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1:危亡前夜》 第1章 神秘的信笺 一切的开始,源于莫名出现在路清储物柜里的一封信。 时值五月,天气还没炎热,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充满着泥土的味道,零星的月光在白炽灯下销声匿迹,只有写字时的沙沙声,很浅淡。 在这样的气氛下,路清上完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 她的同桌是个个子很小的女生,跟路清一米七几的身高完全是两个极端,平时喜欢用眼神偷偷瞄她,不只是她,这个学校里的每个人都这样。 只是,这个女生的眼神的恶意更少一些。 许久,她才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询问:“明天我们有聚会,你来吗?” 一说出口,周边的气氛显然凝固了。 女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坐在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到了,用眼神偷瞄路清的人更多了。 如他们所愿,路清答:“不去。” 她一把拎起书包就走了,没看到身后同桌女孩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 舒黎人缘很不错,性格也好,大家都愿意跟她玩,见路清拒绝她的邀请,她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前面的两个男生:“都怪你们,路清才不来的。” 两男生摆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自己就是个怪胎,别来最好。” 这时的路清已经走出班级门口了,她可以听见他们说话,但是懒得理会。 两分钟后,路清回到了她那vip单间宿舍。 她这样的孤儿当然是没钱向学校租单间住的,这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六人宿舍,只是舍友全部跑光了,让她白捡一vip房。 她用钥匙打开宿舍门,再走两步就是储物柜的位置,本来是一人一个格子,路清现在独享六个。 像往常那样,她准备拿出洗漱用品洗漱,但在她抽出洗脸盆的时候,盆底下压着的一封信飘了下来,落在地上。 信封是小店里很普通的那种信封,上面没有署名,却如此精准地压在了她的盆下面。 路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天台见。 并且,这三个字是打印出来的,不是手写体。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由于她态度比较拽,天生的比较能打,经常有小太妹找她约架,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路清去了。 夜色已经笼罩了世界,只有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上还亮着几盏昏黄的灯,为黑暗的世界带来一些光亮。 路清迈着和往常每次走过这条路一样的步伐,从宿舍回到了教学楼。 教学楼一共六楼,七楼是一个空旷的平台,也就是天台,虽然学校口头禁止过不准学生上天台,却很少真正把天台上锁,只要没闹出事情或者被学校的行政领导抓到,对于学生上天台这件事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清很快走到了六楼与七楼的平台转角处,通往七楼的楼梯上安装了一道栅栏式的铁门,此时已经被打开了,楼上没传来任何声音,人数应该不多。 她迈步走上去,夜凉如水,晚风吹过来带着些幽森的意味,今晚的月亮很大,视线很明亮。 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天台的最前面,靠着那座矮墙,他穿着简单款式的白衬衫,裤子是很普通的牛仔裤,长相却很出众,手腕上的手表看起来很名贵,气质斐然。 “你好,路清。”男人微微一笑,开口问候道。 路清面无表情:“我们不认识吧。有事儿吗?” “别站那么远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此时的路清毫无戒心,竟真的走过去了。 在她离男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男人忽然一个爆冲箭步上前,抓住了路清的手腕,一个转身竟然直接将路清从七楼甩飞了出去!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路清心跳骤然加快,这个男人想让她死! 以往被小太妹约架,没有人这么没分寸,最起码不会闹出人命官司,而这个男人明显就是冲她的命来的。 背后就是虚无的高空,这个高度如果背部着地,说不准还能捡条命,如果头部着地…… 来不及多想,越是这种危险的时候,路清越是出奇冷静。 男人的角度找的很好,如果路清在掉落途中没有砸到任何障碍物,绝对是头部着地一命呜呼,可是他算错了。 在七楼旁边是种有一颗玉兰树的,只是树不高大,直接从七楼往外平视是看不见的,但这所高中的学生和老师都应该清楚这里有一棵玉兰树。 这男人不是这学校的人,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 路清准备借力踢一下墙,撞到玉兰树上做一个缓冲。 就在她找角度的时候,恍惚间抬头看见那个男人正低头俯视她,眼神冷漠,皎洁的月亮悬挂在他的正头顶,他就像一个死神一样,正在审判路清的死亡。 可惜让他失望了。 路清如愿撞到了玉兰树,“嘭”的一声背部着地,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值班老师的注意,那是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他急忙往外跑查看情况,当他看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楼顶上摔下来时,脸色刹那间惨白不堪。 一朵红色血花在路清背后蔓延开来,慢慢的从四肢下面也开始出现鲜血,那老师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颤抖的拨打120。 路清正面朝上,大脑已经宕机,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将稍微伸出矮墙的头收回去,连最后一点衣角也消失不见了。 救护车的声音惊动了整个校园,男女宿舍楼的阳台上不断有脑袋伸出。 八卦总是能不胫而走的。 路清被送去手术室抢救,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在手术室外,众人又面临着一个问题——谁来签字? 路清是孤儿,无父无母,在学校的人际关系也很差,也不爱讲话,这让大家都犯了难。 这时路清的班主任提供了一个消息——路清的家长群不是她本人进的,而是一个叫楚博英的老爷子进的。 当机立断,一群人把一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从家里叫过来签字。 二十分钟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赶到,第一件事就是在路清的手术单上签字,签完字后,他才开始审视这群老师。 老爷子体态并不臃肿,却已经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他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不如年轻人的有弹性,那双锐利的眼睛却让人无处遁形。 没缘由的,在场的人有些怕他,这老爷子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身上肃杀之气凛然,可又让人觉得他应当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楚博英问:“怎么回事?” 值班老师站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们本以为会得到老爷子无尽的谩骂,像他这个年纪,只要不杀人放火,谁敢逆着他?可是没有。他既没谴责天台为什么不锁门,也没责怪老师的不称职,而是怔怔地看着亮起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出神,靠着墙,无力的滑坐了下来。 ——他终于真正露出一个老人该有的姿态。 这不是一场意外,他本以为路清可以不用再重蹈覆辙,可是当一切重来一遍,还是什么也无法改变吗? 她最终还是被人找到了。 第2章 错过高考 两个小时后,路清出了手术室,人还是昏迷状态。 楚博英倔强的陪床,谁劝也不肯离开。 路清的班主任建议他请个护工,他也不肯。 所幸第二天的正午时候,路清悠悠转醒。 看到楚博英的时候,她不由得讶异:“你怎么来了?” 他家离这儿可不近。 “出这么大事,我不能来?” 路清不敢出言驳他,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大怕把他气出病,而是没底气。 楚博英就住在她家隔壁,一直照顾她颇多。一直以来,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来自于社会资助,但她知道,真正人们捐助她的钱不多,而她每个月收到的足量的钱,都是楚博英偷偷塞在社会资助的那个纸袋里的。 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她便装作不知道。 怕他担心,路清敷衍道:“没什么事,就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了。” “你半夜跑去天台做什么?” “要高考了,楼顶风大,吹吹散心。” 楚博英冷哼一声:“你会因为高考压力大?” 路清:“……”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博英默认了她的说法:“吹风吹的怎么样?爽不爽?高考还考吗?” 考不了。 现在这情况,考不了一点。 按照正常的恢复周期来说,路清绝对赶不上高考了。她本人对大学也没什么兴趣,这只会加重她的经济负担。 老爷子显然还生气,而他生气的严重后果就是——路清失去了午饭选择权。只能听楚博英的。 然后,这老头给自己点了麻辣小龙虾,再来两杯啤酒,给她点了一碗淡出鸟的白粥。 路清依稀记得,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楚博英的时候,他一副孤寡老人的模样,手机也不会用。路清虽然会用,架不住那时候她没钱买,也没得用。 后来还是路清教会的楚博英用手机,现在他点外卖什么的麻溜的很。 再者,楚博英说自己是退伍军人,一辈子没结婚,膝下无子女,好在有点退休金花。 闲来无事,等外卖的间隙路清就跟楚博英闲聊起来:“你年轻时候,干到什么军衔了?” 楚博英看了她一眼:“上将。” 路清膈应他:“忙着升职,没空谈恋爱吧。” 93岁的楚博英很叛逆:“忙?不忙啊,我一进军营就是上将。” 路清:“……军队也能走后门?” 楚博英存心逗她,故作严肃地说:“什么后门,这都是我努力的结果。” 路清信以为真:“那你每天都训练些什么?” 楚博英正色道:“怎么讨我们队里唯一的女上将开心。” 路清没忍住笑了。 她和外人的交流不多,但她是真的把楚博英当做家人。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才能真正的放松一些。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路清躺着没法动,楚博英也懒得起来,索性路清就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短发女生,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她将果篮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一脸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是有人欺负你吗?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顶摔下来。” 路清回避道:“没什么。你今天不是去聚会吗,怎么到这儿来。” 舒黎气愤道:“我才懒得跟那群人渣一起玩。”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是楚博英的手机。 外卖到了。 楚博英艰难的将腿伸直,扶着床晃悠悠的准备站起来去拿外卖,见状舒黎赶忙让他坐下,表示自己去拿就可以了,于是这老头一点不拖泥带水地坐下了,还假兮兮的说:“那谢谢你了,小姑娘。” 路清:“……” 舒黎:“……” 好心机一老头。 舒黎如了他的愿,取回了外卖。 之后的场面一度很尴尬——她看着两人吃饭。 偏偏这两人没一个意识到有问题,吃的很香,尤其路清,一碗白米粥在她嘴里像是什么山珍海味。 出于气氛太过尴尬,舒黎开始找话:“你复习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把书带过来?” 路清道:“不用了,谢谢。我应该赶不上高考了。” 舒黎听后很焦急:“那怎么行!” 路清不想再过多解释,但舒黎不同意,一直劝说她要读书,说话间路清看到了舒黎手腕上方的一块淤青。 她语气瞬间冷凝下来:“她们又找你了?” 舒黎一愣,随即低下头,不敢看路清,只敢小声说:“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其实她从前对路清也和他人对路清一样,她不喜欢这个怪怪的很有攻击性的女孩,甚至也和其他女孩一起说过她的坏话,最坏的时候还添油加醋编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污蔑她,仅管她和路清没有讲过一句话,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 可是当她在厕所被一群女混混霸凌的时候,她所认为的、和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却和她装不认识,甚至连拿出手机记录证据都不愿意——怕惹上麻烦。 最令舒黎出乎意料的是,在那群女的扒她衣服要拍照的时候,是被她编排过的路清帮了她。 从那以后,她发现路清其实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坏,只是不爱与人交流。于是她主动和班主任说,要跟性格孤僻的路清坐在一起。 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路清太清醒,她总能把所有事情想的很透彻,同一件事情,她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她们这样浅俗的人是无法做成朋友的。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一旦脱去“同学”的身份,她和路清的交集就会慢慢归零。 舒黎在床旁边的陪护椅坐下,问道:“你不考高考的话,准备干什么?” 路清一边吃粥一边随口答道:“还没想好,可能会随便找个工作吧。” 说到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楚博英:“也可能去当兵吧,做个上将就可以了。” 楚博英面不改色,继续吃。 舒黎以为她在开玩笑,不禁笑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路清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虽然不舍,但路清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是同学这样浅薄的缘分,也是她的幸运。 舒黎说:“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家了。” “好。”路清回答道,“高考顺利。” 舒黎点了点头,随机离开了。 见舒黎离开,楚博英眯着眼笑了笑:“是你的朋友吗?” 路清顿了一下,说:“……嗯。” 第3章 死亡的威胁再次出现 一个月后,高考结束了,路清也出院了。 住院期间花了不少钱,现在她身上没什么余粮了,必须得找个班上了。 路清家在一个不算高档的小区里。 刚开始,她并不是没人要的孤儿,而是被人领去了福利院,再然后,被一对新婚夫妇领养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怪小孩,可她的养父母却没觉得,似乎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觉得自己的孩子就是天下第一好。 路知源和张圆也这么觉得。 他们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这儿成了路清真正的家。在路清十二岁的时候,路知源和张圆出了车祸,命丧当场。 房子被法院判给了张圆的母亲,但房子必须要先让路清住到十八岁。 马上,路清就不得不搬走了。 她找了一份咖啡店服务员的工作,一个月3500,准备租个800的房子,就是离市中心远了一点,不过还好,张圆有个电瓶车,留给她用了。 今天,路清回到这个房子,准备来搬东西。 意料之中的,她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女人——张圆的母亲,她的外婆。 路清乖巧地喊了一声:“外婆。” 女人脸上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清清啊,放学了?” 除了路知源和张圆,这两家的人没一个真的关心她,都觉得她是拖油瓶。 所以,在她出事的时候,赶来的只有楚博英一个人。 她懒得过多解释,就顺着女人的话,点了点头。 女人也懒得跟她客气:“清清啊,你看,你也十八岁了吧,准备……什么时候搬走啊?” “就这两天吧。” 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哎,行。那这两天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学习。” 女人从不关心路清的学业,因为她并不是她的亲外孙女,但路清不想计较这些事情了,只是对女人点了点头。 随后,这个脸部保养颇好的女人就扭着身段离开了。 自从路知源和张圆死后,这座房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了,空荡荡的。 她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但有一件事,她有些犹豫。 她床头的花瓶里,插了一支酷似真花的假花。这朵花漂亮的不像话,有点像玫瑰,但又不是,它的花瓣比玫瑰稍厚,有重瓣,是那种极浅淡的冰川蓝色,纯净,美丽。 这朵花是突然出现在她床头的。 什么叫突然呢?就是某天路清回家,一推开门,它便在床头了。 那段时间,路清怀疑家里进了人,第一时间报了警,却没查出所以然。保险起见,她扔掉了那朵花,可不论她将它扔到哪里,最终它都会回来。 时间久了,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路清就留下它了。 它始终静静地矗立在路清的床头,它的美丽也为路清支离破碎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 想到这,路清伸手拿起了花瓶,小心地将它放在了纸箱的一个拐角处。 她在郊外租了一个房子,虽然离市中心很远,但它胜在便宜。 况且,她没有钱租市中心的房子。 这也就意味着,她和楚博英不再是邻居。 她出门买了点菜,却没回自己家里,而是去了楚博英家里,娴熟使用起他的厨房。 楚博英哼哼唧唧很不满意:“老头子我以后就一个人咯。” 路清一边备菜一边答道:“……我又不是不回来看你。” 楚博英罕见的没有出声呛她。 他的视力早就不如从前了。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此时他望着路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甚至看不真切,只有一个模糊的光影,可这道光影却又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这样……也挺好的。 让路清过自己的生活。 楚博英说道:“等搬了新家,记得给我说地址。” 路清一口应下:“行。” 两人平常的吃完了饭,路清则像蚂蚁搬吃的一样一点一点的把她的小窝往她的新家移。 郊外的交通不便利,但好在张圆有一辆电瓶车,几乎全新,而这车现在是路清的。 她找了一份咖啡店收银员的工作,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虽然工作时间长,但工资比较高,五千三。 路清第一天上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早上八点,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的个子并不高,但长得清纯可爱,她进来时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直到走到收银台前准备点单时才抬起了头。 在看到收银员是路清后,舒黎惊喜出声:“你在这里上班啊?” 看见来人是舒黎,路清客气的嘴角噙上一抹笑:“嗯。你喝点什么?” 舒黎说:“两杯冰美式就行了。” 路清不太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所以也没抱着闲聊的心态问舒黎为什么是两杯,但舒黎自己一股脑说了:“我跟我姐来逛街呢,她在外面等我。” 话罢舒黎拿手指了指外面,顺着她指的方向,路清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烫着黑色卷发的女人环臂站在外面,她看起来已经参与工作很长时间了。 路清对舒黎浅笑了下:“你随便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早上店里的人手不够,所以这两杯冰美式是路清帮忙做的。 在路清做咖啡的同时,舒黎一直在跟她闲聊:“今天天气真是有病,早上出门时明明说了今天晴天,结果刚才就在下小雨。” 路清话少,舒黎也知道她话少,所以没希望她能跟她投机地聊下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情况:“路清,我考上了!” 说到这的时候,路清看了一眼舒黎,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恭喜。” “那到时候我爸给我办升学宴的时候,你来吗?” “不。”路清拒绝的很果断。 舒黎跟她不一样,她性格好,待人真诚,所以在学校跟她玩的好的有很多,霸凌那次只能说是她交友不慎。 如果她真的去了舒黎的升学宴,只怕是大家都玩不好。 两杯冰美式很快就做好了,舒黎拿到咖啡以后,不舍地和路清挥手离开了,然后和她姐手挽着手逛街。 今天下午总部开会,提前下班了,所以今天路清五点就下班了。 路清的车停在门外,一直淋着雨,等路清准备骑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车坏了。 骑不动,把手转到底也毫无反应。 巧的是门店不远处就有一家该品牌电动车的售后维修点,路清把车子推了过去维修,那人说至少要等到明天她才能来拿回车子。 无奈之下,路清选择坐公交回去,的士太贵她打不起。 她租的房子位置有点偏,下公交后,她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回家。 这个点正好也是放学的时候,路上有很多家长和学生,路清没有太戒备。 上次那个男人来找她,是月黑风高的时候,没有人证。 路清隐隐有预感,他一定还会再来。但这样放学的高峰期,人头攒动,他应该不会动手,否则他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在路清回家的路上,有一片野湖,似乎很深,因为听说过这片野湖淹死过人。 就在路清瞥了一眼野湖的间隙,冷不丁被人从背后大力推了一把! 电光火石之间,路清知道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因为被推了一把,路清无法控制的朝湖里跌了进去,平静的湖水因为人体的砸入刹那间变得汹涌,数不清的水开始灌入路清的口鼻。 她试着保持冷静,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依靠之物。 可是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伸出手胡乱抓取,却永远只有虚无。 路清开始不断下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肺部和胃部内有没有进水,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渐渐的,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路清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自己那么疲惫的在死亡线挣扎,可事实上,从她落水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才过了一分钟不到。 她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溺亡的时候,一切的不安和恐惧在倏然间消失了,世界变得安静无比。 路清有种……躺在平地上的感觉。 难道她已经坠入湖底了吗? 可当她睁眼一看,眼前是一扇门,其余的无数扇门以这扇门为顶点,呈圆锥状往下扩散,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 而她,就躺在封闭空间之中,怔怔地望着头顶。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路清耳边清晰起来,她耳边响起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看来我没赌错啊,路清。” 是他。 他仍旧穿着那件白衬衫,路清这才看清他的五官,左脚的面中有一颗浅浅的痣,他看着她的眼神路清无法形容,好像是……隐隐有些期待,还有些……悲怆? 是她的错觉吗? 他眼神中的情感很复杂,就像是……濒死之人看到生的希望之后所露出的眼神,他眼中的狂热让路清无以回复。 路清从地上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调整过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路清安心。 “抱歉,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的行为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安全,但我并非针对你。”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我叫周灼,灼灼其华的灼。” “我之所以三番两次地想要置你于死地,是因为想让你进入这个空间。” 进入这个空间? 第4章 多线并行的世界 不等路清开口询问,周灼就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叫做空之境界,你可以把它看作是是个超自然空间。” “在跟你解释我的目的以前,你需要理解一件事情——那就是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 路清问道:“什么意思?” “所谓世界,用标准的术语来说,叫做位面。比如说现在有两个盒子,一个是a盒子,一个是b盒子,假设往两个盒子里分别放十个人,不告诉他们另一个盒子的存在,那么同一个盒子里的人就会以为,他们所在的盒子,也就是他们所生存的地方,就是一整个世界。他们当中或许有人觉得世界只有一个,也有人会想到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世界’,但是不重要。” 周灼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因为他们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世界。” 路清想,她大概知道那些门后面是什么了——一个个不同的位面。 “所以,世界是多线并行的对吗?”路清接着道。 周灼笑了笑:“你真的很聪明。” 少女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了,额头细碎的刘海还在往下滴着水,她睫毛长而浓密,周灼甚至可以看见挂在她睫毛上的水珠,随着她的眨眼,水珠不可控制的坠落,而后不知道打在哪里。 她的长相并非网红或者一般明星的格式化面容,长发只用一个橡皮筋简单的绑了起来,脸上未施粉黛,没有女性那种软柔的气质和面相,相反,她看起来……很冷硬。 路清瞳孔的颜色很浅,看人的时候永远没有什么情绪。她给周灼的第一感觉就是英气,并且有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虽然她只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 回过神来,周灼继续解释:“我们所处的空之境界,就是位面与位面之间的中转站。普通人不会知道空之境界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畅通无阻的进入空之境界,只有满足条件的人才能在位面之间穿梭。” “什么条件?” 周灼毫不掩饰道:“有很多情况都能打开空之境界,我知道其中一种是产生对死亡的无限恐惧,才有可能打开空之境界的入口。” 所以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做法。 第一次把她从七楼扔下去,第二次要把她溺死。 少女问道:“你想方设法让我进入空之境界,有什么目的?” 周灼没有犹豫,他要把一切都告诉路清,这是他早就想好的。 他很认真道:“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和我的家乡。” 路清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助一个曾经想杀死我的人?” 周灼有些结巴的解释道:“我不是真的想杀死你,我只是……” “可你已经做好我会死的准备了不是吗?如果我真的死了,你顶多愧疚一阵,然后就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周灼直视着路清淡漠的眼睛:“我知道你的来历。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用拯救我的家乡作为交换。” 路清歪了歪头,嗤笑出声,眼神很戏谑:“不好意思,我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真的不想吗?”周灼朝着路清走近了几步,此时的他像一个蛊童,“自己被当成怪胎,被他人所嫌弃,你就一刻都没有难过过?”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自己跟其他人的不同。你从没学过格斗技巧,却能在危险来临时答出最优解,规避风险是你身体的本能。” “可这样的本能,别人没有。” 路清脸上的笑意扩的更大了。 她没打算拒绝周灼,她也无法拒绝周灼。 在她床头出现那朵莫名的花时,她就怀疑自己被盯上了,虽然没有任何被人监视的迹象,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明显。 她能被周灼找到,就能别其他人找到,她的不同更让她意识到,她不可能平凡普通的过完这一生。 路清的确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她没有调查,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世一定不止她一个人想知道,那就让他们查去吧,她只需要等一个结果就够了。 路清不认为自己的拒绝有作用,但她还是拒绝,就是因为看不惯周灼好像洞悉一切的纸老虎模样。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路清缓缓说道,“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周灼一瞬间愣在原地,他复杂的眼神中逐渐又出现了一种新的情绪,名为忌惮。 他开始正视起路清来,良久,他还是问了,“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了吗?眼神。还有我的直觉。” 路清道:“放宽心,我会和你一起成为位面旅人,但你知道的,要全部告诉我。” 周灼脸上出现怪异的神色,路清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她是怎么知道“位面旅人”这个名字的。 她也不知道,这个名词好像一直就在她脑海深处,一旦经历相关事件,它自己会在合适的时间蹦出来,就比如现在。 一方面,周灼开始忌惮路清的能力和智慧,但另一方面,他心里升起了希望,让他束手无策的病症,或许路清真的有办法解决。 路清开始正眼打量起这个空间,从外观来看,空之境界的构造像一个封了顶的古罗马竞技场,但它比古罗马竞技场大的多。 这里布满了无数道大大小小的门,有的门完好无损,有的门却已经破损了,或门上有了缺口,或直接掉下来一块门板,那小块空处则透出浅蓝色的光晕。 门后,是一个她未曾涉及过的全新世界。 “你不是由这个位面的任何一对夫妻所生,而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周灼缓缓说道。 他也只知道这么多。 路清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拯救你的家乡,给我开多少工资?” 周灼:“……你想要多少?” 路清:“你给多少?” 周灼:“……” 良久,周灼叹了一口气,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如果你真的能拯救我的家乡,只要是我家乡有的东西,你可以拿走任何一件。” 路清问:“就一件?” 周灼咬牙道:“做人不要太贪心。” 好吧,一件就一件,起码可选择性很多。 周灼接着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 第5章 疫病的受害者 周灼没有再多说,他转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遍,他甚至不需要先看一眼他的家乡在哪门之后。 或许他已经无数次进入那扇门,去寻找拯救家人的办法,但他没有做到。 “过来吧。”周灼打开了那扇门,头也不回的对路清说道。 浅蓝色柔和的光晕充满了整个空之境界,隐约还有一些黑气溢出——这是位面崩坏的前兆。 路清迈步和周灼一起踏进了门里。 再睁眼的时候,路清已经站在了一处平地上。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小镇,但空旷,了无人迹。 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或是卖花,或卖些糕点吃食,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商铺大门敞开,无一人看店,当然,店里也一位客人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路清的错觉,分明所见之处一朵花都没有,她却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路清刚想问周灼这香气的事情,却见他已经戴上了一个黑色的防毒面罩,隐约可见面罩之下还有一个防护网。 双层防护? 路清面无表情。 怕路清误会,周灼出言解释道:“这香气可以传染疫病。” 路清:“你看着我被感染是吧?” 周灼发笑,“你不是闻到过这香气吗?” 她闻到过?路清心大,又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明白疫病的严重性,她仔细的又闻了遍这香气,然后确定地说:“我没有闻过这香气。” 周灼一瞬间愣住,错愕道:“怎么可能!” 他有些焦急地说道:“你房间里全部都是这个味道,你怎么可能没闻到过?” “我房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不可能!!”周灼显得激动起来。 “你床头就放着那朵花,怎么可能没闻过它的香气!” 路清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滑了几下,点开了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正对着周灼展示给他看,“你是说这个花吗?” 周灼点了点头。 照片中赫然是路清不久前搬家时小心翼翼收到纸箱一角的花。 为了拯救家乡,周灼穿梭过无数个位面,一进入路清所在的位面之时,他就闻到了熟悉至极的香味。 周灼感觉自己已经对这个香味有应激反应了,所以他能在第一时间就识别出来。 可当他循着气味找到路清家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这个位面什么也没发生。 路清没有被感染,其他人也没有被感染,位面也一点溃散的迹象也没有,这个世界一如往常的运转。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周灼开始盯上路清,他开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观察她的期间,周灼几乎看到了家乡的希望。 他莫名觉得,路清是可以结束这一切的人。 对一个当时还只有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抱有这样大的期望确实不符合实际,可周灼就是觉得她能。 路清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收回来,再次扫了一眼那照片之后就把手机揣回裤兜了。 随后,她迈开步子,沿着街的一个方向走去。 周灼下意识跟上去,问她:“你为什么闻不到变异玫瑰种的香气啊?你是不是嗅觉有什么问题。” 路清说:“变异玫瑰种?” “嗯,这种花是玫瑰花经过变异之后得来的,一般都这么叫。或许这花有特定的名字吧,但没人在乎。” “哦。” 周灼又问:“你要往哪儿走?” “不知道,先随便看看。”路清答道,半晌,她又说,“你有什么想法?” 周灼停下来看着她:“先去我家吧,我家里有变异玫瑰种的样品。” 两人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周灼家里,隔很远的距离都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越靠近那扇门,味道就越发明显。 对玫瑰花气味那么敏感的周灼此刻却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他以一个主人的姿态,招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进吧。” 看到门后的景象,饶是那么冷静的路清,此时也禁不住瞠目。 一大片的冰川蓝色几乎覆盖了路清的所有视野,所见之处无不开满了冰川蓝色的玫瑰,地板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而是蓬勃的生长着玫瑰。壁炉旁是玫瑰,沙发上是玫瑰,楼梯上是玫瑰,墙壁上也是玫瑰,这座房子已失去本来的面目,而被玫瑰全权取代了。 最突兀的是,在这样一片玫瑰花海中,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看起来像个人,但又不是。这两个不明物体一高一矮,上端有黑色的毛发滋生,但那些毛发与血肉贴合在一起,一片黏连着一片。 矮的那个物体看起来也有一米多高,从那一团血肉中隐约可以看清结构——有些旁支绕着中干生长,物体表面是血红色,还夹杂着些黑色,看起来像是——受伤流血之后又沾上了泥土。 路清刚想问周灼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周灼平静的说了一句话:“爸,妈,我回来了。” 一道惊雷宛如在路清的识海中炸响,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方向,这是两个人,这居然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知道此时,路清才分辨出,所谓的血红色是因为他们的皮肤不断溃烂生疮,渐渐地蔓延到了全身。 表面扩散完了就往里面扩散,血管也好,或者更深处,譬如内脏。 她甚至想象不到这会是怎样灭顶的痛苦。 个子小一些的那个人面部蠕动了一下——那是嘴巴的位置。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她一个音节也落不下来,路清猜测她的声带也已经溃烂了。 这种情况下,人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周灼看起来习以为常,可不论他装得再坚强,他的眼中还是隐隐可见一些泪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如你所见,这就是感染疫病之人的症状。” 路清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这种程度的疫病,人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忽然,周灼的音量陡然提高,像是无数的愤恨再也藏不住一样,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他的声线仍然不可控制的颤抖着:“这就是疫病的可怕之处。一旦感染这种疫病,就是永恒,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解脱。” 路清刚想问自杀也不行吗,好过这样痛苦的活着。可转眼间,她瞥到了周灼父母颈肩深浅不一的刀痕。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想到自杀,当事人又怎么会没想过呢?看刀痕的数量,他们应该自杀过不止一次。 “这种疫病不会夺走人的生命,却会让他无尽的痛苦下去。” “起初是皮肤表面慢慢溃烂生疮,等到皮肤上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长疮的时候,那些疮疤就会往里长,从血管,到内脏,最后是骨血。你以为我爸妈的症状算严重吗?”周灼开始喃喃自语道,“不是的。我曾亲眼见过有人腐烂成一摊血肉,甚至不成人形,像一滩水一样覆在地面上。如果有人踩到他,他还会因为痛苦而蠕动几下。” 路清沉默不语。 即便连个人形也没有,也还是会感受到痛。 第6章 回风谷 良久,路清开口询问:“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有的。”周灼答道,“在变异玫瑰种的起源地。” 小镇上之所以没人,就是因为大家都住在离回风谷近的地方——回风谷就是变异玫瑰种在他家长的起源地。 “离变异玫瑰种的起源地越近,人体溃烂的速度就越慢。”周灼解释道。 路清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往二老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为什么不搬到回风谷呢?或许正像周灼无数次穿梭位面想拯救父母和家长一样,他们也一直等着儿子回家。 周灼忽然动了,他走向楼梯的方向,上了楼,片刻后再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穿上了全套的防护服。 他拉了一个推车,就是车间拉货的那种,然后动作小心的把二老放到推车的平板上,拉上推车后就开门准备出去,他头也不回地对路清说:“走吧,我带你去回风谷。” 路清想问她来他家不是看变异玫瑰种样品的吗?怎么现在连样品都没看就要离开。 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周灼解释边走边解释道:“本来是有样品的,现在我家已经被变异玫瑰种侵占了,样品应该已经被同化了,和普通的变异玫瑰种没什么区别,看不出什么。” 没有犹豫,路清迈步跟了上去。 回风谷这个名字真是无愧其名。 眼前是两片断崖相对,中间的距离足足有几百米之远,对面的断崖有银白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磅礴的水流撞击山石而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让人叹为观止,除此之外,两片断崖中间充斥着风流,这风流像是排斥一切——它总把两岸任何想接近山谷的事物往后吹去。 越往断崖的边上靠,这风就愈发大的让路清连睁眼都困难,更别说呼吸。 妥协之下,路清停留在了一个安全地带。 她捡起了一根地上的树枝,用力将它往山谷伸出扔去,这时奇观出现了——树枝被巨大的风力裹挟着,飞出去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甚至打了个拐,像回旋镖一样被风吹了回来,然后飘荡着骨碌碌地掉落在地上。 来回风谷的一路上,路清就发现这片国度已经被变异玫瑰种占据了,到处都是大片的冰川蓝色,甚至不曾看见过别的花种。 可此时到了回风谷,路清却发现,这里一朵玫瑰也没有。 怎么回事? 在距离回风谷距离适中的地方,有一小片聚集地,这里扎了帐篷,而周灼把他的父母安置在了其中一间帐篷里。 腐臭的味道很浓郁。 路清发问:“这里怎么一朵玫瑰也没有?” 周灼扬了杨下巴,双手插兜,用下巴给路清指了个方向:“看那儿,因为有变异玫瑰种的母体,母体会抑制子代玫瑰的生长以及疫病的毒性。” 顺着周灼指的方向看过去,路清看到了一朵与她床头摆放的那朵花样貌无二的玫瑰,相较于一路上看到的其他玫瑰,这朵变异玫瑰种的颜色更纯净,花瓣也开的更繁复漂亮。 原来,她床头的玫瑰就是她那个世界的变异玫瑰种母体,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没有扩散。 母体长在两片断崖之间的一颗树枝上,回风谷的风会把它的孢子带去这片国度的任何一个地方,落地生根。 路清相信,一定有人尝试过去摘除母体,可没人能做到。 周灼忽然笑了一下,轻声说:“回风谷从来没有死过人,知道为什么吗?” 路清看了一眼周灼,他穿着纯黑色的防护服,就连手指也被保护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相较之下,“坦诚相见”的路清就“耿直”无比了。 他的声音从两层面罩之下传来,听起来有些闷,通过那层网纱,隐约可见他的眼中充斥了自嘲的神色。 其实路清已经大概猜到原因了,但她还是选择配合周灼:“为什么?” “大风会把任何一个试图进入山谷的人吹回来。” 情理之中的答案。 半晌,路清忽然开口说道:“你真觉得任何东西都不能进去山谷里面吗?” 周灼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往前走两步,看看山谷底下是什么。” 周灼依言往前走了几步,虽然狂风依旧大作,但他由于防护服的原因,增添了不少重量,因此可以勉强站住脚跟。 他视线往下望去,山谷距离断崖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借着天光,隐约可见其下有郁郁葱葱的草木,由瀑布倾泻而下的水流打在了一片小石潭中,小石潭中的水则沿着一条路线蜿蜒向前,滋润着两旁的草木。 奇怪的是,在这样吹走一切的狂风下,生长在山谷中的无论是草还是树,它们的枝叶都静止不动——很明显,山谷底下没有风。 周灼苦笑了一声:“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正常。回风谷一直是我们国家最出名的景点,从我记事起,回风谷就一直是这般的景色,山谷中的树长势永远如此。也正是因为回风谷令人惊奇的特点,吸引了许多远道而来的游客,甚至有自其他位面而来的旅人,只为了一睹奇观。也正是因为回风谷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才让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得以存活。” 可惜,疫病爆发以后,回风谷就门可罗雀了。 路清大概是看到山谷里没有风,就以为有办法可以进去吧。 周灼这么以为着。 过了有一会,都没听到路清的回复,周灼回头想看看路清在干什么,却在头转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路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 少女的脸很精致,额头的碎发已经干了,长发被绑成了一个马尾扎起来,被风带起在空中飞舞着,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短袖,因为灌风的缘故,衣服与皮肤之间有了间隙,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想要逃脱人体的束缚。 可路清丝毫没在意被风吹乱的头发和叛逆的衣服,她的眼神自从来到断崖旁边时就始终平静地看向山谷中的某处。 顺着她的眼神往过去,周灼什么也没发现,直到路清用手指了指:“看溪流右边往里的第三棵树旁边,仔细看,那儿有一把剑。” 在真的看清楚那是一把剑以后,周灼的瞳孔骤然收缩。 山谷底下有一把剑……答案呼之欲出。 那柄剑是有人不慎掉落的,既然剑能掉到山谷地下去,那就一定有办法可以通过万年不止的大风。 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路清不得不说的是:“我不是医生,没法研究出治病的解药,至于疫病散播的原理,我可能还不如你清楚。” “所以,你要做好位面沦陷的准备。” 没有回答。 当然没有了,因为周灼已经无数次设想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想试试,哪怕……试试也好。 第7章 营地重症区 路清从不认为自己会是像哈利波特那样的救世主,除了武学一方面,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地方,或许周灼当初找到她就是因为她没有被疫病所侵袭。 电光火石之间,路清想到了自己床头柜上的那朵玫瑰。 说不准……它会有用呢? 见路清若有所思的模样,周灼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家的那朵玫瑰,会不会就是我那个世界的母体?如果是,把它带来的话会不会对疫病有抵抗作用。”路清如实答道。 所以,路清的意思是……她要回去一趟吗? “关于疫病的传播,你还知道多少?”路清问道。 周灼穿梭位面这么久,知道的东西肯定比她多。 果不其然,周灼答道:“疫病和变异玫瑰种是一起出现的,并且,我去过的每个出现疫病的位面,其疫病母体都在中心国家的著名建筑旁。” 这就有说不通的地方了。 根据周灼的说法,她床头的那朵玫瑰就是母体,可她的床头却不是著名建筑点。 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两人准备先休整一下,观察一下状况再说。 周灼说他要留在回风谷照顾他的父母和一些小镇上患病的人,本来路清也想留在回风谷,但周灼怕路清被感染。虽然她在六七年的时间里和疫病母体住在一起都没被感染,但是万一呢?周灼不敢打包票说路清一定不会感染。 所以,周灼对路清说:“你去我家住。” 路清道:“你家不也全是玫瑰吗,和住在这里有什么分别。” 她想留在回风谷,看能不能找出通过风带的办法。 可周灼强调道:“患病的人传染性比变异玫瑰种更强。” 拗不过他,所以路清还是答应了。 回去休息的时间还早,路清跟着周灼回到了营地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这个位面的时间和她的那个位面时间不一致,在这里已经是秋季了,再加上回风谷的风,致使营地的夜晚有那么一点寒冷。 有很多病症很严重的病人无法做到生活自理,作为仅剩的没被疫病感染的人,周灼自觉担负起了照顾所有人衣食起居的工作。 这是个工作量十分庞大的工作,但不幸中的幸运是,他只需要为他们叠好衣被就可以了,有些甚至不用叠衣服,因为皮肤表面已经腐烂的什么都看不出了,自然没有了回避的必要。 路清这时才有空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营地,帐篷都很扎实,背对风口,人数总量大概有两百个。 因为回风谷的原因,小镇的经济还算不错,但由于地理位置偏的原因,没什么人会真正在此定居。除此之外,这里除了日用品商店,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这两百人,无一例外都感染了疫病,症状轻的只是皮肤有点龟裂,还能正常的吃饭说话做事。所以周灼只需要负责重症区的生活日常就够了。 他动作熟练地走进了他爸妈的营帐里,先是清扫了地面的血水和脏污,然后把满是浓水的床单被套统统拆下来准备拿去清洗,路清见状上前去接过了新的床单被套,说:“我来吧。” 二老仍然坐在那个小推车上,周灼暂时没有把他们搬下来,虽然他们的眼睛几乎溃烂到看不见了,但路清能感觉到他们想打量自己的目光。 周灼道了声谢,就去到下一个帐篷准备拆洗床单被套,路清跟他说:“新的我来换就可以了,你把脏的都换下来就行。” 周灼听到这话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路清,可人家认真的在套棉絮,根本没空理他。周灼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他又轻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发自内心的……谢谢。 他找路清帮忙,只想知道疫病的解决办法,并不打算让人家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做。 可路清二话不说的在帮他做。 等到所有工作都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重症区的人行动不便,只能呆在帐篷里。 周灼在帐篷外的营地上搭了一个矮石墙,在里面生了火,可以用来给路清保暖。 是的,路清不在帐篷里,也没回周灼家,而是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帮病人换过传单被套的原因,周灼觉得他和路清可以算作是熟悉一点了吧?他走到路清身旁坐下,用轻松的口吻开玩笑道:“看你下午做事那么认真,还以为你会帮我一起洗床单被套呢。” 路清冷不丁说:“我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洗衣服。” 周灼:“……” 周灼问:“那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衣服都是怎么洗的?” 路清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吗?你不知道?” 周灼:“……” 周灼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我监视你只是想看看你和疫病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变态,干嘛连你洗不洗衣服都观察。” 自从他六年前第一次去到路清的位面发现母体时,就一直都在监视路清,不成想路清居然知道。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应该猜出来一直以来监视她的人是他了吧? “我确实讨厌洗衣服,但不洗就没得穿,我总不能裸奔吧。”她在回答他的问题。 有一个事情路清没说,那就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她有钱的话,就买一堆衣服,穿一套扔一套,这样就永远不用洗了。 二人闲聊的时候,丝毫不知危险已经悄悄地来临。 在遥远的某个国度,有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正在王宫面前接受检验。 他被把守的士兵卸下了所有利器,在检查完全身后,男人沿着万级阶梯一步一步虔诚地向上走。 万级阶梯,也叫作天梯,凌驾于平地之上的宫殿就是权力的证明。 通过万级阶梯后,男人尽力控制着气息,因为喘息是对帝王的不敬,权力不允许这样的蔑视王权的行为诞生。 稍稍平复气息以后,男人终于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门后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六根分散在大殿两侧的承重柱,可柱子上雕刻的图画无一不彰显着帝国的底蕴。而大殿尽头的王座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者,他虽已迟暮,但属于帝王的威严仍让男人大气不敢出。 男人尊敬地上前,给出他的调查结果:“王主,目标已经出现在回风谷,需要采取行动吗?” 良久,王座上的人都没有传来回应。 但男人不敢出言催促。 终于,传来了声音:“再等等吧。” 等等……再等等吧。 犹豫再三,男人还是出言提醒道:“可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会不会让将军那边……” “你真的还当他是将军吗?” 男人怔楞在当场,可他只能顺着王主的意思继续说下去:“是,我明白了。” “继续监视。” “是。” 第8章 作者未知的笔记 “很晚了,回去睡吧。”周灼说道。 路清没再多留,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准备回去,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又被周灼叫住了:“等一下,我让欧维送你,晚上有很多轻症的病人爆冲伤人。” “欧维?” “嗯,算是我一个弟弟,在轻症区。” 不一会儿,周灼就从轻症区带来了一个少年。确实,他的病症和重症区的病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除却他的皮肤有稍微的龟裂以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如果不提前说明,他看起来就像只是得了一些皮肤病一样,可在众人心里深处都知晓,他最终会不成人样。 少年没有因此自怨自艾,而是冲着路清挥了挥手,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你好。” 路清微微颔首:“你好。” 周灼家离回风谷只有一公里远左右,但由于路清和欧维是步行,应该要花上个十几分钟。 “听安德尔说,你来自很远的地方?”回去的路上,欧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路清闲聊着。 他时不时偷偷向后望,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路清猜测,安德尔应该是周灼的本命。 “嗯。” 两个不同的位面,应该可以算作是很遥远了吧? 欧维眼睛亮了起来:“那你们那好玩儿吗?” “好玩?你指哪些方面?” “有没有过山车和旋转木马?”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倾泻在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他眉眼弯弯,显然对这个话题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有。”路清答道。 欧维的兴趣丝毫不减,“我只在八岁的时候和爸妈一起去图尔兰的时候玩过一次,可惜后来疫病爆发,图尔兰就封锁了,不让人进了。” 图尔兰,这个位面的中心帝国,权力的中心。 说话间,路清走到了白天来过一次的那个门口,欧维热情的领着路清进到了一个房间,但他只敢站在门口,因为房间里已然被玫瑰占据,过分靠近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欧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我没法帮你收拾这些,听安德尔说你是免疫体,所以只能你自己来了。” 路清冲他笑了一下:“好,谢谢。” 看见路清的笑容,欧维的脸有些红,他不敢直视路清的脸,胡乱的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匆匆逃走。 他从未看见过这样漂亮的人。 欧维走后,这座房子就只剩下路清一个人。 看着满屋子爬满了床板,地面,墙面以及所有物体表面的玫瑰,路清一点也不想动。 把这些玫瑰全部拔干净的工序实在太繁琐了,所以路清只准备把床清理出来。 她先是拔干净了床沿一圈的玫瑰,毫不在意残存的少量泥土,右腿的膝盖压在床沿上,左手支在床上,身子则探向稍远处的地方。 这些玫瑰长的较牢,手上需要使点力气才能将它拔出来,可拔到有一株的时候,很轻易地就拔了出来,感觉像是这株玫瑰是浮在表面上的一样,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株玫瑰的长势并不好,因为水分不足的原因,花瓣都有些萎蔫了。 忽然,路清的余光瞥见那株玫瑰生长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同化成了泥土的颜色,但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张本色为白色的纸张。 路清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土里扒出来,却发现这是一张残页。她轻轻扫去纸上浮着的泥土,上面有一些娟秀的字迹,余下的内容清晰可见: “……出来了,但没人知道哈哈哈哈哈。他们想活着,我偏不让,我要让这些虚伪的人都跪在我脚底下求我。一边看不起我们,一边利用我们,真是恶心。巴图特已经染病了,居然还天真的躲在王宫里,他以为这样有用吗?我只需要看着这老东西死掉就可以了。” 纸张的右下角有一个署名,被土糊住了,路清十分小心的一点一点抠去泥土,就在那个名字快重见天日的时候,路清的耳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她下意识的偏头避开。 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是个男性,不算帅气,中等长相。 是她的错觉吗?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隐隐好像……有恨意。 男人下手狠厉,一个手刀朝着路清的大动脉劈去,路清抬手挡开,另一只脚迈步跨上床,站起身的间隙回身朝男人踢了出去,可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只需轻飘飘的抬腿就挡住了路清的进攻,恍惚间路清看到他扔出了一个不明物体,那物体打在了路清握着笔记的那只手上,笔记瞬间燃烧起来。 灼热的温度迫使路清不得不把笔记丢开,也就是这一瞬间,那张残页在火焰的作用下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留下。 男人的速度很快,见目的达到,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起手臂,用手肘砸开了窗户玻璃,发出了巨大的玻璃碎裂声,他跳出了窗外,几乎是下一秒,路清就已经到达了窗边。 可是没用了,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路清骤起的心率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因为刚才的打斗,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时潜伏到她身后的,又或者说,他一直藏在这个房间里? 路清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刚才残页被烧掉的方向,隐隐感觉到,自己窥见了某个不得了的人的秘密。 她一向是心大的,手上继续吭哧吭哧地拔玫瑰,心里却渐渐有了思量。 没去管破碎的窗户,反正她有被子盖着,睡觉的时候不冷,一夜无梦。 当天蒙蒙亮时,路清就悠悠转醒了——这是她高中三年维持的良好生物钟。 不过……今天好像不太平静。 离营地轻症区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路清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走上前去,才发现是一个老妇人,看着应该有六七十岁了,骂起人来毫不含糊。 大风都不能掩盖她洪亮如钟的声音:“图尔兰那些人到底有没有个办法啊?要我看,这个会议不去拉到,都他妈是一群吃干饭的家伙。” 周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这事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 老妇人冷笑一声:“我说了不算?我每年上贡那么多粮食,那么多钱,我说了当然算!怎么,疫病一爆发就这幅嘴脸,那些人吃相也太难看了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着是去找治病的办法,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筹谋着偷偷逃跑。” 路清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默默站到了欧维旁边,准备看个痛快,结果引火烧身了。 那妇人看她来,上下嘴皮子一碰又是一顿输出:“本来下田劳作的人就不够了,连我这种半只脚踏进黄土堆的都要下地干活,你不干活就算了,我不说你,结果你还带来一个吃干饭的?” 某吃干饭的:“……” 欧维憋笑憋得脸通红,小声跟路清嘀咕:“不用在意,她心不坏的,年轻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路清:“……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欧维解释道:“王主颁布法令要求每个爆发疫病的城镇每个月都要上交一份报告到疫病控制中心,后天就是要去开会提交报告的日子。” 经过欧维的解释,路清搞明白他俩吵架的源头了:那妇人对图尔兰过河拆桥的行为不满,只能找周灼发火。 第9章 图尔兰帝国(1) 周灼没有反驳妇人的话,因为图尔兰的做法确实不厚道,但他别无他法,他只能去那里开会,只有在图尔兰,才可能有救命的办法。 本来每个月去图尔兰开会的名额有三个,但不让带病人,所以以往的时候都是周灼一个人去的。 但这个月不一样了,昨晚夜深的时候,图尔兰派信使送来了通知,要求必须带一个病人过去,以便疫病研究。 所以,周灼准备把路清和欧维一起带过去。 昨晚信使来得时候,带了一套隔离服,给病人准备的。 欧维听说周灼要带自己去图尔兰,眼睛都冒光:“那我可以去坐旋转木马吗?” “应该……不行。你是病人,要留在疫病控制中心观察的,等你病好了就能玩。”周灼温柔道。 路清莞尔一笑:“没事,你把门票钱给我,我去替你玩,回来跟你说感受。” 欧维:“……” 周灼:“……你玩什么旋转木马?” 路清平静道:“我是孤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没玩过旋转木马。” 周灼:“……” 坏了,功德一下就扣光了。 他真该死啊。 脑袋一热,他就答应了:“那我请你玩。” 路清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谢谢你。” 周灼:“不用谢。” 欧维眼巴巴问:“那我呢?” “等你病好了,哥也带你玩。” 少年听完话后满心满眼都期待着自己以后病好的样子。 他毫不怀疑周灼的话,既然哥说了有的救,那就一定有的救。 看着欧维亮晶晶的眼眸,路清忽然觉得,这份差事有意义了。 在出发去图尔兰之前的日子里,路清几乎每天都在回风谷旁边晃悠,想找找看有没有通过风带的办法,可她一无所获。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坐在回风谷的边上吹风,有时欧维会来陪着她。 时间一晃就到了开会的日子,可路清在营地转来转去却找不到车在哪,于是她发问:“车呢?” 欧维拿手指了指某处:“不就在那儿嘛。”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牛车。 路清:“……” 那头黄牛还十分配合的哞哞叫了两声。 周灼忍着笑:“我们这里的交通和电子科技都比较落后,放心吧,你坐在板车上就行,我来赶牛。” 路清:“……”也行。 确实,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都没看见过手机,曾经有一次路清把手机掏出来玩过,却发现没信号,正准备收起来的时候,欧维还凑过来问她这是什么,她费劲解释了好半天。 等欧维穿上了严实的防护服之后,三个人就出发了。 周灼坐在前面赶牛,路清和欧维坐在板车上,路清更是直接躺了下来。 上午的太阳有些晃眼睛,所以路清将左手横过来搭在眼睛上方遮阳。一路上欧维像一个好奇宝宝,四处东张西望。 可惜由于疫病的原因,旷野上空无一人,看起来就像一座孤城。 小镇离图尔兰帝国不算太远,只需半个小时就到了。 图尔兰帝国城门处一个人也没有,路清这一行人居然成了唯一的活物。 城门前的草很凌乱,颜色不一,有些草的叶子上还有血液残留的痕迹,因为暴晒的原因,已经渐渐变浅了。 这里发生过战争吗? 周灼已经下车去守卫处检验通关文牒了,路清小声问欧维:“这里发生过战争吗?” 欧维眨了眨眼睛:“没有啊,图尔兰一直都是中心帝国,兵力最强,周围的小国根本不敢来进犯的,甚至为了和平,每年都要上交岁贡。” 路清皱了皱眉:“这里应该死过人才对吧。” 如果是一株草的叶子上有异常,路清不会问这么多,可问题是,城门口土地上的草大片大片地都成一种灰暗的颜色,毫无绿意,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欧维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曾经有难民爆冲。” 周灼没有说出口的是,图尔兰令人不齿的行径。 疫病爆发之初,图尔兰就派人到各个附属城镇和小国收取了所有的余粮,说是要做好储备,以防对疫病的研究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因为粮食不足而终止。 可事实却是,他们收走了所有粮食之后,紧闭城门,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不准进去,所谓的研究更是没有!王室放任着他们的子民自生自灭。 那些患病的人开始大批的聚集在城门口,想讨一个公道,却被士兵无情射杀。 那个时候,他们的尸体就压在这些草上面。 再然后,图尔兰就派人把这些难民的尸体回收了,或许是处理掉了吧。 进入图尔兰帝国的所有人都要进行血液抽检,要半个小时才出结果,欧维由于是已经上报名单的既定病人,被专人带走了。周灼和路清两个人就只能暂时待在城门口等结果。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直到来了另一伙人。 很稀奇,他们也来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人穿着和周灼一模一样的防护服,还有一个穿着的则是特制的隔离服。 他们经过了和路清一模一样的流程,所以等在城门口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为首的那个人认识周灼,搭话道:“你们小镇不是只剩下你一个未感染者了吗,这是?” 他的话锋指向了路清。 周灼打着哈哈:“她是从别的城镇逃难来的,正好要开会就带上她了。” 来的路上这个周灼就叮嘱过她,她这样的属于非法入境,一旦被人知道她是从其他位面来,就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进入空之境界有两个办法,一种是自行打开入口,就是路清这种的,还有一种就是由该位面下发通关文牒,也就是周灼穿梭位面的方式。 路清没有通关文牒,身份暴露的话,就会被图尔兰帝国当做是入侵者。 那人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接着和周灼闲聊:“也不知道今天开会是个什么内容。” 忽然,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周灼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王室有变,这个月才会改变政策召我们来。” 周灼说:“城门关的严丝合缝,能有什么变故?” 男人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第10章 图尔兰帝国(2) 很快,抽检结果就出来了,凑巧的是两伙人的抽检结果是一起出来的。 紧闭的城门终于愿意打开一条细微的缝,在五米高的城门面前,人就像蝼蚁一样。 众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由路清迈出了进入城门的第一步。 他们被一个士兵领着穿过了一条蜿蜒、少人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间更衣室,士兵要求他们所有人脱下自身的防护服,然后一一做上了编号。 士兵怪异地看了路清一眼:“你没有防护服吗?” 还不等路清说话,周灼就抢先说道:“她是从别的城镇逃难到我那儿去的,帝国没有下发她的防护服。” 士兵厉声呵斥道:“问你了吗!” 转而又将目光对准了路清:“你是哑巴吗?!说话!” 路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确实是从别的城镇逃难来的。” 士兵这才作罢。 周灼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士兵纯属找事儿,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可谁让他在中心帝国当职呢? 正式会议明天才开始,众人被领向了帝国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两人一间。 没错,就是来自同一个城镇的两个人住一间。 帝国可不会考虑男女的问题。 看着那张铺盖着纯白色床单的大床,周灼的脸色有些青:“你睡床吧,我打地铺就行。” 路清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真是委屈你了。” 话罢就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上。 两个人还没安静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路清起身去打开房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着装艳丽的女人,她有着一头烫金色的大波浪卷发,最绝妙的是那双眼睛,顾盼生姿,每一根睫毛都刷的精细。 还没等路清说话,女人就一把推开了她,冒着星星眼朝周灼走去:“呀,这是哪儿来的小帅哥?我都没见过呢。”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人一直绕在周灼身边,路清则顺手关上了门,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也不怪女人如此花痴,毕竟周灼生的一副好皮囊。 不仅面部线条流畅,鼻梁高挺,气质还很不错,看起来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类型。 周灼露出错愕的目光,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她:“我是穆得镇的代理人,疫病控制中心的代理人名册上有我的名字,安德尔。” 女人十分热情地伸出手,微笑着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黛西法。” 听到这个名字,周灼很明显的怔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你就是黛西法小姐?” 路清挑了挑眉,看来她很有名。 黛西法故作娇态地掩唇笑了笑:“看来你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不如我们就此结为夫妇,共享天伦之乐怎么样?婚后生活我都想好了,我不喜欢小孩子,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生一个,还有就是我非常胸肌饱满的男性,如果你肯为了我改变一下的话那就……” 一不留神,黛西法就越说越离谱,周灼惊慌忙乱地打断她:“等等,我怎么配和您结为夫妇呢!” “有什么配不配的呀!”黛西法又笑了两声,“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配!绝配!顶配!!” 周灼呆呆的:“啊?” 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他喜欢她啊?! 这回周灼有经验了,为了避免黛西法胡说八道,他率先开了口:“抱歉黛西法小姐,我虽然听说过您,但那绝不是因为对您有非分之想,而是源于对琉易先生的敬仰,才让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您的名字……” “够了!”黛西法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提他干嘛,真是晦气。” 周灼:“……”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点,路清适时询问道:“琉易又是哪位啊?” 黛西法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格式化微笑:“我那用八辈子功德换了一点点小智商并且脑子比鸡脑子稍微大一点点的短命鬼未婚夫。” 路清很认真的听完了她的介绍,然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哦。” “你有完没完?!一点都不懂琉易先生的人格魅力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周灼突然发了火。 黛西法很委屈:“你居然为了一个臭男人跟我发火。” 听听,听听,两个人才认识不到五分钟,黛西法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路清夹在两人中间,往左看了看周灼明显愤怒的面容,又往右看了看黛西法十分委屈的表情,选择很识趣的往后推了一步,将舞台留给两位新星。 听到黛西法用“臭男人”这样的字眼形容琉易,周灼忍无可忍:“你根本就不知道琉易先生为世界上所有病人做过的贡献,要我说,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琉易先生!”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吵!起!来!了! 为了防止战况进一步白热化,路清选择插一个新的话题进去:“黛西法小姐,请问你来敲我们的房门是有什么事吗?” 黛西法傲娇地看了周灼一眼:“我本来好心的来提醒你们一些事情,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了。” 路清这人一肚子黑水,坏的很,做起坏事来得心应手:“请问你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呢?难道是因为今天的太阳有一点炎热?” 好一个明知故问。 黛西法皮笑肉不笑:“是的。请问你有办法让太阳收敛一点吗?” 路清:“没有。” 黛西法翻了个白眼。 周灼别过脸去,不想跟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说话。 路清问:“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黛西法:“众所周知,我是世界首富的女儿,我爸爸非常支持我做生意,所以他将乐荣游乐园的所有权转给我了,我想邀请你们做游乐园的第一批客人。” 周灼冷笑一声:“搞推销?” 黛西法:“请别用你那穷人的目光来评判有钱人的做法。” 她把话题转向路清:“要我看,还是咱们女人更明事理一些,不如我就跟这位小妹妹解释吧!你们三位一起来我的游乐园游玩,可以免门票哦!” 路清问:“一定要是三位吗?有个男生被疫病控制中心带走了。” 黛西法露出了一个微笑,可路清莫名觉得这个微笑很诡谲,让人很不舒服。 “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先找到他,然后就可以三个人一起来免费玩了。” 说完这句话,黛西法不理会两人,径直开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周灼小声抱怨着:“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配当琉易先生的未婚妻的。” “你说什么?” 周灼又大声的说了一遍:“我说,像她这样的女人,根本没资格做琉易先生的配偶!” 路清问:“琉易是谁?” “疫病控制中心的负责人,一直冒着生命危险在研究疫病。” 电光火石之间,黛西法离开前最后留下的那个诡谲的微笑浮现在了路清眼前,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快走,我们要找到欧维!” “啊?他应该晚上就会回来吧?你怎么突然想去找欧维?” 路清深吸了一口气:“黛西法向我们推销游乐园,却执着于必须要三个人才能免费,如果她是为了提高游乐园知名度从而获益的话,少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也就是说,她真正的目的,是让我们带上第三个人,也就是欧维。可她是琉易的未婚妻,她肯定知道疫病控制中心会带走一个病人。” 周灼有些发愣。 黛西法分明知道欧维是被疫病控制中心带走了,可她仍然登门拜访,要求他们带上欧维去游乐园玩。 那就说明……欧维被带走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11章 图尔兰帝国(3) 他们晚一秒动身,欧维遭遇不测的可能性就更多一分。 事情的进展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在跨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就遭到了阻拦。 两个士兵面无表情的拦在他们面前:“下午六点以后,不允许外出。” 周灼问:“理由呢?” “为了保证明天的会议能正常进行,不会有人缺席。” 周灼看起来还想再跟士兵说些什么,却被路清拦住了:“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周灼疑惑的看了路清一眼,但还是跟着她一起走了。 “越是拦着,越是有鬼。可公寓就这一个出口,我们要怎么出去?”他问。 路清却若有所思:“黛西法是怎么进来的?” 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看着某个方向,定住不动了:“我们走这边。” 那个方向是一条略微有些长的走廊,通向楼梯口。 这是一栋高达三十多层的大型公寓,每一层都是环状结构,每一个房间都在圆周上依次排列着,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这是黛西法离开的方向。 两个人缓步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由于这是在没有疫病的图尔兰帝国境内,周灼没有穿防护服,而是跟路清一样轻装上阵。 她来得时候突然,没有带衣服,所以一直都是这一身,晚上洗,早上穿。 周灼不敢找小镇里其他女孩的衣服给她穿,怕有传染疫病的风险,尽管知道她是免疫体。 这里的房间隔音不是很好,路过其他人的房门口时,偶尔还能听到细碎的说话声。 很奇怪,这个点没有人外出,寂静的走廊里只有路清和周灼的脚步声。 他们一直走到蜿蜒走廊的尽头,右手处是旋转而下的楼梯,透光很差,即使是白天,那段楼梯也是黑漆漆的。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迈步往下走去。 周灼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黑暗里会突然出现什么,尽管路清面无表情的说这只是他的错觉。 周灼道:“你走我后面。” 路清:“万一怪东西从后面来的呢?” 周灼:“……” 很可惜,两人走完了从十二楼到一楼的所有楼梯,什么异样都没发生,反而又见到了看守大门的士兵。 士兵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路清很识趣的走开了,选择回到他们住的十二楼,不过上去的时候,坐的是电梯。 她按了十二层的按钮,等周灼上来以后,关闭了电梯门。 一切如常。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几十秒后,门开了,周灼信步出去了,因为无法找到欧维,他显得格外烦躁:“你说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去?” 没人回答他。 他转头一看,发现路清竟然还在电梯里没出来。 周灼愣了一下:“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路清却忽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电梯经过一层需要多少秒?” 周灼:“问这个干嘛?这个不一定吧,有的电梯快,有的电梯慢,不过一般经过一层都是三秒左右。” 路清的眼睛盯着周灼左手腕上那只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钟表:“进来,我们再坐一遍电梯。” 路清:“看着你的手表,从十二楼到一楼,究竟用了多长时间。” 周灼大脑思维很快:“你怀疑这中间有隐藏楼层?” 路清点了点头。 从前路知源和张园还没死的时候,路清跟他们住在一起,房子买在阳光小区的第十二层,她坐过无数趟一楼到十二楼往返的电梯,虽没有刻意去记时间,但她却可以隐约感觉到电梯经历的时间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周灼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黛西法离开的那个方向,也是电梯口的方向!” 事不宜迟,周灼长腿一跨就迈上了电梯,按下数字“1”的同时,抬起了手腕,盯着上面的秒针。 一秒,两秒,三秒……四十秒。 “四十秒!” 按三秒计算,十二层应该耗时三十六秒左右,可实际情况却是足足用了四十秒。 刚才走楼梯的时候,他明明注意看过,每一层都是对应的,并没有多出楼层的情况。 路清说道:“电梯有问题。” 周灼提出疑问:“可是我注意过楼梯,没有异样啊。” 路清却道:“不,这里的楼梯本身就是一个异样。” “楼梯本身就是异样?” 如果一定要说有异样的话,那就是…… “这里的楼梯是旋转而下的!” 正常情况下,没有哪栋大楼或公寓会安装旋转楼梯,因为这种楼梯耗资更多,也会浪费更多的有效空间,大多数安装的是直形楼梯。 路清解释道:“旋转楼梯会给人一种视觉错觉,如果是直行楼梯,中间多一层的话很容易就被发现,但由于楼梯是旋转的,多走几层就会有轻微眩晕感,而我们刚刚走了十二层,很难注意到中间是不是有隐藏楼层。” 接下来的话路清没说,但她知道,周灼能想到。 那就是楼梯上没有隐藏楼层的入口。 他们总共只看到了十二个门,分别通往一至十二层,也就是说,这十二扇门中间没有通往隐藏楼层的门。 问题出在电梯上。 周灼甚至产生了把一到十二楼全部按一遍的想法,可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幼稚到。 如果这样真的行得通,那这个隐藏楼层早就被人发现了。 周灼正想跟路清商量一下对策,就见她一动不动,像失了魂一样。 他有些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路清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 熟悉? 周灼环顾了一下四周,电梯表面是铝合金涂层,有点像稍微暗沉一些的银白色,顶部有一个排风口,楼层按照横行排列,最下面是开门、关门、以及一个红色铃铛状警报按钮。 路清站在电梯里靠近按钮的位置,而他则为了避免电梯门关上,站在了门缝处。 忽然,路清抬起头看向了他的方向,眼神有些迷惘。 她在想什么?她想起了什么? 他调查过路清的来历,但这实在太神秘了,他没有结果。 只知道她的诞生,就是突如其来的。 突然的出现在福利院负责人捡到她的地方,就像游戏加载道具那样,凭空的出现。 第12章 图尔兰帝国(4) 她的视线似乎穿梭到了很久以前,眼前零碎的闪过一些画面。 那时,她似乎也正站在电梯里,电梯口有一个年轻的俊美男人,卡着电梯门,不让门关上,而她对那个男人大吼道:“滚进来!” 男人看起来似乎很尊敬她,却执意不肯听从她的命令,依旧卡着门,“我们不能抛弃被感染的帝国子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对峙到了僵局,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什么画面也看不见了。 路清头痛欲裂,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周遭的世界里全是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她痛苦的抱头蹲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 良久,她才感受到有人在大力摇晃她的肩膀。 “路清?路清!!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周灼的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不再卡着电梯口,而电梯似乎已经运行过了,门开着,面前是一条漆黑幽深的走廊,笔直前行,一点光亮都没有,只能借着电梯里的灯看见走廊里一小块的地方。 路清问:“这是哪儿?” 周灼:“应该就是隐藏楼层了。你刚才像丢了魂一样,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一直在那里按楼层。再然后,电梯门的感应装置就失效了,没办法,我只能进来了。” 路清双腿发软,头痛也才稍微缓解一点,只能由周灼搀扶着缓缓站起来。 他十分担心:“你刚才怎么了?我怎么叫你都听不到。” 路清实话实说,只是她的脸十分苍白:“我不知道,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些人和事。” 她不想多说,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们往前走走看。” 见路清的状态好了一些,周灼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定定的望着前方的走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你跟在我身后,一旦有危险,立马就跑。” 路清面无表情:“跑不了。” 她人还在电梯里,随意按了几个楼层,楼层的灯光都是先亮起,而后慢慢熄灭,电梯根本就不动。 看到路清按楼层的动作,周灼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隐藏楼层的打开办法?” 根据周灼的说法,刚刚是她在电梯里按楼层,才打开了隐藏楼层,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按过什么。 她脑海中全是那个俊美男人的脸。 路清诚实道:“不知道。” “oh!!!” 倏然,二人听到了一阵欢呼声,不过很小声,只有一点点动静。 走廊里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路清毫不犹豫的从电梯里走出来了,无所谓道:“反正现在都不能离开,去看看。” 周灼也认同了她的看法。 路清注意到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有壁灯,但不是通电的,而是煤油燃烧。 “你有没有打火机?” 周灼摆了摆手:“没有,我不抽烟。” 随着电梯门的关上,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响。 似乎是受到气氛的影响,周灼说话变得十分小心谨慎:“这里应该有隔间。” 问题就在隔间到底在哪儿。 那阵欢呼太突然了,根本就没办法通过这点声响判断方位。 忽然,漆黑的走廊里出现了一条光缝,那道光开始往外裂开,越来越大,与光亮同时出现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几乎要震破路清的耳膜。 那竟然是一道和墙壁镶嵌的严丝合缝的门,隔音和隔光效果极好,在这样的光线下,确实很难发现这道门。 门后缓缓走出一个烫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场。 相较于刚才她敲路清房门的时候,黛西法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上身穿着一件纯黑色的抹胸吊带,脖子上的项链看起来价格不菲,下身是一件配套的短裙,她踩着高跟向两人走来的时候,周围都充斥着“哒哒哒”的声音。 她随手关上了那扇门,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声音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现在,他们都清楚那阵细微的欢呼声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隔间的隔音效果诚然是好的,但在里面的人那样欢呼的情况下,还是不可避免的泄出了点声响。 黛西法比路清要矮一些,大概168cm,她虽然需要微微仰视着路清,但她的眼神是如此桀骜不驯:“路小姐,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 路清没有回她一个虚与委蛇的微笑,而是开门见山:“欧维在哪儿?” “欧维?你们带来的那个病人吗?” 周灼很担心欧维的安全,但他只能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和的声线去询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黛西法嗤笑一声:“小帅哥,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不是我要把他怎么样,而是他们要把他怎么样。” “他们?” 黛西法本就长得极其眼里,她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此刻让人感到毛骨森森:“对呀,以琉易为首的那些……怪物科学家。” 周灼的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你到底什么意思?” 黛西法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指甲:“跟你说话真是没意思,笨死了,我还是喜欢和路小姐这样的聪明人聊天。” 黛西法朝着刚才她出来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道:“来吧,玩一局?你们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赌局里。” 赌局? 那个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的房间里,竟然是一个赌场?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但当路清真正进入到那个房间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一瞬间的让她洞心骇耳。 赌场的空间十分之大,除去大厅中央摆放的不下百来桌赌桌以外,路清还看到了很多通往其他地方的卡口。 里面乌泱泱的全部是人,他们一圈一圈的围在赌桌旁,有在赌桌上下注的,也有在赌桌旁边看别人下注从而押宝的。 可他们的筹码上不是数字,而是一张又一张的图画,距离太远,画的是些什么东西根本看不清。 昏红的灯光折射出了每个人脸上兴奋到极致的表情,他们就是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 “他怎么也在这里?!” 恍惚间,路清听到了周灼几近有些崩溃的声音,迫于这样的环境,路清不得不提高音量和他说话:“谁?” 周灼犹豫了良久,还是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早上我们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偏胖的年轻男人,他脸上赘肉横生,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因为过度投入的原因,嘴唇微微张大,双眼警惕的盯着赌桌上的筹码,生怕漏过一丝一毫。 他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熬了很久了,又或许,他在经过早上的抽检以后,就来到了这里。 第13章 致命赌局(1) 黛西法就站在他们旁边,明显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慢悠悠的开口说了一句:“他啊?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我的赌场来的。” 在人声和灯光的加持下,赌场有些纸迷金醉的意味。 路清的目光在赌场中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个很突兀的地方——赌场的正中心有一张额外的赌桌,上面没有一个人,并且那张赌桌和其余的赌桌规格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帝王率领着一群臣子。 黛西法见路清的视线落到了那张赌桌上,很合时宜的说道:“路小姐,你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张赌桌上面。” 路清:“你想让我赌?我不会,而且我没钱。” 黛西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钱?路小姐,钱只是赌场里最低级的筹码而已。” 黛西法微微抬了抬手,很快就有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到了三人身边,恭敬道:“小姐。” “敲钟。” 服务生恭顺的低下头:“是。” 那服务生很快退开了,随即,整个赌场传来了浑厚的钟声。 天钟一响,所有赌局统统暂停! 违者会被送去实验室做活体材料。 嘈杂声戛然而止,人们开始东张西望去寻找钟声的来源,却没有一人敢继续下注。 在图尔兰帝国有个不争的真相——比死更可怕的,就是献身实验室。 直到黛西法鼓了鼓掌,众人的头颅整齐一致的朝她望过来,这其中有人不认识她,但也有老客对这位东家很是敬畏。 东家原地踱步了两圈,走到了路清身边:“各位,今天,我们赌场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路清,路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赌场鸦雀无声。 “为了庆祝路小姐远道而来,今天我会开启皇斗,和路小姐进行一场赌局,还希望各位能赏个脸下注。” 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应过来。 好几秒之后,人群中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今天输的全部都能赚回来了!!” “开皇斗?天呐,东家居然要开皇斗!!”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皇斗设立了几千年,只为两个人开启过。” “居然要开皇斗了,我要把我参与过皇斗下注的事情写进我家族谱哈哈哈哈哈哈!!” “……” 类似这样的话语不绝于耳。 于是路清隐约知道,她摊上大事儿了。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周灼的脸色,后者向她投来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苦的不得了。 周灼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皇斗,但你不要担心,一会儿我上去赌就好了。” 是他把路清带来这个位面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对路清负责。 更何况,路清是为了帮他一起找到欧维,才会来到这里。 还没等路清说话,黛西法就对周灼伸出了右手食指,左右摆动了几下:“ o o o~,你可没资格上皇斗,这是我专门为路小姐开启的。” 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问道:“黛西法小姐,您今日真的要开启皇斗吗?” 黛西法微微一笑:“是的。” 那人的眼中冒出精光:“那我可不可以回家邀上我的亲朋好友一起来??” 黛西法懒得跟这样的傻逼纠缠,招招手让那个服务生过来了。 服务生面无表情的站到那个男人面前:“先生,皇斗的规矩,一旦开启,全场封控。” 为了不破坏这样激动人心的气氛,服务生微微俯下身,凑到男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不要不识好歹。” 男人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不叫就不叫,他一个人在皇斗上赢的筹码就够他家三代赌一辈子了! 可别惹怒了黛西法小姐把他赶出去才好。 不知何时,每个卡口都站上了两个持枪的军人,巍然不动。 帝国已经腐烂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赌场都可以调动军方来把守卡口。 就在气氛答道最高潮的时候,黛西法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能不能不赌?” 不知道是不是路清的错觉,她总觉得黛西法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你说什么?!” 皇斗最大的东家是黛西法,所以她一旦有什么动静,就会聚焦这个赌场所有人的目光。 路清不卑不亢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赌。” 这五个字吸引了全场的火力,那些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上一秒还沉浸在可以靠皇斗翻身的喜悦中,下一秒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赌场中爆发了骚动,有人争先抢后的挤到黛西法的跟前。 “我我我!!她不赌我赌,让我上皇斗!!” “滚一边儿去吧!你是什么东西?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把老婆孩子的器官全部都输掉了吧?这么烂的赌技也想上皇斗??黛西法小姐,请让我上皇斗吧!!” “都滚开,我去赌!!” “……” 黛西法冷眼睨着这些争前恐后的烂虫,只想发笑。 人人都知道皇斗上可能会出现的巨大收益,却忽视了皇斗背后的巨额风险。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疯狂的赌徒,不是吗? 黛西法视线转向路清:“路小姐,皇斗可不是一般的赌局,只能二人对赌,一旦有人发起邀请,被邀请人不能拒绝,如果一定要拒绝的话,要以你拥有的一切作为代价,包括……生命。” “现在,是我,向你发起邀请。” 路清眯了眯眸子,上下打量着黛西法。 进行赌局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得失,可如果拒绝的话……看这个架势,她伺机逃跑的计划应该行不通。 在这一片区域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把目光聚集到了路清身上。 点头,快点头啊!!只要这个女人一点头,他们在场的人就能赚他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获得他们想要了很久的东西!! 点头,只要她点头答应…… 路清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而是耸了耸肩膀:“可我连皇斗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赌场里又寂静了。 黛西法小姐邀请对赌的人,居然连皇斗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这场赌局,是黛西法小姐赢定了。 黛西法直视着路清的眼睛,很快又移开了,而是让那个服务生去拿东西了。 琉易说的果然没错。 这样大的场面,在所有赌徒的注视下,路清居然还能不卑不亢,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拒绝”这两个字。 琉易要她设一个局拿下路清,她本来只准备开一场普通的赌局,可琉易却坚持让她开启皇斗,一直让她不要对路清掉以轻心。 皇斗不是一般的赌局,它是唯一被帝国合法化的赌局,想发起皇斗也难如登天,目前全世界只有两个人配发起皇斗,一个是中心帝国的帝王,还有一个就是她——皇斗的拥有者。 她原先以为,路清只是一个普通的赌场小白,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比大小都不会。 但现在,在这份波澜不惊的处事态度下,她对路清稍稍提起一些兴趣来了。 人都是有征服欲的,好比男人喜欢看玉女沦为荡妇,如今,她有些期待当路清在皇斗上输掉一切时的表情了。 服务生很快双手拿着一本纯金的介绍手册过来了,他恭顺的将手册递给路清,和对待黛西法时的态度一样恭敬。 一本薄薄的手册,路清研读了足足有十分钟,没人敢打扰她,更没人敢催促她。 “读好了。”路清随手把手册丢给了那个服务生,对着黛西法说道。 一场万众瞩目的豪赌,开始了。 第14章 致命赌局(2) 所谓的皇斗,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场赌局,但这场赌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除去在皇斗桌上对赌的两人以外,任何在皇斗里下注的人都是稳赚不赔的。 不管下谁的注,怎么下注,下多少注,永远都赚,而且是成倍成倍的赚。 原因也很简单:无论是谁坐在皇斗的赌局上,永远都是皇斗的主人坐庄,皇斗上的庄家也叫坐全庄,即赢了分毫不取,将收益按比例分配给所有下了注的人,而下注人的损失由庄家全权承担。 由此一来,在皇斗里,除去赌桌上的人和庄家以外,所有人都稳赚不赔。 那个手册后面有几页空页,会记录每一场皇斗赌局。 第一页空页上面,只有两组人名。 第一组是皇斗的创始人与他的合作伙伴的对局,第二组的两个人是……希尔维特和巴图特,希尔维特胜。 第二场赌局距离现在的时间不长,正好七十年。 巴图特和希尔维特…… 这两个名字都好熟悉。 路清记得巴图特这个名字,是那张残页上出现过的名字,可希尔维特呢?他是谁?为什么她会感到熟悉呢? “巴图特是谁?”她问。 黛西法有些疑惑:“你不知道?这是王主的名字。” 她居然连王主叫什么都不知道。 路清微微怔住了,那张残页里提到的染病的巴图特,竟然是图尔兰帝国的帝王。 “那希尔维特呢?” 黛西法无所谓道:“不认识,但我看过上一场赌局的影像,长得很帅就是了。” 很快,服务生在皇斗介绍手册上毕恭毕敬的记录了第三场对局,并把记录好的手册拿给两人确认。 第三组,黛西法和路清。 终于,两人真正的坐到了皇斗的桌上,即摆放在赌场正中央那张造价不菲的赌桌。 很快,服务生搬来了赌池。 赌局还未开始,赌徒们就争先恐后的找服务生下注。 在路清还不知道赌些什么好的时候,赌徒们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与赌桌一起来的,还有两张太师椅。 黛西法和路清对坐在长方形赌桌的两头,两张太师椅则在路清和黛西法的身侧各放了一张。 “这张椅子,是给安德尔的。” 路清看了周灼一眼,后者面露尴尬的坐下了,有些如坐针毡。 服务生走上前来为周灼提供服务:“先生,是否需要为您准备酒水?” “不用。” 他一点喝酒的心情都没有。 周灼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黛西法身旁的那张太师椅。 这张是给他坐的,那一张呢? 黛西法见他看她,居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她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确实,和路清这样的赌场小白对赌,黛西法当然势在必得。 皇斗有规矩,每个价值区间的东西都至少要赌一件。 当物品价值超过百亿的时候,就可以由对赌双方决定是否继续赌有价值之物,如果不继续赌有价之物,那就要换些有钱都买不来的赌品。 而这些有钱都买不来的赌品究竟是什么,周灼也还没见识过。 为了防止对赌双方拿不出应有的赌资,在开启皇斗之前,庄家会验资,只要双方协商好,也可以不验。 这一场赌局,庄家就是黛西法。 她是世界首富的女儿,名字资产颇多,就连皇斗都是她的,自然不需要考虑资金不足这个问题,可路清呢? 一穷二白毕业生。 黛西法根本没有验路清的资,仿佛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路清一定可以拿出她想要的东西。 两人都已坐定,十分钟后赌池的资金也积累的差不多了,围在皇斗旁边观看的人约摸有上万人,赌局却还迟迟未开始。 就在周灼快到坐不住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及其张扬的声音:“啊呀,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那人从周灼背后走过来的,路过周灼身边的时候,周灼下意识看了过去。 女生?不对,是男的。 来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高定西装,领口的结打的一丝不苟,身形高挑,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里,像古油画中的优雅贵族。 周灼将他误认为女生,是因为他留了一头长度到锁骨位置的中长发,皮肤也光滑细腻,优越的五官让他美得雌雄莫辨。 他施施然踱步到黛西法身边,坐在了她身边的那张太师椅上。 服务生很快为他准备好了酒水及一切事宜。 黛西法冲服务生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服务生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宣布道:“第一局,请双方押注价值不高于百万元的赌品。” 黛西法十分豪气的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摆在了赌桌上。 恍惚间,路清想到了他们来时坐的牛车,悠悠的看了周灼一眼。 周灼眼神漂移了一下,就是不看她。 路清感到如芒在背,无他,只是因为在黛西法掏出赌注以后,众人的目光都看到了她身上。 她倒是悠闲得很,在裤子口袋里左摸摸,右摸摸,然后掏出了一把……劣质咖啡豆。 她竟然还心安理得的把这一把劣质咖啡豆摆在了桌上,目光真诚的说:“尊重职业。” 黛西法:“……” 众人怒了,他们下了那么多赌注,结果就给他们看一把劣质咖啡豆??? “你有病吧?!没钱你还赌,老子最烦你这种人了!” “真不知道黛西法小姐怎么想的,居然邀请你上皇斗桌。” “我记得进行皇斗对赌以前是不是要验资啊?这女的没验资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产生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女的……不会是个穷光蛋吧?! 黛西法当然知道路清没钱,她开启皇斗,也不是为了路清那点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家财,可她架不住这群赌徒口诛笔伐。 俗话说得好,有钱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砰——” 一声枪响让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俊美男人双腿交叠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拿着红酒杯轻轻摇晃,右手把玩着一支漆黑的枪。 “不就是钱吗?要多少,我送给你。”男人说的很无所谓,根本不看一旁黛西法怨恨的眼神。 他有钱?!他能有钱?!他有个几把钱!!琉易那点钱全是从她这里嫖走的!!! 好小子,他把她的钱拱手送给路清,然后让路清拿她的钱和她赌!!!!!! 黛西法心里憋屈的要命。 她开皇斗图什么?!到底是图什么!! 琉易居然这么搞她!! 为了能和他解除婚约,她忍了。 亏点钱而已亏点钱而已亏点钱而已,钱跟她的婚姻幸福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第15章 致命赌局(3) 最让她生气的是,路清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居然冠冕堂皇的说:“不了,这位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 赌徒们又安耐不住了,有个人直接喊话说:“不要钱,你拿什么做赌注?!你那把驴屎蛋子?” 路清义正言辞:“这个叫咖啡豆。” 末了还补一句:“没见识。” 说话的赌徒:“……” 周灼:“……” 为什么他感觉有一把火在他身上烧,因为这样丢人的人是他的朋友吗? 是的,是这样的。 路清好像什么都意识不到一样,慢悠悠的跟服务生说:“不是说百万元以下的东西都能压吗?” 服务生:“……是。” “好的,我就压这个。” 众人:“……” 琉易轻笑了一声,随即不再言语。 黛西法狠狠剜了他一眼。 服务生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好的,请双方选择对赌方式。” 没人注意到人群中站着的一个黑色衣服、面容朴素的男子,他沉着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倘若路清能看到他,就会发现,他就是那个半夜闯入小镇烧掉笔记的人。 黛西法恣意的靠在椅背上,对路清扬了扬下巴:“你说吧,怎么赌?” 路清思考了一下,说:“小猫钓鱼行不?” 这次,黛西法扭曲的脸很明显。 服务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此时不动如山,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双手交握在身前,站的笔直。 最高级的赌博往往采用最朴素的赌博方式。 良久,黛西法咬牙切齿道:“没问题。” 赌法敲定以后,服务生很快拿上来一副纯金的扑克牌,上面的所有花纹全部是手绘,很名贵。 洗完牌后,他将一副扑克均分成两份,分别递给了路清和黛西法。 就在准备掷骰子决定谁先下放第一张的时候,路清又叫停了:“这个牌我没手感,能不能换普通的纸质扑克?” 服务生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黛西法。 在皇斗赌局上面,一切决定都要经过对赌双方的同意。 黛西法怒了:“你他妈有事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给她换!!” 话罢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山猪吃不了细糠。” 很快服务生又重新换了一副牌,将所有的步骤重新进行了一遍。 两人拿到牌后,双方都各掷了一次骰子,路清是三点,黛西法是六点。 她拿起了第一张牌,翻正,放在了桌面上。 一张黑梅花k。 路清有模有样的也抽出第一张翻正了压在那张黑梅花k上。 规则是,五轮之内,谁收的牌更多谁就赢。 粗暴简单的赢法。 路清没有选错对赌方式。 对于黛西法这样的赌场老手来说,不管她选择赌场里哪种现有的赌博方式,她都绝对玩不过黛西法,所以最简单的“小猫钓鱼”竟然成为了她取胜的关键。 一直到第五张的时候,黛西法又摸出了一张黑桃k。 由于这是一副牌,所以只要是k牌,无论花色,都能收走。 黛西法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继续下牌。 前四轮,全部是黛西法取胜,总计已赢走26张扑克牌。 也就是说,两人手上的牌加在一起总共只剩了28张,路清只能在最后一轮里一次性赢走27张及以上才能取胜。 概率渺茫。 若是正常的赌局,到这种决一胜负的关键阶段,大家肯定都早已兴致勃勃了,可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烈紧张气氛。 激烈啥?紧张啥?就算输了,那也是只输一把驴屎蛋子啊,有什么好兴奋的? 反倒是黛西法小姐,拿一辆汽车出来赌,却只赢了一把咖啡豆,还是劣质的! 想想都觉得亏。 这场赌局毫无疑问。 最后一轮也是黛西法赢了。 周围一片欢呼声。 “我就说压黛西法小姐没错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是千万富翁了!” “早知道我也压黛西法小姐了,我还以为这女的有什么能耐呢,一局都没赢,老子一个子儿都没挣到。” “叫你不听我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有钱人。” “……” 第一局皇斗,有人分币不挣,有人从负债一跃成为千万富翁,也难怪赌博总是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皇斗的规矩,一天只赌一场。路小姐,明天下午两点,我在这里等你。”黛西法优雅的站起身,对路清说道。 路清和周灼也一同站了起来。 服务生收走了路清面前的那把咖啡豆,恭敬地递给了黛西法。 黛西法咬着后槽牙:“拿去喂狗。不,狗都不吃,扔河里去!” 服务生:“是。” 虽然这场赌局让周灼很忧心,但黛西法哑巴吃黄连的样子莫名让他很爽,忍不住想笑。 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不敢。 见皇斗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又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拿着刚刚在皇斗上赢来的钱,准备进行下一轮赌局。 黑衣男子借着人群走到了某一个卡口旁径直离开了,把守卡口的两个士兵对他没有丝毫阻拦。 但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琉易站起身,撇了撇嘴:“没意思,走吧。” 等周灼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有些急:“你还记得电梯密码吗?明天我们怎么下来?” 路清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急什么?你觉得是她更想跟我赌还是我更想跟她赌?” 周灼声音弱了一些:“那我们……怎么上去啊?” 路清用下巴指向了赌场里的人:“随便跟着一个人出去不就行了。” 好巧不巧,正好让他们逮到了一个人要离开。 跟着离开的那个人才发现,离开的电梯跟他们下来时用的那个电梯是两个电梯。 怪不得她刚才按楼层电梯却不动。 回到公寓后,路清洗完澡后闷头就睡。 周灼道:“欧维怎么办?” 路清的头已经埋到了柔软的被子里,有了被子的阻隔,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别担心,他们的目标是我,为了能让我继续赌,他们不会伤害欧维的。” 犹豫再三,周灼还是问出了口:“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等了好久都没听到路清的说话声,周灼凑上前一看,发现人家早就睡着了。 她睫毛很纤长,睡觉时的样子很乖。 周灼轻声叹了口气,动作柔和的给她掖了一下被角,自己去冲了个澡以后很识相的窝到沙发上睡去了——唯一的一张两米八大床被路清一个人霸占了。 第16章 致命赌局(4) 有人倒头就睡,自然也有人睡不着。 黛西法动作自然的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对琉易发问:“她到底是谁啊?你要这么对付她。” 琉易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后倒在了玻璃杯里,嫌冰度不够,又自行加了几块冰块,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这份“满意”当然落不到黛西法那里。 “不该问的别问。” 黛西法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有兴趣?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那点破事。一旦皇斗结束,你最好遵守诺言,去跟我爸说解除婚约,不然有你好看。” 琉易动作滑稽的敬了个礼:“遵命小姐!” 黛西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即又觉得很没面子,拼命绷住了。 电光火石间,黛西法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我不会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吧?” 琉易煞有其事的放下水杯:“你说什么呢?我算计谁也不能算计你啊!我那是真心喜欢你,才去和你爸说的,你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 “拉倒吧。”黛西法无情打断他,“你把我当傻子?我看你喜欢的是我的皇斗吧?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路清会来才去跟我爸说要跟我订婚?好用解除婚约来威胁我邀请路清对赌?”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样不但是对我们这段遗憾姻亲的不尊重,还伤害了我的心,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摔门声打断了,黛西法早已不见踪影。 琉易:“……母夜叉吧她。” 他上前去对自己的房门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什么损失,心疼坏了。 “这可是我刚买的房子啊!房贷还没还完呢。” 琉易的眼睛望向了那扇收揽城市所有夜景的巨大落地窗,中心帝国的街市不胜繁华,不会有面目可憎的病人出现,也不会食不果腹。 无边的黑夜已经笼罩了世界。 琉易似乎在看窗外的夜景,又似乎怔楞着在出神。 没人知道这位天才科学家在想些什么。 黑夜逝去过后,第二场皇斗将要开始了。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皇斗旁已经围满了人,可这场对赌的另一位主角迟迟未到。 黛西法很不爽:“这女的几个意思?” 琉易事不关己的模样,把弄着吧台上那只金黄色的小招财猫。 黛西法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有火气,尤其是对琉易。 “别碰!招财猫身价比你高多了,你去卖三年都赔不起。” 琉易拨弄着招财猫手臂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自知他算计了黛西法太多,琉易很识趣的噤了声。 黛西法甩了一个眼神给服务生,咬牙切齿道:“你去把路小姐请过来。” 服务生得了命令就立即离开了。 十分钟后,路清和周灼姗姗来迟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黛西法存心要拿话呛她:“你好大的架子啊?还要我去请你。” 路清十分无辜的摆了摆手:“哪有。我不知道电梯密码,下不来啊。” “你不知道?”黛西法这会估计都认为路清在耍她,“不知道,那你昨天怎么下来的?” “昨天我瞎按的。”很诚实。 路清勾起嘴唇一笑:“别生气,我现在知道了,明天一定准时到。” 路清到场的时候,赌池已经集资完毕了,而至于到底有多少,路清不在乎。 两人按照各自的位置落座,纯白色的赌桌周围折射着灯光,殷红的桌子上未着一物。 服务生缓缓开口道:“请双方下注价格高于百万元低于亿元的赌品。” 黛西法随手一丢,随着轻轻一声“啪”的声响,一个鲜红的房本落到了赌桌上。 路清:“……” 周灼:“……” 他们有房吗?没有。 有车吗?也没有。 周灼一狠心,解下了左手上的腕表,递给了路清。 那只表是银白色的,指针看起来泛着点金属光泽,低调奢华,此时正一步一顿地往前走去。 大约一个月前,第一次在学校的天台上看到周灼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只腕表,并且隐约猜到价格不菲。 路清拿着周灼的表放到赌桌上,毫无心理负担。 那只表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直都很爱惜,此时也是没有办法了,否则他绝不会把这只表拿出来赌。 服务生上前查验两人赌品的价值,黛西法的很好查验,很快就结束了。 服务生戴着特制的白手套,拿起了这只腕表,他的视线微微撇过了周灼的脸,而后他将腕表放下了,漠然道:“抱歉,此赌品不符合规则。” “不可能!”周灼激动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到底识不识货啊?” 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没钱还敢上来赌啊?” “你别说,那只表看起来还真挺值钱的,没想到是个假货。” “害,看起来值钱有什么用,得真值钱才行啊。” “……” 服务生不理会周灼,也不理会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而是双手拿着表恭敬地走到了黛西法面前,双手奉上。 黛西法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表盘,将腕表勾起后,她手腕一转将腕表彻底握在了手里,上下仔细打量着,连一个余光都不肯施舍给周灼。 终于,她慵懒的抬起了眼皮,问周灼:“这表你从哪儿搞到的?” “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能赌就还我。” 话罢,周灼闪身就到了黛西法身边,要夺回那只腕表,可有一只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拿走了。 “哟,可了不得。”琉易饶有趣味的把玩着这只腕表,“这只表当然不符合这场赌局的规则了,因为严格来说的话——这只表是无价之宝。” 此话一说,台下一片哗然,就连周灼也怔楞了几秒。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只表不符合规则是因为太便宜了,不配拿到皇斗上来,却没想到,价值超过亿元或无价也是不符合规则的。 琉易嬉皮笑脸的,“你开个价吧,卖给我成不成?” 周灼劈手夺回那只表,没好气道:“你都说了是无价之宝了,我还卖给你,当我傻子吗?” 琉易不悦的撇了撇嘴。 周灼是夺回表了,台下的赌徒却一头雾水问道:“琉易先生,这只表到底什么来历啊?” 第17章 致命赌局(5) 琉易笑而不语。 这些愚民,说了他们也不懂。 这下可犯了难,路清拿不出赌注了。 纵观全身上下,她也没有这个价值区间的东西。 琉易又屁颠屁颠的凑上来:“路小姐,我说了,我借你钱。” 黛西法狠狠剜了他一眼,但什么话都没说。 就当路清准备拒绝的时候,琉易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魅魔一般开口道:“如果拿不出赌注,也算作是你拒绝赌约哦~” 路清:“……”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她撑到后面,赌无价之宝。 这个美丽的不像话的男人想通过这个赌局,拿走她身上的某样东西,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气氛陷入了僵局。 她真的……非答应他不可了吗?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良久,路清叹了口气,琉易期待的等着那句“好吧”,可他听到的却是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不必了,琉易先生。” 众人循着声源望去,路清更是“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惊讶出声:“你怎么会在这?” 楚博英轻轻哼了一声:“我不来,你被人卖了还要给他数钱呢。” 意有所指。 周灼认识他,住在路清家隔壁的那个老头。 他居然也是位面旅人?怎么可能。如果这样的话,这个老头在路清身边的时间甚至比他监视路清的时间还要长! 路清注意到,楚博英不是空手前来的,他手上还提着一个银白色的航空箱。 他抬手将航空箱放在了桌子上,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制式精巧的手枪。 服务生上来看了一眼,并不像对待腕表那样仔细的对待这把手枪,可仅此一眼,他就确定,错不了。 这是一把军火。 黛西法和琉易显然也看到了那把手枪,琉易率先发问:“你到底是谁?” 楚博英淡淡道:“留到赌桌上再问我吧。” 若这把手枪只是普通的军火,绝对值不了这个价。 这把手枪来自最强大的那个位面,在全位面的流通不超过一百把,只有刃舞军队才有资格配备。 刃舞军队,全位面最强大的兵团。 七十多年前,第一位面另有其人,现在的第一位面在当时只能屈尊于第二位面,就是因为刃舞军队横空出现,发起了位面战争,四处征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a3位面才能一跃而起成为统率众人的存在。 而刃舞军队的手枪虽然明码标价,却被大家默认为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赌局,出现在这里。 望着那把手枪,不知道为什么,路清居然有种想把它拿在手里的冲动。 可她忍住了,没有这么做。 她要是敢在黛西法的地盘上堂而皇之的举起枪,把守卡口的那些士兵怕是会第一时间将她射杀。 路清悻悻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楚博英则是看向黛西法:“小姑娘,不给老人家搬个椅子吗?”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 忽然间,赌场中爆发了一声枪响,路清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那个方向的卡口中缓缓走出一个风年残烛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皮肤也因衰老的原因沟壑不平。 他像活在旧世纪一样,在大家已轻衣便装的时候,仍旧穿着一身繁复的暗黄色长袍,手上拄着一根拐杖。 赌场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的跪下,以头扣地,不敢直视这位已老态龙钟的老人。 这其中,包括黛西法和琉易。 老人制止道:“不用跪,都起来吧。” 路清隐约猜到,这人就是图尔兰帝国的帝王——巴图特。 他不理会任何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了楚博英身边:“老朋友,你总算回来了。” 他一收到楚博英的入境通知,就猜到他一定会来这里。 巴图特看着皇斗,十分有感慨:“我们的赌局结束,还会有新的赌局开始啊。” “我们那时候赌的可太大了,你压上了刃舞兵团,却只想要关于……” “看对局吧。”楚博英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黛西法不淡定了。什么叫压上刃舞兵团?他和王主对赌过吗?还是在皇斗上?? 在皇斗上和王主对赌,压上刃舞兵团,如今已年过古稀…… 他只可能是一个人—— 希尔维特。 她迫不及待地想问楚博英,可王主在前,她不敢失仪。 黛西法意识到楚博英就是希尔维特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她刚刚居然对希尔维特那么说话,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啊!!坏了坏了,将军不会秋后算账吧!! 巴图特不怪楚博英打断他,反而饶有兴趣:“好好好,让我们来看看年轻人的赌局。” 侍卫很快搬上来了两把一模一样的椅子,金灿灿的镶满了珠宝,上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 楚博英和巴图特一人一把。 路清止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看楚博英。 他到底什么身份啊?居然跟帝王平起平坐。 周灼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三点半了,今天的对局却还没有开始。 楚博英对路清露出了一抹微笑:“丫头,别怕,赌就是了。” 今天的玩法,叫做十点半,是一种民间很流行的扑克牌玩法,简单易上手。 所谓“赌”,就是看运气,然而在皇斗上真的全凭运气吗?路清不信。 黛西法名下有各行各业的产业,上到主办图尔兰帝国祭祀神殿,下到垃圾回收,哪里都有她的身影,尤其是在她成年以后,她父亲开始着手给她更多的产业去扩展。 这样的人,在赌场里自然也是常胜将军。 全凭运气? 每一样赌法,其实都暗含了概率最大化,说白了,就是数学概率计算。 譬如小猫钓鱼,五局下来,路清一局都没赢。 小时候她经常和楚博英坐在一起玩小猫钓鱼,老头既无父母,也无妻儿,乐得跟她玩,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在第一局提议玩“小猫钓鱼”,可她发现,在“赌”这个字上,熟是不能生巧的。 十点半需要人数稍微多点才有意思,所以,琉易和周灼上桌了。 四人绕着桌子坐成一个圈,黛西法和路清面对面而坐,路清的左手边是琉易,右手边则是周灼,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坐着楚博英和巴图特。 众人将皇斗围了一圈又一圈,却没什么人敢说话,跟昨天那种疯狂的气氛完全不同。 因为帝王的缘故。 黛西法掷了一次骰子,又是六点,即从黛西法为起点,逆时针旋转摸牌。 每人摸牌数量不限,但没人傻到一把摸十几张。 第18章 致命赌局(6) 黛西法很随意的拿起了三张牌。 这是一个很保险的数量,既不会爆点,也不会点数太小。 琉易傻不愣登的,一把摸了六张,见黛西法看着他,他呲出大白牙一乐:“不是说点数越大越好么?” 黛西法:“对对对。” 路清:“……” 周灼:“……” 这傻孩子,真凑数来了。 由于周灼是琉易的忠实粉丝,此时梗着脖子小声提醒了一句:“不能超过十点半,不然就爆点啦。” 黛西法掀起眼皮子看了周灼一眼。 多此一举。 对于她来说,琉易和周灼摸得牌越多,对她越有利。 开牌的时候所有人的牌面她都能看到,而一副扑克里每个数字有几张都是定额,她就能借助已开出的牌面推算牌堆里还有哪些数字。 他俩又不用下注,那么较真干什么。 路清和周灼都抽了三张牌。 最后开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琉易爆点了,结果他一亮手牌:三张a,三张2,一共9点。 不仅没爆点,数字之和还挺大。 这一局,所有人的点数都没有琉易高。 服务生面无表情宣布道:“嘉宾获胜,由庄家给钱。” 琉易:“哟,哥赢钱了。庄家要给多少钱啊?” 服务生:“赌池总额的十分之一,目前赌池共聚资十亿元,庄家应赔付您一亿元。” 黛西法随意的挥了挥手:“赌局结束后转给你。” 100000000元,对黛西法来说只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这是两副牌,共摸三轮,开牌不放回。 “哈哈,这年轻人有胆量啊,我都不敢一次性摸六张,看来是我老喽。”巴图特乐呵呵的说。 琉易一向对人情世故很头痛,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巴图特自嘲的说法,但他把这辈子学过的词都想了一遍之后,发现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他索性……装孬。 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谁知道,比他更叼的人出现了——巴图特话里的主角虽然是他,可话是跟楚博英说的呀!楚博英根本都没搭理他。 众人继续进行十点半游戏,第二轮,琉易学乖了,学着黛西法和路清的样子,只摸了三张牌,可这轮黛西法只摸了两张,路清摸了五张。 琉易:“……” 周灼倒是老实,仍然是三张。 开牌时,黛西法只有1点——一张j,一张k。 她将牌扔到了桌上,随即不再言语。 看来还是有点偏差啊,她本来以为是一张10和一张k呢。 她想要的点数,在周灼手上。 黛西法十分捧场的拍拍手:“小帅哥好厉害呀。” 当场就给人家打了一亿。 琉易不可置信:“凭什么他赢了当场就打钱?!你搞针对!!” 没人叼他。 靠! 最后一轮了。 根据规则,如果一直到第三轮对赌双方都无一人胜出的话,这局算平局。 牌堆里的牌数量已经所剩无几了,路清最后一轮更是直接爆点,黛西法的点数最大——十点半。 这把来历神秘的手枪,被黛西法赢走了。 路清看向楚博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道:不怪我。 楚博英只是清浅的笑了笑,不再说其他。 赌局结束时,已经下午六点了。 路清走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骂: “妈的,不说赌技吧,光说运气,那女的是不是有点太背了??” “这么气愤,你该不是……押她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昨天没长教训啊?” “我这不是想着时来运转吗,运气再差也不至于一轮都没赢吧!” “奶奶的,明天不押她了!!!!!!” 路清:“……” 周灼:“……人也没说错其实。” 接收到路清凉飕飕的目光,周灼很识趣的闭嘴了。 晚上的时候,路清居然接到了巴图特的邀请。 来的人是他的侍卫。 “路清小姐,安德尔先生,王主请您二位共进晚餐,希尔维特将军也会参加。” “好。” 希尔维特,就是楚博英吧。 路清恍惚间忆起了她第一次见到楚博英的时候,那是八年前了,她十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她刚被领养一年多,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在家吃完午饭后,准备赶往学校上下午的课程。 途中路过了一家小卖铺,她想到口袋里还有一块钱,就想着去买只雪糕。 或许是她的记忆太好,那天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太阳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小卖部里的风扇滋滋作响,分明已调到了最大风级,却一点也不凉快,扑面而来的热风吹的路清头发乱糟糟。 她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她在冰柜里挑了一支小布丁,问老板这只小布丁多少钱,不出意料,五毛钱。 路清左手拿着小布丁,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摸来摸去,也没摸到那个圆圆的钢镚。 路清:“……” 钱不见了。丢哪儿去了呢?难道是因为她蹦蹦跳跳的走路,钢镚从裤子口袋里掉出去了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根小布丁她吃不成了。 “老板,我不要……” “小姑娘,你的钱掉了。” 路清一转头,看见了一位老人。 他脸上的皮肤早已松弛不复弹性,即便他尽全力的挺直身体,那因为衰老而自然弯曲的脊梁也骗不了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楚博英。 楚博英手里捏着一块钱,递给了路清。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走路不老实才让钱掉了的。 路清接过钱后和他道谢,楚博英则笑着说不客气。 她从小就不会轻易对人放下戒备心,可对于这个和善的老头,她莫名的放下了一切警惕。 当她晚上放学回家,在自己的床头柜上看见那个银灿灿的硬币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钱没有掉。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真正的对楚博英印象深刻,再到后来,发现他是她的邻居时,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不可否认的窃喜。 她孤僻,是她觉得同龄的小孩太过幼稚,她不喜欢和大人交流,是因为没有话题,只有楚博英,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和她一样的人存在。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让她心觉窃喜的老人也是带着目的接触她的。 第19章 致命赌局(7) 周灼道:“那老爷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以前监视你的时候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啊。” 路清看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周灼:“……我监视你不也是迫不得已吗。” “走吧,吃饭去。” 就当两人准备出发去王宫的时候,又被侍卫拦住了。 侍卫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模样:“请整理仪容仪表。” 周灼上下看看自己,又看看路清,没问题啊该遮的都遮住了。 不会是……嫌他们俩穿的太简单了不配跟王主一起吃饭吧? 果不其然,侍卫又说:“良好的形象能够表达对王主的敬意。” 周灼认命:“哦。” 随即他对路清扬了扬头:“走吧,买衣服去,你也不能总穿这一身吧。” 路清:“没钱。” 周灼:“……我给你买。” “那行。” 好死不死,他俩去的那家服装店,是黛西法名下的产业。 黛西法玩味的上下打量着路清:“哟,买衣服?” 她本想伸手挑起路清的下巴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却发现路清比她高不少,这个动作无法完成。 一个女的,长175那么高,不知道的以为她要上战场打仗去。 无奈之下,黛西法冲路清招了招手,路清则微微俯下身,黛西法轻轻捏住了她脸庞两侧,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满意点评道:“不错。” “买衣服别来这啊,怎么说我也算地主了,那尽尽地主之谊吧,你们俩,跟我走。” 当路清看到装修豪华的定制服装店铺和训练有素的员工时,还是由衷的感叹,有钱真爽啊。 不过…… “现在做,来不及吧?” 黛西法笑了笑:“这儿有成衣。” 很快,员工搬上来一张简约的纯白色沙发,供三人休息,四五个员工开始摆动店内的装饰格局,三人的眼前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方。 另一个员工准备好了饮料酒水和一些甜点,放在了离沙发不远的一张瓷白色的大理石小桌上。 这沙发看起来简约,但当路清坐上去发现十分舒适的时候,就知道黛西法用的东西没有便宜货了。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了,窗外三三两两的亮起了夜灯。 忽然,店内的灯被关掉了,几秒钟后,一排灯光有序的打在了路清面前的地板上,照射出了一条路,就像……t台一样。 几分钟后,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女郎开始在三人眼前走秀。 黛西法抿了一小口红酒:“模特的身高体型都跟你差不多,看上哪套直接说,我让人给你包起来,至于小帅哥的衣服,你自己去成衣那边看看吧。” “毕竟……男人的衣服也没什么好设计的。” 这话像是什么特赦令一样,周灼条件反射的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四肢僵硬的走向了成衣区。 跟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看更多的女人走秀,周灼觉得自己坐的屁股都发毛。 周灼看都不看,尺码合适的直接把衣服从衣架上薅下来,让员工装袋。 反正黛西法有的是钱。 路清的心思根本不在看秀上,虽然她也很惊奇有钱人连衣服都不用试的生活方式,但她更关心的是—— “你说你看过上一场皇斗的影像,能不能给我看看?” 黛西法摇晃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你要看?很不巧,录像带两年前就坏了。” 路清问:“不能修吗?” “修过,修不好。” 黛西法话锋一转,问道:“你来自哪个位面?” 路清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周灼不是说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位面的存在么? “什么?” “位面都是有编号的,譬如我们这里,就是c7位面。” 编号?谁编的号? 见路清的表情,估计她也不知道吧。 黛西法没跟琉易透露过的是,找路清的人不止一波。 琉易第一天来c7位面的时候,没去管理局报道,也没去王宫拜见帝王,而是先找到了她父亲,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天见到父亲时,父亲就严词让她嫁给琉易,怎么反抗都没用。 她是家里独女,家里以后所有的产业都是她的,所有的钱也都是她的,从前,父亲总说图尔兰没有能配得上他女儿的男人,如今却态度坚决的让她和琉易结婚,黛西法心觉有鬼。 既然父亲那边说不通,她便只能去找琉易,这家伙刚开始还拿乔,说什么也不退婚,说他是真心爱慕她的,可分明他一丝感情也没有。 一周后,琉易才松口,但退婚的条件是,让她找到一个叫路清的女孩。 起先她以为路清是生活在c7位面,动用了无数力量去寻找,倒是找到过几个同名且符合条件的女孩,琉易却一口认定她找错了,直到看到这次会议的人员名单。 期间还有人找过她。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神秘人,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那人来自哪个位面,身后有多大的势力,在c7位面,在图尔兰帝国,永远都是她的地盘。 那人开出无数好处,甚至愿意拿一座玄铁矿跟她交换,她都没答应,无他,自己的婚姻幸福肯定比钱要重要得多。 黛西法对那个神秘人很不爽,因为他走的时候,扬言说她不要这座玄铁矿一定会后悔。 这些天,她一直在观察路清,生活作息都十分平常,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多方寻找。 她有机会顺藤摸瓜的去调查,但她没有。 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久。 黛西法对路清微微一笑,“没有喜欢的衣服吗?” 路清道:“随便吧,能穿就行了。” 黛西法轻轻晃了晃酒杯,抿尽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十分优雅的起身,伸出右手食指,颇有些认真的选了几套:“这个,这个,和这个,都包起来。” “对了,这一套,你现在就去换上。” 她手中拿着一件酒红色露腰的晚礼服,大气得体,裙摆很长,也就路清这种身高穿得起。 黛西法将那件衣服塞到路清手里,而后将她推进了试衣间,催促着她。 换衣服的间隙,黛西法又叫来了她专用的化妆团队,给路清做个造型。 嗯,顺带也给周灼做一个吧。 这件酒红色的晚礼服十分繁复,路清足足穿了有十多分钟,最后还是在员工的帮助下穿好的。 她出来的时候,周灼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本来长得就好,造型师都不用怎么打理他,只是站在那,就已经闪闪发光了。 他似乎很少穿燕尾服,所以浑身都不自在。 第20章 致命赌局(8) 看见路清的时候,周灼的呼吸都凝住了。 她穿着酒红色的晚礼服,腰身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肤,曲线玲珑,领口处的锁骨若隐若现,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可那不经意间流转的双眸却出卖了她。 墨黑的长发用皮筋简单的绑起来,跟这件惊艳的礼服格格不入,可这更显得……她好特别。 不只是他,就连黛西法这种见多识广的,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造型师把路清按到了椅子上,他的助手开始整理路清的头发,他则捣鼓起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 造型师乐得合不拢嘴,用尖细的声音道:“我从业这么多年,除了黛西法小姐以外,就属你底子最好了,放心吧,经过我的妙手回春之后啊,你一定是图尔兰最漂亮的美人儿。” 路清:“……” 这造型师……很有女子气概。 好像牛逼的造型师都是这样的。 造型师没敢说的是,路清的底子比黛西法更好,但谁让黛西法才是他金主呢? 嘤嘤嘤,都是人情世故啊。 黛西法是谁啊?造型师那点心思全摆在脸上,不过她懒得戳破就是了。 她无意针对路清,更不想和她结仇,以路清的赌技,绝对会在皇斗上输掉一切,可皇斗又不是她想开启的,都是琉易逼她的,不让路清输,那输掉一切的就是她了。 所以今天的造型,勉强可以看做是……她对路清的讨好。 虽然很不想这样承认。 几件衣服,一个造型,当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恩大德,看起来路清处境危险,被所有人查探,可又有谁会不遗余力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呢? 她不想蹚这趟浑水,做不到提醒路清,可路清是鱼肉还是刀俎,谁又说得准呢? 她是个生意人,用这么点东西,换路清心中对她那点微小到不足言说的感激,是她做过的最值的买卖之一。 楚博英和巴图特在王宫中下棋,这盘棋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了。 楚博英持白子,巴图特持黑子,尽管黑子步步紧逼,白子也能游刃有余的逢凶化吉,这场棋局看似白棋落了下风,但两人心知肚明——楚博英不想赢。 并不是所谓的“臣子棋”,而是这场棋局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输赢也就无所谓了。 巴图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释然道:“还记得吗,七十年前,我们两个老家伙也在这里下过棋。” 楚博英落下一枚白子,客气疏离的笑了笑,不答话,巴图特却仍继续说下去:“你下棋的风格大有改变啊,为什么?因为所求的东西吗?” “我有什么所求的。” 巴图特思索着棋路,良久落下了一枚棋子,而后才说道:“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多年前我在棋盘上铩羽而归,那时的我还不是帝王,少年意气,始终对那次的失败愤愤不平,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和你下一局就好了,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我却没那么想赢了。” “我就快要死了。” 闻言,楚博英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巴图特倒是没那么介意,而是说道:“今天这顿饭,就是我跟你的告别。今日之后,我会在王宫里悠闲地度过我最后的时间。” 犹豫了一下,楚博英还是选择问出口:“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人老了,不中用,病也多了起来。” 两人谈话的间隙,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侍女领着周灼和路清缓缓走来。 女人穿着酒红色的晚礼服,很衬她,也只有她这样高挑的身材才能让这件衣服发挥自己的魅力。往日不怎么打理的长发此时被精致的低低盘在脑后,鬓边有几率恰到好处的碎发,耳上坠着两只明月状的耳饰,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荡。 印象里,不管是路清还是她,都从未穿过这样明艳的衣服。 她的美从来不靠衣服和妆容体现。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她很动人。 不知想到什么,楚博英的眸光暗淡了些。 她跟他是不一样的,她依旧十八岁,他却已经经历了七十年的光阴。 他无法克服时间的流逝,无法抑制细胞的衰老,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心动。 她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却没有,或许再过两年,在她更为明艳动人的二十岁,他已是一捧黄土。 无妨,路清不会再经历那些伤痛,她会有自己的人生,一个崭新的人生。 到那时,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只需要记得曾经有个和蔼的老人便好。 周灼很识趣的往旁边靠了靠。 巴图特乐呵呵的笑了笑,“都来啦?饿了吧,我们吃饭。” 厨房里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所以巴图特一发话,立即就有人带着四人去准备好的餐厅,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 饭桌上,巴图特问:“这是你孙女吗?” 楚博英平静的答道:“不是。” 巴图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下文。 没意思,他还以为楚博英会说点什么呢,结果真的只有这两个字。 路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低头默默吃饭,倘若没人问她,就绝不会先出声说话,倒是周灼显得窘迫异常,坐立难安。 路清小声问:“去过那么多位面,和王主吃饭还这么紧张?” 周灼苦着脸用更小的声音回答她:“不是啊,我怀疑王主染病了。” 一瞬间,路清和周灼都噤了声。 这话不能乱说,一旦被巴图特听到,王的怒火没人承受得起。 过了一会儿,路清确定巴图特没注意他们,而是和楚博英聊天的时候,她才再次小声问周灼:“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染疫病的人,眼球会充血。” 巴图特的瞳孔周围满是红血丝。 “身上的皮肤会自然脱落,看起来就像死皮。” 路清仔细观察着巴图特拿刀叉的手指,他指尖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外翻了。 “皮肤脱落以后,下一步就是溃烂了,溃烂的皮肤会产生脓液,接触到脓液就会被传染。” 路清安慰道:“说不准眼球充血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手指脱皮也只是因为天气干燥而已。” 可她想起了那张残页,她知道,巴图特染病的可能性是90%以上。 第21章 致命赌局(9) “万一呢?如果王主真的染病,中心帝国也会沦陷的。” 见周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路清提醒道:“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我们回去再说,先吃饭。” 尽管这顿饭安然无恙的度过,周灼还是十分担心,路清知道,还有欧维的缘故。 他担心欧维的安全。 吃完饭,路清让周灼先回去,她有点事情要处理。 周灼知道她什么意思,也就没多说。 路清找到楚博英的时候,他正坐在巴图特为他准备的房间里悠闲地喝茶,好整以暇的模样,仿佛一直在等她。 她想问的事情太多,譬如你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接近我,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博英先出声:“你真以为你们俩大声嘀咕别人听不见吗?” 路清:“……” 路清问:“巴图特真的染病了?” “应该吧。” 楚博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你不需要问我来自哪,为什么在你身边潜伏这么久,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够了。” “我知道。” 楚博英对她没恶意,她可以感受得到。 与其问楚博英是谁,她更想知道的是—— “我……是谁?” 楚博英动作一顿,而后拿起茶壶往杯子里添了点水,轻轻喝了一口,毫无心理负担道:“路清啊,第七中学高三五班的学生。” 他糊弄人的方式太简单了些。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可我只知道这些。做路清不好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路清的世界天昏地暗。 是啊,做路清不好吗?她为什么不能只做路清呢? 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周灼,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内心本来就渴望离开原先的那个位面吗? 没有理由,她也找不出理由。为了那些染病的却朝着生存挣扎的病人吗?可能吧,她承认她心里有想帮助他们的想法,可是只有这些吗? 不止,可她不知道更多的是什么。 她内心有个恶魔在叫嚣着让她往前走,尽管她并不知道她在找寻什么东西。 大脑没有给出理由,但她一定要往前走,没有理由。 路清离开了,头也不回。 “我是路清,但不会只是路清。” 路清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周灼换了个房间。 前几天都是她睡床周灼睡沙发的,这不是普通公寓,没有疫病控制中心下发的证明,不会多开房间,所以周灼才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谁知道今晚却突然换了,就住在她隔壁。 路清敲了敲他的房门,片刻后门打开了,周灼刚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睫毛上还氤氲着水汽,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胸口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肉很匀称漂亮。 “你要问的事情问完了?你爷爷怎么说?” 路清:“……” 虽然楚博英比她大很多,但她和楚博英算是忘年交,不是孙女和爷爷的关系,她也从未叫过楚博英爷爷,都是叫老头。 听见周灼这么说,她还挺不适应的。 路清深吸一口气,“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猜,他是不想让我蹚疫病的这趟浑水。” 周灼诡异的沉默了,而后说道:“进来说吧,我先去吹个头发。” 他让开位置方便路清进来,自己去了浴室吹头发。 五分钟后,他吹好头发出来了,和路清继续刚刚那个话题。 “那你呢?你想不想继续调查?” 周灼漆黑如墨的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自己,路清感觉只要她敢说不,周灼又会故技重施,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留下她。 而周灼一定要留下她的原因无非是那朵冰川蓝色的玫瑰,从前她不知道这朵玫瑰是谁放的,但现在,她稍微能确定了。 周灼明显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那朵玫瑰花,不会就是你爷爷放在你床头的吧?他真的是希尔维特上将吗?” “可能吧,我不知道。”路清问道,“希尔维特到底是谁啊?” “位面也是分等级的,要说希尔维特上将吧,还得从a3位面的征战开始。” “你说吧,我有空。” 周灼:“位面也是分等级的,每个位面的文明程度不一样,比如说d76位面,也就是你所在的那个位面,还算文明程度较高的,但没什么军事实力。” 他忽然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最强的中心位面是哪个位面吗?” 他想显摆一下自己,欺负路清不知道位面这一回事,但她没想到,路清脱口而出,“a3位面吧。” 周灼惊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啊,区区一个上将就能跟你们位面的帝王平起平坐,要不然就是他很有话语权,要不然就是他背后的势力很强大,也可能两者都有,而且我只知道一个a3位面,还是听你说的,我要猜,不就只能猜这个吗。” 周灼:“……” 路清:“长话短说,明天还要做一个上亿的大项目,说完了我好回去睡觉。” 周灼:“……” 她管赌博叫上亿的大项目?不过……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曾经a3位面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位面,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这个位面可不一样,出了好几个牛逼哄哄的大人物,这其一呢,就是加里斯家族的一位族长,名字叫做加文·加里斯,靠种花发家,生意越做越大,黛西法只是这个位面的首富,就这么有钱了,但加文·加里斯,可是位面首富。你们那儿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在生意场上也是这样,有钱的怕有权的。加文虽然有钱,但架不住a3那时候是个小位面,没权啊,做生意的时候老是被压价,还只能吃哑巴亏。后来加文就另辟蹊径,找到当时的帝王,跟他说,成立个兵团,所有钱他出,这个成立的兵团,就是大名鼎鼎的刃舞兵团。” “今天你爷爷带来的那把枪,就是刃舞兵团的最高配备,全位面的通货不超过一百把。” 路清道:“你说了这么多,跟希尔维特有什么关系?” “哎,你看你,没耐心了吧。” 路清看着周灼,莫名觉得好笑。 他说起a3位面的征战史的时候,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跟他平时为疫病的事情焦愁不见舒颜的样子完全不同。 周灼滔滔不绝,接着说,神神秘秘的:“我跟你说啊,这希尔维特上将的全名,你猜叫什么?” 人都是这样,讲故事的时候就这个叼样子。 路清:“希尔维特·加里斯。” 周灼又大惊:“你怎么又知道?!” 路清:“……” 希尔维特要是跟加里斯家族没关系,周灼还至于说这么多加里斯家族的事儿吗。 周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空搭理路清,“兵团成立以后,谁来做兵团的军长以及帝国的上将呢?后来,帝王就想了个法子,比武定军长。一个军长兼上将,首先他拳脚功夫肯定不能差,其次就是制定战略和审时度势,帝王就派专人制定了层层关卡,在全位面召集有能力的人参与考试。” 第22章 致命赌局(10) 路清插了一嘴,问道:“希尔维特胜出了?” “那时候还没希尔维特的事儿呢,再说了,一个家族,除了有钱之外,再来一个上将,任谁都要忌惮它功高震主的吧?所以那次的考试,一个加里斯家族的人都没有,胜出的是当时一个政客的独女,叫芙丽丝·卡什叶。卡什叶家族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但谁让山鸡窝里生了个金凤凰出来,芙丽丝可不得了,跟他父亲的主张完全不同,带着刃舞兵团就开启了征战。十七岁开始征战,二十一岁就完成了扩张,a3位面一跃成了中心位面。在征战的过程中,帝国出了点小意外。众所周知,瞎子复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所以,当a3位面成为中心位面以后,帝王寻了个由头,把加里斯家族一窝端了,全部财产充公,希尔维特那时候才十八岁,没接触过军队,加文也没教他怎么做生意,只教了怎么育花。恰巧那时候帝国缺少劳动力,把他送去矿井了。挖了几年矿,被芙丽丝捞出来了。再然后芙丽丝一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希尔维特就接替了她的位置。” “这些年,刃舞兵团一直在走下坡路,除去七十年前的时候,一直每况愈下,到希尔维特那时候,刃舞兵团的威名到了顶峰,甚至有人跨越位面只为进入刃舞兵团。” 路清有些想不通,“既然希尔维特是刃舞兵团最出色的上将,他后来为什么又甩手不干了?” 周灼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你只能去问你爷爷了。退一步说,希尔维特跟阿霍兰塔帝国可是血海深仇,他干嘛又要接手刃舞兵团还那么出色的完成所有任务呢?” 周灼:“政客之间的弯弯绕绕比迷宫都复杂。” 路清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变异玫瑰种跟加里斯家族有关系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谁也不知道变异玫瑰种到底是哪儿来的。” 周灼忽然道:“你爷爷不就是加里斯家族的吗?他对花应该很熟吧,要不然你问问他?” 路清看了他一眼,“他应该不会告诉我。” 楚博英不想让她入局。 路清:“想知道,你自己去问问看。” 周灼皮笑肉不笑,“你忘了谁害你错过高考的?以上将的本事,一定查到是我了,我傻帽吗还跑他跟前去,他不希望你插手的事也是我强行拉你进来的。” “你好意思说。” 路清似乎完全没把今晚的对话放在心上,回去洗了个澡躺床上就睡了。 破位面,连手机都没得玩。 一晃又到了第二天下午。 这次她知道密码了,黛西法事后派人将密码送给了她:0614。 那天她头痛欲裂的时候,慌乱间按下的就是这串数字。 她也不知道这数字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 今天,仍旧有巴图特和楚博英坐在一旁。 他今日也为路清带来了赌注,但路清却客气疏离的拒绝了,“不用了。” 昨天周灼正巧赢了一亿,她再往上加点东西就行了。 黛西法给的衣服虽然漂亮,但她总觉得穿着浑身难受,像是被束缚住了,所以今天穿着自己洗干净的衣服去了,收获了黛西法嫌弃的眼神。 看来她真的没说错,山猪吃不了细糠。 某“山猪”没意识到黛西法在想什么,施施然坐下了。 还是那个服务生,宣布道:“赌池已集资完毕,总计两百一十三亿,请双方下注价格高于亿元低于百亿元的物品。” 赌池的资金数量简直是呈大爆炸式增长,昨天还只是十亿元,今天直接飙升到两百一十三亿。 路清之前对钱不感兴趣,因为那都是毛毛雨,几千块钱有什么好心动的,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213亿。 赌池里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黛西法十分痛快的又甩出了一张房本,但这可不是居住房,而是昨天路清挑衣服的那家高级定制服装店的产权。 众人的视线由黛西法转向了路清,只见她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说道:“里面一亿整。” 黛西法:“……” 琉易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发现黛西法恶狠狠瞪着他的时候又疯狂憋住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一亿就是周灼昨天赢得黛西法的钱。 服务生把这张卡拿去验了资,果不其然,他回来的时候对路清说道:“卡里有一亿元整,请稍微加注。” 按规定,赌品价值要大于一亿元。 众目睽睽之下,路清的手伸进了裤兜里,然后,掏出了……一粒咖啡豆。 她本以为会骂声四起,没想到台下鸦雀无声。 也是,王主坐在这里,谁不要命敢喧哗,惹怒了王主是要吃枪子的。 黛西法咬牙切齿:“你搞我?” “没。” 看着路清真诚的目光,黛西法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退一步海阔天空,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忍了。 这次的玩法,是赌桌上最基础的赌法——比大小。 过程很简单,结果也很简单。 那一亿还没被捂热,就物归原主了。 即便碍于王主的威严,场下也唏嘘一片。 路清倒是很淡定,别的能力不说,抗压能力她敢说第二,没人说第一。 相较于前两天,今天发生了一个稍微有些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路清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十,黛西法则处在正常区间内。 即便路清赔率高,也没有人再押她的注了。 这次的皇斗来之不易,众人都本着多捞点的原则,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值钱的物件,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借遍了,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赌池集资到了两百多亿的缘故。 又输掉了。 路清站起身,准备如往常一样回去睡觉,却被服务生拦下了,他面上冰冷,机械化说道:“请确定明日的赌注或价值区间。” 今天这场对局已经到了百亿级。 按照规则,她要跟黛西法商定是否继续赌有价之物。 她看了黛西法一眼,后者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微微抬了抬手——一个“请”的手势。 “看路小姐想法吧,我都可以。” 她的想法?她还有的选吗? “赌无价之物。” 一旦救出欧维,她就走,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虽然以她的技术,不一定能赢。 路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无价之物是不是要赌三件?” 黛西法莞尔一笑,“是,一天赌一件。” “挪到一天吧。” 黛西法稍微怔楞了一下,但满口应下,“没问题,明早九点,我在这里等你。” 皇斗的规则,只要征得对赌双方的同意,一切规则都可作废。 第23章 致命赌局(11) 次日的九点很快就来临了,这次路清没穿自己的衣服,巴图特和楚博英仍然坐在一旁观看。 路清的余光扫过了两个人。 巴图特的病症好像加重了一些,他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泛红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周灼的父母。 溃烂到不成人形。 巴图特也会变成那样?会吗?会吧。 或许他知道自己的病症,或许他不知道,如果是前者,那c7的位面的沦陷几乎成了必然。 路清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奇怪,今天赌场里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一个围观群众都没有,赌池却是仍然在集资的。 黛西法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由于我们赌的东西有些特殊,所以他们不能入场。” 今天,路清的赔率到了一赔百。 她看了一眼赌池,仍然没有人押她。 奇怪的是,那个服务生还没有来。 赌池里的基金几乎成指数增长,但分明开始对赌的第一天黛西法就说过,全场封控,应该不会有新的赌徒加入才对,而所有的资金流水都是先记账的,皇斗结束才一齐发放。 也就是说,那些人手里的钱只会越来越少,没道理赌池里的资金与日俱增。 见路清神情有异,黛西法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赌池里的钱为什么会越来越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黛西法竟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笑意越扩越大,反问道:“如果你的朋友参与了这样一个赌局,看着他日进斗金,可你却只能拼命干活,这时候你会怎么办?” 还没等路清回答,黛西法给出了答案—— “当然是,把钱给他,让他帮你也下个注啊。” 原来是人带人。 不需要过多思考,路清可以肯定,黛西法的财富绝对比这几天的赌池之和还要多。 这些人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们不断往赌池里投钱,赢了的钱,他们又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输在赌桌上。 服务生终于在此时姗姗来迟,他手里提着一个航空箱,当着众人的面,他将航空箱打开了,里面是一箱子现金,一眼看不出到底有多少钱,但钞票将整个箱子都装满了,而后,他将一箱子的钱,全部倒进了路清的赌池里。 不得不说,她有点惊讶。 “你押我?” 连周灼都没在她身上下注。 服务生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不是我,是这位先生给您下的注,我只是代为取钱而已。” 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是楚博英。 老头子扬起嘴角冲她笑了笑,颇有几分讨好意味。 谁知路清偏过头去,不理他。 像一个和大人生了气的小孩,发泄愤怒的方式就是不理他。 楚博英倒也不恼,乐呵自在。 服务生站定到他的位置,对已经坐落的两人说道:“请下注。” 黛西法扬起嘴角笑了笑,给了身后的随从一个眼神,那人很快带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纯黑色的隔离服,防止疫病扩散,那双软润的眼睛在看到周灼和路清以后惊喜睁大。 是欧维。 周灼惊讶起身,“欧维!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哥,”欧维挠了挠脑袋,单纯不谙世事,“我没事,他们人都挺好的,就是怎么样都不肯让我走。” 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其他的病人就不一定了。 很多天没有看见欧维了,似乎是觉得站在面前的欧维不够真实,周灼下意识的想上前几步,离欧维更近些,好看的真切,却被服务生拦住了。 黛西法笑着道:“别急呀。” “路小姐,我知道你是为了他,我可以用他当做赌注,只是能不能赢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路清微微叹了一口气,黛西法的目的性实在太强,可她别无他法,也不可能丢下欧维不管。 “你要什么?” “你。” 一瞬间,路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要她?怎么要?? 很快,她的疑虑被打消,黛西法继而说道:“我要你永世效忠于我。” 琉易的眼眸暗了暗,黛西法和他达成的协议不是这样的,原内容是:让路清永世效忠于他。 路清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可我只会做劣质咖啡。” 想到路清那把咖啡豆的黛西法:“……” 今天的三场对局不公开,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需要关注输赢就好了。 “行倒是行,但能不能由我来决定赌法?”路清笑意盈盈。 玩正常的赌局,她当然赢不了,那就来个……出奇制胜。 “可以,你说怎么赌?” 无论路清选择哪种方式,都绝对赢不过她。 “做物理题吧。” 黛西法:“你有病吧??” 路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规则里也没说必须要用赌桌上存在的方式,我搞创新不行吗?” “你要拒绝吗?” 看着眼前的两人,楚博英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包括听到“永世效忠”四个字的时候。 谁也不能让路清被束缚住,今天的结果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路清失去任何东西。 黛西法正准备拒绝,有人先她一步了。 许久未说话的巴图特笑眯眯道:“这个好,就这么赌吧。” “琉易,你来出题。” 更是直接将命题的命定权给了琉易。 不就是物理吗?她物理又不差。 琉易恭敬地起身,对巴图特行了个礼,然后走向了某个卡口,众人等了十分钟,他就出来了,带来了三道大题。 比正确率和用时时间。 听着很公平。 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欧维再不明白一切就是傻子了。 可他如果贸然说话,反倒影响路清答题。 黛西法不免冷笑,琉易想用这种办法制住她。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威胁,从琉易用婚姻威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要想到她会在合适的时机反咬一口。 倘若今天路清真的输给她,她们家族怕是会遭受围剿;与其同时,路清会成为她反抗的最大资本。 黛西法不再思虑这些,而是在一声铃响后开始做题。 五分钟后,她堪堪解开第一道答题,耳畔居然响起了路清的声音,不急不缓:“做完了。” 琉易上前去,收走了她面前的几张纸,看了几眼,就将薄薄的纸捏在手中,一言不发。 在用时上,路清已经赢了她。 二十分钟后,她做完所有题目,琉易却说她全错。 “不可能!” 这几道题都很简单,因为失误做错一题也就算了,她不可能全错。 琉易不搭理她,慢悠悠的开始宣布答案:“第一题,北极的一只企鹅在离地高h的地方将一个小球静止释放,经时间t秒后落地,球体半径为r,求解引力常量g。” 黛西法问道:“答案是什么?” “没有答案,因为北极没有企鹅。” 黛西法:“……” 她猛地转头看向路清,结果后者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第二三两题她也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做错。 “这也叫物理题?” 琉易直勾勾的盯着黛西法的眼睛,轻声道,“物理吗,考的就是一个思维。” 言下之意,你思维不行,我也没办法。 琉易长得是极漂亮的,尤其是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好像将一切都看透了,黛西法的那些把戏在他面前仿佛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毫无危险性,因为大人可以以任何方式制止过家家的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两局,不管赌什么,琉易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着痕迹的让她输掉对局。 他有这个能力。 琉易是在三个月前才到c7位面的,无声无息,她甚至去过管理局调查琉易的入境信息,可他的入境信息却被列为了高级机密,除了巴图特,没人看得到。 疫病爆发以后,也是琉易提出了封城,恰好顺了统治者的意。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路清。 服务生动作很利索,当场就将欧维押给了路清,而后统计了一下赌池,出了门。 片刻后,门外穿来一阵巨大的嘈杂声,连赌场里良好的隔音墙都毫无用处。 他们不敢相信,路清赢了。 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深黄色脏污的衣服,冲路清破口大骂:“贱人,妈的,居然用……!” 随着一声枪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他被士兵毫不留情的开枪射杀了。 门后人站着乌泱泱的人,他们的脸上有不安,有惶恐,也有分文不挣的愤怒。 不变的,存在每个人脸上的东西,是他们对路清的鄙夷。 路清不免觉得好笑。 这些人,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一场赌局和别人的身上,将自己的得失全部算在路清头上,更有甚者,有人跑进来破口大骂。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影,路清眼中的神色冰冷异常。 门外的赌徒分明没有输钱,因为黛西法坐了全庄,可今天的分币不挣与前两天日进斗金的情况天差地别,他们无法接受。 没一人敢造次,可他们看着路清的眼神,隐隐带上了仇恨的色彩。 仅仅是因为路清赢了这场对局。 如果她输了,今天赢的钱将又是一笔庞大的数额。 黛西法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路清的身后,她身上有些幽香,像是洗发水的味道,她的唇尽量凑近路清的左耳,“你看这些人啊。他们恨你呢,因为你打扰他们赢钱了。” 第24章 暗间 “你猜,如果你不住在这栋公寓里,会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看着黛西法笑意盈盈的模样,路清完全不上套。 “泥菩萨还想渡人?” 黛西法看着她的眼神,阴毒异常。 她知道,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她阴毒狠辣的眼神转瞬即逝,除去和她离得近的路清以外,没人发现她眼底闪过的一抹厉色。 她本只想做个富豪享受享受生活罢了,谁知道半路蹦出来个琉易,用婚姻威胁她。 琉易不是想要路清吗? 那就……谁都别想好! 她不会让路清活过明天。 “哎呀,今天赢了不少啊。” 一道老成的声线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博英和巴图特就像一对老朋友聊家常一样,他面带笑容对巴图特说:“看来今晚能吃顿好的了,我请客。” 他刚刚押了路清很多钱。 随之而来的是巴图特不拘小节的笑声。 黛西法挑了挑眉,吩咐服务生把门关上,道:“继续吧,路小姐。” 周灼有些担心,小声嘱咐道:“欧维已经救回来了,接下来量力而行就好。” 路清面上答应了。 她想要楚博英带来的那把手枪。 她毫不犹豫的将要求说出口,黛西法痛快的答应了,但是,她想要的东西却换了。 “我要你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 路清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脖颈,这条项链是她一直佩戴的。 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一直在她身上。她问过福利院的妈妈关于这条项链的事,那时那位妈妈告诉她,捡到她的时候这条项链就在她脖子上,或许是亲生父母为她带上的。 就一直随她带着,没有摘下来过。 被路知源和张园领养的时候,他们也注意到了这条项链,很珍视的清洗了一番,又还给了路清。 无论干什么,吃饭还是洗澡,她都从没有摘下来过。 黛西法说她要这条项链。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安。 前几场对局,不管黛西法要什么,甚至是让她做她的奴隶,她都没有这样的不安过。 听到黛西法的这个要求,不只是路清充满了不安,就连楚博英喝茶的手都顿了一下。 这点反应很微小,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就连在他身边的巴图特都没有注意到。 服务生皱了皱眉,“请下注无价之物。” 那把手枪已经是出现过的东西了。 包括那条项链,看着也没什么特别。 黛西法笑着说道:“没关系啊,只要当事人同意,一切规则都可以更改,对吧路小姐?” 良久,路清平静的答道:“不行。” 不对劲。 黛西法想让她做奴隶,还没有达成目的,中途就更换了目标,以黛西法的个性,拿不到的东西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项链只是一个死物而已。 除非……她已经失去了价值,黛西法才更换目标。 路清的目光在楚博英和巴图特之间扫视。 这两个人在这里坐着,她不会没有价值。 应该是……在黛西法看来,她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想做掉她。 路清不答应,黛西法也不强求,而是让人取出了昨日的那把手枪,道:“那好吧,路小姐自便吧。” 只要她一死,那条项链还是她的。 忽然,周灼将自己的腕表压在了桌子上,发出“吧嗒”的声响,“用这个吧,输了也没关系,不要紧。” 路清一点也不客气的点头答应了。 这一点也是周灼觉得她最异于常人的地方,给她的东西她会大大方方接受,一点不忸怩作态。 他反倒反感那种惺惺作态的女人。 赌局要等一会才开始,因为赌池正在集资,开始有人对路清下注了。 很快,路清的赌池到了一种庞大的数额,甚至比黛西法更甚,无他,只因她的赔率更高,一旦她再次赌赢,他们就会赚的盆满钵满。 十分钟后,两人又开始了对局,用了最简单的赌法之一——买大小。 骰盅里有三枚骰子,由服务生摇盅,点数在3~11之间为小,11~18之间为大。 黛西法和路清只需要择定大还是小就可以了。 由于是两人对赌,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两个都买同一方的情况,都买大或都买小,如果连续三轮都买同一方,判庄家胜。 这场皇斗里的庄家也就是黛西法本人。 黛西法漫不经心道:“开始吧。” 服务生向路清眼神示意,后者微微颔首,他才开始,一手托着骰盅的底部,另一手按住盖子,开始摇晃。 服务生的手指很漂亮,即使用在摇盅上,也赏心悦目。 片刻后,他摇好了,将骰盅扣在了桌子上,示意两人买大小。 黛西法:“大。” 听说有类人仅凭耳朵就可以判断出大还是小,路清觉得黛西法是有这能力的。既然她买大,那骰盅里的点数十有八九就是大。 怎么办呢?第一轮她可以跟着黛西法一起买大,可这是两人对赌,只能算作是平局而已,三轮以后,赢家还是黛西法。 暂时没想到办法,所以路清跟着黛西法一起买的大。 两人都择定后,服务生打开了骰盅,三个骰子分别是4,6,5。 果然是大。 这方面她一点技巧都没有。 刚才提出做物理题,她本打算正常来做,因为在校的时候,物理是她最好的科目了。 一直到巴图特点明让琉易命题,路清都觉得很正常,直到琉易在进房间命题前看了她一眼。 那时她只觉得琉易这一眼有点莫名其妙,但没多想。 高中是人一生中知识储备最丰富的时候,看到第一题北极企鹅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企鹅在南极,北极曾经是有企鹅出现的,但早就灭绝了。 联想到琉易的眼神,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题他在帮她投机取巧。 路清不想承他的情,且客观上来说,琉易没有帮助她的理由。但是为了欧维,她又不得不欠下这个人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赌一把,赌琉易这次也有办法帮她。 所以,服务生第二次摇盅的时候,黛西法买小,她毫不犹豫的买了大。 人情又不按斤卖,只要脸皮厚,人情跟债务没什么区别。 债多不压身,反正她不还。 果不其然,服务生开盅的时候,三个点数分别是1,2,6,总共9点,为小。 路清细微抬眸观察了一下黛西法,她皱眉的动作很轻,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与此同时,还有她下意识瞟向琉易的眼神。 她虽隐约猜到琉易和黛西法的关系并不好,但好歹表面上看起来二人是一对神仙眷侣,天才科学家和世界首富,没道理琉易反过来帮她。 赌场里昏暗的灯光打在每个人身上,琉易慢条斯理地品着酒,似乎是嫌赌局太过无聊,百无聊赖的看着红酒瓶身上贴着的配料表,黛西法虽面无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她有些愠怒。 看来……这个点数出乎了黛西法的意料。 她听周灼说过,琉易的智力近乎妖孽,是远近闻名的天才科学家,如果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改变点数。 买大小本来需要买三局,采用三局两胜制,但黛西法拒绝了这个规则,一局定胜负,她对自己听骰子的能力相当自信。 路清则是这方面太菜,一局两局的没什么区别,也同意了,没想到黛西法居然翻车了。 那把稀罕的手枪现在到了路清手里。 琉易究竟在想什么呢? 第二局路清获胜的消息一经传出去,又引起了门外的轩然大波。 敢情这女的之前赌技那么烂都是在扮猪吃虎啊,该不是她看不上黛西法小姐给出的那些东西吧? 所以才到最后这重要的阶段动真章。 最后一轮赌局开始集资,半个小时后,集资完毕。 刚才的点数,路清和黛西法都心知肚明,可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出来。 当服务生提及让两人下注的时候,路清微微一笑,打断道:“黛西法小姐,这一轮我的赌注有些特殊,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呢?” 黛西法的眸光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而后说道:“好啊。” 在服务生的监视下,两人进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暗间,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片刻后,两人从暗间一齐走出。 黛西法宣布道:“各位,这次,换个玩法吧。” 她对服务生低声吩咐了些什么,服务生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很恭敬地退下了,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让那些赌徒蜂拥而入。 乌泱泱的人很快挤满了整个赌场,包括在巴图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都有人站立着——整个赌场满是人群,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落脚了。 他们甚至顾不上尊贵的帝王,对着路清就开始破口大骂。 仿佛她不应该赢那场对局。 可谁会跟一些不知名的蝼蚁置气呢?这些人,她只觉得好笑。 路清惊诧她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想法,分明自己也只是一个螳臂当车的高中生罢了。 恍然间,她想起了在暗间里和黛西法达成的交易。 第25章 神秘刺客 暗间里没有光源,遮光性很好,但路清还是把门完全关上了,两个女人就这样静默在黑夜里。 路清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可以帮你摆脱琉易的掣肘。” 黛西法却玩味的反问:“你怎么发现这些的?” “眼睛是用来观察的,”路清答道,“但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你知道的一切,都要告诉我。” 黛西法:“我怎么相信你?” 路清道:“看似你们是未婚夫妻,金玉良缘,外人都以为这段关系你占上风,实则……你害怕琉易吧。” 黛西法的身体止不住一僵。 “前几日你敲钟的时候,我很疑惑到底是什么,让这些疯狂的赌徒一听到钟声就停下,后来我打听到了,是因为不听话的人会被送去实验室做活体材料。如果说在商业上你一手遮天,那么在科学界,一手遮天的就是琉易吧。” 黛西法定定的看着路清的眼睛,“你准备怎么帮?” “让你赢下这场赌局。” 黛西法冷笑道:“你觉得琉易会放任我赢?”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路清循循善诱着,“如果参与赌局的人数到了一个不可控的数量呢?” 然后,就有了这万人参与的赌局。 两人站在赌桌一旁,冷冷注视着乌泱泱的人群。 显然,琉易也知道了她们的用意。 啧,还真是不听话。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可控制的赌局已经毫无意义了,琉易不再把玩红酒瓶,而是将瓶子放到了一边,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两人定好,用击鼓传花的方式。 传到谁就谁赢吗?当然不是。 最后一场赌局,注定没有赢家。 ——因为这一轮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 黛西法低声和服务生说了什么,似乎是规则,服务生很快去道具库拿来了一个由丝绸编制成的金色绒花。 不愧是c7位面最大的赌场,所有道具应有尽有——服务生拿来了号码牌,数字从1到上万,依次贴在众人的背上。 单数归入路清阵营,双数归入黛西法阵营。 看着路清,楚博英的眸光闪了闪,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一向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服务生向众人宣布规则:“由我将绒花抛出,接到绒花者,无论哪方阵营,奖金一千万,十分钟后,持有绒花者的阵营胜,胜者阵营平分奖池。” 几秒后,众人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黛西法不耐烦的用双手捂住耳朵,这就是她为什么讨厌来赌场的原因! 太吵。 这些人一听能赢钱,就一点理智都没有。 听着是很不错的奖励机制,只要接到绒花,就奖励一千万。 但人性是永远不能揣测的东西,他们势必会争抢绒花,甚至相互之间大打出手。 路清轻轻勾起了唇角,她就是要他们大打出手。 金色的绒花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引起了众人的争抢,他们争先抢后的往前扑,企图接到绒花,而在某一人打的头破血流接到绒花以后,还没来得及宣布绒花在自己手上,就被身边的人抢走了,抢走绒花的那人正准备宣布自己接到绒花时,绒花又被另一人抢走,周而复始。 以绒花的落点为中心,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像是一场表演,中心的位置留出了一个空地,仿佛是专门用来给这些赌徒打斗争抢的一样。 里面的人在打斗,外面的人不断往前挤,有个人重心不稳不慎滑倒,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 他们对生命早已漠视了,疫病爆发以来,谁还没见过几个面目可怖的伤员? 那人已经被踩的血肉模糊,其他人却仍然争抢着绒花,丝毫未觉,或者说是……视若无睹。 黛西法在高台上冷眼看着这群人,恍惚间,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照这样打下去,赢家是不会出现的!路清利用了她对琉易的紧张心理,一场点数的改变,成为了路清下给她的眼药。 再加上暗间昏暗的环境,造成了一种心理暗示——她需要赢下这场赌局,才能在琉易面前博得话语权。 所以在路清提出让她赢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考虑计划的可行性就答应了。 这样下去,混乱的局面反而很不好收拾! 黛西法转头想质问路清,却发现她不见了! 妈的,被她耍了! “开维伊!!”混乱的局面越扩越大,黛西法的声音几乎隐没在空间里,她反复大声叫了很多遍,服务生开维伊才听到声音上前。 “东家。” “路清跑了!封锁所有出口,一定要把她给我抓回来!!”黛西法怒火滔天。 妈的!! 这比她没完成琉易给的要求更可怕!就算没赢得赌局,起码路清跑不了,始终在她的监视范围下,现在路清他妈的直接跑了!!跑了!!!要是找不回来,那就真完了!!!! 开维伊接到指令后很快离开,由于人群太过混乱,黛西法甚至没注意到开维伊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哪怕一个士兵。 没有士兵,由谁来封锁出口呢? 事实上呢?路清真的跑了吗?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两人都一同看着台下人的混乱场面。 有一点黛西法没错,就是路清把她耍了。 路清的确准备趁乱逃走,半个小时前她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率先通知了欧维和周灼,两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再然后,就是她自己的逃跑计划。 她又不是傻逼,干嘛扒在赌桌上跟黛西法对赌?目的到了就跑啊!!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路清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场时,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影子,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那人手一伸就把路清扛在了肩膀上,她想出声说话,可不知什么时候,那人点了她身上的某个部位,好像是点穴,她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还动不了。 路清被扛在肩膀上,看着眼前的景色飞速后退……哦,是那个人扛着她在飞速前进。 路清的眼珠尽力往后瞥,看见了及腰的长发和纤细的腰身。 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忽然,女人一个急刹车,没顾上路清,居然直接甩手把路清从肩膀上扔了下来! 迫不得已,路清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好几圈。 那女人点了她的穴,她根本动不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路清才发现,除了她和那个女人以外,还多了一个黑衣人。 两人展开了激烈的打斗,恍然间路清看清了男人的脸——是烧残页的那个男人!! 在小镇上,路清和他打斗时,两人勉强能打个平手,可这人在女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女人一脚踹在了他腰腹上。 男人借力滚来了路清身边,由于这是个隐藏楼层,没造窗,光线极差,但路清还是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冷刃。 他想杀了她! 可他上次为什么不动手呢? 来不及多想,路清拼命想挣脱桎梏,可她用尽全力,身体也一点不听她使唤,只能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死亡来临。 男人越来越近,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 女人终于察觉到了男人的意图,开始往这边赶来,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根本追不上。 男人高高扬起刀刃,正准备一挥而下,却有一条修长的腿横空踢出,随即就听到了冷刃掉落在地的清脆响声。 居然是他?! 这条腿的主人,赫然是那服务生。 这下要被黛西法逮住了。路清这么想着。 服务生揪起她的衣领,朝某个方向拖去,对那个女人嘱咐了一句:“搞快点,马上有人要来了!” 他们两个居然是一伙的?? 光线条件很不好,路清一直在地上拖……她已经开始怀念被那个女人扛着的时光了。 还没被拖出去多远,一声枪响响彻耳畔。 不远处居然又来了一个人,他的脸隐匿在昏暗里,路清看不见。 第26章 刀和操刀鬼 女人速度极快,一个闪身想踢掉男人手里握的枪——看样子她没有带武器。 服务生踢掉了黑衣人的枪之后,一手钳着路清衣服后领,一手从兜里掏出一颗小圆球,看着是药丸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黑衣男人的嘴里,片刻后,黑衣男人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于是,服务生一手拎着一个,光速把两人往某个方向拖去,把那个新来的持枪男人丢给了刚才扛着路清的女人。 十分钟后,服务生不拖了,找了一个十分隐秘的位置,把路清和那个男的一起放下了。 寂静的环境中全是服务生喘粗气的声音。 路清眨了眨眼睛,他该不是——拖不动了吧?她有那么重吗? 这儿不知道是哪,一点光线都没有了,良久,当路清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的时候,她才开始打量起服务生。 她一直觉得,黛西法是十分信任这个人的,稍微重要一点的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做,甚至是皇斗,也会交给他开局。 上次跟周灼出去闲逛的时候,她了解过图尔兰帝国的一些产业,这服务生身上戴的还有穿的,都是上档次的东西,黛西法对他应该不薄,他为什么还要背叛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清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很嘈杂的声音,倒不像是那些赌徒的说话声或者欢呼声,倒像是……慌乱。 并且,她觉得周围变得……越来越热了。 倏然,路清又被扛起来了。 怎么回事??服务生不是没力气了吗?? 直到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行不行啊,让你吃生蚝你不吃,就这两个人你都拖不动。” 是她?!她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服务生:“……搞快点,离开这!” 秦渡一手扶着路清把她扛在肩上,一手直接拽着黑衣男人,开始飞速移动。 黑暗会让人的感官变得迟钝,不知道过了多久,耀眼的白光刺激的她睁不开眼睛。 她居然已经到了大街上!! 不过,此时的他们处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巷子一头通往人来人往的主街道,另一头则七弯八拐的往里延伸着。 恍惚间,路清听到街上的人在议论纷纷。 “哎,这得死多少人啊?” “别说了,害,这样大一场火,无缘无故就烧起来了。” “我可听说啊……”说话这人神神秘秘的降低了声音,“王主今天也在公寓里呢。” “啊??该不会……”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掉脑袋!” 烧起来?公寓起火了?周灼说不定还在里面呢! 是这两个人搞的鬼吗——?! “吱呀——”随着开门的声音,路清终于被放到地上。 至于那个男人……不用放,他本来就在地上。 屁股那一块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了。 还好这服务生体能不怎么样,不然说不准她屁股也要开花。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扛着她的女人的脸。 女人半蹲在她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在从脚看到头。 日光倾泻下来,打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栗色的头发在阳光的晕染下像一片片金箔磨成的粉末,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女人长得……很媚。 可偏偏她眸子里的神色清澈无比。 “你就是路清啊?”女人眉眼弯弯地开口问道,“我叫秦渡,过河的那个渡。” 只一眼,路清就判断出,秦渡不是背后的主谋。 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透露出太多东西,所有的欲望,心计,城府,都会深埋在眸底,无法抵御别人的窥探。 秦渡绝没有这样的心计,顶多……可以算一把被别人利用的刀。 那使用这把刀的操刀鬼是谁呢? 服务生站在秦渡的身后,早已没有赌场内的恭顺态度,而是连眼神都不屑分给地上的两个人,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而后缓缓地取下了黛西法勒令他工作时必须戴的白手套。 经过刚才的奔跑,他头上的发型已然凌乱,有几缕漆黑的头发被汗液打湿,不得已湿哒哒地贴在他额角上。 秦渡眼中没有的算计和城府,在他眼底深藏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服务生应该叫做……开维伊? 秦渡没什么心计,一伸手就解了路清的穴,笑嘻嘻道:“我本来没想直接把你抗走的,但一时半会来不及跟你解释。” 路清活动了一下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开维伊。 “你又有什么目的?” 陈庭安笑着道:“看来你知道自己很抢手啊,跟我们合作吧,怎么样?” 路清冷声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陈庭安耸了耸肩,“那好吧,其实我叫陈庭安,跟你来自一个位面。” “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毕竟我的名字,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陈庭安将下巴扬向了秦渡的方向,后者则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很骄傲的神情。 两人说话的间隙,秦渡忽然一个闪身到了黑衣男人身边,大力捏住了男人的脸颊,神色都冷了下来,“他想咬舌自尽。” 也不等陈庭安说话,秦渡就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麻布,团巴团巴塞进了黑衣男人嘴里,而后神情很期待地看着男人。 陈庭安无语扶额,跟路清解释道:“她电视剧看多了。” 而后对着秦渡说道:“早跟你说过这样没有用,智障电视剧少看点。” 秦渡总喜欢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犯人的嘴用麻布塞起来,以为这样就能防止他们说话和咬舌自尽,殊不知…… 看着男人用舌头把麻布团从嘴里推出来,秦渡神情萎蔫,活像一只淋了雨的大哈巴狗,在男人准备再次咬舌自尽的时候,秦渡眼疾手快地卸掉了他的下巴。 她梗着脖子不服道:“不管用,那是因为团子还不够大!!我下次用一个大一点的麻布团,肯定行!!” 像一个被大人言语戏谑的小孩不服的样子。 陈庭安懒得叼她。 路清开始怀疑“我的名字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了,怕是“陈庭安”这个名字烂大街了秦渡都还傻乎乎的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陈庭安半蹲在黑衣男人面前,冷嘲道:“刃舞兵团已经是这个水平了吗?” 话音刚落,男人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似乎听不得有关刃舞兵团半个字的坏话。 路清也有些惊诧男人的反应,从被陈庭安俘获开始,他都一言不发,也不挣扎,可能是在观察地势等着伺机逃离,直到被带来这个小柴房,发现自己无法逃出生天了,不想暴露刃舞兵团的秘密才决定咬舌自尽吧。 陈庭安冷声道:“秦渡,接上他的下巴。” 秦渡:“哼,你让我接我就接?你当我是什么?!除非你求求我。” 陈庭安变脸,一副谄媚样,“求求你求求你,美女。” 得到这声“求求你”,秦渡心情颇好,长手一伸就接上了男人的下巴。 陈庭安又变脸,冷声冷气,对男人说的话也十分不客气,“兄弟,时代变了,过不了几年,刃舞兵团就要解散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刃舞兵团的人,周灼和她说起刃舞兵团的时候,她还以为这种团体离她很遥远,却不想刃舞早就盯上了她。 男人啐了一口:“呸,你他妈毛都没长齐,还敢来置喙老子。” 陈庭安平静道:“我还真没说错啊,刃舞兵团一年不如一年。还记得陈光吗?” 男人愣了一下,恶声道:“不记得!” 然后陈庭安却并非想在他身上找到答案,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是我爷爷,七十多年前,刃舞兵团在全位面招募士兵的时候,我爷爷入选了,好像做到了……大校。” 陈庭安接着说道:“本来我不想抓你的,但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回答上来,对吧,维克多。” 维克多阴森森的笑了,一言不发。 “记忆里,我从来没见过我爷爷,但我的父亲,陈盼山,也去报名参加了刃舞兵团,几年前,他寄回来一封书信,说过两天就回家,却始终没有回来,我想找到他。” 陈庭安语气放的很缓,慢慢贴近了维克多的耳畔,前所未有的疯狂决绝,“你能不能帮帮我啊?如果你没有回家,你的女儿也一定很想找到父亲吧?” 维克多眼中布满了惊恐的神色,大吼道:“我女儿怎么了?!!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她还那么小!” 见陈庭安不说话,维克多开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陈光是吧?知道,知道,之前是我的上司,芙丽丝上将的副手之一,你父亲被派去执行任务了,没回来,应该,应该是死了。” “我求求你啊,你不要动我女儿。”维克多早已泪流满面。 陈庭安笑容满面道:“那个任务,是你派我父亲去的吧,他明明跟你说过,亡妻早逝,家中还有一个孩子要养,你却攀附权贵,有背景的士兵你不敢使唤,就叫我父亲去!” “因果轮回啊,你犯下的罪仅凭你一个人是还不清的,还得你妻子孩子一起来帮你还才行呢。” 维克多流着泪苦苦哀求,却不见陈庭安有丝毫动容,见求饶不管用,他开始放狠话威胁:“你是什么东西,敢跟王权抗争,不怕王主追杀你吗?!” “你说柯利福?”陈庭安道,“他只是芙丽丝捡回来的一只白眼狼而已!他也配?” 维克多很愤恨,“你以为芙丽丝就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她,帝国也不会迎来那场大战,你都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多吓人哈哈哈哈哈……” 陈庭安一脚踹在他嘴上,两颗白洁的牙齿滚落下来,滚到了路清脚边。 第27章 不完整的人生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冬天。 八岁的他在门口的广场上……不,算不上广场,只是一片水泥地而已,他在那里和母亲一起堆着雪人。 天空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小雪,爷爷已经退休了,闲来无事时,养了几只鸡鸭,这些鸡鸭总会在场地不大的水泥地上拉屎,陈庭安很气愤,抄起一旁的竹竿要把这些鸡鸭赶走。 陈光就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慈爱地看着这一幕,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父亲在帮妈妈烧柴火。 他听见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嗔骂声:“让你不要烧硬柴火,你看看,饭都焦了!” 陈盼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小安啊,洗个手过来吃饭了!” 陈庭安瘪着嘴,应道:“好!” 等了几秒之后,快速跑进厨房,坐在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他的碗筷甚至桌椅,都是常年不动的。 母亲端着菜放到桌子上,故作严厉道:“你没洗手吧!” 陈庭安委委屈屈:“水太凉了。” 母亲无奈的笑了笑,打了一盆热水兑好了温度以后让他去洗手,陈庭安笑嘻嘻地洗完了手回来吃饭。 奶奶身体不好,六十多岁就病逝了,没有爷爷长寿,一家四口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母亲在工厂里做裁缝,父亲则是大街小巷地摆着地摊,陈庭安从不觉得父母的职业让他抬不起头,父母亲也没觉得身为一个优秀军官的儿子儿媳做着这种工作很丢人,他们只是万家灯火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家。 母亲夹了一筷子冬瓜,和陈盼山讨论道:“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大雪,已经开始下了呢。” 陈盼山闻言看了看门外边,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着些雪花,这场雪才刚来不久,水泥地还是一如既往,一点要被雪覆盖的痕迹都没有。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也往门口看去,母亲见他特别感兴趣,答应他如果今夜的雪下的厚一些,明日就陪他堆雪人。 夜晚还没彻底来临,陈庭安就已经开始期待明日了。 爷爷有一本手札,他的一日三餐不是饭,而是那本手札。 爷爷每次吃饭都是寥寥收场,吃两口就饱了,然后回到房间去,细细地研读那本手札。 陈庭安不知道那本手札里记着什么,他也不感兴趣。 小孩子讨厌学习,当然对文字也敏感。 吃过晚饭以后,他问能不能去同村的大壮家里玩会,母亲说可以。 大壮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个人在学校也是形影不离,大壮爸妈也很欢迎他去家里玩。 两个人在庭院里用石子在地面上刻画了各种各样的线条,村子里只有一条水泥路通向外界,路的两边是村民们的庄稼地,大庄家的院子可以将门口的水泥路和庄稼地看的一览无余。 大壮和陈庭安在地上画完以后,两个人开始跳房子——这是他们最爱玩的游戏。 全村里只有陈庭安和大壮两个人跳的最好,所以颇有种惺惺相惜,因为除了对方以外——无人能敌。 原来这就是高手之间的羁绊啊! 忽然,大壮眼睛望着路面,亮晶晶的,“哇,他们是当兵的吗?这身衣服好帅啊!” 陈庭安顺着大壮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绵延的水泥路上走下来四五个人,这些人全是已经成年的青壮男性,长得既高又壮实,穿着纯黑色的制服,裤腿和上衣的口袋都很多,腰间的腰带看着是特制的,每个人左腰上都别着一把制式精巧的手枪,此外,手上还端着一把步枪,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们左胸口袋上的一个印花——几柄刀刃飞舞交叠,看着就像是……在跳舞一样。 大壮问:“那是不是你家的方向啊?我听我爷爷说,二爷爷以前是当兵的,这些人该不会是去你家的吧?” 小陈庭安骄傲的扬起脑袋:“那当然!” 这套制服他在爷爷的橱柜里看见过,还趁着爷爷不在家偷偷穿过,只可惜这套衣服实在太大了,他穿上之后松松垮垮的,衣服全都拖在地上,爷爷回来发现衣服被弄脏了还给了他一闷棍。 那痛感,实在是难忘。 陈庭安和大壮的爷爷是亲兄弟,此时大壮的爷爷从屋内走出来,呵斥两个孩子:“别玩了,进来!” 声音听着颇有些焦急。 陈庭安一向害怕这个严肃的大爷爷,大壮平日里也很听话,两人没有多犹豫就进去了。 老人神情严肃,告诉两人:“能不能陪爷爷玩个游戏啊?”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什么游戏?” 老人笑眯眯的,只可惜这个笑容苦涩地让人心里不适:“捉迷藏,你们两个小娃娃躲,我来找,千万要躲好不要出来哦。” 不知道为什么,陈庭安总是觉得坐立难安,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害怕情绪,道:“爷爷,我不想玩,我想回家了。” 空气一瞬间死一样的沉寂。 良久,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浊气,事情没他想的这么糟也说不定呢? 老爷子正准备送陈庭安回去,却见这个小孩一溜烟就跑了,远远的只能看见他远远的背影。 他腿脚不便,大壮又太小,什么都不懂,无奈之下,他只能充着陈庭安跑远的背影焦急大喊:“小心点,从后门回去!”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陈庭安疯狂跑着,他焦急异常,害怕的情绪莫名占满了他整颗心脏。 从他家到大壮家的那条布满泥土的乡间小路,此刻好像长的不得了。 心脏跳动的都快要爆炸了。 陈庭安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一点路去到了后门的位置,正准备进门,一只枯瘦的手忽然大力将他拉去了一边。 慌乱之下,陈庭安以为是坏人,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胡乱挥舞着手想反抗,却被欲住了嘴,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小安,是爷爷。” 爷爷? 陈庭安眨着盛满泪水的眼睛,懵懂的点了点头,不挣扎也不叫了。 陈光这才慢慢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经历几十年、年龄比陈庭安大的多的手札,道:“小安,这本手札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收好它。” 这本手札的封皮已经有些破破烂烂了,依稀可以看见封皮之下发黄的纸张,上面有些工整的字迹。 它好像在发烫一样,烫到他不敢伸手去接。 陈庭安颤抖着问:“爷爷,你怎么了?那群人是坏人吗?我们一起走啊,还有爸爸和妈妈。” 陈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如果走了,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庭安的泪水还在往下淌,哭着摇头,“到底怎么了?你不走,那我也不要走!!” “别闹,爷爷要走了,你一定要躲好,等这群人走了,你就跑出去,跑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陈光强硬地把手札塞进陈庭安手里,转头颤巍着身体走了出去。 陈庭安抹了把眼泪,没有照陈光说的那样跑走,而是找了一个隐匿的位置,既能望向庭院,又能不被这群人发现。 这一眼,陈庭安一辈子都忘不了。 母亲被那个高个子男人拽着头发拖在地上,父亲泪痕满面跪在男人面前苦苦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妻子,你有什么就冲我来,我求你了!!” 父亲一向是温和的,人缘也很好,他从没看过父亲这么狼狈的模样。 母亲尽力抬起了头,他这才看清,母亲的脸上已满是血迹。 女人拼尽全力朝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无力道:“盼山,算了。” 陈光终于走到了庭院里,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尽管儿媳受到这样的伤害,也能临危不惧。 “怎么来了一群小娃娃。”陈光不屑道。 为首的男人不想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开门见山道:“老爷子,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一家人都会平安无事。” 陈光冷笑道:“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刃舞兵团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男人不多废话,当场切下了母亲的一根手指,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地落在水泥地上,女人凄厉的喊叫声响绝庭院,陈光却仍然面不改色。 反倒是陈盼山慌了神,哭嚎着上去抱住男人的腿,泪流满面,“别这样,我妻子怕痛啊!!别这样,我求求你了——” 男人不耐烦地把陈盼山一脚踹开,恶趣味道:“怕痛?正好,我有一百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 绝望之下,陈盼山在地上磕一个又一个的响头。 年幼的陈庭安被这种血腥的场面刺激的说不上话来,拼尽全力用双手捂住了嘴,生怕泄出一点声响。 忽然,他对上了母亲的眼睛。 那一瞬间,母亲眼里流露出的错愕和绝望他无法言喻,她眼里流出滚烫的热泪,却只能迅速偏过头去不看他。 不能……不能让这群人发现小安……绝对不能!! 躲好啊,我的儿子,你一向最聪明了,千万要躲好啊…… 第28章 莱昂纳德家族 男人威胁着陈光,“陈老爷子,我敬你在是个英雄,但错就错在跟了那样一位主,如果你能把记录她罪证的东西交出来,你的家人绝对不会再受到迫害。” 陈光坚决道:“没有。” 男人很不爽他的态度,又切下了女人一根手指,但这次她却一点声响都没泄出,直到十根手指全部切完。 她痛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却一声不吭。 陈盼山受不了了,求着他的老父亲:“爸,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你就给他吧我求求你了——” 恍惚间,他好像响起了什么,灵光乍现道:“手札,是不是那本手札?!我知道放在哪,我这就给你们找来。” 他喃喃自语道:“对,就是那个,我现在就去拿。” 只要把手札给他们,他们就会放了小晴。 对,就是这样的。 陈庭安害怕地将那本手札越抱越紧,眼泪不断滚落下来,他无法控制生理上抽泣发出的声音,只能捂住嘴。 好在现在没有人注意到他。 母亲悄悄抬起一个眼神望着他,脸上糊满了鲜血,泪水充斥了眼眸,嘴唇不断蠕动着,陈庭安终于看懂母亲的口型:跑。 忽然,一个阴影从身旁盖了下来,陈庭安浑身一僵,他僵硬的偏过头去,看到了满目猩红宛如一个疯子的父亲。 父亲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然后视线移到了他怀里——手札。 陈庭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把手札在怀里越抱越紧。 庭院里传来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看你儿子多识相,你要是要拿出来,也不用我白费力气,你这儿媳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你说是吧哈哈哈哈。” 陈光平静道:“他找不到的。” 男人脸色大变,怒道:“你到底把它藏哪儿了?!一本手札,难道比你们一家人的命都重要吗!!” 老人眼里淌出浑浊的泪水,“小晴啊,我对不起你。” 母亲抬起鲜血淋漓的头颅,看着陈光。 “我也对不起盼山,是我把你们拖累了。” 老人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有一点,你没说错,这世界上确实有东西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这一点……” 老人忽然放大了声音—— “我的家人也一定能理解!!!” 这句话,像是说给那几个军人听,但陈庭安知道,是说给他听。 爷爷要他拼死保护手札。 母亲深吸了一口气,流着泪大喊道:“你杀了我吧!!我们家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男人被惹恼了。 不给,他搜屋就是了!! 见那群人想要解决母亲和爷爷,陈庭安疯了一样想要跑出去,却被陈盼山桎梏住了,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陈庭安撇过头去看父亲的脸,他早已泣不成声。 他长手一览把陈庭安抗在了肩膀上,大步迈着从后门走了,挑了一天僻静人少的小道,永远离开了村子。 陈庭安被扛着,柔软的腹部抵在陈盼山宽厚的肩膀上,头部朝后。 他看着那个人扬起了刀刃,一下……就砍掉了母亲的头颅,他还砍下了母亲的四肢,把母亲剁的稀碎,然后嫌弃的一脚踢开。 他也这么对待爷爷。 母亲的头颅落地的时候,眼睛正温柔的望着他。 他的世界下了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风雪。 父亲扛着他,在大街小巷奔走。 陈庭安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言不语,一个字也不肯向父亲吐露。 逃出村子的第一天,他们没有钱吃饭,夜晚就睡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父亲想出去找点吃的,又担心陈庭安一个人被那伙人找到。 街角的一颗树死在了严寒的天气里,只剩下糟糕干枯的枝杈。 这本手札,陈庭安始终死死抱着,就连陈盼山都不能碰。 他就这么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父亲去参军。 他以为父亲只是去养家糊口,加入了一个普通的军队,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父亲居然去了仇人的大本营。 他不用再为吃穿发愁,可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想,父亲或许早就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看过那本手札了,所以才会想要加入刃舞兵团——这是他在完全能看懂手札的内容之后才知道的事了。 就连他,也不例外。 这本手札,是爷爷和父亲的遗愿,也是他们家血仇的来源。 父亲想调查真相的手段是潜入任务兵团,可他不一样,他不想去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团体,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这群人都付出代价。 七十多年前,刃舞军团有一位杰出的军官,名字叫做芙丽丝,她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爷爷就是她的亲信之一,爷爷从年轻时候起就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那本手札记录的是爷爷自从加入刃舞兵团后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看过,里面关于芙丽丝的描述十分之多,不仅仅包括她说的话,做的事,还包括她和部下之间日常开的玩笑。 不仅如此,这本手札详细记录了芙丽丝的伟大功绩,可他后来打听过芙丽丝的事,却发现她在a3位面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里的民众把她的雕像推倒,让千万人踩万人踏,美其名曰——这是她的赎罪。 可分明她是爷爷手札里记录的英勇将军。 据说芙丽丝曾经是一位十分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带着位面一跃成为最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形象却被国家政府一再的抹黑。 以至于那帮人想要回手札,为的就是销毁芙丽丝在世上最后的功绩,让她沦为世人眼里的过街老鼠。 他和父亲之所以如此坚定的要介入这件事情,是因为陈光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在手札后面的空页写上了他的遗书: 我不知道这本手札最后落在谁的手里,如果是我的家人,请你看过我的遗愿。 是的,这是我的遗书。我曾经跟随芙丽丝将军征战四方,晚年时发觉自己的罪孽深重,但芙丽丝将军却为人民博来了民主和独立。民众拥护她多余拥护帝王,她的存在也因此遭到了王政的抹杀。 我已是杀孽深重的罪人,但将军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心想为将军翻案,无论是谁看到这封信,都请继承我的夙愿。 这封信十分简短,却反复强调芙丽丝。陈庭安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如此执着,但他和父亲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他要为芙丽丝正名! 都是因为这个人,他才一夜之间从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变成丧家之犬,母亲和爷爷的惨状也全都是因为她。 倘若她不能被正名,那么母亲和爷爷的死就毫无意义。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庭安的思绪终于从遥远的过去回到了现在,他表情平静的蹲在维克多面前,“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女儿,但接下来我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维克多咬了咬牙,“只要你不动我女儿,怎么都行!” “你的任务是什么?” 维克多咬牙道:“尽量活捉路清,无法活捉也可以当场击毙。” 路清闻言挑了挑眉。 陈庭安平静问出下一个问题:“路清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已经答应了陈庭安回答他的问题,可维克多却还是犹豫了,直到陈庭安好像没什么耐心了,他怕他对女儿做些什么,才开口道:“她是莱昂纳德家的掌权人,名字叫做……妮可拉。” “为什么要抓她?” 维克多:“上面决定的,我只能照做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放过我女儿?” 陈庭安偏头微微一笑:“当然……” 听到这两个字,维克多刚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又听见陈庭安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在耳边:“不行。” 维克多疯了一样挣扎着,可惜他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 他双目充血,两个眼球因为极度愤怒而往外突出着,面目看着十分狰狞,他怒吼着:“你明明答应我了!!你不能伤害她,我求你了,有什么你冲我来!!” 他一直吵嚷,聒噪得很。 秦渡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过去了,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陈庭安道:“c7位面不能久待,黛西法一手遮天,肯定会找到我们。” 倏然,路清插话道:“你怎么确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陈庭安看了她一眼,“我看过你的任务资料,上面的确是怎么写的。” 莱昂纳德家族是所有位面中最大的军火供应商,其工厂遍布所有位面的各个地方,其家主皮克私生活糜烂,仅仅是明面上的子女就有十几个之多,背地里私生子的数量没人知道有多少。 周灼说她是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假定这人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应该来自莱昂纳德家族,或许是被人遗弃到d76位面的,无从知晓。 但莱昂纳德家族子女众多,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这个弃子做掌权人。 秦渡对陈庭安的话很无语,“你知道还问他干什么?” 陈庭安:“说了你也听不懂,平时少说话多做事吧。” 他的顾虑和路清是一样的。 皮克儿子女儿一大堆,并且接触的都是家族核心的教育,手腕肯定比路清这个弃子多得多,刃舞兵团不去抓其他的子女,反而盯上了路清这个弃子,太不合理了。 莱昂纳德家族出口军火,和众多军方都有合作,可谓是一手遮天,没什么人敢动莱昂纳德家族。 盯上路清,就说明盯上了莱昂纳德家族,不仅如此,维克多甚至说路清是“掌权人”,不合常理,如果这个私生女真的有继承权,莱昂纳德家族的其他人不会视若无睹。 要么他们觉得路清没有威胁,要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路清的存在。 柯利福盯上了莱昂纳德家族,难道他想要莱昂纳德家族新出口的那批货物?可他如果想要,直接以阿霍兰塔帝国的名义采购就是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派刃舞兵团的人来抓路清? 第29章 谈判 既然柯利福想抓路清回去夺莱昂纳德家族的权,又为什么要下杀掉她这样的命令呢? 看着陈庭安和路清都心事重重的模样,秦渡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喂,你俩魂丢了?” 路清默不做声的看了她一眼——心思单纯,好拿捏。反观陈庭安,工于心计,城府颇深,吃人不吐骨头。 陈庭安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路清问:“哪两个?” 陈庭安:“跟我们走,掌权莱昂纳德家族,或者,自行离开,陷入无止境的追杀。” 路清微微一笑:“就你们两个,也敢说夺莱昂纳德家族的权?” 陈庭安也回她以微笑:“不是我们两个夺权,是你。” 说着,陈庭安耸了耸肩。 他并不怀疑路清就是妮可拉的真实性,但这件事背后的目的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路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没得选。 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不想就可以的。 她从小到大都在d76位面生活,那她脑海中忽然冒出的零星片语的记忆又是谁的呢? 路清平静道:“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对莱昂纳德家族的政权没有任何兴趣,真正想获得武装力量的是你。” 陈庭安笑而不语,他知道路清是聪明的。 秦渡不明所以,眨了眨大眼睛,迷茫道:“你们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不是你要夺权吗?怎么又变成陈庭安了?” 路清:“……” 陈庭安则道:“习惯就好。” 上帝总是公平的,给了秦渡如此发达的四肢,却夺走了她的脑子。 陈庭安无奈的摆了摆手,“所以你能懂我的处境吧?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希望你夺权之余也能跟我说说话吧。” “夺权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路清道,“你们要帮我找疫病的解决办法。” 陈庭安问道:“为了周灼?” 路清沉思道:“不全是。” 秦渡根本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弯弯绕绕的,于是心大的蹲在维克多旁边,扒拉他。 然后,路清就看到了这一幕—— 秦渡掀起了维克多的上衣,细细地观察着维克多的腹肌。 维克多已经并不年轻了,四十多岁,但因为训练的缘故身材很好。 秦渡好奇的伸手在他腹肌上戳了戳,似乎觉得不够劲,又想扒人家的裤子。 路清实在不好意思看,只能别过眼去,见路清神情有异,陈庭安下意识的看向秦渡那边,这一眼简直让他额头青筋暴起——秦渡在弹小维克多。 陈庭安:“不是跟你说过不准随便扒人家裤子吗!!!!” 秦渡委屈:“这是我的俘虏。” 陈庭安怒吼:“那也不行!!!” 陈庭安一个箭步上前把秦渡从维克多旁边捞起来了,秦渡被他揪着衣领,脖子隐没在宽松的衣领之下,看着特别搞笑。 陈庭安庆幸维克多还晕着,不然他丢脸要丢到大西洋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陈庭安的脸有些微红,而后他一甩手丢开了秦渡。 秦渡则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病。” 路清别过眼去不看维克多白花花的下体,陈庭安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跟周灼联络了,黛西法很快就会发现她跑了,那么她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周灼和欧维。 以周灼的能力,完全可以带着欧维紧急避险。 路清想了想,问秦渡:“你会用剑吗?” 秦渡:“啊?会用一点点,看你想干什么事情。” 路清平静道:“劈开回风谷的风带。” 秦渡:“?” 她没听错吧?路清要她干啥????? 事实上路清没有开玩笑,回风谷的大风终年不止,但想破开这风带,还有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一条更强劲的风带。 但这很不容易,只有常年习武力量极大的人才能做到,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所以先前的时候路清把这个想法否决掉了。 现在有了秦渡,这个想法就不是毫无转圜之地,路清觉得可以一试。 秦渡不明所以,正想问为什么,就听见陈庭安似笑非笑的说:“你身边不就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么?” 路清:“谁?” “希尔维特。” 路清沉默了。 陈庭安身子慵懒的斜斜倚靠在门框上,光线透过他的眉眼,不同于在赌场里的恭顺,此时的他多了几分阴冷,“刚才没忍心告诉你,疫病的事很可能是希尔维特一手策划的。” “不可能!”路清下意识反驳,“他住我隔壁将近十年,没时间做这些。” 陈庭安眉眼冰冷,“七十年前,疫病开始在各个位面扩散,大约十年前,扩散停止了。希尔维特去过无数个位面,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我很确定,他去过的最后一个位面,是d76。” “也就是说,在和你做邻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d76位面。” 路清像是被小鬼定住了身,眸光死寂,一动不动。 陈庭安:“不信的话,你自己去调查一下不就行了。” 此时的秦渡弱弱插了一句嘴:“劈开风带需要对冷兵器非常熟悉才行,我从小到大一直练的是体术,抱歉,这个我帮不了你。” 陈庭安才不管路清的情绪,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谁敢挡他的路,他就杀了谁。路清要是情愿往前走那还好,若是不情愿,拖也要拖着她走。 他本想让秦渡杀了维克多,但转念一想,秦渡没有这份杀人的心性,索性就自己动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毫不拖泥带水的带走了仍在睡梦中的维克多。 刃舞兵团的人都没资格活下去。 啧,他还是不太习惯杀人,明明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了要走这条路。 陈庭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纯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残留的血迹,神情懒懒的,“走吧,带你去d76位面的管理局录入身份。” 每一个能自由进入空之境界的旅人都必须在本位面的管理局录入身份信息,否则就属于非法入境,一旦被抓到,该人的人身权利全权归被入侵位面所有。 在走之前,路清写了一封信,留给周灼。 信上的内容陈庭安不清楚,也懒得清楚,这封信路清交给了陈庭安,请他代为转达。 她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势利网,不然不可能成功的在黛西法手底下藏那么久都没被发现。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 陈庭安道:“抓住我的手臂。” 两只纤细的手臂同时伸出,路清抓住了陈庭安左小臂,秦渡抓住了右小臂,一双狐狸眼单纯天真的望着陈庭安。 陈庭安:“……你抓什么,我带她进空之境界,你自己不是能进吗。” 秦渡委屈巴巴放开手:“哦。” 第30章 管理局 路清的身份信息不在管理局名册上,除去接近死亡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入空之境界了。 位面旅人也是分等级的,像陈庭安这样的级别,可以直接带人进入空之境界,秦渡就是他带进去的,周灼的级别比较低,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极端的做法。 陈庭安将路清的信压在了某个记号下面,三个人就回到了d76位面。 所谓管理局,就是管理位面旅人的地方。 管理局的位置非常偏,在郊外的一处森林里,d76位面正值夏季,森林的蚊虫非常多。 管理局建的像是一座古堡,暗白色的墙壁和古铜色的大门无不彰显着它的威严庄重。 这扇门是唯一的出入口,但门后对应着两个系统,实际上就是两个小型的位面。 与其他位面不同的是,门后的两个小位面是人造位面,这项技术非常先进,能熟练使用的地方并不多,d76位面的管理局就是罕见的使用者。 陈庭安似笑非笑地问:“你知道人造位面的创造者是谁吗?你见过他。” 见过他?那就只有一个人有可能了。 “是琉易。” 陈庭安打了个响指:“bi go。” 两个系统的好处就是——防止普通人进入。 这扇门其实装备了隐藏的人脸识别系统,如果是该人的身份信息登记在册,就会打开真正的管理局入口,但如果是普通人误创,这里就会变成一座荒废的古堡。 陈庭安走上前去,拉开了大门,十分礼貌的让两位女士先进。 秦渡白了他一眼。 装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秦渡迈步走进去后,路清紧随其后,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陈庭安。 怎么说呢,这幅景象路清从前只在科幻片里面见过。 大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半圆形的吧台,吧台用的材料路清肯定这是现世界没有的。 有点像手机屏幕使用的材料,但又不是。整个吧台好像把电子产品搬到了现实世界中一样,采用的是类透明面板,但不透明,因为通过硕大的半圆形面板无法看到后面工作人员的躯体。 吧台大概一米四高,有五个穿着制服的女工作人员坐在吧台后为客人办理业务,吧台上有着全透明的键盘等一系列办公用品,此外,吧台的正上方有一块电子显示屏,高度有一米五六,高度几乎达到了天花板,被分成了由五位工作人员操控的五个板块,吧台底部的电子画面和吧台上方的显示屏内容是共同的。 路清仔细打量着管理局,整体采用了暗色调,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是一种漆黑幽蓝的色调,墙壁上没有开窗,但空气很清新,应该是有独特的通风系统。 屏蔽和地板上有一气呵成的暖白色光带,起到装饰上的作用,这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像赛博朋克。 管理局无法应用与现代建筑相同的水泥墙壁,也不能开窗,日光一旦照进来,强光会致使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客人都很难看清显示屏上的内容。 秦渡:“不管进来多少次,我还是要说——高科技真他妈牛逼!” 陈庭安:“……” 陈庭安不说话,却有另一个男人接住了秦渡的话以防她冷场,“那是,这都是哥的智慧。”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高挑的人影,长度到锁骨的头发被盘起了一半,露出他精雕细琢的五官,琉易没有再骚包的穿着白西装端着红酒杯,而是十分平易近人的穿了一件短袖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路清控制不住的扶额,“你跟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琉易单纯的眨眨眼,“你看过谍战片吗?理解一下啦,为了保证任务成功,当然要制定 b啦~” 路清:“……” 忽然间有点心疼黛西法了。 不过,有个疑问路清没有得到答案—— “你怎么做到和黛西法定下婚约的?” 这个问题对于琉易来说好像是夸奖一般,他傲娇的扬起头颅,“当然是凭借哥的才华和帅气的脸蛋。” 秦渡看不下去了,忙告诉路清:“他搞出了一个什么材料,具体啥材料我也不清楚,他给黛西法她爸洗脑了,说这个材料以后会全世界应用,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个生意让黛西法他爸垄断,不给别人做。” 末了,秦渡补充一句:“能挣好多钱。” 琉易暴怒跳脚:“说多少遍了,那个材料叫青钢!!到时候我被阿霍兰塔帝国聘请你别过来抱我大腿。” 秦渡不屑,“就你?阿霍兰塔帝国要是聘请你,a3位面的中心帝国就要换人了。” 琉易急了,换个角度开始攻击秦渡,“文盲,你课上完了没?还不去学习?” 话音刚落,秦渡浑身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果不其然,她最害怕的事情来了—— 陈庭安面无表情催促道:“还不快去上课,下次出任务我再叫你。” 秦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力踩了琉易一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跑了……准确来说,是去二楼学习了。 她没事的时候就会一直待在管理局,二楼有宿舍,还有教室,在派出位面旅人执行任务的时候,又能不耽误他们学习。 陈庭安早就毕业了,秦渡则还有漫漫长路要走,照她这个进度,没个一两年学不完。 秦渡是一溜烟跑了,剩下琉易哀嚎。 秦渡从小习武,她那一脚真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 果不其然,琉易……成跛子了。 他左脚撑在地上,右脚微微抬起,漂亮的脸表情扭曲,“我事先打过报告,局长放权了,你的身份信息属于高级机密,不走正常渠道,我给你办。” 路清:“……哦。” 琉易一瘸一拐的领着路清朝某个方向走去, 第31章 帅帅本帅 琉易在管理局似乎有自己的工作间,进去的话需要密码。 路清眼睁睁地看着琉易在显示屏的密码栏上输入“帅帅本帅”四个字。 四个字里,三个帅。 琉易本人没有一丝羞耻,昂首挺胸……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管理局的全部身份信息都在这间工作间里,为了防止别人盗用身份信息,琉易对其做了加密处理,用的是一种特殊预言,翻译成文字,意思是……帅帅本帅。 陈庭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一直管琉易叫小帅。 刚开始他不是这么叫的,而是很正经地叫琉易的名字,直到某天,他看到了一个电影解说—— “看好了,迎面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叫做小帅,三天前,他的女友莫名失踪——” 大众的ai合成音加上琉易的密码,十分洗脑。 琉易“金鸡独立”,一手撑在操作台上,另一手在先进的面板上划拉着,片刻后,他侧开了一个身位,冲路清扬了扬脑袋,“好了,过来录入你的信息。” 硕大的面板上有以下几栏: 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初始位面…… 甚至,路清还看到了“dna序列检测”。 路清:“……” 即便管理局采用的技术十分先进,路清录完这些条件开始花了十分钟之久。 二楼有个休息室,她跟秦渡住一个宿舍,这会秦渡还在上课,没回来,陈庭安跟她说了下一步计划。 他身子倚靠在门框上,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势,问道:“你知道亚特兰蒂斯文明吗?” “听过。”路清平静的回答道。 亚特兰蒂斯只是一些发烧友的推测,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个文明存在过——当然,这是以前的时候了。 从前众人的眼里只有“一个世界”,但现在不一样了,世界是多线并行的。 人类无法想象出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亚特兰蒂斯或许真的存在。 路清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庭安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他五官并不突出,但面部线条即柔和又流畅,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他眼里偶尔一闪而过的算计却无处不彰显着他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下一个位面,我们要去亚特兰蒂斯。”陈庭安接着说道,“你的项链,就是打开亚特兰蒂斯入口的钥匙。” 路清一怔,下意识的用手覆上了吊坠。 那是一个鱼尾形状的坠子,鱼尾里盛着一汪极为纯净的浅蓝色海水。 原来黛西法要她的项链,就是想要打开亚特兰蒂斯的入口? “可是夺权跟亚特兰蒂斯有什么关系呢?”路清问道。 陈庭安薄唇轻启,轻声道,“莱昂纳德家族的真正继承人不是族长决定的,而是亚特兰蒂斯的人鱼长老决定的。莱昂纳德家族实际上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分支,如果哪一任族长没有经过人鱼长老的同意就擅自掌权,会被海水淹死的。” 路清有点不解,“不去亚特兰蒂斯水域不就可以了吗?在别的位面运行家族势力不行吗?” “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离开水源,亚特兰蒂斯掌管着全位面所有的水,包括阿霍兰塔帝国的水源。”陈庭安平静道,“所以,你只需要得到人鱼长老的认可,掌权莱昂纳德家族就很容易了。” 第32章 秦渡饭馆 路清回到宿舍的时候,陈庭安已经面色不善的在里面等她了,秦渡已经下课了,一副死狗样躺床上,动都不动,琉易则不知道去了哪。 秦渡看见她回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个弹射从床上坐起来指着路清对陈庭安说:“你看,我就说她会回来的吧!大哥,我早就说了,是人就会有隐私,你跟那个聋子丢了拐杖一样。” 路清:“……”聋子跟拐杖之间有必然联系么? 秦渡的话毫无作用,像陈庭安这样心思缜密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丝一毫的变故,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黛西法身边潜伏那么久不被发现。 陈庭安不理会秦渡,自顾自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路清像是无奈般,叹了口气,而后从白色的帆布袋里掏出一朵枯萎的花,“回去取变异玫瑰种。” 陈庭安看了一眼,不再多说。 “能不能让琉易看看这朵花?”路清问道。 “不知道,你去问他吧。”陈庭安双手环抱着,居高临下道,“下次外出前记得知会一声。” 路清微微一笑,“好的。” 说实话,路清很讨厌像现在这样住宿舍,倒不是因为不想和秦渡一起住,而是因为不想洗衣服。 住宿舍就意味着她要定时定期洗衣服。 秦渡右手支起脑袋,侧着身子躺床上翘起了二郎腿,见路清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顺嘴一问,“你咋了,不高兴?” 路清不想承认自己不爱洗衣服,随口说:“一回来就跟犯人似的被审问,谁能高兴?” 陈庭安:“……” 他正准备离开,就听见秦渡叫他,“你晚上有事不?” “干什么?” 秦渡呲牙一笑,“请你们吃我妈做的蛋炒饭,把琉易也叫上。” 路清答应的很快:“好啊。” 陈庭安也没拒绝,晚上九点,四人准时到了一架炒菜馆,里面人很多,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但一直忙活也会汗流浃背。 看着店铺上方“秦渡饭馆”的牌匾,琉易忍不住咋舌,“菜你是一个不炒,存在感你是一点不落啊!” 秦渡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我妈要求,姐都不想叫你。” 虽然跟陈庭安和琉易认识的时间更长,但秦渡好像更愿意和路清亲热,没到相互挽着手臂的那种程度,但秦渡还是推了路清一把,“快进去,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陈庭安很随意,坐哪都行,虽然秦渡的母亲秦倩女士极力要求给众人排个小包间,但琉易还是拒绝了,说自己喜欢热闹一点。 四人坐在了一个角落里,这位置吹不到风扇和空调,也不靠近窗户,看不到外面人来人往的景象,但他们都默契地坐在了这,把更好的位置留给客人。 几人也不在意这些。 秦渡大手一挥,跟秦倩女士说:“妈,给我们来四份蛋炒饭!” 秦倩女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短袖,下身则是那种路边小贩卖的二三十块钱一条的裤子,额头上全是汗,后背的衣服也已经被浸湿,即便这样热,她还是围了围裙,戴了兜帽。 以前没带的时候就出现过顾客闹事说饭菜不干净的情况。 秦倩女士一手拿着菜单和笔,被秦渡的“大气”气笑了,愣是用空出的那只手拧起了秦渡的耳朵,秦渡痛的呲牙咧嘴,下意识把头往秦倩女士那边靠以此来减轻痛苦。 “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话罢,秦倩对着三人热情的笑了笑,“别理她,这孩子脑子有泡,你们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们做。” 看着秦倩揪着秦渡耳朵还未松开的手,陈庭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解围道:“我们吃什么都可以的,不用太麻烦。” 秦渡赶忙点头,“对对对,妈,他爱吃蛋炒饭,他们都爱吃蛋炒饭!” 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秦倩松了手,秦渡的耳朵已经通红一片了。 “给你们做饭怎么叫麻烦呢,你们都是小渡的朋友,在工作上也麻烦你们多担待一些。” 琉易:“你太客气了阿姨,我不想吃蛋炒饭,您能不能给我炒俩菜啊?” 秦倩也很乐意,“行啊,你想吃什么?” 秦渡不乐意,“你怎么能不爱吃蛋炒饭呢?” 秦倩毫不犹豫反手就给了秦渡一巴掌,拍脑门上了。 陈庭安:“……” 看来他的解围无济于事,秦渡这样的破孩儿,挨打的方式有千万种。 “这个小姑娘长得好俊呐,叫什么名字呀?”秦倩好奇的看着路清。 路清礼貌的笑了笑,“我叫路清。” “哎呀,这个名字好,以后的路都清清亮亮的,一辈子享福。”秦倩乐呵呵。 路清有些微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秦倩神色有些僵硬,以给他们做菜为由去了厨房。 做菜需要些时间,几人就一边闲聊一边玩手机。 秦渡心很大,没有话题就找话题,神秘兮兮跟路清说:“你知道我妈为什么难过吗?” “为什么?”路清问。 “因为我是私生女,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丢下我妈跑了。”秦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妈生我的时候,就给我取名叫秦渡,希望我能度过一切难关。” 琉易一边在手机上玩消消乐,一边嘴欠,“还不错了,要不是你,我们四个连一个妈都凑不齐呢。” 忽然,琉易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因为他感受到了十分哀怨的目光。 琉易:“……开个玩笑嘻嘻嘻。” “没事,我妈就是你们妈。”秦渡拍了拍胸脯,末了还补充道,“要是不够的话,我也能当你们妈。” 陈庭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是吗,那你跟阿姨是什么关系啊?你叫她妈还是姐妹?” 秦渡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路清默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陈庭安一眼。 真好糊弄。 琉易则是装死,似乎是嫌太过无聊,提议道:“打麻将不?” “小渡,我想打麻将,请拉群。” 秦渡:“滚啊!!我不是你的手机助手!!!!!” 口嫌体正直,某绿色图标的软件上从此以后有了一个名为“麻将小分队”的群聊,在漫千大群的星火里点燃了不值一提的火苗。 路清先出,琉易在她下家,然后是陈庭安,最后是秦渡。 这一局四条是宝,路清一张没有,她打了一张东风出去,琉易起手就打了一张三条,陈庭安正准备接下这张三条,秦渡大呼小叫:“等一下等一下,这张我要。” 陈庭安:“我都准备吃了,你能不能不要?” 秦渡拧巴着脸,“好吧,我让让你好了,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不碰,我这是卖你一个人情。” 陈庭安:“……少看电视剧。” 有了著名的“三条事件”以后,秦渡不管干什么,一旦和陈庭安发生利益冲突,就会道德绑架。 比如,当秦倩做的鸡腿只剩最后一只的时候,陈庭安和秦渡同时伸出了筷子。 秦渡:“你不记得我那张三毛的恩情了吗?要不是我没碰,那把你能胡?” 陈庭安:“……我打给你好几张。” 秦渡梗着脖子,“那都是你不要的,我只是刚好吃牌了而已,我那可是放弃了我需要的三毛啊!!” 陈庭安气急,“给你行了吧!” 说着放开了死死夹着鸡腿的筷子,转而伸向了一旁的肉末茄子。 秦渡囫囵吞着鸡腿,“都怪我妈这人,太热情,没让你们吃到蛋炒饭,下次请你们吃!” 琉易卖惨,“可以不吃蛋炒饭吗美女,我不爱吃。” 秦渡:“不爱吃蛋炒饭?!不爱吃就从我秦渡饭馆滚出去!” 好巧不巧,这话被端菜路过的秦倩听到了,毫不拖泥带水抬腿就是一脚,直踹秦渡美臀,“你怎么说话!” 第33章 师承 其实秦倩做了挺多菜的,鸡腿只是第一盘光盘的菜而已。 秦渡爱吃鸡腿,其余三人对鸡腿都不是很钟爱,但陈庭安十分喜欢在秦渡面前犯见,偏要跟秦渡抢,就喜欢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 琉易不理会这两个幼稚鬼,跟路清一起吃吃喝喝。 秦倩女士做菜的手艺十分了得,连路清这种爱吃饭不爱吃菜的人今晚吃的菜都比饭多,更何况琉易和秦渡了。 看着两个幼稚鬼的暗暗较劲,路清忽然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过过这样热闹的生活了,自从路知源和张圆出车祸离世后,她身边的人气就只剩下了楚博英,而现在,她也很久都没见过楚博英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四人回到了管理局。 只有路清是外人,她和他们之间没有真情,只有算计和猜疑。 回到宿舍,路清叫住了即将离去的琉易,把那朵已经枯萎的花拿了出来,问道:“你能不能看看这朵花有什么不同?” 琉易疑惑,“这不是很明显吗?” “哪里?”路清心头为之一振,忙正色问道。 琉易煞有介事,“这朵花枯萎了啊!” 路清:“……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认真研究一下它,就像做实验那样研究。” 琉易接过那朵花,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什么花啊?” 枯萎有点严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变异玫瑰种。” 琉易大惊,下意识一甩手,又把花甩了回去,“你有病啊!这个有病毒会传染的!” 路清顺手接住,认真的看着他,“这就是我请你研究的原因,这朵花没有致病性。” “啊?”琉易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眼里忽然冒出很狂热的神色,“我靠,真的吗?!快拿过来!” 琉易又把那朵花抢了回去,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飞奔实验室,一边跑一边嘟囔着,“哥要是解决了困扰了全位面几十年的问题,就青史留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清:“……” 天才嘛,多少有点不正常,她在电视上看见过。 次日上午,陈庭安把秦渡和路清叫到了练武场,要求秦渡,“接下来一个月,你来教她体术。” 秦渡瞪大了眼睛,“你当我是街舞速成班吗?一个月她能学点啥?!” “……课业可以先停掉。” 秦渡:“教人打架我专业的,包教包会。” 然而事却是陈庭安一走秦渡就往休息的长椅上一躺——摆烂了。 她躺在长椅上吊儿郎当道:“真不是我不想教你,这玩意速成不了,我刚会走路就被我老师强制学,学了二十几年,才到今天这个水平。” 路清沉思片刻,“试试吧,说不准我能学会呢?” “你说的啊,学不会可不能怪我,你不能跟陈庭安告我状。”秦渡一脸认真的从长椅上坐了起来。 “好,不告状。”路清笑着答应了。 练武场器材很多,要什么有什么。 “那你先测量一下各种指标吧。” 五分钟后,秦渡看着肺活量测试仪上5100的数字瞪大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所以测试基本都完成了,且路清都没有休息过,一遍过。 秦渡将她各项指标都记录下来,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只可惜现在开始学太晚了,能到的高度有限。” “没关系,先教吧。”路清微微一笑。 秦渡想了下,教了她一套最简单的防身术,她演示了一遍之后,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腰,“这套防身术看着简单,可有你学的,慢慢学吧!” 话音落下,秦渡正准备离开,就听见路清冷不丁说:“会了。” 秦渡:“啊??” 路清神色认真的又说了一遍,“会了。” 秦渡看着她,沉默了。 她刚才只演示了一遍,如果她真的会了,首先那她的记忆力一定不错,过目不忘,其次她在武学上的天赋就不只是“好苗子”那么简单了。 “那你打一遍。”秦渡退开一步。 一拳一腿,一招一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清这一套防身术打出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刚硬,也不会软趴趴的,观赏性极佳,威力应该也不差。 “你真的第一次学武吗?”秦渡不可置信的问。 路清点了点头,“至少我记忆力没有自己学武的画面。” 秦渡眼冒精光,蹭一下蹦到了路清身前,“如果是你的话,还真有可能一个月学出一个样子来!” “我要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好让我们师门后继有人!” 真他妈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你,拜我为师!”秦渡想一出是一出。 路清:“要交学费不?” “不用交,跟你们念书的那一套不一样。”秦渡摆摆手,“不仅不用交,按照师门的规矩来说,师父还得负责徒弟的日常开销。” 秦渡忽然浑身一僵,坏了,说漏嘴了,路清不会敲诈她吧?! 路清果断道:“师父好。” 秦渡:“……不是你人模狗样地叫我一声师父就算拜师了,你得挑个良辰吉日,给我送点拜师礼,然后磕三个头,才勉强算礼成。” "这么麻烦?那算了。" 路清转身作势要走,秦渡急了,忙拉住她,“为师不是注重这些虚礼的人,不要也行!” 哟,还有上赶着倒贴的师父。 “那怎么拜?”路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渡则嘿嘿一笑,“我刚才开玩笑逗你的。” 忽然,她神情变得严肃认真,“我不需要你给我送拜师礼,甚至不需要你叫我师父,但我希望你能把我教你的东西全部学会。” “我师承一座隐山上的世家,雾隐秦家,我名义上的父亲就是秦家的家主,我的师父秦为声深得秦家绝学,并且自创了一套体系,这套体系迄今为止只有我一个人学会,我本以为这套体系会就此失传,但我看到了你的潜力,我愿意把我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你,只希望你能让我师父的体系不要灭绝。” 秦渡郑重其事地问:“你能做到吗?” “或许吧。”路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这有点难。” 她向来不喜欢肩上承担着重重地担子,“传承”二字太重了,她担不起。 “试试嘛试试嘛,试试又不要钱。”秦渡开始撒泼玩赖,“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赌场把你悄无声息地拐走吗?” 说实话,有点想。 第34章 禁止通行 秦渡的年龄分明比她大,此刻她总觉得像在看小孩子一样,可能是她少年老成吧。 见路清终于同意,秦渡兴奋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雾隐秦家的绝学是静步,从前路清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在武侠小说里出现,没想到真的有世家会修习。 这些世家大多是隐秘世家,在和平安全的新世界,他们的功夫也无了用武之地,大多是为了传承师门,或者强身健体,少了体术本身的杀人气。 功夫本就是杀人技,这一点只有秦渡做到了。 她赤子之心,待人真诚,所以即便是晦暗如陈庭安,也对她照顾颇多,但秦渡绝非善类,该出手的时候她绝不手软。 路清就跟着秦渡这么练了一个月。 秦渡跟不要命一样,早上五点就把她拉起来,晚上一两点才准她从练武场回去,仿佛要把一个月掰成一百个月用,直到陈庭安委婉提醒秦渡,她们从亚特兰蒂斯回来后还会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练习,秦渡这才稍稍收敛。 她在武术上的劲头跟她在学术上的劲头天差地别。 一月之期已到,这一个月路清都泡在管理局没离开过,琉易则是因为那朵花的缘故一直泡在实验室,今天刚出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妈的,我刚刚去办通行信息,发现路清成黑户了。”琉易骂骂咧咧的一路走来。 “什么意思?”路清问。 琉易沉默了,陈庭安则默默道:“上头有人把你的身份信息拉黑了,不让你通行。” “上头?” 琉易挠了挠头,“阿霍兰塔帝国的总管理局。” 秦渡不明所以,这些人说话她向来不怎么听得懂,智商是硬伤。 “应该是莱昂纳德家族干的。”陈庭安皱了皱眉道。 路清的真实身份是莱昂纳德家族遗失的长女妮可拉,阻止她去往亚特兰蒂斯,就能阻止她继任族长,并且路清如果不能去到亚特兰蒂斯,受益最大的就是莱昂纳德家族的二子卡迪。 一旦失去长女,候选人就会往下顺位。 “不是他们。”路清忽然道。 “你觉得是谁?”陈庭安问道。 一个苍老的人影浮浮漫漫地出现在她脑海里,路清却没有把这个人说出来,而是说道:“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莱昂纳德家族,如果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我掌权,直接杀了我才是一劳永逸,而不是把我困在这个位面。” “像上次那样进入空之境界行吗?”路清问。 陈庭安:“不行,你已经是黑户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进不去。” 隐隐察觉到什么,陈庭安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对吗?” 如果不是莱昂纳德家族,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希尔维特将军了。 本来定好的计划是今日就出发,现在看来要耽搁一下了。 路清平静道:“下午再走吧。”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了幸福小区——她养父母的住所,也是楚博英的住所。 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正漫不经心的在阳台上浇着花。 “为什么不让我去?”路清开门见山。 楚博英哼唧笑了两声,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小姑娘长大咯,一上来就质问老人家,一点礼貌都没有。” 路清忍无可忍,“老东西,别转移话题。” 楚博英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胸口,看起来十分受伤,“天哪,你骂我。” 路清:“……别转移话题。” 楚博英轻轻“切”了一声,老小孩一样,继续哼唧哼唧地浇花,“你以为位面旅人是什么好身份吗?很危险的,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倘若这话换做是别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路清都能理直气壮地回他一句“我不需要”,可偏偏这人是楚博英,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楚博英,她的日子绝对要艰难很多,所以,她没有底气跟楚博英这么说。 路清平静道:“怎么样才能让我去?” “怎么样都不行。” 路清深吸一口气,“不去也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楚博英死不承认,“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啊。” “我真的是莱昂纳德家族的长女?”路清问道。 楚博英浇花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谁告诉你的?” “看来是了。”路清心下了然。 楚博英的反应应该不是假的。 “是那个陈庭安?” 路清眯了眯眼眸,“你监视我?” “怎么说话呢,”楚博英几近宠溺地笑了笑,“这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爱护,我要是不派人看着你,你就要去亚特兰蒂斯送死了吧。” 他终于浇完了阳台上的几株满天星和草莓。 那几株满天星的种子是楚博英第一次学会网购时买的,区区一点种子,他花掉了三十块钱,路清那时候还笑他是冤大头,这么点种子五块钱就能买到了,她笑楚博英是被坑了。 那时楚博英梗着脖子告诉她,一分钱一分货,再然后,当路清知晓了楚博英每月那笔不菲的退休金时,十分识相地闭嘴不笑了——楚博英的退休金已经达到了一种买东西可以不看价格的地步。 那时她才十四五岁,还天真的思考过究竟是哪个军队能给出这么高的退休金,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刃舞兵团。 没想到楚博英现在居然还在种满天星,也不知是那时候买的种子没种完,还是种完了之后他又买了一些新的。 第35章 海边村落 楚博英落寞得垂下了眸子,“抱歉,我还是不能让你去。”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路清的声音很冰冷。 安静的环境中楚博英忽然泄出了一声轻笑,秋日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深浅不一的皱纹上,纵使年轻时从军的经历让他的身姿看起来仍旧挺拔,可他受伤皱缩的皮肤和他沟壑不平的脸庞,无不在说——我已经老了。 “现在的你连管理局黑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楚博英平静道,“怎么‘一定要去’呢?” “路清,你太弱了。”楚博英毫不客气地继续出言冷嘲热讽,“如果你想去,就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而不是来找我。” 他受故人之托,让路清能够做个普通人活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帮助路清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如果她想去,那就只能反抗他。 路清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偏偏她要强,不肯承认楚博英说的是对的。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没有欲望,也没有感情。 她是真的想要帮助周灼解决疫病的问题吗?不是的,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抗拒做这些;那莱昂纳德家族呢?她真的想做莱昂纳德家族的掌权人吗?不,她不喜欢这些。 那她究竟要什么呢?她总觉得生命里少了些东西,可那究竟是什么? 她还没有找到。 “好,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路清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一个人忽然看见了别人的记忆,这正常吗?” “当然……”楚博英故意逗她,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补上,“不正常。” “你是想说,你看见了别人的记忆?” 路清沉默了一下,“……或许吧。” 在图尔兰的地下赌场时,电梯里闪现在眼前的画面是那样真实,仿佛她真的经历过一样。 怎么会呢?她记得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那些记忆怎么会是她的呢? 楚博英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你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这种事情根本不符合常理。” 说的也是。 她不想耽误陈庭安一行人的行程,如果楚博英不肯帮忙,那就试试别的办法,能影响总管理局的不止楚博英一个人。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吧,别哪一天忽然暴毙。”路清面无表情的说出惊世之语。 楚博英:“……” 楚博英无言地看着路清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刚刚捡到他的时候。 人怎么会看得到别人的记忆呢?那就是你的记忆啊,那是你经历过的一切啊,芙丽丝。 你面临的危险根本不是莱昂纳德家族,而是阿霍兰塔帝国啊,我要怎样才能保护你呢? 路清回到管理局的时候,发现陈庭安和琉易的表情都十分怪异,她不过才出去了一个小时而已,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目光望向秦渡,后者却无知无觉,跟一旁的木架子也能玩起来。 问这俩货肯定问不出什么,索性直攻秦渡——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秦渡?” “啊?”秦渡这才反应过来路清是在叫她,“小帅刚才忽然想起来……” 琉易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秦渡的嘴,干笑两声,“怎么样?希尔维特肯放行吗?” 秦渡眨着眼睛望向路清,用眼神指了指琉易。 路清双手环臂膀,看着琉易,“没有,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琉易:“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 话音刚落,琉易放开了捂着秦渡的手。 琉易的眼神四处漂移了一下,“是这样的,我刚刚突然想到,可以让你顶替一个身份进入空之境界,并且这个被顶替的人我们有一个绝佳人选。” “那你刚刚不说?”路清咬牙切齿。 “嘿嘿,其实我是为了锻炼一下你的速度,你一来一回的跑一趟,有益于强身健体啊,对吧秦渡?”琉易企图甩锅秦渡,人家根本不叼他。 琉易苦哈哈的,“好吧,其实我刚才是没想起来。” “可身份登记不是包含了dna吗?怎么假冒?”路清提出疑问。 以现代的技术水准,连演唱会都要实名认证,管理局的科技技术起码领先现代五百年,顶替别人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小帅十分臭屁的撩了撩头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也不看看这个身份系统是谁发明的。” 妈的,这三个人没一个人靠谱,他当初怎么想的找这三个鸟人,一个爱臭美,一个没脑子,还有一个不高兴。 陈庭安的脸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要假冒的人是我小师叔,代云。”秦渡解释道,“我小师叔可牛了,不但功夫比我师父好,脑子也好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比陈庭安还聪明,还会用枪,砰砰砰的帅呆了,人还帅,身高189,感情还专一,学业也好,师兄弟感情也不错,他还……” 陈庭安忍无可忍,“闭嘴,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迷的你五迷三道?” 见有人说自己的小师叔不好,秦渡一时间有些气恼,“我小师叔就是好啊!” “怎么,喜欢他?”陈庭安冷嘲。 这话为秦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跟我小师叔搭伙过日子应该挺爽的,我还真挺愿意的,可惜了,他应该不喜欢女的,除了我,都没见他跟女的说过话。” 第36章 人鱼先裕 男人看样子是把琉易当成了神经病,随即又打发他道:“你去城里问问吧,那儿说不准有人知道。” 琉易还想开口辩解自己不是神经病,却被陈庭安拦住了,陈庭安对这渔民说道:“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您了。” 琉易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却始终被陈庭安拦着,直到那男人走远,他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你看。”琉易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不是他们那个位面的流通货币,他将那枚硬币放到众人眼前,“这是我在管理局换汇得来的钱,这上面明明就印着人鱼的图像。” 古铜色的硬币上一面标着这枚硬币的价值,另一面则是一个长发波浪卷长了尾巴的人鱼。 路清:“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秦渡的肚子很不争气,咕咕叫了两声,她可怜巴巴的说:“我饿了,能先去尝尝这里的美食吗?” 陈庭安:“好,天也快要黑了,正好我们去城里找地方住。” 琉易和路清望着大亮的天光相顾无言。 原来男人恋爱脑起来也可以睁眼说瞎话,可惜了,秦渡根本没长脑,更别希望她能长出恋爱脑明白陈庭安的心意了。 众人一路问路,总归是跌跌撞撞到了城里,这儿跟刚才的小渔村完全不一样,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繁华的不得了。 这儿的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跟正常位面一样,一样的行人,一样的服装,一样的街铺林立。 琉易随机抓了一个正在摆摊的路人,问他:“你知道人鱼长老在哪儿吗?” 那人同先前渔民的反应一模一样,“你神经病吧,哪儿有什么人鱼长老。” 琉易:“……那你们钱币上印的这个人是谁?” 他从兜里掏出那枚古铜色的硬币给男人看,还没等男人看个仔细,他的摊子上便来了客人,琉易不方便打扰人做生意,索性准备等等再问。 来的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得极为漂亮,虽然身上穿的用的都很普通,但丝毫掩饰不住她粉雕玉琢的脸蛋。 男人对小女孩笑了笑,“又来给裳华小姐买东西?” 女孩点了点头,“我来拿上次订的珠子。” 男人很快从小摊底下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装了很多圆滚滚的珠子,也不知道这小女孩买这么多珠子干什么。 女孩正准备接过塑料袋,忽然又来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这女孩分外没礼貌,一来就大力撞了一下先来的女孩,连带着旁边的琉易都被误伤,一时不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后来的女孩对着男人颐指气使,“这包东西,我要了!” 话罢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来拍在桌子上。 先来的女孩皱了皱眉,“这是我姐姐先买的东西。” “你姐姐先买的?”女孩十分不屑,“她给钱了?我先给钱,就是我的。” 秦渡想来秉承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推搡了那女孩一下,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始输出:“你有没有礼貌啊,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女孩一时不慎被推倒在地,脸蛋都被气红了,力量上比不过秦渡,却十分会狗仗人势:“你这低贱的人类,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我低贱的人类?”秦渡气笑了,不可置信道,“那你呢?你不低贱?” “我怎么会低贱!”女孩下意识反驳。 “那你不是人?”秦渡反问道。 女孩气到语无伦次,“你你你”个好半天也你不出下文,摊子老板却拉了秦渡一下,小声道:“别惹她,她姐姐是先裕。” 秦渡一时空耳:“什么?咸鱼?” 不知道什么缘故,这句话说完以后,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摊贩和先来的那个漂亮女孩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与秦渡拉开距离,意图表示自己跟她不是一伙的。 秦渡:“?” “你敢这么说我姐姐。”女孩恶狠狠地盯着秦渡,“你等着吧。” 秦渡一向讨厌这种不讲礼貌的小孩,真就在原地站定不动,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好啊,我就在这儿等。” 在接受秦渡训练的一个月内,路清曾有幸见识过秦渡只穿一件运动背心的模样,那可真是……清水出芙蓉,黛玉屠蛟龙。秦渡的肌肉密度是普通人的七八倍,她曾亲眼见过秦渡跟管理局的人玩叠叠乐,不是秦渡和他们一起叠罗汉,而是那群人先叠罗汉,然后……秦渡一只手将叠在一起的那几个人托举起来。 叼炸了。 刚才推这小孩的时候秦渡都没真推,真打起来秦渡一拳能把这小孩抡十几米远。 女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阴狠道:“你有种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 她眼神里的阴毒就连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也是不常见的,路清很讶异居然能在一个七八岁小孩的身上看见这种眼神,一时间只觉得胆寒。 先来的那个女孩很快反应过来了,一把抱起那个塑料袋,然后把后来的女孩丢在桌子上的钱捡起来揣进了自己口袋里——这是她捡的,那就是她的钱了。 然后,她又把那张纸币掏出来递给了老板,算是买下了这袋珠子,很真诚的对秦渡说:“谢谢你,我要准备跑了,我建议你也快跑。” 秦渡:“啊?” 摊贩也开始火速收拾东西,生怕战火殃及自己,额头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 他只是卖点珠子养家糊口,谁成想摊上这档子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老板也十分真诚的对几个人说:“我劝你们也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先裕真的不是好惹的。” 东西还没收完,就听见一道凌厉的女声:“跑?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循着声源望去,只见那个被秦渡推到的小女孩站在最前面,脸上挂着趾高气扬的表情带路,她后面是四个大汉拖着一个巨大的可移动透明水箱,水箱横宽高目测都是两米左右,里面盛装着泛着一些蓝色的水,看着像海水,里面一个面容艳丽人首鱼身的物种朝着众人缓缓游来,金黄的长发在水里飘逸又美丽,最后她停在了众人正对面的那片玻璃上,漂亮的蓝色尾巴在水里摆动着,上半身则趴在水箱壁上睥睨着众人。 琉易指着女人无能怒吼:“这不就是人……” 察觉到琉易要说的那两个字,先来的那个漂亮小女孩十分眼疾手快地大力把琉易往后拉了一把,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琉易疑惑的转头一看,就见女孩眼中带着警告,冲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不能说“人鱼”这两个字吗?为什么?难道这里的人鱼不叫人鱼? 女人面色不善地盯着秦渡:“就是你欺负凡慎?” 虽然现在气氛十分紧张,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秦渡没憋住,笑了。 “你们姐妹俩取得什么名字啊,一个叫咸鱼,一个叫翻身,咸鱼翻身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庭安忍俊不禁。 刚才被巨大的水箱遮挡了视线,路清现在才看见水箱后面跟着十几个肌肉健壮的黑衣男人。 先裕似乎很讨厌听到“咸鱼”这两个字,恼羞成怒:“给我打她!!打死为止!!!” 一声令下,一群黑衣人冲锋贴到了秦渡面前,但秦渡根本不把他们放到眼里,一脚一个。 一群大男人看着虽然比秦渡壮实,但力量却远远不及秦渡,眼见着十几个成年男子都打不过秦渡,凡慎目瞪口呆,先裕更是气急攻心,又叫来一个人。 一个白色人影从路清面前一闪而过,这人的速度跟秦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去之后一个扫腿,秦渡差点被撂倒,急急忙忙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避免了丢人的结局。 她其实是个武痴,喜欢同比自己强的人较量。 路清眼见着秦渡使出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横踢,本以为男人会迎接曝尸大街的结局,接过这人却正面接住了这一脚,也就是这一个停顿的瞬间,秦渡看清了男人的脸,一时间继续踢也不是,把腿收回来不踢了也不是。 我靠,小师叔怎么在这里啊?! 秦渡苦哈哈,她哪里打得过小师叔啊,每次打架她都是小师叔的手下败将。 代云压低声音,用只有秦渡才能听到的音量道:“装不认识我,继续打我。” 得了师叔的命令,秦渡一眼也不留情继续打,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是没打过代云,以撂倒为结局。 她身上遍布青紫色的伤痕,但内行人都能看出来,这些都是轻伤,不出三天就能好,一点要害也没伤及。 这下,琉易也看清代云的脸了,觉得有种偷腥的愧疚感……不对,什么偷腥!盗用的愧疚感。 他让路清假冒代云,结果代云本人就在这儿呢,你说巧不巧? 代云擒住了秦渡,挟天子以令诸侯—— “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秦渡胆战心惊,不是吧我靠?小师叔居然要杀了她?那可不行啊她还没给她妈买房呢! 代云也没想到秦渡还是这么一根筋,她居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我操,你他妈居然给人鱼做狗!!亏得我刚才……” 察觉到秦渡接下来要说的话,代云一个手刀就把她劈晕了过去。 第37章 荣华舞厅 陈庭安出言警告:“放开她!” 妈的,他太大意了,他以为以秦渡的本事可以应付得来的! 一旦秦渡被这个人鱼生擒住,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琉易一点都不靠谱,现在他只能把打配合的希望寄托在路清身上,他低声对路清说道:“一会我们假装配合,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秦渡救出来。” 好半天,都没听到路清回应他,他转头看过去,却发现路清和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代云,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他自认为工于心计,善于解读人心,此时他却看不懂路清眼睛里的情绪。 代云确实长得帅,但路清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犯花痴的女人,一定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冒着风险,陈庭安伸手拉了她一下,路清这才恍若梦醒般回过神来,竟然怔愣着问了一句:“啊?” 妈的,一个两个的一点都不靠谱。 路清回过神来,清醒地看着代云出神。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代云在不经意地偷看她。 凡慎虽然人长得小,心思却歹毒,下手也狠辣,当即甩了昏迷的秦渡一个耳光,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而代云根本没管这事,一个余光都没给挨打的秦渡。 陈庭安虽然功夫不行,对付这么个黄毛丫头却有的是力气,当即一脚正中凡慎腹部,踹出几米远,还觉得不够解气一样,还想上去再补两脚,妈的,谁让她打秦渡。 这两脚还没补上,先前被秦渡打趴下的几个壮汉就把他制住了。 这下好了,三个人都不靠谱。 凡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见陈庭安被制住,竟也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意味。 四个人都被抓起来了,由于琉易和路清比较配合,除了被桎梏住行动以外,没吃什么苦头,琉易还有心情开玩笑,只不过是小声的—— “这小孩真搞笑。” 路清也没憋住,清浅的笑了一下。 是的,凡慎跳起来甩耳光的样子真的很搞笑,有点像李云龙手底下被抢了装备的那个兵。 就是苦了秦渡和陈庭安了。 代云上前从桎梏住路清的壮汉手中拎走了路清,面色如常,好像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壮汉虽然心中疑惑,但没有提出疑问,而是尴尬道:“您想看送这个人啊?那我帮您看送另一个吧!” 说着就要从代云手里拎走秦渡。 别的小伙伴都有事情做,他一个人游手好闲的还拿先裕开出的高新总归是不太好。 壮汉刚要伸手,谁知代云把秦渡拎的离他更远了些,头也不回地冷漠疏离道:“不用了。” 他刚才下手的力道并不重,秦渡不会晕很久,一会她醒了寻常人根本制不住她。 路清看着代云,眨了眨眼睛。 她的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刚才那个壮汉捏住她手臂的时候力道大的出奇,生怕她跑了,捏的她手臂生疼。 如今代云也伸出手捏住了她手臂,却没用力,一点也不疼,倒像是……过马路时男友牵着女友的那种力道。 路清也不反抗,乖乖的跟着代云的步伐走。 先裕看着这些被控制住的乌合之众,冷哼了一声,“低贱的种族。” 亚特兰蒂斯的高等种族是人鱼,在这里,人类就和小猫小狗差不多,任人宰杀。 琉易隐约猜到刚才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让他说“人鱼”两个字了,人在这里是低等族群,而人鱼作为亚特兰蒂斯的统治者,痛斥自己的名称冠上与人相关的字眼,在他们的眼里,和人有关系是一种侮辱。 所以人鱼们禁止了“人鱼”这一称呼,甚至有可能,一旦有人提及这两个字就会被宰杀,久而久之,这里就没有人知道那种人首鱼身的物种其实是人鱼了,以至于琉易一连问了两个人都没人知道人鱼是什么,因为在亚特兰蒂斯,根本没有人鱼这种说法。 那刚刚那个小女孩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女孩!对了,那个小女孩呢?! 琉易慌忙回头寻找,只见大街的两旁有不少行人驻足观看这场闹剧,偏偏没看到那个小女孩。 跑掉了吗?跑掉也好,省得被这死鱼抓住。 先裕泡在巨大的水箱里游来游去,凡慎则像古代的陪嫁丫头一样走在水箱的一侧,只是她这个丫鬟一点都没有身为丫鬟的自觉,气势比主子都足。 街道两边有很多围观的人,路清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先裕小姐啊,好美啊。” “你也不看看她是谁,她可是尊虞啊。” “哎,要是我也是尊虞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还可以每天找几个人类奴隶伺候我。” 他们已经完全麻木了,身为人类,却早已经习惯了被奴役的命运。 一路跟着大部队,路清来到了一家恢弘的店面门口,这家店的占地面积很大,牌匾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人鱼标志,就是印在货币上的那个图像,这个标志似乎代表了什么权力,一路上摆摊的商贩比比皆是,偏偏这家店的门口空无一人,干净整洁,除了客人以外再无其他。 这里的客源非常好,就这么一会功夫,路清就看到了几十个人出入。 随后,路清也被带入了这家店里面,只不过不是作为客人。 进去前路清瞥了一眼店名——荣华。 店如其名,内力的装潢也雍容华贵。 先裕神情傲慢地吩咐道:“代云,把这些人带去牢房,好好招待。” “招待”二字先裕特意加重咬字,这下是个人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琉易欲哭无泪,“坏了坏了。” 代云面色如常,一手拎着秦渡,一手拉着路清,不急不缓地朝着地牢走去。 他身形修长,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穿衣也意外的好看养眼。 路清突然发神经,冷不丁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明显感觉到代云的步伐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答道:“嗯。” 英年早恋,居然有女朋友。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琉易感到汗颜,“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虽然他长得没我帅,但是我选择尊重你的喜好。” 琉易跟路清离得并不远,他贱兮兮地凑过去,小声道:“那只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婆,你还是有机会的。” 话音刚落,琉易就被陈庭安踹了一脚:“你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 几个人动静闹得有点大,看送他们的壮汉想出言威吓一下,但转念一想,代云都还没说什么呢,他们也不好越俎代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忽然,代云道:“给他们松绑。”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啊?” 代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不是说好生招待吗?” 几个壮汉再次:“啊??” 似乎是嫌这几个人太蠢笨,代云不耐烦地自己上前松绑,先解了路清的绳子,再然后是陈庭安,最后是琉易,没解秦渡的。 三下五除二把这几个人带到了地牢,一盆水把秦渡泼醒了。 果然,没解秦渡的绳子是正确选项,她一醒就开始闹了。 “亏得我还叫你一声师叔,你就这么帮那个咸鱼对付我?!”秦渡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她的绳子是代云亲手绑的,非常结实。 代云问她:“你来这干什么?” 秦渡一时情急,居然要向代云吐口水,得亏路清及时制止。 代云一脸嫌恶:“秦为声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在人鱼的地盘上对付人鱼,能有你好果子吃?” 陈庭安默默地看了一眼某“好生招待”他们的男人,一声不吭。 “你刚才还说要杀了我?”秦渡反问。 “不这样我怎么把你们都带过来。” 想到路清刚才的问题,代云有些僵硬地转身看向路清,指着秦渡介绍道:“她就是。” 路清下意识问:“是什么?” “我女朋友。” 此言一出,路清和陈庭安的表情都跟吃了苍蝇一样,陈庭安问秦渡:“他是你男朋友?” “对啊。”秦渡承认,“你不也是我男朋友吗?” 陈庭安的脸瞬间爆红,有些语无伦次:“谁是你男朋友啊?!” 秦渡不解:“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是男的,那就是男朋友啊!” 好像明白了。 男朋友就是男性朋友,女朋友就是女性朋友。 见两人被耍了,琉易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一声爆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们秦家的人真牛逼。” 言归正传—— “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陈庭安微微一笑,“我们是不小心误入的。” 代云危险地眯了眯眸子,“误入隐藏位面?” “对啊。”陈庭安撒谎撒地毫无负担。 秦渡是不想撒谎的,她知道自己刚刚误会小师叔了,这会想告诉小师叔真相,可陈庭安又不愿意说。 秦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往路清那里缩了缩,装鹌鹑。 代云面色如常,“甚至不小心误用了我的身份信息,对吧?”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 代云早已摒退了那几个壮汉,现在地牢里只有五个人。 第38章 祭会 像是妥协了一般,陈庭安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其实我们是来找人鱼长老的,因为听说人鱼长老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想来长长见识。” 代云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语。 路清已经把捆着秦渡的绳子解开了,秦渡出言问道:“我能直接跑吗?” 好直白的问题。 代云看了她一眼,“如果想去找人鱼长老,我建议你们先不要跑。在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最中心有一座统治者宫殿,人鱼长老就在里面,那里平时谢绝人类进入,只有五年一度的祭会才会开放,最近的一次祭会,就在一个月之后。” “你待在这,也是为了祭会吗?”路清忽然问道。 代云看着她,“是。” 怪不得代云被管理局列为失踪人口,因为他一直待在亚特兰蒂斯,没有出去过。 琉易:“怎样才能参加祭会?” “祭会对所有人开放,想去就能去,不过如果是以观众的身份参加,就只能留在外围看看烟火,是见不到人鱼长老的。”代云道,“荣华舞厅是亚特兰蒂斯名下的产业,届时祭会会从舞厅里挑选十名舞女跳祭舞。” 也就是说,路清和秦渡两个女人,想参加祭会的方式就是祭舞。 那男人呢? “至于男人如果想接近祭会的中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作为安保人员入场。”代云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路清的错觉,她总觉得代云在有意无意的观察她。 当然,如果她不观察代云,是察觉不到代云也在看她的。 他给她的感觉真的好熟悉,可遍寻大脑的记忆深处,她也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代云。 “可这里的人鱼那么有势力,怎么会在外部招安保人员?”陈庭安提出疑问。 代云很诚实,“不清楚。” “所有的人鱼都能参加祭会?”路清忽然问道。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样,代云只一瞬便猜到路清在想什么,点头道:“是,但先裕不作为人鱼出席,而是舞女。” “所以你潜伏在她身边,也是为了这次的祭会吗?”路清继续发问,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代云,生怕错过他脸上一星半点的细微表情。 代云同样看着她,“是,我想见到人鱼长老。” 人鱼长老,又是人鱼长老。人鱼长老究竟是什么人?她掌管着莱昂纳德家族的生死,又能预知未来,就算陈庭安情急之下用她做借口也没有引起怀疑。 在武学一途,秦渡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出挑之人,可代云比她更甚之,这样的人想找到人鱼长老也得在先裕手底下潜伏着,他们却来的如此之巧,轻轻松松地就赶上了祭会,还轻松的赶上了安保和舞女选拔。 这也太巧了。 忽然,众人听见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快,像小孩子。 不一会,凡慎出现在众人眼前,对着代云趾高气昂吩咐道:“代云,把他们都押送到姐姐那儿去!” 秦渡已经开始踢凡慎默哀了,她悄悄凑近路清说:“这小孩完了。” “什么?” “我小师叔最记仇了,之前我不小心踩了他的花,要不是我师父拦着,他能把我打死,虽然死罪免了,但活罪难逃啊!他居然让我扫了一年厕所!!一年!!!!” 路清惊诧:“他还喜欢种花?” 秦渡:“重点是花吗?!重点是我扫了一年厕所啊!!” 路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秦渡自顾自的嘟囔着:“那花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代云不说话,仿佛把凡慎当成了他的主子一样,但秦渡知道,一旦祭会的事儿结束,这小孩一定会被小师叔坑的很惨。 小师叔虽然记仇,腹黑,吃人不吐骨头,但好歹是有道德底线的,不会真的把小孩子怎么样,但绝对能让她过的不舒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 想起之前秦渡介绍代云的时候,嘴里没一句他的坏话,路清问:“那你之前还说你小师叔千好万好?” 秦渡来劲了:“我小时候特别能吃,一顿饭老是吃不饱,就去厨房偷东西,被发现了,我师父要打死我,是我小师叔给我求情来着。” 她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一下要被小师叔打死,一下要被师父打死,要不是于武学一道有天赋,怕是早就被驱逐下山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凡慎不爽的用手指着秦渡和路清。 代云出声解围:“先裕不是要见他们吗,走吧,省的你姐姐发火。” 提及发火两个字,凡慎好像很害怕,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忙不迭领着众人去先裕的住处。 那是一片巨大的透明水库,在荣华舞厅的后山上建的,体积是拉上街的那个水箱的十倍大,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珊瑚,石子,甚至还有海胆等,只是这水相较于海胆来说还是浅了一点,海胆应该是人工投放进去的,只要先裕高兴就行了。 更有甚者,里面还有游来游去品种各异的小鱼,整个水库看起来美轮美奂,漂亮至极。 巨大水库的旁边就放着拉上街的那个小水箱,两相一对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先裕在水里摆着尾巴游动,忽然奋力向上一跃,随着一阵巨大的哗啦啦水声,众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溅了水,阳光使先裕尾巴上的鳞片看起来流光溢彩,优越的样貌也深深刻在了众人眼里。 她从大水箱里跃出,落入了小水箱里,趴在众人正对着的那块玻璃上,指着秦渡和路清:“你们两个,去参加祭舞的练习。” 秦渡被气笑了,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来的路上陈庭安就叮嘱过她不要节外生枝,那个死鱼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所以这会秦渡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得体但其实十分虚假难看的笑容—— “好的呢~” 路清:“……” 秦渡答应的这么爽快,显得她很不配合。 先裕对秦渡的态度很满意,对路清就略显挑剔了,路清这样英气的长相不在人鱼的审美范畴里,他们更偏向秦渡那样的狐系美人。 于是她对路清煞有介事地点评道:“你长得……也就一般吧,个子也太高了点,但还是让你去试试吧,说不准大众想看看别的审美呢。” 路清:“……” 先裕冷笑着看着她,话是这么说,但估计没什么人买路清的帐。 不是说祭会挑选的舞女只有十名吗?先裕为什么还要求她们两参加?就不担心她们两个万一真的被选上增加她落榜的风险吗?还是说不管有没有她们两个,先裕都不会落榜? 是了,祭会是由尊虞宫殿举行的,先裕也是尊虞之一,就算她不以人鱼的身份去祭舞,她的位置或许也是被内定了的。 先裕为什么要让他们也参加祭会呢? 秦渡和路清两个女人被选中了去跳祭舞,琉易和陈庭安也不可避免地被选为当安保,参加半个月后的安保选拔。 秦渡偷偷观察陈庭安,果然,他脸比锅底还黑哈哈哈哈哈。 让陈庭安当安保,就跟让狗不吃屎,猴子不吃香蕉一样哈哈哈哈哈。 不幸中的一点幸运应该就是琉易和陈庭安被编入代云那只队伍了吧。 第39章 二百舞 秦渡十分欠揍的上前拍了拍陈庭安的肩膀:“要不是我没长把儿,还真想替你来着,啧啧啧,可惜了。” 陈庭安:“……” 说真的,他很少见过有女生像秦渡这样口无遮拦。 几人说话的间隙,后院中竟来了两个人。 说来也奇怪,路清来了许久,这儿没一个人经过,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几个,仿佛这里已经是先裕的地盘,此时来两个人显得是那么奇怪。 其中一个漂亮小女孩,他们还见过。 小女孩跟在一个成年女人的身后,那女人长得果真是绝代风华,忽然想起小女孩跟那个摊贩的对话,路清猜测这个女人应当就是摊贩口中的“裳华小姐”。 凡慎十分看不惯这漂亮小女孩,开口驱逐道:“谁让你们来后山了!!” 漂亮小姑娘也上前一步,跟她斗嘴:“妈妈明明准许了姐姐在后山练舞,你不爽就去跟妈妈抗议啊!” “那也不行,说就说,妈妈还能因为你们这两个低贱的人类弗了我姐姐的面子不成?!” 漂亮小女孩还想再说,却被裳华一口喝止:“尤斯塔!” 裳华把尤斯塔往后拉了拉,自己微笑着对先裕说:“有些事情我给你面子,不想点破,希望你能见好就收。” 先裕脸都绿了,听见这话竟只是冷哼一声就作罢了,随即不再管裳华和尤斯塔的事儿。 先裕不想多浪费时间,直接叫了人来教秦渡和路清专业的舞蹈动作,与此同时,还有十几个舞女鱼贯而入,按照队形整齐站好。 教授祭舞的男老师名叫花颜,说话做事都很温文尔雅,他让秦渡和路清现在旁边看这些舞女跳一遍,然后再把她们两个编入队伍。 至于琉易和陈庭安则不知道被代云带到哪儿去了。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不得了。 秦渡瞠目结舌:“这跳的什么舞,二百舞吗?” 院子中央的草地上,十几名舞女参差错落地站着,随着乐人弹奏乐器地声音响起,这些舞女也开始了自己的舞蹈,她们暂时没有特定的舞裙,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动作也出了奇的整齐划一,每一个动作都以及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肢体,然后从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刁钻角度变换动作和阵型。 秦渡:“如果这个舞不难看的话,还是挺不好看的。” 这个程度,路清怀疑肢体僵硬一点的人能把自己跳骨折。 后院里有两支队伍在练舞,一支是裳华,是的,只有裳华一个人,尤斯塔则在一旁等待着。 她甚至没有乐人,而是跟着花颜这边的乐声起舞,明明是同样的动作,裳华的舞蹈看起来却庄重威严,仿佛是在为一种神秘的仪式而祈祷着。 看见裳华的舞蹈,路清才明白为什么无人踏足的后院偏偏只有裳华能进。 路清看看裳华,又看看这只舞女的队伍,很明智的一声不吭。 根本没有可比性。 舞女在跳这支舞的“形”,裳华却抓住了灵魂。 一遍过后,花颜微笑着问二人:“感觉怎么样?” 秦渡:“……不好说。” 路清:“太妙了这支舞,我这样的人会玷污它的。” 秦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用眼神在问“你说出这样的话良心不会痛吗”。 好好好,你这么拍马屁是吧,那我也来。 秦渡:“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舞蹈,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这要是让我跳上一场,我都死而无憾了!” 听见秦渡这么高的评价,花颜喜笑颜开:“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支舞,就由你来当领舞好了!” 秦渡麻了:“啊?” 路清:“挺好的,我觉得非常好。” 秦渡欲哭无泪,企图狡辩:“虽然我很喜欢这支舞,但是我从来都没学过跳舞啊,当领舞的话,是不是……需要一点舞蹈水准才好呢?” 花颜不买账:“祭舞看的是诚心,跳的好不好都是次要的,我看啊,这批人里,就你的诚心最足。” 秦渡麻了:“啊?” 一直悄悄注视着这边动静的尤斯塔没忍住笑了,这抹笑容被裳华捕捉到了,刚好她有些跳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一会,和尤斯塔小声的聊天:“你很喜欢她们吗?” 被看透了想法,小姑娘的脸难免有些红,她有些局促的把齐耳的短发别到脑后,嗫嚅的应了声:“嗯。” 裳华莞尔:“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喜欢外人呢。对了,你晚上是不是要回去和你父亲一块吃饭?” 提及父亲,尤斯塔的好不容易有些微凉的眸光很快就黯淡下去:“嗯。” 裳华并不真的是尤斯塔的姐姐,准确来说,更像是主仆关系。 在荣华舞厅有一个传统,每一任舞女都会挑选一个小孩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当这个舞女年纪大了,再也跳不动了,就会让自己亲手挑选的小孩接替自己的位置,尤斯塔就是她选中的小朋友。 被挑选的这个孩子管舞女就叫姐姐,先裕和凡慎也是这种关系。 “别伤心嘛,”裳华安抚性地伸手摸了摸尤斯塔的头,“怎么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尤斯塔却倔强的摇了摇头,“他就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呀。”裳华伸手捏了捏尤斯塔红红的脸蛋,“你长得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不习惯被人夸赞,尤斯塔红着脸低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裳华忽然很后悔,她要不要告诉尤斯塔呢?她即将死去的事情。 瞒着她真的是为她好吗? 休息够了,裳华提议道:“来吧,我教你跳这支舞。” “啊?”尤斯塔的水漉漉的眼睛懵懂地望着她,“我也可以跳祭舞吗?” 裳华莞尔:“学一下有什么不可以?说不准五年之后,你真的会去王宫跳舞呢?” 她拉着尤斯塔的手站了起来,带她走到了自己刚才练舞的那片空地上,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她跳这支祭舞,虽然尤斯塔的动作丑的惨不忍睹,裳华却十分有耐心。 尤斯塔不解:“先裕明明很怕你,为什么你不教训她一下自己当上舞厅的门面呢?这样待遇也会好很多啊。” “尤斯塔啊,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当上舞厅的头牌。”裳华带着尤斯塔走舞步,“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争一个输赢。” “我不懂。”尤斯塔有些赌气般说出这句话,裳华却始终笑而不语。 杰尼尔,五年了,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终于能和你做最后的告别。 就像尤斯塔喜欢秦渡和路清一样,路清也同样喜欢这个小姑娘,于是看见了裳华教她跳舞的这一幕。 真是一对幸福的姐妹啊,如果没有祭会上发生的事的话。 相较于那边的其乐融融,秦渡的惨状真是不忍直视。 花颜在帮她抠动作,她却四肢僵硬犹如死狗,脸上挂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花颜自暴自弃一样指着路清:“你来!” 秦渡喜笑颜开:“我可以休息了吗?” 花颜:“不行!!跳成这样还想休息!” “我靠,不是你说心诚就行了吗?!” 路清认命一样,走上前去,任花颜摆布。 后院里早就不见了先裕的踪影,与她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水箱和凡慎,可能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吧。 一月之期转眼就过了,也不知道祭会的考核团队是怎么回事,连路清和秦渡这种货色都能通过选拔。 路清,秦渡,先裕和裳华,外加荣华舞厅的其余六个舞女,参加祭会的名额已定。 先裕有些鄙夷的看着路清和秦渡:“找了那么多人,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过了。” 路清:“……” 秦渡:“你这死鱼都能跳舞,我为啥不行?我倒要看看一会你拖着那个尾巴怎么彩排。” 这些天秦渡每次见到先裕都叫她死鱼,先裕已经听麻木了,以至于竟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是的,祭会明天开始,届时很多大人物都会到场,包括……莱昂纳德家族,所以她们今天就要前往王宫彩排。 这一个月,一个雄性也没看见。 是的,一个雄性也没看见,全是母的。 “哎哟,你们一会可要好好表现啊。”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扭着腰肢上前,双手抱臂打量着十人,忽然,她把目光停留在了路清和秦渡身上,“这两个小美女很眼生啊,新来的?” 如果猜得没错,这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是尤斯塔口中的“妈妈”了。 路清乖巧的点了点头,秦渡也有样学样。 “妈妈”打量着两人,目露欣赏,“不错。” “那就出发吧。” 这里的科技和交通都很落后,路清她们只能坐马车,但好歹不再是牛车了。 车夫是从王宫派来的,先裕不能离水,那人就将水箱绑在马车后面,跟大部队一起拖着走。 奇怪的是,这车夫对裳华的态度很恭敬,还专门给裳华的位置铺上了一层皮草。 除了裳华、先裕和那位妈妈以外,所有人都被一个头套蒙住了视线,防止王宫的位置暴露,要不是秦渡事先就一直拽着路清的衣服,这会说不准都摸不到路清在哪。 除了舞女以外,舞女的侍女也会参加,也就是凡慎尤斯塔等人。 秦渡小声的问路清:“一会陈庭安他们会在吗?” “怎么,你想他了?”路清揶揄道。 秦渡:“有点。”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路清真的没想到秦渡会这么直白。 是了,秦渡一向很真诚,不会遮遮掩掩,而陈庭安那样阴沉难想与的人,恰恰最需要秦渡,还真是天作之合。 可惜了,秦渡这个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窍。 这个“有点”争议很多,不排除男女之间的那种想念,但对于秦渡来说,路清觉得更多的可能性是对同伴的想念,就好比之前的男朋友女朋友一样。 秦渡问:“都一个月没见了,你不想知道他们什么情况吗?” 果然。 “你都没事,他们不会有事的。” 那几个人随便挑一个出来心眼子都是秦渡的好几倍多。 第40章 彩排 尤斯塔沉默着吃完这顿饭,大气不敢出。 蒙卡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吩咐道:“去给我拿瓶酒来。” 尤斯塔认命的起身,去到蒙卡放酒的地方,可那里已经一瓶酒都没有了,只有一地的空瓶子,于是她嗫嚅着告诉蒙卡:“没有酒了。” “没酒了你不会去买吗?!长脑子干什么用的,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蒙卡不耐烦的发着火。 尤斯塔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鼻子也一阵发酸,她拼命地想忍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最终究没有做到。 她只能哭着告诉蒙卡:“我没钱。” 蒙卡十分不爽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币,坏心眼的丢在地上让尤斯塔去捡,恍然间看见了尤斯塔满脸的泪痕,怔愣了一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怒火:“哭哭哭,每天就只知道哭,跟你妈一样,你怎么不跟她一块去死!” 这不是蒙卡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尤斯塔除了控制不住的流泪以外,再也做不到其他。 她能怎么办呢?她才八岁,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讨厌自己。 “还不拿钱去买酒!”蒙卡吼她。 尤斯塔再也忍不住,哭着捡起钱夺门而出。 她一口饭都还没吃。 尤斯塔手里攥着那枚银币,跑到了离家最近的那家酒铺,倔强的擦去了眼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进了店铺里,要了蒙卡平时最常喝的那款酒。 酒铺的老板也认识她,清楚她的遭遇,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给了她酒,却没有收她的钱。 “快回去吧,一会你爸爸等急了又该骂你了。”老板反向招了招手,一脸心疼的望着尤斯塔。 尤斯塔却倔强的不肯走,执意要给老板钱,老板不要,尤斯塔把钱丢在吧台上一溜烟跑了。 “等等!!”老板大叫着追上来,告诉尤斯塔,“傻孩子,一瓶酒哪里需要一个银币这么贵呀,拿着,这是找你的钱。” 尤斯塔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不争气地又留了一下,一个卖酒的老板都能明白她的处境,为什么爸爸却那么对她?爸爸真的不爱她吗? 老板叹了口气,道:“你父亲是一个顶好的人,街坊们都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不喜欢你。 “你父亲说,你叫尤斯塔?”老板俯下身来,摸了摸尤斯塔的头,温柔道,“不要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尤斯塔抱着酒和老板找回来的钱,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只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长到她要走上整整一辈子才能到家。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那件砖砌的小平房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越往前走,房子的样子就越清晰。 她再次回到了那里。 天色越来越暗,蒙卡已经点上了烛火,他正细嚼慢咽地吃着鱼,鱼头赫然在蒙卡的碗里。 他向来爱吃鱼头和鱼尾,尤斯塔从没见过他吃鱼腹,并且蒙卡很讨厌吃鱼腹,曾经尤斯塔试探性地夹了鱼腹上的嫩肉放到蒙卡碗里,蒙卡却因此大发雷霆,怒斥尤斯塔,声明他不爱吃鱼腹。 从那以后,尤斯塔再也没敢夹鱼腹给他吃。 正好,她挺喜欢吃鱼腹的。 无需蒙卡多说,尤斯塔的自觉地往他酒杯里倒上了酒,与此同时,她听见蒙卡问:“听说你过两天要去祭会上跳舞?” 尤斯塔小声答道:“不是的,不是我跳舞,是裳华姐姐要去跳舞,我只是跟她一起。” “哦。”蒙卡说,“给你发钱吗?” “……不发。” 蒙卡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那还有什么去头。” 尤斯塔不敢多说,心惊胆战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蒙卡喜欢出去闲逛消消食,尤斯塔则是洗碗,洗完碗之后就要回去荣华舞厅了。 她只有发薪水的日子才会回家和蒙卡一起吃饭,准确的说,是回家把自己的薪水都交给蒙卡。 她刚到荣华舞厅那会,每月的薪水只有50枚银币,蒙卡勒令每月的薪水都要全部交给他,那时候她真的很听话,所有的钱都给了蒙卡,导致自己在舞厅的时候身无分文,凡慎吃好吃的穿好看的新衣服,她都只能在旁边看着,因为她没钱买。 后来涨了薪水,她学乖了,告诉蒙卡每个月只有七十枚银币,自己偷偷扣下三十枚,一年了,蒙卡也没怀疑过。 她洗完碗,就回了舞厅,这个时候的蒙卡正在海边跟人下棋。 凡慎跟尤斯塔是一个渔村的,两个人的父亲也是多年的棋友。 第41章 五年前的裳华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路清终于重见天光。 “哇。”秦渡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叹。 她们停在一处水岸前,准确的说,是海岸前,众人正对着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往那座屹立在海上的宫殿。 以宫殿为圆心,四周有一个又一个的圆从圆心开始按半径大小扩散开来,每一个完成的圆带宽度都是一样的,有十几米之宽,上面有各种建筑,而处于圆心的宫殿拔地而起,占地面积更是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这样的海上宫殿,在d76位面根本不可能做到,只有在亚特兰蒂斯,只有在人鱼的国度,才能雕刻出这样惊为天人的建筑。 宫殿看着有上百米高,外观金碧辉煌,主要采用了湖蓝色的主色调,让这座王宫看起来静谧富有吸引力。 圆带与圆带只见有十几个连接的桥梁,上面有很多人走动,来来去去布置着祭会需要用到的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就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宫啊,跟营销号说的差不多嘛。”秦渡小声嘀咕着。 “说不准营销号的消息来自某个来过亚特兰蒂斯的位面旅人呢?”路清揶揄道,“毕竟人没法编造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秦渡惊呼:“人鱼居然可以在陆地上走!” 顺着秦渡看的方向望过去,路清正好瞥见一个在布置场景的女人朝着海水一跃而下,双腿顷刻间变为一条蓝白相间的尾巴,消失在水中。 人鱼居然可以自由变换双腿和尾巴的形态,可先裕却是不可以的,难道能否自由变幻形态像修仙那样要看天赋? 这只是秦渡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的想法,路清却觉得,先裕是被剥夺了这种能力,甚至说,她被驱逐出了人鱼这个种族。 她每天把“低贱的人类”几个字挂在嘴边,却每天和低贱的人类一起吃饭休息,甚至圈地为王,可无论如何她也没离开荣华舞厅,或者说她无法离开。 那个女人下水的那一幕有人看到了,也有人没看到,有人偷偷观察先裕,也有人根本没有发现异样。 关于裳华先前说过的“不想点破的事”,如今来看,很有可能是先裕被驱逐的原因。 似乎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先裕竟然从水箱一跃而出,落入了大海里面,一溜烟就没了影,徒留凡慎一个人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来的时候,裳华没有被黑布蒙住视线,那个妈妈也没有,只能说明一点,她们都来过王宫,遮不遮蔽视线已经不重要了。 被舞女们称为妈妈的西尼忽然大笑一声,拍了拍裳华的肩膀:“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我玩去咯~” 西尼又转身对着女孩们说道:“我不在,你们都要听裳华的话,一旦逾矩,她有处决你们的权力。” 话音落下,西尼竟然也一跃而下下了水,双腿化成一条湖蓝色的尾巴,几乎要与大海的颜色融为一体,马上就没了踪影,不知道游去了哪儿。 她竟然也是一条人鱼。 裳华叹了口气,似乎是习以为常,对着众人道:“跟我走吧。” 说实话,路清还真怕裳华也是一条人鱼,倏然一下跳进水中就消失不见了。 幸好,她不是。 裳华的目光不自觉向着王宫的某个窗户望去,看见了那个男人。 王宫内的男人一身温文尔雅的礼服,身后站着好几个随从,不断有人来催促他查验祭会的流程,他却始终漠不关心,一直盯着前方——裳华来的方向。 她跟五年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小女孩了。 她如今长得那样漂亮,会有很多男人追求她吗?想到这,杰尼尔的目光不自觉地暗淡下来。 只要不是他,谁和她在一起都好。 “杰尼尔,不去看看祭会场地吗?”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挽着发的温柔女人走了进来——杰尼尔的妻子,吉娜。 女人走到了杰尼尔身边,自然而言的朝下望去,可惜在这样高大的宫殿里,外面的一切都是渺小的,一时间她竟没有找到杰尼尔在看什么。 转念一想,杰尼尔这样的人,会对什么感兴趣呢?五年前落水的那个女孩,是了,只有那个女孩。 如果说杰尼尔真的在看那个女孩,那么那个女孩能来到这里的唯一方式……祭舞。 她朝着既定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了一群女人,那女孩她见过,长得真是好,过了五年,应该是倾国倾城的模样了吧?应该是最漂亮的那个了。 吉娜笑了笑:“死心吧,你们俩不可能了。” 杰尼尔被激怒了,忽的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吉娜,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让他那张品貌非凡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吉娜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嗤笑了一声:“我怎么你了,这么看着我,放弃她的人不是你自己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中作梗棒打鸳鸯呢。” 她和杰尼尔是协议婚约,并无感情,结婚将近五年,没有一次亲密接触,哪怕是拉手也没有过。 “你曾经有机会留下她,你自己不肯,有什么办法。”吉娜嗤笑着,“搞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害的我跟你一起被……” 察觉到不能在这里说出那个地方,吉娜识相地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杰尼尔应该明白她要说什么。 “别指望我跟你过一辈子,等熬死了我爹妈,就离婚。” 人鱼的伦理亲情比人类要弱得多,但也并非没有,否则杰尼尔和吉娜就不会因为父母的话成婚。 她跟杰尼尔本来是发小,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在海里比赛谁游得更快,谁吃的小鱼更多,直到裳华五年前落水被杰尼尔意外捡到,一切都变了。 将人鱼的眼泪佩戴在身上,就能让人类拥有在亚特兰蒂斯的水域呼吸的能力,这种能力只有王室才拥有,杰尼尔就曾为裳华落过泪,送给了裳华自己的眼泪,两个人的友谊变成了三个人。 是的,那个时候,她也很喜欢和裳华在一起玩儿。 裳华性格好,不扭捏,做什么都大大方方的,包括她说喜欢杰尼尔的时候。 没办法,谁让杰尼尔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不同意呢,杰尼尔的父母想让杰尼尔娶她,她的父母则一心想让她嫁给杰尼尔。 婚姻不只是爱情的坟墓,也是友情的。 思绪慢慢地越飘越远,杰尼尔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显得吉娜话很多。 她也沉默了一会,而后道:“算了,祭会的场地你不去就不去吧,我盯着就行了,你爱看就好好看,下次见面就是五年后了,人类的寿命没有我们这么长,她一辈子也没有多少个五年。” 人鱼可以活好几百年。 杰尼尔还是不说话,像失了魂一样。 第42章 长子汤普森 正式的祭会明天才开始,但此时这座上百米高的宫殿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贵客,比如……最有可能继承莱昂纳德家族的皮克的长子,汤普森。 这可不是一个小人物,莱昂纳德家族的子女来了好几个,他们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军火家族耳濡目染,大多发展了自己的势力,在其他子女都以个人名义参加祭会的时候,汤普 森是代表莱昂纳德家族出席的。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年仅十八岁,比路清只小了一天,倘若他是真正的长子,莱昂纳德家族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惜他只是一个次子而已。 而目前莱昂纳德家族的真正的家主还是皮克,年仅三十五岁,虽然女人众多,但他的手腕和能力都五一不令人佩服,莱昂纳德家族处在权力的最中心,注定了他的主人是短寿的。 路清如果想接受莱昂纳德家族,汤普森无疑是最大的威胁。 不能让汤普森知道路清的存在,她现在羽翼未丰,汤普森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杰尼尔和吉娜与代云相对而坐,杰尼尔还没有缓过来,吉娜便微笑着告诉代云:“听说你是考试的第一名,我们准备任命你为大队长。” 代云沉默不语,这他并不意外,但如果仅仅只是说这个,没必要撇下琉易和陈庭安,独独只叫他。 吉娜偏偏不开门见山地直言,而是弯弯绕绕的问道:“你觉得我们建立安保体系,是为了什么呢?” 代云道:“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 吉娜莞尔一笑:“在谁手中保护?” 这个问题也是代云一直以来在思考的,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人类,人鱼能成为整个亚特兰蒂斯的优势种族是有原因的,她们不仅在外形上完胜人类,更能水陆两栖,适应环境的能力比人类强得多,除此之外,人鱼这个种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她们是大海的王者,一场海啸就能让千万人丧命。 如果说从谁手中保护人鱼的话,代云想,应该与水有关吧。 水是世界上不可或缺的物质,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可以存活七天甚至更久,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却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人鱼掌握着水,所有无法与水共存的生物都不会成为她们的威胁。 代云平静地开口道:“是海里的某种生物吧。” 吉娜眼前一亮:“不愧是第一名。” 以往的人从来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你们战斗的对象并不是人,而是海兽,他们会在祭会这一天来捣乱。”吉娜微笑着说,她在外一向是温柔解语花的人设,“这意味着你们没法看到祭会上精彩的表演了,但相应的,我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尊虞的力量比人类大得多,为什么不自己驱逐海兽?”代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们要是自己驱逐了,怎么给你们人类这种增长见识的机会呢?” 只轻飘飘的一句,吉娜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看得出,她不愿意说,或者……不能说。 像是妥协了一样,代云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吉娜:“说吧,我看看有多‘不情’。” “我能不能见见你们的长老?” 吉娜愣了一下,然后很爽快的答应了:“行,看在你是大队长的分上才破格给你见的,别人可没这么好运,现在就去吧,等明天忙起来恐怕就见不到了。” 说着她正要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代云带路,却听见这男人冷不丁的说:“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去?” 路清来这里,不也是为了见人鱼长老吗? 代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她。 第43章 海兽来袭 人鱼长老对汤普森的态度,说是谄媚也不为过。 汤普森对人鱼长老的态度却很正式,稍微收敛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性子,恭敬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和吉娜一样,行驶了人鱼族的礼仪。 汤普森微微一笑:“长老很喜欢珠串,我这次来,专门托人带了许多陆地上的稀奇玩意,一会就差人送来。” 连汤普森都说这是稀奇东西,可想而知即将被送来的那些珠串会有多名贵。 人鱼长老喜笑颜开:“你太费心思了。” 原来鱼也讲究人情世故。 长见识了。 哦不是,鱼情事故。 路清悄默着小声问代云:“你带了什么礼物没?” 代云:“……没有。” 哦豁。 这两个人都十分神经大条,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会两个人在一旁看着人鱼长老和汤普森寒暄,没有一点儿不自在。 尤其是代云,自顾自地在屋内转了起来。 “长老。”汤普森面带微笑的唤了一声,“继承权的事……?” 自从见到汤普森,长老扬起来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正欲说话,忽然间不知道瞥见什么,居然又改了口风,道:“这是大事,急不得,汤普森少爷还是稍微耐心一点吧。” 汤普森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只是这笑莫名多了几分让人胆寒的意味。 人鱼长老竟不再对他谄媚,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路清,神色很冷淡,问:“你们有什么事啊?” 路清冲代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说,代云会意,道:“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您解惑。” 长老很不耐烦:“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代云轻微蹙眉。 路清默不作声,眼神却瞥到了一旁不说话的吉娜身上,后者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对人鱼长老的言行置若罔闻。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听说您能预知未来?” 人鱼长老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不太想搭理她,懒散的回复道:“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有点难搞。 就在路清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眼前忽然冷光一闪,代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直至人鱼长老咽喉,她这下是谱也没有了,怠慢也没有了,吓的就差跪下。 身为这样大的一个军火家族的长子,他自然是练过的,在代云出手的一瞬间,他完全可以阻止,可他没有,而是对这一幕置若罔闻。 这个长老不知天高地厚,礼照收不误,事儿却一件不办。 吉娜像是刚刚才从梦中醒来一样,现在才满脸焦急,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斥责代云:“谁允许你对长老不敬的!!” 敏锐的观察力没有让路清错过吉娜和汤普森眼里不约而同闪过的轻蔑之色。 看来这些人各怀鬼胎啊。 长老惊惧过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整个亚特兰蒂斯的最高层之一,面容上出现了愠怒:“大胆,你知道行刺我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代云一言不发,而是用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人鱼长老,这眼神看的她心里有些发怵。 “干什么?!眼珠子不想要了吗?!” 代云不动声色的看了路清一眼,路清也状似不经意的往他这边瞥了一下,两人瞬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代云默默收回匕首,道:“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不小心的。” 他下手很有分寸,人鱼长老的咽喉处连皮都没有破,只是有一点点红痕,这却让她勃然大怒,正想发作,吉娜却先发制人:“既然是不小心的,那便算了吧,不过你们怕是不能再和长老进行交谈了。” 人鱼长老瞬间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代云。 怎么回事?为什么吉娜看起来才像是主位?人鱼长老看起来很害怕她,可这不应该,人鱼长老应该是整个亚特兰蒂斯海域最有话语权的人才对。 代云不太懂人情世故,听见自己不能和人鱼长老交谈了,索性直接转身就走,最后还是路清跟吉娜说了些客套话才离开。 她在王宫的外环上追上了代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代云在那里等她。 见她来,代云问道:“你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是。”路清道,“人鱼长老和吉娜的主次关系很奇怪,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吉娜在人鱼长老之下,可人鱼长老的一言一行都是根据观察吉娜的神色来进行的。” “人鱼长老不会是假扮的,否则汤普森不应该发现不了。”代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莱昂纳德家族的每一任继承人都是由人鱼长老决定的,而人鱼的寿命比人类要长的多,皮克往上三代的族长应该都是同一个长老决定的,如果长老是假的,汤普森早该发现了。” 代云没有说错。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路清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亚特兰蒂斯真的像看上去这么简单吗? 祭会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这一会,路清已经看到王宫里来了许多人,大多是王公贵族,今晚就住在王宫里,方便明日参加祭会。 “你说,祭会究竟是向谁献祭呢?”路清忽然问道。 代云停顿了一下,平静道:“这是秘辛,和人鱼两个字一样,亚特兰蒂斯很忌讳提及这个。” “这么说你知道咯?”路清偏要打趣他,“不能告诉我吗好哥哥?” 这个称呼给人的感觉极其诡异,以至于代云不受控制地看了她好几眼。 明明看起来是很稳重的人才对。 代云很不自在的回答她:“是一位被雕刻成脚踏石的女上将,放在a3位面的入口,供万人踩踏。” 听见“女上将”三个字,路清隐隐浮现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问道:“不会是……芙丽丝·卡什叶吧?” “你知道她?”代云问道。 路清:“……听说过一些。” 之前听周灼说的,这人应该和楚博英的关系应该很密切。 路清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是罪人,亚特兰蒂斯为什么会为她举行祭会呢?” “祭会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据说,是人鱼长老强烈要求举行的,但是亚特兰蒂斯的帝王对此却之不恭,虽然举办了祭会,却严令禁止子民们提及芙丽丝。” “可你看起来不这么认为。”路清轻轻碰了碰代云的小臂。 代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以为她说祭会的事情,便解释道:“确实是王主明令禁止了提及芙丽丝,而且……” “不是这个。”路清停顿了一下,“你不认为芙丽丝是罪人,对吗?” 代云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他只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一丝丝的迟疑,竟然也被她看出来了。 他一向很谨慎,在a3位面的统治下,没有哪一个位面没有a3位面的眼线,包括亚特兰蒂斯,而这一切的监视,都是在柯利福上位以后才有的。 代云一边和路清一起往回走,一边目不斜视缓缓道:“你知道掌控着大大小小无数个位面的帝王是谁吗?” 路清道:“听说过。” “是柯利福,他曾经是芙丽丝的副将之一,出身有些低,他能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宝座,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你知道他上位以后,政客怎么说他吗?”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路清问:“说了不好的话?” 代云默默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是,他们说柯利福只不过是芙丽丝豢养的一条狗而已。” 代云继续说道:“我没有见过芙丽丝和柯利福,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但如果世界对一个人的评价是极端统一的,就一定有问题。” 这个点不难想到,即便是钱币,世界上也还有视金钱为粪土的人存在,更何况是人,只要人活着,就必定有人喜欢这个人,也会有人讨厌这个人。 这么多元的位面,对芙丽丝的评价却十分统一——罪人。 这本身就是存在问题的。 这位上将目前看来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既和楚博英的关系不浅,又是亚特兰蒂斯祭祀的对象。 就在路清和代云聊着天的间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水声,还未等路清看清那是什么,眼前的日光就被遮了个干净,顷刻间,整个亚特兰蒂斯的王宫都陷入了巨大怪物的阴影中。 路清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反应极快的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或许是心理作用,她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一只巨大的海兽,长得十分像鲶鱼,身躯却庞大无比,比百层楼的王宫还要高大,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足足有三百多米高,更不知水下的部分到底有多庞大。 怪物探出水面,过于庞大的身躯没有受力点,只能依靠在路清和代云所站的圆台之上,以至于路清根本看不见这怪物的头脸具体长什么样,只能看见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纹路横生的大块皮肤,上面有透明粘稠的液体分布,腥臭腐烂味扑面而来。 代云的防卫意识极强,当即抽出了刚刚那柄匕首很在身上,与其同时下意识地把路清往后推了一把,护在身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但这仿佛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做起来那样得心应手。 巨大的水上宫殿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代云始终把匕首横在身前,不敢轻举妄动。 这怪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探出水面之后就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身躯在小幅度的贴着圆台移动,分泌量可观的粘液几乎蔓延到了路清脚边。 第44章 路清落水 奇怪的是,身躯移动的这种幅度像是由头部移动引起的连锁反应。 路清忽地抬头往正头顶望去,果然,背对着日光,不难看到怪物的头正在四处乱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它好像有些恼了,开始烦躁的吼叫起来,声音十分尖细,听的路清耳膜几乎都要震破。 代云低声喝道:“快走。” 他不想攻击这怪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杰尼尔聘请他来是为了防止海兽袭击,可他给的信息也不准确,明明说祭会当天才会有海兽袭击,既然如此,今天的袭击就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了。 路清跟着秦渡练了一个月,跑路的速度十分可观,一时间竟然把代云甩在了后面一截,她回头想看代云的位置时,正好对上了怪物那双眼睛。 是一种极其古怪的黄铜色,一对瞳仁竖立在眼球中间,脸上的皮肤坑洼不平,背部有甲片,看起来十分坚硬,两边嘴角处对称着一对长达百米的胡须,不重,随着海风轻轻摇晃着。 看见路清的时候,那怪物的瞳孔忽然增大,漆黑的颜色占据了整个眼球,一点留白都没有了,渗人非常。 该不会……这怪物一直在找的东西,就是她吧?! 怪不得,怪不得陈庭安要她跟着秦渡训练一个月以备不时之需,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她有心也无力啊!!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一切技巧都不足一提。 “啪——” 怪物一甩尾巴,拍动海面,声音大得如同惊雷炸响,巨大的海浪腾空而已,直奔王宫而来,可这毕竟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宫,即便这怪物如此大力的拍动海面,王宫也岿然不动,一点动摇都没有。 怪物就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尾巴却甩了过来,尾巴尖也有承重柱那么粗,正中路清腰侧,路清连痛都没顾上,径直被扫下了水。 无垠的海水湮没了她所有感受,对水的恐惧在一瞬间飙升,可预想中的窒息不适没有到来,的确有水充斥着在她四周,但她却没发现自己有呼吸不畅的症状。 忽然,她两片锁骨的过渡处好像被溅到了岩浆一样,有一瞬间的灼烫感。 路清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很扭曲,太阳在波动的海水折射下,落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歪七扭八、波浪不止的圆,她耳朵里已被灌满了海水,或许也有溺水的恐惧在加持着,除了海水灌进耳朵里的嘈杂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晃动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远,起初,在无尽的海水里睁眼很困难,十几秒之后,她竟然也适应了。 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里,上次被周灼推入水之后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这次却全然没有这种感觉。 良久,路清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能在海里呼吸。 可惜,她没有学过游泳,无法在海水里来去自如,只能挣扎着不断下坠。 忽然,眼前闪过一物——那条项链。 浅蓝的颜色与大海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空心鱼尾里的那点留白,项链就透明的几乎快要看不见。 路清被怪物扫下水的一瞬间,代云反应迅速,拿着匕首飞奔而来,可他的速度终究没有怪物扫尾的速度快,那怪物把路清扫下水之后,转过头来竟然还想攻击他。 他断然不会主动攻击这种庞然大物,但绝不会害怕于与它战斗,庞大身躯的缺点就是行动不够灵敏。 就在代云瞅准时机,准备挥刀而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近乎凄厉的吼叫声:“住手!!” 可是这声警告来的太晚了,出于自保的本能,代云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怪物柔软的腹部,吉娜从人鱼长老居住的偏殿中跑出来,看见怪物被伤了,竟然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用手捂住怪物的伤口,企图让鲜血不再往下流。 不得不说,吉娜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怪物自己对这道口子置若罔闻,反而紧盯着代云不放。 哼,生气。 卡莉妲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可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敢伤了他,这么多年来,谁不是对他俯首称臣? 哎,卡莉妲说要把他带回去,没说必须全须全尾的回去啊! 意动神随,怪物的尾巴在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打了个弯,蓄力向上重重一击,造假昂贵的外环圆台竟然从击打处四分五裂开来,裂纹像蛛网一样延伸着,这一环的圆台竟然在几分钟后尽数塌落。 王宫的构造十分巧妙,这个圆环的陨落并不影响到其他圆环的独立,代云随着塌落的圆环落入海里,咸涩的海水在一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只能无助的下坠,再下坠。 当路清再次清醒的时候,躺在了一个巨大的蚌壳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端庄素雅的女人,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深邃幽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这眼神却不让人有压迫感,透着一股沉静,女人周遭的一切气息都让路清感到安宁。 奇怪,她明明在海里能够呼吸了,后来却还是失去了知觉。 见她醒了,女人怔神,释怀地笑了笑:“您还是一点儿没变。” 路清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我说,您还是一点儿没变,将军。”女人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边,问她,“您还记得我吗?想要自杀的那个女孩,卡莉妲。” 路清沉思了一会,实在不记得有卡莉妲这个人,索性说:“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卡莉妲很认真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来,但不重要,如果不是将军,她才懒得管他。 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日,是她觉得温度唯一高到令人发指的夏日,热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亚特兰蒂斯与现在完全不同,是a3位面的附属品,那个时候,a3位面也还不是第一位面。 前帝王以利亚害怕亚特兰蒂斯的力量,制定了一个亚特兰蒂斯陨落计划,看着家人的离去,好友的尸体被海鲨掳走吞食,她甚至连追上去都做不到。 她游得太慢,也不敢游。 路清沉静着,看着卡莉妲,她真的对眼前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这张脸看起来饱经风霜。 “你刚才……”路清犹豫着,“叫我将军?” “是,您不记得自己的责任了吗?”卡莉妲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路清讨厌这种莫名其妙就被赋予责任的感觉,这让她有些心悸,以至于她厌恶不喜道:“责任?我能有什么责任。” 卡莉妲微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随后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理解的。” 做芙丽丝太累了,如果做路清是将军希望的,她会无条件支持她。 “还有,”路清低垂着眸子,“我不是什么将军,我是路清。” 她隐约可以猜到,但始终不敢确认。 看着卡莉妲那条蔚蓝幽深地鱼尾,和脖子上古铜色镂空雕刻着人鱼图案的项链,路清可以猜到她在人鱼一族的地位很高。 可她是谁呢? 卡莉妲忽然偷偷的轻快的笑了一下,她沉稳的神情和略微有些皱纹的眼角无不在说:这种娇俏的笑容不属于你。可路清看到这个笑容却怔住了,此时此刻,她忽地对卡莉妲有了一种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心底有一种直觉叫嚣着:这种笑容才是卡莉妲。 “我记得你了。”路清忽然抬眸看着她,“在水边搁浅的那条人鱼。” 路清毫不避讳的在亚特兰蒂斯提及了人鱼两个字,因为她已经记起来卡莉妲是谁了,她知道,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一直以来,她并不是真的记忆全无,尤其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在做梦。 梦里是很多她从未去过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从那些梦的内容来看,她绝不是妮可拉。 而且她是妮可拉的这件事情,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莱昂纳德家族的势力这么庞大,汤普森作为长子,能在全世界所有人口中成为那个“最有望接受家族的人”,那就证明他绝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而且皮克在外四处留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他在外面有子女流落,汤普森也绝对不会让她/他活下,甚至除了汤普森以外,莱昂纳德其他家族的人也不会让皮克在外的私生子女活下来。 她是皮克真正的长女这件事,连莱昂纳德家的汤普森都不知道,维克多却知道,那么这件事的可能性就很多了。 维克多知道,代表着刃舞兵团知道,a3位面也知道。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莱昂纳德家族背靠a3位面和亚特兰蒂斯而生,一定有眼线安插在a3位面的高层。 a3位面知道,莱昂纳德家族不知道,有意思。 这是一个——为她量身制作的陷阱。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跳进去。 可凭什么?她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人在背后偷偷观望她,包括人鱼。 听见路清的话,卡莉妲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有些泛红,哽咽道:“我本来以为,您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对于您来说,我只是渺渺宇宙里的一粒尘土,而您是太阳,所有人都听过您的威名。” 卡莉妲正了正神色,不再坐在蚌壳的边缘,而是站了起来,以人类的礼仪,向路清下跪:“我以亚特兰蒂斯长老的名义,代表整个亚特兰蒂斯的所有子民,包括但不限于人鱼和人类,海中的一切生物,向您致以最高的感谢,感谢您赋予亚特兰蒂斯新的生命,人鱼族第37代长老卡莉妲在此立誓,永生永世,沛涛一脉将永远为您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