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何不当王者》 一、惹来的危机 夏季的风偷走秋日的凉,搜刮漫山的青叶,黄败遍地的野草。 明,宣德三年,青州大地。 暮色低垂,月光下的丘陵高岗,铺陈出微蓝的纱光,一个白衣书生独自迎风站立,仰望着半空一只盘旋的白鸽,书生缓抬手臂,那白鸽收住翅膀,落在了书生的臂上,白衣书生自鸽子腿上取下字条。 “红衣神女教入境。” 书生看罢字条,将纸碾在手心里,身后又站出来许多布衣秀士,默默地循着书生的目光远眺。 马蹄疾踏,红衣飘扬,山间大路上,女人的驾马声连绵不绝,一列队伍气势汹汹,招摇过市,蓝色的月光下,神女教徒如红色的海浪,卷起尘土的波涛,踏碎莽莽山林的寂静,向着人玉山的方向奔袭。 赶路的队伍并未注意,两侧山体隐蔽处,每隔一里,就有一伙人在暗处监视。 白衣书生黑夜中的一对明眸,映着满天星斗,随着红衣神女教的马队缓缓移动,随后一抬手,身后的布衣秀士心领神会,默默地退入幽暗。 直到身在彼端,见到了红衣马队的队尾,一声炮响,一支烟花斜插天际,爆发刹那光华,劈开夜空与星河,山体两侧“哇啊啊”冲下来一群身着棕衣,手举双斧的男人。 霎时,红衣马队疾驰的前路被堵截,所有人立即勒住缰绳,马匹受惊人立起来,扬蹄嘶叫,红衣女队跨在马背上抽刀拔剑,第一时间调整阵势,杀向敌人。 双方的咆哮声,震彻环林,一红一棕两拨队伍,在山路上兵戈相见,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里外,另一拨红衣女队驾马飞蹄,趁着夜色,绕到人玉山侧锋,单刀直入杀向山门。 冠鬣帮棕衣队列早已恭候多时,岗哨上烟花一起,山门处呼喝声即起,棕色人流,密密匝匝举着斧头,刃面映着月光的寒,发出逼人的光。 红衣神女教这群女人各个凶神恶煞,勇猛无畏,见到敌方前来阻截,纷纷喝马上前,气势如虹发起猛冲,扬起兵器乱砍。 接到弟子传报,冠鬣帮帮主袁豹,却在人玉山主峰忙着招呼客人。 这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胖圆脸型,两簇短粗松散的黄薄眉,一对虎眼黄亮而有威严,胡羊鼻,棋子耳,两片薄唇,中等个子,身材臃肿,浑身上下穿戴,以及所配饰物,无一件不是昂贵之品,就连身后腰间交叉的两柄神斧,阳光一过便发出金灿灿刺眼的光。 红衣神女教攻山,袁豹并非毫不知情,前有红衣教教主魔阎鬼姬孟笑离的战书,后有风云馆探子门传来的情报,为这场大战,袁豹是精心准备过的,不过对于红衣教这种新兴门派,而且全都是女流之辈,袁豹自觉,太放在眼里,也是很没面子的。 备战归备战,外表一定要做到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一副挥挥手就能驱赶的轻慢态度。 红衣神女教要血洗冠鬣帮的传言,没有吓到袁豹,却吓住了他一众的小老婆,生怕受了什么牵连,藏钱的藏钱,南下的南下,管家小跑过来告诉袁豹哪房老婆又南游去了,哪个小妾又卷起了铺盖,袁豹听后也懒得管,只问了声:“夫人呢?”管家回说:“夫人仍在殿内招呼客人。”袁豹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袁夫人刘氏,外强中干,平日帮丈夫打点生意,也是雷厉风行,虽不剽悍,也能独挡一面。但听说山下打起来了,心里还是发焦,心神不宁的撞到丈夫袁豹的面前,担忧说:“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两年红衣教的威名不小,多少匪帮都砸在魔阎鬼姬的手上,咱们几处人口买卖的生意被她捣毁,破赌坊,拆青楼,魔阎鬼姬的本事,咱们不能小看啊。” “行了,怕什么!”袁豹不耐烦的一扬手,笃定地说:“任她武功再高,要想仰攻我人玉山,大破我冠鬣帮,她还得再回去翻几年兵书。”说完,袁豹的肥手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咱们人多,十个打一个还对付不了红衣教吗?门她都进不来。” 袁豹的耷拉眼又左右瞄了一下,附耳低声对夫人说:“另外,丐帮,幽狼门,逆帆镖局都在,魔阎鬼姬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打不到我这。” 袁豹向夫人抛了个媚眼,笑容微妙,自信满满,宽慰似地拍了拍夫人的肩头,然后稳着步伐去殿内招呼客人。 忠义殿内,豪阔气派,烛火通明,摆了几道圆桌,全部座无虚席。 人声鼎沸处,为首一桌坐着几个中年男人,服饰各异,派别不一,分别是江苏幽狼门的掌门人钟离简,北丐帮的帮主梁克用,西安逆帆镖局的总镖头陈风傲,以及江湖中各路豪杰,名侠高士。 见到袁豹进来,几个掌门人都挥手招呼,袁豹略带歉意的拱手赶来,笑说:“诸位老友,刚刚有事交代一声,扰了兴致,我袁豹自罚三杯。” 众人见他举起酒杯仰头喝着,陈风傲玩笑调侃:“敌人都打到门前了,袁帮主还有雅兴与我们推杯换盏,此等气魄,令陈某佩服。” 袁豹全不在乎山下的厮杀,三杯酒下肚,脸色依旧,自信道:“凡是能入山的口,我都安排了人埋伏,除非红衣教长了翅膀,能直接飞到我头上。” 袁豹与几位江湖同仁把酒言欢,又叫来歌舞助兴。 正是欢乐的兴头上,一个手下慌慌张张的赶上来,贴在袁豹的耳朵边小声禀告:“帮主,底下人传报,红衣神女教主力汇合,正在攻击我人玉山正门。” “瞧她们那两下子,”袁豹轻蔑的咂咂嘴,对桌上的其他人讽笑着说:“像个无头苍蝇,这撞一下,那拱一拱,有什么用呢?” 袁豹摊开两手心,豪情万丈的说:“坚壁清野,青州是我的地盘,我让她们粮食送不进来,她们就得饿死。”袁豹傲慢至极。 山上勾肩搭背,载歌载舞,赏月的兴致大好,山下红衣教与冠鬣帮弟子拿命厮杀,不敢有半分松懈。 火光摇曳,鲜血喷涌,喊杀声震天。 红衣教主力队伍扬刀立马,专攻人玉山主山门,这群女将为了在江湖中站稳脚跟,一战又一战的打下来,各个心怀仇恨,有吞天的气势。 而对于棕衣服饰的冠鬣帮男弟子们来讲,久不经战阵,一半是被人牙子倒卖来的,另一半,好不容易寻个差事,能混点月银糊口,没有卖命的心。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为了自保也得杀,更何况袁豹承诺,拿红衣教女贼一颗人头,可换十两银子,冠鬣帮弟子热情的冲锋,见到穿红衣服的就乱砍乱杀。 红衣教女弟子各个娇眉立目,素手生茧,红衣下花招频生,不拼蛮力,只讲招式上的四两拨千斤。 外表柔弱,臂力惊人,拿刀的,举剑的,飞袖的,探钩的,兵器不一。 红色与棕色混杂,红姿轻盈,棕影凶悍,鲜血喷溅,肢体乱飞,吞血断头,不出半日,人玉山脚血流成河。 半生的牛肉,泛着油花,在炭火的炙烤中,新鲜的血丝“滋滋”躁动,袁豹一刀下去,将牛肉一分几块,朗笑着对席上的人说:“若说生吃肉,我还是向幽狼门的钟离门主学的,茹毛饮血对现在来讲是乐趣,对从前的钟离门主来讲是生存。”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钟离简狼眼微眯,一副冷峻的面容,回忆起刺客生涯,如今能全须全影,敢以真容与众多武林豪侠同桌而饮,这期间付出的代价,简直是一言难尽,苦不堪言,钟离简捋了捋山羊须,呷了一口酒,悲喜都不着痕迹。 袁豹又弯着眼角,冲钟离简乐道:“全生的肉,愚兄是来不了,还是要半生半熟才有滋味。” 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忘乎所以,全不在乎山脚的战乱,烛光中的面孔放肆的大笑,吞酒,吃肉,赏舞。 冠鬣帮一个门徒气喘吁吁的跑进殿来,“呼哈呼哈”喘了两口,才贴在袁豹耳侧,低声禀告:“帮主,大事不好,后山起火,红衣教使阴招了。” “什么?”袁豹震惊的瞪圆了眼,倏然站起身,不假思索的命令:“赶快组织人去灭火。” 一想到入秋时节,百木将枯,夜里秋风四起,红衣教暗中派人在山下起火,火势乘风向山上燃烧,一时之间,确实麻烦。 袁豹勉强抑制住不淡定的心,挤出笑容,对席上的几位掌门人解释说:“诸位,后山是家眷住的地方,忽然起火,袁某还真得去安排一下。” 几位掌门互望一眼,丐帮帮主梁克用,随手一摆,沉声说:“袁帮主请自便,但凡需要帮助,尽管知会一声。” “不用,不用,”袁豹强装镇定,爽言说:“说好的,请客吃酒,怎么能劳烦你们上阵,岂不是脏了你们的手,红衣教的事,冠鬣帮完全能够轻松摆平。” 说完,袁豹绕过席面,向另一桌招待晚辈的长子袁不行招了招手,袁不行悻悻然离了席,不耐烦的凑过来,问:“怎么了爹?” 袁豹悄声说:“后山起火,你去照看一下,别让红衣教得逞。” 袁不行转头看了看自己那桌客人,急道:“您儿子正聊得兴头上,我走了,客人不怪罪我招待不周吗?” 袁豹微现怒容,轻拍了一下袁不行的手臂:“叫你去你就去,火势危机,红衣教很有可能趁这场大火偷袭,叫我们左右为难。” 袁不行只好妥协着答应一声,然后吊儿郎当,大不情愿的带人去了后山。 这边人刚走,又有弟子急报:“帮主,不好了,侧锋地势陡峭,红衣教就用弓箭放火油,射进林子里,侧峰也着起来了,那个位置易守难攻,我们并没有留人守卫。” 袁豹听后,终于焦灼起来,原地踱了两步,追问:“正门情况怎么样?” 那弟子急说:“打着呢,不可开交,不光正门,两侧门也在拼杀,红衣教上来就发起了猛攻,攻不进来,就打打退退,始终在拉扯战局。” 袁豹当机立断:“先派人下去灭火!” 二、青州有个富豪帮 青州人玉山,现在很是人杰地灵,据说走路都能踢出金子,兴许夸张。但头些年还是一派荒景。 那些年北京兴建皇宫,北地又遇灾害,百姓苦不堪言,袁豹看准皇帝迁宫的动机,成了第一批将生意向北地转移的商人,冠鬣帮总堂也从松江府,转移至青州外的人玉山。 袁豹这些年各种的聚义敛财,实力不小,在整个江湖中算是最有钱的门派,财大气粗,亦是仗义疏财,江湖上各路名士认识不少,门下弟子也是数一数二的人数众多。 虽听说这红衣神女教将本门定为目标活靶,江湖传闻又凶神恶煞,但举派上下,根本没把红衣神女教当庄事,自是在家豪吃畅饮,宴请宾客。 帮主袁豹虽有些信心,不免也多留了心眼,在这个节骨眼,以宴请的名义请来江湖各同门同道前来坐镇,虽然平时冠鬣帮也是门庭若市,近日更是散财挥霍,但对于红衣神女教的攻杀却半个求字不提。 人玉山上,苍松翠柏,瀑布河流,房屋建筑,眼睛所到之处,无不透露出豪阔壮观,这里山门石头都是金子裹着,树上发的叶子都是翠玉装裱,恨不得天上太阳都用宝石镶嵌。 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钱,冠鬣帮富庶粗豪,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富庶粗豪,即使令无数人眼红,依然张扬财势。 若说这冠鬣帮的实力在哪,除了结交各路江湖教众,冠鬣帮的门下武功起初创派,走的都是强身健体不惹是非的路数,武功都属蛮打猛力,缺乏韧性的招式,武功平平不值一提。 到了袁豹手里,才开始展现出他生意人的头脑精明之才华,招兵买马,涉足商界,一家一家的赌场,酒坊,妓院,陆续开遍各地,背地里人口买卖,亦是江湖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有了钱就自然吸引大批门徒追随,有了更多的门徒,生意就越做越大,真可谓是八方来财。 冠鬣帮成了各门派中弟子徒孙人数众多的门派,论人数丐帮第一,冠鬣帮位居第二,死缠烂打人多势众亦是冠鬣帮的武功特点,故以冠鬣帮在江湖中,从不与名门名士比武较量,都以和气生财先发制人。 这一次怎么就得罪了红衣神女教,惹得教主魔阎鬼姬孟笑离亲自出山讨伐,全赖他的儿子袁不行。 两派的恩恩怨怨,本是小打小闹,纨绔子弟袁不行却看不下去了,红衣教几次三番破坏冠鬣帮生意,他爹能忍,袁不行不能忍,暗中派人拦截了红衣教的平匪队伍,并劫了战利品,红衣教女弟子们毫无防备,近乎全军覆没,横尸满地,事后袁不行竟将战败的裸尸拼成一个死字,来侮辱红衣教。 红衣教教主魔阎鬼姬孟笑离,忍无可忍,向冠鬣帮下了一道战书,并将红衣教分兵出去,佯攻人玉山各山口。 借着黑洞洞的秋夜,蓝莹莹的月光,红衣教三路军分别攻打人玉山主门和两侧门,主力强攻正山门,当然这是假象,派人寻各山薄弱处,放火烧山分散冠鬣帮注意力,又是另外一种假象。 到底什么是真呢?黑斗篷下一张清冷的脸孔缓抬,魔阎鬼姬孟笑离波澜不惊,仰望着众弟子摸着月的微光,飞钩攀岩,一个接一个的登上人玉山主峰的断崖,这是迫不得已的计策。 毕竟人玉山地广人多,凡是平坦易攻之地,全都被袁豹安排了诸多人力,红衣教又以仰攻之势,想从山脚上山,多少尸体也填不完,必须派出奇袭队伍,摸着黑的契机,偷袭主峰,达到擒贼先擒王的目的,只要让孟笑离拿住袁豹,冠鬣帮才能不攻自破,但话说出来容易,红衣教面对庞大的山势,和密密麻麻的冠鬣帮门徒,袁豹的身影就是遥不可及的梦。 制胜关键,只在魔阎鬼姬孟笑离一人身上,所有干扰全都是假象。 美艳的左护法顾幽幽走到孟笑离身旁,谨慎的微笑说:“教主,各队按计划行事,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几处大火一起,袁豹慌了,一面派人去灭火,一面派人去支援主山门,他认为放火是分散他的注意力,咱们肯定会趁势对主山门发起猛攻。” “李统领自有分寸,遇到强烈的抵抗,自然就会退下来!”孟笑离微侧一侧头,冷厉的目光投向左护法顾幽幽,命令说:“主力退,两分队同时猛攻侧山门,吓唬吓唬他们。” 得到通报的袁豹,嗤之以鼻,大口一张,灌自己一口酒:“想唬我,冠鬣帮不是白菜,她们想啃哪里就啃哪里,人玉山只会叫她们磕掉门牙。” 听着袁豹粗俗的笑话,席上众人,尽皆忍俊不禁。 双方的争斗从黄昏打到午夜,虽各有死伤,红衣教连人玉山的门都攻不进来,如此趋势,令袁豹大为宽心,“说她们不行,还硬扛,再不撤退,就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静心崖下,漆黑的死角,红衣教女弟子如蚂蚁爬坡,半借飞钩吊索,半借轻功助力,艰难的攀岩,一个接一个的登上崖顶,直到凑齐全部队伍。 孟笑离拿着从风云馆处买来的人玉山地图,按原计划突击主峰大殿,孟笑离从黑斗篷下抬起一只手臂,向山上指了一条路,指尖上佩戴的金属甲套,在月光下发着摄人的光。 “哗啦啦”精致的酒壶斜倾,美酒落入一盏盏犀玉杯中,酒气醇香,飘进几位贵客的鼻腔。 北丐帮帮主梁克用嘬了嘬牙花子,对着杯中酒感叹说:“美啊,这酒恐怕要到天上去请。” 袁豹笑嘻嘻的放下酒壶,慨然的说:“梁帮主喜欢,我便送你一坛,明天山下的纷争平息,我带诸位去酒窖品品,陈年佳酿,数不胜数,喜欢哪坛,尽管搬走。” 袁豹豪奢畅饮,爽言朗语,管家步履匆匆,神色慌张,凑到桌前,对桌上几人勉强的挤出拘礼的笑容,然后贴在袁豹的耳上禀告:“帮主,魔阎鬼姬带着奇袭队伍杀上山来了。” 袁豹凝眉瞪眼,恍惚了片刻,反问管家:“怎么回事?她们从哪来的?” 管家见袁豹毫不避讳的大声质问,管家也只好直言相告:“她们从静心崖下攀上来的,事发突然,我们并没有立刻组织好队伍抵挡,现在魔阎鬼姬已经杀向峰腰,大有打上来的意思。” “这可出了大问题了,”袁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原地定了许久,逆帆镖局总镖头陈风傲起身提议:“袁帮主,不如我带人下去收拾了?”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袁豹仍然坚持着自家的面子问题,挥手拒绝了陈风傲的提议。随即转头对管家吩咐:“把山上的人手派下去拦截,叫山下的人返上来切断红衣教后路,让她们进得来,出不去。” “嗖嗖嗖”一枚枚木箭从高处穿透秋风,铺天盖地射向魔阎鬼姬孟笑离的奇袭队,红衣教弟子纷纷旋起兵器来挡。 魔阎鬼姬孟笑离挥舞斗篷,以内力兜住无数箭头,再一发力,将木箭尽数发配回去,中不中还在其次,借着这个机会,孟笑离“呼哧”一声,斗篷带风,当先冲了上去,落在冠鬣帮的队伍中。 冠鬣帮弟子正在更换木箭,准备新一轮的射杀,不料魔阎鬼姬轻功极佳,速度极快,眨眼间飞到眼前,孟笑离不由分说,亮出指尖上的金属甲套——金鳞血甲,“嚓”地刺破了身前人的喉咙。 双掌一收,带出几道血线,又有其他人扑了上来,孟笑离身披斗篷,淡漠的一张脸,双目寒光森森,轻身飞跃,只见鲜血喷溅,红影急闪,落了一地的断臂残肢。 孟笑离开了一条血路,山下的红衣教弟子便有机会向上攻,越过冠鬣帮的阻截队伍,孟笑离站在高处,甩了甩手上的鲜血,目光被月光蒙上一层凌厉的霜,秋风撕扯着孟笑离的斗篷,孟笑离冷漠的向更高处望去。 冠鬣帮迅速组织出新一波队伍俯冲下山,山下又有支援队向上包抄,孟笑离侧头斜望山下晃动的斧刃,红唇浅勾,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称心如意的笑。 右护法乌羽眼神阴鸷,杀伐果决,未等孟笑离出手,当先杀向冠鬣帮俯冲下来的队伍,暗金爪一拍连皮带肉,敌人血淋淋砸在地上,暗金爪一扬,鲜血如雨,喷的漫天殷红,乌羽黧黑的眼窝深陷,举起胜利的金爪舔舐着鲜血,脸上挂着的阴冷妖娆的笑意,令人闻风丧胆。 这一战,不仅仅是红衣教与冠鬣帮的战斗,更是乌羽的心头之恨,那次乌羽带队平匪患,夺得战利品归岛途中,被冠鬣帮帮主袁豹的长子袁不行偷袭,几近全军覆没,乌羽身受重伤,被手下人用性命护送回岛,得知死去的同门尸首被辱没,乌羽牙根几乎没咬断,这份仇恨一直隐忍到现在,当然要杀,畅快淋漓的杀,为死去的同门姐妹报仇。 峰腰处,魔阎鬼姬孟笑离带领弟子们,奋力的向山上突击,峰顶的忠义殿内,袁豹保持着慷慨的笑容,眉宇间却难掩愁思,管家来报:“帮主,眼下有个问题,因为要包抄峰腰处孟笑离的奇袭队伍,将山下的人手调离了一部分,红衣教主力和分队,趁势在山脚发起新一轮猛攻。” 一直在山下虚张声势,打打停停,表现的很弱,一派束手无措模样的红衣教队伍,忽然变成一头雄狮,张开饥饿的血盆大口,露出了真容,一副吃人的架势,一鼓作气的猛攻山门。 而被红衣教拉扯了一夜的冠鬣帮弟子,守山守得也不轻松,红衣教一停,就真的跑到别处歇息了,冠鬣帮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歇好了再来,各个要瞪圆了眼,提足了精神备战。 想追出去打,怕守卫空虚,家被偷了,红衣教也掐准了冠鬣帮的命门,人再多都不肯轻易出山,就反复使用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招数,交战进行到中途,见冠鬣帮气势一起,红衣教立马就撤,搞得冠鬣帮弟子一头雾水,心气渐衰。 三、老帮主的自负 后半夜的月,有星辰为伴,借秋风引路,俯瞰着人玉山的刀光剑影。 沉寂的人玉山正山门,火影孤独,被百无聊赖的夜风戏弄,守值的冠鬣帮弟子眼睛盯着黑暗处,那是红衣教冲过来的必经之路,刚刚经历了一轮恶战,血腥和死亡激起了冠鬣帮弟子的斗志,然而就在激烈的档口,再一次被红衣教的突然撤退,闪得人心力交瘁。 这感觉就像急溺撒了一半,受了一个大吓,不想收也得收,难受得很,也要忍耐,这样的忍耐,冠鬣帮弟子,承受了一夜,整整一夜。 终于,那一道道红色的身影,再一次从黑暗处聚拢而来,冠鬣帮弟子神情紧张,蓄势待发,但见红衣教女弟子聚在山门外,并不喊打喊杀,而是扬刀立剑,舞蹈高歌,莫名的欢呼着胜利。 冠鬣帮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端着双斧,一脸懵懂,怎么她们就赢了,这仗才打到哪,山门她们还没摸到,先庆祝起来了。 望着下处一群红衣教女弟子,拿出老本行,甩出长袖唱起戏来,在一簇簇火光的陪衬下,何等的娇媚,何等的意境,若不是在战场,战事进行的中途,谁不想放下刀戈,安安静静坐下来听上一曲。 冠鬣帮的一名统领,当先冷静下来,命道:“别管她们,她们是在故意迷惑。” 红衣教队伍中一名女统领,撩起水袖,用清亮的女声,高亢的回应:“还不去打听打听,红衣教天神降世,直接飞到你们头上,老帮主袁豹脑袋要搬家了。”说话的女人英姿飒爽,身材曼妙,一对凤眼妩媚惊人,声音伶俐,悦耳动人,有认出来的冠鬣帮弟子,指着女人惊问:“李妖娆,不好好在江南唱戏,别忘了你的名气可是冠鬣帮捧出来的,现在你倒站在敌人的队伍,对老东家吆五喝六。” 李妖娆不为所动,淡然的回应:“先别说我,你们这些人又是怎么站到这里的?有家不能回,有银子没处花,到头来一辈子搭在袁豹身上,赚的银子转了个弯,还是收回到袁豹的腰包,你说有趣无趣,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推翻了从前,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你有那个实力再说罢!”冠鬣帮统领举着斧头否决。 蓝黑的苍穹下,阵阵奇妙的乐器之音响起,引起了冠鬣帮弟子的警觉,声音是从主峰传过来的,但是曲调奇异,并非自家人传达的信号。 转而就有人下来传报,帮主有令,抽调队伍,上主峰支援。 难道真应了李妖娆的话,红衣教天神降世,越过山脚,直接飞到他们头上了不成? 冠鬣帮弟子心犯嘀咕,拔出一部分人上山。 山门外的李妖娆,耳中机敏,听出乐音的暗语,那是教主的奇袭队发来的信号,奇袭队已顺利到达预定位置,山下队伍立即展开猛攻,分散冠鬣帮的注意力。 夜色下的人玉山喊杀声震天,不时有某一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袁豹略显焦头烂额,终于是无心席面的热闹。坐镇忠义殿,部署着作战计划。 天将破晓,太阳的微光照亮了人玉山的东方,隐藏在暗夜的阴谋被无情撕裂,尸首横七竖八,血流顺着弯弯折折的沟渠下行,山火熄灭了,剩下孤注一掷的浓烟,随着秋风摇摆。 逆帆镖局总镖头陈风傲端站在袁豹的侧首,提议说:“要不然,我去把逆帆镖局门下的弟子都调回来,看红衣教的意思,她是不会偷袭各分堂的。” “不行,”袁豹在大殿的主座上如坐针毡,摆摆手拒绝说:“按照风云馆的密报,红衣教确实派人去往各分堂,哪怕她是设下疑阵,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分堂口不比总堂口,他们不堪一击,一旦败了,就会接二连三,形成阵势,直击总堂口。” 陈风傲听后,心里着急,却只能干着急,在殿内踱了几步,又谨慎的劝道:“袁帮主,既然各派掌门人带人手过来赴宴,目的其实不言而喻,他们是来帮助冠鬣帮的,为何不用啊?” 袁豹搓了搓额头,深沉的说:“还不到时候!” 陈风傲身背开天刀,高墙一样的身板,挡在袁豹面前,察觉袁豹的为难和固执,陈风傲思忖,或许袁豹自有他的打算,自己不好再继续劝下去。 突听袁豹爽朗的大笑一声,立起身来,对殿内休息的其他掌门人说:“诸位,袁某本意是想请你们喝酒,却不想赶上红衣教偷袭山门,又连累你们为袁某担心,酒没喝好,也几乎没怎么睡,作为赔礼,我在会客堂前再设一宴,那里花园美景,秋冬不败,别有一番滋味,诸位可肯赏光移步?” 丐帮帮主梁克用与幽狼门掌门钟离简互望一眼,心知肚明袁豹的用意,对这种虚情假意的客套见怪不怪,走又走不了,既然骑虎难下,也只好装腔作势的再三推辞,然后以盛情难却的姿态,一行人前去赴宴。 露天饮酒,赏花吃肉,酒过三巡,袁豹突然得到消息,人玉山侧锋两山门被红衣教突破,并向主山门汇合,围歼了冠鬣帮主山口守门的队伍,红衣教要上山,冠鬣帮拦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袁豹越想越不可思议,口中咒骂:“真是一群废物,打不过一群女人,怎么就如此的溃不成军,冠鬣帮真是白养得他们脑满肠肥。” 冠鬣帮的弟子如同初夏的韭菜,一茬一茬的被红衣教收割,袁豹强忍怒火,对手下人豪言命道:“山上的人全派下去应敌,我亲自会一会她。”手下人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袁豹转脸收起愤怒的五官,勉强的挤出笑容,对席上众人交代说:“诸位,红衣教这群女贼还真有点本事,能打到我主峰峰顶,待我下山降服了她,再来陪诸位喝酒。” 话音刚落,凌空一个阴冷的女声悠悠传来:“不必了,哪能劳烦袁帮主亲自下山,我等早已上来了。” 席上众人立即起身,纷纷仰头四处查看,寻找女声的来源,只有一个白衣书生独自坐在一隅,悠然的扇动着一柄折扇。 袁豹闻声也立即转头扫看,只见会客堂上屋瓦高处,渐渐现出一列红衣女子,打头的三个女子身着红衣,身披黑斗篷,各个体态妖娆,妆容可怖,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 为首的女子黑发及腰,一溜简单的编发从侧额绕到脑后,与乌黑发亮的余发,如瀑如泉散在背上、披在肩侧,突显出肤色的冷白,一袭红衣黑斗篷更衬出面上的目黑唇红,直教人不寒而栗。 一侧的女弟子坐在屋脊上,举着首位女子指尖上的金鳞血甲,饶有兴致的舔噬着,尖尖的十指上寸许来长的金指甲,细长微弯,坚硬无比,为金属打造的兵器,血甲兀自在滴血,想是一路攻上山来,多少的冠鬣帮弟子死在这双爪下。 袁豹见状,知道为首的便是人称“魔阎鬼姬”的孟笑离,心中一凉,手下人刚刚上来报信,这群女贼就到眼前了,速度之迅速,手段之奇绝,不知山下情况如何。 屋瓦高脊上,黑斗篷下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森森的对院中的众人说道:“实在抱歉,打扰了诸位的酒兴,不过今日不宜开宴,想活命的,还请你们速速离去吧!我们两派的私怨,别派最好不要插手。” 正说着,一名冠鬣帮弟子连滚带爬的跑上来,禀报道:“帮主不好了,红衣教各分队汇合一处,规模庞大,势头很猛,山下快顶不住了。” 袁豹眼睛瞪着屋脊上的魔阎鬼姬孟笑离,愤恨不已,耳中听着丐帮帮主梁克用在一旁安慰说:“一群妖女,量她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然后转头唤来手下,吩咐道:“把咱们的人都派去,这里不用留人。” 丐帮弟子衣衫褴褛,听到命令,“呼哈”一声,纷纷起身离席,各执兵器,下山应敌。 话音刚落,又一位冠鬣帮弟子气喘吁吁冲上来,顾不得其他,开口就向袁豹禀道:“帮主,大事不妙,山外有一伙红衣教队伍,冲向了后山,后山人手不充裕,恐会失守啊!” 袁豹心下惊惶,后山乃是家眷所居地,山势低矮,方便出入,故此战前也是备足了人手,但各山起火,人手又被抽调,此时重新组织队伍就有些太过仓促。 袁豹怒目圆睁,转看高脊上的孟笑离,孟笑离一撩黑斗篷,干脆坐在屋瓦上,悠闲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不无挑衅的笑问:“怎么办,袁帮主快给个主意啊?” 未等袁豹发话,其他各派门主皆起身下令,各派弟子齐声呼和,随即成群结队向不同的方向赶,黑压压满山满谷,又有一色红衣搅在其中,好似哪个天神打翻了两口染缸,场面何其壮观。 袁豹对着屋脊上的孟笑离高呼:“新晋小派,如此嚣张,不知天高地厚,你今天就是带着你红衣教上下过来送死。别到时候说我袁某人没给你机会。” 听见挑衅,孟笑离淡淡然露出一丝冷笑,对场上所有人说:“别白费力气了,我孟笑离要做的事,必然追究到底,闲杂人等要是懂事,就自觉下山去吧,我便保你们所有人的性命无忧。” “口出狂言!女魔头我看你是猖狂的过了头!”这一声断喝来自逆帆镖局的总镖头陈风傲,说罢他便举起大刀,划过虚空,拉开阵势,如蛮熊飞虎,向着魔阎鬼姬飞身攻去。 四、开天刀的威力 陈风傲一声“女魔头”听得孟笑离脸上变色,见陈风傲攻过来立即扯掉斗篷,甩给手下人,然后以防守之势,向陈风傲怒道:“本教主名叫孟笑离,不是什么女魔头。” 说话间陈风傲已到近前,目标明确,大刀直朝孟笑离劈来,这一招“开天辟地”是陈风傲的得意之作,江湖上将陈风傲使的一口大刀称为“开天刀”,力道之猛,速度之迅捷,犹如天降惊雷,是以又将陈风傲称为“遮天雷将”。 孟笑离知道与陈风傲比力道,她十个孟笑离也抵挡不过,故以灵活闪躲,避其锋芒,应对之。 孟笑离左右的女将护法出招格挡,左护法用剑横向来挡,兵刃相交,被震得手臂发麻,剑势回还,出了第一招不能立即使出第二招,被陈风傲钻了空子,一脚踢翻了。 另一位右护法与孟笑离所用兵器类似,却非金红二色,而是乌黑爪甲,见陈风傲砍向左护法之际,同时出爪掏向陈风傲胸口,陈风傲眼睛盯着前一个护法,一刀劈下震开左护法,刀势立即翻转,横截那右护法,抬起右腿又向左护法踢去,另一边也不怠慢,见左护法闪身一让,避过陈风傲的刀锋,陈风傲迅疾补上一掌,顷刻之间一掌一腿击伤了左右护法,陈风傲便继续追击孟笑离。 孟笑离见陈风傲来势凶猛,便以柔克刚,先闪了陈风傲几刀,趁机寻找破绽。 只见陈风傲刀气逼人,虽大刀笨重在陈风傲手里却像一片叶子,有力道足速度快的特点,一柄大刀耍得密不透风,接连几招孟笑离都只有保守闪避的份。 二人对峙数十招孟笑离渐渐熟悉了陈风傲的武功特性,陈风傲的刀快则快,猛则猛,灵活不足,对付陈风傲的快刀,只有比他更快,更灵活。 孟笑离心中有数,开始以防守之势渐渐变为主动出击,避开陈风傲的一招“天将巡界”,闪身之际,趁空击中陈风傲的喉口廉泉穴,陈风傲被击的差点吐出半个舌头,虽然吃痛不敢松懈,心中暗道:“这小女子,看似轻柔,不用蛮力,内力不可小觑。” 二人又过了几十招,你来我往均不吃亏,陈风傲心想,能与他陈风傲过了这几十招,仍气息自若的人,武功自是不弱。 陈风傲再放出一招“旋天霹雳”,从头上到脚下旋舞出严密的刀势,一边防止孟笑离的背后偷袭,一边主动出击,周身所有位置近身者皆成碎肉。 孟笑离本想闪身到陈风傲背后,不想他使出这么一招,立即一翻身退后几步,落在院中。 兵戈相见之际,只有那位白衣书生独自端坐,不应战不躲避,悠哉游哉的看着这场争斗,见孟笑离落了下风退到院中,跳到了他的座位附近,白衣书生方才淡定自若的连人带椅,轻身飞退避到了更角落的位置。 这边众人正盯紧孟笑离与陈风傲的对招,忽地一群红衣教女弟子扛着大刀就冲了上来,袁豹呼喝一声,抽出后腰的两柄金斧,仓惶的组织弟子应对,一边口中骂道:“他娘的,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攻上山了,难道山下都死了不成?” 有弟子急道:“帮主,这群人十分狡猾,主力向忠义殿佯攻,调虎离山,实际由分队汇集人手奔会客堂来了,我们意识不妙,反过来追,后面就不断被红衣教主力滋扰。” 袁豹气道:“山上山下,叫他们全部过来合围。” 袁豹跳入阵仗,与几名红衣教门徒打斗正酣,两柄金斧抡起来“呼呼”生风,真乃一绝,江湖人称“双杀斧袁豹”。 只见他双举金刚斧,左劈右砍,身量轻盈。红衣教招式诡变多端,所有弟子手中的武器也各不相同,刀、剑、伞、钩、匕首、棍棒、甚至有一部分戏子出身擅用水袖作为兵器,完全是什么称手用什么,虽用的同一套武功招式,用不同的兵器便使出不同的效果。 袁豹先是与手下合用一招“围笼抓虎阵”,与手下四面夹攻,砍伤了几名红衣教徒的手臂,又补上一脚,招招相合,又旋斧双砍,分别砍死了几名红衣教徒。 女教徒们虽灵活闪避,难敌袁豹群起而攻之,前后左右夹击,要长了三个脑袋六只眼睛才能抵挡这四面八方的攻击。 袁豹擅长打群架,女教徒只好团结一伙人抵挡,袁豹开始合围,几个红衣教徒便背靠背组在一起,四面八方不留缝隙,不给袁豹机会。 袁豹八面夹攻,又不同时出招,东方出击,东南、东北便在一旁辅助,趁西方位几个红衣教徒分神,西方位便出击,西方位过了几招,东方位便不恋战抽身避开,趁机南北两方位便钻空子,欲打散红衣教众的防守阵列。 红衣教徒主动攻击,袁豹便避,对向的弟子便开始攻,互过几招之后,冠鬣帮弟子又改攻为守,袁豹这边便开始从背后出招,红衣教徒被这一前一后、一紧一弛的战术拖到疲惫,晕头转向之际,冠鬣帮弟子便开始合围,袁豹冲进阵列,三劈两劈便将红衣教徒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挨近袁豹的双斧头,不是断手就是开膛。 袁豹虽只有一双手脚,但是他的每个弟子又都是他的手和脚,冠鬣帮最讲究的便是组队配合,不善单打独斗,这也是冠鬣帮这么多年这么多代,武功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屹立不倒传承至今的诀窍。 这边群攻兴头刚起,山下又有冠鬣帮弟子急报:“禀帮主,各山溃不成军,抵挡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袁豹百思不得其解,不敢耽搁,高声命道:“放信号,叫山外的支援过来抄她们后路,今天红衣教来多少杀多少,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孟笑离无所顾忌,自信满满,独斗陈风傲风头正盛,只见孟笑离用内力擎起一张圆桌,抛向陈风傲,陈风傲也即刻反应,一刀将桌子劈成两半,不料被孟笑离借圆桌挡住视线,来了个措手不及,双肩挨了两脚,倒飞出去,撞摔在地。 陈风傲腾身一跃,横扫刀身使出“狂风袭地”,孟笑离迅速翻身越过刀身,不想陈风傲的刀身也旋即转向,反应之快孟笑离来不及跳起躲避,只好随着陈风傲的刀气后退,待陈风傲的刀气渐弱,借着陈风傲的刀身一个腾空翻滚,跳到陈风傲背后,未及陈风傲收招,孟笑离迅速将十指上的金鳞血甲,划向陈风傲后颈,血甲由金属打造,极尖极厉,犹如鹰爪,只见陈风傲后颈登时划出三道血沟,深可见骨,鲜血随着孟笑离的手势被带向半空。 陈风傲暗道不妙,立即回身下劈,短短一瞬的功夫,眼见孟笑离活脱脱在刀下待死,刀尖落地砍到地上铺的一块青石,青石应声碎裂,却只见到了一缕黑发,孟笑离遇险勉强避过,不待反应,迅速将手掌推向陈风傲暴露的前胸,内力之烈,使陈风傲“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孟笑离乘胜追击,欲出爪疾刺,陈风傲不愧是久经沙场,即使身受重创,也不肯原地待死,发动内力一拍地面,再次腾身而起,虽牵动的内伤剧痛,仍咬紧牙关,横刀在前,阔刀一出,气力早已衰减一半。 孟笑离知他气数已尽,方敢飞身出脚踢开刀身,另一只脚顺势直奔陈风傲肚腹,陈风傲立即发动内力护住五脏,顶住孟笑离的一击,但仍连连后退,退到墙边忍了半晌,“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喘息个不休。 孟笑离步步紧逼,一手压住陈风傲的大刀,一手向陈风傲脖颈直刺,这一刺直中陈风傲的要害,喘息之间便可要了陈风傲的性命,却不想孟笑离出手之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袁豹虽在一旁酣斗,却一心惦记陈风傲的情形,心知陈风傲心高气傲,与人交手绝不希望有人插手相帮,又觉陈总镖头这是在为自己保冠鬣帮,心中感激,只能在一旁悬着一颗心。 这会儿眼见陈总镖头忽然落了下风,赶紧从旁出手,飞起两柄金刚斧,跃身削向孟笑离手臂。 孟笑离见状,本伸向陈风傲的右手立即收回,眼疾手快一个后跃,躲开袁豹的金刚斧,被袁豹将孟笑离和陈风傲隔开两地。 孟笑离看到袁豹,笑对陈风傲说:“打不过就请帮手啊?江湖人称遮天雷将的陈风傲不过如此。” 未等陈风傲开口,袁豹抢话道:“少废话,坏我生意,伤我教众,这个仇我袁豹是一定要给门徒们一个交代的。”怕陈风傲拦阻,又转头劝陈风傲说:“多谢陈总镖头出手相帮,你暂且休息,这个女妖一定要留给我亲自杀了。” 话音一落,袁豹便擎着两柄金刚斧冲向孟笑离,陈风傲这会儿才顾得上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自觉不敌,只好寻一僻静处,静坐调伤。 五、这个和尚不简单 这边孟笑离眼见袁豹举着两柄斧头冲过来,不禁淡然一笑,避都不避,一斧斩来被孟笑离一掌拍开,又一斧横扫,被孟笑离弯腰避过,同时出脚正踢中袁豹的脑袋,袁豹一个趔趄,再次双斧齐出,对夹之势,孟笑离后仰身一个“脱兔蹬鹰”,又将袁豹踹向老远,连连后退。 孟笑离立即起身飞扑袁豹,袁豹双脚还未站稳,孟笑离已到面前,孟笑离鬼爪一出,袁豹连忙双斧格挡,顺势将斧刃向前铺开,使出一招“大煞四方”,孟笑离收爪上跃,反应之快瞬息万变,回身一脚,又踢在了袁豹后心,袁豹又向前一个踉跄。 袁豹连着吃亏几招,气急败坏,心中怒极道:“初次与这女魔头交手时,她还略逊我一筹,怎么短短时间这女魔头武功进益如此之快。”想罢,袁豹举斧旋身用出一招“黑旋风”,孟笑离立即闪躲,眼见着袁豹的斧刃擦着自己的脖子而过,连退几步,有惊无险。 袁豹收住脚,便唤过一旁众弟子道:“列阵!”便见得一众弟子各擎着两柄板斧冲向孟笑离。 孟笑离嘴一歪,发出一声冷笑,调侃道:“只有技不如人的小孩子才实行这套打群架招式。”说罢不等他们合围首先出击,使出一招“分花点将”,左右开弓,旋飞半空飞爪起脚,众弟子身上脸上瞬间被抓的一道道血沟,一套眼花缭乱的招式攻出一个缺口,直奔了袁豹而来。 见孟笑离排开众人,直攻而来,袁豹只得挥斧抵挡,孟笑离一避一抓,出爪刺向袁豹面门,众弟子便在孟笑离身后干扰,孟笑离一歪头,避过身后一板斧,侧面又有人冲来,孟笑离顺势抓过一旁的冠鬣帮弟子格挡,冠鬣帮门徒这一斧子却将自己人砍死了,正出神之际,被孟笑离一脚踢开。 此时两侧皆有人来攻,孟笑离后弯身避开斧刃,便将两手同时掏向二人胸口,血甲直刺心脏,二人当场毙命,孟笑离便举起血手上窜欲脱离阵眼,又被几名冠鬣帮弟子从上方群起围拢压制,孟笑离落地横身从下方一滚,刚滚出阵心,迎头便有七八把斧头向自己砍来,这几把斧头齐下,孟笑离定被砍成几段,进了炒锅了。 孟笑离见后无退路,上下左右都是斧刃,只好继续翻滚,把自己当成一根圆木,扫向众人小腿,这一滚四五个人齐刷刷都失重向前扑倒, 孟笑离冒险脱身,避开众人,直飞到袁豹近前,袁豹眼见着孟笑离飞过来,仍使出“大煞四方”进行格挡攻击,孟笑离见过一遍便知,这一招前后左右都护住了,漏洞却在上方,便仍向上方挺身,双足在袁豹扫出的双斧上一踏,将袁豹的气势下压,双足向着袁豹下颚就是一踢,这一踢使袁豹向后仰倒,只觉大脑一阵昏晕,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起来了。 轰隆一声袁豹栽倒,一时之间失去了战斗力,孟笑离俯身下刺,被左右的冠鬣帮弟子出斧挡住,另几名弟子眼疾手快将袁豹从地上拉将起来。 孟笑离分腿踢开左右人,仍是奔了袁豹,扶住袁豹的两名弟子立即挺身阻挡,被孟笑离左一抓,右一掌统统击开。 抬起一脚便将袁豹踹向后方,袁豹撞向墙面呕出一口血来,立即清醒了,来不及看伤,高擎双斧便像孟笑离劈来,左一斧右一斧,旋身双斧,都被孟笑离躲过,眨眼之间,却不见孟笑离踪影,慌张之际突听背后弟子的惊呼:“帮主小心头上。” 袁豹陡然一身冷汗,心凉了半截,心中便已预料到性命就在孟笑离掌下了,来不及仰头去看,孟笑离已倒身下刺,意欲直刺向袁豹的巅顶,袁豹瞬息之间遗言都来不及想,心中只冒出一句:“完了!” 没成想孟笑离指尖刚触及袁豹顶冠,一股疾风过处,孟笑离突觉后腰吃痛,整个人被一记重拳击飞出去,摔落在地连滚几滚,稳住身体后抬头看时,方知原来是老友相会。 所有人被这突然现身的访客惊住,红衣教弟子担心自家教主的安危,其他门派好奇来者何人,竟都停止了打斗朝来人望去。 只见那人是个光头,瘦长脸型下颌微方,一对剑眉如刀劈斧砍,黑睛鹿目,孤峰鼻高耸,唇廓分明,身形高大威猛,皮肤黝黑,赤着一条右臂,背后背着一口阔刀,胸前挂着一串佛珠,眼神里透着的漠视与凶狠,与他这一身僧人打扮格格不入。 在众人呆立之际,角落里的白衣书生却摇着折扇走出来开口问道:“和尚不念经,杀人不眨眼,凶刀不开刃,拜佛不杀魔,不善佛龙野你还是来了?” “他是不善佛龙野?”众人开始面面相觑,此时丐帮帮主梁克用从人群中走出来,严肃道:“没错,他就是不善佛龙野,背上背着一口不开刃的大刀,既不滥杀无辜,却要纵容妖邪,非正非邪,不良不恶,人称不善佛。”说罢,又对龙野问道:“阁下今日突然造访,难道又是为了魔阎鬼姬孟笑离而来?” 孟笑离此时已被左右护法扶起来,怒向龙野说道:“你屡次三番坏我好事,到底存的是什么居心?” 只见龙野一掌立于胸前,对着孟笑离淡漠的念道:“阿弥陀佛!”随即一闪身,整个人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 众人望向龙野消失的方向,都一时无措起来,再次把目光投向孟笑离,孟笑离余气未消,看向袁豹,袁豹自知武功不敌,不敢对视,不想一瞬之间一阵微风孟笑离已经赶到近前,孟笑离微微笑道:“别以为找了几个帮手就能打压我,本教主今日三成功力都还未使出,他们统统不是我的对手,要想活命,破财免灾。” 袁豹一听心中大怒,说道:“岂有此理,我袁豹有钱,赏你才是你的,试问江湖上哪一个敢不问自取?”话音未落,孟笑离的金鳞血甲已抵住了袁豹的下颚,金钢打造的血甲已深深的嵌进肉里,身旁几个掌门见状刚要上前,但见孟笑离血甲再入一分,袁豹便性命危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袁豹见状瞬间改了主意,忙道:“拿,你要拿多少就拿,不就是银子嘛,我冠鬣帮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每天还要拿出几百两烧着玩,拿,随便拿。”然后吩咐左右弟子:“快去抬来,能抬多少抬多少。”孟笑离方才笑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懂得变通,怪不得你发财呢。”“借您吉言!”袁豹露出一丝干笑。 不多时,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就已抬了过来,孟笑离吩咐弟子抬走下山,待弟子走后,孟笑离看向袁豹,忽然动了杀念,收掌发力,直刺袁豹脖颈。 各派掌门同时出动,突听“当”的一声,金属碰撞之声,各派掌门在孟笑离近前停住,凶刃直逼孟笑离。 不过瞬息之间,风云变幻,孟笑离血甲竟然撞向了龙野没开刃的大刀,龙野神出鬼没,再次现身,将他的一柄佛刀挡在了袁豹的颈前,吓得袁豹又出了一身冷汗,趁机拔腿开溜。 震的孟笑离一缩手,愤怒登时从心头起,不料背后的丐帮梁克用抓住机会,出棍砸来,龙野见状立即反应,闪身到孟笑离背后出刀挡在了梁克用的棍下,梁克用这一棍未发全力,龙野却用全部内力去顶,梁克用倒没怎么样,龙野却是双眼爆红,牙关紧咬,连连后退之际,眼看逼近孟笑离后脑,龙野面上肌肉微颤,大喝一声,再发力量,使梁克用的棍子向下沉了几寸,终于定在半空。 梁克用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未收棍棒却收了功力,莫名的望着龙野,龙野缓了一口气,侧头对背后的孟笑离说道:“拿了银子便走吧,为何还动杀心?” 孟笑离屡次被龙野坏事,心中正是愤怒已极,心头火冒三丈,嘴唇发紫,眼目变得黧黑,指尖上的金鳞血甲微微的动着,众人看了无不惊异,连连后退让开阵仗。 孟笑离尖哮一声,回手一扫,立将龙野的上臂划开三道血沟,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龙野来不及查看伤势,立马出刀格挡。 二人腾起半空,孟笑离上中下三个方位出招,都被龙野用佛刀阻住,孟笑离旋身飞起一脚,被龙野用手臂格挡,孟笑离便紧接着折身出掌,将龙野推开数米。龙野飞身跳到地面,吃了孟笑离两掌,却不知孟笑离用得是什么武功招式。 龙野见孟笑离瞬间就飞到自己面前,用了一式“风”字诀,旋身避过,出刀时用刀背拍向孟笑离后心,孟笑离险些跌向地面,只一扭身又从地上弹了起来,飞起一脚揣在了龙野的肚腹之上。 龙野飞身后退,一旋身避过了冲力,众人皆看到孟笑离潜能无限,无法探究,龙野却是一味的只守不攻。 六、书生密探门 幽狼门掌门人钟离简脱离阵势,来到梁克用身边问道:“这不善佛龙野又是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啊?”梁克用咂了咂嘴,看着龙孟二人过招,娓娓道来:“这龙野也是近年才突然在江湖中出现,似乎每次出现都与孟笑离有关,二人具体有什么恩怨纠葛,现还未知晓,看这二人的轻身功夫,却好像师从同门,出自玄莫派的轻身法,除此之外孟笑离招式离奇诡异,完全与玄莫派搭不上边,但看龙野出刀的招式,倒有几分玄莫派的路数,又不完全相似,不过玄莫派早些年已经消失匿迹,后继无人了。” “玄莫派?”钟离简略有耳闻,便继续说于梁克用:“这个我倒是听过,虽盛极一时,后来逐渐没落,如今已经早没了二十几年了吧,小门小派,不足一提。”梁克用跟着点头说:“当年玄莫派就是以独特的轻身法红极一时,轻身法如风如雨飘忽无定,但像这样的突然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又后劲不足的小门小派,多如牛毛,兴也一时,败也一时,确实不足为题。” 龙野,孟笑离二人接连过了几十招,不见分晓,龙野无心恋战,被孟笑离魔爪一抓,抓伤了脖颈,又被孟笑离飞起双脚踢开。 龙野眼看摔在地面,再次使用“风”字决,整个人如一片叶子一样,将倒未倒,悠悠旋转竟立了起来,再看孟笑离时,孟笑离却怪笑着舔了一口血甲上的鲜血,显然心中已经痛快,收起招式转身飞下山去。 众人再看龙野,龙野也已收刀入鞘,谁也不理,自顾自闪身离开。 梁克用看到龙野落地时所使用的招式,忙对一旁的钟离简说道:“没错,这就是经典的玄莫派轻身法,我有幸在年少时见过几次,龙野即使不是玄莫派的后人,也与玄莫派脱不了干系。” 梁克用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转身用眼睛四处寻找那位白衣书生,却早已不见踪影,钟离简不解的看向梁克用,问道:“梁帮主这是在寻找谁?” 梁克用失望的回答道:“浙江风云馆的首徒李玉让。”说着叹了口气,言道:“看来此中恩怨,只有浙江风云馆才有答案。” 话说孟笑离带着红衣教众弟子离开,冠鬣帮恢复了平静,袁豹派众弟子收拾战场,山上山下尸横遍野,除了着深棕色衣的本教教徒,棕色中夹杂着无数红衣。 袁豹被弟子搀扶,与众掌门回到堂下,感慨道:“我冠鬣帮弟子死伤大半,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说罢,便与陈风傲不拘小节席地而坐,开始调治内伤,恢复元气。 钟离简向袁豹二人走过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金丸,对袁豹和陈风傲说:“此乃神木派掌门诸葛高山所制,用以恢复真气的元阳丹,你们二人先服下,再催动内力,事半功倍。”袁豹陈风傲二人一一服下后,便依言催动内力,调和真元,果然感觉大有增益。 见二人皆受重伤,这边梁克用便对钟离简叹问:“钟离老弟,此番你幽狼门弟子可有损失?” 江苏幽狼门,坐落在淮安府七里山,掌门人钟离简平时与袁豹往来甚密,此次得知红衣教有心针对,特意携一众弟子前来助阵冠鬣帮,幽狼门专擅易容之术,门人上下又尽皆一身素衣,与常人百姓无异,一旦混入了人群,外人根本分辨不出,幽狼门弟子又善于潜伏,敌人往往就在未发觉之前,就已经丢掉了性命,是以成为了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 钟离简听到梁克用的发问,回答说:“承蒙梁帮主关心,门下弟子身经百战,所幸并无伤亡者。” 梁克用听后,叹道:“都说这魔阎鬼姬心狠手辣,如今可见识了,恐怕在她眼里,除了她自己,再无生命可言。” 这边袁豹、陈风傲二人调养伤势,其他门派见冠鬣帮已息事宁人自行回程不提。 话说浙江风云馆,在武林中素以知天文地理,晓世间万物,上到朝廷内阁,下到平头百姓,手眼通天,文韬武略,在江湖上地位首屈一指,无敢冒犯者,虽私底下买卖信息,向来门庭若市,但真正有幸见过掌门人水石先生的,却寥寥无几。 风云馆门人弟子皆一身轻简白衣,入门弟子一辈只收十二人,外门弟子却遍布天下数不胜数。 而参与了红衣教与冠鬣帮一战中的白衣书生,便是风云馆中“玉”字辈的入门大弟子无双公子李玉让。 这次两派相争后,李玉让便从青州返程浙江杭州府,径直回了风云馆,风云馆外门向来馆门洞开,夜不闭户,故此华盖云集,往来如织,是与别派大不相同之处。 内门规模宏大,别有洞天,只有本派弟子、或重大事件,以及名人贵客受邀方可登入内门。 李玉让经过外门,进入外门大院,往来之人皆是买卖信息的各路人等。风云馆虽与锦衣卫、东辑事厂皆是情报机构,又与二者不同,东厂上侦查朝廷官员,下干预百姓民生,东厂有权利抓,锦衣卫有权利审。 而风云馆是把天地之间的事,事无巨细,一概包揽,上探皇宫秘史,中知官员暗斗,下晓百姓日常。甚至锦衣卫与东厂暗中也要向风云馆交易谍报,换取信息。 李玉让穿过几间大院,内门的白衣弟子在院中交错穿行,李玉让脚步不停,直奔了万物阁。 门口把守的弟子行礼请让,李玉让推门迈入,便见到十二师弟高玉昊正与秦召饮茶聊天。 秦召是风云馆的外门弟子之一,身穿飞鱼服,手提绣春刀,乃是锦衣卫镇抚使,见到李玉让二人皆起身招呼,高玉昊是风云馆入门弟子最末一个,年轻好动,性格爽利,又被人唤作小公子。 小公子高玉昊见到李玉让,便起身拜道:“大师兄,你回来的正好,秦师兄跑来问关于魔阎鬼姬的事,我说我没参与调查这事儿,陪他干聊了半天。”然后又对秦召说:“师父把这事派给大师兄了,你问他吧。”风云馆外门弟子不论排名,皆以年龄论长幼。 三人先后落座,秦召为李玉让斟茶,李玉让看了一眼秦召,呷了一口茶,玩笑道:“从风云馆拿消息,你的金子可带够了?” 秦召露出狡黠的笑,回答说:“金子又不是从我这里出,自然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我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想往上走一走吗,便主动从指挥使那里分担了调查魔阎鬼姬的任务。” 李玉让点点头,轻摇纸扇,又问道:“难道锦衣卫也对魔阎鬼姬感兴趣?”秦召无奈道:“不是我们感兴趣,是圣上感兴趣,早已有人上书列举红衣教魔阎鬼姬之罪状,魔阎鬼姬被人检举,圣上要查,锦衣卫指挥使唐雀便希望锦衣卫能抢在东厂前头立这个功,一方面探知东厂督主崔心智的动静,一方面调查这个魔阎鬼姬什么来头。” “何人上书?”李玉让蹙眉问道,秦召却神秘兮兮的凑近李玉让,低声坏笑道:“风云馆要消息,你们的金子,又是否准备得够啊?” 李玉让啪地将乌金扇一合,嗔道:“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你倒说说看,我再估一估这个消息值多少金子。” 秦召便嘿嘿乐道:“开个玩笑不必当真,不过此人,我一说你便能猜得出来,此人乃是十大门派之一,勾结朝廷官员联合上书,与红衣教素来矛盾不断。” 李玉让听后,立马会意,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有新的消息,是要回禀师父的,我们一道过去吧。” 李玉让、秦召、高玉昊三人一同出了万物阁,转奔姬水石的苍宇殿,经门人弟子到殿中禀报之后,出来拜道:“师父百年不遇大驾,今日各位师兄算来着了。”说罢将三人请进苍宇殿。 三人进得殿中,金碧辉煌似皇宫內苑,丛书林立如海市蜃楼,这里有全天下的藏书遗卷,未听过的密文宝典。 三个人只在堂下站定,朝着里间顺着楼梯望过去,高处一个精致的阁楼挂着几面白纱,三人行过礼后,拜道:“师父!” 方听得白纱后头,悠悠的传来一个绵绵的老人声:“有什么事吗?”虽是老人声,声音绵延有力,内力异常的雄厚。 听问,李玉让首先开口说:“师父,弟子前来回禀魔阎鬼姬之事。”“嗯!”白纱后轻飘飘的答应了一声。 李玉让看向秦召,秦召抬手拜道:“师父,弟子是受锦衣卫的差使,前来买魔阎鬼姬的消息的,此番是公干。”“嗯!”白纱后头,又简单的答了一声。 秦召说完,二人又看向小公子高玉昊,高玉昊便禀道:“师父,弟子是前来回禀近日南北丐帮的纷争暗斗,关于南丐帮近日的动向。” “关于南北丐帮的纷争日久而复杂,”姬水石淡淡的说道:“我把此事交由你和你二师哥吴玉虬,一南一北的打探此事,你要与你二师哥多多沟通,此事不急,你先去忙吧。”高玉昊听后只好拜辞退了出去。 这边姬水石问道:“锦衣卫想买关于魔阎鬼姬的什么消息?”秦召一听知道是在问自己,忙回答道:“呃,红衣教所在的孤立岛地形图一张,以及魔阎鬼姬的出身,顺便指挥使还想讨您一句,魔阎鬼姬的弱处。” 话毕,白纱后头的姬水石“呵呵”一笑,说道:“本馆只负责收钱给消息,不负责给主意,出计策,怎么对付孟笑离是他的事,唐雀想多了。”秦召一听羞惭的点头称“是”。 随后只听书墙之上一处木头滑动之声,秦召与李玉让向声音来处望去,书墙内一个小抽屉不知是谁推了出来,原来这高高的书墙后头机关密布,姬水石在阁楼之上十指便能轻易操控,只听姬水石说道:“抽屉内是一张谍探传回来的孤立岛的地形图,你拿去交差,另外关于魔阎鬼姬的身世,过几日我再派人通知你过来拿。” 秦召赶紧到抽屉里,拿出了那卷地图,拜道:“那弟子告退。”然后又对李玉让施了一礼,转身出了苍宇殿。 待秦召走后,姬水石便吩咐李玉让说:“你先坐吧,你探听魔阎鬼姬,有什么进展?” 李玉让便在堂下的矮桌边,铺设的坐垫上坐了,听问,便开口说:“回师父,此次红衣、冠鬣两派相争,弟子观战,虽不知出处,倒能模仿几招红衣教弟子所使用的招式。” “哦?”似乎引起了姬水石的好奇,白纱后头现出了他的轮廓,轮廓在近前的一个榻上横卧下去,并说道:“比画几招看看。”李玉让便起身依红衣教弟子的样子比画了几招。 沉吟片刻,只听姬水石笑道:“独孤老大?有点意思。” 七、落魄千金(一) 李玉让心中不解,便开口问道:“师父,这独孤老大可是排位榜前五位中的人物啊?多年以来,位置一直未被超越。” 姬水石便说道:“没错,他一届游侠,武功极高,却从不收徒,也不娶妻,一个人放浪形骸,游走世间,号称天是上头的老大,他是人间的老大,不争名逐利强出头,所以年轻人很少有见过他的。”又说道:“不过,这个老顽童前两年已经惨死,他的尸首被野兽啃食不全,你今日比划的正是他的武功,故此让我想起他来了。” 李玉让疑惑道:“可是这样一个高手,又不招灾惹祸,怎么会惨死呢?” 姬水石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这也正是我疑惑多年的问题,当年我得到一个外门弟子的通报,说在野外发现了疑似独孤老大的尸首,尸体被野兽啃食殆尽,死相凄惨,只剩下他惯常穿的红衣以及佩戴之物,才确定是独孤老大。论理他那样的武林高手是不会被野兽所伤的,但放眼江湖,又没有谁会是他的对手。我便以为他是得了什么怪病暴毙而亡,此事一搁置,日久便忘了,如今再提起来,真是醍醐灌顶,看来独孤老大的死,多半与孟笑离脱不了干系。” 听姬水石一番讲述,李玉让仍是不解,继续追问:“可是,孟笑离为何会伤他呢?”转而又猜测道:“难道是觊觎他的武功,怪不得门下弟子都学的独孤老大的武功心法。” 姬水石似乎来了兴致,欠了欠身打断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魔阎鬼姬孟笑离也许正是独孤老大的徒弟。” 李玉让听的是一头雾水,想起丐帮帮主梁克用观战时所说的话,便对姬水石说道:“可是师父,那日两派相争,丐帮也参与其中,弟子偶然听到梁帮主所说,他说孟笑离武功从未在江湖中见过,但轻身功夫使得却是玄莫派的轻身法,与不善佛龙野该是同宗同门。” 姬水石却说:“一人会使两家武功不足为奇,不过梁克用与独孤老大有些交集,怎么他看不出孟笑离使的该是独孤老大的武功?”思索片刻,姬水石起身,随后李玉让便听到机括摩擦之声,但见得姬水石拿了一卷书,再次回到榻上坐下,认真的翻看起来。李玉让不敢打扰,独自坐在矮桌旁思索着孟笑离的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听白纱后姬水石娓娓道来:“前段时间你送来消息,说孟笑离找到龙野的居所,将其妻女残害,于是,我命人跟踪龙野的妻子靳小刀,并派人乔装在她身边取得其信任,打探出了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今日结合玄莫派的卷宗,方知孟笑离的身世。只可惜独孤老大一生孤寂,风云馆只知道他晚年不知何原因,确系收了一个女徒相伴,无人知晓如今只能仅凭猜测,如若那女徒便是孟笑离,却不知师徒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独孤老大最终惨死,那魔阎鬼姬果然冷血无情,师父惨死不为其厚葬,竟使其曝尸山野,看来这独孤老大多半就是魔阎鬼姬所杀。” 姬水石顿了顿,吩咐道:“告诉手底下人,将消息放出去,魔阎鬼姬便是独孤老大的徒弟,而独孤老大不但被魔阎鬼姬所残杀,甚至将其尸骨喂狼,简直惨无人道。” 李玉让心生担忧,追问姬水石:“师父,此事还未确定,如此传扬恐怕有些不妥?”姬水石则淡然说道:“魔阎鬼姬作的恶还少吗?以魔阎鬼姬那毒辣的个性,此事八九不离十,尽管把消息放到民间,不必以风云馆的名义。” 李玉让拱手领命,又向姬水石发问道:“弟子总觉得魔阎鬼姬之恶,不是单纯源于情感那么简单。”姬水石卷起手中的玄莫派卷宗,送回书墙,笑道:“莫要高看女人,在她们眼里非爱即死,天下女人皆如此。”于是便将魔阎鬼姬孟笑离的身世与李玉让略略浅谈,下了几句定论方休。 时光逆转,岁月婆娑。 话说当年玄莫派创始人以一套轻身法,惊艳天下,便趁机揽收弟子,创立了玄莫派,只可惜除了轻身法,武功招式并无长处,在武林中只靠轻功,即使再超出常人也难成气候,便逐渐无人愿意投靠,玄莫派也日渐没落,只传了几代便后继无人了,而玄莫派最后一代后人,就只剩下一个青年和一位少女了,便是如今的龙野和孟笑离。 龙孟二人皆是在靖难战乱中不幸丧失了父母的孤儿,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被玄莫派的唯一后人收养,过程中便将玄莫派的武功传于二人,龙野和孟笑离日久生情,十三年后二人都长大成人便操办了婚事,婚后次年孟笑离诞下一女,名唤龙泽,二人便从此过上了隐居森林,恬淡虚无的日子。 且说孟笑离与龙野夫妻二人,婚后生活沉静和和美美,直到两年后一个夏天,孟笑离陪女儿在院中玩耍,便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女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走过来,刚走到院子门口,便一头栽倒在地。 孟笑离望了望,便吩咐女儿龙泽待在原地,自己前去查看,走到近前发现女子瘦骨伶仃,脉搏微弱,已经饿的昏晕了过去。 孟笑离将流浪女扶到屋中,给她喂了一碗粥吃,流浪女歇过气来,意识逐渐清醒,见到孟笑离和一个小女孩,便努力的翻转身,谢道:“感谢救命之恩,感谢救命之恩。” 孟笑离扶住流浪女劝道:“身在江湖,都不容易,谁都难保有流浪的时候,举手之劳而已。” 流浪女见孟笑离心善,便苦苦哀求说:“好心人,我如今无家可归,求求你能让我在你家做个奴婢,我能干活,不用给钱,能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就够了。” 孟笑离犹豫了一下,笑道:“你可以留下来住几天,等养好了身体,你便想去哪都可以,没必要在这里当奴婢的。” 流浪女一听,呜呜的哭了起来,泣不成声,诉道:“我没有地方可去,求求你就收留我吧,可怜可怜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面对流浪女的一再哀求,孟笑离心下一软,便答应道:“好吧,你先留在这里,不过说好了,你哪天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不勉强人的。” 流浪女千恩万谢的擦干了眼泪鼻涕,说着就要下床干活,被孟笑离死活拦住,突听小女儿一声:“爹爹!”欢欢喜喜的跑出去了。 孟笑离转头见到院中龙野打猎回来了,便跟出去迎接,龙野已抱着小女儿又亲又抱走进屋来,见到屋内多了一个女人,就听孟笑离解释说:“这个女人无处可去,想在家里做个婢女,帮我操持家务。” 龙野打量了一下流浪女,流浪女担忧被轰出去,连忙起身拜了又拜,龙野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内力,便知道她没有武功,即使有什么问题,孟笑离的武功是可以自保的。 便对孟笑离说:“如果真是流浪,就暂时留她住一阵子,等身体好了,就放她走吧!”说着,转身去了另一个屋,孟笑离紧随其后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流浪女一听这话,赶紧跑到院中洗脸洗手,然后就抄起扫把,打扫院子。孟笑离劝了几句她也不听,只好随她去了。 晚间,孟笑离见流浪女浑身脏兮兮的,为她烧水洗澡,送了她一身干净衣服,收拾干净再见这女子,皮肤白皙,柳眉杏眼樱桃嘴,小脸也甚是娇俏,一副标准美人像,一双手虽有茧子却都是新伤,和她比起来,孟笑离反倒失了颜色。 相处了几日,孟笑离见这女婢勤劳是勤劳,但是笨手笨脚,什么事情都手生的很,更觉得她不像个穷苦出身,孟笑离心中疑惑,便趁闲暇时叫这女婢一同坐在院中吃水果,问起女婢说:“你本名叫什么啊?”女婢用手帕擦了擦手,又擦了擦水果,回答说:“我叫靳小刀,家父原本是朝廷官员,因一时疏忽被人拿住缝隙,官场复杂,遭一方势力弹劾抄了家,家人都被诛杀,我被府中奴才偷偷送了出来,才得了性命。” 靳小刀虽保了一条性命出来,但是天大地大靳小刀无以为家,被人贩子骗去,卖身为奴,几经转手也失了身,方知江湖险恶,以及这人世间的黑暗与可怕之处。 靳小刀从扬州府几经周转被卖到北地,在一个府中做粗活丫头,因不会做活,终日受尽折磨和毒打,每天都想要逃出魔爪,从不放松警惕,终于一天夜里被她逮到时机,偷偷的跑拼命地跑,直到远离魔爪的掌控,又不知自己跑到了什么地界。 静下心来一想自己本是朝中大员的千金,享受过荣华富贵,金枝玉叶之躯怎能沦落到给人当奴才,她的命运绝不至于就如此了,她想跟命运抗争,她一定有别的更伟大的出路。 虽这样想,奈何肚子不争气,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咕噜,饥饿和寒冷折磨的自己无可奈何,晚上又没个住处,一个独身女人又不敢当街就席地而睡,出去郊外又怕狼又怕虎,好容易寻个破庙,住了一院子流浪汉,见到靳小刀都跟一群饿狼似的扑过来,靳小刀连踢带打跑开了,流浪汉们便悻悻然的回去继续睡觉。 靳小刀被吓的一边哭一边跑,见没人追来,就在一个树边坐下,饥饿和寒凉潮湿,再加上野兽不时的嚎叫,担惊受怕,几乎使她一夜无法合眼,想念着家中的仆人暖炉,绸缎软床,晕晕乎乎,似睡非睡,一直挨到了天亮。 头昏脑涨,肚子饿,腿也软,靳小刀只好回到集市上,北地因兴建皇宫,百姓疾苦,一派荒凉景象,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乞丐,路边也总有饿死之人的尸首。 能卖得起包子的都算富户了,见到包子靳小刀肚子便叫的更甚,大白包子就在眼前冒着热气,只可惜就是不能自己跑到她的肚子里来,靠的太近还会被老板骂几句脏话来轰,靳小刀心想:“要是能被骂两句给我两个包子,我也认了。” 靳小刀边走边看,感叹这世间的种种虽近在眼前却格格不入,显然都与自己无关了,想她曾经的锦衣玉食,如今连口包子都弄不到。 靳小刀心中悔道:“若不是当初事发太过突然,急急忙忙就被扮成仆人送出了府,否则哪怕带一块金锭出来,都够这些小商小贩大开眼界了,再不济顺手拿一只珠花、簪子,给我典当典当,也有所缓和,有口饭吃,转念一想,就算带出来了,中途也被那些人贩子搜刮了去。” 又胸中恨道:“这个肚子也真的是不争气,非要吃东西,人若是不吃不喝便可以活,我何苦这样卑躬屈膝的活着,记得有个家仆曾经说,他最苦的时候挨了七天的饿都没死,为什么我这会儿就饿的要死要活。” 八、落魄千金(二) 无论怎么悔恨都是于事无补了,靳小刀还是饥饿难耐,饿的要发了疯,饥饿逼得她不得不鼓起勇气走到包子铺,卑微地求道:“老板,求你赏我一个包子吧,我快要饿死了。”说完,靳小刀心中一痛,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自己说出来的,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从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但随即又补了一句:“求你,救救命吧!” 不料老板不耐烦的一挥手,怒道:“走开走开,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靳小刀被无情地拒绝,想着既然都不要脸了,索性就不要脸到底吧,又求道:“要不然我给你干活,不要工钱,就求你赏我一顿饭。” 老板依然冷漠的说道:“不需要不需要,赏你一顿,我就少一顿,真当我是大财主啊,你有手有脚去哪个府上当个丫鬟也有口饭啊。” 一句话说到了靳小刀的痛处,靳小刀眼睛一红,哭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老板上下打量了靳小刀一眼,气道:“什么都不会?洗衣服做饭不会?打扫卫生不会?端个茶倒个水还不会吗?真以为自己是贵府小姐啊?” 靳小刀哭得更甚,点头称:“我可不就是贵府小姐嘛,就是真的什么都不会,想当初我们家的肉包子都是拿来喂狗的。” 说完老板噗嗤一笑,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嘲讽道:“我看你是脑子不好。”然后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说:“看那边巷口里,什么都不会也有去处,躺着就能赚钱,有吃有喝,吃好的住好的。” 靳小刀转头看了一眼,欣喜道:“真有这么个好去处,那我得多谢老板指点,天下还是好人多。”靳小刀瞬间也不饿了,挺起精神顺着手指的方向就去了。这边老板见状与旁边的人讥笑道:“你看,她还真去了,真是说她脑子不好使,没冤枉了她。”几个人嘿嘿乐了一阵。 且说靳小刀听了老板的指点,走到巷子口看到里面鱼龙混杂,女子卖弄风骚,招揽往来男客,一家挨一家的全都是青楼妓院,在府中没见过这等肮脏的地界,也偶然听仆人提起过,想来便是这里了。 靳小刀方知被包子铺老板戏弄了,气不打一处来,蹲在街角正自发愁,突听地上“当啷”一声响······ 声响处,一枚铜钱滚在地上,靳小刀猛地一抬头,想看看是谁掉的,却见一个身着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正从手中推出第二枚铜钱,手一晃又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便走。 靳小刀方知此人是把自己当要饭的叫花子了,怒从心中起,站起身辩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把你的臭钱拿走。”一说完靳小刀就后悔了,心想:“自己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硬气什么呀,他可比包子铺老板好上八百倍了,无亲无故送钱给我,已是在世活佛了。” 于是趁锦服男人还未发作,连忙作揖致歉说:“抱歉,抱歉,我认错了人,还得感谢您的救命之恩,”锦服男人厌恶的一甩袖走了。 靳小刀回身将地上的两枚铜钱捡了起来,紧紧的握在手中,心中畅快道:“可算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赶快买两个包子填填肚子。” 可没走两步,一群乞丐打扮的人就围了上来,打头的癞脸乞丐伸出手,直截了当的说道:“拿出来吧,”“拿什么啊?”靳小刀被这一场面弄懵了,疑惑地看着几个乞丐。 癞脸乞丐便瞪大了眼睛,说道:“铜钱呐!”靳小刀不可思议地扫视众乞丐,怒道:“那是别人给我的铜钱,我凭什么给你啊?” 众乞丐一听相视而笑,那癞脸乞丐嘴巴一歪,耐着性子说道:“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就敢抢我们兄弟的饭碗,如果人人都像你似的这么没规矩,兄弟们不都饿死了。”靳小刀将钱握在胸前,弱弱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规矩,我凭什么听你们的规矩?” 癞脸乞丐咧着嘴,从牙缝里吸进气去,不可置信的“咝!”了一声,搓着手掌微怒道:“嘿,小丫头,不知这是丐帮管辖,所有得到的施舍统统交公。” “我又不是丐帮的,”说着,靳小刀转身要走,被后边两个乞丐堵住去路,癞脸乞丐一把拉过靳小刀,斥道:“不是丐帮的,拜过山头没有,就敢出来讨施舍,你这是抢饭碗,破了规矩,赶快把钱交出来。” 靳小刀好容易得了两枚铜钱,腹中正饥饿难耐,怎肯轻易将钱给人,不肯放松,欲从人缝中钻出去,被身后的乞丐一把揪住头发,拉倒在地,癞脸乞丐居高临下,指着靳小刀威胁道:“丐帮不想打女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交钱滚蛋。” 靳小刀哭求道:“这不过就是两枚铜钱,你们就让我买两个包子吧,我已经饿了两天,钱给你们我就会饿死呀!” “敬酒不吃吃罚酒,”癞脸乞丐撸胳膊挽袖子,叫道:“兄弟们,给我打。”靳小刀见无法缓和,身上刚挨了两脚,立马将钱举起来,嚷道:“停,停,停,别打了,钱给你们。”众人停止了动作,癞脸乞丐将钱接过来,满意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放你归放你,别想着在此地要饭了,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众乞丐走远,靳小刀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这感觉难受极了。 靳小刀虚弱的挪着步,捂着饥饿的肚子,心中悲愤道:“仆人又不会做,想伸手讨个饭,谁成想就是要饭的叫花子,还成帮结伙,还建了什么丐帮,真是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我只不过就是想吃口饭,想活下去,老天爷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走着走着,不觉又走到那个巷子口,巷子里青楼女子拿着手帕挥舞着,谄媚的冲着过路的男人笑着,在这个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的时节,男人们哪还有钱快活,多是挑逗之辈,然后讪笑着离开,女子们扭着水蛇腰与各色的男人搂抱着,说着最不堪入耳的话。 靳小刀心中凄苦,道:“难道,我靳小刀真就落到这个地步?我若真的走投无路恐怕真的别无选择了,只要能活着。” 靳小刀想着青楼女子,自己又能不能做得来,于是靳小刀试着让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妩媚,可是嘴角一抖,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靳小刀呆住了,心中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保送出府,爹娘的在天之灵,绝不会希望自己就沦为了青楼女子。 靳小刀断然的回了头,继续向前游荡,看见闹市里有一群人跪在地上,靳小刀知道这些人是要卖身为奴的,自己有两个丫鬟也是这么买进府中的。 虽不肯给人当奴才,没有办法,靳小刀只好认命,也学着人跪在路边,她还是得当奴才,想想家中奴才们怎么干活,学模做样也得混碗饭吃。 等了许久无人问津,想是日子悲苦,富人都无余钱买卖下人,终于有人来买,见靳小刀比旁人倒长得伶俐,当先进了府,说是府顶多是一个大院,有寥寥几个下人,靳小刀好歹吃上一口热乎饭,虽然那饭菜难以下咽,吃饭完靳小刀也跟着干活,结果因为给女主人家洗坏了衣服,被打了出来。 靳小刀哪知道不同的衣料洗的方法还不一样,那些丫鬟婆子还故意让她来洗,又不告诉她怎么洗,看她被轰出来就在那里幸灾乐祸。 靳小刀只好再次回到闹市跪求卖身为奴,这一次又因为手笨打碎了碗碟,被人告诉了管事的,又被轰了出来。 几经辗转,饭倒是吃上了,也落得一身伤,有了上顿又愁下顿,最后在闹市跪了一整天都没人搭理她,有的人甚至直接饿死在闹市,靳小刀双腿膝盖也受不了了,爬起身还得想饭辙。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啊,看呐,吃不上饭,睡破庙,靳小刀又开始流浪,饿得身体极度虚弱,拄着一个木棍支撑着继续走,终于看到了一个干净的小院,一丝希望支撑着挪过去,最后还是在门口眼皮一翻,昏晕了过去。 等靳小刀意识逐渐清醒,看到眼前的孟笑离,善良和顺,跟她这些天见到的嘴脸都不一样,便拼命的祈求想留下来,一个奴才碰到一个好人家不容易。 靳小刀在孟笑离家住了下来,每天帮着孟笑离打水,扫院子,一起做饭,陪孩子玩耍,伤也好了,肚子也不饿了,身上也见到肉了。 一天,龙野见靳小刀在打扫院子,将孟笑离叫进屋来,小声说道:“我看近日这小姑娘身体也都恢复了,就舍她点盘缠,让她回去吧!” 孟笑离看着靳小刀的背影,叹道:“只可惜她无家可归,又举目无亲,出了这个门,还是会饿死。” 龙野蹙起眉头说道:“那她老在咱们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就是把她送到什么大府中当个丫鬟也是个安身之所啊。” 孟笑离双臂抱胸,无可奈何的看向龙野,说道:“你看她干活的样子,是能在大府之中安身立命的样子吗?也就是我们能包容她,换做是别人家,她都被打出去八百回了。”一句话说得龙野嘴角泛笑,只好妥协道:“那好吧,你看着办吧。” 九、落魄千金(三) 饭时,三人同坐一桌,孟笑离便试探着对靳小刀说道:“小刀,一转眼你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了吧?”靳小刀一抬眼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嗯,差不多了。”但是眼珠一转,察觉到孟笑离这么问的目的,连忙回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们,你们要赶我走了?”说着,靳小刀失落的看向孟笑离和龙野。 孟笑离没想到靳小刀这么聪明,便只好解释说:“啊,没有,只不过觉得以你的身世,你不该就这么当一个婢女,你应该有个好去处,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啊,什么计划啊,不要不好意思说,我们不会勉强你的。” 靳小刀听孟笑离如此说,忽觉面前的肉也不香了,便放下碗筷,低着头扁着嘴,眼中泛起泪来,委屈巴巴的说:“你知道我出了这个门,便无去处了,官场之道,一人倒台,无亲缘关系便落井下石,有亲缘关系躲还来不及,我能投靠谁,我一个弱女子,又成得了什么大事,我爹娘保我一条命出来,也许不希望我能为他们报仇,只是希望我能活着,安稳的度过这一生,如今,我连最基本的活着都很难做到。”边说边见她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滴下泪来。 孟笑离见她如此,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便感同身受起来,只好拍着靳小刀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年我爹娘在战乱中死去时,我才五岁,无依无靠见谁都战兢兢的样子,哪里都不是家了,幸好被我师父收留,把我养大,而你既然遇到了我们,也是一种缘分,我虚长你几岁,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靳小刀一听,喜上眉梢,笑问:“真的啊?你们肯收留我了?”孟笑离点头说道:“既然让你叫我姐姐,那这里也是你家,你就安心的住下吧。”孟笑离假装看不见龙野无奈的表情,拉着靳小刀的手,俩人姐姐妹妹叫了一番。 吃过饭,洗过碗碟,靳小刀见龙野与孟笑离在屋中陪着女儿嬉戏,便独自坐在院中发呆,心里想道:“不怪他们老是想赶我走,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独独多了我一个,这段日子为了能留下来,我小心翼翼,生怕办了错事,或是惹到他们不高兴,就连他们的女儿小龙泽,我都是小心伺候,小丫头跟她爹学了点拳脚全用在我身上,我也得负痛忍受,陪着笑脸,这辈子我连我爹娘都没这么客气小心过,虽说他们夫妻二人对我很好,始终没说过我一句重话,终究是寄人篱下,日子不好过啊。” 靳小刀一边想着一边用手划着桌上的木纹,心中又道:“毕竟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哪天来个心情不好,都随时可以赶我走,想想自己流浪的经历,那些世人的表情,以及人贩子凶恶,淫邪的嘴脸,这些经历我不想再经历一番,那些都是噩梦。这里虽不比什么官邸府院,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商人宅第,但是却是一份唯一的依靠。” 靳小刀正自出神,忽然屋门响处,龙野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剑,径直的向院外走去,靳小刀知道应该是小龙泽睡了,龙野出去树林练剑,便紧随其后跟着也去了。 到得林间,龙野寻一空地,便气沉丹田,开始挥舞剑花,靳小刀便在旁边捡一个木桩坐着,手拄着下巴,呆呆的看龙野飞身上下,剑气舞动生风,好似天上下凡的神将,想起曾经家宴时也有舞剑表演,只不过那些只是花拳绣腿,只是为了好看,就算是有武将比划拳脚,也不似龙野这般轻盈好看。 靳小刀看着龙野的动作,心中又有了一番畅想:“他高大伟岸,双臂结实有力,与科举的书生截然不同,又不似官场的文人奸猾难测表里不一,这个男人踏实,有本事,仿佛有了他天塌了也砸不到我的头上,啊不,是孟笑离的头上。虽说官场上靠的是智慧和谋略,武功是无用武之地的,但在江湖中凭的就是武功的高低,只有武功高才不会受欺负。” 自此靳小刀对龙野便多了一份心意,有意无意便往龙野的身边凑,若说一开始是为了活着而强留下来,如今靳小刀不仅要活着,还要为了爱而坚决的不肯走。 三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手碰了手,衣连了衣,互相夹个菜,都在所难免。更何况靳小刀天性活泼好动,开朗大方,这样的性子自有一种百无禁忌的前提,孟笑离虽看在眼里,都只当是兄妹情谊。 一日饭后,龙野背起箭囊,告知要去山里打猎,靳小刀便嚷嚷着非要跟着去,孟笑离便吓唬她说:“你又不会武功,你不怕被野兽吃了?”话音刚落,小龙泽以为是要出去玩,也跟着嚷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被孟笑离一把揽住,哄道:“你可别去,你要去了被老虎吃了,还嫌肉少。” 靳小刀欢欢喜喜的跟上龙野,回头对孟笑离说道:“放心吧姐姐,姐夫会保护我的。”说完便扬长而去。 一路上龙野一声不吭,仿佛压根就是一个人出来的,靳小刀边走边探看龙野的神情,搭话道:“龙野哥,你怎么不理我呀?”龙野方转头看了一眼靳小刀,脚步不停,沉沉的说道:“你为什么跟来啊?” 靳小刀眨巴眨巴眼睛,回答说:“打猎啊,我从来没有打过猎,这大森林里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啊?”说完这句话,龙野又仿佛不认识她了,一个人闷闷的向前走。 二人穿行密林,拨开草丛,龙野飞身上树,居高临下,环视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搭弓射箭,“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一只野兔应声而倒,龙野跳下树,拔了箭,将野兔提了起来,挂在树上,野兔的血顺着伤口往下流。 靳小刀刚要过去看,突觉小腿痒痒的,挽起裤子俯身去看,只见几只黑黑的肉虫正往皮肤里面钻,吓得靳小刀“啊”的一声叫,坐在地上。 龙野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靳小刀举了起来,说道:“别往地上坐,草丛里有很多蛇和蚂蚁。”然后拉着靳小刀在一块凸石上坐下,靳小刀将裤腿挽起来,见那几只黑肉虫在腿上,眼睛就不敢看,咬着牙闭着口发抖,吓道:“它们钻进我的腿里,会不会把我吃了啊?” 龙野蹲下身,握住靳小刀嫩白的小腿,在肉虫位置用力一拍,肉虫登时一缩,咕噜噜从腿上滚下来,腿上便只留下几个血点。 靳小刀一见,如释重负,喜道:“幸好发现的早,要不然,我被它们吃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说完顺势就往龙野肩头趴去,龙野立即将双手撑住靳小刀,不解道:“你怎么了?”靳小刀佯装虚弱,扁着嘴道:“我吓的腿软啊。” 龙野却毫不怜香惜玉,站起身说道:“几个虫子有什么好怕的,它们吃不了你,只不过吸你点血。”靳小刀便道:“那也不行,被它们吸成干巴巴的,死的岂不是更难看,我还没嫁人呢!” 龙野将兔子挂在腰上,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靳小刀见龙野不理,只好放下裤腿,小跑着跟上去,走着走着突听一声咆哮,吓得靳小刀往龙野身上一缩,瑟瑟的说道:“什么声音啊?”龙野却淡然的回答:“老虎!” “老虎?”靳小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龙野的样子,疑惑道:“既然是老虎,咱们还不逃,还等什么呢?”龙野却一挑眉毛,回答:“老虎在我面前,我也能全身而退,我怕什么。”“那我呢?”靳小刀眼睛巴巴的望着龙野。龙野却一摊手,说道:“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靳小刀慌了,连忙拉住龙野的衣角,求道:“这可不行,我虽然举目无亲,死了也没人知道,毕竟是个血肉之躯,活生生的人,你忍心眼睁睁的看我被老虎生吞了吗?” 话音未落,龙野突然将靳小刀环抱住,靳小刀在龙野的臂弯里抬头看,龙野棱角分明的下颚,均匀的呼吸,和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一刻间,靳小刀竟有些心跳加速,只见龙野慢慢将靳小刀推开,手里竟多了一条青蛇。 靳小刀“啊”的一声惊叫,原来龙野是眼疾手快,帮自己捉住了背后偷袭的青蛇。 龙野捉住蛇头,将蛇身盘旋了一下,用力将蛇抛向了远方,然后转身就走,靳小刀只好小跑着跟上步伐。 夜间,靳小刀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灼灼,毫无困意,脑子里始终回想着龙野抓蛇的场景,便面色绯红羞涩的笑着,倒也是一番痴心。 靳小刀想至半夜,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便梦见自己又被人贩子抓了回去,那些扭曲肮脏的面孔,围住了她,撕扯着她,用木棍抽打着她,甚至对自己进行了奸污,靳小刀拼命的挣扎呼喊,然后“砰”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靳小刀醒了,浑身是汗,虽是醒了,仍然心跳不止,靳小刀看了看屋子,舒气道:“终于是醒了,”但又怅然若失,叹道:“但只有我知道,这不只是个梦!” 十、谶语 孟笑离见靳小刀近日开始注重打扮起来,脸上涂脂抹粉,挑剔起衣着样式,有时候也指着孟笑离的衣服,笑说:“你这些衣服太素了,我告诉你,女人穿衣服是为了使自己好看的,不是为了蔽体的,”然后就拉着孟笑离去集市上逛,孟笑离知道靳小刀是上过台面的人,眼光自然比自己强很多。 靳小刀拉着孟笑离挨个布庄,衣料店的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仿佛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府里,回到了那个大小姐身份。孟笑离看着靳小刀,心里想着:“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即使她落败了,成了婢女,她所见过的听过的也是我不能及的,她总说她一无是处,可是在我看来,她漂亮举止大方,她的能力不在行为上,在思想上,作为女人,她不知比我强了多少倍。” 孟笑离正想得出神,只听靳小刀叹道:“哎呦,我真的是,从前买布料从来都是喜欢便买,如今我却在考虑这种料子要怎么洗,”说着摇了摇头,笑道:“真是笑死人了。”然后拉过孟笑离,将布料抵在孟笑离身上,上下打量着,然后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个不好,不仅料子差还显得皮肤很暗。”又要拿另一块料子,孟笑离却忽然心卑起来,拽着靳小刀说道:“不要给我选了,还是你自己选吧,你人好看穿什么都会好看的。” 靳小刀却不依不饶,拉住孟笑离说:“那可不行,来都来了,不穿身新衣服回去给姐夫看看,那不是白跑一趟。” 孟笑离被靳小刀生拉硬拽,被迫跟着她换了一身装扮,二人翩翩然如仙女下凡,靳小刀大方的走在街上,孟笑离穿不惯太惹人注目的衣服,就扭捏的被靳小刀拉着。 一回到家,靳小刀就飞奔着进到屋里去寻龙野,一路“姐夫姐夫”的叫着,龙野听见喊声,便从后院领着小龙泽回来,见到龙野,靳小刀便站到跟前扭着身子,喜道:“姐夫,你看,漂不漂亮?” 龙野的目光却瞬也不瞬的望着孟笑离,称赞道:“嗯,漂亮。”靳小刀只道是在夸她,便上前挽住龙野的手臂,龙野无心的一压,将靳小刀的手压了回去,脚步直奔了孟笑离,然后碰了一下孟笑离的脸蛋,俯身看着孟笑离笑说:“你今天开心吗?”孟笑离羞涩的弯身抱起小龙泽,笑说:“改天带你也去逛逛。”然后在龙泽的脸上亲了一口,小龙泽便美的挥舞手里的玩具,高兴道:“好呀,好呀。!” 靳小刀看着这一家三口亲亲抱抱的,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一般,心中竟生起了妒火,转身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撅着嘴。孟笑离见状以为是靳小刀逛累了,便抱着龙泽回了房。 翌日午后,见龙野去山里练剑,靳小刀便连忙跟了出去,孟笑离坐在院中看着靳小刀毫不避讳的去挽龙野的手臂,龙野有意避开,靳小刀便不依不饶的贴上去,心中便生出一些不悦,仿佛这个妹妹,与自己的丈夫更亲,虽然夫妻二人都把她当妹妹看待,毕竟没有亲缘关系,总还是要注意一些,久而久之恐怕人心有变。 且说靳小刀陪龙野到山上练剑,非要龙野也教她几招防身,龙野便折了根树枝交给她,说道:“那我就教你几招简单的招式。”靳小刀接过树枝,便学着龙野比划起来,姿势不标准处,龙野便过来纠正,靳小刀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有心思练剑,只拿眼睛瞧着龙野,趁龙野过来指点自己,便凑过去鼓起勇气在龙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此时正在榻上寐着的孟笑离,突然心头一翻,猛地睁开眼睛,女人的直觉在头脑中打了一道闪,孟笑离不知所谓的从榻上坐起来,心头发慌,便站起来在屋中踱步,孟笑离不知自己在慌什么,又坐在桌边剥果壳,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龙野出了什么事?遇到猛兽,以他的本事应该能够应对,或是江湖高手过招受了伤?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龙野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那难道是靳小刀出了事?可她又能出什么事呢?”想了一圈,孟笑离似乎猜中了自己心慌的意图,心道:“靳小刀?难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孟笑离胡乱猜测,那边龙野被靳小刀亲了一口,条件反射般将靳小刀一推,靳小刀没站稳,仰倒在地,靳小刀也不急着起来,躺在地上,目光闪烁着,露出洋洋得意的微笑,龙野诧异的看向靳小刀,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靳小刀却毫不避忌,回答道:“我喜欢你啊!”龙野知道靳小刀喜欢自己,但都以为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更不可思议靳小刀如此的大胆,直率的承认,便追问道:“你可曾顾及笑离的感受?”靳小刀却坐起身,坦然道:“她是她,我是我,她爱你,不阻碍我也爱你啊,我们可以一起爱你啊。”说着站起身,伸出双臂便要扑抱龙野。 龙野抬起剑身,用剑柄抵住靳小刀的脖子,斥道:“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们救了你啊?”然后推开靳小刀,怒道:“我看,今晚你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 靳小刀一听此言,没想到龙野如此绝情,连忙解释说:“为什么,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你而已,为什么要赶我走?” 龙野万分费解,看着靳小刀,反问道:“爱我?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天下男人多得是,你爱我干嘛!你还是随我回去,收拾东西你今晚就离开吧。” 这边靳小刀纠缠着龙野,那边孟笑离对二人已心生怀疑,想着靳小刀与龙野的种种行为,太过于放宽心,也许就是纵容,孟笑离又不敢相信,万一龙野也正有此意,两人情投意合,暗生情愫,她与靳小刀实际上别无二致,她无父无母,难道自己就有家有业吗?如果身世皆如此,靳小刀又比自己漂亮灵动,见得多识得广,似乎作为男人来讲,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女人,跟她靳小刀比,自己简直不战自败。但是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龙野啊,他是从小跟自己长到大,青梅竹马的丈夫,俩人甚至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龙野也不会抛弃自己吧? 正想着,小女儿龙泽举着一本书,推着孟笑离的膝盖,嚷道:“娘,这个字念什么啊?”孟笑离回过神,看着女儿粉团一样的小脸,喜欢的不行,便将女儿手中的书拿过来看,然后对龙泽说:“这个字念‘患’,养虎为患的······”一个“患”字未说完,孟笑离脑中忽然“叮”的响了一下,这声音尖利刺耳,振聋发聩,“养虎为患”孟笑离口中喃喃的重复,神情呆滞,女儿从手中拿走了书竟也不觉。 孟笑离忽觉周身寒冷,便从衣柜中扯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踱步到门口,眼神空洞望着远处,这段日子,靳小刀的种种行为,都是在向自己宣战,总以为她天真无知,殊不知自己才是傻得实在。 遥见龙野与靳小刀从远处并行而归,孟笑离神情冰冷的望着,龙野回到院中本想将赶走靳小刀的想法告诉孟笑离,却见孟笑离面色冷白,披着披风,端然的站在门口,好似生了什么病,只好按下靳小刀的事,放下东西赶到孟笑离跟前,紧张的询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很冷吗还穿着披风?” 孟笑离眼睛却紧紧的盯住靳小刀,靳小刀心虚的在院中翻动晾晒的蘑菇干,不敢看向二人,孟笑离冷冷的问龙野道:“你们干什么去了?”龙野察觉到孟笑离的情绪不对,心中纳罕:“笑离今日一反常态,怎么我们俩的事,她在家中也能知道?”龙野不知,女人的直觉也是一种能耐,当下只以为是孟笑离生了病,不敢为她填堵,只好说:“林子里练剑的,没干什么啊?” 孟笑离虽心有直觉,奈何未亲眼所见,全凭猜测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便只答道:“但愿你们什么都没做吧!”龙野一听心犯嘀咕,也自心虚的回看了一眼更加心虚的靳小刀。 靳小刀心知龙野对自己无意,便担心二人相互沟通之后二人同仇敌忾,必会将自己扫地出门,便想先发制人,主动找到孟笑离,一番诚心实意的祈求,希望孟笑离能接纳自己,嫁于龙野为妾,却没料到孟笑离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甚至要赶走靳小刀,靳小刀从小身处高门贵府,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自认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反倒弄巧成拙,只好跪地求饶,发誓此事再也不提,从此老老实实做奴婢。 龙野从来都只当靳小刀如小妹妹一般不懂事,自觉除了爱自己,靳小刀人品不坏,自然就此不提了,靳小刀便果真有意疏远了龙野,但孟笑离却从此对靳小刀多了一份芥蒂。每每对龙野说起靳小刀的不好,龙野都从中调和,或是干脆认为孟笑离有意为难靳小刀。 十一、杀人诛心 龙野过份的信任,反而逐渐导致了靳小刀的猖狂,靳小刀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女人之间的争斗,两面三刀,明争暗斗,而孟笑离生活单一,除了师父一家,就是龙野与女儿龙泽,哪一位都对她真心实意,完全不懂功于心计。 只要龙野不在,靳小刀对孟笑离就是另一副嘴脸,可每当孟笑离向龙野控告,靳小刀便又换了一副可怜卑微像,加之龙野向来认为靳小刀在孟笑离面前是弱者,只有孟笑离为难靳小刀的份,靳小刀哪敢有半分反驳。 一日,孟笑离将女儿龙泽丢给龙野照管,独自一人去集市采买,靳小刀主动要求帮忙照看龙泽,叫龙野放心练剑,龙野对靳小刀是万分的信任,却得到了小龙泽不慎坠下悬崖的消息。 孟笑离在集市上突觉身体不适,又说不清道不明,便慌慌张张的返回,可还未到院中,便听到靳小刀哭天喊地的哭声,孟笑离不知所谓,却也预料事情糟糕,三步并作两步抢进院中,揪住跪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的靳小刀,发问道:“你哭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靳小刀手指屋中,哭的根本说不出话。 孟笑离放下靳小刀奔进屋中,见龙野趴在床边无声的落泪,正在为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小女儿龙泽擦拭身体。 孟笑离一下子瘫坐在地,连滚带爬的靠近龙泽的小床,龙野听到动静,赶忙回身去扶,孟笑离一边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一边质问龙野:“她怎么了?”龙野哑口失声,勉强挤出几个字:“泽儿,坠下了山崖,断了气了。” 孟笑离首先想到的便是靳小刀,嘶吼道:“是不是靳小刀?”龙野哀叹道:“她也是一时疏忽,使龙泽跑远了,等到看到她时,她已靠近悬崖,失足跌了下去,小刀来不及追上去。” 孟笑离一听此话,便心知肚明,返身从墙上取下佩剑,冲出屋子,剑尖直指靳小刀,怒道:“你骗得了龙野,骗不了我,我知你心肠歹毒,却不想你竟对一个孩子下手。”孟笑离一提女儿,便泣不成声,哀道:“她才三岁啊,你怎么下得去手。”说着便要一剑刺死靳小刀,靳小刀怕孟笑离悲痛至极,真的会失手杀了自己,连忙喊叫:“龙野哥,救命啊!” 孟笑离这一剑果然被龙野拦住,龙野将孟笑离拥住,劝道:“泽儿已经没了,你杀她也是于事无补了,更何况她也不想泽儿坠崖啊,这是一场意外。” 孟笑离悲痛欲绝,失望的推开龙野,伤心道:“你怎么这么愚昧,我们的女儿被她杀了,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宁愿相信她,也不信我?” 龙野便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相信她,我只是不······”后面“不相信你”几个字被龙野生生吞下了肚子,担心孟笑离正在情绪的顶端,只好将话往软了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先把泽儿的后事处理了,再谈别的。” 男人向来对女人之间的争休伎俩不敏感,也永远看不到女人的心中去,而孟笑离又不是一个能放软身段的性子,靳小刀便抓住缝隙,促使二人的矛盾误会愈来愈深。 孟笑离心如铁石,对靳小刀说道:“我虽不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烈女,但也不是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软柿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靳小刀见状,忙大跪大拜,哭诉道:“是我不好,一时疏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即使姐姐能原谅我,我都无法原谅自己,你杀了我吧,为泽儿谢罪,让我下去陪泽儿,黄泉路上她也不会孤独······” 龙野与孟笑离将女儿龙泽的尸首入了土,靳小刀便死活不肯离开,坚决留在坟前下跪,龙野劝说:“虽无血缘,你也算泽儿的长辈,哪有长辈给小辈下跪的道理。”靳小刀哭肿了眼睛,泪也哭干了,眼神呆滞的回答说:“泽儿虽不是我害的,却是因我的疏忽造成的,我难辞其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用我的命换回她的命,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犹在眼前,叫我怎么能不伤心啊。” 孟笑离见此情形,不禁涩笑,拉着龙野一同返回,傍晚仍不见靳小刀回来,龙野便要去寻,担心靳小刀过分自责想不开,孟笑离便冷语道:“谁想死,她都不会想死的,她且得好好活着呢。”说罢,对龙野丢下一句:“我去叫她回来。” 孟笑离赶到林间,靳小刀果然一直跪在坟前,忽忽悠悠好似要睡着了,孟笑离走到背后,讽了一句:“演戏要全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听见说话,靳小刀才身体一抖,瞬间醒转,回头看了一眼孟笑离,见龙野没有跟来,便双举手臂打了一个呵欠,淡然的说道:“戏未必全套,有人信就成了。” 孟笑离俯身蹲在靳小刀身边,叹道:“我见你本事不小,为何非要在我这小门小户的做法呢?”靳小刀一歪身,坐在地上,看着孟笑离,眉头一高一低,饶有兴致的回道:“门户虽小,却很可靠,更何况我是真的爱上了龙野。” 靳小刀又仰头叹道:“如果江湖之中凡事都能讲道理,我就不会被一群低贱的无赖脏了身子。我是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功我不如你,论脑子你不如我,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从小在什么环境长大,从小接触的就是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别的本事没有,女人的心计,我还是有的,大府之中,人心深似海,对付你简直不用费什么手段。” 孟笑离不解,问道:“我既然答应留你,视你为姐妹,为何你还不知足?”靳小刀眼珠滴溜溜乱转,叹道:“姐妹?姐妹在我眼里是最虚伪的关系,我见惯了我爹的那些妾室,整天姐姐妹妹的叫唤,听着我都恶心死了。我在外面的经历你这辈子可能都经历不到,外面有多恐怖,我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我根本没有依靠,你说留我,全都是暂时的,我如何安心,我需要一个牢固的关系,你又不肯让我当妾,我只好自己努力喽,我本不想害人,我们三个一起生活不好吗?是你非要逼我杀人。” 孟笑离哀叹道:“你肯承认你杀了我女儿了?”靳小刀大方点头,承认说:“是我把她推下悬崖,那又怎样?你敢杀了我吗?你能杀得掉我吗?” 孟笑离听到此处已是双眼通红,见靳小刀又如此嚣张,便站起身拔剑在手,怒道:“我为何不能杀你?” “如果世事都能用杀人解决,还要脑子干嘛?如果你杀了我,龙野只会更加的怨你,你们之间的裂痕便永远无法修补。”靳小刀坦然的坐在孟笑离的剑下,目光直视孟笑离。 孟笑离挥舞剑身,大怒道:“我管他怨不怨,恨不恨,我今日便要为泽儿报了此仇。”说着疾风过处,剑尖已迫近靳小刀的喉咙,却听“当”的一声,一粒石子逼开了孟笑离的剑身,孟笑离闪身看时,原来又是龙野阻挠。 龙野担心孟笑离会因不理智而杀掉靳小刀,特意赶来查看,正好撞见孟笑离出剑,只听孟笑离歇斯底里道:“今日谁要阻我杀了靳小刀,我便将谁一同杀了。” 话音未落,孟笑离持剑冲向龙野,龙野只当是孟笑离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忙闪身避过,伸手来夺孟笑离的剑,孟笑离舞了一个剑花,使出玄莫派心法之“火”字诀,迅猛出剑,剑锋火急,处处皆是致命招式,不留余地。 龙野左闪右躲,不肯出手,见孟笑离剑势急逼,被迫使出“风”字决,专往孟笑离的空处钻,龙野虽赤手空拳,几次都要破了孟笑离的招式,却迟迟不忍出手,孟笑离双眼爆红,已是六亲不认,一心想为女儿报仇,奈何龙野几次三番阻挠,自己的武功确实在龙野之下。 孟笑离再使出“水”字决,招式放缓,却使周身更加严密,龙野便再难钻其空隙,只是一味的回避,一个动作稍慢,被孟笑离的剑划伤了手臂,龙野跳到一边,捂住手臂质问道:“你疯了?”孟笑离并不理会,继续出击,龙野没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翻身飞跃,在孟笑离背后出了一掌,孟笑离背后中招,向前扑倒,龙野出招虽未发力,孟笑离身上无伤,却将一颗心碎了七八块,抬眼失望的看向龙野,只好收剑离开。 夜间,龙野安顿了靳小刀,回到房中,见孟笑离坐在床上,手捧着龙泽的小衣服仍自抽泣不止,回想起龙泽在世时,活泼的跑跳,身前身后的缠着自己,肉肉的小手,总是牵着自己的小指向前冲,淘气的翻高越低,高兴时蹦蹦哒哒的样子,生气时撅起小嘴不理人的样子,天真的看着这个世界,将一切都视作美好。 龙野见此情景,内心也如撕裂一般,上前拥住孟笑离,孟笑离痛哭失声,哭声令神鬼皆泣万物低头,竟是一夜不曾入眠。 十二、初入江湖 孟笑离的哭声折磨的靳小刀,同是一夜不能合眼,靳小刀在黑暗中坐起来,无论怎么捂住耳朵,这哭声都在,好似这哭声不在外面,竟在心里,缠绵不去,搅得五脏难安,靳小刀此刻才知人身上还长了一个无形的内脏,叫良心。 靳小刀也想哭一哭,哭一哭自己,想把自己的过往与孟笑离对换,如果是孟笑离面对这样的人生,她会怎么做,怎么选,靳小刀想从其中得到理解,得到认同,她甚至期盼孟笑离理解后,会点头说:“嗯,是该杀了我女儿,你做得对。” 靳小刀笑了,开怀的笑,然后在心中悲鸣:“我也是可怜人,我也想活下去,我不杀了她,搅得你们妻离子散,我如何得到龙野,如何放心大胆的活在世上,难道还要我回去将身子去喂那些低贱的脏口吗?还要我活活饿死在大街上吗?” 靳小刀惨淡的笑着,心中叹道:“这个世界很拥挤,我要活着就得有人去死,那谁活着谁去死,就得凭本事,我凭本事活着,有什么不对。”靳小刀劝服了自己,努力做到心中坦然,饶是如此,仍是夜不能寐,在漆黑中睁着一双亮眼。 次日一早,靳小刀照常起床,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龙野出来告知孟笑离身体不适,二人一同用了餐。 孟笑离一个人在房中独坐,失去了女儿之后,又得不到龙野的感同身受,便是万念俱灰,无比伤怀,便想为龙野留一封信,提起笔来,思绪万千,面对一张白纸,竟不知从哪说起,对龙野已是失望已极,多说什么都是无益,于是将笔搁置于桌案之上,留了一张白纸,打好包裹,提着佩剑,一心念着离去才会令龙野反思,便独自离开了家。 待龙野发现桌案上的白纸,与饱墨的毛笔,心凉了半截,面对一张空白的书信,龙野便知孟笑离离开时,对自己是何等的绝望,龙野亦是肝肠寸断。 于是同样打好包裹,背上佩剑,叫来靳小刀,交代说:“笑离已经走了,便是天涯海角,我定要去寻她,是去是留都随你,我们就此别过吧。” 靳小刀哪肯放弃,坚定的说:“我还有何处可去,便是你去哪,我去哪,天涯海角,我也要随你去。” 龙野不理自顾自上路,靳小刀便紧随其后,或是龙孟夫妻缘分已尽,二人南辕北辙,踏向了与孟笑离完全相反的方向。 龙野与靳小刀踏上了寻找孟笑离之路,便一心认为,一个独身女人离家,必然要往南方富庶之地而去,便一路头也不回的向南而去。 却不知孟笑离一心想远离龙野,则反其道而行,向北远走,一人一剑一颗凉透的心,纵观前路茫茫,不知心往何处,任其天高海阔,难解心头恨意绵绵。 孟笑离一路向北,越往北越荒凉,路上虽遇些挑衅之辈,见孟笑离会些武功,皆仓皇退去。 途经一镇,寻了一家面馆,要了碗面充饥,异地他乡街边吃面,满眼陌生,孟笑离忽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即使孤独,也不回头。 饭后,孟笑离买了匹马,代替脚程,骑了不知多久,竟出关而去。 一人一马行至一个山坳,遥见一群蒙古汉子,粗豪健壮虎背熊腰,各个手执兵刃围了过来,拦住了去路,孟笑离并未下马,低头警惕的问道:“不知诸位侠士,为何拦我去路?” 为首的大胡子男人,将一口宝刀扛在肩上,听孟笑离语风,便知不是常走山路的人,不知此中规矩和暗语,便命一个手下去牵住孟笑离的马,用关中话对孟笑离道:“小姑娘,一个人敢走关外山路,不是会一等武功,就是钱多嫌重,再或者是空有胆量嫌命长,你是哪一类啊?” 孟笑离紧张起来,不知这群人底细,不敢轻易出手,便问道:“我是哪一类又如何?这条路我能走不能?” 一句话将这群男人逗笑了,今天算是遇见愣头青了,为首的大胡子男人笑说:“当然能走,不过买路钱得留下吧!”孟笑离方知是此山中匪类,专劫过路人,便心中气愤,欲驾马而行,却被一个黑脸汉子勒住了马,随即黑脸汉子翻身上跃,欲将孟笑离抓下马来,孟笑离向马背上躺倒,将将避过,立即拔剑在手,做防御状。 为首的汉子,搓着下颌的大胡子,气道:“呵,小娘们是给脸不要是吗?”说着几个男人便一哄而上。 孟笑离不知能走关外山路的必不是凡人,能劫关外山路的也不是鼠辈,她的武功对付一般蟊贼尚可,碰上这群绿林,不过几招便被人拉下马来,按倒在地。 黑脸汉子压着孟笑离的头,讽道:“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敢这么猖狂,真心是活腻了!” 大胡子男人当下解开孟笑离的包裹,包裹内除了衣服,跌打伤药,火折子,还有些散碎银子,然后将孟笑离女儿龙泽的小衣服用刀尖挑起来,笑道:“呦,还是个带崽儿的,带崽儿的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跑到这来闲逛什么,莫不是男人跟人家跑了?”众汉子讥笑。 孟笑离见他乱翻包裹,在地上挣扎着呵斥,无奈被人按住四肢和脑袋,动弹不得,这些汉子便趁机在孟笑离的身上乱摸。 大胡子男人取了银子,吩咐手下牵走马匹,然后俯身对孟笑离说:“身上就这么点银子,还敢到关外乱跑,我呢,也不是不讲江湖道义,取了你的银子和马,少是少了点,就当你的过路钱了,那便放你一条性命。”于是示意手下放开孟笑离,孟笑离自知不敌,坐起身不敢强夺。 黑脸男子蹲在孟笑离背后,用眼神暗示大胡子,露出淫贱的怪笑说:“钱少可以肉偿。”大胡子却一摆手,阻止道:“算了。”这个男人随意的一句“算了”挽救了孟笑离的命运。 只听大胡子继续说道:“夫人,关外不比关内,山高皇帝远,恶人遍地,雁过拔毛的地界,我大胡子是有良心的,好心提醒你一句,过一重关,扒一层皮,以你的能耐,到了下处,就只能送肉了,劝你还是走回头路吧!” “老大,你跟她废话什么,”黑脸汉子不耐烦道:“她今天就是不落在咱们手里,她也得便宜了别人,干脆绑回去咱哥几个享受享受。”众汉子一起跟着起哄,大胡子汉子却坚持道:“走吧走吧。” 大胡子催促众汉子离去,孟笑离仍自心惊肉跳,半晌方爬起身收拾包裹,身上几处瘀伤不提,如今已是身无分文,听那大胡子所说,倒有几分诚意,便不敢再走下去,只得返程走回头路。 走得有些疲惫,腹中也有些饥饿,便看到之前行经路过的一家客栈,这杳无人烟之地能有一家客栈,也是幸运。 虽想进去,奈何捉襟见肘,不敢靠近,门前一个小跑堂上下打量了一下孟笑离,招呼道:“怎么女侠,为何不进来歇歇脚啊?”孟笑离尴尬的搓着手指,回答:“我的银钱被人劫了,身无分文。”小跑堂点点头会意道:“都是江湖儿女,路遇难处,没有不帮之理,何不进来,我央掌柜的舍你碗面?” 孟笑离只觉遇到了好心人,便随着小跑堂进了客栈,虽是人烟稀少之地,堂下却有几桌客人,看穿着打扮,便知是蒙古骑队,见到孟笑离进来,都投射出鄙夷的目光。 另两桌共十来个人,皆寻常人打扮,其中一个中年人臂上有伤,背上背着一个布包,形状似一杆棍子,见到孟笑离只望了一眼,便继续小声说着什么。 孟笑离捡一个方桌坐下,放下包裹等待,满耳听到的都是那伙蒙古人乌里哇啦的说笑声,他们大碗酒大块肉吃的好不热闹,历来蒙古部族进犯本朝边境时有发生,孟笑离从小生活在北地,经常会面临蒙古部落入关残害百姓,对城内进行肆无忌惮的打砸抢,故此孟笑离对蒙古部落向来没有好感。 不过几年前,永乐皇帝御驾亲征,讨伐蒙古瓦剌部落,降服马哈木大胜而归,如今瓦剌同鞑靼部落一样,开始每年都向朝廷进献贡品。只不过蒙古部族与别国不同,每次入关进献都带上一批使者团,实际上就是商队,用他们的牛羊、马匹等特产来与本朝的日常用品进行交易。 孟笑离见客栈外的马厩里一排排的马匹,以及堆放的皮毛货物,便猜到这些蒙古人应该就是要入关献贡的商队。 正想着,孟笑离无意间又听到另一桌一个布衣男子,称呼伤了手臂的汉子一声:“帮主······”然后声音细碎的听不太清,那帮主回答时,说话的重音里又听到一个人名“郭坚”······ 孟笑离听出端倪,推测天底下能被称为帮主的千千万,但以棍棒为武器的,大概只有丐帮,那伤臂汉子背的武器虽用布包遮住了,但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孟笑离虽未见过,但也是多有耳闻,不知这鼎鼎有名的丐帮帮主梁克用如何会带着手下跑到关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