支舞叫花神舞,这副装扮,正好应景得很。 主仆俩皆是用惊喜的目光看向谢云轻。 谁能想到这小脸嫩生生的小公子,不仅医术高明,竟然还懂装扮。 那丫鬟惊叹道:“云峰小公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汪乐筠也道:“是啊,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是,一会儿便轮到我上场了,不知道云峰小公子方不方便留个地址,待宴会结束,我将谢礼送你府上。” 其实谢云轻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受到了前世汪乐筠的启发。 之后的盛京城中,某个时间里,千金贵女们会流行用珠翠等等点缀在面颊做装饰。 但那时她刚为谢云暲换了血,给整个人虚弱至极,只有汪乐筠这个大嫂注意到了她的虚弱,来看她,还为她点了一次珠翠妆。 或许这就是命运冥冥之中的神奇所在。 前世汪乐筠的一次好心,成就了如今的她自己。 谢云轻微红着脸,连连摆手表示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然而实在拗不过汪乐筠,她最后还是将药铺的地址留给了汪乐筠,并告诉她自己并不常在药铺。 汪乐筠没有多问,只是谨慎的记下了药铺的地址。 记下地址后,正好便看见了舞台那边的太监往这边过来,似乎在找她,于是她便和谢云轻道别,往舞台那边去了。 一直看着汪乐筠和那太监碰上面,谢云轻不由松了口气。 这一次,汪乐筠应当能避开谢云驰了吧。 前世的谢云驰将汪乐筠娶进府后,便待她很不好,毕竟在他眼中,一切都越不过谢云锦那个妹妹去,即便是怀有身孕的妻子。 后来汪乐筠的孩子没有保住,似乎便是与谢云锦有关,只是那时她身体虚弱并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她只知道,那一次之后,直到她死,汪乐筠都没有再回过宣宁侯府了。 “要过去看吗?” 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谢云轻的思绪。 谢云轻回头,发现是脸色微冷的沈上星,见他手里还拿着两支白玉兰,她下意识的伸手接过自己的那支。 “你还没有走?” 此时四下无人,沈上星又收起了那副温润模样,他眉心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声音又莫名透着一丝委屈。 “我为什么要走?” 说着,他躲开谢云轻的手,将另外一支白玉兰递给她。 谢云轻手下接了个空,又重新被塞了一支白玉兰也没有在意,毕竟虽然接触不多,她对这沈七公子私下的怪脾气已经有点习惯了。 而且,她之所以诧异是因为,没想到沈上星会乖乖在后面等她。 她想了想,冲人笑了下,诚恳道。 “多谢你在此等我,我想去看看乐筠姐姐跳舞,沈七公子要去一起吗?” “少年”大抵是不知道,她面上笑容的笑容多甜,对着这张笑脸,谁还能气得起来。 “又来这一招。”沈上星的声音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说着,他的眉心却渐渐松开,盯着谢云轻唇边的笑容看了几眼,然后点头,转身。 “走吧。” 谢云轻看不到少年转头后,微微愉悦的表情,但却从声音中听出了几分轻快之意。 她愣了下,心道,这沈七公子的心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不过总比生气要好,她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离开后不久。 两个身影缓缓往这边走来。 赫然正是谢云驰与谢云暲二人。 谢云暲正满脸不在意道。 “大哥,便是有人与小七跳同一支舞又如何?” 他冷笑一声:“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谢云驰停下脚步,转身,压着眉眼看向谢云暲,警告道:“慎言。” 谢云暲左右看了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 “大哥,我知道的,只是如今左右有没有什么人。” 然而谢云驰却不赞同,他蹙眉盯着谢云暲道:“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要改改。” 谢云暲见他神色严肃,也只能乖顺的点点头:“知道了,大哥。” 说着,他轻轻皱眉,扫了眼远处各处的千金贵女们:“可是这么多人,哪里去找什么白衣女子啊?” 方才,有人见谢云锦练舞,好心告诉他们,谢云锦和另一位千金贵女撞了,竟然是准备的同一只舞。 谢云驰眼神透着些许的冷意。 他道:“找不到也要找,你记住,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阻止那位千金在云锦之前上台。” 谢云驰说完,见谢云暲呆呆的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了句:“分头行动,你小心些。” 然后,抬脚往假山那边走去。 看着谢云驰远去的背影,谢云暲不由心生疑惑,他喃喃道。 “是我的错觉吗?大哥似乎有些奇怪。” 只不过说着,他还是按照谢云驰的意思往另一边去了。 其实不仅谢云暲觉得奇怪,说完那句话,谢云驰自己也愣了一下。 原本,他对谢云锦的舞姿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听说了那白衣女子后,他心里便生出了一种迫切的感觉。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快要来不及了。 他必须得做…… 正想着,他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支栀子花。 莫名的他心头一跳,再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弯腰将地上的栀子花捡起来了。 鬼使神差的,他拿着栀子花继续寻找起来,只是寻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看着手里的栀子花,谢云驰心里那股错过了什么的感觉更为强烈了。 这时,远处的舞台中央,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乐声。 正是那花神舞乐…… 兄弟二人的脸色均是一变,纷纷快步往舞台那边走去。 谢云驰与谢云暲几乎同时回到宴会舞台这边,只见谢云锦面色惨白的望着舞台上。 二人下意识的也跟着看了眼舞台,然后齐齐僵住。 只见舞台上一位犹如神妃仙子一般女子正在翩然起舞,随着花神乐的鼓点,片片花瓣飘零而下。 别出心裁的装扮,加上本就不俗的舞姿。 便是偏心如谢云暲和谢云驰,也说不出,谢云锦能压对方一头的话来。 且,更致命的是,一模一样的舞,一前一后,前者别出心裁,后者若是没有奇巧,很容易被误会成……东施效颦! 看着舞台上在花瓣雨间翩翩起舞的女子。 谢云驰只觉得心脏一阵不规律的鼓动,耳旁的一声抽气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转头去看脸色惨白谢云锦。 片刻后,他语气有些艰涩道。 “小七,可还有备用的舞?” 原本就难受的谢云锦,见谢云驰回头,以为对方会安慰自己却没想对方竟然这样说。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微湿的眼眸,含泪看着谢云驰:“大哥……” 见宝贝妹妹难受成这样,谢云暲顿时就忘了自己方才盯着舞台的失神,他不满的挡在谢云锦身前。 “大哥,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快哭出来的谢云锦,冷哼一声道。 “要我说,投机取巧算得上什么真本事!恐怕只有对自己不自信之人才会尽想一些旁门左道试图博取关注,真正舞艺精湛的人,根本用不上这些。” 说着,他竟然自信起来,他看着谢云锦,安慰道。 “小七别怕,你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展现出自己真正的舞艺即可,在真正懂跳舞的人面前,即便有旁枝末节做添头,依旧会高下立现。” 然而,他的自信却无法感染谢云锦,反倒让谢云锦脸色又白了几分。 确实,无论有没有别出心裁的舞台设计,在真正懂舞的人面前,舞艺高低都会立现。 然而,在场的多是贵女千金,恐怕像谢云暲一般不懂舞的才是少数。 正因为不懂,所以,他才会说出那般自信的一番话来。 但凡他懂一点,他便是安慰谢云锦,声音也会小很多。 可惜他是一点不懂。 因此,立刻有一位附近的贵女,听见了谢云暲的发言,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她看了眼谢云暲,又看了眼谢云驰,兄弟二人的皮相确实很有迷惑性,加上谢云驰的气质,一看就是很正派的那种世家继承人。 因此,那贵女看清兄弟二人的脸后,身姿都款款起来,走近后,她浅浅俯身。 “三位有礼了,小女嵇雪。” 她起身,看向谢云锦,笑了下:“方才不小心听见三位说话,想必这位妹妹等会儿便要与乐筠跳同一支舞了吧?” 谢云锦不愿露了怯,强行压着情绪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一旁的谢云驰在听见嵇雪自报家门后,眼底便是一动。 嵇是一个罕见的姓氏。 当朝只有一位阁老便姓嵇,且能够赴长郡主宴会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阁老的孙女了。 因此,见谢云锦说不出话来,他忙点点头。 “嵇小姐有礼了,在下谢云驰,这是我的三弟谢云暲、七妹云锦。” 听见谢云驰自报姓名,嵇雪眼底也是一喜,只是随后她心下有些奇怪,总觉得这谢公子的名讳耳熟,但是并未想起来是哪家的。 只不过没关系,知晓姓名便好打听了。 她笑了下,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其实京中千金贵女们喜爱的歌舞就那么几支,偶尔选中同一支舞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乐筠此番设计对云锦妹妹来说恐怕有些不公平了。”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舞台上翩然起舞的汪乐筠,眼眸深了深。 “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会不会多此一举。” 嵇雪的话,让谢云驰与谢云暲二人眼眸同时一亮。 这时,舞台上的乐曲渐渐弱了下来。 汪乐筠的舞姿也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乐声消散,舞姿定格在花雨中。 寂静了几息后,舞台四周,如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突然响起。 “好!” “太好了!” 在场的都是些年轻公子千金,因为有长郡主做主,没了长辈压制,一时间说话都自由了些。 “这是哪家千金啊!恐怕是今日花王非她莫属了吧!” “我不知道,但我如今还没有遇见心悦之人,今日这花便赠这位花仙子了!” “哈哈哈,确实,此女如花仙子一般!” …… 竟然连阁楼上的长郡主都站在了窗边轻轻赞许了几句。 嵇雪看着这一幕后,当即咬了咬牙,将谢云锦拉到了舞台面前,挡住了准备从舞台上下来的汪乐筠。 见到这一幕,喝彩的人不知缘故,但都渐渐停了声息,朝这边看了过来。 见嵇雪拉着一个小姑娘过来。 汪乐筠顿了顿,眉眼淡了些。 “不知嵇小姐有什么事情?” 嵇雪盯着汪乐筠贴了花瓣的更显娇俏的小脸,又想咬牙。 她轻咳一声,故意放大了声音道。 “不知,汪小姐大出风头后,有没有想过那位与你选中同一只舞的贵女。” 汪乐筠看了眼嵇雪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谢云锦,沉默了一下。 “嵇小姐这是何意?” 嵇雪冷笑一声。 “汪小姐不是事事追求公平二字吗?如今同一支舞,你先跳在前,却临时增加了特殊设计,是不是对后来之人不太公平?” 面对义愤填膺的嵇雪,汪乐筠轻轻皱了下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 嵇雪见状,眉眼顿时舒展开。 “我的意思是——你可敢与这位小姐公平一试!” “既然跳同一支舞,自然要用同样的方法跳,才能知道,谁更舞艺超绝!” 说着她又看向舞台下看热闹的众人,提高了音量道。 “众位说是与不是!” 第96章 谢云驰还真是…… 底下之人,自然是看热闹不嫌大,当即便配合道。 “是——!” 看着嵇雪一脸得意的样子,汪乐筠往她身后的谢云锦看去,只见面色惨白的小姑娘,神色挣扎躲在嵇雪身后一语不发。 汪乐筠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情况,但没由来的,对这个一脸无辜的小姑娘喜欢不起来。 其实她的性格并不是那种喜欢张扬,喜欢出风头的。 之所以因为长红点苦恼,一是因为她还未定亲,母亲最近正想帮她相看,她若能上台或许有机会寻找自己看的过眼之人,二是若是因为这个和管事太监说取消表演,恐怕会生出一些流言。 况且她对自己的舞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并不怕被人抢了风头。 看这个小姑娘白着脸,却并没有对觉得嵇雪口中的“不公平”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 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便是从这个反应,汪乐筠就能猜到恐怕对方不太自信了。 因此她看了眼嵇雪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教这位小姐用和我一样装扮跳舞?” 说着,她忍不住朝人群后的谢云轻看了过去。 只见谢云轻冲她点点头,她才道。 “好。” 说完,汪乐筠便吩咐她的丫鬟上前,去给谢云锦装扮。 然而,嵇雪却挡住了汪乐筠的丫鬟。 “慢着,谁知道你会不会使坏,这样吧,你的丫鬟教我,我亲自来!” 汪乐筠知道嵇雪的性格,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便颔首同意了。 见汪乐筠竟然直接同意了将装扮方法教给她,谢云锦的眼底划过一抹惊慌来。 “嵇雪姐姐,我……” 然而正得意大家嵇雪哪里听得进去她犹犹豫豫的话,当即拉着她就往湖边的樱花树下走去。 这时原本要来寻找谢云锦,让他准备上台的太监也看见了这场热闹,竟然派人去请示了长郡主。 长郡主听说了以后,夸赞了几句汪乐筠的大气,然后应允舞台暂时等候片刻重启。 毕竟,众人都看了热闹正好奇着这同一支舞,期间不管是哪位公子小姐上台,观众的注意力恐怕都不在舞台上,对期间表演之人反倒不好了。 因此,谢云锦一时间竟然被架在火上不得不跳了。 另一边谢云驰与谢云暲二人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谢云驰从嵇雪自作主张拉走谢云锦后便心生不祥,此刻更是达到了巅峰。 偏偏他身旁的谢云暲听见汪乐筠答应将同样的装扮之法教给谢云锦后,竟然露出来满意的表情,还道。 “算这个汪乐筠识相。” 谢云驰闻言,眉心狠狠一跳。 他忍不住再次审视了一番自己这个三弟。 若是,他的经脉真的治不好,这般口无遮拦的三弟真的还来得及纠正吗? 只是众人都在等着谢云锦那边表演,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与谢云暲一同来到樱花树下,时值五月,其实寻常樱花已经开至荼靡,但平阳长郡财大气粗,府里这些樱花正开得绚烂,是为了赏花宴,专门让花匠用了特殊方法延迟了花季的。 这般权势与财富,曾经的谢氏一族,也曾有拥有…… 谢云驰的眼眸一定,看向嵇雪身旁有些六神无主的谢云锦,他上前,轻轻摸了摸谢云锦的头,眼眸一深。 他轻声道。 “云锦,等会儿你不能上台,想个办法崴脚……” 飞快说完,他退开一步,看向一旁斗志昂扬的和汪乐筠的丫鬟学习贴花瓣的技巧,摩拳擦掌准备让谢云锦压汪乐筠一头的嵇雪道。 “实在劳烦小姐,收集樱花花瓣之事便交给我兄弟二人来吧。” 嵇雪闻言, 不由一喜,她向谢云驰点了下头。 “那边有劳谢公子了。” 谢云驰看了眼脸色更白的谢云锦,心下不忍,但眼神却还是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带着谢云暲离开了。 一会儿,云锦“受伤”,这个三弟太冲动了,谢云驰担心弄巧成拙,便决定将他带远一些。 收到谢云驰的眼神暗示,谢云锦忍不住咬唇。 不远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沈上星低头瞥了眼不知道看着樱花树下在想什么的谢云轻道。 “刚刚那位谢公子,让那个女人假装崴脚。” 谢云轻闻言,转过头来,然后反应过来,不由一愣。 谢云驰还真是…… 她方才其实是在想,等会儿得知贴花瓣的方法后,谢云锦应当如何应对。 毕竟,想要将花瓣贴得牢,脂粉便不能太厚了,如此一来,谢云锦的伤痕岂不是遮不住了。 却不料…… 谢云驰居然会给她出这样的主意! 如此说来上一次谢云锦能在这个宴会出风头,全凭汪乐筠没能上台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汪乐筠不仅上台了,还大出风采! 一切都不同了! 看着一切都在变化,她只觉得心里的某些枷锁正在一层层的剥落,而她也在一步步的走向自由。 真好。 谢云轻没法说出来,但眼眸忍不住亮起名为喜悦的光芒来。 注意到她眼底的亮光,沈上星愣了一下,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静静的与她并肩看起戏来。 另一边,眼看着谢云驰眼神暗示过后,便带着谢云暲离开了,谢云锦的心下一紧。 她要如何……摔倒。 其实,看了众人对汪乐筠的吹捧后,她内心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诚然,汪乐筠的舞确实要比她好一些。 但是,汪乐筠已经及笄,年岁与她不同,汪乐筠的舞,已经初见女子风华。 而她如今才十三,她是惯来知道自己的优势的。 或许,她可以走和汪乐筠不同的风格来。 汪乐筠既然是神妃仙子,那她也可以是林中精灵…… 她想了想,看向了一旁的绿叶,有了主意。 然而,不等她将主意说给嵇雪听,便被嵇雪的话惊在原地。 “什、什么、贴花瓣,要擦掉胭脂水粉?” 嵇雪见她表情犹豫,愣了一下,顿时自以为懂了谢云锦的顾虑。 胭脂水粉的存在便是为了遮盖一些面颊上的瑕疵嘛,她在谢云锦这个年龄也曾经长过一些红痘印之类的存在。 她上前拉住谢云锦的手,轻声安慰道。 “云锦妹妹莫要担心,只我一个看到,我会替你保密的。” 然而,她的话却吓了谢云锦一大跳。 她慌乱的抽手,连连回退了两步,正想顺势摔倒,却不料,脚下一疼,她又退了两步,然后便踢到了一块石头。 一声惊呼,她便往后倒去。 第97章 坠湖 眼睁睁的看着谢云锦坠湖,嵇雪愣了一下, 随后反应过来,忙惊呼着后退了一步。 附近在等着看热闹的人本来就多,顿时有人反应过来。 “不好了!有人坠湖了!!!” 瞬间,以谢云锦坠湖为中心的地方就乱了起来。 一旁的水榭上,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在嬉闹,忽然注意到有人坠湖,皆是朝湖边看了过去。 突然,一个表情不太正经的公子,对着众人中最其貌不扬的某个公子开起了玩笑。 “王志辉,英雄救美的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被点名的王志辉抬起一张又圆又扁,仿佛倭瓜似的脸,不屑道。 “本公子才不去,万一坠湖的是个母夜叉,本公子被赖上岂不是亏大了。” 王志辉说完,方才打趣他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王志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便是母夜叉,配你也是不亏的啊!好歹长郡主宴会上的千金,身份是当得起你王府主母的!” 王志辉闻言小眼睛顿时冒出怒火,撸起袖子便朝那大笑的公子冲了过去。 “左睿聪!你想死!” 说着,他肥硕的身体便朝笑得直不起腰的左睿聪撞了过去。 眼看左瑞聪便要被王志辉撞到,左睿聪身旁的江辰眼底划过一抹挣扎,还是挡了上去。 这左瑞聪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是他很讲义气。 自己帮了他一个忙,他便主动带自己参加长郡主的宴会了。 此时他就在左睿聪身旁,顺手为他挡一下,他会更记得自己的好的。 只是,江辰却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位王公子的体重。 他居然不是虚胖,看着肥厚臃肿的脂肪底下居然包裹着肌肉,整个人撞上来的力道犹如一块铁锤一般。 他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撞飞了出去。 甚至他都没能拉住水榭的栏杆,就咚的一声落水了。 落水的瞬间,江辰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为自己选中了一条最有利的路。 他直接奋力朝有人落水那边游过去。 水榭外,就是一排樱花树,因此他离落水处得并不远。 岸上全是慌张的人,还没有下水,因此,江辰很快便游到了落水之人的面前。 谢云锦正在慌乱的挣扎,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却能看出是个年龄不算大的千金。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心下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上前,以一个不算近的姿势,将人拦腰托住,身子却努力保持着距离。 然而惊慌之中,感觉到有人救自己的谢云锦来不及多想,便手脚并用的缠住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救救我!” 她惊恐道。 说话的时候,她抬起脸,略微眼熟的面容落进江辰眼中。 他再次愣住。 但是很快,他还是反应过来,拉着谢云锦便往岸上游去。 只是谢云锦很惊慌,身子不自觉的贴得他很近,他有些不自在,忙加快了动作。 见谢云锦被人救起,岸上惊慌的人也慢慢的淡定起来。 只是接下来的目光便开始变化了。 虽说,当朝的民风稍微开放了一些,但是像这种肌肤相亲的意外,大多官家贵族为了名声好听一些还是只有顺势定亲了。 只是…… 江辰那质朴的衣服,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更精彩了起来。 这种衣服,不是哪家的小厮,便是某些跟着公子们蹭宴会的寒酸书生了。 而寒酸书生的作用,大多数人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代笔罢了。 一时间,众人朝谢云锦看去的目光竟然有些怜悯起来。 被救上岸后,谢云锦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叫了一声,猛地退开几步。 她只看见救她之人的衣服布料脸色就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但她知道她不能,若是她晕了过去,就更说不清了。 因此,她还是强撑着,镇定的朝救她的人看过去,然后对上了一张滴着水的英俊面容,她忽然愣住,认出了救她之人。 竟然是,谢云轻的那个小竹马…… 蓦然,她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从谢云轻身边,抢走他…… 只是她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因此她才一时说不出话来。 纠结在原地,然而不等她想好,江辰忽然诧异的看着她的脸,迟疑道。 “谢七小姐,你的脸……没……事吧?” 谢云锦愣了下,然后见江辰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脸,忽然面颊忍不住开始发烫,她有些害羞的摸了下脸,正要摇头,突然僵住。 她重新抬头,看向江辰眼底并不是惊艳而是疑惑的目光,耳中听见后面越来越近的关心声音,再次惊叫一声,扑进江辰的怀里。 她的脸!不能被看见! 直接被人抱住腰身,还亲昵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江辰僵硬了一下,随后不自在的想要将人拉开。 然而,不等他的动作,便听见了一声怒喝。 “你这个混球!给我松手!” 江辰抬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迎面对上了一只拳头。 他瞳孔一缩,正要躲开,然而,惊恐的谢云锦死死的将他抱住,他根本躲避不了,硬生生的被拳头砸在左眼。 “嘭!”的一声。 江辰被砸得后仰摔倒在地,怀里的谢云锦也被人拉开了。 原来是被谢云驰支开的谢云暲过来了。 方才谢云锦落水,他正在远处捡花瓣,听见动静后,他还不屑了吐槽了几句。 “这盛京城的一些千金仿佛不落水便嫁不出去了一般,爷才不会过去凑热闹,说不定被什么人缠上!” 结果大概是嘴贱的报应吧,他故意慢悠悠的等着有人救人了才过去。 却不料,走过去竟然看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宝贝妹妹,居然被一个登徒子抱在怀里!!! 第98章 许是那位谢世子干的吧 该说不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其实听见有人落水,谢云驰也是那般想的。 只是他没有那样说出来,因此他是捡够了花瓣才过来的,结果一过来便看见了谢云暲打人的画面,然而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能加快脚步跑过去,等看清谢云暲怀里浑身湿透的谢云锦后,他震了一下,再看被谢云暲打倒在地的年轻男子也是浑身湿透的模样,顿时他感到一阵不妙。 眼看谢云暲还不肯罢休,谢云驰上前拉住一把拉住谢云暲的胳膊。 他沉声询问道:“冷静,怎么回事?” 谢云暲回头,看见谢云驰后,脸上的怒意稍减,随后又是一副告状的模样,激愤道。 “大哥,你方才没看见这小子!他居然……” 说着,谢云暲想起谢云锦的名声,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试图挣开谢云驰的手,接着说道。 “总之大哥你不要管我,让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时,被揍蒙在地上的江辰终于跌跌撞撞的爬上来,水榭处看热闹的几个公子看见动静也赶了过来。 那位带着江辰参加宴会的左侍郎府公子见江辰被打,忙很讲义气的上前拉住江辰,并拦在他面前,看着激动的谢云暲解释道。 “这位公子!误会!都是误会!我兄弟方才可是好心救了令妹!且令妹落水之时我兄弟可是在水谢那边的,在场的众位对可以作证!” 左睿聪的话,让周围的看戏的人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这位公子可是好心救人!” “对啊,对啊,这位公子还是冷静一点吧!” 江辰低头,擦了一把脸,顺势压下阴沉的目光,再抬头之时又恢复了一副谦和的模样,他先是感激的看了眼左睿聪。 “多谢左公子。” 左睿聪摆摆手仗义到:“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带过来的,你放心,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 江辰又看向谢家三兄妹,抱拳行了一个礼。 “二位真的误会了。” 见众人都为江辰作证,谢云暲心里也隐隐知道自己误会了,但是他不愿承认,且一想到方才过来的时候,明明都上岸了他还死死抱着谢云锦,便总觉得此人图谋不轨。 然而谢云驰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谢云暲完全不占理了。 他暗暗警告了一眼表情还有些不甘的谢云暲,然后上前,回了江辰一礼。 “实在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家妹太过年幼,因此我三弟护妹心切,没有了解事情原委便冲动了。” “云暲,快向这位公子赔礼道歉。” 谢云驰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谢云暲的冲动辩白成了护妹心切,又把谢云锦年幼特意点出来,避免二人牵扯上什么风月流言。 江辰听出谢云驰的言外之意后,心下不由狠狠一沉。 其实认出对方是谢云轻的姐姐后,他便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是他却受不了这种避之不及,生怕他贴上去纠缠的这种侮辱。 只是如今,他势微力薄,并不敢表现出来。 他袖袍下的手攥紧拳头,又松开,然后才挤出一个并不介怀的笑容来。 “无事,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好。” 原本躲在谢云暲怀里的谢云锦听见对方温润的声音,心下不由一动,她拉了拉谢云暲的衣袖。 “三哥……” 谢云暲原本就在谢云驰威压下,有些动摇了,此刻再被谢云锦一撒娇。 他松开谢云锦,抿唇准备朝江辰道个歉。 只是,他忽然察觉不对劲。 谢云锦竟然死死抱着他,不肯将脸从他怀里抬起。 谢云暲愣了一下,低头,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谢云锦的脖子上青黑的掐痕已经暴露出来了。 他顿时明白了方才过来时看见的那一幕是何故了。 顿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江辰时的目光诚恳了许多。 “对不住了,江公子,方才是我冲动了,还望你看在……我妹妹云轻的份上不要介意。” 听见他提起谢云轻,江辰愣了一下。 这时,长公主那边也派人过来询问怎么回事,这场闹剧才算落幕。 江辰和谢云锦被长郡主安排的人带去换衣服了。 谢云锦担心的上台自然也不用了。 大家都知道她落水受了惊吓,看热闹的心自然也散了。 不远处。 谢云轻与沈上星二人也跟着人群散去。 谢云轻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方才谢云锦摔倒时多位置。 注意到她的眼神,一旁的沈上星眼眸一紧,他抿唇,死死瞪了了一眼某个隐秘处。 隐秘处的某树上,树叶不自然的颤了颤。 “咳,你在看什么?” 沈上星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果然,听见他的话后,谢云轻半是疑惑的回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踮脚凑近了沈上星的耳边,小声道。 “我刚才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砸到了谢小姐的脚。” 不然,谢云锦恐怕不一定会落水。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干的。 只是,谢云轻有些好奇,按理说,谢云锦不该与人有过节才是,毕竟前世直到她死,也没听说过谢云锦与谁不合。 耳边软软的呼吸,顿时让沈上星浑身僵硬起来。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谢云轻说了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僵硬的转身,眼神坚定道。 “恐怕是那位谢世子安排的吧,毕竟他不是叮嘱了那位谢小姐假装崴脚……” 说完,沈上星紧紧的盯着谢云轻的脸,耳朵却更烫了。 幸而,他的话说服了谢云轻,谢云轻正陷入沉思。 她恍然的点点头。 也对。 只是谢云驰恐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吧。 只不过救人的居然是江辰。 或许,这便是她们二人天生的缘分吧。 谢云轻垂眸,忍不住想到。 如果,未来江辰恢复身份,恐怕三皇子妃依旧是谢云锦,到时候,谢家扶摇直上…… 虽说她那时必定已经彻底脱离侯府了,但她并不想藏头藏尾的生活,她需要更多的靠山才是…… 甚至,要是能断绝,江辰的青云路就好了。 只是,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顶好的人,其他几位皇子若是上位,恐怕背后的世家又要崛起,七王之乱后,江山好不容易稳固。 她曾经跟着谢家流放,见识过民不聊生的痛苦。 哎…… 谢云轻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皇上皇后,为何会生出江辰这样的人呢。 这时,长郡主身旁的管事姑姑找到二人。 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分别看了眼沈上星和江辰。 “沈七公子,云公子,长郡主殿下请二位过去一趟。” 第99章 平南郡王妃 二人跟着掌事姑姑上了阁楼,这楼阁许是专门修来观赏用的,阁楼四处视野开阔,不同方位,都可以看见府中各处不同又美不胜收的景致。 足以见得长郡主是个很会自我享受的。 谢云轻眼睫眨了眨,眼底对这样的性格生出了几分向往。 注意到她望着阁楼下有些出神,沈上星脚步一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只有一片风景。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谢云轻。 “你很喜欢?” 谢云轻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很喜欢,是很羡慕长郡主的情致。” 闻言,沈上星的眼眸深了深,什么也没说。 二人很快穿过来到阁内,长郡主身旁还有几位贵夫人陪同在左右,其中便有黎夫人在。 谢云轻跟着沈上星向长郡主行礼后,就发现这些夫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她并不知道,其实这些夫人都认识沈上星,毕竟这沈七公子出身镇国将军府不提,更是皇后娘娘视为养子一般的存在。 加上沈上星自身能力性格,还有名声都很好,虽然年岁尚小,其实已经被很多夫人暗暗纳入女婿人选中了。 只是这沈七公子性格虽然出了名的温润谦和,但似乎并不喜交友。 便不是为了做女婿考虑,很多高门夫人也喜欢这样优秀的小公子,曾经鼓励过自家年龄相仿的儿子和他结交。 然而,却几乎没有能结交上的。 然而这样难以结交的沈七公子,却被这位不知道来头的云峰公子结交上了。 因此这几位高门夫人,自然就更好奇她了。 然而,这时阁楼的后方楼梯处,传来了一点动静。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冠服的年轻妇人从帘后走出来。 坐在长郡主身旁的几位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有一位夫人从这位妇人的装扮认出了她来。 “若臣妇没记错的话,您可是平南郡王妃?” 平南郡王妃闻言,温和一笑,点点头。 平南郡王是皇帝的小堂叔,虽比平阳长郡主更远了一脉,但到底也是皇亲国戚。 众人忙与平南郡王妃见了礼。 平南郡王妃一一和众位夫人见礼,然后才俯身朝长郡主行礼。 “见过堂姐。” 平阳长郡主不喜相熟之人太过客套,因此便朝平南郡主招了招手。 “快起来,来瞧瞧,这便是我说的那位云峰小公子。” 平南郡王妃这才朝谢云轻看过去,见他竟然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年幼后,眼底不由一惊。 见她面露惊讶,长郡主也没有说什么,她看了眼一旁的掌事姑姑。 掌事姑姑忙上前禀告道。 “郡主,鲜花画舫已经准备好了。” 平阳长郡主闻言,看向几位夫人道。 “众位先请移步画舫吧,我有些私事要单独与慧音说。” 长郡主都发话了那些夫人怎么敢耽搁,忙起身告辞。 只是走下阁楼后,心中便都对那位面色的云峰小公子的身份有了猜测了。 毕竟,虽然平南郡王夫妇很少回京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平南郡王夫妇名下除了有个世子,还有个小县主,据说那小县主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因此只能常年在江南养病。 每次听见平南郡王夫妇回京的消息,都是因为寻良医。 有人好奇道:“芳姑姑,莫非,那位小公子也是一位神医不成?” 带路的芳姑姑顿了顿,淡声道: “奴婢并不知道,只不过长郡主确实是因为云峰小公子的医术,才邀请他参加宴会的。” 话虽如此,但谁还听不懂其中意思。 众位夫人纷纷吸了一口气。 “这天下之大,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没想到这云峰小公子年纪这般小,医术竟然能得长郡主看重,想必医术很是了得……” 几位夫人跟着芳姑姑往画舫走去之时,经过了回廊外,正好与回廊上的一人错身而过。 那人正是谢云驰,他不经意间闻言,目光不由一顿,等众人远去后,他才抬眸,眼底浮现了一抹惊讶。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云峰小公子?” 既然长郡主与黎夫人交好,自然也能和姜神医搭上线,但依旧对这位云峰小公子看重。 便如方才那位夫人所说,说明这位云峰小公子的医术必有过人之处,甚至可能与姜神医比肩。 谢云驰的眼神一动,将此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另一边,等众位夫人下楼后,平阳长郡主忙将谢云轻与平南郡王妃介绍了一番。 然后见平南郡王妃神色犹豫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她看向谢云轻,笑着询问道。 “我听说,那位花神仙子的装扮是你的主意?你年纪如此小,想必平时学医已经很苦,还有时间研究这个的?” 谢云轻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解释道。 “也不完全是我的主意,是受到从前某位故人的启发。” 平阳长郡主闻言,不由来了兴致。 “莫非是学医时的启发?” 谢云轻老实摇头。 “并非,是那位故人将珠翠用作点缀贴在面颊,因此,我便想到了花瓣,也可。” 平阳长郡主闻言,语气忽然一沉。 “哦?那为何你独独帮助那位花神小姐?” 谢云轻见平阳长郡主忽然沉声,顿时心道不妙,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可抿唇想了想,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汪乐筠被陷害过敏的事情。 这时,一旁的沈上星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 “殿下……” 平阳长郡主没想到沈上星会是耐不住那个,她不由一愣,随后笑了,摆摆手。 “好了,别紧张,我知道怎么回事的,方才逗你的,还要多谢你救了那孩子,不然我的宴会便出糗了……” 谢云轻闻言,不由讶然。 她没想到,长郡主居然和她开玩笑。 见她这样长郡主顿时觉得更好玩了。 平时她性子也不算爱开玩笑的,只是这云峰小公子一脸老实的模样,实在是……太老实了。 发生在她府里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是像嵇雪那丫头那种蠢兮兮的挑衅也就摆了,明面上的争斗她懒得管。 但是在她府中用阴招…… 平阳长郡主的眼神一冷。 第100章 不知云峰小公子可愿为小女,诊上一脉 平阳长郡主收起眼底的冷意,看向一旁的平南郡王妃。 “慧音?你想好了吗?” 平南郡王妃点点头。 她这些年寻遍名医,哪里是犹豫了,只不过是被这小神医的年轻震惊了一下。 为了她的康乐,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一试的。 只是,她确实有些无法置信,眼前这个嫩生生的小公子,真的医术能比姜神医还高明吗? 平南郡王妃看向谢云轻。 “不知云峰小公子可愿为小女,诊上一脉。” 说完,她又补充道:“不论结果如何,我必有重谢。” 平南郡王妃的出现对谢云轻来说无疑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她正急需要打响云峰这个身份的名号。 “可。” 谢云轻抱拳行了个男子礼仪。 见她答应得干脆,平南郡王妃却没有喜悦,毕竟这些年来,她已经寻找了许多名医,皆是一筹莫展。 一次又一次的迎来失望的结果,她已经学会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她神色有些低落的点点头,看向谢云轻。 “那就有劳云峰小公子随我走一趟了,小女就在楼下。” 谢云轻闻言,点点头。 “好。” 平南郡王妃带着谢云轻从她方才上来的那边下楼,一边走一边说起姜神医曾经为康乐县主诊断过的事情来。 说话的时候,她悄悄关注着谢云轻的表情变化。 只见谢云轻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因为姜神医的失败而诧异。 平南郡王妃忍不住心中狠狠升起一股希望,但又努力的克制住,只是她的脚步都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 楼上。 眼看着谢云轻与平南郡王妃下楼后,平阳长郡主才无奈的看了眼盯着楼梯出神的沈上星。 “那么大个人,慧音还能拐跑了不成?” 闻言,沈上星回过神来,耳根有些发烫的朝平阳长郡主无声的行了一礼。 意为——求放过。 平阳长郡主眼神更无奈了。 “你这孩子,我有事问你。” 说着,她看了眼身旁表情有些紧张的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沈上星直起身子,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 “长郡主请问。” 平阳长郡主白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语气没办法道。 “那宣宁侯府的小姐可是惹到你了?” 平阳长郡主直接跳过谢云锦的落水是不是和他有关,便是笃定是他做的了。 只不过沈上星若是想瞒着平阳长郡主,便不会用那个笨手笨脚的暗卫了。 他就是故意给平阳长郡主知道的,毕竟对方是长辈,他尊重一下对方的习惯。 平阳长郡主最不喜欢的便是在她的地盘发生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先点头,然后再摇头。 “是也不是。” 见他如此淡定,平阳长郡主便知道必有内情了,她看了眼一旁的黎夫人,叹了口气道。 “你且说来听听?” 沈上星腰板挺得笔直,直言道。 “那位七小姐似乎不想上台跳舞,但又不敢直说,所以那谢家的世子便给她出主意,让她假意崴脚……” “如此对您大为不敬,算惹到我了。” “见她真的开始做戏,我只不过推波助澜了一下,也不算刻意为之。” 说完,沈上星眼神淡淡的朝长郡主身旁露出诧异的神色的黎夫人看过去。 他当然知道平阳长郡主询问他是为了解释给这位夫人听的。 原本不可置信的黎夫人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带着威严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 她与沈上星对视一眼,不由心下一惊,为何这沈七公子的气势如此的…… 好在长郡主拉了下她的手,出言缓和了一下气氛。 “你也听到了?这孩子素来没有戏言的……” 说着,她暗暗瞧了沈上星一眼。 沈上星这才收起一身的气势,恢复成温润的模样。 长郡主摆摆手:“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去底下和年轻人们玩一玩吧。” 沈上星温润行礼,然后抬脚,走的却是方才平南郡王妃与谢云轻离开时的那边。 见状,平阳长郡主不由一愣。 只不过,别看沈上星在外一副温润模样,其实自小性子便固执得离谱,因此见他我行我素,反倒习惯了。 等沈上星离开后,她才看向黎夫人。 “你听到了吧,这宣宁侯府啊,一天天的传着什么锦鲤命的流言,烦人得紧……你还是远着些吧!你性子单纯,莫要被居心叵测之人诓骗了才是。” 黎夫人闻言,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那日姜神医回府后,就难得的语重心长的和她说了一番在侯府的所见所闻。 父亲从来都是鼓励她多结交朋友的,从来不会插手她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父亲很认真的建议她,最好和宣宁侯府保持距离。 只是她怎么也无法将亲眼所见的谢云锦与父亲口中的侯府众人联系起来。 她原本还想着只是和云锦那孩子亲近些倒也无妨。 却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黎夫人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方才便听平阳长郡主身旁的人汇报,说谢云锦落水了,而且沈七公子插手了谢云锦落水之事。 她除了对谢云锦的担忧,还想问一问那位沈七公子的事情,幸好想了想,没有开口。 毕竟,事情发生在长郡主府中,长郡主自有定夺。 然而长郡主却看出了她的心思,竟然将沈七公子叫过来询问了一番。 如此好意。 她起身,认真的朝平阳长郡主行了一礼。 “多谢长郡主提醒,姜云知道了。” 平阳长郡主嗔了她一眼,但也没拦着她行礼。 只在她行礼后,一把拉起她。 “行了,莫要想这些不相干的人了,走!去我的鲜花画舫看看!” 然而,许是说曹操曹操到。 二人方才才说了那谢云锦,便有人汇报,宣宁侯府的七小姐想来见过黎夫人。 见黎夫人方才下定的决心又心软了。 长郡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之所以喜欢与姜云结交,原因无他,便是因为姜云性格单纯善良。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亲眼见到,她才会死心。 只是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便轻轻地拍拍黎夫人的手,柔声道:“想见,便见见吧。” 说着,她便领着人往屏风背后走去,同时给了黎夫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101章 特殊治疗 换了衣裳的谢云锦,被长郡主府的下人带着往阁楼上走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紧张起来,听说长郡主还在阁楼上。 她虽说是来拜见黎夫人的,但是一会儿恐怕还要见到长郡主。 方才她落水之事,长郡主派了人过来,她正好可以拜谢长郡主,留个好印象。 如此想着,谢云锦心下的紧张反而稍减,忍不住暗暗激动起来。 然而,却没想到转进门廊,竟然只看到看黎夫人一人坐在阁楼中。 她一愣。 心里早就有了预期的黎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谢云锦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心下不由一沉,面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几分。 然而谢云锦却并不知道,她反应过来后,很快就挤出笑容,一副高兴的模样加快了脚步,来到黎夫人身前行了个礼。 “云姨。” 然而,黎夫人却是个装不出来的,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很淡,客套道。 “方才你落水,身子可还好?” 谢云锦见她神情很淡,心下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来,只是,她也不缘故,只能亲近的冲黎夫人笑笑,然后一脸低落的低下头去。 “身子倒是无碍,只是……” 说着,她眼底泛起了一层泪光,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黎夫人道。 “只是云锦怕是浪费云姨的一番心意了,还浪费了嵇雪姐姐的一片好意……” 见她哭得这么真情实感,黎夫人彻底沉默了。 若不是告诉她谢云锦打算崴脚躲避上台的人是长郡主,恐怕她又要信了谢云锦了。 只是她哪怕知道谢云锦是装的,也依旧有些见不得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 于是,她想了想道。 “如若不然,我替你和长郡主说一声,叫人将你的舞排在后面,一会儿你继续上台?” 闻言,原本还在疑惑黎夫人的态度的谢云锦不由一僵。 她湿润的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轻咳的一声。 “劳烦云姨替云锦操心了,只是……” “你既然受凉了,便好好休息吧。” 黎夫人声音淡淡的说出了她后面的话。 谢云锦再次诧异的看向黎夫人,终于确认了,对方眼底的冷淡并不是因为一时心情不好或是别的。 而是,针对她的冷淡。 可是,这是为何? 黎夫人不知原由的疏远,又没有见到长郡主,谢云锦实在有些不甘心,她咬咬唇,重新抬眼看向黎夫人。 “云姨,云锦今日实在丢脸,不知您可否带云锦去和长郡主赔个罪?” 听到这里,黎夫人心中那点心软算是彻底没了。 她淡淡的看着谢云锦。 “不必了,长郡主气量大,并不会记挂这些事情。” 闻言,谢云锦表情还是有些不甘。 “可是……” 这时,一旁门廊外走进来一位管事姑姑。 “黎夫人,您好了么?长郡主在寻您了……” 看见掌事姑姑,黎夫人松了口气,她忙站起来,看着谢云锦道。 “长郡主举办这个宴会的目的,便是希望年轻人们多结交一下,你也去吧。” 说着,她便看向进来的掌事姑姑点点头。 那掌事姑姑便来到谢云锦身旁,示意她下楼。 谢云锦无法,本想继续求一求黎夫人,希望她能心软的。 然而面对长郡主府里的管事姑姑,她却没有办法了,只能无奈的走了。 等谢云锦离开后,黎夫人身后的屏风,才被人撤开。 只见长郡主气定神闲的坐在后面,一脸淡定的看着黎夫人。 黎夫人哪里不知道长郡主的好意,她再次诚恳道谢。 长郡主起身。 “走吧,我们去楼下看看康乐那孩子。” 见她还陷入识人不清的失落中,长郡主笑了下。 “若是那孩子醒了,你们的性子也合得来。” 二人款款下楼。 这座观赏阁楼,二楼四面敞开,视野很好,一楼却是有几间特殊的雅间,对外的隔音效果很好,以供长郡主专门招待一些特殊的客人,体弱的,不方便露面的等等。 平南郡王妃那女儿便被安置在其中一间雅间。 平阳长郡主二人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沈上星和沈南霜姐妹二人在窗边说话。 兄妹三人看见平阳长郡主也只是无声点头的点头,默默俯身的俯身。 无他,因为,屋内便是正在就诊的康乐县主,不好出声打搅。 见平阳长郡主过来,门外的侍从忙轻轻将门拉开,让二人进去。 二人进屋后,只见平南郡王妃正一脸为难的站在那脸嫩的小神医谢面前。 听见动静,二人同时回头。 看见来人是长郡主后,平南郡王妃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朝她看过来。 看见这奇怪的一幕,平阳长郡主不由关心道。 “这是怎么了?” 若是这云峰小公子若是对康乐的病症束手无策,平南郡王妃定然是一脸失望的。 若是有法子,她必定欣喜若狂。 如今,表情这般为难是个什么情况。 平南郡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表情淡定的谢云轻,然后才重新看向长郡主道。 “长郡主,这云峰小公子说……需要脱、脱掉康乐的衣服,施金针才能确定她的猜测。” 平南郡王妃有些难以启齿的闭上眼睛。 闻言,平阳长郡主也愣了一下,她看向谢云轻。 “云峰小公子,你可知道男女有别?虽说康乐如今还小,但你到底是男子,怎可脱掉她的衣服施针……” 谢云轻对此也很无奈。 她也没想到康乐县主的情况居然如此棘手。 也难怪姜神医都没有办法,因为康乐县主似乎是中蛊了,且那蛊十分的特殊。 便是她师傅,怪神医来了,也只有褪掉衣服施金针才能验证。 平阳长郡主看着谢云轻面上的一丝纠结表情,心念一动。 “没有别的法子吗?” 然而,谢云轻依旧只能摇头。 平阳长郡主看了一眼一旁的平南郡王妃,然后询问道。 “若是真的验证出来,不知道云峰小公子有几成把握治好康乐?” 谢云轻抬眸,语气肯定道。 “九成。” 此话一出,平阳长郡主和平南郡王妃不由齐齐瞪大了双眼。 随后,平阳长郡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倒是有一个万全的法子,只看你们同不同意。” 第102章 我不同意 闻言,谢云轻不由心生不祥的预感。 只见平阳长郡主衣袖一甩,提议道:“你与康乐定亲吧!” “你治好了康乐,救命之恩,以身相遇,也算一段佳话,且康乐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与你。” 说着,她看了眼一旁呆愣的平南郡王妃。 “慧音,你意下如何?” 平南郡王妃原本听见平阳长郡主的提议,心下很是惊讶的。 但她认真的端详了一遍谢云轻端正的小模样,又看了眼她略显娇小的身躯后,心下也有了几分动摇。 她的康乐自出生后便得了怪病,便是治好了身子骨也弱,若是配个这样的小郎君倒是正好。 眼看平南郡王妃也对着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目光后,谢云轻心下一紧。 这时,一个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我不同意!” 屋内,几人一起回头,只见沈上星冷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他来到谢云轻身前,挡住平阳长郡主的视线,黑眸沉沉道。 “不行。” 平阳长郡主见他如此,不由一愣,思及今日沈上星的诸多怪异之处,似乎都与这位云峰小公子有关…… 她的凤眸不由一眯,视线在一脸错愕的谢云轻和一脸坚定的沈上星之间来回了两周。 “为何不行?” 沈上星闻言,回头瞥了眼有些紧张的谢云轻,抿唇沉思起来。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谢云轻的神色也陷入了挣扎。 她想起方才为康乐县主诊脉时看见的情况,年已十岁的小姑娘,肌肤苍白至透明,细弱的骨架上几乎挂不住什么肉,身量怕是比六七岁的孩子还要小。 若是不早日治疗,恐怕之后治好,也是早夭的命。 早夭…… 前世的她也是早夭。 看着一旁眉宇间的细纹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的平南郡王妃,谢云轻缓缓闭上眼。 罢了。 重来一世,就当行善积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跪下去,却忽然被一只微冷的手拉住。 谢云轻一愣,只见沈上星紧紧扣住她的胳膊,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长郡主,一字一句道。 “因为,她是女子。”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皆是惊住。 包括谢云轻也愣在了原地。 她方才确实是想和长郡主坦白自己女子的身份,只是…… 这位沈七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余光感觉到谢云轻的注视,沈上星薄唇微抿,依旧没有看她,只是耳根却悄悄泛起一层薄红。 原本只是惊讶的平阳长郡主,注意到沈上星的神情后,表情彻底一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是她从沈上星固执的表情中,便得到了答案。 平阳长郡主震了一下,随后她重新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谢云轻,显然她也不知道,沈上星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事情。 瞬间,平阳长郡主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这比,对方故意故意伪装,蓄谋接近沈上星还要严重…… 因为明显蓄谋之人是沈上星。 想到这里,平阳长郡主不由看了眼一旁的黎夫人,她想起黎夫人告诉她的事情来。 然而黎夫人也是一脸错愕,显然不知道她父亲这位小师叔居然是女子之事。 平阳长郡主回头,对上沈上星依旧固执的眼眸,不由叹了口气。 罢了…… 这等事情自然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看向一旁面露喜意的平南郡王妃。 “既然如此,慧音你便决定吧。” 既然是女子,平南郡王妃自然没有什么犹豫的了。 她上前,看向谢云轻。 “那边拜托云峰……小神医了。” 谢云轻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她有些不解的看了眼一旁的沈上星,但对方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 当着长郡主的面前她也不好询问,只能暂且将疑惑放下,将要准备的东西告诉了平南郡王妃。 平南郡王妃忙吩咐人将东西准备好。 因为要脱光病人的衣服,身为男子的沈上星自然只能被请出去了。 内室,也只留了平南郡王妃和康乐县主的丫鬟二人。 长郡主与黎夫人皆在用屏风隔开的外室等候。 二人也同样好奇,到底是什么病需要如此才能诊断出结果。 室内。 谢云轻将金针备好,再吩咐康乐县主的丫鬟将她脱光衣服,令她趴床上,然后便开始从头至脚一一下针。 眼看着密密麻麻的金针被谢云轻扎在女儿白瓷般脆弱的身体上,平南郡王妃不由将心提了起来。 眼看金针就要扎满整个背脊之时,沉睡中的康乐县主突然眉心一紧,眼眶便要醒来。 谢云轻眼疾手快,掏出一根金针在康乐县主耳后分别扎了一针。 顿时,摇摇欲醒的康乐县主眉心一松,重新睡了过去。 见平南郡王妃一脸担忧却不敢打搅她的模样,她轻声解释道。 “若是我的猜测成真,若县主醒着,恐怕一会儿会有些受不住。” 说着,她便将麻痹知觉的金针提前给康乐县主施上。 又是一阵有条不紊的忙碌,谢云轻将最后一根金针扎进康乐县主的脚心,然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退开了一步,静静的看着床上,倒数着等候。 就在平南郡王妃和丫鬟迷惑之时,忽然床上的康乐县主身上发生了令二人震惊的变化。 只见苍白透骨的康乐县主浑身开始泛起一层粉红,随后,淡淡的雾血居然从下针处散发出来。 这般变化吓得平南郡主不由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谢云轻一把拉住。 她眼眸沉沉道:“郡王妃莫急,还没有开始。” 平南郡王妃见识过她方才下针时的沉稳,此时再对上她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信服。 她压着担忧,颤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轻在看见血雾的时候,心下便几乎确认了。 康乐县主是中蛊了。 而且,很棘手。 不等她回答,突然康乐县主身上扎针的地方开始鼓起一个个的血疙瘩,更恐怖的是,那血疙瘩正在轻轻的颤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一般。 这一幕吓得平南郡王妃差点崩溃,她又惊又恐的上前,想要护着康乐县主,却又不敢碰她,只能软倒在床边,一脸惨淡的看向谢云轻。 “这、这是什么!” 谢云轻神情有些不忍。 “是蛊。” 第103章 江公子请说 看着那些在金针下鼓动的存在,平南郡王妃顿时心疼得红了眼,看向谢云轻。 “这是……什么蛊?你可有办法?” 谢云轻垂眸,上前将康乐县主身上的一根金针拔出。 只见金针一收,那鼓包处便冒出一滴血,只是很快那滴血便收了回去,鼓包也飞快消失,下针处的伤痕竟然也跟着消失无踪。 这诡异的变化看得平南郡王妃心惊肉跳,但却不敢惊扰认真拔针的谢云轻。 倒是谢云轻,一边拔针一边解释道。 “具体是什么蛊我不知晓,应当是一种附身骨,它们正在以康乐县主的血肉为食……” 听着谢云轻的话,再看着谢云轻每次拔针,刚流出来的血滴都会消失。 平南郡王妃面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 “康乐自出生起,受伤时便有着惊人的愈合能力莫非就是这些东西……” 原本他们还以为那是上天怜悯康乐县主出生便有怪病,才赋予了她异于常人的恢复力。 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 平南郡王妃面色惨白的模样,让谢云轻动作一顿,有些不忍心说出实话了。 这些蛊虫将康乐县主的身体当做食物,自然不会让她“浪费”任何掉一滴血。 若是她受伤流血,伤口很快便会被这些蛊虫修复。 只是不必她开口,平南郡王妃从眼前发生的事情也猜到了事实。 她飞快将金针全部拔出,看着康乐县主的肌肤表面恢复如初,才叹了口气,安慰道。 “郡王妃不必担心,这些蛊虫虽然是麻烦了些,但还没有彻底长成,待蛊虫除尽,康乐县主的身体还能养回来。” 闻言,面色颓丧的平南郡王妃眼底生出一抹希望来。 “云峰小神医的意思是,您可以救我的康乐?” 谢云轻点点头。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以康乐县主的身子无法目前支撑将蛊虫逼出的反噬,还需要进行一些调养,且不能一次逼出,需要反复操作,才可以将蛊虫除尽,期间县主可能要吃些苦头。” 平南郡王府闻言,又是担忧又是欢喜。 但无论如何,她的康乐有救了,她心下还是欢喜居多,她感激的看向谢云轻。 “那边有劳云峰小神医了!” “不知小神医何时可以开始治疗?不如您暂时移居我府上?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您直管告诉我,我立刻让人准备好……” 平南郡王妃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她见谢云轻不说话,顿了顿,试图冷静下来:“您放心,我平南郡王府绝不会忘恩负义之辈,从此您便是我平南郡王府的恩人,有任何需要您直管开口,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来。” 谢云轻轻轻摇头。 “这件事急不得,我等会儿先将要准备的东西写给您。” “倒是另外一件事,若郡王妃若查到县主中蛊的原由,或许我能有办法缩短治疗的过程,县主也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闻言,平南郡王妃沉默了,她仔细回想了一遍,然后摇摇头。 “我没有头绪。” 她与平南郡王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至今感情甚笃,连个后宅纷争都没有。 且平南郡王一个闲散郡王,她们夫妻二人性子都比较佛系,从不与人结仇。 实在想不到谁会对她们的女儿下此毒手。 只是…… 她的脸色忽然一白,朝谢云轻看过去。 “我的康乐自从出生起便中了蛊,是否有可能是因为我……” 谢云轻闻言,点点头。 “也有这个可能。这些蛊虫成长很慢,若是当年中蛊之人是您的话,症状可能会很轻微,甚至没有。” 如今表现在康乐县主身上的症状有很多。 首先是十天半个月都昏睡不醒、再然后醒来的时候,偶尔会有乱语症、再严重的时候,智商会回退到幼时。 想到一开始女儿也只是昏睡,后来昏睡越来越严重,其他症状才开始后,平南郡王妃面色又是一白。 “莫非真的是我,当初我怀康乐她兄长之时并没有嗜睡的毛病,可是康乐……却是因为嗜睡才请了郎中诊出身孕……” 谢云轻道:“那您可以查一查,若是查不到,也无妨。” “我会治好县主的。” 最终。 谢云轻拒绝了去平南郡王府暂住的请求,只和平南郡王妃约定好上门治疗的时间。 平南郡王妃心底虽然失落,但也知足了。 谢云轻将调养方子和用法写给平南郡王妃,并告诉她,七日后,便可以进行第一次治疗。 平南郡王妃感激不尽的接过去,然后恳求道。 “不知道云峰小神医能否留个地址,若是期间有什么,不知道我该如何联系您?” 谢云轻想了想,还是把药铺的地址留给了平南郡王妃。 得知康乐县主怪病的真实缘故后,平阳长郡主的面色不由一沉。 “居然是蛊……” 一旁的黎夫人面色也是一白,虽说她体内的蛊已解,但作为这些年深受其害之人,她很难不闻蛊变色。 可是想到方才那床上白皙剔透的可怜小姑娘,她还是于心不忍,忍着恶心和平南郡王妃说起,他们夫妇染上无子蛊的缘故。 听完黎夫人的话,平南郡王妃多了一条线索,她深吸了一口气。 “多谢。” 另一边。 从阁楼下去后,谢云锦内心依旧十分不甘。 她不明白黎夫人为何对她忽然态度冷漠,但如今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先放下,多去结交一些朋友。 正当她神思不宁之时,忽然与一位华衣公子相撞。 谢云锦下意识的惊呼一声,然后咬唇抬起头来,不由一愣。 万万没想到,她撞上的居然是换好衣服的江辰。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落魄的青衣公子,换上华服居然比寻常公子还多了几分贵气。 莫名的,谢云锦只觉得心中隐隐一跳,却说不上来是为何。 她咬唇,有些羞怯的退后一步。 “江公子,方才还没来得及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原本就因为穿上了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而不太自在的江辰,发现撞上的人居然又是谢云锦后,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退后一步,行了个礼。 “举手之劳,谢七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只有一事相询。” 听见他这么说,谢云锦的眼眸眨了眨。 “江公子请说,云锦必定知无不言。” 闻言,江辰表情微松,他默了默道。 “在下想问一问,云轻妹妹的消息,她为何没来……” 闻言,谢云锦面上的笑容缓缓一僵。 第104章 欺辱 见她收起笑容,江辰心下不由一紧,下意识的担心便脱口而出。 “可是云轻妹妹出了什么事情?” 见他字字句句皆是谢云轻,谢云锦只觉得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甘越发强烈了。 她艰难的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不知为何一句来不及思考的话便脱口而出。 “八妹妹犯了些错,母亲令她在家思过,因此才没有带她过来。” 江辰闻言,不由一愣,随后他朝谢云锦又行了一礼。 “多谢七小姐。” 只是他眼底的担忧却不减反增,似乎更加担心谢云轻了。 谢云锦见状,心下莫名一堵。 为何这位江公子听见云轻妹妹犯错,反而更担心她了。 分明…… 谢云锦咬唇,本能的不愿细想下去,只是心下越发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要失控了一般。 因此,看见江辰想要离开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道。 “江公子,你找我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她近日恐怕都无法见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的吗?” 江辰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看了眼谢云锦,摇摇头。 “多谢七小姐。” 说完,他正要离开。 忽然不远处几道戏谑声音响起。 “你们瞧!这一出落水果然又给凑出一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姻缘来!” “哈哈哈,王志辉,你后悔了是吧?可惜晚了!” 原本故意出声调侃的王志辉肥胖的身体一僵,他冷哼一声。 “爷后悔什么?那小娘们身无二两肉,爷才看不上!” “啧啧,人家年纪还小,再长长便有了……” “得了吧,若是王志辉过去,我看那位小姐恐怕宁愿淹死,也不愿被王志辉搂抱……” “哈哈哈……” 说着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从戏谑到逐渐下流的话语,说得谢云锦与江辰二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眼看几人越走越近却依旧不打算收敛,江辰沉眸,眼底的阴沉一闪而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朝几人鞠了一礼。 “女子名节珍贵,还请众位嘴下留情。” 然而听完他的话,原本就恼羞成怒的王志辉更加不爽了。 之前左睿聪笑话他,他要教训左睿聪,这小子便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若不是他跳下去救人了,他高低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如今,左睿聪不在,便只好将左睿聪的份一块儿算他头上了。 “哼!” 王志辉肥硕的身体抖了抖,冷笑一声。 “怎么?如果我没记错话,若不是爷爷我,你一个靠给左睿聪代笔的跟班儿,也没机会英雄救美,攀上这贵族小姐的高枝吧?难道不应该跪下向爷爷我谢恩吗?” 说完,仰头,一脸不屑的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江辰,见他穿上左睿聪的衣服竟然有模有样的,心下越发不爽。 “哟,怎么?成了高门女婿变硬气了?” “也是,这成双入对的,说不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 王志辉回头和身边的一起大笑起来。 江辰沉默的站在原地,低头没有说话。 只是他袖袍下的一双手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开始颤抖。 他的眼底也泛起一层红意,他正拼命的压抑着。 这王志辉,论家世比左睿聪还要高一些,只不过王志辉并不如左睿聪一般受宠,左睿聪是个独苗苗,是家里的命根子。 但即便是如此,王志辉依旧是他江辰远远惹不起的人物。 但,他江辰绝不会永远被人踩在脚底。 王志辉!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就在江辰眼底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之时,忽然一旁一个抽泣的声音传来。 “这位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江公子救我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请你不要这般污蔑江公子和我的名节……” 谢云锦红着眼睛,忽然咬了下唇,语气坚定道。 “请你向我和江公子道歉!不然我便只有去请长郡主为我们做主了。” 方才谢云锦被挡在江辰身后,王志辉并没有看清谢云锦的脸,如今见她红着个眼睛,像个小兔子一般的娇小姐,顿时眼神微妙的一变,生出了几分兴趣。 对上他猥琐的表情,谢云锦心下一紧,忙躲在江辰身后。 王志辉眯了眯眼睛,心下越发对江辰不满起来。 “向长郡主告状?” “你可知道我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那双猥琐的眯眯眼直接略过江辰,看向后面的谢云锦。 谢云锦自小被保护得很好,虽然有些被吓到,但面上却是不慌,且方才已经虚张声势的提到了长郡主,此时自然更不能露怯。 她鼓起勇气站出来: “不论你是谁,我想长郡主都不会纵容有人在她的宴会上欺辱旁人!” 谢云锦话音刚落,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响起。 “说得好!” 谢云锦回头,只见谢云驰与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一道过来。 那年轻公子折扇一合。 “王志辉!本世子怎么不知道你们王家什么时候有胆子在长郡主府嚣张了……” 来人正是永昌侯府的世子邵威。 谢云锦瞬间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 “大哥!邵威哥哥!” 永昌侯府虽与宣宁侯府如今的情况差不多,并不受圣上重视。 但永昌侯府没有像宣宁侯府一般站错过队,经历过流放和折损,根基与姻亲都要比宣宁侯府牢固许多。 且永昌侯夫人与长郡主沾了表亲。 论关系,永昌侯世子还能称长郡主一声表姨。 因此,对上邵威,王志辉立刻就嚣张不起来了。 他赔笑一声,灰溜溜的赔礼道歉一番,然后便离开了。 只是他离开之前,不敢记恨邵威,却是暗暗看了江辰一眼的。 王志辉记恨的眼神,江辰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跟随左睿聪有一段时日了,与王志辉打过不少交道,心知对方气量狭小的本性。 心下顿时苦涩起来。 恐怕,对方之后要寻他麻烦了。 只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自邵威和谢云驰二人出现后,谢云锦也没有再将心思放在江辰身上了,倒是谢云驰朝他点点头,便带着谢云锦离开了。 第105章 回府 另一边,离开阁楼后,谢云轻便想问一问沈上星,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女子身份的。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从沈上星口中问出答案。 问来问去,只得一句。 “自己想。” 饶是好脾气如谢云轻,也终于有些恼了,她移开视线,不想与这莫名其妙的人说话了! 结果,见她终于生气,少年却勾起了嘴角,声音突然轻快起来。 “终于知道生气了?都快变成泥人了……” 说着,他便抬手准备捏一捏谢云轻的脸。 谢云轻心里本来就有气,下意识便抬手拍掉了他的手,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注意她们。 她便少了些顾忌,直言道: “沈公子慎重,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却不知道为何,怪脾气的沈上星被打了,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勾唇笑了下。 一时间谢云轻只觉得此人不可理喻。 二人沉默着来到郡主府门外,谢云轻远远便看见了拉着马车在一旁张望的林伯,回头瞪了沈上星一眼,便招呼也不打的跑了。 见那娇小的身影跑远。 原本面上带着笑意的沈上星眼眸渐渐沉了下来。 突然背后一道戏谑飒爽的声音传来。 “啧,小七,你这是欺负人家小神医了?” 沈上星回头,只见沈南霜和沈希月姐妹两正打趣的站在他身后。 他抿唇,声音突然有些闷闷的说了句。 “欺负她的另有其人。” 这委屈得好似自己被欺负了一般的模样,顿时叫两个姐姐一愣。 只是不等她们反应,将军府的马车便过来了,沈上星便收起方才委屈的表情,一边往马车走,一边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 “五姐,你真的确认你之前找到的人是……她?” 闻言,沈南霜顿时来了精神。 “虽说我只是做了个怪梦,但我也是亲眼见过小云妹妹的好吧!” 沈上星问道:“那她认出你了吗?” 沈南霜一愣,随后轻咳一声道。 “我又没有和她自报家门,且当初分别之时,她年纪那么小,便是不记得我也正常吧……” “哦,那便是没有认出来?” 沈上星忽然勾唇,表情竟然有些得意起来,轻轻一跃,跳上马车。 沈南霜见状,顿时觉得这个弟弟越发欠打起来。 她顿时不服气的追进去。 “正好!我瞧这宣宁侯府实在过分!我打算将小云妹妹约出来,到时候你也见见呗,我们都不许自曝身份,看她先认出谁来可好?” 闻言,沈上星顿时沉默了。 他不仅早就见过了,方才还和人在一起。 只是,那小没良心的不仅不认识他了,连亲手送给他的信物都不认识了。 可是…… 他的黑眸倏然沉了下去。 他已经无法将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爱笑小胖妞和如今这个乖得不敢生气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了。 宣宁侯府…… 当初硬要把人抢走,却把人变成了这样,好样的! 见沈上星突然沉默,沈南霜面上的表情也渐渐的沉了下,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 当初全家人捧在掌心的小奶团子,居然被宣宁侯府这般亏待! 一想起来,她便气得想提着红缨枪杀上门去抢人。 只是,如今也不知道小云妹妹是如何想的,她也不好贸然上门。 马车缓缓来到药铺前。 下车的时候,谢云轻忽然打了个喷嚏。 “小主子可是有些受凉了?”林伯关心道。 谢云轻摇摇头:“没有。” “那便是有人在想您了。” 林伯呵呵笑着去拴马。 谢云轻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想她。 回房换回了女子的衣裳,谢云轻又等了等,还是没等到怪神医回来的消息便只好带着银环回侯府了。 因为耽误了些时间,她回到侯府时,倒也没有引起注意。 毕竟,谢云锦落水之事可是侯府的大事。 听闻谢云锦在宴会上落水了,瘫在床上的谢老夫人气得连连长吁短叹,先把沈懿芳叫过去训斥了一番,又把谢云锦几个叫过去细细询问了一番情况。 得知救谢云锦之人,只是一个跟着侍郎府公子进宴会的白身后,谢老夫人反倒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若是有些身份,身份又不够高的公子,那才叫麻烦。 她的云锦可不是凡鸟,不能栖在寻常枝头! 见谢云锦面色有些不解,谢老夫人也没有和她解释,反而叮嘱一旁的谢云驰。 “驰哥儿,那人你务必要安抚好,可不许叫那等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攀扯上咱们云锦丫头的名声!” 说着,谢老夫人顿了顿,又道。 “不过,也要好好谢谢人家,莫叫侯府落了人口舌。” 谢云驰闻言,恭敬点点头:“是,孙儿知晓。” 谢云锦,看看谢老夫人,又看了看谢云驰,突然没忍住道。 “祖母,您的担心多余了,那位江公子自小便与云轻妹妹相识,自然不不会是那种人的!” “什么!” 谢老夫人闻言,不由一惊,随后眉心狠狠一皱。 什么江公子她自是没有印象的,只是一听这事又与那倒霉丫头有牵扯,她心下便不悦起来。 这时,一旁被谢云驰勒令不许讲话的谢云暲见谢老夫人想不起来江公子是谁,便没忍住提醒道。 “祖母,那江辰便是那个以前被谢云轻偷偷带进府里的穷酸鬼!” 谢云暲一开口,顿时谢云锦与谢云驰都忍不住朝她看过去。 见二人眼神都有些不赞同,他顿时摸了摸鼻子,悻悻的避开二人的目光。 然而谢老夫人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她眉心狠狠一跳,脱口便咒骂道。 “谢云轻这个招祸的死丫头!给我让她去祠堂跪着!” 谢老夫人突然的发作,让兄妹三人都是一愣。 谢云驰皱眉,不赞同道:“祖母……” 却被谢老夫人出声打断道:“驰哥儿,你不用劝我,你不懂……”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动了动脖子,用余光看向谢云锦,语重心长道。 “云锦丫头,你可不需要学那倒霉丫头和那穷酸之人牵扯上。” 当初那个穷酸鬼,一开始蓄意接近之人其实是云锦丫头。 只是对方打着报恩的名义上来,总不好直接打死打残赶走。 所以,她想了个法子。 叫他将人认成云轻丫头。 想着若是以后此人有了什么造化,再还给她的云锦也不迟。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快忘了,此人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可千万不能让他攀扯上她的云锦丫头。 第106章 跪祠堂? 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过来之时。 谢云轻和银环正在做离府的准备。 她不能直接从侯府消失,否则,以后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宣宁侯府八小姐消失的时间,正好是她新身份出现的时间,恐怕会惹上麻烦。 所以,她准备让自己先在侯府“病”一场,新身份处理好了,再顺势病逝,从此不仅与侯府断绝联系,并断绝未来被他们找上的可能。 正好,老夫人院内的婆子气势汹汹的过来。 “老夫人有命,近日府里诸多不顺,请八小姐去跪祠堂为府里祈福!” 谢云轻闻言,眼神一动,正好有了主意。 她拉住一脸愤怒准备上前和婆子们理论的银环。 “请问,嬷嬷还有谁同我一起去跪祠堂吗?” 几个婆子早就准备好了,若是谢云轻不愿便拖着她过去,必定将老夫人的命令执行得服服帖帖。 却不想她居然这样问。 为首那个婆子一愣,随后她冷着脸道。 “只有您,还请八小姐莫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动身吧,老身还等着去和老夫人回话。” 谢云轻反手拍拍银环的手背,然后向她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着婆子们走了。 婆子们见谢云轻如此配合,那汹汹的气势倒是颇有几分无处使,只能无声的将谢云轻送到了祠堂。 谢家的祠堂是侯府复爵后翻新过的,只是处处都刷上黑漆,加上黑压压的一片列祖列宗牌位,压迫感与压抑感很强烈。 此时,夜已经深了,祠堂背后是一汪水池,四周却静幽幽的,连一两声蛙鸣也没有,一踏进祠堂的院子,那股渗人的感觉便来了。 几个婆子也不敢嚣张了,只站在祠堂外,等着谢云轻进去跪下,便可以离开了。 然而谢云轻走到祠堂门前时,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她一身白衣在黑色的建筑下显得越发飘忽,黑沉的眼神,背后是幽幽的烛火轻晃。 猝不及防间,吓了几个婆子一跳。 幸好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是谢云轻,为首那个婆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满。 “八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谢云轻轻轻道。 “祖母有吩咐跪多久吗?” 谢老夫人自然没有吩咐,但是以几个婆子对谢老夫人的了解,自然不可能短了,且那婆子记恨谢云轻方才吓到她,冷哼一声。 “自然是端看八小姐的诚意和孝心了。” 谢云轻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是么,那我知道了,天黑路滑,几位嬷嬷回去的时候小心吧。” 说着,她便转身进了祠堂。 前世,她对这个地方其实是又敬又怕的。 可是,如今,她已经死过一次,还是被自家人害死的。 她生前,祖宗没有显灵保佑她,死后,也没有看见过谢家祖宗的英灵。 可见,谢家的祖宗或许早就去投胎了。 谢云轻来到牌位旁边,将白蜡烛拿出来,不慢不紧的开始补蜡烛。 几个婆子先是因为谢云轻的关心一愣,随后见谢云轻进祠堂后不慢不紧的样子,也不好催促了。 只是,谢云轻的动作太过认真,有些耽误时间,几个婆子不由有些着急。 要知道谢老夫人虽然不在意这个孙女,但她对于自己下的命令却很在意,一定会等着她们回去回话的。 因此,为首那个婆子只好催促道。 “请八小姐动作快些吧,老夫人还在等着咱们回话——” 婆子的话在谢云轻回眸时,卡住。 谢云轻将食指放在唇前,一脸认真道。 “嬷嬷小声一些,莫要惊扰祖宗。” “这些牌位沾了蜡油,若不清理干净,万一被烛火损伤就不好了,还请嬷嬷回去禀告祖母,云轻擦干净牌位便开始下跪祈福。” 谢老夫人对谢氏的光复,还有祠堂的看重,是府里众人皆知的。 几个嬷嬷一听这话,又想到谢老夫人还在等着,便上前叮嘱了谢云轻几句,锁上门便离开了。 等婆子们都离开后。 谢云轻动作一顿,她将手里还没点燃的蜡烛放了回去。 然后重新走到牌位面前,从最高的谢家祖先一个一个看过去,有人功勋累累,有人平平无奇。 但若仔细瞧的话,便会发现有功绩的牌位都要比其他牌位亮了几分。 功在谢家,或功在社稷,又有所不同。 曾经她也以身为谢氏子孙为荣过。 可是如今的谢家,说什么家族荣耀,只不过追名逐利罢了。 她起身,直接爬上了牌位台,将几位称得上英烈的祖先牌位轻轻拿下来,放在一旁。 然后走到一旁,靠在窗边垂眸等着。 大约过了两刻钟,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 谢云轻抬眸,转身拉开窗户,却愣住了。 来人居然不是银环,而是疯疯癫癫的谢云月! 谢云轻飞快回神,关上窗户,闪身躲到一旁的柜子后面,眼底开始疑惑。 谢云月深夜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她其实没有疯? 若是没有疯的话,方才她站在窗边,谢云月应该就看到她了。 可是谢云月摇摇晃晃的爬进祠堂后,眼神都没朝谢云轻的方向看一眼,便径直走到牌位台前,然后盯着谢云轻方才换上的蜡烛开始发呆。 就在谢云轻好奇她想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她抬手,直接抓上了蜡烛上的火焰。 火焰烫得她手一缩。 “啪嗒、” 蜡烛倒在烛台,蜡油顺着烛台流开,火焰虽然还没有蔓延,但已经可以预见一场火灾的发生。 门后的谢云轻不由一惊,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准备做的事情。 而且她想起方才补蜡烛时,蜡油上的奇怪痕迹,恐怕这不是谢云月第一次溜进来了。 如今虽然发生了意外,但也正好……省了她动手。 只是银环还没过来,她的准备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谢云轻静静的等着,再然后,谢云轻就被谢云月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只见她被火烫了之后,又对热乎乎的蜡油生出兴趣。 抬指便沾上了蜡油,盯着在指尖滚烫又凝固的蜡油,她又飞快沾了一把,往脸上抹去。 再然后她就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又推倒了一根蜡烛。 乐此不疲的开始沾起了蜡油,甚至,还吃了起来。 接连几根蜡烛蜡油慢慢流开,火瞬间就燃了起来。 谢云轻缓缓吸了一口气,到底没有上前阻止火势。 她缓缓从柜子后走出来,正打算爬窗离开时,忽然被叫住。 “你吃吗?” 谢云轻动作一愣,回过头去,只见满脸缠着绷带的谢云月,只剩下一个糊满蜡油的嘴巴,指尖沾着蜡油询问她。 见谢云轻不说话。 她咯咯一笑,突然抱住面前的烛油,然后冲到谢云轻面前,嘭的一声,将她推下去。 “不给你吃!都是我的!” 说着,她又把窗户从里面关上。 第107章 今夜,走向自由 谢云轻被摔懵了,随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起身,拉了拉窗户,却发现谢云月人傻了,但自私的性格一点没变,竟然怕她抢吃的,把窗户锁上了! 眼看着窗户里,火光已经起来了。 谢云轻忽然又听见了 一点窸窣的动静。 她转头,这次不是别人了,是银环,见银环一脸惊愕,想要说话,她抬指竖在嘴巴前。 主仆二人手拉手悄悄躲进夜色中。 等走远了些,银环才紧张道。 “小、小姐,方才是怎么回事?” 谢云轻回头看了眼,跑远了,祠堂那边便只能看到细微的灯火,瞧不出一点火势来。 她沉默半晌道。 “谢云月偷偷溜进去放火了。” 银环闻言不由一惊,压低了声音道。 “可是,她不是疯了吗?” “莫非……她装的?” 所以才会疯到火烧祖祠,报复谢老夫人! 显然她和谢云轻一开始想到一处去了。 可是,并没有,谢云月是真的疯了。 而她……不打算救她。 谢云轻眼神一沉,飞快做下这个决定。 银环见她沉眸,隐约感觉到什么。 她询问道:“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云轻想了想。 “或许,我的计划要提前了。” 银环闻言,不由一愣。 “你先回清风院,今夜不要出来。” 银环忙点点头,然后看向谢云轻:“小姐,那您呢?” 谢云轻抬眸,看了眼辽阔的夜空,突然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我……” “或许,今夜过后便死了。” 银环一惊,随后忽然反应过来,她看向祠堂那边,瞳孔一缩。 “您是说!”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谢云轻。 谢云轻抿唇,轻轻解释道。 “谢云月那个预知梦,或许是真的,我不能让侯府之人知道那些事情。所以我不杀她,但也不打算救她。” 说完,她还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银环,有些担心银环觉得她恶毒…… 只是,没想到银环听完她的解释,反而愣住,有些不解。 随后,银环轻轻吸了一口气,抱住她。 “太好了!小姐!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就能立刻脱离侯府了,我要不要想办法拖一拖,莫叫下人发现祠堂起火过来救火就不好了……” 银环欢欣的声音,让谢云轻也跟着愣了一下。 她之所以担心银环觉得她恶毒,是因为银环也是本性善良的人。 银环并不知道前世那些事情,哪怕银环觉得她冷血,也情有可原。 可是…… 银环只关心,她可以脱离侯府这个牢笼。 突然,谢云轻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兴过后,银环松开她,才反应过来,方才谢云轻的解释的缘故。 她看着眼神沉寂了许多的谢云轻,忽然轻轻道。 “小姐。” 谢云轻一愣,抬眸朝她看过去。 只见夜色下,银环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声音悄悄的。 “虽然我很高兴,小姐终于不再被侯府那些白眼狼血脉所蒙蔽,可是如此巨变,必然是经历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的。” “我一直没问,是因为我觉得,或许我问了也不懂,帮不上小姐的忙。可是……” 谢云轻愣愣的看着她。 只见银环笑了下。 “可是,我想告诉小姐,无论如何,银环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着她的眼神一冷。 “云月小姐便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她害死那么多人,她们正在等着她的报应呢!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那些人一定会感激对云月小姐见死不救之人……” 银环冷眼说话的样子,意外的有几分说服力。 谢云轻心里好受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银环的劝慰,她本就不会因为不救谢云月难受。 她只是一时陷入了迷瘴。 或许是前世,她珍视之人,总是对她弃如敝履, 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早已被摧毁了被珍视的信心。 便是面对前世对她不离不弃的银环姐姐,也生出了几分害怕。 害怕她也会有一天,会对自己弃如敝履。 可是…… 不一样的。 如今,她要走出侯府,走出这片迷瘴。 谢云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银环。 “银环姐姐,我们今晚赌一把,你什么都不要做,现在回清风院睡觉,若是听见动静,直管将祠堂里的人当做我……” “那您呢?” 银环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却有些放心不下。 谢云轻抿唇道:“我会先离开府,之后随机应变。” “可是……” 银环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云轻从怀里拿出几个药瓶,宽慰道。 “银环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有这些,便够了。” 二人又商量好一些暗号,谢云轻将离府还没做完的准备也全都和银环简单交代了一遍,然后便在银环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往侯府的一处狗洞走去。 穿过狗洞,夜风袭来。 谢云轻虽然一身狼狈,却只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她踩着月色,缓缓走向药铺的方向。 只是,天黑路远,药铺所在的街道,距离侯府,实在有些距离。 她走得有些疲惫,还需要随时避开巡逻打更的人。 然而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懊悔,只有无限的期待。 就在谢云轻缓缓走到药铺门前准备上前敲门之时,忽然一道身影也缓缓从另一边过来。 谢云轻抬眼,不由一喜。 只是不等她开口,忽然屋顶传来一阵打斗声。 第108章 黑衣人 深夜,两个动作快得只能看清残影的黑衣人在屋顶打得难舍难分。 谢云轻愣了一下,但没觉得和她有关。 她收回视线,随后重新看向慢慢走近的怪神医与金锁二人,低声道:“师傅!” 怪神医灰蒙蒙的视线在谢云轻略显狼狈的衣服上扫了一圈,淡淡道。 “怎么回事?” 跟在怪神医身后的金锁看见谢云轻后,也愣了一下,随即高兴道:“小姐!您怎么来了!” 耿直丫鬟这几日也不知道跟着师傅去了何处,说话虽然还是有些憨直,但没有那种如洪钟般的响亮了,但依旧不小。 谢云轻“嘘”了一声,然后悄悄看了眼屋头上。 “咱们还是进去说——” 谢云轻还没说完,只见金锁瞳孔一缩,仰头看着屋顶,忽然飞身而去。 “不好!那人叫了帮手!小姐,我先去帮师傅!” 眼看着金锁直接起飞,谢云轻不由瞪大了双眼。 金锁什么时候拜师了! 而且短短几日,脱胎换骨成了武林高手! 下一瞬“嘭”的一声巨响。 方才飞身而去的高大丫鬟直挺挺的被打落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谢云轻:“……” 她震了震,飞快反应过来,原来屋顶上打斗之人人是师傅这边的! 她一边跑去看地上的金锁的伤势,一边想道。 莫非另一边的黑衣人是来寻仇的? 谢云轻将疑惑写在眼中。 见她表情,怪神医的灰眸沉了沉,古怪的盯着她。 “你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谢云轻一愣,什么? 跟踪? 然而,此时楼顶叫来帮手的黑衣人却并没有趁机围殴落单那位,反而是寻到机会一起闪身离开了。 那屋顶的黑衣人没有去追,只站在屋顶瞧了半晌,然后飞身下地,来到谢云轻身旁。 “啧”了一声,突然伸手,将地上摔出内伤的金锁单手拎起来,然后再一飞身就蹿上屋顶。 谢云轻一惊,正要询问怪神医,就见药铺从里面被打开了,正是听见动静的林伯。 怪神医转身进屋,道:“走吧,进去说。” 师徒二人进屋后,金锁已经被那黑衣人安顿在一旁的躺椅上了。 见二人进门,黑衣人看了眼谢云轻,冲她点点头,然后便转向怪神医道。 “方才那几人有些像天字班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谢云轻,一脸探究道。 “你这小弟子,似乎惹上了了不得的麻烦。” 这话,让刚刚逃出侯府,还没来得及分享喜悦的谢云轻听得云里雾里,她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呆呆的看着怪神医。 怪神医听完黑衣人的话,灰眸陷入了沉思,他看了眼一脸懵的小弟子,重新看向黑衣人。 “方才为何不杀?” 黑衣人:“……” 他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似乎有些憋屈,看了怪神医好几眼才道。 “我若杀了他们,明日恐怕咱们只能去浪迹天涯了。” 怪神医冷哼一声。 “哼,堂堂天甲堂主,如今连些小喽啰都打不过了,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闻言,那天甲堂主平平无奇的脸上脸皮狂颤:“芳芳——” 他第一个字刚说出,就被怪神医的冷眼定在喉咙。 顿了顿,天甲堂主才摸了摸鼻子。 “言归正传,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弄清楚你这小徒弟为何会被……盯上?” 正左看右看,觉得师傅与此人关系奇怪,看得起劲的谢云轻一懵。 二人同时朝她看来。 谢云轻缓缓沉思起来。 她想了想,看了眼黑衣人,然后又看怪神医,见怪神医面无表情,便明白这黑衣人是可信之人了。 她便将自己以云峰的身份去参加长郡主的宴会,并且给平南郡王妃的女儿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却不料,说完,那黑衣人却摇摇头,表情有些慈爱的看向谢云轻。 “小徒弟,你知道方才跟踪你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谢云轻乖巧摇头。 什么天字班,天甲堂,她便是重活一世也闻所未闻。 幸而那黑衣人本也不是为了考她,见她摇头,便伸出手,指了指天。 “他们是暗卫,天字班可不是寻常皇亲能用的……” 谢云轻闻言,瞳孔一缩。 暗卫,不是寻常皇亲…… 她前世今生,唯一有交集的人,只有一个…… 可是,怎么可能,江辰如今根本没有恢复身份。 见谢云轻似乎想到了什么,黑衣人转头看向怪神医。 怪神医言简意赅道:“何人?” 谢云轻沉默了片刻,随后忽然想起那黑衣人的身份。 师傅方才叫他天甲堂主,岂不是说——他其实是皇家暗卫头子? 如此……她便不能说了。 说了岂不是反倒帮江辰恢复身份了? 见谢云轻瞥了眼黑衣人才抿唇不语,怪神医再次言简意赅。 “你过来。” 黑衣人一愣,然后走到怪神医面前。 怪神医抬手,在黑衣人茫然的视线中,洒出一把药。 黑衣人眼神错愕的一瞪,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表情,便软倒在地。 谢云轻眼眸微微大睁。 然而怪神医却若无其事的从地上那人身上跨过,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却古井无波看着谢云轻道。 “继续说。” 谢云轻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还是选择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师傅。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 “师傅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有一人,他名叫江辰,便是我从前……” 怕怪神医并不是记得,她原本打算解释几句,却被怪神医打断。 “记得。” 谢云轻再次一愣,随后,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暗喜…… 她偷偷的瞧着冷面冷眼的师傅,只觉得若是自己身后有尾巴,恐怕都要翘起来了。 原来师父一直并非面上那般冷漠,这个时候便这般关心她的! 谢云轻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轻轻道。 “他应当是皇后娘娘失踪的嫡子……” 闻言,原本盯着她偷乐的嘴角,心下正不解的怪神医灰眸一颤。 片刻后,他低头,看着软倒在地上宛如死狗一般的黑衣人,对谢云轻道。 “此人已脱离暗卫营二十载。” 谢云轻一愣,缓缓明白了怪神医的意思,这是说这位黑衣人其实可以信任的吗? 见谢云轻愣住,怪神医没有解释,他又问道:“还有么?” 谢云轻摇摇头。 第109章 天字班不留活口,除非 怪神医便拿出一个药瓶,蹲下去给昏迷的黑衣人闻了闻。 下一瞬,他的手便被还未睁眼的黑衣人抓住,怪神医的反应也很快,他另一只手飞快掏出什么。 只见地上还没来得及睁眼的黑衣人飞快闪身退出一丈远,一脸委屈的看向怪神医。 “芳芳你——” 怪神医回头,沉寂的灰眸死死盯着他。 顿时,他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 谢云轻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二人之间的相处十分怪异。 而且,他为何叫师傅—— 方方?还是芳芳? 不对,师傅是男子,总不能是芳芳…… 难不成师傅其实姓方? 谢云轻胡思乱想着,又见二人朝她看来。 怪神医没有继续提暗卫跟踪她的事情,而是盯着她脏兮兮的衣裙,皱眉。 “今夜何事?” 谢云轻闻言,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计划顺势而为,正好完美无缺,却不料她居然被跟踪了。 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 但谢云轻还是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告诉了怪神医。 怪神医闻言,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决心离开?” 谢云轻点点头,眼神坚定:“决心。” 怪神医转头,看向黑衣人。 “解决方才那几人,从此我不收你诊金。” 闻言,黑衣人却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看向怪神医,张口又想道:“芳——” “罢,你不接,自然还有他人……” 说着,怪神医便转身,准备走。 黑衣人见状不由着急。 “芳芳!你冷静一点啊!这不是我接不接的事情!这天下便没有单枪匹马能与天字暗卫营作对的人,且那几人离开,恐怕早已经回去汇报了,只杀掉他们也没有用啊……” 闻言,怪神医若有所思的转身。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给黑衣人。 “你今夜溜进皇宫,下给皇帝。” 黑衣人拿着烫手的药瓶,左右为难:“……” 看戏的谢云轻也是一惊:“!!!” 见二人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怪神医难得的解释道。 “此毒并不致命,但除我以外,无人可解。” “三日后,我进宫为皇帝解毒。” 怪神医的思维很简单。 既然解决不了暗卫营,那便解决他们的主子! 一时间,谢云轻只觉得忽然被点醒了,她两眼冒光,一脸崇拜的看向怪神医。 师傅!!! 感觉到她的视线,怪神医不动神色侧目。 唯有黑衣人发现了此人悄悄翘起的唇角,顿时,他只觉得头更大了。 这两无法无天的师徒俩! 虽说怪神医的医术天下难以匹敌,可给皇帝下毒之事哪有那般容易的! 但他也知道怪神医的性子,想了想去,也只能劝道。 “可以,但若是皇上此后想起此事,有任何一丝怀疑,恐怕你未来便是躲进药神山,也无法清静了。” 闻言,怪神医单薄的背脊动了一下,灰眸陷入了思索。 谢云轻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道:“不可!” 她不知道什么药神山,但从这位天甲堂主的态度就能猜到自己师傅有多牛逼了。 且名满天下的姜神医,居然还是师傅的徒孙…… 想必那背后的师门也很庞大。 可是前世直到她死,师傅也没有提过什么师门之事,一直过着隐居生活,沉心专研毒医之道。 可见师傅只想过清静的隐居生活,若是惹上了皇家,恐怕未来都无法隐居了。 见谢云轻不同意,怪神医皱眉,然而不等他开口,惯来在他面前乖得不像话的小弟子却意外的强势起来。 “师傅!弟子不同意这个办法,若是因为弟子让师傅失去了清静的生活,那弟子还不如留在侯府!” 黑衣人闻言,顿时满意的看向谢云轻,也忙上前帮腔。 随后,他突然一拍脑门。 “其实我们的思路,也许错了……” 闻言,师徒俩一起朝他看过去。 黑衣人平平无奇的脸上,眼眸却意外的深邃,他眼底缓缓浮现一些回忆之色。 “按照惯例,天字班出手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方才我以为他们是认出了我的路数,所以回去汇报了,但仔细想来又有些不对!” “若是认出我的路数,也应当只有击杀或围剿押回去拷问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跟踪这种任务通常不会派出天字班的人,除非……” 黑衣人抬眸,看向谢云轻。 “是保护任务。” “但在我暗卫数十年生涯的经历中,唯一一次天甲堂暗卫被派出去保护非皇家之人——是保护一位未来太子妃。” 闻言,怪神医和谢云轻都沉默了。 怪神医是想起来谢云轻告诉他的事情来。 而谢云轻的想法则是——不可能。 便是江辰恢复身份了,要保护的也是谢云锦。 幸好黑衣人的话,暂时让怪神医冷静了下来。 他沉眸,让黑衣人去一趟侯府,把谢云轻离开之事先扫个尾。 黑衣人这次倒是没有推辞,还和谢云轻要了一份侯府的地图,以及她离开是时的路线。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 神色格外古怪道。 “祠堂那人已经烧死了,侯府乱了。” “只是我发现……有人提前扫尾了,手法和我很像,是暗卫的手法。” 不仅连祠堂里那尸体的骨头与谢云轻不同之处都被处理得天衣无缝,甚至连谢云轻钻的狗洞都处理好了。 便是到时候经验老辣的神探都不一定摸得到痕迹。 谢云轻闻言,十分讶然。 其实她这个计划十分的潦草,但是,以她对侯府的了解,并不会出错。 首先,侯府根本不在乎她和谢云月,究竟死的是谁。 其次,谢老夫人很在意面子,根本不可能将有人纵火烧谢家祠堂这种事公开。 无论是,她还是谢云月都只能是意外被烧死,并且为了避免晦气,恐怕还会早早下葬。 第110章 小八死了? 宣宁侯府。 得知八小姐要跪祠堂,当夜守祠堂的几个下人早早溜出去喝酒了。 因此火势起来时,无人发现,加之祠堂门窗紧闭,屋内已经彻底烧成一片火海时,火光都没透出去,只有浓烟滚滚。 可惜夜半天黑更不可能被人发现,一直到屋顶塌陷,火光冲天才把最近的下人院子惊动。 救火的动静传到清风院时,魂不守舍的银环忙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谢云轻的话,开始往祠堂跑去。 因为清风院离祠堂还算远,因此一路上她都在试图说服自己,祠堂内的人命就是小姐。 等来到祠堂外时,她的眼睛已经红了。 “小姐!!!” 一声绝望的怒吼过后,银环呆呆的望着摆在院中的那具焦尸,她大脑莫名一空,脑海中多了好多混乱的记忆。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记忆与现实,她满脸绝望的冲了进去。 谢家众人才赶过来之时,看见的便是银环崩溃的抱着焦尸哭断气的模样。 为首的沈懿芳先是因为院中那直挺挺的焦尸吓了一跳,她以为是烧死的下人,拍拍心口,怒斥正在指挥救火的管事。 “那是何人!为何摆在院中!” 那管事听见沈懿芳的声音,一惊,忙跪下去。 “启禀夫人,那是……八小姐。” 若是下人的尸体他们自然是不敢摆在这里,可偏偏是八小姐的,便是府中主子们并不重视八小姐,他们也不敢将八小姐的尸体随便处理啊…… “什么……” 沈懿芳一愣。 “什么?” “你说……那是谁?” 她身后的谢云驰兄弟几人也是纷纷一惊。 “什么?你说那是谢云轻?” “不可能!” 谢云暲的脸色一黑,便是他十分讨厌谢云轻这个妹妹,也从没想过要她死。 况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才不信! 他怒瞪向跪在地上的管事,抬脚便踹了上去。 “你这奴才,府里的主子也是你能咒骂的!” 一旁的谢云驰、谢云逸还有谢云荀三人虽然不像谢云暲那般冲动,但表情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管事。 显然不肯相信那焦尸便是谢云轻。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便是平日里不起眼,也不可能就这样突然没了…… 这很……没有真实感。 那管事在地上滚了一圈,苦不堪言的爬起来。 “夫人,三公子,各位公子!奴才不敢隐瞒,那看守祠堂的下人玩忽职守,如今还没回来……奴才已经派人去捉拿了,因此祠堂起火时,里面只有八小姐一人,奴才们控制住火势后,也只找到这一具焦尸……” 忽然谢云逸皱眉,疑惑道。 “八妹妹那么大个人,起火之时,怎么可能不知道跑……说不定她跑出来了,此时就躲在了什么地方。” 谢云逸的话,顿时让几人都深以为然。 沈懿芳皱了下眉:“你派几个人去附近找找那丫头。” 然而,沈懿芳说完,那管事却僵在原地。 沈懿芳不满道:“怎么?我指挥不动你了?” 那管事回过神来,忙连连磕头。 “夫人恕罪,不是奴才不不去找,而是……起火之时,门窗都是锁上的,八小姐根本就跑不出来……” 管事的话音落下后。 沈懿芳等人再次一愣。 从听见那焦尸便是谢云轻后,谢云驰便觉得有些懵了,此刻尤其懵。 他眼底罕见的失了锐利,眼神有些无法聚焦的问: “此话……何意?” 不等管事回答,一个声音自几人背后响起。 “管事的意思是……云轻妹妹莫非是被人害死的?” 沈懿芳几人回头,只见林觅荷与谢云允母子两也来了,方才说话的人正是谢云允。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唯有管事闻言面色更加苦涩起来,他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老夫人不喜的缘故,八小姐和云安少爷跪祠堂之时,几个婆子通常都会图方便直接锁门,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次几个老婆子变本加厉,竟然连窗户都锁了,才叫八小姐活活烧死在里面。 可他若是这样说了,恐有栽赃老夫人的意思。 所以这件事,他不能知道! 咬咬牙,那管事选择了沉默。 林觅荷也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她看着那焦尸,突然惊呼了一声,便要扑过去。 “我可怜的八侄女!你怎么就去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你害了……啊!” 她奔到中途,忽然看清那焦黑得只剩下骨头的尸体,不由猛地瞪大了双眼,惊恐的软了腿,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我……呕……” 她吓吐了。 但却无人在意林觅荷的浮夸表现。 因为包括沈懿芳在内,都有些缓不过来,根本无法接受地上那人便是谢云轻。 与其说是哀痛,不如说是太过震惊,以至于觉得不像真的。 便是谢云月那般上蹿下跳,行大逆不道之事都没有死…… 谢云轻那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死掉。 这时,又有人赶来了。 来人正是小脸苍白的谢云锦,她来的路上就听说谢云轻烧死在祠堂了。 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祠堂外,先是听见了林觅荷的话,随后看见了摆在院中的焦尸,又认出趴在焦尸上哭泣的丫鬟。 那是谢云轻身边的丫鬟。 谢云轻真的死了…… 她缓过来,抬头朝母亲和几位哥哥看过去。 然而,她们似乎都沉浸在无法置信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谢云锦转头,看着焦尸,只觉得心脏不规律的鼓动着,一阵说不上来的窒息感传来,她深吸了两口气,忽然捂着心口惊呼了一声。 “云轻妹妹!” 谢云锦的惊呼唤醒了身边的几人,众人皆是朝她看过去,然后就看见她痛苦的捂着心口晕倒在地。 顿时陷入震惊中的几人忙冲过去,将昏迷的谢云锦围住。 那跪在地上还在纠结要不要供出那几个婆子的管事一愣,缓缓闭上了嘴巴。 等派人将谢云锦送回去后,沈懿芳几人反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 谢云驰沉着脸,感觉到心底的丝丝抽痛,他皱了下眉,看向沈懿芳。 “母亲,小八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谢云驰的话获得了其他几人的赞同。 沈懿芳沉着脸,难得的也没有摇头,她眼眸锐利道。 “查!必须将那胆敢暗害我侯府千金的歹人查出来!” 就在母子几人怒意蓬勃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快快将那晦气的东西移走!” 第111章 好歹我也是兄长 谢老夫人急切的声音让众人不由回头看过去。 只见还瘫痪在床的谢老夫人正被人抬着过来,还在半道便歪嘴斜眼的激动翘着唯一能动那根手指指着院中的焦尸。 谢云驰谢云暲等人先是一愣,随后忙上前迎接谢老夫人。 见谢老夫人此时眼中却只有被火烧掉的祠堂,口中不停的激动骂着“晦气。” 谢云驰来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艰难的开口解释。 “祖母,那……不是晦气的东西,那是云轻……” 然而,谢老夫人听完他的话,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激动了,她无法行动的手臂都颤抖起来,嘴里含糊不停道。 “丧门星!我就说她是个丧门星!” “驰哥儿!快,将那东西扔出去!” 谢老夫人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惊。 便是连谢云暲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老夫人。 “祖母……” 他有些不能理解谢老夫人的行为。 即便是讨厌谢云轻,但到底是亲孙女,为何祖母好似……恨她一般? 谢云驰还在试图劝说谢老夫人,然而,谢老夫人却激动得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个劲儿的吩咐人将焦尸丢出去。 最终谢云驰还是拗不过一个孝字,吩咐人将焦尸暂时搬到祠堂外。 然而,谢老夫人却依旧不满,她两眼暴起,恨恨的盯着那焦尸。 “不行!要将这丧门星丢出府去!定是她不敬祖先,才导致祠堂失火的!” “不能叫她留在府里!她会扰乱你和云锦的命数!咱们侯府的气数也会断在她的手里!” “驰哥儿!驰哥儿!听祖母的!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谢老夫人激动又煞有介事的模样,一时间让众人都愣住了。 在场所有人皆是因为谢云锦的锦鲤命才开始逆转命运的…… 此时听见谢老夫人说谢云轻的尸体会扰乱侯府的气数,众人都有些犹豫了。 这时……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左右我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云轻妹妹的尸体交给我处理吧。” 这道声音几乎同时唤醒了陷入犹豫的众人。 回过神来后,便是连沈懿芳心中也是一惊,然后……她沉默了。 谢云驰也同样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垂眸看了眼几乎已经废掉的右肩,眼神一定。 “好。” 谢云驰的话,让谢老夫人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也让沈懿芳还有其余几个弟弟都诧异的朝他看过去。 “大哥……”谢云暲有些惊愕道。 谢云驰垂眸,有些不敢对上弟弟们的惊愕的目光,他看向谢云安,感激道。 “有劳云安堂弟了。” 然而,向来在府里仿佛透明人,对所有人笑脸以待的谢云安却红着眼,眼神嘲讽的看着他。 “说来惭愧,我也是云轻妹妹的兄长,还用过云轻妹妹送的药,生前却没机会护过她,死后能为她做点什么,也是分内之事。” 说着,他便带着人走向正在和要粗暴搬尸的下人撕打的银环那边,交代自己的下人动作轻些。 而谢云驰,却被谢云安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死死钉在原地。 谢云安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 可是,每一句话何尝不是也应验在他身上。 他以为自己醒悟过,还来得及弥补,却没想到,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甚至她死后,自己还因为衡量,选择了放弃…… 谢云驰只觉得浑身冰冷又麻木,恍惚的看着谢云安带着谢云轻的尸体远去。 “噗——” 谢云驰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迷迷糊糊间。 他似乎来到了一处贴满喜字的长廊,可是他却只觉得压抑,喘不上气来。 这时,突然有鞭炮声和唢呐响起。 他忽然认出来,这是宣宁侯府的场景,长廊似乎是云锦院子外的那处长廊。 而鞭炮声和唢呐声是从侯府大门外传来的。 这时,一阵欢喜的打闹声忽然从背后传来,谢云驰转身,然后一脸错愕的愣住。 因为,来人中,为首的正是一张他熟悉的脸。 ——他自己。 不过却要比如今的他成熟一些。 再看看他背上的少女,还有追在二人身旁的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谢云驰瞬间懂了,这是几年后,他背着云锦出嫁的场景。 而且其中还有一脸笑意的二弟谢云疏、表情稳重带笑的五弟谢云危、甚至连三弟也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不仅仅是云锦出嫁喜悦,还是所有人都好起来了。 侯府恢复荣光的一幕。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身处这喜悦的场景中心里却仿佛无法感觉到一般,只觉得心底如同被捅了一个漏风的窟窿一般。 不仅兜不住喜悦,还只余一股无名的慌乱,和抗拒。 “不要……” 他无意识的喃喃道。 就在他疑惑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这喜悦的画面。 “不好了!不好了!八小姐、八小姐,要不行了!” 原本在旁观的谢云驰眉心一皱,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变成看背着新娘的谢云驰。 他想放下谢云锦,然而却发现自己并不受控。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先是不悦,再是安慰背上的谢云锦。 最后冷漠道。 “无事,左右不过任性不满罢了,偌大的侯府还能亏待了她不成,你且安心出嫁,莫要误了吉时。” 说罢,他便毫不在意的背着谢云锦离开了。 正在心里疯狂试图掌控身体,阻止冷漠的自己的谢云驰,突然猛地一惊。 随后,浪潮般的记忆翻涌而来。 …… 谢云驰睁开猩红着眼睛,发现眼前是他熟悉的房间。 第112章 世子醒了 谢云驰愣了一下,随即因为脑海中两段截然不同,却又走向相同结局的记忆脸色一变,他准备起身,却发现右半肩膀都用不上力气。 端着热水进来的武顺正好看见他挣扎起身的动作,忙放下水盆过来将他扶住。 “世子!您醒了!” 他回头,大喊道:“府医!府医!世子醒了!” 谢云驰在武顺的搀扶下,来到门边,抬头看了眼已经敞亮的天色,他一愣。 “现在是……什么日子?” 天空敞亮却昏沉,有种风雨雨来的感觉。 脑海中两段记忆不断的在冲刷着他的思维,一时间,谢云驰有些恍然,自己是不是做了两段慌乱的梦。 谢云驰那夜吐血倒地后,便高烧不退,甚至还说起了呓语。 姜神医和陈御医都没请到,请的是别的郎中过来给他看诊,武顺不敢欺瞒谢云驰右肩膀伤势,因此侯府众人全都知道他的伤势复发了。 此时见他往外走,武顺也不敢阻拦,只能尽心的搀扶着,忐忑道。 “回世子,今日五月十九了……” 谢云驰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武顺,眼神带着某种骇人的红意。 “哪一年?” 武顺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世子此时的眼神很可怕,更为忐忑的答道。 “继元七年……” 闻言,谢云驰的瞳孔一缩。 随后,疑似幻梦的其中一段记忆飞快清晰,他高大的身躯颤了颤,眼底似有泪意的看向武顺。 武顺见状以为他的伤势开始痛了,不由有些担心,正要让一旁的下去再去催一催府医。 却不料,谢云驰红着眼,艰难晦涩的开口。 “小八她……去哪了?” 武顺一愣,万万没想到世子醒来后会关心这个。 世子昏迷了三天。 距离八小姐去世也刚好三天了。 老夫人下令府里不许再提起八小姐的事情,只是世子问起,他自然不能不说。 他低下头,将谢云驰昏迷后的事情一一和他交代了。 “回禀世子,那天晚上您昏迷后……” 谢云驰吐血昏迷,府里的主子,自然就没有人还在乎八小姐的尸体去哪了。 但是谢云安却连夜带着谢云轻的尸首出府,为她打了一副棺材。 然后第二天,谢云安也收拾行李,辞别谢老夫人,回江南去了。 闻言,谢云驰僵冷的身体动了动。 “云安,他把小八葬在哪?” 武顺摇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您昏迷后,奴才便一直在世子院,消息还是听旁人说的。” 见谢云驰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顺又道。 “对了,世子,还有一事,青松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云月小姐跑了,祠堂失火那夜,似乎有人看见过云月小姐的影子。” “现在大家都在猜测,云月小姐是装疯的,蓄意纵火报复,结果烧死了八小姐,现在逃了。” 闻言,原本魂不守舍的谢云驰眼神一定,他看向武顺。 “云月?” 他脑海中有两段记忆,一段是截止到祠堂起火,烧死了谢云轻。 另一段则更长,已经是几年后了,那时的宣宁侯府已经满门荣光,无论是他还是弟弟们全都沉疴殆尽,连隔房的谢云月也嫁了侍郎公子。 云锦也众望所归的要嫁入皇室了。 唯有……小八。 孤独的死在侯府后院。 祖母依旧如那夜般癫狂,要叫人将小八的尸体扔出去。 只是那一次没有云安堂弟,云安堂弟已不在京中,所以小八真的便被草席一裹丢出去了。 最令谢云驰无法置信的是,记忆中,他自己居然是冷眼看着侯府下人将小八的尸体用草席一裹便抬走,没有说话。 不…… 想起自己疯狂想阻止的那一切,却无法自控的那个梦,谢云驰只觉得脑海胀痛难忍。 “呃……”他抬手按住太阳穴,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 她从外面跑进来,脏脏的小手举着药,那双黑亮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满是庆幸…… 她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着一个甜甜的笑容,她说。 “大哥!太好了!有了这个药,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谢云驰一愣,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小花脸。 只是,他的手骤然一空。 眼前的小孩儿如气泡般破碎,忽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焦尸,继而又变成了素白床帘下永久沉眠的少女。 “小八……” 谢云驰跌坐在地上。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为何他会冷眼旁观,也想起来侯府后来的结局。 他重生了。 但是却晚了一步。 一切都来不及了。 谢云驰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来。 今生为何一切都与从前不同…… 小八为何会提前死了? 他想起了今生突然开始对大家冷淡的谢云轻,小八是不是也重生了,所以才决定远离他们这群白眼狼…… 只是,为何上天要对小八如此不公…… 是他们,是他们这一群本该罪有应得之人,连累了小八吗? 谢云驰眼底越来越红,面上却开始癫狂的又哭又笑。 一旁的武顺被他的模样吓到,幸而这时府医过来了。 他忙拉着府医过来瞧一瞧谢云驰的情况。 可是面对疯魔一般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的谢云驰,二人都不敢上前。 “世子……” 还没来得及辞行的府医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劝一劝。 谢云驰却突然停下来,他抬手拒绝了府医的靠近,独自爬起来。 “你回去吧,以后都不用来了。” 见他面色都惨白了,府医一惊:“这……” 然而,谢云驰却看也不看他,像个行尸走肉般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吩咐道。 “武顺,去将看守谢云月,还有从前服侍谢云月的丫鬟全都叫过来,我有事要问。” 谢云驰说话,向来不容置喙,即便是他伤势加重不愿就医,武顺也不敢多劝,只敢叫人去偷偷通知府里其他主子。 此时也是,闻言忙先应下来。 然后准备一边去执行谢云驰的命令,一边去找人通知七小姐还有夫人那边。 只是他刚走出两步,谢云驰又道。 “若你多嘴,舌头便不必要了。” 第113章 小七我要去为小云妹妹报仇 武顺一愣,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 但是当他对上谢云驰的沉郁的双眸后,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何,世子的眼神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无比确信,若是他多嘴了,世子绝对会拔掉他的舌头的。 武顺,头皮一紧,忙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确认武顺不会多嘴后,谢云驰便收回视线,正要往屋里,却不料头晕目眩右肩直接撞到了柱子上。 他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虚汗瞬间就布满他的额头。 一旁还没走的府医见他这么严重,吓得忙过来准备搀扶他,却再次被他拒绝。 深吸一口气,撑着起身,谢云驰看向一脸为难的府医。 “你回去吧。” 府医:“……世子,若是您出事,我身为府医难辞其咎啊。” 他不仅想回去,还想回老家去,可老夫人瘫了,他还没来得及提啊。 若世子出事,以老夫人的性子,恐怕他连侯府都走不出去。 闻言,谢云驰道。 “那你请辞吧,我会另寻府医。” 府医闻言,不由一喜,随后他反应过来,忙轻咳一声,故作为难道。 “虽说我确实有意回老家去照看我二伯父,只是府里如今……” 谢云驰哪里没看清这府医眼底的喜意,只是他懒得与他计较了。 他道:“无事,这些年你在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让人送上一笔养老金,并派人将你护送回老家的。” 闻言,府医忙跪下谢恩。 冷眼看着府医离去后。 谢云驰叫来另外一名侍从,吩咐道。 “将他带出京城后,杀了。” 那侍从闻言,诧异的抬头,对上谢云驰的眼神后,他震了震埋下头去。 “是。”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府医还在畅想着回老家后的美好未来。 谢云驰独自走到书房,面色惨白的坐下时,衣裳已经被虚汗打湿了,可是他却仿佛对这一些没有知觉般。 他的眼眸沉黑,仿佛看不见一丝光明。 前世,这个医术平平的府医成了神医,医术甚至比那姜神医还要高绝。 可是他分明连姜神医的药贴都看不懂,更别提其他…… 这一切都是小八的……功劳。 右肩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可谢云驰却扯开一个讽刺的笑来。 这一次小八只是没有多管闲事,他们便如此溃不成军。 他已经知道那药贴中需要天心草,或许不能治愈他的伤势,但一定可以减缓。 但他没有资格、侯府中人都没有资格再碰小八的一切。 “呵呵……” 比哭还难听的笑声自他口中发出。 …… 侯府外。 宣宁侯府被火烧的事情还是没有瞒住,依稀传出去了。 谢云月逃跑的消息,加上府中流传着她蓄意纵火,就是为了报复的传言。 谢老夫人一怒之下,差点又气昏过去。 等缓过神来,她唯一能动那只手一拍桌。 “跑了正好!正好莫叫那丢人玩意儿玷污我侯府的名声!” 她吩咐下人道:“你们出去说侯府烧死了两个小姐,从此宣宁侯府除了谢云锦再无其他小姐!” 反正谢云月的脸毁了,到时候若是想回来,她说不是,谁还敢说那毁容之人是她侯府的不成!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 显然并不觉得府中烧死两个孙女之事会有什么影响。 反而众人去关注烧死两个千金之事,便能将祠堂被烧的事情掩盖下来。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动,让人将沈懿芳叫过去,命她敲打一番府中下人,又吩咐了一些事情。 很快盛京城中,关于宣宁侯府的火灾又具体了些。 “听说了吗?那宣宁侯府不知为何,居然起火活生生烧死了两个小姐!唯有那位锦鲤七小姐运气好逃过一劫?” “什么?只烧死了两个小姐? 没有其他人?” “这是为何?这些小姐身边没有人伺候的吗?” “嗐,你们不知道吧,听说是那谢老夫人平时严苛,罚三个孙女跪祠堂,祖宗祠堂自然不是下人能随意进出的,所以才只烧到了三位小姐……” 街头巷尾如谢老夫人所愿,传遍了谢云锦幸运逃生之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千方百计想要隐瞒下来的祠堂被烧的事情也一并传了出去。 更可怕的是,她得知这件事情是从宣宁侯的口中。 不仅坊间流传起了宣宁侯府谢老夫人深夜罚三个孙女跪祠堂,结果失火烧死两个的事情。 连圣上也听说了这件事。 因此早朝事毕后,专门想起了宣宁侯,还说了些慈幼之言,就只差直说,让他劝家里老人慈爱一些,不要太搓磨晚辈了。 平日里,宣宁侯做梦都想被皇帝多看一眼,这是第一次,想找个地缝,只求不要被皇上关注。 不止皇上,朝堂的上的大臣们看他的眼神也是既惋惜,又唏嘘。 且因为宣宁侯府之事。 一时间,京城各家长辈都不敢罚跪祠堂了。 声势如此浩大,这件事也传到了沈家。 …… 是夜。 镇国将军府。 “呲——呲——呲——” 一身黑衣的沈南霜满脸寒霜磨着枪,一旁换下喜爱的粉衣,连面纱都换成素白的沈希月在一旁提着灯笼。 沈上星垂眸进门,身旁还跟着一个正在汇报消息的圆脸小厮。 突然,一把锃亮的长枪“唰”的对准了一脸喜色的圆脸。 顿时吓得圆脸小厮跪倒在地。 “五小姐饶命!” 沈上星抬眸,对上两个姐姐沉痛的眼神,看了眼充满杀意的沈南霜,又看了眼难得换上劲装的沈希月。 “小七,我要去给小云妹妹报仇!你去不去!” 见沈上星不说话,沈南霜单手收回长枪,英姿飒爽的背在背后。 她垂眸,眼底并无责怪。 沈家和小云团儿分别之时,小七还小,感情不深也正常。 且,只有她做了梦,多了一段记忆。 与沈家其他人不同。 她想了想,忽然将身旁的沈希月推到沈上星身旁,然后在沈希月错愕的神色中,仰头,突然神色异常认真起来道。 “小七,我留了一封信,给爹娘的。” 她转身,声音低沉道。 “我要去杀了那老虔婆,然后回边关。” 说完,沈南霜便帅气的一甩头发,准备离开,然后便发现寸步难行。 她低头,然后回头,只见沈沈上星单手握住了她的枪。 沈南霜一愣,再次语气认真道:“小七,你不要劝我,或许你觉得我因为一个梦就去报仇像疯了,但是我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说着,她眼眶微微红了。 “这是第二次了……” 第114章 不若写信给娘吧! 上一次来不及,虽然是梦里,但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沈南霜会冲动回京,就为了验证那个荒谬的梦。 而她回京后,也确实验证了梦境中的一切,她真的在天峰崖遇见了小云妹妹。 只是在梦里,她并没有认出来小云妹妹。 所以才会一直错过。 她的梦并不是连贯的,下一个梦境便是,几年后,沈家终于根据线索找到了当初接走小云妹妹那家人。 然而,已经晚了。 小云妹妹,已经死了。 沈家人只接回了她的骨灰。 最可气的是害死她的人全都早已遭受了报应,沈家连报仇的人都找不到了。 沈南霜的梦并不是连贯的,她看不清小云妹妹的死因,也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但迟了一步的痛却尤为深刻。 原本她以为,这些梦境是一种命运的指引,让她可以阻止小云妹妹的结局,可是没想到,现实会提前这么多! 沈南霜悔不当初。 她红着眼看向死死拉住她的枪不松手的沈上星。 “小七,都是我的错,我就应该什么也不顾,直接和小云妹妹相认,然后把她接出来的!” 见沈南霜如此自责,沈上星叹了口气,他松开沈南霜的长枪,在她抬脚之时,缓缓开口。 “她没死。” 沈南霜脚步沉痛,一步、两步、三步……然后突然僵住,她回头,不确定的看向沈上星那张淡定的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时,一旁准备固执的跟着沈南霜的沈希月反应了过来。 “小七,你说什么?” 沈上星轻轻吐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说,她没事。” “真的?” 沈南霜半信半疑的看向沈上星的眼睛,她有些担心沈上星只是为了阻止她冲动行事故意骗她的。 看出沈南霜的怀疑,沈上星不由抿了下薄唇,眉宇间露出几分不自在,他移开视线。 “五姐,她在我心里,比你以为的要重要……” 说着,他耳根微微一红。 注意到他的异样,沈南霜二人终于信了,只是狂喜过后,疑惑又浮上心头。 “既然小云妹妹没事,为何侯府会传出那样的流言……?” 心知以沈南霜的性格,不问出真相她不会罢休。 沈上星无法,只能言简意赅的说了下情况。 “侯府起火是真,烧死人也是真,只是那人不是她,她只是顺势脱离侯府罢了。” 闻言,沈南霜的表情越发疑惑。 沈上星看见沈南霜的表情,不由有些纠结,要不要将云峰的事情告诉她。 然而却不料,沈南霜眼眸微眯,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 “所以……小七,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你已经和小云妹妹相认了?” 沈上星一愣。 然而不等他说话,沈南霜便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 她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从长郡主府回来时,沈上星问她,小云妹妹有没有认出她来。 她还记得,当她回答没有的时候,对方得意的模样…… 她了解小七的性格,别看他表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打小便蔫坏蔫坏的。 若是小云妹妹认出了他,却没有认出旁人,他反倒不会那副得意的表情。 唯有,没有认出他,也没有认出其他人,他才会那般。 主打一个他不好,旁人也不好,他便满意了。 因此…… 沈南霜眸光一闪,紧紧的看向沈上星。 “小七,你自己交代吧。” 沈上星:“……” 最终在两个姐姐的逼问下,沈上星不甘不愿的将云峰的身份说了出来。 得知云峰就是小云妹妹后,沈南霜与沈希月恍然大悟。 难怪小七在宴会上寸步不离的守着人家。 只是…… 沈南霜咬咬牙,朝一本正经的弟弟伸出两只魔爪,准备蹂躏他那张可恶的俊脸。 瞥见沈南霜的动作,原本淡然自若的少年面上划过一抹慌乱,脚底一抹油便在屋里逃了起来。 他的轻功比沈南霜好,因此沈南霜始终抓不住他,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喘气之余见少年面色如常,心下越发气得咬牙。 “死小七!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姐姐我!我要气死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便原谅你!” 说完,她便瞪大双眼盯着沈上星,试图让他服软。 然而,沈上星抿唇,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并在她再次动作之前,脚下生风。 最终,沈南霜还是没能如愿。 不过她也没再强求了,小七幼时生得可爱,她没少欺负、咳咳不是,没少疼爱他。 打闹过后,姐弟三人正经起来,开始商议正事。 因为梦里与现实接连受了两次惊吓。 沈南霜坚持,要尽快将人接回府。 然而沈上星却不同意。 沈南霜气得拍桌。 “小七,你今日是不是偏要与你五姐我作对!” 沈上星也不辩解,他抬眸,眼神平静的看向她。 “那你要如何说服她?” 沈南霜一愣,旋即道:“自然是将从前的往事告诉她……” 沈上星又问:“若她完全想不起来呢?” 沈南霜卡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默。 确实,当初分别之时小云妹妹年纪尚小,若是她根本想不起来沈家人,她要如何让小云妹妹相信自己? 她既然宁愿伪装身份也要脱离侯府,自然是不想原本的身份被人知道的…… 见沈南霜终于冷静下来,沈上星缓缓退开一步,淡淡的眼神格外的让人手痒。 沈南霜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一旁偷笑着看着二人打闹的沈希月见二人都不说话了,才轻咳了一声,提议道。 “不若咱们写信告诉娘,让娘过来吧!” 她与沈上星同岁,因此对小云妹妹的记忆并不如沈南霜那般深刻,但她却始终记得幼时有个很喜欢的妹妹被人抢走了,为此她还哭了很久。 当初宁婉失踪,大家怕尚且年幼的沈希月被吓到,便没有告诉她失踪的事实。 因此,当宁婉抱着一个奶团子妹妹回来后。 她就一直以为宁婉消失其实是去生孩子了,给她生了个小妹妹。 所以当初小云妹妹被接走时吗,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沈上星和沈希月二人。 他们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小云妹妹要被接走。 沈希月的话,让沉默不语的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都没有反驳。 第115章 谢家人的反应?不在乎了 当即兄妹三人便准备了一封信,加急送往了边关。 另一边。 谢云轻终于以云峰的身份与银环在酒楼的包间碰头。 几日不见,再见谢云轻时,银环颇为激动,门一关上,她便扑过来,嗓音沙哑道:“小姐!” 谢云轻忙扶住准备跪下的银环,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户籍递给她。 “银环姐姐,你忘了吗?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了。” 事发突然,但是幸好她当初将金锁送出了来时,一并将银环的卖身契送出来,由林伯消了奴籍。 银环愣愣的看着几日不见,自如了许多的谢云轻,无知无觉的接过全新的户籍,忍不住喃喃道。 “小姐……” 谢云轻见她如此失神,顿时不急着纠正她改口之事了,转而关心道。 “可是府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原本她以为银环第二日便会联系她,然而一直没有等到消息,所以她拜托元青前辈又跑了一趟。 元青前辈便是随着她师傅回医馆的黑衣人。 他只是进府看了一眼,并没有惊扰银环。 得知银环正在因为“她”的去世伤心欲绝后,谢云轻便明白,银环应当是为了她的脱身计划更加完美才是,便没有破坏她的一番心意。 然而此时银环的模样,竟像是真的经历过什么伤心之事一般…… 银环抬眼,看着仅仅是离开侯府几日,眉宇间的神色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谢云轻。 她轻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起自己看见焦尸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幻觉。 虽然结合小姐突然的转变,加上当初谢云月的话,银环总隐隐那些幻觉不似假的。 可若是真的,她不想谢云轻再想起来影响情绪了。 因此,她便说起火灾后,侯府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听闻谢老夫人要将她抛尸荒野,谢云安连夜为她收尸打棺材后,谢云轻沉默了一下。 她隐约记得前世,谢老夫人也是同样的反应,同样有人为她收尸敛骨,只不过应当不是谢家人了。 如今,那具尸骨虽不是她的,但云安堂哥的恩情,她还是记下了。 以后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去趟江南。 随后,又从银环口中得知沈懿芳等人的反应,谢云轻表情淡漠,仿佛只是在听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即便是听见了谢云驰居然吐血昏迷,她也没什么眼神变化。 毕竟,她不认为谢家人会因为她的死而伤神。 谢云驰吐血,恐怕与他的伤势有关吧。 见谢云轻不在意谢家人的反应后,银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她想了想还有两个反应激烈之人,还是决定问一问谢云轻的反应。 “小姐,您想知道其他公子的反应吗?二公子,还有五公子……” 谢云轻摇摇头:“不必了,正事要紧。” 银环还没有彻底离开侯府,她今日也不过是借着出来采买的名头出来的。 不必因为无关紧要之人耽误时间了。 听见她这么说,银环也点点头当即忘记了侯府方才那两个白眼狼,即便是反应激烈又如何,小姐“活着”的时候,他们从未珍惜过。 如今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况且她也没看出多深情。 这几日来,银环偷偷的处理了谢云轻离府前没处理完的痕迹。 比如她亲手所绣的绣品上的云朵符号,需要销毁。 虽然最好的办法是不再使用这个符号,但谢云轻不知道为何,下意识里不愿更改。 况且她自己绣来用的绣品不多,送给侯府其他人的绣品,归宿要么扔掉了,要么还给她了,痕迹并不多。 银环冲谢云轻笑笑。 “小姐放心,都处理好了。” 谢云轻见她难以改口,心知恐怕要等她离开侯府再慢慢纠正了,只能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那便好。” “我留在清风院的药方记录,还有一些药丸、药膏,不能便宜了旁人,清风院那些丫鬟知道我平时制药的事情,因此不能直接偷出来,需要更换。” 银环显然早就想到这些,她从怀里掏出一些药瓶递给谢云轻。 “小姐,之后我会找机会再出府几次的。” 谢云轻摇摇头。 “银环姐姐,这件事不必你冒险。”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进来。 银环吓了一跳。 谢云轻忙和她介绍。 “银环姐姐,这位是元青前辈,是师傅的好友,也是金锁如今的师傅。” 银环闻言不由一愣。 元青冲她点点头,然后看向谢云轻道。 “没看到跟踪你的人,但也许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后,隐藏得更隐秘了。” 谢云轻默然。 这么多天过去,侯府也传出了她的死讯,但跟派人踪她的人似乎什么行动也无。 从收尾之事暂且只能判断这些人没有恶意。 如今也只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谢云轻朝元青道谢。 元青摆摆手,表情淡淡的退至一旁,抱臂等着谢云轻谈话。 谢云轻与他相处了几日,已经习惯他没事便化身冰块脸,躲在一旁的性格了,因此就回头继续和银环道:“交换药方和药瓶的事情,交给元青前辈,你之后只用选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侯府便好。” 见银环有些不解,谢云轻又把元青武艺高强的事情告诉了她。 得知谢云轻曾经拜托元青去看过她的情况,银环不由感动的看向谢云轻。 “小姐……” 谢云轻冲她安慰的笑笑。 银环一心为她,她心里自然也放不下银环,一切尽在不言中。 银环也跟着笑了,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您说这位元青前辈是……金锁的师傅!” 银环的双眸大睁,转头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元青。 “岂不是,如今金锁在跟着元青前辈学武!” 顿时,银环的眼睛一亮,有些祈求的看向元青。 “那前辈能也教我武功吗?我也想拜您为师!” 面对根骨一瞧便丝毫没有学武天赋的丫鬟亮晶晶的眼睛,身为天字一号暗卫堂堂主的元青不由一愣。 正想说,他只会杀人。 然而,一旁的谢云轻也眼神亮晶晶的看向他。 谢云轻如今虽然没有拜元青为师,但这几日也跟着学了几招,她曾经听过银环学武的愿望,本就想着等带着银环离开后,便为她请师傅的。 如今面前这位天甲堂堂主在!还用多此一举去找师父吗?况且肯定请不到更厉害的师傅了! 拒绝的话都在口中转了几转了,但想到这妮子的师父。 芳芳在意这个小弟子。 而他好不容易才得以被允许跟在芳芳身旁。 若他收了小徒弟的丫鬟做弟子…… 丫鬟越没有学武天赋,岂不是越长久…… 顿时,元青放下胳膊,看向废物徒弟的眼神来了精神。 第116章 二哥!他是我二哥!大人救救我二哥! “可以。” 答应过后,元青兴奋的表情便严肃起来,他道。 “但跟着我学武会吃些苦头。” 原本以为还要苦苦哀求一番,对方才会勉强答应的两人都愣住,随即皆是大喜。 银惊喜道:“师傅!银环不怕苦!” 还有什么能比她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在她眼前被欺负自己就无能为力苦的!没有! …… 事了,谢云轻和银环再次分别。 如今银环还需要在侯府待上几天。 因为宣宁侯府烧死两个小姐之事传开,宣宁侯当堂被皇上提点过,谢老夫人纵然不愿,依旧不得不在府中设置了小灵堂,为“两位小姐”送葬。 银环不去灵堂倒是没什么,毕竟府中人皆知谢云轻的尸首已经被谢云安带走,但若是她提前离开,万一被侯府那群人误会她别有目标,反倒生了事端。 因此,银环还要等葬礼过后才能走。 侯府小灵堂内。 因为只是做做样子,所以只是随意找了个空地搭了个棚子,连个守夜的下人都没有安排。 然而此时却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缓缓过来。 正是大病未愈的谢云疏和卧病在床的谢云危。 等看清那灵堂内挽联上潦草的“谢云轻”名讳后,二人皆是僵住原地。 祠堂起火那夜,他们兄弟俩是唯二不在现场的。 加上二人院内的下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谢云危的下人是惯来哑巴习惯了,而谢云疏则是自从上次谢云月发疯揭他短后,不许人在他面前说话。 因此,二人得知谢云轻去世的事情,已经是今日。 也就是银环离府前了。 看见挽联上的姓名时,谢云疏的头脑一空。 原本听说谢云轻被烧死他是不信的,这些天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把自己关在舒云院,不与外界做任何交流。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浑浑噩噩间脑海中会想起的居然是谢云轻那张脸。 不是云锦也不是侯府其他人,而是脏兮兮的谢云轻。 这些天,在他反复被那些屈辱记忆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谢云轻那张脸。 他被救出来与谢家团聚之前,浑身狼狈痕迹,倒在地上,见到的第一张脸——是谢云轻幼时,那张又惊又喜旋即满是……同情又嫌弃的脸。 微风吹来,下人并不尽心书写的潦草挽联飘落在地上。 原本以为早就不记得的谢云疏突然想起了那段记忆的一些细节。 那脏兮兮的小脸上的表情……那不是同情,而是心疼。 她皱眉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扑过来太快,摔倒在地,胳膊上的旧伤又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到。 可是自己都分明浑身是伤的小女孩,根本没有在意,她眼睛里庆幸亮得惊人。 她一边朝他爬过来,一边回头拼命大喊道: “二哥!这是我二哥!衙差大人,这是我二哥!请你们快救救他!我们是京城原来的宣宁侯府谢家!” 那时,囚禁他的人全都随着七王之争一一倒台。 七个王爷死的死残的残,都不愿便宜对方,最终皇位落在远远躲开皇储之争的八王爷头上。 宣宁侯府虽然还未复爵,但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侯府回京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带着他逃亡的某个落魄权贵。 衙差本是负责捉拿逃犯的。 听见了谢云轻吼出来的话,当即便看了一眼地上满身痕迹的少年,衙差办案多年,见多识广,一见谢云疏身上的痕迹,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衙差眼底的怜悯之色,几乎要把无力趴在地上的谢云疏击碎。 幸而对方是个为人正直的人,他安排属下去继续捉拿逃犯,而他则亲自将谢云疏带去梳洗一番,还给他请了个郎中,最后才体面的将他送到了谢家人面前。 这些年来,他对自己曾经的遭遇绝口不提,谢家人也无人不知道。 唯有一人…… 那便是谢云轻。 他无法面对谢云轻,便如同他无法面对那段屈辱的经历一般,所以他用冷言冷语去驱赶朝他靠近的谢云轻。 然而,此时,他的大脑忽然后知后觉的被重锤了一锤。 若当初谢云轻看见他时,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嫌弃和同情…… 那么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痕迹是发生了什么吗? 谢云疏不敢去细想,但答案还是钻进了他的脑海。 她不知道。 她那样年幼,怎么可能知道那些……污秽之事。 是他自己无法承受那衙差一眼便明了的怜悯之色。 他厌恶谢云轻吗?其实不是,他是畏惧谢云轻,他是害怕谢云轻向旁人提起那日的事情,他是害怕自己的屈辱被揭露人前…… 然而,栖鸾院谢云月发疯那日,他浑身麻木,栽倒之前。 那一瞬间,所有人朝他看来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无法置信…… 唯独,没有心疼。 是啊,在他们眼中不染纤尘的谢云疏,怎么会那样不堪……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震惊的眼神比同情还要叫他难以承受。 其实,他心知自己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上次发病,不仅仅是因为往事被揭开。 而是那些屈辱的往事在这些朝夕相处的家人面前被揭开。 所以他如今,连谢家人也无法面对了。 这些天来,他的脑海中反复出现谢云轻幼时那张脸,他便忍不住开始想。 当时,他似乎忘了看一眼谢云轻脸上的表情。 会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可惜…… 这个疑问他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挽联被风吹起,落在不知谁泼的水,沾湿的污泥里,提着恭桶的下人突然走来,一脚踩到了那沾湿的挽联上。 蓦然间,谢云疏只觉得这一幕莫名刺眼。 他脑海中胀痛难忍,他似乎很见不得被踩进泥里。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一脚踹开了那下人,恭桶内的夜香溅湿他雪白的衣摆,然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沉着脸将那沾了泥的挽联捡起来。 【本文没有任何洗白!只是写一些前因后果,一个人可怜可悲,并不代表他作恶就值得原谅!对哥哥们的转变疑惑的,往后看,和前世结局有关……】 第117章 假死真死 那下人一脸懵的从地上爬起来,并不知道自己如何惹到二公子了,但谢云疏自顾自的捡起挽联,并没有理他。 那下人爬起来便赶紧跑了。 谢云疏转身,看向这个简陋的灵堂,突然瞳孔一缩。 “小五!你在做什么!” 只见方才还僵在他身旁的谢云危居然进了灵堂,直接去掀棺材板了。 谢云疏的话到底慢了一步。 只见谢云危掀开棺材板后,愣了一下,随后又走到另一个棺材旁边,掀开,再次愣住。 随后,他抬起头,黑眸定定的看向谢云疏。 “空的。” 谢云疏一愣,随后快步走过去,然后便发现两具棺材都是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旁的谢云危又突然说话了。 “假的。” 说着,他便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 “时间不对。” 他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他之前做的那个荒谬的梦,由于在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他便认为那是真的。 然后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在被打出脑震荡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找到了证据验证那个梦里的一切。 根据梦里那些他并不知道的细节,全都得对得上现实来推断。 他认为,梦不仅是真的,梦里死掉那人还真的是谢云轻。 只不过并不是死在如今,而是几年后。 谢云危虽不知为何会做一个疑似预知的梦境,但他决定伤好之后便一探究竟的。 却不料伤还没好便得知了谢云轻的死讯。 熟悉的暴躁感逐渐充斥着他的胸腔…… 幸而,他他看到空荡荡的两具棺材,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棺材是空的,那么死讯也是假的? 兄弟二人同时朝灵堂外走去,正好一个路过的小灵堂附近的下人与二人迎面相遇,被两人一左一右拦住。 下人被两人的神情吓得瑟瑟发抖。 “见过两位公子……” 原本谢云疏也不愿和旁人接触的,只是身旁的谢云危更加的沉默,迫于无奈,他垂眸,缓缓开口。 “灵堂是怎么回事?谢云轻去哪里了?” 说着,谢云疏眼底不由生出几分希冀来,他看向那下人。 那下人彻底一懵。 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灵堂不是云月小姐和八小姐的吗?为何问他八小姐去哪里了,人都死了,自然是…… 下人抬手,表情不确定的指向天上。 只见两位公子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深沉,他又试探着往地下指…… 可是,指到一半,他便发现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忙重新指向天上,并飞快道。 “八小姐那般善良,肯定会去天上做神仙的!” 他并不是为了哄两位少爷开心才这么讲的,而是府里的下人都在偷偷这么讲。 虽然八小姐不受宠,但是府里挺多人都觉得八小姐挺好的,称不上多崇敬她,可是等她死后,大家才发现,府里的下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八小姐的赠药。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些风寒咳嗽什么的,但八小姐没有架子,也不需要他们回报,大多时候只是看见了,顺手给的药罢了。 想到这里,下人看了眼空荡荡的灵堂,又看了眼两位公子似乎有些在乎谢云轻的样子,便没忍住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得知谢云轻常常给府中下人赠药后,谢云疏彻底一愣。 “她何处来的那些药?” “她一个侯府千金,如何随身携带那么多药?还正好能给府中的下人?” 谢云疏一时间只觉得越发怪异起来。 那下人也愣了。 二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八小姐经常去采药、制药,身上有些药自然不奇怪的啊? 可惜他不敢问出来,只能愣愣的看着谢云疏。 这时,一旁的谢云危开口了。 “她一直在研习医术。” 原本谢云危也不知道的。 但是他跟踪过谢云轻,虽然他第一次跟着谢云轻出府便被打晕在巷子里,但是他在清风苑见过谢云轻晒药。 而且,谢云轻曾经和他说过自己学医术的事情,还说过她的师傅医术很高明,会想办法治好他,还有其他人。 当初他并没有在意。 但是自从那个梦出现后,他便不自觉的越来越在意谢云轻的事情。 同时也想起了很多曾经并没放在心上的回忆。 谢云危的话让谢云疏彻底怔住。 谢云轻…… 一直在研习医术? 那么她从前送给自己的那些香囊……真的是药香囊? 他忽然有些想再看一眼那些香囊了,只是他又想起上次和谢云轻生气,将香囊全都退回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下人。 “你走吧。” 既然灵堂是假的,恐怕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去问问大哥吧。 然而,那下人见他和谢云危站在小灵堂前沉着脸,便以为他们不像府中其它主子一般不在乎八小姐。 于是试图道。 “二公子,五公子……您们可是想祭拜八小姐?” 说完他悄悄看了眼两人的脸色,接着道:“其实府里许多下人们都记得八小姐的赠药之恩,所以大家都悄悄的去祭拜过了。” 原本是有人打算偷偷在小灵堂祭拜的,但是府里老夫人发了话,不许见明火。 所以这个小灵堂里,连烛火都没有燃一根。 所幸,八小姐的遗体已经被云安少爷接出去了。 云安少爷在私宅设立了真正的小灵堂。 一开始只是一位下人偶然得知,后面慢慢的就传开了,慢慢的好多人都悄悄的去过了。 听完下人的话,谢云疏与谢云危的脸色都不对劲起来。 原本他们以为峰回路转,谢云轻的死只是假死,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却没想到下人的话越听越不对劲起来。 谢云疏黑着脸,让下人将事情一一道来,连番逼问下,才终于将事情询问清楚。 从祠堂起火开始。 那下人也是在逼问下,才发觉二位公子居然对这几日府里变天一般的事情毫无所知。 得知了谢云轻的死,还有老夫人的命令后。 二人倒是丝毫没有默契,一语不发的背道而驰。 谢云疏去了谢云驰的院子。 而谢云危则是去了清风院。 第118章 知道却说不出口 谢云疏来到世子院的时候,世子院的下人不由一惊,远远的朝谢云疏行了个礼,便匆匆进去通报了。 得知谢云疏前来找自己,谢云驰也是一愣。 “让他进来吧……” 前几日他将谢云月院子里的丫鬟叫过来询问了一番,从丫鬟口中问到的一些细节让他几乎可以肯定。 谢云月和他一样,重生了。 只是,谢云月也和他一般,醒迟了一步。 这一次,小八,恐怕在他们之前便重生了,因此,她不再期待谢家的任何人,也不打算拯救谢家的任何人。 所以谢云月的脸毁了。 他的旧伤复发了。 却不想…… 谢云月恐怕经过一世的教训依旧看不清,所以她才把仇恨记在了小八头上,因此对小八下了狠手。 可惜,谢云驰并没有从那些丫鬟和看押谢云月的婆子口中问出她逃跑的痕迹来。 他眼眸不由微微一暗。 无论谢云月逃到何处,他都不会放过她的。 谢云疏进门后,原本心下还有几分不自在,可却发现谢云驰居然罕见的披了件罩衫,坐在那里,不由顿了顿。 要知道,他这大哥最是端正严肃,除了沐浴、睡眠从来都是一副整齐严正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般松散的样子。 莫非是因为……小八的死? 谢云疏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原本他以为府中其他人都不在意小八的死。 注意到谢云疏的诧异眼神。 谢云驰当即便明白,谢云疏来寻他,并非是因为也重生了,恐怕是因为……小八的死。 他说不上来心中的感受。 前世,小八的死讯传来,他们一个比一个冷漠,可是后来是怎么开始的? 他们一个比一个后悔,甚至开始互相责怪……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的后悔才刚刚萌芽,尚且无人愿意承认自己后悔之时,侯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灭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吧。 谢云驰有些痛苦的闭上眼。 虽然他无比确定他重活了一世,可他看不清侯府覆灭的原因。 或许这便是天机不愿放过他谢家。 只是…… 想起自己这位二弟从前的经历,他心下还是软了些。 若是谢家注定逃不开覆灭的结局,那便足以是他们曾经辜负和忽视小八的报应了。 他不忍心谢云疏在被困在那场屈辱中。 因此,他还是决定将小八那些药香囊的事情说出来,即便没有小八,或许云疏再也寻不到良方治愈,但有那药香囊总会好受些的。 他缓缓道:“云疏,你记得小八给你的——” 忽然,谢云驰只觉得喉咙被无形之力噎住,香囊二字死活说不出口,他涨红了脸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对上谢云疏诧异的神色后,他忽然泄气,苦涩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在他放弃说出香囊二字好久,喉间那道无形之力瞬间消失,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果然,哈哈……” 谢云驰突然垂眸,浑身颤抖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却只透着苦涩之意。 一旁的谢云疏彻底愣住:“大哥?你怎么了?” 然而谢云驰却并没有听见,他笑着笑着,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眸便陡然一红。 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重生在小八去世以后。 这是惩罚,惩罚他这一次分明注意到小八的变化,却依旧没有上心…… 或许,重生并非给他一个机会去改正…… 而是要他清醒的经历一次,没有小八之后,谢家众人会走上什么样的死路…… 想到谢云月的重生,他忍不住怀疑,谢家众人会不会还有人会慢慢的重生? 然后再如他一般,清醒的开始接受惩罚? 见谢云驰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谢云疏不由有些担忧,他提高了音量。 “大哥!” 似乎有用。 谢云驰因为他的声音愣了愣,然后抬眸,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后,谢云驰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些淡定。 他定定的看了眼谢云驰。 “你来寻我,是为了小八的事情?” 见谢云驰一副不想他多问的样子,谢云疏深吸了一口气,他点点头,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沉了沉。 “大哥,云轻她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八妹,怎么能让云安堂弟为她敛尸,那灵堂还……” 说着,他想起了谢老夫人的命令,喉间的话语突然噎住。 百善孝为先,他如今这般根本没办法见谢老夫,更遑论去求祖母收回命令。 片刻后,他垂下肩膀。 “大哥,我想重建灵堂……” 堂堂侯府小姐,便是生前再不讨喜,至少不应该那样孤零零,又简陋的丢在角落…… 这是第一次 ,谢云疏突然察觉侯府似乎有些人让人喘不上气。 可分明,他也是其中一员,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好。” 谢云驰只说了一句话,他放下茶杯。 “我让武顺跟着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让他去办即可,娘那里和祖母那里我会去说。” 谢云驰的话让谢云疏不由诧异抬头。 “大哥,你既然……” 说到一半,他忽然瞳孔一缩,注意到谢云驰罩衫下,无力垂落的右手,他忽然注意到方才谢云驰喝茶一直用的左手,他不由一惊。 “大哥你的手!?” 然而,谢云驰却仿佛他大惊小怪一般,低头平静的看了眼右手,他点头。 “如你所见,我的右手,废了。” 谢云疏惊在原地。 另一边。 谢云危来到清风院外,正好遇见清风院的一个小丫鬟,她提着纸钱准备去府外的小灵堂祭拜那个会带着她们在晨间练健体拳的八小姐。 突然被一个黑影拦住,小丫鬟吓得篮子里的纸钱都撒了一地。 等看清面前之人是府里的五公子后,小丫鬟面色微变,不冷不淡的行了个礼,准备蹲在地上去捡纸钱。 然而却被神情古怪的谢云危盯着,问了句。 “她,去哪了?” 府里五公子一年到头说不出十句话的事情,小丫鬟自然也是知道的。 因此,她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五公子在说话。 可是…… “五公子,您说的她……是谁啊?” 丫鬟一边愣住,一边在谢云危阴郁的注视下,抖了抖。 “谢云轻。” 谢云危死死的盯着丫鬟的眼睛道。 他盯着谢云轻丫鬟的眼睛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说谎的细节。 是的,他依旧不认为谢云轻死了。 可那丫鬟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被他的眼神吓得差点哭出来,她颤抖着道。 “五、五公子,八小姐去世了,奴婢也没有去世过,奴婢不知道啊……” 第119章 祭拜自己 就在谢云危还打算继续问的时候。 突然清风院的院门被拉开,一道清脆又嘶哑的声音响起。 “若是,五公子想知道我们八小姐去哪了,五公子也去世一下便知,何苦来为难我们这些丫鬟!” 谢云危和那丫鬟同时回头。 只见谢云轻的贴身丫鬟银环正站在院门下。 那丫鬟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忙跑到银环身旁。 谢云危的眼神也是一亮,他仿佛没有听见银环的嘲讽一般,三两步来到她面前,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生涩道。 “谢云轻,去哪了?” 银环呼吸一窒,随后眼眶一红,她恨恨的看向谢云危。 “五公子!我们小姐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好坏!如今她都死了,骨灰都凉透了,你跑来找她?早干嘛去了!” 看着银环激动、伤心欲绝、愤怒交杂的眼睛,谢云危愣了愣,他心下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定定的看着银环,直到对方发泄完,又收敛起情绪,关上门,他才垂眸,眼底划过一抹不解。 随后,他看向一旁还准备去祭拜谢云轻的丫鬟。 “带路。” 他不信谢云轻死了,他要亲眼见到对方的尸体。 果然到了府外的灵堂,他什么都没有见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定论,又得知谢云轻的尸首被谢云安带走了。 只是,带去了何处,却无人知晓。 他又回到侯府,去了谢云安的院子,结果扑了个空,只见谢云安留下的仆人正在打包他的行李。 得知谢云安已经出发赶往江南后,谢云危又问起谢云轻的尸首之事。 可惜留在院中的下人们都摇了摇头。 想了想,谢云危问起谢云安离开的路线。 虽说下人们都不太愿意说,但谢云安也不是什么隐秘出行,恐怕也能打听到的,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说了。 对下人们的态度谢云危根本就感觉不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转身便走。 于是…… 等谢云疏要在府里重新置办谢云轻的灵堂之事还没闹完,蔚云院的下人便匆忙寻到沈懿芳。 “不好了!夫人!五公子不见了!” 被老夫人训斥一通,跑去劝谢云疏又不敢靠近,怕给他吓出病的沈懿芳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便训斥道: “不见就不见!危哥儿那么大个人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然而,话虽如此,上次谢云危便是不见了之后,被人横着抬回来的。 因此,沈懿芳又只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好好盘问了一番。 等问出谢云危独自骑马去追谢云安,还是为了谢云轻的尸首后。 沈懿芳差点一口没上来。 “胡闹!” 她颤声道:“快!快!快去给我把谢云危追回来!” 他根本就不会骑马啊! …… 与银环分别后的当晚。 元青便跑了趟侯府,将谢云轻的那些药方和药瓶药膏全都换成了寻常药方和药物。 同时也给谢云轻带回来了府中下人都在府外一个灵堂祭拜她之事。 谢云轻不由有些诧异。 府中下人居然在祭拜她??? 见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日从屋顶摔下去的伤刚好,又在元青的操练下扭了脖子的金锁,一边啃着地瓜一边收起傻乐,她睁大眼睛疑惑的的开口。 “小姐为何如此惊讶?” 她想了想,“从前我在夫人院子里,便听过一些下人说起您,大家都很喜欢您啊!” 说着,她又想了想,认真道:“若是我偶然接受过您的好意,得知您去世,我再怎么也应当去为您上一炷香的。” 憨直金锁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谢云轻不由抿唇,一时有些错愕。 可随后她又想通了。 其实金锁还有那些下人才是正常的。 她只是因为见惯了谢家人的凉薄,才会逐渐忘记了正常人会如何对她。 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一旁的怪神医。 “师傅,徒儿想去灵堂看一眼。” 怪神医点点头:“去吧。” 说完,他看了眼一旁的元青。 元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注意到二人的动作,谢云轻也明白了怪神医的意思。 她这几日几乎没有出过药铺,凡是出门都有元青跟在她身旁。 一是以防她再次被跟踪,二是她在长郡主府被人认出过女子身份,以防万一。 只是她今日回药铺后便换回了女子的装扮,现在还得重新伪装一番。 等谢云轻进屋伪装后。 元青,突然叹了口气,看向眼眸沉沉的怪神医。 “芳芳,看来你这小徒弟需要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啊,不如咱们……” 不等他说完,只见怪神医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锐利的朝他看来。 于刀光剑影中与死神无数次交锋的暗卫堂主缓缓败下阵来。 他丧气道。 “也是……咱们两个人都凑不出半个正常来。” 怪神医收回视线,只是那双灰眸也渐渐浮现了沉思之色。 等谢云轻再出来的时候,怪神医已经不见了,只有元青抱着手臂等着她。 还有金锁,依旧在吃。 谢云轻朝元青点点头。 “有劳前辈了。” 元青摆摆手:“无事。” 因为以后要以云峰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谢云轻便多准备了几身衣服,今夜穿了一套黑衣。 趁着夜色,她和元青一起来到了一处灵堂。 此时已经深夜,侯府落了锁,已经没有下人了。 但是灵堂里居然意外的有人守灵,是一位面生的大婶。 注意点灵堂外的两个黑影,那大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看清是两个人后,她松了一口气。 “二位也是来祭拜小神仙的?” 谢云轻一愣。 随后,在那大婶的介绍下,她才知道,原来,府里下人因为念着她的好,又觉得她年纪轻轻便死了,最后干脆叫她小神仙了。 大婶是个自来熟的,不等谢云轻问起,她便已经说了自己身份。 是一位公子花钱雇她守灵的,因为侯府有宵禁,夜里不能出来。 谢云轻听出那位公子应当是谢云安,心下不由再次动容。 最后,她还是亲手为谢云轻、宣宁侯府的八小姐点上了三支香。 她抬眸,眼神清明。 “从此——世间再无谢云轻。” 第120章 家书抵达边关! 三日后,西凉关。 演武场上空一声并不嘹亮的长啸划过,正在操练新兵的沈子骞眼皮一跳。 他仰头看了眼,看清天空那道熟悉的影子划入城内后,他便心道不妙,忙找了隔壁的营长帮他一起操练着,然后拔腿便往城门内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骂“死小七”! 方才上空飞过那只金雕是沈家小七“告状”专用的信雕! 那金雕是沈小七自小养的,飞得比寻常信鸽还要快些。 此前,他偷偷回京,沈上星便是用这金雕写信给宁婉,导致他被宁婉写信好一顿数落。 不仅如此,那阴险的小七还主动跑去和长郡主说要给他说亲,导致他连疑似小云团儿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打探,便溜回边关了。 结果! 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自己! 不就是弄断了他的玉佩红绳嘛! 一口气从城门外跑回城内将军府,沈子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正满脸喜意要出门的福管家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上前关心道:“三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子骞停下来,摆摆手,一边喘气一边道:“我、我娘呢?” 福管家愣了一下,突然大喜道。 “夫人在正堂,七少爷来了信……” 不等福管家说完,沈子骞便瞪眼道:“我知道,他又告我状了是不是?这次他说什么了?” 想起福管家方才一脸惊喜道模样,沈子骞不由头皮发麻,他后退一步。 “小七该不会真的趁我不在给我找了个媳妇吧!?” “我可不依的……”说着沈子骞连连后退。 福管家已经对家里三、七两位少爷自小到大的斗法习以为常,等他脑补完,才慢悠悠的摇摇头。 “这次七少爷没有告您的状……” 沈子骞一脸不信,小七哪次写信不搞他的。 这次福管家没有卖关子了,他急着去传达好消息,忙道。 “真的没有!这次七少爷写信给夫人是说,他找到了当初走散的八小姐!就在盛京城,请夫人回京去接八小姐的!” 说着,福管家心中也很是高兴,虽然他是后来才成为将军府的管家的,但是这些年他也听夫人说起过那位开心果八小姐。 将军府的主子们都是极好的人,以后又要多一个那般可爱的小姐,真的很好啊! 夫人让他赶紧去告诉将军这件喜事! 见沈子骞呆在原地,福管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公子?” 沈子骞回过神来,表情又惊又喜道看向福管家。 “你说真的?小云团儿找到了?还就在盛京城?” 福管家虽不知道什么小云团儿,但从沈子骞的反应便猜到,那“小云团儿”恐怕就是那位素未蒙面的八小姐的昵称了吧。 他忙点点头。 “真的!是的!三公子您快去找夫人吧,我还要去通知将军呢!” 说着,福管家便绕过呆滞的沈子骞急忙往外面走去。 缓缓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沈子骞突然灵光一闪。 他一边咬牙,一边拔腿往宁婉那边跑去。 死小七! 难怪抢了他的香包,还把他从京城赶走! 恐怕那个时候小七便认出了香包!故意把他支走的吧! 不行这次他要立刻回京! 便是十个八个媳妇儿也别想把他吓跑! 然而等他来到宁婉身旁时,却发现宁婉的表情并不容乐观。 原来,方才宁婉只看见了信的前面,说找到了小八,便迫不及待的让等福管家出门了,结果看到后面才发现,心中还写着小八似乎失忆,请她回京一同想办法。 宁婉自然是要回京的。 这些年来,便是打听到疑似那孩子的踪影,她能去都去寻过的,当初没能问到那家人的籍贯,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这些年来她都不曾奢望过从家人身边接回那孩子,只盼着还能再见一见。 可是看完信的后半截,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当初那孩子是被亲人接走的,可小七却在信中说,让她去京城一同想法子把人接回家,还说那孩子似乎失忆不记得沈家人了……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那家人出事了,还是小八过得不好?! 宁婉深吸了一口气,简直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飞到盛京城,去看一看她的小团子如今到底如何了! 另一边。 凉州城内,太守府门口。 一位英武不凡的将军正在怒骂着。 “庞水桶!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了!老子守了西凉关快十年!战场上的事情你一个破太守懂什么?!” “送几块烂木头,想让老子为你的私人恩怨买单!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这叫贿赂懂不懂!你再给老子来这一套!信不信老子一封信送进京城,叫你乌纱帽不保!” 那骂人的将军其实长得并不粗犷,只是骂起人来却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尤其还是站在太守府破口大骂,过路上下的路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太守大人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要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认错。 但却没有人觉得惊奇。 因为骂人那人正是大家都认识的沈大将军。 沈大将军是什么人?用兵如神,勇猛如虎的战神! 沈打将军不仅在七王之乱中护着圣上登基,还在匈奴趁着元朝七王之乱意图侵略之时,凭一己之力守住了西凉关!(注:架空朝代。) 是元朝的大英雄,更是凉州城的大英雄。 骂几句太守怎么了,很正常。 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凉州太守也觉得正常,就是有些苦不堪言,连连告饶认错。 他实在后悔方才提的那一嘴巴。 明知道沈雁鸿这刚正不阿的狗脾气,你说他直接请求多好,多提那一嘴巴上好的紫檀木做什么,这下好了,帮忙的事情黄了,还挨一顿臊! 就在这时。 循着声音找来的福管家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 “将军!夫人让您赶紧回家!” 听见夫人二字,沈雁鸿顿了顿,但还没骂爽,不打算停。 福管家接收到太守大人恳求的目光,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喊。 “将军!八小姐找到了!” 闻言正骂得慷慨激昂的沈大将军一顿,片刻后,僵硬的回头,看向福管家。 “你说什么?” 福管家忙笑着,恭贺道。 “将军!大喜事,七少爷写信让夫人回京去接八小姐回家!” 沈雁鸿顿了顿,浑身的暴躁气息瞬间被捋顺。 一旁的庞太守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下一刻,沈雁鸿又转头朝他看来。 庞太守头皮一紧,只见那沈大将军转头,一本正经的瞧着他。 “庞世同,方才,你说那什么劳什子木头,打什么床?” 无事庞水桶,有事庞世同·庞太守:“……” ——好你个沈艳红! 只不过谁让他有求于沈雁鸿这老小子,此刻见事情有戏,他忙呵呵一笑,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方才导致被骂得狗血淋头那话。 “我方才说,那上好的紫檀木是打婚床的极好材料,我也没个闺女,以你我二人的交情,便当我这个做叔叔的提前给侄女们添妆了。” 收起一身暴脾气的沈大将军,若不是身穿一身铠甲,此时便说是儒士也有人信。 只见他摩挲着下巴沉思几秒便道。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庞太守继续呵呵。 “那老沈,你看那事……” 沈雁鸿大手一挥:“心意是心意,军事是军事,不可混为一谈。” 就在庞太守即将变脸之时,他又道:“不过那小小薄西图屡次挑衅,也确实该敲打一番!” 庞太守脸色又变回笑呵呵的模样。 你开心就好。 第121章 父爱如山,满满当当 说是如此说,沈雁鸿却是没有白拿庞太守的紫檀木的,这是他的原则。 当即命人去他库房抬了两箱收缴来的宝贝给庞太守送来,然后才兴冲冲的抬着上好的紫檀木回将军府,准备寻上好的工匠,趁着小闺女回家前,将她的床打好,再置办几套家具。 却不料一回府,才知道信的后半截内容,小闺女不仅失忆了,恐怕还受了些气! 气得沈雁鸿差点将手底下的紫檀木拍碎。 “岂有此理!待我修书一封告诉皇上!” 说着,他便直接丢下紫檀木要往书房走去。 原本面色有些哀愁的宁婉:“……” 一想到他那狗刨字体送进宫,宫里以为是战报提心吊胆好半晌,最后仔细研究发现是诉苦告状的信……的画面会有多精彩后。 她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拉住沈雁鸿。 “夫君!你等等……” 沈雁鸿是个粗人,不过素来养成的习惯便是,宁婉只要一伸手,他便自发的被定在原地。 只是他回头,眉心确实紧皱,宽慰道: “婉婉,你别担心,老子为他萧元继打江山这么多年,啥也不求他!要是我闺女的事情,他都不肯帮忙,我就掀了他……” 宁婉眉心一跳,抬手捂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大不敬之语。 她白了沈雁鸿一眼:“休要胡言乱语,今时不同往日!日后回京你若还是这样,便是皇上不与你计较,那些大臣、言官揪着你的话去让皇上惩治你,你说他治不治你?” 心知媳妇说得有理,但是满脑子居然有人敢欺负我闺女的沈雁鸿此刻脑子一根筋,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他个青钩子娃儿!他敢!” 宁婉又白他一眼。 他气焰稍歇,心火却难灭。 宁婉软下声来:“行行行,他不敢!但那些大臣、言官可不会罢休,那你说,这岂不是叫皇上为难?” 闻言,沈雁鸿缓缓冷静下来。 也是。 当初的八皇子,如今的圣上,因为母妃没有背景,早早被世家害死,凭着一点先皇的挂念,求了一个恩宠,早早将八皇子封了王,送离了京城。 然而他太过年幼,性子又软弱,天高皇帝远,在自己的王府都叫恶仆欺负。 彼时的沈雁鸿也是苦命孩子,只是他有血性。 入赘渣爹趁他姥姥姥爷不在,攀上贵人,霸占他娘的财产,还将他们母子四人赶出家门,甚至动了杀心。 他带着母亲幼弟一路逃亡到了八王爷的封地,混成了……乞丐头头,这才护住他娘和弟弟们。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说王府的恶仆欺主,便动了劫富济贫的心思。 却不料偷进王府厨房,遇见了同样来偷吃的小圆几,相逢便是缘,二人在沈雁鸿的单方面撮合下一拍即合,成了拜把子兄弟,开始合作“劫富济贫”。 一来二去,沈雁鸿也发现了义弟身上被虐待的痕迹,当即便忍不住了,要带上丐帮的兄弟为他报仇。 化名小圆几的萧元继这才害怕事情闹大,忙忐忑的坦白了身份。 本以为义兄得知他身份后,会生气的。 却不料,沈雁鸿知道他身份后,愣了三秒,只说了三个字。 “太好了。” 然后这对结盟兄弟便有了新的目标。 首先让王府的恶仆滚蛋! 其次,拿下王府!一起吃好的、喝好的! 最后…… “爷要当大将军!不然还怎么护着你这个王爷义弟!” 幼时的沈雁鸿大言不惭吹牛道。 却不料,吹过的牛还真的阴差阳错成真了,他还真的护着那王爷义弟一路登上皇位! 尽管二人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同,但在沈雁鸿心中二人始终是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而萧元继也是如此,所以他说气话时才没有顾忌。 只是……京中那些言官确实讨厌! 沈雁鸿的火彻底被浇灭,他看向宁婉。 “那夫人的意思是?” 宁婉叹了口气。 “我自然是要尽早回京看看怎么回事的,正好也许久没见母亲和月儿了。” 说完她见沈雁鸿一副意动的样子,立刻在他开口前阻止了他。 “你先留在这里,至少等安排好了再回京,每年夏至一过,那些匈奴人便不安分,那大单于伊稚梨恐怕还是得你在才能镇压住。” 沈雁鸿也知道是这个理,只能大口叹气。 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婉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只是,他还是放心不下,回库房鼓捣一通,一会儿是当初打好了却没机会给小闺女戴上的长命锁。 摩挲着小金锁,沈雁鸿:“唉……”叹了口气,给塞马车上。 一会儿又是皇帝不要钱似的送的免死金牌。 摩挲着免死金牌,沈雁鸿:“唉……”叹了口气,给塞马车上。 一会儿又是从战利品里翻出来的奇珍异宝。 摩挲着珍宝,沈雁鸿:“唉……”叹了口气,给塞马车上。 看着沈雁鸿一边老父亲叹气,一边将她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宁婉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吩咐马夫再加了一匹马。 第122章 娘亲!康哥儿也要去接八姐姐! 这时,来送行的沈家大儿子,沈鹤轩被人推着上前,他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影响翩然之姿,他先是和宁婉道别,又递了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给宁婉。 宁婉看见这盒子,不由一愣。 打开后,看见其中如她所想的明黄色布帛后,她沉默了片刻,将盒子推了回去,神色有些严肃。 “明心,这件东西你自己留着。” 明心是沈鹤轩的字。 沈鹤轩幼时便伤了腿,身子骨薄弱,头脑却是极佳,在七王之乱时便多次献策救皇上于水火之中,后来皇上更是亲封他为大军师。 后来,沈鹤轩某次立了功,皇上特意奖赏了他半道圣旨,之所以是半道,是因为还有空白的地方,封赏内容让他自己填。 这道圣旨对沈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它对沈鹤轩意义非凡。 因为沈鹤轩并非沈家亲子,虽说自从沈家收养他起,他便对身世绝口不提,但从他当初断了腿都藏不住的温仪涵养,便知他的身世绝非普通。 这道圣旨一直留着便是为了以防,将来他的身世有什么麻烦…… 然而沈鹤轩接过木盒,玉骨般的手指没有半点犹豫,将它打开,然后将那明黄的布帛拿出来。 只见威严规整的圣旨上,已经多了两个风骨铮铮的墨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骁骑大将军沈雁鸿之长子沈鹤轩,谦虚严谨,雍和粹纯,性行温良,谋略超群,屡立功劳,特赏——其妹—— 钦此!】 原本特赏后面的空白是用来填写赏赐的,无论是封官进爵,或是斩断前缘……都是可以的。 但是沈鹤轩添加了“其妹”二字后,这道圣旨便成了赐给他妹妹的圣旨了。 见宁婉愣然,沈鹤轩笑了笑,只是想起当初被接走的小八妹,居然受到了亏待,笑意却无法达到眼底。 他道:“母亲带上吧,若有万一,便可用上。至于其他……” 他垂眸,“如今的沈家早已今非昔比,这圣旨对我作用不大。” 闻言,宁婉她看着眼底微寒的大儿子,忽然释然的点点头。 “也是,如今天王老子来了,爹娘也能护住你!” 是的!如今的沈家,已经足以护得住明心了! 见宁婉想通,沈鹤轩眼底也阴霾尽散,他笑起来,温润如皎洁的月华。 他将木盒重新递给宁婉,想了想又将手腕上那一枚戴了多年的护身玉摘下来,一并放在盒子上。 “母亲,替我向八妹妹问好。” 宁婉诧异的看了眼他的护身玉,随后一些多年前的回忆闯进脑海。 当初,明心这孩子伤得很重,她捡回小八的时候,明心的性子还不是如今这般温和,反倒不怎么亲人。 可不知怎么的,独独跟最小的小八投了缘,明心是带过一段时间小八的。 这枚护身玉原本便是他摘下来戴在小八脖子上的,只是后来,小八被接走之前,不放心这个哥哥,又重新摘下来,戴在了他的手上。 意识到大儿子的心意,宁婉郑重接过去,又郑重点点头,道:“好。” 一切准备就绪,宁婉也收好东西,准备上马车离开的时候,突然城内追出来一个豆丁大的身影。 “娘亲——” “等等康哥儿——” “娘亲——” 小豆丁滚地龙似的追到马车前,小脸红彤彤的站在地上望着宁婉。 宁婉听见小儿子的声音,忙转身,歉意的笑了笑。 “对不起康哥儿,娘方才出门之时,见康哥儿还没醒,便只好先走了,不过康哥儿放心,你给八姐姐准备的礼物,娘亲都带上了!” 然而背着一个圆滚滚小包袱的康哥儿却鼓着小脸没说话。 宁婉见状,不由走下马车蹲下去哄道。 “我们康哥儿可是还有什么礼物,娘带漏了的?” 说着她便抬手去摘康哥儿身后的小包袱,然而却被小胖子扭着屁股躲开了。 宁婉一愣。 虽说昨晚便提前和小儿子说好了,只是他年纪还小,宁婉根本不忍心责怪他,只温声哄他,想知道怎么回事。 结果,哄了好一会儿,小胖子才红着脸,背着小手,扭扭捏捏奶声奶气道。 “娘亲,康哥儿昨日没说完,康哥儿还有一个礼物带给八姐姐……” 宁婉耐心道:“嗯嗯,是什么呢?” 面对娘亲的谆谆善诱,康哥儿一小脸涨得更红了,声如蚊蝇道。 “是……” “一个可爱的九弟!” 说着,他便趁所有人不备,重新马车,然后因为小短腿,胖身子,被卡在马车脚踏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所有人:“……” 原则上不插手媳妇哄孩子的沈雁鸿终于忍无可忍,眉心狠狠一跳,沉声道: “沈睿康!” 说着,他大步一迈,上前便将小豆丁,单手提起来,准备直接就这么提回城。 只是却架不住,沈睿康年纪小,仗着娘亲兄长护着,沈雁鸿无法揍他,根本就不怕他。 然而,这次他却哭得撕心裂肺。 “娘亲——娘亲——康哥儿好疼!爹爹掐疼康哥儿了!” 小家伙哭得很真,但这话却没人信,毕竟沈雁鸿脾气再臭,也是亲爹。 只不过小家伙干嚎几声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于是他两个眼珠子一转又道。 “娘亲,我也去找八姐姐,康哥儿有用的!” “八姐姐失忆了,若是遇到遇到表姨母那样的人怎么办!还得可爱的康哥儿出面哇!” “娘亲——!娘亲——!” 小崽子被亲爹拎着后颈窝,像只小王八似的不断扑腾着,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要跟着去京城。 宁婉到底心软了,松了口。 “不若……让他去吧。” 宁婉都发话了,最后沈睿康自然是得逞了,甚至为了去盛京,还割地赔款的答应了“写大字”的交换条件。 就这样,宁婉便带着小儿子上路了。 另一边。 盛京城。 银环也终于脱离侯府,被接到了药铺与谢云轻汇合。 第123章 安神膏 因为有了被跟踪的前车之鉴,谢云轻那日去了自己的灵堂后,便回到药铺,暂时没有再出门了。 小心为上,银环也是被元青悄悄接过来的。 几日不见,二人见面的第一反应,都是关心对方。 “小姐,你这些天可还好?” 谢云轻点点头:“我很好,银环姐姐,你呢?” 银环也点点头,然后说起她离府的契机。 说起来,银环难得的有些激动。 她道:“小姐!你知道吗!三爷和三夫人回京了!” 银环口中的三爷和三夫人,自然便是谢老夫人的三儿子和三儿媳妇,也就是谢云月的爹娘…… 之前谢云月毁了脸,谢老夫人担心她坏事,便动了心思想让三房回京镇压她。 于是,她便让谢云驰去疏通关系,找了那导致三房被发配的方御史的死对头林御史帮忙。 却没想到,这么快三房便回京了。 他们回府之时,府里正在拆灵堂。 得知谢老夫人卧病在床,如今府里主持大局的是大夫人沈懿芳后,夫妻俩带着小儿子,在拆了一半的灵堂前差点哭晕过去。 要说是多么心疼早夭的女儿……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若是他们真是慈母良父,谢云月当初便不会生死不顾的发疯一场了。 哭得这么惨,自然是为了提前站在道德高地,想办法从这位大嫂手里谋取利益。 看出三房夫妻心思的沈懿芳心中对这对没出息的弟弟弟媳很是不屑,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持一副好大嫂的模样。 毕竟若是传出她苛待弟弟弟媳的流言来,她的名声也就没了。 且谢老夫人只是瘫了,不是死了,万万是不允许谁亏待她的小儿子的。 于是,她便做主将谢云安刚搬离的北院给了夫妻俩,又调了人过去伺候三房,劝着三房先安顿下来。 于是……这调人。 自然没了主子的清风院便被沈懿芳想起来了。 眼看着要被调去北院,银环便顺势将自己卖身契早已不在府里的事情说出,然后称自己如今脱了奴籍,已经和人说好,要归乡,便离开了。 …… 侯府内。 得知谢云轻的贴身大丫鬟居然不是侯府的丫鬟,早就被谢云轻私自脱了奴籍后,沈懿芳的眉心狠狠一跳。 她张口便想骂人,却又缓缓顿住。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个不讨她喜欢的女儿,已经没了。 她的尸首已经被谢云安带走,今日,连侯府内设置的假灵堂,也一并拆了。 从此侯府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让她气闷到恨不得消失的女儿了。 只是她真的消失了,她这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反倒莫名开始做一些梦来。 尤其近日,她因为各种事情身心俱疲,夜里梦就更多了。 放下木梳,沈懿芳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旁程妈妈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也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总有一天,会看见自家主子后悔的,却没想,不等自家主子后悔,八小姐便先没了。 可怜的八小姐唉,年纪那么小便…… 忽然,沈懿芳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来什么道。 “程妈妈,将我的安神膏拿来……” 说着她忽然顿住,想起来什么。 见她露出愣然的模样,程妈妈心下也很是无奈,但她却摇摇头,走过去将安神膏找了出来。 安神膏也是八小姐送来的,只是她想着八小姐已经去世了,便没有提起过。 却没想到沈懿芳今日居然想起来了。 然而,沈懿芳想起来后,见程妈妈动身去拿,也没有阻止程妈妈的意思。 实在是,她这几日太过疲惫了,普通的安神香根本就没有那个效果。 先是老五,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连马也不会骑,居然独自骑马离府。 她派人去追也没追到。 后来,她又查到,谢云危居然是因为谢云安带走了谢云轻的尸体才追出去的。 然而,她又派人跟着线索去追,连谢云安都追上,却没有找到谢云危的踪迹。 那么大个活人,居然如同消失了一般。 人实在找不到,她便去找大儿子商量,想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却不料,还没问出办法,她又发现大儿子的手居然已经废了! 废了不说,他还不肯就医,好说歹说,勉强请了郎中进府。 然而,郎中纷纷表示束手无策。 想着谢老夫人如今还瘫在床上,她原想先瞒着谢老夫人,以免她老人家担忧的。 偏生府里还有个不安分的林觅荷,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全都捅到了谢老夫人面前。 这一次谢老夫人身体倒是没有气出问题,只是沈懿芳却苦不堪言了。 老太太如今瘫着,只有一张嘴能动,便日日都要把她叫过去一通好骂,甚至气愤的时候,谢老夫人竟然骂她,丧门星! 丧门星! 便是夜半梦醒,沈懿芳都还能被这三个字气得发抖。 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夫人……” 突然,耳旁传来程妈妈的声音,沈懿芳舒了一口气,闭上眼,准备接受接下来的身心放松。 却不料,程妈妈迟迟没有动作。 沈懿芳睁开眼。 “夫人,安神膏也用完了。” 程妈妈的话,让沈懿芳愣了愣。 第一次想起那个女儿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愣然。 她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样啊……” 是啊。 人都没了,安神膏也没了。 …… 同一时间,医馆。 “师傅,徒儿要出门了。” 谢云轻已经换上了男子的装扮,她悄悄的打量了一眼似乎在闭眼小憩的怪神医。 “嗯。” 怪老头依旧言简意赅。 但谢云轻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偷偷观察了一遍老头那皱纹深陷的眼周。 却是没看出什么。 老头有些过分清瘦,但没什么病症,很是健康。 只是元青前辈说师傅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于是,谢云轻趁着对方闭眼,将一个圆滚滚的小瓶子塞进对方手心,飞快道。 “师傅,这是徒儿改进的安神膏,您帮徒儿试试效果吧!” 说完,她不等对方反应,便转身跑了。 直到跑出药铺,她才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她想了想,却还是没忍住,又扒在门边偷偷回头去看。 然后,便与睁眼、低头看着手心小药瓶不自觉露出一个笑 ,然后飞快僵硬的收敛起来的一双灰眸对上。 第124章 巧遇 对视的瞬间,师徒两人都是一惊。 谢云轻眨眨眼,缓缓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眼被怪神医捏在手心的安神膏,慢慢将藏在门外的身体露出来,嘴角也忍不住开始上扬,她重新道。 “师傅……其实我是听元青前辈说您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所以将我从前做过的一款安神膏改进了一番……” 不等谢云轻说完,怪神医便打开安神膏的盖子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灰眸古井无波的看着她,语气也淡淡道。 “不错。” 闻言,谢云轻面上的笑容渐渐绽放开来,她开心道: “师傅喜欢便好!” 元青前辈说了,师傅不苟言笑只是因为害羞,不擅与人交流。 若师傅说不错,便已是喜欢。 师傅若说滚,那也不是讨厌,因为讨厌的话,师傅根本懒得多言,会直接无视,再不济直接下毒让其消失。 师傅从不对她说滚,但这些日子她却时常听见师傅对元青前辈说这个字。 不过,她看得出来,师傅确实不讨厌元青前辈。 由此推断,师傅确实很喜欢她送的东西。 怪神医并不知道小徒弟一脸喜滋滋的在想什么,但他却隐隐能察觉到与她的行为有关。 顿时,他便不自在起来,脸色开始僵硬,一僵硬变现得冷漠甚至有些阴翳。 “去吧。” 只是谢云轻早已识破他冷淡底下的真性情,丝毫没有被吓到,语气松快道。 “是!” 她今日是要去平南郡王府,为康乐县主进行第三次治病。 此前她已经去过一次平南郡王府了。 这次依旧是由林伯帮他驱车,元青前辈随行。 只是没想到,她到了平南郡王府后,却在出来迎她的平南郡王妃身后见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正是曾经与她有五日之约的沈七公子。 当初在长郡主的宴会上,她们起了争执,她不小心摔坏了对方的玉佩,然后答应陪他一同去寻找相同的玉佩。 只是后来,沈上星点破她的女子身份,加上离开时她正在生气,那五日之约并没有细说,她便当做不了之了。 再后来,她回到侯府,正好发生意外,加上沈上星也没有寻过她,她便忘了这事。 如今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平南郡王府,距离宴会那日已过十四日过去…… 按理说,若沈上星在意这件事,她已经失约两次,他早该上门了。 可若说他不在意。 谢云轻有些尴尬的移开与之对视上的目光。 莫名的,她觉得对方是因她而来的。 幸好,这时平南郡王妃说话了。 “云峰小神医你可来得真巧!康乐方这会儿正醒着!我已经派人去告诉她了!” 说着,她一边带着谢云轻往康乐县主的院子里走去,一边感激道。 “康乐如今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实在要多谢云峰小神医,对了我那里新得了两株品相极好的天山雪莲,听说入药是极好的,一会儿小神医带回去吧。” 说完,她生怕谢云轻拒绝提前道。 “小神医可莫要与我推辞,您救了我的康乐,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您,若是这小小心意您也拒绝,我这心里实在难安,且将这天山雪莲送给您,是康乐的主意,若是您拒绝,康乐听了恐怕也会难过的。” 康乐是个纯澈的孩子,上次谢云轻过来的时候,她便是醒着的。 治疗过程有些痛苦,可她很勇敢,也很感激和喜欢谢云轻。 果然听见了康乐的名字后,谢云轻便犹豫了。 她道:“那我便取走一盆吧,另一盆放在康乐的房间,对她的身体我一会儿写个药液方子,郡王妃吩咐下人定期浇在花盆中便可。” 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康乐县主的院子外。 只见康乐县主在丫鬟的陪同下,眼巴巴的在院门里等待着。 看见谢云轻的瞬间,她的眼睛便亮了,迫不及待的张开手朝她跑过来。 因为蛊虫的缘故,康乐县主身子骨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加上皮肤苍白至半透明,瞧着仿佛易碎的漂亮瓷娃娃一般。 谢云轻心下也是一紧,忙上前将人抱住。 被她抱住的康乐,顿时发出开心的“咯咯”笑声。 见状,平南郡王府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 忽然,她突然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的沈上星,这才突然想起来,她居然把这么大个人给忘了! 忙歉意道:“实在抱歉!沈七公子。” 原本沈上星替皇后娘娘跑腿,给她们平南郡王府送药就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了。 结果她一听见小神医来了,便只想着康乐,结果就把人给忘了。 幸而,这沈上星一脸端方有礼,丝毫不介意的模样。 他温润道:“郡王妃不必在意,正好我与云峰有约,恐怕还要叨扰一会儿。” 平南郡王妃一愣。 “那……” 平南郡王和平南世子都不在府中,她既放心不下康乐,也不好让客人独自等候,一时有些为难。 幸好沈上星又体贴道。 “王妃不必客气,康乐县主论辈分该称皇后娘娘一声堂婶,娘娘也很是关心县主,您当我做自己人便可。” 这话沈上星敢说,平南郡王妃可不敢接,只是她心下还是一惊。 沈七公子这话可真是底气十足。 真不愧是自小养在娘娘跟前的…… 但她到底也松了一口气,神色紧张的朝紧闭的房门看过去。 其实治疗过程倒也不是她不能看。 只是,一看见康乐受苦,她便忍不住心疼落泪,反倒惹得努力坚强的康乐也跟着哭了起来。 而且小神医还说,她若在的话,康乐便克服不了天性里对她的依赖,反而容易坚持不住。 所以只能将她隔开了。 见沈上星端方的耐心等在一旁,平南郡王妃莫名有了几分倾诉欲,便将她只能在屋外等候的原因说了出来。 有些意外的是,沈上星听完,竟然点点头,安慰道。 “平南郡王妃不必自责,母女连心,互相影响心绪,乃是常事,康乐县主定会好起来的。” 说着,他信心满满的看向紧闭的屋门。 平南郡王妃心下不由再次对这位看似温润,实则浑身透着疏离感的沈七公子改观。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温暖之人。 第125章 我很确定,没有认错人 屋内。 谢云轻,小心的将银针从康乐县主头部的几处要穴取出,然后示意丫鬟将这个坚强的小姑娘从浴桶中抱出来。 一被抱出浴桶,一直努力憋着的小姑娘身子终于一软。 感觉到谢云轻的靠近她便忍不住依赖的伸出两只软软的小手,小声抽泣了一声道。 “云峰姐姐……” 谢云轻抱住她,轻轻摘掉她遮住她眼睛的布条,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没事了,你很勇敢,今日过后,蛊虫已经少了十分之二。” “那还有八次?对不对?” 小姑娘软趴趴的声音,让谢云轻心下十分难受,她低声道。 “嗯。” 却不料这个晶莹剔透的脆弱小姑娘,也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她竟然看出了谢云轻的难过,反过来安慰她。 “云峰姐姐别难过,康乐不怕!” 谢云轻笑笑:“好。” 小姑娘无力的小手暖呼呼的抱着谢云轻的脖子。 “若不是云峰姐姐,康乐恐怕很快就要死了,幸好有云峰姐姐出现,所以等康乐好了,康乐就可以保护云峰姐姐了……” “娘亲说当着外人的面不可以叫云峰姐姐姐姐,会给姐姐带来危险,姐姐别怕,康乐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的……” “姐姐别怕……” 说着说着,小姑娘便趴在谢云轻肩头睡了过去。 谢云轻如今也只有十三,加之她在女孩子中便算得上娇小的,如今再扮做男子,更显得瘦弱不堪起来。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准备帮忙。 然而谢云轻却摇摇头,拒绝了她。 她小心翼翼的将康乐放在床上,再为她盖好被子,拍拍她,等她眉心放松下来,才轻轻推门出去了。 却不料,一推开门,不仅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平南郡王妃,还看到了一脸悠哉的沈上星。 这下她无比确定对方是真的为了她而来了。 果然,得知这次治疗也很顺利,康乐已经熟睡后,平南郡王妃松了一口气,便对她道。 “沈公子说与您有约……” 谢云轻:“……” 最后,她还是将雪莲交给林伯,让他带回去,然后跟沈上星走了。 毕竟是她亲口答应的。 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何沈上星直到今日才找她,且还是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但想到上次,她问对方如何知晓自己女子身份的,对方始终不说,还让她自己想。 她便闭紧了嘴巴,不问了。 然而,见她不说话,坐在马车对面的沈上星忽然开口了。 “你都不问我带你去哪?不怕我将你拐卖了?” 谢云轻:“……” 她总觉得不是错觉,这沈七公子在她面前有些怪怪的。 既不是表象那种温润公子,也不是细究那种冷漠疏离。 见谢云轻不说话,还盯着他,沈上星耳尖微微一烫,他轻咳一声,然后动作优雅的一边从旁边的小抽屉,拿出一套精致的杯具和一个蜂蜜罐子,又变魔法似的从一旁拿出一壶水,动作优雅的……调了两杯糖水。 然后,一杯递给谢云轻,一杯自己喝。 谢云轻接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口中的甜意,让她眼底的情绪软化了些许,随后莫名心念一动,她突然道。 “不怕,因为我方才给你下毒了,等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再给你解毒。” 说完,正在喝水的沈上星突然呛住。 “咳、噗——” “咳咳!咳!” 他放下水杯,白皙的面颊被呛得有些泛红,一双漂亮的眼眸也泛起了一丝水意。 谢云轻本就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说完便有些后悔,却没想到沈上星听完会是这个反应,不由朝他看过去。 马车外,正在驾车的小圆脸阿才听见声音不由关心道。 “七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 沈上星声音淡定,只是俊脸在谢云轻的注视下,更红了。 他看了看谢云轻的眼睛,却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 “你现在这么……狠了?” 谢云轻抿唇,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这话,说得好似她们从前见过一般。 于是她,想了想,认真的看向沈上星。 “沈公子,您是不是将我认错成谁了?” 她不傻,当初她不小心打碎那块玉佩时,对方那心碎的模样便足以说明一切。 且那玉佩并不是什么好玉,因此它珍贵的地方必然不是它的价值,而是它的意义。 通常这个意义都是来自送玉佩的人。 怎么可能重新找一块相似的便可以抵消的。 除非,是同一人送的。 她答应对方也只是一念之间,想到若是与沈七公子相交,也有利于她的新身份。 可是,对方那些不自然的姿态,让她有些无法说服自己了。 她曾经认错过人,将江辰认成了梦里的哥哥。 而江辰,也认错了人,他把她当做了谢云锦。 后来,她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也不想再被认错了。 果然,听完她的话,沈上星的面色一沉,他的目光在谢云轻做了伪装的小脸上反复扫过。 而后,声音有些沉闷。 “我没有认错,是你不记得我了。” 谢云轻闻言,认真的回想了一遍,她摇摇头,认真道。 “沈公子,你真的认错了,我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沈上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看了谢云轻一眼,然后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分明只是轻轻的一眼,谢云轻却破天荒的看出了一分‘委屈’来仿佛她辜负了这位沈七公子似的。 顿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七公子,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如亲儿子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回盛京前,还是当初流放之时,她都不可能与他有什么交集的。 甚至,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怀疑。 该不会……他要找的人是谢云锦吧? 可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心中竟然有几分难受。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阿才声音传进来。 “公子,到了。” 谢云轻回过神来,对上沈上星一双认真的黑眸,他看着谢云轻的眼睛,语气肯定的开口。 “我很确定,我没有认错人。” “你跟我来。” 对上这双肯定的眼睛,莫名,谢云轻感觉心下一松。 她没有说话,脚下却忍不住跟着沈上星下了马车。 第126章 你们是不是…… 只是下马车后,谢云轻却有些意外。 因为沈上星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一条寻常街市,还是城郊附近的街市,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身着布衣的普通百姓,比内城热闹拥挤,但烟火气却更加足一些。 见她看着街市不眨眼,沈上星便静静的看着她,等发现谢云轻的神色间除了诧异再无其他后,他眼神一黯,迈开脚步。 “走吧。” 谢云轻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但隐隐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失落之意,缓缓跟了上去。 二人沉默着一路从街头闲逛到了街尾,就在谢云轻忍不住询问之时,身旁人的忽然脚步一顿看向了一家玉佩摊子。 那摊主正在向一堆男女售卖玉佩。 “公子,您瞧我这对玉佩玉质温润,和你与夫人的气质正相配,只需要五两银子……” “这,我们再看看……” “公子,您便是从这街尾走到街头也再找不出比我这个价位还划算,质地却更好的玉佩了……” 最终在摊主的卖力推荐下,那对年轻男女还是买下了那对玉佩。 等二人付钱离开后,那摊主立刻便注意到不远处看着摊位的沈上星和谢云轻二人,他立刻笑了起来。 “二位公子不如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沈上星回头看了眼谢云轻,见她眼底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眼底的失落不由更加明显了。 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他抿唇,带着她走过去。 另一边,水桥上两个有说有笑的身影缓缓走来。 正要走进街市之时,沈南霜突然将身旁的沈希月拉到一旁。 “等等!你瞧,那个是不是小七!” 沈希月探头朝沈南霜说的那人看过去,正好也看见了沈上星身旁侧目挑选玉佩但谢云轻,她不由一惊:“真的是小七,而且他身旁的不是……” “小云妹妹吗?!” 沈希月有些激动,却努力压低了声音。 同样看清谢云轻也在的沈南霜眼珠一动,将沈希月悄悄拖走了。 一盏茶后。 并未在玉佩摊寻到相似玉佩的谢云轻转头看向沈上星。 实际上即便这里已经是盛京城里最偏远的街市了,但这些玉佩依旧要比沈上星摔碎那块要好一些。 且,既然沈上星认定自己便是他要找的人,那么他的本意真的是找玉佩吗? 感觉到谢云轻眼底的探究之意,沈上星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道惊呼。 “——抓贼啊!” 他下意识的回头,便看见一人贼眉鼠眼的看了一圈,随即朝谢云轻的背后冲来,眼看便要撞到谢云轻,他瞳孔一缩,飞快出手。 一手将谢云轻往里一拉,然后一脚踹出去,将那贼眉鼠眼之人踹出一丈远。 谢云轻猝不及防被人一拉,有些没站稳,眼看便要撞进沈上星怀里,谢云轻瞳孔一缩。 还好沈上星反应及时又扶了她一把,才没发生意外。 但因为这个插曲,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的转开,朝方才被踹飞那个小贼看过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自然也惊扰了周围的人,大家都看着踹飞小贼的沈上星,还有地上的小贼。 那小贼显然也是一懵,他眼光朝人群中搜寻一圈,正要说话。 这时躲在人群中偷看的沈南霜二人才突然反应过来,忙冲出来。 沈南霜冲到小贼面前,一边朝他瞪眼,一边将他揪着脖子提起来。 “好你个小贼!竟然偷到本姑奶奶头上了……” 周围人都在喊着报官,那小贼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解释,便感觉到手心又被塞了个凉凉的东西,他悄悄低头看了一眼,忙眼神一定。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还给沈南霜。 沈南霜飞快教训了几句,便丢开了小贼,那小贼忙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见热闹没了,周围人也兴致缺缺的摇摇头,散开了。 沈南霜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然后故作惊讶的看向沈上星。 “小七,这么巧!” 从沈南霜二人冲出来后,脸色就没变过的沈上星:“……” 然而,沈南霜却并不在意自家弟弟的冷脸,她歉意的看向一旁的谢云轻。 “云峰小神医,实在抱歉,方才那小贼差点撞到你……” 感觉到沈南霜眼神中暗藏的热情后,谢云轻顿了顿,才摇摇头。 “没关系,况且,这也不是沈小姐的错……” 闻言,沈南霜顿时笑了。 “云峰小神医真是通情达理,不知你与我七弟来此是逛街么?正好我与六妹也刚来,不若咱们结伴吧!”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红衣女子,谢云轻不由确定了。 对方的态度不对劲。 分明上次在长郡主府时,对方对她,并没有这般热情,看她的眼神也没有这般……怜惜。 而这种藏不住怜惜的眼神。 上次,在天峰崖相遇时,她便见过。 再联想到那时,沈南霜不小心叫出的“小云妹妹”…… 这她很难不怀疑,沈上星要找的人或许也是那位“小云妹妹”。 显然,他们姐弟二人都认为自己便是那“小云妹妹”。 正想着,谢云轻又对上了一双柔和却带着亲近的目光。 —— 是安静戴着面纱的沈希月的目光。 好么,是兄妹三人都认为她是那位小云妹妹。 见她不说话,沈南霜又朝脸色不断下沉的沈上星看过去,渐渐的便笑不出来了,心下也有些心虚。 玩硬的,她没怕过谁,可是玩计谋,她在这个七弟面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方才那个小贼,她也没打算瞒过沈上星,只是顺势找个借口,偶遇罢了。 却不料,那花钱雇来的“小贼”反应那么慢,没来及被“小云妹妹”“意外”绊倒,便被沈上星踹飞出去了…… 她心虚的原因自然也不是这偷偷一个人见小云妹妹的小七,而是不说话的谢云轻。 见她渐渐收起笑容,逐渐心虚。 谢云轻彻底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抿唇,看了眼一旁面色沉沉,却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沈上星,又看了眼沈南霜二人,缓缓开口。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份?” 第127章 解释 谢云轻话音一落,便明显感觉到面前三人神色都僵硬起来。 谢云轻:“……” 行了不用问了,她缓缓吐了一口气,仔细的看向三人,试图寻找到什么熟悉之处。 而三人察觉到她的注视,顿时紧张起来,可有又一个个的站得笔挺板正,仿佛生怕她不高兴似的。 谢云轻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满门荣宠的镇国将军府的三位公子小姐,在她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尤其是这位皇后娘娘身前的红人,沈七公子。 矜贵无双的少年,一副做错事的虚心模样,低着头…… 看得出来,他们很在意自己。 可…… 谢云轻垂眸。 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自己是她们所寻之人的可能上。 若她不是呢? 见谢云轻垂眸不说话了,三人都忍不住一慌。 沈南霜不由一急想要解释:“小云……” 在她即将喊出妹妹二字的时候,一旁的沈上星飞快拉住她。 他看着垂眸,神色不明的谢云轻,扫了眼人来人往的街市,轻轻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详谈吧。” 谢云轻闻言,想了想,点点头。 一行四人就近找了一家清静的茶馆,到了雅间,不等三人开口,谢云轻便看向沈上星。 “之前跟踪我的人,可是你派来的。” 沈上星闻言,眼睫一颤,他抬眸看了眼谢云轻的眼睛,然后抿唇,移开视线。 “是。” 原本只是想到那个皇后娘娘待沈七公子如亲子的传言,随口试探一下的谢云轻,没想到就这么简单问出了答案。 她不由沉默了。 谢云轻的话,让一旁的姐妹二人都是一愣,纷纷不解的看向沈上星。 小七派人跟踪小云妹妹? 这事她们可不知道啊! 顿时姐妹二人皆是默契的往远离沈上星的方向挪了一步。 沈上星:“……” 但他没有在意两个姐姐,而是认真的看向谢云轻。 “抱歉。” 根据元青的推断,那些人其实并不是跟踪她,而是保护她,甚至在她离开侯府的时候,还为她扫尾。 虽是好意,但谢云轻却不由后背发凉。 也就是说,她设计离开侯府,甚至更多事情都在沈上星的监视下…… 所以,她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金蝉脱壳,早就在沈家人眼中了。 她有些生气,但生气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前世,直到她死,都没有与沈家人发生任何交集,可这一次,为何他们会找上来? 是她的重生导致今生发生了变化,还是前世他们也暗中调查过自己,但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她抬眸,看向低着头,仿佛等候着某种审判一般的沈上星,语气还是没藏住怒意。 她道:“沈七公子,恕我直言,您每怀疑一个人,便要派人去监视她吗?” 沈上星抬眸,对上谢云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面色不由一白,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指责了,可是……她丝毫不信自己要找的人便是她。 分明,小时候要他发誓不许忘记的人是她。 沈上星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声,小没良心的,然后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沉闷。 “抱歉。” “还有,我并没有找过其他人。” 谢云轻的怒意在对方眼底浓重的失落之下散去了不少。 可想到自己被人监视,她心中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可你为何要派人跟踪我……” 沈上星声音闷闷的解释:“不是跟踪,是保护。”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谢云轻心中还是不由涌现一股异样,随后,又被她压了下去,她道。 “我知道沈七公子是以为我是您要找的人,所以才派人保护我的,但是我不是,也不想活在旁人的监视下,请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闻言,沈上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语速有些快的解释道。 “没有监视,除非你遇见危险,否则他们不会向我汇报什么。” 说着,他又看了眼谢云轻:“你不喜欢我便撤了。” 实际上知道谢云轻身旁有个元青那般的高手护着后,他便撤了暗卫,但他怕多说多错,便没有继续解释。 对于他的想法,谢云轻自然不知道,只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才干巴巴道:“多谢沈七公子好意,只是你的好意给错人了,我并非你要找的人。” 说完,她又飞快看了眼沈南霜和沈希月二人。 已经见识过沈家三姐弟固执,见三人都想张口反驳,谢云轻飞快道。 “况且我也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却不料,沈上星闻言便脱口而出:“那不一定……” 谢云轻闻言,不由一愣, 随后面色不由有些发白,莫非今生真的有什么她不曾经历过的危险在暗中靠近她? 见她似乎被吓到,沈上星忙解释道:“上次,你五哥跟踪你,你便没有发现……” 谢云轻顿住,随后缓缓看向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的沈上星,反应了一会儿,才将事情串联起来。 当初谢云危突然对她高度关注,原本她还疑惑对方是不是又犯了什么病病,可第二天她回府,便听说谢云危被人抬回来了,再后来,谢云危自然没办法关注她了。 原来…… 谢云轻眼眸不由微微睁大,看向面前神态不自然的少年。 所以这件事是他干的?!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沈南霜,终于听到了她知道事情,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她看着神色松愣的谢云轻,目光在她白皙稚嫩的小脸上顿了顿,轻咳一声。 “这件事小七没有说谎,我也知道。” 见谢云轻朝她看来,她忍不住笑笑:“小七原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他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你五哥,后来知道是你五哥后,还专门去隔壁偷偷探听你们侯府的消息。” 说着她稍微压低了声音,凑近谢云轻耳边说道:“你不知道,为此小七不仅吓坏了你们隔壁那个纨绔,还喝了八壶茶才回将军府……”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屋子就那么大,所有人都能听清。 于是,听到这里,沈上星终于忍不住了,他抿唇看向一脸戏谑的沈南霜,想要阻止她说出自己的糗事。 可随着注意到谢云轻眼底的一丝好奇后,他又迟疑了一下。 就这一瞬迟疑,便来不及了。 沈南霜已经飞快说完了。 “那天小七一直去茅房,吓得院里的下人偷偷告诉祖母七少爷年纪轻轻便尿频……” 谢云轻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一旁红着耳朵的沈上星,脸色终于黑了。 然而弟弟的黑脸依旧没能阻止沈南霜,反而让她更兴奋了,声音越来越大。 “祖母一听,那可不行!当即派人去告诉了皇后娘娘,然后当天夜里,娘娘顾念着小七的自尊心,便让太医悄悄上门……” 第128章 记忆偏差 眼看沈南霜兴奋起来,沈上星怕他再说出什么囧事,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她。 他看向谢云轻:“你不是好奇我如何认出你的?” 闻言,谢云轻顿时朝他看过去。 此时她做了伪装,肤色面容都有些变化,但沈上星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那时,沈南霜因为一个梦,千里迢迢跑回盛京,说梦到了小云妹妹,大半夜跑去峰顶寻药,结果回府第二天便伤了腿,非便逼他去帮忙送谢礼。 却不料他在半路随意凑了个热闹,便看见了这个倔强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素静打扮,眼里也没有幼时那般灵动活泼,但他却一眼便认出来了。 原本,他不太愿意相信,五姐口中那个被自家人忽视甚至欺负的谢八小姐便是她。 她的性子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 他更不愿接受,她在离开后,便是如此长大的。 可看见小姑娘一脸无辜的暗暗复仇,他突然便明白了,她自然是没变的,只是,她对家人总是多了许多心软…… 只是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 沈上星眸色满是认真,他看着伪装成少年模样的谢云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对上这双好看的墨色星眸,谢云轻无端生出了几分心虚。 她总觉得对方的意在指责,对方一眼便认出自己,而自己却没能认出对方。 但她分明不是对方要找的人,只是这话谢云轻下意识的没有说出来。 她顿了顿,想起另外一件事。 “可是,在长郡主府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是因为……暗卫?” 闻言,沈上星眸色微动,视线扫了扫谢云轻的耳朵,声线无端透出几分乖巧来。 他坦白道:“暗卫是长郡主府之后才派过去的。” 否则当初他揍了谢云危也不必亲自去盯梢了。 得知暗卫派来的时间后,谢云轻心下不由诧异,只是她此时更关心她是如何暴露的,她又问。 “那是为何?” 一旁的沈南霜与沈希月闻言,也不由好奇的朝沈上星看过去。 毕竟,当初她们看见谢云轻的伪装,可一点都没有怀疑,不仅她们,连见多识广的长郡主殿下也没看出来。 见三人都紧紧的盯着自己,沈上星黑眸浮现了一丝回忆之色,片刻后他看着一脸疑惑的谢云轻,耳尖渐渐红润起来,他轻轻移开视线。 “你身上有香味……不似药香……” 闻言,谢云轻愣了一下,随后面色也渐渐浮现一抹红晕。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上星:“你……” 一旁的沈南霜和沈希月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沈上星:“小七你……” 见三人都说不出话来,但那眼神显然都是误会极深,沈上星只觉得面颊都滚烫起来,偏偏他并不能逃离。 他抿唇,喉头滚动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的解释。 “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是因为我闻到特殊的香味,因此才怀疑你是伪装神医,再然后……便看见了你耳后的月牙伤疤。” 闻言,沈南霜姐妹二人依旧是一脸雾水,谢云轻却明白了,自然是撕她脸上的伪装之时瞧见的。 只是…… 她有些惊诧的捂着耳朵,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上星。 “你是说,你找的人,耳后也有一个月牙形状的伤疤?!” 沈上星见她一脸惊讶,漂亮的眼眸再次一黯。 “你还记得你的伤疤怎么来的吗?” 谢云轻闻言,神色有些迟疑的摇摇头。 这个伤疤还是银环姐姐看见之后告诉她的,她并不记得如何出现的,且谢家人也不会有人和她说这些事情。 见她摇头,沈上星只定定的看着她道。 “是因为我。” 再多的却不肯说了。 然而谢云轻却莫名的感觉到对方的心思。 就和上次在长郡主府她问对方为何知道自己是女子,他让她自己猜一般。 他是因为自己不记得才这样的…… 可是…… 原本觉得对方认错人的谢云轻因为这个月牙伤疤一时有些不确定了。 这时,一旁的沈南霜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震惊的看向沈上星。 “可是,这个伤疤,为何我都不知道?” 闻言,沈上星看了她一眼,坦白道。 “这是一个秘密,除了我们,只有大哥知道。” 听见沈上星提起沈家大哥,沈南霜沉默了。 一旁的沈上星已经重新朝神色有些疑惑的谢云轻看过去。 “你可还记得,你幼时与家人走散之事?” 谢云轻一愣,随后点点头,又道。 “可是我幼时并不是在京城出生,也不是在京城走散的。” 且…… 她只是与谢家人走散,很快便被外祖家找到,等谢家回盛京之时,她也被接回去了。 见她神色并不相信。 沈上星又飞快说了几处地名。 谢云轻闻言不由一愣。 这些地方倒是与当初谢家流放之时有些重合,只是……按照时间推算她约莫才三四岁…… 这怎么可能?! 她眼底的细微变化自然纷纷落进一直在关注她的沈上星眼中,他又道。 “你当初被母亲带回家的时候,是三岁半,五岁之时被接走的。” 说着,沈上星又是一副陷入回忆的神色,他的眸色又暗淡了些。 因为谢云轻被接走的前一天,沈家人正在准备几日后,为她庆祝生辰。 他因为旁的事情,需要暂时离开几日,离开前,小奶团子还单独拉着他悄悄叉腰叮嘱他不许忘了自己的生辰礼物。 他自然是不会忘记的,原本他暂时离开就与对方的生辰礼物有些关系。 可当他带着生辰礼物赶回来的时候,小奶团子已经不见了。 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给他留下。 听完沈上星的话,谢云轻眼神也忍不住一颤。 她是快六岁被接回盛京的。 谢家的说法是她三岁半时贪玩和家里走散,幸好被外祖家找到,只是谢家流放之途太苦,便顺势将她留在了外祖家,直到谢家复爵回京,才把她接回盛京。 可是…… 她怎么会被沈家收养,而且她毫无记忆…… 她幼时最初的记忆一直在外祖家…… 且幼时记忆模糊乃是常事她从未多想过。 见她眼神虽松愣迟疑,但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话。 沈上星垂眸,只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而且家里一直有你的位置。” 闻言一旁的沈南霜反应过来,忙补充道。 “是啊,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盼着和你重逢,早知道谢家那样对你,当初我们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将你接走的。” 谢云轻闻言,眼神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无论是亲眼见到的沈南霜姐弟三人互动,还是听沈南霜说起沈老夫人之事,都能看出沈家是个与谢家非常不同地方。 只言片语间的氛围便让人有些向往。 只是,谢云轻又不禁想到前世。 若沈家人要找的人真的是她,为何前世没有找到她? 是依旧找到了,但却发现她不是,所以没有惊动她? 见她松动的眼神,再次恢复冷静。 沈上星眼眸不由一紧,沉思片刻后,他缓缓道。 “你想过没有,你或许曾经失忆过。” 闻言,谢云轻和沈南霜姐妹两俱是一愣。 第129章 我需要验证一二 不可能…… 谢云轻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因为,她不仅记得幼时一些在外祖家的往事,甚至还隐约记得一些跟着谢家人流放时的事情,怎么可能独独失去中间的记忆。 可是,当她对上沈上星那双万分肯定的黑眸后,她顿了顿,没将否认说出口。 看出她的想法,沈上星沉眸道。 “你可有听过家里人说起过幼时的往事?” 闻言,谢云轻愣了愣,虽说谢家人都与她不亲近……但也说过的,只是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注意到她的神情,沈上星的眼眸又是一沉,他缓缓开口。 “……我听说有时候一个人的记忆做不得真,尤其是孩童时期,若是有人仿佛在你耳边说起某些事情,你便会当做真的,即便那是假的……” 这个说法和谢云轻从前研究过的一些病理有些关联,可她从没设想过自己身上会出现这些情况。 然而,见沈上星这副认定她的模样,她微张着嘴巴,反驳不出来。 她抿唇,想了想,忽而抬头看向沈上星。 “可还有其他证据?” 见她终于有几分相信,沈上星眼底泛起一丝细碎的光芒。 他唇角缓缓上扬:“有。” 说着,他拿出一个福寿香包和一条小小的手巾,一同递给谢云轻。 接过眼熟的福寿香包,谢云轻不由一愣,这似乎是上次她在城外救了个过敏的公子,留给对方的,怎么会在沈上星这里。 随后,少年有些轻快的声音响起:“香包上的这片小云朵,便是证据。” 正打算翻开陌生的小手巾的谢云轻终于惊愕的抬起头。 见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沈上星伸手,将小手巾拿走,翻出手巾角落那朵小云,重新递给谢云轻,见她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唇,继续解释道。 “当初你非要跟着娘学刺绣,结果只学会了这个,你瞧,可是一样的?。” 谢云轻看着手里有些年头却被保存得很好的小手巾,彻底懵了。 这小手巾上针脚稚嫩的小云朵,确实和她绣在香包上的一模一样,可是…… 她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莫非她当初真的被沈家收留过,可她为何会忘记?并且谢家也瞒着这件事? 见谢云轻陷入沉思,沈家三姐弟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并没有催她。 片刻后,谢云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三人。 “这件事,我需要验证一二……” 实际上,在看见证据后,她的脑子就已经乱了。 若她真的曾经被沈家收养过,而且看他们现在的态度竟然是……还想将她找回去…… 若是真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她神色已经松动,沈南霜姐妹二人连连点头。 沈南霜道:“好,不急,你慢慢验证,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之差人来将军府。” 说着她拍了拍一旁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的沈上星。 沈上星这才点点头,然后看出她想走了,便上前一步。 “我送你回去吧。” 神思不属的谢云轻顿了顿,随后才点点头。 ……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来到药铺门前,沈上星才突然出声。 “你有东西忘了还我。” 谢云轻动作一顿,对上少年点墨似的眼眸,愣了愣,一时想不起。 沈上星抿唇,耳尖微红的提示道。 “手巾。” 谢云轻顿时反应过来,忙递给对方,等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将旧手巾细心收好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若那手巾上的小云朵是她所绣,岂不是意味着……这手巾是她送的? 虽说那已经是幼时之物,但现在她今生也快及笄了,算上前世的记忆她早已及笄。 顿时,耳尖开始发热,她有些不好意思和对方对视,逃一般的飞快下了马车,回去了。 见她跑得那样快,沈上星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抿唇,有些气闷的吩咐驾车的阿才。 “走吧。” 一路气闷的回到将军府,却不料,沈南霜和沈希月都是一副拷问的表情在等着他。 “小七,你坦白交代!你到底藏了多少姐姐们不知道的小秘密?” 沈上星:“……” 他脚步一顿,看了眼姐妹俩,然后闷不吭声的绕开二人直接回院子去了。 见沈南霜还想追上去说什么,沈希月抬手拉住沈南霜。 “五姐算了吧,下次再问,我看小七似乎又在生闷气了。” 闻言,沈南霜脚步一顿,她当然看出沈上星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只是想起之前对方因为小云妹妹没有认出她而得意的模样,差不多也能将他的心思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恐怕是因为小云妹妹没记起他吧……” 说着,沈南霜不由疑惑起来。 “月儿?以前小七和小云妹妹的关系有那般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中,娘亲抱回小云妹妹的时候,小七年龄也不大,还是要人哄着的年纪,因此他并不怎么亲近小云团儿,家里人都以为他吃醋来着。 可是,为何他那手巾、还有月牙伤疤,她通通不知道? 沈南霜眼眸微微一眯。 “而且,我发现小七比我想象中还要在乎小云妹妹得多……差不多快比得上,他那个小媳妇儿了。” 一旁的沈希月也愣了愣,随后,她回想了一下,轻轻道。 “五姐,你见过那个……小媳妇儿吗?” 沈南霜摇摇头,随后,她顿了顿,看向欲言又止的沈希月。 沈希月眼眸柔和却很坚定。 她轻轻道:“小七那个玉佩摔碎了,他却并没有很着急,反而让小云妹妹陪他去找新的……你说有没有可能……” 沈南霜先是惊愕,随后脱口而出:“小云妹妹就是小媳妇?!” 说完,姐妹俩都沉默了。 沈上星因为时不时要被送去皇后娘娘跟前,所以沈家几个兄弟姐妹便一直以为那个送他玉佩的小媳妇是在别的地方遇见的,从来没有人往小云妹妹身上想过。 毕竟…… 当初小云妹妹被接走后,沈家其他的哥哥姐姐们全都受不了,唯有小七,连脸色都没变过。 毕竟小七幼时不像现在,在外人面前还能演一演儒雅君子。 他小时候是表里如一的冰块脸。 可想到他从小到大,无论是生气、难过都闷不吭声的样子。 沈南霜许久才缓过来。 “小七他、他真的、他真的……” “长情。” 喃喃许久,沈南霜才卡出两个字。 因为年岁小,即便他将那个小玉佩视若珍宝,也没人当真,说什么“小媳妇”都只不过是逗他玩儿的。 可如今…… 就在姐妹俩陷入震惊之时。 另一边,药铺里,也陷入了沉默。 谢云轻回到药铺时,怪神医正在药房熬药,她便乖乖的拿了药杵在外面一边帮忙磨药一边等着。 等怪神医从药房出来时,才放下药杵,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师傅,幼时的记忆是否可以骗人?” 怪神医闻言,动作一顿,灰眸探究的朝她看来。 怪神医没说话,但谢云轻却看懂了她的意思,这是在询问她,发生了什么,才有此疑问。 于是,谢云轻又将沈家找到她,说幼时曾经收养过她的事情告知了怪神医。 闻言,怪神医眼神微动。 “你想知道自己幼时有没有失忆过?” 谢云轻点点头,目光期待的看向怪神医:“师傅可有法子?” 怪神医沉眸,陷入了考虑。 法子自然是有,只是…… 这时一旁的元青突然轻咳一声。 “或许,我有办法。” 第130章 佛祖保佑,千万别让云锦丫头又求出一个老神仙 闻言,师徒俩齐齐朝元青看过去,一老一少,灰眸沉静幽深,黑眸期待可爱,且…… 都是男子扮相。 从那张苍老的面容上移开视线,元青眼底划过一抹无奈,接着道:“有一种香,叫做引梦香,点上这香,真实的回忆便会一一在梦里浮现,即便是记忆最深处,早已经遗忘的记忆。” 当然这香对于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这类失忆无用,只是谢云轻显然不是这种情况,因此这香或许正适合她。 元青说完,见师徒两分明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容乖巧,眼底却有种格外相似之感,他忍不住低头笑了下。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果不其然,说完,师徒俩的眼眸浮现了同款的“你说”二字。 元青接着说完。 “这香,曾被用做审讯香,只需要入睡前,反复询问犯人相关之事,犯人入梦后,便可更加容易梦见相关的记忆,若无人引梦,或许要梦见许多不快的记忆,才能等到那一段遗忘的记忆。” 而谢云轻这段记忆的引梦之人,自然只有沈家人了。 见谢云轻沉默,一旁怪神医那双灰眸又朝自己看来,元青当即道:“那引梦香,我还需要几日才能买到,在此之前,云轻你可以慢慢考虑。” 谢云轻点点头。 其实在听见这引梦香的作用后,她心中便有了另外的想法,只是暂时还没想好,值不值得。 这时,林伯敲门进来,说药铺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正是姜神医。 进门后,见谢云轻坐在怪神医身旁,姜神医忙恭敬朝二人行礼。 “见过师祖、见过小师叔。” 说完,他又朝一旁的元青看过去,正要行礼,便见元青直接起身出去了,他便知晓这不是他该问的事情了,于是重新朝师徒二人看来。 怪神医灰眸毫无波澜:“何事?” 他之所以见姜神医,是因为上次和他做了交易,让他护着谢云轻,他允他再来药铺三次,虽然如今谢云轻脱离侯府,不再用得上姜神医了,但怪神医答应之事从不反悔。 却不料姜神医这次并不是来学医的,而是提起了几种怪病和疑难杂症。 好巧不巧…… 谢云轻听出正是宣宁侯府那几个。 只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怪神医是不可能出手的。 因为她曾经向侯府推荐过她师傅,只是侯府众人十分自大,根本不曾信她,还说了些贬低怪神医的话。 那些话不知是如何被怪神医知晓的。 因此,她求怪神医给谢家人治病的时候,怪神医直接给她下了几种毒,让她忙于解毒,再也不敢开口相求。 此后,她要为谢家人治病的事情,怪神医也不管她,但也绝不会教她这方面的事情。 如今回想起来,谢云轻忍不住庆幸。 幸好,师父他啊,最是记仇了。 姜神医说完,见师徒二人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显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怪神医那双灰眸透出几分冷意来,他忙摆手解释道。 “师祖莫怪,徒孙此次并非为人求医来的,只是想着那些病症实属罕见,若是师祖和小师叔感兴趣,姜洵便可引见一二,若无兴趣便罢了,徒孙并没有向那家人提过师祖和小师叔。” 闻言,怪神医这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另一边。 这些天来,宣宁侯府上下,处处透露着压抑的气息。 又逢初九,本该所有人齐聚,一同向老夫人请安的日子,此时却冷清了许多。 经过休养,勉强能坐起来的谢老夫人身旁只剩下一个谢云锦。 谢云驰自从右手已废之事传开便不怎么出世子院了、谢云疏犯病来不了、谢云危自从那日离府后,便再也没有找到了。 谢云月、谢云轻二人去世,谢云安离京。 往日并不引人注意的几个座位忽然空荡得那般显眼。 剩下的几个中唯一能活跃气氛的谢云暲,此时面色也沉了许多,再无往日插科打诨的心情了。 而沈懿芳近日来,操持府中大小事宜,还要被谢老夫人各种责骂,早已经心力交瘁,请安后便闭目养神,再也也没什么心思说话。 唯一不变的便是那没心没肺的二夫人林觅荷,见众人都不说话,她眼珠一转,便拍着大腿一边叹气一边开始猫哭耗子。 “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咱们侯府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这才没两年安生日子,怎么我那两个苦命的侄女便去了……” 林觅荷的说着见众人依旧面不改色,话头一转,便看向谢云驰,图穷匕见道。 “侄女去了也就罢了,驰哥儿这手可如何是好啊,这手治不好要如何继承咱们侯府……” 顿时,无动于衷的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为首的谢老夫人与沈懿芳皆是怒目瞪向林觅荷。 “够了!瞎说些什么!” “二弟妹什么意思?!” 林觅荷被二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先是缩了一下,随后不经意偏见坐在下首的谢云荀,她眼神一定,顿时便理直气壮起来。 “母亲,大嫂,我也不算瞎说啊……如今驰哥儿这手连姜神医都没法子……” 说着,她见谢老夫人和沈懿芳目光凶狠的瞪着她,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偷偷的看了眼下首,自己的亲儿子谢云荀,硬着头皮道。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早做打算有备无患,否则……难不成咱们要一直等着,等云锦丫头再求一个老神仙出来不成?” 林觅荷的话一出,原本怒目而视的众人都忍不住朝谢老夫人身旁的谢云锦看了过去。 原本正愁眉不展的谢云锦一愣,随即便对上了几双暗含期待的目光,她心下不由一慌。 当初老神仙之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根本就没有梦见什么老神仙。 她那时正跪在小佛像为大哥祈福,突然听见府中下人说谢云轻拿回了神药,担心从此府里那些宠爱都变成谢云轻的,因此才一念之下,冲出去,说她梦见老神仙送药。 原本,她只是想和谢云轻分一杯功劳的…… 谁成想她自己躲起来了。 想到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将功劳算在她一个人头上,毕竟她总是那样幸运的。 后来,谢老夫人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此事,渐渐的她也快忘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此时…… 谢云锦不由咬了咬唇,起身跪在谢老夫人面前。 “祖母,云锦愿意再为大哥试一试,只是……” 见她如此有心,谢老夫人胸口的郁气总算散了不少,她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手。 “好孩子……” 谢云锦见状,忙上前扶住谢老夫人的手。 一旁拎着眉头的=沈懿芳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林觅荷表情不由一呆,想到谢云锦身上那些邪门儿的事情,她心里简直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我这张破嘴到底在说些什么! 见她这般傻不愣登的模样,三房夫妻二人眼底皆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 这个蠢货二嫂! 然而,从老夫人的西院正堂离开后。 不仅二夫人林觅荷,连三房都也悄悄设立了小佛堂,开始祈祷谢云锦的祈祷不要奏效。 佛祖保佑! 千万别让云锦丫头又求出一个老神仙! 第131章 让她跪 世子院。 得知谢云锦再次去佛堂为他祈福,想要为他求出老神仙后。 谢云驰不由沉默了。 重生后,他便一直在逃避去细想关于这个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之事。 虽说他重生了,但他的记忆却并不是完全的,且他无法说出能改变侯府众人命运的任何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他不完全的记忆中,侯府的覆灭……与云锦有关。 临死前的最后念头,除了对不起云轻之外,只剩下疲惫。 他知道侯府的结局,其实并不怪云锦一个人…… 只是,他很累很累,累到再也没办法,去心疼这个妹妹了。 他闭上眼,在谢云锦的呜咽声中,死于断头闸刀之下,再也不用去怜惜接下来,或者后来要遭受断头之苦的妹妹。 他曾经并不后悔疼爱这个妹妹,但是这一次…… 谢云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仰头,眼角划出两滴泪来。 他想起小八去世前,他去清风苑询问老神仙之事。 他说——你不必介怀,你那时还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大哥也要感谢你将神药拿进府中。 此时,那落空的手带来的失落和小女孩眼底的疑惑纷纷刻入他的脑海。 她说——时隔太久,再多的细节,我有些记不清了…… 想着想着,谢云驰的眼底开始泛起血丝与红意,泪水缓缓积蓄凝落而下。 “咳哈哈哈……” “咳咳、哪有什么老神仙……” 回想着不久前,那个竟然对老神仙生出期待,也没有想过相信自己血亲的妹妹的自己…… 还真是一个笑话。 或许,云月说得对,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有应得的报应。 这边是他的报应。 见他反应如此剧烈,一旁汇报消息的武顺不由一惊。 虽说七小姐其心可鉴,但世子也不至于感动到落泪吧。 想到方才谢云驰含糊的说什么没有老神仙,他转念一想,自以为猜透了谢云驰的心思,提议道。 “世子,您的意思是,让七小姐别去跪吗?可……” 武顺不由有些为难起来。 虽说他明白世子爷疼爱妹妹的心情,但他更关心世子的伤势能不能好起来。 虽说祈福之事在别人身上瞧着只是心理安慰,可若是七小姐来,他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云驰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道。 “让她跪。” 武顺不由再次一愣,随后见谢云驰神色不太对,当即点点头告辞了。 另一边。 要进小佛堂的谢云锦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哥哥。 见她如此,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谢云暲强行撑起一个笑容来,他安慰道。 “小七,三哥相信你,不过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千万别跪坏了身子。” 他说着回头看向一旁的谢云荀。 谢云荀将手里的软垫子递给谢云锦身后的丫鬟,叮嘱道:“你们照顾好七小姐,千万别叫她跪久了……” 说着,因为递东西的动作,摩擦到胸前某个隐秘的地方,谢云荀的表情变了变,但很快还是压了下去。 一旁脸上多了一道疤痕的谢云逸,沉默着将一些玩具,零嘴交给丫鬟。 他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倒是谢云锦看见他的动作,忙叫了他一声。 “四哥,你的伤如何了?” 谢云逸摇摇头:“没事。” 闻言,一旁的谢云暲和谢云荀也朝他看过去,顿时表情都有些沉重。 尤其是谢云暲。 谢云逸的伤在脸上,怎么可能没事。 谢云逸的天赋不高,但他的勤奋努力,有目共睹,他一直想要科考。 虽说继元帝已经取消了“以貌取人”这一条科考规则,但考官还是原来那些考官,才经过两次新规,考官的衡量标准依旧很难脱离旧规…… 且,更让谢云暲心情沉重的是。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大哥突然变得很奇怪,也明白了,那日谢云月发疯,他要划脸救云锦时,大哥阻止他的原因。 若是大哥的手没救了,他便是唯一健康的嫡子了。 云逸是庶子。 因此…… 谢云暲的眼底划过一抹愧疚。 忽然,谢云锦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四哥,你别担心,等我出来,就去向姜神医求药,一定治好你的脸。” 谢云逸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感动,他点点头。 谢云锦说完,神色又凝重起来,她咬咬唇。 “三哥、四哥、六哥……小七有一事相求。” 闻言三个哥哥皆是神色一定,异口同声道。 “小七,你说。” 谢云锦眼睫颤了颤,她看向三人,眼神担忧道。 “虽说我诚心为大哥祈福,可老神仙本就可遇不可求,为保万无一失,哥哥们可否帮小七去找一位小神医?” 闻言,谢云暲眼神一动。 “可是,陈御医说的那位小神医?可陈御医不是说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吗?” 谢云锦摇摇头,她柔柔的看向谢云暲。 “不是这位,是……我听芊芊说起过一位新的小神医,听说他正在为平南郡王府那位小县主治病,只是……” 谢云锦咬咬唇。 “哥哥们需要想些法子求到平南长郡主府上。” 闻言谢云暲三人都不由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见状,谢云锦不由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原本可以直接去将军府求黎夫人的。 只是……黎夫人突然对她冷淡的原因她还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告知旁人,她既怕黎夫人一口拒绝,也害怕侯府众人得知黎夫人对她冷淡了。 幸好哥哥们对她十分信任都没有问起。 第132章 师徒回忆 那制作引梦香之人并不好寻,元青不得不亲自动身,离去之时还带上了金锁和银环两个弟子。 因为她们皆是大龄才开始习武,入门本就比寻常人艰难,更不能松缓一天。 如此一来,药铺瞬间便清静了下来,即便多了个姜洵,谢云轻依旧有些不习惯。 并且她注意到怪神医,时不时会开始发呆,比如此时。 想到元青前辈在时,师傅的特殊反应,还有那个“方方”的称呼,她忍不住试探的问起:“师傅,我听元青前辈似乎叫您,方方……” 话说到一半,怪神医面无表情的转过来,那双灰眸定定的看了她半晌。 “三毒经已经背熟了?” 说完,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药瓶,说着便要倒出一粒喂给谢云轻。 谢云轻面色一紧,浑身紧绷的抿紧了双唇。 虽说她并未和怪神医提起过她重生之事,但毒术和医术的进步神速却是没藏住的。 毕竟已经重学过一次了,怪神医什么也没问,但短短几日便试出了她的真实水平。 三毒经便是怪神医前两日,丢给她最新任务。 只是不知道为何,怪神医如今似乎改变了教学方式,毒术居然不通过喂毒来教学了。 谢云轻虽是不解,但能够更不吃苦头的学习,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不知为何,一句话的功夫,师傅便改变了主意。 谢云轻咽了咽口水,还是硬着头皮,伸出手,准备服用。 只是她手还没伸出去,怪神医便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药丸。 “三日后,将前十五种解药,交给我。” 说完,他便起身回自己的药房了。 在这小院子中,师徒俩各自有一间药房,制药之时互不打扰,用药都是从药田和药铺中取的。 谢云轻愣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连忙去取了药材回自己的小药房,开始专研。 怪神医给她那本三毒经十分特殊,虽然它叫三毒经,但上面记载的大多数毒药都是用作治病之用。 只是别的药三分毒,三毒经上的药十分毒,需要解药。 谢云轻拿到的是誊抄本,解药部分全没有抄写,需要她自行补全。 等谢云轻取完药材回到小药房开始忙碌后。 另一边,怪神医这才推开大药房的门走出来,定定的看着小药房紧闭的房门,灰眸浮动起凝思来。 原本,他此生并没有收徒的想法,否则,他便不会离开药神山,四处隐居。 收下这个小徒弟实在是意外。 豆芽大的孩子,路过药铺时,听了几个病人的感激之言,便真的以为他是神医,求上门来。 实际上,他不过一时兴起,给几个去不了大医馆的穷苦病人治了治风寒罢了。 毕竟,即便是偏僻之地的医馆,若是开门却不开张,依旧有几分惹上麻烦的可能。 他不喜欢麻烦。 可是却遇见了最麻烦的小孩。 为了求他给家里人治病,小豆芽日日来他的医馆帮忙,甚至帮他招揽客人。 怪神医什么都没说,但已经开始计划搬家了,只是不知为何,瞧着小孩亮晶晶的充满希冀的目光,他一时生出了好奇。 他没有家人,也为许多人治过病,但因为他治病的规矩古怪,见惯了世间百态,深情有之,但凉薄更多。 唯独没遇见过这般大的孩子,以身相换的。 鬼使神差的,他将自己治病的规矩告诉了这个麻烦的小破孩子。 却不料,听完他的规矩,小破孩儿亮晶晶的眼眸连犹豫都没有出现,便一口答应了。 答应完,才想起来问他什么是药人。 怪神医沉默半晌,灰眸微不可察的出现一抹了然,原来是不懂。 于是,他故意将做他药人的后果告诉这小破孩子,挑最坏的说。 然而,却不料,小孩眼底露出了害怕,却依旧没有一丝后悔。 这是他第二次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人,能让一个如此小孩的孩子,那般倾尽所有,甚至自己小小的生命。 又一次,小孩儿找上门来,开始熟练的要为他揽客,他不由头疼,冷冷道。 “回来。” 小孩儿乖巧回来,两眼亮晶晶的,虽然没有说话,但眼底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神医,您今日愿意为我哥哥们看诊了吗?” 麻烦的小鬼头! 怪神医心想着,但终是一甩袖。 “带路。” 瞬间,小破孩儿眼底绽放的喜悦,让怪神医心底那点懊恼也彻底散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破孩儿一路带着他,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家高门大户…… 这小孩儿日日来磨他,虽然衣着干净,但却质朴,手上没有什么干活的痕迹,他只以为是寻常百姓家疼爱些的幼女罢了。 却不料…… 而最后的结果,如怪神医预料中,最差的结果的一般。 这小破孩子居然是那侯府的嫡小姐,只是却不受重视,甚至称得上轻视。 自然,被这小孩带回去的怪神医也受不到重视,甚至遭到了鄙视。 这还是此生头一次。 怪神医差点气笑。 只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拂袖而去罢了。 小孩儿也终于消失了,他久违的恢复了清静。 却没想到,几日后,小孩儿再次灰溜溜的找到他。 这一次,他终于在小孩儿的眼底看见了后悔,小孩儿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捏着衣角,不敢看他。 “对不起,神医爷爷……” 想到那家人桀骜的称呼他为江湖骗子时的语气,怪神医冷冷的“哼”了一声。 顿时,小孩儿的头低得更低了。 “你走吧。”他冷冷道。 虽说同这小孩儿上门时他便预料到了结果,毕竟他名声不显,仅凭几个百姓的感激之言,小孩儿便找到他,完全就是误打误撞。 真要治病,恐怕也得他露一手对方才会相信。 只是没想到那家人愚昧至此。 然而,小孩儿站在原地愧疚许久后,居然提出,要做他的药人。 怪神医先是诧异,随后转念一想便看穿了这小孩儿的打算。 这小鬼机灵,方才愧疚懊悔,欲言又止半晌不敢再求他治病,开始打小算盘准备自己学医…… 虽然他名声低调,但凡是知道他的,求上门的人无不闻风丧胆,既要求他,也很惧怕他。 这个小东西,日日贴上来不说,还主动要做他的药人? 怪神医灰眸微微沉思,缓缓道。 “一个月。” 虽然,他万分厌恶那家人,但因为这小破孩儿,他决定格外破例,做了这笔交易。 试药一个月,他便为那家人治病。 只是…… 三个发现,令他改变了主意。 一是,这丫头,体质特殊,实在罕见,试药人的上上之选。 二是,这丫头,在毒医上不仅有些天赋,还吃得下苦。 三是,那家人实在是令人生厌。 因为做药人需要泡在药桶中,他发现小孩儿的膝盖乌青,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几日不见,是因为触怒长辈,罚跪祠堂了。 至于原因怪神医没有问,从那双闪躲的小眼睛便猜到答案。 因此,她想着,那家人也该吃些苦头。 再后来,从一开始让着丫头自己学了去医,变成只要医治那几人的病症之法便慢慢教她。 再后来,他得知的侯府事情越来越多,索性不教了,任由这蠢丫头自行摸索。 只是…… 元青离开前的一番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以为…… 自己已经是顶好的师傅了,至少比那家人好很多。 毕竟,他传授毒医术之时,已经将她认为痛苦的办法去掉了。 亲自试毒之法是,学起来最快的方法,虽有夭折的风险……但他还没有用过自己无法解的毒,因此风险也被他剔除了。 若被他师傅知道自己这样带徒弟,恐怕会连夜从坟墓爬出来给他喂上十大绝毒。 然而,元青却告诉他,那些试毒之法,远非常人能忍受。 加上,元青成天在他耳边念叨养孩子要如何如何。 这让怪神医彻底陷入了迷惘。 如今小徒弟彻底归他养了,可是,要如何正确的养孩子……? 首先不能喂毒了。 他抿唇,握紧手中的药瓶。 ……其实里面是糖丸。 元青说,寻常百姓家的家长会给小孩儿买糖丸。 只是,他有些不习惯,没有给出去。 第133章 请等一等 在药房一阵忙碌后,谢云轻解出三种毒药,决定休息一下,她推开门,已经不见怪神医的身影了,只是门外一个眼熟的瓶子孤零零的放在那里。 谢云轻愣了愣,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但还是上前拿起药瓶,闻了一下。 随即,她目光一亮。 不是毒药,是糖?! 这时林伯正好路过,注意到谢云轻在吃糖不由笑了下。 “如何,主子制的糖与甜品铺子的糖比起来哪个更甜?” 原本正喜滋滋品糖的谢云轻听了林伯的话,一双本就微亮的眼眸不由瞪大了。 这糖是师傅亲自为她做的? 见她罕见的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林伯忍不住将怪神医的底彻底透光了。 他点点头:“是啊,元青大人说养徒弟不能光喂毒药,还要喂糖,所以主子就亲自去买糖了……” 说着,林伯压低了声音凑到谢云轻耳边道:“主子还因为衣服沾了药灰被糖果铺的小二驱赶了一次。” 林伯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怪神医的大药房,直到说完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然后主子将糖买回来,藏了藏,频频皱眉后,便子自己动手了……” 因为怪神医本就喜欢制药丸,所以这些糖果制作起来外形上与糖果铺的并不二致。 从林伯口中听完始末,谢云轻含着糖果,呆愣在原地,眼眶渐渐变得变湿润的,口中的糖却越来越甜。 师傅性子古怪,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对师傅还是又敬又怕的,到后来才慢慢的体会到师傅对她的重视。 只是没想到,在师父心中,早就把她当做疼爱的后辈了。 见她眼眶开始湿润,林伯吓了一跳:“哎哟,小主子,您……” 谢云轻忙笑出来:“林伯,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说起来,谢云轻突然便想到了银环曾经和她提过的一种点心,于是,她向林伯要了几种材料转身便进了小药房。 当天夜里,谢云轻便将那种点心做了出来,端到了怪神医面前。 怪神医一愣,从小徒弟美滋滋的神情中看出林伯恐怕已经揭穿他的老底了,只是他到底有些不喜欢小家伙黏糊糊的目光,灰眸连闪了几次,移到一旁,才面无表情的尝了尝谢云轻的点心。 尝完后,见小丫头眨巴着眼睛,一副等反馈的模样,他顿了顿。 “尚可。” 语罢便见小丫头露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他轻咳一声,突然道。 “三毒经,第七页,加进去。” 谢云轻笑容一收,欲言又止,最终乖巧点头:“……是。” 说完,便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看着她垂头丧气离开,怪神医讶然的看看她关上的房门,又看看手中的点心,冷冰冰着老脸陷入了沉思。 小徒弟好心的孝敬,所以他给小徒弟小小的开了个后门,可她却似乎不开心了。 三毒经,第七页那毒药,其中有一味药材味道特殊,需要用糯米调和…… 怪神医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边面无表情的塞着点心,一边抬起头看向窗外。 元青什么时候回来。 谢云轻垂头丧气的出门后,很快便笑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是很失望,毕竟师傅的性子便是如此,而且以师傅的性子,那带毒的点心,他恐怕也会亲自考核…… 顿时,她便立刻充满了干劲。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元青只传回来一封信,说还那引梦香需要些时日。 沈家三姐弟来邀过谢云轻一次,谢云轻也暂时婉拒了。 谢云轻唯一一次出门便是去平南郡王府为康乐小县主治病,这是她第四次上门了,治疗过程顺利得异常,因为那个冰雪般的孩子实在坚强。 随着治疗,康乐县主的状态也越来越好,开始治疗前还拉着谢云轻去看了她刚养的小奶狗。 小姑娘将谢云轻当成了朋友,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直到开始治疗时还恋恋不舍的拉着谢云轻的手。 “云峰姐姐,等念念病好了,你能不能继续来找我玩,或者念念可以去找你玩吗?” 因为治疗后,她就会陷入沉睡,她怕一会儿就来不及说了。 谢云轻笑着点点头:“可以。” 心满意足后,小姑娘才鼓起勇气闭上了眼睛。 谢云轻看着本应该只比如今的自己小三岁,却因为那蛊,身心发育都迟缓了几年的小姑娘,有些心疼,手下的动作越发小心起来。 …… 一个时辰后,经过治疗的小县主陷入了沉睡,平南郡王妃确认了女儿的情况后,便拉着谢云轻的手不断的感激,一边感激还一边吩咐下人将她这几日为谢云轻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感激谢云轻为她女儿治病,而是随着谢云轻一次次上门,女儿的情况越来越好,平南郡王妃越来越喜欢她了,渐渐的便心疼上了这个只比她的康乐大三岁的孩子。 虽然她女扮男装的理由,平南郡王妃不知道,但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总归是有苦衷的,因此看到什么好东西,她便忍不住也为这个孩子留了一份。 因不全是什么贵重物品,反而更显得平南郡王妃的心意贵重,谢云轻最终还是没能推辞。 只是没想到婉拒了平南郡王妃的挽留,却被人拦在郡王府门口。 “请等一等,敢问马车上可是为康乐县主治病的小神医?” 第134章 没有教养 车帘外熟悉的声音传进来,谢云轻不由沉了脸。 拦车的竟是谢云暲。 因为他们直接拦在马车前,林伯不得不将马车停下来,朝马车内低声询问道。 “小主子?” 虽说这几年来,林伯也知道宣宁侯府的情况,但他并没有自作主张,只等着谢云轻的决定。 谢云轻自然没有半分犹豫,离开侯府前她没有给侯府之人治病,离开后,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她没想到谢家人会这么快求到她跟前。 只不过谢云轻瞬间又想通了。 既然她决定以医者身份露面,求助无门的谢家人早晚会听到她的名声求上门的。 只是求上门的方式有些上不得台面。 既然知道她在为康乐县主治病,却没想过先求上平南郡府引荐,竟死乞白赖的守在人家府外拦车。 偏偏谢云暲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失礼,只是见马车里的人没有否认,便当即面色一喜,与身旁的谢云荀对视一眼,迫不及待道。 “听闻康乐县主的病姜神医都没有办法,却被小神医治好了,想必小神医的医术当时绝世!能否请小神医移步我宣宁侯府为我家人治病,不论结果如何,在下都愿意重谢您!” 说完,他便期待的看向马车,终于缓缓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旁的谢云荀也跟着脸色微变,他小声道。 “莫非,不是小神医?” 闻言,谢云暲当即露出一副恼怒的表情,若是车内不是小神医,却不出口否认,岂不是故意耍他! 只是想着府里的各种情况,他那个冲动的脾气到底还是收敛了许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车内。 “敢问马车内,可是小神医?” 谢云轻淡淡的掀了下眼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车内传来的少年声音瞬间让谢云暲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既是少年,那么此人是那位少年神医的可能性便大了很多,他当即便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是的话,便不打扰了,是的话,便重金相邀……” 明白谢云轻的想法后,林伯淡声打断谢云暲的话。 “公子既知打扰,为何从头至尾不见一丝歉意?堵门拦车,也不自报姓名,这边是大名鼎鼎的宣宁侯府吗?” 林伯的话顿时让谢云暲面色一红,片刻后,他恼羞成怒道:“放肆,我跟你家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吗!” 说着他又重新看向马车内。 “如此叼奴实在不配留在小神医身旁,若是小神医不嫌弃的话,在下送小神医两个更听话的奴……” “嫌弃。” 冷冰冰的两字从马车里传来。 谢云暲被堵得面红耳赤,一旁的谢云荀终于反应过来,忙上前鞠了一躬。 “实在抱歉,还请小神医见谅,我三哥实在太过担心家人的情况因此才失了分寸,在此我兄弟二人为之前的冒失向您赔罪。” 一旁的谢云暲闻言虽是不满,但还是压下怒意,不甘不愿道。 “抱歉。” 谢云荀闻言心下顿时有些不妙,正准备找补之时,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不知两位谢公子拦住我的贵客意欲为何?” 兄弟二人闻言,回头便对上平南郡王妃微怒的眼神,顿时脸色一变。 “见过平南郡王妃。” 兄弟两忙见礼。 平南郡王妃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二人,并没有出声。 毕竟得知谢云轻在她府门外被人拦住时,饶是见多识广如她,也是懵了一下。 毕竟便是她在没有京中重礼仪排场的江南,也没遇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有上门了不进门,却在门口堵人家客人的? 最终,看出了谢云轻并不喜欢这二人的平南郡王妃,二话不说的派人分别护送谢云轻和谢云暲兄弟俩各回各家了。 只是这护送和护送却是不同的。 谢云轻这边,是恭恭敬敬的送。 谢云暲兄弟俩那边,则是和押送没有区别。 毕竟平南郡王妃对于谢云轻在她府门前被缠上之事感到万分抱歉。 她担心这兄弟二人跟着谢云轻找到她的住址,继而上门打扰,因此不仅派人将兄弟二人“护送”回了宣宁侯府,还派出了她身旁的管事嬷嬷上门敲打了一番。 宣宁侯府。 得知两个儿子被平南郡王府的人送回来的,侯夫人沈懿芳一脸迷惑,但听说平南郡王妃还有话带给她,还是急忙换了身更为浓重的衣服出去见客。 却不料,来人只是一个威严的嬷嬷,询问她的身份后,迎头盖面的便是一通阴阳怪气的嘲讽。 大意便是她生的儿子没有教养。 沈懿芳气得面红耳赤,但想着对方背后主子的身份,还是压着脾气,故作大气道。 “不知郡王王妃此话何意?” 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那管事嬷嬷表情更为不屑,堂堂侯府嫡子能干出这种事情,不论这侯夫人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都失了教养之责。 只不过她还是冷声将谢云暲二人所做之事大声的说了一遍。 她当年可是老王妃身边的丫鬟,见多了各种风言风语,自然是不能让这宣宁侯府有机会倒打一耙,有机会反口说她家郡王妃跋扈之类的。 听完前因后果,沈懿芳的脸都快红到滴血了。 是羞的,也是怒的。 将那嬷嬷送走后,她的脸色冷了下去。 “让三公子和六公子过来!” 第135章 沈懿芳两眼黑了又黑 然而沈懿芳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两个儿子过来,去传话的人回来禀报。 “夫人,三公子和六公子在老夫人那边。” 沈懿芳闻言,神情微微扭曲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忽觉一阵胸闷头晕,身子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一旁的程妈妈吓了一跳:“夫人!” 她忙上前扶住沈懿芳,一边吩咐惊慌失措的丫鬟端水过来伺候沈懿芳,一边吩咐另一个丫鬟。 “快去请府医过来!” 前一个府医离府后,府里新聘请了一位医术更好的府医,虽说医术比不上姜神医,但除了府里几个疑难杂症外,其他都能治。 然而,沈懿芳喝了口水后,却神色苦涩的出声阻止了。 “不必了。” 她这哪里是病了,分明是气的和累的。 自从谢老夫人中风后,她暂时接手府里的中馈,烦心事就一日没消停过,原本保养极佳一张脸和一头青丝,短短月余便多了几条细纹和几缕白丝。 原本只是操劳并不止于如此的。 操劳之余头顶处处要插手的谢老夫人才是最让她难受的。 她堂堂侯夫人,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却只能当婆婆手里的提线木偶,事情办好了讨不到半点好,要被老太婆防备,担心她日后不想还掌家权,事情办砸了,自然更讨不到好。 偏偏孝字当头,她有苦难言。 宣宁侯能力不足,但却是个严厉古板的人,自从大儿子手废了便怨上了她,更不可能体谅她的难处。 至于孩子们……病的病,伤的伤,失踪的失踪…… 竟无一人能体谅她的劳苦。 其实听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便有预感,这……绝对是谢老夫人的主意。 宣宁侯氏武爵,大儿子谢云驰的手废了,便是将来蒙受皇恩继承爵位也只能当个闲散侯爷,若无建树,下一代便要降爵了。 所以谢老夫人和谢侯爷的意思都是,换世子。 而这新世子的人选,只有谢云暲了…… 偏偏谢云暲这个儿子本就不得谢侯爷的喜爱,还爱胡闹,若不是谢侯爷孝顺,而老夫人又疼爱谢云暲,恐怕那新世子的人选,宣宁侯要往老四那个野种身上考虑。 幸好老四伤了脸…… 只是这紧要关头,暲哥儿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竟然跟着荀哥儿一起去郡王府门口胡闹,这要是传出去了,便是老夫人力保,宣宁侯也要重新考虑。 沈懿芳叹了口气。 她缓了缓,神情严肃的起身:“我先去看看母亲。” 她本想着,避开谢老夫人将事情的厉害和谢云暲好好说清楚了,却低估了谢老夫人对侯府的掌控。 竟然早早将人叫过去了。 然而等沈懿芳来到谢老夫人的院子,还没进门便听见了谢老夫人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平南郡王府竟敢如此对我谢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话听得沈懿芳差点脚下一滑。 区区!郡王府! 人家再不济都是皇亲国戚! 更何况平南郡王府一脉因从未参与过夺嫡之争,并未遭到当今的厌弃!反倒是宣宁侯府,因不给那两个丫头办丧事还被皇上提点过。 谢老夫人莫不是当如今还是几十年前,世家势大,能将郡王府不放在眼里的时候吗! 偏偏让她最心堵的是,屋内,她的暲哥儿竟然还在大声附和谢老夫人,俨然与谢老夫人同声敌忾。 连老六都知道闷不吭声只认错。 暲哥儿这性子若是再被谢老夫人教养下去,恐怕当了世子也要惹出事端来! 即便是知道谢老夫人绝对不愿意接受谢家已经没落的事实,沈懿芳也不得不加快脚步上前阻止祖孙俩的怒骂。 结果自然是惹怒了谢老夫人。 不仅如此,她还被谢云暲埋怨。 “母亲您为什么要长他人志气!儿子又不是故意的!分明是那平南郡王府仗势欺人!儿子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哥,我也根本不想同大哥比啊!” 看着满眼不服气,丝毫不理解她苦心的谢云暲,沈懿芳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然而醒来后面对的却不是关心,是宣宁侯的黑脸。 “你说你,母亲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去气她作甚?便是她真的不对她也是长辈你就不能担待担待?” “我……” 不等沈懿芳辩解,宣宁侯话风一转,又道:“还有暲哥儿!都多大年龄了还一天天的就知道胡闹,你这个做母亲的能不能管管他?!我看这世子之位还得再考虑考虑!” 说完,宣宁侯便不顾沈懿芳还卧在床上就甩袖离开。 一边离开还一边对随从怒道:“去叫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到书房来!” 俨然一副教训完她又要去教训儿子的模样。 沈懿芳差点气得重新昏过去,她捂着心口,坐在床上郁闷了半晌,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向努力宽慰她的程妈妈。 “程妈妈,将我之前整理的名单快拿出来!” 程妈妈见她面色不是很好不由担忧道。 “夫人,要不然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这两件事急不得。” 然而沈懿芳却坚持道:“有什么急不得的!驰哥儿都二十四了!莫说媳妇儿了,身边连个知冷暖的都没有!” 这月余的心力交瘁反倒让她脑子清醒了许多。 谢家的几个公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因为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是这百年世家,最赋美誉的谢家祖训! 可已亡故老侯爷,还有如今的宣宁侯,哪一个不是早早便纳了妾! 凭什么要为了那遥不可及的谢家荣光苦了她的儿子! 况且不纳妾便罢了,谢老夫人不是没有为谢云驰相看过,只是门第太高的人家瞧着谢家的现状不同意。 门第太低的,莫说谢老夫人了,便是曾经的她也看不上。 毕竟她的驰哥儿是世间顶好的优秀男儿! 失败过几次后,谢老夫人便不许她提了,总说等谢家恢复荣光那天,驰哥儿便是公主也娶得! 可如今,却是等不得了! 她要在换世子前,将驰哥儿的婚事定下来! 第136章 尽快提亲! 翻着名单,沈懿芳的眼神渐渐挑剔起来。 她的驰哥儿,便是没了世子之位,弃武从文,将来也会有大出息的,只是京中贵族到底还是看重门第和爵位,所以…… 最后,沈懿芳圈出两个名字。 汪乐筠、嵇雪。 第一个汪乐筠乃是汪首辅的独女,性子娇弱了些,但架不住家世好,且受宠,以后她的驰哥儿要走文官的路子,汪首辅没有儿子,自然会全心栽培她的驰哥儿。 只是,沈懿芳又想到,若是未来大儿媳妇性子太弱了,岂不是依旧要被谢老夫人压得死死的。 因此,她才有了第二个人选。 嵇雪,嵇尚书的小女儿,原本她是万万入不了沈懿芳的眼的。 因为嵇雪虽然家世不错,但在京中却是出了名的刁蛮,上次在长郡主的宴会上还弄巧成拙害谢云锦落水。 只是……她这性子对付谢老夫人正合适。 沉思半晌后,沈懿芳还是将名单递给了程妈妈。 “送去给驰哥儿过目吧。” 程妈妈到世子院之时,武顺正在一边汇报谢云暲兄弟二人惹到平南郡王府的事情,一边劝谢云驰振作起来。 谢云驰重生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人说,因此武顺见他日日不出门便以为她因为手废了 便颓丧了。 得知两个弟弟为了自己去求神医,却惹出事端后,谢云驰感到有些头疼。 原本刚重生的时候,他因为巨大的愧疚,决定放手不管,可想到侯府的结局,他还是于心不忍。 无论如何侯府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 就算是每个人都应该得到惩罚,也不应当是满门抄斩。 可偏偏这些天来,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如何试图做梦,却始终想不起来谢家被满门抄斩的原由。 他只能回想起被斩首前的两个懊悔念头。 他对不住云轻,侯府对不起云轻。 不怪云锦,可他应该劝住云锦的。 正当谢云驰万分头疼之时,程妈妈带着沈懿芳给的名单来了。 得知这是沈懿芳为他相看的未来妻子人选后,谢云驰骤然陷入了沉默。 妻子…… 一个柔弱又倔强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脑海。 两世的记忆反复在他脑海中来回播放,最后定格在平阳长郡主的赏花宴上,那个花神仙子降临般的女子…… 便是他前世的妻子,前世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让她失去了大放异彩的机会,还阴差阳错的误会他是恩人。 再后来,她虽然嫁给了自己,但他对这个妻子的印象其实并不多,因为她的性子安静,存在感很低。 以至于,谢云驰回忆起来,只剩下对方离府前的满眼恨意。 谢云驰的呼吸忍不住一窒,原本,他认为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可是重活一世他心底为何钝痛起来。 谢云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们之间原本有一个孩子的,但是……因为一个意外没有了,他安慰汪乐筠,以后还会有的,并且承诺她永远不会纳妾。 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要和离回家。 和离书他一直没有签,直到谢家被判罪,他才签下。 …… “世子?” 程妈妈的声音打断谢云驰的思绪,谢云驰回过神来,迅速压下眼底的红意,他怀着古怪的念头,接过程妈妈递过来的名单。 名单上,红色墨迹圈出来的两个名字,赫然有着一个——汪乐筠。 见谢云驰神色莫名的盯着名单,程妈妈松了一口气,原本她以为这件事恐怕会被谢云驰拒绝的,可沈懿芳的决心她知道,沈懿芳绝不会放弃的,只是见谢云驰盯着名单许久不语,程妈妈试探道。 “世子可是对人选不满?或是有心仪的人选,老奴可以回禀夫人。” 谢云驰捏着名单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最终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化掉那个名字。 前世,是他对不起汪乐筠。 今生,他已经是个 废人了,更不应该再耽误她。 可是,为什么他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他明明早已习得左手字……为何无法提笔…… 许久后,谢云驰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看向程妈妈,语气有些苦涩道。 “还请程妈妈告诉母亲,容我……考虑几日。” 程妈妈闻言当即大喜,她瞥了眼谢云驰手里的名单,点点头道:“好!老奴这就去禀告夫人!名单世子便留着吧!” …… 见程妈妈空手回来,沈懿芳急切道。 “如何?驰哥儿怎么说?” 原本程妈妈当即满脸喜意禀告道。 “夫人,世子说他要考虑几日,不过老奴瞧着世子盯着那汪家小姐的名字看了许久!” 沈懿芳闻言不由一愣。 “汪家小姐,驰哥儿什么时候……”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汪乐筠在长郡主府上大放异彩的一幕。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 “罢了。” 左右不是世子夫人,性子弱些便弱些吧,况且她的驰哥儿那般可怜,选个喜欢的妻子也无不可。 因此,沈懿芳当即便迫不及待的吩咐下人准备起来。 她要尽快去汪家提亲! 第137章 送信 第二天。 谢云轻正在药房炼毒,林伯过来敲门说有人找她。 谢云轻动作一顿,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沈家的人,她抿唇,飞快将快要炼好的毒药收起来,转身离开了小药房。 然而却不料,来人确实是沈家的人,但并不是沈家众人,而是沈上星身旁的圆脸小厮。 那提着一个木盒圆脸小厮乖顺的站在原地,身上却带着一种古怪的气场,谢云轻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谢云轻的到来,阿才忙回过神来,拍了拍衣袖,动作利落的跪了下去。 “奴才给小姐请安,小姐万福金安!” 面对如此大礼,谢云轻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又想不起。 “起来吧,不必这么客气。” 闻言阿才当即讨好的一笑:“谢小姐!” 说完,他才利落起身,然后将手里的木盒打开,三层的木盒像是多宝阁一般,装满了琳琅的小玩意儿。 “这一层是公子给您的、这一层是五小姐给您的,这一层是六小姐给您的……” 每一层的东西都是价值各异,昂贵的有、便宜却惊奇的也有,满满当当,便如同他们的心意一般。 阿才见谢云轻沉默,以为她不收,忙仔细介绍起来。 谢云轻顿了顿,轻轻伸出手,接下了这些心意。 虽然她还没有想起来,但是结合各种细节,她心底其实已经相信沈家人。 只是想到前世的痛苦,她有些不敢去相信他们。 可是沈家人的心意却总是来得这般热烈,她……拒绝不了,也不忍心拒绝。 如果是一场梦,那便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再醒来吧。 注意到谢云轻的神色转变,见她并没有再抗拒沈家人给的礼物,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将他到来的真正来意说了。 “小姐,我家公子如今在宫里暂时走不开,所以才特意派奴才给您送来一个消息。” 得知沈上星在宫里走不开,谢云轻并未多想,只好奇的看向阿才,有些好奇沈上星便是在宫里也要给她送的消息是什么。 阿才左右看了眼,远处忙碌的姜洵和不远处整理药材的林伯,然后才小声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对谢云轻道。 “昨日,宣宁侯府派人去找了京中有名的媒婆,预备上汪首辅家说媒。” 意想不到的消息令谢云轻的眼睫颤了颤,她诧异抬眼。 “给谁说媒?” 谢家几个儿子因为谢老夫人的野心都还没有说亲,再结合侯府众人的情况,如今能说亲的便只有谢云驰和二房的长子谢云允。 汪首辅的家世,便是如今的谢云驰都配不上,更不用说侯府二房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谢云驰了。 果不其然,阿才低声道:“是宣宁侯府世子。” 谢云轻闻言,不由抿唇。 重来一次,即便是她阻断了汪乐筠与谢云驰结识的孽缘,还是无法改变汪乐筠的命运吗? 不…… 谢云轻的眼神很快便坚定起来。 她除了想起前世汪乐筠的惨淡离府,还想起了那位因为女儿过得不好便毅然带着女儿离开的首辅夫人。 恐怕前世若不是宴会上的意外,首辅夫人是绝对不会考虑侯府这样的人家的。 当初,汪乐筠虽然被谢云驰救了,但也被人撞见了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画面,为了避免流言彻底摧毁汪乐筠的清誉,首辅夫人飞快考较谢云驰一番后,便定下了二人的婚约。 如此一来,那意外便成了未婚夫妻说些话罢了。 没有意外的话,首辅夫人自然会将侯府的人际环境调查清楚再做考量。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谢云轻还是写了一封信。 幸好她因为要写药方,便同时学了几种字迹。 于是,她用最不常用的字体将谢云驰的右手已经废掉的事情写在了纸上,并拜托阿才送给汪家夫人。 其实谢云轻并不知道阿才有没有办法,但是想到这种事情沈上星都能知道,便试了一下。 果不其然,阿才听完,毫不犹豫的接过信,还让谢云轻放心,他立刻去办。 目送阿才信心满满的离开。 谢云轻眼底不由露出一丝疑惑。 到底将军府的权势大,还是足够被皇上信任,又或者二者皆有? 所以,连一个将军府的下人都如此的……手眼通天? …… 信送到汪首辅夫人手上的时候,谢家的媒婆早已经登门了。 同样登门的还有嵇家的媒婆。 谢家的金媒婆乃是盛京城排行第一的媒婆,嵇家晚了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排名第二的银媒婆。 自古同行相轻,更何况是第一第二的媒婆。 但是谁也想不到这两死对头相见,两眼发黑,抢着抢着,竟然打起来了。 汪夫人正想说我还没发话,你们打什么的时候,一个下人悄悄送来一封信。 看完信后,汪脸色一变,她深吸了一口气,派人将两个媒婆拉开,然后轻咳一声。 “小女的婚事,还要我家夫君做主,二位不妨等我问过夫君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冷静下来的媒婆也只能悻悻离开了首辅府。 …… 宣宁侯府。 原本正在焦急等消息的沈懿芳又被谢老夫人叫过去骂了一顿,说她太猴急,耽误谢云驰。 谢老夫人跋扈的叱骂令沈懿芳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谁才是真正耽误她儿子的人! 只是碍于谢老夫人的身份,她到底不敢翻了,只能憋屈的解释原由。 然而谢老夫人近日来身体渐渐恢复一些知觉后,头疼和腿寒的毛病又翻了,脾气越发暴躁,哪里容人忤逆,即便知道大儿媳妇说得有理还是嘴硬骂她顶嘴。 沈懿芳气得面红耳赤,但也看出来了,谢老夫人也知道她是对的,只是在朝她发泄不甘。 果然,发泄一阵,谢老夫人有些累了,便问起沈懿芳请的什么媒婆。 沈懿芳憋屈的老实回答。 结果谢老夫人依旧瞧不上,说不应该请这种民间的媒婆,有失侯府的身份。 沈懿芳:“……” 第138章 银媒婆上门 以前世家独大之时,权贵间说媒都喜欢请一些全福夫人之类的。 如今经历过七王之乱,有多少世家因为站队,因为结党营私关系没落,如今敢在权贵间走动做媒的夫人都少了。 所以现在京中权贵世家说媒做亲都不想再牵扯上另一家权贵了,这也是为何民间媒婆在权贵间走动起来了。 如今,她这个婆婆是生怕侯府死得不够快吗?! 说完之后,谢老夫人才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忙改口,贬低了沈懿芳两句,然后开始催促她为何媒婆还没回来。 沈懿芳心口发堵,她发现自从瘫痪后她这个婆婆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那儿媳便去前院等候吧,才好在媒婆回来后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您。” 说着,她忙行了个礼。 见状,谢老夫人也不好再留她了,冷哼一声摆摆手。 沈懿芳自然是没有去前院等候,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后。 终于等到媒婆回来了。 沈懿芳放下手里本就不专心的账册,忙询问道:“如何?” 那金媒婆顿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侯夫人,您也知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堂堂汪首辅的千金,首辅夫人说她还要考虑几日。” 说着她那市侩的眼珠一转,提议道:“不若您给一张世子院的画像,我再努力一把!” 这些媒婆常年与京中世家打交道,很了解各种辛秘,更何况是最卖力的金媒婆。 她深知汪首辅就是个老婆奴,所以恐怕汪夫人那等汪首辅定夺的话恐怕是托词,想必是如她昨日想的一般,并不会满意宣宁侯府的家世的。 只是,这位侯夫人给的比较多,她一时鬼迷了心窍,恐怕要砸招牌了。 只是,她一合计,反正都不成,她说金媒的名声势必要遭受打击,所以不如趁机在谢家捞些好处。 于是她满眼真诚的看向沈懿芳。 沈懿芳与市侩之人打的教导还是少了,没看懂她的意思,只看出了汪夫人那话恐怕是托词,心里虽说有些不满,但还是答应了,说自己安排人画好了再找她。 金媒婆点点头,有些遗憾的离开。 不等金媒婆走远,程妈妈突然一拍脑瓜,上前和沈懿芳小声说,这金媒婆恐怕是要加钱的意思。 沈懿芳顿时气死,但还是咬着牙,让人送了笔钱给还没走出院子的金媒婆。 顿时那金媒婆便喜笑颜开,再三保证她定会尽心尽力。 沈懿芳索性闭上眼。 没多久,又一个媒婆上门了。 银媒婆,盛京城中第二的媒婆。 沈懿芳虽然疑惑,目前府中只有一个云锦还没有及笄,但还是将人请进来了,毕竟她还有那么多儿子,指不定就用得上。 结果银媒婆上来便说,她和金媒婆一起被汪夫人拒绝了,因为人家汪千金早就定亲了。 这番说辞与进媒婆不一样,沈懿芳当即皱紧了眉头。 有些怀疑银媒婆上门的目的。 银媒婆见她面色疑惑,忙道。 “您瞧我这嘴巴,我此前是来替嵇尚书的二公子去那汪首辅府上说媒的,结果天公不作美,汪小姐名花已订,又正好遇见了为您家世子爷上门说亲的进媒婆。” “我回到嵇尚书府上回禀尚书夫人时正好遇见了如花似玉的嵇小姐,便想到了您府上的世子爷!所以才来了这一趟。” “您瞧这是不是天赐良缘!” 沈懿芳听完媒婆的话,有点震惊,也有点怀疑,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虽说她对嵇尚书府的千金挑挑拣拣,但她还是知道,以目前侯府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引得尚书府的千金主动求嫁的。 除非是…… 那位嵇小姐心悦她的驰哥儿! 只不过这种话,她确实不能说出来的。 然而那银媒婆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哪里看不懂沈懿芳的心思,只是她也不挑明,反而越发诚恳起来。 思量过后,沈懿芳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但也没有一口拒绝。 虽说银媒婆一点都不心虚,金媒婆也似乎真的有点问题,但是她目前更满意的还是汪乐筠。 想起程妈妈汇报的事情,沈懿芳叹了口气。 因为她的驰哥儿恐怕…… 许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 “见过世子!” 沈懿芳顿时不由激动起来! 要知道她的驰哥儿从手伤后便把自己关在世子院鲜少出门了! 如今他终于出门了! 谢云驰进门后,先和沈懿芳请安,然后便看见了一旁的银媒婆。 顿了顿,便直接问道。 “母亲,您这是?” 昨日才派人去问谢云驰,谢云驰说考虑几日,结果她提前做主便被当场撞见。 见母子二人间气氛有些尴尬,那银媒婆眼睛一转,便上前道:“这边是贵府的世子吧!果然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呢!” 沈懿芳因为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便朝银媒婆点点头。 然后也顾不得银媒婆在场,便直接道。 “驰哥儿,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汪家小姐有意,若是有的话,娘亲自去为你求亲……” 结果谢云驰瞥了眼一旁的银媒婆,误以为她便是沈懿芳请的媒婆,却直接猜对了事实。 “所以,是被拒绝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云驰眼神自弃:“也好。” 见儿子露出这般表情,沈懿芳的神情也跟着一窒,正想安慰说不是,毕竟拒绝只是银媒婆的说辞,金媒婆那头还是说的还能争取。 却不料那一旁的银媒婆迫不及待道。 “是啊!世子爷,那汪小姐早已经定亲了!所以我这才忙上门为谢世子您送上一门更好亲事!” 沈懿芳连阻止都来不及,便叫那银媒婆的快嘴说完了,顿时又是一哽。 同时,银媒婆的话,也让谢云驰眼底的自嘲之意彻底散去,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沉寂。 见他如此神情,银媒婆的神情不由嘎登儿一响。 莫不是这侯府世子心仪的人竟然是那首辅千金? 注意到银媒婆的神情,沈懿芳心道不好,毕竟嵇尚书的千金便是她的第二人选,若是汪家真的不成,嵇家又黄了就不妙了。 她当即轻咳一声,和谢云驰介绍起来。 “驰哥儿,这位媒婆是来替嵇尚书府上的千金说亲的,我记得那位嵇千金还在宴会上帮了云锦一个忙,你可有印象?” 说着她期待的看向大儿子,暗示道。 谢云驰只消说句好糊弄过去便好,她再打点一番银媒婆,让她保密便可。 然而,沈懿芳万万没想到,谢云驰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他低头看了眼手臂,忽然叹了口气。 “娘,算了吧,我暂时没有什么心思成亲。” 沈懿芳闻言,自然是不同意,但银媒婆还在此,她又不好直说,再等下去世子都换人了,他手的事情也瞒不住。 然而,谢云驰不等她劝,便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留下吃瓜的银媒婆与沈懿芳面面相觑。 第139章 嵇尚书府 嵇尚书府。 得知嵇夫人居然差媒人去宣宁侯府给她说亲后,嵇雪快要气死了,她不管不顾的冲进嵇夫人的屋子。 “娘!您怎么能这样!” 正在整理库房单子的嵇夫人淡定回头,看了激动的女儿一眼,才给了身旁的库房管事一个眼神 :“你先下去吧。” 库房管事离开后,嵇夫人才微微皱眉。 “大呼小叫像什么话,娘什么时候害过你?” 平日里嵇夫人很是严肃,却独独对小女儿很是纵容,可即便是任性刁蛮的嵇雪也惯来尊敬她这个母亲的。 听完嵇夫人的话,嵇雪顿时冷静下来,但面上依旧是不满,她跺跺脚,撒娇的上前拉住嵇夫人的手臂摇晃了两下。 “娘~可是那破落侯府的门第怎么配得上咱们家啊?” 嵇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叹息 着点点她的鼻尖。 “你啊,都怪娘把你宠坏了,如今养成这任性刁蛮的小脾气,若去那些高门府邸少不得要受多少气!因此娘才为你选了个门第稍微差些,但人确实成器的,那谢家毕竟从前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那谢云驰更是……” 嵇夫人将谢家和谢云驰好一阵夸。 然而,嵇雪面上却有些不以为然,她撇嘴。 “娘,谢家那个小姐上次在宴会上被汪乐筠压得死死的,我好心帮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那谢小姐自己掉水里了,现在都多久了!还有许多人都以为是我鲁莽导致的!” 说着,嵇雪冷哼一声:“到如今,谢家那边却连解释都没有一句,我到成了罪人了!” 见小女儿噘嘴,嵇夫人摸摸她的头发道:“等你嫁过去,大家自然知道我们两家没有结怨,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我才不要!”嵇雪满脸抗拒。 见状,嵇夫人叹了口气。 “雪儿,娘原本不想告诉你的,若是你不同意,恐怕汪家便要和谢家结亲了……” 说着,见嵇雪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嵇夫人解释道。 “乐筠那孩子性子柔弱,恐怕汪夫人恐怕也是打的和我一个主意,不过若是你不喜欢那便算了吧,娘再为你选选,到底你同乐筠姐妹一场,也不好抢了她的良婿……” 不等嵇夫人说完,嵇雪便眼珠一转,忍不住道。 “不行!” “为什么不好,我偏要抢!” “汪乐筠当初羞辱她和二哥,凭什么如今二哥还在痴痴等她,她却要嫁给心仪之人!” 是的,心仪之人! 嵇雪才不信汪夫人真的替汪乐筠挑中了谢云驰! 她从前和汪乐筠交好的时候,汪夫人同娘家人说话没避着她,汪夫人说的是不怕门第高,就怕府中人多太杂! 想起谢云驰那张俊朗的面容,嵇雪面色微红,越发肯定起来。 恐怕是汪乐筠看上了谢云驰,然后才求着汪夫人的吧! 既然汪乐筠喜欢的,那他她偏要抢过来! 看她汪乐筠除了她二哥还有没有人要! 见她忽然改变主意,嵇夫人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不过媒婆刚出发,你先回院子休息,一会儿媒婆回来了,你避一避。” 闻言,嵇雪顿时觉得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空落落的,觉得自己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是不是有点草率,但嵇夫人沉稳的眼神给了她安慰,她点点头便悄悄的走了。 然而走到一半,嵇雪又忽然听见角落里的下人在说闲话。 “咱们二公子还真是痴情,今早夫人派了媒婆上汪家!” “什么?!成了吗?” 闻言,嵇雪面色一喜,正要上前问个清楚,便听见那下人又道。 “成什么成,好像说是人家汪小姐已经定下来了……” “啊,那咱们二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嵇雪脚步一顿,面色变了又变。 二哥求亲被汪家拒绝了?汪乐筠定亲了?和谁?不能是和谢家吧? 皱眉想了想,嵇雪还是抬脚往嵇夫人的院子走去。 却不知道为何她才刚离开,嵇夫人的房门便关上了,丫鬟和管事嬷嬷也不在,嵇雪不由疑惑,正要转身离开之时,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动静。 她快步上前,正要推门,突然听见她二哥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娘,这次我真的能娶到乐筠了?” “自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听见嵇丰茂开心的声音,嵇雪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正要推门,却被嵇丰茂记下来说的话定在了门外。 “唉,就是说起来,辛苦了小妹了,要嫁给个偏门小户的世子成全我这个二哥。” 嵇雪僵在原地,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什么叫苦了她,成全二哥? 然而屋内的嵇夫人这次却没有反驳嵇丰茂的话,只叹息道。 “你知道就好,以后便多记着你妹妹的好,一把年纪了,成亲了,也该立起来,不然娘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嵇丰茂闻言不由一愣。 “不至于吧……那破落世子听说也是一表人才,便是不受重视好歹也有个爵位,有爹在,还能委屈到妹妹不成?” 然而嵇夫人的面色却没有放松下来,见二儿子如此不放在心上,这才说了实话。 “那宣宁侯府,恐怕要换世子了。” 闻言,嵇丰茂越发不信:“这不能吧,好端端的怎么会?” 嵇夫人摇头,“其中内情我不知道,也是听你爹说的,听说那宣宁侯在暗中走动,想另请封世子。” 嵇丰茂闻言,见嵇夫人一脸认真,顿时大怒。 “那区区一个侯府儿子怎么配得上我妹妹?” 嵇夫人白了他一眼,“那娘这边让人将媒婆叫回来,若是改日汪家应了谢家便不关娘的事了……” “唉!娘!不可不可!还是暂时委屈委屈妹妹吧,大不了等我娶到乐筠后,咱们再和侯府退亲!” 嵇夫人见儿子与自己心有灵犀,忍不住一笑。 屋门外,嵇雪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第140章 谢云驰迟来的醒悟 原来娘说的什么谢世子文武双全,将来继承爵位,必有大出息都是都是假的? 让她替二哥扫清障碍才是真? 可是,二哥对她有救命之恩,便是真的需要用她的婚事去换二哥的幸福她也愿意,为何娘要瞒着她? 怕她不愿意吗? 嵇雪的泪水糊满了苍白的小脸,她愿意的。 只是当亲耳听见娘亲为了哥哥的幸福,将她推出去,却还是很心碎,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近乎凌迟般的接着听着屋内的交谈声。 “娘,可是乐筠本就不愿意嫁我,便是妹妹将那个谢世子挡住了,还有其他人怎么办?” 嵇夫人稳操胜券的声音接着道:“你别急,娘既然出手了,必然给你办好!” “那谢家在娘之前找上了金媒婆,娘只好找了银媒婆,汪夫人只借口考虑几日,过几日,两个媒婆定然还要跑一趟的,在这之前,娘会将谢云驰世子之位不保的事情告诉汪夫人,汪夫人便欠了娘一个人情,如此一来,再稍加计谋……你的心愿便成了。” 说到计谋之时,嵇夫人稍微停顿,没有直说,嵇丰茂却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次,您可要把妹妹拉好!上次,若不是她差点撞破,我早就把乐筠娶到了!” 门外原本已经如坠冰窟的嵇雪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承受这翻天覆地的认知变化。 什么叫她差点撞破? 她当初和汪乐筠决裂,便是因为汪乐筠污蔑她故意将她骗进府中,好让她二哥占她便宜。 她二哥虽然是有两个通房,但对乐筠的真心她都看在眼底,二哥还承诺她若是娶到乐筠,便是两个通房也要打发了。 因此乐筠污蔑她二哥的时候她才那样失望,乐筠可以不喜欢她二哥,但是不能践踏他的真心。 可是如今,她亲耳听到了什么? 乐筠没有污蔑二哥,甚至娘也知道事实,二人还准备故技重施?! 嵇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屋内嵇夫人却还在叹息。 “那乐筠丫头的性子是很好拿捏的,娘也满意,你以后要收着些,汪首辅只她一个女儿……” 嵇丰茂却是毫不在意道:“儿子知道的。” 听到这里,嵇雪的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但她却咽了咽口水,提着一口气,悄悄的往后退着。 直到退出嵇夫人的院子,她才拔腿往府外跑去。 路上撞到了几个下人,那些下人见她两眼通红皆是吓了一跳,却被嵇雪哑着声音骂走了。 下人习惯了她的任性刁蛮,当即便不敢上前了。 因此,直到她跑出尚书府,嵇夫人那边都还不知道。 只是,嵇雪担心嵇夫人反应过来,派人拦她,便咬咬牙避开了大路,决定从一条小巷穿过去。 她要去找汪乐筠! 她这个人眼里容不下沙子,非黑即白,因此知道汪乐筠污蔑她二哥后,便与她绝交了,如今知道真相她很是羞愧难当,可是她知道,大概汪乐筠不会原谅她了。 只是,汪乐筠不原谅她是一回事,就当她欠汪乐筠的。 她要把娘和二哥的打算告诉她! 都说帮亲不帮理,至于她为什么不劝嵇夫人和嵇丰茂…… 嵇雪面色惨白,讥讽一笑。 娘和二哥连她都要推出去了,怎么可能劝得住,或许还好将她关起来。 想到这里,嵇雪不由加快了脚步。 …… 另一边,失魂落魄离开侯府的谢云驰,恍恍惚惚便走到了一座陌生又熟悉的府邸前。 忽然背后一道巨力传来,差点将谢云驰撞倒。 谢云驰神思不属的回头,发现是一对夫妻。 那丈夫小心翼翼的扶着肚子不算大的妻子,二人说着话,因此才没注意到一旁的他,只是那丈夫的第一反应是护着妻子,确认妻子无虞后,才回头。 “对不住,我……” 说到一半,发现是位贵人,对上他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当即便跪了下去。 “对不住这位大人,小人方才没看见路……” 那妻子见状也吓了一跳眼看便要跪下去。 谢云驰瞳孔一缩。 “没事。” 见他真的不介意,那丈夫忙千恩万谢的起身,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加快脚步走了。 然而,谢云驰却望着二人互相扶持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前世汪乐筠的孩子没的时候,也和方才这位孕妇一般,不怎么显怀,因此,即便是孩子没了,他除了难过和遗憾之外,更多的想到,没关系,还可以生,甚至为了安慰汪乐筠,还告诉她自己不会纳妾。 然而他的安慰不仅没用,反而让汪乐筠更加激动。 他以为,汪乐筠只是怪云锦,抓着这个孩子不放是想让府中处置云锦,可那是个意外,云锦不是故意的。 直到方才,那对夫妻携手小心小心翼翼呵护着还不明显的孩子。 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汪乐筠宁愿死都要和离,不是因为恨云锦,而是恨他。 他期待过那个未诞生的孩子,却没有爱过那个孩子,也没有……护过他的妻儿。 这个认知让谢云驰的心脏开始骤缩,抽痛起来。 几乎逃跑似的,他快步离开了这座府邸门前。 只是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门匾上,与众不同的用秀娟的两个字写着——汪府。 这是当朝首辅大人的府邸。 不够威严,也不够豪华,过于低调了,甚至连谢家的四分之一面积都没有,据说是因为怕妻子,所以连门匾都是夫人亲自写的。 但是前世,他那位如同这座府邸一般低调怕妻的岳丈大人却咬牙切齿的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畜生。 他,当真是个畜生啊。 谢云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离开,漫无目的的走进了一条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街巷。 热火朝天的百姓集市上,众生百态。 却始终躲不开一对又一对的夫妻,有打打闹闹吵架的、也有相扶相持的…… 无一例外,这些人看见谢云驰身上格格不入的贵人衣着,都变得小心起来。 谢云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点后,正要离去,却忽然听见一旁的小巷中传来一道尖叫声。 第141章 谢公子!若我愿意嫁你呢! 谢云驰下意识的顺着尖叫声看过去,便看见一个醉鬼拉着一位女子欲行不轨。 虽说已经卸职,但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谢云驰当即快步过去,一脚便踹在那醉鬼身上。 到底练过武,腿脚力气还是在的,醉鬼顿时飞出一丈远。 那撒酒疯的醉鬼骂骂咧咧的抬起头,对上谢云驰略带威严的眉眼瞬间就清醒了三分,再看清谢云驰和嵇雪身上与百姓不同的衣着后,便彻底醒了。 知晓自己惹到了贵人,咽咽口水,爬起来就往外逃走了。 见醉鬼逃走了,谢云驰眉眼微压,到底没有去追。 若是往日,这等宵小之徒必然会被他拎去牢里严惩一顿,可如今他没有那等伸张正义的心情了。 他……连自己家里的正义都无法伸张。 谢云驰看都没看那一旁的女子,便有些失魂落魄的便要走。 却不料又被人叫住。 “谢世子?是你吗?” 发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谢云驰后,嵇雪非常震惊。 若不是谢云驰此刻明显一副失魂落魄不在状态的样子,她恐怕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和她娘串通好了。 迟疑半晌后,嵇雪红着脸将衣着整理整齐,才忍不住看向谢云驰道。 “谢公子,你是否知道……我娘派了媒人……” 即便任性刁蛮惯了,但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说起这等事情,嵇雪还是羞红了脸。 谢云驰此时回头,才发现他随手救下的人竟然是嵇雪,又听见她的话,眸底不由一深。 前世,他和汪乐筠已经定亲,后面自然和嵇尚书府没有什么交集。 如今却不知道为何嵇夫人会主动让媒人上门为嵇小姐和他说亲。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看向嵇雪。 “嵇小姐,虽然不知道贵府的目的,但谢某如今只是一介废人,配不上您。” 废人? 嵇雪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目光错愕的从谢云驰挺拔健硕的身体上扫过,最后不受控制的看向某个地方,最后面色涨得通红。 这位谢公子生得人高马大的,居然不行,且…… 这种话怎么能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 见仅有两面之缘的嵇小姐,又惊又羞的看着自己。 缓缓明白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谢云驰:“……”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将使不上力气的手臂抬起来给嵇雪看了眼。 看着谢云驰使不上力气的整个右手,嵇雪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 见她她面色红了又白,谢云驰垂眸,转身走了。 她缓和下来后的嵇雪,抬眼后便看见了一道落魄远去的背影,她咬了咬牙,忽然一个冲动便追了上去。 “谢公子!若我愿意嫁你呢!” 谢云驰本不想再搭理身后的女子,只是对方的话实在是有些令人惊愕,他顿了顿,回头,对上一双饱含着某种激烈情绪的眼睛。 但他知道那情绪不是对他。 只是莫名的,他想到了另一双同样倔强的眼睛。 顿了顿,谢云驰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劝说的心思。 “嵇小姐,虽不知你遇见了什么事情,但为了赌气赔上一辈子不值得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看穿的嵇雪不由一愣,只是愣神过后,她便不再掩饰自己的真正情绪,她忽然凄惨的一笑。 “谢公子,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凭什么说我赌气不值得?” 不知道为何,谢云驰总觉得,这位嵇小姐面上的凄惨笑容十分的眼熟,就好像前世…… 看着陷入沉默的谢云驰,嵇雪深吸了一口气,擦干净眼泪。 “若是你的手没废,我或许不会嫁给你,但如今知道你的手废了,我,嫁定了!” 说完,嵇雪便不再管谢云驰的反应,径直往外走了。 她也不去找汪乐筠了,她理了理衣服,便直接红肿着眼睛回府了。 娘不是要牺牲她去成全二哥吗! 那好! 她嫁! …… 几日后。 终于将三毒经解完,还没来得及去师傅那里核对最后几种解药的谢云轻又见到了阿才。 这次依旧是帮沈上星传话的。 谢云轻难得的有些好奇,沈上星这是被关在皇宫了吗? 毕竟以她对沈上星这人的了解来看,对方似乎很喜欢卖关子,因此如果走得开的话,是绝对不会让小厮传话的。 只是,谢云轻又觉得她与沈上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便没有问出口。 而阿才带来的消息却是让她万分震惊。 谢家要和嵇尚书府定亲了! 虽说如今还没有公开两家的婚事,但定亲原因又是谢云驰救了嵇家小姐。 一时间,谢云轻忍不住怀疑,谢云驰会不会又是为了侯府荣光,故意设计的英雄救美…… 可是谢云驰手废了还敢算计尚书千金,不怕惹怒尚书大人吗? 然而阿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惊呆。 二人定亲确实是因为英雄救美,只是意外,且这婚事是嵇家主动求的。 而且嵇小姐知道谢云驰手废了,嵇家不知道。 “这也……” 谢云轻错愕的微微张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难不成谢云驰魅力那般大?手废了还叫尚书千金惦记上了? 见她如此震惊,圆脸的阿才顿时忍不住偷笑了下,接着道。 “小姐,我们家公子知道你必定是好奇,所以他还特意打听清楚了,让您放心,嵇家小姐不是因为心悦谢世子才嫁给他的,尚书府以后也帮不上侯府什么忙。” 谢云轻缓缓合上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阿才。 见鬼了,沈上星为何会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读懂谢云轻面上疑惑,阿才也也跟着轻咳一声,低声询问道:“小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奴才可以去查,查不到的也可以禀告七公子,七公子必定能查的分毫不漏!” 谢云轻不关心侯府的情况,只是也不想看着侯府那些人得偿所愿。 但知道尚书府不会帮侯府也就够了。 第142章 最好的师傅! 她更好奇的是—— “你们……公子是用上次跟踪我的暗卫去打听的消息吗?” 阿才也没想到谢云轻想问的是这个,他微张着嘴巴愣了愣,随后飞快反应过来,含糊道。 “算……是,但不是那些人,分工不同。” 说起来,他突然想起来沈上星的最后一个交代。 “小姐,我们家公子还让我问问您,那位前辈不在医馆,能不能派两个人过来保护你。” 谢云轻摇摇头:“我不喜欢被陌生人跟着。” 见她神色坚决,阿才露出了一个明显失望的神色,但是却没有劝谢云轻。 阿才离开后。 谢云轻不由坐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从沈上星一直被留在皇宫出不来起就很奇怪。 而且…… “什么事?” 就在谢云轻陷入沉思的时候,怪神医路过她身旁,发现了一脸沉重的小弟子。 谢云轻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怪神医,却忍不住露出一个依赖的笑容。 “师傅!” “什么事?”怪神医又问道。 谢云轻起身,给怪神医倒了杯茶,见他接过茶杯坐下才跟着坐下。 “师傅,之前元青前辈说沈上星安排在我身边的是第一等的暗卫,方才他的小厮给我带来了许多……” 谢云轻顿了顿,总结道:“八卦。” “比如侯府,我前大哥他……” 谢云轻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待在医馆话越来越多,却不是对着事事有回应的林伯,而是对着她的师傅。 她小嘴巴巴的将刚听来的八卦全都说给了怪神医听。 说完了,才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听她说着,怪神医只看着,也不插话,见她停下,才微微多了点眼神,然后呢? 谢云轻眉头轻轻一皱,这才说起了心中的疑惑。 “师傅,皇后娘娘似乎真的很疼沈上星,我原本以为查到那些事情是将军府的渠道,可是方才听阿才说起,似乎全都是用的那个什么天字一号暗卫,这……是可以的吗?” 见怪神医依旧没什么表情,谢云轻才接着说道。 “而且皇后娘娘的儿子早晚会找到的,娘娘怎么会将未来太子的暗卫给他用,未来太子回宫……” 难道,前世江辰十分记恨沈上星,便是因为这个? 见小弟子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默,怪神医也不催促,只是过了会儿,却突然道。 “你很担心那小子?” “嗯?” 谢云轻闻言,眨眨眼,无辜的看向怪神医,不知道为何她会有此一问。 担心沈上星? 那倒不至于,前世她被关起来之时,还能听到沈七公子的风光传闻。 她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皇后娘娘会把未来太子的暗卫给沈上星用。 总不能像萧辰抱怨的一样,将沈上星看得比亲儿子重要了吧? 但是再重要,皇位也不可能传给外姓人啊。 只是,这件事突然提醒谢云轻了。 她突然抬头,看向怪神医。 “师傅,我想害一个人……” 说着,谢云轻不由露出一个有些羞愧的表情来。 医者仁心。 虽然师傅没有教过她这一点, 但是据她观察,怪神医脾气古怪行事瞧着很可怕,比起良药更喜欢琢磨毒药,直接用活人试药,可是他从不害人,甚至会善心大发为穷苦百姓治病。 可是她没办法告诉怪神医,她想害江辰的原因。 前世江辰最多忘恩负义,算不上她的仇人,原本她只用远离就好。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不能让江辰今生有任何继承皇位的可能,否则,以谢云锦的锦鲤命,他们已经有了落水之亲。 一旦江辰的身世揭开,他又会成为侯府扶摇直上的靠山。 她除了不想瞒着怪神医外,还有一个缘故。 那便是,从沈上星身上见识到了皇家暗卫的消息灵通之处,担心自己贸然害了江辰被查出来,连累了师傅。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怪神医闻言,只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吐出一个字。 “谁?” 谢云轻错愕的看向丝毫不觉得小徒弟想害人有什么不对的怪神医。 “是有难处?”怪神医又问。 谢云轻真的被问住了,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傅,您不会觉得我害人不对吗?” 怪神医灰眸划过一抹异色:“你还能学会害人?” 他这个小圣母徒弟,这辈子唯一害过的人恐怕就她自己了。 他怪神医虽然不是什么恶人,但也谈不上什么好人,至少犯过他的人,没人能站起来。 这小徒弟除了学了他一手毒医之术,狠辣是一点都没有学到。 如今总算想开了,值得赞扬! 想到元青说的养孩子要夸赞,怪神医轻咳一声。 “很好。” 面对师傅突如其来的夸奖,谢云轻彻底呆住。 但怪神医这种不问原因的信任,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怪神医没有直说,但是通过他的神色变化,谢云轻隐约猜到了一点怪神医的意思。 顿时心下有些羞赧,原来她曾经犯蠢的事情师父并不是没注意,而是没阻止。 不过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开心。 她有点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 她觉得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师傅比任何人都要疼爱她。 师傅明明很是讨厌麻烦的,可是却愿意忍受她曾经的愚蠢,不去强行改变她的意愿,但是也会在她清醒的时候,说一声很好。 见小弟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兀自笑起来,怪神医忍不住在心里记下来。 看来,养孩子确实得多夸夸。 最终,谢云轻还是试探着将江辰的身世告诉了怪神医,果不其然,怪神医根本就没有问她如何得知江辰身世的。 再然后,谢云轻便将前世的一些事情说成一个梦,告诉怪神医她害怕那个梦成真,所以准备断掉江辰的可能。 怪神医听完后,神色罕见的多了几分凝重。 几息后,他突然道。 “勿轻举妄动,等元青归。” …… “阿嚏!” 远方,某山清水秀的花田间,一边监督两个新徒弟练武,自己却在挑水照顾花圃的元青突然打了个喷嚏。 花圃外,一个躺在树下懒洋洋的摇摇椅的青年,睁开半只眼,提醒道。 “不要偷懒!” 堂堂天一号暗卫堂前堂主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烈日,咬牙继续干活。 想到什么,他回头看了眼两个同样汗淋淋的小徒弟,提醒道。 “不要偷懒。” “是!师傅!” 两个小丫头,一脆一憨的答道,正是跟着元青离开盛京多日的金锁与银环。 第143章 宁婉来了 几日后。 谢云轻没等到元青回来,先等来了……沈家人。 这一次,沈上星依旧没来,只是来的却不止沈南霜和沈希月姐妹俩,还有一位夫人和幼童。 在看见谢云轻的瞬间,宁婉便落下泪来,她松开手里的幼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想起沈上星信中说的话,只克制的站在原地,激动难掩道。 “小八!是我们小八!都长大了!” 虽然是认出来了,但宁婉还是忍不住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分别已久的孩子。 虽然模样有些长开了,不似幼时一团奶气,但没有哪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尽管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她的小福星! 当初若不是这孩子,或许当初的她都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宁婉心中越发懊悔,她早该想到的!能弄丢孩子的人家,怎么会真心对待这个孩子! 而且那该死的谢家人,不仅只让沈姓的外家去接孩子,还骗他们说自己是富商。 这才导致后来局势稳定,沈家试图找到那孩子,却一直在错误的信息上找了这么多年! 宁婉心中百感交集,懊悔和恼怒不断积蓄。 若是早知如此,便是亮出身份,做了那仗势欺人强抢孩子之人又如何! 只是一切的一切,在亲眼见到神情犹豫不安的少女时,全都被疼惜挤开了。 也不知道她的小八吃了多少苦,小小年纪一双眼底便有着这么多的防备与沉寂。 对上宁婉心疼的表情,谢云轻越发不自在起来,其实在看见宁婉的瞬间,她心里也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她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对江夫人莫名亲近了。 因为,江夫人不仅气质很像眼前的宁婉,连长相也有几分。 只是宁婉的柔和江夫人的柔不一样,宁婉的柔是大气温婉,柔是表象,内里是强大的骨骼。 因此,在对上宁婉那个愤怒过后满是疼惜的眼神后。 谢云轻瞬间便有种曾经那个隐秘又缺失的梦,被填补上的感觉。 ——娘亲。 她几乎要喃喃出这两个字,只是反应过来后,她又有些羞赧。 她不知道为何,本能便差点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只是如今,她彻底相信了,她真的被沈家收养过。 见她神色间浮现些许动容,宁婉便忍不住上前,拉住谢云轻的手,说起当初她遇见谢云轻的情景来。 “那时,你在这么点大……” 宁婉比了个小小的身高,面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宁婉描述起两人的初遇情景十分生动,谢云轻仿佛也被带入了进去一般。 只是,见她听得入神,宁婉便忍不住期待的问起,她有没有印象。 谢云轻却沉默了。 她没有什么印象。 见她沉默,宁婉忙道:“没关系的,娘亲还有许多事情没讲……” “对!” 一个奶声奶声的声音突然插话道。 谢云轻低头,便对上了一张可爱的小脸。 正是方才被宁婉暂时遗忘的沈睿康,见沈睿康挤过来,宁婉便和谢云轻介绍道。 “这是康哥儿,大名沈睿康,在沈家排行小九。” 宁婉说完,便忍不住看向谢云轻,她没有明说,她一直想找到小八,因此意外得了个小儿子后,便还是将小八的排行留着的。 谢云轻回味了一下,彻底愣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宁婉。 这时,康哥儿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从一旁拖了个椅子来到谢云轻身旁。 听见动静,众人都忍不住朝他看过去,他却毫不在意,只专心搬椅子。 好不容易将椅子拖到谢云轻身旁,他又艰难的开始撅着屁股爬上。 终于,小豆丁终于站到了谢云轻身前。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谢云轻,奶声奶气的问:“八姐姐!你就是康哥儿的八姐姐吗!” 注意到康哥儿的动作,宁婉没有阻止他,如今也没有。 面对小豆丁期待的小眼神,谢云轻一时愣住,她说不出否认的话来,此时却也无法坦然的应下。 然而康哥儿眨眼睛问完,根本就不等她回答,便毫不认生的举着小手试图往她怀里扑。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谢云轻来不及多想便稳稳的将小孩儿抱在怀里。 再然后便被黏住了…… 小团子顺杆爬似的,搂住谢云轻的脖子,并且奶声奶气的撒娇。 “八姐姐、八姐姐、康哥儿好想你啊~” 小奶团子香香软软的,但分量却是不轻的,谢云轻却下意识有些舍不得松开。 只是,对方口中亲昵撒娇说想她的话,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她和这个孩子根本就没见过。 原本一旁的宁婉和沈南霜姐妹两见沈睿康要对谢云轻发动撒娇攻势,没有阻止便是想着,由这个小奶包在其中缓和气氛也好。 可谁也没想到,这小孩儿张口便是胡言乱语。 担心谢云轻误会,宁婉忙忍不住解释道。 “他在路上缠着我问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情,估计这才这么说的。” 正死死抱着谢云轻脖子不放,将小脸靠在谢云轻肩膀的沈睿康享受的点点头。 “是呀,听了好多八姐姐的事情,康哥儿每天都想和八姐姐见面~今天终于见到啦~” 见敦实的九弟趴在瘦小的谢云轻怀里,沈南霜忍不住伸手,将沈睿康,提溜下来。 刚被沈南霜提溜住,沈睿康便像只被母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似的挣扎起来,只是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沈睿康挣扎无门。 一边将沈睿康放下,沈南霜一边道:“两个月不见,你又重了,你八姐姐不习武,会被你这个小胖墩累坏的!” 本就因为被提下来而气鼓鼓的沈睿康一听这话便涨红了小脸。 他大退两步,瞪眼看向沈南霜。 “三姐姐,康哥儿今日决定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说完他,还有些气不过,叉腰,“哼”了一声。 沈南霜毫不在意的笑:“不和我好,你要和谁好!” 沈睿康小眼睛一转,瞬间一骨碌跑到谢云轻身旁,抓住她的手。 一脸得意道:“当然是跟八姐姐天下第一好!略略略!” 童言童语瞬间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谢云轻轻轻回握住康哥儿软乎乎的小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的惊奇。 原来,身处这样的欢声笑语间,是这样的滋味。 不似从前。 她在谢家,似乎总是格格不入。 她原本以为是她的性子不讨喜导致的。 可是,便是不需要她说话,彼此间的一个眼神对视也能将她瞬间拉进其乐融融的场景中。 不做画外人的感觉真好。 谢云轻悄悄的将手中的小手,握得郑重了些。 她想……尽快想起来。 第144章 八姐姐,康哥儿有礼物送你! 打闹过后,沈睿康顿时想起来什么一般,他松开谢云轻的手,跑到谢云轻面前,仰着头道。 “八姐姐!你将手伸出来!康哥儿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他便开始从怀里掏东西出来。 几只指头大小的精致木头鸭玩偶、七巧板、有点歪的小面人、小钱袋子……最后,还有半块咬了一小块的糖。 看到这块糖,小团子忍不住咽咽口水,但还是很大方的将大半块放进了小玩具堆。 然后看向谢云轻,却发现她没有伸手,不由急得跺了下脚。 “八姐姐!快伸手!不然康哥儿就要流口水啦!” 沈家众人原本见沈睿掏出一堆他的宝贝破烂已经分外错愕了,最后看见那咬了一小小口的糖都忍不住震惊了。 在小孩儿的催促下,谢云轻还是伸出了手,然后小家伙顿时开心的一笑,开始一边往谢云轻手心放,一边介绍道。 “八姐姐,这是康哥儿最喜欢的小鸭子,现在康哥儿将它们送给你啦,打雷的时候,将它们放在枕头上数鸭子就忘记害怕啦……” “这是康哥儿的压岁钱,分给八姐姐一半……” 小孩儿絮絮叨叨的话,无人打断,最后终于来了重头戏。 “这是……” 康哥儿奶气的小脸露出一丝肉疼,但还是眼睛一闭,将糖举起来,试图往谢云轻嘴里喂。 “康哥儿最喜欢的糖果,八姐姐快尝尝,可甜了!” 面对团子眼巴巴的催促,谢云轻低头看了眼糖上面的小小牙印,有些感动也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的宁婉也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冲谢云轻解释道:“这孩子吃糖蛀牙,所以我们便不许他多吃,只七日给他一颗,所以他便以为糖是很珍贵的东西,今日一早便闹着要预支一颗,原是想带给你的,只是这小馋鬼……” 二人的视线一起看向那糖上面的小小牙印,不由都笑了。 见宁婉也笑她,沈睿康小脸立刻涨红的解释道。 “不是康哥儿先动口的!是这颗糖不乖!康哥儿才咬了一口!稍做惩罚!” 谢云轻忍俊不禁的将糖接过,眼神却很诚恳道。 “谢谢康哥儿的糖!” 对上谢云轻珍重的眼睛,康哥儿心虚的表情逐渐变成另一种害羞。 他大方的摆摆手道。 “不谢不谢,八姐姐,康哥儿再过九日还有!” 说完,见一旁的宁婉还在笑,康哥儿小鼻子一皱。 “娘坏,八姐姐好,今日康哥儿要留宿八姐姐这边,不回将军府了!” 来的路上,宁婉和沈南霜姐妹两商量过,想把谢云轻接回将军府的事情,只是她们想到谢云轻恐怕不愿意,便又说,若是她们提出来,谢云轻婉拒了,她们便再等等。 却不料这些话被沈睿康听了去。 宁婉还没来得及和谢云轻提呢! 沈南霜忙挑了下眉,将人一把捞起来,按在怀里,打断话题。 “沈睿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什么时候背着三姐藏的这堆破烂!” 宝贝被三姐称呼为破烂,沈睿康顿时不满,四肢齐发,张牙舞爪的开始挣扎。 “五姐姐坏!康哥儿的宝贝才不是破烂!你别以为康哥儿不知道,你也藏了一堆破烂要给八姐姐!你肯定是将康哥儿先送了,所以嫉妒吧!” 沈南霜无言以对:“……” 该说不说,都是沈家人呢…… 因为看见宁婉带着远在边关暂时回不来盛京的众人的各种礼物回到将军府。 所以她今日便赶紧趁他们回不来,又带了些礼物过来,却不料居然被沈睿康这个小豆丁截胡了。 只是,既然已经被戳穿,她也不等了,当即便要将东西拿给谢云轻。 却不料一回头,戴着面纱的沈希月已经轻轻柔柔的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谢云轻。 沈南霜顿时忍不住露出一副被背叛的表情看向沈希月。 “阿月你……” 沈希月飞快和谢云轻解释完小匣子的作用后,一脸无辜的看向沈南霜。 “五姐姐,怎么啦?” 沈南霜:“……” 就在她愣神间,一旁的宁婉也忍不住了,她并没有从身上拿出什么,而是,让人从外面搬了两箱子东西进来。 “这些都是娘亲,暂时比较方便带过来的,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从第一次忍不住自称娘亲后谢云轻没有否认,宁婉便没有再改过口了,她将谢云轻拉到箱子旁边。 箱子打开,里面大多是些精致有趣的生活用品。 那些珍宝她听了沈南霜二人说起如今谢云轻的性格后,暂时放在了府中,她特意根据谢云轻小时候的性子挑选的她可能喜欢的物件,也不贵重,也能让她看见自己的心意。 在看见谢云轻的眼底因为她精心挑选的东西渐渐生出惊喜之意后,她心中既满足又酸软。 最后,宁婉试探提出想让谢云轻搬进将军府,毫不意外的被谢云轻拒绝了。 但宁婉并没有失望,反而拉着谢云轻的手,安慰她。 “娘亲都明白的,你别有心理负担,你只需要知道沈家永远为你留着那个位置,随时都等着你回来。” 最终,宁婉还是恋恋不舍的将康哥儿一起带走了。 目送沈家人远去。 谢云轻的眼神轻柔了许多。 片刻后,她抿唇,看了眼地上的箱子,然后转身去了大药房找到正在磨药的怪神医。 “师傅,今天谢谢您。” 宁婉离开前,想带她,还有师傅一同去京中的酒楼用饭,只是她想到了师傅的性格孤僻恐怕是不愿意的,可她也不想丢下师傅和沈家人离开,于是便犹豫了。 倒是林伯热情的提议,不如就在药铺用饭。 闻言,宁婉丝毫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反而十分感激林伯。 能尝尝谢云轻往日吃的什么,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没想到,在谢云轻欲言又止的时候,林伯却告诉她,这是怪神医的意思。 甚至今日怪神医还打破了往日不与陌生人用餐的习惯,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甚至连康哥儿好奇的打量他那双异于常人灰眸也没有生气。 这一切…… 谢云轻自然看得出来是为了自己。 见小徒弟眼底又开始润润的,怪神医面无表情的将谢云轻最后一次交上去的解药方子递给她。 只是上面多了批注。 然后在小徒弟等着下一个任务的时候,缓缓道。 “巩固五日。” 谢云轻一愣,随后瞬间明白,师傅这是给她放假呢!因为宁婉在饭桌上说了明日再来。 谢云轻想了想,坚定的看向怪神医。 “师傅没关系的,我不会耽误的!” 大不了挑灯夜战。 只是,怪神医却淡淡的看了眼她的头,语气多了两分莫名。 “熬夜、长不高。” 谢云轻瞬间被捏住死穴。 她、确实不太高…… 如今还不算很明显,只用及笄的时候,连双生姐姐谢云锦都比她高了不少。 虽说她在世家千金里算不上最矮的。 但无论是谢家的几兄妹、还是沈上星等人,甚至连宁婉都不是娇小可爱的体型。 她也想长得挺拔一些…… 瞬间,谢云轻的眼睛又亮了些。 前世谢云锦便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开始长高的,而她却在夜以继日的接着为几个白眼狼哥哥熬药。 这一次,她是不是还有机会长高一些呢! 第145章 皇后送来 沈家人回到将军府时,正好碰上皇后宫里来的福公公。 帝后感情甚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便是在一品大员面前也很是得脸。 但福公公却对沈家众人恭敬得很。 “见过将军府夫人、见过二位小姐、见过小公子。” 看见福公公正好在将军府门外,宁婉忙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 “福公公快请起!可是娘娘有事?快请进来吧。” 福公公直起身子,面上是寻常人少见到的和煦笑容,他婉拒道。 “娘娘让奴才来送个东西,既然夫人在此,便叫奴才偷个懒吧。”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支木盒,递给宁婉。 “娘娘说,这是给沈家小八的。” 然后又道:“娘娘还说,让您有空记得去宫里坐坐。” 宁婉笑着接过盒子:“劳烦福公公帮我们家小八和娘娘说一声谢。” 然而福公公却忽然神秘一笑,“好,那奴才便回去回禀娘娘了。” 宁婉和皇后关系好,对她身边的也熟悉,因此见福公公推辞也没有再继续客套,便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福公公。 “辛苦福公公跑一趟,便不耽搁福公公了,公公慢走。” 福公公见状忙要拒绝:“夫人不可,就您和娘娘这关系,我小福子跑几趟都是应该的,娘娘若是知道且定要打奴才板子的!” 宁婉却是笑了,“你只管收下,若娘娘打你,我帮你拦着!” 自然是玩笑话,皇后娘娘性子直爽,并不爱随意惩罚下人。 只是她这样说了,福公公当即便喜笑颜开收下了荷包。 “那好,奴才便仰仗夫人了!” 其实他哪里缺这点打赏,只是沈夫人这种真心感激,把他当成人看的态度却是独一份罢了。 便是某些王妃郡主,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不敢轻慢他,以厚礼相赠,也是高高在上的抬眼,让下人递上赏赐。 只有沈夫人,即便是身旁有嬷嬷在,也会从嬷嬷手中拿过谢礼递给他。 细节见人心啊。 这边是为何皇上娘娘从不会忌惮沈家人势大的缘故。 想起方才那木盒,福公公忍不住挑帘又看了眼镇国将军府,然后万般感慨的叹息了一声。 “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随行伺候他的小太监好奇道。 福公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他叮嘱道。 “权儿啊,你不是一直很羡慕三才吗?为父给你指一条路,跟为父一样的路,你可愿意?” 小权子是吃了些苦头学机灵了才被福公公看做,收下做了干儿子的,因此,当即便脑筋一转明白了什么。 “干爹!儿子愿意!” “好,孺子可教。你且记得一句话,只管将那位将军府的八小姐伺候好便对了……” 随着一老一少两个太监缓缓回宫。 将军府。 宁婉同两个女儿却是相顾无言,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宁婉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重新合上。 “娘,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南霜目光艰难的从木盒上移开,一脸迟疑的看向宁婉。 一旁的沈希月眉心也轻轻皱了起来:“难不成娘娘是想……”让小八嫁给某位皇子? 说到一半她便停了下来,毕竟在她印象中,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见两个并不知道小七身份的女儿误会了皇后的意思,宁婉不由叹了口气。 不等她说话,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道。 “我想起来了,这个图案是凤凰!” 沈睿康喜笑颜开的指着宁婉方才合上的木盒。 “娘,我……呜呜……” 沈睿康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宁婉捏住小嘴巴。 “天色晚了,康哥儿该睡了,娘还要和姐姐们说些事情……”说着见小团子眉心不服气的紧皱,她又道。 “若是康哥儿再不睡,明日恐怕起不来,见不到八姐姐了。” 顿时,康哥儿不挣扎了。 宁婉松开他。 只见小家伙有模有样的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道。 “咦,娘亲,康哥儿困啦~” 说着,他便朝一旁的奶嬷嬷伸出手,乖乖任由奶嬷嬷抱去睡觉了。 宁婉失笑的看着小儿子离去,然后才让下人都离开,神情凝重的重新打开木盒,露出其中的凤钗。 见宁婉神情凝重,沈南霜和沈希月姐妹两更是想歪了。 “娘,莫非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需要……” 心知今日自己不说清,恐怕两个女儿要因为胡思乱想寝食难安了,宁婉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们可知小七的身世?” 姐妹二人都没想到宁婉会转而提起沈上星。 “小七……跟我一样?”沈南霜道。 虽说对外说的是沈上星和沈希月乃是双胎,但沈希月只是脸上有胎记遮了面纱不见外人,又不是不见自家人。 两个人的脸怎么看也不像龙凤胎。 当初七王之乱致使朝堂不稳、民不聊生,天下间许多人家破人亡。 沈雁鸿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改了娘姓,又当过乞丐养活娘和两个幼弟,一没有血脉之见,二是见过了苦难却没有失去恻隐之心。 加上宁婉也是个性子仁善的,所以夫妻俩有一半孩子不是亲生的。 除了身世坎坷的老大沈鹤轩外,还有五女沈南霜,她父亲是无名将士与沈家并没有关系,只是那将士战死后妻子便留下襁褓中的幼女跟着去了。 沈雁鸿路过,见婴儿可怜就捡回去了。 捡回去后,夫妻俩发现是个女婴,那时还没有女儿,觉得可爱便留下了。 关于沈南霜的身世,夫妻俩也没有隐瞒她。 毕竟当初沈雁鸿一拍脑门,觉得好歹领养了人家的闺女,又找回去专门给那无名将士夫妻立了碑。 至于老七,因为对外说是龙凤胎,沈南霜几个一直以为是为了告诉大家,沈希月吸引虽然一直带着面纱,但真的不丑…… 毕竟双胞胎弟弟都生得那般好看。 得知两个女儿的想法后,宁婉也很震惊,见沈希月也乖巧的眨巴眼睛,显然在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你们……” 她和沈雁鸿的长相生出来的孩子能丑到哪里去? 无言过后,宁婉,摆摆手:“算了,早知道早些告诉你们了,娘娘说没必要瞒着你们,是我担心你们年幼说漏了嘴才一直没说的。” “小七,便是失踪的太子。” 第146章 跪 宁婉说得轻描淡写。 沈南霜和沈希月却是狠狠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盯着宁婉。 见她不似玩笑,沈南霜才犹豫道。 “可、可是……年龄好像不对吧?” 宁婉继续叹气,解释道:“你才两三岁当然不记了,而你忘了咱们家早些年什么情况了,便是真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也不会有人多想的。” 毕竟都知道沈家爱捡孩子。 但其实他们也不是见一个捡一个的,还是讲究一个缘分。 就在当初的八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要准备秘密将儿子藏起来的时候,正好宁婉怀有身孕了。 因此,这才有了这偷天换日的一幕。 甚至,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便是沈上星正大光明的留在皇后身边,也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因为他虽然长得有些像帝后,但更像的人是宁婉的娘家哥哥。 所有人都觉得沈上星只不过是运气好,被娘娘当做替身儿子来养的,又因为没有血脉,至今没有人忌惮他。 这么大的身世秘密就这么轻飘飘的砸下来,沈南霜和沈希月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宁婉却是眉心一紧,没有给她们时间继续消化这件事。 因为…… 娘娘送来了凤钗,还是给小八的。 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大了。 虽说当朝凤钗并没有严格的规定,除了皇后,一品贵妃、正王妃、公主,和一些特殊封号的郡主都可以佩戴外,皇后赐给小辈的凤钗,小辈们也是可以佩戴的。 只是,皇后娘娘却独独给了小八。 “小七和小八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宁婉忍不住问道。 闻言,姐妹俩对视一眼,也突然反应过来,之前她们误会皇后娘娘想把小八指给某个皇子…… 原来真的不是误会,只是她们没想到那个皇子是指,她们七弟。 回过神来,沈南霜才忙将关于沈上星当初那个走失的小媳妇儿的身份告诉了宁婉。 宁婉不由一愣。 毕竟不止孩子们误会,连她都以为沈上星的“小媳妇儿”是皇后那边认识的。 只是,她突然间扶了扶额头,想起了一桩往事。 当初小七因为身世原因,性子别扭,表面上又冷冰冰的,而小八爱笑又不认生,偏偏是个小颜狗,第一喜欢的便是冷冰冰的漂亮大哥,其次便是漂亮的小七哥哥。 大哥很快便被小甜心融化,唯有小七始终冷冰冰的。 只有宁婉发现小七却喜欢趁大家不在偷偷去看小八,但也没有戳穿他。 后来有一次,两个孩子偷偷跑去了街市。 回来后,小八偷偷告诉她,以后她要娶小七哥哥做媳妇儿。 她被小女儿的奇思妙想逗笑,便问她为何,小胖丫头舔舔嘴巴意犹未尽道。 “等小七哥哥当了我的媳妇儿,就可以天天给我买糖福禄了!” 那是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孩子笑话,毕竟三岁小孩儿和七岁小孩儿无论哪一个都不知道终生为何物。 如今回想起来,恐怕那小胖妞嘴馋起来,私下不知道缠着小七磨了多久…… 难怪,小八被接走后,小七多了个走丢的“小媳妇儿”。 原来他才是被丢下的小媳妇儿。 只是…… 宁婉还是觉得皇后送来的凤钗有点早了。 毕竟,想到前段时间,沈上星给她写的信,催她给二儿子相看的言辞,哪里像开了窍,知晓情为何物的人写的。 可皇后不会无端送来凤钗的。 莫非小七…… 瞬间,宁婉觉得她有些坐不住了。 有种自家白菜还没有来记得收回家,便要被猪拱了的危机感,即便猪是她自己养大的。 明日一早,她需要进宫一趟! …… 凤仪宫。 福公公回来后,得知宁婉并没有当场发现她送的礼物后有些失望。 只是,她很快想开了,又吩咐身旁的膳食宫女。 “明日早些备着将军夫人喜欢的茶水点心。” “是。” 吩咐完,皇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眼神忍不住朝灯光微暗的门外看过去。 注意到她的眼神,一旁的嬷嬷忙上前。 “娘娘,更深露重,不如明日再说,莫叫小公子跪坏了身体。” 闻言,皇后瞥了那一脸心疼的老嬷嬷一眼,心下也有点软了,于是起身带着众人来到沈上星跪得地方。 只是走近后,见到跪得笔挺一脸倔强的少年后,皇后又心塞起来,忍不住指着他,气恼的和嬷嬷道。 “你瞧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知错的吗?” 那嬷嬷见沈上星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也是眼皮不住的抽动,忙上前劝说道。 “公子,夜深了,您便说两句知错了吧……娘娘也是心疼您得紧,跪在您的身,疼在娘娘的心啊。” 沈上星闻言,神色微微颤了颤,忍不住看了眼一脸怒意的皇后。 他膝盖动了动。 嬷嬷宫女们正要露出喜色,便听沈上星一板一眼道。 “微臣武艺在身,膝盖不疼。” 嬷嬷宫女们喜意凝固在脸上。 祖宗诶,这话说出来到底是安慰还是嫌弃惩罚不够重啊! 众人彻底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了,毕竟不用看也知道皇后的脸色一定黑如锅底。 皇后气得捂心口。 “好好好,不疼是吧,那你去那院中给我接着跪!” 闻言,沈上星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下台阶,到了院中,撩起衣袍,二话不说的跪了下去。 这果断的模样,气得皇后指着他的手指都发抖。 “你们瞧瞧他这臭脾气到底像谁!” 嬷嬷宫女们忍不住看了皇后,随后又忙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 谁跟前养大的自然像谁,只是……这话自然是不敢说的。 皇后自然也不用众人回答,她其实,气恼之余,更多的是羞怒。 毕竟谁家好儿子前一句是,“孩儿以后要与一女子成亲。” 后一句是,“所以您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 原本以为一辈子开不了窍的榆木疙瘩居然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结果,可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第147章 皇帝 这时,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从外面进来,注意到跪在院中的身影,男人忍不住挑眉上前。 “哟,还跪着呢?” 听见男人说风凉话的声音,沈上星跪得腰杆笔直,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然而男人却一点都没放过他的打算,又走近了些,继续道。 “你说你,要是先来找朕,还会被罚这么惨吗?” 沈上星终于忍不住看了眼继元帝,抿了抿唇,缓缓道。 “您只会把我扔去御书房。” 然后一边压着他学着批奏折和帝王之术。 被戳穿心思的萧元继摸了摸鼻子,回头叮嘱一旁的宫女:“快给小公子拿个披风,莫叫他被冻坏了。” 丫鬟犹豫了一下。 皇后院中的人都是知道沈上星体质的,皇后没有吩咐给他披风,就是为了让他吃点苦头,醒醒脑。 只是面前之人可是当朝皇帝,她一个宫女自然不敢忤逆,因此还是回去拿了披风。 暖意盖上肩头,沈上星却没有一点感动,反而颇为无语的看了眼萧元继。 虽说萧元继并不是什么严父但也绝对不是慈父,唯有沈上星生病之时他最为担心。 担心聪明儿子冻傻了,他的退位之路又要远了。 曾经连七个哥哥争夺皇位之时,萧元继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还装起了病弱,一是为了自保不搅和进党争,二则是他真的无心王位。 只想早点解决王府的闲杂人等,然后接回儿子,一家人和和乐乐。 一路登上皇位,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若不是七个哥哥非死即伤,皇位只能落到他头上,他恐怕也不会接手的。 加之他身边正好还有沈雁鸿这等天生的将星。 一切就那么顺理成章的落到他的头上。 七王之乱时,内忧外患,沈雁鸿便是天生的将星,飞快带兵平定了外患,甚至隐隐震慑住了七王。 一开始各王爷都派了人秘密招揽沈雁鸿。 到了后来,所有人只希望沈雁鸿别反了萧家的天下就好。 因此,当七王之乱落幕,沈雁鸿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天下安定的担子也随之降落在他肩膀,成了他的责任。 他只能顺势登基。 幸而,他的孩儿,天生聪慧,是可造之材。 如今可造之材要撂挑子不干了。 “唉。” 萧元继叹了口气。 跟着宫女进屋去了。 却不料那宫女就是方才给沈上星拿披风的宫女。 皇后瞥了眼皇帝,忽然问那宫女方才做什么去了,宫女下意识的看了眼皇帝,便准备说。 皇帝见状,顿时头皮一紧,暗暗朝宫女投去一个压迫的目光。 然而自然是毫不意外的被皇后瞧见了,当即便挑眉,捏住了皇帝的耳朵。 “萧元继,你这微风不去压朝堂上的那些老东西,吓唬我的宫女做什么?” 耳上的痛意让皇帝面色一变,顿时忍不住讨饶:“婉婉,好歹给朕一个面子……” 只是皇后却冷着脸,让那宫女先说。 有皇后撑腰,宫女便直接当面告状了。 等那宫女说完,皇帝威严无比的声音便响起。 “都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将小公子的披风拿走,还有你们全都去盯着他,叫他不许偷懒,什么时候来和皇后道歉才许他进来!” 宫女太监们不用抬眼都知道,圣上的耳朵必定在娘娘手里,幸好这种事情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件事不需要等皇后娘娘点头,她们只管纷纷低眉顺眼的离开变好。 等宫女太监们全都出去了。 威风八面的萧元继顿时变了脸,声音也变了不少。 “媳妇儿,疼~” 他顺势靠在皇后肩上便开始没骨头似的撒娇。 原本黑着脸的皇后见高大的男人像只小狗似的软软的弯着腰蹭她的脖子,表情也不自觉的缓和了许多。 她松开萧元继的耳朵,也松开了紧的抿着唇,眼神越来越松缓,嘴上却嫌弃道。 “多大个人了,还这样。” 萧元继麻溜忘记自己身为皇帝的威严,拉着皇后一同坐下,将人按在怀里,又捏上人家的小手,嘴上自责道。 “怪我,没给儿子带好头,也怪我这几天太忙了,一时不查,让这抽小气惹我们宛姐姐生气了。” 皇后蔺宛如出身书香世家,但却天生雷厉风行,还习武。 只是再强硬的女人也躲不过心上人的温言软语。 何况皇帝这么多年来保养有方,虽已经不是当年的病弱美少年模样,但私下里撒娇的模样比那华阳郡主府中的面首还多几分颜色。 顿时,皇后的气便散尽了。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心中真正的担忧说给了皇帝听。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气儿子不想继承皇位,还来劝她再生一个。 这个孩子还不到一岁就被迫送离了她们的身边,她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很多。 便是他真的心向自由,她也会同意的。 可她更多的是担忧。 她一直都知道,儿子或许是因为自小没在她们跟前,所以性子中便有着某些别样的执着,在意什么便绝不会放弃。 只是,他并没有到偏执的程度,不会去强求,也没有过激的行为, 一开始她还松了一口气,可到了后来,她有时宁愿他真的偏执一些。 因为,他只会执着不会强求。 若求不来,便默默的伤心难过,也不和任何人说。 而且身为母亲,她最是知道,这个儿子许多地方看起来不太懂情理,或许是因为他大部分感情都用在了执着上。 所以,他的难过也比寻常人要难过许多,许久。 或许幼时日日来他窗前,又飞走那只鸟的离去,他如今都还记在心中。 更何况是,幼时与他约定要成亲的女孩儿…… 可是,执着之情不等于倾慕之情。 她怕儿子弄错,也怕儿子没弄错,情之一字伤人只会比旁的都更深。 他才多大,那个女孩子才多大。 她不想看着儿子陷入执着,然后害了自己,也害了那个女孩儿。 只是,他却片刻都等不得,执着的要她的一个首肯。 听完皇后担忧,萧元继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他想了想,欲言又止道:“婉婉,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这般开窍晚,说不定儿子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儿呢?不若你先答应他,若是他弄错了,说不定等他遇见喜欢的女孩子,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皇后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第148章 狸猫换太子 “你什么时候见这孩子改变过主意了?便是他真的改变了主意,到时候叫两个女孩如何自处?同你一般左拥右抱?” 皇帝顿时脸皮一颤,顿时委屈道。 “宛姐姐你又冤枉我!明知道当初我是忍辱负重才被旁人污了清白,你不疼我,还往我心口撒盐。” 皇后眼皮一跳,忙抬指戳着男人的额头,将人推开。 “得了吧,你摸着心口问问,老大老二哪一个是你的真血脉?” 这货自小便跟着沈雁鸿长大,不仅白切黑,还对自己都能下狠手。 谁能强迫得了他! 当初虽然他小小年纪便被封王“发配”出去,一副大位无望的模样,但那些世家却并没有因此放过在这个不起眼的八王爷身上下注的可能。 因此,一封圣旨,几个大世家族中不起眼的女子,便塞进了八王府。 那是萧元继唯一一次抗旨,也是后来庆幸了无数次的举动。 他跪求先皇,他的正妃要自己选。 于是,世家送来的女子才只封了侧妃。 那时,世家独大,便是族中不起眼的女子在盛京城也是可以与公主同席的,自然是瞧不上这个病弱无能的八王爷的。 只是碍于族中的任务才掐着鼻子嫁了过来。 因此,本就瞧不起病弱八王的世家和几个侧妃,自然没想到,此人早有防备。 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想利用他的血脉,搅和进朝堂。 他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人,若是真的叫这些别有心思的世家女子生下了他的孩子,他即便憎恶这些人,也没办法对自己的孩子下死手。 因此,他选择彻底断绝这个可能。 之所以没有下给那些女子是因为他知道世家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准备给自己下绝子药,反正他无心皇位,不在乎有没有子嗣。 等他无法生育之事传开,他便彻底清静了。 只是,他正要喝药的时候,正好被逃婚闯荡江湖的蔺宛如救了。 艳阳般的女子,一脚踹飞他的绝子药,再一番“逼问”后,二话不说的把他当做了被逼婚,无法反抗只能服药自尽的小可怜…… 看着女子鲜艳夺目的脸,萧元继毫不犹豫的默认了。 同时,心底瞬间没了喝绝子药的想法。 因为对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见钟情! 原来情爱是这般滋味! 所以,他立刻想了法子,寻了面容和他相似的男子,代替他去行房。 更巧合的是,他找来的男子本就是那些世家准备的人,显然是怕他真的病弱不能生,要帮他多生几个儿子的。 于是他便截了胡,帮世家和他的好侧妃们如了愿。 …… 往事如风。 一眨眼,他和蔺宛如的孩子如今也到了这个年龄了。 突然间,萧元继便想到了他求娶蔺宛如时的艰难。 蔺宛如是名满盛京的烈火,而他是一棵病草。 不关心他的人只觉得他配不上,关心他的人只担心他被烈火燃尽。 可是啊,他自己的感情只有他知道,即便结果真的是燃尽,他也是愿意的。 “宛姐姐。”萧元继忽然神情专注的看向蔺宛如道。 “少年时的感情冲动了些,可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越发香醇。” “这么多年,过去……” “吾心如初,乃至爱你更甚。” 说着他还从袖中拿出一只发钗,插进蔺宛如的发间。 原本想听听萧元继怎么说服她的,却不料,猝不及防变成深情表白,蔺宛如摸了把插歪的发钗,白皙的面颊不由一红。 只是,萧元继的话也让她想到了自己从前。 说起来,她和萧元继何尝不是不是因为彼此的执着,才能坚定的走到一起。 见她渐渐的想通了,萧元继便知道是时候了,故意道。 “宛如姐姐可是看不上那孩子?听说是嫂夫人家走丢的小八?” 蔺宛如叹气:“虽没见过,但从婉婉那里听过那奶团子小时候讨喜得很。” 萧元继接着道:“那便得了,嫂夫人喜欢的孩子,定是可爱极了,且人家小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咱儿子呢?咱们儿子那性子……宛如姐姐不如担心他能不能讨得女孩子欢心才是。” 顿时,皇后便想起,在她逼问下,才知道。 儿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说是对方提出要嫁给他的话。 ——是人家三岁说的。 忽然间,皇后便乐了。 见皇后笑了,萧元继才忙道。 “容府有动静了。” 闻言,皇后面色微变。 “容妃也藏了个孩子?” 皇帝苦大仇深的点点头:“是啊,朕又多了顶绿帽子,天底下还有比朕更惨的皇帝吗?”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唉,伤心,还是让咱儿子来说吧,这件事还是他查出来的。” 说着他便忍不住伸手将皇后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心口。 看出他图穷匕见,还有趁机占便宜的心思后,皇后抽出手,一把拍开他不甘心追过来的手。 “行了,行了,就你是亲爹!” 说着,皇后整理衣裳,不去看皇帝。 皇帝将见状顿时大喜,起身出去将跪在地上的沈上星叫了进来。 沈上星进门后,见到不愿看他的皇后,顿时忍不住怀疑的看向萧元继。 他怀疑萧元继假传懿旨。 对上儿子怀疑的目光,萧元继瞪了他一眼。 “我正在同你母后说起容府的事情,既然是你查出来,便由你来说吧。” 蔺宛如叹了口气,看着木头似的杵在面前的儿子,语气软了下来。 “站着干什么,坐下说吧。” 沈上星这才坐下,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初萧元继和蔺宛如决定将沈上星送走的原因便是,即使生下了儿子,有备无患,且萧元继丝毫没有希望,他们还是在暗中斗争着。 虽说萧元继是可以将儿子护得密不透风,可这样一来,八王府便会走进世家的眼中,那些人定会重新在他身上加注。 他的嫡子便会更加危险。 因此,他和蔺宛如这才将计就计,让儿子被害失踪,实际上秘密养在沈家。 然而,世家之所以不害死八王府世子,只令其失踪,其实又是一层新的阴谋。 为的,便是,将来把提前准备好的替身送回去。 如今要说的便是替身之一。 事情要从,沈上星在长郡主府偶然看见一个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说起。 第149章 四姐来了 当年,从萧元继娶蔺宛如的动静开始,那些人便知道蔺宛如对他的重要性了。 甚至后来,他连装都不装了,安排去那些侧妃侍妾屋里的替身都送走了。 这才导致蔺宛如有了身孕后,他们又动了别的别的心思。 孩子出生那日,准备好的婴孩都不止五个。 只是谁都没料到,萧元继会坚持待在产房,意图换孩子的都没有成功。 再后来,有孩子的两个侧妃与其身后的世家层出不穷的想要杀掉挡路的嫡子。 没有孩子的几个则是依旧没有放弃狸猫换太子的想法。 容妃与其背后的容家便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容妃和容府一直藏得很深,这个孩子的存在连当初萧元继和蔺宛如都不知道。 只是,无论在完美的计谋都注定成不了真。 毕竟他们要取代的人,一直在众人眼前。 沈上星自从发现江辰后,便暗中派人查了查他,一开始并无异常,似乎真的只是孤儿寡母,只是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并没有撤走暗中监视的人。 想了想,沈上星故意在各宫的探子面前偷偷暗示了一下,他要帮皇后找的人有线索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各宫背后的势力都悄悄行动了起来。 甚至很快,江家周围又多了一批人在暗中观察这对母子。 就在沈上星查出那批人是容府的人后,宫里的容妃也有了最显着的动静,她似乎正在和容府密谋着什么。 只是,意外的是。 容府的那颗棋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说到这里,一家三口的面色都是异常的平静。 毕竟这不是第一个了,很多时候世家的棋子只需要被安排好命运就行了,甚至对那只暗中操控之手一无所知。 只是想到另外查出的事情后,沈上星的眼眸暗了暗,没有表现太多情绪,只平静道。 “容府似乎等不及了,已经开始派人去接触他了。” 只是皇后却一眼看出了他的不悦,毕竟儿子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可他从前可没有对这种事情在意过。 “他们还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 皇后有话便直接问了。 只是问完,沈上星就抿紧嘴巴不愿说了。 只是架不住一旁还有知道真相的萧元继在。 他凑近皇后耳边,小声道。 “容府这颗棋子和沈大哥刚找回去那个小八是青梅竹马~” 顿时皇后的眼神便微眯的一变,再看向闷不吭声的儿子时,眼神便多了几分安慰。 还知道特定的吃醋。 如此看来,或许儿子这窍也不是那么开不了,只是如今还开得不自知罢了。 顿时,她更想见见那沈家小八了。 …… 第二天,宁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进宫一趟。 即便以她和皇后的关系,便是真的结个亲家,她也是放心的。 只是…… 沈上星的身份非同凡响,她相信皇后,相信自己养大的儿子是一回事。 要让她把女儿嫁进宫,她却是不放心的。 况且,小八才多大啊! 还有小七也是,仅凭儿时的话语便要定下终生,难保以后不会后悔! 进宫的时候,宁婉还是带上了那支凤钗。 虽然她最后还是回味过来了皇后的意思。 恐怕并不是真的想直接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不过是诱她进宫的诱饵罢了,但她有什么办法呢,自然还是只有上钩了。 听完宁婉的话,皇后忍不住偷笑,她接过宫女手中的茶壶,亲自给宁婉倒了一杯茶。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被困在这寂寞深宫,失了自由,偏偏某些人回京后,有了女儿,便忘了我这个妹妹咯!” 宁婉忙站起来,接过茶水。 “娘娘莫要打趣我了。” 见她客套的起身,皇后抬手轻松将她按下去,凤眸微瞪:“你瞧你又和我客套起来了!” “你再如此,我是不是也要算笔账,算算这么多年来,我欠了你多少?” 宁婉见状,怕她提起不能说的事情,忙连连告饶:“好好好,宛如妹妹,是我错了,咱们还是先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情吧。”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皇后生动的眉眼还是不由黯淡了几分。 见状,宁婉忍不住放下茶杯,伸手安慰的摸了摸皇后的头。 “其实,称呼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如今要做给旁人看看嘛……” 这话才算真的叫皇后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本就是向往自由的鸟儿,谁能想到逃婚逃出盛京,最后反倒被锁进了这深宫。 二人叹息过后,很快便说起正事来。 …… 另一边。 谢云轻一脸懵的看着搬着箱子堵她门前的干练少女,少女身上的衣着比盛京城中的人多了几分异域色彩,琳琅满身,满头的细细的辫子,但却分外的好看。 少女名叫沈梦婷,自称是她的……四姐。 见谢云轻懵了,沈梦婷凑近,戳了戳她的小脸。 “小云团儿真的不记得四姐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随着沈梦婷靠近,一股异香侵入鼻息,这香味和面前的少女一般,热情却又亲切。 谢云轻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她不是很擅长应付热情却没有任何恶意之人,况且,这少女并不像撒谎。 毕竟,没有人会一大早抬着两大箱子异域珠宝说。 “你好,我是你的四姐,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最终在沈梦婷的反客为主下,谢云轻还是被她带进了屋内说话。 见谢云轻真的想不起来后,沈梦婷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番。 她是沈家二房沈雁平的女儿。 便是那被圣上亲封的皇商,富贵侯之女。 是的,富贵侯,也是爵位。 还有沈三爷,逍遥侯。 沈家一共便有三个侯爷。 谢云轻前世虽说也听过沈家的一门三望,但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和这样的一家人曾经有过交集,甚至到了如今,他们居然还念着自己。 沈梦婷见她有些呆滞,叉了叉腰,然后将指着那两箱子异域珠宝毫不在意道。 “这些东西咱们沈家人人人都有的,我此次是准备得匆忙了些所以才只挑出两箱看得过眼的,你先收着玩儿。” 说完,她不等谢云轻反应又道,“还有二哥你定然也不记得了,他叫沈云舟,他一月前出海了,收到消息恐怕要晚一些,海外的新鲜玩意儿那才叫多呢,你等着,二哥定会给你带好东西回来的!” 沈梦婷与沈云舟二人都选择了继承父亲的旧业,如今一个负责出海,一个负责域外走商,锻炼出来的口才那是相当的非凡。 谢云轻不知怎么的,便被她彻底带着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沈梦婷连商铺都快送她两间了。 第150章 江辰、容家 江家小院。 江辰双目猩红的看着江夫人:“娘,我真的……” 江夫人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捂着被被泪水沾湿的面颊,点点头。 “对不起,小辰,娘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只是怕你多想……” 见到江夫人自责的模样江辰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上前,扶了一把有些站不住的江夫人,眼底划过一抹柔和,而后又看向窗外。 恨与野心开始翻涌。 “娘,孩儿不怪您,若不是您,孩儿恐怕也没有办法长大,只是孩儿不甘心,孩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告诉我?” 江夫人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但对上儿子满眼不甘的眼神,还是努力回忆起来。 只是很快她泪流满面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辰,娘知道的真的也不多,那时……” 她刚死了丈夫,受了刺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住,精神便有些疯疯癫癫的。 后来据村里人说,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个孩子后,精神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其实,若不是今日江辰问起,她真的都快忘了,忘了…… 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她只记得自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将儿子抚养长大,再看着他出人头地,娶妻生子,就知足了。 只是…… 人一旦清醒了,终究是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 江夫人起身,从一旁的柜子深处翻出了一个老旧的包裹。 见江辰疑惑,她缓缓将包裹打开,只见一件质地显然远非村妇百姓能用得起的孩童胎衣被好好的保存在其中。 见江辰愣住,江夫人将包裹推到他面前。 “娘……我、那时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其他的事情不太记得清,只记得家里多了这件衣服,原本是不想告知你身世的,只是这衣服我……还是不忍心丢掉。” 注意到那胎衣后,江辰的眼底划过一抹惊喜,只是见江夫人有些不敢自称他娘,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娘,您永远是我的娘,若不是您,便没有如今的儿子,这是不便的,只是……” 江夫人闻言,眼底划过感动,她点点头。 “娘明白的。” 其实从发现她这个儿子有些读书的天赋,还勤奋努力的时候,她心里便有些暗暗的庆幸,她将那胎衣留了下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得如此之快。 可是想到自己如今还不知道能熬多久的身子,她心里的不舍又化作了担忧,她忍不住颤声道。 “小辰,娘虽然不知道是如何捡到你的,但能用得了这等布料的人家,恐怕不会是意外将你流落到山野村庄的,你一定要小心些……” 见江夫人不仅不责怪他想“认亲”,反而还担心他的安危,江辰那满是恨意与野心的眼眸,也不由动容。 只是,他很快又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决的看向江夫人。 “娘,您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您的。” 对上他不再掩饰恨意的目光,江夫人心下不由一颤:“小辰,你……” 江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耀目却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一般。 “娘,我要让负我之人受到惩罚,我要让咱们娘俩过上好日子,还有……” 他的眼眶倏然一红。 他要让宣宁侯府付出代价! 谢家! 他不信云轻妹妹的死是意外! 他一定要查出真相! 还要把那欺他辱他的谢家人纷纷踩在脚下! 只是这些话他却没有说了,江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他不想再提起谢云轻的死徒惹她伤心了。 带着包裹,江辰缓缓走出了江家小院。 其实他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世。 容家! 一个经历了七王之乱依旧屹立不倒的世家! 虽说如今很多世家已经势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还是并没有受到七王之乱牵连的容家。 放在几十年前,容府虽不如王谢两大世家,贵比皇室,但也比一般的勋爵要尊贵三分! 想到那胎衣上柔软得连婴儿都可贴身穿的金丝绣线,他仿佛便看见了曾经那尊贵无比的王谢世家一般。 而他,原本便应当是风头无两的世家子弟! 他绝对不会放过,毁掉他人生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谁! 虽心下尽是惊天骇浪,但江辰并没有贸然带着胎衣作为证据直接找上门去,而是迂回的到了一家在容家名下的当铺。 他已经托人打听到了,这间当铺的掌柜曾经是容老爷子身边的人。 甫一进门,那打着算盘的小二便上下打量了一眼江辰的衣着,随后又重新低头开始打起了算盘。 直到江辰不卑不亢的站在当铺窗口后,他才重新放下算盘,语气淡淡道。 “这位公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江辰拳心紧了紧,缓缓道。 “你们这里可接收名贵布料的旧衣物典当吗?” 那店小二闻言不由来了几分兴趣:“收,只是我们当铺收的布料可不是寻常名贵布料。您带了吗?” 江辰缓缓将手里的包裹打开,却并没有递给那小二,只给他看了一眼。 但那店小二的眼神,却是突然睁大了。 “公子,可否让我仔细瞧瞧?” 江辰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这件衣服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如今为了家中娘亲的病情,还有在下的科考,迫不得已要典当此物,能不能求见一面这间当铺里,能做主之人……” 第151章 局中人、引梦香 那小二纠结片刻后,最终还是去将掌柜的请了出来。 江辰清楚的看见那掌柜注意到那胎衣的布料后,眼神明显一变,随后对方细细看了眼那胎衣的细节,发现缺了一小块 衣袖,他眯了眯眼睛问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这件胎衣是从何处得到的?” 其实在注意到掌柜明显认识这件胎衣后,江辰便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已经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反而是迟疑的看着掌柜。 “在下江辰,此物的来源请恕我无法告知,它对在下很重要,若不是实在山穷水尽,在下也不会将它拿出来典当。” 那掌柜的摸了摸下巴探究的看向江辰。 “所以公子是要活当?我们典当行的规矩,公子可知道?” 江辰坚定的点点头。 “莫说三倍赎金,便是十倍百倍在下也定要将它赎回。” 听完江辰的话,那掌柜的思索片刻后便笑着同意了。 与掌柜的亲自签下凭据后,江辰拿着二百两银票与典当凭据走出典当行,看着如水洗过一般澄澈的蓝天,缓缓松了一口气。 一件用金丝绣线的胎衣,便当了足足二百两,那掌柜的还说若是衣袖角没有破损可以当四百两。 但江辰并不后悔。 他要的远远不止这四百两。 从怀里拿出那一小截嫩黄色的胎衣袖角,将之狠狠攥在掌心。 他信不过任何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去后。 那掌柜的很快便拿着那件胎衣去了当铺内间。 一位鹤发白须的威严老者静坐在其中,听那掌柜的汇报完细节后,才缓缓睁开眼,敲了下烟灰,评价道。 “倒是有些心机,还不算笨。” 那掌柜的闻言顿时有些担心道,“家主,如此的话,会不会耽误您的大计?” 容老爷子瞥了眼当铺掌柜,冷笑一声。 “若是这点小聪明便能影响大局,那这局不做也罢!” 掌柜忙点头弯腰称赞道:“是,家主英明。” 只是容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又道:“不过既然做了局就要万无一失,这样,你派人将这胎衣给文石送过去,他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容文石,如今容府明面上的当家人,亦是容妃的嫡兄。 容府当初并未明面上站过任何一位皇子,因此,当初便是要送人去八王府,也只警惕的送了个庶女过去。 这才让高、吕两家抢了先。 高贵妃、吕德妃便是如今唯二孕有皇子的妃嫔。 只是,原本高、吕两家送嫡女过去是谋算的正妃之位,谁也没想到病弱的八王爷居然有勇气为了还没出现的心上人反抗圣旨,要将正妃之位空出来。 …… 若是早知八王有此等造化,他定会将容家最有出息的女子嫁过去,便是暂时做一个侍妾又如何? 那蔺家的泼妇都做得皇后,他容家之女德才兼备,有何作不得。 只是若真是那般,他如今也不至于还在苦苦谋划了。 唉。 想起过往,容老爷子也不免露出几分天意弄人的叹息来。 …… 另一边。 得知沈梦婷回盛京,连家都没回,便直接去找了谢云轻后,沈南霜姐妹两也不再等宁婉了,连忙到了医馆。 巧的是,二人刚到不久,医馆又来了一个驿夫。 那驿夫敲开医馆大门后,见到四名年轻女子,不由一愣。 “请问芳芳小姐何在?” 沈家三个姐妹皆是不解的看向谢云轻。 而谢云轻则是愣了愣。 “芳芳小姐?” 那驿夫低头确认了一遍,又退出去仰头看了眼医馆上的牌匾,“没错啊,这里写着,乌白巷,第八家,医馆,芳芳收。” 这间医馆的名字就叫《医馆》,一开始他还以为名字写漏了。 而谢云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芳芳……是她师父。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师傅的名讳,竟然是这个芳? 且她只从元青前辈口中听过这个称呼,所以此物应当是元青前辈送来的。 她将此物收下,然后和沈家姐妹解释了两句后,便拿着东西去了药房。 把东西递给怪神医后,谢云轻便忍不住悄悄打量对方。 她突然间想到了之前怪神医给她的药丸,只用服下一粒便可微妙的改变容貌。 目前她的男装,除了沈上星,还无人识破。 莫非师父其实也…… 就在谢云轻偷偷揣摩怪神医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之时,那双灰眸猛地一冷。 顿时,将谢云轻吓了一跳。 注意到谢云轻的反应,怪神医顿了顿,面无表情的拆开包裹,取出一封信与一瓶药。 他拆开信,扫了眼,然后将信纸和药瓶一起丢给了谢云轻。 接过信纸和药瓶谢云轻正想问些什么,突然被怪神医冷声打断。 “出去,我要制药。” 谢云轻欲言又止,她本想问一下怪神医名字和性别的事情,只是对方说完便不再看她了,她也只能拿着东西出去了。 那药瓶里装的其实不是药,而是元青寻来的引梦香。 用法都写在信中,且信中还提到,他暂时脱不开身,便只能先把引梦香送来了。 虽信中没写因为何事脱不开身,可谢云轻隐隐感觉到,或许是为了这引梦香。 顿时她心下不由一阵感激。 见她面上带着笑意出来,沈梦婷几个顿时围了过来。 “小云妹妹这般开心,可是有好事发生?”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格,这引梦香,她必定会自己偷偷使用,等自己想起来,事情万无一失,才会告诉沈家人。 可是随着与沈家人,感受到她们的热情与真心后。 谢云轻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下,摊开掌心将药瓶露出来。 “此物名叫,引梦香,用了此物我或许可以想起曾经忘记的事情。” 闻言,沈南霜与沈希月纷纷露出惊喜的笑容。 唯有沈梦婷微微一惊,随后,她神情严肃的看向谢云轻。 “此物不可乱用!” 沈梦婷的话顿时让原本正高兴的沈南霜与沈希月二人笑容僵住。 “四姐何出此言?” 沈梦婷自幼便跟着商会四处走商,知道的隐秘消息自然要比众人多许多。 她忙将引梦香的用法、来源以及弊端告诉了众人。 第152章 入梦失败 其实沈梦婷所知道的关于引梦香的消息几乎都是准确的,她的说法和元青说的大差不差。 只是,效果说起来比元青的夸张了许多。 “据说用了引梦香之的犯人,将会噩梦缠身、严重的甚至熬不住痛苦自尽!” 沈梦婷的话,顿时叫沈南霜二人变了脸色,飞快站到了沈梦婷那边。 “小云妹妹千万不可使用此物!” “便是想不起来又如何,我们可以将那些事情一一说给你听!” “对啊,便是旧的记忆没有了,咱们再一同创造新的记忆便好!” 几个姐姐围着谢云轻,生怕她用了那引梦香引起不好的后果。 宁婉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三姐妹纷纷围着谢云轻,一个个的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悠着,她不由一愣。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听见宁婉的声音,姐妹几个忙将谢云轻手里的引梦香说给她听了。 听完用了那引梦香的后果后,宁婉的反应与几人一模一样。 感受到众人的担忧与小心翼翼的关心,谢云轻只觉得心下一片软绵绵、暖洋洋的。 她原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是却从未感受过哥哥姐姐们、乃至母亲的的关爱。 如今还是第一次有这般强烈的被宠爱的感觉。 她心下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只是很快她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谢云轻,何况,这些被爱着的感觉,只会让她变得更勇敢,而不是更懦弱。 哪怕,引梦香真的会引发噩梦连连,她也不怕。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不明不白的再活一世。 她一定要想起来为何她完全不记得曾经的记忆。 见她摇头,宁婉和三个姐姐顿时神情凝重了起来。 虽然她们与谢云轻重逢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甚至沈梦婷才见了一面,可是她们都从谢云轻的表情中读出了坚决。 三姐妹皆是看向宁婉,想要身为长辈的她再劝一劝。 然而宁婉认真的看了看谢云轻脸色,顿了顿,“若你一定要用这引梦香,能不能让娘做你的引梦人?” 见宁婉就这样简单的同意了,三姐妹皆是面色微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宁婉摇摇头阻止了。 见四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云轻缓缓吸了一口气,看向宁婉。 “其实我正有打算请您做我的引梦人。” 说完,她又看向神色紧张的姐妹三人道。 “在拿到这引梦香之前我便知道它本是用作审讯之用的,只是那些被审讯的犯人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做了无数的亏心事,因此才会因为这香噩梦连连,难以承受,而我并没有做亏心事,并不惧怕噩梦,所以你们不要担心。” “况且……” 谢云轻顿了顿,捏紧了小手。 “无论是痛苦的回忆,还是快乐的回忆,皆是组成完完全全那个我的一部分,我……” “不害怕回忆。” 其实她看出来,沈家众人其实是担心她回忆起曾经在谢家的不愉快回忆。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那些回忆早就不算什么了,甚至更痛苦的她都经历过了。 可是,不怕也是真的。 到了这一步,众人自然心知无法改变谢云轻的决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 谢云轻已经点上了那香开始准备入梦了。 她躺在床上,床边坐着提前服了解药的宁婉,她一边温柔的抚摸着谢云轻的面颊,一边缓缓的描绘起当初的沈家小院儿的模样。 随着那引梦香缓缓生效,谢云轻很快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见她闭上眼,宁婉的眼里划过一抹担忧,但她还是继续柔和的描述,一边询问道 “小云团儿,看见那枣树下的水缸了吗?” 谢云轻迷迷蒙蒙的梦中,无意识的跟着那个温柔的声音寻找起来。 院子……枣树……水缸? 她站在冷清的院中找了一圈,然后红了眼眶,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无助道。 “没有枣树、没有水缸。” “嗯,没关系,那你看看都有什么?” 谢云轻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清晰,她突然觉得牙齿打了个冷颤,心口也开始疼痛起来,但她却舍不得放开那道温柔的声音。 她乖乖的看了一圈,喃喃道。 “杂草、只有杂草。” 说着,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谢云轻!你给我出来!” 伴着一声怒喝,“嘭!”的一声巨响,猛地将意识迷蒙的谢云轻砸醒了。 看着床上原本闭着眼,神情无助又迷茫的谢云轻表情骤变,一抹痛苦浮上她的面颊。 宁婉顿时吓了一跳,忙握住她骤然捏成拳头的小手,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云团……” 然而,原本还会无意识回应她的谢云轻,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似乎陷入了噩梦。 片刻后,床上的女孩面色突然变得惨白,似哭似笑的落下泪来。 床前的宁婉,看着她陷入了痛苦的梦魇,却毫无办法,只能揪着心的陪在她的身边。 谢云轻入梦前便将这种情况告诉了她。 中了引梦香之人是没办法快速叫醒的,只能让她自然醒过来。 况且她也不是需要审讯的犯人,不需要用上催眠的药物,确保她回答梦中梦见的一切,以免睡醒后犯人撒谎。 她只要能梦见曾经的回忆,便可以想起来。 只是少了催眠的药物,准确入梦的概率小了许多。 显然,谢云轻的第一次入梦失败了。 她梦见了令她痛苦的回忆。 看着她痛苦的小脸,宁婉只觉得心口仿佛刀割一般的跟着开始痛了起来。 她知道谢家将她的小八接回去后,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可是看着这孩子痛苦的神情,分明不仅仅是委屈那般简单! 畜生!他们究竟对她的小八做了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轻小脸上的痛苦开始缓缓消退。 宁婉早已经被泪水朦胧的双眼猛地瞪大,紧张的看向眼皮开始颤动的小女孩。 对上那双聚焦的同时,也将恨意掩藏的眼睛,宁婉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人抱在怀中。 “好孩子,咱们不找!咱们不找了,你想知道什么娘都说给你听,一遍不行,就一百遍,一千遍!娘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不用这个香了。” 一睁眼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尽是宁婉疼惜至崩溃的声音。 谢云轻缓缓眨了眨眼,然后抿唇将宁婉抱住了。 其实…… 方才那梦并不算完全痛苦,梦里她回到了前世最痛苦那段时间。 只是,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所以她在谢云暲踹门进来后,将药碗砸到了他的脸上。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 很爽。 第153章 再次入梦、初遇 其实从那挣脱梦境的控制,将那药碗砸出去后,谢云轻便觉得自己脱离了那个噩梦的枷锁。 再次入梦必定不会痛苦了。 可是面对宁婉崩溃一般的关心,她眨眨眼,眼泪却开始缓缓滑落,此时的泪水远远比记真正痛苦时要多得多。 听见宁婉的声音,门外耐心等候的沈家三姐妹再也忍不住了,推门便进来了。 见到宁婉的模样,三人没有问都知道入梦必定是失败了。 只是没想到,谢云轻不愿意放弃。 宁婉冷静下来后,对上谢云轻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劝说,只是这一次,三个姐姐也不愿离开卧房,想要守着她。 谢云轻从宁婉的反应便猜到了,恐怕自己入梦时,神情不对劲,甚至可能还说了梦话,她顿时有些赧颜。 一是,前世那些记忆,对今生的人来说都还没有发生。 二是,莫名的觉得那种记忆有些丢人。 只不过面对众人的担忧,她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她们守着自己入梦。 只是,这一次,宁婉担心失败,不仅将谢云轻儿时绣的云团子绣帕放在她手心,还极尽可能的在点燃引梦香前讲了许多曾经的细节。 听完那些细节,谢云轻仅凭幻想便仿佛在脑海中描绘出了沈家小院的模样。 同时,一双眼睛也忍不住微微大睁,她觉得有些惊奇。 她幼时真的是那般可爱的性子吗? 见她露出这般惊讶的表情,沈梦婷忍不住点点头。 “是真的!那时我和二哥住在隔壁,每日清晨第一件事便是去瞧你,有一次二哥和三哥为了背你,还打了一架呢!” 两个哥哥为了背她打架? 谢云轻哥哥很多,但是却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她眼前却是具象化的发生过。 因此,深知被忽略的滋味的她,第一时间便忍不住看向只比她大两岁的沈希月。 沈希月性子宁静,心思也更敏感许多,对上谢云轻若有似无的担忧目光后,她顿时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了。 竟……担心她被冷落。 明明曾经在谢家便受了那么多冷落,可是还会担心旁人因为她而受到冷落。 这样的小妹妹,如何让她不心疼,不喜爱。 她浅浅的一笑,有些害羞的解释道。 “那时可不止哥哥们喜欢抢你!你来之前,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当姐姐不知道多开心呢,可是我只比你大一点,背不动你,于是便趁两个哥哥打架悄悄去找大哥告状,等他们被大哥罚了,我就可以和大哥一起带着你玩了。” 只是她没说的是,沈大哥腿脚不便,坐着轮椅,小胖墩儿妹妹懂事怕压到大哥的腿不敢让大哥抱,所以她就可以牵着妹妹啦! 沈希月的话,顿时便勾起了众人最深的回忆,纷纷忍俊不禁起来。 见沈希月说起来面上只有轻松,没有任何不适后。 谢云轻顿时明白过来。 从他们的讲述中便能看出来,沈家的几个兄弟姐妹自小便亲如一家,关系异常的好,因此即便是多了个八妹妹,大家对六妹妹的关爱也不会少。 自然是和谢家不同的。 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又说了些趣事后,四人服下解药,再次替谢云轻点上了引梦香。 这一次,引梦人依旧是宁婉。 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口述回忆起了作用,谢云轻很快便再次入梦了。 这一次入眼的不是谢家后院那凄清的院落,而是雨后泥泞的林间道路。 “呜呜呜……娘!哥哥!你们在哪?” 一个小脸红彤彤的小女童,一边哭,一边害怕的走在泥泞土路上,尽管她的眼中满是害怕,身上的痕迹看起来也不知道摔倒过多少次又爬起来了,但她还是努力的辨别方向往几条路口寻找着,只是她始终不敢离得太远。 因为娘和哥哥说了,让她不要一个人乱跑,会来接她的。 只是她一直在这里等着,却一直没有等到娘和哥哥。 突然远处又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 小女童瞪大了红肿的双眼,然后牙齿发颤的往一块大石头后面躲去。 坏人一直在抓她们! 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坏人,但是她害怕,所以只能连忙躲起来。 躲在冰冷的石头后面,身穿着湿了又干的衣裳,冷得她小小的哆嗦了一下,只是她连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哭出声音,也不敢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她听见了背后嘭的一声响,吓得小脸又煞白了几分。 直到马蹄声远去后,她才忽然感觉到呼吸困难,忙松开紧咬的嘴巴,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色,心中的惶恐顿时将小小的她压垮。 小嘴巴一瘪,又忍不住害怕的哭了起来。 她趴着石头站起来,想要重新到路口去等待。 这时急迅的马蹄声音再次传来,顿时吓得她一屁股倒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 “驾!” “驾!” “驾!” “吁——!” 马蹄声突然停在了石头后面,就在小女孩惊恐之时,又听见几个粗鲁的声音道。 “妈的!一个女人都跑那么快!真不愧是沈雁鸿的女人!” “当家的!新鲜的马蹄印在这个方向!” “哼!恐怕是知道咱们安排了人在城门外埋伏吧,只是居然敢往山林里跑!给我追!” 一声令下,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石头背后。 小女孩僵硬了许久,直到彻底听不见声音后,才缓缓爬出来。 只是,此时天色已经变得灰扑扑起来。 她仰着小脸看了眼四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伴着冷风出来,似乎隐隐还有鬼哭狼嚎传来。 她缩了缩脖子,抱紧了自己,眼底的绝望更加浓郁了。 她、她该怎么办? 娘和哥哥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一直在这里没有走,但是她们一直没有回来,难道她们已经被坏人抓到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害怕的抖了抖。 不、不会的,她都把坏人引开了! 娘和哥哥他们定是、定是还在路上! 就在这时,一旁的树丛下,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咳嗽声。 小女孩听见那声音后,身子突然一僵,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的恐怖传说。 三哥说、乱跑的小孩会被山魈吃掉! 还有狼!还有大虫! 四哥、四哥以前就差点被大虫吃掉! 想到曾经见过的大虫模样,小女孩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以前有个叔叔说过,不能背对着大虫,背对着大虫会被一口吃掉的。 所以尽管她很害怕,还是颤抖着回过身去,惊恐的看向随着“咳、咳”声轻轻晃动的树叶。 她想回退,只是腿却使不上力。 又过了一会儿,那树叶颤抖和“咳、咳”声都没有了,四处又恢复了宁静。 第154章 相依为命、得救 只是,树丛中什么也没有钻出来,也没有跑开的动静,她依旧站在原地不敢动,紧张的看着那处。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几乎只能看见四下的树影重重时,方才那处又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水、”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传进小女孩的耳朵。 尽管那声音嘶哑,但她还是听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水……” 那声音听着竟然有些可怜。 小女孩的小脸虽然吓得煞白,但她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嘴,忐忑的询问道。 “姨姨、你、是鬼吗?” 只是很快那里面又没有声音了。 然而这次小女孩却莫名了生出了点勇气,她咽咽口水,迈着小短腿,小心的朝树丛里走去。 突然,她脚下踩到什么,整个身子一滑,一屁股跌进去了。 小手撑到了一个柔软滚烫的东西。 她瞳孔缓缓一缩,随后仔细的摸了摸。 是一只滚烫的手! 顿时,她心里的害怕驱散了不少,就这一点点月光,顺着那手摸着黑摸了摸。 最后摸到了一张皮肤却柔软滚烫的脸。 原来是个人! 小女孩再次瞪大了双眼。 “水……” 她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这时,她的小手突然摸到了女人干裂的嘴唇,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姨姨生病了!她要喝水! 于是,她立刻向泥泞的道路。 只是,片刻后,她又咬唇看了眼黑黢黢的四周,忍不住瑟缩了下。 泥泞路上的水她试过了,全是泥,根本喝不了,只能…… 她想起白天找到的那个小水坑。 只是如今夜深太黑,她记不清方向了,她很害怕,可是这个姨姨恐怕生病了。 最终,她还是努力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趴在那个姨姨脸旁边小声道。 “姨姨,你别怕,我去给你找水来,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啊……” 说完,她顿时便觉得心里的勇气多了几分,于是便开始一边找小水坑,一边安慰道。 “姨姨,你别怕……” 就这样,小身影一边安慰昏迷不醒的姨姨,一边趔趄的忙碌起来。 …… 月落日升。 暖融融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 女人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阵气闷,她恍惚的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这才发现她怀中竟然睡了个孩子! 顿时,昨夜迷蒙的记忆缓缓浮上心头! 她以为自己要渴死了,一个奶乎乎的声音说“姨姨喝水”。 再接着,她口中便有了一丝湿润的感觉。 原本她已经绝望的以为自己是临死前做梦了,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是,这个孩子哪里来的! 宁婉撑着身子起身,突然发觉,怀里的孩子滚烫得吓人! 于是,宁婉又开始找水。 给这个孩子喂了水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好几个泥巴小手印,瞥了眼小孩儿糊着泥巴的小手和小脸后,她心中一软。 一边给她就着小水坑的水,给她降温,一边给她擦手擦脸。 没想到擦干净小脸后竟然还是个异常漂亮的小孩,就是有点瘦弱得吓人。 抱着轻飘飘的孩子,宁婉开始往某个方向走。 昨夜她逃跑的时候听见了,那些劫匪还在城门外埋伏着,她不敢回去。 只能往寺庙走了。 却没想到,半路上小孩子醒了,她又不行了。 还好这个孩子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一大一小就这样艰难的来到了一间寺庙,倒在了庙前。 …… 七日后。 收到消息的沈雁鸿终于找到寺庙,看着完好无损的宁婉后,他狠狠松了一口气,紧紧的将人抱在怀中聊以慰藉后,突然对上了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他松开宁婉,将那小不点从胳膊底下举起来放在眼前。 “娘子,哪里来的小孩儿,怪可爱的。” 宁婉顿时将,那夜被劫匪追杀后,被这个小女孩儿救了的事情告诉了沈雁鸿。 沈雁鸿闻言,忙将呆呆的看着他的小恩人放下,见小团子被放在地上还是呆呆的,他大手虚虚了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顶。 “对不住!对不住,是不是吓着了?” 却不料小孩儿睁大眼睛摇摇头。 “咦?你不怕我!” 他生得并不凶戾,甚至很是俊朗,只是从军后,沾了血,气势中多了些杀意,家中的小女儿和小侄女都被他吓哭过,所以方才他见小孩儿呆呆的还以为她被吓傻了呢。 更不料,那孩子忽然期待睁大双眼问他。 “叔叔,你是不是大将军!大英雄!” 沈雁鸿一愣,顿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个、这个嘛……” 所谓,乱世出英豪。 如今朝廷那边内乱不断,外敌趁机打进来,已经抢占了两座城,马上便要打过来,朝廷却依旧没有派兵支援,这座城的城主和官员都跑完了,甚至原本应该镇守这座城的将军也早就被秘密调回了盛京。 剩下的虾兵蟹将听说外敌要打进来,跑了个七七八八。 本来嘛,他还曾经夸下海口,要成为大将军的。 如今……嘛。 已经被迫,落草为寇……了。 没办法,这城中已经收了了前面两座城跑出来的百姓,再也退不了, 因为后面的城已经封了。 如今三座城的百姓全在这里。 没办法! 没办法看着这么多的百姓被敌人攻打进来杀了。 他有一身蛮力,还有一群兄弟,于是便带着兄弟们开了城中那些逃兵没带走的武器库,镇守起来了。 城中百姓,意识到前后无路,也渐渐越来越多青壮年加入了他。 为了厉兵秣马,他便开始打上了山匪的主意,抢他们的马,收缴他们的武器和物资,甚至还偶尔带奇兵偷一偷敌军的武器粮仓。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他沈雁鸿变成了朝堂、城外山匪、敌军,三方人嫌狗憎的土匪头子。 结果这个小不点问他。 “你是大将军吗?” “哈哈——” 沈雁鸿突然爽朗的一笑,眼眶却是微微的红了。 这狗皇帝!狗世道! 除了义弟外,全是狗! 他仰头,看着晴空万里,又低头,瞧着衣衫褴褛的小不点,摸了把她的小脑袋,肯定道。 “是,我是大将军!” 第155章 娘是姐姐的娘,姨姨才是她的娘。 听见沈雁鸿是大将军后,小团子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 “大将军!您可以帮我找找我娘和哥哥吗?” 沈雁鸿一愣,随后对上小团子期待的眼神,认真道。 “好。” 此前,他以为宁婉被俘虏,于是打上山匪窝。 短短七日间,便已经将这淅川城外的几个山匪窝打得七零八落。 若不是收到了宁婉的消息,他今日正要带人将几大山匪窝全剿了。 如今虽然接到了安然的宁婉,但为了淅川城的安宁,沈雁鸿还是决定将匪窝全都剿了。 于是,他将宁婉和小家伙一同送进城后,便便带人出发了。 又过了几日,山匪受不住沈雁鸿的强攻猛进,纷纷缴械投降。 同时,宁婉也在城中一直在帮小团子寻找家人。 根据小团子和家人走散的时间看来,应当是上一个城过来的流民,正好遇见了劫匪。 这些劫匪并不是活跃在淅川城外的那些山匪,也没有进淅川城,而是绕道离开了。 只是,宁婉原本以为小家伙只是和家人走散了,可是将那日收进城中的流民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的娘和哥哥。 那些劫匪比山匪还要凶恶,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宁婉估计小家伙的娘和哥哥恐怕已经死在城外了。 毕竟再往里走,那些城是不会接收外来的流民的,若是活着,她们只能进淅川城。 因为没了山匪,宁婉又带着小家伙去当初那个路口等候了许多日。 终于小家伙期待的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 她低垂着小脑袋,无声的抽泣渐渐变大。 “姨姨,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宁婉心中莫名一揪,将那孩子抱进怀中。 “怎么会呢?我们小八这般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呢?定是跑太远迷路了吧。” 宁婉擦了擦小孩的眼泪,见她忍着伤心,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温柔道。 “小八,姨姨家有七个哥哥姐姐,你正好也是小八,在你娘来接你之前,姨姨便先做你的娘亲吧!” 小云轻闻言,还挂着泪水的眼珠颤了颤,又湿了几分。 宁婉见状顿时吓了一跳,慌乱轻柔的擦擦她的脸,正要说“若你不愿便算了”之时,突然被小奶团扑过来,紧紧的抱住脖子。 “娘亲~” 宁婉愣了愣,随后便被这道小奶音萌化了。 感受到小家伙满心满眼的依赖,她眼眶一酸,“哎、乖!” 见小家伙将湿润的小脸埋在自己脖颈间不肯抬起来,宁婉便也没有惊扰她,稳稳的将她抱起来,往家里走去。 其实收养小家伙之事,她和沈雁鸿早就商议过了。 只是,二人都担心小家伙还没有熟悉环境便又得知噩耗会吓到,于是便决定缓一缓。 只是宁婉并不知道,将小脸埋在她脖颈间偷偷哭泣的原因是—— 她知道的,娘和哥哥肯定都不要她了! 三哥一直说她是拖油瓶,娘从来都不会像姨姨这样抱她,也不会给她换漂亮衣服,更不会给她扎好看小辫儿…… 但是娘会抱姐姐,会给姐姐穿漂亮衣服,还会给姐姐扎漂亮小辫儿。 所以,娘怎么会是她的娘呢。 其实,姨姨才是她的娘吧。 一定是这样的! 小云轻贪恋的想着,小手又将宁婉的脖子抱紧了些。 察觉到脖子间的小手缓缓收紧,宁婉呼吸一缓,虽不至于窒息,但也说不上多舒服,可她却没有拉开小家伙的手,而是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着。 很快小家伙便安心的睡着了。 …… “三哥、三哥你别怕!小八不是拖油瓶,你不会死的!小八去把坏人引开!” 小云轻跪在躺在地上高烧不退的少年身旁。 另一边正在用衣袖沾水给少年擦汗的沈懿芳眉心一跳,忍不住挥手将她推开,厉声道。 “你莫要再添乱了!还觉得你哥哥被你害得不够惨吗!” 小云轻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上,双眼错愕的微微大睁。 只是沈懿芳却没有心情看她了。 她艰难的将年仅七岁的谢云暲背在背上,正要走,突然看见路的尽头那边,一批正在缓缓往这边跑的流民。 她咬咬牙,放下谢云暲,然后在自己脸上、头发衣裳全都糊了泥,又捏了一把泥往高热不退的谢云暲面上抹去。 瞥见呆呆的站在一旁的小女儿,她不由心生恼怒。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学着娘这样做!”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去给谢云暲做伪装了。 小云轻愣了愣,然后学着沈懿芳的模样,蹲下去抓了一把泥巴,笨拙的开始往脸上糊。 其实,她不知道是,她根本就不需要糊,便早已经和流民没有什么两样了。 谢家众人兵分几路逃跑,一路上沈懿芳带着谢云暲与她,刚出发不久谢云暲便病了,沈懿芳只顾着三儿子便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能记得身边有个小女儿的存在都不错了。 就这样母子三人,拖沉重的步伐混进了流民群。 原本,都要渐渐走到城外了,却没想到还是倒霉,被追了上来。 只是流民并不知道那些劫匪是做什么的,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加快了脚步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沈懿芳背着个孩子本就追不上那些逃窜的流民了,再加上身旁还有个年仅三岁,跑两步便要被人撞倒在地的小团子。 仿佛几次等待后,沈懿芳的眼神一定,她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女儿拉到一旁。 “你之前说,你帮哥哥将坏人引开,你真的敢?” 对上沈懿芳的眼神,小云轻有些茫然,还不知道原由便莫名的觉得心下开始害怕起来。 只是瞧着沈懿芳背上的男童,她还是点点头。 见小团子点头,沈懿芳的眼神罕见的复杂起来,只是身旁慌乱的逃跑声叫她没办法再犹豫了。 她从自己脖子攥下一块玉佩,又攥了谢云暲的,最后将小云轻的也摘了下来,三个玉佩全都放在小云轻怀中。 “你且记着,每跑出一段距离便丢下一个东西,第一个丢在那里……” 第156章 原来小八到死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 沈懿芳飞快的给小云轻指了指与流民们相逆的那条岔路,让她将第一个东西丢在路口。 “然后你便一直沿着这条路跑,跑到第三个路口,找个石头躲起来。” 见小团子神情惶恐却听得认真,沈懿芳的眼神不由愧疚起来,她轻轻道。 “娘和哥哥到时候来接你。” 因为有些担心后来的流民将玉佩捡了,沈懿芳还特意叮嘱小云轻等流民少了再跑。 叮嘱完一切,沈懿芳便只来得及多看小云轻一眼,就迫不及待的背着谢云暲往前跑了。 若是中间没有打岔,那些劫匪定会在这群流民进城前抵达的。 除非…… 他们看到了去另一条路的证据。 这样一来,即便不能保证他们全都改道,流民这条道也会安全很多。 事实证明,沈懿芳赌赢了。 大部分劫匪都被分到了另一条路上。 只是他们还是被一小部分劫匪追到了,那些劫匪丧心病狂见人便杀。 然而沈懿芳母子俩却是幸运的,接应她们的人到了! 一番搏斗后,这一小群劫匪最终被剿灭,只是接应她们的人在搏斗过程中,受了重伤,不肯冒险去救她的小女儿。 “嫂夫人,我们兄弟几人答应谢兄来寻你们便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莫说我们受了重伤,便是没有受伤,你认为我们哥几个能打得过那群劫匪吗?你以为……他们只是劫匪?图你谢家那点儿祖产?” 见沈懿芳面色惨白。 那接应之人只当她是担心女儿,声音无奈的安慰道。 “谢家分了那么多路,偏偏七成人手都在追你们娘仨,如今你们娘俩能够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你便当你那女儿倒霉吧。” 沈懿芳的面色彻底失了血色,只是那些人却没有耐心等她了。 感受着背上儿子滚烫的呼吸,沈懿芳咬咬牙,最终还是跟着那群人离开了。 最终,娘俩跟着接应之人绕过淅川城往另一座城跑去。 幸运的是,这一次那群劫匪没有追上他们。 最终,谢家兵分四路的逃亡之行终于结束。 只是……丢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儿。 盛盛京城中,他们所支持的三皇子,突然重新得势。 虽说赦令还没下来,但谢家上下便已经在路途中安顿好了。 一个叫郁南的县令,恭敬的将他们奉为上宾。 出于愧疚,沈懿芳忙派了些人去寻找那个不幸的女儿。 …… 宣宁侯府。 “不!” “不!” “不要!” 宛如被梦魇缠住了一般,沉睡的谢云暲忽然面色焦急的呼喊起来,他满头大汗的用力挣扎着,突然一个猛子,睁开眼。 看着熟悉的窗幔,缓缓从梦境走到现实,他愣了愣,然后眼眶一红。 方才那个……似乎……不是梦。 错愕茫然过后,他起身,连外衫也没想起来,便就着寝衣往外跑。 门外端着水盆正要进门的小厮突然被他撞翻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看到一个长手长脚的白影跑过。 谢云暲一口气冲到沈懿芳的院中。 沈懿芳正在准备去嵇家提亲的相关事宜,突然看见三儿子疯疯癫癫的穿着寝衣冲过来,她动作顿了顿,眉头不悦的皱起。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然而谢云暲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猩红的眼睛在注意到沈懿芳手旁喜庆的红色聘书后,仿佛被什么点燃了一般。 他冲上前,一把拿起聘书,紧紧的盯着沈懿芳的眼睛。 “娘!我有事问您!” 他这衣冠不整,双眼比兔子眼睛还红的样子,若是沈懿芳还察觉不到不对便是傻子了。 沈懿芳朝一旁的程妈妈眼神示意。 等程妈妈带着丫鬟婆子们来开,关上门后,她才波澜不惊的看向谢云暲。 “你要问什么事?” 说话之时,她还在心里想着,暲哥儿确实被老夫人宠坏了,越发没有规矩了。 却不料等谢云暲一字一句的问道。 “娘,当初,八妹真的是自己乱跑,才跑丢的吗?” “咔嚓”一声,沈懿芳眼神一颤,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端方尽毁。 只是她很快便收敛起眼底的慌乱,深吸了一口气。 “谁在你跟前瞎说了什么吗?” 从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便紧紧盯着沈懿芳所有表情。 从看见沈懿芳眼底的颤动起,他就明白了那个答案。 面色一寸一寸的灰白了下去。 沈懿芳后面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他只知道,那个残忍的梦是真的! 他只是呆呆的看向沈懿芳,喃喃道。 “娘,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小八她才三岁……” 他的话突然被沈懿芳厉声打断。 “闭嘴!” 沈懿芳拍了下桌,瞪着谢云暲。 “暲哥儿,娘是对不起她!但独独你,没有资格指责娘!” 说完,她见儿子露出痛苦的神色,顿时冷静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伸出手,一边解释,一边想要安抚谢云暲。 “暲哥儿,那时你高热不退,娘只能带走一个……” “啪!” 沈懿芳的手被谢云暲拍开。 谢云暲没有去看沈懿芳,只是魂不守舍的倒退了两步,喃喃道。 “娘……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小八是为了救咱们才走丢的……” “你知不知道……” 谢云暲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恨恨的看向沈懿芳。 “我讨厌了她这么多年!” “分别前,我还骂她拖油瓶!可是她还是愿意为了我们以身涉险……” 沈懿芳被谢云暲眼底的恨意狠狠刺痛,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 却不料,注意到她的表情,谢云暲突然讥讽的一笑。 “娘,我以为当年是她乱跑才害得我差点没了性命,还害得自己与咱们失散。可是……” 他看着沈懿芳的眼睛问道。 “你这么多年讨厌她,是因为……愧疚还是心虚?” 对上儿子仿佛直击灵魂一般的发问,沈懿芳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上。 捂着心口缓了许久,她才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 “你、你胡说些什么?” 见沈懿芳依旧不愿意承认,谢云暲失望的摇摇头。 他再次后退了几步,只喃喃道。 “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 第157章 知道小八未来为他做的事情,会否愧疚至死? 见沈懿芳还想辩解什么。 谢云暲打断她。 “娘,我们都欠小八一条命!” 说完,他的眼神露出厌恶的神色,这厌恶不仅仅是对虚伪的沈懿芳,还有愚不可及的自己。 沈懿芳被他眼底的厌恶狠狠一刺,露出一副无法承受的神情来。 “可娘都是为了你……” 然而,谢云暲的表情比她还要难以承受,他激动道。 “是!您是为了救我!可是您当初为什么要默认小八死了!” 当初,沈懿芳带着他和沈家人汇合不久,谢家支持的三皇子重新得势,谢家被当地的县令奉为上宾。 明明可以去接小八的,可是…… 母亲她害怕!她害怕小八没死,她做的事情便会被人知晓。 所以,她宁愿小八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云暲再也无法直视这个惯来恭谨严明、以诗书礼仪世家出身为傲的母亲了。 他不再去看沈懿芳的反应了,逃跑似的连连后退,碰到房门边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路跑到世子院附近,谢云暲依旧觉得内心的愧疚和懊悔让他无法承受。 瞧着不远处的院子,他想到向来严厉的大哥,深一脚浅一脚的便往那边走去。 从前,他犯了错时最怕的人便是谢云驰,尽管宣宁侯才是罚他最狠的人,可是他知道宣宁侯不喜欢他,因此他并没有那般怕宣宁侯。 反而是大哥谢云驰,对方严厉,但却是真的关心他,所以他才怕谢云驰罚他,怕谢云驰对他失望。 可是如今,他只想大哥狠狠的罚他。 他错了,他错得离谱,他大错特错。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谢云驰听完他的话,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平静的说了句。 “若你真的觉得愧疚,伺候,清明、忌日便记得去给小八上柱香吧。” 谢云驰的平静让谢云暲一愣。 他深深的看了眼谢云驰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眼睛。 “大哥,你听到我说的什么了吗?” 谢云驰依旧是那副表情:“听到了。” “听到了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谢云暲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才重新站稳了,神情了然道。 “是了,我忘了,你也不喜欢小八,我是因为忘恩负义,不仅不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还误以为她才是罪魁祸首……” “你呢?大哥。” 谢云暲红着眼,倔强的看向谢云驰,仿佛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一般,只是他却并没有等谢云驰回答,便浑身失了力气一般转身往后走去。 对上谢云暲失望的背影,谢云驰没什么波澜的目光渐渐变得怜悯起来。 直到谢云暲彻底走远,他才突然面色浮现不自然的涨红,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咳嗽过后,他左手将掩唇的手帕拿下来,只见洁白的手帕上,一抹刺目的红。 一旁等谢云暲跑开后才缓缓进来的武顺不由一惊。 “世子!” 然后,谢云驰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帕递给他,让他去洗了。 对上他平静的眼神,武顺顿时不敢再劝什么。 曾经的世子院威势重,不容许人反驳。 可如今的世子爷明明卸下了那身威势,变成了文弱书生一般,却叫他更加不敢反驳。 对于自己的吐血,谢云驰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早就知道的。 为了让不久后的婚礼体面的进行下去,谢老夫人寻了一味猛药,可以让他的右手暂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至于其他…… 无论是谢老夫人和沈懿芳共同做下这个决定背后的深层原由,或是,猛药所带来的并发症与后遗症,他已经不想去在意了。 方才,谢云暲过来和他说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只是,通过沈懿芳和谢云暲,他又想起了自己。 他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们。 因为他何尝不是因为大大小小的错误认知,对小八生出了恶感。 任性走丢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甚至他当初还曾经大度的觉得,小八 还小,不懂事也难免,不怪她。 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歉疚,他们这些哥哥在未来更过分,也更加忘恩负义。 小三只是记得当年小八救过他一次便已经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 若是他有朝一日,也像自己一般记起前世…… 知道小八未来为他做的事情,会否愧疚至死? 或许——会吧。 前世斩首时,身旁依稀没有挣扎的人,似乎便是小三。 只是,愧疚又如何呢? 无论是前世或是今生,他们都没有机会赎罪,也没有机会补偿了。 来不及了。 谢云驰眼神渐渐麻木起来。 谢云危消失后,他曾经调查过一番,后来因为沈懿芳的担忧,他又重新盘问了一遍那些伺候的人。 然后发现了一个细节。 小五似乎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如此一来便也说得通了。 前世对小八的死毫无动容的小五,今生反应会那般大。 云月、小五、再然后是他…… 他有时候不禁怀疑,重生的记忆,会不会是,老天的惩罚。 若是真的,那么接下来侯府似乎没有人能逃脱。 他们所有人将会,清醒的知道一切,却又无力改变,只会看着既定的结局最终发生。 想着想着,谢云驰突然想起了一个例外。 那便是——谢云锦。 他的目光渐渐浮现了不确定的神色。 若真的和他猜测一致。 那么,小七会否重生? 谢云驰不知道。 甚至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对方想起来,还是不希望对方想起来。 或许凭借小七的锦鲤命,能改变一切吗? 就在那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令人发笑的微末念头升起之时,突然有人来禀告。 “世子,七小姐在祠堂昏倒了。” 谢云驰闻言,顿了顿,只平静道。 “知道了,让七小姐不用跪了,好好修养身子吧。” 见禀报消息的丫鬟错愕的跪在地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向来七小姐出事,公子们都是最担心、跑在最前面的,这一次世子怎么会平静得像是听见了什么不重要的消息一般。 第158章 记起来了 只是,见谢云驰说完,便沉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到底不敢像往常一般,替七小姐说些什么话,只能默默的退出去了。 作为侯府的心尖尖,谢云锦身边的丫鬟其实是远远超过规格的,只是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即便是比寻常侯府小姐多了几倍的丫鬟伺候,侯府众人依旧担心她们伺候不好谢云锦。 因此,栖鸾院的丫鬟,几乎同时抵达了各院,然后如出一辙的碰了一鼻子灰。 沈懿芳也只是说了句与谢云驰差不多的话。 三公子,谢云暲,丫鬟没找到人。 二公子,谢云驰,丫鬟连院子都没进得去。 五公子,谢云危,不知所踪多日。 …… 最后,谢云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只看见了神色担忧的谢云逸和谢云荀二人。 众星捧月惯了,便是皱了个眉头,哥哥们都会一拥而上抢着哄她开心。 如今,谢云锦瞧着空荡荡的床边,莫名有些不适应起来。 她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来。 “四哥、六哥,是云锦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谢云荀见她面色苍白,将想要起身的她按住,不赞同道。 “小七,即便是关心大哥,也要适度,大哥的手既然都已经如此了,万万不可再搭上你的身子……” 一旁的谢云逸也点点头:“是,若是你不放心,四哥去替你跪。” “对,六哥也去!” 听完二人的话,谢云锦不知道为何,心下却只有失望。 只是面上却还是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四哥、六哥,小七哪里值得你们这样为我……” “值得的。” 谢云逸眼神肯定的看向谢云锦, “当初,若不是小七,我便要葬身虎口了。” “我的命便是小七救的。” 所以即便是当初谢云月挑拨什么,大哥更在意嫡亲的弟弟,他也无动于衷。 因为,他的命,从那一天起便是小七的了。 想到这里,谢云逸看向谢云锦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对上谢云逸的眼神,谢云锦垂下眼睫。 “我、我有些困了……” 闻言,谢云逸同谢云荀忙道 :“你好好休息吧。” 等二人离开后,谢云锦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起来。 她下意识道了句。 “还好……” 只是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咬咬唇。 她怎么会这样想…… 不、她不能…… 仿佛给自己催眠一般,谢云锦紧紧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 医馆中。 谢云轻缓缓醒来,混沌的思绪与迷蒙的视线中,几双既担忧又期待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急着问她结果,而是递水的递水,摸额头的摸额头,生怕她有什么不适。 等确认她无虞后,宁婉等人才重新期待的看着她。 “可有梦见一些……” 谢云轻的眼神微微湿润起来,她轻轻点点头。 “当真?” 宁婉惊喜又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谢云轻缓缓讲述起,她梦中,在淅川城北宁婉夫妇捡回家的细节。 听得宁婉不断的点头,一边的。 “是了,是了,全都对得上!” 通常来说,即便是谢云轻没有失忆,但对于三四岁的记忆也不会那般清晰的,甚至于她,若不是谢云轻说起,很多细节她也是模糊的。 因此,见谢云轻停下来,她抱住她,像记忆中那般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安抚的拍拍。 “这引梦香竟然这般神奇。” 谢云轻的表情微微一顿。 她也没想到这引梦香不仅让她想起了沈家人,还让她想起了曾经,沈懿芳为了救谢云暲,将她丢下让她引开劫匪的事情。 若是,那个时候,她知道沈懿芳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或许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沈家人走吧。 她说得沈家人是沈懿芳的娘家人,也就是当初从沈家人手中接走她的外家。 注意到谢云轻眼底的神色变化,擅长观察人心的沈梦婷轻咳一声,激动上前。 “那我呢?小云妹妹可有想起我?” 谢云轻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宁婉那令她贪恋的怀抱中退出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沈梦婷,确实见她的脸和记忆中的某个活泼小姐姐对上,才点点头。 “记得的,四姐给了我好多漂亮石头。” 闻言,沈梦婷顿时开心的点点头:“对,那时我可喜欢收藏那些‘宝石’,可是分给其他人,他们竟然都说是破石头,不稀罕!” 说着,沈梦婷故意做出赌气的模样,“哼,所以现在,我的漂亮宝石也只有小八可以分享!” 只是,一旁的沈南霜和沈希月见谢云轻连沈梦婷都想起来了,顿时忍不住了,根本没听见沈梦婷的“赌气”之语,只知道激动上前。 “我呢!我呢!” “记得五姐\/六姐吗?!” 谢云轻 依旧是将二人仔细看了看,然后才点头。 “记得的,五姐给我捉蟋蟀,六姐经常牵着我……” “对对对!” 连向来文静的沈希月都一时忘了害羞,激动地只知道一个劲的“对。” 等几人渐渐平缓了些,谢云轻才迟疑的问起。 “大哥是不是……” 不等她问出来,四人的脸色便微微变得沉重起来。 顿时,谢云轻便知道了答案。 引梦香只是引出了她曾经遗忘的记忆的一部分,后面的记忆只是随着封印的记忆被打开,缓缓回想起来的。 没有引梦香,她记忆中的细节并不完全。 只是,她记得有个很高的大哥哥,似乎是不良于行的。 从四人的反应来看,她的记忆不仅没错。 甚至对方如今还是…… 想到,之前宁婉代为转交给她的“礼物”。 谢云轻的眼神缓缓坚定起来。 她会想办法为大哥治好腿伤。 大哥,名为沈鹤轩。 这是第二次,她发誓要治好家人的伤势。 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那种孤注一掷的执着。 因为…… 谢云轻看着笑着安慰她的宁婉众人。 这一次,她身边真正的 站着她的家人。 她不需要孤注一掷。 这时,随着林伯的声音 传来,一个焦急的身影突然冲进了房内。 第159章 她幼时竟然! 沈上星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宁婉等人欢喜的表情,顿时便明白自己来迟了一步,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朝众人身后的谢云轻看过去。 对上沈上星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谢云轻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耳根也悄悄开始发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上星认出她以后,便总是以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瞧她了。 当初那个玉佩便是她幼时偷偷送给沈上星的,因为看见街上一对年轻夫妇挑选玉佩,那男子说,送给媳妇儿。 于是,她也非要买个玉佩送给自己的“媳妇儿”,然后强迫对方收下,连钱都是对方出的! 而且,她缠着人家当媳妇儿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让人给她买糖葫芦…… 从康哥儿不许吃糖,她便猜到了,她那时也是和康哥儿一般,所以家里才不许她吃太多糖,所以…… 她做这些事情都是背着家里人的! 这话本里那些和穷书生拐骗世家小姐有什么分别! 她幼时竟然如此荒唐行事! 更没想到,如今冷淡疏离的沈上星,幼时那般单纯好骗。 不,他甚至还把那块玉佩珍藏至今。 越想,谢云轻越感觉面颊开始烧红起来,更不敢去看沈上星那双期待的 眼睛了。 见谢云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上星心下一紧,又走近了些,忍不住问道:“可是……都想起来了?” 闻言,谢云轻忙看了他一眼,只是对上他明亮的眼睛,便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移开视线。 “没、没有完全想起来。” 说完,尽管没去看沈上星的眼睛,她都能察觉到一丝失落的气息,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 “想起来,一小部分。” 见她移开视线,始终不看自己,耳朵却是藏不住的泛红。 沈上星顿时想起来皇后得知他婚约原由后,对他的话。 “你把幼时孩童之语当真,可有问过人家是否也是当真?” “你把幼时孩童之语当真,可有想过自己是因为心悦那个女孩?还是因为执着?若你之后再遇见心悦之人要如何?” 被皇后质问之时,沈上星只觉得不解。 心悦又如何?执着又如何?有什么分别? 他身旁已经有一个了,为何还会心悦其他人? 当初,她说好了这辈子只会有自己一个“媳妇儿”,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女子不能娶男子。 那便反过来便是,他娶她也没有分别,投桃报李,他也只会娶她一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 想过对方会不会不愿? 可是约定分明是对方提出的,对方怎么会不愿? 沈上星不笨,皇后问他的时候,他心中便是如此坚定的想的,只是他知道皇后,定会让他说出执着和心悦的分别。 他说不出来,他觉得没有分别。 他的执着便是一人一世一双人,不是心悦吗? 还说什么童年的话当不得真。 可他相信对方不会食言的。 只是,此刻对上谢云轻闪躲的眼神后,他心底的笃定终于崩塌。 沈上星如遭雷劈。 他从未想过,她想起来后,竟真的不愿!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对方没有认出他,再后来知晓对方失忆,他虽然遗憾 ,但却还是一直期待着对方想起来,若是想不起来,他终究还是会将对方曾经的承诺告诉她的。 只是…… 只是…… 一时间沈上星的脑子有点乱,心间的滋味太过复杂,他有些理不清,努力压下后,探究的去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会不会真的还没有完全想起来? 然而,确认其中的闪躲后。 他连自欺欺人都不行了,他的心顿时仿佛漏了一个大窟窿一般,凉飕飕的,但更多的还是失望和难过。 ……以及委屈。 她怎么能如此…… 分明都想起来了,但是却不敢承认。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只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牌,递给谢云轻,轻轻道。 “祝贺、你恢复记忆。” 一个质地温润的护身玉佩出现在眼前,谢云轻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而却发现沈上星在她看过去之时移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谢云轻一愣。 随后,温热的玉牌便放进了她的掌心。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沈上星的脚步匆忙,仿佛逃跑一般,离开了医馆。 直到沈上星离开,宁婉几人才互相对视一眼,因为皇后送来的那支凤钗,以及刚知道不久的“小媳妇 ”真相。 她们谁都没打断二人的对话。 看着沈上星难以置信到失落的离开,她们也算是看明白了。 小七,根本就还没开窍呢。 在她们眼中,方才沈上星那急着求证又被躲开后的行为,便同小孩子一直以为某块糖是自己的,结果一直等着了许久,却被告知糖还不属于他,所以才受不了了 。 而小八,瞧她一脸愣愣的样子,便知道,她还更远。 只是,宁婉想了想,事情无绝对。 她如今戳穿反倒不好。 总归,小八并没有在家里长大,二人连名义上的兄妹也可以说不算。 便是真的成了,有皇后在,小七还是她亲自养大的孩子,倒是比旁人更可靠几分。 可那深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此,宁婉决定,不戳穿,也不撮合,一切让他们自然发生,不去干预他们之间的任何可能。 见谢云轻拿着玉牌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宁婉摸摸她的头,轻轻道。 “这是小七的护身玉牌,想必送给你,是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再无劫难。” …… 皇宫。 看着急急忙忙出宫的儿子,又像是淋了一场大雨般,垂头丧气的回来。 皇后不由一愣,下意识的上前摸了摸对方的衣服。 干的。 顿时,她反应过来,眼神不由疑惑的瞧着不太对劲的儿子担心道。 “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要去看他“未来媳妇儿”吗? 总不能这孩子这么莽撞,直接去向人家求证了吧? 她都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即便对方也愿意,恐怕也没办法一口答应的。 然而沈上星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后的眼神,他低着头,委屈的吸了一口气,向来坚定的眼神,露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娘,她、竟真的不愿嫁给我……” 第160章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配! 见儿子一副道心毁灭的模样,甚至少有的用出了依赖语气,皇后有些错愕。 平日里 ,即便是私下,这孩子也几乎不会叫出这声娘的,除了需要隐藏身份外。 其实也要怨她,不到一岁便将人送走了,即便是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当初的分离不是假的。 这声带着依赖的娘,令皇后有些心软。 同时,也让她此前的担忧又去了不少。 若儿子还只是一脸疑惑的问她,为什么对方不愿意,才是真的叫人担忧。 如今还知道失落和怀疑自己。 也是好事。 感情哪有一帆风顺的,总要经历一番酸甜滋味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想到对方此前那信誓旦旦,理所当然的欠揍模样 ,皇后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倒是让这没开窍的臭小子误打误撞了! 没想到这小子的报应来得这般快! 只是她知道,若是她笑了出来,恐怕这小子的自尊心受创,便不会告诉她原由了。 于是,皇后努力压着笑意,严肃着脸,认真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原原本本的与娘说说,娘帮你分析分析?” 沈上星想到之前自己在蔺宛如面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如今却是狠狠打脸,不由有些犹豫。 可他也没有别的求助人选了。 对上蔺宛如那令人信服的眼神,再想到蔺宛如和萧元继这么 多年的感情。 他知道,当初蔺宛如会嫁给萧元继便是因为他从未碰过那些侧妃侍妾。 甚至他还知道,等事情了结,宫里的后妃娘娘们,全都会被萧元继丢出去。 所以最佳的人选只能是皇后了。 因为,他若去问萧元继,对方定会狠狠嘲笑他的! 想通之后,重新看向蔺宛如一本正经的眼神,少年的眼底意动逐渐明显起来,他缓缓开口。 “我方才去找她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用过引梦香了……” 沈上星将他看出谢云轻想起来那些事情,却躲避他眼神,不愿意承认的细节,一一告诉了蔺宛如。 因为他想听听蔺宛如的意见。 只是,蔺宛如听完,顿时想到儿子执拗的性格,不由心下不妙。 “所以你就逼人家承认了? ” 沈上星沉默了一瞬,就在蔺宛如皱眉想要说他感情不能这样的时候。 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更加茫然的看向蔺宛如。 “我……” 他有些迟疑的摸着心口说。 “竟然有些害怕和她对峙,所以便回来了。” 蔺宛如错愕的松开紧皱的眉头,一副看稀奇的表情,看向她的儿子。 随后忍不住眨眨眼。 “你……” 竟然还知道怕。 刚说了一个字,便见沈上星立刻露出认真聆听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来。 只不过幸好他怕了一怕,那种幼时不懂事做的事情,若是他当面逼人家女孩子,面浅的,恐怕会羞得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了。 幸好。 蔺宛如面色轻松起来。 “看来娘的担心是多余的!” “若你真的能求得人家的愿意,那娘便同意这门婚事。” 闻言,沈上星眼底的求助变成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蔺宛如突然改变了主意。 然而皇后却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让他自己去想想要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至于儿子会不会纠缠人家女孩子? 呵、连人家假装想不起来,他都不敢上前确认,恐怕纠缠不了一点。 只是,见过了儿子变怂的一面后。 她终于想明白了,儿子幼时那般容易被哄住了,其实并不是他好骗,大抵是……缘分吧。 只是缘分能不能抓得住还是另外一回事。 越想,蔺宛如便越想见见那个沈家小八了。 毕竟,当年宁婉可没有少在信中说过这个可爱小八的事情,她还想过等事情了解,将那孩子接过来玩玩。 …… 在谢云轻想起来后,宁婉再次提出想接她回将军府,甚至还考虑到了怪神医和林伯二人,提出可以将二人一同接回去。 镇国将军府比宣宁侯府还要大。 除了沈雁鸿和皇帝的交情外,还有一个原因。 沈家一门三爵,沈家老夫人还在镇国将军府,因此,沈家老二和老三,虽然皆是封了侯爵之位,但却并没有搬出将军府。 最后,皇帝索性直接将镇国将军府周围的几个宅院全都给沈雁鸿了。 只是,从谢云轻口中得知前几日后院那个替怪神医浇水种药草的老头便是大名鼎鼎的姜神医后。 宁婉终于对怪神医的医术有了直观的感受。 以及…… 看向谢云轻的眼神也震惊起来。 “我记得,那个老、那个姜神医叫你小师叔?!” 一旁的沈南霜也震惊道:“所以我们小八医术也比那姜神医还要高明?!” 天啦! 那姜神医成名多少年了? 她们家小八才多大啊! 所以小八是医学天才? 对上宁婉几人震惊的眼神,谢云轻有些害羞的,却又莫名不想谦虚,她像个学成归来急着求母亲夸奖的孩子。 努力压着嘴角,努力谦虚道。 “我和师傅的走的是毒医之术,和寻常医者的路数不同,所以小有所成所需要的时间,比旁的医术要快些。” 只是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毒医之 术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顿时,心下有些忐忑的看向宁婉几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几人除了在听见毒医之时眼神惊愕片刻后,纷纷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我们小八学医的时候,定是比旁人苦了许多吧?” 眼底的忐忑变成错愕。 学医苦不苦? 苦,但谢云轻便是幼时也是咬牙撑过去的,她没有哭过。 因为她一开始跟着怪神医学医是带着目的和执着的。 她知道要变厉害很难,所以她觉得不苦。 可是,对上宁婉既然心疼的眼神,她的眼睛却红了。 苦的。 中毒的时候好疼的。 她其实是个娇气的性子。 养在宁婉身边的时候,被蚊虫咬了一个包,都要在宁婉香香的怀里撒娇许久。 可是,后来为什么不哭、也不疼呢?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给她那个怀抱。 她只有自己。 在看见谢云轻错愕后,发红的眼睛后,宁婉便读懂了,她眼底所有的眼神。 她只觉得心脏再次揪着痛了起来,她伸出手,将人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 “我的小八受委屈了,以后回家了,有爹娘在,绝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了。” 被宁婉温柔的抱在怀中安抚,谢云轻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梦中,宁婉问她要不要认她当娘的一幕。 顿时再也忍不住像梦中一般,将脸藏在她脖颈间。 “娘~” 一声带着无限眷恋的喃呢过后。 泪水无声的沾湿了宁婉的衣领。 一旁三个姐姐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只是心疼之外,三人眼底皆是涌现着恨意。 宁婉方才没有说宣宁侯府,是因为不想提到谢云轻的伤心事,实际上,她们早已经将谢云轻这些年在宣宁侯府的情况调查了起来。 知道得越多,便越恨那家人! 她们既然不珍惜小八,为何要非要将人接回去! 更何况,得知了谢云轻的医术后,三人结合查到的那些事情顿时联系出更多的真相,顿时气得气血更加翻涌。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配! 第161章 不若同娘去西凉关? 最终,谢云轻没有再拒绝宁婉,也不忍心拒绝宁婉,她答应搬进将军府,只是不是现在。 除了她平日要留在医馆学医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考虑。 她刚从谢家离开,如今不便以真实容貌示人,即便是回了 沈家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以沈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这一点宁婉也想到了。 其实从准备接回这个女儿开始她心中便在考虑这个问题,什么易容、躲藏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好不容易接回家的孩子,她才不愿让她再受到任何委屈。 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好法子。 “不若,云轻你同娘去西凉关住几年,到时候咱们再回盛京,便是容貌相似,又如何,谁还能想到已死之人身上去不成 !” 说完,她便打量着谢云轻瘦弱的身子,眼神怜惜起来:“如今你还在长身体,娘将你养养,保管叫旁人看不出来!” 一旁的沈南霜姐妹几个一听,顿时也赞同起来,连一旁的康哥儿都忍不住跟着举着小手高兴道。 “好耶!等八姐姐到了西凉关!康哥儿可以带八姐姐去骑大马!我把黑风给八姐姐骑!” 沈梦婷闻言,顿时忍俊不禁,不由好奇道。 “四姐有些时日没回西凉关了,黑风又长大了吧,康哥儿如今和黑风谁要高些?” 黑风是康哥儿两岁时,沈三叔带他去选的小矮马崽崽。 见沈梦婷瞧不起自己的身高,奶团子当即不服气的踮起脚,拍拍小胸脯道:“自然是康哥儿更高啦!哼!四姐姐坏!黑风不给四姐姐骑!只给八姐姐骑!” 说完,他鼓着小脸推开沈梦婷揉他脑袋的手,跑到谢云轻身边紧紧牵住她的手。 谢云轻见他扑过来,便笑着接住了他,忍不住笑着道。 “好,那八姐姐便谢谢康哥儿了!” 康哥儿闻言,大眼睛水汪汪的眨了眨,谦虚的摆摆小手道:“不用谢,不想用谢,这是我们做弟弟的心意,你可不许拒绝。” 后面这句,是跟着沈南霜几个姐姐此前给谢云轻礼物不许她拒绝时说的话,改过来的。 因此,众人一听便又被逗笑了。 “好,八姐姐不拒绝。” 见谢云轻也跟着笑,宁婉摸摸她的头,道。 “你幼时小嘴巴巴的可比康哥儿还要会说许多……” 说着便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几个她童年的趣事。 说的都是些谢云轻记忆不那么清晰的事情,只是比起她哄骗沈上星的事情来,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发现连一旁的怪神医都在听着,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见她害羞,宁婉当即点到为止,当即说起正事来。 “让你同娘一起回西凉关只是娘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呢?可否给娘说说?” 谢云轻抬眸,对上几双认真聆听的眼睛,心底那点受宠若惊渐渐散去,逐渐习惯了沈家人这种大家都围在一起,不分尊卑,每个人的话都能受到重视的感觉,很舒服。 见大家都在等着她的想法,她便说了实话。 其实,宁婉的想法和她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 只是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沈家人的存在,她计划的是用云峰的身份生活几年,之后再让云峰逝世,而她再作为云峰的妹妹云烟行事。 毕竟有一个举世闻名的神医哥哥背书,想必怀疑她的人会少很多。 如今和沈家人认亲,去西凉关待几年,她也不排斥。 “只是,我想在等等……” 谢云轻的迟疑,宁婉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你是怕万一之后被怀疑人,有心人查到西凉关去?” 谢云轻点点头。 沈家人想到这个也陷入了沉默。 这时,一旁的怪神医开口了。 “一年后,去西凉关。” 怪神医突兀的声音顿时引起了沈家众人的注意。 其实随着这几日她们不断的往医馆跑 ,已经渐渐熟悉了谢云轻这个沉默寡言、脾气怪异的师傅,但她们也对这个怪师傅很是尊敬。 甚至如今怪神医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康哥儿的功劳。 因为他不仅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害怕怪神医那双灰蒙蒙的眼瞳,甚至还很好奇,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 而怪神医其实不怎么理他的,只会在实在有些烦了才说一句“多话。” 只是,康哥儿拉他过来看谢云轻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对于康哥儿能拉动怪神医的之事,谢云轻也很是震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怪神医其实是通过这个奶团子,忽然想起来了从前。 虽说他这个小徒弟遇见他的时候已经比奶团子大了不少,但那看向他时,好奇却不害怕的小眼神是一样的。 宁婉见怪神医说了一句话便不再言语,有些愣然的看了看谢云轻,又重新看向怪神医。 “神医师傅对云轻,可是有别的打算?” 怪神医看了眼,宁婉,再次言简意赅道。 “她跟我去药神山住一年。” 宁婉眨眨眼,不由有些疑惑:“药神山……在何处?” 谢云轻闻言,也愣了愣,摇摇头。 药神山? 她前世似乎也没有听过。 然而,怪神医却没有解释,只看向她问道:“你可愿意?” 谢云轻看了看宁婉,缓缓点点头。 “弟子愿意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怪神医便点点头,然后直接出去了。 虽说他不讨厌沈家人,但到底还是不习惯热闹的。 见到神医径直的走了,宁婉不由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毕竟发觉师徒俩对彼此的在意后,她太能理解那种,一个可爱的孩子原本是养在自己身边的,突然出现的家人把她接走的感受了。 因此,她才一直想将怪神医一同接回去。 只是,得知人家是比姜神医还要厉害的神医后,她便明白人家住在医馆恐怕只是为了隐居。 见她担忧,谢云轻忙安慰她。 “娘,师傅脾气如此,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后,您别担心。” 闻言,宁婉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 她忽然又想到了皇后送来的凤钗。 若是小八将来真的和小七有什么可能,确实要万无一失才好。 即便是在西凉关也不能出了纰漏。 第162章 沈家的祖母、三叔 话虽如此,可是一想到才相认,就要分离一年,宁婉的眼神便已经忍不住开始不舍起来。 她一边叹息一边自我安慰道。 “这样也好,一年后你回家,娘正好办个盛大的及笄之礼!” 说到及笄,宁婉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祖母呢,恐怕她老人家过几日也要回京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你三叔,逍遥侯。” 闻言,谢云轻不由睁大眼睛。 沈家老夫人和沈家那位逍遥侯都是盛京城中名声响当当的人物。 要知道,沈家一门三爵并不是靠的镇国大将军沈雁鸿同皇帝关系好。 富贵侯,沈雁平,是因为在经历七王之乱后,民不聊生,捐了半数家财接济天下受罪的黎民百姓,功在天下。 而逍遥侯,沈雁飞据说是位一心研究奇淫巧技的奇人,功绩虽不如两个哥哥那般名震天下,可他做的事情却是一只手都数不完的。 连京城的百姓都记挂着,是逍遥侯改善了农具让他们多了许多便利、逍遥侯还研究出了提高粮食产量的种子、连如今朝廷的神武兵武器也是逍遥侯做出来的…… 皇上封他为逍遥侯,是因为他无心朝堂,屡次拒绝六部抛去的橄榄枝,六部尚书担心有求于他之时被他拒绝,连名恳请皇上封他一个爵位的。 为的便是有个由头将沈雁飞这位奇人套住,以免他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连找他都没有名义。 见谢云轻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宁婉便知道,她定是也听过自家那位三叔的事迹了。 便忍不住笑着和谢云轻她介绍起二人的脾气来。 其实不仅逍遥侯沈雁飞是个奇人,能教养出一门三爵的沈老太太就不寻常。 她前半生过得比常人波折、甚至凄苦,可她却不是软弱之人。 其实当初会沦落到沈雁鸿去当乞丐养家,医是因为她那时刚生了老三便被那负心汉赶出家门,身子垮了,老二也还小。 二是,那负心汉见儿子也跟着她跑了,担心娘几个以后杀回去报仇,便派了人追杀娘四个。 这才迫不得已藏进乞丐窝。 后来,教训负心汉一家,夺回家财,不仅仅是沈雁鸿功劳,其中有一大半少不了沈老夫人果断谋划。 后来,老太太意识到好身体的重要性,便跟着儿子开始习武,虽不至于武艺高强,但体魄确实要比寻常人强健许多。 如今即便早已六旬,腿脚却比一些年轻人还好,跟着三儿子游山玩水好不快乐。 此时回京也是因为收到了沈家的信,知道找到了儿子儿媳时常念叨的小八。 见谢云轻因为得知老太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回京之时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宁婉不由安抚的摸摸她的头。 “她老人家很好相处的,只是你恐怕要准备好……” 虽说得知老人家因为自己才回京,谢云轻心下有点紧张,但还是认真的记着宁婉的话。 只是没想到,宁婉让她准备好的是。 “你可愿意改姓沈?” 谢云轻眨眨眼,然后轻轻点头。 顿时宁婉笑了,“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了。” 只是,谢云轻却是依旧不懂,方才宁婉让她准备好的事情是什么? 见她小脸露出招人喜欢的疑惑小表情,宁婉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 “你祖母她老人家是个厉害人物,你可知沈家三爵都是随母姓的?” 谢云轻闻言,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然后摇摇头。 她不曾听说。 见她不知道,宁婉便又说起来。 当初,沈老夫人带着三个儿子杀回去,夺回家产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白眼狼前夫还有其身后的一大家子全都废了。 撕了那家人的族谱,自己开了一个。 以她沈璇之名重开了一本族谱。 因那族谱从她开头,所以她便老觉得族谱薄了些。 所以恐怕,老太太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请族谱。 听到这里,谢云轻彻底呆住。 随即眼眶便渐渐酸涩起来。 对她来说,沈家上下,见过的、还未见过的、礼物心意都快堆满她的舞屋子了。 她们以一种莽撞却又异常温柔的方式,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的人生。 从此,翻天覆地。 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见她感动得想哭,甚至偷偷掐了掐大腿,想要确认了一番。 宁婉哭笑不得,忙拉开她的手,心疼的揉揉她的腿。 “傻孩子,这是做什么!” 被宁婉发现了小动作,谢云轻小脸一红。 随后,因为谢云轻还想问一问怪神医药神山之事,暂时没有同宁婉回去。 宁婉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 “也好,那娘便先回去将院子给你收拾好,你明日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可好?” 说着她又补充道:“可不许同娘客气。” 谢云轻将下巴靠在宁婉肩膀,点点头:“好,谢谢娘。” 感觉到女孩的依赖和信任,宁婉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停下过,她笑着道。 “傻孩子,跟娘客气什么?” 谢云轻闻言轻轻吸了一口气,带出了一点小鼻音,试图学着小时候撒娇道。 “那,娘,云轻想在院中种一棵桂花树可好?” 宁婉愣了愣,“桂花树?” 谢云轻正学着撒娇,一时还很害羞,见宁婉露出疑惑的表情,表情顿时收敛了许多,她张了张嘴。 只是不等她说话,宁婉便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许多,顿时一口答应。 “当然没问题。” 说完,她又忍住试探道。 “届时,桂花开了,娘便摘些给你做桂花糕可好?你小时候便最爱吃娘做的桂花糕。” 见谢云轻垂着眼眸,乖巧的点头,宁婉的心又痛起来。 小七给她送来的信,说小八找到了,被人欺负可惨,让她快回京给小八撑腰。 她虽然是气愤,但也只是以为那是小七的夸大之语。 信中还说,小八忘记了过去,竟然连最爱吃的桂花糕都不吃了。 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 转变背后的原由,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失忆! 第163章 容夫人 容家主院。 卧室内,一名衣着华贵的贵妇人面色焦急的走来走去 。 一旁的老嬷嬷见状,忙上前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 ,老爷对您情有独钟,怎么可能有私生子,说不准是二老爷的……” 然而容夫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好受,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再次翻开那件金丝绣的胎衣,摸着上面的绣纹路,若有所思道。 “吴妈妈,这样的好东西,便是我的浩儿都没有用过……” 其实在吴妈妈看来,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是事情未尘埃落定前,她不想自家夫人胡思乱想罢了。 见容夫人眉心都快揪起来了,她正准备再安慰几句,容夫人派去调查的人便回来了。 “是个读书人,家里只有一位寡母。” 下人话音刚落,容夫人便忍不住站起来,上前一步,急切道 。 “那妇人瞧着多大?性格如何?长相如何?” 面对容夫人的急切询问,那下人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三十三四的模样,性格很温顺,长相比寻常农妇要白嫩些……” 那下人说着见容夫人的神情不对,忙停了下来。 然而容夫人也没有责怪他,只接着问道。 “那孩子多大了?” “十、十六岁。” 听到这里,容夫人一愣,手一松,那胎衣便掉在了地上。 等下人离开后,容夫人捂着心口颤抖的跌坐在 椅子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吴妈妈、你听到了吗?那个孩子竟比我的浩哥儿还大!” 吴妈妈见她连面色都开始泛白了,忙上前安慰。 “夫人,如今还不确定那孩子就是咱们老爷的,咱们老爷对您的心这么多年 ,连老奴我都看在眼里……” 然而容夫人却听不进去了,她颤声打断道。 “不、若那个孩子是容家其他人的,必定不会养在外面,所以只能是文石的……” 说着 ,她眼底缓缓想起了一些事情,突然转身紧紧抓住吴妈妈的手。 “吴妈妈你记不记得我刚嫁进来那两年!” 吴妈妈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夫人,您冷静一点,那孩子肯定不是老爷的……” 然而容夫人却异常激动的打断她。 “不!” “你记不记得我刚嫁进来时,老婆子用我生不出孩子做借口逼着文石纳妾!定是那个时候老婆子偷偷逼着文石生了孩子,那老婆子死太快了,文石怕我知道才不敢将那孩子接回来!” 容夫人激动的一番猜测听得吴妈妈哑口无言。 只是她认真想了想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可能,老夫人确实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只是…… “夫人,若真是这样,都这么多年了,老爷何必将那孩子捅出来。” “方才那下人汇报说那个孩子是读书人,可您生的儿子,咱们公子却是个读书的天才,如今才十三便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之所以没有接着考,是为了来年拿个更好的名次。” “便真的是老爷的外头的孩子 ,老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您和公子找不痛快的。” 吴妈妈的话都在理,只是容夫人却还是摇摇头,她眼神暗了下去。 “不,或许文石也不想的,他这么多年没找回来那个孩子,恐怕根本不打算认的,可是老爷子不同……” 容夫人抬起头来,眼神沉痛道。 “吴妈妈,我亲眼见到那典当行的胖掌柜将装着这件胎衣的盒子交给文石的……” “那掌柜曾经是老爷子身边的人。” “你也知道老爷子的行事准则。” 容文石并不是容老爷子的亲儿子,如今容文石能成为容家明面上 的家主,除了他的能力外 ,更大的原因是,容妃! 容文石的亲妹妹嫁给了皇上! 所以即便他是容家二房的嫡子,依旧也越过了容老爷子的长子,成为了容家的下一任家主。 容夫人其实有些想不通。 即便是如今圣上不喜世家,可容家并没有参与过党争,为何容老爷子还是一副十分惧怕皇家的模样。 容妃…… 便是容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还指望她能说得上话吗? 天下谁不知道帝后感情甚笃,何况还是天子脚下的容家,难道看不出来皇上根本不在意容妃吗? 反倒是容府补贴容妃的时候多。 只是,虽然 想不通,可当初容老爷子说什么能者居之 ,要扶持的人是容文石,作为荣文石的夫人,她自然没有想法了。 可是如今,容老爷子要认下这个孩子,却让她突然有些害怕了。 容老爷子能越过 亲儿子,扶持隔房的荣文石上位,难保不会让这个孩子越过她的浩哥儿。 容夫人的眼神忽然 一定。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不能回容家!” …… 另一边,容家真正的议事堂。 容老爷子闭目,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烟圈散了几圈后,缓缓睁开眼。 “事情办妥了?你媳妇儿看见了?” 立在下头的容文石点头,恭敬道:“妥了,看见了。” 容老爷子满意的敲了敲烟杆。 “那便成了,动静大一点。” 只是 ,他们料到了容夫人会闹,却没料到容夫人闹得那般大。 她竟然直接派了杀手过去! 容文石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杀手已经派出去了。 等他风风火火追过去,却发现,人已经被救了。 勉强松了一口气,又安排人将那些杀手处理干净后,才从安排的人口中 得知,江辰被宣宁侯府的小姐救了。 想了想,容文石还是将事情 汇报给了容老爷子。 容老爷子闻言,忽然眯了眯眼睛。 “谢家啊……” “那可是曾经的世家之首,甚至鼎盛时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谢家,如今却……” 容老爷子意犹未尽的停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谢家是不是有个传言的锦鲤命来着?” 容文石点头。 “救人的正是那个曾经被批命的锦鲤命,而且,二人曾在长郡主的宴会上结过一缘……” 荣文石把谢云锦落水,江辰跳水救她的事情说给了容老爷子听。 容老爷子听完,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敲了敲桌面。 “安抚住你媳妇儿,暂时按兵不动,查一查那个锦鲤命……” 容文石闻言,不由有些迟疑:“那锦鲤命恐怕是谢家放出来的流言……” 然而,容老爷子却抬了下眼皮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便是流言,用得好了也能有大用处。” 容文石听完,顿时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第164章 江公子与我云锦丫头天赐缘分啊 宣宁侯府。 偷偷将人安置好后,谢云锦才悄悄拿着一块金丝绣线的胎衣衣袖去了谢老夫人处。 得知谢云锦救了个人,还是上次落水那个江辰江公子后,谢老夫人脸色一变,正要教育谢云锦 ,却先看到了谢云锦递过来的东西。 她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激动的让人将她扶起来。 艰难的拿着那片小小的衣袖翻了又翻后,她嘴里不断的说着。 “不错的、不错的、这是……!” 说着 ,谢老夫人用那只恢复了不到一半知觉的手,动作僵硬的把谢云锦的手拉住,激动的问。 “此物是何处得来的?!” 对上谢老夫人异常激动的眼神,谢云锦心中莫名有种预感,她低头,有些害羞道。 “此物是江公子掉的,我见那些人追杀他,似乎便是因为这个东……嘶 !” 谢云锦说到一半,忽然被谢老夫人一个激动捏疼了。 谢老夫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太过激动,将小孙女掐痛了,忙收了些力道,突然笑了起来。 她叫下人都出去,然后笑眯眯道。 “云锦丫头,你同祖母讲讲你和这位江公子的遇刺的事情……” 谢云锦不知道为何谢老夫人变脸这般快,但她知道祖母是不会害她的。 况且…… 她隐隐猜到祖母的变化和江公子的这块布有关系。 想到她原本一个冲动,想要接近这位江公子,后来又因为八妹去世,她心里的念头便散了。 如今却又因缘际会有了这般交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次,谢老夫人瞧着谢云锦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却一点都没有不满,仿佛曾经骂江辰穷酸鬼的不是她一般。 随着谢云锦的讲述,谢老夫人点头发笑的频率越来越高。 最后,她听完后,忽然拉着谢云锦的手道。 “云锦丫头,你推祖母去瞧瞧那江公子。” 闻言,谢云锦不由一惊。 “祖母,您要亲自去见他?!” 见谢老夫人立刻便要动身,她不由有些不解。 “祖母,那江公子伤得不重,您是长辈,便是要见他也用不着……” 谢云锦虽是劝说着谢老夫人,但她的心却因为谢老夫人的反常莫名激动起来。 结果自然是,拗不过谢老夫人,推着谢老夫人去见还没醒的江辰了。 青松院。 谢云锦担心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才偷偷将江辰藏在常年无人 居住的荒院中。 看见青松院的瞬间,谢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谢云锦道。 “等会儿让江公子住鸣风院吧。” 鸣风院是侯府中除了各主院、世子院、还有谢云锦的栖鸾院外最好的一个院子,且与谢云锦的栖鸾院隔得不远。 是留给谢老夫人那个流放途中走失,至今生死不知的小女儿的。 谢云锦闻言再次一惊,心中的惊涛骇浪翻涌得更加厉害了。 这位江辰公子为何让祖母这般重视…… 屋内。 半睁开眼的江辰,看了眼空荡荡的右手眼神一黯。 竟然真的上钩了。 呵、 此物还真是好用……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眼皮缓缓合上。 伴随着轻轻推门的声音后 ,是一阵木轮子滚动的声音。 见江辰还没醒,谢云锦正要小声和谢老夫人说话,却被谢老夫人用眼神阻止了,她将那一小块布帛递给谢云锦,让她悄悄还给江辰。 感觉到手心被塞了块布帛后,江辰故意等等,才缓缓睁开眼。 “二位留步。” 他艰难的开口。 听见声音,谢云锦眼神一亮,转过身来,惊喜道。 “江公子,你终于醒了!” 江辰像是缓缓适应光线一般,眯了眯眼睛,才不确定的看向谢云锦道。 “谢七小姐?是你救了我?”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手心的布帛松了口气,顺手收起来,然后便要起身,准备和谢云锦郑重的道谢。 谢云锦见状 ,忙上前,将人按住。 “江公子,你身上有伤,不可起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你之前也救过我一次,咱们算是扯平了。” 说着,谢云锦冲江辰露出了一个洁白无瑕的笑容。 重新将被子盖在江辰身上, 她才想起来似的,转身道。 “江公子,这是我祖母,她老人听说我救了你,想来看看你……” 江辰面上的笑意在谢云锦转身的瞬间便暗了下去。 只是很快,在谢云锦推着谢老夫人转过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和煦的模样。 注意到谢老夫人眼底 暗藏的审视目光后,江辰心中的冷意更甚。 只是,他令他意外的是,谢老夫人竟然很快便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客气道。 “江公子见谅 ,之前你在长郡主府救了我云锦丫头,便想邀请你过府,好好感激你一番的,只是我这老身子骨不争气 ,还没来得及安排。” 听着谢老夫人慈蔼的语气,江辰心下只觉得恶心,但面上却是一副惭愧的模样,客气道。 “老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老夫人见他恭顺有礼,顿时面上的 笑意更深了,她道。 “要我说啊,还是你与我这云锦丫头有着天赐一般的缘分,你先救了云锦,遇见危险又叫云锦丫头救了你……” 江辰眼底划过一抹冷笑,口中却连连称是。 谢老夫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才问起。 “还望江公子莫怪我多事,我听云锦丫头说你在城郊外被凶恶的杀手追杀,江公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不如先在侯府住下吧……” 听了谢老夫人的话,江辰不由沉默了。 杀手本就是他故意安排的,为的便是接近宣宁侯府。 只是,不知道为何,杀手似乎多了两拨? 其中有一波明显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而要他命的人…… 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容家有人不想让他回去。 如此的话,恐怕他还真得利用这侯府躲避追杀了。 见他不说话,谢云锦不由出声道。 “江公子?” 江辰回过神来,忽然露出了一个羞赧窘迫的表情来。 “实不相瞒,那追杀我的人恐怕不会罢休,我若是留在侯府恐怕会连累……” 不等他说完,谢老夫人便出声打断道。 “江公子说的哪里话,你救了我的云锦丫头便是我侯府的大恩人,如今你有危险,我们侯府岂能坐视不管!” 第165章 江公子的身世? 最终,在谢老夫人的坚持下,江辰无法推辞的住进了鸣风院。 回到西院后,谢老夫人拉着谢云锦,不住的叮嘱。 “云锦丫头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江公子!这位江公子以后可是有大造化的!” 谢云锦早已从谢老夫的的异常态度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天真茫然的模样,迟疑道。 “祖母,您的意思是……江公子的身世不简单吗?” 谢老夫人慈爱的笑着,拍拍她手道:“好 孩子,你只管听祖母的便好,其他的不必多想,有时候,知道太多反倒不美。” 谢云锦心中一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江公子本就对云锦有救命之恩,云锦照顾江公子本就是分内之事 。” 闻言,谢老夫人满意得一张老脸笑出花来。 “是了、是了!分内之事!” 那金丝帛的胎衣寻常人可能不认得,但谢老夫人却是听过谢老爷子提起过的。 金丝帛本是皇家御用的布帛! 然而,在王谢两大世家鼎盛之时,这种布帛便不再是皇家御用,甚至在 金丝帛稀缺之时,都是先紧着两大世家。 足以见得当初,两大世家凌驾于皇权之上时的无上荣光。 而这无上荣光便是便是谢老夫人心所向往的。 而如今…… 帝后嫡子失踪多年! 这江辰带着金丝帛被追杀,谢老夫人特意去看了这位江公子的容貌,她虽然没见过当今圣上,却曾经见过先皇的,这位江公子与当初那位尊贵无双的先皇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 这无疑成了这位江公子身份的佐证。 加之,年龄也对得上。 谢老夫人瞬间便想起了当初那高人给谢云锦的批命。 贵不可言,福泽家人! 想到多年前,谢云锦便救过江辰一次,谢老夫人心中的激荡更加汹涌。 这不正是应了那句——贵不可言,福泽家人吗! 只是 ,当初她不知江辰身份,怕他纠缠谢云锦,使了个法子让他误以为救命之人是谢云轻。 如今倒是庆幸,当初下意识的留了一手。 等谢云锦离开后 ,谢老夫人眼神微转,喃喃道。 “看来,得找个机会将小七才是当初真正救他之人说出来。” …… 谢云驰得知谢云锦救了江辰的消息时,江辰已经在鸣风院小住了两日,连江夫人都被接进了鸣风院。 还是沈懿芳百忙之中来和他抱怨,他才得知的。 “也不知你祖母是何打算,眼看着你和嵇家小姐的婚期定得匆忙,我这边准备婚礼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你祖母竟还要我亲自给那江夫人,江公子准备衣裳等物……” 听闻人被谢老夫人安顿在鸣风院后,谢云驰不由愣了愣。 “江公子?那个江公子?” 沈懿芳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厌倦道:“你可记得,小八从前带回侯府那个破落户,正是……” 注意到谢云驰的脸色骤冷,沈懿芳声音一顿,她想到谢云暲因为谢云轻的事情跑来和她大闹一场后,再也没来见她之事。 如今见谢云驰听见小八的名字表情骤冷,不免心生几分犹疑。 幸而,谢云驰接下来的话与小八无关。 “江辰?” 沈懿芳愣了愣,点了点头:“是叫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谢云驰的眼神一黯。 竟真的是他! 前世,他分明同小八订婚,后来却迎娶了小七…… 如今小八早亡,他没来得及同小八订婚 ,却还是与小七产生了交集。 不,在长郡主的宴会上 ,一切便已经偏离了他的记忆…… 只是,谢云驰发现自己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初连小七都无法逃过的斩首之刑,这位江公子又在何处…… 似乎并不在刑场? 脑中的骤痛让谢云驰眉心一紧,却无论如何也想不下去了。 这位江公子的身份……似乎不简单,他记得大婚之日,那远非寻常人家的阵仗。 而且想到谢老夫人的反应,谢云驰隐隐觉得,或许从谢老夫人那里能得到答案。 只是他突然又想到,他记忆中所有模糊的记忆都与谢家的覆灭有关。 所以,谢家的覆灭难道与这位江公子有关系? 若真是这样,他或许不仅无法改变谢家的结局,还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结局提前…… 似乎便是从,小八提前去世开始的。 谢家的覆灭之路难道也提前了吗? 见谢云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懿芳本想让他劝一劝谢云暲的话又咽了下去。 想到当初那个倒霉丫头去世的时候,大儿子竟然被刺激得吐血昏迷。 她顿时庆幸自己将话咽回去了,否则万一驰哥儿听了当初那事也像瞕哥儿那般责怪她就不好了。 因为心虚,沈懿芳忙告辞了。 谢云驰回过神来,注意到沈懿芳的心虚背影,再次沉默了。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沈懿芳的来意了,之前那些话只不过是铺垫罢了,只是她恐怕还不知道三弟已经来过了。 看着沈懿芳比平时快了几分的离去脚步,谢云驰说不出心中的复杂感受。 沈懿芳对他和其他几个弟弟妹妹来说,无疑是位慈爱又无私的母亲。 可她却独独对小八…… 作为被疼爱的那个儿子,他没有余地去责怪对方。 可是身为小八的哥哥,他…… 谢云驰忽然感到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痛意迷茫的右肩让他眼底凝出一层雾气。 他…… 到底应该如何做? 小八 已经来不及了,可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谢家覆灭……吗? 僵硬的坐了许久后,谢云驰还是缓缓起身,去了趟谢老夫人处。 然而不巧的是,谢老夫人劳累一天竟然早早睡了。 谢云驰闻言,心情更是沉重起来。 第二日。 谢云驰再次来到西院,依旧没见到谢老夫人后,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凝成了实质。 想到那些无法说出来干扰现实发展的记忆后,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恐慌。 另一边。 镇国将军府,谢云轻正被身着干练劲装的沈老夫人拉着胳膊细细打量。 今日一早,她同沈雁飞才抛下马车 ,骑马赶回府中。 为的便是早点见到儿媳妇口中那个讨喜的胖娃娃。 却不料,如今见到的是个瘦弱得惊人的小女娃。 见小女娃乖乖巧巧的任由她拉着胳膊,沈老夫人的心顿时就软成一片了,她忽然叹了口气。 “哎,我的乖乖!以后便跟着祖母习武吧,虽不至于让你同五姐一般成军中小将领,但若是与京中这些娇小姐闹了矛盾,祖母保管你连打三五个不带喘气的!” 沈老夫人爽朗的话顿时将一旁原本含笑静静看着的宁婉等人惊得变了脸色。 “母亲\/祖母!” 儿媳妇和孙女们的提醒也让沈老夫人突然尴尬起来。 完了离开京太久,又嘴瓢习惯了! 第166章 这小孙女深得我心啊! 只是,她发现这在盛京城长大的小孙女却听了她的话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顿时心下不由连连满意。 这新接回来的小孙女深得她心啊! 这般想着,沈老夫人便大步一迈,将谢云轻牵着就往某个方向走去。 “来,你跟祖母来。” 谢云轻有些懵,但却十分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祖母,因此也没反抗,乖乖的在跟着对方走了。 宁婉不由看了眼一旁好整以暇的小叔子。 虽说她预料到老夫人回京后,若是喜欢云轻,恐怕会迫不及待将人写进族谱。 可,连面也没见过,不至于抛弃马车,骑马赶回来就是为了急着上族谱吧? 读懂大嫂眼底的疑惑,逍遥侯沈雁飞耸耸肩。 “我们到京郊外,马车,车轱辘坏了,母亲说许是天赐的缘分,要让她与小孙女提前见面,所以迫不及待的带着我,策马扬鞭回来了。” 宁婉不由瞪大双眼,竟真的是如此。 只是片刻后,她又忍不住无奈的笑了。 “确实是母亲行事。” 沈家三兄弟,性子最像沈老夫人的便是她夫君沈雁鸿,因此她对这婆婆的性子也十分的欣赏。 正想着,一行人,前头便到了沈家祠堂。 而谢云轻一路上被沈老夫人拉着询问着。 “小孙女,云轻的轻是哪个轻?” “云淡风轻的轻?好名字啊,祖母和你说啊,人生在世,便是要放下执念,人便轻盈自在。” “好孩子,生辰在何时呀?” …… 感受着沈老夫人随和与直爽,还有一丝丝长辈才怜爱,谢云轻不由自主的便一一乖巧回答了,等一抬头便看见沈氏祠堂后,不由一惊,想到之前宁婉和她说的话。 虽然她早有准备了,但依旧没想到,沈老夫人才刚刚见她一面什么都没多问,便直接认可她了。 见她有些迟疑,沈老夫人不由分说的用了些轻柔的力气将她往里拉。 “来,先进来。” “你母亲可同你说过沈家族谱之事?” 谢云轻点点头。 见她点头,沈老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她认真的注视着谢云轻的眼睛。 “知晓了便好,如今,祖母再问你一次,可愿入我沈家族谱?” 对上沈老夫人认真且包容的眼睛,谢云轻心中的犹疑顿时消失无踪。 她眼眶一红,看了眼一旁用温和眼神鼓励着她的宁婉等人,她抿唇,用力点了点头。 “愿意的。” 听着小孙女绵糯的哭腔,沈老夫人“哎哟”一声,抬手摸了把她的小脸,转身去将存放的族谱拿出来,翻开后,突然又问她:“小云轻,可会研墨?” 谢云轻点点头。 沈老夫人一笑。 “好,那你来为祖母研墨可好?” 谢云轻乖乖拿起墨砚。 等谢云轻磨好墨,沈老夫人摆开族谱,起笔笔走龙蛇,颇有大师风范。 很快,沈老夫人便收笔,冲谢云轻招手,轻快道。 “你来瞧瞧!” 沈老夫人话音一落,沈家众人皆是嘴角抽搐,忍不住轻轻扶额转过头去。 只是谢云轻却没看到,她心情紧张的朝族谱看过去,然后难以自控的一愣。 对上沈老夫人一脸“怎么样!”的表情。 她顿了顿,重新看向那族谱上圆润、可爱,宛若幼童习字一般的笔迹。 沈雁鸿、宁婉之八女,沈云轻,后面跟着她的生辰…… 见小孙女欲言又止,沈老夫人一回头便瞧见其他人一副不愿直视的模样,她暗暗瞪了众人一眼后,回头有些尴尬的又问道:“如何?” 她便不信了! 沈家绝不可能只有大儿子那个文盲才能欣赏她的书法! 然而却没想到。 新认的小孙女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在她错愕间,突然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 “谢谢祖母,云轻终于,有家了……” 沈老夫人一愣,随后错愕变成了怜惜,这小孙女身份,她已经在信中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只从小女娃的一句“终于有家了”,便可想而知从前的苦涩啊。 唉。 她将小孙女紧紧揽住,慈爱道。 “是啊,我们小云轻有家了。” 一旁,原本因为沈老夫人那一言难尽的字体还要求夸赞而尴尬的众人,面上的表情也渐渐变成了心疼。 但此时见人在沈老夫人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却没有人出声安慰。 尤其是宁婉,其实自从那日梦醒后,小女儿在她怀里短暂的哭了一下,很快便压了下去。 她便察觉到了。 虽然小家伙想起了过去,但到底经历过被血亲弃如敝履的伤害,所以如今虽然亲近她,却无法像幼时那般轻松了,因为她心里隐隐深藏着恐惧。 似乎很怕自己会突然不喜欢她了。 如今,沈老夫人能让她放下心中的隐忧,宁婉却是不介意的。 因为她原本便不知如何安抚对方心底的惶恐,只期待着,婆婆的豁达与随性能不能让小家伙心中的隐忧放松一点。 现在看来,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宁婉眼眶微湿,唇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起来。 …… 皇宫。 凤仪宫内,皇后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瞥向一旁看似忙碌,实则许久没有翻动手中信纸的儿子。 “咳咳!” 一声轻咳,终于让神思不属的儿子回过神来,皇后不由无奈:“你当真不去沈家瞧瞧吗?” 话音一落,便见端正笔直坐在案前的儿子手中一个不慎将信纸捏烂了。 皇后:“……” 不等她再说什么。 突然间少年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 “容家又有新动作了,儿臣去父皇那边一趟。” 笑眯眯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儿子,皇后不由叹息。 “万万没想到,这声母后还能被你急着叫出来。” 话音一落,只见原本若无其事的儿子,耳朵竟然悄悄的红了起来。 皇后彻底绷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便眼睁睁的瞧着儿子的耳朵越来越红,眼看人要给惹急了,皇后才努力压着笑意,摆摆手。 “好了,母后便不耽误你的正事了,快去忙吧,争取早日搬出沈家族谱……” 不等皇后说完,凤仪宫内少年的背影便已经飞快不见了。 第167章 这是个很少被爱的孩子 等谢云轻平复下来后,沈老夫人便拉着谢云轻道:“既上了我沈家的族谱,便是我沈家人了,来,见见你的娘和姐姐们……” 谢云轻红着眼睛一一叫过去。 最后,沈老夫人指着一直不曾和谢云轻说话的年轻男人道:“还有这 ……是你那混不吝的三叔!” 谢云轻打量了一眼鼎鼎大名的逍遥侯,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年轻。 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沈雁飞忍不住笑了,他摸摸谢云轻的头。 “小侄女生得挺面善的。”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会动的木头小鸟,放在她手心。 “给,三叔回来得匆忙,这个你先拿着玩儿……” 沈雁飞话音还未落,一旁的康哥儿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机巧小鸟!” 沈雁飞,顿时回头,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只有一个怎么办?” 康哥儿闻言眼神一黯,但眼巴巴的看了眼谢云轻的手里的小鸟,还是咽咽口水,摇摇头。 “康哥儿有木蜻蜓,这个是八姐姐的!” 见状 ,谢云轻迟疑的看了眼一旁带着坏笑的沈雁飞,拿不准他是逗康哥儿,还是说真的,便将木头小鸟朝康哥儿递过去了。 然而,沈雁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将木头小鸟推回谢云轻怀里 ,用力揉了把她的头。 “你这坏脾气,得改!” 无端的一句话让谢云轻一愣,她不解看向沈雁飞。 然而沈雁飞却是舒然一笑,摇摇头。 “唉 、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啊,兄友弟恭,姊妹和爱是好事,但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喜欢却是不能让的。” 明白沈雁飞说的坏脾气指的是这个后,谢云轻再次愣住。 见她小脸一呆,似乎无法理解,沈雁飞不由轻咳一声,接着道:“ 比如你三叔我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子骞、就是你那还没见过的三哥,为了一把红缨枪狠狠打了一架,最后虽然子骞哭老惨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你三叔喜欢那杆红缨……” “啪!” 沈雁飞正说得眉飞色舞,一旁沈老夫人便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他后脑勺。 “你这个臭小子 ,胡说八道什么!十三岁把三岁的侄子打哭,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你再不滚去工部那边帮忙,那几个老头恐怕就要上门捉你了!快去吧,莫要带坏我的小孙女!” 说着,沈老夫人便将谢云轻拿过去,护在自己身后。 她先是安抚的拍拍还不明就里的谢云轻,然后又朝沈睿康招招手:“来,康哥儿莫要听你三叔胡说八道,康哥儿的小鸟落在马车上了一会儿就该到了。” 闻言,康哥儿 顿时忍不住 发出一声欢呼。 “好耶!” 见康哥儿开心了,沈老夫人 这才拉着谢云轻道。 “虽然你三叔胡说八道了一通,但有一点是对的,在咱们家有一个规矩,凡是喜欢的东西,谁也不能让……” 见这谢云轻似乎被她的话惊到 了,沈老夫人轻轻将她被沈雁飞揉乱的头发 捋顺,一边道。 “倒并非祖母要教你自私,只是你想过没有?你让给康哥儿后,康哥儿会不会觉得你没那么喜欢这只小鸟?若你这样让习惯了,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没办法时时观察到你的喜好,久而久之,便会分不清的你的喜好……即便你心甘情愿,但心里会不会委屈?” 沈老夫人这番她从未听过的言论,让谢云轻眼底狠狠一震。 见她似乎懂了一点,沈老夫人才叹了口气。 “这个规矩的由来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当年我带着你爹、还有二叔、三叔几个过得苦,所以每当有好东西我便想着孩子还小,说自己不爱吃,你爹便有样学样,念着两个弟弟还小,也说不爱吃……” “后来啊,我发现你二叔拿着饼子流着眼泪满脸愧疚的往嘴里塞,而你三叔那是年纪还小也不懂,只一脸天真的问二哥为什么娘亲和大哥都不爱吃。夜里,我又发现你爹等大家不在才悄悄对着残渣一边流哈喇子一边发誓要出人头……” “我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有时候谦让也不是好事啊,哥哥爱护弟弟所以去谦让,若弟弟懂事便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无法去享受,若弟弟不懂事,便会‘不知好歹’真的以为哥哥不喜欢……” “你觉得,这样下去这还是好事吗?” 听到这里,谢云轻不由眨眨眼。 她明白沈老夫人要说什么了。 只是,即便是谦让的亲情也已是她梦中所奢求了…… 谢家只有她爱吃桂花糕,一次家宴上多了几份桂花糕,便随便摆在了几个年幼的女眷面前。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惊喜,一旁的谢云锦便不小心将桂花糕打翻了。 谢云暲见宝贝妹妹快哭了,顺手便将她面前的桂花糕拿去哄谢云锦了。 谢云轻只是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便被几个哥哥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他们都说,你又不爱吃,给姐姐尝尝怎么了。 不仅仅是抢她的,凡是自己有的,他们都会让给谢云锦。 因为那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 她不知道那些哥哥为 谢云锦让出一切的时候会不会委屈,被迫谦让的她却是很委屈的。 只是从前她,偶尔也会因此陷入自弃。 忍不住心生自我怀疑。 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所以大家才不喜欢我? 因为……我本性比姐姐坏?所以大家才不喜欢我? 久而久之,即便是她心里很委屈,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了,因为她怕大家更加不喜欢她。 可是如今,祖母却告诉她。 “在我们家凡是喜欢的不许让……” 原来,也可以不让吗? 谢云轻细细的思索片刻沈老夫人的话,然后眨眨眼,眼底的湿意渐渐变成了释然。 她将手里的木头鸟紧紧抱在怀里,然后递给康哥儿道。 “康哥儿,这个木头小鸟,是三叔送给八姐姐的礼物,八姐姐很喜欢,不能让给你,但是你可以和八姐姐一起玩儿……” 一旁,还未走远的沈雁飞,见小姑娘珍重的拿着那只木头小鸟,说着“三叔送的”之时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小姑娘方才眼睛亮晶晶看着木头小鸟,不是因为喜欢这只小鸟,而仅仅是因为……收到他的礼物。 想到对方的身世,沈雁飞突然懂了。 这是个鲜少被爱的孩子…… 第168章 沈将军捷报! 看着小心珍视着眼前一切的小女孩。 沈雁飞眼神一暖,心道,幸好,沈家有很多很多的爱。 如同沈老夫人所说,沈雁飞给康哥儿做的玩具跟着马车一起回来了。 除了那些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礼物,沈家所有人都有,谢云轻的尤其多。 看着才刚搬入的房间便已经堆不下了,谢云轻终于明白了,沈家人的爱好…… 买东西,送礼物。 不只是给她,而是出远门归家,便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家里的每一个人。 这和谢家完全不同。 无论是角落的她,还是众星捧月的谢云锦……都不同。 将军府的每一个人都被好好的挂念着,体贴着…… 这样的家实在是太好了。 她才住了几日便已经不想走了。 那日,三叔去了工部帮忙后,便索性住在那边,据说是有个大麻烦,只能靠他解救 。 而谢云轻则是和宁婉等人一起,跟着沈老夫人每日锻炼、种草、养花、再给边关寄两封信。 谢云轻发现,沈家人都是话痨。 而且,无论大家隔得再远,都喜欢书信不断。 “可觉得无聊?” 将几株碗莲摆放好后,沈老夫人叉腰,欣赏片刻后,回头问她,还有沈南霜几个孙女。 沈南霜和沈希月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沈老夫人并不会日日带着大家过这种 “修心”的生活,通常每年也仅仅是有个几日,但她们却一直很喜欢的。 况且,这次还有一个厉害的八妹妹一起。 谢云轻这几日和她们说了许多花、草、茶的效用,她们这才发现八妹妹竟然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原来毒术、医术、药术触类旁通后,对这些花草竟然也会如数家珍。 沈老夫人又看向谢云轻。 谢云轻含笑摇头。 “祖母,孙女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栽花弄草其实和她从前侍弄药田没有太多区别。 只是比起,曾经的日子,多了很多家人,所以才因此变得光彩熠熠。 宁婉将她同怪神医之前商议好的决定,告知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听完也没有异议,她叹息着点点头:“如此也好。” 又过了两日后,元青带着金锁和银环回京了 。 得知她,谢云轻如今成了将军府的小姐后,两个丫鬟都喜极而泣。 银环是因为看到了沈家众人对谢云轻的真心,而金锁是因为…… “呜呜呜,太好了!小姐又成了小姐,金锁的饭便稳妥了!” 她虽然是个憨直性子,但有一件事情她心中一直隐隐担忧着,没有说。 那便是——小姐那间质朴的医馆,会不会被她吃垮! 如今心中的隐忧散开,金锁终于心下一松,“昂”的一声哭了出来。 原本被金锁的哭嚎吓了一跳以为她跟着元青出去吃了苦头的谢云轻听完缘故,顿时哭笑不得。 “你放心,便是只有医馆也养得起你的,不会不要你的……” 安抚好两个丫鬟后,谢云轻这才看向元青。 “元青前辈,师傅他老人家……” 元青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谢云轻。 “你师父让你暂时住在将军府,一月后,出发,去药神山。” 闻言,不论谢云轻,还是一旁沈家众人皆是一惊。 宁婉脱口而出道:“这么快?!” 元青点点头,其实他不是爱解释的性子,但无奈他代为传话之人话比他还少,因此他这个传声筒只能再代为解释几句。 “嗯,药神山很安全,但要进去,却并不是很容易,开山门的时间在两月后,所以要提前出发。” 而且之所以是一月后出发 ,还是念着谢云轻还有一个病人。 只是谢云轻万万没想到,在她出发前。 边关,送回来一封捷报。 镇国大将军沈雁鸿,捉拿了匈奴小单于薄雅汗与其叔父薄西图! 如今匈奴降书随着捷报送进了盛京,而薄雅汗叔侄俩,也已经一同押送回京的路上。 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坊间百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皆是忍不住高呼:“镇国大将军威武!” 虽然匈奴并未侵入过如今的元朝,但历史上匈奴人曾经打进来,留下过茹毛饮血的恐怖传说,因此黎民百姓都对匈奴十分的恐惧。(元朝、匈奴都是架空、只化用了名字!) 所以,镇国大将军的威名再次鼎盛了几分。 然而,凤仪宫中,皇帝却拿着沈雁鸿那一手狗刨奏折,正在吐槽。 “唉,娘子,你瞧我这沈大哥,立如此之大大的社稷功劳 ,在信中哭那么惨,我都准备好封王的圣旨了。” “结果他倒好,就为了一个小闺女要个县主之位!” 皇后闻言不由一笑。 “这还不简单,你直接封沈将军王便是了。” 皇帝闻言,不由一脸无奈的看向皇后。 “是我不想吗?” 当初他其实要封沈雁鸿战王的,结果沈艳红非说不好听,没有大将军威风。 他才 多劝了两句 ,暴躁大哥便怒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你个青钩子娃子!敢自作主张,老子就把你钩子都给你打烂!” 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个老御史。 继元帝这辈子都不愿回想,那些老御史们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沈雁鸿的家乡话,但却飞快那看向他下半身后,埋头奋笔疾书的表情。 如今,那记着他隐私部位有青色胎记的史册还没从那几个老顽固手中销毁! 偏偏他又不好和老御史解释“青钩子”不是说他……那里青的意思。 虽说,他知道是沈雁鸿的一片心意,无论兄弟情谊多深 ,他都不愿将来二人有翻脸的可能。 所以当初稳定江山后,沈雁鸿便上交兵权,他没收,对方便却为他边关了。 如今,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除了真心疼爱那个女儿外,也是为了提前堵住他要封王的圣旨。 “唉。” 继元帝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却又十分感动。 皇后自然也知道那青色胎记的往事,不由掩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垂头丧气的君王,一边偷笑一边安慰道。 “补偿不了沈将军,那咱们便好好想想怎么补偿他的孩子吧!” 听了皇后的话,继元帝正感动,一抬头,便注意到对方唇边的笑意,表情顿时一崩。 眼看着皇帝又要趁着四下无人开始撒娇了,皇后轻咳一声,忽然正色道。 “况且,匈奴已经解决,有些事情恐怕可以提上日程了。” 皇帝闻言,神情顿时也严肃起来。 他看了眼窗外,温和的目光渐渐深邃冷厉起来。 “是啊……” “外患解除了,剩下的便是……内忧了。” 第169章 谢老夫人震惊,郡主?凭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大将军之女沈希月、沈云轻,娴静淑雅,聪慧知礼,性行温良,言容有则,深得朕心,从即日起,特封为郡主,赐号平安、吉祥。赏玉如意一对、金钗一对,享平安县、吉祥县食邑。 钦此!” 宣读圣旨的太监合上圣旨,满面笑容的请沈家众人起来,恭敬退开。 “众位快快请起!” 其实皇上特意叮嘱过,将军府众人不必跪下听旨,只是沈家众人坚持 礼数。 等众人起身后,那太监才看向带着面纱的沈希月和沈云轻二人,也没对二人的面纱表示疑问,只夸赞道。 “二位郡主果然气质非凡。 ” 说着,便将玉如意和金钗分别交给沈希月和沈云轻。 随后又小声道:“陛下说,担心树大招风,所以只封二位郡主一县食邑,但平安、吉祥二县,左右各有二县,食邑皆归郡主。” 任务完成后,济慈公公面上的笑意更加 随性了些,他又含笑和宁婉转述皇后的话,这才 客套了几句,离去了。 济慈公公离去后。 宁婉和沈老夫人闻言倒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沈希月略有惊愕,但很快也明白了什么。 唯有云轻,从那位公公拿着圣旨让沈希月和她接旨时,她便懵了。 尤其听见皇上封她做郡主后 ,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她刚回沈家就沾了这么大的光,甚至沈家还有其他子女…… 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等宁婉说完 ,沈南霜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 “小云轻,你是不是想到了五姐?” 被沈南霜说中了心思,云轻紧张的抿唇,有些不敢和沈南霜直视,但也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对方轻轻捏着自己的小脸。 被她这副紧张无措的表情可爱到的同时,沈南霜也不忍再逗她。 “封郡主这事儿,五姐姐早便有啦,只不过五姐姐拒绝了,因为我志不在此!” 说着,见谢云轻瞳孔微微放松下来,沈南霜轻轻勾起唇角。 “我将来要做大将军的!所以当初请求皇上将我的郡主封号改为了小将领,五姐姐我啊,如今在西凉关那边可是有一队兵的!” 今日阳光正好,恰遇一阵清风,红衣的飒爽少女马尾晃动,英姿熠熠。 云轻微微仰头,瞧着少女的下巴,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位无往不前的女将军,目光渐渐变得钦佩起来。 注意到谢云轻的钦佩,沈南霜唇边自信洋溢的笑意渐渐变成另一种喜悦。 小八崇拜她诶! 镇国将军府又封了两位郡主之事,很快便传开了 。 接下来两日,盛京城中都在对皇上对镇国大将军的恩宠津津乐道。 各权贵世家中除了对镇国将军府的荣宠惊讶外,更惊讶的是—— “镇国将军府的六小姐和八小姐?似乎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啊?你们可曾见过?” 某大臣后院,几位夫人正在饮茶闲聊。 其中地位最高那位夫人面露沉吟道: “嘶……那位六小姐,我似乎几年前在宫宴上见过 ,只是小小年纪便戴着面纱,很是神秘,八小姐倒从未见过,或许一直在西凉关吧……” 一位夫人忍不住掩唇猜测:“面纱!该不会有什么……” 方才说话那位夫人面色便是一冷,用眼神压迫的看过去。 “王夫人,还请慎言。” 见 那位夫人说错话,一旁的几位夫人忙开口缓和气氛。 “既然封了郡主,恐怕咱们早晚会见到的,到时候便知了,今日 不是说好 了还要去裕丰堂?咱们快些动身吧!” “是啊!是啊!” …… 诸如此类对二位神秘郡主好奇的对话,不断的发生各府后院中。 自然也传进了宣宁侯府中。 听闻圣上封了镇国将军府的两位小姐为郡主后,谢老夫人的眼睛都红了。 封赏功臣之女为郡主的先例,本朝鲜有! 不巧的便是,百年前,本朝的异姓郡主,皆出自王谢二家! 此等荣耀当是一流世家仅有! 如今圣上厌弃世家,却封了镇国将军之女为郡主! 难不成皇上要让那粗俗武将成为比肩王谢世家的存在么! 不可!万万不可! 即便宣宁侯乃是武爵,却与那等带兵大战的粗俗武将不一样,世家倾轧皇权从来凭借的都不是兵力! 若是让武将势大,他们世家还能有翻身的余地么! 瞬间,谢老夫人只觉得头脑都清醒了许多,只是无奈如今身体不行,一阵激动过后便觉得胸闷,浑身有些无力,且恢复些许知觉的双腿,又开始遭受寒痛的侵袭。 让下人敷药按摩,症状轻缓不少后,谢老夫人才让人去把谢云锦叫过来。 “云锦丫头,你与江公子相处得如何了?” 谢云锦没想到谢老夫人会如此直白,她面色一红 ,有些不好意思道。 “祖母~” 见她露出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模样,谢老夫人眼神一动,安心了不少,她慈爱的一笑。 “好好好,祖母不问了,你好好照顾江公子,记得要亲力亲为,莫让身旁的丫鬟代劳。” 对于谢老夫人的话,谢云锦惯来是最听的,如今听她这么说,心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见她这般乖巧听话,谢老夫人心中万分满意,又叮嘱了几句,便困乏了。 “祖母有些累了,你便回去吧,若是有什么问题切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祖母。” 谢云锦原本是有事想和谢老夫人说的,但此时见她露出一副困乏不堪的模样,便只好乖巧离开了。 刚走出谢老夫人的院子,便迎面遇见了谢云驰。 谢云锦不由一惊,眼神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谢云驰虽然能动但还是不如左手灵活的右手,立即便红了眼。 她一脸心疼道:“大哥……” 只是,谢云驰却没有像从前一般露出感动的表情,他只是眼神柔和又无奈的看向她。 然而这等落差却足以叫谢云锦难受了,她的眼眶顿时更红了,眼看便要委屈得落下泪来,但她却强忍住眼泪,咬咬唇,哑声开口。 “大哥对不起,都怪云锦无用……” “不怪你。” 谢云驰沉声打断她的话,眼眸探究的看向她。 第170章 大哥!你变了! 对上谢云驰的眼神,谢云锦心里一慌,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结巴道。 “大、大哥,我还想去找母亲,祖母已经休息了,不如你明日再来吧……” 说着她便脚步匆匆的想走,然而却被一把拉住。 她身躯一僵,却不敢回头看谢云驰。 幸而谢云驰也只是拉住她,并没有强行去看她的表情,只在她背后沉声道。 “前日我同你说,远离那位江公子,早日将他送出府……” 谢云驰顿了顿,想到这几日谢老夫人的避而不见和谢云锦的含糊应对,不由感到一阵无力。 因为他发现有些事情是比天命还难改变的。 那便是……人心。 可是,为何,会是,祖母和小七的心。 他竟然看不清了吗?还是……他从未看清过? 谢云驰不敢再细想,他的声音疲惫迟疑起来。 “小七,你……不信大哥了吗?” 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哥,突然变得有些优柔寡断,谢云锦很是不习惯,她说不上来,为何不习惯,但如今她却是没有心思去细想的。 她眼睫颤了颤,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坦然的转头,目光坚定看向谢云驰。 “大哥,并非我不信你,只是江公子并非身份不明之人,他同八妹妹情同兄妹,且他还在长郡主的宴会上救过我一命,如今他遇见困难,我没有办法忘恩负义,不管他。” 听她语气平静的说起八妹妹,谢云驰心下狠狠一震。 他原本以为最为八妹妹的去世而难过之人便是云锦了…… 即便在他重生的记忆中,谢云锦同谢云轻的未婚夫结为夫妻,他也认为其中必有内情。 再对上谢云锦的眼神,谢云驰的手彻底一松,放开了她。 在谢云驰的印象中,谢云锦这个七妹妹一直都是,柔弱、单纯又善良乖巧的,他曾无数次希望对方的性格稍微强势一点,以免在外遭受欺负。 如今却没想到,初见她的强势,是为了反驳自己。 从对方寸毫不让的眼神中,他便知道了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的看向谢云锦,希望她能从自己眼神中看到他的认真。 “小七,你能告诉大哥,祖母和你说了什么吗?” 虽说他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可他还是了解对方的性子的。 若是她真的感激那位江公子在宴会上救了他,便不会等到现在了。 甚至,当初他和祖母商议对策,说起担心那人因为那事,以肌肤之亲的借口找上门来时。 小七是吓得小脸煞白的。 如今却…… 谢云驰是不信,这种变化是自然发生的。 只是面对他的疑问,谢云锦却双唇委屈一抿,她低头摸着方才她提到八妹妹时,骤然被捏疼的胳膊,眼眶一湿。 “大哥,我知道你因为八妹妹的离去很难过,可是……我只是提到她,你便把小七的手捏疼了……” 面对谢云锦的委屈,谢云驰下意识的神色一松,只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他刚刚确实因为发现小七说起小八的语气太过平静而惊了一下,可他急切之下用的是受伤的右手,仅是拉住她,便已经用光了力气。 根本不会捏疼她,况且,小七向来娇气,若是疼了必定会当场皱眉的…… 所以…… 她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谢云驰沉默了。 见他沉默,谢云锦原以为达成想要的结果,却发现心中有些酸涩。 大哥竟然真的承认了吗? 他因为自己提到小八便激动了?! 可是……小八都死了啊! 谢云锦咬唇,眼底的泪意渐渐放大,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谢云驰,转身便要走。 只是她没想到,谢云驰竟再次拉住她。 “抱歉小七,所以,祖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谢云锦心下狠狠一震,她回头,泪水顿时自雪白的面颊滚落,然后谢云驰却好似没看见似的,继续沉眸看她。 她心下一慌,双手却不经思考便做出了反应。 她挣开谢云驰的手,然后狠狠朝他推了一把。 “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祖母什么都没有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谢云驰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把,重心不稳,后退两步,撞到一旁的小灯台,下意识伸出去支撑的手,滑到灯罩尖锐处,一道血痕立刻显现出来。 谢云驰眉心不由一紧。 注意到血迹,谢云锦瞳孔一缩,但很快她便闭上眼,一边退,一边擦着眼泪,吼道。 “大哥!你变了!我讨厌你!” 说完,谢云锦便不管不顾的跑开了。 谢云驰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抬眼,发现今日的暖阳有些刺眼。 只是,被阳光包围着周身,他却觉得一阵一阵的发愣。 见他凄然的站在院中久久不离去,谢老夫人院中的牛嬷嬷有些无奈的出来看他,却不料看见他垂落的右手居然在滴血,不由一惊,忙拿着手巾上前。 “哎哟,世子您怎么受伤了,快去请府医过来!” 那牛嬷嬷一边欲给谢云驰止血,一边吩咐小丫鬟,只是却被谢云驰拦住了。 “不必了。” 他收回手,目光里冷清的看向牛嬷嬷。 “祖母今日还是不肯见我吗?” 牛嬷嬷闻言不由一僵,虽然前几日老夫人确实是在有意避着世子,但今日却是真的乏了。 因此呆愣一瞬后,牛嬷嬷便立刻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世子,老夫人一直记挂着您的娶亲之事,真的并非不想见您,只是老夫人近日身子是有些不适,夜里休憩不好,所以白日才总是补眠,今日又是不巧,老夫人刚刚歇下了不好打搅……” 谢云驰只沉默的看着牛嬷嬷,对方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眼珠一转。 “不若您先好好准备婚事,等世子夫人进门后,再好好和老夫人请安吧。” 再次同牛嬷嬷眼神僵持了片刻后,谢云驰回头看了眼牛嬷嬷身后紧锁的门房,突然泄了气。 他看了眼牛嬷嬷,轻声道。 “希望祖母有朝一日,不会后悔。” 说完,他便不等牛嬷嬷的反应就离开了。 第171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2章合一) 牛嬷嬷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注意到他前所未有的丧气背影,目光不免有些不忍。 世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公子。 只是可惜运气不好,右手竟然废了。 老夫人这几日为何不见世子,牛嬷嬷其实是不知道的,只能猜到大抵是和那位江公子有关,却没想到她一脸唏嘘的回到屋内,发现谢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 到底是精心培养了许久的孙子,甚至即便是卸下了世子之位,走文官的路子,恐怕也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谢老夫人自然不可能不关心他。 当即便抬眼看向牛嬷嬷:“方才是怎么了?” 牛嬷嬷度顿了顿,揣摩着谢老夫人的心思,没提谢云锦和谢云驰的争执,只说了谢云驰不小心受了些伤。 谢老夫人闻言不由有些担心:“怎么伤到了?” 牛嬷嬷连忙解释。 得知谢云驰的手只是划了道口子后,谢老夫人松了口气,却是熬不住了,她摆摆手让牛嬷嬷退下。 …… 另一边,哭着跑开的谢云锦,跑出一段路后,注意到了府中张灯结彩的样子。 她突然一愣。 难道是因为大哥要娶亲了,才对她不如以往吗? 想到她去祠堂为谢云驰祈福,出来时都昏迷了,谢云驰都没来看她,她不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正巧这时,她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处偏院子,院墙外正好有人在议论。 “你说这宣宁侯府和嵇尚书府的婚事定得怎会这般急?” “谁知道呢,以这破落侯府如今的尴尬地位,能娶上嵇尚书之女,已是坟头冒青烟了!能不急才怪!” “非也非也……我听说啊,那嵇家小姐任性妄为,性情粗野……恐怕这宣宁世子是为了能搭上兵部尚书的路子……” “啧啧……” 院墙外,意犹未尽的轻啧渐渐远去。 谢云锦愣在原地。 大哥要娶的是兵部尚书之女,嵇家小姐…… 嵇这个姓氏很少见的,几乎不用犹豫她便想到了,上次在宴会上害她落水那位嵇雪小姐…… 大哥明知道上次是对方非要拉着自己贴花瓣才导致她意外落水的,竟还要娶她! 他的眼里还有她这个妹妹吗! 顿时,谢云锦的眼眶一红,往沈懿芳那边跑去。 谢云锦来到沈懿芳院外之时,沈懿芳正在热火朝天的指挥着下人准备聘礼,不止沈懿芳,连二婶林觅荷都破天荒的在院中帮忙。 忽然之间,谢云锦感到十分的委屈。 因为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大家好像都在冷落她了。 不止大哥。 还有二哥,二哥现在也不能见她了。 连最爱哄她的三哥也不见了…… 五哥也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如今连母亲似乎都把她忘了 。 这时,好巧不巧目光乱飞的林觅荷忽然注意到一脸凄然的谢云锦,她眼珠一转,顿时惊呼一声冲过去亲热的拉住谢云锦的手,关心道。 “小七啊,你怎么一脸委屈的在这里?是谁欺负了你不成!如今你 大哥忙于成亲恐怕走不开,我让你云允堂哥给你撑腰!” 林觅荷的声音顿时引起了沈懿芳的注意。 原本从她开始筹备聘礼开始,林觅荷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聘礼单子,生怕看漏了什么 ,她就十分的恼火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妯娌打的什么心思! 可她也不想想 ,她二房的允哥儿,凭什么和世子娶亲的聘礼一个规格! 沈懿芳懒得去和她争论,只当看不见 ,心里 打定主意到时候将这个麻烦丢给谢老夫人。 只是没想到,一转眼便看着这个麻烦亲亲热热的拉着自己 的女儿,要为她撑腰。 想到对方日日去谢老夫人跟前乖巧尽孝,还把那和那早夭鬼有牵扯的江公子安置在府中,顿时,沈懿芳对这个向来宠爱的女儿也生出了怨气。 再看着林觅荷假惺惺的拉着谢云锦,沈懿芳顿时忍不住冷哼一声。 “有她祖母撑腰,在这侯府中还有人能欺负了她去不成!” 听完沈懿芳的话,林觅荷愣了愣,眼底虽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松开谢云锦的手 ,冲沈懿芳讨好的笑了笑。 “也是哈!” 只是她一边说着 ,心下却越发奇怪。 她这大嫂 不是向来将云锦丫头看做眼珠子的 ,如今怎么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过,这却不关她的事了! 她今日真的是来帮沈懿芳的忙的。 眼看着谢老夫人也不知道 还能不能起来,这大嫂再娶了那样一个儿媳妇,恐怕掌家权是无法染指了。 只是转念一想,她这大嫂竟能说上兵部尚书之女做儿媳妇! 想必是故意深藏不露的。 顿时,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大儿子,还有小儿子。 驰哥儿的手恐怕是废了!疏哥儿的病必定是无法担任世子之位的,至于瞕哥儿……比她的允哥儿都差远了。 剩下的便只有谢云逸了,但他是庶子。 也就是说,林觅荷 这么 一盘算,这侯府的世子之位恐怕还是她的两个儿子胜算更大! 连废了手的 驰哥儿,沈懿芳都能说上尚书之女,她多讨好她几句,让托她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谋两门好亲事。 以后…… 越想,林觅荷眼底的精光 更甚,看向沈懿芳的眼神更加热情起来。 沈懿芳注意到她眼底的盘算光芒,简直要被这愚蠢无脑的弟妹气笑了,她不会以为就这样假意吹捧几句,自己就会为她的两个儿子打算了吧? 只是和这愚昧之人最难交流。 眼不见心不烦,沈懿芳移开眼 ,去看委屈 的红着眼的女儿,心下虽是软了些,但如今 忙得头昏脑涨,实在没有心思安慰她,只放软了声音道。 “你也瞧见了,如今母亲这边忙得脱不开身,有什么事情,你去找大哥为你做主吧……” 谢云锦一愣,正想说正是因为大哥,却发现沈懿芳揉了揉眉心便要转身去忙了,她顿时一急,便忍不住质问出声。 “母亲,您可知道这位嵇小姐差点害女儿失了名节?!如今您真的要让大哥娶她吗 ?您考虑过我这个女儿的感受吗!” 身后的质问让沈懿芳愣了愣 ,随后她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云锦。 冲动说出口后,谢云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只是她说得也确实是自己真心话,她还想问沈懿芳是不是不在意她这个女儿了 ,只是对上沈懿芳的眼神,她有些不敢说了,只咬咬唇,倔强的看向沈懿芳,想让沈懿芳注意到她眼底的委屈。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 沈懿芳见她委屈不仅没有动容,反而眼神失望的看着她。 “名节?” 沈懿芳微凉的声音让谢云锦心下一惊,紧接着她便听见沈懿芳声音凉凉的反问她。 “你将那江家母子接在府中住时,可有想过自己的名节?如今府中便 只有你一个未婚的女儿,真传出流言了,连个背锅的都没有?你想过吗?你来同我这个母亲商议过吗?! ” 原本沈懿芳只是被对方的质问寒了心,一时没忍住,出口便后悔了,只是这些天的疲惫和怨气却让她没忍住。 大儿子冷冷淡淡、二儿子见都见不了、三儿子不记她的好,老五就更没良心了,竟然为了那个早夭鬼离家出走了! 如今,连她最疼爱,平日里最贴心的小七都要来找她闹了! 这偌大的侯府,竟然没有一个人体谅她的辛苦! 想到自己这么劳累,谢云锦却独自却忙得没空来她这个母亲这里看一眼,甚至听谢老夫人的话,放下身段去照顾那个江辰。 虽然以沈懿芳对谢老夫人的了解,知道她这样安排肯定有用意的。 但是对于自家的女儿只听祖母的,丝毫不和自己的这个母亲提,她心中早就有了芥蒂的。 如今说出来后,心下不仅没有 舒缓,反而更难受了。 她不明白,她苦心孤诣是为了谁? 什么时候起,这些孩子,竟然一个个的全都跑来指责她这个母亲的不是了! 到底为什么?! …… 与宣宁侯府的乌烟瘴气截然相反的是镇国将军府。 今日,沈雁飞终于从六部那边偷跑出来,然后又去把沈上星捉回了将军府。 身在盛京城内的一大家子终于齐聚。 于是沈老夫人和沈雁飞指挥着下人 在院中架起了一口大锅子,又让下人切好了各种薄薄的生肉、蔬果一一摆在锅子旁的长桌,然后一边带着众人入座,一边和大家介绍。 “这是我们此次回蜀南老家那边 ,学到的新吃法,这叫火锅!” 说着,沈老夫人和沈雁飞分别端了几盘肉倒进锅中,等锅里的热汤翻滚了一小会儿后,便将香喷喷的肉捞出来,一一送进眼神惊奇,却又 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人 碗中。 “来,你们尝尝!” 众人其实闻着那锅子里的香味便有些流口水了,如今,连最含蓄的沈希月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沈云轻也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 顿时,一个个的眼睛 飞快亮起来。 见状,沈老夫人和沈雁飞同时露出得意的表情。 “怎样!味道是不是很好!” “好吃!太好吃了!祖母!” 沈南霜在军中待惯了,也染上了大口吃肉的习惯,一口吃完了沈老夫人给她夹的肉,便自觉的拿起锅子旁的公筷,开始夹肉。 宁婉也不住的点头:“母亲、小叔,我和雁鸿前两月便听一个从蜀南来西凉关的人提起过这蜀南突然流行起来的火锅,雁鸿还说派人打听看看,却没想到您们先去了蜀南……” “哈哈哈,巧了不是!我也是突然兴起,想去蜀南看看的。 ” 沈老夫人丝毫没有长辈架子,扎起袖子,一边给吃得文静的两个孙女疯狂夹菜,一边摆摆手,语气随意的和大家聊着天 。 云轻抱着满满当当的小碗,吃得忙不过来。 因为,她发现除了光明正大给她夹菜的沈老夫人和宁婉外,还有一个闷不吭声偷偷往她碗里塞肉的存在。 偏偏,塞的都还是她爱吃的。 那人便是许久不见的沈上星。 顿时,她又想起来一段回忆。 那是她已经快要离开沈家之时,拉着沈上星“暗度陈仓”之事已经越发熟练。 而那暗度陈仓之事——自然便是偷吃了。 除了糖葫芦、蜜饯外 ,她还馋上了各种肉干…… 于是小嘴巴巴的 ,还给各种小零食排了个行,时时刻刻拉着人家沈上星背一背她那个排行清单。 因为,她知道沈上星时不时会离开几日,然后就会带着她爱吃的小零食回来。 以她小时候那爱吃又小话痨的性子,便是没有什么会不说给对方听的。 其实不仅仅是偷偷说给沈上星听,她还说给全家听。 同时她也记得大家的喜好。 幸好的是,她同样也小嘴巴巴的背个不停,以至于回想起来那段记忆,如同口诀般朗朗上口的一段话便涌入脑海。 沈云轻看了眼公筷,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 如今……也不知道大家的口味变了没有。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拿起公筷,悄悄给大家夹了菜。 沈老夫人和沈雁飞,她虽然从前没见过,但她方才偷偷观察了一下喜好。 见她红着脸给大家夹菜,众人都是愣了一下,但却没有人出声惊扰她,等她夹完了。 深南霜才惊呼道:“小云轻,你竟然记得五姐爱吃牛肉!” 宁婉看了眼碗里的肉,眼神也很柔软:“我们家小八记性自小便好!” 一旁的沈雁飞一边大口吃着小侄女夹的肉,一边夸赞道:“不仅记忆好,观察力还好,竟然还看得出三叔和祖母的喜好,哈哈哈不错不错 !” 连不能吃辣子,只能沾着芝麻花生酱的康哥儿也糊着忙碌的小嘴巴跟着一起夸她。 面对众人的夸赞,沈云轻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她这些日子也察觉到了,大家一直在试图建立她的信心。 她也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在谢家因为不受重视,其实一直有些不自信。 她虽然料到了这一幕,但没想到她夹一片肉,大家都这样夸她。 更令她不好意思的是,一旁沉默不语,只用微亮双眼瞧着她的沈上星。 沈上星是被沈雁飞捉回来的,捉回来后,沈家众人似乎也习惯了他时不时不回家的情况,因此也没人问他 去做了什么,只说了几句寻常话。 吃火锅时,他便默默的坐在了云轻身旁。 沈云轻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幼时对着这人胡来太多,所以即便他不看自己时,存在感也强烈的让她觉得不自在。 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沈希月轻轻戳了戳她,然后小声凑近她耳边:“云轻妹妹,咱们换个座位可好?” 云轻闻言,眼睛一亮,忙点头。 只是起身之时,感觉到身侧明亮的眼眸暗下去,逐渐散发着委屈气息后。 沈云轻:“……” 她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第172章 白玉兰 入座后,注意到自家七弟幽怨的目光,沈希月顿了顿,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给他夹了块肉。 意为:多吃肉,少幻想。 沈上星:“……” 酒足饭饱后,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一家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准备各自回去休息了。 云轻的院子同两个姐姐在一个方向,三姐妹便一同走的。 和两个姐姐说说笑笑,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沈云轻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落下。 直到坐在梳妆镜前,突然看见自己满面笑容的模样,她不由一愣,竟觉得自己似乎连面相都变了。 眉宇间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还有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她突然发现,她在将军府这短短几日的笑容,加起来比她从前几年都要多。 见她愣在梳妆镜前,丫鬟上前道:“八小姐,奴婢伺候您梳妆吧?” 云轻回过神来,她摇摇头:“你为我打水吧,我自己来。” 丫鬟闻言也不多话,点点头便出去打水了。 因为她一个月后便要同师傅离开,所以便和沈老夫人以及宁婉说好,身边先不要安排太多人。 她暂且只留了两个丫鬟,还有两个洒扫婆子在院中。 房中还有一个丫鬟,见她要自己拆头发,不由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云轻想了想,吩咐道。 “你去将我的药匣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丫鬟忙点点头。 云轻将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来,然后拉开梳妆匣,珍惜的放回去,却没有关上匣子,而是忍不住一一珍惜的摸了一遍,才轻轻关上。 其实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吸引力。 前世,她羡慕谢云锦玲琅满身的原由从来不是那些金贵的首饰,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心意。 如今也是亦然。 因为这些珠钗背后所代表的心意,所以它们才成为云轻心中的珍宝。 这些珠宝和珠钗大多是沈老夫人和宁婉为她准备的,还有一些是两个姐姐送的。 三层珠钗匣的最后一层只放着三支凤钗,分别是宁婉代皇后娘娘交给她的,以及封郡主时皇上赐下的,要论价值自然是御赐之物最为矜贵。 但云轻却并没有拉开。 她目光停在第二层的玉牌上,顿了顿,想起今日沈上星数次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她合上珠钗匣子,忽然趴在了梳妆台上,任由柔顺的黑发自肩膀滑落,眼神茫然起来。 她一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木头小鸟,就这趴着的姿势,一边摆弄,一边思索起来。 说起来,如今沈上星也是她的七哥了。 虽然因为幼时那些回忆有些窘迫,但总是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 连六姐都看出来她在逃避了。 其实,类似“不要脸”的记忆,并非只发生在沈上星身旁,她幼时,同沈家的每一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个秘密。 而那些秘密无非都是为了骗吃骗喝罢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何,独独面对这位七哥,多了几分不自在。 云轻将木头小鸟放回原位,不自觉的拉开珠钗匣子,将那块玉牌拿出来,指尖轻轻的摸着上面那个“煜”字,突然想到。 难道是因为她独独骗了七哥婚,所以才不自在吗? 顿时,她面色一烫,只觉得指尖也烫了起来,连忙将玉牌重新放了回去。 这时,打水的丫鬟和拿药匣子的丫鬟都过来了,见她面色微红不由一惊。 “八小姐,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云轻直起身子,摸着微微发烫的小脸,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热。” 她让丫鬟将水放在一旁,起身先去将药匣子打开了。 今日她听三叔说起,被六部那边轮番折磨,用脑过度,总是睡不好,所以准备给三叔配个简单的安神贴。 正当她的药配了一半之时,房门外一声惊呼传来。 “啊!” 听见两个婆子惊慌的声音。 其中一个丫鬟瞥了眼微黑的窗外,心中有些害怕,忐忑道:“小姐,奴婢出去看看吧?” 云轻却抬脚走在了前面。 却没想到来到院中时,发现院门灯光下,站着一个笔直的人影。 正是她方才想到的沈上星。 而那惊呼的婆子也正在向沈上星赔罪,回头见云轻也被惊扰了,忙不住的赔罪。 见云轻披散着头发出来,沈上星眼眸动了动,缓缓开口。 “有东西给你看。” 云轻一愣,随后对上沈上星那双沉黑底下藏着浅浅期待的眼眸,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沈上星眼眸顿时泛起一丝亮光。 他拿过一旁婆子手中的灯笼:“借用一下。” 婆子那灯笼是她方才出来锁院门时用的,陈旧得很,拿在矜贵少年的骨节分明的手中,那婆子都只觉得辱没了对方。 然而沈上星却丝毫不在意,只微微转身,示意云轻跟他走。 云轻再次点头,静静的跟他走着,然后便来到了一处眼熟的院落,院门外,她脚步一顿。 虽然沈上星这几日并不在将军府,沈家众人带着她在府中熟悉之时,也和她介绍了沈上星的院子。 她不知道为何沈上星会将她带到自己的院中。 只是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男女之防,有些迈不开脚了。 见她停下脚步,沈上星眼睫不由微垂,疑惑的看了看她的表情。 其实并没有看懂,只是他想了想,将灯笼挂在一旁,继续观察着云轻的表情,缓缓道。 “你等我一下。” 云轻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很快沈上星便转身进去了,进去后不久便听见了下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是那个圆脸小厮的。 又过了一会儿,沈上星带着提着灯笼的阿才出来了。 只是让云轻疑惑的是,他怀里抱着两盆……花? 等沈上星走到身旁时,云轻才认出那是两盆扦插而活的白玉兰。 顿时,一些记忆猝不及防涌上心头。 是在长郡主的宴会上……少年淡声同她解释,此花可用来赠予欣赏之人。 只是她后来隐隐回味过来,长郡主举办那宴会的含义,所以那以花相赠的含义自然也意义非凡。 再后来,她因为没问到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便气鼓鼓的离开了。 所以便忘了拿白玉兰。 如今再见沈上星怀中的花盆,顿时便明白了她遗忘的白玉兰去哪里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被沈上星带回将军府,还扦插活了? 只是一株白玉兰而已,有必要……吗? 第173章 娘娘的儿子没丢…… 云轻的脑海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些想法。 却在沈上星突然询问,“你要左边,还是右边”时,被打断了。 她愣了愣,然后对上沈上星一脸认真的表情时,条件反射的便开始挑选起来。 等选好之后,她突然见沈上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脸蛋不由再次一红。 幼时,因为她爱吃的排行清单每天都在变,所以沈上星便喜欢一手一个,然后问她左边还是右边。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却没想到,习惯竟然那般可怕! 时隔多年竟然还能操控她的反应! 见她表情有些不自在,沈上星想起吃火锅时发生的事情,他轻轻抿唇,将云轻选的那盆玉兰放在地上,然后让阿才在这里陪着云轻。 他又抱着那盆剩下的玉兰回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上星空手出来了。 他将地上的玉兰抱起来,然后让阿才将云轻院中那婆子的灯笼一起拿上。 看出他这是要送自己回去的意思,云轻沉默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找我的事情,便是这盆玉兰吗?” 沈上星顿了顿:“不是。” 云轻眨眨眼,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 对上她疑惑的表情,沈上星垂下眼眸,迟疑道。 “你想不想知道谢家的消息?” 云轻愣了愣,想起对方特意派小厮来和她说谢家要和汪乐筠提亲的事情,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沈家众人并不知道她经历过拔骨抽髓的前世,早就对谢家人没有感情了,所以她们总是担心提到谢家让她伤心,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谢家的消息,而她待在将军府乐不思蜀也没有关心过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甚至连,想要断了江辰青云路之事也暂时抛之脑后了。 因为…… 她从宁婉口中得知了皇上和沈雁鸿的关系,还有宁婉同皇后娘娘的关系。 她下不去……手了。 只是她也不愿去想,若是江辰恢复身世后,她又要如何面对。 但,虽然她不关心谢家人,可谢家倒霉之事,她确实愿意听的。 当即便放下心中杂乱思绪,好奇的看向沈上星。 “好事,还是坏事?” 沈上星想了想。 “于谢家,是坏事。” 于谢云轻,自然应是好事。 一股难言的默契感觉,让云轻下意识的便笑了下,不知为何,她其实问的时候便猜到答案了。 沈上星好似比沈家其他人更了解她对谢家人的态度。 其实她有时候能听见沈南霜因为她的事情忍不住说出要“收拾”宣宁侯府的话,只是顾及着她的想法,又咽了回去。 云轻想宽慰对方她对谢家没有感情的。 但是,在新的家人面前说自己对从前的家人没有感觉,甚至挺开心看着他们倒霉的话……她有些说不出来。 如今沈上星偷偷拉着她说谢家倒霉事的吗,模样,莫名让她有种回到幼时的熟悉感觉。 其实……除了自己那些让人羞窘的话,那些回忆其实很好的。 况且,沈上星如今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种“看负心汉”的模样,她心中的羞窘不由散去了许多。 想通过后,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道:“听!” 见她笑了,沈上星眼眸柔和了些,淡声将谢家如今一团乱的情况告诉她后,才重新顿住。 谢云轻其实听着谢云暲等人跑去找沈懿芳翻脸这种事情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甚至忍不住好奇。 沈上星……这是将当初那些暗卫安排在谢家的屋顶了吗?、 只是,随着他的停顿,云轻心知重头戏来了,不由收敛气息,朝他看过去。 见她目光期待,沈上星垂眸,接着道。 “谢云锦在普陀寺下救了一人,并将那人带回了谢家,那人会让谢家惹上大麻烦……” “那人是……江辰。” 说着,他想到调查江辰时查到的一些事情,忍不住在说出江辰名字时,暗暗观察着云轻的眼睛。 注意到谢云轻听见江辰时,眼底的错愕后,他心底一沉。 不,其实是一酸。 青梅竹马…… 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中,沈上星便只觉得心底开始汩汩冒着酸气。 错愕过后,云轻想到江辰前世恢复身份后的一些行事,不由有些担忧的朝沈上星看过去。 若不是江辰恢复身世,她也不会知道表面谦谦君子的江辰竟是那样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而前世江辰最讨厌的人应当便是沈上星了。 如今,一切都在与前世发生变化。 可沈上星若是因为她的关系,提前惹上江辰…… 即便前世江辰恢复身份后,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无法报复沈上星,可万一今生发生什么变化呢。 想到那些太子才能用的暗卫都在沈上星身边,她已经能想到,江辰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有多恨沈上星了。 想起对方幼时对自己的无底线纵容,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江辰……他是个心思狭隘之人,你要小心他,因为他……” 不等云轻说完,沈上星酸得不断下沉的黑眸骤然一亮,然后便注意到云轻凝重的表情。 云轻看了眼一旁的阿才,悄悄将沈上星往一旁拉了拉,拉到阿才无法听见的位置,才凑近沈上星的耳朵道。 “我没有办法将证据给你,但是江辰他可能是皇后娘娘走丢的儿子,所以,你不要惹他。” 原本因为被拉着说悄悄话而偷偷红了耳朵的沈上星眉心骤然一紧。 他神情古怪的看着因为说出惊天秘密而叹了口气的云轻。 “……谁告诉你的。” 云轻见他神情并不相信,不由一急,正想要解释,便听见沈上星语气肯定道。 “他不是皇后娘娘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儿子没有走丢过。” 沈上星肯定的语气让云轻不由一愣。 皇后娘娘的儿子没有走丢?可前世江辰变成三皇子后风光的模样……怎么可能有假?难道有什么内情。 见她小脸开始纠结,沈上星怕她继续胡思乱想,缓缓道。 “因为,我就站在你面前。” 他下午被三叔捉回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沈南霜和沈希月的表情,顿时明白,宁婉终于舍得将他的身份告诉她们了。 只是,没想到云轻不知道。 而云轻闻言,愣愣的看着沈上星半晌后,眼神忽然一震,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你是说……你就是娘娘的儿子?!” 第174章 可靠消息,沈雁鸿秘密带回的太子! 震惊过后。 谢云轻重新郑重的看了看沈上星的脸,少年生得一张白玉似的精致面容,他在人前看似温润实则疏离。 而在人后……尤其是沈家人面前,冷着俊脸,但谁都知道他天生表情比较少,沈南霜和沈希月还和她说过,沈上星才是沈家真正的大小姐。 娇气得很,但偏他受委屈了就低头垂眸,闷不吭声,导致全家都看不得他受委屈。 完全……看不出来,他便是太子的模样。 还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太子。 只是突然,云轻又想起从前,这人扮作温润模样上侯府拜访,却无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令谢老夫人都不由自觉的恭敬起来的模样。 似乎也有迹可循。 她微微张开嘴巴,重新看向沈上星的眼睛。 从他不像开玩笑的黑眸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他真的是太子! 沈上星从来不觉得太子的身份有什么特殊,毕竟若是能选择,他宁愿普普通通的和父皇母后生活在一起。 可他也明白太子的身份,于大多数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因此面对云轻的错愕、回想,再到确认答案后的打量,他心里便开始紧张起来。 他怕对方因为太子的身份以后逃避得更快了。 却没想到,云轻忽然笑了起来。 见云轻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睛,他顿时不由一慌,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 余光注意到沈上星被自己吓到后,云轻深吸了两口气,让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她重新看向沈上星,目光认真的看向他。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前世,她死的时候,才终于看清自己在谢家人心中的分量。 她心中最恨的人,便是是陷入执迷,无底线付出的自己。 她对得起谢家所有人,独独对不起自己。 所以,她心中有怨,却不恨那些白眼狼。 可到底也是不甘的,不甘心那些肆意践踏她真心的人能得偿所愿,也不甘心江辰那个气量狭小的伪君子,就这样变成储君,甚至还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如今,沈上星告诉她。 江辰不是太子! 那谢家平步青云的梦,自然必成梦幻泡影! 哈哈哈哈! 云轻扯开唇角用力的笑着,只是眼眶却越来越红。 沈上星不知道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可是他的心却因为对方那笑中带泪的目光,狠狠一疼。 他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叫她露出如此凄惶的笑容。 可却又明白,云轻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告诉他的。 暗暗盯着女孩比月夜下湖面水波还要破碎的眸光,沈上星的双拳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 最终,他只是,僵硬的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哑声道。 “别难过。” 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后面一句话他只默默的在心里说道。 当晚,沈上星将云轻送回去后便无声离开了将军府。 …… 第二日。 容家,议事堂。 容老爷子神情严肃的抽着烟,下面坐着容家的几位核心人物,一时无人说话,直到容老爷子放下烟杆,长舒了一口气。 “文石,你来说吧。” 被点名的容文石恭敬起身朝容老爷子行了个礼:“是。” 然后才转身和其他人几人说道。 “今日一早,我们收到密信,那镇国大将军沈雁鸿恐怕要回京了。” 容文石的话并没有让其他人露出太多的表情,直到他又道。 “据可靠消息,那沈雁鸿可能带着太子……” 终于面不改色的其他几人表情皆是一惊。 “怎么可能?!” 当初八王爷并没有参加夺嫡之争,也没有什么苗头。 因此几个世家虽然在八王府布了局,但却并没有互相干扰敌对,甚至还顺水推舟,默契的共同做了一些事情。 譬如…… 保险起见,先将八王嫡子弄走。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弄死,自然各家有各家的盘算,容家不知道其他几个的算盘,但他们的计划中。 八王世子只是名义上的没死,失踪。 实际上,他们早就斩草除根了,当年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世子早就被他们秘密处死了。 容家几位核心皆是陷入了思索,片刻后,面容与容老爷子最为相似的容子平,忽然皱眉道。 “莫非,有人打着和咱们一样的主意,是高家还是吕家?” 容子平的话,顿时让容老爷的眉心一皱,心中有些不满。 容子平是他的儿子,本该接手他的家主之位,奈何有些愚昧,难当大任。 若是以往也便罢了,如今容家的图谋太大,容子平没有这个能力反倒坏事。 因此,他才不得不选了容文石这个瞧着不声不响,像个老实人,实则心狠毒辣的侄子。 不仅仅是从一开始便算计好了发妻,甚至当初将容妃送去八王府,也是他的计划。 不成想,他竟然还真的押中了。 在容老爷子心中感慨之时,一旁的容家其他核心已经出声反驳了容子平。 “应当不是,高家和吕家有明宝压着,应当不会这般急切……” 高家,便是高贵妃出身的高家。 吕家,则是德妃的娘家。 明宝,便是指高贵妃与吕德妃的儿子,大皇子以及二皇子。 因为身旁之人的反驳,容子平表情有些不悦,只是心知对方说得在理,顿时面色沉了下去,他甩袖,坐回去。 “那文石,你来说说是哪家人的暗手?” 身为下一任家主,容文石丝毫没有因为不被尊重而恼怒,甚至还好脾气的叹了口气。 “文石亦想不到,毕竟经过了七王之乱,大多世家旁落,虽然后宫尽在咱们的掌握,可难保没有暗中蛰伏之人……” 见容文石也不知道,容子平顿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只是他的笑意还没彻底展露,便又听见容文石不慢不紧道。 “当务之急并非找到这家人,而是提前咱们的计划并将那暗棋截杀!” 容文石的话几乎便是容老爷子的想法,他满意的点点头,用眼神压了压面露不服的儿子。 接收到容老爷子的眼神后,容子平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面色收敛,心中却更加不满起来。 容老爷子看向容文石。 “此事,便交给你来安排,可莫要舍不得。” 容文石面不改色起身,恭敬道:“是。” 第175章 容夫人气疯 当日,容夫人便收到一封密信,看完信后,她脸色骤变。 “岂有此理!宣宁侯府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本夫人作对!” 见她怒容满面,一旁的吴妈妈忙倒上茶水安慰道:“夫人消消气,既然知道人在何处,便跑不了了。” 吴妈妈的宽慰让容夫人舒了一口气,她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冷笑道。 “哼,难怪,上次叫那贱种跑了!本夫人一直找不到他母子二人,你可知那宣宁侯府一介破落户,竟然收留了那对母子……” 闻言,那吴妈妈眸光微闪,继续劝道。 “夫人,咱们还是先确认一番那对母子的身份再做打算吧,若并不是咱们老爷的孩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还平白惹了……” 不等吴妈妈说完,便被容夫人厉声打断了。 “便不是夫君的孩子,那也是见不得人的贱种,便当本夫人替天行道了!” 见她面色如此坚决,吴妈妈顿时不好再劝。 正好这时,一脸温和无害的容文石从外面回来了。 容夫人见状,忙将手里的信匆匆收起来,幸好容文石并没有注意到,他笑容满面的进来,一手背在背后。 “夫人,你猜猜为夫给你带来了什么?” 容文石生得不算英俊,但一张脸白皙无害,且与容夫人少年夫妻,待她向来温柔体贴。 顿时容夫人的面色便缓和了下去,等看见容文石从背后拿出一支紫檀发簪后,眼眸更是狠狠的触动了。 “夫君,你……” 那紫檀发簪的模样,分明便是容文石亲手做的。 顿时,容夫人又是感动又是羞怯。 一大把年纪了,文石他竟然还如同当年那般,为她亲手雕发簪,她竟然还怀疑对方…… 注意到容夫人感动的模样,容文石呵呵一笑:“来,夫人,为夫替你簪上。” 夫君温柔如初的模样,一时间便叫容夫人忘了半盏茶前的愤怒,像个羞怯的二八少女似的含羞低头,任由容文石为她簪发。 只是,不等她彻底陷入这一时温情,便听见容文石忽然道。 “夫人,为夫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容夫人面上的笑容一窒,心下也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在她缓缓抬头,对上容文石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愧疚之意时,彻底凝聚成形。 她面色缓缓一沉。 “什么事情?” 见她沉了脸,容文石更加心虚起来,他目光闪躲,不敢与容夫人对视,含糊的开口。 “夫人是这样的……我、我有一位故人之子,想托夫人安排一二,过几日将他接入府中……” 容夫人的眸光在容文石的话中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在这样强烈的注视下,容文石自然不可能当做看不到,他顿了顿,目光愧疚的看向容夫人,解释道。 “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事关重大,我暂且不好向你说明,你先将那明泽苑准备好,我近日要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便可以向你彻底解释清楚,可好?” 容文石恳求的模样,丝毫没有让容夫人动容。 她只觉得如坠冰窟…… 距离上次容文石亲自为她雕刻发簪已经是她生浩哥儿之前了,难怪,突然心潮澎湃…… 原来是心生愧疚,要让她安排那贱种入府! 且还是明泽苑! 连浩哥儿要搬进去,老爷子都不同意的明泽苑! 容夫人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所以,那贱种不仅让文石上心了,竟然还在老爷子那里得到了重视! 真的让这贱种进府了,她的浩哥儿要如何自处! 一时间,容夫人的眼睛都血红了。 偏偏,外头来人催他了。 本就心虚的容文石,面色愧疚又小心的不断和容夫人保证,等他回来一定和她解释清楚。 只是他越担心,容夫人的心便越冷。 不过当着容文石的面,她渐渐压下怒意,佯装暂且相信的模样,白了他一眼:“行,暂且信你一回,若你回来解释不清,便休怪我无情了!” 见她松口,容文石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擦了擦汗,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只是转身的瞬间,他那张老实讨好的脸便收了表情。 当夜。 容府外一处密宅内。 说话的赫然正是声称要离京的容文石。 他和容夫人说的离京倒也不假只不过不是立即出发,他还要等一些人手。 而此时,他等的人手才来到这处密宅。 见他欲言又止。 闭目养神的容老爷子,不由抬了下眼皮:“还不出发?” 容文石闻言,顿时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大伯,文石有一事相求……” 容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般:“说吧。” 容文石将头低得更低了。 “心宜毕竟是君浩的母亲,若有可能,还请您留她一命。” 闻言,容老爷子倒也不算诧异。 其实他看中容文石的便是这一点,有野心,在他面前装得狠辣六亲不认,但实则又有那么一丝良心。 若真的连发妻都可以算计得骨头渣不剩。 他也不敢信他了。 因此,容老爷子叹了口气,颔首道。 “若有可能,但并非保证。” 然而,容文石听见他松口便露出了一副感动的模样。 容老爷子不爱看他演,便抬手打断道。 “行了,你抓紧时间上路吧,一定要亲自看着。” 虽然,当初他们派人斩草除根了的,但难保没人掉包那个孩子,所以必须要容家的核心人物去确认尸体。 等,容文石出发后。 容老爷子这才从密道回到容府,准备看看那个侄媳妇儿能想出什么招,支开他。 说实在的,他有些担心那蠢妇的算计太过粗简,难以配合。 却不料,他正打算派人去那蠢妇身边煽动一二之时。 他突然收到了让他差点原地升天的消息。 ——速归!祖宅被掘! 第176章 敲锣打鼓上侯府感谢! “啪!” 容老爷子的烟杆掉在地上,他苍老的手颤了颤,捂着心口跌坐在太师椅上,好半晌才缓过起来。 “孽妇!” “孽妇!” “孽妇!” 他捂着心口,大骂三声后,才重新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信纸,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混账孽妇!竟敢派人掘他容家祖坟! 顿时容老爷子眼底的杀意尽现。 “来人!” 他要将那孽妇就地处决! 门外的两位随从只听见动静,忙进门,看见容老爷子大受刺激的模样,忙一个扶起容老爷子,一个去拿救心药丸。 服下几粒药丸后,容老爷子渐渐冷静下来。 不行,为了大计,现在不能动那贱人。 喘了两口粗气,容老爷子颤巍巍的起身吩咐道。 “备车!我要连夜回祖地!” …… 另一边。 得到容老爷子连夜离府的消息后,容夫人微微心虚了片刻,很快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怪她过分! 谁让容家这两叔侄不做人的! 若是容老爷没有扶持容文石上位便罢了,她当初嫁给荣文石便没有肖想过家主夫人。 可偏偏,容老爷子选择了文石,连侄子都可以越过亲儿子去,保不齐以后会叫那私生子越过嫡子! 所以,她不能叫那私生子进府…… 容夫人眼中划过一抹怨毒之色。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上次派人去杀江辰时,遇见的阻拦。 那些杀手回来后,告诉她有人在保护那个贱种,不用想都知道是容老爷子安排的人手。 容家祖地虽不在盛京,却离盛京并不算远,老爷子顶多三日便会回来。 那贱种母子躲在宣宁侯府中整日不出来,尽管她也可以派人潜入宣宁侯府中,可到底是侯府,若是她的人被发现说不定还会惹出旁的事端。 所以,她要如何将人引出来呢? 就在容夫人苦恼之时,忽然她目光一亮! 她虽然恨不得杀了那贱种,但更重要之事是断了那贱种和她的浩哥儿抢夺家主之位的可能! 三日内,杀掉他不一定能成,但断了他继承容家的可能却也不难! 只需要…… 容夫人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 第二日,一大早。 “铛!” “铛!” “铛!” 一行人敲锣打鼓,轰轰烈烈的自容府出发,绕着盛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路来到宣宁侯府门前。 “我们乃是东华街容家!此行乃是为了感谢宣宁侯府收留我们老爷遗失在外的血脉!” 因为那敲锣打鼓的动静,还有那为首的丫鬟一路上高声的解释着,跟着敲锣队伍一起来到宣宁侯府外的百姓也很多。 盛京城内,天子脚下,百姓没什么事情没见过! 偏偏,这敲锣打鼓迎接私生子的动静,还真的是头一回! 于是,在坊间对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纷纷火速赶往宣宁侯府看热闹之时,宣宁侯府中才察觉到异常。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门房一拉开门,便迎面看见了那敲锣队伍,以及,其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顿时吓得腿一软。 待听了那为首丫鬟的话后,心下更是一惊,连门也来不及关,便忙跑去向沈懿芳汇报了。 沈懿芳正因为府外的莫名喧闹而皱眉,原本以为是路过的什么人在吵闹,正想派人去驱赶,便见门房慌张的过来了。 顿时沈懿芳的表情更加不悦了。 “发生了什么?” “夫人!门外有人敲锣打鼓说是代表容家来感激咱们收留容府血脉的!还来了许多百姓围在府门外观看!” 沈懿芳闻言,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容家?什么血脉?” 话音一落,顿时沈懿芳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脸色变得更难看起来。 若是她猜得不错,那血脉定是被谢老夫人和云锦收留的那江公子了! 可,怎么会是容家?! 虽说容家乃是如今仅存屹立不倒的几个世家了,可以谢老夫人的性子,即便那江公子是容家下一任家主,她也不可能高看对方一眼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懿芳尽管不满,却没有主动为难江家那对母子的原因。 想到这里,沈懿芳谨慎对那门房道。 “你说清楚一点,哪个容家,哪个血脉?” 这一点,方才那高呼的丫鬟倒是说得十分清楚,因此,门房,磕磕巴巴的努力复述了一遍方才那丫鬟的话。 听完后,沈懿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东华街容家。 血脉江公子。 再想想这动静,便知道来者不善了,若真是来谢她侯府的,决计不可能敲锣打鼓上门,却没有一个拜帖。 说什么来谢宣宁侯府的,怕是来来找茬的才是! 如此想来,恐怕是不满宣宁侯府收留那对母子了! 据沈懿芳所知,那容家如今的家主是原本的容家二房,且哪一房都没有什么走失的孩子。 恐怕,那江公子……是外室子! 至于到底是对方哄骗了谢老夫人还是谢老夫人弄错了,沈懿芳已经不想去探究了。 她沉默片刻,忍着头疼,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那门房。 “你去通知那江公子母子,便说容家来接他们了,让他们赶紧离开!” 见那门房发愣,沈懿芳又指了个身旁的婆子同他一起。 就这样,那婆子和门房匆匆来到了鸣风院外。 鸣风院内。 江夫人正在忐忑不安的劝说江辰,她想回江家小院。 而江辰正一脸淡定的看书,见江夫人满心不安,江辰不由放下书,神情坦然的看向江夫人。 “娘,这里安全,还有人伺候,不好吗?” 江夫人闻言,不由轻轻皱眉:“自然是好,只是娘过惯了简单日子有些不习惯,况且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对宣宁侯府有阴影。 虽说,那位侯府七小姐日日来这边,还没什么架子,可她从人家侯夫人从不过问便知道,自己和小辰并不是那么受欢迎了。 自从将那胎衣交给江辰,随后便是江辰受伤,又莫名其妙的将她接进宣宁侯府后,她心中便很是不安。 分明从前那么多年,她们母子俩连侯府的大门都不许进,如今却…… 再见到这几日江辰面上偶尔露出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自信和阴沉后,江夫人开始有些后悔了。 她愁眉苦脸道:“小辰,不若你留在这里,娘回去吧,那些人定然不会对娘做什么的……” 江辰闻言,正要说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婆子的声音。 “江公子,江夫人!有人来接你们了,我们夫人让老奴来帮忙二位收拾行李!” 第177章 我家夫人是容家家主夫人! 婆子的话让屋内的母子俩纷纷一惊。 江夫人是疑惑皱眉。 而江辰则是面色一喜,他没料到容家来得这般快! 原本他只是想用苦肉计和谢云锦发生交集,并没有打算住进侯府的,只是没想到,容府有人不想他回去! 当时在普陀寺下刺杀他的杀手,多了两拨,江辰猜测至少有一拨出自容家! 因此,他在谢云锦提出邀请他住进侯府的时候同意了,甚至还把江夫人也接到了侯府。 为的便是等待。 容家有人急着让他回不去,便说明,有人急着接他回去! 其实反倒比没有消息好。 只是那来者不善的陌生婆子让江辰心下有些沉。 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彬彬有礼的冲那婆子行了一礼。 “多谢这位嬷嬷告知,敢问,来接我们的人说了什么吗?” 那嬷嬷代表着沈懿芳,自然是知道沈懿芳对这母子俩的态度的,因此闻言只冷着脸,催促道。 “公子出去便知道了,还是莫要耽误了吧!” 见那婆子的态度,一旁的江夫人表情微变,但她不知道来接江辰的是谁,只担心如今的江辰没有收住脾气得罪人,忙伸手拉住江辰飞快道。 “娘去收拾。” 江辰闻言,眼神不由暗暗一沉,他看了眼冷着脸的婆子,跟着江夫人进屋了。 二人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因此,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但江辰在江夫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拉住了她,见江夫人不解,他一边提笔,一边和江夫人解释道。 “毕竟是老夫人和七小姐收留咱们的,孩儿留书一封,聊表感谢。” 江夫人闻言,顿时想到了那个活泼可爱的谢七小姐,于此同时另一个乖巧的面容也同时浮上她的心头,她愣了愣,点点头,垂眸在心中叹了口气。 江辰的信写得很快,写完他吹了吹墨迹,便飞快叠上。 见他耽误了一会儿才出来,那门外的婆子顿时有些不满,只是见母子俩什么也没拿便又不好发作,只冷着脸在前面带路。 一路盯着母子俩来到侯府大门处,那婆子才回去和沈懿芳汇报。 等那婆子走了之后,江辰才拿出那封信,拜托门房将信送给谢云锦。 那门房有些为难的拿着信。 其实,他对这位江公子比府中其他下人要熟悉很多,因为这位江公子从前时常来找已经亡故的八小姐。 如今也不知道为何,八小姐去了,这位江公子又与七小姐产生了交集。 只是江辰又拿出一粒碎银递给那门房道。 “我受你们家老夫人和七小姐的收留之恩,如今也不好不告而别,只是一封感谢信,劳烦您跑一趟了。” 那门房盯着手心碎银顿时眼睛都直了。 他不由自主的捏住那碎银,点点头:“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那我便跑一趟吧。” 见他要走,江辰又叫住他:“对人,那接我之人可有说什么吗?” 这一次,门房爽快的将那丫鬟的话重复了一遍。 门房走后,江夫人见江辰脸色骤然难看,表情有些惶恐不安:“小辰……那容家……” 见养母被自己的表情吓到,江辰忙收敛起阴沉的表情,他缓了口气,对江夫人道。 “娘,您别担心,我之前用那胎衣去典当行换钱,想为您治病,容家的人找到我,说我可能是他们家的血脉,所以……” 江辰真假参半的说完,又顿了顿,并没有说容家来人可能不善的事实,只道。 “容家如今是比这宣宁侯府还要贵重的世家,所以可能规矩有些多,您待会儿不论听到了什么都别慌,他们是来接我回家的。” 闻言,江夫人忐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她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高兴和怅然。 高兴自然是,她的儿子本就有出息,若是在能有世家子的身份,必定会乘风化龙,一帆风顺! 怅然的是,一手养大的儿子,终归还是要离她远去了。 注意到江夫人眼底的情绪,江辰神色闪过一抹挣扎,但很快又化作了坚决。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只有通过容家他方能爬得更高、更快! 带着这样的决心,江辰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侯府大门。 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令他表情微变。 只是为首的那丫鬟忽然高声问道。 “来人可是江辰江公子?” 虽说猜到来者不善,可江辰看见一行人皆是锣夫和丫鬟,表情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变,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管他的想法如何,他都不能落了下成。 他压下心中的憋屈,露出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不卑不亢的冲那丫鬟行了一礼。 “在下正是江辰,不知众人这是何意?” 只是那丫鬟见他温润有礼的模样表情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发鄙夷的打量起他来。 短短的几个眼神,便足以说明了什么。 偏偏那丫鬟只问了他名字,便什么也没有说了。 可那几个意味深长的鄙夷眼神,已经骤然引得四下看热闹的人猜测纷纷起来。 江辰便仿佛遭受了此生最大的屈辱一般,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这时那丫鬟又开口了。 “既然是江辰公子,那便对了,我家夫人是容家家主夫人!夫人说,您既然是我们家主流落在外的血脉,自然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那丫鬟一路而来都没说这血脉到底是谁的血脉,此番开口顿时让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而江辰心中也是狠狠一震。 容家家主的血脉! 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只是……这位代表容夫人而来的丫鬟的态度,也让他心下一沉。 恐怕,他不是容夫人的儿子了。 也就是说,他不是嫡子…… 第178章 请江公子代母敬茶 江辰深缓缓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过来,当初不想他回容家的人是谁了。 可他也明白,容夫人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引来诸多百姓围观,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来接他回容府。 恐怕是……迫不得已只能接他回去。 但又不想他回去得太轻易。 同样,容夫人越这般针对他,也越说明,容夫人将他看做了威胁。 而这般大张旗鼓的动静,无非便是为了,将他的身世闹开,闹开还不算完,便足以说明,他对容夫人造成的威胁相当大。 电光火石间,江辰的心里便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他面上越发温润有礼,同时也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道:“容府血脉?在下自小便被遗弃,由母亲辛苦抚养长大,如今您贸然上门边说我是贵府血脉,不知这位姐姐可有证据……” 江辰特意提到自己被遗弃之事,加之离开侯府时他换上了原本的朴素衣裳,加之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瞬间便让围观的百姓心生亲切。 顿时众人便将视线看向了那丫鬟。 那丫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如此问,心下不由一愣。 只是很快她又反应了过来,容夫人正是因为不想接私生子回府,才派她来便是为了为难这位江公子的。 她原本以为这私生子会恨不得贴上容府,因此才有些错愕。 可转念一想,若是她让这私生子公开否认与容家的关系,夫人岂不是会更加满意。 眼神一动,丫鬟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江辰身后的江夫人。 “我们家主名唤容文石,不知这位夫人可认得?” 江夫人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问起自己来,她下意识的摇摇头。 见她摇头,那丫鬟不由一喜。 “如此说来,夫人不认识我家家主?我们家夫人好心接你们母子回府,你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说了与我们家主没有关系,以后可不许……” 就在丫鬟说到一半之时,江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了,这分明是想让她亲口承认小辰和容家没有关系啊! 她忙焦急道:“等等!” 见江夫人急了,那丫鬟面色冷冷的停下来,心知自己的算盘要落空了。 还以为对母子不急着回府是有家主撑腰呢,算了,那还是按照原计划吧。 她目光不屑的打量着江夫人,不耐烦道:“夫人这是何意?您方才不是说不认识我们家主吗?如今又认识了?我们家夫人大度,体谅你们母子流落在外辛苦,因此才做主将你一介外室纳回府中……” 外室一词,令江夫人目光狠狠一震,她想开口解释,却对上那丫鬟高高在上的鄙夷目光,顿时眼眶便先红了:“我……” 不等她说话,江辰便沉眸站了出来,挡住那丫鬟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开口。 “这位姐姐恐怕误会了。” “在下方才便说了,我自小被人害,是母亲将我捡来养大,即便在下真是容府遗失在外的血脉,我母亲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外室,还请慎言!” 江辰的话,让那丫鬟脑子卡了一瞬。 容夫人交给她的任务,是以贱妾的身份将那外室接回去,可如今…… 若真不是外室,该如何是好。 想到对方还特意提了两次被害,若她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令夫人的名声受损便不好了…… 突然她,目光一亮,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如此看来,公子还真是我们容家走丢的大公子!” “还请原谅奴婢方才的试探!” 围观众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试探? 可想到容府的地位,众人又理解的点点头。 丫鬟突如其来的展颜,令江辰母子两表情都有些松愣,半信半疑起来,因此便错过了阻止丫鬟接下来话的机会了。 那丫鬟飞快高声道: “大公子!当初害你走丢并非容府的错,而是您的生母!她乃是老夫人身边的洒扫丫鬟,因为觊觎家主的地位,便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怀上您!偏生我们家主曾经立誓言永不纳妾,又无法对自己的血脉坐视不理,便准备将你记在夫人名下的,可那洒扫丫鬟不甘心,所以生下您后,便偷偷带着您离府,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找到您!” 丫鬟的话让江辰的脸色骤然一黑,他敢百分百肯定那丫鬟是胡说的,为的便是将他的名声踩到地上。 可是他却没有反驳的证据,只能双目赤红的瞪向那张口胡说的丫鬟。 然而丫鬟想到就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 “我们夫人说了!稚子无辜,可公子生母的遗愿也不能枉顾,所以您回府便记在生母名下吧!” “至于您的生母……既然已经亡故,人死罪消,可为了公子名正言顺回府,便由您代其敬一杯主母茶,此后,你便是我们容家的庶大公子了!” 丫鬟的话,让情绪激动的江辰一双赤红的双目渐渐冷静下来。 尽管他已经看穿容夫人的伎俩,可他却不敢贸然反驳,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生母的情况,他无法保证对方话里有几分真实,若是他直接反驳…… 恐怕…… 容夫人会想其他法子刁难他。 倒不如…… 江辰沉思片刻后,声音涩哑的开口:“好,我敬,还请带路。” 见他松口,丫鬟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转身大声道。 “还请众人让一让路,我们的庶大公子要回容家代母敬主母茶!” 说完,她还一边继续高声解释原由,一边让敲锣队重新敲起来。 感受到围观百姓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目光,江辰暗暗握拳。 好一杯主母茶! 今日,他便敬这一杯主母茶。 来日,他早晚会向容夫人讨回来的! 就这样,一行人簇拥着江辰母子俩,敲锣打鼓,大声宣扬着回到容府门前。 然而,容府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一位满头大汗的郎中模样老者从门内出来,见到门外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 经过郎中的解释,众人方知,原来容夫人心疾突然犯了,如今正昏迷不醒! 第179章 云锦丫头,你只当没听过,安心陪着江公子便可! 顿时跟着过来看好戏的百姓皆是愣住了。 “怎会这般巧?” 人群中有人喃喃道:“莫不是……” 后面的话那人认出那郎中是盛京城中有名的医馆郎中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可京城中百姓最爱津津乐道的便是一些府宅阴私,顿时四下便炸开了锅,开始暗暗猜测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道长模样的人拿着罗盘从容府院墙一路走过来,忽然停在了江辰面前,惊骇道。 “凶!大凶之人!你天生罪孽,竟然便是克了此宅主人之人,你与这家人有什么关系吗?!” 那道士的话让一旁的丫鬟忍不住惊呼一声。 “道长您是何意?您说我家庶大公子克我们夫人?!” 说完,她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来。 “难怪夫人让我去接大公子之时都还好好的,如今公子还没进门,便将夫人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道士和丫鬟一唱一和间,围观的百姓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唯有江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原来,一环接一环的,等在这里。 眼看着那丫鬟和那道士越说越离奇了,江辰握紧双拳,谦卑上前。 “虽不知这位道长是如何一眼定吉凶的,但既然道长都这么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下也不愿意冲撞了容夫人……” 说着,他眼眶一红,落寞的低下头去。 “那江辰便离开吧。” 顿时,原本还因为他的生母之事有些鄙夷,又听了那道士的话分外愤慨的百姓们,顿时心下有软了。 “嘶……这江公子也是可怜人。” “是啊,稚子何辜,那洒扫丫鬟都死了,如今还与主母相克,怕是没办法认祖归宗了……” 眼看百姓们都开始怜惜江辰,那丫鬟忙瞪了那道士一眼。 发愣的道士回过神来,忙高声喊住江辰。 “公子还请留步!这凶孽并非不可化解!” 江辰脚步一顿,眼底划过一抹早有预料,只是面上还是迟疑的回头。 “道长此言当真,真的可以万无一失?何况容夫人好意接受在下!在下便绝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江辰的存在妨碍到容夫人丝毫,那江辰便不如不会容家!” 义正辞严的一番话一出,围观众人更是连连称赞。 “倒是个孝顺知恩的好孩子!” 眼看围观众人对江辰的评价又好了,那丫鬟不由再次瞪了那道士一眼。 那道士忙高声道。 “只要公子在容府门前大跪三天三夜,无论遭受任何风雨皆诚心不改,便可抵消身上的所有罪孽!” “且这跪,不能是简单的跪!” …… 另一边,宣宁侯府。 谢云锦起得有些晚,因此拿到江辰留给她的信时,早已迟了一二时辰。 看完信中的内容,她不由一愣,随即拿着信飞快往谢老夫人院中奔去。 谢老夫人倒是起得早,只是这几日来,大儿媳妇沈懿芳竟拿些小事派人来寻她,事事让她做主。 她有些吃不消,不得不松口,让她最近自己做主。 因此,从谢云锦口中得知江辰已经被家人接走后,顿时脸色一变。 家人? 江公子那般身份尊贵之人,怎么会这般寻常的被家人接走? 谢老夫人沉着脸,让人将鸣风院伺候的人找过来,打算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莫名其妙被压到了谢老夫人跟前,也吓到了,忙颤巍巍的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出来。 “回老夫人,那容家敲锣打鼓上门,说咱们侯府收留了容家遗失在外的血脉……” 她将那丫鬟在侯府门外揭开江辰身世的细节一一说来。 见谢老夫人沉着脸,她想到之前谢老夫人对母子两的厚待,忙将那母子两被沈懿派来的婆子赶出去时说的话也细细的交代了。 听到江辰母子竟然是被沈懿芳下令赶走的这里,谢老夫人怒而拍桌。 “这个该死的丧门星!她可知道她赶走的是何人!” 谢老夫人的反应吓了谢云锦一跳,她眨眨眼,有些害怕的看向谢老夫人。 “祖、祖母……” 虽说她猜到祖母会不悦。 但得知江辰的身份后,她心下也有些不解。 那……江公子怎么会是容家的庶子?生母还是那般的不堪…… 若真是这样……总不会是祖母弄错了? 那容家都找上门了,祖母还确定那江公子身份非凡吗? 突然,谢云锦心下犹豫的瞬间,沈懿芳那日说她的话便不由自主的萦绕在她心间。 她的名节…… 愤怒过后,瞥见谢云锦面上有些不安的表情,谢老夫人顿时明白了这孙女在担忧什么。 到底年幼了些…… 她喘着粗气,艰难支起半麻木的上半身,拉住谢云锦的手。 “云锦丫头,你听祖母说……你现在立刻去容家,亲自找那江公子,不论他遇见什么困难,你都陪着他,祖母绝不会害你!” 说话的时候,谢老夫人因为中风还未痊愈,便显得有些狰狞。 加之这些日子的老毛病不断侵袭,面容也憔悴不如从前有精气神。 一时间,谢云锦突然看着苍老的祖母,心中的信任开始崩塌起来。 她有些怕了。 万一祖母误会了怎么办。 看出谢云锦面上的犹豫之色,谢老夫人心下微微不满,只是想到如今的当务之急,她还是叹了口气,先让那下人出去。 然后才对谢云锦招招手。 “云锦丫头,你过来。” 谢云锦半信半疑的凑过去,随后在谢老夫人低声耳语后,错愕的瞪大了双眼。 她面上划过一抹惊喜,随后又飞快压下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老夫人。 “祖母,您说的可是……” “嘘……” 不等谢云锦说出来,便被谢老夫人打断了,她道:“你只当没听过,安心去陪着江公子便可。” 谢老夫人的话,令谢云锦有些羞怯的咬唇。 “云锦今日什么都没听过,只是江公子对云锦有救命之恩,云锦自然不能坐视江公子受委屈。” 见她如此懂事,谢老夫人总算满意了些许,她点点头。 “好孩子,祖母没看错你,快去吧。” 第180章 藏在人群中的恶意 那道士说因为江辰身上罪孽深重,所以需要洗涤罪孽,因此他跪的时候遇见的磨难越多,效果越好。 而这磨难…… 除了来自天地,人为的也算。 在那道士的一番鼓动下,围观的百姓们从似懂非懂,再到有人开始朝跪在容府门前的江辰身上扔烂菜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见有人拿东西砸江辰时,江夫人先是一愣,随后飞快护住江辰。 然而,有些事情开了头便无法阻拦了。 见江夫人护住江辰,那些人也仅仅是愣了片刻便很快又开始了。 从那道士说出需要下跪洗涤罪孽起,江辰便知道这也是容夫人的下马威,可都如此大的动静了,也没有容家其他人出来,这说明…… 能为他做主的人,要么抽不开身,要么默认了容夫人的行为。 江辰心中更倾向于前者,只是容夫人谋划了这么多,恐怕最期待的不是折磨他,而是他恼羞成怒公然拒绝回容家。 想到自己从前因为身世单薄而遭受的一切,江辰便咬牙跪了下去。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绝不可能! 只是他没想到容夫人的伎俩就这样的不入流,竟然煽动百姓这样对他! 尤其当一枚烂鸡蛋砸到江夫人脸上时,江辰双目赤红,暴突,整个人浑身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眼眶就要暴起了。 然而那些最先动手砸他的本就是一些三教九流之人,有人顿时反应飞快道。 “快看啊!此子身上果然带着罪孽!大家快打他!” “打他!方才还文质彬彬的模样,现在一砸就现出原形了!” “打他!” “打他!” 看着一群人围着屈辱下跪的江辰喊打喊杀,江夫人心口一痛,她没有去管额头的臭蛋液,而是用单薄的双臂死死抱住江辰,一边用哀求的语气和发起暴行之人求饶。 “大家不要打小辰!他是个好孩子!” “大家不要打他!我是他的养母,要打便打我吧!” 江夫人的话,让江辰浑身紧绷,险些站起来便要拉着江夫人离开了。 只是…… 若他此时走了,那么之前受的一切屈辱都白受了。 眼底划过一抹阴毒后,江辰浑身麻木的将江夫人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转身,一边用后背接着那些砸过来的东西,一边恳求江夫人。 “母亲,求您先回去吧,江辰不孝,江辰对不起您,若是再让您遭受我的连累,儿子便是真的罪孽深重,罪该万死……” 看着一手带大的儿子英俊的面颊被砸得青青紫紫,甚至还有狼狈的血迹,却只倔强的护着她。 江夫人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流着泪摇摇头。 “小辰,别这么说,你是娘的孩子,娘怎么会是遭受你的连累,娘知道你心里的苦,所以娘不劝你了,娘陪着你……” 江辰僵冷着身体缓缓被感动温暖,他红着眼摇摇头。 “娘,若是您陪着儿子,恐怕儿子此生都会愧疚难安……” 江夫人闻言,只能掩唇无声的流着泪摇头,不愿离去。 江辰母子夫人二人凄惨的模样,令许多人生出了恻隐之心,只是那些会因为道士的话便恶意砸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人敢劝说什么,只能叹息着渐渐离开了。 慢慢的容府门前的人便少了很多。 没过多久,便只有围着江辰母子发泄的那些人了。 手中的懒菜叶和臭鸡蛋没有了,他们改用石子,然后又觉得石子不好,太用力了会打死人,不用力又不过瘾,于是有人提出用泥巴。 甚至有人坏心眼的偷偷在泥巴里和了尿。 …… 谢云锦匆匆赶到容府时,看见的便是那些人用掺了尿的泥巴砸向江辰母子的一幕。 只是,因为母子俩浑身都是泥巴和各种脏污,狼狈得几乎看不到本来的面目,她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远远的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行凶的画面,苍白着小脸有些不敢上前了。 污泥下,因为劝不走江夫人,所以只能死命护着江夫人的江辰被砸得浑浑噩噩,双目也几乎肿胀得看不清。 可不经意间,忽然瞥到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死寂的双眸,突然亮了一下。 然而,那道身影却突然在注意到他的目光之时,突然趔趄的倒退了一步。 顿时,江辰麻木的精神,刺痛了一下。 他突然回过神来。 云轻妹妹已经死了…… 他方才竟然以为自己看见了云轻妹妹,想让她帮忙把江夫人带走…… 顿时,原本便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知觉,更加麻木了。 他死寂的收回视线,僵硬的护着江夫人。 而江夫人在他怀里几乎要哭得昏厥过去。 原本她以为自己懂了儿子心里的苦,下定决心陪着他,便绝不会后悔,可那些带着尿骚味的泥巴砸过来的时候她再也没办法忍受了。 她受不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遭受这样的侮辱。 她也明白求那些恶人没有用了,所以她拼命的哀求着江辰。 “小辰,咱们不认了,回去吧,咱们回宣宁侯府,娘去求求谢七小姐,求谁都好,不回容家了……” …… 被那人生出希望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后,谢云锦才惊疑不定的朝那些人看过去。 她不懂,这人为什么要这般侮辱那人,可…… 谢云锦咬唇,又退了两步。 这不关她的事,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江辰哥哥,耽误不得。 想到方才那人,差点便要向她求助了,她又退了两步。 然而,就在她挣扎着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江夫人的声音,顿时,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容府门前。 正好这时,江夫人挣扎间,干净的那半边脸暴露在谢云锦的视线中。 她心底狠狠一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抬脚走近了些,想要确认那受辱母子的身份。 片刻后,谢云锦瞳孔一缩,顿时觉得怒上心头。 她一个激动没忍住冲了出去,护在江辰那母子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 第181章 谢七小姐,求您救救我的小辰! 那些行凶之人见一个娇滴滴的娇小姐冲过来阻止他们,不由一愣,随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这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不过眼要来主持公道了!” “哈哈哈!小娘子,你是这容家罪孽的什么人啊?” “莫不是也被这罪孽骗了吧?” 几人丝毫没有害怕谢云锦,反而嘻嘻哈哈的嘲讽起来。 谢云锦则是一愣。 什么容家罪孽?他们说江辰哥哥是容家罪孽? 怎么可能? 谢云锦想到谢老夫人告诉她的话,眼底的疑惑很快便被坚决代替。 虽然不知道为何容家会将江辰哥哥错认成私生子。 但,这也不是容府纵容这些人欺负江辰哥哥的理由! 她回头看了凄凄惨惨,只能眼眯着眼睛艰难仰头朝她看过来的江辰后,更是生出了无限心疼。 身份那样尊贵的江辰哥哥,竟然被他们如此磋磨! 岂有此理! 谢云锦心里的无限愤怒令她同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她张开小手,以一种坚决的姿态护住身后之人,娇声道。 “大胆,本小姐是宣宁侯府的七小姐!” “若你们再行嚣张,我宣宁侯府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虽说宣宁侯府再世家权臣眼中不算什么,可到底是侯府,对寻常百姓还是有着几分威慑力的。 尤其是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们。 顿时他们的眼神便迟疑起来。 但若是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取乐,又是不甘的。 有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孤身冲过来的谢云锦,眼神怀疑起来。 “你说你是宣宁侯府的小姐?可有证据?你堂堂侯府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出来?” 说着,那些人眼底的忌惮顿时消散了不少。 直面这些人的那种眼神,谢云锦其实已经腿软了,只是想到若是自己胆怯,这些人手里的泥巴恐怕已经要朝她砸过来了。 顿时,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尿骚味隐隐传来。 谢云锦屏息,继续怒喝道。 “江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本小姐听闻消息时,一时着急,才出门得急,下人们随后便到!我大哥乃是宣宁侯府世子,在皇城司任职!既然你们不想走,便等着一一进皇城司吧!” 谢云锦试图用恐吓吓走这些人,然后却不怎么生效。 但或许是幸运,突然有一行身着皇城司衣服的从不远处过来。 谢云锦眼神一亮,当即指着那一行人:“看到没有,皇城司的人来了!” 顿时那些方才还嚣张戏谑的人,立即面色慌张的跑了。 见那些人终于跑了,谢云锦才腿一软,跌倒在江辰身边。 其实,自从谢云锦出现拦在他身前起。 江辰的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他接近这位谢云锦,只是为了弄清楚云轻妹妹的死,为她向宣宁侯府复仇。 也是为了,暂时图个安全。 一切如他所料,因为那块金贵的金丝帛,谢老夫人和谢云锦的态度都变了。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可能是容府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而谢云锦知道后,竟然还对他如此…… 虽说心底还是有些疑惑,可说不动容是假的。 而谢云锦倒在一片恶臭旁边,注意到了江辰低头一瞬的动容,顿时忍不住露出一个纯白无瑕的笑容。 “江辰哥哥,你别怕,他们跑了。” 这一瞬间,江辰心中,划过一丝后悔。 他或许……不该利用这样单纯的姑娘。 只是,恻隐之心只短暂的划过,很快,江辰心思变活动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位谢七小姐会如此维护他,可这便是他眼前的机会! 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容夫人的恶毒! 他原本以为那些流氓也是容夫人故意安排的,为的便是折辱他,令他受不了自己放弃! 可从那些人轻易便被皇城司的人吓走后。 他脑子骤然清醒了许多,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冒冷汗了。 容夫人的计谋,乃是人性! 她除了那个道士,根本没有安排其他人。 这仅仅是第一天,江辰便觉得自己已经被身心折磨得半死了。 接下来还要第二天、第三天…… 那些人只会越来越不满足于,折磨他的方式。 今日因为担心砸死他放弃了石头。 明日、后日呢…… 他不能就这样忍受下去! 顿时,江辰心下一定,眯着眼睛艰难的朝倒在地上的谢云锦伸出手,又迟疑的收回去,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污秽,露出青紫红肿的眼睛,看向谢云锦,艰难道。 “多谢七小姐救命之恩,只是……” “江辰一介罪孽之身不值得你挺身而出,接下来还要两天,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你还是离开吧。” 说着,江辰身躯竟然有些摇摇欲坠,眼眶便要倒下。 这模样,同时吓坏了江夫人和谢云锦。 “小辰!” “江辰哥哥!” 二人同时扑了上去,但江辰却艰难的撑住了身子,依旧维持住了跪姿。 注意到他的模样,江夫人眼神狠狠一痛,她心知这孩子还是不肯放弃回容家的念头。 随即她突然瞥见一旁同样因为担心江辰而扑过来的谢云锦,忽然心里生出一个主意。 她眼神发亮的抓住谢云锦的手。 “谢七小姐!如今只有您能救救我的小辰了!求您了,救救他吧!他快要被那些人打死了!” 被江夫人满手骚臭乌黑的手抓住,谢云锦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只是下一瞬她又努力将异样压了下去,一脸坚定的看向江夫人。 “江姨,您放心,江辰哥哥救过云锦的命,云锦就不会对江辰哥哥坐视不理的,只是……” 她咬咬唇,心疼又疑惑的看了眼跪在地上江辰。 “容府不是说来接江辰哥哥回府,怎么会……” 谢云锦声音一顿,有些不忍心说出江辰受辱的话来。 谢云锦的话,让江夫人骤然一慌。 她突然想起侯府曾经对她们母子俩的嫌弃,她不知道谢云锦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江辰的身世,她怕对方若是不知。 万一听她说了,嫌弃江辰怎么办。 这时,注意到江夫人的迟疑,江辰忽然伸手,将她往谢云锦身旁推了推。 “七小姐,江辰乃是容家的罪孽之子,不想连累您,但是却有一事相求……只求您将我母亲带走,令她免受我的连累。” 说完,他便紧紧的盯着谢云锦的眼睛。 很快,注意到她眼底的坚定后,江辰心下一松,晕了过去。 第182章 若早知道,她定会比云轻妹妹补贴得多的 见江辰晕过去,谢云锦和江夫人同时一慌。 谢云锦眼底划过一抹挣扎,但最后还是瞥了眼六神无主的江夫人,咬咬唇,准备把昏迷中的江辰往自己细弱的背上扛。 然而,却没想到,江夫人见状,拉住了她。 谢云锦以为江夫人想自己背,她正想劝说两句。 却不料,江夫人眼神挣扎片刻后,下定决心道。 “谢七小姐,劳烦您帮我看着小辰,我去找郎中过来……” 谢云锦闻言,不由一愣:“江姨,您这是何意,江辰哥哥如今伤得这般重……是打算把郎中叫过来救醒了江辰哥哥,让他继续跪吗?” 就为了一个容府私生子身份? 至于吗? 因为着急,谢云锦的语气有些急,但幸好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可江夫人却是看到了谢云锦眼底的疑问的,顿时心下不由苦涩,侯府娇宠的小姐自然是不懂身份差异的。 她抱住昏倒在怀里的江辰,苦笑和谢云锦解释。 “谢七小姐,您或许不懂这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对我家小辰意味着什么?可你知道吗?我家小辰自小便聪慧是个读书的料子,可我便是日日采药,也凑不起书院的束修,还是云轻补贴一二才……” 失口提到谢云轻后,江夫人面色微微一顿。 见谢云锦也跟着愣住后,她这才想起,这位谢七小姐可不是云轻的胞姐,便以为自己是提到对方的伤心事了,喃喃道。 “抱歉。” 说完,她低下头去,继续说起江辰因为身世在书院受欺辱的事情,以及明明有才能却只能藏拙不敢冒尖、连科举也只能一拖再拖…… 听着江夫人的话,谢云锦神色微愣起来。 她飞快意识到,这对母子将容家私生子的身份当做救命稻草是因为…… 江辰哥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顿时,她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 见谢云锦似有所悟的模样,江夫人叹了口气,红着眼接着道。 “谢七小姐,你明白我为何不让你带走小辰了吧,那容夫人恐怕正等着小辰自己离开,这孩子都已经吃了这么多苦还是决定坚持,我这个母亲便不能枉顾他的意愿了……” “只求您帮我看着小辰,我去找大夫过来可好?” 江夫人恳求的看向谢云锦。 谢云锦对上江夫人的视线,顿时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江辰,然后用力握住了江夫人的手。 “江姨!我去找郎中吧,我去应当比您快些!” 见江夫人有些愣然,她飞快道。 “江姨,当初若不是江辰哥哥在宴会上救了我,或许我已经死了,所以……” 谢云锦顿了顿,随后心疼又理解的看着昏迷中的江辰笑了下。 “我尊重江辰哥哥的坚持,我会将郎中带过来的。” 注意到谢云锦的眼神,江夫人愣了愣,心中隐隐划过一丝想法,只是江辰昏迷着,她无暇多想,忙感激道。 “那便多谢七小姐了!” 谢云锦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的往来的方向跑去。 见她跑得这般急,江夫人方才划过心头的想法突然重新冒了出来。 其实在跟着江辰住在侯府时,她便怀疑过,这位谢七小姐对小辰这般好,该不会是心悦小辰吧。 只是对方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又有些猜不准,到底只是单纯的感激还是别的。 可如今,她突然发现,这谢七小姐方才竟然是独自过来的…… 想必是听说了小辰的事情,着急之下连下人都没带上。 顿时,江夫人看着怀中被欺负得几乎看不见俊脸的儿子,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谢云锦跑过转角时。 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忙迎接上来。 “七小姐?” 谢云锦伸出手,急切的吩咐道:“快,回侯府,我要去见祖母!” 那下人闻言,忙扶着谢云锦上了马车。 让马车停在这里等她是她临时起意的,只是没想到会在容府门口,遇见这等事情。 然而,方才她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何将马车停在转角处之事,索性便提出自己去找郎中了。 马车飞快驶往侯府。 而谢云锦则是捂着心口,既紧张又心疼。 她想起,江夫人说江辰哥哥自小便是读书的料子时,心下更觉得惋惜。 江辰哥哥那般身份,本该前途光明一片的,可命运不公,竟然让他连读书都那般艰难…… 她突然回想起从前不曾与江辰打交道时的几次擦肩而过。 似乎,他确实是书生的模样,偶尔还拿着一两本书。 顿时,谢云锦想起来江夫人说谢云轻曾经补贴江辰之事,她不由咬唇,有些懊悔的想道。 若是早知道江辰哥哥看的不是话本子,她一定会比云轻妹妹补贴得更多的…… 说起来,她会误会江辰哥哥,还是怪云轻妹妹呢。 她记得是因为,偶然看见江辰哥哥将两本书交给云轻妹妹,她一时好奇,上前问了问。 云轻妹妹和她说,是话本。 话本…… 她当时还想劝说云轻妹妹来着。 话本都是些写着,金贵小姐被穷书生骗走的不入流杂书……可是她又担心这件事被祖母和母亲知道了责备云轻妹妹,还打算帮她瞒着的。 后来…… 谢云锦的思绪渐渐飘远,然后陷入了沉默。 直到马车突然停下,她才回过神来。 忙起身,下车往谢老夫人屋内跑去。 见她急急忙忙过来,正在喝药的谢老夫人一愣,随后神情严肃的让喂药的嬷嬷推开,她紧张的看向谢云锦道。 “云锦丫头,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发生了?” 谢云锦瞥了眼谢老夫人的药碗,若是往常,她定会关心谢老夫人的身体的,可是今日她却无暇顾及了,忙上前,将她在容家门前看见和遇见的事情告诉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闻言,也是狠狠一震。 容家,竟然让那人跪他们?!!! 原本,她还有些怀疑容家会不会故意隐瞒江辰的身世,想要预谋些什么…… 可是,如今,竟然真的让他跪了。 恐怕是真的将人错认成私生子了啊…… 这个认识仅仅是让谢老夫人震惊了一瞬,很快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万分激动的神情看向谢云锦。 跪得好啊! 跪得好! 她原本以为容家恐怕会让差点折辱之事变成误会,最后成为那人的恩人,所以她才忙让小七跟过去,为的便是在江辰受辱之时站在他身边。 等之后,她再想办法揭开云锦曾经是他幼时救命恩人的事实,这等情谊……足以让他身份大白后,永远也记得云锦的恩情了。 可是,那容家竟然! 哈哈哈,那真是天助她宣宁侯府了! 越想,谢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火热起来,她激动得像只身躯僵硬的蛤蟆,挥舞着僵硬的手臂。 “小七!” “小七!!你过来!” 谢老夫人激动的模样让谢云锦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很快压下惊愕,乖顺的将手伸过去,让谢老夫抓住她。 谢老夫人紧紧的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嘀咕了几句。 而谢云锦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再然后,她羞红了脸,迟疑道:“祖母……” 见她并没有露出排斥的表情,谢老夫人顿时满意的笑了。 “云锦丫头,你听祖母的,祖母不会害你。” “如今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边,唯有你,甚至你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的婚事,他即便是不动真情,也不会亏待你,更何况……” 谢老夫人顿了顿,指了指天。 “便是那二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亏待于你的。” 谢老夫人的话仿佛一记定心丸,顿时让谢云锦的面色好了许多。 告别谢老夫人后。 谢云锦带着府医飞快赶往容府。 见谢云锦真的带着郎中过来了,焦急等待的江夫人顿时感激得想要朝谢云锦下跪。 然而,谢云锦却忙拉住了她。 对上,谢云锦的眼神,江夫人心中此前的猜测又冒了出来。 她忍不住试探道:“谢七小姐,您这样帮我们小辰,若是您不愿意受我一拜,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感激您了……” 说着她又准备往下拜。 果然,谢云锦顿时一慌,红着脸一边拉她一边朝一旁避开。 顿时,江夫人心下有了些底,只是她一时也不好贸然说些什么,只悄悄的观察着谢云锦。 再然后她便发现,谢云锦眼底对江辰的关心并不比她少。 顿时,她便忍不住想到。 容家也不知道要小辰跪到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若是…… 有了这侯府做靠山,即便是容家不接受小辰,小辰也有了出路,若是容家接受了小辰,凭借容家的关系,小辰私生子的身份在容家也会好受许多…… 想通之后,江夫人眼底划过一抹愧疚,随后趁着谢云锦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跪在了她身后。 正在关心江辰能否醒来的谢云锦不由一惊,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谢七小姐!您救救我的小辰吧,如今只有您能救他了!” 江夫人不管不顾的跪下去,抱住了谢云锦的双腿,以至于她根本躲不开。 谢云锦一惊,正想将人拉起来时,忽然对上了江夫人满是哀求的目光,她顿了顿,露出一副受不住的表情,忙焦急道。 “江姨,您先起来可好,我答应您,只要是能救江辰哥哥的我都答应您!” 江夫人闻言一喜,可是她却并没有起身,而是接着道。 “我所求之事有些过分,可……若是你不答应,恐怕我的小辰便要跪死在这容府大门外了。” 谢云锦闻言,她露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看向江夫人。 “江姨,您快起来吧,江辰哥哥救过我,我自然是愿意救他的……” 说着,她心中似有预感般的,咬咬唇。 “江姨,您说吧,只要是云锦能办到之事,云锦定然答应您!” 听她这么说,江夫人忍不住朝她那双满是真诚的眼眸看过去。 “我……” 她目光挣扎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想请你暂时和我家小辰定下婚约!” 说完,她见谢云锦瞳孔微缩,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说,顿时咬咬牙,哀求道。 “谢七小姐,我知道我们家小辰的身份高攀不上您,可是……我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见谢云锦只是震惊并没有生气,江夫人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若是小辰有了侯府小姐做未婚妻,容家必然不敢太过分的,今日您也看见了,这才是第一天,小辰便被砸成这样……再过两日,小辰怕是要死在容府门前了……” 江夫人的话狠狠将谢云锦砸懵在原地,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先是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看着江夫人,随后渐渐的随着她的话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来。 “江、江姨,您先起来说话可好?” 看见她面上的挣扎之色,江夫人便顿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道: “谢七小姐,您放心!等小辰度过了这次危机后,这婚约无论是继续还是废除,都看您的意愿可好?” 听完江夫人的话,谢云锦的面色更加动容了,只是她还是面露纠结的想要江夫人先起来说话。 见她有心软的迹象,江夫人面色有些愧疚,但却还是眸光坚决摇摇头道。 “云锦、云锦,江姨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江姨若不是走投无路了绝不会这样求你,而且,江姨也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小辰并没没有丝毫情谊在的……” “江姨知道小辰的身份配不上你,这样吧,若是你答应江姨,江姨也答应你,若是这婚约真的继续下去,江姨向你保证小辰绝对不纳妾可好?” 闻言,谢云锦先是一惊,随后面色开始发红。 “江姨……” 见她面色发红的样子,江夫人顿时明白自己所求之事稳了,于是她暗暗用了些力,退后半步准备朝谢云锦磕头相求。 顿时,谢云锦一惊,来不及多想便答应道。 “江姨!万万不可!我答应您!” 说着,她已经跑到江夫人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拦住了。 早有预料的江夫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第183章 我以未婚妻的身份代江辰哥哥跪! 她便知道,谢七小姐不会忍心看着小辰受罪的! 江夫人生怕谢云锦反悔,忙激动又感激的上前抓住她的手。 “云锦,江姨代小辰谢谢你!” 谢云锦似乎反应过来好久后有些错愕,但也只是有些羞涩并没有反悔的意思,但她也羞于继续再说这个话题,只担心的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江辰,关心道。 “江姨,容家是什么意思?要江辰哥哥这样跪多久才可……” 闻言,江夫人的神情顿时苦恼起来,她叹了口气。 “唉,恐怕,那位容夫人不会轻易罢休,只说了让小辰跪,没说跪多久……” 闻言,谢云锦心下也有了些底,她神色挣扎片刻后,反手拉住江夫人缓缓松开的双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江姨,既然我已经答应帮这个忙了,不如便帮到底吧……我猜容夫人会这般肆无忌惮折辱江辰哥哥的缘故便是因为他没有靠山,若是……” 见谢云锦似乎有什么主意,江夫人顿时期待的朝她看过去。 对上江夫人的视线,谢云锦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小声道。 “我以未婚妻的身份代江辰哥哥跪,或许容家会忌惮一二……” 即使如今容家的地位比宣宁侯府低,可她到底是侯府嫡女,容夫人必定不敢过分刁难她的。 听完谢云锦的话,江夫人不由一愣。 其实,这个法子她心中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却不敢主动提起来,甚至忍不住想到,若是云轻在便好了。 便是看着她这么多年的情谊,云轻也不会拒绝她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娇宠长大的谢七小姐竟然主动提出来了……恐怕,她对小辰的心意远比她预估的还要深!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夫人看向谢云锦的眼神都变亲近了许多,她怜爱的拉着谢云锦的手。 “云锦,你的心意江姨,明白了,但你身份尊贵怎可去做这种事,江姨已经决定好了,大不了我代小辰跪,我不信容家还能逼死我不成……” 听她这么说,谢云锦顿时急了。 “江姨,您别这样说!云锦既然答应了……”说着她咬唇,有些害羞的回头看了眼江辰,随后目光坚决道。 “江姨,您听我说,如今只有我才是最适合的人,因为容家不敢逼死侯府小姐!况且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去跪,想必江辰哥哥也是不愿的……” …… 就这样,江夫人被谢云锦说服,只能一脸歉疚的看着她朝容家大门的方向跪下。 没过多久容家便有人出来了。 来人正是那之前高声宣扬江辰身世的丫鬟,因此她的随机应变获得了容夫人的奖赏,她正偷着乐呢,然后便听说大门外,那个私生子少爷被打晕了。 她本是出来看看有什么什么喜讯能汇报给夫人的,却没想到,没见到那昏迷的私生子少爷,只看见了一个衣着明显是哪家小姐的少女跪在容家大门前。 再看看一旁停靠着一辆马车、还有下人,以及忙碌的郎中模样之人,丫鬟顿时便懂了。 这是救星来了! 这个贱种,竟然还有救星! 想到容夫人的脾气,虽然她才刚刚领了赏,可若是她办事不力…… 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微眯着眼睛来到谢云锦身前,皱眉道。 “不知这位小姐是何意?为何无端跪在我们容家大门前?” 见那丫鬟竟然对谢云锦这样说话,马车一旁面色焦急的丫鬟不由冲上前来。 “大胆!这是我们宣宁侯府的七小姐!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见自己的丫鬟冲出来,谢云锦不由一愣,随后温声道。 “紫苑,退下。” 名叫紫苑的丫鬟闻言,不由错愕的看向谢云锦。 她虽然不是谢云锦的贴身大丫鬟,但也算是谢云锦身边排进前三的一等丫鬟了,因为这个身份便是在侯府众位少爷跟前也很是得脸。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待遇皆是因为七小姐,所以她才只管尽心尽力的照顾好七小姐便是了。 可,今日七小姐的行事,她已经万分不解了,但也不敢反驳。 只能憋屈的在谢云锦的眼神示意下退开。 等丫鬟退开后,谢云锦才朝那容府丫鬟温和一笑。 “这位姐姐可是容夫人身边伺候的姐姐,我是宣宁侯府的七小姐,谢云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谢云锦笑得人畜无害,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那容府丫鬟面色不由缓和了许多,只是她想起自己的目的,顿时又冷了脸,却不好说得太过分。 “侯府小姐,跪在我容家门前是要作甚?” 而谢云锦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冷硬一般,又笑了笑,解释道。 “姐姐有所不知,我与江辰哥哥算得上青梅竹马,后来,江辰哥哥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们两家便私下定下了婚约……” 听到婚约二字后,那丫鬟的表情微变,神情疑惑的朝谢云锦看过去。 虽说宣宁侯府如今已是不入流的世家了,但容家作为曾经谢家之下被压得死死的世家之一,容家主子们如今也必不可少的会对曾经的王、谢二家关注一二。 因此,她不由怀疑,谢云锦会不会是说谎? 只是不等她细想,接下来,谢云锦又道。 “如今得知江辰哥哥的身世,云锦也十分理解容夫人的心情,只是江辰哥哥方才被那些恶人砸成重伤,如今已经昏迷,不知姐姐可否禀告容夫人,由我这个未婚妻代替江辰哥哥跪?” 那容府丫鬟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再后来脸色突然没忍住一慌。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夫人如今被这位江辰少爷克到,还在昏迷不醒中!我如何替你禀告?!” 说完,她便察觉自己反应太大,反而显得心虚,不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谢云锦。 然而谢云锦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似的,依旧一脸单纯的看着她,甚至眼中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第184章 谢云驰想起灭门,冷汗直流 “啊,容夫人竟然还昏迷未醒来,那不若云锦去请姜神医来为容夫人看一看吧!姐姐有所不知,那姜神医的女儿,云锦叫她云姨,云锦去求云姨,云姨定会帮忙说服姜神医过来……” 那容府的丫鬟自然是不知道谢云锦早已经被姜云疏远之事,她只知道容夫人根本就没有昏迷,若是让那姜神医来了才大为不好了。 她眼珠一转,顿时怒喝道:“你闭嘴!既然你是这位江辰少爷未婚妻,我怎知你不会同他一般害我们夫人犯克!既然你要代替未婚夫下跪,你便跪吧!但必须心诚!” 闻言,谢云锦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随后轻轻点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心诚。” 见她不再提姜神医,那容府丫鬟心下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眼珠一动,又道。 “那庶少爷当真重伤昏迷?” 见她怀疑,谢云锦用眼神示意紫苑带她去马车前看江辰的情况。 等看清江辰满脸都是青紫,一双眼睛肿得看不出人样后,丫鬟这才一副算了的表情回去了。 只是进门后,她便片刻不敢耽搁的跑去向容夫人汇报了。 得知,宣宁侯府的小姐竟然是那孽子的未婚妻,如今还要帮他下跪后,容夫人眉心狠狠一皱,她放下药碗道。 “那贱种如何了?竟然真的有脸让女子替他下跪?” 心下早有准备的丫鬟将头死死埋下去,低声汇报。 “夫人,奴婢见那人真的伤很重,头部、面部皆是钟乳猪头……” 丫鬟详细的把江辰的惨状描述了一遍。 果然, 容夫人听完大为满意。 她冷笑一声。 “算了,算这贱种好命!看来她命不该绝,只是他竟然这般好命……” 容夫人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宣宁侯府的小姐是吧……” 她纤细的手指握成拳,用力捶了下桌面,看向那丫鬟。 “你上前来听我的吩咐。” …… 不到两个时辰,宣宁侯府的锦鲤七小姐,代罪孽满身的未婚夫在容府大门前下跪的事情,很快就在盛京城中传开了。 上午的热闹还没过去,如今又添了新话题,一时间几乎街头巷尾都开始议论起来这桩八卦了。 而传言中,并没有太多诋毁二人的事情,反而是侧重于讴歌二人的恩中情深。 从青梅竹马,再到长郡主府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再到如今,二人自知身份罪孽深重,主动为了洗清罪孽在容府外下跪…… 而昏迷中的容夫人也一时成为众人唏嘘的对象。 毕竟,好心接纳带罪之身的庶子,竟然被克到了。 “也是个善良的可怜人。” …… 这件事越传越大,看热闹的百姓又开始一波接一波的过来。 围观之余还有感慨几句。 这样的情景,谢云锦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那些戏谑唏嘘的目光让她有些难受。 这些百姓不像世家权贵那般知道礼节和克制,目光赤裸裸的,竟好似看什么猴戏一般。 只是想到江辰,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咬咬牙,决定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等这个消息传进谢云驰耳朵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因为数次拜访谢老夫人被拒,加上谢云锦的话,他原本已经心灰意冷,准备等着婚礼后,将世子之位交接出去,便不再理事了。 却没料到,听见这件事后,还是坐不住了。 他先是狠狠一震,随便便想起来,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 可这件事分明是云轻做的! 如今怎么会变成谢云锦? 谢云驰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莫非此事另有内情? 他又无法避免的想到了那段他不敢面对的婚礼…… 因为重生后,记忆并不全,所以他始终想不起来,为何,云轻的未婚夫会娶云锦,而所有人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 便是……听见云轻的死,他们这些哥哥都没有回头。 谢云驰的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红,他竭力压下心中的愧疚和沉痛,努力回想着。 结合谢老夫人固执的做法来看,以及当初那场婚礼的盛大…… 根本不是容家庶子能有的规格,便是如今的容家家主也有些过分高调了。 毕竟当今圣上不喜世家做大,那般高调,除非是想死,或是……有其他依仗。 思绪飞快在谢云驰眼底翻涌。 莫非在未来,容家有大造化,是容妃生了皇子?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谢云驰想到了谢家灭门的原因。 不! 他瞳孔骤然一缩。 冷汗成串般的自他面颊流下。 当今谁人不知,帝后感情甚笃,即便太子失踪数年,可圣上不仅没有冷落皇后,甚至还因为皇后的缘故对那位沈七公子多有看重…… 而他在曾经的皇城司上峰口中无意中得知,便是两位皇子在陛下的眼中都没那位沈七公子得脸,只因为,皇后娘娘将那位沈七公子视若养子…… 而那江辰,一个私生子如何风光? 如何比容家家主还要风格? 他的年龄多大,太子若还在的话约莫十六了…… 太子、灭门…… 顿时,谢云驰的腿一软,因为激动而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他不敢去确认江辰的身份。 可无论是对方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前世谢家的灭门都必定与他有关! 谢云驰此刻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以! 这一世侯府绝不能和他产生过多的交集! 他沉重的呼吸了几口,随后撑着失去力道的身体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云锦都是他一手疼大的妹妹,即便他因为对方的态度有些心寒了。 可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绝路,同时也将侯府绑在那条绝路上。 谢云驰先是来到谢云锦的院子,得知她果然还没有回来后,沉默半晌,忙赶往容府。 果不其然,他在容府前找到了跪得摇摇欲坠却还是咬牙坚持的谢云锦。 脑海中,谢云锦曾经在祠堂为他下跪祈求的一幕浮现出来,谢云驰的眼神软了下去。 他轻轻走过去。 听见那愁眉苦脸的妇人正在谢云锦身旁说一些感激的话。 而谢云锦虽然已经跪得双腿发颤,但面上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顿时,谢云驰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还未出声,他心中便已经浮现不妙的预感了。 第185章 大哥,你为什么要逼我! “云锦?” 谢云驰缓缓走近。 听见他的声音,谢云锦吓了一跳,只是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甚至还拉住了因为谢云驰的出现而慌乱的江夫人。 她咬唇轻轻的唤了一声:“大哥。” 却不敢抬头看谢云驰。 谢云驰见她低头的模样,忍不住默然片刻,缓缓道。 “云轻,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一介堂堂侯府小姐,真的要与一个私生子定亲?” 听见谢云驰的话,谢云锦还没说话,一旁的江夫人身躯便忍不住颤了颤。 她是知道侯府之人对她和江辰的态度的,她担心侯府之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将谢云锦带走的话,那她的小辰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夫人焦急之下,直接冲到谢云驰跟前,跪下求他。 “谢世子!此事乃是迫不得已,还请您不要怪罪谢七小姐,是我求她的,若是没有谢七小姐,我家小辰会死的,若是您不满,此事过后,退亲我们绝无二……” 不等江夫人说完,谢云驰便忍不住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只是黑暗下,他的表情并不明显。 他退后一步,神色冷漠道:“这位夫人,还请你回避一下,本世子有些话要和家妹单独说。” 听着谢云驰丝毫不为所动的声音,江夫人不由一愣,随后她只能求助的看向谢云锦。 对上江夫人的视线,谢云锦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满的看向谢云驰。 “大哥,江姨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而且江辰哥哥才不是什么私生子,你不许这么说他!” 谢云锦的维护并没有令谢云驰生气,但他的眉心却忍不住跳了跳,忍不住探究的看向谢云锦的眼睛。 黑暗下,灯光晦暗不明,可谢云锦依旧在他的注视下感到如芒在背。 不等谢云驰开口她便主动道:“江姨,您能否先去一旁等我,我自己来同大哥解释。” 江夫人闻言,忙慌乱的点点头:“好、好的。” 江夫人离开后,谢云锦咬唇,露出一副纠结后又下定决心的神情来。 “大哥,实不相瞒,我会来这里是因为祖母的命令……” 说着,她悄悄抬头试图观察谢云驰的表情,然而谢云驰看她的眼神依旧那般锐利。 她顿时愣住,面上的柔弱之色都减少了许多。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谢云驰再次开口了。 他道:“云锦,若是大哥告诉你,你与此人纠缠下去,整个侯府都会被拖下水,甚至有灭门的危险,你还会这么做吗?” 当听见整个侯府都会被拖下水、灭门的字眼后,谢云锦身躯狠狠一震,她有些慌乱的朝谢云驰看没过去。 “大哥、你在说什么?!即便你不喜欢江辰哥哥,但也不至于污蔑他吧!”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度抗拒的表情看向谢云驰。 “大哥!既然你要娶那位害过我的嵇小姐,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么同样,我和江辰哥哥的婚事你也没有资格反对!” 再次听她这么说,谢云驰心下的震撼已经少了许多,甚至从今日见到谢云锦之后,他才发现,那日偶然的心寒并不是偶然。 而是…… 他或许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妹妹。 有些事情他不愿意细想,只是,他还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侯府陷入绝境,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情绪继续道。 “你既然说是祖母的命令,那么你能告诉大哥,为何你会同意吗?若你还认我这个大哥,那便别用你心悦那人的借口糊弄我……” 谢云驰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正打算说自己心悦江辰的谢云锦僵住。 随后她飞快反应过来,垂眸道:“因为江辰哥哥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容家折磨死……” 谢云驰见她深深的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心下彻底失望,他又道。 “那好,你同我回去,等他醒了让他自己跪,为兄会拜托邵世子看着他,绝不让那些人再欺凌于他,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可好?” 谢云锦没想到谢云驰在这里等着她,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云驰,眼眶顿时便红了,跪了小半天她都没有落泪,此时唯独在谢云驰的逼问下,她红了眼眶,本就跪的脸色苍白,此时眼眶一红顿时我见犹怜。 “大哥,你为什么要逼我!” 谢云锦委屈极了。 若是平日她委屈成这般,无论面前是哪一个哥哥,早就低头向她认错了。 可如今谢云驰只冷冷的看着她,眼神丝毫没有软化,她真的伤心极了。 索性咬咬唇,直接道。 “大哥,如今我与江辰哥哥的事情,这满盛京都知道了,若是我如今反悔,此后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就连侯府也会被我连累,所以我绝不会起来的,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看着谢云锦魔怔似的固执,谢云驰突然后退了一步。 其实来之前,他心里还在怀疑着会不会是云锦也重生了。 想到对方前世不知为何会和江辰定亲,他心底甚至存了些幻想,会不会是因为前世的情谊…… 可如今他看得分明,对方根本没有重生。 她只是……将祖母的话信以为真。 并且不信任他这个大哥了。 谢云驰知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劝不住她了。 若是强行将她带回去,恐怕祖母也不会罢休的。 因此,他只失望的看了眼谢云锦。 “小七,希望你将来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说着,他不等谢云锦的反应便转身走了。 他浑浑噩噩走到侯府门口时,胸中一股难以消解的郁气升起,突然间他便不想回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消失在转角处不久后,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从门内出来。 第186章 谢云驰的劫难 第二日晌午。 谢云驰才头疼难忍的在一阵浓郁花香中醒来,他下意识的屏息,随后才看清自己所在之处是一间满是风尘气息的屋子,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腰间一双温香细腻的手臂正横在上面。 他脸色一青正要将人踹下去,突然顿时昨夜的记忆突然撞入脑海。 谢云驰僵住。 他因为心情郁结所有去找好友邵威喝酒,结果邵威说带他去个好地方…… 便带他到了一间花楼,如今邵威又被调进了皇城司,而皇城司禁止狎妓,见他迟疑,邵威爽朗道。 “兄弟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这间花楼都是清官儿,卖艺不卖身,只行风雅之事!” 说着,便不顾谢云驰的迟疑将他拉进去了。 后来也如同邵威所说,只饮酒赏曲儿,并没有发生更多的事情,只是为何…… 后面的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谢云驰的表情变了又变。 这时,他怀里一直不敢惊动的沉睡女子突然动了,她先是迷蒙的睁开眼,随后看清谢云驰后,眼神突然惶恐的将衣服收紧了。 而谢云驰在对方收紧的瞬间,无可避免的看见了对方肩上的凶残红痕…… 他瞳孔一缩。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然而对方眼里的惊恐,更让他心里一沉。 他…… 莫非他昨夜酒后乱性发生了什么! 顿时谢云驰的心凉了半截,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说出口后,谢云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然而面前的女子闻言,声音更像是用力过度后的惨不忍睹。 “公、公子……昨夜是您强行拉着奴婢进来的啊,还说您是侯府的世子,若我从了您,您便纳我进门……” 说着,那女子便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听到这里,谢云驰的大脑彻底宕机,他不确定自己昨夜是不是真的行了那禽兽之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事情的全部。 只是…… 若他真的做了那事,恐怕便真的要将这女子纳进府中了…… 然而,正当谢云驰难以接受这种事情的时候,那掩面哭泣的女子竟然哭得更惨了。 “我为了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受了这么多苦,今日、今日……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我、我不活了!” 说着,那女子便做出一副决绝的模样想要撞柱自尽。 这模样太假瞬间便引起了谢云驰的警惕,他曾经在皇城司待过,见过无数种骗局,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也遇见了仙人跳。 于是,他伸出的手,瞬间停住。 他冷眼看着那女子撞向床柱,想看看对方能不能演得下去。 然而却没想到那般虚假的作戏之下,她却“嘭”的一声撞在床柱上,血瞬间从她额间流下。 谢云驰面色骤变上前看了眼那女子额间的血迹后,脸色彻底黑如锅底。 是真的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闹了起来。 “若我的秀琴没事为何不叫她出来!要证明她没事,你们立刻将我的秀琴交出来!” “公子,您冷静一点,我们是明花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不信!我清清白白的一个未婚妻被你们骗到这种地方,为何现在叫不出来?!是不是因为还睡在哪个野男人怀里!” “……” 门外喧闹的声音,让谢云驰的头疼了一瞬,正当他准备起身想办法的时候,房门突然被门外争吵的人撞开了。 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跌坐在地上。 突然一个女子掩唇惊呼了一声。 “秀琴在这里!” 顿时,争吵中的众人纷纷看过来。 谢云驰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扑上来一顿暴揍。 最后,还是满脸疲惫的邵威出面,神情歉疚的将谢云驰抓进了皇城司。 挥退众人后,邵威愧疚的看向谢云驰。 “阿驰,抱歉,昨夜我收到消息,离开了片刻,回来后便没找到你,我以为你回府了,便回去了,不成想……” 面对邵威的歉意,谢云驰没说什么,他只青黑着双眼,紧紧的盯着邵威声音沙哑的问道。 “我真的强迫那女子……做了那事?” 邵威闻言,沉默了半晌,摇摇头道:“阿驰我相信你的为人,可……那床上的挣扎痕迹,还有那女子的落红……除了……暂时没找到别的证据。” 邵威停顿时没说的话,谢云驰在心里替他补全了。 除了,你酒后乱性外,暂时没找到别的证据。 顿时,谢云驰的目光陷入了死寂。 邵威还在说着。 “云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那艺妓的未婚夫,他乃是福通郡王妃的娘家表叔……此事恐怕难了了。” 闻言,谢云驰缓缓抬头,错愕的看向邵威。 邵威面色不忍。 “若是处理得不好,你恐怕要有牢狱之灾,甚至流放……” 好友不忍的话语,犹如一颗惊雷一般炸得谢云驰反应不过来。 他从未想过他的人生会变成这般…… 昨夜去寻邵威喝酒之时,他便以为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凄惨,恐怕这边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了。 可一觉醒来,他发现。 昨夜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邵威见他这副落寞的模样,似有不忍,还在为他想办法:“阿驰,你对昨夜的事情当真丝毫没有印象吗?你再想想会不会有什么疏漏之处,或是仇人?会不会是谁陷害你?” 面对邵威的好意,谢云驰只觉得无颜见他,有些狼狈的错开视线,颓败的摇摇头。 “没有,昨夜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闻言,邵威不由叹了口气。 “那好吧,若是你回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叫狱卒通知我,我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好友的无条件信任,更是让谢云驰无地自容。 他低头,哑声道:“好。” 邵威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脚步一顿,缓缓道。 “对了,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谢云驰缓缓抬头,心中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噩耗的准备了。 却不料,邵威道。 “昨夜……我被急召离开是因为,有人斗殴闹事,闹事之人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去处理了。” “闹事之人是……你三弟和容府少爷。” 谢云驰闻言,忍不住一惊,随后反应过来了。 谢云暲定是因为谢云锦的事情,才闹起来的,只是他为何会和容府的少爷打起来? 见他不说话,邵威也知道他的疑惑,当即便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你三弟本是去容府门外找那私生子的麻烦的,结果却遇见了容府的小少爷正在为难小七,一个激动便打了上去。” 第187章 兄弟狱中见 虽然谢云暲比人家容家少爷足足大了好几岁,但依旧打了个势均力敌。 加之,那江辰本就身有重伤,刚醒便被这二人波及,摔下马车,磕到脑袋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而谢云暲和容家的小少爷,当着皇城司的面依旧不停歇,如今全都被关在大牢中,两人都不肯认错。 听完邵威的话,谢云驰陷入了沉默。 邵威见状,只能叹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阿驰,我暂时帮不上太多忙,只能让人等会儿将你三弟关过来,你好好劝一劝。” “此事不大,但抓人的是高雄……” 高雄,高贵妃的兄长,当今大皇子的舅舅,由于才能不显没能继承家主之位,被高家想法子塞进了皇城司混日子。 当初谢云驰和邵威刚进皇城司时,便与此人打过交道。 他……不贪财,也不贪名,就喜欢看人服软。 此事若是高雄一手操办的,那也很好解决,只需要谢云暲和容家的小少爷在他面前赔礼道歉,和个解便可。 然而,想到谢云暲的性格,谢云驰已经开始头疼了。 兄弟这么多年,邵威自然也是知道谢云驰那个三弟的性格的,他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果不其然,等邵威离开后不久。 谢云暲便被狱卒押着过来了。 虽然鼻青脸肿,被压得反抗不了,可他嘴上却丝毫没有停歇。 “拿开你们的脏手!放开小爷!你们可知道小爷是谁!” “你们这群乱抓人的野狗,等我出去你们就完了!” 皇城司的狱卒自然也不是吃白饭的,谢云暲骂得越狠,他们手下便越用力。 最后打开谢云驰身旁的牢房后,一脚将谢云暲踹了进去。 见谢云暲摔了个狗吃屎,几个狱卒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谢云暲狼狈爬起来,涨红了脸正要怒骂,突然隔着牢房的木栏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由于太过震惊,他一时忘了辱骂狱卒。 他呆了呆,震惊道:“大哥,你怎么会在此?” 眼睁睁看着谢云暲无法无天辱骂狱卒的模样,谢云驰陷入了沉默。 然而,谢云暲已经像个傻狍子似的,自圆其说的帮他解释了。 “大哥你是要调回皇城司了吗?如今这是……在公干?” 说着他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谢云驰那边铺好的干净整洁的棉被,越发肯定了他的想法,想必大哥这是要抓什么身份麻烦之人,正在布置牢房吧。 他摆摆手。 “算了,这不重要。” 他愤怒道:“大哥!你可听说了小七之事!你快把我放出去,咱们一起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谢云驰闻言,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这个三弟眼瞎,竟然没看出来看来自己的境况,还是该笑他,竟然还没看懂谢云锦的心思。 不等谢云驰说话,牢房外的几个狱卒听了谢云暲的话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你们听到没有!他竟然叫另一个犯人将他放出来!哈哈哈……” “这位……谢公子是吧!你叫大哥没用的,叫大爹都没有用!” “哈哈哈……” 几个狱卒的嘲笑声,先是让谢云暲差点怒起杀人,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由愣住。 随后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云驰。 这些狱卒是什么意思?竟然说大哥是犯人?! 怎么可能?! 顿时谢云暲眼底的怒火更盛了,他猩红着眼睛看向谢云驰:“大哥!你是高雄那个卑鄙小人抓进来的吗!岂有此理!” 狱卒还没走,谢云驰发现自己有些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和这个丢人的三弟说话,便继续沉默了。 而谢云暲则是以为他误会了,暗骂一声吼,红着眼睛看向谢云驰道。 “大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谢云驰:“……” 那些狱卒本就没有什么戏弄犯人的恶趣味,故意嘲笑谢云暲也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恶劣。 见他冷静下来,便缓缓离开了。 等那狱卒离开后,谢云驰缓缓吐了一口气,沉着眼眸问道。 “为何只有你被关进来了?那容家的小少爷呢?” 闻言,谢云暲的神情便耷拉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在另一边牢狱。” 那奸人高雄将他们抓了以后,故意整整盘问了一整夜,盘问之时还故意挑起他和那容家少爷的矛盾,两个人都是冲动的性格,在那高雄的挑动之下,对彼此的火气越来越大。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之时,那高雄便会一人给他们一脚,把他们踹得龇牙咧嘴,都忘了方才是想服软来着。 意识到这一点后,二人都有些想要退一步,却不料那高雄看出来,故意又在二人之间拱火。 二人平日都是冲动的性子,明知道是拱火,却还是气红了眼,又忘了妥协,彼此针对起来…… “如此往复,我和那容家小子一直被折磨到天亮,那高雄竟然打着呵欠离开,还说明天继续!” 听完谢云暲的话,谢云驰再次沉默了。 虽然他们知道那高雄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喜欢看闹事的人在他面前装和谐,但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听完谢云暲的话,这才明白为何那些栽进过高雄手里的人对他那般厌恶。 谢云驰道:“若你们早点和解,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谢云暲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心下赞同,可肿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面上却是恼怒至极。 “可是大哥你不知道那高雄煽风点火有多讨厌!还拿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 这才导致他一开始以为,谢云驰是被他连累的。 这时,他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了几分,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劲,大哥方才问他——为何只有你被关进来了?那容家的小少爷呢?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怎么被关进来的? 还有…… “大哥,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被关进来?” 谢云驰:“……”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转身坐下道。 “说来话长……” …… 宣宁侯府。 沈懿芳这是第一次准备儿子的婚礼,且大儿媳妇的家世还是那般显赫,因此她是使出了十成力气,务必要将婚事办得尽善尽美的。 然而,她才刚忙完一茬,便听见下人通报,永昌侯府世子拜访。 第188章 沈懿芳吐血 永昌侯府世子? 沈懿芳不由一愣。 那永昌侯府世子乃是驰哥儿的好友,怎会来拜访她? 她脸色微变,但还是稍微整理仪容后快步往正堂走去。 “快去请进来!” 邵威被下人引进来后恭敬的朝沈懿芳行了个礼。 “侯夫人,事关谢兄弟,不得不打扰了。” 见邵威是因为谢云驰而来,沈懿芳心下更是一沉,面上却还是继续客套道。 “永昌世子哪里话,你和我们驰哥儿情同兄弟,谈什么打扰,不如直说吧。” 邵威也没有客套,叹了口气。 “那小侄便只说了,阿驰他……” 邵威简单的将谢云驰昨夜,酒后乱性,强睡了人家未婚妻,结果被未婚夫婿捉奸在床,如今被关在皇城司的事情说给了沈懿芳听。 沈懿芳闻言,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硬在原地,随后面色一白,无力的栽倒在椅子上。 见状,邵威忙停下来,上前准备扶她,却被她深吸了一口气,婉拒了。 沈懿芳飞快镇定下来,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迟疑的看向邵威。 “威哥儿,你同驰哥儿亲如兄弟,芳姨,叫你一声威哥儿……” 沈懿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威哥儿,你能不能告诉芳姨,此事有没有端倪,驰哥儿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强迫女子……” 邵威见她难以承受,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 “芳姨,我也相信阿驰的为人,可是现在证据确凿,即便是阿驰是被陷害的,首要之计也是先将此事压下,否则阿驰的名声便……” 邵堪欲言又止,但沈懿芳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此事是不是真的,若是传出去,谢云驰的名声必定保不住的。 况且,谢云驰正在新婚之际,若是让嵇家听闻了此事…… 顿时,沈懿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出现了一丝慌乱。 见状,邵威忍不住上前一步:“芳姨,您先保重身体,此事也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闻言,沈懿芳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向邵威。 “如何?!你有法子?!” 邵威点点头,低声道。 “那女子的未婚夫乃是福通郡王妃的娘家表叔,性情有些偏激,但贪财,只要能将他安抚下来,此事便不会传出去了……” 邵威的话让沈懿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有贪图便好安抚。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忙问道。 “那威哥儿,你觉得,我拿多少银子,那人会愿意放过我的驰哥儿?” 邵威闻言,眉宇间有些不忍:“那人有些贪财。” 沈懿芳心下早有预料:“无妨,只要能用银子打发便好……破财消灾……” 说着,沈懿芳在心里盘算一番后,试探道:“你觉得……两千两如何?” 闻言,邵威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沈懿芳也意识到自己给太低了,咬咬牙:“八千两!如何?” 邵威依旧沉默。 沈懿芳心下顿觉不妙,她深吸了一口气:“贤侄,你直说吧。” 邵威顿了顿,缓缓吐出三个字。 “五万两。” 话音刚落,沈懿芳顿时心头火起,她用力拍桌,愤怒道:“五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发完火注意到邵威诧异的看向自己,沈懿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长辈的仪态,温声道。 “邵世子,你与我们驰哥儿情同兄弟,五万两实在太过漫天要价了,可还有别的法子……” 邵威叹了口气,“芳姨有所不知,那人混不吝,实在难缠,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福通郡王妃娘家家底丰厚,若是太低了,那人绝不会瞧上眼的……” 说着,他看了看沈懿芳的脸色,缓缓道:“阿驰毕竟是我的兄弟,若是您这边有困难,我这边也尽量一起凑……” 听见邵威都这么说了,沈懿芳心里一沉,知晓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忙出声婉拒了邵威的好意。 “这种事情怎好连累你,我并非拿不出这笔钱,只是……” 若是让邵威帮忙了,侯府的名声彻底不用要了。 邵威闻言,继续客气道:“我明白的芳姨,但是凭借我和阿驰的关系,您不必与我客套。” 邵威的话仿佛一道暖流,让沈懿芳烦忧这么多日的心情难得的放松了些许。 她再次拒绝了对方好意,并让对方放心,她答应用五万两换谢云驰的名声。 见她同意,邵威叹了口气,继续安慰道。 “芳姨您放心,您准备好钱银,其他都交给我就行,我一定将阿驰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好,那我便先谢过你了!” “芳姨客气了,还有一事……” 邵威顿了顿,又说了谢云暲也被抓进皇城司的事情。 沈懿芳的心绪好不容易从激荡中平缓下来,再次听见另一个儿子也被抓进皇城司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他……暲哥儿他又是为何……” 见沈懿芳气得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邵威不由一慌,忙上前将沈懿芳扶住。 他一边扶着沈懿芳坐下,一边倒了杯水喂给她,一边快速将谢云暲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然后安慰道。 “芳姨莫急,此事并不严重,或许等会儿便放回来了,只是担心谢三公子昨夜没有归府,您担心,小侄子才说的,若是您气坏了便是小侄的罪过了……” 在邵威的安慰下,沈懿芳勉强镇定了下来。 同时也在他的安慰下,放心了不少。 可是,等邵威离去后。 她反复回想之下,还是胸口一痛,没忍住“噗嗤”一口血吐了出来。 院内嬷嬷下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 有人去找府医,吴妈妈满脸担忧的让沈懿芳先去休息。 可沈懿芳却摆摆手,强撑着身体见谢云暲和谢云驰院中伺候的人找过来盘问。 一番盘问后,得知谢云驰和谢云暲竟然是得知了谢云锦的事情先后去容府找她便没有回来后,顿时心口的血腥味又开始翻涌了。 将血沫咽下去后,沈懿芳的眼底第一次对谢云轻之外的另一个孩子生出了恨意。 第189章 要钱来了 她咬牙切齿的点了个身边的下人。 “你,去容府门前,将大公子和三公子的事情告诉七小姐,再问问她,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那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懿芳提到谢云锦时露出这样表情不由愣住。 见那丫鬟不动身,沈懿芳瞪向她:“还愣着做什么!” 那丫鬟回过神来,忙低头认错:“是,奴婢马上去!” 等那丫鬟离开后。 府医才匆忙赶过来。 沈懿芳如今管理着侯府大小事宜原本是要多问几句的,只是她实在胸闷索性不问了。 她坐下来,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让府医查看情况。 垫着手帕一番诊脉过后,府医沉吟片刻,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操劳过度,加上郁气郁结导致的,开一些凝神静气的方子便可,只是……” 见府医欲言又止,沈懿芳:“只是如何?” 府医沉声道:“只是您不能再这样操劳和怄气了,多休息,少思虑,否则长此以往,容易折寿。” 府医的话,让整个屋子陷入了死寂。 沈懿芳想到发间的白丝,神情顿时沉郁起来。 她最近确实隐隐感觉到身体不适,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见状,府医担心她不信,又忙说了些这种情况的案例增加说服力。 沉默片刻后,沈懿芳深吸了一口气,凝重的看向府医。 “还请将此事保密。” 府医忙点头:“夫人放心。” 等府医离开后,吴妈妈见沈懿芳要起身,忙上前,搀扶住她。 “夫人万万不可!您没听见府医说让您好好休息吗!” 沈懿芳捂着心口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苦愁。 “吴妈妈,我如今如何歇得下啊!” 吴妈妈闻言,顿时想到侯府如今的境况,顿时也陷入了沉默。 老夫人中风未愈,而沈懿芳作为侯夫人,若是身体不适,也可以让膝下的女儿帮忙学着操持家务,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让公子们搭把手也未尝不可…… 但如今,公子们便不指望了,而小姐……八小姐去了,七小姐…… 七小姐她…… 吴妈妈不敢说谢云锦的不是,但心下却是忍不住偷偷皱眉。 吴妈妈沉默之时,这些事情和人也沈懿芳心里默默想了一遍,最后她眉间的郁气更深了。 她虽然有些埋怨谢云锦不懂事,可如今谢云驰的事情决不能拖延。 但五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是她拿出这笔钱,她手里便真的没什么剩余了,所以她只能强撑着病躯去找谢老夫人。 却不料,在去西院的路上,竟然遇见了一个人。 沈懿芳远远的便注意到了那个与府中下人打扮截然不同的朴素身影,她皱眉,迟疑道。 “吴妈妈,你瞧瞧那个人是谁?我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说话的时候,那个提着食盒的身影缓缓走近,吴妈妈不由一惊。 “夫人,那好像是江夫人……” 吴妈妈的声音说着说着便小了下去,她忍不住偷偷朝沈懿芳看过去。 果不其然,沈懿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看了。 她见那江夫人瞧着似乎要过来,便直接冷着脸站在原地等着。 而江夫人心中想着事情,一直低着头,直到感受到一股冷意才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对上沈懿芳的冷眼,顿时吓得身躯一缩,手里的食盒便掉在地上。 “啪哒、哒……” 木漆食盒摔在地上,露出盒中的饭菜。 江夫人顿时一慌,想要蹲下去捡,却被沈懿芳冷声呵住了。 “慢着!” 沈懿芳眯着眼,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江夫人,质问道。 “你这偷偷摸摸的是在做什么?你们母子不是被容家接走了么?为何又偷偷的回来了?” 面对沈沈懿芳的质问,和鄙夷的注视,江夫人心下不由一颤,委屈的红了眼,看向沈懿芳,解释道。 “亲家母,我没有偷……” “谁是你亲家母!” 沈懿芳眉心一跳。 江夫人忙改口:“侯夫人,我……” 不等她说完, 沈懿芳便皱眉厉声道:“你没有偷,怎么鬼鬼祟祟在此!这又是做什么?” 说着,她嫌弃的指着地上倒出来的饭菜。 被污蔑的江夫人感觉万分屈辱,只是面对沈懿芳的贵夫人做派,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声解释。 “这是,我给云锦带过去的……” 江夫人提到云锦二字后,沈懿芳的面色一僵,随后面上的怒气更盛了。 结果江夫人又接着道。 “而且是老夫人做主将小辰接回府治疗伤的,我们没有偷偷摸摸的……” “什么!” 沈懿芳本就气得肺都要炸了,听到这里,简直要疯了。 她彻底忘记了努力维持的仪态,崩溃道: “那个私生子又被接回来了!?” 江夫人被沈懿芳这模样吓得不敢说话了,只忐忑的瞧着她。 却不料,沈懿芳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推开她,便快步离开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江夫人呆在原地。 而沈懿芳,一路怒气冲冲的跑到了谢老夫人的院子,推开门便不管不顾道。 “母亲,听说您将那私生子母子接进侯府了?!您当真就要让我的云锦嫁给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外头说得多难听您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说给您听如何?他们说……” “够了!” 谢老夫人原本刚喝了药,正要躺下,便被儿媳妇闯进来一通发疯质问。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就听见儿媳妇越说越过分了,忙丢了个香炉过去。 “嘭”的一声,香炉没砸到沈懿芳身上,但却砸在了她脚边。 她的声音顿时被扼住,震惊的看着散在脚上的香灰,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老夫人。 差一点这香炉便砸她脸上了! 然而,同样怒气中的谢老夫人才没心思注意这些,她气得捂着心口怒骂。 “你这个恶妇!谁教你的规矩!竟然对着婆婆大吼大叫!如此不孝,你可知道我能叫敬中休了你!” 敬中便是如今的宣宁侯谢敬中。 骂完后,谢老夫胸口的郁气依旧未消,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被儿媳妇这样忤逆。 想着,便越发觉得不满,挥动着还没有彻底恢复知觉的胳膊,指着沈懿芳继续骂道:“你这个恶妇!如今是想气死我好彻底拿到管家权是不是!你休想!等敬中回来,我便让她休了你这不孝恶妇!” 说完,她便目光恶狠狠的看向沈懿芳,等着她慌乱认错。 然而,却不料,沈懿芳听她说了让谢敬忠休妻后,就僵在了原地,面色也渐渐的失去了血色。 见状,谢老夫人心下不由得意,也同时有些心虚,若是将儿媳妇骂出事,不说传出去于她名声有碍,便是儿子也…… 想了想,谢老夫人轻咳一声,正准备大发慈悲给儿媳妇一个台阶下。 却不料,沈懿芳突然红着眼看向她,然后直接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连说了三个好。 “好、好、好!” “驰哥儿如今遭人陷害关在皇城司!暲哥儿也为了妹妹出气,被皇城司抓走了!都是因为婆婆您一意孤行,教唆云锦非要嫁给那个私生子!” “现在倒好了!全都是我的错!我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说着,沈懿芳便又呕出一口血来。 顿时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谢老夫人顿时一慌。 倒也并非担心儿媳妇出事,而是她原本以为沈懿芳故意胡说气她,如今见沈懿芳气得吐血,自然是真的了! 她的两个孙子都被皇城司转走了! 这怎么可能! 最终,谢老夫人还是逼着吴妈妈将事情细细的讲了一遍。 得知,大孙子和三孙子的事情,她彻底变了脸色。 尤其是那未婚夫要五万两银子才肯松口放过谢云驰之时。 她的反应与沈懿芳一模一样。 “五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苍白着脸坐起来的沈懿芳一改方才愤怒质问的模样,吐血过后仿佛失去了所有精气一般,苍白着脸,虚弱冷笑道。 “那便让他们直接给驰哥儿判刑吧,婚事也取消了吧,只是如今驰哥儿还是侯府的世子,若真的传开后,侯府还有没有下一个世子,便不知道了……” 闻言,谢老夫人顿时恶狠狠的朝沈懿芳瞪过去,准备责骂她几句,然而对上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顿时偃旗息鼓了。 她真的怕万一多骂几句,这病秧子儿媳妇死在她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她才道:“那便给他!” 说完,她便闭上眼,露出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然而,沈懿芳却继续冷笑道。 “母亲,这一切的源头说起来还是从您做主将那对姓江的母子接进府引发的……” 听到这话,谢老夫人哪里还不明白的。 原来这是来要钱来了! 顿时,她心下不由不满的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大儿媳妇看过去。 “怎么?这点钱你都拿不出来?你的嫁妆呢?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从前沈懿芳是最好面子的,只是自从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后,顿时觉得那些虚的都不重要了。 她病恹恹的抬了下眼皮,看向谢老夫人:“我的亲儿子冲进我的院子骂我,我的亲女儿连定亲都没支会过我这个母亲,活成这般便是我的报应吧,所以亲儿子我也管不了了,大不了我陪着他流放便是……” 按照当朝律法,男子强行奸淫之事,虽不至于砍头,但却判得很重,额头刺字,发配苦寒之地做苦役。 听着沈懿芳幽幽的声音,谢老夫人顿时一阵心虚。 她自然知道越过沈懿芳直接让谢云锦同江辰定亲有些不妥,但那是因为事发突然! 况且那江辰的身份非同一般! 怎么会委屈了云锦! 那是能助侯府恢复荣光的真正登云梯! 只是事关重大,谢老夫人决定咬死不松口,在婚事尘埃落定前,绝不能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一番盘算后,谢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肉疼道。 “五万两从我这里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沈懿芳苍白着毫无血色的脸,死气沉沉的看向谢老夫人。 久病在床本就怕死的谢老夫人顿时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排,她眼皮一跳移开视线,继续道。 “云锦的婚事如今满城皆知,若是反悔,你让人如何看待我们侯府?” 说着,她飞快的看了眼不说话的沈懿芳,又飞快移开视线,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喙。 “你只需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云锦便可。” “所以我的条件是,你此后不要针对那江家母子,派人好好将那江辰的伤势调理好,再怎么说他也是你未来女婿。” 听到这里,其实沈懿芳也渐渐嗅到了什么。 她不是蠢人,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阻止谢云锦,便是猜到江辰的身份不简单。 只是后来,谢云暲与她反目,加上江辰私生子的身份让她失去了理智。 如今,从谢老夫人宁愿干脆拿出五万两,也要力保那对母子看。 恐怕,江辰的身份并不是私生子那么简单。 加上,她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在乎谢云驰,因此爽快点头,拿了银子走了。 等她走了,谢老夫人才捂着起伏的心口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捏着鼻子让人将沈懿芳方才做过的位置擦一擦。 毕竟大儿媳妇那快死了的模样,她实在害怕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她。 擦干净椅子后,谢老夫人回到房间,却也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突然想到,若是儿媳妇真的出事,那么这偌大的侯府还有谁能掌家? 沉思许久后,谢老夫人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因为,答案是——没有。 …… 另一边,沈懿芳拿着从谢老夫人那里拿到的五万两银票,强撑着身体去找了邵威。 邵威见她脸色不好,便主动将此事揽过去,让她安心等消息便可。 于是,沈懿芳又心力交瘁的等了小半天,终于得到了好消息。 那边答应和解了! 顿时心里一松,她一直强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栽倒了下去。 沈懿芳醒来后。 得知,谢云驰已经回府了,而谢云暲那边,也被放了回来。 第190章 皇宫 沈懿芳闻言不由一喜,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跌坐了回去。 她这才想起府医的话,顿时面色一紧,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既然两个儿子放回来了,她这个母亲因为他们的事情累吐血了,竟然没有人来见她吗?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哑声问道。 “大公子和三公子在何处?” 闻言,一直在床边伺候的吴妈妈眼皮一跳,有些犹豫起来。 顿时,沈懿芳心下一沉。 “说吧,我受得住。” 吴妈妈见状,心知恐怕不问出来,沈懿芳是不会罢休的,顿时便说了实话。 “大公子回府后,便一直将世子院锁起来,不再出来,三公子他……” 见吴妈妈犹豫,沈懿芳心里一凉,但还是冷笑道:“说。” “他、他回府后,得知江公子在府中养伤,一怒之下去鸣风院闹起来,要把江公子丢出去,被老夫人关起来了。” 听到这里,沈懿芳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 婆母竟然为了那个江公子,把亲孙子关起来。 而三儿子竟难得的和她同一条线。 …… 皇宫。 凤仪宫,某偏殿内,一名暗卫正在汇报着。 “主子,容家老爷子那边的密报已经安排好了,也拦住了容家的情报,您看……” 说着,暗卫恭敬的将拦截下来的密报和伪造密报的备份呈上。 沈上星接过密信,一一过目后,点点头,将密信都烧掉。 见他点头,那暗卫便开始汇报其他事情。 “容府那边一切如常……” “宣宁侯府的老夫人今日一早为了那江氏母子,将谢三关起来了,根据她的性情推测,或许她对江辰的身份有所误解……” 说着,暗卫看向沈上星。 沈上星眉眼微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最后,暗卫顿了顿:“还有一事,那宣宁侯府的大公子之事,是被永昌侯府世子算计的。” 沈上星闻言,眉眼微微一抬:“哦?” 从小被作为储君培养,加之他记忆力超群,自然记得这永昌侯府世子。 表面光风霁月,实则是个十成十的废物,只是他善于伪装。 他算计谢云驰,沈上星倒是不觉奇怪,只是他好奇算计的原因。 对上沈上星的视线,那暗卫忙恭敬低头道:“那永昌侯府世子欠了笔巨债,所以才伙同福通郡王府的下人设计了这个圈套。” “但其实永昌侯府世子也被骗了,那管家告诉他,自己是福通王妃的娘家表叔,永昌侯府世子便信以为真。” 听到这里,沈上星眼眸微动:“是福通郡王妃设计的?她娘家是富商,没少往福通郡府送钱银,她娘家出事了?” 见沈上星竟然一瞬间猜到背后的正主,还猜中了背后的情况,那暗卫不由眼露钦佩,恭敬道。 “是,主子神机妙算,福通郡王妃娘家是宣州城最大的布商,因恶性竞争,偷鸡不成蚀把米,家底快赔穿了,如今靠福通王妃想法子,而法子便是通过权贵子弟间秘密相传的赌坊,目标都是些还未娶亲或重名声的世家公子,一旦陷进去,不敢声张又拿不出钱的,便会有人挑动他们安排仙人跳……” 听到这里,沈上星少有表情的面上露出一抹嫌恶。 “仙人跳、赌坊……”他思索片刻后,敲了下桌,“去查一查她和最近盛京城中印子钱的那伙人有没有联系。” 汇报完这些沈上星比较关心的事情后,暗卫才松了一口气,按照惯例,将京中大小事宜,按照沈上星的习惯挑选汇报起来。 …… 暗卫离开后,皇后的身旁的姑姑过来传话。 “娘娘说,等小公子忙完过去一趟。” 闻言,沈上星舒了一口气,起身道:“忙完了,走吧。” 见状,那姑姑温和一笑,立即在前面带路。 实际上沈上星住的便一直是皇后的偏殿,只是因为凤仪宫比较大,所以沈上星没走多远便到了正殿。 他到的时候,发现皇帝萧元继已经在了,脚步顿了顿,但表情却丝毫没变。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恭敬行礼,“陛下、娘娘。” 见状,皇后心下不由遗憾。 毕竟前几日儿子分明已经松口唤她母后了,母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的日子太难受了。 可她如今也知道胜利在望,越要警惕。 皇帝注意到她的表情,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他一边揽过皇后,一边道。 “沈大哥不日便要抵达京城了。” 闻言,沈上星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但并没有说话。 萧元继:“……” 他又道:“恐怕,沈家小八在沈大哥回来之时,差不多就要出发了吧,你不去见见吗?” 听到这里,沈上星终于忍不住朝皇帝看过去,见他有反应了,萧元继顿时一乐。 “真的不想去见见?原本还想说,你想去,可以将手里的事情放一放,父皇帮你处理几天的……” 不等萧元继说完。 沈上星飞快躬身作揖,恭敬道:“多谢陛下。” 话才说到一半的萧元继不由噎住,他本想逗一逗这臭小子,势必要他开口相求才答应的。 谁料这小子转性了,竟然都不客气一二了? 将皇帝噎住,蔺宛如不由“噗嗤”笑出声。 她看着一双黑眸写满“不接受反悔”的儿子,摆摆手。 “快出去吧,进宫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将军府住一住了。” 闻言,沈上星立刻恭敬又小声道:“谢母后。” 皇后面上的笑意彻底下不去了。 “快去吧。” 皇帝、陛下:“……” …… 将军府。 这几日,全家正在恋恋不舍的给云轻正在收拾行李。 而云轻则是完全插不上手,因为想到她要跟着怪神医去药神山住上整整一年,其他人便觉得一定很苦,于是便开始担心云轻东西没带够,在山上吃苦受累。 宁婉给她准备准备了一年四季的衣服,还准备了她万一长高的衣服。 几个姐姐,有的担心她无聊给她搜罗了一堆话本子,有的担心她万一又去绝处采药给她搜罗了各种工具…… 第191章 将军府 连一年多少天都数不过来的康哥儿,也屁颠屁颠的要给他的八姐姐准备一年四季的糖果。 云轻感动得不行,不好拒绝大家的好意,但…… 好些天没见师父了,还没有机会询问过药神山的情况。 但云轻知道,如此之多的礼物应当是带不走的,毕竟届时最多带上两个丫鬟。 可是这些话,众人其实一边准备的时候就一边嘴里念叨着。 云轻索性放弃提醒她们了,大不了放在将军府,一年后她回来还可以用。 这时,七公子回府的消息终于让大家稍微冷静了些。 只是见面没说两句,又开始了。 云轻:“……” 她发现将军府众人,从老到少,不论年龄,不论性格,骨子里都有些管家婆属性,格外的爱操心。 但她并不反感,心里觉得很温暖。 偶尔也会觉得,现在的沈家人是上天安排给她补偿。 她曾经缺失的十多年亲情,都被沈家人飞快的填补着。 而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默默将祖母从前留下的隐疾记下来,母亲的、还有姐姐们,尤其是六姐。 她面部的胎痕已经只剩些浅粉色的痕迹了,随着时间便会慢慢好转。 她想离开前给她研制一个加快愈合的方子。 当初她在天峰崖遇见沈南霜,便是因为沈家得到了一个方子可以祛除面部胎生的疤痕,而那方子缺失的一味药便是天心草。 看过那个方子后,云轻不由心有余悸。 因为这方子虽然比姜神医那方子还要好些,但也不完善。 若不是当初她挣扎过后依旧还是多嘴了,沈希月如今恐怕就要步了谢云月的后尘。 云轻顿了顿,还是将方子若是直接会引发的后果告诉了沈家人。 说完后,她见沈家人惊住,心下不由忐忑起来。 然而,注意到她的忐忑神情,心有余悸的沈家人纷纷意识到什么,她们并非怀疑,而是太过震惊。 可,这小女孩忐忑的模样实在叫他们揪心得很。 不用猜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于是,众人默默吸了一口气,拉住云轻,告诉她。 “云轻,多亏有你!” “云轻,你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啊!” 忐忑瞬间被大家柔软的抚平,云轻渐渐放松下来,她轻轻一笑:“应当是缘分吧。” “对,缘分。” 沈希月柔柔的一笑,然后偷偷拉住云轻的手,在她耳边悄悄道:“云轻,其实我知道这个方子不完善,但是六姐姐想赌一把,若不是你,六姐姐便真的赌输啦……所以谢谢你。” 云轻微微一愣,对上沈希月偷偷眨眼的暗示,顿时明白过来,这件事沈家人不知道,顿时她心中更是一紧,拉着沈希月的手都紧了几分。 她担心道:“六姐!以后万万不可这样冒险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沈希月见她后怕又努力板着小脸严肃的模样,愣了愣,随后捂嘴偷笑着,眨眨眼:“好的,听我们小八的。” 云轻见她笑得开心,小脸越发严肃起来。 相处了大半月,她早就发现了看似温柔无害的六姐姐才是最调皮的那个,若不是身子不允许,她恐怕会比沈南霜还无法无天,也会比沈梦婷要活泼不少。 可先天身弱并非是病,难医。 顿时,她便想到了自己的药血,只是如今她的药血还没有达到那个效果。 况且…… 沈希月的情况并非前世谢云暲那般生死关头别无他法。 她或许也可以想办法为沈希月养出一身药血。 …… 好不容易等到姐姐们的溺爱暂停,云轻松了口气。 忽然被沈上星迎面拦住。 云轻脚步一顿,突然想到上次他半夜匆匆送了自己一盆扦插的白玉兰便连夜离开的事情。 走得那般急,加上他的身份。 “可是忙完了?” 她成日跟着沈家人,性子活泼了许多,见沈上星不说话,便忍不住歪头询问道。 见她笑吟吟的模样,沈上星一双黑眸微微动了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有,忙不完的。” 云轻闻言点点头:“那……劳逸结合,如今是该休息了?” 因为她想到失忆之时,所接触那个沈上星,似乎并不是很忙。 沈上星点头:“嗯。” 然后黑眸沉静的朝她看了,“何日出发?” 云轻眨眨眼,算了算,笑意顿时消散了不少,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五日后,若是……”她顿了顿不太熟练道,“爹爹还没回京便等见过爹爹再走。” 听完云轻的话,沈上星垂眸,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沈雁鸿的行程密报,计算一番路程后,点头道。 “三日。” 见云轻不解的看向他,他又解释道:“三日后……父亲会回来。” 闻言,云轻顿时有些激动:“当真!” 沈雁鸿虽然还没回京城,但沈家有专门通信的信鸟,所以沈雁鸿人未至,信却早就一封一封送过来了。 虽说云轻认不出沈大将军的一手蚂蚁乱爬,但沈老夫人和宁婉却是熟识的。 在两位的翻译下,沈大将军的形象活灵活现的浮现在云轻脑海。 和童年记忆中无二。 慢慢的也觉得亲切起来。 所以,她想至少见一面,再走。 见她惊喜,沈上星眼底的笑意又多了些,他点头:“真的。” “太好了!” 云轻忍不住有些雀跃,随后意识到自己和几个姐姐们闹习惯了,一高兴就有些忘形,顿时努力克制了一二。 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沈上星顿时想起对方在姐姐们面前肆无忌惮的模样,再见她此刻在自己面前努力克制的样子,顿时有些心酸。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垂下眼睫,看着她,平淡问道。 “你可还记得,从前答应过我一件事?” 云轻闻言,愣了愣,随后飞快意识到。 “你是说……当初那个玉佩吗?” 说完,她不由面颊一热,因为她飞快意识到,当初摔碎那块玉佩是当年,她,哄骗幼时沈上星当他媳妇的定情信物! 第192章 云星楼 沈上星注意到云轻的反应,耳根也跟着一红。 “嗯。”他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 分明他身量要比云轻高了许多,但云轻却莫名觉得对方此刻乖巧得惊人。 以至于,她本想说出口的“于理不合”四个字,又咽了下去。 可、如今不是幼时,她怎么能送那种含义的玉佩。 见她不说话,沈上星微微抬眸,注意到她的犹豫,眼眸暗淡了两分,他抿唇想了想道。 “你不必多想,若是……不愿便……算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说得沈上星只觉得说起来,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结果说完,就见云轻松了一口气,心下不由委屈。 只是,他不愿表现出来,抿唇忍耐片刻后,他又道。 “我有些东西给你……” 说着,他便看向云轻,用眼神征求她的同意。 云轻闻言,顿时想到上次他送自己的白玉兰。 虽然不解,但她带回去后还是好好的照顾着,对于经常照顾药田的她来说倒也不难,只是,没想到瞧着扦插的枝丫冒出新的绿芽竟觉得有几分意思。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对沈上星说得东西多了几分好奇,不由点点头。 见她点头,沈上星的眉宇间顿时透出几分愉悦来,语气也忍不住轻快了几分。 “跟我来。” 说着,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又意识到不妥。 “咳咳,东西都在府外,要做一些准备。” 说着,他带着云轻往不远处走去,只见阿才正站在回廊下等待着,见她们二人过来,忙将手里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沈上星。 沈上星接过,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云轻。 二人带着斗笠出了将军府,连下人也没跟着。 慢慢穿过街巷,来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云轻正疑惑便瞧见沈上星走到了一扇紧闭的小门前,敲了敲。 不多时,房门半开,沈上星递过去一个东西,下一刻小门立刻被人拉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恭敬道。 “快快请进!” 说完他便注意到沈上星身后还有一人带着斗笠但他却没有多问,恭恭敬敬的将二人迎进去。 进门后,穿过一间静谧的屋子,别有洞天的一幕便呈现在二人面前。 竟是拍卖堂! 且台下众多来拍卖的人都是带着斗笠,面巾,不以真面目示人的。 见云轻好奇,沈上星脚步一顿,低声问她:“喜欢这个?” 那台上正在拍卖的是一座血珊瑚。 因为拍卖已经喊到了几十万两。 拍卖台下已经无人叫价了,叫价之人都在二楼的包间内。 血珊瑚价值昂贵,亦可入药,因此云轻略有了解,估算了一番后,不由沉默了,饶是她已经被沈家的金银珍宝砸晕无数次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这座血珊瑚的价值最多十万两罢了,为何会如此? 正想着便听见沈上星的声音,见他转头隔着幕帘看着她,大有若是喜欢便要送她的架势,云轻忙摇头。 “不喜欢。” 她想了想,还是凑近了些小声道。 “只是在想,为何他们会出如此高的价格……” 云轻怕被人听见,便越凑越近,声音也渐渐压低,头上的斗笠都抵到了沈上星胸前,她才忙退后了一点。 她说悄悄话的模样还是同幼时一般可爱。 沈上星眼底不由浮现一丝笑意,他见云轻也是真的不喜欢便带着她一边往楼梯走,一边弯腰凑近小声道。 “因为,意不在血珊瑚。”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带着云轻继续往楼上走去。 到了二楼,云轻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进某个包间,却不料,他又接着往楼上走了。 原本二人来到二楼之时,便引得二楼某些包间投来了好奇的打量,直到二人走向三楼楼梯时,几乎所有人都朝二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些惊诧又带着强烈探究欲的视线,云轻想忽略都难。 见她顿了顿,沈上星忽然伸手,牵住了她。 “别怕,跟我来。” 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出那些探究的视线外,沈上星松开手。 他牵得不用力,只是轻轻的带着云轻往上走,所以直到他松开,云轻才突然反应过来。 只是对方的动作轻柔又克制,显得很寻常,她才没反应过来。 且一离开那些视线,他的手便松开了。 云轻抿唇,移开视线,她并不讨厌。 殊不知,身旁一切如常之人,帘幕下一张白玉似的脸已经泛起了红霞。 他并非故意的,只是,那些包间里都是些老狐狸,他担心云轻 被吓到,便下意识的伸手…… 像幼时一般,紧紧抓着她的小手。 当然也没有紧紧,他下意识的不敢用力,只轻轻的碰到她的手指。 只是,不久前皇后的叮嘱,还犹言在耳。 “现在不是幼时,你不能……” 顿时,沈上星心里莫名的紧张变成了另一种紧张。 透过帘幕他看不到云轻的表情,只能垂首,小声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云轻见他都这样说了,轻轻点头:“嗯。” 听着她平静的声音,沈上星不由有些懊恼,他发现这帷幕太碍事了,观察不到对方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时,楼下又有人上来了。 沈上星回过神来,带着云轻往里走去。 那方才上来之人也跟着二人进到里间。 等沈上星和云轻一起坐下,那人忙上前一步,跪下去高举着一个盘子。 “楼主,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楼主二字一出云轻顿时忍不住朝沈上星看过去。 这人不是太子?他开一间拍卖楼做什么? 见她看过来,沈上星随手拿起那盘子里的东西一边递给云轻一边道。 “这间拍卖行叫云星楼……”说着他顿了顿,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云轻,然而隔着帷幕,根本看不出云轻有什么反应。 他又道,“但其实它不仅仅是一间拍卖楼……,腾兴城也有一间分行,你带着此物,我为你准备的东西便在那里,你去那里一趟便可。” 沈上星的话让云轻不由疑惑,腾兴城? 哪有人送人东西让人自己不远千里去取的。 见她斗笠有些微的歪着不说话,沈上星想了想,突然道:“你可知,药神山在何处?” 第193章 腾兴城 云轻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腾兴城?” 见她当真不知,沈上星忙点头。 “嗯,药神山其实就在腾兴城。” 闻言,云轻彻底愣住。 药神山竟然在腾兴城…… 虽说她并没有去过腾兴城,但也曾经听闻过腾兴城,那是一座特殊的城,那座城的人与别的地方不同,他们自称腾族。 关于腾族有很多传说。 他们的生活习性也与常人有所不同。 传说听说那里的山原本寸草不生,山顶有常年不化的白雪,本是荒芜之地,是腾族的出现,为那一片荒原带去了春天。 还有传说,腾族人茹毛饮血却信仰善良…… 还有传说他们都会巫术…… 腾族在大元朝流传着很多神秘的传说。 这样看来,药神山在那里,似乎也不奇怪了。 见她愣住,沈上星便缓缓开口,同她介绍起腾兴城来。 “腾兴城接壤的地方便是苗疆城。” 云眨眨眼,露出了几分好奇。 看见她托着下巴,露出聆听的模样,沈上星轻轻勾唇,介绍起来。 “据说苗疆人仗着蛊毒天不怕地不怕,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又因为苗疆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前朝历代不乏帝王想要将苗疆城彻底收入囊中,但纷纷因为蛊毒折戟。 只是苗疆一族世代居住在苗疆城几乎也不出来,于是便渐渐成了如今,相安无事的模样。 而一旁的腾兴城……” 沈上星说着目光从云轻一动不动的姿势扫过,笑意更胜了。 “腾族是连苗疆一族都不敢惹的存在。 腾兴城虽然曾经是一片荒原,但越过高山地势开阔,并非没有帝王试图管辖过。 只是,与攻打苗疆城不同的是,派过去的军队不是在半路消失,便是在半路遇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总之连腾兴城都找不到。 可是,当那些帝王放弃攻打腾兴城,又派人去查探之时,又轻轻松松进了腾兴城。 不信邪的帝王不在少数,各种各样的传说便是那些皇帝攻打腾兴城流传出来的。 直到苗疆城不知为何与腾兴城开战了。 苗疆城败落的速度,让当朝皇帝心惊,终于写下告诫书……不可激怒腾族。” “那位皇帝,便是如今元朝的第一任皇帝。” 也就是沈上星的祖先。 听到这里,云轻不由惊愕。 难怪……师傅不仅擅毒,还擅长解蛊。 只是,莫非师父就是腾族人? 猜到她心中的疑惑。 沈上星又道:“腾族其实并非传言那般会巫术,甚至他们比蛮夷还有缺失教化,他们茹毛饮血是真的,但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可是吃熟食,他们不识字,言语不清……更像是史书上的人族祖先。” 听到这里,云轻不由一愣:“那当初那些奇怪传说都是误会吗?” 沈上星摇头:“不知。” “只是有一个少为人知的传言,其实是真的,曾经腾族对外族人充满敌意与防备,直到一群人,进入腾兴城,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织布、建房……再后来在,这群人便住进了滕兴族的神山。” “山神是腾族人最崇高的信仰,不可冒犯,但他们却将神山献给了恩人。” 云轻眼珠一动:“神山……不会就是药神山吧?” 沈上星点头,又接着道。 “到了如今,腾族之人其实已经与天下百姓并无什么区别,你到那里之后,唯一的禁忌便是,不可冒犯他们的山神。” “只是,若有一定要去云星楼。” 缓缓吸收着沈上星告诉她的信息,云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有些感激的看向对方。 “多谢你。” 她说完,然后低头看向方才沈上星递给她的东西。 一个材质古怪的比寻常手镯略宽些的手镯,手镯上镶嵌着一块透着云字裂痕的玉石,且手镯的模样,让云轻不由想起了那些腾族的传说。 顿时,她便明白了。 “这是,信物?” 沈上星点点头:“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云轻点点头,轻轻将手镯戴上。 顿时,静静侯在一旁的两人突然无声跪下。 “见过楼主!” 云轻被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 随后,她惊愕的看向沈上星,难以置信道。 “这是……” 见她疑惑,沈上星伸出手,将一枚镶嵌着的星字裂纹玉石的戒指,递给她看,然后点头道。 “没错。” 云轻恍然,随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没错! 她突然反应过来星云星楼的意思,小脸不由一红。 她原本以为沈上星给她的信物是取物的信物,还不由疑惑为何做得这般精致。 结果,竟然是楼主信物。 还叫云星楼…… 云…… 星…… 他…… 逐渐意识到什么后,云轻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若不是还有帷幕在,她恐怕都要逃跑了。 说完没错后,沈上星便一直观察着云轻的反应,不由再次懊恼,不应该选在这里说的。 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只是,她还没有说话,沈上星便屏息看着等待着。 而云轻自从意识到手镯的意义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闻言,沈上星心里一紧,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嗯。” 云轻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心情不由变得有些古怪,只是想到要说的话,她顿时无暇细想,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不断的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 话一出口,便对上沈上星微微转动的幕帘,虽人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云轻却似乎有种他正在努力认真听的感觉。 一时竟然觉得,他有些可爱。 心下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她咬咬唇,缓缓道:“其实,我那天入梦,什么都想起来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所以才骗了你。” 说完,她去看沈上星的反应。 却见他幕帘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他才轻轻点头:“无碍的。” 云轻见他没有戳穿早就看出来自己想起来的事情,面上一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却见对方又道。 “只是,我能要一个补偿吗?” 第194章 玉佩 云轻闻言,顿时想到了那块玉佩。 于情于理都是她理亏,只是…… 犹豫之际,云轻瞥见了少年肩膀下沉的模样。 “没关系,若是你不愿,便当我没提过。” 说完,他的头又低了些,云轻仿佛能看见帷幕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失去了光芒的模样,可怜得紧。 云轻原本摇摆的心顿时倾斜过去,正要答应,却听见他又道。 “腾兴城天遥路远,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此物,毕竟……” 沈上星顿了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身上那股低落的情绪更加明显了。 他艰难道:“毕竟,我也算你七哥,我也是沈家人,你不要有负担。” 云轻闻言,不由愣住。 她能感觉到对方对于那块玉佩的执着,因此,她以为对方会趁机提出那个要求。 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看出她对这只手镯的负担,希望她收下。 虽然隐隐能察觉到对方的小心思,但究其根本还是真心在意她。 因此,片刻后,云轻点点头,神色诚恳的看向少年。 “好,谢谢,七哥。” 其实自从记忆恢复后,云轻对沈家人便很亲近,甚至连与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哥,和还没来记得重逢的大哥通信,都没有觉得别扭。 但不知道为何,独独对上沈上星。 尤其是这声她幼时也从未叫过的七哥,感到十分不自在。 且不知道为何,自从她的叫完七哥后,她便感觉沈上星的心情十分的低落。 虽然依旧温声同她介绍楼下的拍卖,甚至还会关心她有没有喜欢的,看似一切如常。 但云轻却能感觉得他周身的气氛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直到拍卖会结束,云轻也没有喜欢的,沈上星顿时连话也少了起来。 云轻隐隐察觉到他的想法,试着解释。 “你不是说这些拍卖达成后,还有别的交易?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云星楼的楼主之一,我不想耽误生意。” 说完,云轻明显能感觉到身旁低落的少年身上的气息轻悦了不少,心下不由觉得……奇妙。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人?冷冰冰个生人勿近的脸蛋,但其实像只随时炸毛的小猫,成天气鼓鼓生闷气,可又这般……好哄。 奇奇怪怪之余,她甚至觉得沈上星有些可爱。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后,云轻不由感觉面颊微微发热,她心念一动,突然道。 “我想去买糖葫芦。” 闻言,沈上星朝她看了过来,虽然隔着帷幕,但云轻却仿佛能看到帷幕下他笑了一瞬。 云轻移开目光:“去吗?” “嗯。” 这下,少年语气中的笑意都无需云轻去感受便听出来了。 二人在云行楼管事的目送下,缓缓从小巷离开了。 转角不久便走到了当初沈上星试图唤起她回忆的那条街市。 再见到同样的场景,想到幼时的一些回忆,还有上次……二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卖糖葫芦咯——” 正好不远处举着糖葫芦叫卖的小贩路过,云轻见状,笑了下,脚步轻快的朝那边跑过去。 小贩见状,顿时笑着问道。 “姑娘!要几串?” 说着,那小贩便瞧见了同样带着帷幕闲庭信步跟上来的少年,顿时笑了下:“两串?” “不,要九串!” 云轻笑着道。 那小贩闻言虽是不解,但还是忙笑着点头:“哎!好嘞!” 若是从前,她绝不会想到同家人分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沈家人是不同的。 沈家人可以老少齐聚在锅子前不拘小节的吃火锅,也可以全家因为康哥儿的小玩具坏掉了,围在一起一本正经商议修复“大事”。 在沈家,似乎所有人的喜乐都可以同享。 很快乐。 所以,云轻想在离开前,再多留下一些快乐。 愣神间,沈上星已经随后付过钱银,再接过九串糖葫芦,又道。 “再要两串。” 云轻见状,愣了愣,随后惊讶的看向沈上星。 沈上星仿佛猜到她想问什么似的,轻轻点头解释道。 “他们同沈家人,其实……没有太多分别。” 少年的语气似乎有些苦恼无奈,但其实是带着笑意的。 云轻闻言,愣了愣,随后便觉出他为何语气有些苦恼无奈了。 沈家人因为从祖母到姐姐们都有些不拘小节,因此,性子十分活泼,尤其喜欢闹腾这种板着脸的小正经。 沈上星自然是沈家人的头号小正经,因此“深受迫害”。 所以…… 皇上和娘娘竟然也是这样的性子吗? 宁婉提到这二位也只说了好相处,没有架子,她却没有真的见过,此时却仿佛有了实感。 她突然见沈上星说完,似乎有些懊恼的样子,等在一旁,不由笑了下,看向糖葫芦背后的街市。 “那我们再加两份!” 闻言,沈上星点点头。 “嗯。” …… 二人一路逛到街尾,沈上星身上已经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零嘴,各种民间常见却对世家来说算得上的稀奇物件。 也正因为如此,街市上的小贩看见两人便如同看见了财神爷一般,热情的招呼起来。 渐渐的,二人来到了一处玉佩摊子。 那摊主一瞧见二人便热情招呼道:“公子、小姐,来看看我这鸳鸯双面佩吧!寓意很好的,百年好合!” 这玉佩摊主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对,凭借他多年行商的经验来看,那这二人既亲近又默契,行走间却又刻意带着某种距离…… 还故意带着帷幕…… 绝不会是兄妹、主仆之类的关系,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只会是……嘿嘿。 说着,摊主将双面玉佩往沈上星面前递递,卖力推荐道。 “公子买一对吧,这鸳鸯双面佩,送给心上人,保管心想事成!” 当初幼年云轻拉着幼年沈上星买玉佩,便是因为人家玉佩摊主拉着一对年轻男女卖力推荐。 当初那年轻男子,直接用那玉佩表达真情。 于是,小云轻见状立刻也心生一计,有样学样,骗着幼年沈上星同意当她的“媳妇儿”。 此时,时过境迁。 二人竟然成了被摊主拉住的年轻男女。 顿时,帷幕下的两张脸都不约而同的发起烫来。 见二人都不说话,那摊主心下有些遗憾,但还是不甘就此放弃,又拿出其他玉佩,开始推荐起来。 沈上星目光悄悄扫过摊主放下那对鸳鸯玉佩,然后又悄悄移开,他看向云轻。 “走吧,该回去了。” 闻言,那摊主面上的笑意一窒,但也并没有强求,只是失望的将玉佩放了下去,继续道。 “没关系公子、小姐不买,也祝福二人百年好合!” 闻言,沈上星偷偷看了云轻一眼,抿唇,转身便要离开。 却不料衣角忽然被人拉住。 他愣了愣,疑惑回头。 只见云轻一边拉着他的衣角,一边上前对那老板道。 “我要这对吉祥如意佩。” 第195章 甜 云轻说完,便顿时感觉身旁之人透出一股快乐的气息,虽然隔着帷幕看不见对方的脸,她却知道对方一定双眼亮晶晶,还笑了。 果真好哄。 云轻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下,她付了钱,接过玉佩,想将其中一枚递给对方,却发现对方满身挂满了她一路买的东西,不由顿住。 这时一旁,做成生意喜笑颜开的摊贩老板见状,提议道:“不若姑娘为这位公子佩戴上吧,吉祥如意,幸福美满!” 云轻闻言,这才想起老板似乎误会她们的关系了,正想解释,却听见耳旁的少年轻咳一声,语气不太自然道。 “有劳,轻轻。” 别样亲昵的“轻轻”二字落进耳中,云轻只觉面颊一热,彻底无暇和老板解释了,她觉得更需要解释的人是沈上星。 可不知为何,分明二人带着帷幕,她却觉得了对方的目光炽热,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深吸了一口气,将玉佩飞快系在他的腰间。 云轻轻咳一声。 “我们该回去了。” 说完,她便脚步飞快的走了。 走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她不傻。 前世她已经活到十六,定了亲又退了亲,虽说她当初与江辰定亲只是为了救他,可到底对方也成了她的未婚夫。 可她面对江辰的时候不会,不会像面对沈上星时,那般在意他细微的表情,会不自在,会害羞…… 她…… 脚步又加快了些。 那摊贩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见沈上星还低头看着云轻为他系上的祥云佩,忙提醒道:“公子,您不追吗?” 沈上星闻言,这才道了声:“多谢。” 然后步履悠闲的追了上去,倒也不是他见云轻走了,不着急,而是他腿长,他怕太快追上有些羞恼的云轻,对方逃得更急。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到将军府,府门前别样的热闹,云轻不由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沈上星,然后等了等对方,并肩进门去了。 门内,府中下人正在喜气洋洋的搬东西。 见到云轻二人,不等两人问,下人们便七嘴八舌的说了。 “七公子!八小姐!咱们将军的信送回来了,确定三日后回府!” “太好了!” “是啊!将军终于要回来了!” 云轻先是一喜,随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上星。 竟然和他猜的时间一致。 注意到她的视线,沈上星拒绝了想要上前帮忙拿东西的下人,勾了勾唇:“走吧。” 二人一同往内院走去。 内院沈老夫人和宁婉几人正在高兴的说着什么,见二人带着斗笠回来,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淡定道。 “正找你们呢,快来祖母这边!” 随后又见沈上星挂了满身的东西,神态自然的站在她身后,纷纷不由目露惊奇,一时失语。 “这是……” 顿时,云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摘下斗笠,还是鼓起勇气说了。 “祖母、母亲、姐姐们,我今日逛街看到些幼时喜欢的小玩意儿,便想着带回来给你们也尝尝……” 说着说着,她心里忽然有些低落起来。 虽然她知道沈家人肯定不会嫌弃这些东西,可说到底还是她的一些孩子气…… 这时一个小奶音突然惊喜的响起。 “天啦!糖呼噜!!!” 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小炮仗飞快从远处跑近,看见挂着糖葫芦的人是沈上星后,康哥儿飞快收敛,然后迟疑了片刻,小脚挪至云轻身旁,然后睁大一双黑亮的小眼睛咕噜噜的看向云轻。 “八姐姐,你似不似,给康哥儿、买了糖葫芦呀~” 闻言,一旁的沈老夫人与宁婉忍不住再次对视一眼。 竟然连康哥儿都看明白了。 这…… 对此毫无察觉的云轻,迟疑的朝一旁惊愕中的宁婉看过去,见宁婉轻轻点头,才从沈上星身上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康哥儿,叮嘱道。 “但是康哥儿不可多吃哦~” 康哥儿忙疯狂点头:“康哥儿,懂!吃糖糖,牙齿长虫虫!” 说完便自己把自己吓到了,缩着着脖子抖了抖,然后小眉毛纠结,小声道。 “康哥儿就吃一……” 说着小眼睛偷偷瞧着宁婉又偷偷看了眼云轻,伸出四根手指。 “两颗。” 说完,小家伙便咬牙开始同死活缩不回去的两只手指开始较劲了。 然而,沈家人都知道,康哥儿跟着三叔玩了许多灵活手指的玩具,手指比寻常小孩儿灵活许多。 “康哥儿,你这缩不回去哪里是手指啊,五姐姐看是馋虫吧!” 门外,大步而来的沈南霜忍不住打趣道。 顿时,康哥儿小脸憋得通红,气鼓鼓的瞪了眼沈南霜,然后飞快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跺跺小脚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道。 “五姐姐太坏了!康哥儿伤自尊了!要回去自闭了!” 说着便像个小贼似的抱着糖葫芦就跑了。 顿时惹得身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偏偏坏心眼的沈南霜还不放过她,将手扩在唇边,接着道。 “泉伯!记得盯着康哥儿,不许他多吃——” 顿时那个即将消失在转角的小贼团子脚步一顿,气急败坏。 “五姐姐!我恨你!” “哈哈哈哈!” 然而换来的只有沈南霜更大声的嘲笑。 宁婉见小儿子快气成河豚终于才收起笑意,轻轻上前道。 “行了、行了、莫要逗你九弟了,不然哭了你哄……” 沈南霜忙缩了下脖子,吃了一口糖葫芦,含糊告饶道:“不了不了……” 而宁婉说着,已经来到云轻身旁,惊喜道。 “许久没吃糖葫芦了,轻轻这是同和娘心有灵犀啊!” 说完,她还回头招呼沈老夫人:“娘,快来吃轻轻买的糖葫芦!” 沈老夫人也反应过来,方才他们因为两个孩子成对的出现一时呆住,恐怕是叫这孩子误会了,才那般低落。 忙上前,笑道:“啊哟,这一口,轻轻可是买到奶奶心口上了,当初奶奶带着你们爹和两个叔叔浪迹之时……你们三叔啊,盯着这玩意儿馋得流口水!” 正说着,抱着气鼓鼓的康哥儿进门的沈三叔不满道。 “娘,您怎么还在提这事儿?您难道就不馋吗!也不知道是谁,闺秀时馋得流口水……” 说着,他放下康哥儿,笑吟吟的看向云轻:“小侄女,可有三叔的?” 云轻忙点点头,递了一串给他。 沈雁飞接过,豪爽的吃了一口,仿佛吃到什么珍馐一般,闭眼享受片刻,才道:“甜!” 这话说得,云轻都不由怀疑起来了。 这寻常百姓小孩儿爱吃的零嘴便自然的分到了每个人手里,不仅几个姐姐爱吃,三叔爱吃、连沈老夫人和宁婉面上的喜爱也不似假的。 莫非真的买到了甜的? 她也跟着拿起一串,尝了尝。 却发现那山楂与她在谢家时尝到的酸涩似乎并没有太多不同。 可一抬头,瞧着大家笑吟吟,其乐融融的模样。 顿时便甜了许多。 无比的甜。 第196章 大将军爹回来啦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已过三日。 沈雁鸿的归期已至,而距离云轻离开的日子也只有两日了。 一大早,全将军府上下便热火朝天的等着大将军沈雁鸿的归来,可热闹的同时一股淡淡的离愁也在众人心中挥之不去。 云轻也是如此,一边期待着与沈雁鸿见面,一边不舍。 短暂的相处,将军府给她的归属却比侯府要多得多,她决定离开侯府时的怅然皆是来自不知何处的茫然,要说不舍,其实并没有太多。 此时还未离去,便已经盼着归期。 没等多久,沈雁鸿人未至口信便到了。 “将军特意派小人来告知老夫人、夫人不用在府门等待,将军要先进宫述职,还要交接战俘,恐还要耽误些时候……” 那小兵刚交代完沈将军的话,另外一行人抬着东西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瞥见那行人身上与传话小兵一致的军装后,宁婉忍不住同沈老夫人道。 “母亲您瞧那是何物?怎的瞧着像是家具?” 闻言,沈老夫人微微皱眉:“我看着也像,难怪这次耽误了几日,怎么带着这些笨重的物什回京。” 要知道,再晚两日,小八都见不着了。 宁婉也是这般想的。 注意到两位的表情,那小兵忙高声帮自家将军解释道。 “回老夫人、夫人!那是上好紫檀木打好的桌椅木床!将军说,八小姐此去之处,条件难免艰苦,所以特意将这紫檀木家具运送回来,到时候八小姐带上,先将就用着!” 说完的时候,那抬着家具的一行人便到了府门口。 不等那为首之人开口。 沈老夫人和宁婉便已经满意的上前,指挥起来,一改之前的不赞同。 甚至连沈南霜和沈梦婷都是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遗憾表情。 云轻:???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唯一没有凑上前的看热闹的沈上星,不由有些幸好他没加入为她准备行礼的行为。 毕竟,这几日,她除了期待沈雁鸿回来和对离去的不舍外,最头疼的便是…… 沈家人热情为她准备的东西,尽管大家已经尽量克制了,但目测要至少十来辆马车才能将行李全都抬走了。 再加上这些木床……恐怕要派一队军队保护她了。 毕竟,带着那么多东西上路,一看便是肥肉,万一路上遇见山匪就不妙了。 只是,她却不忍心扫大家的兴,只在心里默默的选了些方便带走的。 虽说特意传话回来说要些时候,但沈雁鸿回来的时间却比预计的早。 毕竟皇帝也能看出来他急着回家见女儿的心情,连那战俘安置之事都让他交给了副将去处理。 沈雁鸿自然也没同皇帝客气,一句“多谢陛下”便脚步匆匆的出宫去了。 沈雁鸿生得英武不凡,但更多在于气势。 论外貌体型在魁梧粗壮的武将中,反倒显得像个儒将。 然而,他的性子却是实打实的比谁都粗野。 下人刚进门说将军回来了,不等众人起身,那门外一道洪亮的嗓音便响起。 “老娘!媳妇儿!孩儿们!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已经飞快进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众人皆是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 云轻也被牵着,快步迎接了过去。 而那沈雁鸿虽然喊着媳妇老娘,但脖子却忍不住伸长搜寻着陌生的身影,只云轻一个被宁婉和老夫人拉着的陌生身影,自然飞快便被他锁定。 感受到沈雁鸿注视的瞬间,云轻不由紧张起来,可想起老夫人和宁婉的教导,她忙有些害羞道:“爹……爹!” 其实看见对方的瞬间,那种熟悉感便扑面而来。 尽管只是很少的记忆,但记忆中那个笑声豪迈的高大父亲,就是这般…… 除了面上略有岁月的痕迹,沈雁鸿几乎没怎么变。 可对于沈雁鸿来说,当年的奶团子可就变化大了。 首先便是……胆小了许多啊…… 沈雁鸿面上更开心的大笑着,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声。 他本是打算一见面便像小时候似的将那小丫头脑袋揉得吱哇乱叫说发型乱了的,但此刻却有些怕吓到她了,只好虚虚的拍拍她的头,开心道:“好!好小八!回家了便好!” 这一拍头,沈雁鸿便察觉不对劲的地方了。 顿时他便没忍住凑近宁婉嘀咕了句:“媳妇儿,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小八今年十三了吧,怎么这么小一个?” “我记得沈希月十三那年都比如今的云轻高半个头……”说着,他顿了顿,“这么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不若咱们还是接去边关养养吧!” 说着,他还心疼的看了眼云轻的个头,肯定的点点头,认为自己的提议非常好。 宁婉瞥了眼方才还喜滋滋,此刻却有些错愕的云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拧了把身旁大老粗的腰,咬牙切齿道:“……你小声些,小八最在意的就是个子了。” 然而,大家就站在一处,便是沈雁鸿压低了嗓门,云轻也不可能听不到,况且他根本就没压。 再看他顿时一副说错话的表情,宁婉的话,不用听也能猜到了。 肯定是告诉沈雁鸿,她因为矮个子自卑了…… 顿时,她忍不住有些沮丧的看看两个姐姐,再看看沈上星。 沈家人一个比一个高。 就在这时,云轻的视线忽然开始拔高,她惊慌了一瞬,随即便发现是沈雁鸿。 他竟然掐着咯吱窝将她举起来了! “不怕不怕!我沈雁鸿的女儿,不长高也没事!大不了爹爹举着你便高了!” 说着,他便忘记了自己是镇国大将军似的,举着云轻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见状,宁婉和沈老夫人顿时面色微变,怕他吓着云轻,忙着急的喊着。 “沈艳红!你莫要吓到孩子,快将她放下来!” 结果战场上战无不胜的英武大将军此刻反倒像个孩子,他倔强道:“我不!” 他就不信了,小时候能哄得溜溜转的小团子,十年后就哄不笑了?! 要知道小八幼时可是最喜欢大将军爹爹的! 呵,院中这些人只不过短短抢跑月余,便以为能越过他这个爹爹去! 不可能! 于是云轻便被这个十年后刚见面的将军爹爹举着驮着去看了院中的花,院中的鸟窝,甚至还上房去接了瓦。 眼馋得康哥儿急得在地上打转转,可他急的时候,却也知道不跟八姐姐抢的。 惯来爱取笑他的沈南霜走过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怎么样,还讨厌五姐姐吗?” 闻言,小家伙眼珠一亮吗,脆生生道:“五姐姐坠好啦!” 顿时沈南霜便忍不住笑出声:“鬼机灵。” 说着,便带着小团子追了上去。 一场胡闹下来。 幼时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幕重演,很快便将父女间的生疏化去了。 这天,镇国大将军沈雁鸿回京消息传遍盛京城。 各种拜帖也递了上来,但沈雁鸿全都以陪女儿的理由推了。 顿时,盛京城中很快便又传出了镇国大将军女儿奴的小道消息。 原本这种事情也就市井间传传便罢了。 可当得知沈雁鸿连宫宴都推了之时,朝堂上的众人顿时便想起来之前,沈雁鸿用军功给女儿换了郡主爵位之事。 恐怕,这沈雁鸿的女儿奴名头,是真的! 更甚者则是注意到了,沈雁鸿婉拒宫宴后,皇上不仅没有生气,还特意推迟了宫宴等他之事。 于是,继拜帖后,上门向将军府小姐说亲和求亲的帖子又来了。 顿时,气得沈雁鸿鼻子都歪了! 要知道他还在因为刚到手的乖女儿要飞走而难受着呢! 且因为沈老夫人的事情,他认知到了世间女子的不易,与男子的薄情,只恨不得将三个女儿都留在身边。 大手呼啦啦的将所有帖子撕了个干净,怒声道。 “不嫁!老子的女儿一个都不嫁人!全都赘婿!” 本是发泄的一句话,却说着说着眼睛便亮了。 顿时,沈雁鸿一拍额头,便激动的看向了一旁的宁婉。 “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高兴丈夫对女子处境的认知,可她却还是翻了个白眼。 “不怎么样……” 这世间根本没有感同身受,无论是身居高位的萧元继,还是沈雁鸿能够体谅女子的艰难,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那种苦,才能有此体会罢了。 况且,如今的朝堂在先帝和萧元继的清洗下,污浊腐朽的世家权贵少了许多,也是有着不错的人家的。 而这些世家大力培养的皆是长子,相对来说优秀的长子肯定要比次子幼子多一些。 这些人怎么可能入赘? 世道本就艰难,她能看得过去的优秀男子少之又少,她才不要为自己的女儿设限。 况且她自己便是为了反抗家里定下的婚事,才遇见沈雁鸿这么个良人的,自然也希望女儿们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听完,宁婉的话,沈雁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受教的表情摸了摸后脑勺,赞叹道。 “也是!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说着,他便“嘶”了一声,睁眼看到被他撕成渣的帖子碎片。 “那我岂不是坏事了……” 送帖子来求亲的可不止是求云轻,还有另外两个女儿。 虽说夫妻俩早已决定将女儿留大些,可听完,宁婉的话,沈雁鸿又觉得好女婿太少,如今多了个女儿,恐怕得抢了。 夫妻多年,宁婉哪能看不出他心思,忍不住无奈。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宫宴咱们带着霜儿、月儿、婷儿先去露露面,至于轻轻……还小呢,还不急……” 说的到云轻的时候,宁婉便想到最近几日反常留在府中的沈上星。 想了想,她还是没把两个孩子间的隐秘缘分说给沈雁鸿听。 她决定等这个以为小七特意回府陪他这个糟老头子的憨憨自己去发觉吧。 第197章 她不是去做城主的! 夜色寂寥,凉风习习。 沈雁鸿在院中仰望着孤月,觉得它和自己这个女儿要远行的老父亲一样孤独,不由诗兴大发。 只是刚张开嘴,他就卡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一拍脑门,遗憾嘀咕道。 “嗐,都忘了老子不会作诗了!”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回头和屋内的宁婉说了声,便大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很快,沈雁鸿便来到了一座充满书香的院落前,准备让他的小儿子帮忙写一首离别诗,顺便叮嘱这小子几句。 却不料,开门的只有一个圆脸小厮。 想到这圆脸小厮的身份,沈雁鸿僵了僵,轻咳一声问道。 “你家少爷呢?” 注意到沈大将军的僵硬,阿才想到了曾经的一桩朝堂秘闻,那是陛下刚登基不久的事情了,朝中有位位高权重的公公,颇为欣赏沈将军,而沈将军这人性情豁达,跟谁都能处成好兄弟,却不料那位公公好男色,若不是沈将军运气好,恐怕就栽那位手里了。 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将军独独对无根之人有些敬而远之。 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了! 阿才心下一边惊骇,一边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小半步,恭敬答道。 “主子去寻八小姐了。” 闻言,沈雁鸿顿时无暇顾及这小太监的反应了,面色不由疑惑起来,他一边转身一边嘀咕道。 “小七什么时候跟小八关系这么好了?” 回到主院,沈雁鸿将这件事告诉了宁婉,却发现宁婉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沈雁鸿顿时乐了。 “我还想着问问小七在藤兴城有没有人手,让他想办法照顾小八,如今看来不用我特意叮嘱了!” 说完,沈雁鸿顿时放下心来,转而又想起来他的咏月离别诗,讨好的看向宁婉。 他的夫人,文采也是极好的。 只是若非必要他不行夫人劳累。 听完沈雁鸿的请求,等着他发现什么从而跳脚的宁婉:“……” 算了。 继续乐吧。 …… 另一边。 沈云轻疑惑的接过沈上星手中的书。 这些天来,她已经对沈家人想到什么送什么的行为习惯了,甚至不自觉被她们所同化了,原本要离别才分别送给众人的药包,她已经都送出去了。 唯一剩下的便是沈上星,他不像老夫人,虽然身体矫健却又暗伤,也不似六姐姐体弱,五姐姐心火旺盛…… 他年轻,看着温润纤瘦,实则健壮如牛。 云轻同宁婉打听过后,连皇上皇后都准备了两只香囊。 唯独沈上星把她难住了。 最后,想到对方的身份,她整理了一份毒经附带她研制出来的解药,准备送给对方。 结果,她还没有写完,对方反倒先给她送来一本书。 云轻垂眸翻开,发现书上的字体分外熟悉。 竟然是沈上星自己写的,顿时她不由好奇起来,接着往后看了下去。 这是……一本食谱和起居记录。 记录的全是,一些人在快速长高时的年龄、食谱……等等起居记录。 且那些名字瞧着都是女子…… 见云轻惊愕,沈上星温声解释道。 “这些都是宫里的宫女,我派人查证过,准确无误的。” 对上少年一本的黑眸,云轻原本被察觉心思的窘迫变成了一股暖流。 矮小的身高确实是她的遗憾,她记得谢云锦便是在这一年彻底与她拉开了距离。 谢家人不算矮,但她与谢云锦这对双生姐妹似乎长得有些慢了,似乎,后来,沈懿芳还特意为谢云锦找了什么法子。 而效果也显着。 只不过,众人为谢云锦开心之时,不仅默契将她忘掉,还在她询问的时候,指责她什么都要与姐姐比,嫉妒亲姐姐。 想起这些前世的往事,云轻发现自己心中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渐渐有种雾里看花之感。 不仅感受开始模糊,连记忆也慢慢的淡了。 她眨眨眼,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因为什么而发呆了。 对上沈上星担忧的视线,她忽然将手中的书抱在怀中,扬起笑脸。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见她笑得轻松自然,沈上星的眼神也顿时跟着放松下来,轻轻勾起唇角。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笑,云轻她抿唇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小声道。 “你进来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给你。” 那本毒经,她就快写完了。 眼下,正好。 小声解释,进了一趟宫。 云轻开心收下:“谢谢。” 离开盛京城道道倒数第二个夜晚。 沈上星在月色下,静静的陪着云轻,写完那本送给他的毒经。 …… 第二天。 沈雁鸿又进了趟宫,回府后,随手丢给云轻一个长木匣子。 云轻感觉有些眼熟。 因为……她手中已经有两个了。 一个是还未见面的大哥送来的,一个装着不久前封她为郡主的圣旨。 见她呆在原地,沈雁鸿顺手帮她打开,一边将圣旨铺开,一边和她道。 “藤兴城的生活和风俗都与咱们不同,为父担心你在藤兴城遇见危险,所以特意求了皇上,给你封了个钦差大史,若是遇见什么就可以将这封圣旨拿出来调兵,调兵范围就是围着藤兴城一周的各个城池。” 说着,沈雁鸿献宝似的,从一旁拿过一个小型沙盘,准备临时给云轻恶补一下调兵遣将的技能。 云轻惊愕且懵逼,又不好拂了老父亲的好意。 且,沈雁鸿讲兵法十分的粗俗直白,反倒趣味横生。 这一讲,一上午便过去了。 沈雁鸿见女儿听得津津有味,讲得也越发卖力起来,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带兵经验全都传给云轻。 可惜,离别最后一天,沈家众人生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雁鸿一个人独占云轻的。 于是,午饭后。 云轻又被沈梦婷神神秘秘的拉到一旁,塞给她一堆商令。 富贵商行虽然没有覆盖到藤兴城,但沈梦婷人脉广啊,终于在云轻离开之前,将几家在藤兴城有业务的几个商行找到了,做了一些利益交换。 沈云轻拿着商令,便是那些商行的伙伴、甚至股东之一。 拿着圣旨、商令、还有沈上星送的手镯。 云轻忽然有种自己是去做城主的错觉。 第198章 离京 晨曦初绽,一缕金光自天际划破长空。 一辆质朴的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盛京城,唯有镇国将军府满府陷入了叹息和不舍。 “要足足一年啊。” 宁婉紧紧抱着云轻留给她的包裹一时间舍不得放下来,里面是云轻特意为她制作的香膏,有什么养肤膏,安神膏……她并不在乎这些,比起这些,她更想那孩子留在她身边快快乐乐的就好。 这些日子,眼看着小八渐渐被养得活泼起来,小脸也开始长肉了,她既觉得开心,又觉得后悔。 宁婉正想着,身旁的沈雁鸿忍不住拍了下桌,重重的叹了口气,怒道。 “当初便是抢!也该把小八留下的!” 沈雁鸿的话引得沈南霜忍不住附和起来。 静静坐在一旁的沈上星闻言,眸色微微一黯,神情兀自懊恼起来。 当初云轻被接走得匆忙,他并不在沈家,手中能用的人也还没有培养起来,否则,便是不将人半路偷回来,也不会失了她的行踪的。 见大家的表情都陷入了悔恨,上位的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摇摇头,看向满屋子垂头丧气的人,她起身,神情缓缓舒展开。 “行了!你们忘了小家伙说的话了吗?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想到云轻离开前说这话的神情,众人的脸色也跟着好了起来。 下一刻,沈老夫人的话,就再次让众人的脸色一垮。 “都去把云轻没能带走的东西收拾了,摆在院中像什么话。” …… 这些天来,尽管已经删删减减,但最后还是满满当当的塞了几个马车。 沈雁鸿的便想着,顺便派一队兵护送小女儿去腾兴城,顺便帮忙安顿好,他才好安心。 结果,小丫头那个怪师傅一来,不仅否决了他派兵护送的打算,连侯府的马车都不让用。 沈雁鸿武艺高超,自然也看得出来,那个跟在怪神医身边的黑衣人论武艺恐怕在他之上,一路上确实可以保证安全问题。 且对方也说得有理。 虽说他不与人为敌,可身为位高权重的镇国王爷,加上他同皇上的交情,难免会有立场不同的阴人使阴招,反倒不好大张旗鼓的出门。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沈雁鸿不讲道理了一辈子,就是气不过。 因此,突然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叛徒。 众人都在指挥下人把能够存放的物件往云轻院子里搬,不能存放的,等云轻一年后回京恐怕坏掉了,需要挑出来。 唯有一个人,两手空空,事不关己的站在那里发呆。 沈雁鸿便横眉怒目:“老七!你过来!” 闻言,负手而立的少年回头,淡淡看了眼写满了“为父准备没事找事”和忙碌中的众人,然后在沈雁鸿再次开口前道。 “父亲不必担心,我在腾兴城有些人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少年冷清的声音落下,不仅沈雁鸿,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哇,小七!” 沈南霜最先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叉腰不满道:“你小子不厚道!是不是早就猜到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才偷偷派人去腾兴城准备的!” 沈南霜的话,顿时提醒了众人。 尤其是宁婉和沈老夫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目中有些了然。 难怪小七这些天只偷偷摸摸往云轻那里送了些书本,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顿时,婆媳两人又想到另一处去了,忍不住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 而沈南霜三姐妹已经开始满院子围追堵截不厚道的弟弟了。 尤其是沈梦婷气得鞭子都拿出来了。 的亏她想着这个别扭弟弟的小心思,还特意将那几个商行定期送货去腾兴城的时间告诉他,和他说以后有东西送给云轻,可以交给商行。 难怪! 沈上星轻功是最好的,自然三个姐姐都没捉到他。 但架不住还有恼怒的沈雁鸿在。 最后,满脸单独不知悔改的少年,还是被沈雁鸿从房顶上拎了下来。 交代了另一件事,才换取了自由。 他还寻了一只小金雕,终于赶在云轻离京前驯养好了,那只小金雕会跟着云轻,云轻有事便可以随时送信回京。 而且考虑到父亲不日便去西凉关,他还特意让原本那只金雕一路同行,这样才能给小金雕带路,方便云轻的信送往西凉关。 闻言,沈雁鸿缓缓松开小崽子,嘴角压着笑意,佯装冷哼道。 “这还差不多!” 实际上短短五个字,说到后面,嘴角都翘上天了。 …… 伴着天空两声嘹亮的长啸。 一辆瞧着质朴甚至有些陈旧的马车,缓缓将繁盛的盛京城抛之脑后。 与外面不同的是,马车里面布置得宽敞又舒服,车里坐四五个人都不觉得拥挤,车垫柔软得过分,即使路上遇见颠簸,车内也不会摇晃得很厉害。 但这并不是怪神医的作风,他老人家向来对这些没什么讲究的。 云轻甚至有一次见怪神医出远门,马车内坐垫是破木板。 云轻忍不住摸了摸柔软的坐垫,心下不由暗自嘀咕,莫不是为了她吧。 师傅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其实,师傅和沈家人只是性格和行事不同,对她都是一样好的,她明白的。 嘀咕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偷偷朝闭目养神的怪神医看过去。 小老头仿佛有预感似的,精准捕捉到云轻偷看的视线。 “怎么?” 说完,不等云轻说话,便注意到她小手摸着坐垫,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是硬了吗?” 说着,怪神医便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元青和他说的话,也就只有小云轻乖巧跟着你坐破木板才不哭不闹,换成盛京城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千金们,恐怕哭起来,眼泪都能把你这破木板马车给淹咯! 一个破马车,淹了,便也就淹了。 但别的小千金有的,他的小徒弟怎么能没有。 还不够。 怪神医眉头开始紧锁。 见怪神医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云轻忙眨眨眼,乖巧坐好,不再打扰怪神医思索。 师傅只有遇见奇毒的时候才会这样严肃。 元青正在驾车。 车内除了师徒俩,还有银环、金锁两个丫鬟。 只是云轻记得,原本害怕怪神医的分明只有银环一一个,不知为何,现在连人高马大的金锁也隐隐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了。 云轻虽然好奇,但当着怪神医的面,又不好问。 只能轻咳一声,拿出了今早沈上星给她路上打发时间的一些小册子。 小册子上,写的是一些趣事和趣闻。 都是皇家暗卫打探消息时,顺便收集的。 而其中,自然也有宣宁侯府谢家的。 虽说这些册子上记录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但到事关朝堂官员,云轻看完册子就需要焚毁。 因此想了想,她还是先把谢家的册子拿出来了。 看完,便早些烧了吧。 第199章 要是能重来,他只要云轻 不得不说,沈上星太过了解云轻的心思,谢家的小册子上语言描绘不如别的册子诙谐有趣,只是言简意赅。 云轻临别这些日子没空关注的谢家之事都被列举在其上。 第一件便是,谢云驰被好兄弟联手外人坑进监牢之事。 其中复杂的因果关系,云轻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看到谢云驰至今还以为自己醉酒后,玷污了良家妇女后,她突然愣了愣,回想起一件前世发生的事情。 前世,谢云驰的好兄弟,永昌侯府世子邵威,曾经在宣宁侯府的宴会上,借酒调戏过一名貌美丫鬟。 那丫鬟向路过的云轻求助,云轻上前帮忙,拉扯间,被谢云驰等人看见,而谢云驰自然是二话不说的站在了自己好兄弟那边,甚至信了那永昌侯府世子的话,认为那丫鬟想要借机上位,勾引永昌侯府世子。 最后的结果便是,云轻被禁足,而那貌美丫鬟则是被赶出了侯府。 如今,谢云驰的遭遇,或许真的是报应吧。 云轻带着感慨,翻开下一页。 第二件事,江辰和谢云锦婚事的后续。 看见谢老夫人竟然把惯来宠爱的谢云暲关起来,也要坚持为二人定下婚约,云轻心里不觉得奇怪。 毕竟如今江辰的身世并没有揭开,区区一个后妃娘家的私生子,是绝不可能入谢老夫人的眼的。 谢老夫人的野心很大,从谢云锦的栖鸾院取名就能看明白了。 一开始谢老夫人还想取名为,梧桐院、栖凤院,前者因为谢云锦不喜欢梧桐,后者因为太过招摇,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取名为栖鸾院。 鸾鸟是神鸟、瑞鸟,但它在神话中,也是凤凰的一种。 从前的王谢世家,是连皇家子弟都瞧不上的,而在谢老夫人眼中,谢家人便是如同先祖一般高贵的存在。 所以,谢云锦在谢老夫人眼中,是天生凤命,是要做皇后的。 她知道江辰的身世了? 可是,江辰是假的。 也就是说前世她死后,谢家的荣华梦只是一个泡影早晚会碎…… 天空两声长啸突然打断了云轻的思绪,她撩开窗帘,一大一小两只金雕盘旋在轿顶上空,宛如两只空中侍卫,紧紧跟随着马车。 云轻瞬间便,忘了册子上的事情,脑海中忍不住划过那个真正光风霁月的身影。 沈上星,他才是真太子。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少年,云轻便觉得笑意会止不住的自面上流淌出来。 …… 宣宁侯府。 昏迷多日的江辰终于缓缓睁开眼,守在病床前的江夫人激动的红了眼。 “小辰,你终于醒了!” 纷杂的记忆不断的在脑海中交错,江辰脑子有些昏沉,愣愣的看着激动的江夫人。 因为他醒来而陷入激动的江夫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装状,关心完他的身体,便高兴的告诉他。 “小辰,你别担心,你一定可以回到容家的,如今你已经和云锦订婚了,云锦还说服了谢老夫人,侯府也会帮你的!” 见江辰神色有些疑惑,江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江辰的手,安慰道。 “小辰,娘知道你心里恐怕还念着云轻,只是云轻已经不在了,云锦她……也是个好孩子。” 说完,见江辰还是不说话,江夫人心知他性子高傲,自尊心强,怕他因此不满,忙将他昏迷后,谢云锦为他做的一切详细告诉他。 说完,江夫人见他眉头微皱,忍不住劝慰道:“小辰、这侯府或许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娘,您让我一个人想想。” 愣神中的江辰突然出声,嘶哑的打断江夫人。 对上江辰那双有些陌生阴沉眼眸,原本还想再劝的江夫人喉咙的话莫名被堵了回去。 “好。” 江夫人点点头,帮他将被角掖了掖,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江夫人瘦弱的背影,江辰眼底压抑的阴沉不再克制。 莫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涌,他的面色突然开始潮红起来。 下一刻。 “噗——” 他吐出一口黑血来,潮红的面容,瞬间变成了一片死白。 闷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出来,可他依旧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刺痛。 他缓缓看向窗外,碧空如洗,两道隐约的金色影子伴着声声长啸划过。 江辰无端的觉得痛到麻木的心又空了一些,好似有什么抓不住的风,无声的流走了。 恍如隔世,又似在昨日的记忆纷至沓来。 眼底渐渐泛起血色,是悔恨,也是无力。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前世,他祈求了无数次,他想要重来,他不要权势,不要报仇,他不要一切,他只要云轻妹妹。 可是…… 可是,他真的回来了! 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云轻,他的云轻为何会……提前三年! 原本他以为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曾经欺辱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或许,他会不惜一切变成权臣,建立所以,他不顾一切,也要得到那个位置。 为此,他不惜与谢云轻退婚,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拿到一切,自然会将云轻妹妹接到身边,将欠她的一一补偿她。 可是在他和谢云锦的新婚之夜,云轻便死了! 他的补偿,他的解释,都没有机会了。 再后来…… “嘶……” 江辰甩了甩头,他发现一想后来的事情,他的头就开始剧烈的疼,后来的记忆莫名有些模糊,他只记得,他最终也没有成功拿到想要的一切。 只记得自己最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混沌着,悔恨终生,渐渐泯灭了一切感知。 而那些混沌无光的日子里,他唯一的念头便是,云轻妹妹。 他后悔了。 要是能重来,他只要云轻妹妹。 是报应,是惩罚吧! 他重来了,可是却来不及了,这一世的发展与前世竟然不同。 “哈哈哈……” 病床上,形如鬼魅的青年,披头散发的笑着,只是那笑声却比哭还癫狂难听,路过门外的丫鬟都被吓得跑开。 听见屋内传来的古怪笑声,放不下儿子的江夫人不由担心的推门而入。 入眼时,儿子的形容状态便吓得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她的手比心快的紧紧将房门关在背后,以免屋内的情况被侯府下人看到。 关好门后,江夫人才惶恐的看向床榻上散衣散发,形容癫狂的儿子,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上前一步,试探道。 “小辰?” 然而,癫狂中的江辰却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似的,笑声止住,他低着头,口中焦急又急促的喃喃着。 “这一世从哪里开始不同的、为何会来不及、是什么事情开始的……是谁?!” “小辰,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儿子可能出了问题,江夫人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缓缓走到床榻前,正想伸手去摸摸江辰的额头。 却被他猛然抬头的眼神吓退了半步。 “谢云锦!一定是谢云锦!这一世,她取代了……” 说着,江辰目中凶光缓缓收起,他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江夫人,见江夫人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他神色软了下来,赤脚下地,朝江夫人伸出手,温和一笑。 “娘,对不起,吓到你了。” 然而,盯着除了散衣散发,面色苍白并无任何不同的儿子,江夫人却觉得异常怪异。 那种感觉,好似眼前之人,并非她的儿子似的。 可对方眼底的敬重又不似假的。 但她被触碰之时还是异常的忐忑,尤其,当扶起她时,对方行走间流露出的不凡气质。 方才,安定下去的心,又忐忑起来。 江夫人,惊恐的盯着面前少年的背影,无声的咽了咽口水。 此人,绝非她的小辰,此人……是谁? 第200章 前世,替他在容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的人是云轻 注意到江夫人眼底的惊恐,江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眼底的癫狂,却有些徒劳。 若不是重生,其实他早已经是疯子了。 如今也并没有好多少。 重生一场,他的思绪清晰不少,但恨意却比前世更胜。 容家! 他虽然想不起来容家做了什么,可他一想到容家,那刻在骨子里的恨意便让他浑身颤抖。 还有谢云锦和谢家! 两世叠加的恨意,让他几乎将牙龈咬出血来。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谢云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辰哥哥,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说着便要推门进来。 闻言,江辰眼底猛地一沉,恨恨的瞪向门外。 “稍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刚从昏迷中醒来,门外的谢云锦并没有多想。 江辰这才缓缓平静下来,猩红着眼睛看向惊疑不定的江夫人。 “母亲,我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告诉您,您别害怕……” 闻言,江夫人忙摇摇头。 方才的陌生和惊骇也只是一瞬间,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哪怕如今瞧着有些陌生,可她也不会认错的,这依旧是她的小辰。 见江辰来到床上,重新躺好,努力恢复平和的表情,她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配合的上前帮忙掖了掖被角。 等谢云锦坐着轮椅进来之时,江辰才露出一副强撑着坐起来的虚弱模样。 “云锦妹妹,你的腿……” 他神情震惊又感动。 而谢云锦则是露出一副虚弱又心甘情愿的模样。 她摇摇头:“不碍事的,郎中说只是需要修养些时日。” 说完,她先是看了看江夫人看,然后又害羞的看向江辰,低着头小声道:“江辰哥哥,不知道江姨有没有和你说咱们的婚约……” 见她低头,一副羞得不能自已的模样,江辰眯了眯双眸,声音却越发温柔,甚至有些自责。 “云锦妹妹的大恩大德,江某怕是此生都无法还清了,更何况,以江某的身份实在高攀了……” 不等江辰说完,谢云锦忙出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江辰哥哥切勿妄自菲薄!其实……” 谢云锦抬眸,羞怯的看了眼江辰,随后才终于鼓起勇气似的,说了出来。 “其实在云锦心里,江辰哥哥不比那些王孙贵族差,江辰哥哥才华横溢,将来必成大器!” 说着,谢云锦满眼崇拜的看向江辰,对上男子动容的眼眸,她似乎又感到羞涩起来。 她低头,垂着眼睫,语气低落道。 “如今虽然满盛京都在传我们之间的婚约,但若是江辰哥哥心有所属,我也……我也可以退位让贤……毕竟,这婚约本就是权宜之计……” 谢云锦呼吸艰难的说着,一旁的江夫人闻言不等江辰反应,便激动起来。 “怎可如此!” 虽说她当初确实不厚道的提出了这桩婚约,可如今满盛京都在传这件事,云锦为了小辰跪了三天三夜,若是退婚,即便是侯府之女,名节已损,恐怕也难说亲了。 想到方才江辰的变化,她有些担心江辰悔婚,忙上前拉住谢云锦的手,神情严肃的看向江辰道。 “小辰,这桩婚约是娘提出来的,云锦这孩子对你的付出娘都看在眼里,若是你想退婚,娘第一个便不答应。” 见江夫人如此维护谢云锦,江辰却不由想到了前世。 前世,替他在容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的人是云轻,且那是一年后的冬日,那一年格外寒冷,大雪纷飞。 容府下人为难,要他穿着单薄衣裳,跪在寒天大雪中表孝意。 容夫人的目的根本就是要他死。 只不过一夜,他便被冻得高热不退。 他和云轻的婚约也是这般,权宜之下定下的。 瞬间,江辰的眼底便湿润起来,他看向病床前那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心中知晓对方不是云轻,却在心中放任自己将对方当做云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骗过对方,也骗过自己心里的恨意。 江辰的动容,令江夫人松了一口气,同样也令谢云锦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婚约彻底敲定下来。 通过谢家的下人,江辰还得知,谢云锦的腿因为久跪,落下了病根,恐怕日后天寒和雨季都会疼痛,又是一番动容和承诺。 然而,亲眼见到儿子在谢云锦离开后,瞬间变脸的江夫人却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直到几日后,容家来人了。 容夫人醒了,容家老爷子和容家家主回京,二人亲自来谢家接江辰。 容家这般重视江辰,江夫人终于为儿子高兴起来,其实面对容夫人的刁难,她最担心的便是江辰回到容家后会不会被刁难得更厉害。 然而,江辰却提出要把她送回家乡。 正在为江辰收拾行李的江夫人不由一僵。 见状,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情绪隐藏能力好了许多江辰叹了口气,正想解释,却不料,江夫人回头,担忧的看向他。 “小辰,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江辰一愣,随后眼眶几乎瞬间就蓄满了痛苦的泪水。 其实,他一生中,在意的人不过就两个。 可是前世,他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一步错,步步错。 为了他的自尊,娘熬坏了身体,最后药石无医。 为了他的野心,云轻被他弃侯府,惨死在他大婚之日。 见他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江夫人顿时便泣不成声,将这几日一直憋在心里话说了出来。 “自从你醒来后,娘便感觉你变了,可是,小辰,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你……” “过不去了。” “娘,过不去了。” 江辰的声音很轻,但其中的痛苦和懊悔却让江夫人陷入了沉默,随后,她掩面哭了起来。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本就是倔强又自尊强的性子,如今怕是无论如何都劝不住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从他提出让她回到家乡起。 她便确定了。 小辰他……恐怕心有死志了…… 第201章 丰州城 【……江夫人昏迷后,依旧被江辰坚持送回了老家。】 云轻合上信纸,不禁摇摇头。 这一世,换了一个人,江夫人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是……前世并未发生江夫人昏迷被送回老家的事情。 而且,她看得出来,其实沈上星不想和她提江辰,但他依旧将暗卫查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写了出来。 只不过,字句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他自己,可真是不像他了。 云轻忍不住掩唇笑了下,莫名想当面看看他的脸色。 这么想着,她随手放下信纸,准备回信,便对上两个丫鬟好奇的目光,瞬间有些窘迫。 她轻咳一声:“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说完,她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而驾车的云青和车内的怪神医都不见了。 金锁嘻嘻一笑,挠了挠头,直白的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小姐,为何你看沈七公子的信,总是先皱着眉最后又不自觉的开始笑?” 对上耿直丫头诚恳发问的目光,云轻抬手摸了摸不自觉勾起的唇角,莫名面颊一烫。 皱眉自然是因为沈上星在信中提到的那些事在思索,笑是因为……她发现沈上星似乎越来越多小心思了。 竟莫名有些可爱。 这时马车从外面被敲了敲。 “小云轻,你们还不下车吗?” 是元青催促的声音。 他已经在客栈订好房间了,却发现马车内还没有动静,便过来看看。 云轻忙起身应道:“来了。” 说着,她下车,从马车后面将那盆玉兰拿出来,抱着进了客栈。 这些天她们一路从盛京城奔波月余,终于来到了距离腾兴城不远的良城,再往前,便是苗疆蛊寨。 沈上星仿佛有预知能力似的,在她看完那些小册子后,开始给她写信。 说起来信上也没有写什么复杂的事情。 譬如三日前收到的信中,沈上星说他那盆白玉兰冒出一个小花苞,随后对方又在信中礼貌又克制的询问她,她带走的那盆白玉兰可还安好。 云轻顿时便想到了离京前,对方隐晦的问过她如何处置。 虽不知为何堂堂太子,会如此在意两枝玉兰。 但她也不知为何,还是鬼使神差的将沈上星赠给自己那盆玉兰带上了。 只是玉兰跟着她舟车劳顿,并未长出小花苞。 拒绝了两个丫鬟的帮忙,云轻亲力亲为将玉兰照料一番后,才去了隔壁房间。 怪神医正在翻开一本手记,见她进来,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道。 “在此歇两日,你去东西二市逛逛。” 说完,怪神医便自顾自的继续翻开起手记来。 云轻眨眨眼,乖巧应道:“是。” 自从越发临近腾兴城,云轻便发现怪神医似乎有些异常起来。 虽说平日里,师傅在钻研医道上就十分刻苦,但这几日近乎废寝忘食起来。 就好似…… 云轻一愣,觉得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师傅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像自己一般,会在面临师傅的考核前几日疯狂抱佛脚。 用了饭,稍作歇息后,银环过来和云轻汇报她打听到的事情。 此地叫丰州城,因紧挨着苗疆蛊寨和腾兴城,所以风土人情很是不同。 简而言之,此处有许多异族混居,也是一座贸易之城。 东市就是丰州城最热闹的街市,街上除了有苗族、腾族的商贩外,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贩卖。 “听说,还有许多金发碧眼的怪人呢!”银环兴奋道。 “金发碧眼?” 云轻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 丰州城除了挨着苗族和腾族外,还有一条江,外接海洋,所以…… “这些人应当是海外来的。” 她听四姐沈梦婷提到过,沈家有专门通往海外的航海商船,而那些海外的人,据四姐所说,他们便有着与元朝人不同的肤色、头发、和眼睛。 从元青那里回来的金锁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不由跟着兴奋起来。 “小姐,师傅说咱们要在此歇息两日,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海外之人吗!” 云轻点点头。 师傅特意吩咐她去东西二市,自然是有用意的。 “西市呢?” 她又问银环。 银环顿了顿,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西市……是卖人畜的。” “人畜?” 云轻错愕。 身在权贵之家,买卖奴仆之事,云轻也算是见惯了。 比奴仆再轻贱些的,还有奴隶。 元朝的奴仆虽有死契和活契之分,但皆可恢复良籍,而奴隶则是不可翻身的,他们通常是重罪在身,不可恢复良籍之人。 盛京城中权贵,多瞧不上奴隶的,因此云轻也连奴隶都很少见到。 这人畜听起来,似乎比奴隶还要…… 见云轻的面色沉了,下去,银环皱紧眉头,将从掌柜的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人畜……便是如同畜生一般拴着狗链,肆意打杀,贩卖的‘畜生’……” 这时,元青过来了。 见屋内三个小丫头都面色难看不忍凝重,他立刻便明白缘故了。 他双手一抄,抱住胳膊肘,静静的等着。 片刻后,云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元青。 “前辈,师傅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西市吗?” 元青点点头:“西市很乱,若我不跟着你们,你们恐怕不能安全出来。” “什么?咱们要去西市?!” 两个丫鬟听见二人的对话,都惊呆了。 云轻叹了口气:“若是你们不忍,不如就在客栈等我吧,师傅让我去瞧瞧,应当是让我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药人的。” 十日前,师傅便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要在进入药神山之前,寻到至少一个药人。 这是,他们这一脉的规矩。 可是,药人的条件苛刻,除了要濒死,身患疑难杂症外,还要答应在救活后当她的药人,虽然时间限制可以她自己决定,但至少是十年。 药人的目的便是试毒,为了避免其他毒素干扰,药人并不能用蛊虫甚至毒药控制,所以,这个药人需要的是忠诚。 若是她的药人,被她治好后,就逃跑了。 岂不是要丢师傅的脸。 因此,云轻一路上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人畜……听起来,或许符合她前两个要求的便很多。 她势必要去一趟西市的。 第202章 寻药人 云轻想到怪神医近日的异常,她的心里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想必师公应该是个万分严厉的人,才会令如此刻苦的师傅都紧张起来。 她不能丢师傅的脸,至少要早点将药人寻到。 虽说怪神医并未催她,但她知道这是她们这一脉的规矩。 于是,她决定即刻前往西市。 听她说完,金锁和银环表情都有些惊惧,毕竟才听了关于西市那些人畜之事,只是惊惧之余还是认命的开始准备。 见她二人露出这般神情,云轻摇摇头:“你们就留在客栈。” 说完,见两人都露出了不同意的表情,云轻又道:“刚刚掌柜的不是说了西市那边混乱,不乏武艺高超之人,并不安全,你们若是跟着我,介时若遇见麻烦元青前辈一个人保护我们三个,岂不是为难。” 云轻的话将二人的担忧堵了回去。 这一路上她们已经见识到外头不如盛京城安稳,更见识到了她们的武艺远远不足。 因此,也只能留在客栈叹息的看着云轻和元青二人的背影。 不多时,云轻二人便来到了西市街口。 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血腥味飘进云轻的鼻息,令她几欲作呕,她不由驻足。 并非她见不得血腥,而是因为她因为学医,怪神医曾经对她嗅觉有过特殊训练过,她对血腥味的敏感程度是常人的两倍。 饶是来之前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适。 放眼望去,街市两旁,全是些被当作畜生般对待的“人畜”,他们有的神情麻木的被栓着铁链,等候着每一个路过之人的挑选和购买,只有在贩卖者的鞭子下,会有些躲避的反应,但或许是早已经习惯或是认命,他们无处可逃,因此躲避的动作并不怎么明显。 还有一些则是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铁笼子里的“人畜”明显有着不同的眼神,仇恨的、癫狂的、充满反抗和求生欲望的…… 显然前者是已经驯服的,而后者是还未驯服的。 但站在铁笼子前挑选的客人并不少,也不知道是买来作何。 见云轻表情不忍的站在街口,元青不由提议道。 “不如,你先回客栈,将要求告诉我,我去帮你瞧瞧。” 云轻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摇摇头,往里走去。 她不是圣人,无法拯救世人。 这将人当作畜生,甚至比畜生还不如的西市,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一座城中,她不信丰州城的城主是不知道的,这其中的水恐怕深不可测。 只不过,心里还是想着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沈上星。 毕竟,这丰州城可还在大元朝的管辖内。 缓缓走进西市后,血腥气息更加浓郁了,而夹杂在其中的伤口腐烂味道也更加明显,云轻甚至能分辨出他们伤口多久没处理了。 只是,这种地方是容不下烂好心的。 笼子里那些人畜,男女老少皆有。 那些站在路旁挑选的人,更是瞧着皆不似善茬,她让金锁和银环留在客栈是对的。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若不是忌惮她身旁的元青,恐怕还会凶恶几分。 正想着,云轻的目光忽然在一座铁笼子上定住。 那是一家几乎无人问津的人畜摊子,所有的人畜都被关在笼子里,但这些人畜的眼神却没有别的摊子那些铁笼中的人畜凶恶和野性。 这些人畜的眼神瞧着和拴着铁链的人畜没有分别。 似乎是店家,懒得用铁链。 只不过,关在铁笼子里的温顺人畜似乎不怎么让人生出兴趣。 云轻却缓缓的走了过去。 她停在铁笼子外,看着笼子里那个骨架高大,肌肉却如同枯萎的老树皮一般附在骨头上的老者。 即便没有她的医术,也能看出来,这位老者从前恐怕十分健硕,恐怕还是习武之人。 也不知道为何会被人关在笼子里。 云轻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神。 很奇怪。 这个老者的眼神很奇怪,既没有麻木,也没有不甘,但也没有不甘,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似的。 他坐在笼子里的姿势也十分的洒脱,甚至旁边还放了一个烂酒瓶。 最重要的是,他体内有毒,五脏六腑都已经毒入骨髓,活不过三天了。 是一个……绝妙的药人选择。 云轻又朝铁笼走近了一点。 那老者自从与云轻对视一眼后,仿佛只是不经意,又仿佛注意到了她的不同特意看了一眼,但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云轻眼神了。 云轻朝四处张望了一眼,许久都没有摊主前来招呼。 她不由再次看向铁笼中的老者。 想了想,她选择了一个直白的方式开口。 “你快死了。” 果不其然,她的话,让对视后再也没有给过她眼神的老者看了过来。 “三天。”云轻又道。 这次,老者的眼神变化又明显了些。 云轻接着道:“我能救你。” 终于,老者眼中的淡然,变成了些微的惊讶。 云轻见他眼神露出了思索道模样,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十年,若是我治好你,你当我十年药人,我便放你自由,你愿意吗?若是愿意,我便同老板买下你。” 云轻滑音刚落下,不等那老者反应,一旁摊子里,有个满脸是血的少年便激动的抓着铁笼子大喊起来。 “小姐!你买我吧!我年轻!二十年!不我可以当你三十年药人!” 这动静,引得那摊子的老板皱眉“啪”的一声挥鞭骂道:“老实点!” 那少年被抽了一鞭子,但却依旧不愿放弃,朝云轻不甘的伸着手:“买我吧!我做什么都愿意!求求你了!” 云轻见那少年身上全是新伤,加之脏污血迹也藏不住的白皙皮肤…… 恐怕原本是养尊处优的身份。 她还没问道这些人畜都是被买去做什么的。 但从这少年的惊惧中便可见一斑了。 见云轻看过去,那抽了少年一鞭子的老板朝云轻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位贵客,不好意思,这是还没驯服好的人畜,您别信他的,别看他说得比唱得好听,就这个月已经逃跑十几次了,若是您没打算亲自驯养,还是看看别的吧!” 见那老板拆台,那少年露出恨意的目光,呲牙咧嘴的瞪向老板,然后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向云轻保证。 “我不逃!我真的不逃!您买我吧!我发誓!” 第203章 主人只要你买下我…… 那少年将手伸出铁笼,对着朝云轻竖起三根手指。 “若有违背,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拍”的一声,那老板的鞭子便抽过去,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又增加了一道新伤。 不过打完,那老板见云轻眼神朝那少年看过去,眼珠一转。 “贵客,若是真的想要……实不相瞒,已经有人预订了这一只,只不过嘛,我们是生意人,价高者得,若是你愿意出高价,也未尝不可以带走。” 其实云轻穿着普通,小脸瞧着乳臭未干,只是她身后的元青瞧着就是武力值不俗的,因此老板这才推断云轻可能有些身家,此番打扮恐怕是低调办事。 见那老板这么说,那少年顿时有些慌了。 他出身不凡,一眼就看出了少女身后跟着的黑衣人不是普通的高手,因此,推断出云轻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这才想赌一把的。 可若是老板不肯松口,故意抬高价格,少女因此生了厌烦走了怎么办! 少年急得满头冒汗。 他不能暴露身份,一旦被当作人畜贩卖,身份反而会变成催命符! 在他刚被抓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人因为大声嚷嚷自己的身份,威胁那些人放了他,便被手起刀落,毙了命。 通常这些人是不会对身份贵重的人下手的,可若是不小心误抓了,为了以绝后患就只能灭口。 他脑子转得快,学着那人嚷嚷自己家是富商,这才让那些人没再忌惮他的身份。 可……万万没想到,他这种细皮嫩肉,模样还不错的人畜状况更加危机…… 想到那对恶心的父女,少年咬咬牙,不太自然的收了表情,努力将自己完好那半边脸朝向云轻道。 “主人!只要你买下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哪怕是服侍您……” 说着,他因为伤口发红发烫的脸有增加了几分温度,但还是颤抖着,收起一身反骨,眼神祈求的看着云轻。 云轻这才注意到,这少年的模样生得竟十分好看。 见少年这般,那老板顿时眉毛一扬,抬手便挥起鞭子便怒骂道。 “好你个看碟下菜的贱东西!早若是这样,便不会给老子惹出那么多麻烦了!” “啪”的一鞭子抽下去,抽得那少年浑身颤抖差点没站稳,但他还是眼神祈求的看向云轻,甚至眼神之下已经隐隐生出了死志。 若是这少女不买他,叫他被那对恶心的父女买去遭受凌辱 ……他还不如就此撞死在这笼子里! 眼看那老板又要挥鞭,云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青叔。” “啪!”那老板的第二鞭被元青徒手接住。 因为用出了十成力道,鞭子被捉住,那老板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不由目光惊骇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这哪里是高手,绝顶的高手啊! 而那铁笼中的少年,闭上眼听见了鞭响,却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不由迟疑的睁开眼。 随后看见少女身后的随从居然抓住了抽向他的鞭子。 这是! 少年绝望的目光重新焕发光彩,他惊喜的看向云轻。 云轻缓缓上前,站在铁笼子前。 “被我买走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你可知何为药人?” 少年见她过来问话,眼眶都激动得湿润泛红了,但闻言还是小心翼翼的思索片刻后,才谨慎回答道:“我听闻,有些贵人生了疑难杂症,便会寻相同病症之人试药,可我并没有病,所以……您是从医的?” 他想到云轻方才询问那老者的话。 云轻点点头,然后在对方目露惊喜的时候,及时补充道。 “我的药人是用来试毒的。” 听见试毒,那少年目光虽然闪烁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心生退意。 云轻见状又道:“我救人的规矩是做我十年药人,并非我仁慈,而是因为那些毒药都没有解药,我需要在药人中毒后根据症状研制解药,所以这十年内,药人或许会因为我某一次没能及时研制出解药而死亡,且都是奇毒,死状和死前的感受都不会好。” 云轻的话,让一旁的老板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大步。 这少女瞧着单纯无害的模样却敢来这种地方,想不到居然是用毒的! 而且丰州城地处特殊,常有苗疆人过来,用蛊和用毒之人通常脾气都怪,可千万别一个不高兴给他来一下! 云轻的话果然让那少年眼中多了几分犹豫,显然他也没想到,瞧着这般无害的少女竟然是制毒的,而且方才少女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恐吓或事吹嘘…… 只是犹豫片刻后,他咬咬牙。 “我同意!” 士可杀不可辱,留在这里他只会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搏! 见他下定决心,云轻这才看向那忌惮后退的老板。 “我要买下他。” 闻言,那老板咽咽口水,目中的算计之意收敛了许多。 “这样吧,五百两,您带走。” 说完他见云轻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忙解释道。 “贵客您有所不知,这只人畜以四百两点价格被定下来了,我是一分钱没有多收您的,那多出来的一百两是用来补偿前面那两位的,小本生意得罪不起人,还望您体谅。” 说着他朝云轻赔了一个笑脸。 云轻转头,看向街市上那些要价几十两、甚至十几两的摊子。 片刻后回头看向目光再次变得提心吊胆的少年,朝元青点点头。 顿时,那少年和那老板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见那老板拿出一条特殊的链子要将那少年拴起来,云轻示意他拿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粒递给那少年。 “链子和毒药选一个。” “吃下毒药,我便不栓着你,你也可以选择逃跑,去找人解毒,但若是解不了,再回来寻我我不会救你。” 说着,她将药丸放在手心,递到少年面前。 少年看了眼一旁屈辱意味很强的狗链,毫不犹豫的将那枚毒药吃了下去。 云轻那自信的模样,再次让老板和少年心中对她的用毒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吃下毒药后,少年立刻乖巧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云轻身后。 收下爽快的五百两,那老板主动提出去帮云轻将隔壁摊主找来。 还贴心的告知。 “您有所不知,这人畜也分品级的,您这只市价就是三百两往上,但通常会卖到四百至五百两,但隔壁这个……” 那老板指了指方才云轻看过的老者,朝云轻竖起两根手指,压低了声音道。 “要两千两!” 第204章 不打算卖的 两千两? 云轻愣住。 一路过来,她放在在路上听见的老者,有的才卖二两。 说话时,细细观察着云轻表情的老板,注意到她露出诧异的神色,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贵客有所不知,隔壁的人畜特殊得很,你看上这只,已经关了十几年了。” 说完,果不其然的在云轻表情中又看见了变化,老板接着说了下去。 隔壁老板不在的缘故其实——是他的摊子几乎无法开张。 云轻却想到了另一层。 若是无法开张,老板靠什么谋生?恐怕根本呢就不打算卖。 实际上这老板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不好明说,他是见云轻大方,便想打消她的念头,让她再看看自己手里的。 这位老者是整个西市唯一符合药人条件的人,云轻自然不会放弃。 况且,她总觉得这位老者瞧着不似一般人,甚至有些面善。 谢过老板后,云轻想了想,看向了元青。 她对这老者势在必得,只是,既然人家不愿卖,恐怕两千两也不是那么容易将人带走的。 元青沉吟片刻,冲云轻点点头。 云轻这才重新走到那铁笼子前,再次询问。 “您想好了吗?” 那老者抬眸,深邃浑浊的眼睛定在面前这个小女娃的脸上,又看了眼站在后面的元青。 他动了一下,行将木就的把搭在右膝盖上的手臂放下来,凝视着云轻眼睛,破烂似漏风的嗓子打开。 “你能救我?” 云轻点头,怕他不信,又道。 “你的五脏内腑已经到了极限,想必疼痛难忍,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差吧。” 情况被说中,那老者的眼眸依旧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默。 云轻也没催促,就静静的等着。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 老者又打开了他那破锣嗓子。 “还有一个要求,若我死了送我归乡。” 云轻正要点头,一旁新买的少年药奴就忙上前谏言。 “主人万万不可啊!” 见云轻甚至那铁笼中的老者都朝他看过来,他莫名有点发怵,往元青身后缩了缩,小声告诉云轻。 “这老头,自己都不记得家乡,若是您买了他,到时候他便借此毁约,您岂不是亏大了。” 失忆? 云轻忍不住朝那老者看过去。 难怪,他周身有种莫名的寂寥。 见少年药奴揭穿他失忆之事,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少年,然后又重新看向云轻,并未解释,也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唯有在云轻点头之时,那双浑浊的眼眸动了动。 见她依旧要买那老者,那老板想劝可对上云轻那句,手里的天下奇毒唯有这将死的老者适合,便认命的去帮她叫人了。 不久后,身穿绫罗绸缎的隔壁老板,打着哈欠过来,手里还拿着赌场带出来的筹码。 云轻见他眼底并无精明,反倒像个胸无城府的纨绔,不由目光微闪。 果然,一看到云轻要买那老者,他便忍不住滑稽的一笑。 “小姑娘,这西市可不是你发扬善心的地方,你还是回去吧!” “两千两是吧,我买了。” 说着,云轻便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这举动终于让那人认真的看了眼云轻,突然哽住,眼神古怪的在云轻的小脸上转了转。 “你真的要买这个老头儿?” 云轻点头,将银票递了过去。 顿时,刚从赌场输了出来的人呼吸便忍不住重了几分。 他一把接过银票,一边飞快警告道。 “是你非要买的啊,后果自负。” 说着,他就快速的走过去,将铁笼子打开,踹了一脚铁笼子。 “喂!出来!” 然而那老者就像是听不见似的,动作依旧是行将木就的缓慢起身,往外走。 忽然,在老者走到铁笼子门口时,那人眼珠一转,“砰”的一声,将铁笼子反手扣上。 “我不卖了。” 说着,但他眼底的垂涎贪婪却丝毫没有遮掩。 反正卖了也是风险,这小姑娘出手大方不如多要一点。 云轻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她不愿意惹事,但也不那么怕事。 她抬眸,清凌凌的黑眸看向此人。 “你可有感觉肋骨下三寸,开始隐隐作痛。 闻言,那那人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云轻,正想说话,忽然面色微变,他半信半疑的摸了摸云轻说的位置,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着,疼痛越发明显,他不由开始冒起冷汗,警惕又防备的看向云轻。 云轻淡淡道。 “方才你没听他说我是做什么的么?” 闻言,那人面色骤变:“你对我下毒了?!什么时候。” 云轻面不改色。 “银票上。” 从猜到这老板恐怕是因为背后之人不能卖老者,她就开始想对策了。 却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 只不过从他手里的赌坊筹码,再到他忽然反口加价,一切就明了了。 他急需钱。 一定会卖的,只是云轻需要他闭嘴。 所以在银票上下了毒。 感受到肋骨上越来越明显的疼痛,那人深知自己栽了,他汗如雨下,捂着肋骨,看向云轻。 “你要怎样才能给我解药?” 云轻道:“很简单,两千两归你,人我带走,只是你要在背后之人问起之时保密。” 说着,见那人眼眸微闪。 云轻又道:“七日便够了,这七日我会让人每日给你送一次解药,七日后,便彻底解了。” “只是……”云轻顿了顿,“若是七日内有任何人找上我,那你的解药也没有了,最多便是穿肠而死。”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我不喜欢反悔的人,你大可求医,看看有没有人能解我的毒。” 听完云轻的话,那人陷入了沉默。 其实,面前这个小姑娘的长相实在让人害怕不起来,可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他竟然不敢冒险。 低头纠结片刻后,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云轻咬咬牙。 “我怎么信你,给我的解药是真的。” 云轻眨眨眼,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那人迟疑的盯着那瓷瓶,忽然云轻小手一扬。 他双目瞪圆了,噗的吐出一口血,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只剩下两只眼珠还能惊恐哀求的看着云轻。 云轻看他像死鱼一般在地上蹦跶了片刻后,略作观察,才从怀里重新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些粉末,洒在他鼻息间。 过了一会儿,那人软手软脚的从地上爬起来,连退三步,惊恐的看向云轻。 方才,那离死亡就差一步的感觉实在是太深刻了。 见他如此,云轻用一副“你自找的”目光看向他。 “若是我想杀你,不用等七日。” 话音落下,元青从她身后站出来,飞快出了一剑。 在众人还没看清动作的时候已经收剑抱起了胳膊。 一缕发丝从那人耳边滑落。 那人腿一软,再也不敢多言,只能任由云轻二人将那老者带走。 却不料,还没走出西市。 她们又遇见了拦路虎。 第205章 红衣女子 “站住!” 一道嚣张跋扈的红色身影挥着马鞭站在一行人前方,她仰着下巴,有着几分异域风情的眼睛微微眯着,不屑的看向走在最前的云轻。 “就是你这小矮子要抢本小姐的男奴?” 小、矮、子? 云轻是很少动气的。 但这三个字真的是她死穴。 她微微仰头,一双黑眸沉沉的看向拦路之人,透着几分危险。 其实不止是死穴被动摇了,而是,这女子虽然同沈南霜一般着红衣劲装,但眉眼气质却并非飒爽,而是糜艳、残暴、嗜血。 她的眼神,比这西市上贩卖人畜的老板还要恶心。 手底下恐怕虐杀过不少人。 那女子注意到云轻的眼神变化,忽然兴味十足的笑了,她快步来到云轻面前,伸出皮鞭,准备挑向云轻的下巴。 只是在她碰到云轻之前,一旁伸过来一柄剑鞘,挡住了她皮鞭,女子冷哼一声,暗暗运气内劲,却发现那看似轻描淡写拦过来的剑鞘纹丝不动。 终于,她神色一凝,看了眼一旁的元青,眼里又生出了别样的兴趣来,双眸在云轻和元青身上来回扫视一圈。 “你们两个,我都要了!” 说话的时候,女子丝毫没有遮掩眼底的杀意和兴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底甚至泛起了激动的红意。 女子的身份在这西市似乎很出名,她的声音落下,周围的人都悄悄惊恐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同情的看向了云轻二人。 云轻被这女子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她轻轻皱眉,心知恐怕无法善了了。 果然,不等她示意元青动手,那女子红唇一勾,喊出了一个异族名字。 “赫连绝!”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赤手空拳便朝元青袭来,只是那拳威却不容小觑,是直奔着取人性命而来。 元青也不再犹豫,拔剑便挡,却不料,削铁如泥的剑刃砍在那人的胳膊上却发出“铮”的一声金属击鸣。 二人飞快过招。 那红衣女子,缓缓用双手,将鞭子拉直,踩着皮靴凑近云轻。 “好了,该咱们来过招了。” 云轻抿唇,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会武。” 闻言那女子眼底的笑意便更深了。 “是吗,那便只好长长记性了,下辈子,记得不要犯在我闻千荷手里!” “不过……你放心,我才舍不得这么快就让你这个漂亮的小脸蛋死太快,我会将你带回去好好疼爱……” 说着,她“啪”的一声一甩皮鞭。 不等她扬起皮鞭,云轻已经飞快出手。 “我擅毒。” 那红衣女子瞳孔微微一缩,想要避开云轻洒的粉末,却来不及了。 “噗——” 她吐出一口黑血,如同之前在街市尾那家人畜摊子老板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身影,同那女子一同倒下。 正是那之前畏畏缩缩躲在云轻身后的少年,因为挡在云轻面前,也吸到了云轻洒出去的粉末。 “主人,小……” 他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僵住了。 云轻:“……” 她眼神古怪的看了眼,吐血倒在地上抽搐的少年,然后蹲下,将解药撒在他鼻息。 片刻后,少狼狈的爬起来,擦了把嘴角的黑血,看了眼地上的红衣女子,回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有点尴尬。 却不料,云轻眼神复杂的看向他。 “多谢。” 闻言,他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都是我引起的,此女和她的父亲是这西市的常客,喜好虐杀,淫辱人畜……”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有些抑制不住的作呕,他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继续道。 “她们便是定下我的上一任买家……” 这番话,云轻不算意外,她点点头。 然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元青,虽然他与那异族男子战斗之时尽占上风,但那异族男子似乎有些怪异之处,处在下风却因为身上那些奇怪的金属防护,和不要命似的攻击,缠斗着元青,令他无法脱身。 云轻想了想,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蹲下,给那红衣女子闻了闻。 片刻后她除了眼珠,嘴巴也能动了。 “小矮子,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快点给我解开,否则我爹来了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四肢削去,拔了舌头,做成人、呃!” 云轻一边气定神闲的将小药瓶往怀里塞,一边踹了女子肋下三寸一脚,瞬间那女子的怒骂止住,僵直的身体像只虾米似的蜷缩起来,冷汗如雨似的从她额角滑落,疼得她将牙龈都咬出了血。 云轻却丝毫没有心软。 她再次抬脚,威胁道:“叫人住手。” 那红衣女子疼得有些神智不清了,但眼底的疯狂和势在必得却更甚了,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了血的牙齿,紧紧盯着云轻道。 “住手。” 顿时,不远处“咚!”的一声响。 方才那与元青纠缠不休的异族人,竟然倒在地上。 并非是元青击败了他,而是收到命令后,终于扛不住失血过多,倒了下去。 原来之前早就已经全凭意志在支撑力。 见那异族男子支撑不住倒下去,元青收起剑,眉心紧皱的回到云轻身旁,并没有说话。 注意到那异族男子倒地后,元青还轻松走过来,她呼吸沉重了几分,面上神情也收敛了几分,她的盯着云轻并未求饶,而是道。 “若你杀了我,你们走不出这丰州城。” 说完,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紧紧的盯着云轻二人。 实际上疼痛已经让她的视线模糊了,可她眼底野兽般的光芒却越来越盛,甚至有种时刻准备着临死前反扑,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一般的感觉。 元青看出她的状况,微微低头,对云轻道。 “方才那异族身上有古怪,此人背后恐怕……” 云轻点点头。 这西市的背后就深不可测,此人能在西市横行霸道,后台自然不简单。 于是,她上前,蹲在红衣女子身边,轻轻道。 “我只是路过,并不想招惹是非,但我不放心你,所以……” 她想了想,表情有些肉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 然而,已经见识过云轻下毒本事,也猜到她打算的红衣女子眼底却丝毫没有惧意,甚至忍着疼痛朝云轻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她不怕死。 她是个拿人命取乐的疯子,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人命。 云轻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才忍痛拿出了玉瓶。 这是她最近新接触的东西,蛊。 原本,她以为师傅只会解蛊,却没想到他还会养蛊。 第206章 白头吟 只不过,怪神医教的养蛊方式和苗疆的不同,那些蛊师都会在自己身体内养蛊,怪神医很是嫌弃。 实际上怪神医的蛊主要是用来养毒,没有像同心蛊、情蛊这些效用。 只不过,死都不怕,云轻也不确定这人怕不怕蛊虫。 所以她想了想,拿出一根银针,在她手背扎了一针,然后在她眼前倒出玉瓶中的小虫。 让她亲眼看着那虫子顺着血洞钻进她的身体。 见她瞳孔剧烈颤动,云轻才往她鼻息撒了解药。 “竟敢对我下蛊,你该死!” 红衣女子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眼底就杀意蓬勃的朝云轻袭来,但下一刻就被元青踹飞出去。 云轻见她还要动手这才道。 “你若是再动武,或者气血上涌,不到七日,你就会变成老太婆。” 闻言,那红衣女子眼底划过一抹忌惮,又飞快压下,嘴里嘲讽道:“你以为我不了解蛊毒?便是苗疆大祭司也做不到如此。” 只是说话的时候,她紧紧的盯着云轻脸上的表情,想看出她的心虚。 毕竟,她对苗疆人很了解,云轻怎么看也和苗疆扯不上关系,所以她不信云轻的蛊有多厉害。 然而,云轻面不改色的模样却让她心里一沉。 “苗疆大祭司当然做不到如此,因为,我给你下的是毒啊。” “你可曾听过一种叫‘白头吟’的毒?” 闻言,那红衣女子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肚子笑了。 “呵呵呵!你是说,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的——‘白头吟’?” 她还真的听过。 这是一种天下奇毒,据说是一位女毒师为负心人制成的毒药,因为那负心人曾经和她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的诺言,结果,却变心了,但因为忌惮女毒师,所以只敢暗中谋划逃跑。 却不想,那女毒师发现了他的计划,那人对另一个女子许下一年之约。 所以,女毒师便制了一种毒,一年,只需要一年,中毒之人便会从年轻状态变成苍苍白发的老人,并且,很快就会死。 只要早早白头,来不及分离,何尝不是一种诺言的实现。 见那红衣女子笑得前俯后仰,眼角带泪,云轻也笑了。 “看来你听过了啊,那就方便了。” 云轻微微愉悦的声音让那红衣女子脸上的讥讽笑意缓缓凝固,一丝不妙浮上心头。 “我给你下的自然不是白头吟,而是进阶版的白头吟。” 对上云轻煞有介事的眼眸,那女子彻底笑不出来了。 云轻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用蛊虫爬进你的体内吗?” 女子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但却并没说话。 让变态吃瘪。 尤其是叫她“小矮子”的变态。 云轻反倒来了兴趣,她摇着头。 “说来可惜,我虽然擅长用毒,但我其实是医者,我制毒都是为了解毒,但你也知道有些毒入骨髓,即便是解了毒伤了身体的根基也回不来了,所以啊,我就想有没有更快速解毒毒办法。” 说着,云轻托腮作出思考状在原地走了两步,然后才一拍手。 惊喜道:“最后,我还真的找到了!” 不知不觉间,周围人都支棱着耳朵听了起来。 唯有那红衣女子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 果然,云轻道。 “我曾经为人解过两次蛊,我发现有一种小东西可以办到我办不到的事情啊……只需要让它背着解药,爬遍中毒者的全身,就可以加快解毒的时间了,反过来,下毒也是一样的原理,那蛊虫背着慢性毒在体内爬一圈,就可以加速毒性发作……” 随着云轻说到最后,红衣女子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最可恶的是,云轻见她如此,又接着道。 “不过你放心,我给你下的毒,虽然会让你七日内苍老,但你不会很快死的,毕竟医者仁心,我不杀人的,你最多折寿一二,还可以活很久的。” 只是,会以老太太的面容活很久。 顿时,脑补出这句话的红衣女子,黑下去的脸瞬间又绿了,气的。 许久后,她才将怒意压下去,沉沉的看向云轻。 “你想如何?” 见她眼底的压着怒意却不敢发作,云轻知道,自己终于摸到这个疯子的命脉了。 心里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怕死,不怕痛的变态,还真的难对付。 幸好,云轻注意到她面上有敷粉描眉,头上首饰也很有讲究,这才找到一丝漏洞。 她怕老。 还真是奇特,内宅妇人怕老,这种喜好虐杀戏弄人命的女子,竟也怕老。 或许是,她前世都没活到双十年华,所以才不懂吧。 最后,红衣女子咬牙同意了云轻的要求。 同那人畜摊子的老板一样。 解药分七次给她送来,解药送到那老板处。 见云轻要走。 那红衣女子忽然想到什么,拦着她。 “等等,你说七日后便能解毒,那蛊虫呢?” 云轻眨眨眼:“你现在便可去找蛊师帮你取出来,下毒后,它便没用了。” 那女子盯着云轻的脸看。 “你叫什么。” 云轻诧异的看着她:“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报复我?” 闻言,那女子笑了。 她退开,让云轻一行人离开。 只是眼看云轻要走出西市之际,她又忽然开口。 “喂——!” 云轻脚步微顿,但却没有回头,她听见那女子在背后道。 “刚才吓你的!我不杀女人的!” 这句话听起来竟然意外的有几分似沈南霜身上的飒爽和真诚。 云轻忍不住回头。 那女子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回头,立刻呲牙冲她笑着挥挥手。 那笑竟然意外的有几分纯真的味道。 ……真是怪异。 但莫名的云轻又觉得她的话或许是真的,或许她是因为什么缘故对男子恨得深沉吧。 但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们得赶紧离开丰州城。 第207章 试探 见云轻去了一趟西市便带着一老一少回来。 正在楼上窗边眼巴巴的张望着的金锁和银环都忍不住高兴的跑下来迎接。 要知道云轻这一路上寻找了十日,都没寻到适合的药人。 这次一下就寻到两个! “太好了!” 二人都为云轻高兴,却见她面色有些凝重,忙收敛起笑容,乖乖的跟着云轻上楼。 云轻让掌柜开了一间房,让一老一少稍作梳洗。 然后去了怪神医的房间,将西市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了怪神医,包括自己用那只蛊虫下药的之事。 用蛊虫加速解毒的方法,她同怪神医汇报过,只是培养的法子还需要钻研,所以只得一只,并且效果还不完全。 其实也是碰巧了,她不想杀那红衣女子生出事端,正好那还未成功改良版白头吟就用上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手里便没有了。 抵达药神山之前,能不能将那药蛊重新培育出来还是未知数。 连怪神医上药神山之前都露出了紧张的状态,作为师傅的弟子,她自然也想给师傅长长脸。 现在,脸没了。 不过,给师傅长长脸这件事,师傅还不知道,是她和元青前辈商量的。 她担心的是怪神医因为她将未完全的药蛊用掉的之事生气。 在怪神医眼中,未完成的药蛊和未完成的药方大抵同那些画师、书法家眼中还未完成的画作和书法一般。 都是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是心血。 她怕师傅因她随意将“心血”半途而废而不高兴。 …… 见怪神医不说话。 云轻顿时,忍不住低下头,露出一副知错的乖巧表情。 “师傅,我错了。” 小徒弟突如其来的认错,令怪神医微微一僵。 前两日元青和他说夸孩子不能老说“很好”,显得很敷衍。 因此,他方才便绞尽脑汁的思考,除了很好,还能用什么词汇。 结果小弟子竟突然认错了? 何错之有? 只是他实在不擅揣摩他人的意思,更不擅解释,心下不由微微懊恼。 沉思半晌,怪神医皱紧眉头,凝重开口。 “你在想什么?” “啊?” 云轻茫然的抬起头,与怪神医那双白蒙蒙的眼瞳对上。 一时间,师徒俩都陷入了沉默。 云轻斟酌片刻,想到了元青同她说过的话,试探着说了实话。 “师傅,我在想,你可是因为我将那药蛊提前用了而不高兴。” 怪神医摇头。 “未曾。” 说完,他又问道:“为何这般想?” 咦? 云轻眨眨眼。 在她的记忆中,师傅是很少提问的,毕竟除了研制药方,他对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 莫名的,有点开心起来。 她认真答道:“因为师傅您不喜欢用半成的药方。” 她记得从前有一次,有个人找怪神医解毒,那解药方子十分难以研制。 那人的随从见主子难受,便将刀架在怪神医脖子上,让他先治,结果怪神医直接闭上眼睛,表示他出手只有生和死两种结果,绝不用半成的药方。 那时起,云轻便悄悄的观察过了,怪神医其中一个禁区便是半成的药方。 怪神医听完她的话,沉思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他正色道。 “你非我,不必遵循我的规矩。” 说完,怪神医也不等云轻反应,便起身道。 “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吧。” 云轻回味过来怪神医话里的意思,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见怪神医亲自收拾行囊,她忙去房门招呼了一声金锁和银环,让她们收拾自己的行囊,然后屁颠颠的跑到怪神医旁边道。 “师傅,交给徒儿吧!” 怪神医不喜旁人动他的东西,因此一路上,金锁和银环连摸都没摸过怪神医的东西,当然也不敢。 唯有元青和云轻才能稍微搭把手。 主动提出帮师傅收拾行囊,也是云轻的试探。 这一路上,她和沈上星不断的书信来往,什么都说,她在信中和沈上星说过师傅越来越不一样了。 沈上星说,师傅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怪神医的性情缘故,恐怕表现得不怎么明显。 还有元青的话。 这一路上,元青早已不复当初那个冰块杀手的模样,甚至偶尔会和云轻念叨几句怪神医的事情,话里的意思也和沈上星差不多。 但云轻虽深知怪神医对她的好,可心底深处,还是有着一丝恐惧的。 怕惹师傅不高兴。 但今天的事情,让她觉得她之前也许低估了什么。 果然,见小弟子突然变得黏黏糊糊,怪神医微微僵了僵,但却没有赶她走。 试探得到肯定的答案。 顿时,云轻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果然,在师傅心中,她这个弟子是特别特别不同的! 师父对旁人设立的那些边界线,其实对她并不存在。 只是师傅不说,她也没有试过越界! 于是她直接大着胆子将怪神医拉到桌边,沏了杯茶,递至他手中,讨好的笑道。 “师傅,这种小事交给弟子来吧。” 见怪神医皱眉,她又道:“您对弟子有再造之恩,弟子无以为报,就让弟子稍微为您做些事,聊表孝心吧。” 说完,见怪神医眉头皱得更紧了,云轻低下头,故作黯然道。 “其实,弟子这一路上很是愧疚,您救过我的性命,无异于徒儿的再造之人,可弟子却从来都帮不上您什么……” 说着,说着,她便想到了前世,眼底的愧疚变成了真的。 因为她想到。 若是师父早已在心中将她当做孩子……那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得多心疼吧。 可那时,没有沈家人,也没有元青前辈,她甚至以为,师傅,恐怕会心疼那药血更多。 即便,师父已经是这世上唯二会在意她的人。 见她的眼眶,隐隐发红,怪神医狠狠一震。 元青那斯说的竟是真的! 他这小弟子从前都是故作坚强,还是个爱哭的小孩子。 得、得哄着。 可? 怎么哄。 怪神医忙手足无措的坐了回去,只是云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飞快喝了口茶。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出慈爱的表情,看向云轻。 “你,去吧。” 对于一个常年没有表情,甚至表情看起来带着冷漠的之人来说,其实自以为的慈爱表情,与往日没有太多区别。 云轻自然没有察觉到。 但她察觉到师傅的语气轻了些,忙收拾心情,愉快道:“多谢师父!” 然后美滋滋的转身去了。 看着重新开心起来的小徒弟,怪神医脸上划过一抹明显的笑意,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觉到。 很快,一行人便在客栈掌柜诧异的神色中退房了。 并且,云轻也遵循诺言,在掌柜之处留了一份解药,她知道那些人会查到这里的。 然后将其余的解药,拜托元青依次分散留在城中。 第208章 熟悉的眼睛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 一行人才出城门不久,元青便发现有人在追踪,反手敲了敲马车。 接到暗示,云轻不动声色拿出准备好的药粉,跟着马车一路洒下。 等身后埋伏的人,发现元青驾着马车在绕圈时,暗处已经有人吸到药粉倒了,顿时便意识到不对劲,纷纷蒙住口鼻,从树上跳下来。 一直耳听八方的元青稳稳停下马车,眼眸一沉,他一边拔刀一边对两个要跟着拔刀的弟子道。 “这群人不简单,而且后面还有一群更危险的气息,银环留下,金锁跟在我身后。” 说完,他便飞身而出。 刀光剑影瞬间便来到马车前,元青飞身挡住,感觉到杀招,他没有留手,一剑将人砍飞。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便有人突破重围来到马车前。 一把刀飞过来,瞬间插入马脖子,一刀毙命。 “嘭”地一声,马车翻倒在地。 马车上的一行人忙离开马车。 银环忙抽剑挡住突破元青阻挡,攻击到马车前到敌人。 但她根骨不如金锁,因此有些吃力。 云轻见杀手捂住口鼻却无法捂住眼睛,忙在旁边撒药协助,如此一来,勉强能挡到元青抽身过来。 对方人太多了,元青即便是一刀一个,战斗依旧陷入了僵持。 可谁都看得出来,长此以往杀手早晚会被元青解决,因此,杀手中某个首领突然发出一道命令,指向马车内。 顿时,几个勉强能在元青手下过招的人拦住了元青,其他人纷纷不要命的冲向马车这边。 这时,怪神医粗嘎的嗓音响起。 “闭眼。” 出于对师傅的信任,云轻在第一时间乖巧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不远处一声惨叫传来。 云轻再睁眼,几个黑衣人捂着流血不止的眼睛痛苦倒在地上,很快哀嚎便渐渐失去了生息,软倒在地的黑衣人露出了被毒药腐蚀殆尽的两个血眼窝。 顿时,原本要冲过来的黑衣人都警惕起来,不敢贸然再上前。 但即便是如此威胁,也并未维持太久。 很快,他们便做下另一个决定。 他们直接捂上了整个面颊,只露出眼前一条缝,继续上前。 见状,怪神医那双灰眸,也跟着沉了沉。 “死士。” 死士和杀手是不同的。 杀手只为了杀人,或许还会顾及自己的性命。 可死士不同,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 因此,在场之人纷纷捡起地上的刀剑抵挡在自己身前。 两个药奴、甚至云轻和怪神医。 令云轻意外的是。 怪神医的剑法似乎不错! 因此,一行人很快便坚持到了元青一路杀过来。 终于把最后一个杀手砍倒。 但所有人都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另外一群埋伏的人,还没有出来! 元青握紧刀剑,看向暗处。 正要开口之时。 突然一个被压在尸体下的黑衣人突然暴起。 云轻正要后退,却突然被草丛里窜出来的一个黑影扑倒在地。 “噗——” 温热的血液洒在云轻脸上。 云轻愣住。 元青一剑挑飞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黑衣人后,也不由愣住。 因为从草丛扑向云轻的是个瘸脚毁容的乞丐。 而且,那杀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攻击并没有什么威力,若不是这乞丐扑上来,云轻早就躲开了。 可这乞丐,这个后背都那一刀拉通,直接去了半条命。 云轻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反应过来。 撕下裙角飞快将乞丐后背的伤口止住,然后便对上一张毁去整个面容还在对着她傻笑的脸。 她的动作在看见他口中断掉的舌头时,顿了顿。 方才此人扑过来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不像人,像是什么野兽。 他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分感情,眼眸就那么凶狠的挡住了砍向她的刀剑。 云轻其实有种……熟悉的感觉。 因此,才没能躲开此人。 但此时并不是磨叽的时刻,云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然后从怀里,掏出毒药抹在刀剑上。 又将毒药递给其他人。 警惕的看向密林深处。 注意到元青警惕的模样后,云轻忍不住低头,看向了手腕上那枚繁复的手镯。 第209章 暗哨 她想到离京前沈上星说的话。 ——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吹响手镯上的暗哨。 云星楼有一个秘密存在,叫暗阁,里面的人和暗卫营差不多。 只不过做的不是保护主子的事,更多的是脏手的事。 但手镯里的暗哨是一种特殊机关,能够传播到百里之内,唯有暗阁内经过特殊训练的一种鸟能听见。 只要听见暗哨,暗阁杀手就会不顾一切寻过来。 大元境内,每百里范围必定有暗隔之人。 吹响暗哨后,只需要拖到他们抵达即可。 原本云轻除了对云星楼的规模震撼以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吹响暗哨的一天。 结果,这么快就遇见了。 上一波刺杀,元青之所以会有些吃力,并非对手太难缠,而是因为暗处才是他真正警惕的存在。 他除了要护着马车前的众人,还要预防暗处那些人随时有可能冲上来。 然而,直到最后一名黑衣人咽气,第二波藏在暗处之人依旧没有出来。 但随着风声。 一行人却莫名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有那么一个瞬间,云轻感觉心脏骤缩。 她再也无法犹豫,瞬间将手镯上的暗哨机关打开,然后警惕的做好防守准备。 却不料。 就在她扣动暗哨的瞬间。 “噗噗哒、噗哒哒……” 一阵翅膀挥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丛林常有鸟类,原本并未引起云轻的注意。 但一声古怪的“咕咕……”声在她头顶正上方响起。 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只几乎隐没在树干上的猫头鹰,鼓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 猫头鹰,再次歪头,幽幽的盯着她,冲她“咕咕……”一声。 不等云轻细想。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众位是为了我吧。” 说着,老人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去,他丢下了手中越发熟练的刀坦然走入未可知的丛林。 云轻见状,顿时明白老者的意思。 只是她一时陷入了纠结。 她买下老者,约定治好对方,对方做她十年药奴,加上她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的那股隐隐熟悉的气势。 她总觉得应该救下他。 可…… 她目光有些纠结的看向师父、金锁和银环、还有元青前辈。 她更不想让这些人受伤。 然而,对上她的视线,无论是怪神医,还是元青,甚至那个娇气的小药奴,都毫不犹疑的拿起了刀,紧握不放。 众人此前都看到了的,前一波杀手最后奋力要击杀的人是老者。 见状,云轻心下一松,也坚定了许多。 以她和师傅的医术,只要不死,就能救活。 所以她们只需要尽力活下去,等待暗阁的援兵即可。 老者回头,也注意到了众人的坚定。 正因为如此,他眼底的赴死之心也更加坚定。 “多谢众位。” “若有可能,请送我的尸身回乡。” 说完,他才回头,朝看不见的深处大喊。 “在下,铁笼生涯二十载岁月,早已忘尽前尘,若众位来杀我,尽可杀,指望众位能放过我身后之人,他们不过善心,不忍我继续囚禁于铁笼中生活。” “若是为在下身上的秘密,我记忆已失二十载,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身后之人,我可接受酷刑拷问,直至死亡之前尽力找回记忆!” 老者的嗓音因为常年未开口,带着一种饱经风霜一般的破裂感。 但,此刻,他瘦骨嶙峋的背影。 却有种莫名的英雄气概。 云轻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幼年,她眼底天下第一等英雄的伟岸背影。 老者,从前,很可能不仅仅是将士。 更是一位将军。 二十年…… 二十年前,八王之乱还未开始。 当今还未登基。 大元朝有好几位凶猛的悍将,边境无人敢犯。 可讽刺的是他们皆死于内廷斗争,他们守卫的国土,民不聊生。 若不是当今与沈雁鸿在,恐怕大元领土都被外邦尽占了。 到如今,大元朝也只有沈雁鸿一名猛将镇守边关。 而她听沈雁鸿遗憾的说过。 那几位悍将死于内廷斗争,兵符遗失。 甚至有一支神勇军,因为群龙无首,寒心后散入民间不愿再为大元朝效力。 虽不知老者是不是那支神勇军的将军,可无论他是哪一位。 他都不能死。 铁笼囚禁二十年,让前暗卫头子都棘手的杀手。 必然老者身上有某种滔天秘密。 她是沈云轻。 是护国卫家的镇国大将军、沈雁鸿之女。 瞬间,云轻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 老者不能死! 她大喊一声。 “元青前辈!守护老前辈,他不能死!” 元青闻言,几乎没有犹豫,提剑便拦在老者身前。 然而,到这个时候,暗处的人已经没有出来。 窥视的感觉犹在。 尤其,头顶。 “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