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觉醒:且慢,书上有写我先翻》 第1章 谁写的破书进我脑子里了? “玉堂,又偷懒。” 沈玉堂前额一凉,抬眼就见师尊拎着手腕粗的盲杖站在自己面前,不怒而威。 “双目垂帘,为师是不是说过不要把眼睛合上?” 沈玉堂没回话,他刚从梦魇中抽身,脑子还有些懵,只是条件反射起身,整衣,准备听训。 却没再听到师尊不悦的声音,只觉额头又是一凉,精神一松,顿时灵台清明。 他小心地抬头看去,见师尊依旧阖目,未曾视人。 “若身体不适,跟为师说,你大师兄那里炼了不少新品丹,你正好帮他试试。” 沈玉堂瘪瘪嘴,心头的怪异感瞬间烟消云散。 刚才那无端的梦中可没这一环。 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气,像是回应他的想法般,他发觉一串串文字在他的脑中浮现。 【小白担忧看向他的三师兄,只见那人面色苍白,星亮的眸子被薄薄的眼皮遮住,上挑的眼尾勾起诱人的弧度,却正将其中的风情掩住,叫人再难窥见。红桃般的嘴唇,像经历过风雨的摧残,失了颜色,挺立如竹的身形,也因为师尊的训斥,轻轻摇曳。小白心生怜惜,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 沈玉堂震惊地看着这些文字,梗着脖子,慢慢转向许小白的方向。 竟然? 和他的视线来了个激烈对撞。 【他看见那张隐有红晕的脸,那不掩深情的杏眸,那对视后惊慌失措的眼神,那因为惊讶微微开启的樱唇。】 沈玉堂惊愕地向另一边侧头。 正见陆流飞一错不错地看着和自己对视后转过身去的许小白。 沈玉堂默默承受着,眼前的文字不由分说向他的脑海中涌入,被迫接收许小白眼中的自己,陆流飞眼中的许小白,以及。 【陆流飞心中酸涩,怎么从来也不见小师弟这般看自己?】 沈玉堂额角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沈玉堂最终以身体不适为由逃离了早修堂。 他们修习时间很早,这会出来,才见东方红日朦胧。 晨风徐徐,带着深夏来之不易的清爽,却叫沈玉堂打了个寒战。 “玉堂,可是中了暑气。” 司琻关切的声音传来,沈玉堂才摆脱些许飘忽感。 只是那些文字依旧一刻不停地向他传达着某些他不理解的讯息。 他晃晃脑袋,“大师兄,好歹我也是踏入御物上阶的人了,哪能那么容易中暑气。” 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抬手接了司琻递过来的瓷瓶。 他倒不是体格比常人差,只是先天易感。 常人一旦通脉,就会摒弃凡人疾病的烦扰,他不同,明明根骨佳,修炼快,而今更是领先同龄人顺利踏入御物上阶,但换季的冷风却依旧能让他病倒。 “谢过师兄。”沈玉堂实在头痛,接过就开瓶吞了一颗。 然而直到回到卧房,直到他万般推辞叫司琻离开,诡异的内容占据他大脑的情况没有丝毫减缓。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沈玉堂头痛得厉害,吃了几颗药就躺在了榻上,却也不见缓解。 倒是脑中文字闹得愈发火热。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对这些文字本能的排斥。 他负隅抵抗,它们却在他的脑中沉声吟唱。 【西山日暮,小白泣于后山竹屋,流飞闻之,听其哀诉,道是玉堂不通人情,不懂世故,怒砸玉壶。】 【玉堂借之丹炉,骤破,热铁杂流火,小白以身护之,伤颈。】 【流飞心急,双目如炬,斩玉堂灵绳之缚,挥剑刺向巨鳄腹。】 【小白欲救之,流飞忧其身,先入石流,救起,斥玉堂莽撞,令其舍弃灵器。】 …… 沈玉堂再恢复过来时,不仅脑中有故事,枕边也出现了一本书。 他被迫听完一遍,头不疼了,只是脑子还有些木。 不假思索抬手掀开破旧的封皮,正见几个大字——《缠绵南门》。 他坐起身,端起书,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感觉到头痛渐渐缓解,眼睛却慢慢开始发涩,心中也开始一点点泛苦。 许久,他放下书。 写的很好,沈玉堂真心道。 全书感情纠葛情绪拉扯淋漓尽致,三角恋、禁忌感、强制爱,要素很多。 虽然正事没写多少,连全文最大的高潮点仙魔大战都寥寥几笔,以主角大获全胜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带过,但是感情线十分丰满。 而且荤素兼顾,情节描写跌宕起伏。 当然。 如果主角不是自己的师兄弟就好了。 如果大冤种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沈玉堂叹气,脸色由红转绿。 他下了床,找了条帕子打湿,又念了个诀,凝水成冰,覆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这是他们的爱情故事。”沈玉堂闭目感受额头上的清凉,“我气什么?” 感情这事,确实玄乎,也强求不得,他对二师兄虽然有倾慕,但远不到心悦的程度。 他们结局洞房花烛,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身为师兄弟,自然要真诚祝福。 “但是你们谈恋爱为什么耗我的资材?” 沈玉堂把帕巾一摔,自我劝导失败。 暴躁地抓起书来翻看。 “我的玉壶,我的丹炉,我的缚灵绳,我的灵器,我的…” 沈玉堂抬手揉揉脸,眼眶也跟着酸胀。 他平生最听不得什么寻衅滋事的衅,谋财害命的财。 初入师门时,没少被同门嘲笑,说他修仙之人竟然专注俗物,讽他眼界小,不过是个家财万贯的俗人。 好在他修炼极快,没过几年就把那群人挨个打了一顿。 虽然也因此第一次挨了师尊的罚,还连带着着重训练他的心性。 “但是那只是口舌之争,跟被谋财又怎么能一样呢?” 回想幼年时的训诫也没用,他现在气愤得不行,恨不得把书揉烂,但是又觉得该被揉捏的另有其人。 他换了衣衫,照了铜镜,见镜中自己脸色恢复,眼睛也不再气得通红,才推门往午修场走去。 写的什么破书! 他要去找找,到底谁这么歹毒,变着法要他看这糟书,叫他一肚子不服。 再说。 他哪里不懂人情世故? 信步走到场地外缘,说是修习场,实际上就是在山腰圈起来的一块野草地,其间有山石,有泉眼,有林木,还有小型器物。 沈玉堂站在外场一直没动,他在观察。 不是师尊。 师尊依旧像往常一样,垂眸站在树荫处乘凉,连他迟来都没发现。 不是许小白。 不然他此刻不会双手捧着药经,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双颊还泛着可疑的红。 “沈师兄,你前几日不是说想研习这几本药经?”许小白明亮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雀跃,语气像在邀功,“我找遍了藏书阁也没寻到,最后求三长老放我进了禁阁,果然找着了!” “不过你别担心,长老说这些是可供内门弟子借阅的,放禁阁只因太珍贵,并无禁用之说。” 沈玉堂后背瞬间挺直,那本书第二页就是这一幕。 第2章 那本书把你们蛊惑了? 《缠绵南门》中写,他会欣然接过,而后为表感谢会热心地指导小师弟,直到他从御物下品顺利进阶。 而许小白在书中一直对他有仰慕之心,自然求之不得,没拒绝也没多说,沈玉堂也就无从知晓:师尊本来安排的是二师兄陆流飞来给他作指导。 这也成了之后沈玉堂和他们二人纠葛的开端。 也是他灵石耗如流水的开始。 他抬头去找二师兄的身影,一眼就见他正站在师尊身侧,看着是在和师尊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又迅速移开。 沈玉堂愣在原地。 你们怎么这么配合? 那本书把你们蛊惑了? 却不由自主想到书上用到的两个叫人难以启齿的字眼。 “小白,你真的……” 心悦我? 沈玉堂看着对方白里透红的小脸,想起他刚入门时,眼里晶晶亮亮,还笑着夸自己好看。 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 自己就这一个师弟,不管真假,这么问都太不尊重他。 “沈师兄,怎么了?”说着,许小白就要顺着沈玉堂的视线看去。 “无事,”沈玉堂连忙应声,抬手接过那几本沉甸甸的书,“有劳师弟替我想着,作为报答,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他就不按书中的说。 许小白不知是晒得还是激动得,秀气的脸蛋更红了:“太好了!沈师兄是我们之中修炼最快的!师兄愿意教我,小白感激不尽!” 但是许小白怎么还是按书中说了? 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特别大声。 沈玉堂看着他放着光彩的眼睛,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通人情。 他赶紧移了目光,去找陆流飞的身影。 在小型器物场,在几个外围弟子的包围圈中,能从影影幢幢的缝隙,终于看到陆流飞正在引导、讲解的忙碌身形。 沈玉堂费解。 沈玉堂踏入那片树荫。 “师尊,二师兄不带小师弟,怎么去教外门弟子了?” “……你当他聋了?” 沈玉堂语塞,灰溜溜地走了。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冤枉了。 他只是说可以帮助,又没说引导,况且引导又不是一对一的,怎么连师尊都说得像自己抢了人似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沈玉堂觉得荒唐,他站在烈日中央,试图驱散这莫名的荒凉。 罪魁祸首没找到不说,总觉得自己已经先一步入了局。 沈玉堂接下来半天一直浑浑噩噩。 他对那本书很是抵触。 但他无法否认,看完书之后,他看待身边人的视角都不同了。 傍晚,许小白来他房中讨教,带着亲手做的餐食。 沈玉堂有些心不在焉,许小白问一句他答一句,却迟迟没动筷。 这是书中第四页的内容,不出意外,一会陆流飞就会闯进来,见他们二人聚在一起,心生妒意。 “玉堂!借我点灵石……”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了陆流飞的声音。 不用沈玉堂回应,人就已经一步跨进了屋里。 陆流飞风风火火进门,却在和二人面对面的一刹明显一怔,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些许。 “你俩偷吃竟然不带我。”晃神不过一瞬,陆流飞很快又笑了起来。 “二师兄,”许小白先起身搭话,“我只是来请教沈师兄问题。” “哦这样,那我不打扰吧?”陆流飞脸上笑意不减,显然只是问问,并不打算听到答案,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这些都是你做的?” 许小白点了点头。 南天门弟子大多已经辟谷,因而会做饭的不多。 许小白就是其中一个。 陆流飞闻言抬脚捞了个凳子过来,也不管他们二人,坐下就是大吃特吃。 沈玉堂自他进门一句话没说,只把双手放在桌面上。 时刻提防着陆流飞和许小白一言不合掀他的桌。 他有些记不清书中陆流飞到底掀了几次桌,不过印象里有一大半得是他的。 掀别的可以考虑,这个不行。 这可是金丝楠木的。 他爹只给他送了这一个。 见陆流飞坐下,沈玉堂才算松了口气。 这才又有心思看桌上的饭菜,白灼菜心、荷叶豆腐……都是些看着就清爽可口的。 见陆流飞吃得欢快,他也不禁食指微动,想尝尝,一摸却发现手边没有筷子。 后知后觉看向陆流飞手中,用着的正是自己的银箸。 沈玉堂欲点他,还没说话,就见另一双筷子伸到了自己眼前。 “沈师兄,用我的吧。” 沈玉堂一愣,陆流飞也停住了。 “用我的。”陆流飞也把筷子伸了过来。 沈玉堂又把手搭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不满地“啧”了一声。 都是你的口水好意思说。 “算了,都留着让你二师兄吃吧,好险把他饿死了。” 陆流飞似乎没在意,挑挑眉,又埋头扒拉饭去。 沈玉堂也没了心情,从头到尾没吃上一口,就简单地教给许小白几个练功诀窍。 许小白看着不尴不尬的,请教完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起身就走了。 陆流飞直接招呼都没打,筷子一拍就追了出去。 沈玉堂坐在桌前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他之前似乎是有些不通情理。 竟然没发现小师弟在自己面前经常脸红。 也没注意二师兄总是追着小师弟。 他把盘子叠起来,有气无力地收拾碗筷。 摸到自己的银箸时忽然动作一顿。 他犹疑地拿起。 只见笔直的银制筷身中部,竟然弯出了一个弧度。 这是,握出来的? 沈玉堂实在难以理解,陆流飞竟然会气成这样。 在都让他吃了的情况下。 那怪不得书中他会掀桌了,因为沈玉堂在书里先他一步吃过。 沈玉堂自嘲一笑,随手把筷子扔在一旁。 他这个“南天门脾气最顶”的称号看来早该易主啊。 沈玉堂没了耐心,干脆运了灵力,做简单的清理。 许小白走得急,连自己的食盒都不带走。 沈玉堂后坐在一旁,看着报废的筷子默默心疼。 看来是该破的财,多少还是得破。 “该收的心,也是得收啊。”他喃喃。 第3章 你们约好的? 夏夜寂静,月下除却枯坐在石桌旁的沈玉堂,就只剩门边青竹摇动的身影。 沈玉堂自顾自斟了茶,忍住了泼上桌的冲动,送往嘴边。 茶香馥郁,一点点平复他的心情。 石桌上放着的,正是《缠绵南门》这本书。 经过一天匪夷所思但是莫名合理的事件后,再说巧合,就显得苍白无力。 只是他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就是书中人的事实。 倘若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不是毫无意义? 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殷实的家境造就了他的随性,改变易感体质是他踏入修仙这条路的终极目的。 但是。 书上对他的这些事只字未提。 仿佛他的出现,就只是为了给师兄弟的爱情故事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故事会停在主角二人互通心意的前夕。 他会身无分文晕倒在一间陌生的凡间客栈里,是陆流飞设计,把他作为许小白的生辰贺礼。 许小白会在他赤果的那一刻,明白自己的心意。 之后沈玉堂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样,被遗忘,彻底消失在了文字里。 “多半是挂掉了。”沈玉堂的语气很随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被药倒的时候是否已经解决了自己的体质问题,如果没有,即便是微毒,入了口也够要他半条命。 倘若再加上凡间医治不及时,他直接交代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沈玉堂掂掂茶壶,不知不觉已经空了。 自己一点睡意也无。 他本来是想喝点酒的,像寻常人烦心那样,把自己灌醉什么也不想,就好好睡。 但是他只能喝茶,越喝越清醒。 天边的月亮,带着他的影子摇晃,从西方转到东方。 “阿嚏!” 凌晨天气更凉,空气中弥漫起水汽,沾在沈玉堂青色的衣袍上,像是嫩叶托了露水一样。 沈玉堂一夜的沉思,以这一个喷嚏结束。 他起身活动筋骨,打了一套拳,虽然感觉动作有些钝感,但是身上好歹有了热意,很舒服。 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收拾好自己出来,再看到桌上的书,犹豫了一瞬,抓起拍拍,收进怀里。 日子还是要过的,一本破书罢了。 沈玉堂整了整衣领。 往好了想,就算日子真是个话本子,那叫他提前拿到了,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自己机会,让他认清内心,为自己生活呢。 他抬脚,逆着天边朦胧的曦光,大步走向早修堂。 志向很美好,现实很潦草。 沈玉堂在被师尊盲杖敲了三次后,终于在早修堂上彻底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脑子里还是浆糊,就被告知,平白多了五项早修任务。 他苦着一张脸,摇摇晃晃走向午修场。 户外同室内相比,确实能叫他清醒,但是杂念却是怎么也除不净。 他会不自觉关注许小白和陆流飞的动态,不自觉给他们对应书上的描写。 结果就是拣错了几株灵植,脱手了两个宝器。 “沈师兄小心!”不知道是哪个小弟子喊了一声。 沈玉堂一惊,急忙松力,运灵托起来的水哗啦一声落进溪里,然而还是溅了自己一身。 沈玉堂魂不守舍一上午,一直到在修习结束。 师尊站在一旁验收,沈玉堂作为同级弟子中最先踏入御物上阶的内门弟子,晌午里修习成果竟然次于御物中阶的陆流飞。 许小白站在沈玉堂的对面,看看师尊又看看他,脸上尽是忧色。 “玉堂,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如何?” 沈玉堂没抬头,只盯着师尊身前随风飘飞的白发,许久才开口。 “弟子不知。” 他似乎听到了师尊的叹息,又似乎没有。 “九重瀑,三日。” 沈玉堂感觉到脸上的灼热。 “弟子领罚。” 也好,他自我宽慰,正好理一理思绪。 “司琻,给他备些驱寒丹带去。” 沈玉堂脸上更热了。 罢了,没被看出来是困得精神不振还算好的。 他正这么想着,转身就见司琻看着自己,一脸关切。 “玉堂,你熬夜了?” 沈玉堂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回望。 “看你眼周都比平时深邃不少,”司琻认真道,“可是没休息好?” 沈玉堂含糊应了,待众人放课散去,才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辜,便只打了声招呼,闷头走了。 是夜,沈玉堂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坐在烛台前写写画画。 是书中提到的一些奇怪的符箓。 是在他消失后,陆流飞迅速提升功力的又一大助力。 书上说得功力滔天,神之又神,可遇不可求,但是他总觉着这些东西之前在哪里见过。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看书看得有些神经兮兮的,即便没自己出场了,还是会不自觉把这些东西和自己联系起来。 但他还是选择先临摹下来,万一真和自己有关呢?一不小心还能改变人生就再好不过了。 他想照着画个大概装着,指不定以后见到了方便查验。 这边正盘算着,沈玉堂忽然竖起了耳朵。 “咚咚咚。” “玉堂。” 大师兄怎么来了,沈玉堂连忙卷起纸张,藏了笔墨。 符箓,在御器境之前,是不准碰的。 “大师兄,”沈玉堂手忙脚乱开了门。 “驱寒丹,怎么不去我那取?” 沈玉堂有点不好意思,“忘记了。” 他的脑袋已经被书里的东西装满了,哪里还顾得上。 他轻声道谢,从司琻手中接过,却见对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他进来。 二人在桌前坐定,沈玉堂一眼瞅见桌角的一点油墨,装作无意,扯着包袱滑落,堪堪擦过。 沈玉堂心有余悸,着急赶客,“大师兄还旁的事?” 司琻沉吟片刻,忽而定定地望向他,“我去跟师尊请命,同你一起去吧?” 沈玉堂惊讶,下意识要拒绝,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接着是许小白清亮的唤声:“沈师兄。” 沈玉堂看向大师兄,见他也一脸莫名,便起身去开门。 “沈师兄!我和师尊说过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到时候,你去九重我去三重,师尊说有助于我突破御物下阶!” 甫一开门,就听许小白兴奋道。 沈玉堂几乎瞬间想起,书里,许小白确实会去九重瀑,不过那是在他修炼到御物上阶,自己和陆流飞,都会为协助他突破前去。 怎么会变成现在? 沈玉堂诧异。 许小白比他更诧异。 他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嗫嚅道:“大师兄也在啊……” 第4章 大概是空虚寂寞冷吧 三人围桌而坐,窄小的圆桌上,放着两个包袱。 许小白有些局促,捏着包袱布找话:“大师兄也去吗?” 司琻垂眸不应声。 沈玉堂尬得头皮发麻,他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关系这么差,只记得小师弟刚来时还不这样,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越来越“怕”大师兄。 沈玉堂一时也接不上话,干脆打发他去泡茶。 “小白,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些紫笋?” 许小白不明所以,但点头。 “我这里正好没了,烦你取些来泡,启程前喝些,省的路上瞌睡。” 许小白乐颠颠地去了。 屋里又剩了他们二人。 司琻没开口的意思,沈玉堂也因为他们一个个要陪自己受罚的事不好意思。 二人就这么静静对坐,悦动的只有桌上的烛火。 好一会,司琻动手挑了灯芯。 “太亮了,你不觉得伤眼吗?” 沈玉堂打哈哈,“还好。” “几时启程?” 你终于问了,沈玉堂忙道:“子时一刻,师尊叫我山门一开就走。” 南天门山门,子时一刻开,午时三刻闭。 司琻颔首,放下竹签。 沈玉堂如蒙大赦,这是要走了。 “紫笋,你还是别再喝了。”司琻人到门口又回头说。“我最近炼了些安神丹,你需要就来取。” 沈玉堂连声应了。 他们师兄弟中,只有司琻专攻丹药,不止在于他的个人志向,关键是连师尊都对他炼丹上的天赋与悟性赞不绝口。 其他人,像他和二师兄,虽然炼丹术也在照常修习,只等一朝迈入御器境就可以大显身手,但是从师尊的回应看,并不对他们抱很大希望。 二师兄经常炸丹炉,还要花他的灵石来修补。 而沈玉堂,已经成了大师兄的新品丹药试用人。 他开心地送人到门口。 正要开口道别,一扭脸就远远地看见小路上并肩而来的两个人,笑容瞬间消失。 许小白取来了紫笋,身边缀了个陆流飞。 “大师兄怎么也在?”陆流飞问许小白,许小白支吾着答不上话。 “大师兄你也去吗?”陆流飞问司琻,司琻沉着脸没理他。 淡淡瞥了他们三人一眼,负手走了。 陆流飞莫名其妙,又问沈玉堂:“大师兄怎么了?” 沈玉堂笑不出来:“大概是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吧。” “哎你说什么胡话,”陆流飞笑骂,“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 烛火微弱,有蛾飞舞,三个人围坐一处,桌面上挤了三个小包袱。 “沈师兄,你茶壶呢?我先把紫笋煮上。”许小白先坐不住。 陆流飞闻言却把他拦住,从许小白手里接过茶包,绕过屏风,从西墙柜里取出紫砂小茶壶。 “玉堂又支使你,你怎么也不知道拒绝?” 沈玉堂皱眉,“你把手里的活放下再说话。” 陆流飞跟他嘻嘻哈哈。 许小白坐在旁边看着他俩,红着脸不吭声。 沈玉堂举杯舐了一口烫茶。 要不是有那本书,他恐怕直到二人终成眷属,都蒙在鼓里,原来时时刻刻都有暗流涌动。 更难过的是尽管一书在手,他却依旧无法真正作为看戏人置身局外。 他们这么多年的师兄弟,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早早生嫌隙? 他看着二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的样子。 心中的纠葛越来越深。 “哎,我这灼嘴的人生。” “沈师兄说什么?” “我说,”沈玉堂欲言又止。 又言,“我说,你和你二师兄先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避寒丹要去大师兄那取。” 但是不管如何,剧情肯定是要改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许小白失落道:“这样啊……” “刚才大师兄都来了你不说。”陆流飞不满。 “忘了,怎么?” “你去帮我拿?”沈玉堂好笑看他。 陆流飞挨着许小白坐下,“算了吧,你跟大师兄亲近。” 又对许小白说:“快喝,喝完我们就走,我看这天,估计快下雨了。” 沈玉堂没再理他们,捏紧内兜里的小药瓶,起身往司琻寝室的方向走去。 他们和各位长老们的弟子院落大部分都是独立的,离得也不远,就在师尊寝殿正后方,呈之字排开。 沈玉堂在通向司琻寝室的回廊上止步,抬腿一跨,在栏杆外围坐上。 听着夜风卷着树叶哗哗作响,望着影影绰绰的月亮。 他捏了簇火苗掌灯,又打开了那本书,看故事的发展,虽然已经颠倒,但是依旧没有脱离。 书中说他们三人前去,会有二人重伤。 完好无损的只有“罪魁祸首”——沈玉堂。 “滴答。”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 果真下雨了。 夜雨无常,沈玉堂尚未收拾干净的心情,随着雨水的落下,像他湿漉漉的鞋印踩在屋里的地板上一样,一片污脏。 回来他的房间已经空了,留一盏火烛烧的正旺。 子时三刻。 沈玉堂看了看天色,这二人怕是正好淋在路上。 沈玉堂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小包袱,连他都知道带伞,他们肯定也带了。 …… 他不该这么肯定的。 沈玉堂踏进九重瀑的岩洞,就见许小白和陆流飞正在蹦蹦跳跳地抖落身上的冰碴子。 他狐疑地退到洞口,伸出手试试,见手心里流动的确实是水。 哪来的冰? “别提了,正好撞见斩阳宗夜猎,有几只没开智的灵兽作乱,她们为一网打尽,把我们也波及了。” 陆流飞说着就扒拉沈玉堂的包袱,“你的驱寒丹呢?快分我们点,那可是九天玄冰,真冻人。” 沈玉堂没管他,坐在洞口等雨停,脑子里却思绪翻飞。 陆流飞一开口他就记起。 夜遇斩阳宗是在第十七页。 这是许小白突破御物境的一个节点,也是陆许二人感情升温的重要剧情。 细节有点记不太清,沈玉堂从怀里抽出书看看。 书说许小白会因为九天玄冰导致寒气入体,长久之后伤筋损脉,师尊会诊出他再不能提升。 陆流飞为他,只身声讨斩阳宗,最终用一个仙器换回一棵冰魄草,将许小白从修仙之路的低谷中拉起。甚至借此机缘巧合,促成他的水灵根变异成为冰灵根,从此走向巅峰。 确实挺动人的,一人挑衅一宗。 等等。 沈玉堂再一细看那仙器。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血气直往上冲,面红耳烧。 第5章 被人坑也要带上我? 那是一柄铜色的小刀,通体被奇怪的符号包裹,柄上缠着细细的皮革绳,刀身上刻着两个勉强能辨认出的古体字——三钱。 他爹送他入宗门时悄悄塞给他的。 他本不知那是什么,只当是一个好看的小挂件系在腰间,陆流飞看见觉得好玩,便叫他随手带走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仙器。 更没想到是是陆流飞竟然用它仅仅换了一个冰魄草? 冰魄草在外界属于稀有,完全是因为斩阳宗独占培植之法,而实际上,在斩阳宗宗门内,说遍地都是也不为过。 沈玉堂侧眸还能看见他的小刀在陆流飞的腰间晃。 这个傻蛋,坑我且不说,怎么被人坑也要带上我? 他能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的跳,而陆流飞还无知无觉,撅着屁股翻他包袱里的药。 沈玉堂忍无可忍,蹬蹬两步走过去,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哎呦!沈玉堂你干什……!干什么气成这样?” 陆流飞揉着屁股,看着沈玉堂红透的脸,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儿。 “找个神仙药也治不了你这猪脑!快带着你这一身冰碴子,去找斩阳宗讨冰魄草!” 沈玉堂大吼出声,许小白都听愣了,缩在角落不动。 “没必要吧,”陆流飞小声,“我俩又不像你那么弱……” 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玉堂左看右看,一副要抄家伙事的样子。 还是许小白先反应过来,推着陆流飞往外走。 “等等。”眼见他们走到洞口,沈玉堂几步上前把陆流飞腰间的小刀拽了下来。 “诶?干嘛,我挂着多好看。” “我挂着也好看!”沈玉堂不看他,把驱寒丹塞到许小白手里。 “师兄,我不用,你留着。” 沈玉堂还没接话,陆流飞先把药拿过去了,“你师兄给你就吃了,说来九天玄冰确实有可能损伤经脉,说身体真出问题,有事也是你,我是指定没事。” 沈玉堂冷笑,亏你也知道。 沈玉堂目送二人走远,才感觉脸上热气渐消。 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把玩手里的小刀。 大师兄给的药已经没了,也贴合了书中说的他们来护许小白突破的内容:三人简装出发。 沈玉堂护许小白突破于九重瀑,许小白在突破之时,重压之下,灵力外泄,竟将流水瞬间凝成冰晶,陆流飞是火灵根有惊无险,沈玉堂却瞬间被冻住,困于其中。许小白陆流飞欲救之,却见电光火石之间,灵流炸现,缘是沈玉堂护身灵器坠于胸前,一显神通,险伤二人。后为补偿,玉堂将灵器赠予流飞,项坠送予小白。 沈玉堂皱眉,他真的不是在丢命,就是在散财。 更可怕的是,若不是提前看过书,这些事他真做的出来。 他是惜财,但更不想欠账,尤其是人情。 经过昨晚的思考,他其实对书上的内容已经信了七分。 那剩下的三分就让这小刀来证明吧。 我倒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仙器。 南天门收徒,严禁弟子带有任何器物进门,御器境之前,唯一一件宝器就是入门时,各自师尊送的一把剑。 而在踏入御器境后,有什么想用的物件,便自己去炼。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像他这种先天命轻的,就会特许带一件灵器保命,也就是他脖子上的项链。 他爹自然是知道这点,保不齐就是因此,才给小刀做了伪装,连自己也没告知。 但这只是自己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沈玉堂有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赌一把吧。 他赌这次许小白灵力外泄事件他躲不过,赌这把小刀真能护自己周全。 他一手捏住刀柄,另一只手把食指覆上,对准了刀刃一划。 …? 什么都没发生。 沈玉堂仔细看看,铜色的刃太钝,连皮肉都割不破。 他心一横,张嘴咬破自己的食指,挤出血,涂抹在刀刃上。 眼看着红色的血迹瞬间被吸了个干净。 如果确实是仙器,那这便算是初步建立关系了。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饮血兵器…… 那就只能说他命有此劫吧。 他解开衣领,取下脖子上的灵器。 这是他出生时,他爹随手炼的东西,模样挺随便,是个长生锁,嵌了花花绿绿各色的晶石,名字也很随便,叫有命项链。值得一看的就只有一排小坠,钩在锁后,是雕琢精致的玉髓。 沈玉堂小心地把它收进布包,放在包袱,压在几套衣服中间。 “为了能长久地跟着我,你先歇歇,让老小子试试水。” 沈玉堂计划好一切就在岩洞里等,等到自己三个周天运转结束,等到天边见白,等到夏雨渐停,才看见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沈师兄!”许小白见他站在洞口先一步跑来。 “拿到了吗?” 许小白点了点头,沈玉堂这才松了口气。 再看向陆流飞,站在一旁叉着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沈玉堂瞧着直皱眉。 许小白见状赶紧解释道:“多亏二师兄周旋,我们路上耽搁太长时间,斩阳宗的人都要走了,说看我们身上的冰都化了,不肯给我们浪费药草来着。” “我也觉着……有些难堪,便想算了,”许小白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是二师兄,费尽口舌说服了一位姐姐给我探了脉。” “才知道确实有损。” 许小白听着心有余悸。 是他欠考虑,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书知道内情。 斩阳宗看到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去讨,肯定会犹豫。 若是对方执意不给,陆流飞身上又没了可以交换的东西,受苦的还是他小师弟。 沈玉堂叹气。 一直以来,他都很照顾小师弟,他的出现,满足了他对弟弟的幻想与渴望,因而他总是不遗余力。 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些让师弟像书中那样对他起了别的心思,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真要做到看他受伤也置之不理的地步,才能理清关系? 沈玉堂自觉做不到,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答案,嘴上关怀的话却是脱口而出。 “可服用过了?” “我看她们斩阳宗每人手里都有药瓶,想来也不是不近人情,费了些口舌,姐姐们便给了,炼制好的药丸,我们一人一颗。”陆流飞抢话,得意地说。 沈玉堂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身往瀑布的方向去了。 “诶?”陆流飞看着沈玉堂欣长的背影打趣,“你沈师兄竟然不怼我了?” 第6章 要没命! 太阳初升之时,三人来到了九重瀑泉眼附近。 九重瀑顾名思义,是有一条飞瀑自上而下,经九层石阶落下,每下一层,泉眼会增多,落差也随之拉大,至第九层时,已有磅礴之势。 此刻汪泉从他们的眼前喷薄而出,奔腾着撞向岩石,发出巨大的轰鸣,仿若天地骤倾。 三人没有交流,各往自己的阶梯走。 主要是这种环境下,讲话也听不清。 沈玉堂向下,他们二人往上。 在第九层站定时,他尚未走近,就已经被扑面而来的水汽冲得打了个抖。 沈玉堂观察一会,想着来个循序渐进,“感觉一进去就会被冲趴下。” 一直以来,由于他本身修炼就极快,本就不需要借助什么外力,因而这九重瀑,他还是头一次体验。 他除了外袍,安置在避水的石板下,赤脚向水流湍急处走去。 先于石岸上停步,他运起灵力,闭目调息,感觉身上热流涌动,经脉通畅,才望向遮天蔽日的飞瀑。 雪白的水花从空中抛下,重重地撞击在石面上,如玉碎从中心爆炸,炸出晶莹璨丽的水花,狠狠摔在他的小腿上。 沈玉堂站了一会,只觉耳朵嗡鸣,脑袋被震得隐有不适。 待的越久越难受…… 他干脆放弃了适应一下的想法,抬脚向落水的中心走去。 缓步绕到侧面,他几度深呼吸,才终于闭目,向前迈出这一步。 他凝聚了十成的灵力,汇聚在头顶,避免了巨大的水流兜头直下。 然而他低估了九重瀑的冲击力,不过几息,微弱的水屏就越来越低,头顶的压迫感越来越大。 他连忙盘膝而坐,在水流彻底砸下的那一刻,屏息周转,终不至于被冲得丢盔弃甲。 冰凉的水柱开始毫不留情地冲刷沈玉堂的身体,抗拒又包容这人类稚嫩的身躯。 沈玉堂只觉如泰山压顶,衣服紧紧箍在身上,周遭紧迫,叫他喘不上气,身体又好似坠入冰窟,冷气无孔不入,渐渐地,他感到四肢麻木。 但是无论如何,他心里不曾有一瞬逃离的想法,重压下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双手始终稳稳放于膝上,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默运转门派最基础的内功心法。 他运功将水中奔腾而去难以捕捉的灵气一点点汇集,达到一定累积后,随意识周转到僵硬麻木的四肢中去,最初每到一个节点,他积攒许久的灵力就像泥牛入海,几乎瞬间消耗殆尽。 周而复始,终于他汇集的时间越来越短,周转的时间越来越长,四肢从最开始的僵硬麻木到温热有感,他开始缓慢地在自己头顶凝结水幕作屏障。 等到屏障不断碎裂又不断被修复,从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延展到像蛹一样把他的全身包裹。 在那一刻,他睁开双眼,猛地起身,大跨两步走出水幕。 在石岸上站定,他能看见自己周身淡淡的金色屏障如抽丝般褪去,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掩进黑漆漆的夜色。 沈玉堂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天色,竟然已经丑时三刻。 算来已经练了十个时辰了。 他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比来时还要干爽,只不过走了这两步又有些湿润了,他赶紧来到石板下套上衣服,准备下山。 刚才那一下多少有些透支的感觉,脚步还有些不稳,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像个醉鬼一样,向来时的岩洞走去。 夜间的山风比北山要凛冽,吹在沈玉堂有些濡湿的黑发上,凉意顺着头皮往下蔓延。 他不敢耽搁,好在经过一天的修习叫他的灵力恢复快了些,他一有灵力就去烘自己的头皮,虽然脚程不快,但是一路下来总不至于得个头晕脑痛,他接下来还有两天要继续修炼。 沈玉堂回到岩洞时,其中空空,包袱衣物都是走前的样子,看来许小白和陆流飞都没回来过。 估计这二人会在山上过夜。 沈玉堂翻出自己的帕巾和厚实的衣服,把自己擦干套上,舒服地躺在了石板床上。 要不是提防着夜间的寒气,他也不想下山。 玄武山不同于北山,蚊虫稀少,除了如巨兽咆哮般的水流声,就再没有任何缺点。 尤其是山顶的景致。 沈玉堂想着就觉得心痒。 书中就有描写,说玄武山近北端,再往北无高山,因而躺在山顶的石头上,向北方望,璀璨的星子就像闪烁光芒的冰晶和碎银,洒落在眼下的黑色的绒布上。 绒布上的星星闪闪,璀璨又神秘,一直向北延伸,直到远方一片混沌,书上说那是海天相接的地方。 沈玉堂都不敢想象,这种以天为被的感觉有多爽。 估计连梦都是灿烂动人的。 沈玉堂没有憧憬太久,身体上的疲惫感催促着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过来。 沈玉堂终于尝到了重压修习的甜头,灵力恢复的速度之快,使他只休息了三个时辰就神清气爽。 他来到洞外舒展身体,一套南山拳打得虎虎生风,动作丝毫没有之前熬夜时不可避免的滞涩感。 他心中惊喜,脚步也轻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又往九重瀑走去。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今日修习得格外顺畅,一连十二个时辰过去,竟也没感到压力。 直到沈玉堂在水中察觉到日光再度刺目,想着已经是第三日的晌午,便将水屏一点点撑起,试图再突破一点。 他感受着自己的极限,一直撑到灵力耗尽的最后一刻,才骤然松力,巨大的水流像报复般冲击着他的身体。 沈玉堂又重新吸收灵气转化,迅速缓解自己被冷水骤然麻痹的躯体,感受到身体顺利回暖。 沈玉堂心中不免欣喜,自己基础功力在步入御物境下阶时就意味着已经达标,没想现在还能一而再地获得提升。 然而没高兴太久,他忽然感觉刚回暖的四肢,竟然骤然被寒意包裹。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冰魄草的威力。 九天玄冰和冰魄草,之所以能够互解,说来是以毒攻毒的原理。 看来许小白到底还是变异成了冰灵根。 现在这个感觉,沈玉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到眼前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他没再吸收水中的灵气,就怕直接引冰上身,干脆直接短暂地撑起一幕水屏,起身一个弹射就脱水向岸上扑去。 感觉到寒气从自己小腿逐渐剥离的一刹那,沈玉堂还有些庆幸,然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就察觉到头顶覆下来的阴影。 几乎瞬间将他笼罩。 而此刻,他正在扑向岸边的半空中。 远方似乎有许小白和陆流飞惊叫的声音。 他听不清那两人是不是在喊自己,但是他一抬眼就能看清,悬在自己上空,正冲着自己砸下来的巨大冰晶。 完了。 要没命。 第7章 哪来的剑? 沈玉堂瞳孔微缩,他的灵力为撑起水屏已经消耗殆尽,这是上游水流被冻结成的冰晶,他可没把握用肉体和他抗衡。 早知道还不如在水下站着乖乖等着被冻。 沈玉堂苦涩难掩,只来得及伸手抓住自己坠在胸前的把柄小刀。 “玉堂!” “沈师兄!” 沈玉堂猛地睁开眼,他果然没有听错。 就在他“扑通”一声坠进水里的那一刻,他看见许小白飞身而起,一剑劈开了追着自己砸来的冰魄。 哪来的剑? 冷水灌进耳朵时,沈玉堂如是想着。 …… “沈师兄……师兄?” “二师兄怎么办?我们身上的药都用完了……” “咳咳咳!” 沈玉堂听着耳边隐约的对话声,呛出一口水,意识渐渐归位。 “醒了醒了,玉堂你感觉怎么样,我们把聚灵丹大力丸筋骨散提神醒脑千金水都给你用上了,有没有觉得好点?” 陆流飞一急语速就特别快,沈玉堂刚醒来,脑子还不是很清楚,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听到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药,又见自己周身一堆药瓶。 这么能灌? 这个量都能药死一头牛了。 他忙抬手自己探了下脉。 好在除了跳得有点快,并无什么异常。 沈玉堂松了口气,也知道他们是真的着急。 “我没事,小白出手及时,二师兄也……破费了,回去我去药局采购些,把这些药都给你们补上。” 沈玉堂借着许小白的力站起身,到底是避免不了承他们的力。 即便自己已经很小心,预判了事情的走向,也无法跳出书中的一些安排。 不过,沈玉堂看看他们二人,总归没人因为自己受伤。 “刚才……不知什么原因,重压之下,我体内的灵力突然暴涨,直接助我突破了御物境,我本来欣喜,回神却发现,整片水域都被冻住,甚至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我察觉是自己灵力失控,一时心慌,更是控制不住,殃及师兄,是我的不是。” 沈玉堂心中讶异,他想过许小白变异冰灵根会有所突破,但是没想到会连升两级! 怪不得他刚才能召来剑。 这倒是应了书中的内容:许小白成功踏入御器境。 沈玉堂看着许小白手里的剑,想来这便是他入门时,由师尊带领选的那把。 南天门传统如此。 一来激励弟子勤加修习,早日御剑。 二来不至于让刚踏入御器境,尚未自行炼器的弟子无剑可御。 沈玉堂那把吉金剑,现在还供在自己的壁柜里。 这边正想着,沈玉堂一时沉默,回过神来再看许小白,这孩子竟然眼眶都红了。 他赶紧踢了陆流飞一脚。 陆流飞正在捡药瓶,不满抬头,一眼就看见许小白的异状。 连忙出声安慰道:“这有什么,境界突破本来就各有异象,还有人突破不慎缺胳膊少腿呢,你灵力失控算好的了,再说你沈师兄不也没事嘛,肯定不会怪你的。” 说完又朝沈玉堂挤眉弄眼。 沈玉堂早知道他说话离谱,只是没想到这么不耐听,但还是抬起自己湿漉漉的胳膊,湿漉漉的手,拍了拍许小白的肩膀,缓声道:“不怪你,你心里清楚问题在哪,师兄已经很欣慰了。” 希望你日后对于自己的责任,也这么勇于承担。 后半句沈玉堂没说,他只是从书中窥出一二,书上只道他后来变成坏是因为爱而不得,却没详细说他为爱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何不得。 沈玉堂猜不到,实际上他对那本书本身就半信半疑。 总之就是种种原因下,走上了话本中常见的为爱黑化的路子。 但是如果他坦荡一点的话,一切肯定会更加明了。 沈玉堂如是想着。 摸清原由,即便是书上,也不会是那么个走向。 沈玉堂默默摇头。 湿漉漉的沈玉堂一个人回岩洞休整。 路上他不止一次抚上挂在脖子上的小刀,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衣领下,就在自己即将被砸中的时候也一样,连一丝热意都没有给他回应,安静得像个普通兵器。 是没认主成功吗? 还是主人的情况不够危急? 沈玉堂摸不清楚,但是也犯不着为此把自己置身于什么危险的境地,只得暂时搁置。 他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了看,见许小白在地上蹲着,陆流飞在旁边手忙脚乱的。 他猜那孩子到底是哭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都这么多年师兄弟了,打从一进门许小白就喜欢在他和陆流飞屁股后面跟着。 沈玉堂一直把他当弟弟看,自然方方面面照顾,只是没成想一直以来的照料,也有可能会酿成过错。 防患于未然吧。 趁现在还来得及下车,沈玉堂心想,虽然不好直接靠书断定他的心思,但是把他当个大人看总是应该的。 岩洞里阴凉些,沈玉堂一进来就狠狠打了个哆嗦,赶紧边换衣服边运气。 等收拾好自己,别说冷了,急得脑门都快冒汗。 他出了岩洞,寻到一处暴露在阳光下的石头,盘膝坐在上面,再度沉心静气。 估摸着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听到许小白和陆流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二人该是先回岩洞收拾去了。 明日午时前,他们要回到南天门。 沈玉堂在体内灵力盈满时,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上也松了力,懒懒地抬起下巴,感受阳光的热意。 忽然肩上一沉。 沈玉堂睁开眼,错愕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大师兄?” “你怎么来了?” 第8章 有点闷骚? 司琻正逆光站着,沈玉堂仰着头看他,一时看不真切,便抓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袍想站起身。 只是还没动作,就被按回了原地。 司琻在他身侧坐下,没回话,只掐起他的手,兀自探脉。 沈玉堂也配合着,一声不吭。 许久,直到许小白和陆流飞二人都从岩洞中出来,且极有眼色地站了一会,司琻才松开他。 “驱寒丹吃完了?” 沈玉堂一愣,这都能探出来? 许小白也愣住了,眼睛本来就红红的,这会嗫嚅着要开口,看着更可怜了。 “嗯,吃完了,师兄再给点?”沈玉堂抢先道。 司琻瞥他一眼,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扔到他手上。 沈玉堂乐呵着道谢,跟糖丸似的磕了好几个。 “许小白。”司琻起身,转而看向他,许小白跟被点名的小兵仔似的,一下背都直了。 “师尊遣我来,主要是看你突破得稳定与否,可有受伤。” 许小白摇头似拨浪鼓。 “再有一事便是亡命桥出现异象,已有五人因毒瘴身亡。” 三人闻言都惊了。 亡命桥是他们回南山的必经之路。 早些年,来九重瀑的人屈指可数,只因南山到玄武山,看似相隔不远,实则横亘一条裂谷,下是万丈深渊,上有毒瘴弥漫。 更有传言说此处是魔界的隐秘入口,因为这里的毒瘴即便是凌虚境的修士也难以完全抵抗,轻则魔气入体难以治愈,重则诱发心魔,自耗自损,直至修为散尽。 所以即便是御器境及以上的修士,也要御剑到十丈高空,才能安然跨过。 然而尴尬的是,修为既达御器,九重瀑对他们的助力又几近微乎其微;而最需要经历历练的御物境自修士,却难以安全抵达。 大门派还好,并不缺御器境的修士。 难的是御物境最为集中的小门派,越是需求迫切,越是难以解决。 这种窘迫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百年前,修仙界三大门派南天门、斩阳宗、易筋堂出面,合力打造三条万环玄铁链,用六根灵兽断骨钉于深渊两端,才终于打破了这窘境。 万环玄铁链克罡风,百年来岿然不动,六根灵骨呼应,于铁链周围自成屏障,隔开毒瘴。 他们来时就是过的这道桥。 “许小白已经突破,自己御剑过去,”司琻没给他们惊讶的时间,沉声安排道,“你们两个,自己想办法还是跟我上仙舟? 沈玉堂赶紧回岩洞,拎起来自己的小包袱就要跟司琻走。 陆流飞却在原地犹豫不决。 沈玉堂和司琻停脚回头看他。 沈玉堂一时也摸不清他要做什么,甚至结合之前小刀毫无反应的现象,他已经怀疑那本书并不准了。 因为书中虽然确实有提到亡命桥的异象,但是那时他和陆流飞都已经突破御器境,并不会受很大影响,更不会有他们被困在这里还要大师兄来接的桥段。 沈玉堂说不清是庆幸还是什么,只感叹这跟书中内容差十万八千里了。 “大师兄,”陆流飞皱着眉开口,“小师弟才刚突破,御剑也是第一次,那魔渊太危险,到底不适合用作历练。” “你打算如何。”司琻面上没有很明显的表情,语气情绪也起伏不大。 但是沈玉堂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他不知道陆流飞感觉到没有,但是他说话的底气明显没刚才足了。 “让小白也上仙舟吧,来这里历练已经消耗很多灵力了。” 司琻已经转身了。 “何况!刚才为救玉堂,更是耗费很多……” “二师兄!”陆流飞话没说完,就被许小白一把抓住了胳膊。“二师兄我不用!” 沈玉堂浑身一僵,司琻也顿住了。 “发生什么事?”问的是沈玉堂。 沈玉堂有些脸热。 本来大家修为都差不多,师兄还要师弟救,他觉得多少是有些丢人的。 便避重就轻道:“是有山石坠落,险些砸到我,还好小白及时赶到,一剑劈开了。” 沈玉堂觉得自己应该是笑得太假了,不然大师兄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 比自己小时候不懂事,拎着棍子要去揍人时还要无奈。 “行吗大师兄?回去再练也不迟啊。” 司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低头掏出了他的乾坤袋,从中拿出三个小瓷瓶,扔给他们。 “回灵丹,一人十颗。” 许小白接过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却听司琻又说:“许小白御剑回山是师尊的安排。” 陆流飞一怔,不说话了。 司琻先一步往山下走,沈玉堂在他身后跟着,回头看看那二人,就见陆流飞把自己的那瓶回灵丹强行塞到了许小白手中。 沈玉堂没忍住“啧”了一声,那一瓶里面是十颗,就是枯竭成人干儿都能给灵力回满了,陆流飞这一步真挺多余的。 却见司琻忽然脚步一停,古怪地看他。 沈玉堂回视,心道莫名:“怎么了大师兄?” 对方叹了口气道:“去把他们两个叫上。” 沈玉堂一喜,这是又行了? 赶忙通知那二人,四人终于结伴而行。 陆流飞和许小白明显松了口气。 一路到山崖边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司琻才停了脚,在乾坤袋中翻找。 最终祭出一个通体金色的小型仙舟。 端在手上不过他半个手掌那般大,一输灵力却瞬间变得和山崖边上的松树一般高。 沈玉堂认出来,这是司琻炼制的第一个大型器物。 名唤金宇。 模样是无可挑剔的,桃木质刻雕花边缘还鎏了金。 只是和大师兄的气质不太搭。 沈玉堂悄悄窥了一眼,司琻还在断断续续输入灵力来保证仙舟的正常运转,锋利的眉眼和因为发力而紧绷的下颚线,无不彰显着第一仙门掌门大弟子的风采。 成熟稳重又内敛。 但是怎么就造了个这样的仙舟呢? 有点闷骚,沈玉堂想,我造个这种的还差不多。 一刻后,金宇终于稳稳地浮在距离地面约五寸高的地方。 他们正欲上去,就听司琻再度开口道:“许小白御剑,在仙舟上方。” 许小白路上一直隐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 陆流飞诧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凑过去低声问沈玉堂怎么回事。 沈玉堂哪里知道,思来想去只安抚了一句:“师命难违。” 便催促着二人赶紧上船了。 船上的构造和整体的风格很统一,雕琢精致透着华贵的气息,一端是宽阔的甲板,中间是修缮精致的半封闭大厅,另一端是操控室沈玉堂一眼就看见了大厅角落里的一个摇椅。 在得了司琻的准许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奔了过去。 真不怪他兴奋,是这椅子的造型实在惹眼。 侧面看底部有轻微弧度,中间是饱满的大肚,正面看中部宽敞,放着圆形蓬松鼓起的软垫,两头渐渐收尖。 边缘又都鎏着金,远看就像一个在屋里晃悠晃悠的大元宝! 大老远的视线都会被吸引过去。 沈玉堂跑近,小心翼翼地坐在毛绒绒的兽皮垫上。 这纯净的白色,细腻的手感,他一触就知道这绝对是极北寒地的冰狐毛。 软垫如看上去一般,蓬松柔软,呈椭圆形,从沈玉堂坐的位置,一直向后延伸到后腰,再往上便是多根直直的细棂,沈玉堂用指尖抚了抚,摸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得韧性很好,编做椅背平整又结实。 再往上是一个软枕,沈玉堂躺上,软硬适中,很是舒适,他舒服的长吁一口气,呼吸间,鼻尖竟然有菱花的香气。 就是太花哨了些。 沈玉堂眯着眼睛轻叹,刚才离得远看不细致,没注意这软垫的四角竟然串了碎石银链条,交错着垂在椅子外,给沉重的椅子添了几分轻巧灵动,美丽又巧妙。 侧面还各镶了数十块鹅蛋大小的灵石。 躺在上面轻轻一压,灵石就有感应一般,叮叮地转动,而后椅子就自发摇晃起来。 沈玉堂不禁感叹司琻手巧,都快赶上他爹了。 他小时候的用具,大到床桌椅,小到手上无风自动车都是他爹一手打造。 只不过他爹没司琻花哨。 沈玉堂悠哉地躺着,好几天没睡过正儿八经的床,让他觉得这个椅子格外催眠。 迷迷糊糊,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仙舟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步向惊叫声方向跑去。 “怎么了!” 第9章 骗进来再杀! 沈玉堂赶来时,陆流飞正拥着许小白坐在甲板上。 许小白闻声抬头,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豆大的汗滴顺着额角滑下,还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吓到了。 “刚才……有魔枭。” 二人闻言脸色都变了。 魔枭,是魔族吉祥物般的存在,并非所有魔族人都配供养,而他们师兄弟之所以见过,是因为十几年前魔尊于深夜放出千百只魔枭偷袭南天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东西完全是由魔气喂养而成,只要饲主魔力没有消耗殆尽,他们就可以无限复活。 根本杀不尽。 他们几人当时只有大师兄处于御物境,对魔枭而言就像趴在地上等着被踩死的蝼蚁,但凡被他盯上,魔气入体修为尽废不过扇扇翅膀的事。 最后还是师尊搬出南明真人的遗骨,魔尊才偃旗息鼓,同意了继续维持仙魔两界虚假的和平。 还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托辞,说是情绪波动太大,一时不察,魔力失控。 虽然整个事情只发生在短短三个时辰,但是他们依旧避免不了亲眼目睹一个个同门丧失理智,哀嚎着倒地的画面。 他们三人最后挤在大师兄房里,战战兢兢听着窗外魔枭婴儿啼哭般尖锐的鸣叫,直至东方破晓。 这无疑给他们,尤其是当时刚入门不久的许小白,带来了巨大的阴影。 “别慌,我去叫大师兄!” 沈玉堂先镇定下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会被魔枭追着打的通脉修士,他们之中更是有两人已经踏入御器境,剩下他和陆流飞也不过是一两步的问题,对付魔枭,他们有更好的对策。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仙舟操控室走去,脑子里飞速回忆着书中内容。 这个时候他又迫切希望那本书是真的,毕竟险些伤及许小白性命的应该是大事,书上肯定会有提及,这样他们还能提前防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赶紧晃晃脑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想法,自己和师兄弟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希望他们真的在一本书里? 一路头脑风暴过来,沈玉堂没能搜罗到半点有用的讯息。 倒是被越来越清晰的尖叫声冲击。 沈玉堂心中一凛,脑中一空,飞速向屋里奔而去。 “大师兄!” 沈玉堂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况吓到了。 屋中竟然有不止一只魔枭在飞舞。 乌泱泱的一片,他一打开门,魔气甚至有向外喷涌泻出的趋势! 但是屋中竟然没有大师兄的身影。 沈玉堂心焦,抬脚就要往里冲。 却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身体失衡向后一仰,木质的房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后背撞到人身上,并不疼,他急忙回头看,见司琻擒着他的胳膊,但是安然无恙。 这才心中一松,吐出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开口,司琻就抓着他往来时的甲板走。 沈玉堂看着丝丝缕缕从门缝挤出来的魔气心有余悸,这会脑子才逐渐清晰,想必里面是大师兄放置的蔽日鼎以及布好的阵法,得亏大师兄把自己拉住,没一脚踩进去。 想着心又提了起来,沈玉堂没敢吭声,只跟着司琻一路走去。 直到和许小白陆流飞他们汇合,司琻才停了下来,反手又探上他的脉。 良久才松开。 “我从南山来时,并未遇见魔枭,现在看来,只怕亡命桥的异象也和魔族脱不了干系。” 司琻这般说着,给了他们三人一人一瓶驱魔散。 “洒在身上,魔枭厌恶这气味,便不会近你们的身,陆流飞带玉堂,去甲板下的船舱躲着。” 司琻神情严肃,说完不等陆流飞反应,又对许小白说:“许小白,你是御器境修士。” 许小白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不太好,在仙舟围栏处倚着,听司琻一说,身形一晃。 沈玉堂看他都快倒了,条件反射般,和陆流飞一起,几乎同时伸手要去扶。 “师兄,小白境界刚升,都没来得及修习,刚才又险些撞上魔枭,还未缓过来,不如就让他跟我们一道下去吧。” 到底是陆流飞手快一步,将人接住了。 沈玉堂的手还停在半道,后退一步,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下去,留玉堂在上面吗?” 陆流飞一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嗯,也不是不行。” 沈玉堂经历了刚才的头脑风暴,现在面对他们二人觉得别扭,跟他们接触时,也不可避免脑子里都是书,实在头痛。 和他们一起下去,倒不如和大师兄在上面自在。 谁知此言一出,三人的视线,竟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沈玉堂正挠头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下。 “……我是说,我也就快突破了,顶得住。”沈玉堂找补。 司琻的眉心瞬间蹙出个川字:“说什么胡话,你不知道突破意味着什么?” “知道,知道。”沈玉堂卖乖道,“这不还有大师兄呢吗。” “辅助的活,我还是能做的,而且我灵力回复速度,向来比常人快,也更纯净更适合祭器护法,现在也是跟御器下阶差不多的程度,我留下,让他们下去吧。” 司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深色的眸中似有不悦,但是终归没再说反驳的话。 许小白如蒙大赦,感激地看着他,沈玉堂有点不自在,陆流飞却是杵在一旁,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们二人顺着楼梯下去之后,司琻又在门板上贴上几张黄符,这才转身看他。 “身上还有回灵丹吗?” 沈玉堂点头:“有,剩下六颗,肯定够用了,师兄是要用遮天鼎吗?” 从吃下司琻给的回灵丹沈玉堂就知道,他的大师兄也突破了,现在应该是御器境中阶。 不仅炼出的回灵丹的功效较之前强劲,在他的操控下,仙舟的飞行速度也不是御器下阶的修士能做到的。 加上刚才在操控室看到的蔽日鼎,虽然有少许魔气泻出,但是能迷惑住那么多魔枭,其威力已经很可观了。 遮天蔽日,是他们最常见的对付魔枭的方法。 自当年一战后,南天门死伤弟子无数,当即不论弟子境界高低,都要优先掌握“遮天蔽日”这两个鼎的使用方法。 刚才操控室里的就是后者,内有一块地阴石,专门聚集魔气,对魔物产生天然吸引力,只要驱动它,便可以将魔物吸引到布置好的阵法中,借机困在一处,修士便可暂时脱身。 而遮天鼎则正好相反,它需要修士源源不断地输入大量灵力,才能催动其中的天阳石。 而且灵力越是充沛,越能激发它的威力,理想状态下,它内里的铭文会全部显露金光,这种光,光芒不亚于极昼之时的太阳,灼伤力不亚于三昧真火。 在一定范围内,有遮天之势,魔气不可侵入,魔枭若是到附近,说是飞蛾扑火都不为过。 两个灵器一结合,说好听了叫瓮中捉鳖,难听了就是骗进来再杀。 主打一个志在必得。 司琻点头,运起灵力,就见手心的物件快速升空,几息就变成了一个大口圆腹鼎的模样,三足两耳,鼎身漆黑一片,只隐隐能看出些纹路。 司琻再度运灵,这才见鼎内的符文泛起了红光。 沈玉堂尚不具备唤器的能力,只能等司琻将遮天鼎完全唤醒,才能开始输送灵力。 期间他一直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态,就提防哪里出来只魔枭偷袭。 沈玉堂注意到,仙舟早已横渡了亡命渊,下方隐约可见瓦舍,应该是到了一些小门派的领地。 大师兄到现在还不停船,怕就是唯恐殃及,只能等到一切处理干净,才好重新规划回师门的路线。 好在魔气都被操控室内蔽日鼎吸引,周围以及船下,都是一片不受侵扰的模样。 沈玉堂松了口气。 见司琻已经操控着遮天鼎落了地,立马抬手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去。 沈玉堂说的也没错,他是单灵根,又属金,手上的灵流输进鼎中的那一刻,鼎身微弱的红光都迸发了一下。 不过司琻也没脱手,估计是怕他一个人太费力,二人就这么持续不断地喂养着鼎下豆大的火苗,一点点灼热鼎内的符文,使其颜色由红转金,再由暗淡金光,到刺目难抵。 沈玉堂心知遮天鼎就快要真正释放,不敢松懈,灵力如泄了闸的洪水般,向鼎涌去。 眼见着金光就要把整个仙舟包裹,操控室里一直蠢蠢欲动的魔气也收了势,沈玉堂心下稍安。 就听见司琻唤他:“玉堂,收力。” 沈玉堂依言先要抽身,然而事不遂人意,他的灵流像是被遮天鼎吸住一般,几番断送也没成。 “这是……” 司琻呀发现了他的异状,然而由于遮天鼎尚在运转,他根本顾不上,只能投来询问的目光。 “它在抽走我的灵力!” 第10章 突破了! 沈玉堂惊恐出声! 认识到这件事不过是在一瞬间,任凭他如何想方设法试图斩断灵流输送都不能成功。 他甚至开始感觉到四肢酸软,这是灵力快要耗尽的征兆,他努力抽身的同时,一把捏碎瓷瓶,和着手心滴答的血仰头吞下六颗回灵丹。 但这只让灵力流逝得更加凶猛。 他再无办法,只得快速地吸取空中微微薄的灵气,企图供上这无底洞般的鼎。 依旧是徒劳。 他极力挣扎,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模糊间看到司琻脸上惊恐的表情,想来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沈玉堂也清楚这种情况下司琻更是不能断了灵力,不然遮天鼎恐怕真会把他抽成干。 沈玉堂意识开始飘摇,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抽走的灵力时快时慢,应当是大师兄在发力,试图用自己来阻断这边疯魔般的榨取。 沈玉堂意识不清但难免感激,只不过更多的是愧疚,没掂清自己几斤几两就上了,拖大师兄后腿不说,自己若是出了事,大师兄回去恐怕少不了被师尊责怪。 …… “叮!当!” 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堂像是沉睡的人陡然被檐外的铜铃惊醒,精神陡然一震。 什么声音? 叮叮当当的声音还在继续,沈玉堂却再顾不上,因为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有了回流的趋势。 待到身体恢复过来,五感也恢复清明,他这才发现司琻竟然也已经脱身,而自己正靠在他的身上。 他抬眸看向身后的人,却见大师兄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蹙眉看着遮天鼎的方向。 沈玉堂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司琻回神看他,神色复杂:“刚才你倒下时,衣领中飞出一柄小刀,刺到鼎中去了。” “那可是你的保命灵器?” 沈玉堂又片刻愣神,随即点了点头,司琻却依旧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玉堂顾不了那么多,他迫切地想知道小刀的威力究竟如何,撑手要起身,却觉手心一阵刺痛。 抬手一看才发现,左手已经被的白布包裹,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情急,捏碎瓷瓶时,被碎片割破了手。 这是大师兄帮他简单处理了。 “多谢师兄!”沈玉堂感激道。 司琻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沈玉堂便又靠了一会,感觉到身体由于灵力的回流渐渐热了起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司琻怀里起身,阔步向遮天鼎走去。 司琻也没拦他,只远远地站着。 他几步走到近前,在此期间,身上的灵流回转一直没断,甚至有来势汹涌的意思。 沈玉堂站在鼎前,屏住呼吸,探头去看。 就见自己那柄小刀在一片刺眼的金光中遨游,像一尾铜色的鱼一般,于金光的海洋中快速地翻滚浮沉,都飞出残影了。 而叮叮当的声音,就是它一次次撞击鼎壁发出来的。 沈玉堂惊住了。 它这架势,怎么好像是在替自己出气一样? 然而看着遮天鼎逐渐微弱的金光,沈玉堂心道不妙,遮天鼎不是自然熄灭的话,他们无从知晓附近的魔气是否已经被吞噬干净。 他想出声制止,但是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来得及给它定名字。 “三钱!” 只能先叫这个了,希望有用。 “停下!” 小刀像是晃了下神,刀身的飞行速度忽然迟缓,继而晃悠着从一片金光中升起,停在沈玉堂眼前。 沈玉堂看它真的回应了自己,又激动又紧张,明显有灵智。 这刀还真是个仙器! 沈玉堂斟酌着措辞,与它协商:“这是遮天鼎,你应该…知道它的功用?” 三钱上下晃了晃身体,像是小动物点了点头。 沈玉堂心中一喜,这就好说多了。 “魔气尚未驱除,你……诶?” 沈玉堂想说你不必再敲打他,自己现在已经没事。 三钱却没等他说完,就一猛子又扎了下去。 沈玉堂纳闷,心道莫非自己认主仪式尚不完全的原因,三钱不听自己的话?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三钱下去之后虽然依旧敲打不止,但是遮天鼎的金光却一反刚才的颓势,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光芒大盛,几乎是瞬间就发挥了十成十的威力。 沈玉堂连忙抬手遮住眼睛后退,心中除了欣喜,更多的是诧异。 因为,遮天鼎不仅开始正常发挥它的威力,连输送给他的灵力也不减反增。 沈玉堂总觉着这其中,似乎带着讨好的意思。 纯净的灵力随着金光,一刻不停地冲击着他,不久身体便被盈满,像承受不住般冒起了热汗,随着汗水,滤出体内的浊气。 他不知三钱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为自己争取来的却是绝妙时机,他毫不犹豫盘膝而坐,借助着源源不断的助力,开始冲击御器境。 每一个境界的突破,就像是往一个瓶子中注水,水就代表着灵力,平日里的训练就是日积月累的水滴,当水盈满瓶子时,就意味着在一个境界内达到了上阶。 但是从上阶到踏入下一个境界,却不是继续注水那么简单。 水一旦溢出容器,即便再多也无法为己用,而突破就是代表着打破已有,形成新的容器,并将水注入其中。 打破容器的这个过程,可以是自我无数次的挑战极限,将自己处于迫切的环境中,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可以借力打力,以自身为媒介,使物为我用。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境界突破常常各有异象的原因。 缺胳膊少腿是一部分,灵力外泄或者灵脉承受不住而断裂的,是另一部分。 沈玉堂现在就是处于第二种境地,他会担心自己是否会伤到筋脉,但绝对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灵流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身体,他竭力运转,缓解着巨大的冲击。 之前瀑布下的历练,在此刻彰显出了作用。 他的身体不管受到如何冲击,都能保持始终处在一个正常的温度。 沈玉堂察觉到自己并不会因为汹涌的灵流而受伤后,更加放开手脚去挑战自己极限。 终于在数十次尝试之后,他身上迸发出金光,像一个金色的柱子拔地而起,和遮天鼎的光芒如出一辙。 他顺利地斩断和遮天鼎的连接。 突破了! 沈玉堂睁开眼,垂眸看看自己尚有金色灵流包裹的双手,惊喜于自己竟然无伤突破。 而鼎中的三钱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叮叮当当敲得非常欢快,遮天鼎却好像丝毫不受他的影响,耀眼的光芒一直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渐渐熄了下来。 这也意味着船上的魔气,甚至于方圆十里的魔气都被吞噬干净了。 沈玉堂在逐渐微弱的光芒中走向司琻,司琻正定定地看着他。 沈玉堂兴奋难掩,快走几步,想向他分享自己的成果。 司琻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他已经踏入御器境。 面上也是由衷的欣喜,但是出口的话语却叫沈玉堂愣了一瞬。 “你回去之后便说那是你的保命灵器,倘有人再追问,你便说只是帮我试用。” 第11章 一问三不知 沈玉堂有片刻愣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且不说南天门向来禁止外带器物。 仙器在整个九玄大陆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往往可遇不可求。 即便是凌字境的修士,也常常有为一件仙器而争得头破血流。 他才刚刚步入御器境,有一仙器在手,实在难说是福是祸。 幸而今天的事情只有司琻和他二人在场,再多几双眼睛可就难说的清了。 “恭喜。”司琻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明显的轻快。 沈玉堂露出笑容,诚恳道:“多谢师兄!” 司琻也微笑颔首,然而笑容不过在他的脸上生动得浮现了一下,就瞬间凝滞,他一把抓过沈玉堂的手:“怎么还严重了?” 沈玉堂见他这么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刚才运功用力,止血的布条都崩没了,不过那会也没流血,他也不觉着痛,没想到现在这条口子又汩汩冒血了。 “就是看着严重,都不怎么疼。” 沈玉堂这边满不在乎地说着,话音才落,手上一紧一松,在收回来。 伸出去一只左手,收回来一个发面馒头。 “师兄,这也太夸……”沈玉堂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来什么东西,苦得他瞬间说不出话。 “丹参片,含着。” 沈玉堂彻底无言。 过了一会,这边遮天鼎也到了收官的时候。 司琻一抬手,遮天鼎就变成了半掌大小,飞回到他的手心。 三钱也一溜烟窜到了沈玉堂面前,晃晃悠悠像是邀功卖乖的模样。 沈玉堂觉得有趣,便伸出右手,看它乖巧地躺上自己掌心,不禁笑出了声。 “可认主了?”司琻问道。 沈玉堂有些犹豫,含糊着开口:“我单方面喂了它精血,现在算是认主成功了吗?” 司琻了然:“仙器有灵智,说是认主,其实是双方互相选择,你只喂血照理说并不完整,不过它现在这般反应,当是正式认可你了。” 沈玉堂喜色难掩,声音都雀跃起来:“太好了!只是不知它为何忽然承认我,还显了神通。” 司琻收了遮天鼎,示意沈玉堂跟他一道去操控室,边走边同他说:“我也并未接触过,只是看书中有说,第一次唤起需要契机,到底是何种契机,就无从知晓了。” 沈玉堂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闻言低声附和。 又听司琻话锋一转道:“不过契机是你身处险境也不无可能,毕竟仙器护主的情况,并不少见。” 沈玉堂半信半疑,要说险境,自己之前差点被冰晶砸中时,三钱并无反应。 “竟是如此,那倒是要感谢它。不过,说来为何遮天鼎会突然吞噬我的灵力?” 司琻皱眉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点,你是金系单灵根。但是之前并无先例。如果能请教师尊就好了。” 是啊,师尊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有仙器夹在中间。 这问题的答案就注定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了。 “先不说那个,就这个小刀,我之后该如何唤起?” 司琻摇了摇头:“亦未可知,随身佩戴,或许能有所感念吧。” 沈玉堂不免有些失落,不过也在预料之中,修仙界已经千年未出过凌虚上阶的修士,而其中炼器修士更是只集中在御物境,人们对于仙器的认识还停留在千年前仙人留下的话本中,那寥寥几句。 沈玉堂这边想着,不觉曲起拇指触了触它,三钱有所感,灵活地在他的掌心翻滚了几圈。 真是可爱,沈玉堂心道,要是能和它交流就好了,很多不明朗的事情,还能问问。 思索间,二人已经行至操纵室门口。 沈玉堂连忙从领口摸出之前断裂在胸口的链条,一拿出来,三钱就从柄上挤出一个孔,主动迎上穿了过去。 沈玉堂觉得它真的懂事得不得了,心里软成一片,拎起项链贴着脖子挂上,再塞进衣领里。 司琻正好推门,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屋里。 只见有些逼仄的操控室内,没有黑色雾气弥漫,原本的构造就展现出来。 操控室正方是一扇冰晶铸成的窗,透过它可以看到前路的概况,下面是一个悬浮着的巨大水色晶球,此刻正幽幽地泛着光。正对着门的方向也开了一扇,顶上是天窗。 除此之外就是被放置在室内中央的蔽日鼎。 司琻在屋内巡行一周后,将手掌覆在晶球上,灵流像淡蓝色的水一样荡漾其中,不一会,沈玉堂就察觉,仙舟换了个方向,他心知这是要启程回南天门了。 现在也不过申时,想来天黑正好能到山门。 司琻处理完这些,见蔽日鼎依旧没有异状,才抬手收回。 蔽日鼎这个庞然大物一消失,沈玉堂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空荡荡的,竟然连个椅子都没。 “师兄,不配个椅子?” “我不是搬外头去了?”司琻一边继续排查屋里,一边回他的话。 沈玉堂一噎,诧异道:“那个花哨的摇椅?” 司琻动作一顿,回头看他:“你不喜欢?” 这重要吗?沈玉堂心道,花哨是花哨,不过确实舒适,于是真诚开口道:“喜欢,很舒服。” 司琻点头,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让他们两个也上来吧。许小白继续御剑。” 沈玉堂应声,转身去找陆流飞和许小白。 一想到这二人,沈玉堂的心不禁沉了一沉。 现在已经证明三钱真的是仙器,种种迹象都在说明,那《缠绵南门》,真的是他们几人的人生剧本。 即便他再满足于现状,日后他们师兄弟之间,生嫌隙,生龌龊,生事故,都会出现。 他摸了摸怀中的书,三钱的刀尖正落在它的上方,沈玉堂抚上他,感觉到胸口微微发热,是三钱在回应,叫他渐渐心安。 不管未来再怎么不容乐观,他现在可是预言家般的存在! 一书在手,天下我有! 现在他们三人的人生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无所遁形”,知己又知彼,他沈玉堂必然百战百胜! 只要多加小心,明哲保财,脱身成功指日可待! 通往仙舟下层的楼梯在仙舟的另一端,沈玉堂一边走着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路横跨整个仙舟,走到楼梯通道前,抬手揭了黄符,自信满满地拉开门。 “小白?!” 沈玉堂信心还没加满,就被吓了一跳。 才开门,乍然见许小白就在门口的第一级台阶上蹲着。 “你……”他往黑洞洞的楼下看了一眼,“你怕黑?” 许小白快速起身,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不,只是一进来就后悔了,我不该让沈师兄犯险的,我刚开始是被魔枭吓蒙了。” “回过神来想出去,却发现大师兄贴了符。”他说着垂了眸,脸上是愧疚,语气是委屈。 沈玉堂看他这副模样,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第12章 还是回到书里来了 小师弟之前不这样吧?怎么说得还话里有话? 大师兄贴符是怕魔枭钻空子跑进去,又不是跟你置气。 沈玉堂再一想,不对,许小白这样不是一两次了,他似乎捏准了自己爱听软话的点,从小到大,只要犯错就是这副表情,自己也时常觉得他可怜可爱,便得过且过。 现在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连大师兄也要被暗暗地说不是? 大师兄把他唯一的椅子都让给我了,这种人能坏到哪去。 沈玉堂再联想到书中后续,不禁后背嗖凉。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沈玉堂心中不爽利,面上尽显。 却听许小白话头一转:“不过我们在里面确实更加安全了,一丝魔气也没见。” “咦?” “沈师兄突破了?太好了!我们日后可以一起炼器了!” 沈玉堂看他兴奋的表情,一时也拉不脸,只点了点头问道:“二师兄呢?” 许小白笑容淡了几分:“在下面,师兄你在这吧,我下去叫他。” 沈玉堂没推辞,站在楼梯口等他们二人,同时也调整心情,现在的他们还没走到书中的结局,一切关系,都有转机。 不一会,陆流飞就跟在许小白身后上来了。 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沈玉堂上上下下看了他几遍,见他确实完好无损。 斟酌一番,担忧道。 “脸色这么差……吓到了?” “没有,”陆流飞看他一眼,声音是少有的冷淡,“下面空气不太好。” 沈玉堂见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便不再问什么,转而跟许小白交代接下来继续御剑的事,许小白对御剑回去这件事,没了刚开始的抗拒,很是乖巧地点头应是。 交代完他就率先走在前面,谁也不想理。 “沈师兄,你手怎么了?” 沈玉堂刚才一直把手背后,就是不想被他们看见,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小伤,没事。” 许小白明显不信,也是大师兄包扎得太夸张,他紧走两步来到沈玉堂身侧,关切道:“真的没事么?都怪我,不该让师兄替我的。” 沈玉堂听着有点不对味,思索着如何把自己的动机说得更纯粹一点。 “你不必自责,我主要是更担心大师兄。”沈玉堂真诚道。 许小白果然不再搭话了。 然而没想到才走了几步,陆流飞又忽然冲到了他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神色纠结,语气激动道:“不过是帮大师兄护法,你就突破了?” 沈玉堂皱眉,陆流飞这话问得叫他很不舒服。 他本来就是御物上阶,距离突破差的就是一个契机,什么叫“就”? “是,机缘巧合有所感悟。” 沈玉堂不欲多说,绕过他就要走,哪知一直跟在他身侧的许小白却突然冲到他面前说话了。 “二师兄,你在下面不也一直没闲着?所以天赋这件事,没必要过多纠结。” 说完,竟然抢先一步一把扒拉开陆流飞,捉住沈玉堂的胳膊就往前走去。 沈玉堂自听到许小白说完那句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果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书里来了。 书中自己确实是先陆流飞一步踏入御器境,虽然地点不对,但是沈玉堂明确记得,许小白说了这句话。 维护了他,嘲讽了陆流飞先天资质差。 不过书里那个时候许小白本人并未突破御物境,不同于现在。 这句话虽然只字不差,但是放到现在。 师兄弟四人中,三人御器,剩陆流飞自己吊在后头。 这杀伤力是大大提升了。 跟说他是师门弟子最差有什么区别? 沈玉堂隐隐担忧,不觉向后看了一眼,他不知该不该阻止这件事按书中剧情发生。 书中此时许小白还坚信陆流飞是他的情敌,所以不遗余力地嘲讽,殊不知,陆流飞最在意的只有他的看法。 对沈玉堂说的那些不和善的话,也是因为陆流飞嫉妒许小白总是更多地看向沈玉堂而不是他。 沈玉堂作为一个中间人物,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迫成为两个人的假想对手,许小白把他当攻略对象,陆流飞把他当情敌。 他迫切想从这乱套的关系中脱身,但是又有些犹豫:现在是不是时机? 因为他记得,陆流飞因为这句话奋发图强了整整三年,最终赶上了自己的进度。 自己现在澄清的话,陆流飞要是没受到刺激,努力程度大打折扣,修为差劲拖累师门算谁的? 然而沈玉堂不过思忖了一瞬,就停下了脚步。 算谁的也不该算我的! “小白,他是你师兄。”沈玉堂拨开他钳住自己的手,语重心长道,“他对我出恶言,我自会记住,你对他那般说话,算什么道理?” “为我出气?” 许小白身体一僵。 “还是平白替我招二师兄记恨?” 许小白看他一眼,眸中透露着失望,但是很快垂了眼,嘴唇开合几下,却是什么也没说,最终转身回去。 在陆流飞身前站定。 低头朗声道:“二师兄,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 陆流飞看着他没回话,只扭头看向沈玉堂的方向。 然而沈玉堂却不在原地,他为了避嫌,紧走几步拐了个弯,身形一闪,只叫他捕捉到了一片衣角。 “没事,是我口不择言在先。” 这是沈玉堂拐过弯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既然他们已经说开了,总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沈玉堂放心离开,往操控室走去。 大师兄都把唯一一把椅子给自己了,他老躺着不干活也不是那么回事。 “大师兄。” 沈玉堂推门进去的时候,司琻正把晶球托起,升到一个不太正常的高度。 他不太清楚这是在做什么,站在门口不好进去,只得轻声问道:“大师兄需要帮忙吗?” 司琻手上正输送着灵力,没回头看他,只说:“不用,去歇着。” 沈玉堂尴尬退场,顺便把门带上了。 而后便趴在仙舟的围栏上,百无聊赖地看仙舟掠过云层,看一只两只三五只小鸟缀在仙舟后面随风飘荡。 其中有一只小黑鸟胆子大,从舟尾一路飞到了他的眼前,看样子是要超过仙舟的架势。 沈玉堂看它的模样新奇,头上还长着不太明显的翎子,便伸手去摸。 它似乎没料到会有人上手,竟然没防备,叫沈玉堂摸个正着。 只是沈玉堂没来得及惊喜,就觉指尖一痛,猝不及防被啄了一口。 “哎呦!”沈玉堂吃痛缩手。 “怎么了?” 第13章 不手贱就不会迷惑 司琻正好出来,听到他的叫声便过来查看。 沈玉堂面上一窘,连声说没事。 怕他欲追究,沈玉堂胡乱蹭了两下,再伸出手指给他看。 肯定是破了,只是希望没流太多血,不说别的,主要是太丢人。 “都已经不……” “没事就好。” 沈玉堂一愣,赶紧掐住话头,翻手过来一看,指尖竟然光洁一片。 他再偏头去看刚才的黑鸟,哪里还有什么鸟,外边空荡荡的,除了几丝云,一根鸟羽都看不到。 “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事,我是想说只是磕了一下,不疼的。”沈玉堂心中疑惑,但是当事鸟都已经不在了,还能说什么? 不过也可能是他皮厚,小鸟没啄破。 “怎么不去厅里躺着?” 司琻的话,打断了他继续纠结的心思。 “你躺一会吧。”我总不能老占着。沈玉堂不好意思道。 “你下了仙舟可就摇不上了。” 沈玉堂一愣,心想也是,金宇是大师兄炼制,包括上面的物件,他肯定什么时候都能用,但是自己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道一句“恭敬不如从命”,颠颠地去了。 回到厅里,没见陆流飞,许小白应该是在御剑,沈玉堂更觉自在。 只是往椅子上一坐就不自在了。 他看见自己的上衫一角,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血迹。 沈玉堂一下子坐直,看看自己馒头般的左手,又看看自己光洁无瑕的右手。 一时也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时候蹭上的血迹。 虽然他更倾向于刚才不是他的错觉,因为痛感很明显,应当是是啄破了。 但是为什么会瞬息之间恢复如初呢? 沈玉堂彻底迷惑了。 再无聊,也不该手贱的。 沈玉堂有点后悔,却也没辙。 闭上眼睛向后仰躺,感受自己稳健的心跳。 安抚自己:还活着就好。 又悠哉地躺了一会,感觉脑袋逐渐放空,睡意朦胧,忽然想起什么,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不对啊,大师兄怎么还叫他躺着? 他也已经步入御器境了,不得像许小白一样御剑? 这么想着,沈玉堂不禁激动起来。 虽然还未正式修习过御剑,但是基础课程中他们都有学过一些书面上的知识。 比如基本的召剑诀:他们刚踏入御器境,首次召剑用的小法术和口诀。 沈玉堂重新走到廊下站定,闭眸深呼吸几番,慢慢调动体内的灵力运转,先集中在腰腹,后集中于额头,最后集中在左手指尖,他捏成剑指,金色的灵力在指尖发热,荧起球形的光将其包裹。 沈玉堂开口轻念:“以吾身为鞘,祭吾命锻造,一心淬剑,三魂作刃,九玄蛮荒,请听吾召!” “吉金!来!” 远方一道金光乍起,拖着一条长虹,径直向仙舟飞来。 …… 师兄弟一路,二人乘着仙舟,二人御剑,在日暮前抵达了南山。 沈玉堂和许小白先一步到。 此时山门已经关闭,需要用司琻出来时,师尊给他的玉牌才能打开。 没有玉牌,他们站在关闭的山门前,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青山。 脚下虽然是象征的入口的石阶,但是石阶尽头的拱形山门就真的只是一个门,门前门后景色无异。 杂草丛生,林野幽深。 沈玉堂和许小白就站在最下面的台阶处等着他们。 司琻和陆流飞相继走下仙舟,而后七丈高的仙舟缩小,被司琻收进乾坤袋里。 三人跟在司琻身后,拾阶而上,看他掏出玉牌,高高举起。 “啪”地一声摔在山门口的最后一块台阶上。 玉石碎在地上,在司琻“掷地有声”的暴击后,继续发出细小的碎裂声,不过片刻,就已经完全碎成青翠的粉末,有烟雾从其中冉冉升起。 雾气并不浓厚,但是足以把山门后的景色扭曲,像是在二者之间形成了一层薄膜,又一层叠一层加厚,凝聚成漩涡,到这时,门后的东西只剩下日暮中的一片斑斓的色彩,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最后色彩混成一团,悄无声息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展,不过瞬息之间,以石门为界限,门左右两边的草地、林木,都像融了水一般化开。 最后露出山门口标志性的参天巨木。 树下有一巨大的石碑,上面朱红的笔迹,在坑坑洼洼巨石表面上,歪扭地书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他们脚下的石阶,继续向上接着蜿蜒的山路,路边还能看见几个白胡子老伯,在林间和路上来回穿梭,在周围重复着洒扫、修剪树木。 这才是南天门的真正模样。 四人相继跨过山门,踏上山路,这时再回头看,哪里还有石门。 那分明是恢弘大气的两个石雕盘龙柱! 两条苍龙雕琢细腻,栩栩如生,近看鳞片都数得清,远看可见其上有翠色的青苔,平添几分沧桑,却更显神秘与肃穆。 而龙柱以外,巨木根下的地面,竟然如悬崖般骤然断裂,探头过去,还能看见其下如波涛般翻滚的云雾。 好似真的处于仙界。 “沈师兄,可知道这山门结界出自哪位前辈之手?” 许小白跟在沈玉堂身侧问。 沈玉堂摇摇头。 他之前也好奇,拥有这般出神入化的手法到底是哪位高人,但是不论是入门课上还是书中,甚至于专门讲授结界的长老都从未提过,像是刻意避开般。 他那时刚入门,比现在更小心谨慎,当时便没再追寻。 许小白这么一提,又给他勾起来了。 “没听人提过。” 许小白一听,来了兴趣:“或许是年代比较久,人们不记得呢?毕竟咱们建门都已经一千多年了。” 沈玉堂失笑:“怎么可能,试想,有人送我一座金山,你觉得我会忘吗?”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爬山,前面是司琻,后面是陆流飞,那二人都很沉默,只有他们俩就结界问题讨论了一路,也没论出个所以然。 “啊,到了,”许小白有些失望地说,“越说越玄乎了,干脆我过几日去找三长老再进一次禁阁,这么大的事,肯定有记载!” 沈玉堂眸中一亮,他怎么没想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他一步,跟着司琻一起上桥,走向南天门的正殿——明泽殿。 明泽殿坐东朝西,外有弯弯一条溪流正将其环抱,溪水常年活跃,即便是严冬也不见结冰。 沈玉堂第一次走上这狭窄低矮的桥面时,还撞见一尾锦鲤破水而出,正蹦跳到他的脚边,很是有趣,但是那次他走得急,没来得及收脚,迈腿直接把小鱼给踢下去了。 事后还遗憾了好久。 沈玉堂从那次之后,每次过桥都会小心留意这脚下。 不过这次还是和平常一样安静,溪水静静地淌着,有零星地几只小鱼悄悄流过。 沈玉堂一下桥就在边上停下,许小白也停在他身侧,把陆流飞让到前面,再依次跟上。 此时太阳已经隐了半边身子,却还在用力播撒着自己的光辉,师尊正坐在堂上,天边的红霞打在牌匾上,也打在他身上,给他胸前的白发染了个红尾。 司琻先上前一步,行礼道:“师尊,徒儿把带师弟们带回来了。” 第14章 问你呢提我做什么! 李淳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小四,御剑练得如何了?” 许小白上前一步朗声道:“师尊!弟子和沈师兄一起,都是御剑回来的!” 沈玉堂心里陡然一凉,问你呢提我做什么! “沈玉堂。” 沈玉堂本来心想着许小白连冲两阶,意外突破,足够转移师尊的注意力,没想到被许小白背刺了!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低声道:“弟子在。” “为师的问题,可有答案了?” 沈玉堂手心都冒汗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确实是他现在的状态。 自从他看过那本书之后,即便再怎么开导自己,说书中的事尚未发生也好,故事结局未定还有转机也罢,他都不可能不受影响。 如何才能让自己静下来呢? 屋外又起了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地响。 乱糟糟的,正合了他的心境。 风吹压在树上…… 沈玉堂忽然想到,风吹在树上,和自己身处飞瀑激流之中,似乎并无区别。 但是自己挺过来了。 不止挺了过来,还扎实了基本心法。 他略一思忖,便抬头道:“风不因我所起,亦不为我所动。徒儿修为尚浅,自当舍去乱枝错节,专注扎根,以抵风雨。” 茂密的枝叶固然漂亮,但是有些他并不是非要不可,断舍一部分哗哗作乱的,更多的精力用来夯实根基。 到时任凭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 殿内静了几息,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沈玉堂的话在逐渐昏暗的环境中回荡,他能感觉到大家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而他只是抬首看着高堂上的师尊。 李淳泽颔首,纯白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沈玉堂一眼对上那淡蓝色的瞳孔。 他慌乱地低下头,却觉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 他连忙抬手接住。 翻手一看,是一块银质嵌玉髓的手牌。 “玉堂和小四,日后九重瀑,来去自如。” 这是山门的自由出入永久令牌,和大师兄之前用的必须摔碎才能释放的玉牌不同。 书中这种令牌只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许小白在九重瀑激发冰魄草的力量,变异为冰灵根,师尊让他日后常去试验,好进一步激发突破。 再有一次就是五年后的炼器大赛,陆流飞夺得魁首,师尊为方便他搜罗天材地宝,才将手牌赠予他。 许小白这次时机不错,确实拿到了,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份? 沈玉堂惊喜抬眸,正见师尊笑盈盈地看着他。 “无事便回去养伤,没什么大碍就准备明日早修吧。” 沈玉堂称是,便许小白和陆流飞三人陆续出了大殿,司琻留下了,沈玉堂心知这该是要汇报今日路上遇见魔枭的事了,就是不知道这些魔枭同亡命桥的关系到底有多大。 “沈师兄!以后我们就可以一同去历练了!”许小白跟上他,兴奋道。 沈玉堂偏头看他,强忍着自己不去看陆流飞的反应,尽量自然地笑道:“师兄我近期有别的安排,你二师兄最近比较刻苦,不如找他和你一起。” 反正陆流飞现在应该是想去去不了。 御器上阶之前,弟子都没有自由出入山门的资格。 尽管子时到次日午时山门会开,但是那是为了方便外来访客。 对弟子们而言,一来门口路边有几个老伯常驻,二来他们寅时就开始上早修。 谁出去了谁未归,各自的师尊一清二楚。 陆流飞现在跟原着中的修习进度差不多,但是自己和许小白都提前了,沈玉堂猜他,就算是没受什么刺激,也该坐不住了,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你们多相处一下。 你俩有时间把话都说明白了,对咱们都好。 沈玉堂摸摸手中精致的手牌,要不是这东西不准转借,他真想直接塞陆流飞手里,鼓励他们那多多交流。 “竟然如此,”许小白满脸失望道,“那我也过些日子再去吧,左右也是刚回来。” 沈玉堂心道可惜,不过也行,只要不找自己,你想干嘛都行。 他全当没听见后半句,先二人几步,快速往自己住处走去。 沈玉堂回到自己院子时,天色见黑,门口的两盏琉璃灯已经自行亮起。 他回屋里点了灯,一边整理自己的行囊一边估摸着时间。 其他的都在说,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但是这个点去神仙池人太多。 便先换了衣服,拆了馒头般的纱布,见伤口已经愈合,只有细细的一道血痂。 再取下三钱,换上有命锁戴在脖子上。 神仙池是所有内门弟子共用的一处活水温泉,大家都知道这个锁,而且也清楚小刀常挂在陆流飞的腰间,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惹什么麻烦。 然而摘下小刀后放在哪里却叫他犹豫不定。 这可是个仙器啊。 他装在身上怕掉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尽快炼一个乾坤袋吧。他心道,这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最终安置在了自己床头的一个小匣子里。看着时间差不多,便端着自己的水盆,往山侧的神仙池走去。 神仙池在许小白房后,离他的院子有点远,他需要走过长廊,路过陆流飞的门前,再绕过许小白的院子,穿过一片乱石,才能看见三间瓦房,神仙池就在这排房子后面。 沈玉堂随便进一间屋子里除了里里外外的衣服,只着一条亵裤,从房间后门出去,绕过一道乱石围成的屏风,就见后面烟雾缭绕的神仙池。 沈玉堂来的很是时候,这个时间段正是居灶君开饭的时间,不少同门每天都会去吃两口,并且很多人都已经养成了习惯。 比如说大师兄,风雨无阻,每日酉时必到居灶君那点个到。 沈玉堂刚来时还跟着他去,去了几次后发现也不过是些寻常菜色,还从不换样,便没了兴趣。 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占个沐浴的好位置。 神仙池整体呈长形,这一长条,即便很多人来洗,也能各自排开,并不拥挤,只是这样的设计,留有很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周围的一些乱石似乎是为了弱化这种痕迹,但是显然收效甚微,因而只能将希望寄于灯光。 神仙池周围的琉璃灯非常稀疏,只有泉眼和长池的两端,各安置了一盏,灯光本身不算太昏暗,奈何这里烟雾弥漫,灯盏离得又远,便叫一切都不真切了起来。 倒是方便保护每个人的隐私。 但是沈玉堂只觉得很不方便。 他找了个角落,正好在灯下,很有安全感,他把盆放在岸边,自己下水去。 温热的水刚刚到腰腹,沈玉堂摸索着池底的石凳坐下,向后一靠,水面正好和他的胸口齐平。 水温非常舒服,水流还会在他身边打圈淌过,他闭眼享受,正值夏季,耳边除了虫鸣就是泉眼的流水潺潺。 沈玉堂感觉不只身体舒展开,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嘎吱。” 忽然有房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沈玉堂睁开眼,伸长脖子瞅瞅,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往池边靠近。 第15章 哪位同门这么有眼界! 沈玉堂没看清,他坐在长形池最边上,左右挤谁也挤不到他,干脆又合了眼。 过了一会,耳边却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来。 “……不会走火入魔吧?” “怎么可能……你当易筋堂少主白来的?” “再怎么少主他也就是个御物境的肉体凡胎。我看他迟早……” 沈玉堂不欲听他人嚼舌,但耐不住这一词半句地往他耳朵里钻。 易筋堂少主,那不就是陆流飞吗? 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沈玉堂是通过书,这几个同门呢? 沈玉堂这会再想听听后续,睁开眼睛竖起耳朵,那边却不说话了。 但是都已经说到这了,沈玉堂怎么可能甘心闷着,于是故意弄出点动静,掐着嗓子冲那边的几个人影问道:“易筋堂少主?那是谁啊?” 几个人影晃动了几下,像是一直没注意到这边有人,声音忽然局促起来,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哪是能说的!” “听不明白就别听了!”另一个人附和道,听着是有些急了。 没一会,俩人淌着水,哗啦哗啦啦地走了。 沈玉堂暗道失策,不过也没过多纠结。 就按照这俩人洗个澡都要嚼两句的做派,就算是今天的新消息,最多后天。 定会“走漏”到人尽皆知。 他也洗得差不多,便擦身回屋,收拾好自己,踏上回房的路。 只不过在路过陆流飞院门时,多留意了两眼,但是除了院子里的灯比平常少亮了几盏,其他看着并无异常。 他一路思索,回到屋里,坐到床上,捧起三钱重新挂在脖子上,才后知后觉有点担忧。 该不会,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也有书? 沈玉堂蹙起眉,说不出的怪异感在心中蔓延。 如果别人也有书,那是在什么时候有的?在自己之前还是之后?自己手中这本会不会也和那人相关? 再说同门弟子都能获得的隐秘信息,难道对方将这些内容都公之于众了? 沈玉堂隐有不安。 还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有。 沈玉堂心中发冷,他可以确定陆流飞,许小白,还有之前的自己,手中都没有书。 难道说自己和师兄弟们,看似是书中的重要人物,实际上不过是众生眼中没有话本的戏子? 沈玉堂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这个澡是白洗了。 胡思乱想一番,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不黏糊糊地睡觉,他歇了心思,决定放过自己,反正书那么长,就算是戏,要演完也不可能一朝一夕。 他灭了灯,躺在床上一遍遍念清心经,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果然不出他所料。 沈玉堂走在去早修堂的路上,就看见有同门或近或远,三五成群地叽叽喳喳。 “他既然是少主……”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第……” “……掌门肯定知道。” “他们串通好的吗……怎么可能?” 他不用刻意去听就能根据只言片语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好奇同样位于三大仙门之列的易筋堂为何会把自己的少主送进南天门。 有人猜南天门仙门第一,他肯定是来偷师学技。 有人猜是两个掌门商量好要把少主这样的人才共同培育。 还有离谱的说,南天门和易筋堂不对付,陆流飞是被送来的人质。 沈玉堂失笑,越听越放心。 这些人手里是指定没有书的。 “我倒觉得,三足鼎立,才最稳定,三大仙门而今两方密切,不管是何原因,外界看来,啧啧,都是祸端。” 沈玉堂闻言一惊,脚步一顿,连忙四顾找这声音的来源。 然而看了一圈也没找见到底是谁说的。 这话虽然没他知道的全面,但是和接下来的走向却是对上了。 如果不是提前看过书,那这个人,就是真有眼界了。 “沈师兄,借过。” 直到有人唤,沈玉堂才回神自己杵在路上已经有一会了,连忙侧身致歉。 这么一断,他便也听不下旁人的私语,只一心循着刚才说话的人,然而那人却像哑巴了一样,一直到沈玉堂跟着同门走进早修堂,也没再听到他说一句话。 真是怪极了。 沈玉堂心道,就好像故意给自己听到那一句似的。 沈玉堂因路上的事,直到早修开始还有点心神不宁,但是有了之前五项课业的教训,即便师尊今日不在,他也没半点松懈,在自己的位置上,摒弃杂念,开始练功。 他现在已经进入御器境,位置也和之前不同,之前只有大师兄一人在前排,他、陆流飞还有许小白三人缀在后面。 现在位置调整,他坐在大师兄身侧,另一边是许小白,许小白后方是陆流飞。 刚一坐下他就发现自己桌上的书换了,现在根据新书内容,一点点调整自己的修炼方式,沈玉堂现在体内灵力充沛,并不觉得困难,但是实在缓慢。 他心知这事急不来,就跟自己当初第一次学习心法通脉一样,明明心领神会,他信誓旦旦自己三天就能练成,然而三天之后,他不仅没练成,还因为心急,差点冲断了心脉。 吃一堑长一智。 只不过这一智到现在才正式让他用上。 之前从通脉突破,进入御物境时,有师尊带着,并不觉费时费力。 到此刻,才是真正看他自己了。 …… 沈玉堂练完功睁开眼,就见师尊站在他面前。 他急忙想起身,却被对方弯身按住肩膀,把一只雪白的帕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沈玉堂这才察觉额上的汗正争先恐后地往下淌,一个不注意,就流进了眼睛里。 他连忙接过去擦,收拾好再起身道:“多谢师尊。” “练得如何了?” “弟子愚笨,才过了两遍前三层。”沈玉堂垂首道。 他们每个境界都有新的心法书,每本书分为十层,境界突破之前,就是按照这十层翻来覆去地修炼。 沈玉堂之前刚进御物境时,再不济一场早修堂下来,也能练个十层来回。 “确实慢了些,不过扎实点也不错,你之前太过浮躁,反而过犹不及。” 沈玉堂不意外听到这些话,沉声应道:“弟子谨遵教诲!” 李淳泽点点头,从他面前走过,现在许小白的桌前,看样子是在等他调息结束。 沈玉堂开始整理自己的桌子,过一会该去午修场了,他即将开始真正炼器,想想就有些激动! “练的如何了?” 是师尊在问许小白。 “回师尊,弟子已经完成第一次十层圆满。” 第16章 你是个成人了 沈玉堂本不欲听,但是听到后还是不免手中一顿,薄唇紧抿。 早有料想变异灵根修习快,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都已经超过自己近三成了。 沈玉堂不可避免又有点躁,手上动作更快,三两下整理好,和同门一起出去了。 午修场的阳光很好,沈玉堂站在外缘等司琻,晒得浑身暖洋洋。 “沈师兄!” 怎么又是许小白。 沈玉堂有点无奈,回头却见司琻也在,想来这是要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带。 在所难免。 “二师兄要是争点气,也好给大师兄分忧了。”沈玉堂摇头道。 “……大师兄辛苦了!” 陆流飞的声音陡然从午修场中央吼叫着传来,吓沈玉堂一个哆嗦。 这么远都能听到? 听到就算了,事实而已,“叫这么大声吓谁呢!生怕有人不知道你还在御物境!” 沈玉堂不甘示弱,高声回击。 整个午修场都静了一瞬,大老远都能看见陆流飞戳在场地中间,脸色铁青。 “好了,流飞还要带御物下阶弟子,你们两个跟我来。” 司琻打圆场,沈玉堂气出得很顺,乖巧地跟着走了。 午修场恢复如常。 司琻带着他们二人来到场地后的一排石屋前,向他们介绍道:“这便是炼器室,御器下阶弟子都在这里,五人一间,每人一个炼器炉。” 司琻又带他们走到房后:“这边是炼丹房,三人一间,每间配三个丹炉。” “不固定位置,想炼器炼丹,在房门口登记后自行选用即可。” “需要注意的是,你们在达到中阶之前只准自行炼制小型宝器和普通丹药,若是想炼仙舟、遮天蔽日鼎这类大型宝器,或者想尝试自创丹药,先找我申请,我给你们安排单间来炼。” 沈玉堂点点头,懂的,容易炸。 “最后嘱咐你们两句,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具备了炼器炼丹的能力,不可像之前在午修场地上那般松散,毕竟不论环境还是资材,都比之前更好更正式,当然,炸炉的惩罚是之前的两倍。” 沈玉堂瞬间睁大了双眼:“两倍?!那就是一个炉要四千灵石?” 司琻点头。 露天场地中也是有丹炉器炉,供御物境修士兴起时练手,算是一种进阶的诱惑和鼓励,但是炸了要赔两千灵石。 沈玉堂兴趣不高,倒是没炸过,但他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陆流飞频频“兴起”频频炸炉,炸了还要找他借灵石去修补。 之前沈玉堂没跟他计较过这些,觉醒后这么一算,他爹给他存在储灵行的一百万,过去十年他很少惹事被罚钱,一年最多一万,但是现在他余额只剩六十万,就算他加大开销一年两万,还是有二十万“不知所踪”。 沈玉堂暗自心痛,幸亏陆流飞还没进御器境,不然这一回四千,他是打死都不能借! “我常在南面第一间,玉堂知道,有事可以找我。” 司琻的话叫沈玉堂回神,他经常去那里拿药,自然知道。 二人辞别了大师兄,便各自思索着先去哪边练手。 “沈师兄想先炼丹还是炼器呢?” “炼器吧。”沈玉堂淡淡。 “那我跟师兄一起!”许小白雀跃道,“果然还是该先炼个乾坤袋吧!师兄觉得呢?” 师兄觉得你说的很对,沈玉堂心道,但他还是转身,拍拍许小白的肩膀,诚挚道:“师兄觉得怎么样并不重要。” 许小白疑惑看他,眸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晶亮。 就是这双眸子,沈玉堂看了总会心软,他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显得沉重:“重要的是你已经是个成人了。” “不用事事和师兄一起。”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径自绕过他,随便找了间屋子,解下自己的腰牌,在门口的玉石板上贴了一下,登记完成就推门进去。 屋里不似屋外看着那么简单,很是宽敞,位置间隔大约一丈,且每个位置都嵌了三颗荧石做地灯,有人使用就会亮起,光芒正把人连着炉子罩进其中,位置侧上方还各有通风口,隐蔽又美观。 他随机进的这间人竟然不多,只有角落里有一位同门,正灰头土脸地清理自己的丹炉。 沈玉堂这才恍然进错了屋,说要炼器的怎么来炼丹了? 想着,探到窗边看看,发现许小白竟然还站在原地。 说得狠了吗?沈玉堂有点怀疑。 但是总该给他传达到正确的信息,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的照顾,而产生依赖,甚至演化成后续莫名的爱意。 沈玉堂等了一会,却也不见他走,干脆也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开始清理丹炉,准备一些炼丹用的药材。 每个炼丹房都备有基础药材供弟子免费使用,只有稀有药材才需要他们自行搜罗或者出灵石来购买。 沈玉堂环视一圈,发现药柜就贴墙放在自己身后,他大概看了一下柜子里还剩下的药材,决定先简单炼制几颗清灵丹。 等他取好药材回来,再看窗外,已然空荡一片。 沈玉堂渐渐心安,孩子又不傻,应该能想明白。 想着,便抬手打开开关,引入地火,加热丹炉。 而后依次投入药草,顺势输入灵力,将它们一一分开,分层炼化。 沈玉堂经常拜访司琻的炼丹房,对于一些基础操作步骤,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烂熟于心。 但是自己真正动手还是第一次。 他一边小心地控制着灵流的输送速度,一边调整着火势大小,不一会额上就冒出了细汗。 沈玉堂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炉中材料的变化,在它们终于完全融化的那一刻,快速输进大量灵力,将所有资材汇聚到炉中央,调大火炼制。 继而断续操控着细小的灵流,促使各种材料充分混合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药液整体终于变成了淡淡的金色,这意味着到了收官的时刻。 沈玉堂仔细收敛着灵力,催促着药液渐渐成型。 终于等到灵力完全收回,地火有所感应般,随着沈玉堂的动作渐渐熄灭。 丹炉中的光芒渐渐暗淡,沈玉堂深呼一口气,浑身一松,现在就只需要等待丹炉自然冷却。 这时,房间另一角,忽然有人轻声道:“敢问这位师兄是哪位长老座下弟子?” 沈玉堂才松下的精神又是一绷,这清亮的声音,不就是自己早上追了一路的哑巴吗? 第17章 师兄只会为你高兴 沈玉堂连忙侧身过去,却见角落里黑漆漆,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阁下是?” “我是七长老上个月刚收入门的弟子,林汀。” 七长老,上个月,沈玉堂闻言惊讶道:“原来你就是自修踏入御器境的奇人!” 林汀不好意思地笑笑,继而道:“师兄我可以过你那边吗?我这里炼完丹,地灯已经熄了。” 沈玉堂不知这地灯还会卡时间,有点诧异,“竟然如此,你来吧,并不影响,我这边就差开炉了。” 林汀小步蹭过来,沈玉堂这才看清,对方就是自己刚进门时灰头土脸的同门。 当时没注意,现在走到近前,看这身量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像是感受到了沈玉堂的目光,林汀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道:“我已经三十有二了。” 沈玉堂更诧异了。 “十年前就刚踏入御器境时,炼了颗驻颜丹……”他有点局促地笑道,“也不知道算成功还是失败,模样还倒推了四五年。” 沈玉堂嘴角微抽,心道当然是失败。 失败之下炼出御器上阶才能炼出的溯颜丹。 沈玉堂一时语塞,过了会,斟酌着措辞,才道一句:“你还……挺厉害的。” 言罢,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软垫给他坐。 林汀顺从坐下,脸上依旧灰扑扑的,沈玉堂想提醒他擦一下,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只得作罢。 没料林汀忽然转脸,二人对视,林汀由衷道:“你才厉害!我看你好一会了,那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沈玉堂被他这么直白的夸赞说得有点不自在,撇开眼郑重道:“过奖了。” 说完看丹炉已经褪了红色,地灯也有渐渐变暗的趋势,心道这是到时间了。 沈玉堂起身开炉,忽然有点忐忑自己第一次的成果,尤其是在还有捧场人在场的情况下。 他轻手推开炉腹机关,微弱的红光中,可见数十颗浑圆的丹丸。 沈玉堂运灵取出,安置在提前备好的瓷盅里,辨别品级。 清灵丹成品当呈青翠色,如雨后嫩竹,品级越高,越是翠意喜人,有清神醒脑排毒的功效。 沈玉堂这次足足炼出了十一颗,其中只有一颗绿中杂金,算是废了,剩下十颗,六颗下品上,两颗中品下,一颗中品中,一颗上品下。 整体比较成功,无论是从成品数量还是质量。尤其是这其中竟然还有一颗是上品,对于新手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沈玉堂压着嘴角的笑意,在林汀艳羡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钳起那颗翠色的丹丸,装进小瓷瓶里。 而后再将中品下品分装好,一并塞到林汀手里。 “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炼丹,”沈玉堂看着他说道,“谢谢你的鼓励,不嫌弃的话,这些当做谢礼!” 林汀懵逼但高兴:“不嫌弃不嫌弃,我要是有你这成丹率就好了,师尊肯定会高兴!” 沈玉堂又说了几句鼓励他的话,许是林汀给人的感觉太过年少,性格也是,很是讨喜,他竟不知不觉和他说了好多。 直到做完清尾工作,二人结伴出来,沈玉堂才发现夜色深沉,竟然已经三更天了。 怪不得屋里地灯一灭会那么黑。 二人一道出了修习场,有些地段的琉璃盏都已经熄了,他们弟子院房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便在路口道别,各自离去。 沈玉堂走在回房的路上,还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他没遇见过这么赤诚的人,不过才见面,几句就把自己的家底倒了个干净。 更难得的是,林汀对于炼丹的态度,几近赤忱到痴迷。 自己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中品丹都被他视若珍宝,沈玉堂很是难为情,心里开始考虑着把大师兄介绍给他,也好让他多学点东西。 “小师兄——小师兄留步!” 沈玉堂正思索着,却听少年的声音从后方远远地传来,他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果然见林汀狂奔而来。 “小师兄!”林汀跑得太急,气喘吁吁,“我都还没问!你的!名字呐!” 沈玉堂一拍脑袋:“哎呦!太失礼了!” 说着后退一步拱手道:“在下掌门座下三弟子,沈玉堂。阿汀唤我玉堂便好。” 林汀被他这恭敬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好好玉堂,快些回去休息,明日炼丹房,我再来叨扰你!” 沈玉堂也笑道:“说什么叨扰,我这三脚猫,不怕炸了丹炉殃及你就尽管来。” “你看我这一脸擦都擦不及的灰,我会怕?” 二人一番笑闹,才再度分道扬镳。 沈玉堂这一道都是雀跃的,像是被阳光的气息感染了,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 唯一不足的就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 次日清晨,早修堂后,沈玉堂献宝似的把自己炼出的唯一一颗上品清灵丹给了大师兄。 司琻接过小瓷瓶,打开看看,笑意难掩:“上品清灵丹,玉堂,第一次就炼出了上品丹药?”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叫尚未离开早修堂的人都微微侧目。 沈玉堂也不禁扬起了嘴角,点头道:“十颗中才出这一颗,算是浅浅体会到了师兄炼丹的辛苦。” “这颗留给师兄,还请别嫌弃玉堂手法不精。” “说什么呢,师兄只会为你高兴!”说着抬手揉了揉沈玉堂的发顶。 从小到大,一旦自己获得进步或者得到师尊的表扬,大师兄都会这样揉揉他的发顶。 沈玉堂并不反感,甚至享受这个过程,以至于每次取得成绩,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师尊,倒是大师兄。 他抬眸看去,果然见大师兄凌厉的凤眸,一改往日的沉稳无波,其中的温柔都要凝出水来。 他笑着回应,昨日取丹时的喜悦,终于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告别了大师兄,沈玉堂一脸喜色来到昨日的炼丹房,贴了一下自己的腰牌,推门。 没推开? 再一看玉石板,就见上面书着四个大字:本房已满。 沈玉堂只好退两步离开门前,有点犯愁,昨日和林汀约好的,这可怎么说。 正想着,就听“嘎吱”一声,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这猫着腰鬼鬼祟祟出来的,怎么看着这么像林汀? 第18章 今天炸丹炉半价吗? 不等沈玉堂叫他,林汀转身就冲他跑过来了。 “太邪门了玉堂!今天这屋竟然这么多人……” 沈玉堂只听见他说了一句邪门,之后眼看着他转过身来,嘴巴张张合合,一时竟然没敢认,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林汀长这样? 昨日黑灯瞎火,他又灰头土脸的,沈玉堂看不真切,只觉得他脸庞看着很是精巧,应当是生得比较标致的那一类人,即便是灯火微弱的夜里,眸子也是星亮的惊人。 但是没成想标致到这种程度,虽然还带了点婴儿肥,但是真当得上一句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 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葡萄眼,怪不得灰头土脸也难掩他身上的灵气。又配着眸上长眉弯弯,挺翘的鼻头有点肉感,嘴唇红润很是饱满。 “玉堂?”直到林汀上手拍了他一下,“你咋啦?盯着我不说话。” 沈玉堂才觉失礼,正准备开口道歉,却见林汀冲他挑了挑眉,漂亮的眼睛微眯,冲他单眼一眨,调笑道:“怎么?被我迷住了?” 沈玉堂登时忍俊不禁:“倘若你不开口,刚才那两下还称得上是有几分姿色~” 林汀夸张抬手就要做掌嘴的动作,叫沈玉堂给拦住了:“刚才是真没认出来,我看着身形像你,没成想你休整一番竟然……” “还挺上的了台面的是吧?” “何止啊。” 林汀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师尊就这么说啧啧啧。” “走吧走吧,我们今天得换一间房,不知道那两个人抽什么风,这么早就占了位置。” 二人一起去换别的炼丹室,行走间,林汀一抬手,勾住沈玉堂的肩膀,他身形稍微矮一些,勾肩搭背有点费劲,但是他似乎并不介意。 沈玉堂拍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他放下,虽然他有意配合林汀的高度,但是走得有点别扭,“位置不固定,无所谓的。” “不是!”林汀没理他,说话一激动,反倒把他箍得更紧了,“自打我来后,那间房就再也没来过人!我都对我的炉子有感情了!” 沈玉堂不解,侧头看他,就见林汀一脸苦大仇深地解释道:“本来就没人带我,我一来就炸炉子也是在所难免的嘛!一天炸了两次,后来那屋就再没人去了。” 沈玉堂一时失语,七长老是门派内出了名的懒散,座下弟子都是放养,把林汀捡回宗门不奇怪,捡回来不管更是符合他的作风。 “那你日后炼仙丹也省得申请单间了。” 沈玉堂安慰道。 林汀听了看上去依旧很气愤,不知道是在气愤七长老不管他,还是气愤独享的丹房被人占了。 本来沈玉堂还又耐心安慰他几句,但是一连试了几个丹房都显示满人后,他先不淡定了。 “今天炸丹炉半价吗?” 林汀没回他的话,跑路边捡了几个木枝石块,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沈玉堂不知他在做什么,便没去打扰。 没过一会,林汀就皱着眉走过来了。 “不好说是不是我们倒霉,你今天不适合炼丹,我今天不适合出门。” 沈玉堂一脸懵:“打哪论的?” 林汀抬手指了指旁边杂乱的树枝和石块:“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会卜卦。” 沈玉堂眼睛都睁圆了,拉着他就往房后的竹林走。 等四下僻静,沈玉堂确认周围没人的时候,才低声对林汀说:“南天门不准卜卦你不知道吗?” 林汀闻言一愣,连忙摇头。 沈玉堂有点无从开口,这么重要的事,七长老都不说的吗?他和林汀甚至算不得同一支,这话由自己来说合适吗? 犹豫不过几息,沈玉堂还是踌躇着开口道:“其实不止南天门,大部分门派都禁止卜卦。尤其是给自己卜……既是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便是遵循天道,卜卦被视为窥探天机,说严重了就是,自断仙途的一种。” 林汀听完脸都白了。 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刻人倒是出奇地淡定。 “这我之前还真不知道,多亏有玉堂在。” 说完扯出一个看着很是勉强的微笑:“不碍事,我之前也常算,没上山的时候这可是我营生的活计!” “现在既然已经算出来了,那咱们也别浪费,今天是不能向你学习了。我打算会刚才那个炼丹房窝到放课,你呢?” 林汀说着拉着他往道上走,路过自己摆放的卦阵时,还停了一下。 沈玉堂本来还有点担心,却见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漠然走过,才放下心来。 然而走了两步,林汀又退回来,两脚踢散了。 沈玉堂:…… 也好,很周到,虽然没什么必要,就算有人真能看懂,也不会傻到去告发。 二人在路边站定,沈玉堂打算听他的建议,去炼器,林汀说即便屋里有人,他的位置也肯定没人占用,回去就在丹炉旁边眯一觉。 “你说得我倒是好奇了,那两个奇人到底是谁。” 林汀正打算走人呢,听他一说又停下了,回头看他的时候,眸中带着点不怀好意。 沈玉堂莫名。 就见他慢慢凑近,几乎趴到他身上,低声说:“你应该认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易筋堂少主。” 说完起身,还冲他挑了挑眉,脚步欢快地走了。 沈玉堂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抛在脑后的事。 林汀是那个看明局势的“哑巴”! 沈玉堂还没想好怎么问,林汀已经推门要回炼丹房了。 “阿汀!”他不禁急叫出声。 林汀手边已经把门推开了,循声回头望他。 沈玉堂几步跑过来,就要问他原由,只是还没开口,从门里又探出一个头。 “沈师兄?” 沈玉堂浑身一僵,不是陆流飞吗?怎么是许小白。 两人都看着他,等他回话。 “不是?”沈玉堂疑惑极了,“不是陆流飞吗?怎么是许小白?” 林汀听他一说,竟然也是一脸懵的样子,看看他又看看许小白。 “二师兄尚未到达御器境,怎么会在这里呢?”许小白更是不解。 沈玉堂心想就是说啊,他都差点要给易筋堂扣上乱走后门的帽子了。 “哎呀,原来这是许小白!我见得少,记错了,记错了,冒犯啊。”林汀一脸抱歉道。 “不过你竟然比你们二师兄还厉害?我就是以为陆流飞是御器境,结果把你俩搞反了。” 许小白似乎有点尴尬,连声道没事,让身叫他进去。 沈玉堂看许小白在,自己也不好再问什么,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了。 “沈师兄不进来吗?” 沈玉堂讶异:“不是已经满房了吗?” “诶?”走进门里的林汀也发出疑惑的声音,“刚才不是还有个人?我明明看见他炉子都快炸了,这么快就收拾好走人了?” 许小白更诧异:“打我来,到你出去,这炼丹房里一直都只有你我二人。” 第19章 是祸躲不过 沈玉堂听罢寒毛都立起来了,蹬蹬后退两步。 青天白日的,这俩人说什么鬼话? “你俩先好好商议一下到底是怎么个事,我今天,还是先去炼器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许小白和林汀,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遥遥对视许久。 …… 炼器对于沈玉堂来说,比炼丹更好上手,可能是和他的灵根属性有关,不过短短三个时辰,他就初步炼制成一个乾坤袋。 沈玉堂把它从炼器炉鼎中取出,除了过程中多耗费了自己十颗灵石外,其他一切顺利。 沈玉堂将其放在石板上,拿出事先施好法术的皮革,开始给乾坤袋做最后的修缮。 “虽然不是特别柔软,但是整体还不错。”沈玉堂捧起自己的成品满意道。 他制的是一级乾坤袋,整体个头较大,和他的手掌大小差不多,呈长方形,玄色的蚕丝和各种晶石混合得很均匀,袋子表面晶晶亮亮的,像黑夜中的繁星。 他用褐色的皮革做了简单的束口,颜色不是很搭,算是败笔之一了,沈玉堂捧在手里左看右看,最后揣进怀里,熄了地灯,歇了送给师兄的念头,起身出去了。 下次得用黑色皮革。 一边想着一边往院子里走,然而才转了一个弯,就正看见一身素衣站在路边的许小白。 沈玉堂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上次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 说实话他还是挺不愿意看见许小白的,总觉得他们像是在反复提醒自己,正活在书里。 虽然他也意识到这只是迁怒。 毕竟不管是书,还是以后的许小白,都和现在的许小白本人关系不大,他现在才二十岁,还只是情意萌生的年纪。 但是他真的好想闷头走过去。 但是不能。 但是为什么呢? 那本书中似乎是不屑于写这些无甚波澜的练功日常,他和许小白,和陆流飞,不接触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至于又像上次在仙舟上一样强行被推回书中吧? 何况他可是才下定决心时间和空间和财富为自己打拼。 沈玉堂最终还是没选择闷头走过去。 他直接装没看见,闷头向后走了。 条条大路通他的小院,不过就是绕个远。 月明星稀,沈玉堂一路顺利,抵达自己的房间,锁好门窗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来书仔细研读。 “没记得我漏掉什么情节啊。” 微黄的烛火下,沈玉堂一双秀眉快拧成疙瘩。 不过书中他自己也从未跟许小白说过什么“不用事事跟师兄在一起”这种话。 他自认为说的中肯,而且把握住了情窦初萌的时机,许小白应该对他疏远些许,不至于和对大师兄一个标准,起码和对陆流飞的态度差不多。 最好更深刻地诠释一下爱搭不理。 但是今天晚上他怎么在堵自己? 沈玉堂抬头看着跳动的烛火。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他的脑子中萌发。 但是念头不过才冒了个芽,就被沈玉堂以太过自恋为由,直接掐了。 沈玉堂拍拍脑壳:“不至于不至于,总不能现在就对我情根深种了。” 从许小白入门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年,其中头两年还是大师兄在带,自己对他再好,也不至于短短三年就深爱上一个陌生人。 沈玉堂摇头否认,暗道那未免也太扯了。 而且大师兄待人一向周到,要深爱也是先爱上大师兄啊。 “哎……”沈玉堂头痛抚额,“算了,是福不是祸。” …… 是祸躲不过。 第二日清晨。 沈玉堂站在昨晚绕过的弯道处,和一脸憔悴的许小白打了个照面。 “沈师兄,讨厌我了吗?”许小白仰头看他,可怜兮兮地开口。 沈玉堂看着他泫然欲泣的脸,忽然喉头发哽。 苦笑道:“怎么会……” “那师兄为什么躲我?”许小白向前逼近一步,沈玉堂能清晰地看到他本来清澈的眼底布满深深浅浅的红血丝,以及眼下骇人的乌青。 “小白,你先回去休息,今日早修我帮你告假好不好?” “不好!” 沈玉堂出门时已经寅时三刻,路上已经有不少赶着上早修的同门,他们二人又站在通往早修堂的必经之路,不少人听见他们的动静纷纷侧目。 沈玉堂脸皮薄,打从说第一句话开始脸上就热得厉害,但是往日里许小白比他脸皮更薄,沈玉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崩溃,大吼出声。 吼完脸色一白,豆大的泪珠瞬间就掉了下来。 沈玉堂想都没想,抬起衣袖,一把拥住他,将人罩在自己怀里。 他能感到许小白在抽噎,又眼见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干脆一把将人扛起,疾步向许小白的院子走去。 “师兄,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许小白倒趴在沈玉堂的背上,沙哑道。 “消停会,就要到了。” 许小白打进师门以来,很讨喜的一个优点就是听话,让他消停,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不过上次说他,倒是难得叛逆了。 沈玉堂推开他的院门,见院子里的琉璃盏都开始忽闪。 许小白他真的,在那傻站了一夜。 沈玉堂只觉得一阵气闷,抬脚踹开了他的房门,把人丢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转身就要走人。 才出了他的房门,又觉得气不顺,拧身回来,在屋里踱了好几圈,也没想好训他的话。 就觉得火气憋在心口,整个人都难受。 “师兄,我错了。” 还是许小白先开了口。 沈玉堂看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想坐下和他谈谈,又心烦意乱地坐不住。 “我昨晚看见你走了,故意没回来。” 你小子还怪诚实。沈玉堂脸都憋红了:“熬一宿戳我眼前,诚心气我是吧?” “我不是想气你,”许小白焦急辩解道,“我是怕,你为了躲我再起个早,我又堵不到你。” “你还挺委屈?说吧,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许小白低了头支支吾吾。 “你说,我不生气。” 沈玉堂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怎么可能不生气,而且他之所以这么气,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许小白抬头牵他衣角,想叫他坐下来说话。 沈玉堂没依,直言道:“是不是陆流飞。” 第20章 长廊后的那片竹林 许小白眼神慌乱,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否认的话来。 “二师兄只是,宽慰了我几句。” 诶呦?沈玉堂眉头一跳,虽说你们多多交流我喜闻乐见,但是没让你们交流怎么堵我啊? 你们就不能交流一下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矛盾吗? 沈玉堂一个头两个大。 “宽慰给你一个馊主意,”沈玉堂踢过来一个凳子坐下,“你还真就听了?” 许小白垂着头,时不时瞟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反驳的话。 沈玉堂心中有数,便接着说道:“好,那我不这么问。你就跟我说说,他为何来找你吧?” 许小白不觉坐直了身体,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倒也不是特地来寻,只是偶然碰到了。” “前日午修后我心情不好,便去竹林练剑。没想到二师兄也在,他看我……就同我说了会儿话。” 沈玉堂回忆,那天他在炼丹房一直待到了半夜,确实无从知晓。 但是,竹林? 沈玉堂“蹭”地一下站起来,双眸睁得溜圆:“可是长廊后的那片竹林?” 许小白不明所以,但是点点头。 “好了,你先歇着。我有些事要去办,晚上再来同你说。” 沈玉堂说完,也不等他回话,风风火火地走了。 走到门口儿还没忘先拐去早修堂跟师尊告了个假。 说许小白忽然风寒,自己来照顾。 许小白自打御物境后就没生过病,早上的路边又有那么多目击者,师尊自然不会怀疑,反倒十分担心,这时沈玉堂主动说去照顾,正合他意。 见沈玉堂一脸急色,众人只当他们师兄弟情谊深重。 没人知道沈玉堂一出早修堂才拐了一个弯儿,就变了方向,直奔竹林去了。 他就不该笃定书中剧情不会强行出现! 沈玉堂径直穿过竹林,翠绿的枝叶层层叠叠,林深处隐着一间竹舍。 他一把推开门,进去就是一通左翻右找。 半晌后,他呆滞的坐在竹椅上。 真没了。 后悔,问就是后悔。 当初第一天知道剧情的时候,他就该直接来把这套茶壶收走的。 他那天明明知道陆流飞某一天会在这里劝说许小白,气急之下摔了玉壶。 但是当时头昏脑胀,也并不是很相信那本书。等到自己真的认识到了,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但是陆流飞怎么给收拾的这么干净呢?连个茶杯都不给他留。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一套珍贵的盘花白玉壶。 虽然他确实还有一套放在他房里,但是这里好端端的茶壶被糟蹋了,也是难免心疼。 毕竟也是陪了自己很久的。 沈玉堂很早之前就开始在这里练剑,最开始是自斟自饮,到后来三人畅谈同饮,用的一直都是这套。 他们修仙之人,不管是御物境还是御器境,很少有人会注重练剑,因为只要一旦能炼器,就会有更多比剑更好用的武器供他们挑选,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终将被替代的武器而花心思。 但是沈玉堂不同,他尚未通脉时身体羸弱,险些夭折。 后来一经通脉父亲便逼着他习武,本来也只是为了提高他的身体素质,没想到沈玉堂越学越得趣。 因而习剑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乐趣之一。 所以这片竹林,最初也算得上是沈玉堂的一块儿清净之地。 许小白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沈玉堂在带他的时候经常来此处,有时陆流飞也在,练剑休息时三人便共饮,后来即便不练剑也会时不时不约而同来这里坐坐。 于这竹舍之中,晴时见阳光穿过竹窗,茶壶上有白烟袅袅,被细长的竹叶影子戳得忽闪零碎。 雨时便闭目闻茶香,听屋外雨水肆虐,有穿林打叶声。 当时只道是寻常。 沈玉堂有点难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惆怅。 书中的剧情确实是乱了,但是他的记忆没乱。 他有点想不懂,在陆流飞眼中这套茶壶意味着什么? 果真是单单意味着他的思而不得? 沈玉堂坐了好一会儿,听外面的风把竹叶吹得哗哗作响。 屋内清凉夏日,避暑也是一个好去处,竹屋设计又通风,坐久了脸上甚至有些凉。 他起身,把椅子归回原处,又收拾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只从柜中取走了一把锁。 他出去阖上门,扭动着早已生锈的门环,费了好些力气才终于把锁穿了进去。 锁头两端按紧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沈玉堂听得心中一动,很快又平静下来,转身走了。 留竹屋在林中瑟瑟。 …… 也不知是沈玉堂一语成谶还是怎么,等他来到许小白房中时,发现人竟然真的开始发热了。 沈玉堂回来时,见许小白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趴伏在桌面上,还以为他只是太累睡着了,结果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醒。 这才抬手推了推他。 没想到他整个人软趴趴的,一推竟然晃了一下,接着就要摔到地上去。 沈玉堂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将人翻过来一看,只见他小脸苍白如纸,额上都是细密的汗。 他抬手探了一探,惊觉这热度就怕要烧坏了。 他赶紧把人横抱起,向床上转移。 密实地给人盖好被子,又急忙从自己身上摸出风寒药瓶,倒出一颗就塞到他的舌底。 接着又找到他的盆,出去打清水回来浸湿了帕巾给他敷。 一连换了三盆水。 沈玉堂检查发现他手里的药丸也已经化完了。 但是额上的热度不降反升。 沈玉堂直觉不对,又换了一味药放入他的口中,而后便匆匆跑去请大师兄。 司琻此时刚上完早修,才一出早修堂的大门就被沈玉堂抓了个正着。 “大师兄,小白高热不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来看看吧。”说着拖着人就要往回跑。 司琻一把搭上他的胳膊,沉声道:“别急,御器境的人不会轻易有事, 我先去再拿几味药备上,你且等我一下。” 沈玉堂再急也得等着,但是许小白那边又没人陪着,他也放心不下。 正在门口团团转,就见陆流飞出来了。 沈玉堂眸中晦暗不明,没等他走出门,鬼使神差地向他走了过去。 第21章 只是风寒吗? “你……怎么了?”陆流飞本来还在生气,因为沈玉堂在午修场上不给他面子的事儿。 他自觉已经三天没有理沈玉堂了。 而且又从小白那里听说了沈玉堂竟然欺负他? 陆流飞本来打算再晾他一天,没想到他却自己先走过来了,虽然脸色不太好。 “许小白生病了你知道吧?有点严重,你最好现在去看看,”沈玉堂平静地说道,“我在这里等大师兄,拿好药过去。” “不是你在照顾他吗?怎么会严重了?”陆流飞皱眉道,比沈玉堂还要急,没等他再说话就跑没影儿了。 司琻这时也拿好了药,走了出来。 “流飞过去了?” 沈玉堂点点头。 “也好,叫他先照顾着,你跟我去一趟炼丹房。” “大师兄,很棘手吗?”沈玉堂跟上他,不安道。 司琻脚步没停,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只是我昨天记得才炼出了那一瓶药,今日不知为何…没了。” 沈玉堂心中一突,喃喃道:“突然就没了?” “那炼出来还要多长时间?” 司琻步子很急。 “只要药材齐全。半个时辰足够。” 沈玉堂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总也不踏实。 二人一路来到司琻的炼丹房,沈玉堂也忙着帮找药材。 “玉堂,找到了吗?” 司琻那边已经开始起火热炉,沈玉堂不知是热的还是急得,额头直冒汗。 “没有,还差一味…” “不对!” “师兄!苍术的抽屉里怎么全是白术!” 司琻也是诧异,起身过来查看一番,转身就去其他炼丹房找。 沈玉堂也放下手中的药筐,紧跟在他后面出去。 两人各起一端,把所有的炼丹房挨个找了一遍。 “怎么会没有…”沈玉堂站在丹房外的走廊上失神道。 “这样不行。玉堂,你去看看许小白,我去药局一趟。” 沈玉堂心中苦涩,我去了又能干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飞一般地跑去。 司琻也没耽搁,能寄希望的地方只有那里了。 …… 沈玉堂匆忙来到院中,却见两层门都大敞着。 他赶紧跑进去,就见床榻前围满了人。 师尊在,三长老、七长老都在。 陆流飞正一脸焦急的在旁边候着, 见沈玉堂过来,立马上前拉住他,把他带到了门外。 “玉堂,这到底是回事?你不是说他只是风寒吗?” “我也不知道。怎会如此严重。”沈玉堂眉头紧锁,向里面头探头,“但是师尊和长老怎么都来了?是你去叫的吗?” 陆流飞摇头道:“你才叫我过来没一会儿,师尊他们就都到了。” “而后就一直在那里商议着什么,我没听懂,但是看着挺严重……” 陆流飞也是一脸忧色。 “玉堂。”是师尊在叫他。 “司琻的药怎么还没炼好?” 沈玉堂赶紧走过去,低声道:“少一钱苍术,大师兄已经去寻了。” 李淳泽侧头向三长老:“怎么回事?” 三长老正在给许小白探脉,闻言收了手,慢悠悠道:“苍术并不稀缺……可是放混了?” 问的是沈玉堂。 “炼丹房里苍术的抽屉放的是白术。而且,所有房里都是。” 正在一旁运灵的七长老听到这里也停了手,看向三长老。 三长老在众人的注视下,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翻掌捏诀,从指尖扑腾出一只雪白的蝴蝶。 他反手一挥:“去探,今日药材分拣是谁在做。” “师尊,大师兄已经去药局找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沈玉堂道。 李淳泽颔首,静默了几息,又对他们道:“许小白,也就是你们的四师弟。极有可能成为近千年来变异灵根第一人。” 沈玉堂和陆流飞双双震惊抬头。 “变异?”陆流飞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灵根变异!这毫无防备之下,小师弟该如何挺过来?” 不怪陆流飞担心,灵根变异的案例本来就少之又少,仅存于书籍中的变异情况又往往凶多吉少,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为过。 原着里说到的许小白变异也是因为受了九天玄冰的寒毒,生命垂危之时,又服下了冰魄草。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水灵根,三者之间交互反应,在许小白面临脉断裂的危机时,促使灵根变异发生,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修为大增。 但是这次沈玉堂明明已经提前帮助他拿到了冰魄草,解了寒毒,许小白甚至已经连破两阶,达到了御器境。 这种情况下,许小白竟然一直没有变异吗? 沈玉堂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以为的剧情提前,明明和现实相照应,却又不完全一样。 那他之前所想的一些应对措施,岂不全是在自作聪明? 沈玉堂一下子泄了气,就差一头栽在地上。 他一把抓住陆流飞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形,哑着嗓子道:“师尊,小白能挺多久?” 李淳泽还没开口,就听门外有了动静,是司琻来了! 沈玉堂赶紧出门迎,还没走两步,却见司琻已经绕过屏风,脸色凝重。 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接着,果然听司琻对师尊说道:“药局的苍术全都,走水烧光了。” 屋内一时死寂。 沈玉堂再回头,见三长老和七长老竟然不约而同地收了功。 什么话也没说,摇着头相继出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找不到。 “长老们推测,极有可能是体内残余的冰魄丹,加之夜露风寒诱发的变异。一个时辰内,倘若许小白无法顺利服下火生丹,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夜露风寒…… 这几个字眼就好像给了沈玉堂一记闷锤,胸口堵得突突地痛,不该这样的,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不对,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师尊!”沈玉堂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想帮他又该如何做?” 李淳泽转身向他,双目依旧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刻的阴影,他薄唇紧抿,许久才轻启,有些艰难地吐出话语。 “火灵丹。朱雀山脚下,有一处村落,没落的赤焱门修士,在那里安居。” “三日之内,取回火灵丹,方有助他蜕变的可能。” 师兄弟三人,没有交流,相继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听师尊在他们转身后又道。 “火灵丹是他们昔日的镇门之宝,而今是否尚存未可知,即便完好…赤焱门修士身形魁梧,脾气火爆。你们此去……” “弟子谨遵师命。” 第22章 当年的仙门之首 李淳泽本来想说,此去取丹,勿争勿抢,一取不成,定要原路返回,切莫过多停留。 但是又想到缠绵病榻的许小白,他早已探过他的灵脉,若是取不来火灵丹,他必死无疑。 不过一时犹豫,三个徒儿竟然齐声打断了他的话,乘舟远去。 …… 金宇在云间穿梭,出了山门,一路向南驶去。 三人面色凝重,聚在厅中商量对策。 “赤焱门,是千年前陡然没落的大宗门。当时修仙界有四大仙门,西有鑫鼎派,主炼器;东有朝阳宗,主修体;北有玄天门,主修武;而南,有赤焱门,主修术法符箓,擅御兽。” 司琻修习丹术,饱读各种典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他从乾坤袋中掏出成捆的玉简,示意沈玉堂和陆流飞看,一边讲解道:“赤焱门那时,说是为仙门之首都不为过,因为他们宗门育有最后一个上古神兽。” “朱雀。” “他们有四千年建宗历史,说是有朱雀,其实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有传闻说朱雀早已飞往天界。” “既然如此,他们如何又称得上是仙门第一?”陆流飞先提出疑问。 “朱雀蛋。”沈玉堂抬手指在一处,“这里有写朱雀虽然不见神迹,但是有一颗蛋一直供奉在赤焱门的正殿中。无论是谁前去拜访,只要有资格踏入正殿,都会远远地看见那颗蛋。” 司琻点点头:“有它在,流言蜚语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而后来之所以会没落,是因为天道将倾,赤山成为了天道发泄怒火的苦亡之地。山火燃起之时,为阻止火势蔓延,赤焱门全宗长老献祭自身修为催动了朱雀蛋,令其中的幼鸟浴火重生,最终平息了这场天灾。” 沈玉堂抬眸去看司琻,就见他面色沉沉,也不觉屏住了呼吸。 “我们所要找的火灵石,实际上就是当年朱雀蛋的蛋壳碎片。” “蛋壳的话,那应该会有很多吧?”陆流飞搭话,“我们只需要一块儿,不会过于为难我们?” 司琻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过面色并没有好转。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理论上来说,火灵石虽然珍贵,但毕竟是蛋壳,虽说是赤焱门的镇门之宝,但那都是门派没落之后的事了。而且由于其灵力并非常人所能忍受,称得上是有价无市。我们去买来一颗应该不难。” “难就难在我们所不知晓的人情世故,赤焱门当年可以说得上是为整个大陆祭天,其大义之举,不该让他处于现在的境地。更为蹊跷的是,南天门不止一次想与之交好,都被…拒绝。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尊,来时是不是想对我们说些什么。” 司琻陷入沉思,一时默然。 这时金宇忽然遇上一股气流,舟身一阵剧烈摇晃,三人手忙脚乱扶住桌上的东西,但还是有一捆玉简“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 司琻见状,连忙弯腰去拾。 “师兄小心些,怕是摔裂了。”沈玉堂这边才出声提醒道,那边司琻的手已经被划破了。 其中有一枚玉片被摔断,露出尖锐的头部,司琻拿在手里,青翠的玉片上还挂着鲜艳的血滴。 他不怎么在意的甩了甩手。 “小伤。只是,这捆简书怎么没有加禁制?” 南天门的简书都是用玉石记忆在册,为防止损坏,每根玉片上都会加有特殊的禁制,防水火防摔打。 这样一摔就坏的还真不多见。 “玉堂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玉堂解释道:“从踏入御器镜之后,我的五感也随之步入了一个新的阶层,近期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 司琻纳闷:“我之前步入御器境时倒没有这个感觉。这么想来,你和许小白都是在步入御器境之后,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待我们解决这次事件,你也该好好检查一番。” 陆流飞也在一旁附和:“小白这次连突破两级,我们本该早发现异常,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到底是我们大意了。” 沈玉堂也跟着应和,但是心里却在打鼓,就算早点发现,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不,他暗自想道,他清楚,这一趟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 司琻已经打开了那个破损的玉简,幸运的是只有那一个玉片碎掉了,不幸的是,正是那一片扎到了他的手。 “这是记载什么的,很重要吗?”陆流飞有点担心。 “不,这不是我乾坤袋里的。” 司琻仔细检查一遍,在玉简的捆绳上,发现了些许花粉,他合指轻轻一捻。 猛然抬头对他们二人说:“是师尊送来的。” 第23章 寸草不生之地 赤山在九玄大陆最南面,而南天门在最北面。 三人一路飞来,横跨了整个九玄大陆。 即便金宇全速行驶,他们到达赤山境内时,也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夜色已然深沉,天空黑如泼墨,只有远方能看见几颗闪亮的星子。 然而他们向下望去,依旧像天空一样,只能看见黑幕中的光点。 “下面怎么这么黑?” 金宇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陆流飞向下探头问道。 沈玉堂好奇地凑过去,果然见仙舟下方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里真的是赤焱门的村落?”沈玉堂纳闷道。 “天火焚过,又有朱雀临世,自然寸草不生。” 司琻话落,沈玉堂第一反应是:寸草不生的地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金宇不久便稳稳的停在了一个牌坊前。 木质的牌坊上面挂一条横匾,上书三个赤红的大字:赤焱门。 即便周围漆黑一片,那鲜红的字却在隐隐发光。 “我们赶紧进去吧。”陆流飞急吼吼地要下船。 司琻却拦住了他。 “欲速则不达。现在已经深夜,虽然赤焱门已经没有结界,但现在并不是他们接待访客的时间,我们需要等到卯时。” 陆流飞有些不耐:“但是我们来回只有三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回程还要用四个时辰,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 “那你下去就能拿得到吗?”司琻反问他。 陆流飞涨红着一张脸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恼的,和司琻在船边僵持着。 沈玉堂在他们后面默默计算着时间,陆流飞说的不错,为防止意外,最好明天就能拿到。 “我先去探一下吧。” 二人齐齐回头看他。 “玉堂,等天亮。”司琻面容严肃,不容分说。 “事有轻重缓急,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沈玉堂说着就要往下走。 陆流飞也是手急眼快,和沈玉堂不谋而合,一个撒丫子就往下跑,一个连拖带拽拦住司琻。 “师兄,二师兄,你们且在船上待着,等我的好消息。我不会暴露自己身份,如果我天亮之前还没回来,你们再去拜访!” 沈玉堂飞速跑下船,而后翻身御剑,直接从牌坊上飞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司琻这边才刚挣脱陆流飞,黑沉的夜幕中就只剩下吉金划过时留下的一道金色的尾迹。 …… 沈玉堂御剑一直到屋前,应该是正殿。 心道果然是没落了。 现在即便是小门,小派,其宗门内,除却特定的练剑地点,其他地方都是不允许随意御剑的。 然而沈玉堂从翻过大门一直到现在,别说没有人拦他,他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更离谱的是连房里的灯都没亮几盏。 环境过于昏暗,即便他的视力较之前有所增进,也依旧很难在一片黑夜中辨清去路,只得冲着光亮最强的这一处房屋飞去。 这间房子有些特殊,明明搭建如旁边其他房间一样的简陋,只有几个粗壮的木柱子,支撑起来的草棚一样的茅屋。 但是门楣上却挂着一块与之并不相符的牌匾。 牌首宽大,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整体形状很是大气,牌带形式优雅,线条自然流畅,像两个合拢欲震的翅膀,牌舌最是亮眼,是在昏暗的灯光中也闪闪发光的赤金。 沈玉堂收吉金入鞘,撩了袍子,信步走近。 木门紧闭着,有光从其中泄露出,他抬手轻叩三下,退一步,静静等候。 然而等了三息,不见有人开门,也未听得里面有动静。 但是房里灯光大亮,又不像是没人的样子。 他便上前又敲了三下。 才刚退一步,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谁呀——” 只不过不是从屋内,而是从他的身后。 沈玉堂连忙转身,就见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拄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大拐杖。 正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头微垂着。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几乎遮挡了半边脸,又蓄着花白的胡须。 沈玉堂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想到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上前恭敬道:“在下鑫鼎派少主,沈金满。今夜特来寻贵派掌门人,还烦请前辈通报一声,晚辈有要事相求。” 那个老人没动,但是沈玉堂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 周围静悄悄的,老人许久没说话,沈玉堂便也维持着躬身的姿势。 就在沈玉堂以为这位老人是打算把自己晾在这里时,他突然说话了。 “门主已经歇下,小公子明日再来吧。” 沈玉堂没起身,也没接他的话,继续问道:“敢问老人家您是?” “老身就是个夜间打更的,劳小公子记挂了,小公子没旁的事,就尽快回去吧。” 说着“噔噔”拄着拐杖转身就要走了。 “前辈请留步。” 老人没回头,但是也没有走,看着是想要听他后文的样子。 沈玉堂急忙说道:“晚辈从鑫鼎门来一趟,实在是路途遥远。本是无意叨扰。奈何情况紧急,还是烦请前辈您帮忙通报一声,如果实在不方便,晚辈可以一直在这里候着。” “小公子,你应当听说过我们赤焱门的人脾气不好吧。” 沈玉堂没吭声。 “别说是你来。就是你老子来了也不敢打扰我们门主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浓厚的夜色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沈玉堂听着渐行渐远的拐杖声,一时也犯了愁。 都顺利走到这儿了,也见到人了,却依旧见不到门主,是他没想到的。 而且师尊送来的玉简里明明写了:鑫鼎派对赤焱门有恩。 那不该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无动于衷啊。 沈玉堂不觉抬手按上胸前,他是做好了献宝的准备的,但是现在却完全没有机会。 他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来都来了,争取一下吧。 沈玉堂没在过多犹豫,寻着那噔噔的拐杖声就追了过去。 大约走了五里,沈玉堂不觉前人的声音拉近,只觉得周围的房屋越来越稀少,灯光也越来越暗。 他回头看看,已经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小公子不是说,要在那等着吗?跟着老身做什么?” 老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时,沈玉堂并不觉得意外,只原地站定高声道:“实在情况紧急,前辈……” 沈玉堂的话还没说完,就觉一阵热气迎面袭来,他急忙侧身躲闪,眼见着一团冒着火星的灵力球擦着他鼻尖飞了过去。 “晚辈并无冒犯之意!”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灵力球拖着火花带着闪,接连不断地向他飞来。 沈玉堂无法,不能出手,脚下的地形又坑洼不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个踉跄。 他放弃了口头协商,只寄希望于对方能看到他此次的诚意。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太天真了,火红的灵球像火山迸发的碎石一样冲他铺天盖地砸来时,他双目圆睁,微缩的瞳孔中只有熊熊的火光倒影。 “三钱!” 沈玉堂在最后一刻,抬手抚上胸口的小刀。 三钱几乎瞬间灼热起来,几乎要把他胸口的皮肤烫伤。 而后就觉后颈的链条一紧,三钱瞬间从领口钻出。 以不足灵球十成之一的大小,从其中间砍入,轻易破开一团火焰。 甚至欲破欲勇,带着烈火的灵球,像是成了淬炼三钱的工具,每砍穿一个,三钱就会变大一点。 一连几波自卫下来,三钱在空中回旋,沈玉堂惊觉,目测它至少已有三尺长,铜刃上还莹着火光。 沈玉堂心有所感,一抬手,三钱破开最后一团,刀身一转,直直向他飞来,“嗡”地一声。 刀柄稳稳钻进他的半握手掌中! 第24章 你怎么知道我的刀叫三钱? 沈玉堂意识到对方下了狠手,一边应付,一边高声喊道:“前辈何必大动干戈!” “晚辈实在是情势所迫,并非刻意打扰!” 三钱在手,沈玉堂讲话也有底气了很多,但是他此行目的并非交恶,因此还得费力周旋。 然而对方不知是不是见他有了还手之力,来势反而愈加汹涌。 沈玉堂看对方实在不想给自己机会,只得边打边后退。 等到灵球渐渐稀少,沈玉堂握着三钱险些跪倒在地,气喘吁吁。 “小公子,老夫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若不是你有神兵在手,怕是要折在这里,但也怨不得老夫!” “识相的话,现在,就走吧!” 沈玉堂即便再气不过也没法,只得听的那拐杖声渐行渐远,自己却累的没有力气再追上去。 “真怪不得老爹总是说赤焱门都是犟驴!”沈玉堂愤愤道。 他待在原地等自己的气儿喘匀,眼看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沈玉堂也不想让司琻和陆流飞担心,便打算打道回府,先把这里探到的情况同他们说一说也好。 然而这时他转身打算回去,却见周围漆黑一片,连脚下的路都和来时有所不同。 他自从踏进这个村落时,路面虽然坑坑洼洼,但是一直依稀可见一些青石板的痕迹。 然而现在,他的脚下只有焦黑的沙土。 沈玉堂刚才应付着老人的法术,也没有注意,现在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自己的半只脚掌都要陷进去。 他弯腰下去抓起一把,黑色的沙粒像是被水浸过一样,潮湿又光滑。 “怪不得刚才火力凶猛,却也不见有地方着火。”沈玉堂喃喃。 只是他摸不清是自己误入,还是那个老头子故意把自己引到了这里。 若是后者,那自己想要走出去可就难了。 “啧,”沈玉堂更加不忿,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现在是黑夜连着地面都是一片浓黑,任凭他怎么瞅怎么看,也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即便是捏了一指火诀,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一样,瞬间就会熄灭。 他便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周围动静,毕竟有东西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和沙土里的声音可是不一样的。 正这么想着,不过几息,果然听见有些不同的声音,像是靴子踩在石板上。 沈玉堂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不等他细细琢磨,那边儿就喊起来了。 “玉堂!你怎么在下面!” 陆流飞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沈玉堂一惊,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片刻之后,眩晕的感觉缓解,他再抬头往上看去,果然看到陆流飞正蹲在一个巨型沙坑的边上看着自己。 而自己正处于山坑的正中央! “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你呢,怎么掉到那里面去了?”陆流飞说着就要找东西拉他上来。 “等等,”沈玉堂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来了,大师兄呢?我不是跟你们说等我回去吗?” 陆流飞却忙活着根本不顾回他的话:“还不是担心你自己不行吗?快点儿!我看你脚下的沙子都要往下陷了!” 沈玉堂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整个鞋面都快看不见了。 这时,陆流飞抛下来一截儿铁链,冲他喊道:“快!把三钱和链子铰在一起,你握紧了,我拉你上来!” 沈玉堂也是心急,眼看着自己站在沙坑中,下陷的速度越来越快,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伸手拽住铁链的一头就冲他喊:“快拉!” “别握!” 陆流飞才说出口,沈玉堂就觉掌心一痛,瞬间起满了水泡。 “你特么想烫死我吗!”沈玉堂甩着手破口大骂。 “我不是跟你说了拿三钱铰住吗?这边儿只有这一根铁柱上栓了根链子,就是看着烧的红红的,有点烫罢了!” “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我刚才说什么!别管那么多了!你快点儿上来!”陆流飞焦急道。 沈玉堂却突然沉默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刀叫三钱?” 说完,沈玉堂再向上看去,陆流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沈玉堂心有余悸,果然有诈。 但是危机依旧没有解除,脚下的沙子已经漫到他的小腿肚了,而且沙子流动性很强,他根本用不上力气。 沈玉堂挣扎一番,最终还是将目光看向了铁链。 不过这次他没有用手抓,而是拿起三钱试探性的戳了戳。 “当啷!” 二者相互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玉堂不禁心头一跳,他根本没有用力!不过轻轻一碰,竟然会震得他手心发麻。 也就麻意袭来的这一瞬,三钱竟然脱手而出! 在半空中回旋一番,金铜色的刀身泛着冷光。 沈玉堂忽然有不好的预感盈上心头。 然而当刀尖对向自己的时候,想躲闪已是来不及。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三钱带着寒芒的刀刃,一下子直直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第25章 打更人? “咳!” 沈玉堂猛地睁开双眼,就见眼前高处,一盏红灯笼,正悬在他的头顶摇摇晃晃。 正是那简陋的大殿门口那盏。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老人的声音再度袭来,叫沈玉堂不禁打了个寒战。“才和你说着话,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老夫这院儿里可是连个人手都没有,你要是折在这里,可怨不得老夫。” 沈玉堂不知是躺的时间久了,还是被这熟悉的话语惊到了,他只觉后背嗖凉。 他撑手坐起身,老人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后退了一步。 沈玉堂抬头看他,依旧是那一副见眉不见眼的模样,只不过,沈玉堂直觉他是笑着的。 沈玉堂想要站起身,却觉得双脚依旧有些沉重,和刚才陷在沙土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还有胸口的痛感也是,要不是三钱一直在胸口发热,他真的一点儿实感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 竟然会动幻术! 要不是三钱有灵,忽然刺向自己,那自己要在那个幻境中待多久,还说不准。 他只听说他们赤焱门不仅脾气暴躁,没听过他们会用幻术捉弄人啊。 沈玉堂对他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尊敬,只是简单抱了一拳,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 “多有打扰!” 便飞身上剑,向大门驶去。 既然对方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思,那他多等也是无用,只是平白给人家添乐呵罢了。 沈玉堂窝着一肚子火回到了仙舟上。 陆流飞和司琻虽然不像他出来时那般僵着,但是一个靠左,一个靠右,站在甲板上,望着自己飞来的方向,气氛依旧很僵硬。 “大师兄,我回来了。”沈玉堂给了陆流飞一个眼神,率先向司琻走去。 司琻虽然面色不好,但依旧关怀的问道:“如何?可有被为难?” 沈玉堂思考一瞬,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是为难,根本没有见到门主的人。” 陆流飞面上难掩失望。 司琻却显得在意料之中:“早就说过他们的门人不仅脾气暴躁,而且执拗,硬闯不是办法。” 沈玉堂刚撞了南墙,表示认同。 “不过虽说没落,他们为何连管制的人都没有呢?我一路飞进去,都不见有人阻拦。” “我刚才就想说,你竟敢直接飞进去,我想拦你的时候都已经晚了。”陆流飞速语速很快,显然也是急的。 沈玉堂摇头:“我只是刚才看你们快要打起来了,想跑的快一点而已。” 陆流飞一时无语。 司琻却意外道:“不该如此。现在即便是小门、小派也会有人管制。” 沈玉堂点头附和:“确实奇怪很,而且他们这个规模并不像什么小门小派,从门口到他们的正殿堂,纵深很长,然而即便这么长的距离,我也只是在正殿门口见到了一个打更人。” “打更?”陆流飞诧异地看看沈玉堂,又看看司琻,不觉吞了一口口水,“你没听错吧?现在,仙门,还有打更人?” 沈玉堂后知后觉,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二人说不出话来。 现在这个职业即便是在民间也不常见,即便是凡人也都大多通脉,对于时间的感知,早就不似凡人。 哪里还会需要什么打更人? 更不可能会游荡到他们仙门来。 沈玉堂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怪异,一时感觉毛毛的。 在联想到自己中了幻术的事,便问司琻道:“大师兄如何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幻境之中?” 司琻闻言皱紧了眉头:“那人还对你用了幻术?” 沈玉堂这才觉得有点后怕,便点点头道:“我只记得是在跟他说话,连自己何时踏入了他的幻术都不知道,直到在幻术之中受伤醒来,再看到他站在面前才反应过来。” 司琻二话不说,从乾坤袋中掏出两颗药丸就塞进了沈玉堂开开合合的嘴里。 “先吞下去。凝神静心。” 沈玉堂依言,盘腿坐下,静心运气。 就听司琻也坐在他的身边,轻声对他说。 “幻术本身是动摇你的神魂,说是术法,本质是二人斗法,神魂稳固,施法者无可奈何方可破,不管你如何脱身,肉体可能不见损伤,但是就怕元神有损。不过你别怕,混神丹的主要功能就是修补,你醒来的及时的话,不会有很大影响。” 沈玉堂心中一松,专心运气。 片刻之后,果然觉得灵台清明,身体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这才有机会将其中的一些细节和他们二人说了个清楚。 当然他适时隐瞒了三钱的事情。 “今日你们再去,也要小心那个老人。” 司琻和陆流飞表示知晓。 等到天才蒙蒙亮,二人就准备下船去和赤焱门交涉。 沈玉堂已经和那个老人混了个脸熟,又尚未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为保险起见,还是不再去了。 只不过在下船之前,沈玉堂思来想去,还是扯下脖子上的三钱。 在他们二人即将出发的前一刻,悄悄把他挂在了陆流飞的腰间。 沈玉堂有些心痛,尤其是在三钱已经两次救了自己之后。 但是昨晚他其实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献宝出去了。 今天除了更加心痛,其实没差。 沈玉堂无力的安慰着自己。 仙器而已,怎么能和人命相比呢? 这时候若是真能按照书中所说,用仙器换许小白一条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玉堂站在走廊上,远远的看着赤焱门鲜红的牌匾,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 陆流飞和司琻没叫他等太久,甚至比他昨晚去的一趟还快。 “怎么样?”沈玉堂一见他们踏上船板就心急的迎了上去。 陆流飞脸上的喜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琻却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拿到了,虽然有点小乌龙。”陆流飞答道,伸手递给他自己的荷包。 沈玉堂接过,急忙打开看。 就见一颗火红的灵石躺在里面,他掏出对光一看,中心甚至能看到一簇跳动的火焰。 “果真名不虚传。”沈玉堂忍不住赞叹道。 “但是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小刀挂在我身上了呢?”陆流飞一边把荷包收好,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说来也是奇怪。我们并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老人。倒是那个门主,一眼相中了我腰上的小刀。” 沈玉堂笑的有些勉强:“可能是看你戴着好看吧。” 陆流飞也没多想:“不无可能,反正我们能拿到火灵石就好了。” 沈玉堂没有异议。 “时间比较赶。我们即刻启程,玉堂过来帮助我操控。”司琻开口吩咐道。 陆流飞还在宝贝着那颗石头,下意识应声:“知道了,我会注意金宇周围的状况的。你们放心进去吧。” 只有沈玉堂有点不自在。 大师兄是知道小刀对于他的意义的。 他害怕司琻多问,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毕竟他自己都是猜的,根据原着中的内容。 他直觉二者之间有关联,虽然具体是什么关联未可知。 但是这一切都注定了小刀不能在自己身上。 他认主成功明显是已经逾越了。 今日凌晨回来后,他甚至在想自己身中幻术,不得已之下三钱刺自己一刀,会不会就是暗示三钱不属于自己这件事情? 要是放到往常,他可能会倔强一把。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不能拿许小白的命去赌。 第26章 说简陋都有些抬举了 当日清晨。 司琻和陆流飞依照沈玉堂所指的路线,畅通无阻,到了他说的那间正殿。 确实有种诡异的恢宏。 他们想找人通报一声,但是四下望去,等了一等,实在不见人影。 门又大敞着。 “大师兄,直接进去吧。” 这次司琻没有反驳,率先跨过门槛,进入殿中。 殿内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并不似门脸看上去那么寒酸,整个大殿向内里纵向深且长,而且呈缓缓上行的趋势,形成一个不太明显的慢坡。 坡的尽头横着一条矮几,看样子是鎏了金,他们即便站在坡底也能看见其边角的金芒。 矮几后是一方宽大的长座椅,上面松松散散的铺着火红的羽毛。 看着像是风一吹就能飘散一地的样子,但是此刻即便殿门大敞着,也不见有一片羽毛有飞动的迹象。 他们二人站在门槛后一步远的地方,前方大约三丈,一片空旷,再往里,才有待客的桌椅。 在最末端的椅子旁,终于看到有一个人,垂首站在那里。 司琻和陆流飞对视一眼,一齐向那里走去。 然而才走了不过十余步,二人就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他们刚才距离那人不过三丈,现在走了几步,再看去,距离不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拉越长。 现在,至少隔了五丈! 有了沈玉堂的前车之鉴,他们立马就反应过来,现下恐怕已经中了幻术。 “在下是南天门大弟子,司琻,今日带师弟前来,是奉师命,有要事与门主相商。”司琻先行一礼高声道,同时悄悄给了陆流飞一个眼神。 陆流飞得到信号,赶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乾坤袋,双手奉在身前。 “这袋中有五千灵石,是我们带来的一点薄礼。” 殿内寂静了一瞬,有悠远地声音响起。 “五千?” 司琻辨不清声音的来源,便没有抬头,静静等他的后文。 然而没等到对方再说话,倒是等来了陆流飞的一声哀嚎。 “哎呦!” 司琻连忙转身去看,就见陆流飞已经四仰八叉跌坐在地上,而他身下的地面正不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不等他们反应,就见地板忽而下陷,又猛地升起。 陆流飞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忽地一下弹了出去。 弹到门边,摔了个人仰马翻。 “阁下这是何意!”司琻甩手冲着空旷的殿内愠色道。 “何意?”对方嗤笑一声,“问问你的好师弟。” 司琻回身看他,脸上的怒色未消,陆流飞捂着屁股站起身,正对上他泛着冷意的双眸。 登时心虚地上下排查自己,等他终于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搜查一遍后,才发现原来他拿错了乾坤袋,他刚刚捧的那一只,里面只有他们来时司琻分发给每个人的一些基础物资,一颗灵石都没有。 怪不得那人会一气之下将他扔了出去。 司琻看他手忙脚乱换出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心下了然,不想陆流飞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闭了闭目,沉下气来,无奈道:“恕……” “诶?” 司琻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对方的声调陡然一变。 二人立刻戒备警惕四周。 陆流飞三步并两步来到司琻身侧。 却见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刚才一直垂头站在那里的仆从模样的人,此刻抬起了头,悄悄瞥了他们一眼。 二人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本以为是沈玉堂口中的那个糟老头子呢,没想到竟是个面容俊秀的小生。 察觉到二人的视线,那白面小生捏着小步,颠颠地就冲他们走了过来。 “我家门主说,虽然你们这五千灵石,确实薄了点。” 这声音脆生生的,听着讨喜,就是话不太中听。 小生两指一掐,比画了一个薄的动作,看着更不友好了。 但是没等二人发火,他却话锋一转,道:“但是他可以不做计较,甚至这五千也可以让你们拿回了去。” 陆流飞听着直皱眉。 什么话?他们缺这五千灵石吗?这门主眼皮子真浅,可算是没见过他的三师弟,掏一万块灵石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当然他们不能这么说,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 “门主有话不妨直说。”司琻开口道。 那小生似乎没料到,他竟然这么识趣,笑的嘴都快咧到耳后了。 他抬起葱白的手一指。 “我们门主说他要这个。” 二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门口的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一柄小刀。 陆流飞一愣,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手比脑子快,这么想着,他人已经走到旁边,下意识就要捞起来。 然而指尖还没触到,小刀便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嗖的一下飞走了。 正正落在那小生的手上。 “对!就要这个!”说着就拿起往自己的腰间挂。 陆流飞这才猛然想到这是自己之前从沈玉堂那里顺来的小挂件,后来被他要走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自己腰上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这要是被要走了,该怎么交差呀? 陆流飞伸手就要去夺,却被司琻抓住了刚刚抬起的手腕。 司琻面色很差,不显怒容,但是神色冰冷,漆黑的瞳孔扫过来时,陆流飞瞬间僵在原地。 “既然门主如此中意我们的东西,那么可否商谈接下来的事呢?” “自然。”又是那个幽远的声音。 小生学着他们之前的模样,弓着腰,夸张地四周看看,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后蹦跳的走向大殿中央。 那模样当真讽刺极了。 陆流飞注意到司琻额角凸起的青筋。 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下来时,司琻发现他们二人依旧站在门槛内侧一步远的地方。 只不过眼前不像刚才那么般深长。 甚至说简陋都有些抬举了。 潦潦草草的棚屋顶,有些腐朽的房梁上似乎还挂着菌子,室内空间很小,正中央只放一张木桌,后面一个掉了漆的太师椅。旁边列了两条长板凳。 然而即便摆设如此简洁,他们两个高大的男人踏进屋来依旧显得逼仄。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正殿或者什么待客的地方。 二人不解,尤其是陆流飞,心情都快写在脸上:你们都快家徒四壁了,还看不上五千灵石呢? 第27章 有话不妨直说 二人依旧是站在门槛不远处,再度见到这幅空荡荡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淡定的地站着等待。 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门派,倒不至于,真的拿了他们的东西不出来见人。 事实证明,所谓的门主果然没让他们等太久。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常服,戴着一个黑得油亮的发冠,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 径直路过他们,稳稳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司琻先上前一步行礼道:“在下是南天门掌门座下大弟子司琻,今日来访,奉师尊之命,有要事与门主相商。” 男子点了点头,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了抖,不耐道:“哎呀,知道啦,你刚才不都说过一遍了吗?” 司琻面无表情道:“那既然盟主已经收了我们的东西,晚辈便直言了。” “赶紧说,别啰里吧嗦的浪费时间!” 陆流飞一直垂着脑袋,根本不想抬头,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上去给这门主一拳。 这时刚才那个小生竟然踩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门主那可是好东西。来了便是客,先让他们坐下吧。” 小生附在那门主的耳边说道,但是这个声音所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司琻和陆流飞一时摸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来来来,都坐。” 倒是那门主,眯缝着眼睛,眼球儿滴溜转。 “坐就不必了。”司琻沉声道,“在下的目的就直说了。” “我们此番前来是想取一颗火灵石。” 空气静默了一瞬,接着就听见那门主对小声吩咐了什么,人就哒哒哒地走了。 “火灵石嘛,好说好说,我们这里多的是呢。” “我们小六这就去给你们取了。” “坐下歇会儿吧,也看到了我们门派人手稀少,就他自己来回跑,取过来,也得有一会儿呢。” “门主有话不妨直说。”司琻用他的话回敬道。 李焱半躺在太师椅上,椅背都被他压得吱呀响。 他闻言费劲地向前坐直身体,掀着眼皮,抬起下巴,仔细瞅了司琻两眼。 “说的也是,我最烦磨磨唧唧的人了。” 说完又向后一躺。 “小六,快些——” 又是之前那个悠远的声音。 但是司琻和陆流飞都注意到李焱并没有张口。 此刻没有人会怀疑他门主的身份了。 “我都已经催过他了,你们能坐下了吗?” “倒不是为别的,主要是我要抬着下巴看你们太难受了。” 说着自己竟然哈哈乐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笑声萦绕在耳边。叫人毛骨悚然。 “不如就让我来陪您坐会儿,我师弟知之甚少,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陆流飞忽然被嫌弃知之甚少,诧异抬头,还没来得及说反驳的话,就见李焱已经点头道。 “好,那你就先出去待着吧。” 说完胖手一挥,陆流飞就跟之前一样,被原地弹了出去。 陆流飞毫无防备,疼得龇牙咧嘴,站起身来,也不知大师兄的安排到底是什么,但是自己总不能干等着,正想走到门前去看看。 就听“嘎吱”一声,破旧的门在他的眼前合上了。 …… “都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个仙器我是要定了。” 李焱没了刚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出口的话正气十足。 司琻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这人甚至动用了灵力。 “已经在你手中。”司琻淡然道。 “你没必要跟我装傻充愣,”李焱嗤笑一声,“仙器已经认主,即便在我手中又有何用?” 司琻双唇紧抿,一时不作声。 “我不知你们带仙器过来是为何。如果是为了献宝。” “那我这里的火灵石,你们自然可以轻松取走。” “如果不是,那你们未免太过小看我们赤焱门识器锻器的功力了。” 后者司琻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应的。 轻视赤焱门的功力,和践踏他们的自尊心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在外界已经公认他们没落的情况下。 火上浇油,先焚的必定是自己。 “二者皆不完全。” “哦?”李焱来了兴致,声音陡然拔高,“怎么说?” “这仙器,相信您也已经看出来了,它的主人并不是我,也不是我师弟。” 李焱挑挑眉:“确实如此,这也是我感到最奇怪的地方。” “不,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只是我们仙舟失事时在魔渊边捡到的。” 李焱几乎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都睁大了。 “魔渊?” “……竟然如此。现在魔渊可有异动?” 司琻摇头:“晚辈未可知。当时不过是接师弟从九重瀑出来,倒霉撞见而已。也并不知这是仙器,只是师弟觉得好看,便带在身上” “倒霉?”李焱盯了他好一会,忽而笑道,“都捡到仙器了,还倒霉?” “那你不如跟我说说捡到它的那个倒霉孩子,具体是谁呢?” 司琻心中一突,正要开口。 “别跟我说是你。” “本座最讨厌撒谎的人。” 司琻额角猝然滑下一滴汗,李焱依旧怡然,好似刚才听到魔渊就变了脸色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 李焱用了些力气,前后晃着脆弱的太师椅,木质的椅腿敲击着地面咯噔咯噔的响。 “你不是着急吗?” “这火灵石我就先让你带回去。” 李焱眯着眼睛,正对上司琻抬起的双眸。 他的眼睛瞳色很浅,似乎盛了笑意。 “你呢……” “我们会把这五千灵石留下。” 司琻直视着他盈盈的笑眼,脸上一片坦然。 李焱挑了挑眉:“跟聪明人对话就是利索。” “你可以走了,火灵石小六已经放在外面,估摸着你的师弟已经拿到了。” 司琻僵直着身体起身。 还没走两步,果然听他在后面说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吧?” 司琻停下脚步,没回头,也没应声。 “为了防止你有什么侥幸心理……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你们敢把这个带进来,估计就是有什么心理作祟。” “我有的是办法找到这个人,但是那种情况下,我的怒火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第28章 肯定是别有深意 “我们即刻回程,玉堂,你把天窗打开。” 司琻一手放出晶球,对随他进来的沈玉堂吩咐道。 沈玉堂正局促着,眼下有活最好了。 他忙不迭找到机关,指尖输进一点灵力,水晶窗上的白霜随之散开,日光瞬间洒了进来。 沈玉堂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温温的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便在阳光下四处游走,找自己还能干的活。 一会儿给司琻辅助着输一点灵力,一会儿帮金宇调整一下方向,一会儿……沈玉堂跟在司琻屁股后面,闲得发慌。 但是除了进门儿的第一句话,司琻就再也没有吩咐他做什么。 沈玉堂暗自惴惴,大师兄之前才嘱咐过他,要隐藏好自己的仙器,结果自己转手就挂在陆流飞身上,只怕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送了出去。 背刺的感觉,沈玉堂深有体会,因而看司琻默默忙碌,又渐渐有点愧疚。 “大师兄,我不是想……” “玉堂,你先照看着,我出去一下。” 沈玉堂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也顺便宽慰一下大师兄。 没想到才一开口,司琻就转过身来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 沈玉堂连连摆手:“没有,没事。师兄,你去吧,我在这里你放心。” 司琻颔首,负手出去了。 片刻之后回来,手上多了几个玉简。 原来是出去把厅里的这些取来了。 “大师兄是要查什么东西吗?” 沈玉堂迎上前问道。 “是,有点事需要处理,你掌控金宇吧。”说着司琻抬手在空中点了两下,而后翻手,掌心瞬间出现一枚金镶玉的指环。 沈玉堂伸手接过,套进自己的食指里,就觉掌心瞬间浮起一股热气。 他似有所感,看向旁边正在运转的晶球。 其实也根本不用他操控什么,司琻都已经把路线安排好了,说交给他,只不过是让他提防万一。 于是沈玉堂就真的看到司琻专注于知识的海洋之中,像是把他给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午时左右,司琻才抬起了头,对沈玉堂道:“玉堂,帮我去把师尊传的那捆拿来。” 沈玉堂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起身去了。 走到厅中,拿到桌上的玉简,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一皱,和指环上的灼热形成剧烈反差。 他来时就在想,现在正在操控金宇的是自己,大师兄应该自己来拿才对。 干嘛要他出来呢? 沈玉堂回去的路上边走边琢磨,越走越慢。 想了又想。 最后得到结论:肯定是别有深意。 于是在廊上,打开玉简,逐字逐句又看了起来。 昨天夜里,他和陆流飞只是听大师兄转述了这简书上的内容,大概了解了赤焱门门主的所需所求,以及其脾气秉性,方便他们投其所好。 这也是他们连夜凑出五千灵石拿去献礼的原因。 其实大师兄概括的很是到位,他们当时的把握也是十有八九能成。 但是师尊的简书中,另有内容。 司琻没告诉他们,不是有所隐瞒,而是任谁看都会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是关于赤焱门上任门主的喜好。 也就是天火降临时,带着诸位长老献祭自身的那位前辈。 “李有冰:擅育灵兽,爱收藏各类器物,尤其热衷于重铸仙器为己所用。待人无礼,极度自私。 虽然此人已经仙去,但是现任门主作为他的得意弟子,不免会受其不良风气影响。尔等自当小心。” 沈玉堂看完,倒吸一口凉气。 重铸仙器? 那三钱? 他不敢往下再想,他的本意只是顺从书中的剧情,只有把三钱送出去,许小白才有命在,而且自己夜闯不成,就更加说明了只有经陆流飞之手才可以。 今日他们凯旋而归,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起先并不是非常担心,虽然要亲手把它放在别人身上,心中不免有些怪异,就像儿时自己把零碎钱交给老爹保管一样,有些心痛和难以割舍。 但是三钱都已经认主了,沈玉堂当时计划的是等到许小白一恢复,他就想方设法召回三钱。 然而看到这四个大字,他才明白自己心中陡然空落落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沈玉堂合了玉简,感觉心脏被拧住了一般,窒息地发疼,他深呼吸几次缓缓,不安地走进操控室。 司琻还在临时搭上的桌边,闷头研究着什么。 他缓步走近,低声问道:“师兄,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司琻似乎是正看到要紧处,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三钱是不是召不回来了?我刚才试了一下,我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它了。” 司琻这才从书中抽身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他。 见他脸色都白了,缓缓开口道:“怪我昨日没给你们交代完整。”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已经认主的仙器,即便要重铸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我们还有机会。” 明明是安慰的话,沈玉堂听着却更加自责:“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过自负。”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但司琻没有追问,只平静道:“想必之前你有自己的考量,那些我们暂且不谈。既然想要拿回来,这些简书你也需要读读。” “这次我就不转述了。”司琻像是自嘲道。 沈玉堂走到他身侧坐下,随手打开一捆,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迷了眼。 霎时间明白了司琻的良苦用心。 “是我连累师兄了。” “说什么胡话。”司琻没看他,“就你的做法来说,师兄不得不承认,抵上仙器是最为有效且快速保全的。” “你也不用自责,毕竟,那门主在看到三钱之前,确实没看上我们备好的五千灵石。” 沈玉堂诧异:“他们宗门都穷成那样了,五千还看不上?” 司琻挑眉,他们是兄弟之间,这点还真是有点像。 刚才回来的路上,陆流飞也是这么向他吐槽的。 “是啊,说我们确实薄礼来着。” 第29章 各有打算 司琻打从说出让沈玉堂跟着他进操控室那句话时,就后悔了。 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这般冲动,刚才甚至有了要兴师问罪的念头。 实属不该。 玉堂才是仙器的主人,他如何处置,那是他的自由。 自己没有置喙的立场。 但是,太过莽撞了! 司琻忍不住在心里斥他,但是一回头又看见他那副乖巧的样子,斥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哎。 他默默叹了口气,佯装淡定,吩咐沈玉堂帮他操控金宇。 司琻也没闲着,手上的的活儿一多,他的思绪就跟着平稳下来了。 他一边做着手边的工作,一边复盘刚刚发生的事。 冷不丁想到在陆流飞被弹飞之前,他们刚刚提出带了五千灵石来时,李焱那不屑的语气。 “确实是薄礼。” 那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这么想来,倘若陆流飞的身上,没有掉出来三钱,那他们极大可能是会无功而返。 现在,确切的来说就是因为沈玉堂拿出了仙器才能有救许小白一命的机会。 自己看似忙前忙后,实际上,追根究底还是靠的师弟。 司琻没了火气,他哪里有立场生气。 想清了一切,司琻当机立断回到厅中,拿来了他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 仙器他拿不出,但是师弟已经做出了牺牲,他就绝不能再让师弟出事。 哪怕威胁他们的是先代仙门之首也不行! 司琻一腔热血扑洒在简书中,迫切的从其中窥出困境的答案。 直到看得有些头昏脑涨,这才注意到沈玉堂瞎忙活的身影。 没了仙器,他也在不安吧。司琻心道。 不如给他找点事做。 “玉堂,帮我去把师尊传的那捆拿来。” 只是没想到,拿书回来的师弟反而更加失魂落魄。 …… “五千,起码够他们草棚翻新个两番了。” 沈玉堂自然意识到司琻是在有意缓和气氛。 毕竟大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得很,即便是交代正事也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想着,心中不禁一股暖意涌动。 幸好还有师兄即便不知缘由,也愿意站在他这边。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善意,沈玉堂才更不想麻烦司琻。 “师兄,不妨把你们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吧。我会想办法把三钱召回的。” 司琻手上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我们最先进去时也是中了幻术,说来要不是因为有仙器,那盟主怕是根本就没打算见我们。然而之后就是另一副嘴脸了,甚至很过分地提出了既要三钱又要灵石的话。” 沈玉堂哑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门之主,竟然如此贪心。 “那他们有时会如何处理三钱吗?” 司琻看向他,随即垂眸摇了摇头。 沈玉堂眉头皱紧:“……倒也不会比师尊提到的情况更坏了。” 司琻默不作声,心中却忍不住叹气。更坏的情况就是你知道了李焱的心思,擅自跑去找他。 司琻心中其实是清楚的,李焱这么威胁他,就是为了让沈玉堂过去解除和仙器的血契,这是仙器重铸最简单的办法。 届时他们只需要用朱雀之火进行淬炼,就能将三钱和他们自己的本命法器融合,如此一来便将其顺利打造成本命神兵。 但是结契容易解开难,更何况以司琻对沈玉堂的了解,他即便是生杀抢夺也不可能去解契。 所以他必须找到其他的办法。 一个既能让赤焱门放弃重铸三钱,又不至于叫沈玉堂暴走的办法。 他偏头看看沈玉堂坐在他的身侧,一副苦大仇深,埋头苦读的样子,有些无奈。 他想说你其实可以不必担忧这个,师兄赴汤蹈火也帮你搞定。 但是又怕他闲着心慌,便由他去了。 而沈玉堂看似是在读书,实则脑中已经混乱一片。 他自觉已经完全按照书中的剧情走了,那么三钱他到底要不要拿回来呢? 拿回来的话,似乎又违背了原着的意思,那样不知又会突发什么状况。 不拿回来的话,他自己又不甘心。且不说认主已经完成,三钱天生灵智,都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如何能轻易割舍? 他进退两难,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干脆趴进书里,聊以解忧。 别管怎么说,先救活许小白。 回程时,也不知是沈玉堂心更切还是怎么的。 由他操控的金宇,足足把返程时间缩短了半个时辰。 三人匆忙一路,回来也是马不停蹄地往许小白院中走去。 果然见师尊还在那里。 天色已晚,许小白的房中只亮了一盏小灯,很是昏暗。 李淳泽坐在他的床边,半垂着双眸,正在探他的脉搏。 见他们三人回来,才转脸过来,蓝色的瞳孔幽幽。 “苦了你们了。” “幸而未辱师命。”司琻轻声道。 陆流飞眼疾手快的把布袋捧了上去。 李淳泽接过,隔着袋子一摸,就安了心。 “你们几个回去歇着吧,最多明日中午,小四就会醒了。” 三人默默,依次退下。 沈玉堂走在最后,才轻手轻脚地合上门。 一抬头就见屋中红光大盛。 三人不过错愕了一瞬,就互相对视两眼,各自回房去了。 次日。 才下早修堂,李淳泽便告诉他们说许小白已经醒来,三人纷纷赶来,探望他的情况。 进屋时,却见许小白已经下床了。 正在桌边沏着茶。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可恢复好了?”陆流飞紧走两步,先进屋,一把搀住了他。 “早上醒来就只觉得有些乏力,现在早就没事了,二师兄不用担心!”许小白笑道。 陆流飞见他脸色确实不错,便也作罢,挑了张板凳坐下了,毫不客气地啜着许小白刚倒好的茶。 沈玉堂和司琻也陆续坐下。 司琻不痛不痒地问着关怀的话。 “何时醒来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许小白一一得体地答了,二人便再没有对话。 倒是陆流飞一直不停地讲了好多话,而且许小白也耐心地搭茬。 不知道是不是沈玉堂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许小白对待陆流飞比之前更加热络了? 沈玉堂默默抿了一口茶。 都有些凉了。 “二师兄,说来我还没感谢你,师尊说,是你用自己的贴身之物换来了火灵石。” 第30章 师兄弟就是要互相帮扶 许小白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 “怎么了?”许小白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道。 “嗯…没事。”沈玉堂摇头晃脑地应了一声,又看向陆流飞示意他接话。 “没事,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必在意。”陆流飞硬着头皮说道,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安排,也不敢乱说话。 “不过主要是大师兄费心,为我们恶补了很多关于赤焱门的事,让我们防患于未然。” “还有玉堂,要不是他提前夜间探路,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陆流飞不想邀功,干脆把所有人都说了个遍。 司琻面无表情地应承了,沈玉堂还在想事情,干笑一声没说话。 好在许小白也没有特别问他们二人状况,只一直拉着陆流飞说话。 “师兄,他们可有为难你?” “啊哈哈其实也不算为难,只是我们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 …… “竟然如此。这么看来,赤焱门真的很宝贵这火灵石了。” “确实,而且他们最后把那五千也拿走了。” …… 陆流飞陪许小白说着,颇有点受宠若惊,小麦色的脸皮上都透了点红。 沈玉堂看他们二人聊的火热,拐一拐胳膊肘碰了碰司琻,眼神示意他:我们要不要先走? 司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咳咳,既然无事,我还有一味药需要请大师兄指点我炼制,我们就不多留了。”沈玉堂起身说道。 许小白乖巧地点了点头,送他们到门口。 “小白此劫,多亏有各位师兄照顾。你们的帮助与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许小白语气很是诚恳,晶亮的眸子中像是有星光点点。 沈玉堂下意识里的想摆手说不用,却见司琻抢先他一步说道:“不必太过挂怀。师兄弟有难,本来就该相互帮扶。” 许小白自然是感动得连连点头。 就听司琻接着说道:“所以也不奢求别的,以后我们有了困难,你也多多担起责任,不要求过多,做到像我们今天这步就够了。” 后面这段话就不怎么耐听了。 沈玉堂都注意到许小白嘴边的微笑瞬间就僵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现在这么讲出来,大师兄是觉得许小白不会为我们做到这一步吗? “大师兄说的对,所以小白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以后有事儿多伸手就行了。”沈玉堂出来打圆场。 然而话说出来,连一旁一向听不懂话里话外的陆流飞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玉堂一琢磨,才觉失言,他这说的叫什么话?不过是又把大师兄的话用更通俗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正想着再找补一句什么,余光瞥见司琻抬脚要走,便收了心思,三两步跟上了。 “师兄,咱们说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去往炼丹房的路上,沈玉堂在回味这件事。 “师兄弟之间不应该互相帮扶吗?” “当然应该。” “所以这就是分内的事,没有过分一说。”司琻不假思索。 沈玉堂觉得言之有理,跟着司琻进了他的专属炼丹房。 司琻这几日不在,丹房里的地火没燃过,比平常冷清许多。 这会他也没引地火的意思,只招呼沈玉堂在角落里的矮几处坐下。 沈玉堂心里正好也一堆疑问,便走过去,先开口道:“师尊为何那样说?” 司琻先给他倒了杯水,才答话。 “昨日师尊又唤了我一趟,在给许小白用完火灵石之后。” 沈玉堂并不意外,他们昨日走时,根本没有来得及跟师尊交代细节。 “我将来龙去脉跟师尊说完,只说三钱是陆流飞的传家宝。问师尊有没有办法将它拿回来。” 沈玉堂挑眉,怪不得师尊会说是陆流飞的功劳。 但是,该说不说,像巧合又像是命中注定,书上安排的本来就是陆流飞一人担下救许小白的重任,并且用小刀达成目的。 便是他只身前往斩阳宗,声讨冰魄草。 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宗门,过程出了点波折,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过沈玉堂现在无暇他顾,只迫切地想知道三钱能不能回来。 “怎么样?有办法吗?” 司琻脸色纠结,“师尊没说能或不能,只提出了一点。” “赤焱门上任宗主,也是变异冰灵根。” 沈玉堂不解:“也是?不是说许小白是千年来第一人吗?” 沈玉堂说完就想起了一千年前的天灾,一时噤了声。 “对,那任门主已经葬身火海。”司琻没什么顾忌的,沉声说道。 “而赤焱门真正没落的原因,便是上任门主留下的债。非冰灵根之人不可解。” 沈玉堂反应过来了:“所以我们需要利用…冰灵根,解他之需,还我之物。” 司琻点头。 沈玉堂心情有些复杂,且不说上任门主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债,光是要利用许小白这一点,他就难以接受。 “所以我们刚刚才说了要互相帮扶,就是这么个帮扶法吗?”沈玉堂自嘲道。 “你这本来就是因他而起的无妄之灾。”司琻宽慰道。 “但问题是我们连实情都不能告诉他。” 是,他甚至连司琻都没有完全透露。 沈玉堂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这是大师兄能为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感动,但是无力。 回过神后,发现大师兄竟然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转身看去,见司琻又在查阅书籍,手边还放着药筐,不时起身去抽屉里拿点东西。 见他回神,才淡然开口道:“你既然不愿,那我们便再想其他的办法。” 沈玉堂喉头一哽,忽然被感动得说不出话。 “左右我们知道了前任门主有债待偿,需要的是有冰灵根的修士。” 司琻娓娓说道。 “你来看这里。我查到之前有前辈做出暂时转换灵根属性的药。”司琻抬手指向书简中的一处。 沈玉堂连忙探头看去,果然在那里写着:焕灵丹。多系焕单系,三息换四息,换完余一息。 “多系焕单系,这句我理解。”沈玉堂道,“就是多灵根修士能够短暂拥有单灵根的功力。那后面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司琻揣摩了一会,偏头对他说道:“应该是拥有单灵根的时间。大概是吞下丹药,三息之后,会在四息之内拥有单灵根的功力,之后便恢复原状。” “最后这一句我也窥不出。”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焕灵丹只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常见的焕灵,变异灵根如何并没有提到。” 第31章 大师兄护食? 这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是沈玉堂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便真诚地对司琻说道:“起码我们已经有了基本的思路。还是多亏有大师兄,如此一来,不需要许小白,我们也有可能短暂的拥有冰灵根。” “说来这种丹药恐怕很早就已经没有人尝试过了。我们现在炼制出来,即便不能达到变异灵根,那普通单灵根对于修士来说,诱惑已经非常大了。” “所以完全不用害怕炼制失败,即便是最下品也不用担心浪费,说不定炼制得多了,我们名声大噪。赤焱门门主自己找上门来,求我们给他们研制变异灵根的焕灵丹呢。” “你倒是乐观。”司琻打趣他。 沈玉堂见司琻终于舒展了眉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所以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来研制。” 司琻轻笑着:“到时候先发一笔小财,再享受赤焱门恬不知耻的求助?” 沈玉堂装模作样地昂起下巴:“你就是李焱?冰灵根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不想给你炼罢了!你先把我家三钱擦拭个三百遍,再来求我罢!” 他眉目生的精致,本就狐狸般的眸子,这会装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眼中的狡黠之气浑然天成。 狭长的眸子微眯,说到激动时忽然睁大,清澈的水眸就藏不住了。 他这“小人”装得,不像什么伪君子,倒像是讨相好关心的佯怒。 轻一皱眉,都流露着骄纵之气。 “怎么样,爽不爽?”沈玉堂说完就兴奋地问司琻。 司琻不可置否,浅笑着点头。 起身卷起书卷,啪啪敲了两下他的头。 沈玉堂揉着发顶跟他走,他演的不像吗?反正自己一代入,就觉得爽极了。 司琻来到丹炉旁,引燃了地火,这才冲他说道:“演得倒挺像,说得我都想体验一把了。” 沈玉堂愕然,转瞬被惊喜替代。 “好了,快来根据这个书卷上的药材去清点,我能不能美梦成真就靠你了。” “来了!”沈玉堂开心地跑过去接过。 …… 接下来几日,二人便是整日整日的泡在炼丹房中。 有时师尊不盯着,沈玉堂在早修堂上都要看一些炼丹的书卷。 他在炼丹方面的悟性确实不如司琻,尤其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深有感触。 因而不得不恶补。 不过在某一次偷看丹书被大师兄发现后,沈玉堂如临大敌,然而没想到,大师兄不但没有制止他,隔日反而自己也偷摸的夹了一本,在两本练功的书籍中间。 沈玉堂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天,天天和大师兄待在一起,甚至晚上还会跟他一起去居灶君那里坐坐。 除了刚入师门那段时间,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和大师兄相处过了。 “大师兄,你现在还是那么爱吃素包子吗?” 二人从炼丹房出来,今天算是小有成就,他们炼出了一个下品中的焕灵丹。 沈玉堂心情悠哉。 “喜欢。怎么,你终于愿意尝尝了?”司琻哪怕是说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神情也是淡淡的。 沈玉堂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每次见你吃的那么香,我当然会馋,但是我不爱吃素的。” “万一吃两口又吃不下,那岂不是浪费了?” 沈玉堂无肉不欢,司琻是第一个见识到的。 当时他才刚刚辟谷,并不习惯,司琻被他吵闹得无法,夜探居灶君,带着他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厨子。 最后只得动了灵力,闯进屋中,然而才一进屋,还没找到肉,就被里面沉睡的两个厨子联手打了出来,竟然是被当成了小偷。 好一番解释之后,他们才得到了准许。 司琻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最后给他端上来一盘红烧肉。 沈玉堂回想起来,有些想笑。 他还记得当时那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在嘴里特别有嚼劲。 “那你还是别吃了。”司琻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走到了居灶君门前,才严肃地对他说道。“不能浪费粮食。” 沈玉堂乖巧点头表示知晓,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又抓住了他的袖子:“那我就不能尝你的一口吗?” “我只尝一口好不好吃?” 司琻竟然犹豫了,这是沈玉堂没料到的。 这样沈玉堂更想吃了。 不过司琻也没有犹豫太久,反手抓着他的手腕就把他带进去了。 又像小时候那样先把他安置在桌边凳子上,自己才转身拿着盘子去取食物。 没一会儿,司琻就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油纸裹的两个包子,一小碟咸菜,还有两碗稀粥。 “你要是吃不下,我再去给你拿肉的。” 沈玉堂连声应好,抬手就捏起来个白胖胖还冒着热气的素包。 “你知道你拿的可是素包子。”司琻忽然说道。 “是的,我知道。我尝尝。”沈玉堂道。 张口就要咬。 “你咬下去之后,可就不能吐了。”司琻又道。 “我不会吐的。”沈玉堂还没吃到嘴里。 “我虽然是尝,但是就算不好吃也会把这一口咽下去的。”沈玉堂看司琻还要说话,便抢先保证道。 然而司琻看着还是有些担心,愁眉不展地紧盯着他手上包子。 沈玉堂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把包子放下了。 他大师兄该不会是护食吧? “师兄,你平日里都吃几个?” “两个。” “那我要是把这个吃了,你岂不是就没得吃了?” “你只是尝一口,没必要多拿一个。” 沈玉堂心情复杂:“你吃吧师兄,我去取个肉的,素包闻着味儿就没食欲。” 沈玉堂起身去取,余光瞥见司琻看着自己的包子,虽然还没什么动作,但是眼睛都亮了。 说护食总觉得有些可怜,不如说是节俭呢? 沈玉堂没有体会到逗师兄的乐趣,心不在焉地啃完了肉包,食之无味地灌了一碗汤水,就跟着司琻出了门。 再看看司琻,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 真有那么好吃吗? 第32章 玉堂!你真是个天才! “赤焱门正忙于收御物境的弟子,想来无暇顾及重铸的事,我们还有时间。” 这日,司琻来炼丹房比平时晚了一些,沈玉堂都已经挑选好第一波药材了,他才推门进来说到刚打听来的消息。 沈玉堂了然,心道在对于帮他讨回三钱这件事上,大师兄确实比他还要上心。 “希望今天能炼出中品,好几日了,就差那一点灵力,就能进级。” 司琻接过他手中的药筐,大致检查一番,就走到丹炉旁。 炼丹炉早就已经热好,司琻把药材和晶石依次放入其中,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转身对沈玉堂说道。 “只要稍微再把控一下灵流,问题不大。” 说完,便又去乾坤袋中掏出几本书,整齐的码在书桌上。 “现在我们也该研究一下,如何才能更快的冲击上品丹药了。” 沈玉堂走过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们总是棋差一招,直到这天深夜,才终于炼制出了一颗中品丹药。 还是在司琻一连吃了两颗回灵丹的情况下。 沈玉堂将一旁的帕巾递过去给他擦汗:“中品丹药就已经如此难以把控了。说实话,师兄,如果不是你在,我是绝计炼制不成的。” 说着不禁有些丧气。 他也就在刚开始炼制下品丹药时,速度比大师兄稍微快了一点,之后便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没帮得上什么忙。 “不会。”司琻宽慰他道,“你的思维比我活跃,很多突破性的点需要你来思考。” “炼制这里,你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也不需要,毕竟我比你多炼多少年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书,把需要的东西提取出来,越精炼越好。” 沈玉堂闻言身体都挺直了,再看向桌上的书本都觉得亲切很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玉堂一门心思都扑进了丹书的钻研中,对于书本的研读这块,并不是司琻为了安慰他故作夸张说出来的话,沈玉堂本人也很清楚,他对于理解方面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十岁就早早通脉。 小时候比现在更夸张些,能够轻易做到过目不忘,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惊人的能力虽然消失了,但是之前扫过一眼就获得的大量知识储备,还是反哺了他,他学会了融会贯通。 用师尊的话来说就是,一点就透。 但是有利也有弊,就比如他刚开始拿到他们的人生话本时,走一步猜两步,就自以为掌控全局,结果现在还不是把三钱弄丢了? 沈玉堂在自己的房间内,点了两盏小灯,捧书夜读,虽然他心知那本不是寻常书,不好相提并论,但是他还是吸取到了教训,就眼前的丹书来说,加入冰晶只是其中一个简单的步骤,但是他会考虑,冰晶倘若融化不完全,对于上一味药,和下一味药,会产生何种影响。 也正是这一点,让司琻抓住了突破上品丹的关键。 “玉堂!你真是个天才!” 司琻捧着瓷盘,兴奋得一双凤眼都柔和了弧度。 沈玉堂有点脸热,大师兄总是这样毫不掩饰对他的夸赞。 “师兄过誉了,主要是中品和上品的配方完全一样,炼制的时长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太奇怪了,我才想到如果不是药物自身的问题,那就只能说和融炼时间有出入。” “还是靠师兄实践。”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沈玉堂提出想法后,司琻将数十种药材和晶石,依次排序,再逐个尝试改变融炼时间,药物品级是否会有影响。 一连尝试十余次都不见反应后,沈玉堂又根据前几次的经验,将司琻的次序做了优先级处理,终于在第二十六次炼制,司琻在赤魂草尚未烧制完全时,就投入了储灵石。 二者刚一接触就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这才使得他们的第一颗上中品焕灵丹顺利制成。 “炼制出上上品时,便可以试药了。”司琻唇角挂着笑,小心翼翼地把丹药单独放在一个白玉瓶中。 实际上,他们在刚炼制出第一颗下品丹药时,司琻就已经试过药。 这是炼制新品或者古品丹药的不成文规定。 这类丹药由于不常见,丹书典籍中记载的炼制方法也常常有缺有失。难以得知其是否达到可服用的标准,因而只要炼制成功,就需要优先服用最成品中的最低品阶,以查明。 他们的第一颗下下品,司琻甚至都没知会沈玉堂,才一出炉,仰头就吞了下去。 沈玉堂来不及震惊,手忙脚乱到处翻找百毒散,找到之后忐忑地在司琻旁边守着,手心都冒汗。 却见司琻闭目调息片刻之后,若无其事的睁开双眼。 无奈道:“已经变过了,但是反应太过微小,我只觉得腹中热了一瞬,就再没有感觉了。” 他们先炼制的是焕火灵丹,有热感也勉强算是初见成效。 沈玉堂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想刚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禁抱怨:“师兄怎么都不准备一下就试药,若是真有什么……” 沈玉堂觉得不吉利,到底是没说完。 “不必担心,我对自己炼的药还是很有信心的。”说话间是要满溢出来的自信。 大师兄平日里做什么事都是谦逊有礼,唯有在炼丹上,不见他让过谁。 只要最低品阶的丹药不带有毒性,之后的药便没有试吃的要求,他们只需要炼制出最高级再验证一下书中的功用就可以了。 “之前炼制的中品下到中品上,主要灵流的控制程度,不知对于上品是否适用。”司琻再度起炉说道。 沈玉堂想了想,答道:“但是对于灵流控制方面,大师兄不是已经做到极致了吗?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需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司琻点点头:“不错,虽然不至于到达你所说的极致,但是之前即便在努力控制灵流对于品级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二人犯了难。 “无根无据不好贸然行事。玉堂,你再去寻找一下有没有类似的?我接着尝试赤魂草和储灵石的相性问题。” 沈玉堂嘴上说好,心里却发愁。 他没跟大师兄说,其实这边的书他都已经看完了,实在再难找出什么其他的线索。 再找其他丹书的话。 那就只能去禁阁了。 沈玉堂这般打算着,就推门出去了。 禁阁是三长老及其弟子在掌管,除却礼节性问候,沈玉堂虽然有搭过话,三长老也是热络,但是总觉得往来的过程中像是被动物盯着观察。 挺不舒服的。 但是书还是得借。 沈玉堂有点不适,但是又想到之前许小白也借过书,想来虽然是三长老看管的禁阁,也不至于严防死守的。 然而,直到走到三长老的门前,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第33章 不愧是禁阁 三长老是个满头白发,胡子也花白的老爷子。看着倒是比掌门还要有年岁的样子,实际上,七位长老中属他年龄最小,只不过是因为迟迟没有突破凌虚中阶,已经自然衰老了。 甚至有人调侃说他之所以排上三长老这个位子,不排除有容貌的原因。 但是沈玉堂觉得三长老的仪容仪表还是挺有威望的 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连长须也会梳洗编成精致的辫子。 只不过平日里为人嘻嘻哈哈,倒是符合他在众多长老中年龄最小的定位,最能和弟子们打成一片。 估计也只有沈玉堂总觉得他难以捉摸,进门拜访时,心中还挺有压力。 直到沈玉堂被他的小徒弟带着,在偏房的书堆里找到了睡得正酣的三长老。 “沈师兄,请回吧,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小弟子习以为常道。 说完也不管沈玉堂,转身出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三长老?三长老醒醒!”沈玉堂不死心,然而事实证明,小弟子说的是对的。 根本叫不醒。 沈玉堂不耐烦的巡视一周,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三长老睡得毛发乱飞的脸上。 最终还是转身抬脚出去了。 打骂师长的事他做不得。 但是这个书他又必须得借。 沈玉堂在三长老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就见烈日炎炎,逐渐刺目。就听屋内的呼噜声,一声更比一声响。 也不怪会叫禁阁了。 沈玉堂扭头看看室内,就见三长老翻了个身,看着是睡得更加香甜了。 不禁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走了。 …… 沈玉堂做了番心理准备,才去敲许小白的门。 许小白自从灵根变异之后,经常会出现异状,不得已屡屡请假早修午修。 之后师尊干脆准他在自己的院中进修。 沈玉堂对此没什么感想,只觉跟许小白还在同一个空间的时间变少了,自己也会常常忽略日子是本书的事,倒更自在了。 这么说来,自打许小白的院子修整之后,他这还是第一次来。 门里高声应了一下,沈玉堂便在门外一步远的地方候着。 等待开门的时间有点久,沈玉堂的额前已经冒出细汗。 木门“呼哧”一下从里面打开,带起一阵清风。 沈玉堂面上一凉,舒了口气。 “沈师兄?”许小白惊讶道,似乎没想到会是他来。“我以为是药局的人送药材。平日里他们只听到回应,放在门口就走了。没想到竟然是沈师兄。” “刚才丹药正出炉。让师兄久等了。”许小白一脸歉意冲他笑笑。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见,沈玉堂对许小白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之前那个总是三句里头两句撒娇的人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话竟如此落落大方了。 沈玉堂摆手示意无事,随他踏进院内。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院内的状况后还是吃了一惊。 许小白这里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小型修习场了。 才一进门,绕过影壁,一打眼就是一个丹炉。 再往里是一个器炉。 二者之间间隔不近,中间放了两排柜子,一面放着各类药材,一面放着各种矿石晶石,正好把两个炉子隔开。 再往东是一小块方形的小型器物修习地,地面上有各色的石头铺就成的标记,这是炼器物移动时必不可少的位点,方便他们知道自己操控的能力进度,午修场上就有这么一块儿。 许小白这里明显是直接拓印过来了。 再看东墙,修习场不远处,是存放小型器物的地方。 沈玉堂一眼就看见,之前放在午修场的很多公共器物都被搬来了这里。 其中有一个沈玉堂常用的汇汘盅,就安静的坐在上层的格子中闪闪发光。 而院子的最西头,甚至建起了一个亭子。 沈玉堂注意到亭内的桌面上还摆着书本。 想来那便是他早修的地方了。 沈玉堂扫完一遍,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看待许小白。 虽然知道变异灵根更难得,但是这种首席弟子都不曾有的待遇,师尊的宠爱也太超过了。 可能是沈玉堂眼中的惊讶太过明显了。 许小白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只是尚且不适应,不知道该如何把控新的灵根,才多次缺课。” “没料到师尊和二师兄会如此想方设法,大费周章地帮我。”许小白说着,脸红红的。“这样我即便现在身体已经无碍,也不好浪费这里的修筑,干脆就在这里修习了。” 沈玉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在琢磨这里头有陆流飞多少事? 书中没说。 只提了一句陆流飞救助许小白后,二人关系好转。 那么现在,也算是按照正常剧情在走了。 也好,没他什么事儿怎么都好。 “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南天门的便利,也挺不错的。”沈玉堂由衷道,“便待着吧,别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许小白脸上笑意淡淡,应和了两句,领着他在角落的石桌处坐下,简单倒了杯茶。 沈玉堂见他过得这么好,自己来时揣的一小瓶丹药未免有些多余,因而也没了什么和他寒暄的心思,直奔主题道:“我这次其实主要想问你上次如何从三长老那里借到了书?” “师兄要去禁阁?” “对,想去借些书。” “师兄需要什么书?说不定我有呢。我之前借过一些,还有没看完的。” “不是什么特别的。”沈玉堂抿了口茶,“就是想再多看些丹书药经罢了。上次你借我的那些已经看完了,类似的你这里也有吗?” 要是他这里有的话也好说了,之前的书就是许小白从三长老那里借过来的,他看完便还是还给了许小白。 然而许小白却摇了摇头:“药经就只借了那些。师兄你还回来的那些我还没有读完。” “那只能再去借了。”沈玉堂有点失望道。 “但是,叫醒装睡的人真的很难。” 第34章 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虽然沈玉堂早有猜测,但是听到许小白这么毫不避讳地说,还是有些讶异:“到底是我借的少了,三长老一向如此吗?” 许小白思忖片刻:“也不好说是一向如此吧。不过五次借书,三次是在睡。” “不是说可供内门弟子看吗?” 许小白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双手捧住茶杯,好一会才回答说:“其实…没有那种说法的。” “谁借都一样。听说就算是师尊找书,也得喝上一盏茶,等三长老醒来去翻找。” “上次我借的那些。来回去了有十余次。”许小白偷偷看他一眼,“最后三长老实在被我扰的烦了,才爬起来扔给我几本。” 沈玉堂惊讶地看向他。 见许小白面色桃红,一时不自在起来。 他确实没想到中间有这么一段。 那当时许小白给他书时说的话,只是为了让他宽心? 他看着许小白涨红的脸有点无措。 最终还是伸手进袖袋中,把之前准备好的一瓶丹药拿了出来。 是他们在研究焕灵丹时 热身炼的回灵丹。 瓶里装的全是中品、上品。 算是挺拿得出手了。 沈玉堂递过去:“前些日子炼制的,品相还不错。” 许小白没接,脸上的红意褪得很快,笑得有些勉强。 “沈师兄,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讨谢的。” 沈玉堂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这是我和大师兄本来就炼制好的,你康复之后,我们也没时间来探望,只是一点探望礼罢了。” 许小白这才抬手接过了:“那就谢过二位师兄了。” 他把药瓶收进乾坤袋,语气终于真诚了几分。 “这么说来,沈师兄最近一直和大师兄在一起?” “不错,”沈玉堂没有隐瞒,“我有一些炼丹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 “所以才要去借丹书吗?” 沈玉堂点头,将话头拉回正题:“除了这么磨,还有别的办法吗?就怕是万一,十几次之后三长老还是不愿意借呢?” 许小白摇头:“我当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办法。不然也不会漫无目的的跑个十来次了。” 沈玉堂更觉不是滋味儿,心道算了,磨就磨吧。 便饮一口茶水,轻轻一推茶杯,起身要走了。 “无碍,总是能拿到的。” “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吧?” 沈玉堂才起身,就听许小白说道。 “正好我也要看些丹书,我已经讨过一次,三长老前段时间还常来看我情况,我去要指不定会好说一些。” 沈玉堂觉得他说的在理,且不说他有没有过借书经历,许小白现在可是门派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不觉得三长老会不理会许小白。 想着,便又坐下了。 “那你之前那些……” “先还回去便是,左右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都是新东西,我看哪本都一样。” 这便是要迁就自己了。 沈玉堂心情有些复杂,他炼丹就是为了避免利用许小白,减少和他的纠缠。 现在却还是少不了叫他出力。 “师兄不必在意,不是才说了,师兄弟之间应该互相帮扶吗?” 好,沈玉堂更在意了。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十来趟,你先看完手头的,我自己去借就好了。” 要是十来趟也不成,他干脆就待在三长老的偏房中不走了。 说着起身就往门口走。 都出了院门了,远远的又听见许小白喊他。 沈玉堂转身见他追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书。 正是之前借给他的那些。 “你怎么……” “沈师兄觉得麻烦我不好的话,那便让我跟你们一起炼丹吧。” 沈玉堂张口就要拒绝。 他们炼的又不是普通的丹药,这其中有些弯弯绕绕,还是少一些人知道比较好。 然而许小白却根本不等他说话,就接着说道:“我最近一直自己埋头炼丹,总也摸不到诀窍,花费了很多时间,也没什么长进。今日看你来了,才萌生了这种想法。” “不过师兄放心。我不打扰你们,就只是想离你们近些,方便请教。” 沈玉堂哑然。 他话都说到这种份儿上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于情于理,于许小白的懂事不打扰,他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玉堂从他的怀里接过书,没再说什么,示意许小白先行一步。 二人结伴往三长老院中走去。 沈玉堂分析了一路,他这个举动所带来的利弊,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往好了想,总归今天他就能拿到丹书了。 这次是许小白直接敲响了偏房的门。 他轻车熟路,小弟子看到他也没有来招呼的意思,依旧专注着自己手头的活计。 “叩叩叩。” 回应他们的是陡然响起的呼噜声。 这也太刻意了。沈玉堂心道。 “叩叩叩。” 许小白又敲三声,呼噜声依旧此起彼伏。 “直接进去吧。”沈玉堂不耐道。 他走的时候这房门儿还大开着呢,这会儿关的严严实实,恐怕刚才他们来时,老爷子都还没伪装好呢。 许小白依言推门。 “嘎吱”一声。 呼噜声戛然而止了。 门外两人,门内一人,面面相觑。 三长老正在桌边誊抄什么书本呢。 老爷子有点儿尴尬的搁了笔。 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道:“哎呦,最近喉咙有些不舒服,练练嗓子,噪音是不是有些大?我都没听见你们敲门呢。” 沈玉堂没接他的话,他忍着不翻白眼已经很费心了。 许小白跟着咳了两声,很快换上一副笑脸,盈盈道:“是啊,快入秋了,天气干燥。长老也要多注意保养身体,当心染了风寒。” 听到这话,老爷子脸上的笑意终于自然了几分。 只有沈玉堂,嘴角扯动的弧度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他都八百来岁凌虚境的人了,染风寒的可能性不比师尊长出黑发的可能性大。 “还是小白体贴,那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啊?” 可算能说上正题了。 “此番前来想请教三长老,可有关于古品丹药的丹书供我们借阅?”沈玉堂答道。 老爷子沉吟一声,随手收拾的书本纸张,为难道:“有自然是有的,这大洲三千物,件件都入我禁阁的书库。不过你们借它们干什么呢?古品丹药不常见,试吃低品级丹药可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沈玉堂早就想好了说辞:“长老不必担心,我们并不打算炼制这些古品丹药,只不过是想多学一些知识,吸取经验融汇贯通,在平日的实践中,希望能够更加得心应手罢了。” 第35章 凡缥缈 说完,沈玉堂明显察觉到,三长老看他的眼色都变了。 “哦~你倒是个好学的。眼界挺高。”他凑过来探头看看。 “手里的这些个都是要还的?” 沈玉堂捧过去:“对,弟子已经都看完了,所以借些新的。” 三长老伸手接过,翻看两眼,长长的眉毛动了动:“这《丹药诡论》你也读过了?” 三长老斜着眼睛看他,本就满是皱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御器下阶,可少见有能读懂这本的。” 沈玉堂听出他言语间的调笑,倒是不恼,只平静道:“弟子境界尚低,能炼制的丹药器物都比较有限,接触到的理论也很少。对这本书,说不上懂,不过其中观点新奇,弟子印象深刻,都记在心里,就等水到渠成,自然参破了。” “这么说来,你对自己境界内的丹药炼制,都了熟于心了。” “不敢妄称熟练,不过都能控制在中品以上。” 这确实不假,这些日子整日和司琻泡在炼丹房,大师兄的思维和炼丹方式,总会在无形之中影响着他,现在虽然他还不至于跟上司琻的步调,但是御器下阶的丹药于他来说都小儿科了,尤其是在他已经研读了这么多丹书的情况下。 “而且越炼,对于高品级的渴望越强,还希望在我尚有余力的现在,能更多地汲取到知识,为境界提升之后的突飞猛进做准备。” 沈玉堂铿锵有力道。 三长老听到他的话,先是摇头晃脑,有些不太认可的样子。 忽而哈哈大笑:“也好!也好!就为了你的突飞!猛进!” 说着便抬手招呼外面的弟子:“白九,进来。” 是刚才领沈玉堂进门的人。 小弟子岁数不大,模样平平,属于放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挂。 大概就是刚通脉的样子,他们来时正在洒扫院子。 白九慢吞吞地走进来,这三步两晃荡的架势,倒是从三长老身上学了个十成十。 “师尊。” “去,领着那两位师兄到禁阁把我玄字格上的十本儿丹书都拿给他。” 许小白一听激动的伸手抓住沈玉堂的袖子。 沈玉堂却有点不明所以。 “注玄尚白,玄字格是禁阁最珍贵的书了师兄!” 沈玉堂闻言眼睛都亮了。 跟三长老道谢后,拉上许小白就往禁阁走。 禁阁,其实就在三长老的正屋房后,大概三五丈远的地方,那里有个栈桥的入口。 盘旋向上,拐三个弯。 背靠着山石,半嵌入着一个阁楼。 木制的塔楼,刷着红漆,檐角飞起,在半空中尽显昂扬神气。 而下方正正是三长老的正屋。 他们跟在白九的身后,见白九拿出钥匙,随意地捣鼓了两下,轻轻一推木门,书卷气不由分说扑面而来,禁阁内部就完全展露在他们眼前。 有些轻易。 沈玉堂心想,既然是禁阁,怎么连禁制都没有呢? 别说什么结界了,连门锁都是这种最古老常见的。 不过他也没顾得上纠结太多,禁阁中里三层,外三层的书,层叠着向上,密密麻麻的,只有顶上能看到薄弱的日光。 一抬头就把他震在了原地。 这也……太多了。 沈玉堂左右看看,这禁阁中,不仅有书,还有一些符箓法器,一些甚至是只能在书本上见到的东西。 他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许小白之前来过一次,显得比沈玉堂淡定许多。 白九没管他们二人。 从自己的腰间翻出几张符,随意的贴在一个坐垫上。 那朴素的草蒲团,竟然悠悠升起,停在了白九面前。 沈玉堂无意间回头看到,不禁吃了一惊,这白九,不是才通脉吗? 但是看许小白一点儿也不诧异的样子,便没多问。 只见他轻轻一跳,盘腿坐上那蒲团,飘飘然向高处飞去。 一直停在顶层的靠东侧的一处。 白九抬手在虚空中点了几下,手边的格子发出金光,紧接着,格子里面的书就一个接着一个滑出,而后排着队向他们的方向飞过来。 许小白早有准备,立刻摊开双手等着。 沈玉堂学着他的样子站在他的身侧。 没一会儿就飞下来数十本书。 整整齐齐的落在他们的手上。 等到最后一本书“啪嗒”一声摞在最上端,白九也回到了地面上。 蒲团自动回原位,上面黄色的图纸,像是被燃烧了一般,渐渐消散。 沈玉堂感受着手中的沉甸甸,飘忽的思想,带着实感。 出了禁阁,天色还不算太晚。 他们打算先把部分丹书药经放到炼丹房,再回去休息。 一路上沈玉堂都在沉思,直到快要走到炼丹房时,才开口问许小白:“通脉的修士为什么会修习法术呢?” 许小白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师兄也知道的,三长老并不是很注重境界的人。” 沈玉堂点头,这不是什么隐晦的事,三长老明明境界最低,却能坐上三把手的位置,即便外界传言说他是因为相貌显老,也不会有人把这句玩笑话当真的。 “白师弟,按我们通常的标准来说,资质有些差。他是三灵根,木水土。” “我们修炼用的书籍,没有他能用的上的。就连通脉的心法也是。” “那他,”沈玉堂有了猜测。“就连通脉的心法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许小白点头,眸中都是钦佩的神色:“确实是这样的。而且不是传言,这些都是师尊跟我说起的。” 许小白说着,又怕他不信,便补充道:“我灵根变异之时,之前所修炼的法术,都有些相斥的反应。师尊告诉我这么一号人。我去拜访他,他也很是慷慨,竟然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得全都告诉我了。” “那他刚才施展的法术?”沈玉堂已经停下了脚步。 “按照我们的修习进度来说,那是要达到御器境下阶才会接触的小法术——凡缥缈。”许小白耐心说道,“不过他这种修习方式,跳脱性很强,才通脉,能悟出御器境上阶的法术。” 许小白顿了一顿,像是有些惋惜:“却炼制不出一颗他想要的丹药。” 第36章 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沈玉堂闻言若有所思:竟然如此,怪不得已经修习法术,还只做一些洒扫的活儿。 “我倒是没听说过。那三长老座下的弟子都是如此吗?”沈玉堂复又向前走去。 许小白跟上他:“并不完全。还有一些弟子和我们一样,但是他们主修法术,不怎么注重炼器或者炼丹,少跟我们在一处修习罢了。不过三长老确实会留意一些资质差但悟性高的弟子,听师尊说,许多年了,最后能够有所进步,留下的也就白九一人,其他人都陆续下山了。” 沈玉堂了然,南天门有规定,入门之后十年内达不到御物境的,他们可以选择在山内做一些杂活,或者直接下山放弃仙途。 像白九这种情况,还没有被驱逐为外门弟子,说明三长老真的很看好他。 说着话,二人就走到炼丹房前了。 司琻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从里面给他们打开了门。 没说话,只让身叫他们进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屋里的三个丹炉,两个都烧的正旺。 沈玉堂便指了指角落里唯剩的冷清的炼丹炉:“小白,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在这里吗?只剩下这一个丹炉,已经挺久没人用了。。” “我看着,没你院子里的那个好。” 许小白却是很开心的样子,把怀里的书放在桌子上,就轻快地走过去看了一圈。 “这个丹炉好好着呢。不用担心,师兄。” 沈玉堂看他高兴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都是炼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大师兄的脸色不是很好。 自打他们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沈玉堂转脸见他正专心输送灵力,也收了搭话的心思,抱着书到桌边坐下了。 沈玉堂本想着玄字格的书籍该是很深奥,看之前他还怕自己不理解,没想到上面的内容比之前那几本还要通俗易懂,甚至用词很是有趣。 他不禁入了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司琻叫他:“玉堂,跟我去居灶君。” 沈玉堂这才抬头看看天色,原来已经见黑了。 他收拾好桌子,起身就要跟司琻走,忽然又想起来房中还有一个人。 “小白?” 许小白听见动静从丹炉后面探出脑袋:“师兄。” 沈玉堂还以为他已经走了,现在看到他人还在,想想他和大师兄之间僵硬的关系。 招呼得打,人还是不必一起了。 “小白,我和大师兄去居灶君,今天晚些就不再过来了。你还要再留一会儿吗?” 许小白目光在他们二人中间流转了两个来回。 忽而浅笑着说道:“我都没怎么去过居灶君呢,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沈玉堂如何也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下意识的求助的看向大师兄。 司琻脸色有些紧绷,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说了一句走吧。 许小白那里也是接近了尾声,他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丹炉用具,地灯随之熄灭,三人陆续走出了丹房,前后错落着,向居灶君走去。 许小白路上出奇的安静。 沈玉堂本来还提防着他和大师兄之间会有什么不愉快,但是这一路下来,他感觉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远远的看见居灶君那里昏黄的灯火,许小白才凑到沈玉堂身边,轻声说道:“师兄,你们经常来吗?我上一次来还是刚入门的时候。” “对,这些日子来这里,已经成了一种休息的方式。”沈玉堂这段时间确实也渐渐享受其中了。 即便他不像大师兄一样能够从食物中获得乐趣,但是每次走到这里坐在桌前时都会觉得身心松弛,何尝不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许小白若有所思:“那师兄很喜欢这里的饭菜吗?” 沈玉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中肯地答道:“还可以。” 说着三人已经进屋了。 司琻还是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常坐的位置,然后去取自己和沈玉堂的餐食。 沈玉堂本来也是习惯坐在位置上等着,但是这次还有许小白跟着。 “小白,你不去拿自己要吃的东西吗?” “时间太久,总觉得这里跟之前不一样了。师兄带我去吧?”许小白环顾四周后道。 沈玉堂心想自己来时根本就没有操过心,你这么问我,我也不好说啊。 但还是起身,带着他往司琻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特别的,你想吃什么就跟在师兄后面取就好了。” 司琻听见沈玉堂说话,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先端上餐盘走了。 许小白也没怎么磨叽,随意选了两种包子就跟着沈玉堂一道回去。 坐在位置上,沈玉堂敏锐的发现,大师兄取的餐食比往常要少。 自己的分量没变,是司琻的少了。 沈玉堂没胡乱猜测,也没妄然开口问,只掰开自己的一个包子,草草吃了两口,另一半,放到司琻面前说道:“师兄,我还有一半,今天胃口不好,你吃了吧。” 司琻没有推辞,接过来几口就下肚了。 许小白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啜着自己的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不时的看看沈玉堂,又看看司琻。 沈玉堂有些莫名,眼见着大师兄的碗都要见底了,而许小白才吃了一半不到,便出声提醒道:“小白,不能浪费,快些吃吧。” 没想到许小白不仅不着急,甚至直接放下了碗,看着沈玉堂,认真道:“沈师兄可能不知道,剩下的饭菜居灶君会有合适的处理方式,比如说喂给牲畜。即便是吃不完,也不会浪费掉的。” 沈玉堂讶异了一瞬,这些他倒是不知道。 “不过,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吃完的。”许小白接着乖巧道。 沈玉堂见他这么说,便有些欣慰,他打心眼儿里还是不希望许小白去反驳大师兄说过的话。 然而下一句却叫他心里突了一下。 只听许小白低了头,闷闷地说道:“毕竟要是吃不完,居灶君这里不追究,大师兄可是会追着不放呢。” 第37章 吃不完不许走 司琻“咔哒”一声,放下了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没人教过你吗?” 他眼皮都没抬,手上还端着饭碗,声音却冷得惊人,沈玉堂都被震住了。 “没有。”许小白无辜道,“我从小流浪惯了,在打算进南天门之前,不识字,更没读过书。” 司琻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 沈玉堂不知道许小白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明明他和大师兄二人都是为师尊收养来的,境遇都差不多,过往也差不多,搬出这些事来说,那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而且他们之间到底能有什么怨,值得这样说? “小白,先吃饭吧。”沈玉堂皱着眉说道,“我和大师兄都吃完了。” 要是往常,许小白肯定会听沈玉堂的话,乖乖吃完饭走人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但是今天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开口呛声:“沈师兄,不用着急。反正我吃不完,但师兄是肯定不会放我走的。” “你恐怕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看见好吃的太多,一时贪心,拿了五六个包子。”许小白忽然兴奋道。 “结果我当时,虽然年纪不是很小,但是由于长期生长营养不良,才吃了两个,胃部就开始不舒服了。” 沈玉堂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皱眉了,许小白刚进师门时他是见过的。 说是骨瘦如柴都不为过。 “当时也是大师兄带着我来的。结果你应该猜到了吧?” “吃不完,他就一直让我在这里坐着。” 许小白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但是沈玉堂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不过我也没听他的就是了。师兄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许小白故作神秘道。 沈玉堂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许小白没等他拒绝,就已经附身过来,趴在他的肩膀上,耳语道。 “我装作不小心把盘子打翻了。盘子碎了,包子散落一地。自然是吃不了了。然后就有厨子过来收拾完拿走了。” 许小白说完起身,笑得很是狡黠,他模样生的清丽,这般笑着也不显猥琐,甚至有些少年人特有的古灵精的味道。 “怎么样,我聪明吧?沈师兄有机会也可以试试!” 沈玉堂移开眼,他不欲听见这些事,但是知道之后想装作若无其事也无法,最后也只是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司琻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沈玉堂也知道许小白说的是事实。 大师兄对于食物的执拗,他虽然不知缘由,但是一直秉持着尊重理解的态度。 然而现在却隐隐有些动摇了。 就早期他对于许小白的做法,虽然说不上错,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对于当时他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有些过分了。 沈玉堂只知道大师兄和四师弟之间关系不和,确是没想到从那么久就开始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司琻,他有些过于沉默了。 然而沈玉堂才刚一抬眼,就正正的撞进一双黑色的瞳孔中。 不过,片刻,司琻率先移开了目光。 “大师兄……”沈玉堂不确定自己在那一晃而过的黑瞳中是不是看到了有些落寞的神色,不禁喃喃。 司琻却像没听见一样。 起身,对他们二人说道:“我回丹房一趟,你们两个人吃完就直接回吧。” 说完从他身侧经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边,许小白理都没理,几乎是狼吞虎咽,一碗粥没一会儿就被他扫荡了个干净。 “呼……不吃还好,一吃就觉得,我还是有些饿,师兄,再等我一下吧,我再去拿些吃的。” 沈玉堂还在回想,大师兄刚才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许小白没注意,风一般地去了。 他们一会儿就又拿回来两个包子和一碗粥。 和刚开始拿的份量一样。 沈玉堂不禁心中怪异,既然能吃的完,为什么刚才不吃呢?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许小白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道:“大师兄在这里,我吃不自在。” 沈玉堂不解,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也不过是不想让你浪费粮食罢了。你何苦那样说他呢?” 许小白嘴上没停,才咽下一口就说道:“我没有说他。我只是在叙述他做过的事情罢了。” 沈玉堂仔细一想,许小白说的倒也没错,他没有带任何个人评价,只是把当时的情况跟自己说了一遍。 沈玉堂一时无话。 许小白看着倒是吃得更香了。 他又是一番风卷残云,把拿来的食物都消灭了个干净。 起身招呼沈玉堂:“我吃饱了,我们走吧,师兄!” 沈玉堂一脸沉重地跟着他出去,就见他满面春光,吃饱喝足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点倒是和大师兄很像了。 想到这里更不解:“你们二人为什么关系会这么差。” 沈玉堂这么想的,也就直接这么问了。 许小白也没意外沈玉堂会这么说,一脸轻松的答道:“在沈师兄看来很差吗?” 沈玉堂没想到他会反问,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相处时,气氛很僵硬。” 这时许小白却挑了挑眉。 “有吗?其实我没觉得。” “大师兄对于我来说,只是比,那位把我领进门的扫地的伯伯,做的稍微多一些罢了。” “我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谈不上关系好,更谈不上关系不好。”许小白扭头看他,眸中很是清澈。 以至于沈玉堂都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感受了。 “带你进门的扫地伯伯?但是你第一年来时都是大师兄带着的。” 许小白点头:“对,没错。所以说,比伯伯做的多一些。” “我从大师兄那里出来之后,就是能接任务的时候,零散的任务攒下来的灵石我都反馈给他了。” 许小白平静道。 “我也不是白让他帮忙的。” 沈玉堂不免震惊,他都没想过会用灵石来清算情义的。 “你们……” “好了,沈师兄。”许小白打断他,“我知道你重情义,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样,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有必要深究不是吗?” “更何况,其实你觉得僵硬,只是因为我们三人都在场罢了。” 第38章 我去找问石 三人都在场是什么意思? 沈玉堂的脑子里像一箍线里被抽动了一根没头没尾的丝,本来还有些头绪的线,瞬间绞成一团。 “那你们二人时?”沈玉堂不知该怎么问了。 “我们两个人不怎么说话。”许小白笑出声,“沈师兄,不用操心我们。吃饱啦,我们回去休息吧。” 沈玉堂见他说的云里雾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琢磨两番,还是收了心思。 也罢,他们二人的关系,自己也插不上话。 总归还算和睦就是了。 二人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于长廊处分道扬镳。 夜深人静,很适合思考。 沈玉堂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今天的丹书,今天他看得入迷,看过的倒是不少,就是有些囫囵的感觉,这时候回忆起来,觉得有很多地方似懂非懂,走走停停,一度起了回丹房拿书的心思。 但是眼看着天色渐晚,还是一路走到了院门口。 门口的琉璃灯依旧亮着两盏。 不过影影绰绰的。 沈玉堂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在门旁边站着。 他停了脚步,看着身形,试探着喊了一声:“大师兄?” 那个挺拔背影果然动了动,而后转过身来,剑眉凤眸,五官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更显深邃。 不是司琻又是谁? “师兄在这里,等我吗?” 答案显而易见,司琻微不可察地点头:“取了丹书过来,有些地方我们再研究一下,明早开始炼制上品上。” 沈玉堂猛然吊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他还以为大师兄因为许小白的事要说些什么。 还好,是自己想多了。 司琻不提,沈玉堂自然也不会多说,便上前开门让他进来:“这么快就可以炼制上品上了吗?师兄可有什么思路?” 司琻跟在他的身后往院中走:“模糊有些想法,不过我们得抓紧些。” “主要是赤焱门差不多也该腾出手了,我们得尽快安排去一趟。” 沈玉堂估摸着日子,距离他们上次回来已经月余,门派招新也不过个把月的事。 近几天就得去一趟了。 好在他有自由出入的手牌,只要丹药炼成,他们随时可以启程。 “我今日在一本丹论上看到,变异灵根,倘若非天生变异,那就无异于自断筋脉而且重生,我们要焕灵,自然不能是这种。” 沈玉堂说着,把司琻引进门,到窗边的小几前坐下。 自己则合了门又开了窗,端来一壶凉茶,在另一端坐下。 “天然变异的灵根,只在一些志怪的书本上有记载。毫不夸张的说,连真实性都无从查询。” 沈玉堂正在发愁的也是这一点。 “那我们只能一点一点考据了。” 司琻面露踌躇,思忖片刻道:“这样不行。据我不完全排查,我所看到的这款书籍上记载的就有一百零六处。我们逐一考虑,太浪费时间。” “赤焱门,我们最好三天之内就过去。” “这么赶吗?”沈玉堂有些吃惊。“他们才招新完,像我们门派连安置新弟子都需要半个月呢。” 司琻看着窗外,淡淡道:“他们只是在找可以用的上的人,并不是为了培养新弟子。” 沈玉堂似懂非懂,司琻继续说道:“三天的时间我们根本考据不完全,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不如直接去问。” “问?” 问谁?他们这件事儿可是连师尊都瞒着的。 司琻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哒,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晰。 灯罩里的烛火被微风吹得晃晃悠悠。 沈玉堂的眼睛也跟着晃了晃。 “我去找问石。” 沈玉堂嘴巴张了张,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问石……师兄,魔渊旁的问石?” 司琻转过头来看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问石,不是指一块石头。 而是一类石头的统称,这类石头,顾名思义,每捡到一块就能解答一个问题,不过也不是所有问题都回答,找到之后他会根据自己的选择,想回答的话才有回声。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不过一直没有被广而用之的原因是,这类石头一旦离开洞穴,就会瞬间化为灰烬。 而这个洞穴,位于魔渊以上,亡命桥以下。是瘴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人们虽然有千百种方法能够进入其中,但是风险依旧很大。 “师兄,我们没必要去犯这个险。”沈玉堂没有过多思考,就开口拒绝道。 仙器和仙途,哪个更重要,他还是分得清的。 一旦毒瘴魔气入体,修仙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不必担心,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司琻望着他坚定道。 不担心? “不是,师兄,你一个人去我才更担心。” “而且是为了我。我不想连累你,就算是要去也是我自己去。”沈玉堂说着,情绪已经有些激动了。 司琻沉默了一会儿,沈玉堂以为他要放弃这个想法了,没想到他却更加坚定的说:“玉堂,不是我去还是你去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我炼制出来的丹药,可以退避瘴气,但是你体质特殊,服用之后受瘴气本身的影响,你的效果,不及我用之后的一半。” “但是,师兄的丹药有试过吗?”沈玉堂自觉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们都从来没有直面过毒瘴,药效又如何知晓?” “我是天生易感,但是,不仅仅限于对毒,你应该最清楚才对,一旦用药,在我身上的反应效果才是最好的。” 司琻哑然。 他经常炼药给沈玉堂,他自然知道,沈玉堂只需要他人药剂量的三成,就能完全的发挥效果。 但是这次主要还是因为毒瘴的威胁太大。 说是对沈玉堂体质的担忧,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炼制的丹药没有自信。 “不行,你不能去,万一毒比药来得快。” “如果药来不及在我身上发作,那在你身上更不行。”沈玉堂急声反驳。 司琻大概是觉得他胡搅蛮缠,竟然皱着眉头,凤眸微眯,带了点恼怒的意思。 沈玉堂自然也不甘示弱:“那我们就慢慢考据,谁都不去。” 第39章 干脆睡一晚再走吧? 司琻是决计没想到沈玉堂会反抗他的安排。 沈玉堂虽然脾性直来直去了点,但是在他面前,一直是很谨慎又乖巧的。 司琻稳稳的坐在凳子上,灯罩里的烛火已经燃了一半,他们二人还是没有商量出最终的对策来。 沈玉堂主张即便是来不及也不能去找问石。 司琻想方设法说服他,甚至问出了一句:“你不相信我炼制的药吗?” 沈玉堂:“我当然相信大师兄。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相信,把大师兄置身于险境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司琻一时没接住他的话,其实他此次前来就是带着要去找问石的想法的。 也是为了让沈玉堂和他一起看一看避毒丹的药方。 然后他也好加紧改良一下。 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也没想到沈玉堂的反应会这么大。 灯罩里的蜡烛又短了一截。 但是火光却更加旺了。 沈玉堂也露出了疲色,漂亮的眼睛,半垂着眼皮。 灯光有些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慵懒和倦意,像是动人的脂粉一样被洒在他的身上。 最后还是司琻先让了步:“你说的也确实更稳妥一些。如此,明天我们再商议吧。” 沈玉堂闻言一下子坐起了身子。 “对,稳妥一些吧,师兄。” 司琻点头,起身整了整衣服便要走。 却听沈玉堂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开口道:“这么晚了,露气都浓了。大师兄,干脆睡一晚再走吧?” 司琻剑眉微挑,凤眸都微微睁大了,看着他。 沈玉堂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一眼,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移开目光,假装淡定,找补起来:“这不是…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睡的,有什么的?” 他刚才就是太困了,听到司琻松口,心里一松劲,下意识就说出了那句话。 之前他刚从大师兄的带领下脱手时,被分配到现在的院子里,师兄有时候会来看他,晚上要走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后来怎么样呢? 沈玉堂不觉回忆起来,好像每次只要他这么说,司琻就真的留下来过夜了。 想到这里,沈玉堂不免有些局促。 现在可不比当时了,那会儿他的身体还没抽条,他们二人一大一小,睡得倒也宽敞。 现在两个成年人,他略有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床。 司琻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只觉得有些好笑。 “不留了,你早些休息吧,不是多远,我就先走了。” 沈玉堂连连点头,紧走几步送他出了院门。 回来之后简单收拾了一番,躺在自己的床上。 忽然觉得有些过分宽敞。 甚至有些空落落的。 “又没试过,兴许真的能睡得下呢?”沈玉堂在黑暗中喃喃。 …… 翌日清晨,沈玉堂像往常一样赶去早修堂,袖袋里还特意多揣了几本丹书。 昨晚大师兄拿的书到他这里,竟然忘记拿走了。 他干脆连司琻要看的那部分也装上了。 然而走到屋里才发现,司琻竟然还没到。 沈玉堂四处望望,也没看见他。 平日里大师兄总是最早到的。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丹书叠放整齐,放在司琻桌上不显眼的位置。 但是没想到直到早修堂结束也没见他的人影。 “大师兄呢,怎么没来上早修?” 这话不是沈玉堂问的。 大师兄在门派内,是掌门座下大弟子,平日里带新人,处理门派内大小事宜。还是挺有威望的,所以关心他的人并不少。 “不清楚啊。不过我听隔壁的人说昨晚听见大师兄很晚才回来,没过多一会儿就听见动静,像是又出去了。” 司琻因为总是要带新人弟子,所以没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只是住了掌门大殿正后方院落中的正屋,其余几间房都是会来了又去的新弟子。 听这几人窃窃私语,沈玉堂也瞧着面生,大概就是大师兄一个院中的人。 司琻昨天回去很晚是在自己房里待着的,但是早早就走了,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再打听一下。 就听见另一边的人群里又有人说话了。 “亡命桥出事了……” 沈玉堂脑中一空,心中咯噔一下。 他没敢细想,抬脚就向炼丹房走去。 大师兄昨晚还说了会在炼丹房,等他再商议。 他脚步匆匆,面色也急,走路都带着风,路过的同门看到他这副模样,多自觉让路。要不是门派内禁止御剑,他恐怕真的会飞起来。 终于到了炼丹房前,窗户边看不见火光,沈玉堂心中已经开始不安。 他上去一把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尖锐的鸣响。 “哎呦!” 有人?沈玉堂眉头一挑,难道大师兄还在。 转头却见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 是许小白。 “沈师兄?怎么了这么急?这门是坏了吗?吓我一跳。” 沈玉堂正烦躁,没理他的话,径自在屋中踱了两圈问他:“大师兄没来吗?” “大师兄?”许小白疑惑道,“大师兄不是早修堂就不在吗?我听说是去亡命桥替师尊去出任务了。” 沈玉堂彻底慌了,本来说不找问石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他都到魔渊附近了,可能不找吗? 他心中乱极了。 “小白,你有打听亡命桥怎么样了吗?” 许小白摇了摇头:“我早修堂一结束就来炼丹房了,亡命桥出事也是在路上听其他同门说的。” 沈玉堂急得挠头。 “怎么了吗沈师兄?你是有什么必须要找大师兄的事吗?我可以帮忙吗?” 沈玉堂先抬头看他。 许小白刚才应该是正在清理丹炉,白皙的脸蛋上见了一点灰,眼眸依旧是那么亮,认真地看着他的时候显得很是真诚。 他是真想帮自己。沈玉堂看得出来。 “没什么大事。不用操心,你好好炼丹吧,我出去一下。” 但是即便他本人是真诚的,有些东西,他也是不能接受的。 比如许小白的恩惠。 勉强冲他笑了笑,沈玉堂抬脚走出炼丹房,带上了被他大力之下撞得险些散架的门。 第40章 悬功亭也是一条路子 沈玉堂有些心慌。 想了想,他干脆去找李淳泽,他要知道亡命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赶巧? 正好在大师兄想要去找问石的时候,有了去亡命桥的任务。 他风风火火,向午修场走去,这个时间,师尊一般已经在树下坐着了。 他来到午修场外缘,果然见师尊正在竹椅上坐着。 今日的阳光不是很足,但也有些刺目,师尊面朝着午修场的方向,依旧阖着眼,但嘴角下垂,神色严肃。柏树枝杈的阴影,打在他过分白皙的脸上,更显得气质凛厉。 沈玉堂看到他这副神情时,犹豫了一下。 师尊平日里表情不多,大都平平淡淡的样子。现在这么严肃,就怕是谁惹他生气了。 这个时候自己去碰他的霉头,大概率是讨不到好。 但是又一想,从凌晨到现在,大师兄已经去出任务有半天儿了,没再纠结,抬脚就走了过去。 “师尊,”沈玉堂轻声唤道。 见李淳泽微微偏头。 沈玉堂便接着说道:“弟子今日得知大师兄出亡命桥的任务,今日凌晨便走了,想来也是情况危急。弟子也想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李淳泽闻言脸色更加严肃了。 “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玉堂心道师尊果然火眼金睛。 自己如果单纯的只是想去找大师兄,他有随意进出的手牌,完全可以先斩后奏,直接去。 不过那样肯定落不得好,指不定回来还要被收回手牌。 现在过来一是想正当地出去,二是想从师尊这里得到亡命桥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得到更多的情报,他才不至于莽撞的过去,甚至拖后腿。 “弟子想去助大师兄,自从到达御器镜之后,一直跟着大师兄修习,还没有试炼过。这正好一个机会。”沈玉堂诚恳道。 “想接任务就去悬功亭领,用得着为师给你分配?”李淳泽语气严厉,“亡命桥你去又能怎么?想帮得上忙就自己去练功。” “做好你自己的事,少打听。” 沈玉堂问问题不成,还挨了顿训,到底是触霉头了。 “是,弟子记住了。” 李淳泽没再理他,转头继续看向午修场。 沈玉堂瞥了一眼,也没看清场上的人是谁,垂着头走了。 师尊不给说,他也不能不去。 历练,好,那就换一种方式历练吧。 沈玉堂回到房间先找到自己的乾坤袋,从其中翻出自己的灵石袋,掂了掂,估摸着大概有三千。 应该够了。 悬功亭也是一条路子,既然师尊不告诉他到底如何,那他只能下山去自己打听了。 而下山的正当理由便是按师尊说的,先去接个任务吧。 他拿了纸笔,写清楚了缘由,拐了个弯儿,到早修堂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而后就往悬功亭走去。 悬功亭位于山门不远处,是自山路上来能第一个看到的建筑。 建在山坡上,从这里往下看,视野很好,从山门上来往这里瞧,也是一眼能瞧见。 正是为了方便弟子们接取和交付任务。 大概是地势原因,亭子并不大。 里里外外挂了各色的牌子,有玉质的,有木质的,也有石质的。 不同的材质代表了,不同的任务等级。 玉质的等级较高,难度也比较大,一般只有御器境中上阶的人才会接。 完成之后便有丰厚的灵石药草作为奖励。 往上是信物做牌。 往下是木质,最后是石质。 信物作牌,便是悬功人直接把奖励亮出来,完成任务便可直接据为己有。有的是一两颗中上品灵石,有的是各色各样的法器。 世间流通作为货币的是金银和下品灵石,中上品灵石是作为炼丹炼器的资材,他们获取的机会不多,做任务便是最为常见的一种途径,虽然难度级别大,但也不是有价无市。 石质的牌子虽说也是接取任务的信物,但是其本身不同于木质和玉质,因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有的甚至连牌子的形状都不是,只是加了一层标记,更不带一丝灵气。 沈玉堂便是在公示牌前,从一堆石质牌子的信息中挑挑拣拣。 他要选一个容易完成,而且不紧要的。 浏览一遍下来,最终选了一个凡间最为常见的梧桐子。 梧桐子对于修仙者来说药用价值不大,但是凡间常有,这位悬功者应该是懒得去吧。 沈玉堂便抬手抹了这条信息,来到亭中。 悬功亭向来清闲,都是门派内的闲散人员轮流来当值,常常只有一人。 今天便是那天山门门口,扫地的老前辈中的一位。 沈玉堂翻掌给他看,刚才抹掉讯息的那根手指,指腹上瞬间升起一簇烟,凝结成一排字。 老前辈抬手驱散,转身在亭间拉拉扯扯。 没一会儿,一块鸟蛋大小的石头,就掉在了他的眼前。 老人拿了石头过来,沈玉堂伸手去接。 就见一个被红绳编制的网兜兜住,上面有着吊环,下面挂了流苏的石头,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倒是精巧。沈玉堂心道。 “你是掌门座下三弟子吧?”老人突然开口搭话。 “是,晚辈沈玉堂。今日第一次来领任务。” 老人点头,笑得很是慈祥:“知道,知道你们几个。不过你们可都没有你们大师兄勤快啊。” 沈玉堂抬眸看他。 老人捋了捋胡子,竟然有点自豪地说道:“司琻那娃娃,可是一到御物中阶就跑来我这里领任务了。领的多不说,次次都还完成的很优秀!” “要说我这门口公示牌上的禁制,还是因为他加的。” 公示牌上的禁制沈玉堂知道,就是御物中阶及以上,能领木质牌的任务,上阶及以上才能领玉质牌。 境界达不到,抹公示牌上的字迹是抹不掉的。 “司琻那小子,觉得任务太简单,才中阶就好几次悄摸地领走了玉质牌,总免不了受些伤回来。”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 “你说说,这任务事儿大,还是命事儿大呀?” “当然是自身安全最重要了!”说到沈玉堂心里去了。 “我说也是!所以就请长老给加了个禁制。看看,还是你这样的娃娃听话。” “刚接任务就得从最简单的开始!” 接收到老人投来的赞许的目光,沈玉堂有点脸热。 最简单,总觉得有点不认可自己的能力呢。 而且接是接了,他可没打算完成啊…… “就说听话好。你这娃娃运气也好。”老人翻动着手里的册子,高兴道,“旁的石质都是一千块灵石,偏偏你挑的这个给两千呢。” “啊?”沈玉堂不禁惊讶出声。 两千?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不完成就要赔偿四千。 “还没见过石质涨价的事呢,这个价格都能上木质了,但是难度太低,所以还是石质。” “小娃娃,你可真是太走运了!” 第41章 你们受贿? 沈玉堂苦笑,这运气给别人吧,我不要也罢! 但还是在老人的一声声赞美一声声感叹中,走出了悬功亭。 四千就四千吧。 回来再去储灵行取些,没了陆流飞的东借西借,他这段日子的耗费并不大。 想着便掏出了自己的手牌,拎在手里,现在时间还早,山门正开,没有结界,他路过两个盘龙柱时,手牌不过闪了一闪。 沈玉堂快步出门去。 走了一段距离,沈玉堂回头看看,几乎已经看不清山石上的大字了,便飞身上剑,一下子冲破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冠,在空中旋了一个弯儿,转身向北飞去。 他现在御剑的速度比正常行驶中的金宇还要快。 不过午时,就已经到了魔渊附近的小门派界地。 沈玉堂在门派边界附近,翻身下来,收吉金入鞘,又用事先准备好的麻布裹了起来。 他来时就已经换上了常服。所有能显示他是南天门弟子的东西,都被他收进了乾坤袋里。 他环顾四周,刚才为了收拾自己。专门儿挑了一个荒僻的地方落地,这会儿要往城里走去,还有一段距离。 许是太过荒凉,他在官道上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远远的都能瞧见城门了,才看见右边的一条小道上稀拉拉的来了几个人。 神色匆匆地进城门去。 沈玉堂见城门口竟然还有守卫,便跟在他们身后,试图混进去。 然而没想到他们每人竟然都有一个手牌。 沈玉堂面上不显,心道不妙。 然而没等他想好对策,守卫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手牌呢?”男人粗声粗气道。 “大哥,我是路过的散修,就是想进城借宿两晚。”沈玉堂真诚道。 “散修?”男人上下打量他两眼,“先去那墙边儿站着去,一会儿再处理你。” “欸好。” 他去墙边老实站定,静静地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见他们一个个穿着整齐干净,并不像是外城的人。 那为什么急匆匆的回来呢?好像还很担心自己进不了城的样子。 通过了十余个人。 沈玉堂终于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行人。 这应该是和自己一样从外面来的。但是那人和守卫凑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沈玉堂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走了过去,顺利进了城门。 沈玉堂有点诧异,但是转头再看那名守卫,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正拿着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往自己的腰间塞。 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沈玉堂暗骂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等待检查进城门的人很少。 没一会儿,守卫们就将目光转向了他。 沈玉堂对上他们的眼神,好险没冷哼出声。 他赶紧别开了眼,省的自己露馅。 在对方眼里正好一副胆怯的样子。 他垂着头,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翻找。 “我看你这是天黑之前不想进城了啊。”为首的一名守卫讽道。 沈玉堂一听,有情报,本来已经打算交出来的袋子,又不动声色塞了回去。 “你是外地来的?怕是还不知道这玄林城外夜间是什么样子吧?”另一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就是哭着叫着让我们开城门也晚了。” “我有五百灵石……”沈玉堂琢磨着怎么套话,把头几乎埋到了胸前说道。 “五百?你打发叫花子呢!” 五百还嫌少?沈玉堂骂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 “踏马的,看着穿着挺好,就这么几个子!” “浪费老子时间!” “你们受贿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发现吗?”沈玉堂装作慌忙又不服的样子小声嘟囔。 “嘟嘟囔囔什么呢!混小子!” 后面一个守卫冲上来,啐了他一口。 正唾在他的缎面黑靴上。 沈玉堂恶心极了,但还是压着火唯唯诺诺道:“大哥别急,我再翻找翻找其他值钱的东西!” “你最好能拿出来点儿什么东西!我实话告诉你,这城外晚上可是吃人的!” “别指望着什么仙人帮你,大门派他不伸手你连山门你找不着。小门派手短的只能顾我们城里。要想得到保护,就赶紧识相点进城。” “快点的!再磨叽五百灵石拿来给你买棺材!。” 沈玉堂见他们开始真着急,也知道这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掏出灵石袋子。 才一拿出来,就被身边的守卫一把抢了过去。 “这不是有吗?” “两千。”为首的男子伸手捞了一把,“虽然不多,但是成色不错。” “这些就当是你们外来的人,给本城做贡献了,放他进去吧。”那人高傲道。 两个人听取命令去给他开门,剩下的人嬉笑着跟着那人走了。 直到这时,沈玉堂才抬眼,远远地看了一眼。 八字胡,左侧嘴角下方,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痦子。 沈玉堂就看了那么一眼,就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而后,跟在开门的守卫身后,把手里的红线团了团,塞进乾坤袋里,阔步进了玄林城。 虽然有想到城外情况不好,城内应该也是人心惶惶的样子。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进了城门,除了比外面多些建筑外,可以说和城外一样荒凉无人。 沈玉堂是从城南进的门,南门通着主街,街道很是宽敞,两驾并驱都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街面上的尘土落叶已经把青石板都掩盖不见。 这才夏末,尚未入秋。 怎至于落叶满地。 沈玉堂向前走了几步,尘土很厚,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踩上落叶像是踩到碎裂的骨头,咯吱咯吱的响。 在寂静的街道上,有些渗人。 沈玉堂一边走,一边寻觅着落脚的地方,虽然城中人都闭门不出,但是客栈总是会开的。 就在自己前面,还刚进来了一个外乡人。 他一路向前走。 若不是旁边的有些栉比鳞次的建筑,单凭这路段他真以为自己还走在山里。 不过也没走太久,他就看见在街头拐角处。 大白天也亮着的红灯笼。 日光让灯笼的红光并不显眼,但是却让灯笼上的字更加醒目。 沈玉堂远远地就看见了上面的一个“酒”字。 第42章 这层我包了 沈玉堂一边记忆周围的路况,一边向客栈走去。 客栈算是周边比较高的建筑,是一座三层小楼,雕梁画栋,层层坠挂着红灯笼,很是精巧的样子。 檀色的正门大敞着,沈玉堂从门口往里看,内里挺宽敞,横向三间,纵向四间。 不过大堂里此刻正空荡,冷冷清清的样子。 沈玉堂迈上台阶,跨门进去,右手边就是柜台,只不过这会儿连柜台前没有人。 他在台前站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招呼。 巡视了一番,才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发现了一个呼呼大睡的人。 沈玉堂屈指敲了敲台面,抬声喊道:“店家!” 一连喊了两三声,那人才有了转醒的迹象。 “…客官。”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打着哈欠起身,沈玉堂看他的穿着,猜着应该是掌柜。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含糊着问道,“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掌柜抹了把脸,终于睁开眼睛,笑眯眯的报价:“看客官您身手不凡,咱们家天字一号房正好空出来,五十灵石一晚,您意下如何?” “可以,顺便把左右两间房也包给我。”沈玉堂没有亏着自己吃用的想法,直接就把灵石袋子扔给店家,让他自己取。 掌柜一下子就清醒了,手脚麻利的捡着灵石。 “收您一百三十颗灵石,酒饭全免,剩下的客官您装好!”掌柜谄媚地把灵石袋子还给他。 沈玉堂大致扫了一眼数量,这掌柜还可以,实诚。 “五子!出来领贵客上楼!”掌柜伸长了脖子,向堂后吆喝。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一个穿着粗使衣服的青年,肩膀上还搭着布巾,应该是店小二。 “客官,先让五子给您引路,您上去休息一会。我去吩咐后厨给您烧俩菜送上去。” 沈玉堂满意点头。 “客官这边请。”五子是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很瘦,似乎有些驼背,弓着腰向前走。 沈玉堂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我们家天字号就三楼这三间房,客官您看您住哪间?” 就这三间?也好,一层都自己一个人的,清净得很。 “就去一号房吧。” 五子领着他走到门前:“客官,就这了!” 沈玉堂点点头,随手抛给他几两碎银,五子连声道谢,揣进怀里,麻溜的走了。 沈玉堂进了屋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被称之为天字一号。 就这一间房,得有平常两间房大。 位置朝南,采光极好,不说,桌椅板凳,连水盆架子都是金丝楠木的。 沈玉堂自打上山之后,就很少再用这般奢华的东西了,一时间感觉像是回了老家。 倒是真切体会了一把宾至如归。 他绕过屏风,坐在柔软得不像话的床上,紧张了一天的心情都跟着放松了些许。 “稍微修整一下,再打探些消息,尽快去找大师兄吧。”沈玉堂安排着自己的行程。 从他目前得到的情报来说,亡命桥的事儿不算小,司琻一时半会儿,应该处理不完,肯定没有时间去找问石。 自己来的不晚,多探些情报,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正打算着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客官。”是掌柜的。 “饭菜都做好了,给您端进来吗?” “进来吧,放桌上就行。”沈玉堂没动,只站在屏风后吩咐道。 然后就听见门扇吱呀一声。 掌柜推门进来了。 沈玉堂在屏风后,通过两扇屏风的缝隙看掌柜的动作。 只见他把饭菜放在桌子上,那上边还有他故意留下的几两碎银,掺杂了些灵石,放在两个敞着口的小布袋里。边儿上还有几个零碎的小挂饰,随手一个都是价值不菲的样子。 为了塑造出自己不经意留在那里的感觉,他还特意在旁边的桌椅上扔了几件衣服,打眼一看很是凌乱,像是劳累劳累一天行人匆忙宽衣解带留下的痕迹。 而掌柜的只是将桌子中央碍事的规整到一起,摆好饭菜位置,便踩着小步子就退出去了。 从头到尾头都没有抬一下。 沈玉堂放了心。 不是黑店,也没有要窥探客人的意思。 这些招式自然不可能是在山上学的,是他上山之前经常跟着父亲出游,现在照猫画虎罢了。 房门被重新关好,沈玉堂过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气味儿,卖相都不错,但是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拿起筷子随意戳了几下,便留在桌上不管了。 剩下杂乱的东西他也没打算收拾,就听着外面无人走动,拿上吉金,拉开门,拐了个弯,进了天字三号房。 三号房不过是比一号房稍微小点,待着也算舒适。 沈玉堂终于安心上榻小憩,奔波了大半天,是时候休整一下,存蓄一些灵力。 …… 沈玉堂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屋内有些昏暗,但是不影响视物。 他坐起身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简单梳洗了一下,见镜中自己的气色也是不错,更觉通体顺畅。 他开门出去,客栈大堂已经掌灯,上下三层,楼沿上都亮了盏。 沈玉堂低头就看见五子从二楼的楼梯处出来手里拎着铜色长嘴壶,向下走。 他摸起一块碎银,翻手屈指一弹,正打在青年人的肩膀上。 五子被打得一个踉跄,不明所以,低头一看竟然是块儿银子,连忙捡起来揣进怀里,而后才想起来仰头寻找银子的主人。 一转脸就看见沈玉堂倚在三层二号房外的栏杆处冲他招手。 五子一笑,满脸的褶子沈玉堂站在三楼都能看见。 他拎着茶壶,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跟前:“客官,要添茶吗?” 沈玉堂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跟着自己。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二号房,五子根本不用他说,很有眼力见地拿出茶壶,举壶送水一气呵成。 沈玉堂接过,浅抿一口就放在桌上:“太烫了。” 五子闻言有点诧异,但是也没敢反驳,只笑着说:“客官您稍等,小的给您下去换一壶。” 说着捧起茶壶就要出去,沈玉堂却抬手按住了壶:“不用那么麻烦。放一会就凉了。” 第43章 他不敢多说 这可是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的贵客,五子自然不敢多说。 “您说的是。” 收了手,垂着头,茶壶才添了一半,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刚才那位客人没提吗?”沈玉堂摩挲着茶杯,故作深沉道,“还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 “没有没有……”五子急急赔笑,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有,“那位客人是打南边来的,习惯热乎的。” “南边?南边不都爱温凉的?” 五子本以为贵客要生气,现在看着却没什么不悦的神色,更急着要表现自己,“这位不一样,尽南边呢!” “最南边……”沈玉堂沉吟,“那他的衣服上可有红色的标识,像火焰一样。” 五子脸上的笑意一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这,小的不曾注意。” 沈玉堂没有咄咄逼人。 “啪嗒。” 一个小钱袋掉在了五子脚边。 五子面露难色:“客官,真不能再多说,我们店里有规定,这都是客人们的……” “啪嗒啪嗒啪嗒……” 又五块灵石,散落在袋子周边,五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一脸纠结,看看左看看右,又小跑着到窗边,探头向外看看,关上窗。 才回来趴在地上,迅速地把袋子和灵石揣进怀里。 “小的没见衣服上的标志,倒是腰间的佩剑剑穗上,有火焰的样子。”五子声音很低,快速说道。 沈玉堂心道他观察得倒是仔细。 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何来这里,但是现在可以确定就是赤焱门的人。 五子说完便在原地站着,也没走动,他收了那么多钱,自然也知道沈玉堂不可能只让他吐出来这一个情报就轻松走人。 而沈玉堂见他面色虽然慌乱,但是言语举止都有条不紊,心知他不是第一次给人提供这些信息,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亡命桥最近怎么了?” 五子似乎不意外他提的问题,流利地答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是固定大铁链的几根骨头松了,现在大门派来了好几个御器境的仙人,大家都说,钉一钉就好了。” 五子不是修仙之人,很多东西不知道,只能讲出个大致情况。 不过这也足够了。 亡命桥,灵兽断骨出现异动。 沈玉堂眉头微皱:“说下去。” 五子会意:“之前这城里就来了一波仙人,那时候,咱们这店都住满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仙人!但是看着挺厉害,实际上还不是跟玄林门一样,成群结队的去了,灰溜溜的回来。” 沈玉堂知道玄林城是一个小宗门圈地庇护的地界,原来就叫玄林门。 想来也是,亡命桥异常,他们这里离得最近,肯定最先采取措施,只不过没想到那么多人,依旧收效甚微。 “什么时候的事,来很多仙人那次。” “快有两个月了,当时天气正热着,我记得当时我们店里的冰都供不及。”五子回忆道。 沈玉堂算算,那差不多正是他们在九重瀑的时候,想来他们才过去,就出事了。 “那段时间我还路过此处,不想差点就撞上事了。” “客官您当时也来了?我可瞧着您面生呢。” 沈玉堂摇头:“没有进城,不过路过亡命桥。” 引来五子一阵唏嘘。 五子跟沈玉堂一来一回,这会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那你还真是幸运。那会儿来城里住店都没有地方!咱们老百姓还以为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没想着,神通?没见着,人还折进去了几个!” “怎么回事?”沈玉堂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再详细跟我说说。” 刚才五子可能还会不好意思,这会儿聊了这么久,沈玉堂一招手,他就坐过来了。 “客官您有所不知,听说有两三个仙人,才到魔渊边儿上就发疯了!” “发疯?”沈玉堂故作惊奇,那说明这些仙人其中肯定已经有魔气入体的。 “可不是嘛。咱们老百姓也有几个胆子大的跟着去了。就说那几个人,忽然就被什么吸引了似的。眼睛都黑了,闷头就要往魔渊里头扎。” 沈玉堂伸长胳膊,从小几上拿了盘瓜子,放到二人中间。 五子嘿嘿笑了两声,抓了一把边嗑边说:“我听我隔壁的大伯说,就跟疯狗似的,有人拦他,他就要咬,那被咬着可不得了!” “咬到会怎么样,也会跟着发疯吗?” “可不嘛,客官您到底是见过世面,一说您就知道!就说是本来只有两个人,这么一咬,得有三五个人都扎了进去!” 五子说得激动:“大伯都说,那几个人眼睛冒着黑烟,嘴巴吐着鬼火,指甲得有三寸长,身体上都长出了鳞片!” “对对,听说还长出了犄角呢。活像魔王现世啊!” 沈玉堂听到这里不免嘴角抽搐,魔气入体最严重时,也不过是五脏肺腑溃烂而亡,断不会身体发生畸变。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版本,可听取的到底是有多少,还是全凭自己判断了。 “那当真是可怕极了。”沈玉堂夸张道。 五子连连表示认同:“而且他们还伤人呢!当时去了大概是得有五十来号人。咱们在店儿里就能容三十呢。” “回来你猜怎么着?”五子故作神秘道。 “怎么着?”沈玉堂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 五子端起来清了清口。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沈玉堂眉毛一挑,向前微微探身,就听五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那天正要送饭菜,还没进门就听见里的人说话,一个人问有几个人发疯?多少人回来了?” “另一个人哭哭啼啼的,说什么一人直接被吃了,三个人也跟着陪葬,再来五个人,都填不饱那东西的肚子!” 沈玉堂越听眉毛蹙得越紧,说得这是什么鬼话? “魔渊周围什么时候有了会吃人的东西?” 第44章 可有见着我?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五子又灌了口茶,“不过我觉得是真的,你看现在城里城外,哪里还有人呢?” 沈玉堂觉得荒唐,但是来时这一路确实如此,纵然五子再大嘴巴,也不至于让全城都人心惶惶。 而但凡是修仙人都知道,魔渊附近不可能生什么吃人的东西,凡人灵力微弱,就算真的是魔界的生物也是不屑于吃的。 所以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是不得人知的。 闹的满城风雨,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 沈玉堂在这里沉思,五子在一旁已经吃饱喝足了。 沈玉堂看他悄悄咂摸嘴巴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推了一盘点心给他。 五子这会也没跟他客气,一口气吃了两个。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听到那种吃人的东西呢。你不怕?” 他随手抹了一下嘴巴:“嗨!就我这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走到人家跟前儿也不见得吃我呢。” 沈玉堂乐了,话糙理不糙,这里边的事儿,没准还真叫他给说中了。 不过也只是妖魔不吃,若是想杀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又聊了一会儿,五子说话的内容都成了玄之又玄的东西,沈玉堂听着越来越没谱,心觉也是差不多了。 便吩咐道:“下去换壶茶来。” 五子机灵,立马会意,弓着腰提起茶壶就跑了。 没一会儿再回来,举手投足又变成了那个老实巴交的店小二,冲沈玉堂笑得一脸讨好。 沈玉堂面无表情喝了口茶,无端说道:“可有觉得腹痛?” 他不说倒没觉得,一说五子立马变了脸色,随即捂着肚子摔倒在地。 小声哎呦哎呦的叫着,没一会就看见面色如纸,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他的前额滑下。 沈玉堂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估摸着差不多,才打了一个响指,五子的脸色开始缓和,没一会儿就停止了哀嚎,哆嗦着跪在地面上,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仙人,不知小的哪里做错了,仙人饶了我…饶了我吧…” 沈玉堂却是一脸冷漠:“你没做错什么,刚才不过是我一时失手,伤到你了,实在对不住,你快起来吧。” 五子犹犹豫豫地起身。 就听沈玉堂又说:“我看你怀里的荷包像是我的,如此我也不追究了,你既然拿了,便拿去做你的医药费吧。” 五子的腿打着摆子,那么多,都够把他的腿打折…… “你走吧。” 五子一愣,不用把他的腿打折?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也不敢耽搁,转身恨不得四脚朝地狂奔出去。 “等等。” 五子双腿应声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你刚才上来了几趟?”沈玉堂缓声问道。 “两…两趟。” “都做什么了?” 五子冷汗都下来了:“小的……小的给爷打扫了房间!扫完后发现…发现茶凉了!就又下去换了一壶上来!” “不错,可有见着我?我长什么样子?剑上可有什么标识?” “没有没有没有!小的就在门口见了爷一面,不不不,一面都没见着,就听到爷吩咐小的打扫这间房!别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五子忙不迭说道。 沈玉堂满意地点点头:“也好,那便打扫一下吧。” 五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起来干活,却听沈玉堂又说话了。 “你最好记住你刚才的这番话,不然有什么风声传到我的耳朵里,你的肚子再疼起来,我的灵石和银子,可就医治不了了。” 说完,也不看五子反应,翻窗出去了。 五子肚子之后会再疼的话,自然是骗他的,他在五子吃点心前,捻了点肚痛散洒在上面,这还是他儿时恶作剧的杰作,没想到现在还能用上。 药物一刻钟发作,他让五子跑上跑下一趟,正好催动药效,疼个几息,也就没事了。 不过是利用他对仙人的神乎其神的看法吓吓他。 这人实在是太大嘴巴了,倒是方便了他。 但是他不想暴露行踪是真的,尤其是在赤焱门的人就在楼下的情况下。 三钱还在他们宗门之中,沈玉堂不免把他们划在敌人的阵营,在这个尚且迷雾重重的异乡城中,他可不想措手不及惹两身腥。 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不添乱的情况下找到大师兄,而后打消他去找问石的想法,亡命桥修造的事,他能帮就帮,帮不上他就打道回府,总归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 第一步他已经完成了大半,现在他已经清楚了亡命桥的大致情况,以及有人丧命的原因,只需要再探一下玄林门在作什么妖,为什么让谣言肆虐,让城中凡人平白无故惶惶度日?为什么不让他们外城的人轻易进来? 弄清楚这些,他就不至于被当做不速之客,便能放心去找大师兄了。 沈玉堂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刻意放轻了脚步声,就听风吹着落叶哗哗作响。 路边房屋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烛光,带了些暖意洒在街上,也就只有现在才能看出来,这城中还有些人气。 他一路顺着主街往前走,一般门派按理说都会建在主街上。 然而这次走了许久也不见什么特殊的建筑。 沈玉堂有点意外,运气,脚尖轻点飞上房檐。 直起身,远远的向前方看去,果然不见任何大型建筑,周边的这些房屋,都还没自己刚在的客栈大。 他在各个房子上起起落落。 开始寻找灯火最旺的地方。 不借助器物,只运灵施展轻功果然费力,沈玉堂一番好找,才终于在城北的一个角落,看见了一个还算恢宏的院落。 说是角落,其实不尽然。 只是因为他圈起的城北到城墙的一角,整个都是它的院落。 沈玉堂远远的瞧着,依稀可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玄林门。 他没敢太过靠近,那里都是修仙之人,近来连大师兄都到了,只怕不知有多少高手前辈也会前来,恐怕都在这里落脚,自己走的近了再被发现,他的苦心就白费了。 今日他也就是想先来探个路,并不打算贸然“拜访”。 这么想着他起身便打算回去。 然而,还没动作。 用先听下方传来了异动。 对方压低着声音冲他叫道:“谁!谁在那里?” 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第45章 穿得跟个灯似的 沈玉堂蹲伏在房脊上没动。 倒是他脚下的房里的人比他反应还快。 忽地一下屋里的灯就灭了。 好,这下更加暴露了他的位置了。 沈玉堂心里打鼓,怎么出师不利呢? 他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借着月光仔细看下面那个缓缓靠近的身影。 思索着要趁其不备出手还是直接跑路? 但是那人太显眼了。沈玉堂不免多看了两眼。 身形高大,大晚上竟然穿橙黄色的袍子,月光照在他身上都变得更亮了,像一个移动的巨型琉璃灯。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吗? 然而还没吐槽完,那人越靠近沈玉堂就越觉得眼熟。 这人在哪里见过? “谁在那里?不下来我就要上去捉你了!” 沈玉堂一听这个声音,登时心下一松,腿上一个用力,就翻身下房去。 “老沈?”他轻声呼唤。 那人身形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快速向他走来。 “金满?!”沈鑫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沈玉堂的肩膀,兴奋地大力拍打。 沈玉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父子相遇,虽然被他捶得酸痛,但也老是挨了几下,最后实在受不了抬手拍开他,哭笑不得道:“行了老爹,你怎么在这?穿得跟个灯似的,整条街都被你照亮了。” “哈哈哈哈哈!”沈鑫仰头大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哪里有那么夸张?还说你老爹是盏灯,不看看你自己呢?” 沈玉堂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起来时根本就没有换衣服,也没打算做什么大事,穿的常服就出来了。 低头一看,和沈鑫穿的颜色还竟然也差不多。 “今天是金曜日。” 两人异口同声道,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玛德!大晚上吵吵什么呢?想死就出城,不想死回家说!踏马的真是!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人一惊,同时噤了声。 太兴奋,还在大街上就聊起来了。 “爹,我在城南租了间房,我们过去说。”沈玉堂压低声音道。 “好,你带路。”沈鑫同样压低声音回他。 二人运起灵力,就见两道橙黄色的身影,一同向城南飞奔而去。 “‘偃然一笑载酒归’,酒归客栈,好名字!”沈鑫一进门就开始对这家客栈赞不绝口,连构造到布局,甚至客栈名字都夸了个遍,他嗓门又大,声音洪亮。 把在柜台后面打盹儿的掌柜都吵醒了,听沈鑫一句句的夸赞,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叫厨子做了好酒好菜,送到了天字一号来。 沈玉堂把沈鑫领到一号房坐下,随意给他布了两个菜,问道:“爹,你还没说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嘛?修桥呗。”沈鑫夹了两筷子菜,又竖起了大拇指,“这手艺,比那什么人皇手下的厨子还赞。” “您还享受过帝王的待遇呢?”沈玉堂好笑。 沈鑫没理他,又吃两口,更是啧啧称奇。 沈玉堂看他吃得香,也不禁拿起了筷子,然而还没伸出去,就被沈鑫一筷子敲掉了。 “嘿!你的警惕心被我吃了?这里边有点什么东西两口就给你药倒了!” 沈玉堂悻悻放下了手。 那你还吃,故意馋我。遂瞪他一眼作罢。 “这店可安全?”沈鑫呷了口酒道。 “嗯,”沈玉堂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离桌子远远的。“敲打过了。” 沈鑫又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沈玉堂失笑,老爹还是跟以前一样,自己有点儿什么事儿做的不错,不管多小,他都不会吝啬自己的大拇指。 天色还不晚,沈玉堂坐在一旁等他吃完。 有他老爹在,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该说不说,虽然亡命桥的修建史册上,连他爹名字都没提过。 但是那万环玄铁链,却是他一人主持打造的。 一直看沈鑫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沈玉堂才继续说道。 “亡命桥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沈鑫沉默了一下,面容严肃。 “你老子我打造的玄铁链。” 沈玉堂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再来个两千年也不可能出问题的!” 沈玉堂无语,又坐回去了,听沈鑫的后文。 “那六根灵骨,知道当年是谁提供的吗?” 沈玉堂不耐:“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我当年都还没出生呢,我哪里知道去?” 沈鑫啧啧两声,起身换到他对侧的太师椅上坐下,没形象地倚靠着:“能出大型灵兽的地方也就赤山了。但是当时赤焱门已经没落。这几根名扬天下的骨头,却是斩阳宗拿出来。” “你说奇不奇怪?” 听到这里,沈玉堂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般,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金宇上,大师兄给他们讲的那段历史。 赤焱门没落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掌门和长老都没了,散派才是必然的。 书简上有说:赤焱门人才尽散,气数已绝。 李有冰座下三位关门弟子,二师姐带走一部分人向北,投奔其表兄所在的玄天门。 三师弟带一部分人往南,自创易筋堂。 只有大师兄一人留下,领着残兵,在那片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顶着赤焱门四千年的牌匾,没至于让它从此泯灭于尘埃。 但是这里面有斩阳宗什么事? 沈玉堂迷惑了:“斩阳宗是个新立门派吧?” “不错,传言现任掌门和玄天门的掌门还有点瓜葛。” 沈玉堂思索片刻:“都占大洲北方,资源竞争?” 沈鑫抬起眼皮看他一看,笑他:“几年不见,怎么想法还这么小屁孩!” 沈玉堂恼怒:“老登!知道你懂得多!快说!” “重要的不是玄天门,也不是玄天门掌门,而是玄天门的掌门夫人。” “她还有一个身份,当年赤焱门名声浩荡的二师姐——柳无痕。” 第46章 有一段秘辛 沈玉堂一脸懵:“掌门夫人柳无痕?那和这次是有什么关系?” 沈鑫嗤笑他一声:“不知道这么跟你说,你能不能听得懂。玄天门的掌门夫人和斩阳宗掌门,有一段秘辛。” 沈玉堂缓缓扭头向他,半晌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秘辛……不是,老登,你怎么知道的?” “想当年那还是些风流韵事呢。”沈鑫微眯着眼,英俊硬朗的脸上竟然带了点柔和的神色。“只不过没想到现在闹得这么难看呀。” 沈鑫又轻描淡写跟沈玉堂大致讲了下两位女子和一位男子之间的恩怨。 以一声长长的叹息收了尾。 “所以说,那六根灵骨到底还是赤焱门的东西,斩阳宗不过是靠着之前的情谊,借花献佛。” “嗯…悟性不错。” “但是三人之间的恩怨,六根灵骨又怎么算得清,夺妻之仇,杀夫之恨……所以这次异动是柳无痕借用赤焱门二师姐的身份,对斩阳宗的报复?”沈玉堂大胆猜测道。 沈鑫挑了挑眉:“猜得不错,但是这话你可别到外面乱说。” “现在统一的说法是有神兽现世,导致各地的灵兽争相朝拜。” 沈鑫说得意味深长,沈玉堂倒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话。 这个神兽,怕不就是朱雀吧? 也对,仅凭柳无痕“叛逃”二师姐的身份,哪能轻易搞来六根灵骨。 “是有什么契机吗?”沈玉堂问道,朱雀若是再临,想必还会栖于赤山。 到时候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便是赤焱门了,沈玉堂不相信现任赤焱门掌门他们没有做什么。 “不知道啊。不慌,正主已经来了。” 正主?沈玉堂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听外面开始敲门了。 “在下赤焱门弟子,想叨扰片刻,不知阁下是否方便。” 眼看着沈鑫就要答应,沈玉堂连忙起身,两步钻到了屏风后面。 沈鑫不明所以,但是笑着说道:“你推门进来就是了,还用我去迎你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玉堂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看出来是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人。 应该就是二楼那位。 老爹也真是,自己好不容易瞒住了身份,他这晚上一来,直接在大厅就开始高谈阔论,想不把人吸引来都难。 “在下是赤焱门掌门座下大弟子李陆辞,多有打扰请见谅。远远的看着阁下眼熟。敢问阁下可是三金前辈?”那人恭敬地说道。 沈玉堂暗自吃惊,没想到他竟然在赤焱门掌门座下,看来他们也很重视这件事了。 “对,是我,那你深夜叨扰是为的什么事?”沈鑫甚至都没有坐起身,懒散地回道。 沈鑫出门在外用的一直是三金做名字,知道他本名沈鑫的除了沈玉堂母亲,其他人,还在世的都没几个了。 “在下是想跟前辈打听一下亡命桥的事……”说着,李陆辞转眼瞥见了桌上的两副碗筷。“原来您还有客人,那在下晚些时候再来。” “不用,”沈鑫拦他,“是我儿子。金满!出来把门关一下。” 沈玉堂翻了个白眼没动。 “哎呀,他怕生,”沈玉堂不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要不你自己关一下门吧。” 李陆辞顺从地转身关门,回来继续说道:“前辈肯定也知道。赤焱门并未受邀前来。本以为此次事件与尽北端的我们并无关联,却没想到,现在外界传言,竟然把册上都未提一句的我门说得如此狠毒!而我门,别说澄清了,连过来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是十分气愤的样子。 沈玉堂讶然。 这确实是和他们刚才的猜测相悖了。 “竟然如此。”沈鑫故作深沉,缓缓坐起身。“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亡命桥异动的事情?” “也不过上个月。还是南天门的弟子给我们带来的消息。” 沈玉堂虎躯一震,刚才还对他略有同情呢,这会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人怎么说话的?说的好像南天门跟他们赤焱门怎么样了似的。 一个月前,那就是他和大师兄二师兄一起去换火灵石的那次,是师兄同他们说了什么吗? 但是也不至于把事情说的这么暧昧不清吧。 “哦?”沈鑫更是直接发出了奇怪的音节,“你们和南天门关系倒是好,我听说南天门的大弟子也来了,你怎么不去问他?倒是跑来问我呢。” 李陆辞干笑两声:“这不是正好遇见前辈,如果前辈实在不方便,在下再去寻他人。” “嗯,是不怎么方便,我跟我儿子聊天呢,要不你明天去问别人吧。”沈鑫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 李陆辞才刚激愤演说一番,就被下了逐客令,看着面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拱了拱手,颇有风度道:“那便有缘再会。” 说完转身出去了。 沈玉堂等了一会,听不见动静了才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来,眼神飘向门外问沈鑫。 沈鑫闭眼摇头,示意他先别出来。 “算了金满,我还说这睡着舒服呢,没想到三更半夜还有人敲门,走吧,我们回玄林门睡得了。” 沈鑫高声说着,就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沈玉堂也两步跟过来,正看见一片衣角,掠下围栏。 他从门口的围栏处翻下去了。 沈鑫嗤了一声:“这小子,还冲我笑?” “走吧?去不去玄林门?” 沈玉堂摇了摇头,把沈鑫拉进来。 “他们赤焱门是真不知情吗?” “就算是真不知情,他们说的话也不能尽信了。”沈鑫看向沈玉堂眼中嘲笑的意味表现了十成十,“估计他也没想到我儿子竟然在南天门。” 沈玉堂无奈叹气:“那这是什么意思呢?借南天门的清白来洗清他们的嫌疑吗?” “不无可能。”沈鑫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看看。“离玄林门这么远?来是没觉得,现在一看真不想回去了。” “你租了几间房?” “这一层都是我们的,你随便去吧。”沈玉堂正在思考事情,不想搭理他。 “还挺壕气……”沈鑫挠着头往外走,才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他。“诶,他刚才说上个月你们门派有人去赤焱门,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沈玉堂浑身一僵,他能不清楚吗?就是他们去的。 沈玉堂神色复杂的解释道:“就是我和我师兄们去的。师弟受了点伤需要去讨他们的火灵石。” “火灵石?”沈鑫来了兴趣,本来困顿的眼睛都有精神了。“火灵石他们可拿着跟宝贝似的。不好讨要。” 沈鑫一脸八卦,又在餐桌前坐下了。 “来,坐这,跟为父说说,怎么个事儿呢?” 第47章 修习的意义 沈玉堂面色难看地坐下了。 “说这件事之前,我先问你个事儿。”沈玉堂先发制人,“入门的时候,你塞给我的那个小刀是怎么回事?” 沈鑫在倒酒的手一晃,险些洒了出来。 “就是个小刀儿啊,多好看,我和你娘亲自给你选的,可别扔了。” “丢了。” “噗——”沈鑫一口酒喷了出来。 沈玉堂一脸嫌弃地往边上坐坐。 “咳咳咳…”沈鑫从怀里抽出帕巾擦擦。“啊?丢了?”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这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能连我也瞒着吧?” “呀…你知道了啊。”沈鑫连带着桌子也擦了,“这不是怕被发现嘛。” “那总比丢了强吧?且不说我中间差点当礼物送给别人,这次呢?虽然已经认主了,但还是不得已的交出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怎么可以随便的就挂在我身上呢?” 沈玉堂也没过脑子,仗着面前是自己亲爹,把这些天来的怨气不管不顾一顿输出。 “要是你们拿着多好。何至于会平白便宜了别人。” 沈鑫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哪怕这么多年没见,看他这副样子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沈玉堂领地意识很强,这是随了他那个极度护短的母亲。 他看着有些难过,但是安慰人这套他是真不会。 连喝了两杯酒,才故作豪放地说出话来。 “认主了就好。让我们拿着,不知何时才能给你认呢?” “再说你自己丢了还能怪到我们头上。就我跟你娘这个浪迹江湖的秉性,要是我们给你弄丢了,你说说,咱这个家是不是得散?” 沈玉堂听着沈鑫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是这话进了耳朵里,真要把他气笑了。 好在沈鑫也反应过来自己没吐出来什么象牙,扒拉两口菜找补道:“行了,行了,别纠结了。丢了就丢了,快说说怎么回事?看老子能不能帮你找找?” “没什么怎么回事,我自己弄丢的。就在赤焱门,拿去换火灵石了。”沈玉堂泄气道。 这回轮到沈鑫不舒服了,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放下筷子拧着眉道:“我就说火灵石不好讨,合着你是拿自己的本命法器换的?” 沈玉堂自暴自弃地点点头。 沈鑫忽然有些头痛,扶额道:“那是什么人呐?什么灵石不能用,非得用火灵石?什么法器不能换,非得用你的本命法器?” 都不行,因为有书里的剧情照着。但是沈玉堂也不能全都跟他爹说,只是沉默。 沈鑫看他这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到底是自己儿子,看他默不吭声,别管缘由是什么,总归是心疼的。 “你可知道赤焱门对于这类法器的态度?” 沈玉堂点点头:“去之前功课做的少了,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哎!”沈鑫又叹一口气,开始给他分析,“赤焱门现在虽然是强弩之末,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枪匹马去攻去夺,必然争不过。” “这事儿,能让你们师尊出面吗?” “哎呦,”才说完,沈鑫又一拍脑门儿,“我给忘了,你师尊根本就不知道。” “哎呦我嘞个仙人,你说你们门派条条框框怎么这么多呢?” “早知道就不给你带身上了!”沈鑫这会也后悔了。 但是已经晚了。 他端起酒壶一阵猛灌,奈何以他现在的修为是喝不醉的。 “爹,你别管了。左右,我们师门也有规定。” “非师们允许不得接受外援是吧?”沈鑫几乎立刻接上了他的话。“要不说南天门条条框框多呢?” 沈鑫这会已经有些颓色了,看着像小时候和母亲吵架一样难过。 沈玉堂突然觉得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些? “你也别把这些跟娘说了。” 沈鑫点点头:“你自己解决试试?” “问题不大,大师兄会帮我的。”沈玉堂想起司琻,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可能。 沈鑫表示认同:“姓司那小子倒是个可靠的。” “你以后可离你那个什么师弟远一点,别动不动又自掏腰包!” 沈玉堂含糊着答应了,心道他老爹看事还挺毒辣的,要放他拿到原着之前,还身在此山中呢。 不过现在关键是他不想也很难违抗。 “行了,今天就先睡吧。”沈鑫扔下酒壶,起身要去别的房,“没解决的事儿就留到明天,你娘不是经常说。” “说不定没有明天呢,就不用解决了。”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周身压抑的感觉都消散了不少。 送走了沈鑫,沈玉堂看着屋内的狼藉,深更半夜也不想叫人来收拾,干脆自己翻窗,到三号房去了。 和衣而卧时,脑子里还在回忆今天的事。 真是没想到会遇见他爹,这倒是意外之喜。 自打他进山之后,十多年来只见过他们一次,还是他爹娘乔装打扮,当了回送资材的苦力。 沈玉堂当时刚下午修,正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就隐隐约约听见他爹那很有特色的口哨声。 他娘听到肯定会在旁边说:人不人鸟不鸟的。 他有些怀疑,也有些期待,循着声音往那边走。 果然见二人蹲在草丛里,沈鑫还灰头土脸的,模样很是滑稽。 都知道南天门御器上阶之前,除非放弃仙途下山,不可随意出入。 沈玉堂本来在门派待的久了,也不觉得想家,但是看到亲人真正在自己眼前时,还是没绷住。 扑进他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哭完还被沈鑫嘲笑了一通:“都比你母亲还要高啦。还哭鼻子呢?” 沈玉堂红着眼睛,面上有点挂不住。 就见他娘猛起一脚,给他爹踹了个踉跄,登时笑了出来。 当时他们是偷偷见面,南天门有结界,爹娘还要跟着送资材的队伍出去,三人不过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迎来了分别。 沈玉堂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看了好久,就感觉刚才匆匆见他们一面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像没有发生。 他回去之后怅然若失,很长一段时间不清楚自己来门派修习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他某天忽然意识到,自己郁郁寡欢这么久,竟然没有病倒。 才想起来,父母千辛万苦把他送来这里,是希望他学有所成,更筋换骨,能和自己所爱的人,更加长久的在一起。 第48章 闲出屁来了 次日清晨,沈玉堂才起身,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金满?起了没!” “咚咚咚。” 是沈鑫在敲一号房的门。 他嗓门儿这么大,估计下面两层都能听见。 沈玉堂发冠都没来得及带,就拉门出去。 “爹,我在这,”他探头出去喊沈鑫,“大早上的,您又急吼吼的干什么?”他揉着眼睛道。 沈鑫看看一号房,又看看他所在的三号房。 拐弯进了他的屋:“行啊你小子。狡兔三窟!” 沈玉堂没搭他的话:“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 才不过寅时。 “我这马上就要回玄林门了。这不是昨天晚上聊的多了,忘了问你。”沈鑫随手合上了门。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也没和你大师兄一起。” 见面时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想过为什么会相遇。 “境界太低了。”沈玉堂满不在乎道,“我倒是想和大师兄一起出任务,奈何实力不允许,又怕拖他后腿,干脆没见面呢。左右看你们那边也胶着着。我要是先能查出来什么东西,就再去找他吧。” 沈鑫点点头,沈玉堂确实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 “那你昨天晚上夜探可有查出什么东西?” 沈玉堂还不太清醒,闭着眼睛拿着发冠往自己脑袋上扣。 “你也看到了,从这里到玄林门大门,一路上街上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哪里能探得出消息?” “也是。” “我倒想进玄林门里头看看呢。爹,你来了几天了?里边没什么异常吗?” “今天是第三天。能看出来什么东西的话,我也不会出来找了。” 沈鑫叹道,替他打开了窗:“行了,你清醒清醒透透气,练练功,我就先回去了。” 沈玉堂淡淡嗯了一声。 “要是想进玄林门看看,今天晚上还去那个房顶等着,我带你进去。” “好,”沈玉堂终于清醒了些许,“那就亥时吧,三刻我便到。” “不过里面住的人有些杂。你应该也听说了,各地来的人都有。” “玄林门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还都是他们请的,除了一些修士,连人皇的人都请了。他们的规矩比你们南天门还多,我可提醒你了,别管在哪儿,见到这种人绕道走。” 沈玉堂若有所思:“人皇。宫里的?中原地区离这里可不近。” “皇朝不是从不参与修仙界的事吗?这是做什么?” 沈鑫不屑地笑了一声:“河清海晏的日子久了,闲出屁来了。” 沈玉堂无语,合着来管闲事儿的啊? “他们来的人很多吗?” 沈鑫已经准备出门了:“不少,起码得有一半的饭桶都是他们的人。” 沈玉堂嘴角微微抽搐,他爹说的还挺中肯的,凡人没有辟谷,当然要吃饭了。 “总之,他们都穿的人模狗样的,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离远点儿奥,被狗咬着可别说是我儿子。” 沈鑫带上门出去了。 沈玉堂收拾好自己正好是平时上早修的时间。 结合昨晚从沈鑫和楼下李陆辞口中的信息,亡命桥已经不单单是灵骨异动,能不能修的问题,几大宗门上一代的恩怨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其中很多事情沈玉堂是难以窥探得到的,到底是谁在搅浑水,在推波助澜,也无从得知。 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东西,沈玉堂心中打鼓,他们这一代人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玉堂看着窗外空寂的街道沉思。 他现在只怕大师兄已经被卷入其中。 视线不觉又望向玄林门的方向。 但是这都第二天了,也不见有人去亡命桥查探情况,玄林门把人都请来,真心要修桥吗? 不像。沈玉堂心道,不说别的,谁家修桥还不让百姓出城的? 沈玉堂正想着,就见有一人,衣衫凌乱,从窗下跌跌撞撞的跑过。 沈玉堂心中一惊,探头向下望,就见那人走过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红色。 这么重的伤?沈玉堂有点不敢相信,这人看着失血这么严重,竟然还能跑这么快。 沈玉堂不过转头的功夫,再看,他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沈玉堂没犹豫,立马翻身出窗,向那人追去。 街上这般空荡,按理说找一个人并不难。 然而沈玉堂把附近的街道都翻了个遍,也没再看见那个人,地上的血迹,也在主街上的一处戛然而止。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沈玉堂立马飞身向城门的方向掠去,刚才那人就是从城南门进来的。 他在一处小巷落了脚,看城门的守卫来来往往。 城里城外人都不多,这里人倒是不少,而且今天情况明显不一样,比他昨日来时的守卫多了一成不止。 沈玉堂直觉是和刚才那个受伤逃跑的人有关。 他有意藏匿自己的气息,紧贴着墙站着,不动声色的看着城门附近以及城楼上的情况。 附近的守卫只是正常巡逻,沈玉堂看他们有的人还打着哈欠,晃晃荡荡的样子,恐怕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时候到的。 估计连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的样子都没见到。 沈玉堂巡视着,既然那个人进来了,城门也增派了人手,那么那个八字胡的领头应该是在的。 沈玉堂小心翼翼地换了两个位置,终于在城楼上,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沈玉堂诧异,那个领头身边的跟班儿看着也挺诧异。 因为这个人正在穿重甲。 而且他身上已经武装完毕,铜色的铁皮覆满了他的身体,现在正在跟班的帮助下,往头上扣头盔。 太阳正在渐渐升高,铜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好看,但是沈玉堂看着眼前的闹剧,只觉得滑稽。 这头领,怕不是被刚才那人的惨状吓到了。 指望他来御敌杀魔是不可能的。 沈玉堂本来还想着,这人都出事了,指不定守卫会打开城门速速追击迎战呢? 但是联想一下他刚进城时他们受贿时的嘴脸。 罢了,是他想多了。 这头领只站在城楼上都开始全副武装了,要他开城门估计跟要他归西差不多。 他们守卫出去靠自愿,不出去没人管,但是沈玉堂得出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魔弄鬼。 第49章 都是可怜人呐 沈玉堂没费多大力气就从五子那里搞来了手牌,还重金买了一身店小二的衣服。 换上,避免多事。 快走到城门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守卫领头站在城墙上的铠甲,一动不动的戳在那里。 他低了头,学着五子的样子,弓着腰快步向城门走去。 “诶诶!干什么的?”才一靠近,果不其然就被拦了下来。 幸好他提前准备好了说辞,拿出手牌说道:“官爷,小的是酒归客栈的伙计,出城半天,给我们掌柜的置办点东西。” 沈玉堂低着头,搓着手指,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酒归客栈?你们掌柜的要你去做什么?” 这守卫打算刨根问底,沈玉堂也不慌:“店里来了一位刁钻的客人。非要吃山鸡…我们店里哪里有?这不掌柜的就派我出来上山去。” 沈玉堂语气悲切又无奈,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还不时微微抬头向城门外看,哆哆嗦嗦的显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哎,都是可怜人呐。”其中一个守卫果然感同身受了。 “我们两个又怎么不是?这外边儿这么危险,还不是非把人从家里薅出来……” “行了,你也别多说了,趁现在天色还早,快去快回吧。”说着一个守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玉堂抖着腿,跑得飞快。 出了城门,再找那血迹可就好找多了。 尤其是在官道上,那红褐色的脚印虽然已经干涸,但是依旧非常显眼。 沈玉堂随手从衣服上扯了块布,遮住脸,跟着脚印一路走去。 一直走到城外三里,路边的一棵槐树下,血色脚印源头就是这里。 沈玉堂在树下站定。 见槐树的树干到树根,像被血液喷溅上一样,颜色深了一半。 沈玉堂环视四周,却不见打斗的痕迹,只有掉落的几块树皮。 他不禁纳闷,总不能是守株待兔,那人自己撞到树上撞吐血了? 这般想着,就要弯腰去捡地上唯有的踪迹。 他上手捏看,内表还湿润,倒确实是刚掉不久的。 他想着拿起来比对一下,然而还没起身,就听见头顶传来了“嘶嘶”的声音。 沈玉堂心中一震,就着弓身的姿势,腿部发力,向前一弹射,翻身在官道上,蹙眉看向自己刚才所站位置的上方。 一只黑亮的蛇,勾在槐树伸出的枝杈上,正探着身子,朝他吐信子。 沈玉堂尤其不喜这类爬行动物,被他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意念一动,吉金就从布包里飞了出来,“铮”地一声,落在了他的手中。 “哎呦?竟然是个小仙君?”甜腻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沈玉堂头皮又是一麻,怎么有人掐着嗓子说话? 沈玉堂循声望去,就见树后款款走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她同自己一样,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身穿红色短衫,下面是黑灰色的麻裙,穿着很是朴素,身上也没什么装饰,抱臂移步走来却满是风情的样子。 “可是我这不通人性的小宠,惊扰了小仙君?”她缓缓抬手,不算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 沈玉堂慌忙移开眼,却引来对方一阵轻笑。 他再看去,那足有她手腕粗的黑蛇,已经盘锯在她的颈边,在她的肩膀上,直立起身子,向沈玉堂的方向嘶嘶地吐着信子。 沈玉堂的吉金又蠢蠢欲动,这么大一条蛇,竟然叫他小宠…… “小仙君,你不必害怕,没有我的指示,他是不会伤人的。”女子声音婉转,很是悦耳。“不过是看你……” 说着忽然一顿,就见她侧耳向黑蛇的方向,但是在听他说什么,然后又笑着说道:“看你好吃罢了——” 沈玉堂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他直接举剑。 “看来城中说吃人的妖怪就是你了?”虽然是在问她,但是沈玉堂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可就冤枉奴家了。”女子抬手枕在额角,娇娇柔柔的,靠在了槐树上。“从来时到现在,奴家可一人都没吃到呢。” 那就是想吃了。沈玉堂不解且恼火。 “这里都是寻常百姓!你伤他们对你又有何用处?” “有什么用?这你不必知道。”她像是有些困乏了,倚着树,懒懒散散道,“像你们这种虚伪的修仙人士,说了也不懂啊。” “要打架就直接打,不过我可先说好,你打不过我呢~” 明明是在敬告沈玉堂,结果也不等他回应,一甩手黑蛇就飞了出去。 沈玉堂闪身招架,黑蛇反应也极快,才一落在地上,就立马直立起身,足有半人高,张开血盆大口,一簇毒液就从他的嘴里猛然喷射出来。 沈玉堂急忙矮身躲避,却还是感觉到背上啪嗒两声,是有毒液溅了上去。 但他没管,手腕一翻,吉金汇了灵力,带着金光直直从下方横扫去。 眼见就要斩在蛇身上,忽然立正的破空声从他的耳侧传来。 沈玉堂抬手旋回,侧身格挡,两柄利刃交接,发出“嗡”的一声爆鸣。 沈玉堂被震得耳朵阵痛,虎口发麻。 真看不出来,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用的兵器竟然是一柄弯刀。 不过刀上不见灵光,恐怕就只是一件普通的冷兵器。 沈玉堂心中有了计较,一个猛的用力,连人带刀推开。 用尽全力,劈刺几剑,女子似乎没料到他一上来就会猛攻,连退几步。 然而沈玉堂并不追击她,倒是回身又向黑蛇砍去。 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黑蛇速度不慢,一会躲,一会缠,若是和他的主人一起配合偷袭,前后夹击确实是难以对付。 但是沈玉堂看得出来,这女子对于黑蛇的安危很是看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蛇是主人。 所以只要他猛攻黑蛇,女子便会一直回护,根本顾不上反击。 很快,沈玉堂就占据了主导地位,他心中凛意更盛,还打不过你?还没开打呢,说什么大话? 然而下一瞬,沈玉堂动作一滞,就觉背上一阵灼热,刺痛感随之袭来。 第50章 像鸡叫一样的声音 沈玉堂一时分神,渐露颓势,不等那女子再攻,就觉头晕目眩,吉金啷当一声插进地面中,他牢牢抓住单膝伏地,才不至于一头栽下去。 “歹毒……” 天旋地转之间,沈玉堂满腔怒火无法发泄,没想到这毒液毒性这么大,不过是才浸透了衣服,他就已经招架不住。 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便开始意识恍惚。 然而,奇怪的是,沈玉堂处于这般境地,那一人一蛇在站他的对面,竟然不见高兴的样子,反倒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就听到女子娇斥着那条蛇:“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毒性小一点啊,真药死了还有什么用嘛!” 又有一个弱弱的男声回道:“他是修仙之人,我还不是怕没有胜算。但是,这也不应该呀……” …… 沈玉堂是被尖锐的争吵声惊醒的。 睁眼是一片青灰色的床帐。 后背还有一些灼热,他偏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见有两道身影在屏风的另一端,并看不真切。 “义父,是我们下手重了,都已经成这样了,就怕人没了麻烦,您且先救他一救吧…” 虽然这个声音不是之前那么娇软,但是沈玉堂听得出来,就是之前那个女子。 “洒家让你把他放在这里,不至于曝尸荒野,已经仁至义尽!” “还救?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姓的修士,魏嫣,你要是脑子没被驴踢,最好先想想你的处境,再和洒家说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尖锐的像鸡叫一样的声音入耳,沈玉堂瞬间觉得魏嫣的声音悦耳了很多。 沈玉堂伸手摸出自己的乾坤袋,掏出两粒百毒散含在嘴里。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在出客栈之前也吃了一颗护住了心脉,不然凭他的体质,断不可能现在就醒过来。 百毒散的味道非常差,偏偏入口即化,沈玉堂苦着脸吞食完,感觉头痛缓解了些许,心脏也不再像擂鼓一般轰隆轰隆跳得厉害。 屏风外的人还在争吵。 准确的说是那一个尖锐的鸡叫在单方面训斥着那个叫做魏嫣的女子。 沈玉堂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杀自己灭口,甚至还想着帮他讨解药。 她不是城外那吃人的东西?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听得出来,这个鸡叫声的主人明显是居上位者,而且言语间对自己敌意颇大的样子。 赶紧离开才是上计。 沈玉堂想着拖着像是生了锈般的的身体,从榻上爬起来,向不远处的窗户走去。 眼见着就要爬上窗台,沈玉堂就听着身后“嘶嘶”的声音传来。 心中一紧,向前一扑就滚了出去。 而后瞬息之间扔进嘴里一颗回灵丹,运起灵力,“嗖”地一声,从高墙之上飞了出去。 越过高墙之前,他还听到争吵,以及一声女子的尖叫。 “义父!你快把他放下!” “连一个半死的人都看不住!这废物长虫,要它有何用?” “啊——” 沈玉堂没听过有人会发出这般凄厉的声音,心中一颤,险些站不稳。 但是他没有多作停留,撑着疲惫的身体,一路狂奔。 直到拐了个弯,出了长长的巷子。 沈玉堂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主街,这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他侧头一看,就看见了玄林门的大门。 黑底鎏金的牌匾,在日光下格外显眼。 他倏然回头望去,发现刚才出的那间院子,正是玄林门深处,紧靠着城墙的一间。 他回身定定地看着牌匾。 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揭开那欲盖弥彰的纱巾。 沈玉堂站了不过片刻,就发觉身后有异常的气息冲自己而来。 他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没再耽搁,拔腿就跑。 他捂着自己的面巾,在各个房屋和街道间起起落落,后背都跑出了汗,流在伤口处,火辣辣的疼。 然而纵然如此,对方与他的距离始终拉开不过两丈。 他开始焦躁,几次三番甚至动了用吉金的心思。 终于在又一次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只差半丈之远,早就已经疲乏不堪的身体再难支撑他拉出更远的距离。 “吉金!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玉堂奋力一跃,飞身上剑。 现在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一些,别被守卫什么的人看见。 吉金尽职尽责,哪怕沈玉堂的灵力已经见底。 它像知道他当前的处境一样,极速向前掠去。 沈玉堂趁机向后看了一眼。 就见刚才还对他穷追不舍的人,这会儿竟然像是看呆了一样,站在原处,只仰头看着他,不动了。 沈玉堂不免疑惑这人的身份,他浑身上下捂的比自己还严实,也是从玄林门那边的巷子里跑出来,不是魏嫣,看着也不像是那个会发出叫声的男人。 这人又是谁? 沈玉堂御着吉金,拐了好几个弯,才在客栈附近的一条杂乱的死胡同停了下来。 客栈那边出入的人较多,他仔仔细细把吉金包好。 从乾坤袋中掏出自己的褐色外袍,收了面巾,随意地套在外面。 才向客栈走去。 他慢悠悠的走上三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到背上的皮肤,痛得他走不动路。 五子正在三层洒扫,看他上来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垂着头,紧贴着围栏站着,握着扫把的手指尖都已经泛白,是大气不敢出。 沈玉堂正心烦气躁,挥一挥手就叫他下去。 五子一瞬就没了人影。 沈玉堂直接进了离楼梯最近的一号房。 一进去就忙不迭的褪了衣服,对着铜镜费力的查看自己的伤口。 就见他后腰以上,肩胛骨以下,像被鞭子抽过的一样,血肉模糊的一条伤口,几乎横跨了他整个背部。 铜镜有些模糊,沈玉堂依旧看得胆战心惊。 不过是一条蛇口的毒液。 竟然会有灼伤他这么一大块皮肤。 然而当他感觉到后背上的灼热再一次袭来时,眼见着伤口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向旁边扩大。 他才恍然,不过沾上了几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片。 他连忙翻看自己手中的衣服,看那件店小二的短衫上真的只有寥寥几滴水痕,心道果然。 第51章 险些一语成谶 他光着脊背在乾坤袋中翻找。 背上的灼烧感提醒他毒素还在蔓延。 但是好在蔓延的途中痛感并不明显,因而他还有精力去找药。 即便是下品乾坤袋,能容纳的东西也足以放满一间屋子,沈玉堂自觉自己乾坤袋中的东西摆放还算规整,这一类的并不杂乱。 但是真到翻找的时候才觉得还是不够。 他把药物都堆在一起,前一段时间又一直在炼丹,现在药瓶堆积如山。 要找一小瓶根本不常用的,简直难如登天。 再耽误下去,他真的怕整个背都毁了。 “玉净瓶玉净瓶呢?找不到根本找不到。”沈玉堂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翻找东西而累的气喘吁吁。 “找不到,止血散也可以……” “踏马的明明记得炼了的!” 不只是生肌效果最好的玉净瓶翻找不出,连止血散沈玉堂也没找到。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乾坤袋被偷过了。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纠结那个的时候,他一退再退,终于找到了一瓶金疮药。 药效也不错。 就是接触皮肉时痛感明显…… 沈玉堂起身,不过犹豫了一瞬。 咬了咬牙,抬起胳膊,看准位置,猛一闭眼,就把金疮药从肩头向后洒了上去。 粉状的药物,甫一接触尚且流着血水的皮肉,立刻沾了上去。 沈玉堂被刺得浑身一震,倒抽一口凉气。 再向镜中看去,发现自己刚才用力过猛,只有大一半的伤口沾上了药,他只得勾着手,一点一点的伤处继续洒去。 等到血红的伤口全部被粉末覆盖,沈玉堂看看镜中的自己,浑身已然血色全无,眼底发青,嘴唇甚至都有些发乌。 他找出干净的纱布,开始背着手艰难的缠裹。 缠着缠着,忽然手上动作一顿。 他再度抬头看向镜中。 一时失语。 现在毒也解了,他的脸色没道理差成这样。 像要死了一样。 这般想着,一阵冷风从窗口泄了出来,吹得沈玉堂身上一凉。 心脏陡然停滞了一瞬,继而咕咚咕咚地跳的飞快,几乎要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他克制着不适,连忙打好了结,把衣服穿上,才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 现在不过未时,太阳还高。 阳光洒进来的那一瞬,沈玉堂才觉得心跳恢复了正常。 “多半是挂掉了…” 沈玉堂想起自己之前钻研原着一夜后说出的话。 就怕真是一语成谶。 这凡间的客栈,他还真是第一次来。 书中写着当时的他也是。 只不过不同的是陆流飞和许小白和他同住,天字一二三号房。 有人陪着,他比现在还要放松警惕,当晚就同他们一起吃了那些不干净的酒菜。 最后被药到的,当然只有他自己。 沈玉堂站在阳光下,看着空寂无人的街道,心中也跟着一片荒凉。 现在他身边甚至没有陆流飞和许小白,为何还是摆脱不了书中的剧情呢? 剧情的顺序已经被打乱,这点他早就认识到了。 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期也会乱入提前。 窗外骤然起了风。 吹刮起他的长发,飞舞的方向和街上的落叶并无不同。 刚才心跳停滞的感觉似乎还有余韵,沈玉堂扶住窗棂,只觉克制不住地心悸。 他随手抓住一颗回灵丹,又喝下一瓶十补药液,一边努力平复着呼吸,一边安慰自己。 问题不大,这不没死成吗? 熬过这一劫,指不定就好了。 …… 今日没有月亮,夜浓稠的不像话,沈玉堂还特意换上了夜行衣。 跪伏在房顶上时,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身体不适,他怕在路上耽搁,再被他爹发现端倪。亥时二刻便到了。 好在沈鑫也向来习惯先人一步,于是他也没等太久,父子二人就顺利碰了面。 只不过沈玉堂才一靠近,沈鑫就皱起了眉头。 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正色说道:“走,先回你客栈。” 沈玉堂虽然不解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卦,但也没提出异议,跟着他一路回到了酒归客栈。 没想到才一进门,沈鑫抬手就要扒拉他衣服。 沈玉堂措手不及,衣领被抓了个正着,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猛地拍开。 “爹!我都老大不小了,不是光着屁股,找你洗澡的时候了!” 沈玉堂面色微怒,结果沈鑫比他更怒。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没有听过?!”沈鑫语气很是激动,叉着腰在房间里连走两遭,站定了,又指着沈玉堂说道。“看看你的脸色!闻闻你自己身上的药味儿!” 沈玉堂整理衣服的手一顿,金疮药气味儿极大,他竟然把这茬给忽视了… “金满,爹才见着你不到两天。” “你昨天跟我说什么来着?什么要自己解决?” “你解决问题的代价,就是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沈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还是在你爹的眼皮子底下……” 沈玉堂闻言心中一痛,慌忙抬头。 沈鑫长年在外漂泊,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他眼眶已然微红,眸中有了痛色。 “爹…跟你没关系。我是去了趟城外,出了一点小状况罢了。” “现在这不没事了吗?”沈玉堂避重就轻道。 而沈鑫明显不买单:“又是谁的事?至于让你把自己置于险境。” “今天你必须跟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就一律算在你那个师弟头上。”沈鑫坐在太师椅上,绷着嘴别开了脸。 沈玉堂觉得他爹这个威胁的方式还挺奇特的,虽然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作用,但是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城外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不过清淡了一些细节。 沈鑫听的很认真,沈玉堂还没说完,他就开始从乾坤袋里找东西。 沈玉堂在他对面缓缓地说着,眼见着他从其中掏出了玉净瓶,败毒散,止血散,忘痛丹…… 等他话音一落,瓶瓶罐罐几乎放满了半张桌子。 沈玉堂心中暖暖,又有些哭笑不得:“爹,我都处理好了。” “就用了点金疮药那能叫处理好了?” “快脱了衣服,爹给你净一下伤口,再上些药。” 沈玉堂拗不过他,起身褪了上衫,他整个上半身几乎缠满了绷带。 眼看着沈鑫又要红了眼睛,沈玉堂催促:“没事,都不疼了。” “砰!”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踹开。 第52章 爹,你倒是说话啊? 沈玉堂听见动静一惊,一把抓住手边的衣服,旋身披在肩膀上,背对着门穿上衣。 他动作太快又慌张,刚才那一晃竟然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不过沈玉堂转念一想,反正沈鑫肯定认识。 那就交给他爹来对付就行了,一会顺着他说,再找个借口脱身。 然而他一看沈鑫的表情才觉出不妙。 沈鑫的脸色像是生嚼了两斤苦瓜,就差变绿了。 对方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心虚一般地移开了视线。 沈玉堂有些慌了。 咋地了?爹,你倒是说话啊? 然而没等到他爹说话,门口那人倒是开口了。 “玉堂,你怎么在这里?” 沈玉堂闻声虎躯一震! 瞪圆了眼睛去看沈鑫。 老沈你怎么回事?你被人尾随了都不知道? 沈鑫却不跟他对视,眼神飘忽又躲闪,抓耳又挠腮,而后借着咳嗽声遮掩,捂着嘴对他说:“咳咳…来咳的咳急咳咳,没注咳意……” 你快别说了!沈玉堂才是快急死了,一边手里忙着系腰带,一边想办法怎么证明他和沈鑫的关系清白。 毕竟他在门派里时,口中的爹只是一个平凡的富商,跟这个声名在外的三金前辈一点关系没有。 现在却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这不合礼数! “三金前辈也在…” “打扰到二位实在抱歉,我,之后再来找师弟。” 沈玉堂听着他说的话,更是手忙脚乱,心虚手抖,腰带都滑手,系了好几下才束好,转身就要去找司琻解释。 却听见沈鑫终于开了口:“…不打扰,我就是给他送药,他伤在后背,不好涂…” “嗯…我是他父亲的友人,不过受人所托来照顾一下他。” “对,就是这样!” “既然你来了那也就不用我这个老前辈动手了,你帮他,我走了。” 沈鑫像是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满意地离开了。 沈玉堂听见沈鑫离开时掷地有声的脚步声,以及另一个人进屋,关门。 他这时才缓缓转身,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大师兄。 偷跑过来不说,还被他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他面无表情,偷偷瞥了一眼司琻。 却见他竟然没看自己,而是怔怔地盯着半桌子的瓶瓶罐罐。 他从中取出一个在手中查看,皱眉思索一番后又放下,再拿起一瓶。 如此往复几次,眉头越皱越深。 “伤这么重?”司琻终于看他了,沈玉堂冷不丁地对上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晃神。 “脱衣服,我看看。” 沈玉堂一下子清醒过来。 又要脱衣服,他才刚穿上。 但是看着司琻一脸严肃,他的手还是搭在了腰带上。 一褪不禁想起刚才的事,沈玉堂装作随意的解释道:“我跟三金前辈…其实不怎么熟。” “就是我的乾坤袋中只剩金疮药了。大概是气味太重,他便慷慨解囊给了我这么多。” 司琻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没什么。” 沈玉堂诧异看他,沈鑫虽然都知道他是前辈,但是由于修仙之人到一定境界可以驻颜,所以他本人看着和他们年纪也差不多。 他刚才又衣衫不整,真怕司琻误会什么。 接收到沈玉堂疑惑的眼神。 司琻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 “你脸色这么差。你要是说他出手伤了你都比有点什么可信度大。” 沈玉堂恍觉,看向镜子,果然见自己又变成了下午那时惨白的脸色。 虽然他现在自我感觉良好, “什么时候来的?”司琻直接上手开始解他的绷带。“什么时候的伤?” “怎么不来找我?”要不是他今天正好撞见三金前辈和黑衣人碰面,心中疑惑丛生跟了过来,他都不知沈玉堂已经到了。 他的手法很轻,沈玉堂还没什么感觉,一圈圈沾了药渍血污的白布已经落了下来。 “我…自己昨天找借口出来的。就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去找你,省的添乱。” “伤是今天上午,我看到有人从城门外进来,浑身是伤,就出去探了一下。” 结果自己也带了一身伤。 沈玉堂说完后,司琻许久没应声,他想转头看他,却又被立刻按住了肩膀。 “坐下别动,我先帮你清理一下。” 沈玉堂依言,他看不见对方,只垂眸看着地上司琻的影子,能想象到他认真忙碌的样子。 除了用玉净水金疮药的时候有刺痛感,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提前吃了药还是怎么,只觉得背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甚至缓解了他心中的焦灼。 “谢谢大师兄。” 司琻的动作只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边动作边对他说:“不该这么说。你也是因为来找我才受的伤。” 沈玉堂反应了一下,不免惊讶,他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大师兄怎么还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呢? 沈玉堂清楚,他受伤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功力不如他人。 “我自己跑出去的,跟师兄有什么关系?” 司琻答非所问:“不用担心我。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有事的。”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 沈玉堂直接站起,转身直视他。 “不管你如何承诺,未发生的事,哪里能有准儿呢?” “师兄是真不想让我担心。那就当关心我吧,在这种境况下,行事多加小心,因为我没办法做到不担心你。” 司琻有些动容。 沈玉堂赶紧趁热打铁道:“我们南天门不管怎么说也是第一仙门,即便不是为了找师兄,即便不进这座城,我就算是在一个普通的出石质任务的路上。” “看到浑身是血的人也会去询问原因,或为其打抱不平。” “受伤是我自己的修为不够,大师兄能为我包扎,我很高兴。” 在沈玉堂说这番话的时候,司琻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到眼底都微微泛红。 “今天…就跟我进玄林门吧。”司琻缓了一会儿说道。“起码宗门之内,不会有人乱来。你在我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沈玉堂整了整衣服,面露纠结。 刚才说的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大师兄不会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无能的废物了吧…… 要被当做挂件带在身边了? 第53章 他的体内,有一颗妖丹 沈玉堂最后还是拒绝了司琻的提议。 且不说他这边已经交付了三天的租金。 要是有了身份,那再去探玄林门,只会更麻烦。 司琻被拒绝后,隐有不悦,沈玉堂便坐在他对面,把今天的事一一跟他道来。 “师兄可知道这号人?” 司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魏嫣,是魏孝仁义女。” “魏孝仁…”沈玉堂喃喃,这个人他倒是有所耳闻。 听说是唯一一个让人皇,亲手把奏折交给他来批阅的人。 而且,是个宦官。 沈玉堂当时也明确地听到了,魏嫣喊的就是义父,也就是说当时他只和这人不过一扇屏风之隔。 “我之前有听三金前辈说到,王朝的人是来管闲事儿的。但是管闲事……至于派他来吗?”沈玉堂不解。 那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哒,哒,哒。” 司琻一下一下,屈指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 “本来也不见他有异常。如果不是你今天在城外遇到了魏嫣,我们断不会想到他身上去。”司琻沉吟一声。“他和他带的人都没有灵力。” 沈玉堂诧异:“不对吧?魏嫣也没有吗?她甚至可以御宠。” 转而又想到了她那柄朴素的弯刀,沈玉堂一时噤了声。 “玄林门虽然邀请众人行为可疑,但是入门时必要的验身步骤不可少。” 沈玉堂表示理解:“这关乎着所有玄林门内的人的安全。” 司琻表示认同,继续说道:“魏嫣没有灵根,她的黑蛇只是尚未开智的低级宠,又只跟随凡人魏嫣,根本不构成威胁。” “真正说得上可疑的,只有魏孝仁。” “他的体内,有一颗妖丹。” 沈玉堂本来还在思考低级宠如何会口吐人言,闻言惊讶抬眼:“他是妖修?” 司琻摇头:“不,不是他的,只是在他体内。” 沈玉堂闻言,脸上空白一瞬,随即鄙夷之色尽显。 窃取他人的妖丹,在修仙界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因为偷窃者为保证妖丹的灵力不受损,往往会将濒亡的妖修,在取丹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救活。妖修被迫清醒地承受着所有的痛苦。 太过惨烈,没有人性。 修仙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偷丹者,会被其所在仙门掌门,曝于高台之上,并亲手持四枚召雷钉,依次钉入在腹部脐下的阴交、关元、气海、石门四个穴位处。 这个钉入的过程,会使他腹中的丹,连带着气海命门彻底碎裂! 最后再召来天雷处以极刑。 惩治恶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做的比他更令人闻风丧胆。 也就是因为惩罚之严厉,手段之残酷,修仙界再没发生过窃丹的事件。 没想到这头一遭的雷劈预备人选,竟然是人皇的身边人。 “这条规定当初就不该把凡人排除在外。”看得出来司琻也是十分愤恨。 “怪不得他说话人不人,鬼不鬼的。” “应该是相性不好。”司琻沉思良久道,“凡人的体质不同于我们修仙之人。他们没有灵根,如果妖丹与他的肉体凡胎相性极好,从那一刻起,成为妖修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玉堂听着很不适:“窃来的妖丹,修仙之人而言,是大补的药。而于凡人来说则可能是踏入仙途的台阶。” “这么看来,凡人那边比我们更需要规定。” 司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凡人到底能力有限。完整的取出妖丹并非易事,更别提找到相性好的了,所以窃丹的事并不会轻易发生……” “对!”沈玉堂忽然想到了什么,猛一拍桌,“大师兄,你说的对!就是因为不容易换新的妖丹,他才来的!” 司琻愣了一瞬,小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随即反应过来,冲着沈玉堂微微一笑:“还是你脑子快。” “这个魏孝仁也是真敢想!”沈玉堂咬牙切齿道。 洗丹的心思也敢动。 妖丹入体成为内丹,就会和修仙之人的灵根一样,可以洗。 三五灵根者,可以通过洗灵丹,清血换髓,来更好的提升修为。 妖丹同理,只不过用的是百妖丹。 顾名思义,炼制更加麻烦,需要猎杀百只中级以上灵兽,生剖出他们的兽丹,于宝器炉鼎之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 才有可能炼出一颗。 由于步骤太过繁琐,且中级灵兽都是已经开化的,这种手段捕杀同样是泯灭人性。 因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魏孝仁是为了百妖丹而来。 “他们恐怕就是听了外界的传言。”司琻皱眉说道,“你可有听过?说灵骨异动,是因为朱雀重生,灵兽朝拜。” 沈玉堂点点头:“听过一点。但是据我所知,朱雀重生地点并不确定。” 司琻附和:“不错,所以我推测,他们来这里,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怪不得老头子那么焦躁。” “他派魏嫣出城,恐怕就是为了捕捉‘可能前来’的灵兽。” “这么说来,”沈玉堂又想到一件事,“那外边传的人心惶惶的吃人的东西,不会就是她吧?” “不好说,”司琻严谨道,才温和一会的脸庞,又面无表情了。“仅凭她一人之力,叫全城死气沉沉。那她的本事未免太大了。” “师兄的意思是,吃人的另有其人?” 司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魏嫣最多不过驱赶几个影响他捕灵兽的人,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至于杀人灭口的。” 沈玉堂连连点头:“有道理,而且她还戴着面纱穿着麻裙,努力要很不显眼的样子,像是怕活口认出她。” 但是除却这两位,玄林城里难道还有其他人有什么狼子野心吗? “该不会是……” 夜已经深沉,烛火的光已经有些氤氲,伴随着沈玉堂越来越低的声音。 “一个人渣想把自己干的坏事嫁祸给另一个人渣?” 第54章 我们回南天门 沈玉堂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对劲儿。 “城里出了这么大事,人们都被吓得门儿都不敢出。但是玄林城城主却不作为,说不定幕后黑手就是!” 沈玉堂挪了挪凳子,凑到司琻身边,低声问道:“城主,是不是跟那魏公公不对付?” 司琻全程侧目瞟他,嘴巴动了动想打断他,却见沈玉堂越说越起劲。 两次欲言又止,第三次终于开口说道:“玉堂你也…太敢猜了……” 沈玉堂才觉失言,坐直身体,以拳抵唇,脑袋瞬间清醒了。 “抱歉…一时多想,说得有点过了,幸亏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司琻无奈地看他:“他们两人目前看着关系不错,魏孝仁的情况一出,修仙人士自然怒不可遏,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顺利进入玄林门,是城主做的担保。” “这是为何?修桥这事,他们既没灵力,那便又出不了半分力。” 司琻摇了摇头:“未可知,城主作为玄林门的得意门生,还是挺有话语权的。” “得意门生?”到这里沈玉堂更诧异了,“城主是人皇的人吧?这掌门为什么要收他?” 城主一职,是人皇钦点的守城主将,护一方百姓安宁免受乱党草寇骚扰,与修仙人士不该有交集。 司琻还是摇头:“不仅收了,还区别对待。” “太怪了。”沈玉堂感叹,“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哪里有一件是和修桥有关的。” “师兄,”沈玉堂表情复杂,“我不知道这些该不该说,但是,他们目的明显不纯,修桥什么的恐怕只是个幌子,我不觉得我们能招架得了。” “还是回去,跟师尊汇报吧。” 司琻沉默了一瞬,而后长长叹一口气,抬手轻轻抹平他眉间的沟壑,深深地看着他。 “玉堂,我有时候真觉得,你要是不那么聪明,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沈玉堂闻言,刚被抚平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师兄,不要这么想。在我们这个满是纠葛的世界里,愚人自乐没有办法笑到最后,而我现在这点小聪明,也就只能保全自己不至于成为别人的牺牲品罢了。” “怎么这么说?”司琻担忧道。“你最近是不是因为三钱的事思虑太重了?” 沈玉堂没有否认。 “今天就先不谈了。休息吧。”司琻说道。 沈玉堂看看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反正,玄林门近几日说是在筹备修桥的物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到那边去。” 但是沈玉堂只怕越拖越难脱身:“师兄还信他们的话?” 司琻才站起身,闻言没看他:“不,只是亡命桥那边他们更熟悉一些。说不定方便我们找到问石呢。” 沈玉堂闻言心中一痛,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立马起身拽住了他的胳膊:“都说了师兄!我们不用去找问石!” “我们回南天门。跟师尊交代这里的情况。三钱……就算焕灵丹不成,我以后…也会想办法找回来的。” 后半句他说的很没有底气,司琻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他抬手回握。 “不过是顺手的事。他们是有求于我们,不会连我去找问石都不答应的。” “而且我也发现玄林门的门人都特别擅长攀岩。渊中雾气浓重,有他们在,我们可以更快找到洞穴,减少很多风险。”司琻语重心长道,他都已经调查过了,现在希望能够说服沈玉堂,“兴许这就是天道的意思呢,给了我们一个便于拿到问石机会。” “天道……”沈玉堂听愣了,哪里有什么天道的意思? 顺应天道他只会是书中愚蠢妥协自欺欺人的样子,连让三钱认主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是这些事实沈玉堂没办法说。 只能强硬地拒绝:“不,不行!师兄,不能去,仙器我也不要了!我们即刻回山!” 大师兄现在这个态度和认知非常危险。 再留一日,他真怕司琻又闷不吭地,又自己跑去了。 沈玉堂说做就做,当即什么东西也不要了,连还放在椅背上的外袍都没拿。 抓住司琻的手腕就往外带。 司琻踉跄地跟了他两步,跨步向前,把他拦住。 他双手抓住沈玉堂的肩膀,看他本来还苍白的脸,已经变成不正常的涨红。 司琻心知他肝火旺,现在又受了伤,动气更是伤身。 便缓和了语气,打着商量道:“好,我不说了,听你的,但是你身上还有伤,我也忙活了一天了。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可行?” “不行!”沈玉堂忽然怒吼出声。 把司琻也惊了一惊。 再抬头,却见沈玉堂泪已经落了下来。 声音沙哑又哽咽,几近哀求道:“我什么都不要了,师兄咱们回去吧?” 司琻已经慌了,他急忙抽出帕子给沈玉堂擦拭,才擦干了泪湿的脸,却见他的嘴唇已经变了颜色。 司琻大骇。 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大步绕过屏风,将人放到床上。 “我没事……” 话虽然说出口了,但是有气无力。 任凭司琻三两下除了他的上衣,就见他背上已经鲜红一片,血水浸满了纱布。 司琻的手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怎么回事?不是处理好了吗?” “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师兄,你听我的,现在回去,不用管我,也别再去找三钱……那不是我们的……” 司琻呼吸都有些不稳,到此刻已经顾不上他说了什么,只一味地答道:“好,回去,我给你处理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他用力握紧拳头又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伸手去接他的绷带。 纱布被一圈一圈扔在地上,像是染了色,红得有些刺目。 沈玉堂身上更是。 本来已经见处理好的伤口,现在迸裂着吐着血水,连药膏都被冲了干净,混着一道道赤色,在他白皙的脊背上纵横。 司琻不知原因是什么,只能先净了一遍伤口又撒上上品止血散。 先简单止住血,这才发现沈玉堂竟然好一会没动静。 伤口崩裂应该很疼的,现在给他上完药了,他也没吭一声。 “玉堂,玉堂?”司琻一连唤了两声,也不见他有反应。 赶紧蹲身去看,就见沈玉堂面色潮红,不知是因为疼晕的,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此刻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司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55章 床帐中钻进了萤火虫 司琻连忙抬手去触他的前额。 他一贴上就被这热度吓了一跳。 “不过上个药的功夫,怎么会突然这么烫?” 但是司琻现在也顾不上思考这些,他抬手一挥,一下子抓出很多药瓶来。 他快速地从其中筛选,没合适的就又抓一把再找。 一刻钟过去,他的脑门都急出了汗,才终于选出一瓶。 他急忙拿出一颗压在沈玉堂的舌底下。 而后又伸手过去,双指压在他的脖颈之间,放了一丝灵力进去。 “玉堂,我探一下。”司琻轻声说。 沈玉堂没办法应声,但是身体却是即刻给了反应,陌生的灵力侵入,他几乎瞬间就浑身颤抖起来,难受得发出阵阵闷哼。 司琻小心地避开伤口,一边安抚一边将他压制。 “忍一下,一会儿就好。” 沈玉堂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司琻也趁机快速探视他的身体状况,就发现他不仅背上有伤,心肺也受到了莫名的损害。 “怎会如此……” 司琻低喃,抽手回来,面色凝重。 他又翻出几味药放在一旁备用,自己则先把沈玉堂安置起身,让他靠在床柱上盘腿坐起。 再捏住他的后颈,一连给他送下几味药进去。 而后快速运起灵力,手掌立刻盈满青翠的光芒,附上他的前胸。 在绿意贴上他皮肤的那一刻,沈玉堂又是浑身一颤,面露苦色。 司琻却是看准他的反应,猛一发力。 沈玉堂忽地一下睁开眼睛,瞪大了双眼,空洞地望向虚空,眸底一片赤红。 随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又闭目后仰过去。 正溅满了司琻整洁的前襟。 司琻没在意,连忙捞住他,把他扶正。 继续运灵,直至绿色的荧光,完全把沈玉堂的上身包裹。 他分神出来,伸手抹掉了沈玉堂嘴角的血迹。 “就快好了。” 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 不知都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 台边的蜡烛都已燃尽。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床榻上的光芒盈盈。 像是床帐中钻进了萤火虫。 忽闪忽闪着,点缀着梦境。 然而今夜注定无人安眠。 司琻第一次耗费这么多灵力用疗愈术。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吃完了两瓶回灵丹。 而沈玉堂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是依然不容乐观。 就差一处心脉。 司琻不敢卸力。 像是由另一种力量一直在和他拉扯着抗衡。 他一再尝试,却无论如何也修护不了,稍一松懈,损害程度又会迅速扩大。 司琻额前的头发已经汗湿,黏糊糊的粘在脸上很不舒服。 他自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靠回灵丹维持着自己,靠灵力维护着沈玉堂心脉。 “玉堂,醒醒吧……”司琻一声又一声地唤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沈玉堂现在的状况,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好些了”的回应。 然而终究是一片寂静。 和他现在的心境一样,明明心如擂鼓,情绪却像死一般沉寂。 他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的呼唤着对面的人,一遍又一遍向他的体内输送着灵力。 僵持着。 直到东方既白,窗户渗进一点朦胧胧的光。 司琻一动不动疗愈了半夜,身体疲乏不堪,即便现在有光亮,眼前也已经有些模糊。 他闭眼,深呼吸几次,再睁开双眸时,一星亮光,突然闪了一下他的眼睛。 司琻复又闭眼,而后眯眼去看。 就在沈玉堂胸前挂着一把小银锁,上面镶嵌着花里胡哨的晶石,此刻在窗外微光的照射下,竟然也发出刺目的光。 司琻忽然想到,之前带沈玉堂去神仙池时,他还给自己介绍了这把锁。 “虽然名字草率了一点。但是不管这模样还是品级,都是顶好!”那时候他还小,脸上还挂着婴儿肥,说这些话是骄傲又神气地样子叫人忍俊不禁。“说起来他跟我还一般大呢。也就名字没我的好听吧。叫有命项链!” “有命项链……”司琻回忆道。 忽然他眸光一闪,凛历的凤眸带着血丝,恶狠狠地看向那条项链,瞬间杀气弥漫。 “墨玄!来!” 司琻低吼一声,本来放在桌面上的黑色布包,嗡的一声被冲开。 一柄浑身漆黑如墨的长剑,破风而来。 正落在司琻抬起的手中。 而后他突然毫不犹豫地的抬手,灵力一断,举剑向沈玉堂的胸前刺去。 “吱——” 尖锐的爆鸣声在他的耳边炸开。 墨玄的剑尖,正刺进长生锁中间。 漂亮的项坠无风自动,在尖锐的声音中,泠泠地响着,一点一点淡化着这爆鸣。 在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之后,司琻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那些花哨的晶石,一个接一个的,吐出了一团团的雾气。 在悦耳的铃音中,混作一团。 “咻”地一下,钻进了沈玉堂的胸膛里。 司琻回神,立马抬手输起灵力进去。 在那团雾气的辅助下,修复心脉变得轻而易举。 司琻几乎没再耗费多少灵力,就能感受到沈玉堂已经恢复了强健的心跳。 他心中一松,眼前发昏,差点栽倒下去。 他晃了晃脑袋,也清醒了些许。 赶紧下榻,把沈玉堂放平,给他换了一次药,又添了几口水。 看他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额头上的温度也缓慢地降了下来。 他才怔怔地看着沈玉堂白净的脸,忍不住抬手去探他的鼻息。 然后才后知后觉。 巨大的恐惧和失意,几乎瞬间将他吞没殆尽。 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一只手扼着自己的脖颈,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一只手紧紧抓着床沿,手臂上青筋暴起。 第56章 什么叫并无大碍? 沈玉堂昏迷了整整一天。 期间司琻一直守在客栈,他不清楚沈玉堂和三金前辈的交情有多深,但是不过辰时,三金前辈就来敲门了。 司琻当时正身陷于沈玉堂随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恐慌之中,忽然听到敲门声还有些恍惚。 他本不欲开门,心道倘若是寻常情况,房里一会没人应声,就该觉得是主人不在,自然就走了。 但是这敲门声过了好一会,非但没停止,甚至还喊起来了。 “我听到动静了!臭小子快开门,老子有话跟你说!” 司琻一惊,这声音,怎么是三金前辈? 他不过犹豫了一瞬,就转身,几步过去拉开了门。 看他们昨日的相处,以及三金前辈刚才的喊话,二人像是很熟稔的样子。 玉堂到现在还没醒,说不定前辈会有办法。 司琻如是想着。 然而才一拉开门,三金打眼一看他,就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后撤一步,瞪大了双眸。 也不等他说话。 一把推开他跨步进门,冲向屋里,还不忘甩手把门合上,压低了声音,一边在屋里环视,一边焦急地问司琻:“小子!你怎么这么个样子在这里?我家金满人呢?!” 司琻的脸色很差:“前辈您先冷静,师弟现在并无大碍。” 沈鑫却是听懵了,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叫并无大碍?他出什么事了吗?他现在人呢?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来,司琻脑子本来就很混乱,一时不知先回答哪个,只得先把人往床榻边引。 然而不过才绕过屏风,司琻就觉肩上一沉,他不禁侧头去看。 就见三金前辈像是不堪重负般,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借力。 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榻上的人,唇上的血色不知何时已经褪了个干净。 “前辈……”司琻没想到三金前辈的反应会这么大,眸中的痛色遮掩都掩不住,正想出口宽慰,却被他抬手止住。 沈鑫缓了一缓,几步来到榻前,先是仔细探查了一下沈玉堂目前的情况。 而后三指探上他的脉。 司琻安静地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等沈鑫探完脉,开始埋头在乾坤袋里找东西。 他才抓住机会轻声问道:“前辈,我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沈鑫手上的动作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偏头对他说道:“没什么大碍了,天黑之前就能醒来。” 司琻闻言松下一口气。 “你也别在这守着了,起码去换身衣服。”说完又开始翻找,不再管他了。 司琻这才低头看看,发现自己上半身从左边肩膀至腰腹,沾满了血迹。 他从始至终一直守在床边,惶惶不安还来不及,早就忘了自己被溅了一身血的事。 怪不得开门时前辈会被吓一跳。 “怎么还不走?不放心我?” 司琻视察自己的功夫,沈鑫已经开始嫌他碍事了。 “并没……”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去。我的本事总比你的大。” 前辈似乎并不是想听他解释,才一开口就打断了他。 司琻只得低声应了句。 确实,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刚开始的确担心,前辈对沈玉堂的感情究竟到何种地步。 如果只是玉堂父亲的至交好友的话。是否到了能将他的性命依托在他手上的程度? 但是从刚才三金前辈进门到现在的反应,都已经说明一切。 司琻愧觉自己多余的担心,而且自己能力不及前辈也是实话。 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落寞,又向着沈鑫忙碌的背影行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昨晚辛苦你了。” 司琻的手,还没搭上门框,就听到三金前辈说道。 “他体质不好。又受了伤,我昨晚不该走了的。” “幸好你留下来了。” 司琻闻言却绷紧了嘴角,他知道前辈说这些话是出于对玉堂的担忧和对自己的关心。 但是前辈讲话的立场,听着总有一些莫名。 司琻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照顾师弟是我该做的。”就开门出去了。 …… 司琻整理好自己回来,也不过半炷香的事。 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 合上门,绕过屏风,再往里走,却无处下脚了。 身后的摆设还是一如既往,眼前却成了雾茫茫的一片。 烟云缭绕,白雾翻滚,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吞噬进去。 司琻止步于此,轻声唤道:“前辈。” 话音未落,眼前的白雾就破开了一个缺口。 接着瞬间扩大成一个容一人通过的门。 司琻这才得以看见这里原本的构造,他抬脚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窗边放着的一鼎香炉。 其构造很常见,花纹缠绕着鼎身,镂空的顶部,有青烟袅袅升起。 丝丝缕缕,织进这屏障一般的雾气。 司琻再往前走几步,身后又忽地一下,变成了室内原来的样子。 香炉依旧的在那里,不过紫烟朦胧,只轻飘飘地消散在空中。 “我已经做了进一步的处理,不用太过担心,你且守着。”沈鑫忙活着收拾手边的东西,头都没回。“他之后可能会模糊醒来,要是说胡话,你也别在意。” 司琻点点头:“前辈放心,玉堂小时候生病,都是晚辈在照料,晚辈清楚的。” 沈鑫闻言,回身,抬起胳膊,两手一拉,收紧手中的乾坤袋,挑眉看他:“哦?” “那就好。” “前辈是有事要离开吗?” “玄林门那边,明日不就要去魔渊了?”沈鑫无奈道,“净瞎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说着,忽而话锋一转。 “说来我还没问,你小子怎么打算的?”沈鑫把自己的瓶瓶罐罐塞好,“你师尊倒是硬气。” “当年欠玄天门掌门那么大一个人情,竟然都有脸不来?”沈鑫摇头嗤笑,“掌门亲自带人分支出来做了个玄林门,他就装不认识了?” 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眼光看他,“派你一个小辈。如何?吃了不少白眼吧。” 司琻垂头拱手:“前辈何必挖苦我。师尊不来,定然有他的道理。晚辈作为南天门掌门座下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于修桥这件事来说,绰绰有余。” “嗯……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沈鑫摸着下巴悠悠道。 “不过,你可愿听我再说你两句?” 第57章 护好你师弟 “前辈但说无妨。司琻洗耳恭听。” 沈鑫听他这么说,便没客气,直言道:“你这次来,就是替你师尊受罪的。” 司琻身子明显一僵。 沈鑫却没管他的反应,靠近他一步,继续说道:“你自愿替他,那是你们的师徒情分,但是。” 沈鑫回头看向床榻,又看向他:“但是,护好你师弟。” “他来这里,可不是因为你们师尊,是牵挂你。” 说到这里,司琻再也忍不住,抬眸看向沈鑫。 沈鑫的瞳色很浅,平日里他对视,总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而现在,他眼中澄澈,满是诚恳,甚至带了些祈求的意思。 司琻眼睛一晃,忽然觉得这双眸子和沈玉堂的很像。 他怔怔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晚辈定会保师弟周全。” 沈鑫这才满意地退开,走到床边,又探了探沈玉堂的额头,给他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继续对司琻交代道:“那个是阵眼。” 他抬抬下巴,指了指窗边的香炉。 “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但是这里空间有限,只是摆了一个小型的迷雾阵。”沈鑫一边说着,一边又在香炉里加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普通的香炉,不用在意,等玉堂没事了,想撤掉,直接倒点水浇灭就行。” 司琻有点震惊于三金前辈的随意,但是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就只应声称是。 沈鑫又交代了几件照顾沈玉堂的事:多久给他输一次灵,多久他一次脉,有了什么症状该用什么药。 事无巨细。 司琻虽然说得上擅长医药,但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妄然称大,沈鑫说什么他都尽量详细地一一记在脑海里。 沈鑫看他听得这么认真,越说越多,也越说越不放心。 最后还是看时间实在来不及,他才一通翻翻找找,拿出一颗铃铛放在司琻手里。 “传音铃,我在玉堂身上也系了一个。运灵摇铃,你也带上,有事便唤我,我尽快赶来。” 说完也不等司琻致谢,就匆匆离去。 “咫尺铃音千里闻。”司琻看着卧在手中的铜铃喃喃,这是三金近些年新炼制出的宝器,虽然用料导致了它的品级不算高,但是实在方便。 而且炼制方法三金并不外传,因而成了千金难求的宝器。 宝器卖千金。还一度被世人诟病。 没想到前辈竟然会赠予自己。 他珍重地坠在腰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看着沈玉堂已然轻松的睡颜。 “到底还是沾了你的光。” …… 沈玉堂醒来时,睁眼发现周围一片黑暗。 他的脑子还有些混沌,只迷糊地想起大师兄想给自己换药,但是自己才一趴下,就没来由的引发了那一阵熟悉的心悸,然后他就失去意识了。 所以? 天道亡我没死成,把我搞瞎了? 沈玉堂骇然。 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似乎是侧卧久了,胳膊很麻,一下没用上力,就打了个滑。 “玉堂?” “大师兄?”沈玉堂心中稍安,忙问道,“师兄你在哪?我怎么突然看不见了!” 司琻几乎瞬间抓住了他乱挥的手。 而后火光大亮。 “你刚才说光太亮,刺眼,我便把灯熄了。” 沈玉堂眯眼适应了一下,就见大师兄一手握着自己,一手的双指上还燃着火诀,正伸长了胳膊,去点台边的蜡烛。 沈玉堂一窘,忙卸了手上的力气:“怎么会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司琻却是已经点着了蜡烛,也没松手,叫他借着自己的力坐起身来,方便帮他检查伤口。 “更无理的你都提了,这算什么?” “啊?”沈玉堂不明所以。 就听司琻给他擦着药,娓娓道:“一会说这被子怎么这么沉?” “一会说这空气怎么这么少?” “对了,还问我,喜欢新师弟还是喜欢旧师弟……” 司琻的语气很是平淡,但是沈玉堂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些笑意。 他知道大师兄不会嘲笑自己,但是依旧尬得头皮发麻:“……师兄别说了。” “好,不说了。这有什么的,你不过是发热烧迷糊了。现在呢?身上可还有什么不爽的?” 沈玉堂心道原来是伤口引起了发热,连连摇头:“说来,师兄照顾了我一整晚都没走吗?现在几时了?” 司琻沉默了一瞬:“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了。现在是第二夜子时。” 沈玉堂哑然。 “不只是后背上的伤口。”司琻给他披上衣服,重新坐到他的对面,严肃地说道,“玉堂,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 “怎么了师兄?”沈玉堂缓过神来,心虚赔笑,“我今晚…不,昨晚,情况很严重吗?” 司琻面色沉重的点头。 沈玉堂这才注意到灯光下,司琻眼下的青乌。 “你不要怕。”沈玉堂还没说什么,司琻又覆上了他的手。“到底是什么人?损伤心脉可不是小事。只要你说出来,不只是我,我们整个南天门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沈玉堂一怔,瞬间的泪眼朦胧。 大师兄说的话实在太令人动容。 但是他现在的事又怎么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 他不怕,他沈玉堂打小就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连他爹的铁拳威胁追他三条街都不怕,哪里会有让他害怕的人? 天道也好,话本子也好,他人的感情也好,自己的钱财也好,都不至于让沈玉堂有口难言。 真正让他惶惶的,是他所做的可能会波及到的人。 书中从头到尾没提修治亡命桥这一环。 如果不是他犯了错,提前了三人到九重瀑历练的时间。 大师兄就不会来接他们,也不至于撞见这里的事情,更不会被师尊派来跟进。 如果不是他非要三钱认主。 他们就不会去赤焱门,大师兄也就不会觉得三钱的丢失,其中有他的责任。 现在,他又提前触发了结局,自己差点死在这里不说,还耽误了大师兄回南天门的时机。 沈玉堂想着,憋回了朦胧的泪意,心中五味杂陈。 他之前会想着,有书就能更好地左右自己的人生,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弄巧成拙罢了。 当初的锐气被消磨了太多。 他现在只想,不管结局如何,他都不要再连累司琻了。 “大师兄,是如何救活我的?” 司琻一愣,转而皱眉说道:“哪里就严重到那种地步了。说到底我也没出多少力,主要还是你的保命灵器。” “还有三金前辈也来了。” 沈玉堂这才精神一震:“三金也为救我出了力?” 沈鑫来了的话,那他应该不至于过多拖累师兄。幸好。 司琻点头,但表情复杂:“你们感情很好。” 沈玉堂没有避讳:“对,我小时候他就经常照顾我。” 司琻眉头一舒:“竟是如此。” “但是他似乎也并不知道你伤病的原因。” 沈玉堂眉毛一跳,讪讪道:“体质差,大概是有什么隐疾,让师兄费心了……” 司琻面露不悦:“你还是不打算说吗?” 第58章 不知所踪的不仅仅只有他! 沈玉堂看着司琻认真的神情,沉思了一会儿,严肃地回他:“师兄放心,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话说到一半,沈玉堂自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别说安慰司琻了,这保证的话,沈玉堂自己都不相信。 第一次心悸时,他吃药压了下去。第二次有大师兄和沈鑫救了他。 这都已经两次了。谁能说的准,会不会有第三次呢? 司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别开了脸,好一会没说话。 沈玉堂自觉是让大师兄寒了心,但是也不好多说,他既然没办法保全自己,那就只能减少对他人的伤害,让大师兄他们免受纠葛。 他自己的结局在书中已经注定,不想再影响了大师兄的人生轨迹。 毕竟放眼整个南天门,最后主角们的婚宴他们都有参加,不知所踪的也就只有他…… 等等,想到这里,沈玉堂忽然一怔。 只有他? 不对。 不知所踪的不仅仅只有他。 沈玉堂转头看向司琻。 “大师兄,能告诉我,你和四师弟的关系……如何吗?” 司琻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愁容,不解地望向他:“问这个做什么?” 沈玉堂知道有些唐突了,他自己都没想好合适的理由。 好在司琻并没有想深究这个,直言不讳道:“一般,他刚进师门时尚且乖巧,后来不知从某一日开始,屡次不听安排,还有一套自己的说辞,起初我还约束一番,后来师尊又说他有灵性,我便不再理会了。” 沈玉堂怔愣地听完,心道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理会许小白,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不能像大师兄一样,把自己的身影从书本中抹除呢? “你这次的意外,和他有关?”司琻忽然问道。 “不不不,”沈玉堂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许小白本人都在局中且不自知呢,事态也没有发展到许小白黑化、陆流飞发疯那一步,哪里说得上是他的问题? 沈玉堂沉吟了一瞬,纠结的情绪都快凝成实质。 司琻也不催他,就就沉默地坐在床边,身后是昏黄的烛火,眼前是苍白而忧虑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堂终于从思绪中抽身。 他现在想明白了一点: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和那本书无关。 书中自己是推动许小白和陆流飞感情发展的存在,虽然离谱,但是好歹有基本的逻辑。 不像现在,他没招没惹,随便住个客栈,就能被动触发结局。 可能是因为他觉醒了,这个世界采取的弥补措施。 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沈玉堂倾向于后者,这让他想起了幼时在沈鑫的藏书中看到的一种捕捉灵兽的阵法。 那类阵法只对特定的一种或者几种灵兽有作用,旁人进去如履平地,只有他们,一旦踏足,就会瞬间触发,轻则被缚,重则杀身。 这个世界就像那个迷阵。 并不会顾及他们阵中人的思想情感如何。 而书中所写出的感情纠葛,不过是对于这个阵的一种解读,或者说,就是一种障眼法,甚至是诱人深入的某种东西。 让身处迷雾中,尚未觉醒的人,被这种解读牵扯着,乖顺地走向结局。 所以才会有像大师兄这样的,从始至终没在书中露面的人。 如果不是阵法对他没用,那就是他本来就未踏入这迷雾之中。 这种情况的话,尽快告诉大师兄这其中的真相才最安全,毕竟他都被自己牵扯了这么久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半只脚踏进来,到时候再说,怕是就晚了。 沈玉堂思考的过程中偷瞟了司琻好几次。 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从枕边拿起来自己的乾坤袋。 司琻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就见他从袋中,拿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层层裹裹,他一点点拆开,其中一个墨色书封的册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沈玉堂没说别的,就把书递到他面前:“师兄,你先看看这个。” 司琻不明所以,但是抬手接过。 入眼的四个大字,就惊得他浑身一震。 “你写的?” 沈玉堂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师兄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有点头疼:“总之一两句说不清楚,你看完就明白了。” 司琻依言,翻开书册。 沈玉堂坐在对面看着他,心情有些忐忑。 他忽然觉得这个夜变得很静,静到他只能听到蜡烛燃烧细微的噼啪声,和司琻手指掀动书页的声音。 司琻看得很快,沈玉堂不知他是不耐还是怎么,尤其是后半册,他几乎一目十行,没一会就看完了,带着眉毛间一条深深的沟壑。 “这是恶作剧还是怎么?”司琻和他最初的反应是一样的。 “我本来也以为,但是事情发生的太多,桩桩件件都和这上面对应,说巧合?太牵强了。” 司琻拿起布包,将那本书重新包裹。 “我并不清楚许小白和陆流飞的感情到底如何,你呢?当真心悦你二师兄?” 沈玉堂连连摇头:“远不到那种程度!最多不过是对他的恣意洒脱有些倾慕。他对所有人都是那般热情,你清楚的大师兄。我的所有作为,不过是对那些热情的回应。” 虽然他在极力解释,但是司琻脸上的表情叫沈玉堂没来由的心慌:“这个不重要大师兄,关键是你看三钱,寻常不会有人想到小挂件一样不起眼的东西会是仙器!” 司琻终于恢复了往常的脸色,沉声道:“不错。” “而且这本书应该就你手里这一本,不然三钱早就保不住了。” 沈玉堂脑中一阵清明,是啊,他都没有想到这一环,他之前还怀疑过是不是人手一本,这样看来,如果真的人人都有,凭借现在修仙界人们对于仙器的疯魔程度,三钱根本不会在他手里待到认主。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是仙器也是灵器了。”司琻看着他严肃道。 仙器…… 不错,虽然不是别人的恶作剧,但是也不能排除人为的可能。 沈玉堂回视,不愧是师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第59章 会有人相信吗? “不知到底是不是什么法器在作祟。不过我之前一直认为,这就是一本众人的人生轨迹图,就像阎王生死簿一样,一切都是按照安排好的来发展。”沈玉堂叹了口气。 “还以为改变一些事的关键节点,就能相应的改变结局。” “直到这次在客栈突然出事。” 沈玉堂有点落寞地说着:“也没经历什么剧情节点,就莫名其妙的。” “还以为死定了,平白无故再拖累你。” 司琻双眸一寒:“说什么拖累,你是我师弟,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沈玉堂心中一暖:“要不是你和三金前辈,我估计就中招了。” 司琻紧抿着唇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当时有多么凶险。 “不过经历这次事情,我也发现,故事的结局,和我是否按照书中的剧情走无关,这些故事,即便我已经努力改变了,还是会变成原状。即便没有完全复原,也会毫无逻辑地触发后续。” “就像是,为了达成这个结局,才编了一本书。” 司琻闻言沉思:“如果,你没有拿到这本书的话,会按照其中的剧情走吗?” 沈玉堂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很多事,倘若不是跳出当局来看待,他确实会感情用事,他沉默着点头:“基本上吧……” “毕竟我待人真诚……”他小声接了一句。 “那拿着它,也不算坏事,如果是灵器或者仙器的话,我们得找人看看了。”司琻跟他打着商量,“这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而且,已经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 沈玉堂若有所思:“但是会有人相信吗?太过离奇了。” 司琻像是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有一个人会相信。只是,你信得过他吗?” 沈玉堂瞬间反应过来,眼睛都亮了起来:“三金前辈!” 二人没时间等到天亮,当即就换上夜行衣,要去玄林门。 天亮玄林门就要组人去魔渊了,他们得赶在这之前把事情解决。 沈玉堂看看天色,已经丑时。 自己还好,睡到子时才醒,大师兄还不知熬了多久。 “身体吃得消吗?” 沈玉堂才想问司琻的话,没想到却被对方先说出来了。 “我没事,师兄,你要不要先休整一下,我们一个时辰后再出发也来得及。” 司琻却直接戴上了面罩,声音变得有些沉闷:“尽快吧,不管是保管还是应对的办法,都要请教一下,这本书,若是泄露出去,也不是小事。” “师兄考虑的周到。” 说完,二人没再多耽搁,翻窗下去,直奔玄林门而去。 沈玉堂飞身在前,司琻垫后。 二人在屋顶上起起落落,不多久就看见了玄林门的大门。 沈玉堂回头望向跟在他身后的大师兄,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二人在玄林门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落脚。 沈玉堂低声说道:“大师兄,说起来,那天下午玄林门中还有一个人追了我一路。”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魏孝仁那边的人。他们帮手可多?那我们这样可进得去?” 司琻小心来到他身侧:“他们带的人确实不少。不过都是些宫里的凡人,不需要作为考虑。而且前天下午追你的人,是我。” 沈玉堂闻言猛地转头看他,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总是和自己保持着半丈远的距离。 “你当时就看出来是我了?” “没追上,并不敢确认。”司琻诚实道。 “所以当晚才跟着三金去了客栈。”沈玉堂接上他的话。 司琻点头:“走吧,进了里面你跟在我身后。” 沈玉堂没了后顾之忧,跟着司琻翻过围墙,又轻手轻脚地绕过几个院落。 终于在一处房子前停了步子。 沈玉堂环顾四周,发现沈鑫的房子是真会选。 就选在了魏孝仁院子的旁边,他前日逃跑的时候,特别注意到了那两扇金色门钉的朱红大门。 和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新换的。 现在更是和沈鑫朴实无华的木板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琻在门口转了两圈探查,似乎是想要再次翻墙进去。 沈玉堂见状连忙抬手拉住了他。 冲他摆了摆手。 他爹的住处他还是清楚的。 真要翻墙进去,估计还没落地就会被他爹的阵法弹出去。 要么就是掉进什么迷雾阵里,再走不出来。 沈玉堂拿起腰间的铜铃,这个东西醒来时就看到了,他并不陌生,只不过太长时间没用。 他输入一点灵力,轻轻一晃。 就见其间的铜舌轻轻摇动。 明明已经撞上了钟状的铜壁,但是却没向预料之中那样发出声响。 只摇了一下。沈玉堂就收了手,示意司琻和他一起,静静地候在阴影里。 司琻才走过去,就听到院里发出了声音,接着柴扉就被从里面拉开。 沈玉堂一个闪身进去,沈鑫竟然毫不意外,司琻紧随其后,侧身进去,向沈鑫拱手行礼。 沈鑫摆了摆手没说话,示意他们赶紧进屋里。 三人匆匆进屋,合上门,沈鑫又点上了一炷香,才开口对他们解释道:“院子里被掌门设了收声用的东西。一个风吹草动的,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屋里没事儿,我设了结界。” 沈鑫说得随意。 司琻却听出来了问题:“前辈,晚辈院中以及周围的院子里,都没有。” 沈鑫颔首:“对,就是针对我的。不碍事,左右就是怕我跑了。” 沈玉堂听他说这话坐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玄林门想拘着你。” 沈鑫看他一眼,撇撇嘴冷哼一声道:“笑话,这小玩意儿还能拦住我了?你觉得我前几日怎么去找你的?” 沈玉堂方才放下心来。 “行了,别管我了,说说你们来什么事儿?玉堂才刚好,怎么又起来了?身体可又不适?” “没有,基本上好全了,这次来有旁的事。”沈玉堂说着找出了书,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从容很多。“这本书有些问题,我们怀疑,它和某种灵器甚至是仙器有关。你先看看。” “仙器?别跟我开玩笑……” 沈鑫听他这么说,难得严肃了起来,“哗啦”两下,随手扫开了桌子上杂乱的大小器物,腾出一块地方来。 然后抬手接过,铺在桌面上。 眉头紧锁,一副要大干一场,好好研究的模样。 然而才翻开一页。 就见他动作一顿,愣住了。 然后快速地向后翻看。 沈玉堂看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这像码银票一样的手法翻书,能看出来啥啊? 却见沈鑫抬起了头,表情比他们还要奇怪。 “这白纸你给我看啥呀?” 第60章 日后就是平白多个累赘 沈玉堂一惊,和司琻对视一眼,探头到桌前。 但是他看到的明明是密密麻麻的字。 “老……三金前辈您真看不到?这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 “你们不是寻我开心吧?” 沈鑫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向他们二人时,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无。 沈玉堂当即严肃道:“我拿我老爹的万两黄金,千块灵石,百余件灵器发誓!这本书绝对有问题!” 司琻先是看了沈玉堂一眼,又见三金前辈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对,才上前说道:“不如,我们口述一遍,我们看到的,前辈再做定夺。” 沈玉堂连连点头:“您意下如何?其实就是因为这内容太过离奇,我们才来找你请教。” 沈鑫皱着眉又翻了两遍:“这上边半似灵气也没……” “罢了,你们先坐。” 沈玉堂和司琻在他对面落座。 就见沈鑫思考了一会,从一旁堆了半边桌子的小法器中挑挑拣拣,找到一个小锤子一样的东西,然后趴伏在桌面上,对着铺开的书页敲敲打打。 “根本没有反应。”沈鑫直起身,一脸苦闷。 “那你们说说吧,为了你爹的万贯家财,我姑且听听看。” 沈玉堂心道太好,谨慎地问道:“您这结界隔音吧?” 沈鑫心不在焉地点头:“自然,快说罢。” 沈玉堂抓住机会,把自己良好的记忆能力展现了个十成十。 司琻偶尔在一旁补充一两句。 就这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就把这本书讲了个七七八八。 沈玉堂已经可以用平常心来看待整个故事,只有司琻和沈鑫依旧面色有异。 尤其是沈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这谁写的破书?”沈鑫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写的什么东西?好歹毒!” “你惹什么人了?” 沈玉堂摇头像拨浪鼓。 “你可别跟我说你真能办出来这事?”沈鑫是真的火气上来了,一双鹰眸瞪过来,沈玉堂腰板都挺得溜直。 沈玉堂紧绷着脸皮不敢吭声。 以他儿时的经验,现在最忌讳火上浇油。 “在家的时候不挺横的吗?门派里有人欺负你就打回去啊?怂什么呢?” “跟个受气包一样,还要等易筋堂那混小子救?” “你爹教你的还人情,是教你这么还的?” 沈玉堂垂着头挨骂,他爹说的真是对极了! 但是怎么这么久还没骂完呢?之前只要他不顶嘴,沈鑫说两句就完事了。 大概是看他混的太惨了吧。 但是沈玉堂没反应,一旁的司琻却是看不下去了。 “前辈,这件事不怪他。南天门门规禁止打斗。玉堂与同门起了争执时,曾一度被制止,晚辈也是当初管束他行为的人之一……” “行了。”沈玉堂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胳膊,“那时候本来就是我不守规矩。“ 又转头对沈鑫说:“前辈您就消消气,剩下的留着我爹娘来训。” 沈鑫竖着眉,看看他,又看看面容紧绷的司琻,拍桌而起。 给沈玉堂吓得一个哆嗦。 就见沈鑫蹬蹬两步走到靠窗的长几边,端起茶壶,掀开盖子,“吨吨吨”灌了一壶凉茶下去。 又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再回来时,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沈玉堂看他还是不想说话,就斗着胆子先问:“那您,现在可信了?” “我倒是不想相信!” 沈玉堂一个后仰,怎么火气还是这么冲? “你把这么丢人的事都说出来了,我还能不信?” 这边司琻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又要说话,沈玉堂眼疾手快赶紧给他按住了。 “信了就好。那我们接下来?” “这书有蹊跷,先留在我这里。你也别回客栈了,要么跟着你大师兄,要么住我这,都差点蹬腿儿了你,不可大意。” 沈玉堂乖顺点头。 沈鑫转而对司琻说:“你呢?小子。你跟他是一条船上的?这书上可没你,你要再跟他一道,日后就是平白多个累赘。” 司琻皱眉:“前辈言重。” “一点都不夸张,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想好,别到以后想下船都来不及。” 司琻却没有片刻犹豫:“晚辈和师弟共进退。”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沈鑫嗤他,到这种地步也不必再劝了。 “玉堂接下来尽量避免书上出现的地点。” “同你的那两位师兄弟保持距离。” “这本书我要带回去研究之后才能给你们答案。现在不管如何,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只能尽量躲避。” “司琻,”还是沈鑫第一次喊司琻全名。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沈玉堂都不禁侧目。 “竟然你决定和他共进退,那你就该明白你的优势。你不是他们的目标,行动比他更方便些。凡是你能出面的事,尽量不要让他牵扯,以免在触发什么东西。” “不让我出面?我还不至于废物到那种地步。”沈玉堂先出声反驳。这有些过度保护。 结果那二人却没一人理他。 司琻郑重应下。 沈鑫看起来也很是满意的样子:“如果他能平安度过此劫,待到你突破御器上阶,我可以为你亲手打造本命法器。”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三金的名声,是即便亡命桥上无文字记载,也能家喻户晓的存在。 别说炼制本命法器。就前些年,易筋堂堂主找他炼个灵器都足足追了十年。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炼,只是不愿意给别人炼。他行事做派自由不羁,只炼自己想炼的,他如果没有兴趣,给多少钱都是免谈。 现在竟然主动提出给司琻炼本命法器。 连沈玉堂都有点无措。 司琻只怔愣了一瞬就站起身,拱手推辞道:“晚辈并非邀功,还请前辈收回承诺。” 沈鑫闻言却是郁闷地挠了挠头:“你不想要?” “炼之前我会对你测试,炼制出来的指定合你手。” 沈玉堂在一旁先看不下去了,他爹这些年好像做的更过了,司琻都为难成什么样了。 “前辈,这还没头绪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啧。”沈鑫不满出声。 “就你会泼冷水!”他脸色瞬间变臭了。“行了,再说再说。你俩走吧!” 还没走两步。 “你!”沈鑫忽然大吼。 二人回头。 就见他抬手一指沈玉堂。 “这段时间,休想睡我这儿!” 第61章 他当然不甘了 三人聊完才刚到寅时,玄林门的安排是到午时才出发。 挑的是日光最盛,魔气较弱的时候。 司琻把沈玉堂安置到他自己的院中,就借口有东西落在客栈又匆匆出去了。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是也没有多问。烦思缠身,更是没有睡意。 干脆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出了纸笔。 铺在桌子上,点了一盏小灯。 把书中涉及自己的时间地点,靠着记忆,写写画画,逐一排查躲避前往的可能性。 师门是肯定避免不了的。不过也好在,门派当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除了会损失点资材。 经历一次生死攸关,沈玉堂把自己的财产都看得淡了些。 “哎,但还是很痛心。”沈玉堂自言自语,“能少费我点儿也行呢……” 沈一堂把南天门圈起来。想着之后再做打算。看向下一个地点。 是极北之地。 在今年冬日,极北之地的雪原上会开放一处秘境。 这个消息会在三个月后,被正巧游历到此地的七长老先一步发现。 而后各大宗门世家,陆续得到感知。 经探查之后定为中极秘境,只对御器境及以下弟子开放,便由南天门牵头,组织各门派对应境界弟子参加试炼。 试炼通过者才有机会进入秘境,寻夺天材地宝。 他们南天门作为第一仙门,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凡到达御器境的修士,几乎都获得了资格。 他们师兄弟几人自然在列。 虽然沈玉堂还是在散财,不过这里面的事有些特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出门捡破烂挣了二两银子,还没走到家,施舍给乞丐了。 陆许二人倒是会各自获得一件法器。 只有沈玉堂。 空着手进,空着手出。 连一颗灵植都没带出来。 难道这个秘境他也不去吗?什么也带不出来,未免太可惜了。 沈玉堂正纠结着,就听司琻回来了。 沈玉堂赶紧收拾了桌子,紧走过去给他开门。“大师兄” 司琻抬脚走进屋里,神色比出门时看着轻松不少。 没等沈玉堂问,他就径自讲了:“我刚才顺便去了三金前辈那里,跟他提了三钱的事。” 沈玉堂一愣,旋即苦笑:“你又去问这个干什么?我不是都说了不要了吗?” “别逞强。”司琻拉着他到桌边坐下,“前辈说了,交给他,他能带回来。” 沈玉堂脸色有点难看。 他知道沈鑫处理这事情也并不简单,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了,要靠自己来解决。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虽然清楚司琻并不知道沈玉堂当初的许诺,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但是他还是略有不满地看了司琻一眼。 “师兄,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仅是救我一命,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司琻听到他这么说却是皱了眉。 他沉默了好一会,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耐,像是隐忍。 就在沈玉堂以为他因为自己频频道谢而生气时,却听他开口说道。 “玉堂,醒来时我们就发现了你的不对。”语气尽是担忧。 “刚才和三金前辈交流时也说到了这一点。” “前辈让我带句话给你:你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很好。如果不能做到,那就带着一份‘不甘’去努力,去争取。” 司琻声音低沉,不同于沈鑫的严肃。 沙哑中带着一丝柔和。 沈玉堂听他说话,好一会儿没回神。 他爹一直是个育儿专家。 早些时候,沈鑫因为长得凶,被街坊拿来当做训孩子的反面素材“再哭就把你送到沈伯伯家!” 直到他的出生,天资,家教,样貌,都顶顶好,才使得口耳相传的谣言被破除。 甚至咸鱼翻身,沈鑫一跃成为养孩子的正面标杆。 而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你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很好。 每次他大病初愈,沈鑫必会对他说这句话。 现在竟然还升级了。 沈玉堂失笑,他爹看得还挺准,他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挫了几次锐气,就开始畏首畏尾,连自己的所欲所求都降低了。 抬眸看向司琻,见他漆黑的眸子中浓稠的忧虑。 他忽然觉得自己近来最不该做的,就是一味地推开沈鑫,推开大师兄。 说什么不想连累他,结果还不是把一向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他,愁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明明都如此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带着他们的关怀和期望选择妥协? 沈玉堂垂眸,本来只有眼尾淡淡的红意,现在渐渐向脸上蔓延。 他冷笑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终于让压抑的情绪喷涌。 不甘,他当然不甘了。 他来到这个世上不过才短短二十余年,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要像赎罪一样,把自己的所有东西拱手让人? 让人还不算。 “怎么看这都是卸磨杀驴吧!”沈玉堂握紧拳头忿忿。 “凡是我不想给的东西,就利用我的愧疚,我要是不怎么在意的,就干脆叫人顺走!我是笔者家里的库房吗?缺什么东西就拿,拿光了就掀房又揭瓦?!” 沈玉堂一拳锤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气死我了!” “三金净说废话!换谁谁甘心啊!” 沈玉堂说完,脸彻底烧红了。 “这样看着,气色好很多。” 沈玉堂不敢置信,侧目看他,就见司琻眼里盈了淡淡的笑意。 大师兄竟然看他笑话! 沈玉堂自己也没绷住:“我刚才是不是太激动了?” 司琻好笑地摇头:“不,很有干劲儿。” “那还要不要三钱了?”司琻跟他开玩笑。 “认主是双向契约!三钱既然没有放弃我,我自然不能舍弃他!”沈玉堂正色道。“既然三金前辈有办法,师兄,我们正好不用去找问石了。” 司琻点点头。 “不过我并不想把这么棘手的事完全让前辈代劳,这边事情结束后,我们一起商讨吧。” “交换一下信息,也是应该的。”司琻认同道。 沈玉堂至此,终于吐出了沉闷在心胸之间的那一口浊气。 “先定一个小目标:夺回三钱!” 第62章 童言无忌 司琻见沈玉堂重新恢复了精神,终于放下心来。 “大师兄,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早,你先休息一下吧。” 司琻这几天也确实疲惫:“休息到巳时,之后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 说着便起身向床榻走去,然而走了两步,却见沈玉堂还坐在原地。 “你不休息?” 沈玉堂回头看他一眼,摆摆手:“躺太久了,一点睡意也无。我也准备点东西,师兄你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司琻见他确实没有累的意思,便也没劝,自己进了床帐里。 沈玉堂又掏出了他的笔墨。 闷头记录着什么。 …… 午时一刻。 沈玉堂才赶到魔渊附近。 为了不让人起疑,他特意错开了和司琻他们出发的时间,又做回了那个散修。 正午的阳光毒辣又刺眼。 大部分人都戴了帷帽,沈玉堂也不例外。 这斗笠不仅是为了遮挡阳光,更重要的是在垂落的纱巾上撒了驱魔散,可以有效避免周围丝丝缕缕魔气的入侵。 远远看去,黑白相间的帷帽连成了一片。 虽然有听说玄林门这次请来了很多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他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都看不见亡命桥的铁链。 沈玉堂忽然觉得场面有些好笑。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这些人上去都能把桥塞满了。有谁能伸得上手吗? 正想着,就见有人自人群中,缓慢地升了了起来。 沈玉堂眯起眼睛去看,那男子不过中年的模样,结发髻于头顶,束一个翠绿的簪子。 身量不算高,但是挺拔。 穿着墨绿色的长袍,形制有些繁复。 脚下踩着一个圆形扁平的白色石头,盈着光,正能站下他一人。 沈玉堂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法器,倒是比御剑还要方便的感觉。 沈玉堂正琢磨着,就听见那人开口说话了。 “今日,邀各位高人于此,实非易事。” 声音洪亮震耳,沈玉堂连忙捂住耳朵已经来不及,就觉“嗡”的一声,等一会儿才反过劲儿来。 “亡命桥的事,想必各位都有所听闻。在下就不再赘述。 诸位稍安勿躁,只需静候片刻,一切都会展现眼前。” 说完,那白色的石头便带着他,落回了原地。 这人是…… “这应该就是玄林门的掌门了吧?” 沈玉堂才想到这里,就听身侧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他稍稍偏头。 看着是少年人的模样,估计哪个门派里的小辈。 “哇刚才毫无预兆的说话,差点把我震聋了!”其中一人感叹道。沈玉堂深有所感。 “到底是功力深厚啊?听说他之前可是玄天门的当家呢。” “怪不得……” “这么大的人物都在呢。那咱们来这里能干嘛?” “长见识呗。”少年悄声说着话,伸长了脖子向前看。 沈玉堂心道,这些门派弟子心可真大,魔渊出事还敢让小辈来长见识。 他自己现在御器境想来魔渊,都是偷着来的。 “两位道友出身何门啊?”沈玉堂凑过去小声问道。 那两个少年没什么防备心:“说了估计你也不知道。就是个小门小派,天望派,在南边呢,你呢?” “我?我就是玄林门的。” 两人一听这话,明显都激动了起来。 离他近的一个立马就凑了过来:“那你们掌门真的是玄天门的人吗?之前四大仙门之一的玄天门?” 沈玉堂故作神秘摇摇头:“这话你们能说,我可不能说。” “哎呀。”少年也意识到了。“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不碍事,其实我就是外门弟子,懂的说不定还不如你们多呢。你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这些书里都有记载啊。”少年看他好像真不在意的样子,也没什么避讳了,“不过你们门派应该会忌讳。看不到也正常。” 沈玉堂闻言绷紧了唇。 不是玄林门忌讳,是南天门忌讳。 “同我说说呗?”沈玉堂干脆撩开了纱巾,想着这样大概能亲近一点。 没想到那两个弟子大惊失色,竟然险些惊叫出声,一巴掌把他撩着纱巾的手给拍了下来。 “哇,你胆子竟然这么大!撩起来纱巾,你不要命啦!” 沈玉堂纳闷,现在离魔渊还很有一段距离,之前御物境的时候经过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敢问……你们,修到什么境界了?” “…通脉。” “我马上就要到御物境了!” 怪不得。 “你呢?你不会已经到御物境了吧?看样子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啊?” “我也马上就要到御物境,刚才说话激动,一时大意了。”沈玉堂不好意思道。 少年有模有样的说了他两句,才开始继续讲沈玉堂关心的一小段历史。 原来,当初玄天门掌门不顾众位长老的反对,为了证道,竟然一意孤行,动了禁术。 动了禁术还没完。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败了。 ……因而被众人讨伐,走下神坛。 只带着他的直系弟子,来到了玄林城。 “估计是玄天门嫌他丢人吧!” 沈玉堂只觉“童”言无忌。 “什么禁术啊?”沈玉堂好奇道。 “这哪有人知道啊?说出来那还能叫禁术吗?” “别说了,快看!有动静了。” 二人闻言立刻噤了声,卡着人缝往前看。 就见魔渊上方雾气像是被深渊底的风吹起,忽然荡漾着弥漫起来。 不少前排的人都纷纷捂住口鼻向后撤。 沈玉堂没预料到现在还会有人临阵脱逃,被前面的人一挤,一个踉跄,差点躺地上。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前面人的肩膀。 干脆借力拨开他。 逆流,一点一点向前面挤去。 正走到人群中间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他回头看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的那两个少年。 跟着他刚才开出来的路,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后。 “你们就别往前去了。”沈玉堂急声劝道。 “为什么?”少年不解,“我们的境界不是一样的吗?” 沈玉堂急得挠头:“不是,不,是一样,但是他不是才通脉吗?那是你师弟吧,你不得保护好他?” 少年一愣。 没回答,倒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 沈玉堂以为他改变主意了,转身往前走去。 却听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 “明明我才是师兄……” 第63章 这人怕不是善茬 沈玉堂再想回头去看。 他们之间已经被不断涌动的人隔开了。 总归没再跟上来,沈玉堂没管,转头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距离魔渊边上三丈远的位置,才停下了脚步。 前面这些人站的跟堵墙似的。 估计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了,还有几个斗笠都不戴的。 最显眼的就是刚才说话的玄林门掌门宋晓天,以及他爹沈鑫。 现在魔渊上的雾气越来越浓郁。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没人注意到他在这里探头探脑。 他挤来挤去,终于挑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既能看到宋晓天的反应,又能看到深深扎根在黑土之中的三根雪白的灵骨,以及三条成年人手腕粗的玄铁链。 雾起,风至。 魔渊之中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 虽然知道是大风过境时深谷该有的空鸣,但是这凄厉的声音入耳,免不了叫人毛骨悚然。 沈玉堂透过纱巾,警惕地看着四周,风呼啸,却不见雾散。 没一会儿,玄铁链就和那漆黑的雾气融为一体,再难辨别。 三根灵骨闪着惨白的荧光,才不至于被完全吞没。 至此,灵骨与链条依旧岿然不动。 沈玉堂同其他人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一抹白。 然而直到眼睛发酸,除了雾气更浓,甚至有向岸上蔓延的趋势,也没见任何异常。 沈玉堂不解,去看玄林门掌门。 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另一双眸子。 沈玉堂心里陡然一惊。 他怎么在这? 不是说玄林门并没有邀请他们吗? 赤焱门掌门座下大弟子,李陆辞。 沈玉堂从他的穿着认出了人。 隔着纱巾,沈玉堂只看得出他双目赤红,瞪视自己。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是那眼神太过危险,像一条蛇,黏腻地吐着信子。 他心中打突,不敢移开视线。 直到人群之中传出一声惊呼。 “快看灵骨?!” 沈玉堂急忙转头去看。 正见黑雾之中,白光开始忽闪。 这时人群也彻底沸腾起来。 “灵骨怎么回事?” “是抵抗不住魔气了吗?” “不会是要断了吧?” “这忽闪忽闪的?保护我们的结界已经没有了吧…” 此话一出,人群都静了一瞬。 而后“叮呤当啷”的声音响成一片。 沈玉堂正在专注着桥上的情况,突然就觉得头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疑惑转头,是一个陌生女子,戴着雪白的帷帽,衣服也是青衫白纱,很是清亮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手中正打着一把玉柄的油纸伞。 “小兄弟往这边站站。”她像是笑着,声音很是清丽好听。“看热闹也要小心呐。中了魔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玉堂本想谢绝,抬眼却发现身后众人都纷纷祭出了各自的法宝。 拿在手里的,踩在脚下的,飘在空中的。 大大小小,五光十色。 看得他都呆了一瞬。 “快过来罢,伞下还安全些。” 沈玉堂怔愣地看他,没再推辞:“谢过道友!” 女子轻笑:“倒是有礼。不过不用这么客气。” 沈玉堂不敢多言,保持着半臂远的距离。 心里还想着李陆辞的眼神,抬眸往那边看去,却不见人影了。 “上次你没来吧?”女子忽然说话,拉回了沈玉堂的注意力。 “上次,就是因为有几个人疏忽,一下子就疯魔了呢。” 沈玉堂立马竖起耳朵听,这不就是五子之前说的事儿吗。 “这些仙门正派们,互相,打的打杀的杀救的救。” “可都乱成一锅粥了。”她吟吟地笑了起来,声音像清脆的银铃一般好听。 “最后救不过来的,或者失手杀死的。” “都被自己人,亲手扔到了魔渊下。”她抬起葱白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魔渊的方向,“这下去,可就尸骨无存了啊。” “啊,也不尽然,说不定运气好的,被魔枭吃了,能吐出几块骨头,也不一定呢。” “他们就是怕自己也沾染上魔气,干脆就地处理了。你说说,这多残忍。” 沈玉堂微微侧目看她,虽然她嘴上说着残忍,可是沈玉堂却半天没听出她的同情或者痛心。 倒是调笑的意思更加明显。 沈玉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人也变得紧绷。原来五子听到的吃人指的是扔下魔渊被魔枭吃。 这人怕不是善茬。 但沈玉堂还是拱手道:“多谢前辈提醒。” “都说不用客气了。”女子嗔怪,看他这样,似乎是觉得无趣,就再没说话了。 正好沈玉堂可以一门心思关注亡命桥的状况。 以沈鑫和宋晓天为首的几人,已经先一步靠近了亡命桥。 沈鑫腰上别着一个酒葫芦,葫芦嘴冲着正前方,塞子垂落在一旁。 他每往前走一步,葫芦就会将他面前的黑气吸进去一点,保证了他的安全。 但是也仅仅只能保证他一人的安全。 其他的人除了宋晓天,都是法器挂了满身的样子。 沈玉堂觉得他们滑稽又碍眼,都凑上去,几乎把前面挡得严严实实。 就只能堪堪看见,沈鑫在手上抹了什么东西,宋晓天也抹了些,而后他们便伸手向半人高的灵骨探去。 沈鑫的手一过去,灵骨周围的黑气丝丝缕缕地散了些许,他也得以看清灵骨忽明忽暗的样子。 沈鑫和宋晓天一左一右,一人一根,同时握上两根灵骨。 围在边上滑稽的众人也齐齐发力,隔空握住另一根。 几乎瞬间。 本来还缠绕在桥上的黑气,由这端到那端,一扫而空! 分不清是天空中还是魔渊下。 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其尾声悠长,在四方回荡,久不消散。 沈玉堂看向四周,若有若无的黑气也像抽丝一样淡去,阳光带了温度,比刚才更炙热了些许。 有的人甚至收起了法器。 “嘁…” 沈玉堂以为事成,正激动着,沉浸在欢喜之中。 没料想,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哪有这么简单……”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 因为他还听见,有叫声从深渊底部传来,不是刚才那悦耳的啼鸣。 他茫然地望去,就见黑雾裹挟着魔气,像泼墨一样从桥下喷涌而出。 隐隐约约,有婴儿的啼哭声。 他心道不妙。 “啊——” 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魔枭怎么飞上来了!” 第64章 怎么了?怕我? 黑压压的一片魔枭,尖啸着向岸边的人群袭来。 沈玉堂下意识地召出吉金,一把横在面前,正准备斩向迎面飞来的一只,就见面前忽然绿光一闪。 瞬间把那只魔枭弹飞,而后像一把细沙一样,在空中崩散。 沈玉堂慌忙侧眸,这姑娘的伞究竟是什么法器,竟然能把魔枭击溃? 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杀魔枭,不过是暂时把它们击退,一会还是会死灰复燃。” “站在这别动,伞下可以护你无事。好好看戏就行了。” 沈玉堂本想道谢,然而还没说出口,就瞳孔一缩,像离弦的箭一样飞身出去。 “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走!杵在这里做什么!” 沈玉堂一剑劈开一只魔枭,对着身后的两个少年人吼道。 刚才沈玉堂大老远就看见两个少年傻站在人群中间,像是木掉了一样,被杂乱的人流推搡。个子较高的那个连帷帽都被人撞掉了。 “我师弟他……他好像不对劲了……” 沈玉堂心中一凉,回头就见那少年目光呆滞,眉目间像有黑气萦绕。 他二话不说,伸手抓住,一把小个子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又把乾坤袋塞到他怀里,两下摘掉自己的帷帽扣在另一人头上。 对他说道:“他现在只是行动迟缓思维受滞,趁还没严重,快带他离开这里!” 而后一边向外推他们二人一边说:“我的乾坤袋里有药,禁制已解,里面的东西都吃不死人,你看着给他吃,别回玄林城,往远了跑!” 少年紧抓着胸前的袋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借着沈玉堂的推力,拉着师弟跌跌撞撞地冲破人群向远方跑去。 沈玉堂心道可惜,他刚才这么说,明显安慰的成分更大。看他的样子,那位少年只怕会面临修为尽失。 不过总比留在这里被当做异类丧命强。 沈玉堂没被他们分神太久,现在没了帷帽,只剩身上穿着的一件雪色蝶绡衣,是沈鑫临行前扔给他的。 只能避开魔气直接入体。 他现在已经身处人群之中,除了劈砍一些攻击过来的魔枭,还要当心被周围人的误伤。 提刀乱砍的,闷头逃窜的,怒吼声尖叫声,场面乱成一团。 沈玉堂几乎应接不暇,他无意间抬眸,却见那个女子还撑伞站在原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看着这里的场景,似乎是在笑。 沈玉堂只觉毛骨悚然。 她注意到了沈玉堂的视线,向他侧了侧身,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沈玉堂犹豫了一瞬,就见她莲步轻移,竟然向自己走过来了。 她轻易地避开人群,黑色的雾气随着她的脚步荡开。 沈玉堂站在原地没动,惊讶都来不及。 不过几息的事,自己又站在了她的伞下。 “怎么了?怕我?”女子轻笑,虽然和此情此景一点都不相容,但是她依旧波澜不惊,目光带着柔和。 沈玉堂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却听她接着说道:“还真没认出我?” 沈玉堂诧异抬眸,认出?什么意思? “看来我们小金满认可了这溯颜丹。”姚丽笑道。 沈玉堂却是完全呆住了,就见她掀开朦朦胧胧的白色纱罩,又轻轻摘下帷帽放在沈玉堂的手里。 沈玉堂这才从这张俏丽的少女脸庞上找到了点熟悉感。 “您是……丽姨!” 姚丽捂嘴笑道:“小时候可是大老远就能认出我来,现在不过隔着一层薄纱就不认识了。” 当然认不得了。 姚丽是他母亲的手帕交,只比他母亲小几岁。 小时候会时不时来他家小住,自然熟悉,不过在沈玉堂的印象里,脸上总挂着笑容的和蔼丽姨已然是中年模样,和现在会开他玩笑的俏丽少女又有几分相似? “但是,您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危险……” 姚丽从他手里拿过帷帽,亲自给他戴好:“你也知道危险,快戴好!自己什么东西还没捂热乎就塞给别人,真跟你母亲一个样子……” 熟悉的语气,将沈玉堂心中的不适一扫而空。 果真是丽姨,他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欣喜。 “我还能怎么来的,我上次看完热闹都准备返程了……昨天你是不是动传音铃了?好险没把你娘急出火。” 沈玉堂恍然,那是他小时候系在身上防身的东西,他娘那里也能收到。 “我忘了这茬了,我好得很,晚会让我爹再传信回去,丽姨您快走吧!” “小金满都会关心人了。” 沈玉堂一直催促她离开,姚丽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边交代他多小心,一边往他手里塞东西。 甚至把自己的伞也塞到了他的手里。 “拿着这个,你要靠近岸边没这个可不行,你爹怎么就只给你件蝶绡?孩子要是想往前边走走还不行了……” 沈鑫就是为了防止他走太近,来时把安全距离给他嘱咐了好几遍。但是沈玉堂没说。姚丽给他什么,他就一边乖巧道谢一边接着。 主要是他真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现在黑雾已经弥漫开了,几丈之外都开始影影绰绰,沈鑫他们站的位置更是严重,几乎看不见人。 而且他到现在也没见到大师兄在哪。 然而沈玉堂低估了姚丽对他的担忧程度。 在姚丽把乾坤袋往他身上挂的时候,沈玉堂连忙抬手制止了。 “够用了丽姨。你也得留着防身啊!” “哎呀知道知道。”姚丽见他实在不想收了,又悄摸在他的腰带上挂了两件,这才罢手。 “但是你别靠太近啊,万事有沈鑫那老小子撑着呢,犯不着你去当顶梁柱,可别逞强。记住了?” 沈玉堂连连点头,借用了那两个少年人说辞:“我就是来长长见识。” 姚丽见他这么听话,面带微笑连连点头:“长长见识自然是个好机会,现在法器傍身,你就放心过去吧,姨还有事呢,就不陪着你了。” 尽管姚丽一再推辞,沈玉堂还是撑着伞把她送到了远离魔渊的安全地带。 看姚丽像一朵轻烟一样操纵着法器离开,自己才回身,几个起落,又赶回魔渊附近。 路上还忍不住感慨,这凌字境的人就是不一样,来看魔渊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第65章 玉堂!快闪开! 沈玉堂有了姚丽的青鱼伞,自然省很多力气。 不过也谨听他们的劝告,不曾靠得很近,就站在一个勉强能够看清沈鑫一行人的动作的位置张望。 沈鑫正拿着他的小锤子对着灵骨敲敲打打,起身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见他拿着伞还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又弯腰下去继续闷头敲打着灵骨。 沈玉堂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其他人甚至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就连宋晓天也不例外,站在离灵骨半步远的位置,只一手撑起了个屏障,为周围的人阻挡了大部分魔气和魔枭的入侵。 兴许是看这里有屏障,一些在黑雾中迷了方向的人也纷纷向这边挤来。 沈玉堂一边躲躲闪闪,一边在人群中找司琻。 大师兄不应该是回避的人啊?被布置去做别的任务了? 然而直到宋晓天这边被围的水泄不通,沈玉堂也没看到司琻的身影。 沈玉堂站在这一团人的最外围,屏障正截断在他的面前不远处,他有青鱼,不需要进去。 就看着里面的众人不断祭出各种法器,对屏障进行修补。 突然反应过来,那些人也许并不是迷失了方向。 而且宋晓天叫他们聚在此处,就是为了这一步。 哪怕是凌尘境的灵力,不借助法器撑起一个屏障,最多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加上普通的法器,会相应有所叠加,不过对人数却有限制。 护住一个人尚可,两个人吃力,像他们这样要周全五六个人的,能叠加个三息已经是极限。 魔枭不知疲倦般,在一次一次地冲撞。 沈玉堂忽然福至心灵。 他们是在和魔枭打车轮战。 但是到现在由宋晓天一人撑起的屏障,由最开始的坚不可摧,甚至带着反击的能力,到现在已经薄如蝉翼。 站在外围守卫的这些人,都很有年岁的样子,沈玉堂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年龄,但是修仙界一百四十八还未踏入凌尘境,就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自然衰老。 直至两百岁圆寂。 这些长须飘飘的人,估计已经是在场门派内较高境界的人物了。 他们组成人墙围了一圈又一圈,各类的法器起起落落,不断有人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不过这次他们应该是有了经验,并没有发生什么自相残杀的情况,即便是已经虚弱的人,也会保存着灵力支撑着自己走出去。 于是沈玉堂就不断看到先是一两人,后来成排的人从他的面前走过。 人墙出现了缺口。 屏障已经缩小了一圈又一圈,忽薄忽厚,没有人知道他们最根本的仰仗会在何时碎裂。 沈鑫正在往灵骨上裹什么东西,一层又一层,几乎把原来的白色完全盖住。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完全腾不出手。 只能寻找着间隙,没什么规律的,胡乱的往外扔着法器,又“叮呤当啷”一个个像废铁一样从高空坠下,失去灵气。 沈玉堂大致算了一下,撑得最久的一个,让宋晓天有时间闭目调整了五息。 终于沈鑫直起了身,对着人们低吼了一声“走”。 就飞一般的向对岸掠去。 沈玉堂定睛一看,这边三根灵骨,像是裹上了兽皮,外表虽然粗糙,但是那里的荧光却更加强盛,透过外面褐色的包裹物都能察觉到它的光芒。 刺眼且锐利。 像是一柄锋利的刀,一下子划开了黑色的幕布。 浓雾依依不舍地拉着丝褪去。 魔枭也露出了颓势。 沈玉堂知道他爹这是修整成功了,心中不免欢喜。 然而想到对面还有三个,他远远地看着,宋晓天绿色的屏障又起,倒是没再频繁听见“叮呤当啷”法器报废的声音。 也不见黑雾像之前那般浓重,沈玉堂放心不少。 他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位老者没有跟过去。 看着他费力喘息的样子,沈玉堂先开口搭话:“前辈可需回灵丹?” 那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但是貌似不敢走开,只得伸长手向他这边。 于是沈玉堂便上前两步递了过去。 老人二话不说,一把接过,仰头吞了下去。 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感激道:“竟然都是上品丹,多谢小道友慷慨相助。” 沈玉堂连连摆手说不必,问到他为何还停留在这里,也不离开到安全区域。 老人对他印象很好,当即回答道:“灵骨之所以能够形成保护的结界屏障,其中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两端必须对称。现在他们去另一端检查,如果那边也有异常,这边必须同时拔除一根。” 老者说着,背手向四方张望。 “不过现在看来魔气正在退散,对面应该问题不大。” 沈玉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晚辈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沈玉堂思索了一下说道。 “老朽知无不言。” “敢问前辈,我们来时看着风和日丽,现在却是这般…这里的结界异常后,屏障是时好时坏吗?” “不尽然。不过是多次异常之后派人蹲守,发现了一些规律罢了,现在这个时间来修补,是我们一众讨论后的结果。” 沈玉堂了然,安静地站在一旁,和他一起向对面眺望,期待着好消息。 然而对面还没有什么动静。 身后倒是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以及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大师兄,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玉堂!快闪开!” 沈玉堂闻言想也没想,就快速向一旁跳开,再转身过来,就见一人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提刀向他迎面砍来。 沈玉堂反手握住吉金格挡,青鱼伞也受到感应,青色的屏障瞬间凝成实体,“砰”地一声,把人弹开。 那人踉跄几步,在桥边站定。 沈玉堂定睛一看,正是李陆辞。 他提剑欲与之再战,却听他忽而阴狠一笑,转了方向,向老者袭击而去。 沈玉堂心下一凉。 老人本来就力竭,回身一招没挡下,被击飞,向后方摔去。 那后面可是万丈魔渊! 事情发生得太快,沈玉堂怒目圆睁,都没来得及瞪李陆辞一眼,就飞身去救人。 好在他足够及时,一把将人捞住,踏上吉金,在魔渊上方旋过半圈,回到岸上。 老人擦着嘴角的鲜血,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沈玉堂也是骇然,然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李陆辞高高举起一个硕大的板斧,铆足了力气,狠狠地向一根灵骨劈去! 第66章 你老子都快嘎了!你怎么睡得着的! “呖——” 尖锐的鸟鸣声,随着板斧的落下,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沈玉堂才上前走了一步,就不堪忍受,晃了晃脑袋险些跌倒在地。 身边的老人刚受了刺激,又被这尖锐的声音冲击,当即昏死过去。 沈玉堂顾他不及,缓过神儿来,就把青鱼伞罩在老人身上,自己提起吉金,飞身过去,试图阻止他砍劈的动作。 沈玉堂正走到近前,就见一柄黑色的玄铁剑,先他一步,刺向李陆辞的后心。 正是司琻的墨玄。 李陆辞收势,立刻回身格挡。 就听“当啷”一声,兵器相接又被大力弹开。 沈玉堂也没闲着,趁大师兄和他过招的功夫,一边补刀一边卸下身上的法器,丢向灵骨所在的方向。 因为他看见,沈鑫给灵骨包裹的那层兽皮已经被破开,缺口处正丝丝缕缕倒灌着黑气。 电光火石之间,司琻和李陆辞已经过了百招,虽然司琻略微占据上风,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拿他不下。 沈玉堂给法器输了一波灵力,回头就见司琻手腕上缠了一截铁链。 他心中有了猜测,再投身对战之时,刻意和司琻拉成对面的位置,和处于中心的李陆辞正成一条直线。 沈玉堂一击退开,作势后撤好几步,同时左手高举,几乎瞬间,两指粗的铁链就如一尾灵蛇一般,缠上了他的手腕。 他合掌抓握,用力一扯,和司琻一人一端,。 司琻正和李陆辞缠打在一起,见沈玉堂已经给他回力,瞅准时机旋身过来,沈玉堂同时甩手祭出吉金。 李陆辞一人一斧和两把剑,瞬间缠斗在一起,司琻和沈玉堂抓住这个空隙,飞速交错位置,二人分别旋拧了三圈才停下。 中心的李陆辞反应过来想跳出时,已经来不及,最终被铁链束住,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玉堂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把自己这一端交给司琻,等他施加禁制,又把一个大锁扣上。 “二打一算什么好汉?把老子松开!再战两百回合!”李陆辞梗着脖子喊叫。 沈玉堂瞪他一眼,抬起一脚把他踹倒。 “他怎么了?发什么疯?”沈玉堂不悦道。 “刚来时三金前辈就注意到他不对。叫我一直盯着,果然就见他在人群中作乱,光捣毁别人的法器就不下五个。”司琻不放心,又在链条上贴了几张黄符。 “早就把他捆了,押他回玄林城的路上,不知他用什么法子,竟然割断了缚仙绳。” 沈玉堂了然,难怪刚才一直没有看见司琻,原来是逮人去了。 他低头看看李陆辞满身的铁链和黄符:“那怪不得要用锁鬼链。” “真他妈笑话,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老子是你活爹。快给爷松绑!” 沈玉堂听着他满口脏话直皱眉,之前在酒归客栈看见他时,也不这样啊。 “他是不是中魔气了?要不把他嘴也堵上吧。” “中你娘个鬼!老子正常得很!踏马的天杀的六!老六!!!你老子都快嘎了你踏马怎么睡得着的!!” 李陆辞忽然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沈玉堂心觉不妙,从司琻手中一把拿过一张黄符。 随意团了两下就塞进了他张大的嘴中。 “他是不是喊救兵呢?我们可忙不过来。”沈玉堂塞完拍拍手,警惕地看向四周。 现在亡命桥的情况虽然比最开始好了很多,但是由于刚才那一创,周围依旧不见风和日丽。 看热闹的人早就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跑光了。现在在场的,除却对面还在努力的前辈们,就剩下他们二人和一个晕倒的老人。 沈玉堂环视一圈不见异常,便走向灵骨旁,准备再为法器续些灵力,好支撑到他爹过来。 然而,还未走近。 本来安稳放置在灵谷旁边的一个法器,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当啷”一声,滚两圈儿,晃晃悠悠就要往悬崖边上跑。 沈玉堂心中一急,紧走两步就想过去捞,却觉后襟被人一扯。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法器掉下深渊去。 沈玉堂倒抽一口气,脸瞬间就红了,他回身怒视,却正对上大师兄一双沉静的双眼。 正缓缓移开眸子,向自己身后看去。 沈玉堂气没发出来,放了个哑炮,不明所以,一个愤怒回眸,鼻尖险些怼上伞沿。 他一个后仰,皱眉诧异:“前辈?您没事了?” 老人把伞拿的很低,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去。 “没事儿了,他好像有事儿呢?” 沈玉堂知道他说的是李陆辞,不屑道:“他?浑水摸鱼的混子!他摊上大事儿了!” “别管他了,前辈,您先看看灵骨怎么样吧,用不用通知三金前辈他们?刚才被这小子抡了一板斧。” 老人这才没说什么,挪着步子靠近了岸边。 沈玉堂本来把几个小型宝器摆成了一个阵,把灵骨保护的严严实实,现在最角上那一个无端缺失,灵阵已经不稳,时不时会有两丝黑气,充当漏网之鱼。 他气愤,但认栽。正想再找出一个来填补空位,却被老人摆了摆手拦了下来。 “别急,我且看看。” 沈玉堂眉头紧皱,这怎么能不急? 就见他伸出干枯的手,附上了灵骨上兽皮的缺口。 轻轻摩挲着,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沈玉堂听不太清就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一个缺口也足够”。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见老人像是脚下不稳。 沈玉堂急忙提醒道:“前辈!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老人就踉跄一步,一脚踢开了一个。 司琻在他抬脚的前一瞬发现端倪,祭墨玄出去,但和青鱼伞相撞,老人脚下阵随之而破,为时已晚。 铺天盖地的魔气重新席卷来的那一刻,沈玉堂一脸不敢置信,看向老人的背影,只剩满腔的震惊和怒火。 司琻眼疾手快,从身后将他揽住,急急向后退了几步,又反手从身后掏出帷帽,扣在沈玉堂头上。 “你在做什么!!”沈玉堂对着浓雾中的人影大吼出声。 “嗯?”老人撑着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气定神闲道,“不做什么,不过是取点东西罢了。” 第67章 竟然未着寸缕! 沈玉堂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伸向了另一根灵骨。 “住手!!!” 沈玉堂大吼一声,拨开司琻的手,端起吉金直直向他刺去。 老人双目一凛,暂时收手与之对抗。 沈玉堂见他又要用伞来招架。 剑势一旋,左手捏诀:“承恩蒙泽,万物长生。尔主佑我!暂听吾令!” “青鱼!回!” 老人似乎没想到这伞竟然是个灵器,一时不察,青鱼脱手而出,竟然调转了方向,对准老人“砰”的一声就是一击。 他猝不及防,硬生生承受了这一猛击,摔倒在地。 吉金随风而至,就冲他面门刺去! 沈玉堂重新握住伞柄,第一时间就脱下帷帽,反手飞甩出去给司琻。 大师兄尚在丈远的地方不能近前,现在雾气已然弥漫开来。 沈玉堂没了后顾之忧,拿着青鱼破开黑雾,上前查看吉金的战况。 老人正捂着脸,趴伏在原地,吉金在他面前不过一寸的地方。 沈玉堂抬手召回,却不见刀刃上有血迹。 司琻这时也赶了过来。 “没事吧?” 沈玉堂摇头,看向老人,面上尽是疑惑:“你到底是谁?” “哼。”老人没有抬头,闷笑出声。“我是谁?” 他声音陡然一变。 “我是谁小公子不记得了吗?” 他没有起身,只缓缓侧头过来,头发乱蓬蓬的,只能看到他隐隐露出的一只眼睛。 沈玉堂浑身一僵。 虽然结合李陆辞的身份,能猜到这人会和赤焱门有关,但是没想到真是那个拖自己入幻境的人。 沈玉堂一时恍惚,仿佛又体会到了三钱穿胸而过时,锥心的刺痛感。 司琻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管你是谁,你再待着,就要魔气入体了。” 沈玉堂猛然清醒,怒视地上的人。 本以为这话说出,会令他慌然逃窜。 没想到他不仅不急,甚至有些悠闲地坐起了身。 二人不解,这个人断不可能是凌字境,没道理不怕魔气入体。 却听他嗤笑一声,幽幽说道:“灵骨在前,自然是先护我辈,再护世人。” 沈玉堂和司琻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说法,这岂不令他肆无忌惮? 两人不敢再耽搁,拿起各自的武器就要收治于他。 二人夹击。 他像一个肮脏的蛆虫一样在地上翻滚。 吉金一剑刺中,沈玉堂不欲取他性命,只中要害但刺得不深。 没想到他的皮肉竟然从剑下这一处开始皲裂。 沈玉堂骇得倒抽一口冷气,就看他如金蝉脱壳一般。 从那干枯的皮囊中,滚出一个瘦小的人来。 竟然未着寸缕! 沈玉堂蹬蹬向后退了两步,手上的剑还戳在那已经萎成一滩泥的皮肉里,恶心至极! 他强忍着干呕,同司琻一起上前,再度冲向那人。 和司琻错身而过时,只来得及听他短促地解释一句:“赤焱门的小六,李焱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种程度,沈玉堂自然不敢轻敌。 然而他们和那人连过几招,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小六脱下那个躯壳之后,明显灵活了很多。 不管他们二人如何阻挠,他都能见缝插针地摸上灵骨。 像一条狡猾的泥鳅。 根本抓不到手里! “这样下去不行!”沈玉堂沉声道,“我们得想办法,让前辈他们过来!” 不然只凭他们二人,稍一错神就会让小六得手! 灵骨再被破坏一根,结界屏障就无法搭建了! 司琻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瞥了一眼漫天的黑雾,不过思索了一瞬。 就伸手向腰间,毫不犹豫的摇响了传音铃。 铃声没响,传过去的,只有司琻的话:“三金前辈,中间的灵骨,被破坏。” 不过一会儿,清脆的铃声就给了他们回应。 “拔除。” 沈玉堂和司琻了然,拔除中间一根,其余两根形成的屏障,虽然会有所减弱,但总不至于黑雾弥漫不能通人。 然而二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小六先“咯咯咯”笑出了声。 “拔出来第二根吗?”他状似不经意,踢了一脚那根。 “你们收了剑,我帮你们拔。” 小六躲闪着利刃,还能笑盈盈地打着商量。 但是他们二人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 “你们一手拿剑,还拿着伞。怎么拔呀?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过不来啦。” “你们看不见吗?他们一个个的都那个岁数了,还强撑着呢,不快点儿过来就完蛋了~” 小六温声软语地说着,带着玉面小生特有的清丽,说的却尽是些不中听的话。 “别听他胡说。那边容身的地方有很多,暂时过不来,也不会有问题。”司琻及时叫他安心,“前几日都去探查过的。” 沈玉堂虽然本就不信小六的话,但是听到大师兄的解释还是放心不少。 更加专注于手上的招式,不让小六有可乘之机。 然而小六听到司琻这么说,闪过几招后发出一声冷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中陡然露出狠厉的神色。 剑再刺过去的时候,他竟然没躲闪。 赤手,一手握住了一剑。 鲜红的血液瞬间滴滴答答地顺着剑刃滑落。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正浇在了下方的第二根灵骨上,顺着兽皮的裂缝,渗了进去。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二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抽剑回去,就见灵骨忽然像淬了神光一样,光芒大盛,包裹在其上的兽皮,都被这光所割破,像破布一样碎裂了干净,扑簌簌落了下来。 这光不仅刺眼,而且炽热。迸发出来的那一刻,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能感觉到火炙般的疼。 沈玉堂和司琻猝不及防,不得不飞身向后撤去,然而即便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这刺眼的光芒。 等到光芒渐渐暗了下去,沈玉堂的眼前还是一片一片的黑。 他紧握着青鱼,吞了几颗回灵丹。刚才情急之下,他拿伞遮挡,此刻能够感知到伞沿也受到了灼伤。 司琻先上前探去,回来时,周围的黑雾已经散去不少。 他的脸上却一片冷然。 “第二根灵骨不见了。” 沈玉堂有些莫名,小六还真的只拔出来了第二根灵骨,并且没有对其他灵骨造成伤害。 “他为什么……” 没等他问出口,三金他们也从对面赶来。 沈鑫火急火燎地冲到沈玉堂面前查看他的状况,手里还拿着一根半截沾土的灵骨。 见他并没受什么伤之后才吐出了一口气,而后转身问司琻:“灵骨呢?” 司琻形容紧绷,低头答道:“晚辈不敌,被赤焱门的人,掳走了。” 三金闻言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宋晓天,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第68章 早晚都会人尽皆知 “宋掌门现在,情况不好吗?” 沈玉堂看着沈鑫和司琻推门进来,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他现在依旧是散修的身份,只因之前在亡命桥出手相助,众人有目共睹,所以能够光明正大地暂时留住在玄林门内,但是这种内部人的商谈他还是无法参与的。 只能等他们二人回来,再与他说道一番。 沈鑫摆摆手,在桌边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 “宋晓天都凌字境的人了,他能有什么事。” “前辈,有飞花传出去了。”司琻站在窗边,回头道。 沈鑫闻言点头,晃着手里的半杯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最终还是“咚”地一下放下茶杯站起身。 “司家小子,你同玉堂讲讲这里边的事,我这口茶实在喝不下去。”又对沈玉堂说,“都过去的事儿了,知道就行,别太往心里去,你小刀的事,我晚上再过来细说。” 沈玉堂看沈鑫脸色实在不好,乖巧地点头,又把人送到院子门口。 “老沈,你自己也多注意点,这么上愁,一直皱着个眉,出了皱纹,我娘又要说你。” 沈鑫这才后知后觉,闭目揉了揉眉心:“行了知道了,那我回去歇会,你回去吧。” 送走了沈鑫,回来就见司琻已经坐在桌前等他了,他掩上门,坐到对面,先问了一句。 “我们要不要加个隔音结界?” 司琻愣了一瞬,垂眸道:“不用,早晚都会人尽皆知的。” 沈玉堂煞有其事点头:“那师兄你说吧。” “先说灵骨的来路,从听到那声鸟鸣其实不难猜到,那就是千年前,朱雀浴火后的遗骸。” 确实,不然赤焱门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之前把六根灵骨拿出来的,是玄天门代任掌门,柳无痕,她借前赤焱门掌门弟子的身份,拿到灵骨后,借斩阳宗之手,转交给了宋晓天。” “宋晓天只当是柳无痕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和自己有交集,所以并不知道,这六根灵骨是。” “是柳无痕从李焱手里偷来的。” 信息量太大,沈玉堂一时有点接收不过来。 “等等,师兄,先说一件事,这亡命桥,是宋掌门主持建的?” 司琻没有犹豫:“不错,若说斩阳宗还算参与了一环,南天门和易筋堂,就只是单纯地增派了几个人手。” 这个答案让沈玉堂有点难以接受:“宋掌门也是,三金前辈也是,为什么?” “宋晓天,名声不好。”司琻只解释了这一句,沈玉堂再结合之前在两位少年那里听来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但是免不了心中有落差,尤其是这其中自己师门扮演的角色竟然只是挂名。 真正为世人着想,竟然是当年被逐出四大仙门的宋晓天。 可能是看沈玉堂脸色实在差劲,司琻补充道:“不过,也是因为名义上是南天门牵头,三大仙门作保,亡命桥才得以安然,不然,赤焱门没有了忌惮,可能早就动手了。” “现在趁乱掳走一根,已经是极限。” 道理是这样讲的不错,但是这落差感一时半会是弥补不了的。沈玉堂点点头,司琻便岔开了话题。 “至于三金前辈,兴许就是为人低调吧。” “可能吧,”他这些年也没见过他爹,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为人低调这种称赞,和十年前的他是决计搭不上边的。 沈玉堂捧着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许是对这件事还没有实感,他的表情变得很淡:“所以,小六才会说他是来取东西。” “但是让他们取回去,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李陆辞已经收押拷问,虽然他知道的内容有限,不过也足以窥见赤焱门的算盘。” 司琻的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沉重了起来:“他们想要利用灵骨,召回朱雀,重振宗门。” “朱雀不是为了平息天火已经……” “据说朱雀会在浴火之后涅盘于灰烬之中,但是当年,由于李有冰的私心,他利用自己的冰灵根,在朱雀平息天火之后,冻下了这六根骸骨,企图困住朱雀,不让其飞往天界。” 沈玉堂震惊得杯子都握不住:“他怎么能……” 沈玉堂之前还在为赤焱门献出朱雀蛋的大义之举而感叹,现在再看,赤焱门的没落恐怕另有隐情。 司琻抬眸看他:“我之前说的,李有冰欠下的债,指的就是这个。” “那我们,难道要和他一样?冻结灵骨阻止朱雀完全涅盘?” 沈玉堂不敢置信地回视,大师兄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好在司琻摇了摇头,继而说道:“不,实际上,朱雀已经重生,只不过因为李有冰,被迫溜滞人间,且神力受损。虽然他死前已经悔改,但为时已晚。 而他的遗愿是冰冻天火神坛,禁止他的后人再度召唤朱雀。” “禁止召唤……那现在李焱要拿走灵骨该不会是?” 司琻颔首:“不错,他就是要用骸骨,召朱雀再临赤山。” 沈玉堂不解:“既然是李有冰的遗愿,李焱不知道吗?为什么要逆其愿而行?” 司琻摇了摇头:“即便是前辈们,也没人能理解他的做法。李掌门已经飞花去请柳无痕出面,他们好歹师兄妹一场,该会知道一些隐情。” 沈玉堂烦躁得挠头:“他到底要干什么?重振宗门?就不能脚踏实地好好干么?这样擅自召唤神兽临世,是要出事的吧……” 司琻也是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具体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们无从知晓,但是从前辈们的态度来看,他们是绝对不希望这件事发生的。” 沈玉堂好想说他们上一代人都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余韵都能持续到现在。 “那大师兄我们也跟着去吗?师尊那边怎么说?” “我已经飞书回去了,”司琻顿了一下,“顺便把你也在这里的事说了。” “啊??”沈玉堂腾的一下站起身,“完了完了。” “我是借口接了悬功亭的任务溜出来的!”沈玉堂急的团团转,“这下完蛋了,不交任务还乱窜,师尊回去肯定要把我手牌没收了!” 第69章 这屁事 “大师兄你还记得书上写的吧?这个手牌本来是会在五年后,被送给二师兄。果然这点东西也得让我还回去吗?” 沈玉堂整个人都焦虑了。 司琻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把拽住他,赶紧解释道:“你别急,师尊送出手的东西断不会收回去,而且这是你靠自己的悟性,获得的师尊的肯定。” 沈玉堂苦着脸看他。 司琻继续说道:“我同师尊说的是,你路过此处,不小心被卷了进来,一时脱不开身,暂时回不去宗门。” 沈玉堂闻言,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我……不用回去?” 司琻点头。 “退一步来说,即便师尊以后要罚你,也只会让你多做一些功课或者接一些任务弥补,断不会选择收回手牌。” 沈玉堂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凳子上,灌了两口茶。 “我还以为赔了夫人又折兵。被迫遣返,还要贴出去手牌。” 司琻不禁好笑:“你师兄看起来像是会把你卖了的人吗?” 沈玉堂面上一窘,不说话了。 “总之,不用担心。我们这次随前辈们一同去赤山。具体安排大概明日就会告知我们。到时顺便把三钱也带回来。” 沈玉堂高兴得连连点头,有前辈们一起,他们自然更有底气。 是夜。 沈玉堂才点上蜡烛,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他走到窗边探头望了望,看着像是沈鑫,便没管。 没想到自己又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进来。 他端了烛台,拉开门出去,就见沈鑫抱着一个大香炉,一个人正弯着腰在院子里扬洒。 “老沈,你干嘛呢?” “布个结界。”沈鑫手上正忙活着,头都没有抬,跟他搭话,“你大师兄呢?不在?” “他下午的时候出去了。说是人皇那批人要返京。他们都去送行了,你没有去吗?” 沈鑫动作没有停,却像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屁事,还犯不着去找我。” 说完沈玉堂就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沈鑫布置完,随手把香炉放在地上,拍了拍手就进屋来。 “那人妖还想洗妖丹?昨天亡命桥几声鸟鸣都把他吓尿裤子了。” 还有这事儿?沈玉堂倒是不知道。他掩上门,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他的妖丹到底是没有洗成啊。” 沈鑫还在拍身上的香灰,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往哪儿洗成去?我看他那干闺女也没真想给他抓灵兽。” “魏嫣?一直在城外晃悠,混淆视听,让人分不清吃人的到底是她还是魔枭……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帮魏孝仁吗?” 沈鑫点点头,愣了一下,忽觉不对:“你这么关心人家干什么?别是看见那小姑娘了吧?” 沈玉堂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话,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他哪里关心了,不是你先提的吗? “你胡说啥呢?我只是没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不是一伙的。” 沈鑫摆摆手:“人皇那边的事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别深究。去开门吧,我听见你大师兄回来了。” 沈玉堂一头雾水,但是走去开门。 果然见司琻正推开院门。 沈玉堂提醒他小心脚下,这才进了屋。 “玉堂,前辈。” “魏孝仁一行人已经出城十五里。大约十里的时候,魏嫣脱队不知所踪。” 沈玉堂第一反应是侧头看向沈鑫。 他爹这都能看出来? 沈鑫冲他挑眉,颇有点得意的样子。 沈玉堂别开眼,一时无语。 “走远了就行,人多了麻烦。”沈鑫回应道。 见二人落座,沈鑫先引起了话头。 “灵骨就交给我们几个老人来办,你们这次随行,一来是因为亡命桥这件事,你们和赤焱门的李小六有交手,在对上也有经验之说,二来就是。”沈鑫看向沈玉堂,“这二来,也是你们最主要的事,留意着三钱。” “你们也去过了,他们的地头就那么大点,也没个好地方,仙器最可能是那混小子随身带着,你们多多留意。” “另外,”沈鑫从腰包里拿出一条银质项链,“沈玉堂戴上这个,李焱那寻主的手段就寻不着你。” 沈玉堂刚被那朴素又做工精细的链条吸引,才想抬手接,听沈鑫说完又顿住了。 “您说什么?寻主?” 沈鑫见他问问题,不明所以,但是举着手酸,干脆丢在了他的手边:“什么什么寻主,李焱不是已经在找三钱的主人了吗?” “李陆辞跟了你两路,你别说你没发现。”沈鑫说着,倒茶的手一顿,“你不会真没发现吧?” 沈玉堂皱眉不解:“我自然发现他同我一路,但是也只当是冲着亡命桥来的。” 沈鑫一愣,没再看他,转脸一看司琻,发现他身体僵直,额角还有汗滴流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小子没说啊。 沈鑫皱眉,看看沈玉堂又看看司琻,连连摇头。 自己还嘱咐司琻保护他师弟,现在看来,自己都多余张嘴,这完全就是保护过度。 沈鑫不赞同地看了司琻一眼,转头就对沈玉堂倒了个干净。 “你要是真听你师兄的话,连山门都不出,确实,挺安全的。”沈鑫皮笑肉不笑,带了点嘲讽的意思。 沈玉堂一脸不敢置信,他甚至不敢偏头看司琻,他们一起努力了月余,几乎朝夕相处,他都没有想过大师兄会瞒着他这件事。 那期间冒险也要寻找问石,想来就是着急了,而他着急不是因为自己对仙器的找寻有多么迫切,是怕李焱真的找上门来,威胁到自己。 “玉堂不用多想。”司琻先靠过来,手臂轻轻碰到了他的,“只是当时想着可以顺利解决,没必要叫你多忧心这一层。” 沈玉堂哑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但是。” “我还是出现在这里了,师兄。”沈玉堂侧头,定定地看着他,脸色烧得通红,眼里却盛满了坚定和笑意。 沈鑫先看不下去了,他自己儿子自己清楚,沈玉堂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自己想做的事,三层围墙都不够他翻。 “行了,那么大个人了,该上愁的就让他上愁,”沈鑫对司琻说道,“你要是什么事都替他愁完了,到时候一脸皱纹,当心他嫌你丑!” 第70章 他爹娘发展太快了 司琻垂头坐在那里,一时有些局促的样子。 沈玉堂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师兄,他的耳垂甚至都有点泛红。 “行了前辈,”沈玉堂先出声解围,叫停了沈鑫,又对司琻说道,“我知道大师兄不放心我,玉堂日后定勤学苦练,不被人拿捏。这次,谢师兄,为我费神。” 他说的很是诚恳,司琻不禁抬眸看他,薄唇紧抿,盯了他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等来日,我们并肩作战。” 沈玉堂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沈鑫在一旁,茶都喝了三杯,摇头晃脑看他们达成一致,但心里很是满意。 看时间差不多,才开口说道。 “天火祭坛尘封已久,再度开坛至少也要三日。明日,柳无痕差不多会到,他们商议一番,后日会启程去赤山。” “对了,跟你们师尊都说好了吧?” 司琻称是。 “那就好,咱们也没必要在这等着,你们明天随我回一趟家。” 沈玉堂闻言眼睛都亮了:“你不用在这参加商讨吗?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沈鑫和沈玉堂母亲,二人常年四处游历,有机会聚在一起,也实属难得。 “左右都是那些八卦,搁这听他们说闲话,还不如我回家准备点用到的东西。” 司琻却有些顾虑:“不如你们先去,我们在赤山汇合。” 沈玉堂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大师兄可能是担心他人对师门的看法。 求助地看向沈鑫。 沈鑫也没打算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不用操心有的没的,我会同他们说,你去帮我打下手,没人会说什么。” 司琻这才抬头看了看二人,脸色明显放松了许多,不再推辞:“那就叨扰前辈了。” 三人隔日清早,就登上了沈鑫的仙舟。 这个仙舟比金宇大得多,虽说是仙舟,但看上去很难不怀疑沈鑫是直接把两间客房搬了上来。 三人登船,踏上甲板一眼就看见了这两间房。 纵向并排放在仙舟上,实在说不上美观。 但是沈玉堂推门进去躺在床上时,就不这么想了。 确实舒适。 仙舟的速度很快,不过半日,就稳稳地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庄园前。 沈玉堂还没下船就四处张望。 这处庄子占地至少六亩,处在半山腰,后靠青山,前有绿水,景色很是怡人。 美则美矣,但是也证实他确实没来过这里。 他爹娘发展太快了,他都跟不上了。 二人随着沈鑫下了船。 沈玉堂脚还没踩到地面就听到有人喊他:“儿砸!” 沈玉堂猛一抬头,人都没看清,就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沈玉堂双脚离地,哎哎哎地叫着,一时哭笑不得:“娘,你快放我下来。” 玉微微爽朗地笑着,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又抱着沈玉堂转了三圈之后才把他放在地上。 沈玉堂的脸都红透了,这次却不是气得,司琻都没见他这么开怀地笑过。 “您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玉微微夸张地揉了揉胳膊,哀嚎道:“哎呦,谁敢把你当小孩啊?重死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哦~” “快给我揉揉!” 沈玉堂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正想搭手上去,就突然被拍开。 是玉微微拍开,顺势捉住了他的手,看了刚走下楼梯的司琻一眼,冲他挑了挑眉。 沈玉堂知道这是他娘看到帅哥时的惯有表情,无奈错开眼,抽出手,向她介绍道:“娘,这是我大师兄,司琻。” 司琻躬身对她行一礼:“沈夫人。” 玉微微几乎是瞬间就端庄了起来,双手交叠在身前,温和地看着司琻,笑得很慈祥。 沈玉堂有点受不了他娘这个样子,拉着司琻就往里走。 边走边问:“娘,我爹做什么去了?” 刚才沈鑫下了船就往里走了,连声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甭管他,他心里有事就是这样,什么都顾不上。” 玉微微也不过就端庄了那么一会,就快步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一连穿过了三道拱门,又走过一座桥后,玉微微才领着他们拐进了一处小院子。 沈玉堂这一路都快被这里别致的景色惊呆了,他爹娘真的很会享受人生,这五步一楼,三步一阁的构造布局,当真会让人情不自禁沉迷在这景色里。 “娘,你设计的吗?” 玉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得意道:“对啊,怎么样,美呆了吧?” “确实,”沈玉堂的眼睛几乎都忙不过来,“这样设计都用不着我爹的结界了。” “怎么说?” 沈玉堂抬抬下巴:“附带那个迷雾阵的效果,走上两圈,指定找不着北。” 玉微微立马停了脚,转头就要瞪他,却像是顾及司琻在场,又快速回身过去,抬手推开了院门。 没好气道:“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有事传音给我。” 说完转身走了。 沈玉堂带着司琻进了院子,这才找到点熟悉感,这里的布局,和他小时候的院子很像。 东边一棵银杏树,西边一大块造型奇特的巨石。 进了屋,沈玉堂一打眼,心里就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这屋里陈设和他儿时的一模一样。 他一眼就看见放在西侧壁柜里的一个彩色木雕,是正欲振翅的小鸟模样,鸟身侧面有旋钮,轻轻转动几圈再松开,小鸟就会向前走几步然后扇动翅膀。 由于雕工精致,其中还设有机关,走动的同时还能听到几声鸟鸣,木雕看起来简直栩栩如生。 沈玉堂双手捧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见司琻走过来,立马抬手给他看:“大师兄,看这个!” 司琻接过,也是眼前一亮:“好精细的做工。” 沈玉堂连连点头:“这是我爹亲手雕刻的,染料是我娘涂的,另外这机关你肯定想不到。” “是我做的!”沈玉堂笑得眉眼弯弯,骄傲道,“虽然这其中我爹也指导了不少吧。” 司琻也跟着他温和地笑了:“一家人合力做出来,确实是很值得珍藏的物件。” 沈玉堂闻言却愣了一瞬,珍藏? 这真算不上,像这种他们三人共同做的东西,像这般精巧的,没说十件也得有八件,如果今天摆在这里的不是这个鸟,而是他们做过的一只兔子,或者一只老虎,他也一样会很兴奋。 沈玉堂尽量神色自然地把小鸟放回了柜子中,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他太兴奋了,都忽视了司琻是个孤儿这件事。 第71章 那就是别人不好 沈玉堂状若无事,带着他认识了一下院中的几间屋子。 他住主房,司琻睡偏房,旁边正好还设有一间小厨房。 司琻才在自己房里转了一圈,就抬脚去了厨房。 “师兄要自己动手试试?” “不,”司琻转头看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厨艺不好。” 沈玉堂没吭声,这个他是见识过的。 “三金前辈在忙吗?我们可需要去做点什么?” 沈玉堂一愣,没想到司琻真把“打下手”这个说法当回事了。 就算沈鑫真的需要人手,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可用,断用不上他们。 便思索了一瞬道:“师兄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去我娘那边一趟,晚会回来我们一起去找三金。” 司琻点头称好。 沈玉堂便独自出门,拐过弯儿来,又穿过了几道门。 然而绕了两圈也没看见像样的院子。 说这里像迷雾阵,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玉堂只能摇铃。 没一会玉微微就来接他了。 “怎么,我这迷雾阵绊住你脚了?”玉微微大老远就讽他。 “哪里,沉迷在美景里,一时走不出去。” 玉微微“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就你贫!” “来吧,正好你丽姨也在呢,你不是想给她说说青鱼到底怎么回事。” 沈玉堂昨晚就给玉微微传过音,告诉她自己安然无事,顺便也交代了青鱼受损,以及好几件宝器滚落魔渊。 沈玉堂亦步亦趋,跟着玉微微进了门。 姚丽正坐在桌边嗑瓜子,见他们进来,打了招呼,就一人抓了一把分一分。 玉微微很自然地接过。 沈玉堂双手捧住有点无措。 “是不是,还是咸口的好吃!”姚丽边嗑边说,见沈玉堂还愣着,又招呼他,“玉堂尝尝,我跟你妈上午刚炒的。” 沈玉堂讷讷地点头,捏了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溯颜丹的原因,他总觉得丽姨没之前稳重了。 姚丽和玉微微热火朝天地聊着,似乎是续上了他来之前的话题,沈玉堂一点也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嗑瓜子嗑的口干了,丽姨还是像之前那样自然地给他倒好水,他要是想开口说话,玉微微就给他塞块点心。 沈玉堂的嘴,倒是和她们一样,一刻都没停过。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就是模样像了点。算了,先不说了,玉堂不是还有事儿呢?” 姚丽终于结束了话题,想起了一直在旁边当摆件的沈玉堂。 沈玉堂刚来时那种,丢损了法器的紧张感已经荡然无存,他清了清嗓子,把装了姚丽法器的乾坤袋捧在手里递过去。 “丽姨,恕玉堂保管不得当,弄丢了两件宝器,青鱼也收到了灼伤。玉堂实感愧疚,待我日后炼出宝器,一定给丽姨添补上。青鱼,玉堂实在无能为力,给丽姨添麻烦了……” 沈玉堂说完,就垂着头,一声不敢吭坐在那里,屋里也停滞了好一会没人说话。 还是姚丽先奇怪道:“这孩子,你自责什么呢?” 沈玉堂一怔,有点诧异,缓慢抬眸看了一眼,就见姚丽和玉微微不但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着点忧愁的样子。 “姨给你这些,不就是让你用的?”姚丽补充道,见沈玉堂还是不说话,又道,“用坏了就坏了,不就是个物件,能修就修,能补就补,修补不好咱炼个新的,更衬手也说不定。” “你就因为这件事,特地给姨道歉来了?” 沈玉堂听她说完,忽然觉得面皮发紧,更说不出话了,只缓慢地点了点头。 “又不是训你呢,站着干什么?”玉微微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来,坐下,坐娘身边。” “你跟娘说说,是不是在门派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姚丽又端起来瓜子,也附和:“就是说,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沈玉堂看向她们,感觉眼睛有点热,但是下意识摇头:“没有,师尊和师兄,对我都很好。” 姚丽皱眉,呸地一下扭头吐了瓜子皮:“那就是别人不好。” 沈玉堂反应了一瞬,一下笑了出来:“丽姨,娘,真没你们想得那样,都挺好的,看看,我都御物境了。” 玉微微听他这么说,脸上才有了点欣慰的神色:“我家小子本来就优秀,又那么努力,不进御物境才邪门儿呢!” “但是你别想着有成绩娘就不问了啊。” 姚丽在一旁帮腔:“你娘那个眼神儿,你脸色儿有一点变化她都能看出来,有事就说说,别憋着。” “还是觉得丽姨不方便听?那姨这就走,你们说点体己的话。” 沈玉堂连忙拦她:“丽姨哪里的话,能有什么事是您听不得的。” 姚丽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坚持自己出去了。 “没事,不用管她,她大忙人。”玉微微拍拍他的肩膀,“真不打算说说怎么了?” 沈玉堂本人也有点茫然,他都不知道玉微微从他的脸色上看出来什么了,只能摇头:“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值得说。” 玉微微若有所思地点头,终于作罢:“行,那你日后就放平心态,尽量轻松一点知道不?三钱的事儿我也听你爹说过了。” “当初也是我俩不好,考虑得太少了。现在你长大了,爹娘也成长了,这件事他能抗你就让抗知道不?” 沈玉堂心中暖暖的,但是又觉得有点想笑,怎么一个两个,好像他手无缚鸡之力似的? “娘,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到底看出来什么了?”沈玉堂笑得很无奈,“您把我都说懵了。” 玉微微自己也笑了:“没有,太久见不着你,乍一看你没之前脸色好,着急了。” “我好得很呢,”沈玉堂宽慰她,“对了,大师兄还让我带他去找我爹呢,我得先回去了娘。” 玉微微点头:“行,那你快去吧。” 玉微微目送着沈玉堂离开,回屋里又坐了没一会,姚丽就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 “微微,不太妙,我怀疑你家小子被cpu了。” 第72章 看你有点眼熟 沈玉堂回到院子和姚丽出门不过前后脚的功夫。 司琻正在收拾桌上的茶杯,见沈玉堂回来,三两下放好,就问道:“我们现在去找三金前辈?” 沈玉堂坐下:“先不急,我拐了个弯,把我母亲的厨娘借了过来,我们吃过饭再去。” 司琻眸中有惊喜,但还是担忧道:“如此,也该和前辈打声招呼。” 沈玉堂却摆摆手,不在意道:“不用,他肯定有安排,不然早就叫我们了。” “明天我们可就不见得有这悠闲的时候了,师兄别想太多,不如抓住机会先好好休整一番呢。” 司琻看他自在的样子,一时无言,坐下陪他说了几句话,竟然也被他身上松弛的氛围所感染。 待到厨娘将饭菜一一端上,四菜一汤加两碗白饭,热气腾腾,菜香飘溢,司琻就再也顾不得别的。 二人饱餐一顿,休息片刻后,沈玉堂才领着司琻出了门。 沈玉堂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七拐八拐就绕出来了中央的大庭院,出来之后,正好撞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沈玉堂眼前一亮,他还想要不要摇铃呢,这就正好撞见一个刚炼器出来的。 “小兄弟,知道三金在哪呢不?” 少年似乎在想事情,猛一被拦住还愣了一瞬,才抬头看他:“师父在西边院里呢。” 说完才后知后觉问道:“你们是?” 司琻上前一步回道:“我们是南天门弟子,是同三金前辈一道来这里的。” 少年闻言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哦,原来是你们!师父那会还说呢,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迷路,让我帮他留意着传音铃!” “正好,我带你们过去吧!” 少年说完就率先走在前面带路,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点尴尬的神色。 沈玉堂先抬脚跟上。 才走了一段,他就察觉到这个少年似乎在偷偷看自己。 借着向周围张望的姿势,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沈玉堂心中奇怪,但是想着是沈鑫的弟子,便也没说破,就逮着时机,一个抬眸,和他对视一眼。 令沈玉堂意外的是,对视后少年竟然没有躲开视线,反倒是冲他笑了一下,点头示意,才回过头去。 沈玉堂挑眉,有点奇怪,便几步跟上他,走在他的身侧。 果然没一会,他就主动说话了:“小师兄别介意,我不过是看你有点眼熟,不觉多看了几眼。” 沈玉堂了然,他爹娘都在这呢,看他眼熟也正常。 “你何时拜入的师门?” “去年冬日才来的。”少年诚恳道。 沈玉堂这才点点头:“不碍事。” 原来如此,新弟子,怪不得不认识自己。 想着,便慢他一步,又走后面去了。 “怎么了?”司琻低声问他。 沈玉堂摇头笑道:“没事,看他年纪不大,打听了一下什么时候拜的师。” 说话间,少年领着他们拐进了一处院子,一进门沈玉堂就知道是这地方。 才绕过照壁,就满眼都是一排排的器物储存柜。 少年停下脚步,小声对他们说:“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出来了,在进去保不齐又有活……” 沈玉堂点点头冲他道谢,少年摆摆手就溜出去了。 二人穿过琳琅满目的储物柜,司琻走到屋前敲门,还没过三声,就有人从里面给他们拉开。 “你们是?”开门的弟子疑惑道。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解释,就见沈鑫探头看了一眼,又闷头回去,嘴上喊道:“你俩干什么去了这才来,快进来。” 沈玉堂抢先说道:“就吃了个饭。” 沈鑫手上忙活着,还不忘瞪他一眼。 “吃饭?破孩子,不知道给我带一碗……” 沈玉堂低着头往里走,全当没听见。 “你俩去里头,药材什么的都有,你们不是炼出来焕灵丹了吗?先整几个我看看。” 沈玉堂不知道为何忽然有种被师尊验收成果的感觉。 他侧眸看了沈鑫一眼,见他又在低头调整着什么,半个身子都快钻进器炉里,就没再说话,和司琻一前一后走到屋子最里面,角落里的丹炉旁。 “好像很久没用过了。”沈玉堂抬手抹了一把炉鼎上的灰。 “三金前辈主炼器,也正常。” 司琻抬手拿了一旁的掸子扫扫。“我们也开始吧。” 沈玉堂点点头,现在天色也不算早了,到天黑估计只能炼出来一炉。 二人没再耽搁,各自准备起来。 司琻对丹炉做了深一层的清扫。 沈玉堂对这边的资材摆放不太熟悉,光是找药材就忙得焦头烂额。 二人好不容易做好了准备工作,在开炉时,又因为地火折腾了许久。 最后,终于开始炼制,司琻作主力,沈玉堂在一旁辅助。 忙起来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开炉的前一刻,沈玉堂十分忐忑。 因为光是准备,就耽误了许久。炼制的时间总归是有点赶,也不知道成品如何。 然而等司琻把成品单都取在瓷盘中时,两人都惊呆了。 “这?师兄,你练出来上品上了!”沈玉堂激动道。 司琻本人也很意外,他炼制的方法明明和之前一样,怎么会突然有了突破? 沈鑫那边也歇了手,听到他们的动静,过来查看。 “呦,你们还挺厉害的,上品上,还是两颗。”沈鑫啧啧称赞,给他俩一人竖了一个大拇指。 司琻脸上虽有喜色,但依旧是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前辈,我不太明白。这和我之前在南天门炼制的,为何会有差别?” 沈鑫摸了摸下巴,得意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的丹炉比你们南天门的强。” 沈玉堂恍然,资材和炼制方法都一样,就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没想到竟然突破了,确实,只能是这个原因。 “不知前辈这丹炉……” “别问啊,我不卖。”沈鑫打断他,先摆了摆手就往外走。 边走还边嘟囔:“炼这种大东西费老劲了……” 沈玉堂看司琻,他盯着沈鑫离开的方向,眼睛里似乎有些落寞。 沈玉堂知道大师兄对于炼丹有多么执着,但是他爹的脾气就是这样,除非他自己真想炼,不然怎么劝都没有用。 “师兄,没事。我和他一样,也是金灵根。等我以后偷师,给你炼一个。” 第73章 什么叫心理建设? 司琻闻言,愣了一瞬,回眸看他,眼中似乎带着一点怀疑。 沈玉堂怕他觉得自己是在说空话,又补充了两句:“我说真的,他炼的东西我都能看懂,只不过现在修为不够,还控制不好。” 司琻还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过眼神由诧异变得温和,缓缓盈上了笑意。 “炼丹也好,炼器也罢,看来都是要经过一些磋磨。我就等你的丹炉,来终结我这受苦的日子了。” 沈玉堂不禁笑出声来:“苦日子?咱们南天门的丹炉也不至于那么难用。” 二人将丹药装在了沈鑫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瓷瓶里。 才收拾好,就有人来唤他们:“两位公子,沈老爷叫你们去厅里用饭呢。” 沈玉堂和司琻还不知道沈鑫要用这些丹药来做什么,毕竟还没有成功炼制出能让灵根变异的效果。 现在被叫,正好跟着去了。 踏进大厅时,沈鑫玉微微姚丽三人都在。 正围坐在桌边,只不过氛围有些不对,平日里总是说说笑笑的姚丽都安静地坐着。 怎么觉着,气氛有点凝重呢? 沈玉堂侧头看看司琻,见大师兄依旧一脸淡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还是玉微微先发现他们的到来,微笑着招呼他们落座。 挺和蔼可亲的。 但是现在沈玉堂确认了,笑眯眯的,他娘在憋着火。 都坐下后又是一片沉寂,饭桌上没人动筷。 很快沈玉堂就受不了了。 “怎么了你们?娘?丽姨?三金?有事?” 玉微微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可把沈玉堂憋坏了,抓心挠肝的。 “不是?怎么个事儿?饭不吃了?” 这时沈鑫拿起了筷子:“吃,边吃边说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就是说道说道。” 他有意缓和气氛,姚丽也接了腔,拿起了筷子,只有玉微微还在叹气。 沈玉堂看他娘这样他也吃不下,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沈鑫又开口了。 “行了,都不磨磨唧唧了,首先我起个头,先说一件事儿。” 沈鑫给司琻夹了一筷子菜。 “我是沈玉堂父亲,小子你看出来了吧?” 司琻薄唇紧抿,顿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是有猜测,不过晚辈并无心知道答案。沈玉堂是我师弟,我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沈鑫有点惊奇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忽而笑出了声:“你小子倒是挺豁达。” “行了,那没外人,咱们就说正事儿吧。”沈鑫解释完,像是被司琻感染了,整个人都松弛了很多。 只有沈玉堂一脸茫然,想问问司琻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但是现在场合又不合适,只能把问题咽了下去。 “玉堂,”玉微微终于说话了,就是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沈玉堂应声抬眸,就见他母亲眼中满是伤情。 “我们今天中午从你大师兄那里了解到了一点你过去的情况。”还是姚丽先接过来了话。“我们觉得你有一些心理建设需要做,你可以明白吗?” 沈玉堂迟疑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心理建设? “你进宗门不久后,和人打架了是不是?”玉微微问他。 沈玉堂闻言身体一僵,几乎是是条件反射低下了头,僵硬地说了一句是。 “解释。”玉微微道,“说你动手的原因。” 沈玉堂空咽一口,定了定神道:“不管什么原因,我动手了,我断了他一条胳膊,折了一条腿。是我不对。” 这是沈玉堂挨了师尊一杖之后,得到的标准答案。 他本以为母亲也是想要听到这样的话,没想到,他母亲回应他的竟然是抽泣。 沈玉堂诧异抬头,就见沈鑫和姚丽都在一旁安慰。 他偏头看看司琻,见他没看自己,倒是垂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桌面。 沈玉堂忽然有些无措。 “你娘没事儿,就是憋着气呢。”沈鑫先安慰他。 “老沈你说,我信任他,把我好好的儿子交到他手里,他不分青红皂白给我儿一棍子?”玉微微脸上还挂着泪,红着眼睛跟沈鑫斥道。“这就是让他教的?跟我都不敢解释!” 沈鑫也很是为难,只能低声劝道:“也是我不好,不该想着什么隐瞒身份的让孩子从低做起……还想了那么烂的一个身份。” 沈玉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师兄:“你跟我爹娘说了。” 司琻转过眸子看他,眸色沉沉。 沈玉堂先别开了眼。 他只跟大师兄说过。 那一场架。 他预谋了整整四年。 初入宗门时他不过11岁。 那年,只有他被掌门收入座下。 他安稳的日子只过了半年,那年冬季,他才从大师兄的新弟子房中搬出来,就开始频频丢失东西。 他知道这其中有古怪,也知道是谁在做这些龌龊事。 但是他没有声张,刚进师门,他只想破财消灾。 没想到他淡然的态度竟然触怒了对方。 “你在挑衅我?”男孩儿团了一个雪球砸在了他的脸上。“觉得我穷是不是?” 沈玉堂不知是被砸的还是冻得,脸色通红。 “你想拿多少,我给你便是。”他以为自己服软,对方就会出了气。 没想到对方更加生气。 “就你他玛德有钱?还显摆上了是不是?”男孩儿的手也冻得通红,但是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路拿着雪球把沈玉堂逼到了的墙角。 “谁他妈稀罕你那俗气的玩意儿!谁稀罕!谁稀罕!” 沈玉堂不敢再回应,怕更加惹怒他,就抱着头被他砸。 然而他自己却愣了一会,忽然情绪崩溃,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哭起来。 “谁稀罕你那两个子儿!!” “……你那恶心人的爹娘!!!装什么好人!” “你这种病秧子都能进内门,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都是因为你们……”捡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沈玉堂蹲在墙角不吭声。 这个男孩,是他们来往南天门路上遇见的人。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又同时去拜访师门,两家人自然同行。 沈玉堂本来还很高兴会有同龄人。 然而同行不过两天,都已经走到山脚下了,忽然天降大雪。 两个孩子都受了寒,高热不退。 他们只能折返。在一处凡间的镇子上,找了个医馆落脚。 由于风雪忽来,受寒发热的人非常多,医馆坐地起价,男孩儿父母身上的盘缠只够他医治一天。 他们本打算只治一天,如果治不好,就冒险上山,或许能遇到仙人搭救。 是沈玉堂父母出了钱,让他治了三天,撑到了痊愈。 而在他痊愈的前一天,沈玉堂已经上山,并且成为了内门弟子。 拿到了这唯一一个名额。 第74章 一拳糊在他的面门上 “你们可真是好心。”这是拜师仪式上,男孩儿和他擦肩而过时,对沈玉堂说的话。 “让我在山下治,自己却带病上山,你安的什么好心?”男孩扔砸他,仍觉不解气,“亏我还觉得你年纪小,一路上照顾你,连我的护身符都分你一个!你呢!” 男孩歇斯底里:“你们就是这么算计我!抢我的名额!” 那天自始至终,沈玉堂都没有反驳他一句,他不清楚男孩修为到底如何,也因为那个护身符,他当时还戴着。 当晚他就开始发热,病痛严重之时,又重新搬回了司琻的院中。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 没想到,他才康复不久,就听到了别人的小话。 “听说就是他传染了徐青……” “病恹恹的,怪不得。” “离他远点。” “徐青不是外门弟子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徐青就是因为来得晚才没被收进内门,招新仪式都结束了,他才到山门口,要不是他资质不错,连外门都进不了呢。” “啊……可惜了。早点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呢?” “徐青跟你们说的吗?”沈玉堂直接上前问了。 那几个同门却像见了瘟神一样,慌乱地跑开了,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沈玉堂不解,他直接去找了徐青。 正撞见他在弟子院房门口,和旁人说道着他们的事,和他听到的相差无几。 徐青倒是先发现了他,揶揄道:“正主来了?” “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沈玉堂已经有些恼火了。 他本想看在大家都是刚入宗门,不想惹是生非的份上,一再忍耐,现在看来,完全是错误的选择。 “谁胡说八道了?我还说你胡说八道呢!”徐青笑他,转身和其他弟子一起往弟子房中走。 沈玉堂几步过去拦在他身前:“污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若是修为不凡,日后自然有进内门的机会,你要是自己没本事,现在这个位置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根本轮不到你!” 徐青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没听他说完,就毫无预兆地狠狠推了他一把,沈玉堂没有防备,踉跄一下。 徐青直接撞着他的肩膀过去,头也不回地讽他:“你要是真什么都没做过,还怕别人说?可笑!” “这么关心我能不能进内门,不如你自己先出来,看我能不能进去呢?” 说着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 “出来做什么?和我们住一起?那病气再把我们传染了!” “就是啊,现在让他自己待一个院子,说不定就是怕他感染别人呢!” “徐青你也快走吧,都被他祸害过一次了。” 沈玉堂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听见徐青要离开的脚步声,转身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不会让出位置给你,不过你如果能比我先踏入御物境,我同意和你比一场。”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能进,你进不了,当然前提是,你有能力踏入御物境。”说完手上青筋暴起,一个用力,将他推向人堆里。 徐青被身边的人接住,险些跌坐在地,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沈玉堂却只是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待到沈玉堂真正突破境界,踏入御物境下阶,已经是四年后的冬天。 期间徐青对他的言语攻击一直没有停止。 他再度找上门时,徐青是怎么说的来着? 沈玉堂站在风雪中,鼻尖冻得通红,回忆着。 “我可没再说过什么。”那天的徐青很无辜,“他们说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如试试,用钱堵住他们的嘴呢?” 徐青脸上的笑容和那天的渐渐重合。 沈玉堂踏入御物境之后,身体比之前好很多,二人站在雪地里,地方是徐青找的,周围只有几棵落满了雪的松树,风一吹,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徐青的身侧还跟了几个人。 对比沈玉堂就显得有些落寞,他本来就因为徐青的原因,身边就没多少人,其他的,他不想说出来,太丢人。 二人都还没有佩剑,对打也是赤手空拳,但是徐青虽然个头比沈玉堂高出一点,但是打法几乎没有路数可言。 沈玉堂起先处于防守见招拆招,发现他粗暴的打法之后也不再手下留情,翻手矮身,拳风已至。 一拳糊在他的面门上。 徐青仰面摔倒在地,好一会没动静,直到身边有人去扶,他才捂着鼻子站起身来。 指缝间滴滴答答的,溢出鲜红的血迹。 “你也太过分了!”一个面生的弟子冲他吼道,“不过是同门之间的比试而已!怎么下手这么重!” 不过是同门之间的比试? 沈玉堂听完都气笑了。 “四年过去,徐青,你功力没长多少,倒是先把脑子给丢了。” 刚才这么一探他就知道,徐青尚未达到御物境,这次来,怕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还打吗?”沈玉堂抬声问他,“认输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玉堂这一刻还以为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下一刻,徐青嘴里吐出来的话,让他瞬间失控。 “赢?我什么时候有答应同你比了?不是你威胁我来的吗?”徐青移开手,脸上的血迹胡乱地糊成一片,看着很是惨烈,他抹了一下,不屑道,“就这么点劲,还以为你厉害到什么地步了,打的狠了还能告你一状呢。” 沈玉堂盯着他从衣襟中抽出帕子一点点擦拭,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徐青注意到他过来,只掀了掀眼皮,还自顾自地擦着。 沈玉堂在他面前站住脚,看着他擦干净,抬起头:“怎么?后悔自己下手轻了?就你那……” 回应他的是锤向腹部的一记冲拳。 徐青话都没说完,就疼得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 沈玉堂却没打算就此作罢,抬脚就是一顿猛踹。 徐青在地上蜷缩着,疼得发不出声响,一旁的人都看呆了。 但是看沈玉堂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脸色通红,活像怒容的关老爷。 这边徐青趴伏在地上,突然哀嚎一声吐了口血。 人们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时跑的跑,散的散,竟无一人敢拦他。 沈玉堂也是揍红了眼,脚下没了轻重,直到听见一声骨头的断裂的声音,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徐青气息微弱,连惨叫都发不出声。 沈玉堂出了一身汗,里衣黏在后背上,紧绷得难受。 抬头看向四周,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雪,白茫茫的雪地上,脚印凌乱又肮脏。 第75章 你断他仙途的理由 司琻一行人赶来的时候,沈玉堂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顺便给徐青做了简单的伤口应急处理。 他离徐青很远,正垂着头,坐在松树下的一个石头上发呆。 徐青像一个死人一样,被沈玉堂仰面放在雪地中,左腿和右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绷带。 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兴许是他们来的时间有点久,徐青身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渣,几个同门过去,轻手轻脚把他搬上担架,飞速离开,没人去看,去问,那边的沈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司琻走了过来。 沈玉堂忽然听到头顶“啪嚓”一声碎响,才醒神过来,抬头就发现自己头顶不知何时罩上了一把伞。 松树上被吹落的雪,正好掉在微黄的伞面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沈玉堂木木地偏头,看向这把伞的主人。 “大师兄。”他复垂了头,声音有些沙哑。 司琻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站在原地,陪了他好久。 直到师尊传音过来。 “带沈玉堂到明泽殿。” 沈玉堂没叫司琻为难,二话没说,主动先走过去。 司琻就始终落在他半步远的身后,撑着伞在他头顶,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沈玉堂只当师兄也怕惹火烧身,他不开口,自己也就不做交流。 直到马上就要上桥。 却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担忧:“别怕,不管怎么样,出来之后,先搬回我院里。” 沈玉堂有一瞬间的眼热,但是脚步没停。 司琻才送他到门口,就被一位长老叫了过去。 沈玉堂微微偏头,没来得及和他对视一眼,就被殿内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才通脉,骨裂有痕,再难修复,不宜再走这条路了。”三长老说完,长叹一声。 沈玉堂怔愣在大殿门口,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大殿中除了师尊和三长老,沈玉堂注意到,那会跟在徐青周围的几个人也在。 一个个像鹌鹑一样站在一旁。 “沈玉堂。”师尊先叫了他,声音比平时沉。 沈玉堂不觉浑身紧绷,快步走了进去。 才在师尊身边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觉脚筋一麻,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自己就跪在了地上。 膝盖传来闷痛的瞬间,他还有些茫然,他不敢置信地仰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师尊。 他白发轻轻飘动,罕见地睁开了双眸,这个角度,沈玉堂正好能看见他眼底布满的血丝。 就听他低声斥道:“糊涂。冲动。” “你且说,他犯了何等大错,能作为你断他仙途的理由。” 沈玉堂直视着师尊的眼睛,那一抹他一直很憧憬的蓝色,现在里面正散发着无休止的冷意。 李淳泽没有对他大吼大叫,他始终保持着一个语调,吐字清晰地向他传达着每一个字。 但是传到沈玉堂的耳朵里,却叫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在打哆嗦。 这个冬天,当真是冷极了。 他终是嗓子发紧,眼睛干涩,先别开视线,说不出一句反驳,亦或是解释的话。 十五岁的少年,在恢弘的大殿中央,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 “不管什么原因,是弟子冲动,请师尊责罚。” 李淳泽的盲杖咚地一声,落在地面上时,沈玉堂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直到他抬手,在青玉杖上轻轻一抹,本是盘旋在杖上的纹路,“啪嗒”一声,一端垂落在地上。 沈玉堂瞬间回忆起自己刚拜入师门时背诵的门规与惩戒:凡大错,无法弥补者,青玉枝鞭之,以告诫身心。 沈玉堂意冷心灰,这鞭子堪比灵器,打下去,自己不死也半残,倒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还请师尊手下留情。”司琻匆匆从殿外赶来,人还未至,就高声喊道。 又快步走到沈玉堂身侧站定:“师尊,师弟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此。 同门之间难免会有争执,且不说这中间事实缘由我们并不知晓清楚,只道师弟自拜入师门以来一直乖巧守礼,勤于练功,仅仅四年就突破通脉,是世间少有。 师尊一向惜才,玉堂体质又特殊,还请师尊量减。”沈玉堂错愕,他没想到,现在了还有人帮他说话。 他没敢抬头,因为李淳泽没有应声。 许久,才听见李淳泽将青竹枝归位的声音。 “既然你大师兄替你求情,那便改为一杖。 杖罚为轻,情节定重。以此为诫,再犯不能!” 才说完,沈玉堂就觉背后一股冲力袭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楚,就趴伏在了地上。 过了几息,火辣辣的刺痛感才开始如排山倒海般侵袭着他的身体。 沈玉堂缓了一会,几次撑手想爬起来,然而都没有成功。 太狼狈了。他心道。 最后,在师尊一再询问并确认他知错且不再犯后,才准许司琻将他扶起,背了出去。 司琻一如他刚开始说的那样,径直将他背去了自己的院中。 接下来几天,沈玉堂一直在司琻房中养伤,没伤到筋骨,也不会留下疤痕,但是如钝刀磨肉般的痛苦,折磨了他整整五天。 五天下来,人瘦了一圈。 期间司琻一直想办法给他补,炼丹技术都因此提升了一个品级,然而收效甚微,沈玉堂甚至连话都变得很少。 …… “我调查了你们之间的事。玉堂,不是你的错。”司琻一日回来后突然对他说道。 沈玉堂满脸诧异:“师兄,你不用管这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潜意识里不想让师兄知道里面的龌龊事。 司琻按住他,沉声道:“你应该不知道,徐青境界突破受阻,早就动了下山的心思。这次的事,不过是他设计激怒你,想拉你下水罢了。” 沈玉堂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沈玉堂磕绊了好一会,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路。“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这个问题司琻也没办法给他答案。只能轻声安慰道:“大概是贪婪,是欲望,是攀比之心…” “那…”沈玉堂忽然有点紧张,“那师尊知道这件事吗?” 司琻的目光忽然有些躲闪。 沈玉堂一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都凉了。 “师尊也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事有因果,恶果既已诞生,必然有人要尝。” 第76章 反正咱家有的是钱 “那为什么非要是我呢?”沈玉堂低喃。 司琻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但是独独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月之后,沈玉堂恢复正常修习,徐青虽然已经离开,但余韵犹存。 在沈玉堂又一次被人堵在后山,和他们对骂时,陆流飞冲过来,一把将人推倒在地。 “那个傻帽人都走了,你们还在这装正义给谁看呢?”陆流飞倨傲地看着他们说道,“以多欺少,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把你拎到掌门面前!” 那几个弟子虽然面有不服,但是不过嘟囔了几句,爬起来慌张地跑了。 沈玉堂当时和陆流飞并不亲近,看他跳出来时还很诧异,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想起来道谢:“二师兄谢……” “哎你不是挺能打的吗?干脆揍他们一顿!他们就是欺软怕硬。”陆流飞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拖着他的手往空旷的地方走。 “被师尊抽怕了?” “怕什么,谁刚来的时候还没被抽过两棍子了?” “师兄,我已经进师门四年有余了。”沈玉堂闷声道。 陆流飞一噎,又不在意道:“反正都一样,师尊那么多事,打完气消了他就忘了,你也别放心上,该干嘛干嘛。” 这些天暖和,雪都化了不少,沈玉堂被他牵着,眼看就要踩进水坑里,他连忙抽出手,撤开一步。 “知道了,谢谢二师兄。” 陆流飞手中一空,还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没事!那走吧?” 从那次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陆流飞留心照顾他,每次沈玉堂遭人刁难陆流飞都会及时出现替他解围,后来甚至到了只要听见有人说他坏话,即便沈玉堂本人不在场,他也会上去跟人理论的地步。 沈玉堂对于陆流飞的倾慕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永远忘不掉那天,陆流飞站在阳光下,恨恨地跟他吐槽完那些人,侧头过来认真地对他说:“他们真的太过分了,别理他们,你以后跟着我就行了。” 冬日的阳光不那么炙热,但是映着雪,白晃晃的很刺眼。 沈玉堂就这么看着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少年的无畏和潇洒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玉堂有一瞬间的晃神,转而回过脸,点了点头,道一声好。 “玉堂和他们玩不来,咱俩去就行了。” 陆流飞从当年脸上的愤懑不平,到如今看向许小白眼中的期待,究竟隔了多长时间呢? 沈玉堂记不清,但是应该是有很久,这期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笑闹,只不过后来他才发现,陆流飞依旧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而自己,却只是跟着陆流飞。 再后来许小白跟他莫名亲近,陆流飞倒是跟他疏远不少。他发现问题却很难做出割舍来破局,以至于陆流飞本人都会用别人的玩笑话来说他:“南天门脾气最顶”。 …… 沈玉堂从繁杂的记忆中脱身,抬头看向沈鑫。 沈鑫读出他眼中的疑问,以及口型一个“书”字,朝他缓缓摇了摇头。 沈玉堂松一口气,他拿到书后其实已经看出了自己的问题,所谓“旁观者清”,当自己跳出当局纵览全书时,心情确实很糟糕。 如果让他娘知道自己在拿到书之前还执迷不悟,将自尊寄存在他人身上,甚至不惜为对方砸钱以还恩情的话,指定要气炸。 “娘,我已经想明白了,师尊当年罚我,确实是为了挫我锋芒,但是如果不那样服众,当时那件事若是传出去,成为师门丑闻不说,我也会被逐出门派的。”沈玉堂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而我对于二师兄,他当年帮了我不假,至于后来,他有了别的心思,这与我无关,以后他的话,就当成是胡话就行了。” 玉微微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听他说了这么多,才缓缓垂了眸。 “玉堂,现在和同门关系可好些了?” 沈玉堂微笑着看向姚丽:“丽姨放心,你们也看见了,大师兄一直很照顾我,我前些天还结交了其他长老门下的弟子,人都很好。” 姚丽点点头,转而安慰玉微微:“咱们还怕孩子认识不到呢,其实玉堂,远比我们想象的坚强。” 沈玉堂听到这话,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他真像书中那样发展了,他爹娘还有丽姨会自责成什么样子。 好在玉微微在听到这些话后,情绪明显好了许多。 “爹,娘,你们不要想太多,我从来没觉得你们救他们一家有什么错,”沈玉堂顿了一顿道,“徐青当初送我的护身符,我后来跟随师兄下山游历时,送给了一个小乞丐。” “第二天他就遭妖物袭击,是护身符为他挡了致命一击。” 沈玉堂垂了眸子:“他最开始,或许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的,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吧。” 玉微微忽然担忧插话:“儿子,你别说你原谅他了?” 沈玉堂愣了一瞬,起身走到玉微微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怎么会,我只觉得踩那两脚是他应得的。” 玉微微手覆上他的,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脸上还挂着泪,随意地擦去,对沈玉堂认真道:“孩子,你不一定要合群,但是一定要多专注自身。不管是谁,他之前对你好,你对他肯定不差,他若是变了,断不要用之前的情谊来还现在的债。” “你所拥有的,都是你值得的。” “知道吗?要是外面让你难受了,你就回家来。” “你不用顾忌什么,反正咱家有的是钱。”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玉微微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沈玉堂忍俊不禁,只连连道好。 结果就是,这一顿饭,除了司琻和玉微微,其他人就都只是浅浅动了几筷子。 姚丽只是惆怅着说自己要保持一下身材。 沈玉堂不解,连玉微微也斥她多此一举,倒是对司琻赞不绝口。 “能吃是福,孩子,多吃点。” 沈玉堂和司琻回去的路上,司琻还是一脸满足的样子:“没想到比我们山上居灶君那里做的还好吃。” 沈玉堂脱口而出:“好吃常来。” 司琻笑着说好。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沈玉堂和司琻就已经站在沈鑫的仙舟前,准备就绪。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沈鑫人,倒是先等来了玉微微,她神色匆匆,手上提了食盒。 “幸好你们还没走呢,快带上,路上吃,还热乎。”玉微微说着就往司琻手里塞。 司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接住连声道谢。 “我爹呢?”沈玉堂笑着看他们互动,不忘问沈鑫。 “老头早出来了啊。”玉微微奇怪道,说完又想起什么,“你们上去看了吗?” 第77章 炼这么多锤子做什么? 二人根本没想沈鑫会自己先上船。 但是想想,按照沈鑫不拘小节的性格,也不是没可能,沈玉堂和司琻一前一后上船,玉微微干脆也跟着上去。 结果,果然在甲板上看见了整个人趴在炉鼎上呼呼大睡的沈鑫。 二人一时失语,玉微微倒是不意外:“他昨天晚上不知道熬了多久,睡就让他睡会,儿子你会开船了吗?” 沈玉堂看了一眼司琻,才转头过来说道:“只开过一次大师兄的金宇。” “那就行,我把操控镯给你,你俩先开着宝马先去,别耽误了时间。” 玉微微说着,翻手拿出个金镶玉的手镯,不由分说,套在了他的手上。 “知道赤山怎么走吧?” 二人点头。 “那就好,一路小心,我在庄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玉微微也不等他们道别,几步走到船边,手一撑,翻身跳了下去。 沈玉堂心中一突,连忙走到船边往下看,见他娘正摆了一个很酷的姿势,双指放在额边,又指向他:“相信你。” 沈玉堂会心一笑,奔赴赤山的紧张感,终于在此刻消散。 他感受着手腕上的灼热,缓缓输进去灵力,宝马给他回应,渐渐升了起来。 他挥手跟玉微微告别,转身和司琻一起走进操控室,在大师兄的指导下,定好了方向和路线,一路向南飞去。 沈鑫在大约一个时辰后醒了过来,期间沈玉堂和司琻二人合力把他搬到了床上,好一番折腾,他都没醒。 “走到哪了?”沈鑫一副眼睛还没睁开的样子问。 “刚过仙露原,再有两个时辰差不多能到。”司琻让身叫沈鑫站在操控台前说道。 沈鑫点点头,抬手覆上晶球,就见球中的金色液体忽然光芒大盛。 沈玉堂闭目,蹬蹬后退两步,仙舟加速太过突然,他一个后仰,差点没站住。 “你们休息去吧,一个时辰就到了。” 沈玉堂和司琻都没动。 沈玉堂是想再学习一下操控技巧。 司琻是觉得哪有前辈在这里卖苦力,自己在后面歇着的道理。 见他们没人动,倒是把沈鑫整愣了。 “怎么不走?”沈鑫的耐心少得可怜,尤其是刚睡醒的时候,“快滚,一会有你们出力的时候,着什么急!走走走!” 沈鑫一脸不耐的样子,就差直接上手撵他们了。 沈玉堂识相地拉着司琻出去。 “我爹就这样,不用跟他太客气。”沈玉堂便往客房中走边说,“我还想着再学一下呢,晚些时候再说吧。” 司琻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准备炼制大型法器?” 沈玉堂进屋就脱外衣,褪了鞋子就往床上趴:“本来打算以后再说,但是今天操控了一会,手怪痒的,不过现在也还早,我才只炼出过乾坤袋。” 司琻把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自己在床边坐下:“若是想学,回去之后可以先开金宇。” 沈玉堂正眯起眼睛准备打盹儿,一听他这话,瞌睡虫都跑了个干净。 “大师兄,仙舟能随便借给别人吗?” 这个问题沈玉堂不用问,他自己就有答案。 仙舟邀请别人同乘可以,操控权要是交出去,那跟同意和别人同住没什么区别。 像他爹娘,也是在成亲之后才共享了操控权。 虽然他之前暂时操控了一下金宇,但那只是暂时,和借来给他开可不是一个意思。 司琻淡定摇头:“我没借给过别人,除了我没人用过 ,你放心开就行了。” 沈玉堂反应了一瞬,悄悄看他一眼,见司琻当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才缓缓点头:“……谢谢师兄。” 司琻颔首,起身走向一旁的软榻。 “师兄不休息一会吗?”昨天晚上沈鑫半夜又来找他们说事,走的时候已经丑时。 司琻摇头:“你歇吧,到了叫你。” 沈玉堂疲乏得很,闻言直接一趴,没一会就睡着了。 司琻给他搭上被子,自己在一旁入定,为接下来的一天做准备。 沈玉堂也没有睡很久,不过半个时辰就起来,和司琻开始收拾今天可能用上的东西。 昨晚沈鑫跟他们交代了些,多备些水系的法器。 沈玉堂自己还没开始炼制法器,司琻又是主攻丹药,所以最后还是沈鑫扔给他们一个乾坤袋,说里面都是他之前炼制的,就让他们挑出些用。 夜里太晚了,沈鑫的乾坤袋中的东西又多又杂,所以他们只挑出来一个容汘器和两个酒葫芦。 现在又拿出来,二人准备再翻一翻。 “不知道要用水系法器做什么。”沈玉堂掏出一个小锤子在手里掂掂,“也没说具体用处,装水的和吐水的都要?” 容汘器是装水的,酒葫芦除了能吸收魔气就是吐水 。 整体来说,都没什么攻击力。 司琻也不清楚:“先准备着吧,前辈大概有他的用法。” 沈玉堂点点头,又掏出来一个锤子。 “我爹炼这么多锤子做什么?” 司琻看了一眼:“估计是边角料吧。” 沈玉堂表示认同,但是在一伸手又摸到一个锤子的时候,他就不淡定了。 这也太多了。 他正准备扔一边,一掂,忽然发现不对,这手感和重量和刚才的不一样。 沈玉堂拿起打量了一下,又探了点灵力进去。 刚才的边角料都是金系,这个竟然是土系? 沈玉堂诧异,仔细端看一番,最终在锤柄末端,发现了三个小字:“沙沙锤?” 沈玉堂惊喜道:“师兄!快看,是沙沙锤!” 沙沙锤是沈鑫今年研究出来的小玩意,沈玉堂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时门派里都谈笑的茶余饭后的趣事。 都说司琻的名声家喻户晓,他炼制的法器自然也不例外。 知名人士的知名物件,必然少不了有人跟风模仿,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心知肚明,沈鑫本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偏偏有个倒霉蛋,还是个胆子特别大的倒霉蛋。 炼了仿制品不说,还推销到了本尊面前。 推销就算了,还卖出天价。 卖出天价还没完,大概是看沈鑫闷不吭声好欺负,不买还不让人走。 这可把沈鑫气坏了,借口脱了身又返回去。 还骗那人说自己又想买了,然而当那人拿出仿制的法器时,沈鑫直接拿出连夜炼制出来的小锤子。 “咚咚”两下。 法器瞬间变成了一堆细沙,顺着那人的指缝,一下子就溜光了。 骗子都傻眼了。 而沈鑫就趁骗子愣神儿的功夫,又把锤子伸向了他的钱袋。 “别人都点石成金,他敲金成沙。” 第78章 这盆,叫饭盆? 司琻显然也记起了这件事,嘴角不禁带起了笑意:“确实新奇。” 沈玉堂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干脆也将它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美其名曰:“拿着备用吧!” 二人又翻找出来一个取水用的小竹篮,两块净水用的古井石,还有一个玉盆。 “这是做什么用的?”沈玉堂打量着这个玉质的盆,盆壁上还雕刻了龙纹,盘旋在上方,下方靠近盆底的位置,是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双手举盆向天的人。 司琻接过来查看,转着圈看了许久才有了推测:“看这图案,像是做什么用的祭器,人都跪在地上。” “不过,”司琻看看之前翻出来的东西,又有点不确定,“但是三金前辈不像是会炼制祭器……” 沈玉堂附和:“我爹甚至过年都不带上香的,怎么会炼祭器?” 二人找不到答案,盆上除了这些花纹,连个字都没有。 “拿着吧,晚些时候问问。”沈玉堂装进乾坤袋里。 至此他们已经把沈鑫送来的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 把水系的单独装好后,沈鑫的乾坤袋还是满当当的。 “我爹这个情况,让我想起来我娘说过的一句话。”沈玉堂一手抓住袋口,一手拍拍袋肚。 “什么话?” “量变引起质变。” 司琻蹙眉,若有所思。 “炼这么多东西,光是经验都能写一本书了。” 司琻点头表示认同:“很有哲理。” “但是如果你拿到这本书,炼制的时间就可以缩短了。”司琻看向沈玉堂,继续说道,“当然,我的意思是真有这么本书的话。” 沈玉堂闻言眼睛一亮:“果然还是要偷师吧?” “南天门也鼓励多方潜学。” 二人相视一笑,意见达成一致。 谈话间,也收拾好了一切,沈玉堂的炼器之路,他越说越觉得前途无量,走向操控室的路上,都觉得脚步轻快。 司琻看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快到赤山了。 不免惊叹于沈鑫操控仙舟的速度,竟然直接把行程时间缩短了一半。 然而推开操纵室的门,更令他们意外的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金色的晶球还在半空中轻盈地运转。 一把精致的软椅,背对着大门,放在晶球前方。 沈鑫正四仰八叉,坐躺在软椅上。 “又睡着了?”沈玉堂奇怪道。 说着走上前去看看,果然见沈鑫睡得一脸舒坦。 “这,不用人看着?真的能行?” 沈玉堂没急着叫醒他,因为他环视一周后发现,沈鑫应该是睡了有一会了,但是仙舟周转正常。 司琻也难掩惊讶:“大概是前辈改制了什么。” 这次沈鑫睡得浅,沈玉堂和司琻没说几句他就悠悠转醒。 “…你们都休息好了?”沈鑫伸了懒腰站起身。 “休息好了,前辈。”司琻先答。 沈玉堂还在想仙舟的事:“爹,你睡着,宝马也能照常开?” 沈鑫心不在焉地点头,走到晶球前,伸手上去,检查了一番对他说:“你娘没跟你说?” “跟你娘一起琢磨出来的,你娘点子很多,管这个叫‘自动驾驶’。” 沈鑫说完,看沈玉堂一脸惊艳,下意识补充道:“不过最好别睡觉,多少还是看着点,比较安全,我今天就是太困了……” 沈玉堂却不想听他说这些:“怎么做到的?” 沈鑫侧眸看他一眼:“你要学?” 沈玉堂点头如捣蒜。 “南天门容不下你了?”沈鑫调侃他。 一句给沈玉堂问愣了:“不是……诶我就是想多学点。” 沈鑫摆摆手:“行了你,先把基础仙舟造出来再说吧。” 沈玉堂有些失落,但沈鑫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不止一次想要一步登天。 最后只得作罢,下次再有机会说这事,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搁置了这件事,三人就法器的准备讨论了一下,沈鑫最后将容汘器、小竹篮和古井石都给了司琻,酒葫芦分给司琻和沈玉堂一人一个。 沈玉堂不解:“我就只拿一个酒葫芦?” 沈鑫埋头进乾坤袋又看了看:“嗯……那个沙沙锤你挺喜欢?那你拿着。” 沈玉堂失语。 “咦?这怎么有个盆?” 沈玉堂瞬间回神。 “爹,这不是你的?”沈玉堂疑惑,“就从你给我们的那一堆里面翻出来的。” 沈鑫闻言,脸上不免诧异,端起玉盆左看看,右看看,在手里转了一圈再看看。 又看沈玉堂一眼:“真的假的?” 沈玉堂傻眼:“爹,你觉得我怎么,能给你变出来这么个东西?” “但是我没炼过它呀。”沈鑫也也傻眼。 “敢问前辈…这是何物?”司琻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终于不淡定地开口了。 沈鑫有点纠结,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但是这个东西吧,这次貌似能用上。”沈鑫还是说了,“很久远了,不是我炼制的,但却是出自一位故人之手。” “虽然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不过确实有耳闻。” “这盆,叫……饭盆。” 沈玉堂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沈鑫挠挠脖子挠挠耳朵,很刺挠地说:“怎么说呢,他除了名字之外都很好。你们适当忽略,不行就直接叫他玉盆。” “主要是它的功用,虽然模样普通,名字也不咋样,但是这盆曾卧龙。” “啊?” “哎,我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沈鑫似乎觉得讲这些话也很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长话短说,“其实最开始里面是一条蛇,不过后来一直在盆中,跟着它的主人行善积德,气运一到,便成飞龙了。” “这盆早些年还一度为人争夺,毕竟是神兽遗物。我也想拿来研究来着,但是一直停留在传闻之中,未曾见过,更别说得手,没想到真是灯下黑呀!” 说着沈鑫从桌上端起一杯水,“哗啦”一声,倒进盆里。 “你们过来看看就相信了。”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一齐上前查看。 温润的玉盆呈青绿色,清水倒入其中,为其润上色,映了光,一时波光潋滟,荡漾着。 水波跌宕之间,沈玉堂忽然觉得眼前一晃,似乎从水中看到了一条黑影。 转瞬即逝。 他不敢确定,但心中暗自惊奇。 不会真的是龙吧? 又过了几息,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 沈玉堂死死的盯着,但是玉盆清澈见底,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奇怪……” “看见什么了?”沈鑫问他。 第79章 他爹在忽悠人 沈玉堂心中正疑惑,便一五一十的说:“水波晃动之时,似乎看到盆底有条黑影,但是转瞬即逝,我不敢确定。” 沈鑫闻言却是挑了挑眉。 “虽然早知道我儿子不差,没想到真是个天选的好材料。” 又转而看向司琻:“孩子,你看到什么了?” “在水面平静的时候看见一颗明珠,并且……现在它还在。”司琻说着抬手指向盆中。 沈鑫满意地点了点头。 “倒真不愧是李淳泽手下弟子。” “爹,这到底是什么啊?我们都快到赤山了。您就别卖关子了。”沈玉堂被他夸的莫名其妙,急道。 沈鑫倒是不急,他看向窗外,又回头过来,抬手,伸出一指,在玉盆的水中轻轻搅了一下。 二人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就见清澈的水被搅动之后,再平稳下来就像剥开了一层面纱一样。 水面之下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 就见一条玄龙正盘踞其中。 而他的盘绕的身体中间,黑亮的鳞片上,正正的放着一颗金黄色的明珠。 “这是……” “这是我看到的。”沈鑫的语气有些不明显骄傲。“说来这件法器,之所以叫饭盆也不是没有原因。” “它能让有机缘者看到自己未来的营生。” “就比如我,虽身为游龙,但已然安定下来,且明珠在怀。” “玉堂一闪而过的应当同我一样是游龙。司琻是一颗常在的明珠,这倒是不好说是自己身为明珠,还是渴求明珠。”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们都能看见东西,那说明你们都是被灵器认可的有仙缘之人,前途无量哈哈哈哈哈哈。” 沈玉堂听他这么说,虽然被沈鑫的欢喜所感染,但是心中没有实感。 “爹,你说的太玄乎了。先说点儿实际的吧。”沈玉堂揉了揉脸,现在这个时候,他有点儿笑不出来。 沈鑫自己开心了,语速也快了起来:“好好好,说正经的,刚才那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功用,还有一点也是我们可能会用到的。” “就是召唤神龙。” 沈玉堂瞬间瞪大了眼睛。 “就是之前盘在盆中后飞升的神龙?” 沈玉堂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还是不相信的。 赤焱门光是召回留滞人间的朱雀已经很费劲了,那他们想要召唤已经飞升的神龙,岂不是天方夜谭? “爹,你正经一点,不要太扯了。” 沈鑫挠挠头:“这不是寻思着这么听着更有气势吗?” “好好好,不是神龙,是玄蛇。” 沈玉堂无声叹气,这都相差到哪了。 “传闻神龙飞升之前,本身就是玄蛇,借此缘故能够召唤来,也是合理的。” “洪水泛滥之地常见玄蛇出没,用它来对付天火神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沈玉堂和司琻面露喜色,然而下一瞬就听见沈鑫接着说。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沈玉堂和司琻听到均是一愣,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有一个能用的,还不让拿出来? 就听沈鑫继续说:“且不说玉盆在世间失踪已久。就单论这洪水一旦泛滥,我们就不见得能控制得住。” 沈鑫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严肃道,“到那时,玄蛇带来的灾难和天火的相比,恐怕就不相上下了。” 二人面色瞬间紧绷,这种事可冒险不得。 “爹,那你还是收起来吧。”沈玉堂先把玉盆推了过去。 这种法器不是他们能够驾驭的,若是弄巧成拙,反成始作俑者,那罪过可就大了。 没想到沈鑫又给他们推了回来。 “不行,我带着太不安全了,还是你们拿着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怂得太过明显,补充道:“就是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功用,比如说如果你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营生,看到的次数越多,机缘就会越强,未来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沈玉堂皱着眉,总觉得他爹在忽悠人。 正想着怎么退回去,却见司琻先抬手接过了。 “如此,晚辈和玉堂便先替前辈保管了。” 沈鑫不明显的吐了一口气,连声道好。 沈玉堂不明所以,去看司琻,却只见他神色如常,淡定的把玉盆控了控水,装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而后像是才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轻笑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没事。 沈玉堂心中有些不好受。 但是他知道沈鑫的秉性就是这样,不管是好是坏的东西,只要他自己不想要,就算是赔钱也得送出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不烂在自己手里。 沈玉堂虽然一直表示不理解且不尊重,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今天来看,沈鑫依旧这样。 “走吧孩子们,马上下船。” 沈鑫抬手控制晶球,缓缓降落。转身对他们喊道。 沈玉堂回神,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是还是要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 宝马在了赤山脚下约十里的地方。 三人一道下了船。 这里比赤山稍微好一点。 虽然远看依旧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黑模样,但是踩在地上有湿软的触感。 沈玉堂低头看去,能窥见焦黑的土壤之间有一点点冒尖的、尚且带着枯黄的绿意。 他们和玄林门的人约好了,今日在这里碰面。 等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 日头越来越高,他们抬头才看见,远方有三艘仙舟,迎着光,齐头向这边驶来。 “真他娘的慢。”沈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这会正蹲在地上。远远的能看见他们了,才站起身来唾道。 然而等宋晓天下船,向他们来之后,沈鑫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 “三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守时!本来我们也想早些到的,但奈何路上仙舟出了一些问题。实在是难以预料,叫你们久等,太过意不去了。”宋晓天过来就抓住沈鑫的手情真意切道。 沈鑫也情真意切地假笑:“理解,理解!哈哈哈!” “不碍事,毕竟也不是去给你们祖宗上坟,你们不着急真是太正常了!” 第80章 你要是恶心我,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 宋晓天闻言笑得很勉强。 这时,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乌发女子走上前来,她挽着堕马髻,只斜斜插了一根木簪,弯眉柳目,颜色有些寡淡,唇角微微上扬,笑意盈盈自然。 模样生得很是温婉,但是出口的话却是听的叫人眉头一跳。 “是啊,那你急什么呢三金?”她唇边笑意不减,声音也很是温润,“急着落叶归根?” 沈鑫的假笑几乎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甚至带上了点阴狠的意思。 “哎呦!真是对不住啊小三金!” 沈鑫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仙舟上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引走了注意力。 众人抬头,就见自中间那艘仙舟上,飞起一抹红色,速度极快,空中拖着的红尾感觉还没消散,人就已经稳稳落在了他们面前。 他一身艳丽的红裙,束着黑金相间的腰封,上面还缀着两串细碎的银铃,向他们走过来时,发出清泉般的“泠泠”声。 “我妙璇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各位勿怪啊。回头给大家一人送一盒冰晶过去赔罪,勿怪,勿怪。” 她声音脆甜,样貌也是妙龄少女那般的俏丽,笑着说话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又说着这般话,更是讨喜。 沈玉堂在一旁听着也不禁侧目,这应该就是斩阳宗掌门房妙璇了,那么素衣那位应当就是柳无痕。 不过房妙璇还真是出手阔绰。 虽说斩阳宗占据的山头盛产冰晶,但是也不见谁一人一盒这么送的。 一盒少说也得有五颗,市价不低于五千灵石。 沈鑫见她态度诚恳,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见前辈们寒暄结束,司琻和沈玉堂才上前去。 “晚辈南天门大弟子司琻,见过几位前辈。” “晚辈南天门三弟子沈玉堂,见过几位前辈。” “好好,”房妙璇点头先应,“现在的娃娃长得可真好,修为也不低,看着都到御器境了?” 司琻拱手回话:“回前辈,晚辈御器上阶,师弟御器下阶。” 房妙璇听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正愁没有人手呢!” 说着和其他几人对视几眼,除了沈鑫,他们无一人不露出满意的微笑。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是看他爹的脸色,想来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 不过既然都来了,他也没有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打算。 简单交流完,其他人就都收了仙舟,一起走上了房妙璇的仙舟——妙音。 “你们怎么不直接开一艘船?”沈鑫缀在队伍后面说道。 “在仙露原才碰的面。”柳无痕淡淡回答。 “哎呀,都说了我睡过头了,别生气了呗小三金?”房妙璇的声音从前头飘过来。 听得沈玉堂一身鸡皮疙瘩,听别人这么称呼自己父亲,还不是一两次,多少还是有点难以忍受的。 “你再膈应我一句,可就不是一盒冰晶能解决的事了。”沈鑫已经停下了脚步,话语间隐有怒气。“房妙璇。” 沈玉堂察觉,也跟着停下了步子,司琻亦然。 楼梯之上,六人中间,瞬间拉开了距离。 房妙璇走到甲板上才回头向下看,他趴在围栏上,依旧是乐呵呵的。 “这么多年没见,开你个玩笑还开不得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沈鑫看着房妙璇,又瞥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柳无痕,“你想护着她,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恶心我,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 房妙璇笑意似乎淡了,又似乎没有。 依旧笑吟吟的,只不过不看沈鑫,转去看柳无痕。 对方有所察觉,侧头向她,只礼貌性地浅浅一笑。 房妙璇见她不再理会自己,不禁自嘲一笑:“好了沈三哥,是我错了。” 她俯身向沈鑫喊道:“您就快上来吧,我送两箱冰晶到你府上行不行?” 宋晓天也瞅着时机差不多,赶紧几步下去,拉着沈鑫就往上拉扯:“好了好了,本来就是我们迟了,实在该让你训两句,但是现在咱们不是情况急嘛,先上去商量正事吧。” 沈鑫没再多说,臭着脸,顺势上去了。 沈玉堂转着眼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满脑子都是沈鑫说过的那两个字“秘辛”。 最后看双方偃旗息鼓,才和司琻一起,跟着沈鑫和宋晓天登上了仙舟。 妙音和沈鑫的宝马大小看着差不多,但是上面的装修很是考究,除去基础设施,甚至有个精致的议事大厅。 房妙璇把他们都招呼进来坐。 立马就有人过来端茶。 然而没有人有心思去品。 沈鑫环视一圈大厅。 “你们都没带人来?” “我带了三个御器境的弟子,现在下面炼丹,好给我们多备一些资材。”房妙璇说道。 “你们玄林门呢?” “玄林城城主跟着魏孝仁跑了。城中不能无人坐镇。”宋晓天叹了口气。“唯一的一个御器境,留在城里了。我只带了收押在下面的李陆辞。” “玄天门……你们也知道,我带不出来人。”没人问柳无痕,但是她自己说了。 玄天门现在内部分两派,一派以长老为首, 一派由柳无痕掌管。 两派多年明争暗斗,抢夺掌门之位,却一直没有分出个胜负。 现在她若是将心腹带出来,怕不是老窝会被人偷了。 大厅内一时沉寂,没有人搭话。 过了一会儿,房妙璇才接过来话头:“上次天火祭坛封印的时候我不在,你们可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沈鑫和宋晓天对视一眼,柳无痕也抬起了头。 当年天火临世,多少人集聚于赤山,却无能为力。 他们就是当年向天火低头的那一批。 宋晓天叹气:“说来话长啊。” “那我长话短说吧。”沈鑫道。“总归就是李有冰先借众人之力,开启天火祭坛,顺便借天火之势滋养朱雀蛋。” “后来神兽如愿出世,带来一方安宁。李有冰却动了贪念,想让朱雀栖于赤山。” “他想获得永生。”宋晓天补充。 沈鑫点头:“他便在朱雀最脆弱的时候下手,冻存了六根灵骨。” “当然他没有成功。神兽岂会愿意困于囹圄之中。” “虽然对外界说赤焱门的长老是葬身于大火之中,实际上是受李有冰拖累,死于朱雀盛怒之下。” “但是朱雀既是神兽,不可能伤人啊……”房妙璇不解道。 第81章 长话短说 沈鑫摇了摇头:“可能涅盘并不完全,也可能是受亡魂的侵扰。” “我们本来也不敢相信,明明形势大好,为何会突然灭门?但是李有冰的大殿之内,处处都有留影珠。这些后话,都是从他的留影珠中看到的。” “包括他最后封印天火祭坛的过程,以及死前的遗言。” 房妙璇听得直皱眉:“他封印过了?那珠子呢?我们看一下,起码先知道该如何再次封印。” “在李淳泽那里。”沈鑫说话,看了宋晓天一眼。“当时。” 他不自觉顿了一顿,像是忽然哽了一瞬。 沈玉堂正听得入迷,忽然没了后文,不禁转头看他,却见沈鑫神色如常,只是缓了一下,又接着说。 “当时李淳明还在,他最先发现李有冰的异常,率先冲进了火海,李淳泽也跟了进去。” “最后这颗珠子里,不但有李有冰的封印方式和遗言,还有李淳明的死亡过程,李淳泽为了纪念亡兄,一并带走了。” 沈鑫话落,厅内落针可闻。 李淳明是南天门掌门李淳泽的亲兄长。二人感情深厚,情同手足。他带走珠子,合情合理。 但是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没有一个人会伸手去要。 因为李淳明,几乎对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恩。 “那李有冰的遗言是?”房妙璇问道。 这次沈鑫没有回答,而是侧头看着司琻。 司琻会意,抬声道:“晚辈听师尊说过,遗言内容就是封印天火祭坛。” 沈鑫点头,接过话来:“我也查阅了典籍,冰系灵力冰封万物都有时效,最长一千年。李有冰的意思大概就是希望后人找来冰灵根的人,进行再次封印。” “但是李淳泽他……肯定不会再踏入赤山。”柳无痕忽然开口。“不管我们能不能找到冰灵根的人,谈封印这件事都没有出路。” “不如从李焱身上下手,让他即便能够解封天火祭坛,也无法召唤朱雀。” 无人反驳,柳无痕继续说道。 “首先一点我们已经确定,李有冰开启天火祭坛是借用天火,封印时用的是他自己的冰系灵力。” “而李焱是火灵根,其修为虽然不足以找来天火,但是借用一些法器,又由于封印即将到达时效,能力逐渐微弱,所以不排除他可以达到解除封印的效果。” “那么我们就应该把重点放在他召唤朱雀的仪式上。” 听柳无痕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 他之前将六根灵骨“偷”来,放在亡命桥的用意。 “你早就知道他要用这一招。”沈鑫转头看向她,语气肯定,目光炯炯。 柳无痕冷笑一声:“他毕竟是我师兄。” “那他不知道朱雀之前灭了李有冰满门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柳无痕眸中的不屑都快凝成实质,“当年我和你们在一起,他身为大弟子,同师尊一起深入的。” “但是……”宋晓天还没出声,柳无痕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但是留影珠里,并没有李焱的身影。” “我猜测是他刻意毁去,为了隐藏灵骨的踪迹。”柳无痕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愁色。“不过他最初是没有召唤朱雀这个念头的。” “直到遇见李陆辞。” “在那之前我们甚至已经协商好了如何散派。遇到李陆辞之后,李焱突然改变了主意。” “后来我有意留心其中之事,才发现李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冒险找出灵骨,将其偷了出来。交给了宋掌门。” 宋晓天此时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显然是已经知晓过这其中的一些事。 沈玉堂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说道:“前辈们,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有什么人的血液,能够令灵骨金光大盛?” 柳无痕猛地偏头看他:“谁的血液?” 沈玉堂有点诧异,难道灵骨被偷那天的情况他们没有描述清楚吗? “那日赤焱门来了两人。一个是李陆辞,现在被宋掌门收押,另一个带灵骨走的,听着应该是叫李小六。他就是靠在灵骨上滴血,才将我和师兄逼退,从而成功偷走了灵骨。” 柳无痕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嘴唇都没了血色,不觉打着哆嗦:“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这件事?” 沈鑫和房妙璇一脸茫然,看向宋晓天。 和柳无痕沟通的事,一直都是只有宋晓天在做。 宋晓天被柳无痕的脸色吓得额头直冒汗:“我这不是…一时没想到这个细节,但是,有那么重要吗?” “你现在就去拷问。李陆辞和李小六到底什么关系!” 宋晓天忙不迭地跑走了。 一代掌门,跑的竟然这么狼狈,沈玉堂垂了眼皮,不敢看。 柳无痕的气息却明显还是不稳。 “你先别着急,人就在下面,很快就能问出来。”房妙璇摆了摆手,叫人给她换了杯热茶说道。 柳无痕没有拒绝,喝下一口,脸色才好了些许。 “怪不得,”柳无痕缓了一缓,悠悠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李陆辞,应该是第一任掌门的血亲,而李小六则是李陆辞的孩子。” “赤焱门建派之初,就是因为掌门和神兽结契而名声大噪。” 这件事众人都知道。 “灵兽和本命法器只能血亲继承,而我们所知道的掌门并无血亲,飞升之后,朱雀无主,不久后只留下一颗蛋也飞往天界。” “看来……朱雀本就知道掌门有血亲在世,不过流落在外。原来那颗蛋就是给人家留的。” 柳无痕忽然嗤笑一声:“竟然被我派当作至宝。” “怪不得,怪不得李焱会突然改变主意,召唤神兽?重振宗门?哈哈哈哈……” 柳无痕脸色苍白地笑着,她笑的声音很轻,气息很弱,沈玉堂听着有些渗人,悄悄在兜里摸好了清灵丹。 “太莽撞了!” 沈玉堂被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药瓶捏碎。 他没想到沈鑫会突然出声,打断柳无痕说道,“即便是有继承的血亲,也断不该召唤已经伤人的神兽!” “就怕是,召唤来的不是神兽,而是凶兽了。”房妙璇也皱眉附和道。 柳无痕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就算看到宋晓天一脸菜色进门,她的情绪也没再有很大的波动。 “是父子关系。”房妙璇及时给宋晓天递过去帕巾,他带着歉意笑笑,接过擦汗。 柳无痕已经猜到,便没再说什么。只等他落座,就接着商讨阻止召唤的事。 “封印仪式我们不知道。但是召唤仪式,你我都略懂一二。” 柳无痕说道,其他几人点头,他们都有一只或几只属于自己的灵兽,召唤仪式从根本上来说大差不差。 “我准备了不少水系法器,还有司琻和沈玉堂,炼制了一些焕水灵丹,单纯的从功力上克制李焱,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行。” 第82章 你就算自己再看不上,也要接受这个事实 柳无痕看了过来,思索片刻道:“如果真到了只能用灵力压倒性克制那一步,谁先耗死谁还不一定。” “据我所知,李焱蓄谋已久,这些年一直在收录各类聚灵法器,前些日子又放出噱头出去,要重振宗门,招纳了不少人。” “聚灵……”沈鑫沉吟一声道,“他要是真敢用,那我就干脆不用动手,等他反噬就行了。” 房妙璇不认同道:“沈三哥不炼制聚灵类的,恐怕不知道现在聚灵的法器已经不容易反噬,连聚灵阵都已经有泛滥的趋势了。” 沈鑫不解,语气很是不屑:“现在投机取巧的人这么多?” 宋晓天叹了口气道:“在人们已经不管这叫投机取巧,而是另辟蹊径了。” 沈鑫不说话了,用这种方式来提升自己的灵力,之前一直是为世人所不齿的。 “沈三哥听我们这么说,或许没有实感。而实际上,现在流传于世的很多法器都暗自用了聚灵阵,就比如遮天蔽日鼎。”房妙璇把茶杯一推,“这两个小辈恐怕也知道,遮天鼎就是靠吸收施法者的灵力,才能发挥作用。” 说着她翻手掏出来一本书,翻看两下,随意撕下一张抛给他们。 “你们在炼制的时候,刻下的阵法里,看看是不是和这个模样很相似?” 司琻接过查看。 虽然和自己炼制时的阵法稍有出入,但是大体样子相差无几。 司琻不禁转头看了沈鑫一眼,而后转向房妙璇,点了点头。 “只有边缘的几处走向有所不同。” 房妙璇无奈轻笑:“聚灵阵已经渗透到各个方面了。沈三哥,你就算自己再看不上,也要接受这个事实。” 说到遮天鼎,沈玉堂也拿过图纸来端看。 他想起来自己那次莫名其妙被抽走灵力的事。 “李焱他有聚灵的法器,去他的地盘里,肯定也有聚灵的阵法,柳掌门说的到底是委婉了,其实我们踏入之后若仅靠灵力压制。即便在座的各位都是凌字境。” “也没有任何胜算。” “那……有没有一种情况,聚灵阵出了什么问题,然后无节制的抽走施法者的灵力。”沈玉堂疑惑开口。 房妙璇转头看向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讶:“不愧是南天门的弟子,见识就是多。我也正想说这一点呢,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你想直接对阵法下手?”柳无痕突然打断她,“但是那样只要和阵法有灵力连接的人都会受到反噬。” “这样不行,会伤及很多人。” 柳无痕的语气不容置喙,房妙璇却皱起了眉。 “那些人都是罪魁祸首,他们不是死有余辜吗?” 柳无痕紧绷着嘴不说话。 房妙璇忽然嗤笑一声。 “你不会到现在还念着你赤山的同门吧?”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柳姐姐。他们有一个人来找你吗? 他们甚至知道真相之后也没有,而是去帮助李焱,偷走了你费尽千辛万苦取来的灵骨。” 房妙璇嘴角还挂着笑意,声音也依旧清甜,只是语气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 “我们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你还打算干什么?” “怎么了?近乡情更切吗?” 宋晓天“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妙璇啊,你那两个弟子呢?怎么也不见上来?” 房妙璇却没理他,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想想当初你把灵骨安置在亡命桥的目的是什么。” “你那没用的优柔寡断又能给你,给我们,给赤山,带来什么。” 房妙璇说到最后,语速越来越快。 明明还是那副笑模样,但是谁都听得出她生气了。 柳无痕一句话没说,起身出去了。 房妙璇只看了她离去的背影一眼,就转过头来呆呆地坐着。 宋晓天站在那里,没有人理他,有点尴尬。 沈鑫静静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玉堂和司琻两个小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听不到。 房妙璇静了好一会,好像才想起来宋晓天的话一样,抱歉一笑说道:“我让她们炼一些丹药,顺便去赤焱门先探查一遍情况。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说着便起身,整了整衣裙:“你们先喝口茶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你管他们做什么,早晚要吵的。”房妙璇才走出屋门,沈鑫就对宋晓天说道。 “哎。”宋晓天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怕他们伤了和气,接下来还怎么合作。” “你就歇会儿吧,她们心里有分寸。”沈鑫说着亲手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宋晓天小啜一口,像是想起来什么,看向沈玉堂他们,不好意思地笑道:“叫你们看笑话了。” 沈玉堂有点无措。 司琻及时把话接了过来:“前辈言重,晚辈们出不上什么力,全听前辈们安排。” 宋晓天欣慰一笑,连连点头:“好,好。” 过了一会儿,柳无痕先回来了。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静静地喝着茶。 没多久,房妙璇领着两个弟子也进了屋。 “我的徒儿们打探来消息了,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们打算先听哪个?” 她脚步飞快,声音也雀跃,倒是显得还没有身后两个徒弟稳重。 “快说快说。”沈鑫不耐道,“都耽误多长时间了?” “好好好,”房妙璇也不生气,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一起说了,好消息就是前日赤山忽然连夜降雨,电闪雷鸣之后,天火祭坛所在的大殿塌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不已。 沈鑫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塌了?那大殿建造之时我也在场,我敢笃定,地动都不可能塌!” “怎么可能因为一场雨就……” 沈鑫想不通,房妙璇劝他不要太纠结,就接着说道。 “另一个坏消息是,虽然房子塌了,但是李焱并没有放弃召唤仪式的打算。” “我徒儿看到,他们没日没夜的清理,终于还是清理出来了天火祭坛。” “别管怎么塌的。没有大殿了,我们终归还是好施展一些。”宋晓天说道。 众人表示认同。 “对,”房妙璇兴奋道,“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们对阵法动手了。” 沈玉堂悄悄抬眸看了柳无痕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皮,像是没听到一般。 第83章 难道这间茅屋不是正殿吗? 沈玉堂心知前辈们这是谈妥了,立刻正襟危坐,他知道房妙璇这是要开始讲,聚灵阵法何种情况下会无休止地吸收灵力了。 果不其然,房妙璇开口,缓缓说道:“现在的聚灵阵法虽然是改良过的,但是依然有漏洞存在。总归是有两点。但凡触发一点,就会出现玉堂所说的无节制吸收灵力的情况。”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反噬。” 沈玉堂暗自心惊,虽然有想到是这么回事,但是说出来总觉得情形变得严重了。 “这第一点呢,和操控人的灵根有关,金系单灵根的人,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也不是必然。 只有金灵根,且有仙骨的人,才必然和阵产生共鸣。” “倘若这阵法置于法器之中,而法器又恰巧属金,那二者之间便不再是操控者和法器的关系。” 房妙璇忽然看向沈玉堂,带着点兴味的意思:“是狩猎者和猎物的关系。” 沈玉堂尽量保持神色如常,脑子里却在疯狂检索,仙骨是什么?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房妙璇已经开始讲后文了。 “操控者和法器之间,若是人胜法器,他们法器会灵力暴涨,为人所用;但若是法器胜人,那人的结局就是抽成人干儿。” “当然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没什么用了。”房妙璇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李焱是火系单灵根。不管怎么样都反噬不到他身上的。” “所以我们就只能下血本。” “就是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了。把你们身上的好东西,都扔到阵法里,在当聚灵阵的灵力超过负荷之时,就会发生反噬。不过……”房妙璇顿了一下,笑道,“倘若我们加起来也没办法达到负荷,那么不但挫伤不了李焱,还会成为他的助力,甚至法器也会被吸食干净灵气。” 房妙璇说完先做了表率。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铜鎏花鸟纹挂钟。 “咚”地一声放在桌子上。 “我身上最有实力的东西就是我的花鸟钟了,你们呢?” 沈玉堂在挂钟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就愣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斩阳宗掌门的本命法器。 这样…… 沈玉堂在心里还没感叹完,就见坐在他对面的柳无痕,抬手把自己的发簪摘了下来,“啪嗒”的一声,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柳木祥云簪。” 二人都表态了,宋晓天额头又开始冒汗。 沈鑫倒是挺无所谓的:“我的法器很多,不必要摊上我的本命法器。” 柳无痕冷哼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就剩下宋晓天面露难色。 “我的本命法器是要留给徒弟的……你们也知道玄林门小门小派资材紧张。”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一直主持大局,把所有人都串联在一起的宋晓天会在这里推脱。 “你怎么轻重缓急分不清了?”沈鑫不解道,“凶兽一旦临世,天火再降,别说你玄林门。整个九玄大陆都难保全。” 宋晓天面如菜色,却迟迟没有开口。 沈鑫看着着急也没办法。 最后一咬牙说道:“算了,能拿出来什么你就拿什么吧。除却普通法器外,我会祭出我的本命法器。” 沈鑫撂完话,就仰面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宋晓天没敢打扰他,连道谢的话都说的很小声。 房妙璇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弟子出去。 没一会儿沈玉堂就感觉到仙舟微晃,他们现在这是要正式踏入赤焱门的领地了。 天火祭坛会在正午,取日光最盛之时开坛。 他们来的不算晚,正烈日炎炎之时下了船。 各自御剑,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赤焱门深腹。 沈玉堂和司琻之前有过经验,对,这种十里不见人的情况并不意外。 倒是房妙璇先诧异出声:“不是说他们招弟子了吗?这是招过的?根本不见人影呢。” “大概都在祭坛附近了。”柳无痕淡淡道。 没多久,几人远远看见了之前沈玉堂司琻都来过的茅屋。 柳无痕眯起眼睛看向牌匾的时候,还愣了一瞬。 喃喃道:“他怎么挂在这里了?” “不对呀!”宋晓天就跟在柳无痕身后,听到了她说话,应声道,“这个牌匾不该挂在大殿上的吗?” 沈玉堂更是纳闷。 “前辈们,难道这间茅屋不是正殿吗?” 柳无痕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玉堂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很愚蠢的问题,一时有些尴尬。 但是宋晓天依旧回答了他:“并非,这些房子,原本都是山脚下的村民住所,后来天火过后,赤焱门见无人居住,便自行征用,当做闲杂人等的住所,或者外门弟子的落脚地,物尽其用,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没想到会把正殿的牌匾挂在这儿的。” 沈玉堂倾耳听着,他御剑在宋晓天的右后方。 果然见前辈几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直直的向茅屋后面的深林中飞去。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 心中暗叹,他们之前还嘲讽赤焱门有多穷,结果没想到没看破的竟然是自己,他们一直连赤焱门大殿的真容都没见到。 再往里飞,沈玉堂更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不可测”。 密林中,枝叶层叠直冲天际,他们的飞行高度也被迫调整,忽高忽低。 御剑甚至都有了马车的颠簸感。 “太久没来了,地势有变,不好飞得太高,看不清晰,各位受累了。” 沈玉堂惊讶侧目,柳无痕前辈竟然会道歉。 虽然语气还是冷硬无波澜。 众人纷纷道声无碍。 不过转眼,柳无痕为首,带着众人向下方飞去。 下去的时候,更能感受到枝叶的茂密,噼里啪啦地直往脸上打,沈玉堂不堪其扰,挥手斩断了好些枝条。 才觉得的前方的视野开阔一些,就见一个小东西,冲他迎面袭来。 沈玉堂一惊,下意识抬手捉住。 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药瓶。 随后沈鑫无奈的声音响起。 “省着点儿灵力。” 第84章 如何能破? 几人下剑之后再往前走,就困难了很多。 虽然周围依旧不见人影,但是机关重重。 沈鑫抡着他的小锤子,一人当先,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地向前行进。 沈玉堂注意到他的锤子不止一把是有大有小,一排别在腰间。 最小的也是最常用的,就像回旋镖一样。 沈玉堂就跟在队伍后面,看他时不时的甩手出去,敲打一下这棵树,撞击一下那块石头。 其他人只需要警惕着自己四周,跟着走就行。 一直向前行了三里左右,柳无痕敏锐的发现了躲在草丛中的人。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柳无痕才来得及出声提醒,密林之中就忽然飞出大片带着火球的箭矢。 众人挥剑抵御,柳无痕再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我们速度快些,已经被察觉了。”柳无痕急声道。 沈鑫应声扔出一个大锤子,在空中回旋一圈,“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地面瞬间裂开一条缝。 “既然都发现了,那就直接走吧!” 众人没有异议,沈鑫这一锤子下去相当于是给他们开了一条路,沉重的撞击之下,机关都被震动毁坏。 但是这动静十里以内都能听得见。 如此一来,大家干脆御剑前行。 虽然有想到李焱为人狡猾,大概率不会只布置这些机关,但是铺天盖地的缚仙网兜头罩下来时,众人还是不免心中震惊。 沈玉堂和司琻最为诧异。 赤焱门不是很穷吗?哪里买得起这么多缚仙网? 然而眼下他们也顾不上这些疑问。只管挥剑挣扎。 缚仙网和他们手中的剑品级差不多,这样一来,想要破开,就需要灌输大量灵力。 前面几张还能应付,奈何这缚仙网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张接着一张往他们身上扑。 沈玉堂一连劈开了五张之后,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师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沈玉堂分神看去,就见房妙璇带的两位弟子,其中一位已经牢牢被缚仙网捆住。 她咬着牙挣扎着,奈何那网上带有灵力,越是争动束缚的越紧,少女被拖拽着,眼看就要向林深处掠去。 另一位少女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拦住,先斩断了顶端的连接绳,才挥剑要挑开这网。 网束缚得很紧,她埋头挑斩之时,没有注意到,另有一张网也直直的向她们飞了过来。 沈玉堂想也没想,飞身过去,大力一挥,用剑劈开。 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下动作没停,只连声道谢。 沈玉堂本来就自顾不暇,眼下还要再护两个人,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吃力。 他连吞两颗回灵丹,终于撑到了小师妹被解救出来。 三人一边挥砍一边向其他人靠近。 “就是想耗死我们呀?”房妙璇咬牙道。 这些网对于他们来说,虽然破起来并不难,但是奈何数量巨多,占下他们的手来,一时竟然无人可以脱身。 “这样不行。”柳无痕也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说着,竟然伸手扶上自己的剑,猛地一划。 一串血珠,瞬间溅开,在空中划出了一条血线。 “啪嗒啪嗒。”都砸在了飞来的缚仙网上。 “山赤血红,厌糜恶腥。御火焚之,天清云净!” 柳无痕声音清冷,念出口诀时更是冷意渗人。 而这种冰冷的话语召出来的却是弥天大火。 轰然,将地上被劈砍的,天上正降落的缚仙网,烧了个干净。 沈玉堂只觉得被这火势熏的面皮发烫。 柳无痕只是简单用纱布缠了一下自己的手,就和众人一起,继续向前走。 兴许是火势太过凶猛,沿着司琻砸出来的沟壑一路向前燃烧。 再往前走,竟然再没什么阻碍出现。 他们没一会儿就穿出密林。 站在了一片废墟之前。 从四分五裂的墙体和墙柱,沈玉堂勉强可以看出这座殿曾经辉煌的样子。 包括那块华丽又显眼的牌匾。 山下竟然不是独一份。 沈玉堂眯起眼睛看看,隐约辨认出上书三个大字:天清殿。 他忽然就意识到,山下那块肯定是复刻的。 倒塌的殿前并没有很多人。 倒是里面能够看到,被清理出来了一块空地。 沈玉堂伸长脖子去看,能够看到一块高出来的圆台。 那大概就是天火祭坛。 以及围绕在圆台下边,站了里外三圈的红衣弟子。 但是圆台之上,并没有人。 “李焱,出来!” 他们几人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虽然周边有稀落落的几个弟子,但是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倒像是直接无视了。 柳无痕似乎是被这种态度激怒,低声吼道。 然而却无一人应。 就连不远处的弟子,也跟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反应。 “不对,”沈鑫忽然出声,他拿出锤子扔向半空,小锤竟然在空无一物的上方发出叮的一声。 “小心一点,我们怕是中了幻术。” 沈玉堂心中一凉,不好的记忆瞬间涌现上来。 “如何能破?”宋晓天问道。 “简单!”房妙璇先跳了出来,她火红色的裙摆荡了荡,比赤焱门弟子身上的还要艳上几分。 她上前一步,高高举起花鸟钟,轻轻一摇。 “铛——” 明明是拳头大小,雕琢精细的钟,谁也没想到,发出来的竟是这种如雷贯耳,绵延不绝的声音。 沈玉堂甩甩头,被震的脑袋发懵。 他下意识的去看向其他人。 大部分人的反应和他一样。 只有沈鑫和柳无痕竟然早有准备捂住了耳朵。 一阵恍惚过后,几人眼前再度清明起来,睁眼就见周围全是人。 他们此刻并不在坍塌的殿外,而是正处于那个圆台之上。 沈玉堂一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上来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糟了!”沈鑫忽然低声咒骂。“狗日的,中计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房妙璇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当啷”一声,是花鸟钟坠地的声音。 “快跳下去!” 第85章 妙璇!别去! 沈鑫没有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房妙璇也没有机会去再捡起花鸟钟,他们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紧跟着沈鑫的动作,跳进了面目狰狞的红衣人海之中。 跳下去时,沈玉堂无意之中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惊惧之下,下意识就提起了剑。 然而还没等剑落下,他就觉得自己又被一种力量牵引,陡然向上飞去。 双脚触及实处的时候,沈玉堂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柄巨型的团扇上。 看这模样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沈玉堂差点脱口而出“我娘的扇子”。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 大家都看向沈鑫,在等他的解释。 “我事先在你们身上依然撒了一点牵寻粉。必要时候能够把你们带过来。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沈鑫拍了拍身上。 “都没想着我们会中计,这么快就用掉了。”沈鑫嘲讽道,“房妙璇的法器,就这么,搭进去了。” 房妙璇也一改之前笑呵呵的模样,只向下方定定的看着她的钟。 “真阴险啊这小子。”房妙璇低声道,“利用我来开启聚灵阵。” “亏他想的出来?”房妙璇的表情已经算得上是阴狠了。 沈玉堂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了双目。 果然这才是一门之主真正的样子吧。 眼下,聚灵阵已经开始运作。 圆台之上,有纹路在隐隐发光,他们知道这就是被李焱布在天火祭坛上的聚灵阵,现在正一点一点从隐藏的灰尘之中,露出原本的模样来。 “妙璇!别去!”柳无痕忽然叫道,但是已经晚了。 房妙璇像一只离了弦的箭,冲向聚灵阵的中心。 “别管了。”宋晓天拉住她,“花鸟钟在下面,阵法又是她开启的,她逃也逃不开的。” 沈鑫也在一旁皱着眉,看着房妙璇飞去的背影不说话。 现在他们真的是束手束脚了。 开阵人成了房妙璇,李焱要借她之手来重启天火祭坛。 他们如果从中作梗,就算成功阻拦,遭受反噬的也只会是房妙璇。 粉白色的团扇,载着他们,飘飘然于众红衣弟子头上。 底下有人奋力袭击,而达不到后,便渐渐平息,只时不时投来几个冷眼。 更多人在关注台上的房妙璇。 她一身红衣,竭尽全力想要去触碰她的钟,就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竭力摇动着枝杈,着想要去触碰落在枝头的黄鸟。 风雨很大,阻力很强。 但是她触到了。 那一刻红光大盛,像红日骤然坠落在了台上,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只能听到周围不知源头在哪里的轰隆声。 沈鑫挥手撑起一片屏障,阻隔了大部分刺眼的红光,才得以让大家看清眼前的状况。 房妙璇此刻已经稳稳拿住了花鸟钟,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正狼狈地坐在圆台中央。 周围繁复的阵法,已经露出了全貌,忽闪着,像是囚禁她的牢笼。 沈玉堂想起房妙璇口中的猎物和狩猎者,只觉阵阵心惊。 阵法的红光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房妙璇吞没。 “别下去!”这次是沈鑫在拦人,不止拦柳无痕,还有房妙璇的两个弟子。“她正在争斗,你们下去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不如抓紧找找李焱的行踪,好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他的话只让她们冷静了片刻。 因为房妙璇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呕了一口血。 “师尊!!”两位弟子瞬间失了分寸,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下冲。 然而却有人先他们一步。 柳无痕一手抓住一个,将她们扔了回来,自己跳了下去。 她动作太快。 其他人只来得及帮她清理身后的明枪暗箭。 柳无痕一袭素衣,像红日初升时天边的一丝白云,在红光中脆弱又显眼。 她并没有急着直接跳到台上去,而是御剑盘旋于台上。 脚下的跃动红光像吞吐的火舌,迫不及待的要燎上她的衣摆。 她却不显慌乱,也不闪躲,只抬手解开了胡乱缠在手上的布带,鲜红的血液几乎瞬间就流了出来。 又快速地拔下发簪,在手心轻轻一抹,甩手就向房妙璇掷去。 房妙璇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她正一手紧紧抱着花鸟钟,一手撑地,才不至于让自己完全趴在地上。 柳无痕的簪子甩过来的时候,别说躲闪了,她甚至都没有发觉到。 直到猛然听到“叮”地一声撞击,感觉到怀中的钟一震。 她才呆呆地低头,去望向自己怀里的钟。 却发现原本铜色的钟,沾了一滴血,瞬间吸收后,开始一寸一寸的石化。 她动作一顿,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一眼就锁定了落在地上,还沾着红的木簪。 她一把抓住,只看了一眼,就发了狠紧紧攥着,像是领地被侵占了的野兽,正四下寻找着侵略者。 而柳无痕她的正上方,占了绝对的优势。 等她反应过来向上看时,柳无痕已经飞身扑到了她的面前。 柳无痕脚未着地,只依着她抬头的姿势一把抓住了她的前襟。 她一个猛力,将房妙璇整个人从阵法之中,向上直直地拔了出来。 众人看着惊险,实际上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沈鑫操控着团扇,迎着柳无痕的动作,使得她们二人齐齐摔在了扇面上。 总算有惊无险。 两个弟子焦急地想要扑上去查看房妙璇的情况,然而才走两步就愣住了。 因为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房妙璇高举柳木簪,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就猛地扎进了柳无痕的肩膀里。 柳无痕也没有防备,吃痛后仰,用力把房妙璇推开。 然而这只是挡了她一下,并没有对房妙璇造成任何伤害,她甚至都没有松手,蛮力地抓着簪子,顺势从柳无痕的血肉中拔了出来。 猩红的血,溅了她一脸。 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任由血流到眼睛里,汇在眼底,赤红一片。 沈玉堂和司琻站的离她们最近,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过来,一人抓住房妙璇的一条胳膊,将人控制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房妙璇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花鸟钟已经彻底石化,随着他们的动作,从房妙璇手中滚落下来,骨碌碌就顺着团扇的运动滚到了边缘。 房妙璇其中一个弟子最先注意到,急忙过去伸手一捞,却没有捞住,还是掉了下去。 已经石化了的法器,没有任何灵气,落地的一瞬间,就像普通的石块一样。 四分五裂。 此时房妙璇也像是有所感知,挣扎得更加厉害。 口中还咕哝地念着:“我的花鸟钟……你还我的花鸟钟……” 这时柳无痕已经在宋晓天的搀扶之下站起了身子。 她捂着伤口,频繁失血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目光却比之前更加阴冷。 就当沈玉堂以为柳无痕会要自己放开对房妙璇的钳制,由她们前辈二人自行处理时。 他双眸微睁,怔怔地看着柳无痕抬手。 扇了房妙璇一巴掌。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第86章 恐怖如斯 房妙璇动作随之一顿。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咔咔错动着自己的脖子,转过被打偏的脸,赤红的双目无神,怔愣地看着柳无痕。 一滴血泪猝然滑落,房妙璇像是恢复了神智又似乎没有,只悲戚地喊了一声:“柳姐姐。”就脖子一歪,昏死过去。 柳无痕也不顾自己还流着血,翻出乾坤袋来就往房妙璇嘴里塞药。 沈玉堂和司琻在一旁架着人,一时松不开手,好在两个弟子及时过来接住,这才将房妙璇接住,喂好药,平躺在地。 柳无痕也终于腾出手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宋晓天在一旁帮她,二人动作麻利,没一会柳无痕就起了身,过程竟然无一人说话。 处理好后,柳无痕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行动看着与之前无异。 她走到沈鑫面前,示意他自己施灵力操控团扇躲避底下红衣弟子的攻击,让他去看看房妙璇的情况。 沈鑫没有异议,快步走过去,简单检查了一番,就让她的弟子将人移到他铺开的一张竹席上。 竹席在房妙璇触及的瞬间就亮起青绿色的光芒,渐渐将房妙璇包裹。 沈鑫在一旁稳了一会,才放手交代两个弟子:“看着这竹席,一旦灵力消失或者青绿变色,立刻把她抬出去。” 两名弟子的师尊骤然出了意外,正是没有主心骨的时候,听沈鑫吩咐,连连点头。 沈玉堂和司琻这会正在柳无痕身边帮衬着,底下的聚灵阵被破坏得很是及时,本来作为阵眼的花鸟钟,也因为柳无痕的血变成了石头,现在下面怒火冲天,乱成一锅粥,已经有人御器到上空来攻击他们。 柳无痕毕竟受了伤,招架起来有些吃力,宋晓天为他们撑起结界,沈玉堂和司琻就操控着自己的剑,奋力抵抗他们的攻击。 粉白的团扇,像一朵飘摇的花瓣在空中忽闪飞旋,摇晃又颠簸,后面更有飞石流箭在后穷追不舍。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他们在团扇之上,既要保护自身,又要顾及伤患,竟然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去一战。 直到沈鑫走过来,往柳无痕和宋晓天手中一人塞了一个物件,交代道:“你们守好这三个人,若是被人追上就捏爆手里的云雾杖,两个加起来,足以将你们都传送到五里之外。” “那你们呢?”宋晓天捏紧手中的东西,担忧道。 “沈玉堂和司琻随我下去找李焱,”沈鑫严肃道,“他绝对不肯就这样放弃,不能再等他主动攻击我们。” 宋晓天闻言虽然一脸苦闷,但是终归也没再说什么,他兜里掏出来一件像样的法器都费劲,只有一身灵力能作为助力,现在只能依沈鑫的意思,别让自己人折在这里。 沈鑫则带着沈玉堂和司琻,瞅准了时机,挥剑扫开一方的围攻,飞身跳了下去。 沈玉堂小心着不被狰狞的红海吞没,一个旋身落在了远处的一块儿石头上。 他们猜想这些石头有异常,因为在聚灵阵出现之前,这里明明没有东西。 而之前红光大圣之时,又注意到了轰隆轰隆的巨响,以及地动感觉。 沈玉堂将灵力集中在脚上。 猛的一脚踩上去时,就听下面传来咔嚓一声。 看似坚硬的石头竟然裂开了一条缝。 沈玉堂借力从原地弹开,又顺势将一个药瓶抛向空中,回身一踢,瓶中的药粉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爆开。 冲他袭击而来的人没有防备,一个个或多或少吸了一两口,瞬间就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沈玉堂借着后续无人的时间,小心的走到石块前,试图从这个裂缝中看出点什么。 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石头真的只是单单裂开了。 他再看向司琻那边,情况似乎也和他的类似。 只有沈鑫冲他们挥了挥手。 二人没有犹豫,飞身御剑过去。 “这李焱到底放了什么噱头出去,怎么招了这么多弟子?还是他们赤焱门本来就这么多人?”沈玉堂一落地就烦躁道。 他们几个人在这块区域内穿梭,就像掉进了蚂蚁堆里的白米一样。 追逐的人可以说是一波接着一波,争抢着要把他们吞噬殆尽般疯狂。 即便是撒药也不能驱散他们。 恐怖如斯。 “新弟子都围在祭坛旁边,没有动。”沈鑫抬抬下巴指给他们看,“这些乱杀乱砍的都是赤焱门之前的人。” 说着掏出一个瓷盅,拿起盖子扔向空中。 瓷白的盖子在半空之中瞬间涨得巨大,落下的时候又缓缓变得透明。 最后嗡的一声扣在他们周围,在他们的脚边荡起一圈尘土。 巨大的冲击力将冲上来的一圈弟子都击得向后飞去。 盖子稳稳扣在他们头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屏障。 沈鑫见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攻不破,这才加快语速跟他们讲。 “你们那两面的石块是不是都裂开了?” 沈玉堂和司琻点头。 “果然如此。”沈鑫咬牙切齿道。 “李焱备了后手,我身后的这块石柱离才是真正的阵眼。” “快!抓紧破了他。” 沈鑫说完,手伸向虚空之中一抓,一柄红褐色的长刀,骤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刀身宽大厚长。 沈鑫现在站着,刀尖都戳进地里。 上有铁环,柄上缠有锁链,看着极其沉重。 别说司琻,连沈玉堂都是第一次见沈鑫拔刀。 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二人站在沈鑫身旁一左一右。 随着他的动作,一齐举起武器,就见刀剑之上,金光爆闪,嗡鸣着向石柱砍去。 刀尖深深刻进石头里,裂缝一路向下,甚至钻进了地里。 金光顺势蔓延,不过片刻就听一声巨响。 石柱从中间彻底断裂开来。 “轰隆”一声。 尘土漫天。 三人挥袖驱散弥漫的沙土,急忙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这一看,竟是令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就见尘土飞扬的正中央,插在石柱中间的不是别的。 正是半个刀身都埋没在其中的仙器——三钱。 第87章 他走火入魔了! ”这是怎么回事?“沈玉堂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是想用三钱作为阵眼?” 沈鑫挡在沈玉堂身前,先上前一步:“不应该。认主的灵契,李焱没有办法用,灵力都输不进去,怎么充当阵眼?”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沈玉堂不解道。又闭眼一会,“我感觉不到它。” “哈哈哈果然是你!” 三人正纠结之际,就听远方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声。 “来都来了,就由你这个主人开启吧!” 话音未落,就见周围瞬间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 沈玉堂就觉身后倏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推力,让他不受控制身体向前倾去。 “玉堂!”司琻于漫天风沙之中,一把抓住沈玉堂的胳膊,用力将他向后扯,二人稳不住身形,只得顺势插剑在地上借力稳住。 这时沈鑫的盅盖已经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他一边稳住自己,一边抛出盅身进行修补,结界一旦被破开,他们三个人谁都别想站住脚。 “这是,魔族的罡风,小心,他走火入魔了!”沈鑫大声喊道,喊给沈玉堂和司琻,也喊给团扇上的几人。“别再于他们周旋,柳无痕宋晓天,快走!”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团扇却没有依照他的意思离开,而是和他们拉开距离,继续在空中盘旋,只是颠簸的幅度比之前更大。 沈鑫知道多说无用,他们肯定是想到走后红衣弟子会对他们集中围攻,才不肯先脱身。 沈鑫心中无奈,但是他实在顾不得他们,才修补好结界,就赶紧回身去看沈玉堂他们的情况。 这边结界布置好,吉金和墨玄已经大半个都被沙土埋没,二人赶紧拔剑起身。 “爹,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三钱?”沈玉堂焦急道。 “之前寻找三钱的契主,是为了他的贪心和执念,现在和天火祭坛联系起来,做不了阵眼,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但是现在,看这个情况。”沈鑫眉头紧皱,“他还有几分理智在已经说不清了。” 沈玉堂担忧地看向三钱:“那他的弟子们知道他入魔的事吗?” 沈鑫摇头:“知道也无用,既然入了赤焱门,有了叛逃之心,就会受烈火焚身之苦。” “入门就是跳进火坑了。”沈鑫冷笑一声,转而向沈玉堂,“玉堂,你离着三钱远点,我出去寻李焱的踪迹。” 沈鑫说完,又不等他们回应,转身就投进狂乱的飞沙之中,像是跳进浊水的鱼。 沈玉堂有些担心,但是外面的风沙阻碍视线,沈鑫的身影匿于其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二人只能等着,干着急。 “宋掌门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司琻给盅身输了一段灵力,“还有柳掌门在,不会有事。” “房掌门若是无事,我们的处境还会有利一些,现在我们几个弟子,到底是修为差了,对上李焱,实在是无力。” 沈玉堂手上也布置着结界,脑子快速运转着,“花鸟钟成为阵眼的那一刻,天火祭坛差一点就要解封。当时三钱也在这里,对阵法而言,作用又是什么呢?” “它现在是自封状态,李焱奈何不了它,不过是后手。” 沈玉堂认同地点头:“但是花鸟钟为何会突然石化?有可能恢复吗?” 司琻顿了一下:“倘若没碎……现在是不能了。本命法器,沾染他人精血,石化是必然,何况柳掌门和房的灵力属性本就相克。” 沈玉堂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沉浸在思绪之中,一时无法抽身,直到三钱所在的石柱忽然有发出爆裂之声。 二人齐齐转身,又见石柱裂开的缝隙之中竟然有缕缕红光。 沈玉堂心觉不妙,想上前查看,又想到自己和三钱之间的联系,一时踌躇在原地,司琻知道他的顾忌,先一步上去,却见三钱的刀身竟然也被红意侵染。 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沈玉堂,就见外面的飞沙像是忽然被泼了水,骤然失去了势头,凝滞了一瞬,而后猛地向下沉落,落在地上,只扬起一片片余尘。 二人惊讶于眼前,更惊讶他们之前看过,且不见异常的几块石头,竟然开始向上缓缓升起,“轰隆隆”地,带起一阵阵地动。 而他们之前探出来的裂痕,此刻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溢出红色的纹路。 “沈三金!” 沈玉堂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呼喊沈鑫,然而这周围别说沈鑫,连那群红衣弟子也不见了踪影。 周围空旷一片,回应他的只有一道阴冷黏腻的男声:“你既然不肯解除契约,那我也没办法。好在你和沈三金有这层关系,用他的来祭剑,也不是不可以。” “哦对了,看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仙器在契主的血亲有生命危险时,也会解除自封。” 沈玉堂心中一凉,已经乱了分寸。 然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这么残忍的唤器方法,我也是第一次试,不过。” “应该是有点作用的,你看,这鲜红的纹路。” “可不比沈鑫身上流出的血艳吗?” 第88章 听了什么笑话 李焱说完,周围便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再没其他动静。 司琻站在一旁,脸上也不免有惊慌的神色。 “前辈不至于被李焱威胁至此,估计只是一时束缚了手脚,玉堂先别急。” 话虽这么说,司琻自己心里也打鼓,更何况是沈玉堂。 他薄唇紧抿,脸色差的惊人。 “沈鑫在哪?”沈玉堂出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在哪?知道在哪又怎么样,就凭你们还想救他不成?” 沈玉堂闻言,胸口起伏不定。 李焱说的没错,如果连沈鑫都奈何不了他,现在剩下他和大师兄就算找到他也无用。 “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不然。” “你们还以为我在用幻术骗你们呢?” 李焱猖狂的笑了起来。 “去找,去看,就在台前左侧第一个石柱子背面。” 沈玉堂虽然心中怀疑,但是关心则乱,没有多想,在身上套起一层屏障就往石柱后冲去。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李焱有心叫他看见,沈玉堂没费力气就到了地方。 转过来就见沈鑫正头朝下,昏迷着,后背紧贴着石头,挂在柱子上,一只手被捆在身后,一只手无力下垂,指尖正渗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尽然已经汇成了殷红的一片。 沈玉堂触目惊心,当下就要扑上去,然而才走两步就被一道力量隔开,猛地向后弹开,他踉跄两步才稳住了脚。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玉堂又急又怒,当即大吼道。 “干什么?很简单,就是要你解除契约,助我解封天火祭坛就能了事。”李焱倒是直言不讳。 “你费尽心机,要我的仙器,这功夫,早就可以解封天火祭坛了吧!” “说你年轻,你的眼皮子还真是浅。”李焱嗤笑,“劝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十里之外还有五人在等你们的消息。看你这不着急的样子,不会在想着拖延时间,等他们施救吧?” “真是可笑至极,那不如,我把他们也带来?” 沈玉堂震惊,负剑而立,惊恐地看向四周,不见有人出现才高声回道:“你既然需要我,又笃定我没有退路,那你还怕什么?” 沈玉堂警惕地看向四周,冷哼一声:“我现在只跟你谈一个条件,全部交代与我。” “否则,就是这老头血流干了,你也别想我让一步!”沈玉堂恨恨瞪向虚空,眼眶都变得通红,“还是你真觉得他的血真能唤醒仙器?” 李焱没有说话,倒是垂吊在石柱上的沈鑫,腰上的束缚一松,整个人就要从上面跌落下来。 沈玉堂赶紧上前接住,才没让他脑袋着地。 将人接在手里,才恍觉刚才弹开他的屏障已经破裂。 “大师兄!”沈玉堂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石柱后方的司琻,正在三根石柱上来回贴着符文。 沈鑫得救恐怕也是这些符文的缘故。 他在这个石柱上贴完,金光忽闪一阵,他就赶紧跑来沈玉堂这边查看情况。 “怎么样?前辈还好吗?” 沈玉堂已经给沈鑫止了血,还喂了几颗急救丹。 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是起码沈玉堂心中有底,他已经没有大碍。 不过接住沈鑫的那一刻沈玉堂也可以确定,这里确实不是幻术之中。 “偷袭我?”李焱的声音再度传来,却不是在缥缈的虚空之中,而是来自圆台的方向。 二人侧目看去,就见他一身红底金纹的长袍,乌黑的头发杂了银丝,高高束起,挺着肚子正往这边走来。 “亏我还在好好考虑你们的条件呢?”李焱阴阳怪气。 沈玉堂没有说话,只悄悄地摸着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保命逃命的东西。 偷袭的事,做一次能成功就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刚才符箓正是沈玉堂之前从原着上抄撰的那批,虽然能用,但是不知是不是沈玉堂不得其中要领,持效很是短暂。 沈玉堂自己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就想着向沈鑫的乾坤袋里找找,然而才隔着袋子一摸,人都傻了。 但是转念一想也是,要是没有空,他爹也不至于被人逼到需要他来救的地步。 司琻看出来他的意图,先和李焱搭话:“是李掌门手下留情晚辈才有机会得手,念在二位前辈旧相识的份上,李掌门,我们也难逃出生天,所以之前的条件,自然奏效。” 李焱听司琻说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 诡异的笑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至于让你们费尽心思给我编瞎话,我也是很……欣慰?” 司琻不答话,他感觉到沈玉堂已经摸上了他的乾坤袋。 “好啊,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们。”李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朱雀骨已经被我埋进这三根石柱,阵法已成,你们在做什么都没用!” “不过确实是有点小问题,我也不瞒你们,这朱雀骨时间久了竟然染了魔气,倒是我意料之外,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召来神鸟,赤焱门就能重新建立往日辉煌,掌门这个位置,即便不是我,也没关系。” 李焱说着,还昂起了他高傲的头颅,“我做了这么多,没有人会忘记我。” 沈玉堂手上忙活着,心里直犯嘀咕,这李焱入魔,怕不是脑子也不好了,竟然甘愿牺牲自己,只为了名垂千古? \"记住你?\"沈玉堂冷笑一声,“臭名昭着也算是记住你了。” 李焱骤然回眸看他,脖子扭成骇人的角度,下巴处的肥肉都挤在一起。“你们的顾虑并不存在!要我说多少遍才懂?” “我都说了多少年了,神兽就是神兽,不会因为一次杀人就成为忌讳!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不信,都不信,说什么师尊的遗愿?哈哈哈哈哈哈……师尊他是被逼的!师弟!只有我知道,他是被逼的!” “师妹,他不信,你信我好不好?”李焱忽然对着虚空说着莫名的话,他双目赤红,语气恳切,甚至带了点哀求的意思。 “他疯了。”司琻沉声道。 李焱像是忽然清醒了,转过头来怒斥他们二人:“都是你们耽误事!我师妹都走了!快!开启阵法,天火祭坛一开,趁柳师妹还没走远,我定要让她看见,让她知道当年,只有我是对的!” “只有我是对的!” “只有我才能完成师尊的遗愿,只有我!” 第89章 李掌门你终于醒了 沈玉堂此刻已经摸进了司琻的乾坤袋中。 指尖已经触到了玉盆的边缘。 他们现在摸不清李焱的深浅,沈鑫现在也倒下了,那么如果在天火祭坛和洪水泛滥之间二选一,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沈玉堂进退两难。 李焱却不给他纠结的时间。 “快点解封,不然杀了你们!都杀了!” “凭什么只有我赤焱门不能活?” “凭什么?都得死!要死一起死!” 李焱刚才还仰天大啸地疯魔着,忽然就转身,毫无预兆地向沈玉堂扑来。 沈玉堂心中一急,手里正抓着玉盆。 想都没想,下意识一个甩手就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 李焱应声捂着额头,坐在地上,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沈玉堂和司琻也呆了一瞬。 沈玉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滚落在一旁,安静的玉盆。 一时失语。 这么好的一个法器,在他手里,竟然只发挥了他本体的作用。 靠着坚硬的质地,撞击了李焱的脑门儿。 司琻也一脸意外地看向他。 沈玉堂尬笑:“嗯……怎么不算物尽其用呢?” 说着他就连滚带爬,想要去捡玉盆。 然而到底是撞到了李焱,他的距离更近,一伸手就被他捞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沈玉堂正欲抢,被他轻易抬手躲过。 “做什么做什么?落在我手里,还能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玉堂还想再扑。 却听司琻忽然说话:“李掌门?” “嗯?”李焱应声回头,看见司琻竟然一脸惊喜,“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给我带回人了?” 司琻语气也有些激动:“李掌门!你终于醒了!” “什么醒了?你说什么胡……” 李焱话还没说完,玉盆就忽然脱手而出,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沈玉堂眼疾手快接住。 再看李焱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冲击,惊恐地看向周围。 而后捂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 “不对不对不对。” 他一边双手锤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痛苦地喃喃自语。 “我这是做了什么?!” “不是不是,我没有,没有真的想要解封祭坛,不是我,我没有。” “我只是想借灵骨来试一试,他们到底是不是掌门的后人……” “我没想……” 李焱已经蜷缩在地,沈玉堂抱着玉盆,司琻照顾着沈鑫,一时束手无策。 “李掌门,李掌门,你先冷静一下。”司琻出声喊道。“玉堂,快!试试清灵丹!” 沈玉堂会意,放下盆,抓着药瓶就向李焱靠近。 他现在已经难受得满地打滚。 叫人看着心觉不忍。沈玉堂快速走向他,一把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将人翻过来,就要把药瓶往他嘴里塞去。 眼看就要成功。 沈玉堂忽觉手腕一紧。 再抬眸,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沈玉堂心中一惊,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手腕被他反手抓住,指腹一痛,菱形的刀片已经挂上了血珠。 李焱猛推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用力一掷,刀片破风而去,正是三钱所在的方向! 沈玉堂心急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下意识地大声喊道:“大师兄!” 而司琻的反应比他的声音更快。 早在李焱刀片脱手的那一刻,他就把沈鑫放在了地上,飞扑往三钱所在的石柱。 终于就在刀片撞上三钱的前一刻,徒手抓住了利刃。 鲜血瞬间从他的指缝中溢了出来。 滴答。 有风一吹,正有几滴洒在了三钱上。 空气凝滞了一瞬,三人就眼见着三钱饮了血,从刀刃开始,一寸寸石化。 沈玉堂倏然心口一痛,又生生忍住,只嘴角流出一丝血来。 李焱在此刻彻底癫狂。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狂乱大吼。 声音尖锐,像百只魔枭齐齐啼叫。 沈玉堂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耳朵。 因为他看见之前还泛着红光的石柱忽然开裂。 他只来得及翻滚过去护住躺在地上还没有意识的沈鑫。 几乎是触及到他的瞬间,石柱就从他们的上空爆裂开来。 沈玉堂心口还在阵阵刺痛,只能撑得起微弱的屏障,不至于让他们被乱石砸到。 好在司琻及时赶来,祭出几件宝器,撑在他们头顶。 “趁现在!我们快走!” 说着,他们也不敢耽误,架起沈鑫,于四处爆裂的飞石之中,踩上一个勉强能够承受住他们三人重量的宝器。 东摇西晃地往外冲去。 骇人的尖啸声和轰隆的爆裂声在他们的身后继续。 沈玉堂忽然觉得电闪雷鸣的那晚,大殿倒塌之时,或许也是这样的场景。 …… 好在出逃还算顺利。 他们穿过密林后约五里。 在一片茅屋之前,看到了宋晓天和柳无痕的身影。 他们正翘首望着大殿的方向,看见他们,才赶紧迎了上来。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听见那边的爆炸声!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成功…!” 宋晓天夸赞的话还没说完,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三金这是怎么了!”他急道。 沈玉堂悄无声息地抹了嘴角怎么擦也擦不净的血:“他自己一人先行,估计是被暗算了,乾坤袋都空了。” 宋晓天一脸担忧将人接过。 柳无痕面上也笼了淡淡的愁色:“先上仙舟,我们先走。这里已经通知过你们师尊。我和宋掌门已经布置了简单的结界,能撑到他来,之后就靠他来封锁。” 柳无痕说着就把他们往仙舟上领。 “此番你们也是辛苦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师尊吧。” 沈玉堂和司琻在她的身后紧跟着,直到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沈玉堂抬头,正好看见柳无痕别过脸去。 沈玉堂心中疑惑,她刚才是在看他们? 就听她幽幽地吐了一句:“……又何苦叫你们来受罪。” 沈玉堂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也不好多问,只跟着上了船,和大师兄一起被安置在一间房里。 周围的环境忽然安静祥和下来,沈沈玉堂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他闭眼调息了好一会儿,脑中还是混沌一片。 直到手心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缓缓睁开双眸。 就见大师兄皱着眉,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低头,石质的小刀,正安静的躺在自己的手里。 第90章 真不愧是你师弟 “最后还是没能保全三钱。” 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沈玉堂合掌,感受手心的冰凉。 他想扯一个笑容出来,好叫司琻安心,但是试了一下还是算了。 “可能是……机缘未到吧。”他只能做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落寞。 “不是说本体还在就还有唤回的希望吗?”沈玉堂把三钱收进乾坤袋里,“多亏大师兄还帮我带了回来,那么危险……” “我们回去后,想办法。”司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看向自己,“只要还在,总会有办法的。” 沈玉堂定定地看着他,望进他浓黑的眸子里,像是凝视着没有星子的夜空,深邃又沉静,莫名叫人信服。 “好。”沈玉堂终于微微扬起嘴角,“好在阻止了天火祭坛现世,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 夜色渐浓之时,柳无痕的仙舟停在了南天门山门前。 所有人都下了船,送沈玉堂和司琻。 除了尚且昏迷的房妙璇和沈鑫。 “前辈们还没有恢复吗?” “他们问题不大,有我们在呢。”宋晓天拍拍沈玉堂和司琻的肩膀,“你们这次也是劳苦功高,回去好好歇息吧。” 沈玉堂勉强笑了笑,劳苦功高的人还在榻上躺着。 “烦请前辈待三金前辈醒来后传音与我们,”司琻忽然插话道,“毕竟前辈在我们眼前受的伤,很是牵挂。” “好好好,”宋晓天表示理解连声应道,“知道你们懂事,且放心去吧,有事无事都会告知你们。” 沈玉堂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恭敬地向他们辞别,走向山门,就见沈玉堂腰间手牌一闪,门口的景色瞬间被撕开一个裂口,自此踏入,便终于回到了南天门。 不过踏进山门之前,沈玉堂似乎听见柳无痕在同宋晓天说着什么。 “……结界做得如此出神入化,也就阿泽能做得到。” “赤山交给他来布置,也是放心得很啊……” 二人进了山门,沈玉堂第一件事就直奔悬功亭。 他在山坡上,探着头往里面望,心中有点忐忑。 现在已经不是没有完成任务的事儿了。 是他把作为任务信物的石头也没带回来。 他甩着空空如也的红色网兜,一时想不出借口。 他把那块石头混着灵石一起扔给了玄林城受贿的那个守卫,本来还想着亡命桥事毕之后,跟城主反应一下受贿这事,也算有个证据。 结果没想到一下子牵扯出来这么多事。 什么受贿,根本没顾上。现在听宋掌门的意思,连城主都跑路了。 沈玉堂拍拍脑袋,现在不是替别人上愁的时候,他该想想能不能争取到任务期限延后,梧桐子且不说,他好歹能把石头拿回来。 要不然这还不知道得赔多少呢。 司琻本来在树下等他,结果见他在门口久久不动,走了过来。 “玉堂,怎么了?可是灵石不够?” 司琻清楚沈玉堂根本没时间去做任务,这次要赔付悬赏人两倍的灵石。 “倒也不是……” 沈玉堂看看他,有点难以启齿。 “就是,石头也弄丢了。”沈玉堂破罐子破摔道,“大师兄,你知道信物也带不回来要赔多少吗?” 司琻听完也愣了,有点不敢置信:“不是,这个……” “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嗯总之,我陪你先进去问问吧。” 司琻少有这般为难的时候,绕过沈玉堂,先一步进了亭子。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今天当值的竟然正是沈玉堂领任务那天的老人。 庆幸是他对大师兄的印象真的很好,打从司琻一进门,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要说不幸的话,那就是他完整的知道沈玉堂领任务都经过,清晰的知道任务有多么简单。 沈玉堂全程看着司琻的后背走了进去,他觉得有点丢人。 “小司!可是好久没见你来接任务了。”老伯神色激动,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常叔。”司琻笑着回应,“您又当夜班,身体可受得住?” 说着司琻从袖口里掏出一小瓶药,轻轻推了过去。 “我新炼了些补药液,您当值辛苦,喝了会舒坦些。” 要说常叔刚才是由衷的高兴,那现在就是惊喜到溢于言表了。 “要不说你这孩子最懂事呢?这怎么能不讨人心疼呢?”常叔没推辞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话间眼角甚至泛起了泪花。 “来这悬功亭的人满脑子都是功,哪里还顾得上亭?” “也就你,把每个当时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说着抹了把泪。 沈玉堂有些意外的看向司琻,他倒是不知道大师兄还有这种交际本领。 等常叔平静下来,司琻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才说明来意。 “常叔,你应该认得这是我师弟。前些日子从您这里第一次领了任务出去。” “嗯嗯嗯,记得记得,是很乖巧听话的娃娃。”常熟看向他,笑得一脸慈祥。 “就是他出去做任务时正好遇见了我,我这边正棘手,就让他随我作助力了,今日才回来。” “时间紧迫,并没有容他去做任务的时间,也是我那边情况紧急,所以带他来跟您说一声,顺便询问一下能否宽限几日?” 司琻不紧不慢地说完,再去看向常叔,见对方依旧笑的慈祥,就知道问题不大。 “小娃娃接的任务本来就不急。倒是你,是接了你师尊的任务过去的吧?那才是不容易。”常叔感叹道,又看向沈玉堂,“这娃娃也当真不愧是你的师弟,还这么小就能帮上你的忙了!” 沈玉堂闻言不禁站直了身体,本来阴郁的心情,因为这几句话,一下子晴朗起来。 第91章 算得上是事态安稳 “石质牌就是给小弟子们练手用的,你们有事,是该合理让步。”常叔跟司琻说着,又转而对沈玉堂说,“你第一次接任务,不用太紧张,这左右也快要入秋了,秋收之前带回来,功赏照常发。” 沈玉堂一脸欣喜:“谢谢常叔!” “这孩子,谢我做什么?任务你还是得做啊!”常叔笑呵呵地看着他说。 从悬功亭出来,沈玉堂整个人都明媚了。 “大师兄,你之前就知道接任务的这些事吗?” 沈玉堂本来见司琻那么淡定地带他进去,还以为他事先就知道这里边的规矩。 没想到司琻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知道石质牌还有宽限一说,之前我做的时候一般就是三天。” 沈玉堂闻言一窘,也对,常叔之前就跟他夸大师兄来着,他肯定没有完不成任务的情况。 “先休息几日,等师尊回来后,交代一下这几日的情况,再出去吧。” 沈玉堂点头,师尊现在应该也到赤山了,估计就是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事。 “师兄也好好休息。” 二人在岔路处分开,沈玉堂独自回到院中,简单梳洗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盯着床帐发呆。 满脑子都是三钱石化了的事。 他们最初明明只是为了寻回三钱,中间自己还因为书的原因一度起过放弃的念头,没想到走到今天这步,他们成功阻止了天火祭坛解封,但是三钱却没有保住。 他有种自己做了很多事,但是又什么都没做成的感觉。 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舒服。 “又没人召唤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凶兽呢?”沈玉堂双目失焦喃喃,“万一李焱说的是真的……” 沈玉堂忽然回神,坐起身来晃晃自己的脑袋:“李焱都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的话哪里还可信。” 沈玉堂静不下心来,干脆盘腿吐纳,然而还是忍不住去琢磨。 前辈们会如何处置他们。 李陆辞还在房妙璇的仙舟上,他们回来时根本没见着。 李小六也不知踪迹。 还有处于爆炸中心的疯魔的李焱。 师尊此番去,真的只是布置结界么? 沈玉堂没有答案,想这么多,只平白让脑子更加混乱。 他开始念清心咒,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总归……算得上是事态安稳。” 沈玉堂只能这样安抚自己。 仰面躺下,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久违地走上去往早修堂的小路上,路边的景致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路边的竹子依旧翠绿,石缝间还有小草冒着尖。 沈玉堂却觉得有些恍惚。 脚边的草尖上海挂着露汽,他走过时,偶尔还能感觉到透过鞋袜的清凉。 是叫人舒心的凉意。 沈玉堂走得很慢,进早修堂时,座位几乎已经坐满,司琻正在师尊的位置上整理什么东西。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意外发现许小白和陆流飞的位置都空着。 他本来还在想,剧情已经偏离成这样,虽说他们已经初步判定那本书是类似于机关陷阱一样的存在,但是究竟会不会给他们这种主角带来影响呢? 沈玉堂张望四周,早修堂眼下已经开始,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无从知晓了。 司琻这会已经在早修堂巡视一圈回来了。 师尊不在,这些事一般就是由他暂代。 沈玉堂眼睛不经意一瞥,看见他翻出几本丹书的时候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走之前放在他桌上的。 沈玉堂偷偷窥大师兄脸上疑惑的神情,像是在努力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夹带了过来,应该是没想明白,他皱着眉慢吞吞地收了起来。 沈玉堂在一旁憋着,好险没笑出声,幸亏今天师尊不在,不然骤然看见大师兄这么冠冕堂皇地掀出几本不相干的书来,就算是师尊也得愣一瞬。 这点小插曲让他得以静心,不再去想旁的事,回过头聚精会神地运转。 一直到早修结束,进了炼丹房,沈玉堂才找到机会,向司琻打听许小白和陆流飞的下落。 没想到司琻知道的也很是有限:“许小白跟师尊一道出去了,至于陆流飞,师尊只传音告诉我不用管他。” 沈玉堂思索一番,拉着司琻到墙角坐下。 “原着中,许小白变异冰灵根后,和陆流飞的关系会突飞猛进,其实我走之前就有苗头,没道理现在突然分开。” 司琻闻言若有所思:“说来他们也只是处于阵法中的人,可能思维并不受限制,尤其是感情,两情相悦,大概并没有那么容易。” 沈玉堂沉吟一声:“那,可能我不做这个中间人,他们本来就不会在一起也说不定。” 司琻听到这里却是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地开口:“如果他们不在一起的话,你还会去找二师弟吗?” 沈玉堂听到这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在不在一起,和自己找不找陆流飞有什么关系? 司琻没等他反应的时间,起身道:“算了,等师尊回来就知道了,先炼丹吧。” “还是说你想去炼器?”司琻这边说着,手上已经拿上小筐开始挑拣药材了。 沈玉堂直觉大师兄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他人已经忙活开了,自己也再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他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 算了,等师尊回来吧。 虽然这会他挺想去炼器的,毕竟跟着沈鑫的这段时间,他耳濡目染也有不少感悟。 但是总觉得司琻情绪有点差,他还是选择留下来回顾一下炼丹。 这样晚上还能顺便跟大师兄一起吃个饭,有机会还能解释一下自己对陆流飞是真没意思。 然而一直到吃完饭,又各自回房,沈玉堂都没有找到机会再提起这件事。 司琻的话题太正直了,偏偏都是他想听的关于炼丹和炼器的内容,说着说着就说远了。 罢了,沈玉堂沐浴完瘫在床上冥想,等师尊回来,一切明了,总有机会说的。 …… 李淳泽第二天正午就回了宗门。 当时沈玉堂正在给新炼制的乾坤袋加最后一条束口皮革,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随口应了一句,加好了才走过去开门。 没想到站在门前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许小白。 第92章 说到沈玉堂心坎儿里了 “小白?”沈玉堂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你们刚回来?” 许小白笑着点头:“师兄,随我去明泽殿吧,师尊有话要同我们说。” 沈玉堂了然,转头快速收拾了自己炼器的器材,灭了地火才出来,和许小白一起向大殿走去。 “师尊怎么叫你和他一起去了?”路上沈玉堂问道。 “大概是看我修炼这么久,出去历练一下吧。”许小白说的含糊。“倒是没想到沈师兄和大师兄竟然一道出去了,还平复了这么一场祸事。” 沈玉堂意识到他是在岔开话题,但也不介意:“算不上,不过是跟着前辈们搭把手罢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桥。 一前一后进了明泽殿。 司琻已经到了,和李淳泽一同站在大殿中央等他们。 二人躬身行礼后,李淳泽才开始讲正事。 “叫你们过来,要是说一下赤山的事,现在结界布下,已经告一段落。” “五日之后将会在玄山召开会谈。赤焱门毕竟是曾经的仙门之首,出事之后又苟活千年。”说到这里李淳泽顿了一顿。 “到那日会将他们正式从仙门百派除名。” 李淳泽同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周身的气场很冷。即便是除名这一大事,他说出口时,语气竟然跟平常教导他们如何练功没什么区别。 大殿内一时寂静。 思绪各异。 尤其是沈玉堂和司琻,他们还同赤焱门的人交过手,而且并未占上风。 现在他们连门派都要没有了。 “师尊,那李焱……”沈玉堂鬼使神差地问。 “已经入魔,自然有他的去处。天火祭坛也已经由许小白封印,会谈当日会再交代这件事。” 沈玉堂眉头紧皱,他总觉得是真的话回避了些什么,但是李淳泽没有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如此,这件事情尘埃已定,你们此番历练应当长了不少见识,明日午修时,为师来测你们,看是否有落下修习。” 要验收? 师尊都这么说了,沈玉堂也顾不得别的。 这么些天没有在门派里接受常规的修习,他也不好说自己能够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只得匆忙告退回去练功了。 倒是司琻落后一步,等沈玉堂走了问了李淳泽一句:“师尊,二师弟呢?” …… 沈玉堂这天复习课业到半夜,虽说功法本就熟记于心的,但是好些天没练,不走一遍,怕有些不踏实。 好在第二日中午,李淳泽也并没有要难为他们的意思,只是简单考察了几项,就放他们炼器炼丹去了。 走在前往炼器房的路上,沈玉堂还在想,师尊昨日怕不就是为了打发他,才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说起来,怎么没见二师兄呢?”沈玉堂随口问道。毕竟许小白都回来了,陆流飞怎么还没见人影呢?“今天早修的时候也不在。” “师尊说他犯了错,回家教养去了。” “回家?”沈玉堂脚步一顿,诧异道,话都到嘴边了,又赶紧咽了回去。 差点脱口而出易筋堂。 沈玉堂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现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知道陆流飞身份的情况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晚上去居灶君吗,师兄?” 司琻回头看他:“好,那就晚些时候再说吧。” 最后二人也没有在居灶君多待,就来到了沈玉堂的住处。 外面天才蒙蒙黑,沈玉堂合上门,只点了一盏小灯放在桌上。 “可是出了什么事?”沈玉堂不安道,因为陆流飞的事,他今天炼器都不专心,一连炼炸了三个晶石。 “说不上什么大事,也有可能是师尊并没有透露全部。”司琻低声道,“只是说他练功心不静,需要回去由父母规训。” “我们都在南天门待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谁会被送回家里由父母规训的。”沈玉堂诧异,他们来南天门不就是为了修习的吗? 司琻沉默了一瞬,伸手从自己的袖带中拿出一个小型的法器,在桌面上轻轻磕了两下,然后甩手一掷。 弹丸大小的东西,“啪嗒”一声落在窗台上,上下一个弹跳,瞬间膨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茶壶,里面“咕嘟”一声,壶嘴开始吞云吐雾。 “隔音结界。”司琻淡淡解释道,继续接上刚才的话题。“其实说是规劝,应当是让他回家休息,师尊的意思是他有些过度急于功成,怕他走上歪路。” 沈玉堂这才恍然大悟。 之前他就在担心自己和许小白都提前进阶,会给陆流飞带来什么影响,虽然他之前在金宇上,就说了许小白几句,从而直接避免了情感纠葛刺激他进步。 但是现在,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玉堂听到这样的结果并不慌张,反而有些欣慰。 这就说明陆流飞本身就是争强好胜的人,他自身的修为和前程,与他们三人之间错综的感情没有关系。 “这样也好。”沈玉堂忽然说道,“总不至于让我总担心着,自己脱身会对他的修行带来影响。” 司琻闻言却是皱了眉:“师尊从来不收没有根骨的人,也不会收不努力的人。倘若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这种人不配在师门。” “同理,若是仅仅是为了追求爱情而奋进,于修仙这条道路上来说,他难成大器。” 沈玉堂若有所思点头,忽而笑了起来:“这么看来,那本破书真的编造的什么都不是。” 司琻也轻笑一声:“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感情和情绪是相对来说最容易牵引的,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时间久了,情绪堆积,潜移默化之下,真不好说,会不会按着书中发展。” 这话是说到沈玉堂心坎儿里了,他之前还责怪于自己的迟钝和优柔寡断,现在想来,与其责怪自己,倒不如揪出利用自己情绪的人。 “师尊可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司琻抬眸看他,语气淡淡:“并未,怎么了?” “既然已经知道那本书就是个破烂,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是时候跟二师兄清算一下这些年的账目了。” 说起这个来,沈玉堂就觉得通体顺畅,好像已经提前看到了灵石“哗哗”进入自己袋中的场景。 他掐着指头算算:“去零留整,嗯……就我记得起来的,少说也得有十六万了。” 第93章 他们不打算装了? 司琻转头看他,满眼的不敢置信:“多少?” 沈玉堂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积少成多嘛。” 司琻叹了口气:“流飞虽然是少堂主,但是当初进门之时并未让旁人知晓,为的就是依照他父亲的意思,约束他莽撞、不计后果的行动。” “你日后,断不可这样帮他了。” 沈玉堂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一环,听完之后一时还有些无措。 “不是怪你的意思,南天门一向禁止自己携带他人器物,灵石按理也该算在内,是他自己钻空子。” 说完又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钱估计他自己拿不出来,过些日子,我陪你去一趟易筋堂。” 沈玉堂不过提出一个念头,司琻就直接把后面几步该怎么走都给他计划好了。 他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把抓住司琻的手,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郑重地说:“谢谢师兄!” 虽然他们是这么计划的,但是没等他们做出行动。玄山会谈之时,易筋堂堂主直接带着陆流飞出现了。 沈玉堂站在师尊身后,远远地看见一身少主服饰的陆流飞时还有的意外。 他袍服墨蓝,金丝银线的滚边刺绣,在衣袂翻飞时若隐若现,他束着兽首腰带,长发用精致的银色发冠高高束起。 眉眼比平时要冷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些许,倒是更显得气质不凡。 只不过沈玉堂看着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那是……二师兄?”许小白靠在他的肩侧轻声问道。 沈玉堂默默点了点头,看来不止他一人觉得陌生。 易筋堂的人算是来的早的那一批,距离会谈正式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陆流飞在易筋堂堂主,也就是他父亲的带领下,先来到李淳泽面前问候。 易筋堂堂主,其貌不扬,但是胜在体格健硕,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身材走过来时,沈玉堂大老远都能感到压迫,陆流飞走在他父亲身边就跟小毛孩一样。 说是注重修体,真没错。 他们二人在李淳泽面前站定时,沈玉堂还在想这陆流飞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直到他出口喊师尊的那一刻,不只是沈玉堂,连司琻都愣了。 他本来正在亲自整理各门派的拜帖,手一抖,哗啦一声掉下来一个。 沈玉堂两步走过去捡起来,重新归置好。 和司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错愕。 陆流飞这是做什么,他们不打算装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李淳泽不仅淡淡的应了,还问候他回家反思的好不好。 生怕在座的各位不知道他南天门二弟子是易筋堂少主似的。 沈玉堂和司琻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就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候着。 沈玉堂全当没看见,没听见。 更意外的是许小白。 沈玉堂能感觉到他几次三番想跟自己搭话,像是疑惑很多的样子。 但是看沈玉堂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最后还是放弃了。 会谈的内容他们都是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些没有参与的门派发出了或真或假的唏嘘声。 沈玉堂内心毫无波澜的听完。 就见师尊挥手召来一捆玉简,悬浮于空中。 “哗啦”一声,竖向平铺开来。 李淳泽拈起朱笔,笔尖蘸了朱砂,先是向虚空中一点,玉简便开始哗啦啦的自行滚动,挺到一处,简身发起荧光。 李淳泽这才落笔,他的力道很轻,不过轻轻一划,玉简就发出咔嚓一声,是玉石碎裂的声音。 而后光芒一淡,简书自动合起卷上,李淳泽挥一挥手,青玉色的简书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这个便是正式将赤焱门除名了。 沈玉堂以为做完这些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师尊竟然多说了一句话。 “此事,玄林门、玄天门、斩阳宗、南天门,及散仙三金联手,才得以平息,幸而我门得一变异冰灵根的奇才,正是本座四弟子许小白,将天火祭坛再度封印,终了此祸,诸位安心……” 他声音不大,但是平稳而有力,夹着几分真气,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将许小白的功劳讲的明明白白。 沈玉堂也不例外。 这些话震的他耳朵嗡嗡直响,他一抬眼就能看见两列座位上的众人脸上的表情,或是赞赏,或是感叹。 李淳泽做完这些下台,沈玉堂和许小白也跟着下去。 仪式自此结束,其他门派可交流,也可自行离开。 沈玉堂不想在现场多待,便跟师尊寻了个借口,自己先走。 本来也没他们小辈们什么事,这会儿礼毕,李淳泽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没管他。 沈玉堂得了准许一身轻,快步向炼器房走去。 进了屋,才起了地火热炉,一抬头就从窗户看见,许小白也跟了过来。 沈玉堂不觉眉头皱了皱。 再转眼许小白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沈师兄,我也来炼器。” 沈玉堂敷衍点头:不然呢?难不成是为了追我才来的吗? 许小白在他旁边的炼器炉坐下,沈玉堂见他确实开始起炉炼制,便也没在关注,只专心做自己手头的事。 然而,好景不长,他才刚刚炼完一个百炼锤,许小白就沉不住气过来跟他搭话了。 “师兄之前就知道二师兄是易筋堂少堂主的,是吗?”许小白状似不经意问道。 “嗯,之前听说过。”沈玉堂没什么隐瞒。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等着许小白接下来的话。 然而对方却没了动静。 好像真的只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而已。 沈玉堂不禁侧目看他。 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在强装着不在意。 平日里温和的表情一点也不见,许小白不笑时,嘴角自然下垂,这会儿应该是心情不好,要说他现在黑化了,沈玉堂也信。 但是他心情有什么不好的呢? 仅从变异冰灵根来说,他现在就已经名扬天下了。 那本书虽然全是漏洞,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没错,就比如说许小白会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而他和司琻,即便做了再多的努力,在他们头顶的只会压着“南天门”三个大字。 第94章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许小白最后也没再跟沈玉堂搭话。 看他没在纠结的意思,沈玉堂也乐的得清净。 他现在自己本身就挺低落的,实在没有精力去慰问他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炼器房里,二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只有炉中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等沈玉堂彻底收工,清炉灭火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许小白已经走了。 天色已晚,屋里只有门口的一盏小灯,正发着微弱的光。 还真别说,沈玉堂独自熄了灯,关好门不觉感叹道,这样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还真不多。 他慢悠悠的走在小径上。 月亮还不高,就在他的斜前方,洒落了洁白的光。 四周很安静,这偶尔能听见过路的人踩过石板的声音,或者衣摆扫过草地的沙沙声。 听着叫人不觉脑袋放空,很轻松。 忽然耳边传来“啪嗒”一声。 是水滴砸落在叶子上的破碎声。 沈玉堂仰头看天。 天空明明不见几朵乌云,但是却像回应他般脸上一凉。 下雨了。 沈玉堂本来还想再悠闲晃荡一会儿。 奈何这雨来的突然,他可不想等一会儿地上有了积水,再不小心浸了他的鞋袜。 他们在南天门有穿自己的校服,但是鞋子没有规定。 沈玉堂便把从沈鑫那里带来的习惯只保留在了鞋履上。 比如今天是木曜日,所以他穿了一双翠面白底压银丝的靴子。 他随手撑起一道屏障,紧走几步,虽然还有换的,但是这几双鞋他都挺宝贝的。 幸好,如他所愿,在大雨滂沱之前,赶回了自己院中。 只有衣袖稍微湿了一点。 沈玉堂脱下挂起来端详着,说起来这一炮确实比不上他家里带来的。 沈玉堂这么想着,随手就把一身水蓝色的衣服翻找了出来,顺带着配好了蓝色的短靴。 明天是水耀日。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让穿呢?” 看了一会儿,简单叠了两下,放在一旁。 收了心思,梳洗一番,上床睡觉了。 …… 沈玉堂再恢复意识时,恍惚发现自己正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 他正在对那人拳打脚踢。 胸腔之中还翻涌着令他莫名怒意。 二人倒是默契地谁也没动灵力,但是拳拳到肉,步步紧逼。 他还意识到另有一人站在旁边团团转,扒拉几下没拉开,又叫了几声师兄也没人听,看着干着急。 听这声音,是许小白? 沈玉堂这时渐渐有了清晰点的意识,但是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以一拳的优势,铆了八分的力,抡到对方脸上,换来一声闷哼。 他这才看清脸,竟然是陆流飞。 但是险胜。 他手脚并用站起身,抖抖衣服,看人在地上捂着脸打滚,又补一脚。 恨恨地骂道:“哪里来的傻蛋!身为师兄,竟然撺掇师弟叛出师门!” “咋咋呼呼显你多大能耐,结果连我都打不过?出去别说你是我二师兄,我嫌丢人!” 说完,看见旁边瑟缩着像鹌鹑一样的小师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们两个还走不走?要走赶紧,慢一步打你们出山门!” 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刺激着沈玉堂记忆慢慢回笼,虽然知道是梦但是依旧气得脑子发蒙,通体不顺,撂完狠话也不管他们反应,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天不遂人意。 才走两步,就听夜空忽然轰隆作响,他应声抬头,见一道白光乍现,混着雷电,直直冲他劈来。 沈玉堂意识到自己并非在梦中,而且濒临死亡,只在这一瞬间。 他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撕裂般的痛楚已经在颅中爆开。 紧接着就觉灵魂被大力纠扯。 如麻绳被一次又一次搓捻扭曲。 像从高空坠落,魂魄下一刻就要与肉体分离。 直到一个稚嫩清甜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主人,主人醒醒。】 第95章 能人言的仙器 【醒醒啊——主人会夸我嘛,我把主人复活啦——】 沈玉堂像马上溺死的人,在最后一刻被拖出水面,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呼吸。 他一时没有回神,恍惚地看着熟悉的床帐,因为痛苦和恐惧而狂乱的呼吸还没有平复。 他疲惫地坐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好是梦……” 【才不是梦呢!】 沈玉堂一惊:“谁!” 他四下看看,忽然见散落眼前的衣服一动。 一本卷了边的书,从他的衣物中飞出。 纸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着,吐出稚嫩的童声。 【外表是书不是书, 其中自有黄金屋。 屋住书灵,名唤阿补, 修正剧情日夜辛苦。 书中故事缝缝补补, 狂澜难揽,偏题离谱, 主神震怒,雷公击鼓。 罚我上线,做器认主。 呜呜呜,呜呜呜, 阿补阿补命好苦……】 沈玉堂没听进去几句,先警惕着摸上了枕头边的剑。 却见那本书有点眼熟…… 定睛一看,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怎么是《缠绵南门》啊?他不是把这本书交给他爹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 书本在空中摇晃的身形一顿。 【主人,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听我说话的吗?呜呜呜呜……】 “呜呜呜……” “哎你别哭…” “呜呜呜……” 哭得他头皮发麻。 沈玉堂彻底不耐烦了,抽出吉金,用力一掷,正对准那本书。 预料中纸片飞扬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当啷”一声,书和吉金一同摔在了地上。 终于安静了。 “呜呜呜……” 虽然只有一瞬间。 沈玉堂额角突突直跳,他果断回到床上闭眼。 他肯定是还没醒。 然而一躺下,他才觉察出不对来。 他怎么穿着水蓝色的衣袍。 他心中不禁开始打鼓,离谱的事遇见的多了,他甚至已经不觉得有多意外了,只是隐有不安,但是他闭着眼睛,不动声色。 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梦了。 果然没一会就听见纸张呼啦啦的声音再度传来。 伴随着微弱的童声:“主人,真不是梦,刚才您已经被雷劈死了,还是阿补救的你呢。” 沈玉堂依旧闭着眼睛不理会。 “主人,都死过一次了,您不害怕吗?不好好起来和我一起完成任务,可还会死的。” “阿补已经让您重生过一次了。” “主人,你别睡了,您怎么睡得着的?” “接下来您必须赶快到后山榕树那里,不然陆流飞和许小白就真的走啦!” “他们一走,这个世界就完蛋啦!” 沈玉堂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什么世界完蛋?还真把他当救世主吗? 陆流飞和许小白要背叛师门的话,自然会有师尊收拾他们,关他什么事? 而且如果这书灵说的是真的。 那他刚才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后山不就是在管闲事?然后呢? 被雷劈死了。 “……主人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叫雷公了。” 沈玉堂蹭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我主你老子的人!还忘恩负义,我就知道那雷是你小子引的!” 阿补见沈玉堂终于起来了,兴奋地哀嚎:“主人冤枉啊,是主神要抹杀你才叫雷公放的,阿补是为了救主人才来的。” 沈玉堂侧眸看他,“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说着,他两指一搓,指尖瞬间瞬间冒出跳动的火苗,危险地靠近半空中的书:“从实招来,不然烧你。” “……主人我既出现,起码是个仙器,不怕火。” “但我是真诚的!” 沈玉堂啧了一声,收了灵力。 能人言的仙器,沈玉堂还真奈何不了他。 阿补趁热打铁。 “主人不用担心,全书重要节点只有三十三个,可以随时翻阅预习,只要顺利完成,阿补就会消失,主人就可以收获自由人生啦——” “那要是不顺利呢?”沈玉堂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顺利的话。比如这次一样的雷击,不过阿补肯定都会把主人复活的?” 沈玉堂回想起被雷击的滋味,全当他后半句没说。 “完不成呢?” 阿补卡了下壳,继而说道。 【拒绝修补剧情,主线崩坏严重,九重天雷抹杀,世界随之崩塌。】 沈玉堂闻言,白眼翻天上去了,小东西还能听出来他弦外之音呢。 “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书灵?” 【是的主人。】阿补欢快地扑腾,【只有我,只有您,修好重要节点,您就是整本书救世主般的存在。】 “不,如果你非要选我,那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罪人,”沈玉堂向后躺倒,“一起毁灭吧。” 【不可以——】 …… 他笃定了这个世界不会毁灭,紧闭着眼,不管阿补说什么都不理。 左右不是他自己遭雷劈就是全世界一起遭雷劈。 既然后者不可能发生,那前者肯定也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他到底还是放松了警惕,感觉到滑溜的东西一下子钻进自己的手心,猛地箍住自己的小指时,他立马起身运转灵力护体,却为时已晚。 才覆手过去,就感觉到小指内侧针扎般的刺痛。 他定睛一看,左手小指上出现了一个翠绿的指环,紧紧地束着,叫内侧的血珠溢了出来,又瞬间被它吸收。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 【血契生效。恭喜主人,以后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啦——】 第96章 不用在意细节 沈玉堂咬牙切齿,讨价还价失败就算了,被器物强行结契,他怕是修仙界千百年来第一人。 然而不等他发火,阿补就抢先卖乖道。 “签订血契主人可以拥有更多便利,比如,体验凌尘境的部分功力。” “凌尘境?”沈玉堂不屑,“最多五十年我就可以突破了。” 阿补却忽然急了。 “主人不可,您达到凌尘境会立刻被抹杀。” “为什么?”沈玉堂忿忿,被劈一次还不够吗?还要被抹杀?“我自己练功又碍着谁了?” “这是被动触发的,破坏剧情的惩罚。” 说着书页被哗啦啦地翻开,定在一处浮在沈玉堂面前。 “凌尘境下阶沈玉堂,因先天易感,以身为媒介强化之时,心神不稳造成经脉断裂,当场身亡。” 沈玉堂一看,心凉了半截,他明确记得,自己最初拿到这本书时,可没有这段话。 而他,确实计划突破到凌尘境就借天地灵气修复自身。 没想到,躲过了客栈中毒身亡,这儿还等着他呢。 “哈哈。”沈玉堂合上书,干笑两声,一把拔下戒指,连带着书本一同掷出窗外。 “体验?” “我他娘的谢谢你!” 剥夺了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功力,再扭过头送给自己? 沈玉堂气得肝疼。 他平躺着,眉头紧锁运转灵力,吐纳之间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 却忽然感觉到小指上偷偷摸摸的痒意。 他抬手又见那抹翠绿。 肺也开始疼。 他又深呼吸几次。 念了十遍静心经,背了八遍逍遥论。 才终于感觉自己冷静了些许。 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又重生一次,那只能说明他们之前的推论还是有漏洞,结果叫这些家伙有机可乘。 没关系,他默默安慰自己,既然能躲得过第一次,就能克服这莫名其妙的第二次。 在事情更加混沌之前,他一定要好好为自己谋利,既然注定要成为他人故事里没有感情的工具,那他就出力。 出力让他们自己成就自己! 思索间,沈玉堂心里几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头脑也清晰了些许,沈玉堂再次抬手注视着那抹翠绿。 “你是什么料的?” 沈玉堂屈指敲敲戒指的凸起。 “怎么不说话?” 回应他的是窗外扑棱棱的声音。 他侧头,见被他扔出去的书摇摇摆摆,从窗户晃荡了进来。 “主人,那是阿补的分身,只具备基础功能,方便主人修补剧情,不会讲话。” 说话间,他已经跌跌撞撞地来到沈玉堂手边。 “主人喜欢翡翠吗?阿补可是冰种!” 沈玉堂眯眼看看,水头确实不错,终于进一步说服自己,收了再度把他扔出去的心思。 “说吧,三十三个节点究竟是什么?” 阿补闻言立刻振作起来,书页翻的飞快。 “三十三个节点就是全书的三十三个重要转折。其实是有三十六个,阿补怕主人太累,特意吞了三个呢。” “主人不信可以自己翻一下哦,重要的阿补都标红了。” 说着撞了撞了他的手背。 沈玉堂面无表情地抬手翻书,果然见每隔三五页就有一行标红字体。不过他现在无心细看。 “不是我不愿意跟你一起修,主要是我刚才就差点死掉,很难相信你们不会卸磨杀驴。” 阿补腾地一下从他的手中弹出来。 【既有血契,命运同体。 仙器灵书,誓发咒赌。 应我请求,与天同寿。 言必有信,不死不休。】 沈玉堂看他激动又郑重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抚上那枚指环,抛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南天门不准私藏法器的吧。” “主人不用担心,未觉醒的人,是看不到阿补的。” 沈玉堂闻言垂了眸,似乎是在沉思。 忽然指着一处红色的字迹,好气又好笑道: “那这第一个节点,不会是要我再死一次吧?” 那里正写着刚才他梦中发生的事。 记录着他在后山发现陆流飞和许小白大声密谋,然后省略中间的细节,自己把他们二人成功拦下了。 “这个……”阿补忽然支支吾吾,“主人不必在意这里面的细节,只要结果是他们二人留在南天门就可以了!” “不用在意细节?”沈玉堂稍一思索,觉出不对来,“什么叫不用在意细节,这书中没写的,不会是你自己瞎填补的吧?” 阿补在空中晃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沈玉堂心想怪不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出现在后山了,原来都是他搞得鬼。 他神色一凛,厉声道:“我劝你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虽然你叫我主人,但是我并不奢求你口中的主仆关系。” “我们最多能说得上是一句互利,甚至可以说是我完全给你当牛马。你要是背地里整我,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阿补明显慌了,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响。 沈玉堂知道他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自己,不然也不会费劲叫自己重生一次,还强制自己结契。 不过那雷劈的手段确实狠厉,到现在沈玉堂依旧心有余悸,若不是顾忌这一点,沈玉堂肯定更有底气。 好在这书灵也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这就被沈玉堂的气势唬住了,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是……是啦,这不是刚来,看见世界乱成这个样子着急嘛。” “关键也没想着会弄巧成拙,也没想着你半道会醒过来……”阿补小声嘟囔。 沈玉堂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到他后半句废话,严肃说道:“那我现在只跟你提两个要求,你若是能做到,我现在就去赶任务,做不到,大家一起毁灭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就弓腰去脱鞋,一副不打算再出门的样子。 阿补果然急了,飞过去就拦沈玉堂的动作,焦急地说:“阿补……阿补保证!阿补不会再那么做了!主人,主人快去后山啊!再不去,他们就要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啊!” 第97章 弟子要告发! 他越着急,沈玉堂越是不紧不慢:“我该怎么信你呢?” 阿补在空中转了两圈:“怎么相信阿补……阿补,阿补再给主人吞掉一个节点!” 沈玉堂眉毛一挑,这还可以吞的? “就一个?” “……两个?” 沈玉堂不吭声。 “三个!阿补吞掉三个!求求了主人,我们快去吧。” 沈玉堂也懂得见好就收,见阿补又带上哭腔,这才大手一挥。 “好了,你既然有诚意,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说完两下蹬上鞋子,虽然面上还是不情不愿的表情,但是率先走了出去。 没想到阿补竟然飞过来,在他面前拦住:“但是主人!” 沈玉堂不悦:“到底去不去?” “去!但是主人一定要保护好您和阿补之间的秘密,如果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阿补的存在,我们之间的契约就会立刻失效,加速世界灭亡!” 沈玉堂面无表情挥开他,不耐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 沈玉堂循着模糊的记忆,来到后山。 榕树下有两个模糊的背影。 几乎是才站住脚,熟悉的声音就断断续续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我们这样……然后……没事没事,之后你跟我回易筋堂……” 听到这里,他不自觉向前迈步要冲上去,骂人的话如呼吸般自然地脱口而出:“你个师门叛……” 树下二人一惊,齐齐转身。 “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小师弟清亮的声音在此刻陡然变得尖利。 “玉堂?你竟然偷听!” 沈玉堂揉揉眉心,冲淡自己心中莫名的冲动。 他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忽然阴沉的天空。 再遭一次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玉堂的脑子飞速运转,然而看见陆流飞向他这里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拔腿就向长老议事大厅跑去。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打!打完就没命! 沈玉堂双腿捣得飞快。 山间清凉的晚风扑面,前额滑下滚珠般的虚汗,身上衣袍因为他的动作,沾上了溅起的泥点,身后追的是两个歇斯底里的“恶鬼”。 沈玉堂心中发冷,脊背嗖凉。 怎么办? 沈玉堂胡乱地抹了把脸,忽然灵机一动。 他把双手放到嘴边做喇叭状,深吸一口气,冲着阴沉的夜空大叫:“师尊!弟子要告发!许小白和陆流飞!私!通!” “沈玉堂!快给我住嘴!!你他娘的瞎叫什么!!” 听着身后陆流飞恼羞成怒,沈玉堂心中有了数。 再大点声,最好喊到人尽皆知,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于是他脚下踩得更急,嘴上喊得更响。 “师尊!弟子要告发!二师兄和四师弟私——通——” 寂静的山间,月下,应声飞起几只黑鸦。 沈玉堂和陆流飞,一个喊一个应。 闹得满山灯火通明,从后山一路追逐到议事大厅。 夜半时分,本不宽裕的是非堂,因为几个小辈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 沈玉堂在议事桌前站定,深呼吸几次,拱手道:“师尊……” “阿嚏——” 沈玉堂被打断,话头一掐,偷偷瞥去。 大长老的喷嚏还是一如既往的震天响。 “大长老受寒了,”师尊低声道,“司琻,取些驱寒丹。” 大师兄依言去了。 “师尊,二师兄和四……” “咳咳咳!” “二长老肺火旺,”师尊关切道,“司琻,取些清火药。” 大师兄依言去了。 “二师兄和四师弟……” “啊噗——” “三长老怎么呕血了,”师尊焦急道,“司琻,快拿些止血散!” 大师兄狂奔而去。 “师尊!” “二师兄和四师弟早恋!” 沈玉堂在嘈杂的议事大厅,大吼出声。 这屋子看着不大,但竟有回声。 一时余音绕梁。 一时寂静。 一时咳嗽声,喷嚏声,呕血声,腹痛声齐响。 “老三你没事吧?”大长老担忧道。 “老七你还好吧?”五长老急切道。 “掌门,我快不行了。”四长老哀嚎道。 沈玉堂面色沉沉,直挺挺,戳在大厅中央。 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司琻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师尊,外面雨势见大,二师弟和四师弟还在外头站着。” 掌门颔首,转而对沈玉堂说:“玉堂,跟你大师兄回去换衣服。” 沈玉堂抖着袖子走出房门,好好的衣服,到底是没躲过在泥洼里过一遍的命运。 身后跟着大师兄,和鱼贯而出的七个长老。 沈玉堂接过司琻递过来的伞,转身就想交给身后的长老。 却见七个老头眼神飘忽,竟没一人和他对视,一个个捏捏鼻子拍拍肩,抬脚一跺,影儿都没了。 沈玉堂讪讪收手,走到司琻伞下。 真是,他们凌虚境的人,哪里用得着。 沈玉堂一点点往自己的寝卧挪,小心着雨水,不想再让自己的靴子雪上加霜。 司琻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开口道:“玉堂,为何突然想要告发?” 沈玉堂脚步没停,也没敢回头望。 他都能想象师兄那双黑眸盯着自己时的表情。 明明眉目平和,偏偏瞳色深沉,每每被他注视,即便听他言语温和,也会感觉好似浑身赤果。 沈玉堂没自信自己能在这种目光下保持面不改色。 他想告诉大师兄实情,但是书灵现在正在他的怀里隐隐发热,像是在提醒他的一举一动。 “大师兄知道二师兄今晚没走?”沈玉堂答非所问。 “是,不止是他,易筋堂堂主有事与师尊商议,都留下了。” 沈玉堂了然,怪不得陆流飞这么肯定自己能把许小白带走,合着亲爹靠山就在跟前呢。 “没什么。就是他忽然大放厥词,说不还我灵石,我一时生气,今晚又正好撞破了他们的事,就想给他点教训。” 沈玉堂信口胡诌,总不能真说二师兄大放厥词要叛逃师门。 到时候万一传到师尊耳朵里,真把陆流飞赶出去了,他的任务还是完不成。 “那四师弟呢?” “小师弟被他带坏了,今天下午还忙忙叨叨的,也不专心练功。”沈玉堂窥着司琻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要不怎么说早恋误人呢。” 南天门有门规,弟子在踏入凌字境界之前,不准动凡心。 只不过对于这方面管理并不森严,所以更多情况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玉堂今夜的“直言”,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 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只不过当时情急,脑子一热,出了对策。 不过,反正有原着照着呢,现在又有书灵的推动,早晚也得破了这风平浪静。 这边想着,一时忽视了脚下。 沈玉堂一脚踩进一个泥洼。 “哎呦。”沈玉堂心疼鞋子,却也无法,干脆把怀里的伞还给司琻,“大师兄拿着,你一会肯定还要送二师兄和四师弟,我这就到眼前儿了。” 说完也不等司琻回话,像只逃出生天的兔子,一蹦三跳地往卧房的方向跑去。 司琻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直到沈玉堂转过了弯,直到伞上雨滴的敲击声越来越重,直到夜色沉了又沉,直到师尊的传音又在耳边响起。 “司琻,送你两位师弟回去。” 第98章 掌门同意这门婚事? 这场夜雨竟然越下越大,沈玉堂以最矫健的步伐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然浑身湿透。 他三两下扒干净自己,闭眼捏了个诀。 呼呼的暖风瞬间将白皙的身体包裹。 收拾好自己,着了里衣,坐在床边呆了很久。 似乎是看他心情不好,自回房之后阿补就没打扰他,只从衣服堆里飞出来,缓慢地合拢了身体,把自己安置在他的手边。 夜越来越深,窗户还大敞着,时不时灌进来一阵风,沈玉堂觉着有些冷,走到窗边欲关上。 发现夜雨已停,屋外亮如白昼,抬头云开见月明。 沈玉堂神色淡淡,把皎皎的月光用窗扇截断,又备好明天穿的衣物,摘下戒指,扫走床边的书,和衣而卧,沉沉睡去。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戒指上的莹光,像是呼吸般一闪一闪。 …… 第二日清早,不出沈玉堂所料,他在去早修堂的路上就听到了关于自家师兄弟的各种版本爆料。 “内门弟子竟公然早恋?” “早恋可不稀奇,稀奇的是长老们的认可!” “你胡诌什么呢?不是长老,是掌门!” “掌门同意这门婚事?” “我怎么听说是长老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和掌门打起来了。” “啊?为何?长老们要抢亲吗?” …… 沈玉堂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听到这里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几个弟子肉眼可见地虎躯一震,而后齐齐转身垂首道:“沈师兄早。” “咳。”沈玉堂正色,“早。” 说完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是走了老远,那几个弟子的窃窃私语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诶?今天不是水曜日吗?” “对啊,沈师兄怎么没穿水蓝色的靴子?” 沈玉堂很想奔回去解释,不是他不讲究,是昨晚穿的就那身,已经一身泥了。 但他只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因为以他现在的功力,并听不到他人私语。 只因他此刻享受了书灵提供的便利,用了凌尘境耗灵最低的法术——听风语。 他现在五感虽然比之前清明很多,但是远不能达到这种地步,这也是他们必要时会布置隔音结界的原因。 沈玉堂一进早修堂的门,就开始找许小白和陆流飞,见他们二人的位置都空着后,才松了一口气。 早上出门时他特意问过书灵,关于节点何时修补如何修补。 书灵给了他一个很不称心的回答。 “现在故事线已经被主人打乱,阿补也不知进行道哪里,不过还剩二十九个是不会少的,触发时阿补会提醒主人,戒指也会闪烁,到时候主人根据书中原本的剧情走就可以了。” 沈玉堂听他话里话外内涵自己,没发脾气。 只是把书锁在了柜子里。 同时展现了自己最大的仁慈:戴着戒指出门。 书中的内容他早就看了不知多少遍,烂熟于心。 当然除了书灵口中被主神改过的部分。 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二人不在,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于是收起杂念,气沉丹田,开始运转。 然而才刚刚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就察觉到小指上的灼热。 他攥紧手指,试图在脑中和他建立联系,又怎么了? “主人——”阿扑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他卧房的方向,他眯眼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能听见。 “你小点声,我能听见。” “重要节点!” “主人快去找许小白。” 他刚才还在想避开他们,现在他们不在,自己还要去找? 然而沈玉堂还没来得及质疑就听书灵已经给他布置好了任务。 “把他的贴身之物拿到手!” 沈玉堂一愣,登时闷咳一声,右肋内侧隐隐作痛。 岔气了。 “师兄,”他偏头,侧向旁边的司琻,轻声道,“我岔气了,出去调整一下。” 揉着腰腹,属实痛苦。 过了几息,司琻终于吐出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点头示意他快去。 然而还没起身就被抓住了袖子,司琻又塞一瓶药给他。 “是不是发热了?又生什么气?” 沈玉堂知道自己又上脸了。 大师兄满眼关切,沈玉堂有些窘迫,连道没事,拿了药就轻手轻脚地往殿外跑,出来急忙吞了药,又往自己的卧房奔。 妥协了,带上吧,喊来喊去对自己的耳朵也不好。 一打开柜门,阿补自然欢喜地钻进沈玉堂衣领里。 沈玉堂连忙把他揪出来翻了翻,果然见故事被调整了顺序。 原着中他会拿到许小白贴身之物,指的就是他的里衣,是在某次他受伤后来找自己帮他涂药。 书中的沈玉堂并不知道许小白的小心思,给他换好,又叫他穿走了自己面料更为柔软舒适的里衣。 许小白本人那件,自然就落下了。 “哎,”沈玉堂叹了口气,“我的绫绡锦衣。” 他直接找出那件,往衣柜底下压了压。 但是一件衣服能算什么重要节点?沈玉堂继续往后翻翻。 很容易找到了答案:陆流飞一日在他房里喝的大醉酩酊,二人直接趴在桌上对付了一夜,沈玉堂早晨起来找衣服时,正巧带出了许小白的那件。 而他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许小白的,那是因为许小白有个习惯,会在领口用黑线绣字,白衣黑字特别扎眼。 但是沈玉堂还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流飞酒还没醒,醋意又生,一脚踹翻了他的桌凳,险些给他摔地上。 “哎,”沈玉堂叹气,“我的楠木圆几。” 忙不迭灭了桌上的檀香小炉,收到柜底。 收拾好一切,主仆二人这才向许小白的卧房走去。 许小白的住处离得有些远,和沈玉堂的房间横着一条浅溪,一条长廊,遥遥相对。 沈玉堂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对策。 空手套白狼。 他想不通,书上自己的师兄弟怎么做的那么轻易。 不算短的路程,晃晃悠悠也走到了头。 许小白住的地方比他的阴凉些,房后是山,门前林树,还没走到门口就感觉到凉风往脸上扑。 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真的两手空空,来的突然,她都没时间准备。 “阿补,给我弄个探病礼。” 高低是个长嘴的仙器,这点能力都没有就不用混了。 “好的主人。” 说完沈玉堂就觉眼前绿光一闪,凭空出现一根半透明的绿色竹竿。 有一只褐色的蜗牛,趴在一端。 沈玉堂福至心灵,等它爬到另一端,东西就该出现了。 他默默收回已经踏上台阶的脚,退回长廊坐下。 竹竿很长,它爬得很慢。 沈玉堂看它努力,努力得很艰难。 许久,他闭了闭盯到酸痛的眼,彻底没了脾气。 “什么时候好?” “再等我不如直接去炼丹房自己炼好了再来。” “主人不可以,通过节点十万火急!” “慢的是你。”沈玉堂小得意。 “出来了出来了!” “主人出来啦!” 沈玉堂眉头紧皱,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但没细究,伸手捞起出现面前的小瓷瓶,几步走到屋前,轻轻扣响。 里面无人应。 沈玉堂忽然有些忐忑,许小白昨晚看着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会也不知道会待他如何。 又扣三声。 “小白。”沈玉堂抬声喊道。 “沈师兄?” 许小白的声音过了几息才传来,听着有些虚弱,沈玉堂心道这药算是拿对了。 “师兄进来吧。” 沈玉堂心下稍安,依言进去,走了两步又想着许小白这会该是怕风,转身又把门带上,才转过屏风。 看见了扶着床柱欲起身的人。 “你该不会是想出来迎我吧。”沈玉堂紧走两步一把将他搀住,“快躺下。” 许小白虚弱地冲他笑:“躺不下。” 第99章 是不是陆流飞 沈玉堂疑惑。 他又道:“得趴着。” 沈玉堂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不好笑吗?”许小白看了看他的脸色,慢慢趴在床上,叹了一口气嘟囔道,“我要是能像二师兄那样有趣,沈师兄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沈玉堂转身去桌边放药,当做没听到。 心里忍不住抓狂,这说的什么话,昨天还不这样呢,挨一顿打还给打傻了? 沈玉堂维持着淡定的神色,寻了榻边的凳子坐下。 “师尊可是动了青竹枝?” “是,不过不重,我挨了三下,二师兄…二师兄挨了五下。” 青竹枝,师尊盲杖外围缠绕的嫰竹枝,平日里只做装饰,弟子犯了错也只是用盲杖敲打,一旦将其剥下。 那便是真的动怒了。 沈玉堂想起之前受过的一下,想想那痛楚。 想跟许小白讨要里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几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落不下。 再言。 “小四。”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 许小白侧过脸看他,水灵灵的杏眼眨眨。 “你……你二师兄,嗯……听说后来又被他爹打了?” 沈玉堂本来想问许小白怪不怪自己,但是忽然又觉得,有些话问出来也没有意义。 许小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然而还没笑两声,就白了脸色。 大概是疼的。 “师兄给我上点药吧。” 沈玉堂捞起药瓶站了起来,二人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走近一步就看见许小白皙白的脖颈露出了大半截,侧首向他,一只手还在把自己的上衣往下扒拉。 沈玉堂理智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上药。 心里却忍不住说道:师弟,色诱可要不得。 这边才一晃神,沈玉堂还没来得及制止他继续剥衣服的动作,就见那交错的青紫,已经从滑落的领口边缘跳了出来。 沈玉堂手上动作一顿,冷静了许多。 他拔出瓶塞,倒出药粒,合在掌心,运起灵力。 将其在自己手心化开,再覆在许小白的伤处搓揉。 “师兄带的什么药?” “应该是止疼的吧。” 不然就是化瘀的,小瓷瓶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写,他分不太清。 “那……沈师兄也替我谢谢大师兄吧。” 什么意思? 沈玉堂没听明白,关大师兄什么事,这是书灵给的,但是又怕说多了露馅,便含糊地应了。 感觉到手心已经湿润一片,便伸手向许小白的背上覆去。 就在黏糊的掌心和白皙的脊背相贴的那一刹那,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从外撞开。 接着“啪”地一声脆响。 沈玉堂被吓了一跳,手上失了轻重,按得许小白“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沈玉堂赶忙抬手,急声问道:“小白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是师兄手重了。” 见许小白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他这才赶紧绕出屏风来看。 门大敞,却不见有人。 他心中疑惑,仔细看看,就见靠门位置的一格柜子空空,下方正见一片片碎瓷,看模样该是个花瓶。 是不是陆流飞。 【主人好聪明!】 沈玉堂关上门回去,许小白问他刚才是不是谁来了,他只答不知道,专心给许小白上药。 大门再度被“砰”的一声推开时,沈玉堂有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感。 虽然他的手还贴在许小白裸露的后背上,虽然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 但是比他独自面对伤痕累累的许小白时要轻松。 他忽然淡定,单手拿起药瓶,又倒出一颗,合在掌心,待药膏在手心化开,轻轻覆在许小白的背上。 陆流飞就在一旁看着,直到沈玉堂给许小白擦完药,又披好衣服,再走出房门,三人之间,一句话没说。 沈玉堂没去看他们二人之间脸色,识趣地溜了出去,带上了门。 任务什么的,一会再说吧,沈玉堂更关心他们二人对峙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出了院子,拐过一个弯,在一棵树下,停了脚。 “但听风闻,不见花语——凭风听声。” 念闭,就听二人的话陆陆续续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不是他想偷听,他总得了解一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个事,省得之后的节点又有关联。 “你不想走是因为沈玉堂?” 沈玉堂瘪瘪嘴,二师兄都称他全名了,这是气着了。 “不是沈师兄的错。”许小白声音有点闷,该是趴着没起身,“是我们思虑欠妥,且不说师尊的教导之恩,就单看门派,哪容易进的了这天下第一门?” 陆流飞没应声。 沈玉堂对着树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回来之后再想,倒是多亏沈师兄那么做才能留下我们,不然冲动之下,你我怕是都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易筋堂怎么说也是仙门前三,你是顾虑资源还是机遇?这些都不差什么!你又是变异灵根,跟我一起走肯定大受重视!留在南天门却事事都要被师兄们压一头,师尊的首席弟子之位永远是司琻,你留在这里图什么?” “事事被师兄们压一头……”希小白忽然笑了,“二师兄,你若是说易筋堂能为我提供什么资源,我或许还会动摇,但是你说事事被师兄压一头?” “那是你,不是我。” 一句话,甫一入耳,沈玉堂就立马断了灵力输出,抬脚去炼丹房了。 …… “你倒是惯会嘲讽我的,”陆流飞冷哼一声,“我看什么都不是,之前传音时,还说念着情分,怕我一人离开孤冷,现在又开始瞧不起我的修为了。” 许小白闻言,不顾后背伤痛坐起身来:“师兄何必说这种话,我说过的顾念自然不假!但是念的是你早日回来,没想到你回来之后竟是要说服我叛离。” “虽然这次沈师兄传的是有点离谱,但是也能很好地打消你我那危险的念头,我不该被利益迷惑了双眼,二师兄你也该冷静一下,现在这个情况,未尝是件坏事。” 陆流飞却是听不下去:“未尝是件坏事?哼,你向来与他亲近,怕是他狗叫两声你都要附和两句吧。” “我算什么呢?白同你一起,挨了顿打。” 陆流飞负气说完,摔门走了。 许小白坐在榻上,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竟是一通猛咳,吐出一口血来。 泪水与汗水齐下。 …… 沈玉堂迟迟没进炼丹房,他在犹豫要不要先去净个手,这药膏有些过分黏腻,擦了好久竟也擦不掉。 【系统采集中:许小白的贴身之物。】 “恭喜宿主,任务节点完成!剩余进度28!” 沈玉堂纳闷只有一瞬,待手上变得干爽时明白,这药膏是从许小白身上带下来的——贴身之物。 无语中带着一丝庆幸。 第100章 炸了 没了顾虑,沈玉堂向炼器房走去,他今日计划炼制几个小型法器出来,不能总局限于生活用具,光是乾坤袋,他这几天都炼了八个了。 给司琻送几个过去的时候,大师兄还说他,多炼些属性法器,有利于他突破。 沈玉堂深以为然,最近忽然从紧张的氛围中松弛下来,过得安逸,光想着怎么用的舒服,都忽略了功法提升。 现在书灵的出现倒是给他提了醒,还是得加快锻造自身,被人拿捏的感觉真是太差了。 沈玉堂走进自己常去的炼器房前,先到最角落的展器柜前,食指轻点,放出一丝灵流进去,再伸手,如探入水波般,取出自己御器之前常用来练手的一个下品宝器。 端在手里,寻一处空位去。 他打算仿制一下这个。 “玉堂!坐这里!” 还没落座,就听见有人招呼,沈玉堂循声望去,有点眼熟,走近了看看,发现是坐在阴影里,灰头土脸的林汀。 沈玉堂欣然走去,之前就听说林汀炼器比炼丹厉害很多,今天正好讨教一二。 然而刚坐下,还没等自己开口,对方先絮叨开了:“玉堂还没回来的时候你们的事都传开了!去赤焱门挑战也太有血性了!诶!你今日正穿了这红彤彤的靴子!喜庆!真好看。” 自打回到那进门之后还没人提过这件事,林汀倒是第一个也此称赞他的了,沈玉堂失笑,虽然不知道这和自己红色的靴子有什么关系,有点疑惑但是道:“阿汀过奖了。” “有什么过奖的,你本来就很厉害……说来今天是火曜日啊,”林汀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忙活开了,“火曜日……炼器至少出中品。” 前半句沈玉堂听着熨帖,后半句他嘟囔着什么沈玉堂也没听太清,就听到一句至少出中品,便戏谑道:“那要是没炼出中品呢?” “非中品必上品!” “看来阿汀对自己炼器手法很有自信。” “不自信不行啊,我正准备炼一个送你庆祝呢,”对方突然乐出了声,“我这聚灵草一加!不是中品的话,必…” 沈玉堂心中一突,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聚灵草。 它会辅助器物吸纳灵气,但是最次的聚灵草收集的灵力也要中品宝器才能吸收完全,若炼制的成品不足,承受不住。 那是要炸炉的啊! “轰——” “咳咳咳……”沈玉堂从翻滚的浓烟中爬出,炼器房已经自动开了门,他才弯着腰覆上门框,还没直起身就被人捉住了下巴,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吞下去。”低沉的声音有些急促。 沈玉堂想也没想就咽了。 借力站起后,才缓过劲跟司琻说:“大师兄,你快去看看,七长老座下的林汀还在里面。爆炸太突然,我只来得及护住……” “歪日!林汀你把我的容汘宝器炸哪去啦!” …… 沈玉堂和林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们的炼器房敞开的大门冒出滚滚浓烟。 “所以,阿汀是因为我穿了红色的鞋子,才误以为今天是火曜日?” 林汀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本来还想……没想到连累你了,真是抱歉啊,我太草率了。” 沈玉堂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他有这份心自己已经很感动了,何况他本来想问的重点也不是这个:“火曜日出中品及以上品级法器的说法,阿汀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林汀忽然犹豫了,“我之后再同你说吧,刚才救我出来的是你大师兄吗?怎么不见他人了?我还想向他道谢呢。” 沈玉堂见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再追问,顺着他的话扯开了话题:“大师兄把你送出来就走了,估计是要处理一下我们这间房子,拿家伙事儿去了吧?” 正说着,司琻就带着人从路边走过来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安排道:“现在要先进去,把屋里的资材抢救出来,你们也一起来吧。” 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跟在他们身后就进了浓烟弥漫的屋中。 他们各自撑起一道屏障,能够隔绝呛人的烟,还发着盈盈的光,好方便他们看清方向。 “这些自采的存放格子上虽然带有禁制,是为了方便打扫,除了壁柜,其他都清去。”司琻在前面高声指挥,其他人瞬间就被调动了起来。 这屋子里除了两面各有一个壁柜,窗边以及角落都存有一些木盒子放置的单品。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都搬出去。 屋里热度很高,才搬了几趟,沈玉堂就觉得后背已经有点汗湿。 再看看林汀也是如此,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边滑落下来,冲掉了一点黑灰,留下一道一道的印子。 沈玉堂虽然有心想给他擦擦,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刚才那一个爆炸,也不知道这盒子上的禁制有多少已经坏了。 只能趁着里面的东西还完好,赶紧搬出去查验一番。 几个人来来回回一直搬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将屋里散置的物品彻底清空。 “好了,剩下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想炼器的话就去找其他的房间吧,林汀之后记得去找七长老,把炸炉的钱补上就好了。” 司琻处理正事的时候,身上总是不自觉的散发一种威严的气息。 林汀跟他也不熟悉,身量又小,垂着头,唯唯诺诺的,像是被长辈教训的孩子。 沈玉堂有点想笑,又有点看不下去,跟司琻道了谢,就拉着林汀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并且沈玉堂直觉这里边有问题。 二人一路飞速赶到了房间,沈玉堂合上门窗又布置了隔音结界。 这才郑重其事的看向林汀:“现在可以说了吗?关于火曜日的事。” 林汀的脸上现在还是黑乎乎的,又被汗水冲成了一道一道,看着有些滑稽,但是这样沈玉堂也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 就听他似乎是不在意的语气说道:“这个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就是卜卦嘛。” 沈玉堂一愣,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林汀继续道。 “我之前在外面混过这么多年了,这点东西肯定能算出来的。” “不过我进门派之后没有用,应该问题不大吧,这些都是我之前用过的小伎俩。” 林汀用松懈又心不在焉的语气说着令沈玉堂忧心的话。 沈玉堂垂眸了一会,直到林汀都快要坐不住,他才想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你去禁阁找一些书。” “在从书上找到这种说法之前,暂时不要用了。” 第101章 少来往 林汀愣了一瞬,随即用几近崇拜的眼光看向他:“玉堂,你好聪明!” 沈玉堂却是苦笑:“你先别急着夸我。怎么借到书才是最难的。” “三长老的脾气作风你怕是不清楚,我们上次去借书费了好些周折呢。” “三长老,”林汀露出疑惑的表情,“三长老不就是那个小老头儿吗?他挺好说话的呀?” 沈玉堂没有反驳他:“三长老平日里和弟子们相处确实随意,但是就借书这件事来说,怕是难得很。” 林汀闻言坐直了身子,摸摸下巴:“怎么说,还有两副面孔呢?” 沈玉堂有点无奈:“那不如你先去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林汀噌的一下站起来,自信满满的跟他说没问题,就差拍胸脯了。 二人说完话,沈玉堂才送走了他,司琻后脚就踏入了沈玉堂的院门。 沈玉堂还没走到屋里,听见动静转脸过来就见大师兄已经进来了。 “大师兄?怎么了,可是炼器房那边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是过来说跟你说一声,炸飞的那个法器找到了,没什么事,你就不用补钱了。” 沈玉堂面露喜色:“那就好,辛苦大师兄了。” “不碍事,刚才我来的路上还碰见和你一同炼器的,是七长老的弟子?”司琻突然问道。 沈玉堂只当是司琻记录损毁需要,点头答道:“对,就是之前长老破格收入的御器境的弟子,叫林汀。” “你跟他很近吗?” 这个问题,沈玉堂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他人挺随和的,之前去炼丹的时候遇见便认识了,主要是他个人比较努力吧,之前还向我请教炼丹的常规方法,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沈玉堂自觉说的中肯又客观,司琻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之前炼丹认识的,你们炼器又炼到一起去了?” 沈玉堂没明白司琻是什么意思,但是点点头:“炼器也不过是今天才遇见的,怎么了吗?” 司琻嘴唇抿了抿,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沈玉堂更好奇了:“林汀,出什么事了吗?” 司琻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他出事,是七长老最近有麻烦,我们做弟子的也不好说,你最近还是少跟他来往吧。” 沈玉堂听他这么说,脸色有点不好,自己跟林汀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同门呢,而且林汀本人也没有什么问题,怎么能无缘由的单方面不往来呢? “这……没有任何理由的吗?未免有些突然。”沈玉堂说的委婉。 “如果他想要请教炼丹方面的问题,你就让他来找我吧。”司琻又补充道。 沈玉堂意外地看向他,虽然说他之前确实有过把人介绍过去的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时机不对,总觉得大师兄像是为了减少自己出面,而以身犯险的。 “不用了,”沈玉堂苦笑,“放心吧师兄,非必要我会和他减少往来的。” 司琻这才没说什么,但是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想离开时又转脸问他:“要去居灶君吗?” 沈玉堂作为一个典型的顺坡驴,自然跟着去了,虽然时间还很早,没有到晚饭的时候。 二人走在微红的夕阳下,闲散漫步,默契地没再提林汀的事。 ……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从那之后,一直到入了冬,沈玉堂都没再见过林汀一面。 这日霜浓雪重,沈玉堂前些日子不慎发了热,虽然影响不大,但是师尊还是让他少出来,免了他几天的课业。 沈玉堂坐在窗口,捧着杯热茶,看手中的热雾袅袅,模糊了窗外的雪花飘飘。 脑子一时空闲,就懒散地想起好些事来。 他放下茶杯,掏出卷在衣袖里的书灵,放在窗台上,曲起手指敲敲指环上的翠色,轻声唤:“阿补。” 自从完成了第29个节点之后,阿补好久没有骚扰他,要不是指环还牢牢的扣在他的食指上,他都怀疑书灵已经消失了。 沈玉堂连喊了三声,卷得黄页都快飞起来的书本,才缓缓自行抻平。 接着沈玉堂就听到一声懒懒的哈欠声。 “哈啊……怎么啦主人,最近没有任务,主人休息得可还舒服?” 阿补转眼就飘在了空中,向沈玉堂传达甜甜的问候。 哈?要没有你,我每天都这么舒服,还用得着做完任务?沈玉堂暗暗吐槽,但嘴上还是给他面子:“还好,看来你休息得挺舒服。” “是呀……本来我天天这么舒服的,要不是因为。”阿补话没说完,陡然刹住。 沈玉堂只当听不见,毕竟他还有求于人:“希望你以后天天这么歇着,好了,美好的祝愿就到这里,我跟你打听个事。” 阿补似乎没料到沈玉堂不捉他话柄,高兴地打转,特别积极地说:“什么事?这个世界就没阿补不知道的!” 沈玉堂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单刀直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个人叫林汀?” “知道哇,是南天门七长老下山游历时,顺手捡回来的小可怜儿。” 小可怜儿?这个称呼叫沈玉堂眉头一跳:“那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阿补晃晃身体:“他应该挺好的吧……” “挺好的吧?你不知道吗?” “嗯……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清楚啦,因为他不是我们的重要人物,是书中都不会记录在册的存在,人物命运或者发展之类的,就比较随机……” 沈玉堂算是听明白了,总结就是边缘人物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比他幸运多了。 但是他现在又想知道林汀的处境,自己给他支了招,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大师兄还让他们少来往,这只会叫他更担心。 沈玉堂眼珠转转:“阿补,我算不算重要人物?” “嗯?当然算呀,主人可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呢!和他们那些小透明可不一样!” “好,既然我这么重要,林汀又跟我关系要好,那我想知道他处境如何,你肯定能帮我探查到的,对吧?” 阿补一噎。 “救世主只是关心朋友,你连救世主的这点小需求都满足不了吗?” 第102章 江湖救急! 在沈玉堂一番软硬兼施之下,阿补终于松了口。 “这个人呢,也不是说不能查,主人的要求呢我肯定是要照做的对吧,这一点需求呢,说起来其实也不难,就是吧,这个时机呢不是特别好,主要是这个人物太边缘了,查是肯定能查的,别的不说我是谁呀?就是这个事儿吧,咱们不仅要得讲道理,讲人情,还要讲时机……” 沈玉堂本来还想着毕竟有求于人,还耐着心听他叭叭,结果一听他说又没边儿,忍不住打断道:“说点儿有用的。” “……阿补权限不够,只能看出来他是不是还活着。” 说了半天只能干这么点事儿。 沈玉堂有点无语:“好好好,那就看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但是总比一无所获强,沈玉堂已经有些不耐了。 “好的主人!” 阿补话音未落,沈玉堂就觉得眼前有光一闪,之前见过的那根青色的竹竿,再次横在了他的面前。 “现在这个长度就代表他身体状况良好!” 沈玉堂心领神会,看着竹条的长度稳定在一个位置时,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见那一条绿色忽然短了半截。 沈玉堂一下子皱起了眉,紧紧盯着。 就见过了几息又恢复了原来的长度。 但是没一会儿又短了半截。 就这么来回往复,沈玉堂心中半是担忧,半是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竹条不会出问题了吧?” 阿补绕着飞了一圈,同样疑惑:“没有啊……” 没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林汀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了。 他这到底是在干啥?怎么半条命忽闪忽闪的,就快没了? “帮我查一下他在哪儿。” 沈玉堂起来就要穿衣服,用几乎命令的语气对阿补说。 “这我……查不到的。” 阿补支支吾吾。 沈玉堂这次却是没有再跟他掰扯什么,只瞪了他一眼,披上自己的斗篷就出门了。 阿补被他这一眼看得夸张地哆哆嗦嗦,最后识相的没有跟出去,把自己合起来,放在了窗边的茶杯旁。 外面的风雪已经平息了很多。 只不过还时不时飘散一些零星的冰渣雪粒。 沈玉堂脚步匆匆,雪粒毫不犹豫的拍在他的脸上,有点刺刺的凉。 他紧了紧斗篷,脚步却没有停。 阿补虽然没有跟过来,但是他放在自己视野里的绿色竹条还在。 看着那莹莹的光芒忽亮忽暗,忽长忽短,沈玉堂心急得不行。 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然而他虽然是在往那边赶,却又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总不至于如此。”沈玉堂在风中喃喃,口中吐出的白雾瞬间消散。 终于走到七长老院前,沈玉堂伸长了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心念动,凭风听声。 鞭子破风的声音在空中爆鸣,给沈玉堂惊得一个激灵。 紧接着是一人的痛哼。 沈玉堂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逆徒,你今日若是认了这错,为师只当你一时糊涂,你若是还敢撒谎污蔑同门,为师定要清理门口!” 沈玉堂听出来是七长老的声音,只是没想过还有这么狠厉的时候。 “师尊既然已经笃定是我了,还多余我那一句话吗?” 听到这,沈玉堂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砸上了一块大石头。 “犟种!”七长老的势头不减,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和辱骂声交替。 叫沈玉堂胆战心惊。 “呸。你也别说啥了,咱俩谁比谁犟呢!” “老子都跟你说了,这东西就是我炼的!方法是我从<丹器实录>上学的,书是我从藏书阁偷来的!” “你要是因为我偷书打我,我半点怨言没有,你要是因为那个蠢驴说的话抽我,我跟你讲云向晨!咱俩今天不是你活就是我死!” 沈玉堂本来在墙角搓手想办法,结果突然听到林汀直呼七长老大名,他人都傻了。 不是兄弟,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帮你了。 果然林汀才叫完,鞭子抽得就更狠了。 “目无尊长!辱骂同门!偷不偷书这几鞭子都不解我的气!” 沈玉堂急得团团转,林汀的血条现在正在狂跌啊! 闹出人命可就事儿大了。 “污蔑同门,扯谎,偷书……”沈玉堂快速提取了几个关键词。 思索一番之后,打算先从看似最简单的入手。 拢紧了斗篷就往禁阁冲。 沈玉堂好像在和林汀的生命长度赛跑,他一路狂奔,顾不上礼数,没等通报就往三长老房里冲。 边跑边喊:“三长老三长老!江湖救急!” 院里的弟子们看他神色夸张,言语焦急,竟然一时没人阻拦。 沈玉堂就这么顺利的见到了清醒的三长老。 胡子花白的小老头正拿着竹简对着书架抄录着什么。 听见他的动静,探头过来望了一眼问道:“什么大事啊?这么慌慌张张的?小心点儿,脚边儿还有书呢,别给我踩咯。” 沈玉堂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急事!紧急!求长老快借<丹器实录>给弟子,弟子不日要去执行紧急任务,正在炼制的法器就差一步,只求这一本宝书解惑!” “哦?”小老头手上的动作没停,摸摸书架,排排书本,只敷衍地回了他一句。 “你倒是个好学的。” 第103章 不能卜的卦 好耳熟。 沈玉堂心知有戏:“长老您就别取笑我了,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您就帮帮玉堂吧。” 他态度诚恳,言语恳切,弓着腰请求道。 而三长老不知是被他的行为感动了,还是心情好怎么的,竟然没有再说别的,直言不讳道:“我倒是想借给你呢,不过这本书前几天被别人借走了。” 沈玉堂心提了起来:“不知此人是哪位同门?玉堂实在紧急,或许能同他协商一下。” “嗯,”三长老点了点头,“看你实在着急,那也是个办法。我给你查一查啊。” 说着就抬手哗啦哗啦的拨动着竹简,没一会儿就对他说:“是老七座下的林汀啊。你晓得他不?晓得就直接去吧。” 三长老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打扰,自己要接着忙了。 然而沈玉堂此时悬着的心也才放下了,这样就好处理多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诧异开口:“林汀?三长老您确认是林汀借的书吗?” 小老头不明显的瞪了他一眼:“再问这种废话,下次你可以不用进来了。” 沈玉堂赶紧低头赔罪:“是弟子冒犯了。只不过是外面有传言说林汀这小子总是偷书,玉堂乍一听这个名字,没反应过来。” “是书不够你看的吗?要去听那些闲言碎语。”沈玉堂听得出来三长老已经隐隐有些怒气了。 他抓住机会,添油加醋:“长老教训的是,弟子深以为然。 但是您有所不知,偏偏还有人把这事告到他师尊那里去了,这事儿说的,谣传一个弟子的品行且不说…… 这不变相在说您看管不严吗。” 沈玉堂啧啧:“实在恶劣啊。” “听说他师尊正因为这件事在训诫他,玉堂还是先回去,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去借书吧。” 沈玉堂说完就拱手行一礼,退了出去。 走出院门他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在一旁的树后,静静看着三长老偏房的方向。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一朵传音飞花,从三长老的院中飘了出来,沈玉堂眯起眼睛盯了一会儿,是七长老大殿的方向没错。 三长老一向视禁阁如己命,不然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有借有还,再借更难”的局面。 他对于借书这件事都是严之又严的,怎么可能容忍有偷书这种传闻的存在? 沈玉堂吐出一口气,幸好,这次是赌对了。 他静静的看着代表林汀生命安全的绿色竹条,片刻之后不再继续缩短。 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汀僵直着身体,向三长老这边走来。 沈玉堂正站在这条必经之路上,一看见他的身影,就紧走几步过去,二话不说,先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回灵丹。 见他哆嗦着手吞了下去,才小心翼翼把他拽到一旁隐蔽的地方,急声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汀闭眼调息了一会,才聚起精神看向他:“玉堂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答非所问,沈玉堂心里急的冒火,却也只能面不改色地扯谎:“路过。” “那你呢?怎么伤成这个样子,都快走不动道儿了!” 林汀脸色很差,嘴唇却红得厉害,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沈玉堂看着他陌生的神色,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谢谢……” 林汀道谢的声音很浅很轻,才说完就和沈玉堂擦肩而过时,刚一出口,就飘散在风中。 沈玉堂忽然就想起夏季里。 林汀很少这般正经地跟他道谢,他那时是一个逍遥烂漫的少年人,把感激和喜爱都曝在阳光下,放在手心里,捧给对面的人看。 沈玉堂转身看他,茫茫的雪地之中,他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黑衣。 修仙之人自有灵气护体,沈玉堂知道他不会冷,但是却又明确看见他在雪中瑟瑟发抖。 他想也没想,几步跟了上去,解下自己厚重的斗篷,兜头盖在了他的身上。 林汀一愣,失笑看向他:“不都说了,让你当做没见过我?这斗篷我披着,可怎么解释?” 沈玉堂本来就没想解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见过林汀这件事还要藏着掖着。 但是林汀的嘴巴就像那锯了嘴的葫芦,任凭沈玉堂怎么说他都不透露一句,最后还是被林汀把斗篷塞进怀里,在他的身后推了一把。 “快走吧。”林汀在他的身后说,“再有三刻钟,雪就大了。” 沈玉堂脚步一个踉跄,心中陡然升起一簇悲凉。 他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院中,才一踏进屋门,不过脱掉斗篷换下湿沉鞋袜的功夫,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已经洋洋洒洒。 “……不是说了不可以卜卦吗?” 次日。 宗门上下已经传开了:林汀叛逃师门。 七长老大怒,好生搜寻线索,最终亲自前往极北之地搜寻。 沈玉堂依旧坐在窗前,昨日出去,回来之后他又隐隐有些发热,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木。 “主人,阿补给您预告一下,极北之地的秘境就快要开了哦!到时候至少会有两个重要节点需要主人完成!” 阿补雀跃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沈玉堂转头,却见他就在自己眼前。 他捧起手中的热羹喝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耳目清明了些许。 “知道了。”他淡淡道。 怪不得七长老大冬天会去极北之地。 下午的时候,司琻来了。 似乎是从炼器房直接来的,脱下斗篷时,沈玉堂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炉火的热气。 “玉堂试下这个,放一颗灵石进去,就能热乎一整天。”司琻不由分说,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触手一片温热,沈玉堂垂眸一看:“汤婆子?” “不错,我把民间的汤婆子改良了一下,精巧点,也方便些。” 确实比见过的汤婆子个头要小,花纹也精致,触手的热意很足。 沈玉堂爱不释手。 “谢谢师兄。”他脱口而出,忽然又想到什么,犹豫不过一瞬,就把手中的汤羹端起。 “我传音给居灶君特意做的,才喝了一口,师兄正好来了,不如一起暖暖身子吧。” 第104章 林汀走了 司琻没有拒绝,接过沈玉堂手里的汤盅,放到桌上。 沈玉堂去橱柜里拿了一副碗勺,挨着司琻坐下。 “我没想到林汀会离开南天门。”司琻浅浅喝了两口,似乎是漫不经心道。 沈玉堂舀汤的动作一顿,他也没想到大师兄会主动提起。 沈玉堂自昨日回来之后就在自己的院中布上了隔音结界。 一来断了他胡乱的忧思,让他别起那种动用法术去肆意听人口风的念头,二来也防止自己失言,被有心人听去害了林汀。 想必大师兄来时也发现了。 “世事难料,只是不知大师兄之前说的七长老那边有问题,是指的什么?” “七长老,前些日子带回了一个不凡的人。” “不凡?”沈玉堂疑惑,“那该是好事?” 沈玉堂所知道的不凡,还是因为之前和前辈们一同制裁赤焱门,提到聚灵阵反噬之时,从房妙璇口中得知“仙骨”的存在,回来之后他查阅了典籍,发现这类人正是命定不凡之人,是注定走上修仙这条路的。 房妙璇就是不凡之人,稳坐斩阳宗的掌门之位。 司琻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凡,他新捡回来的弟子,是个半魔。” 沈玉堂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道:“半…魔?” 司琻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沈玉堂本来就不太清晰的脑子,更加混乱了。 “半魔修仙也就算了,但是如何能进我们南天门呢?” 退一万步,沈玉堂也不理解七长老的做法。 “师尊也说,七长老太过随性了。”司琻面无表情,显然这些事已经是风浪过后的暗流汹涌了。 在南天门,各位长老收弟子是不需要经过掌门同意的,除非是有什么离经叛道的大事,其他情况,掌门一般不出面。 所以即便七长老做了这么离谱的事,李淳泽也只是吐槽几句罢了。 这么说来,大师兄是想到七长老门下肯定会不太平,所以才让他减少和林汀的往来。 沈玉堂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刨根问底,不然也可以让林汀多防备一些。 正想着,没注意手上的汤汁,滴嗒一下落在了手背上。 没等他动作,司琻的手帕已经覆了上来,帮他轻轻擦去。 沈玉堂心中一热,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很过分。 大师兄之前一定也是不便向他透露那么多的,他竟然想从这里探到消息去帮助别人,反过来却让大师兄为难。 他把大师兄当什么了? 沈玉堂抿了抿嘴唇,抓住帕巾:“大师兄,我自己来。” 司琻没察觉,只继续跟他说道:“前日子你休息,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有人炼制出了上品灵器。” 沈玉堂这下汤也顾不上喝了:“灵器?上品??” 司琻把汤碗推到他面前:“你喝着,我来说,别凉了。” 沈玉堂顺从接过,只是视线明显还在他这边。 “而且是在公共炼器房炼出来的,当时那间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林汀,一个就是那个半魔。” 听到这里,再结合沈玉堂那天在墙角听到的鞭声和对话,沈玉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人都一口咬定是自己炼制出来的。”司琻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半魔的修为比林汀高,林汀……半旬内又炸了两次器炉。” “就用这些来判定是谁炼出来的?未免太草率了!谁说炸过炉的就炼不出好东西了?”沈玉堂已经开始气愤了,林汀当初不就是因为在炼器方面天赋异禀才被七长老捡回来的吗?到现在了,为什么又不相信他? 沈玉堂把碗往桌子上一搁,发出当啷一声。 胸腔憋着一口闷火,别说喝东西了,他喘气儿都费劲。 “这本来是那半魔自己的辩词。起初众人也是怀疑的态度,就连七张老本人也是。”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灵器竟然自己认主了。” “而它的指向是谁,自然不必说了。” 沈玉堂的心情就像一箱子的炮仗哑了火。 他急躁地起身在桌边转了两圈才组织好语言:“认主?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才刚出炉就认主了?” “他说自己就是怕被别人抢,所以在炼器的过程中,在炼材里加了自己的精血。” 沈玉堂紧蹙着眉头坐下。 “有没有可能是他偷偷加进去的?” “但是林汀自己说他在炼制的过程中没有离开。” 沈玉堂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沈玉堂无奈低喃,但是又想起林汀黑葡萄般的双眸,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澄澈的眼睛。 林汀大概是不屑于撒谎的。 “林汀没有证据,又死不承认,其实本来我们大家都对于半魔的身份是有歧视在的。”司琻说着,沈玉堂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他是半魔吗? 不,因为现在他对面的是林汀。 “七长老最开始明显也是相信林汀…所以知道真相之后更加愤怒,训诫自然是少不了的。” “所以林汀走了,有些人说他是遭不住七长老的责罚,为了逃避责任偷跑走的,也有人说他是面子丢尽待不下去。总之,他踏出师门走的也不是寻常道,七长老便去寻了。” 听到这里,沈玉堂的心情已经不能够用复杂来形容了,那简直是冰火交融的折磨,蚕丝和木棍混成一团的牵扯。 “不是,都不是。”沈玉堂像是在对司琻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才不会因为什么责罚、什么颜面就弃师门于不顾…” 沈玉堂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司琻,言语中满是迫切,“师兄,你能想到吗……他从来,不是为了修仙而修仙,从我遇见他那一天,我就知道。” 沈玉堂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初见那一晚,明明灯火昏暗,明明他蓬头垢面,但是眼中的狂热,却那么刺眼。 林汀是纯粹的,这种纯粹作不得伪。 纯粹地忠于丹和器,为了学成,他宁愿摒弃自己几乎已经成为习惯的卜算,只为留在这里,为了更好的资源。 这些恐怕连七长老都不清楚。 而现在,他曾在自己无比珍视的土壤上,尽情播种过的希望,挥洒过的汗水,最后呕心沥血结出了果实,却被人窃走了。 那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105章 先见之明 沈玉堂送走司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你肝火不退,低热很难痊愈,少思虑些,我今日说这些也是不想你胡乱忧心。” 沈玉堂深深看了大师兄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得有些勉强:“记住了,天寒地冻的,大师兄也留意点自己。” 司琻明显不太放心的眼神看着他,又絮叨了好一会,最后叮嘱他,后天身体好些了记得回来上早修,这才转身离开。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司琻走得稍微远些,沈玉堂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回到屋里,他提前点上了灯。 盯着跳跃的烛苗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了心情。 也幸好,林汀尚且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掏出书,开始预习他的“功课”。 好在改动的地方不算太多,无非就是在把他搜罗到的天材地宝献祭之外,再额外充当一下令他们互相吃醋的存在。 沈玉堂自觉难度不大。 敲了敲戒指,把书灵唤了出来。 “阿补,重要节点有几个,你先简单说一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阿补为他积极的态度高兴得乱动,要不是沈玉堂正看着书,双手按在上面,它恐怕会飞上屋顶。 “你别激动,先告诉我,秘境什么时候会开启。” “五天之后在极北之地,会有一只雪狐得道成妖仙,灵力波动之时,催动了秘境结界,但是由于妖仙现世众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无人发觉秘境的存在,云向晨会在月余之后游历之时,率先发现。” “月余?”沈玉堂诧异,七长老人已经往极北之地去了,他还以为秘境马上就会被公之于众。“这么久?七长老这段时间在极北之地也不会发觉吗?” 毕竟南天门所在的玄山,本来就位于九玄大陆近北端,以七长老的修为,到那里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的事。 “啊?云向晨已经去了吗?” 沈玉堂一愣,赶紧追问:“什么意思,他现在不该去吗?” “自然是不该了,现在正是人家狐仙得道的关键时期,他去了多打扰啊。” 打扰? 沈玉堂从阿补的话中辨别不出事情严重与否,他语气很轻快,说起来漫不经心的。 沈玉堂想起他对林汀这些人的重视程度,只能换个角度打听:“那秘境被发现的时间会提前吗?” “主人真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云向晨现在就到了,凭他的功力,最多一旬吧!” “所以主人要抓紧时间准备了喔!” 十天的时间,沈玉堂心中有了计较。 合上书看向窗外。 白雪茫茫,把黑夜衬得格外亮堂。 次日,沈玉堂才起身,一位不速之客就登了门。 “我还寻思你炼器多着急,赶紧给你把书送来了,没想着你才起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玉堂赶紧出来迎他。 就见三长老头上花白,像是落了雪,手里卷着一本书,正一脚深一脚浅,踩着院子里的雪就走过来。 “三长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沈玉堂意外道,伸出手虚扶着他来到了屋前。 三长老却没说什么,只“啪”的一下把书甩给他。 也不要他扶着,摆摆手,一脚深一脚浅的又要出去。 沈玉堂一头雾水,自然亦步亦趋地在他后面跟着。 直到走出院门,三长老才回头看他,眸中满是戏谑:“你这任务还急不急呢?要不我出人儿帮你炼?” 沈玉堂闻言心中一紧,脸上一热,脑子里已经开始思索怎么认错了。 然而三长老却没有等他的回答,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竟然脚步飞快地走了。 沈玉堂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雪地,自嘲一笑。 接下来几天,沈玉堂明目张胆地钻研《丹器实录》,三天之内,炼制出了一个上品宝器,两个中品宝器。 虽然不至于像林汀当时炼出灵器那般轰动,但是这个成果,足以证明他在炼器方面很有发展前途。 连李淳泽也因此特准给他批下来单独一间炼器房,就在司琻的炼丹房对面。 “师兄,你以后炼器直接来我房里!”沈玉堂第一时间跟司琻分享自己的喜悦。 司琻比他更先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后炼丹直接来我房里。” 二人相视一笑。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事实并没有像阿补说的那样简单顺利。 沈玉堂算着日子,抓紧时间炼丹炼器。 阿补却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不应该啊!这个云向晨不应该啊!……” 沈玉堂没心思管他,左右,他也不希望七长老找到林汀,巴不得消息晚来几天,他好有时间应对秘境里的危机重重。 然而七长老的传音在第十三天还是到了李淳泽的手里。 千年秘境临世的消息,在南天门小范围之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淳泽先是又派了的四位长老前去和七长老汇合,大概是要进去先行探测一番,才好根据里面的危险状况,来判定适宜进去的修为等级。 沈玉堂为自己师尊的细致周到点了个大拇指。 这样一来,他又有两天的时间可以炼丹炼器了。 同门们都在为这件事情激动到寝食难安,兴奋到不能自已时,只有他拉着大师兄,整天在炼丹和炼器房里来回穿梭。 像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穷书生,像那脑子不大只会埋头苦干的勤劳蜜蜂。 别人看着北方两眼放光,他们盯着炉鼎满头大汗。 “玉堂很有先见之明。”司琻站在器炉旁,熊熊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阴影在他深邃的五官间跳动,沈玉堂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就理解了外面吵闹的同门兴奋的心情。 像他们看到秘境一样,沈玉堂心道,自己对于大师兄这样的夸赞,很是受用。 第106章 深谷试炼 几位长老回来的时间,倒是比沈玉堂预想的要快。 尽管已经是深夜,李淳泽还是把所有弟子都召集到中央广场上,传达了这个令人们心血沸腾已久的消息。 南天门不愧是第一大门派,内门外门弟子都聚集在广场上时,几乎是摩肩接踵。 好在同门之间互相谦让,又有高阶内门弟子御器在上方维持,整体状况倒是秩序井然。 几颗明珠,被长老们先后抛向空中,整个广场瞬间亮如白昼。 李淳泽这才款款登场:“今夜聚众人前来,正是为极北之地秘境一事。经探查初步定为中级,适宜御器境修士进入。” 沈玉堂就是那御器飞在上空维持秩序的弟子之一,听到李淳泽说到这里,他并不意外,然而放眼望去,很多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之所以要评定等级,和适宜进入的修为,一是为了保护弟子们的安全,二是为了给上升期的弟子提供更多历练的机会。 两者都想保全的情况下,就要筛去修为过低和过高的人,避免造成人员伤亡,也避免出现资源抢夺不平衡的现象。 “进入秘境之前参加的试炼,会在十五日之后举行,届时根据参选试炼的所有门派人数,评定最终进秘境的人员。” 沈玉堂一边留意着四周,一边回忆。 这个试炼本来是为了给打算进入秘境的御器境修士热身用的,在李淳泽眼中难度并不大,为了避免太多人进入,造成哄抢,他才留有余地,没说具体进多少人。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人们的意料。 本来是热身用的训练竟然筛出来了一大批人能力不合格。 众人感叹修仙界人才青黄不接之时,让所有通过试炼的人都进了,也不过才五十人左右。 其中有三十人都是南天门的。 究竟是什么试炼项目能让那么多人出师不利。 书中没有说,沈玉堂无从得知,只能盘算着接下来几天各方面都准备一下。 这场集体会议一直开到了后半夜,次日凌晨他们就猝不及防的在早修堂上被告知,这个秘境被命名为北紫仙境,并且试炼提前到五天之后。 沈玉堂对此表示不解:“昨晚师尊他们不是还说十五天之后才会开始试炼吗?” 司琻同他一起走在去往炼器房的路上,沉声回应道:“七长老在极北之地没有找到林汀,但是找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说着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沈玉堂心领神会,不禁嗤之以鼻。 “明明都看不上,却把人家说的话都当金口玉言呢。” “以后别再提。” 沈玉堂瘪了瘪嘴,这才没再说什么。 转眼到了五天之后。 试炼地点定在了南天门后山,后山有一处深谷。 其上有着天然结界,下面满布奇花异草。 层层叠叠的,轻风拂过,能看到上面散发出莹莹的微光,像是星光汇成的辉波。 灵气充裕到肉眼可见的地步,说是一个小型秘境也不为过。 经过南天门的通告,各门派携御器境弟子前来,众人在深谷的两侧集合。 李淳泽旋身凌空在深谷正上方,清冷的声音在空中荡开:“窥境幽谷是我南天门一处宝地,其中奇珍异宝不下千余种,诸位只需带出你所认为的,最珍贵的一种即可。 走出深谷的时间和带回来珍宝的品级都将作为评判标准。 现这里作为诸位修士的试炼之地,保全自身的同时也请爱护每一寸土地。” 沈玉堂听到这里差点诧异出声,师尊是怎么这么正义凛然的说出这些话的?有奇珍异宝的地方,必有猛兽相守。这下去之后都生死难料了,师尊竟然劝诫他们要爱护花草。 他还不动声色看向四周,果然见有些人也同他一样,偷偷向上瞥师尊在空中仙气飘飘的身影。 有的人甚至窃窃出声:“……这南天门不是第一大派吗?怎么有点儿抠搜啊?” 沈玉堂:…… 李淳泽宣讲完规则和注意事项,就轻轻挥动衣袖,素白的袖子一甩,深谷上方的结界像是云雾一样,随之飘散开来。 站在两岸的人们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了喷薄的灵气。 沈玉堂也是直觉精神随之一震,神清气爽。 “最后一点。” 在众弟子跃跃欲试之时,李淳泽忽然又开口说道。 “上品宝器及以上的法器,只准带一件傍身,其余非自身炼制,不可带入试炼场。一经发现,取消试炼资格。”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哀声一片。 沈玉堂虽然知道其他门派并没有像南天门一样,除了入门时人手一把的灵剑,从来不准弟子使用他人炼制的法器。 但是也未曾料到,在场的都是御器境的人了,竟然还没有自己炼制的上品宝器? 而且他深知,李淳泽之所以将法器的品级卡在上品宝器,是因为他们觉得低品级的法器不屑于让他人炼制。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高看了众人。 当时就有一个人扯着嗓子问道:“那别人炼的下品宝器可以带进去咯?” 更令沈玉堂意外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笑他炼器能力不足,反而都一脸期待的看向李淳泽。 现场一片寂静。 沈玉堂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从深谷之中走出来的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了。 李淳泽最终给的答案是准许带入。 他用清冷无波的语调说出准许时,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沈玉堂却听出了师尊淡淡的冷意。 这是怕他们挂里边吧。 果不其然,在进入时,李淳泽又亲自命人给所有人都分配了一瓶南天门炼制的上品回灵丹。 至此,出乎南天门意料的闹剧终于结束,各路弟子各显神通,像一条条奔赴海洋的游鱼,争先恐后向深谷中潜去。 李淳泽还是站在那个位置,摆了摆手,沈玉堂就眼见着刚才还清晰的岸边忽然变成了高远蔚蓝的天空。 结界重新开启了。 第107章 迷阵? 沈玉堂和司琻是一同下来的,但是不知这里是有什么阵法还是结界,才下潜没一会儿,沈玉堂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他不觉伸手抚了一下腰间的铃铛,感觉到并无异动,才放下心来继续潜行。 这些天他仿照沈鑫的传音铃,做了一对碎铃,虽然没有传音的功效,但有引路的功能,他和大师兄约好,只在情况危急之时催动,对方就能顺着铃音,一路寻来相助。 也算是另辟蹊径。 再往下走,沈玉堂就发现深谷比他们在岸上看到的更深。 景色也更加惊奇。 几乎随处可见上品灵植。 但是师尊的要求是让他们带出一个最珍贵的,显然不能是这些。 不过沈玉堂心里惦记着师尊的要求,踩在剑上在植物的上方盘旋,一直没下来。 他看着娇嫩的绿叶上还挂着露珠,这脆弱的样子,恐怕经不起他们的踩踏。 然而这绿意一直向前绵延几里。 总这么御剑在上空太消耗灵力。 他环顾四周,最终在一棵大树上落脚。 树干上有些湿滑,黏腻的触感叫沈玉堂皱眉。 他赶紧打开乾坤袋,从里面翻出几张符箓来,正是当初在禁阁见白九用过的缥缈符。 他把符贴在吉金上,默念咒语催动,这下,剑不再需要灵力也能浮在空中。 沈玉堂迫不及待地踏上,说来还是当初看白九用的那么顺手,他才感了兴趣,在众多御器境可以学的法术之中,优先学习了这个,想来确实好用。 一张符足够他一人飞一个时辰。 没有了灵力损耗的顾忌,沈玉堂快速穿梭在幽谷密林之中。 在岸上是他们明明可以清楚看见对岸的人,现在下面,即便是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一眼也看不见石壁。 这里的空间远比他想象的要大,沈玉堂尽量往一个方向走,以免迷失了方向。 然而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玉堂察觉到周围的景色有些眼熟时,一抬头,就看见了布满青苔的树干上自己踩出来的两个脚印。 “有迷阵?”沈玉堂诧异。 这里既然是南天门的秘境,定然不会有人提前进来过,那参与试炼的人们都是同他一起跳下来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好迷阵? 沈玉堂疑窦丛生,放慢了速度,又换了个方向飞去。 不出意外,还是回到了原地。 沈玉堂立刻飞身下剑,持剑而立,警惕地看向四周。 然而脚才触及地面,就发觉了不对。 和他刚才站在树上不同,这地上明明也是湿漉漉的,踩下去竟然一点湿润的触感也无。 他甚至注意到脚边灵植上的露珠甚至都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 他当即一个旋身,重新飞跃到刚才的那棵树上,这才有了点实感。 他疑惑地审视着这棵树,思索一番后,忍着不适,抬手摸上了滑腻到油亮的树干。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合指捻捻,又放在鼻尖轻嗅。 “果然是你在搞鬼。”沈玉堂冷哼一声,反手举着吉金照着树干就要砍。 他并未想真的破坏这里的植物,因而剑上没注灵力,手上的力气只用了三分。 最多划破一层树皮的程度。 然而剑锋触及的时候,那感觉却像是利刃劈开绸缎般,轻易破开了口子。 沈玉堂诧异之余,只觉眼前绿光一闪,再清晰起来时已经身处于一片幽光之中。 这到底是?迷阵破还是没破? 刚才在外面虽然找不到出路,但是好歹视野开阔,现在他唯一的光源就是地上灵植发出的荧光。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他试着搓了好几下手指,都没能搓出火来。 只能借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光源,窥视着,他似乎是掉进了一个山洞。 “关键节点关键节点!!” 沈玉堂还没探查出个所以然来,怀里的阿补忽然出声,吓他一个激灵。 “你是想吓死我吗!”他忍不住在心中怒吼。 “主人!关键节点啊!顾不得了!快向前走!” 沈玉堂虽然恼火,但是这么一吓,脑子倒是清醒很多。 “什么地方我还没看清楚呢,你就让我往前走,急着送命吗?”沈玉堂没好气道。 “这里是窥境幽谷的腹地!没有危险的主人!快走快走,许小白就在前面!” 听到许小白在前面,沈玉堂这才听信了阿补的指示,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因为前些日子早恋那档子事儿,他们二人受罚完以后,正如沈玉堂预料的那样,并没有澄清这段关系。 沈玉堂心知他们各有情愫,只是尚未明示,自己这一招虽然叫他们受了点苦,但也算是给他们推动了感情线,别管感情进度多少,他们俩看着反正是比之前亲密了。 一起挨过打的感情,到底是不一样。沈玉堂在心中再次感叹自己做的巧妙,这简直一石二鸟。 只不过陆流飞这么久了,还避自己跟瘟神似的,沈玉堂自觉无所谓,不过就是有点离谱,他难道真的迟钝到看不出来自己是在帮他们推进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和阿补交流着节点的事。 这期间他还经历了莫名其妙从上方倾泻而下的酸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追着他啄的怪鸟,还由于高度太低不得不淌过一条暗流涌动的河。 最后又躬着腰走了三五里。 沈玉堂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亮光照了过来。 第108章 有株草 “……这试炼确实挺难顶的。” 沈玉堂几乎浑身湿透,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狼狈地喘气。 看着胜利就在眼前,才运起灵力,把衣服烘干了十之八九。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知道机会,让他们两个独处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 阿补提出的这个任务,沈玉堂很是不解,据他所知,两人关系还挺不错的,哪里用得着他? “我还以为需要我做什么大事,让他们争风吃醋。”沈玉堂喃喃,不过任务简单,他没有自寻难处的道理,当即爽快应下。 有从阿补口中得知,前面只有许小白一人时,起身加紧了脚步。 正好赶紧跟许小白打听一下他们两个人现在是怎么个事,等会陆流飞到了可就什么也别想问了。 沈玉堂虽然是莫名其妙掉到洞中来的,但追着光过去,却是正儿八经从洞口出来的。 他弓着身探出来,眼前是更大的洞。 要说腹地,这里才有腹地的样子。 说是山洞,其实更像一个天坑,整个空间很大,呈椭圆形,地势是中间凸起,周围凹陷,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透光的位置在上方,日光投射下来时呈柱形。 沈玉堂的视线不自觉顺着那道光看去。 就见光亮之下,坟包的尖尖上,有一株翠绿的植物。 远看那模样,似乎和周围遍地的绿植没什么区别,但是光柱打下来,周围别无他物,独独它一株。 “奇怪。这是什么很珍稀的灵植吗?怎么就它有得天独厚的打光。” 沈玉堂不禁出声问阿补,然而还没等来回答,就听远处有人唤他:“沈师兄!” 沈玉堂灵台一清,是许小白。 但是他环顾四周也没看见人影,于是快步向另一端绕过去,绕了半圈,终于和许小白碰上了面。 许小白一看见他满眼的惊喜:“沈师兄!你也掉下来了!” 沈玉堂先是确认了,附近确实没有陆流飞的身影,才疑惑问道:“掉下来?什么掉下来?” 许小白眨眨眼,看向沈玉堂刚才观望的顶上透光的洞:“师兄不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吗?” 沈玉堂皱眉:“你是从那里?” “对, 我本来以为自己迷路了,探查四周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跌下来了,”许小白坦然说道,“不过幸好这里土壤湿润,长满了灵植,在我召唤银柳之前就安全落地了。” 听他这么说,沈玉堂这才注意到,许小白雪亮的袍角上,沾了一点不明显的泥土。 沈玉堂看着他一脸轻松的表情,再想想自己刚才的一路,轻轻叹了一口气。 感叹这人生的参差。 只是没等他感叹多一会儿,胸口的衣领里就开始发热,他知道这是阿补变相在催他了。 “你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那棵草是稀有灵植吗?你怎么不摘它?见过你二师兄了吗?你们怎么没一起走呢?” 他急?沈玉堂还急呢。干脆一下子把满腹的疑问都吐了出来。 直接把许小白给问懵了。 皱着眉思索了一瞬,挨个回答:“我才摔下来没多久,我尚且不敢确认他到底是什么品种,所以没有妄自下手。不过我在附近翻到了一块布卷,看着年岁有些远了,上面的禁制已经失效,这上面有文字记载,这个不知名的植物,似乎是一位前辈培育在这里的,师兄,你也看看。” 说着就把一个破损很是严重的布卷递到了他的面前。 沈玉堂小心接过,这布卷破破烂烂的,轻轻一扯就要碎的样子。 他蹲在地上慢慢摊开。 借着远处的光确实可以依稀看见上面有写字,但是写的是什么却难以辨别清楚。 沈玉堂只看了两眼就直起了身,他不想做无用功,直接问许小白:“你看过了吗?这上面写的啥?” “很难辨认,不过我勉强看清楚一些。” 他就知道。 “大致是说自己无福享受这灵植,留给后来的有缘人。” 沈玉堂点点头,好轻易。 “那陆流飞呢?你们俩闹别扭了吗?”沈玉堂状似不经意问。 他注意到许小白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神色慌张了一瞬。 然而不等他追问,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响动。 接着就见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 不是陆流飞又是谁? 陆流飞帅气翻滚到了,正滚到了他们脚边。 沈玉堂这会儿彻底没了好脸色。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从上面掉下来? 沈玉堂没打听出来他俩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就见陆流飞拍了拍衣服站起身。 只淡淡扫了自己一眼,就站在了许小白身侧,许小白把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陆流飞听他说完,盯着那株草,思索片刻。 然后就在他们二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径直走向那道光。 “嘶!” 结果就是他的手才伸向光中,就像被烫到了一般。 沈玉堂和许小白二人听到他的痛呼,连忙走上前去。 就见他指尖的皮肉甚至已经开始冒烟。 许小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跪坐在了地上,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为他上药包扎。 陆流飞看着呆呆的,也不说什么,就只低头盯着许小白为他忙活。 沈玉堂对他们之间的互动实在没有兴趣。 不过经过刚才陆流飞莽撞的试探,看来这株草确实非凡物,准确的来说是这束光并非天然,竟然能够灼人。 而这草能在这光柱中健康成长,想来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品种。 沈玉堂看着光柱出神。 忽然想到了什么。 掏出自己的乾坤袋,翻翻找找,掏出个炼器的炉鼎出来。 这东西只是个中品的宝器,他是炼制出来,打算在秘境之中,法器不够时,好随地拿出来炼制补充,以备不时之需。 他端在手里,输送进去灵力,拳头大小的炉鼎瞬间膨大。 “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并且在沈玉堂的有意操作之下,控制了方向,正正罩在了那株草的上方。 第109章 分不均了 沈玉堂伸手就把那株草连根拔起。 许小白和陆流飞这边也不顾得上药了,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以及沈玉堂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直接拔起的动作。 沈玉堂把草摊在手里,这翠绿的颜色很是喜人,手心有点湿乎乎的。 “怎么是两株?”沈玉堂仔细翻看诧异道。 许小白和陆流飞这时候也围了过来。 这下难办了。 要说见者有份,那可分不均了。 不过沈玉堂本来也没打算分。 一株没那个打算,两株也没有。 他随意地甩甩土,就准备往自己的乾坤袋里装。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两个人看着一个人动作,很是尴尬。 “沈师兄真厉害。”许小白先打破了这窘迫的局面。 不过沈玉堂只抬眸看他一眼,就发现他这话一点儿都不真心。 毕竟许小白之前对他的夸赞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的表情和现在的差别有点太大。 沈玉堂心里奇怪,面上却不显。 怎么回事儿?许小白对自己的看法终于幻灭了吗? 这倒是件好事儿。 他装好了灵植,收起炉鼎,见二人都似有若无的瞟自己,心里正觉春风得意。 忽然指根一痛。 阿补在他的脑海里小声说:“主人,快做任务啊!” 沈玉堂忘倒是没忘,只是刚才一直没找到时机。 这会儿,自己拿着两棵草走,他们两个应该会一道儿去寻找别的吧? “那先辞别二位师兄,我继续去找其他品类。” 沈玉堂这边儿还没说出来自己走他们继续呢,许小白就先告辞了。 陆流飞更是随意摆了摆手就要走。 沈玉堂这才知道他俩真有事儿。 眼看着他俩都上了剑。 这是要从上方的洞口出去,这出去之后就要继续刚才的旅程了。 这山谷这么大,沈玉堂再去哪里找他们去? “等等!”沈玉堂在他们御剑飞出之前赶紧出声。 二人齐齐向他投来视线。 “我知道这里还有个洞可以出去。你们拿着这两棵草先走吧。” 两个人不解的看着他,都在剑上,谁也没有动。 沈玉堂只得继续说:“这地方是小白先发现的,书卷也是他译读的。理应有他一份。” “至于你。”沈玉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看见陆流飞就没好脸色。 他叹了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要不是看你被烫伤了,我也想不出来这个方法。还有就是正好为之前的事,给替你赔个不是吧。” 这话一出,陆流飞脸都黑了。 登时御剑就要往上飞,还是许小白反应快一个旋身拉住了他。 “二师兄,沈师兄都这么说了……” 沈玉堂看出来了,沈玉堂和陆流飞中想真正修复关系的,是许小白。 陆流飞平时就很难拒绝许小白的请求,更何况是这种疑似二人的矛盾的情况下。 有台阶儿指定就下了。 果然没一会儿,二人就一前一后走来了。 沈玉堂也已经把两株草重新拿了出来,分给他们一人一个。 又给他们指了指自己刚才来时的通道。 “顺着那个洞往里钻,走到头儿就是我从岸边跳下来的地方。” 沈玉堂说得轻松,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有多难走,而且走到头后出口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不过从这里走进去一直到尽头,半炷香的时间肯定是有的。 要经过暗河,要躲避怪鸟,还要提防酸水…… 沈玉堂看着许小白露出满意的神情跟自己道别,陆流飞却依旧像食了屎一样,一脸不爽。 沈玉堂虽然计划在展开,但还是忍不住刺他:“你不接受也没用,我就算不给你赔罪也没人会觉得我有错。你大可以给我。” 陆流飞瞪了他一眼,终于不再便秘一样磨叽,抓着草转身走了。 许小白赶紧跟上他,还不忘回头跟沈玉堂挥手告别。 沈玉堂看着到现在还没有黑化的许小白,再对比一下即使在他易筋堂堂主的鞭策下突破御物境的陆流飞,忽然有点欣慰。 他之前还真是瞎了眼呢,怎么就会倾慕这个假阳光真小心眼儿的二师兄呢? “这下半炷香的时间总有了吧。”沈玉堂一边喜滋滋地跟阿补说着,一边御剑飞出上方的洞口。 “……应该是够的,但是主人您这不是在害他们吗?那边好难走的。” 沈玉堂冷笑一声:“你也知道难走啊?” 阿补哼唧两下不吭声了。 “既然是来试炼的,那总得试炼过完才能走,如果他们两个连这一条山洞都出不去的话,进秘境做什么?” “拖我后腿吗?” 沈玉堂可没忘,原着中秘境中的自己是怎么一拖二,把刚搜罗来的天材地宝搭进去得那叫一个干净。 想想他就来气。 “但是主人珍稀品类本来就不好寻,你让给他们,还能找到其他的灵植吗?”正在密林间穿梭着,阿补突然好奇出声。 “现在没有别的任务了吧?” 阿补被沈玉堂这忽然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没有了。” “那你能给我指路吗?” 阿补依旧不明所以,但老实说:“阿补没有那个功能呢。” “所以你就老实闭嘴!别再说不中听的了!” 第110章 兔子 还不是为了完成你那任务。 沈玉堂听他终于安静了,这才专心开始找珍宝的踪迹。 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比他最开始落脚的地方明显幽深得多,但是却又出乎意料的一览无余。 看似树木林立,实则十分有规律地排列着,青草低矮,高度不超过两指,道路也是清晰明了,沈玉堂想不通他们二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失足摔下去的。 就他现在方圆二里的环境,风一吹,地上有块不一样的石头他都能看得清。 “一个正常的修士绝不可能掉进那样显露的坑洞里。”沈玉堂虽然一直对他们二人身上的主角光环有刻板印象,但是这么浅显的问题上,他还是比较信任自己师兄弟这么点能力还是要有的。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沈玉堂向一个方向穿梭了一段距离不见异常之后,又返回到了刚出来的坑洞。 “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能够导致他们脚下失防的……” “如果不是疾行,那就只能是。” “上空。” 沈玉堂身随念动,吉金载着他,瞬间就飞到了树冠上方。 他人才从树木中冒出头。 一只鸟就几乎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沈玉堂猛的一躲,身形在剑上晃了一晃。 “难道是!”沈玉堂兴奋地的转身。 就看见鸟儿飞远的背影,他向前滑去,看清后发现竟然只是一只黑色的乌鸦。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回头冲他叫了一声。 有点难听。 沈玉堂皱着眉停下,再看向四周,只见上方一片空旷,除了错落有致的树木,乌鸦也就只有飞走的那一只,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猜错了?”沈玉堂疑惑道,吉金又载着他缓缓下落,“那是为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沈玉堂忽然屏住了呼吸,他微微偏头,就听见草丛中有沙沙声,像是小型动物踩在上面缓慢移动的声音。 他没有下剑,反而慢慢地升到半空。 微微俯下身,将草中的异动尽收眼底。 竟然是一只兔子。 正毫无危机意识地小口嚼着嘴边的嫩草。 这里的草可几乎每一株都是价值千百灵石的灵植。 吃这些东西长大的兔子,沈玉堂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普通的人畜无害的白兔。 但是这娇小毛绒的外表实在具有迷惑性,他也摸不清这兔子是真没危机意识,还是有恃无恐。 为保险起见,他还是抬手小心地给自己捏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 然后在乾坤袋中翻找缚灵绳。 一找出来他就直接扔了出去。 他倒是不怕打草惊兔,如果这兔子有灵性,缚灵绳那是一套一个准儿。倘若没有,那沈玉堂抓来它也没用。 结果喜人。 沈玉堂提起扑腾的兔子,好奇地放在眼前查看。 捏捏肚子,摸摸耳朵,揉揉腿。 “嗯…手感很好。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沈玉堂有点奇怪,这小东西应该不至于把他师兄弟都吸引到吧? “你会说话吗?” 兔子发出“叽”的一声,像是在吼他。 “吼我做什么,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话叫两声。” “叽!叽!” “看来是不会。”沈玉堂被自己这愚蠢的问题傻笑了。 “那一只兔子不至于让他们吃了方向吧?” 提着兔子,给自己和兔子身上都贴了一张静音符,就开始找下一个目标。 然而走了两步却回过味儿来。 “不对呀,你能听懂我说话!” 兔子身体明显一僵,这下也不叫了,开始认真的扑腾起来。 这个幅度,沈玉堂险些抓不住它。 按理说这缚灵绳是越挣扎捆的越紧,但是不知道这兔子是因为毛发太过顺滑,还是本身灵力就不强的原因,这样挣扎着,竟然真的有要逃出去的趋势。 沈玉堂心里一急伸手就要去抓他。 然而两只手才将它捏住。 沈玉堂我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它张开了那粉嫩的小嘴,露出了满口的獠牙! “沃日!” 这么可爱的外表下,张嘴竟然是可怖的獠牙,沈玉堂被骇了一下,这反差,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有点太大。 眼见着那闪着寒光的尖牙就要刺到自己手上。 沈玉堂下意识双手一松。 兔子哧溜一下就滑走了。 他的手中只剩一条空荡荡的缚灵绳。 好在兔子的小短腿跑的并不远。 沈玉堂根据耳边的沙沙声,轻易就判定了他的方位。 抓起绳子抬脚就要追。 然而才急急跑了几步,就忽然停下了脚。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踩在草地上的双脚,回想到自己刚才心急的情形。 沈玉堂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刚才自己可不就是急得只顾着耳边的动静,完全忽视了脚下吗? “原来还真是你啊,小兔砸。” 沈玉堂正愁没有思路呢,这小家伙先迫不及待的撞上来了,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翻身上剑,寻着动静就追了过去。 同样的错误,许小白和陆流飞都经历一次了,沈玉堂自然不会再犯第二次。 但是他实在好奇兔子的作案过程,于是始终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所以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兔子以惊人的弹跳力一下子越过了他刚才钻出来的洞口,然后自以为没人知道一般,坐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探出个个小脑袋,竖着耳朵观察着。 第111章 猛兽 沈玉堂就在它斜后方不远处猫着腰看着,静观其变。 果然没一会儿。 那兔子见他没有跟上来,自己先按捺不住了。 焦急的在原地蹦了几圈,噌噌两下跑到洞口,探头向里面张望着,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你好像不认为自己会失手?” 沈玉堂冷不丁地从它后面出声,那小东西显然是吓了一跳,竟然脚下一滑,扑腾两下也没找到着力点。 一头栽下去了。 沈玉堂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之喜,不禁好笑出声,赶紧到洞口去看它。 就见他正掉在那土堆上,沈玉堂拔草而起的位置还有痕迹,它就绕着那块土转圈,越转越快,越转越焦躁。 沈玉堂这才看明白,它这是靠近不了那束光柱。 那他引诱别人下去是为了替它拔取?沈玉堂如是猜测,然后出来的时候,它在抢夺过来占为己有。 “但是他怎么就有自信自己身为一只小兔子能够战胜拿到仙草的修士呢?” 沈玉堂喃喃。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他惊讶的看着移速越来越快的兔子,像一盘白色的细沙一样在空中忽然消散。 而后就瞬间凝聚起来。 变成了一只展翅尖啸的白枭。 “我嘞个仙人!什么东西!” 沈玉堂瞬间警戒起来,一溜儿烟向上空钻去。 因为他看见那血红的兽瞳盯紧了自己,振翅就直直冲了上来。 由于魔枭带来的阴影,沈玉堂对于这类生物本来就恐惧,更何况这东西的体型不知道比魔枭大了多少倍。 沈玉堂飞的再快,也比不上那对丈长的翅膀。 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身后越来越大的风劲。 他要是再脆弱一点儿就直接被掀翻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现在他可算知道这兔子哪里来的自信了。 沈玉堂开始兜圈儿,试图借着走位和他拉近距离进行对话。 就是风太大,沈玉堂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见。 只能扯着嗓子喊:“你追我干什么!” “我身上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白枭不为所动,依旧乘风追击。 沈玉堂费力躲闪着他扇过来的几个风刃,还要抽空继续跟他解释:“那棵草,你要的那棵草没在我身上!” 这次沈玉堂确定他是听到了。 因为他的速度更快了! 沈玉堂无暇再说,这辈子都没体验过把灵力全注在自己的剑上。 吉金瞬间光芒暴涨,发出金澄澄的光。 在丛林上方,一金一白两道光,像流星一样带着拖尾,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最终还是沈玉堂先败下阵来。 他为了躲避白枭的一个抓挠,不得不迅速下坠。 双脚触及实地的那一瞬。 及时举起的吉金,正和那双利爪对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 沈玉堂喘着粗气怒吼:“我打不过你!你松开!” 白枭不乐意,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沈玉堂没有手去捂住耳朵,只紧闭着双眼,硬扛着,太刺耳了,他要聋了! 顶着这尖锐爆鸣的冲击波,大声喊道:“我知道那棵草在哪儿!你快松开!” “闭嘴!松开我就告诉你!” 尖叫声还在继续。 “你就没发现你刚开始引下去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吗!!” 爆鸣声戛然而止。 沈玉堂晃晃脑袋,缓解一阵阵耳鸣。 谈判终于奏效,白枭虽然爪子没有松开,但是闭上了他的金口,沈玉堂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再多一息他的耳朵就真的要聋了。 “那两个人带着你要的草跑了。” 白枭爪下的吉金发出“咔咔”的声音。 沈玉堂心中烦躁,他不想吉金受罪,张嘴说得飞快:“就在这个洞下面的南侧,还有一个洞,从那里钻出去能通到别的地方,那两个人就是带着草从那儿走了。” 白枭扇动翅膀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是血红的毛子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沈玉堂皱着眉不甘示弱地回视:“最好现在就去追,趁还来得及。” 沈玉堂感觉到白枭抓握的力度松了,心知有戏。 干脆松开了剑,用力一推把他推向洞口。 “你要是信不过我,你可以带着我的剑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拿到了你再把剑还给我。” 白枭这才打消了疑虑,一个俯冲就钻进地洞里。 沈玉堂也赶紧跟着下去。 “那个洞口那么小……” 果然,沈玉堂才跳下来,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吉金。 他抬手召回。 以白枭的体型断然没办法钻进去,变成兔子带剑肯定带不上。 沈玉堂抬手摩挲着剑身,他刚才说出把剑抵押出去的话时,明显感觉到吉金的不安:“怎么可能真把你送出去,那会儿就是从这儿钻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他本来丢了仙草就心急,一发现确实有洞口,我的话自然就可信了八九分,肯定会迫不及待追过去。正好我来接你。” 吉金微小的嗡鸣声这才淡了下去。 沈玉堂心下稍安,正准备飞到上面去,忽然胸口一痛。 难以忍受的灼热感,令他直接伸手进去,抓住书就一把扔了出去。 “阿补!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阿补没有生气,倒是委委屈屈的开了口:“对不起主人,烫到你了吗?阿补只是心急!” “主人不都让他们经历这个试炼洞了,怎么还把那么凶的猛兽引了过去……” 沈玉堂听着他看似委屈,实则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还没听他说完就气笑了。 “那你觉得是山洞难走?还是这猛兽难对付?” “嗯……都挺危险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猛兽吧。” 沈玉堂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说如果我不给他们指路通往山洞,他们上去的话,是不是会碰见这猛兽?” 阿补狂翻书页表示认同。 “所以我让他们走山洞明显是降低了难度,但是那会不知道谁还在话里话外说我祸害人呢?” 阿补先急了:“那会,那会阿补也不知道会有,会有那只!书中没有这环,而且…现在他们明明都躲过了,主人为什么还要把他引过去呢!” “为什么不能?”沈玉堂好笑地看向他,没忍住伸手弹了一下,“你看我手上有东西吗?” 阿补这时候才感觉出来沈玉堂生气了,有点结巴道:“没……没有。” “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帮他们拿到了仙草,还要替他们扛这么多呢?” 沈玉堂说着就开始拔手上的戒指,然而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想法,戒指不但咬得死紧,内里还生出了倒刺。 沈玉堂一用力就感觉到了手上温热的黏腻。 阿补焦急地上前:“主人…主人对不起,阿补不该这样说,对不……” “书灵。”沈玉堂抓住他,把沾了血的手指在整洁的书页上面蹭干净。“你不用道歉。” 而后用力一甩扔出丈余远。 他甚至用了灵力。 “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你的立场再跟我说话。” 他嗤笑一声。 “现在如果有人跟我说这破书是你写的我都信。” 第112章 难道你们真的是祥瑞? 沈玉堂没想到兔子回来的这么快。 他才处理完阿补,飞上洞口,还没走几步,白枭几乎是紧随他身后飞了上来,一落地就变成了初见时白兔的模样。 沈玉堂瞬间警惕起来,这小东西的战力是真不容小觑,虽然那狭小的洞窟确实不容易施展,但是这么快就能解决他们两个人…… 沈玉堂不敢细想。 然而他表面上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试图离开这个事故高发地。 结果才迈出步子,裤子就被挠住了。 腿上沉甸甸的,沈玉堂没办法忽视,想抬手拎住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但是又有所顾忌。 于是只好蹲下身来看他。 兔子这会儿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红彤彤的眼睛懵懂地望着他。 沈玉堂注意到他嘴边还有青色的草汁,不觉吞了吞口水。 这家伙,他直接吃了。 “我没骗你吧?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得手了。” 沈玉堂不清楚这兔子吃了那仙草会不会有什么修为大增之类的情况,因而也不敢硬来,只得笑眯眯地回视着腿肚上的他,“你真厉害,那…没我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说完轻轻甩了甩腿。 然而兔子动了两下,没下去。 倒是一张嘴,满口的獠牙把沈玉堂的裤子咬出了窟窿,彻底挂在他身上了。 沈玉堂头疼,他看着也不像是要攻击自己的样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觉肩膀上陡然一沉。 他心里一惊:什么东西! 而后身体瞬间像拔萝卜一样被向上拖起! 沈玉堂仰头向上看直接被灌了一口凉气,再一侧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鹰爪。 这兔子不是还挂在自己身上吗?这枭怎么又出现了? 沈玉堂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又被抓着,开始极速下落。 风速太猛,吹在脸上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沈玉堂心中不禁埋怨,这小东西有灵智,但显然不多,根本不会挑选路径! 一路过去,风杂着树叶噼里啪啦的往他的脸上砸。 沈玉堂被枭“扑通”一声扔在地上时第一反应就是脸疼。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他揉着脸睁开眼,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刚才还在密林深处,现在眼前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他赶紧转身,赫然就见刚才那片望不到头的树林就在他的身后。 沈玉堂目瞪口呆。 僵硬地低下头,现在脸上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难以维持,只干巴巴的问腿上的兔子:“你这是,把我送出来了?” 兔子含糊的发出叽的一声。 该不会是为了感谢我帮他拿回了仙草吧。沈玉堂心道。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仅猜对了,还猜少了。 下一刻水里扑通扑通的声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沈玉堂走到水边,眼见着一尾赤红的鲤鱼,破水而出,在空中弯出美丽的弧度,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有金光闪出,有力的鱼尾扬起晶亮的水珠,引起沈玉堂的惊呼。 他不禁想起明泽殿前的那条溪流,和那尾被他不小心踹进河里的锦鲤。 印象里也是这般漂亮。 沈玉堂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想要去接住那扬起的水珠。 阳光下闪烁的水滴也像是有了感应一般,三三两两正滴落在他的手心。 刚刚解除了危机,这微凉的触感是在提神醒脑,让他心情舒畅。 然而定睛一看却又不淡定了。 他的手心里哪里是水滴,分明是一颗颗水系的上品晶石! “这东西在炼器房都没见过几颗!”沈玉堂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叽!” 腿上的动静让沈玉堂回过神来,他看看兔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晶石,有点质疑地问:“这是你给我的?” “叽!” 沈云堂彻底无措了,兔子吃掉的那颗仙草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是这上品晶石他可是认得清清楚楚。 这东西在外界极难开采,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 沈玉堂激动的来到河边:“开采那么难,在这里却像流水一样又多又简单?” 他伸手就向河里捞去。 熟悉的微凉触感让沈玉堂心中一喜,然而下一刻流水却自然的从他的指尖流去。 沈玉堂不解又试了一下。 水就是水,没有任何异常。 沈玉堂皱眉,看着右手湿润的空荡荡,又看向左手的两颗闪耀的水蓝色晶石。 最终将目光投向远方,这条河道很宽,日光从西方照过来,铺在水面上,像是起了褶皱的金色绸缎,在柔软微风中飘荡。 绸缎下,又是一尾锦鲤悄然游过,没有声音,只在沈玉堂的眼底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难不成?”沈玉堂实在没有头绪,不禁大胆猜测,“难不成你们真的是祥瑞?”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好笑。 神兽早在千年之前就在修仙界销声匿迹了。 现在南天门的幽谷之中竟然有一窝子祥瑞?那岂不事儿大了? “你们要真是祥瑞,仙门大战一触即发呀!” “那我师门可能就不保了!”沈玉堂看着小兔子自我调侃道。 小兔子却好像对他的说法不满意。 忽然发了狠,獠牙一伸竟然咬进了沈玉堂的肉里。 沈玉堂正和他说着话并没有防备,腿上忽然一痛,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个不起眼的小河蚌,被水中的锦鲤一个甩尾弹了上来。 正落在沈玉堂的脚边。 沈玉堂这会儿正纠缠着兔子,疼的那叫一个呲牙咧嘴。 河蚌却瞅准时机,一个开合,腹中小指肚大小的珠子就弹了出来,瞄的正是沈玉堂的嘴。 沈玉堂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突然察觉到被这么个东西袭击,当时就微微偏头试图用牙咬住。 却没想到这鬼东西竟然在触到他的齿缝瞬间化成了水,沈玉堂一个不察一口就咽了下去。 第113章 太梦幻了 他心中一凉,抬手就要摁上穴位,把自己催吐。 然而手上才刚发力,肩上又是一沉。 整个人再次被白枭从地上直直拔起。 “……” 沈玉堂都没来得及惊呼一声,熟悉的坠落感又袭来。 只不过这次耳边的不是风声。 而是向他汹涌灌来的凉水。 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被白枭按着一头扎进了河里。 沈玉堂本能地挣扎,却由于视线听力都受阻,怎么也摆脱不了白枭束缚。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向他献宝的白兔突然对他动了“杀念”。 等到吉金终于破水而出时,沈玉堂却又突然动作一滞。 他听到一直安静了很久的阿卜在他的脑中大喊:“主人!不能伤他们,你快睁开眼看看!” 沈玉堂本来心中就有疑惑,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眼中酸涩,当即睁眼一看。 登时庆幸阿补喊得及时。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平平无奇的河底,只不过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更重要的是,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层叠的水草间,随着水波荡漾开来时,其中的一个铜色的器物。 冥冥之中似有感应,这么远的距离,就把他的视线牢牢吸住。 沈玉堂冷静下来时就能感觉到,那上面若有若无,随着水流传来的丝丝灵气。 而在水面上的白枭,见沈玉堂不再挣扎,自然松开了他的肩膀。 沈玉堂也没有犹豫,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直直冲那里游去。 虽然河里很深,光线越往下越晦暗,但是令沈玉堂感到惊奇的是,刚才在水面上翻腾的锦鲤,这时竟然都过来为他引路。 沈玉堂跟着他们,感觉晦暗不明的水底都映着莹莹的彩光。 太梦幻了,沈玉堂心想。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沈玉堂也顺利拿到了那个器物。 在他双手触及的那一刻,其中满蕴的灵力,就像是金子被扫去了浮尘一般,如爆炸的余威一般散向四周。 金光如环,如波,以他为中心,在水底荡开。 沈玉堂感受到骤然涌进体内的金系灵力,身体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两下扯掉了缠绕在上面的水草,顺带着擦净了周身的污泥,捧在怀里,快速向岸边游去。 等真到了阳光下他才看清楚,这东西到底有多耀眼。 它器身呈盆状,却有两个和小型炼器炉如出一辙的铜耳。 看着有些怪异,但是盆身四周到处都是错综复杂的花纹缠绕,沈玉堂端着看了一圈,就见这周身就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 不是各式各样的花枝,就是大大小小镶嵌其中的晶石。 虽然这些晶石,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色泽都有些暗淡,但是并不影响它的华丽。 这种华丽,让盆和耳之间的诡异都淡化了些许。 “这东西绝对不简单。”沈玉堂感叹,他看不出品级,但是不了刚才那忽然蓬勃的灵力。 想到这里,沈玉堂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这时还没有上岸,手里抓着盆,自己却是往下一沉,又被河水淹没了。 但是两只手还在岸上伸着,举着盆。 白兔本来在对岸,兴许是看见他这离奇的举动,这会儿竟然化成白枭飞了过来。 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过了好一会儿,沈玉堂才慢吞吞地探出头来。 他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把脸。 “我怎么…在水下能呼吸了?” 阿补这时候适时开口:“主人刚才你吞下的蚌珠,是水息珠。” 沈玉堂这会儿彻底明白过来。 他爬上岸,顾不上自己浑身还湿漉漉的,就坐在白兔的旁边。 小兔子这会儿正新奇的扒着盆看来看去。 沈玉堂深呼吸两次,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直接了断问道:“兔子,这个盆你是让我帮你取上来,还是?” 后半句是沈玉堂忽然一噎,没好意思说,他想起了自己塞进乾坤袋里的三块上品水晶石。 要是把这也当做是给自己的谢礼的话,未免有点儿脸大了。 看着兔子不理他,只围着盆蹦蹦跳跳,很是好奇的样子。 他为了掩饰尴尬,捏了个诀,先把自己烘干了。 然而没想到,转头就看见这个盆已经被放到自己腿边了。 直到和自己的膝盖紧紧贴在一起。 移动的盆才停下来。 从后面嗖的一下蹦出那个雪白的身影。 两下又跳在了他的小腿上,在他那被咬烂的裤管蹭蹭,又抬头看向他,“叽”了一声。 “他的意思是……这是谢礼?不对是赔礼?既是谢礼也是赔礼。” 阿补默默的当着翻译。 沈玉堂也看出了个大概,终于可以放心的摸上兔子那雪白的毛发。 他轻声道:“没事,你那一口不怎么疼,很快就能好的。” “可惜你不能说话,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我自己也能下去取啊。”沈玉堂好笑道。又注意到刚才还在的白枭又没有了身影。 瞬间联想到那两株仙草。 虽然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是那两株仙草让你有了分身的能力吗?” 小白兔正坐在他的腿上舔毛,听他这么说只是心不在焉的“叽”了一声。 沈玉堂了然,怪不得他这么高兴,把这么个宝贝都给了自己。 “主人好聪明,一猜一个准!” 阿补的声音又响起。 虽然沈玉堂刚才一直在忽视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刚才他确实拉了自己一把。 只不过不知道他这个奉承的话又有几分真假,但是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沈玉堂脸上看着兔子时那温柔的笑意淡了些许:“这个盆是什么来头?” 阿补听到主人终于又跟自己说话了,激动得声音都高了一个调,急急忙忙开始展示自己:“主人!这个盆名为双耳琳琅,是先代民间散修意外制造出来的器物!它的功用非常强大!无论何物,只要投入其中,有一生二,有二生四! 此等宝物,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 但是由于炼制时成分杂乱,器物虽然功效极好,可以和仙器媲美,但是却并没有灵智,所以无法被评定等级。” “当然,也无法认主。” 第114章 敲打好了 “无法认主…”沈玉堂琢磨着这句话。“这么好的东西无法认主,那跟放在路边的金锭子有什么区别?” “那为何会在此处?” 阿补敬业地继续答道:“正如主人猜想,这双耳琳琅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仙门弟子发现,一朝声名大噪,为众人觊觎。 然后那些人就打着 这种好东西在那散修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的说法,几番抢夺,自那以后,这东西就不知所踪了。出现在这里……也挺意外的。” 沈玉堂摩挲着盆壁,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一旁的白兔先有了动作。 他从沈玉堂身上跳下来,跑远几步又回来看看。 “是要走了吗?” 兔子发出“叽”的一声回应。 沈玉堂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兔子还挺受用的拱了拱他的掌心。 “谢谢。” 话音未落,小兔子就一蹦三跳地跑远了,远远的沈玉堂看见他又化作一缕白烟,化变成白枭飞往对岸。 这会阳光已经低垂,清澈的河水被落日染红,上面荡漾着,有他飞远的身影。 沈玉堂是真心觉得白兔给的谢礼有些厚重了。“可能这就是祥瑞吧,出手就是阔绰。” “主人看得真是太准了!玉衡星散而为兔,这只兔子的先祖,正是盘桓于北方天际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沈玉堂听着阿补心急的科普,低头看了看指环,上面的血迹不知是被他吸收了还是被河水冲走了,现在干干净净,翡翠漂亮又透澈。 “你既然知道他是祥瑞,为什么刚遇见时不说?”沈玉堂的语气说不上好,但是语速很慢,并没有要发脾气的征兆。 阿补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知道这是自己认错的机会来了,赶紧可怜兮兮地说:“主人阿补知道错了,之前是我没有摆好自己的定位,我来时就说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阿补发誓!今后一定会把主人放在第一位!把主人顺利完成任务放在第二位!把故事剧情通畅放在第三位! 以后阿补一定,整颗身心都站在主人这边!全心全意为主人服务!倾注我全部的心血,保护主人!爱护主人!呵护……” “行了行了!” 本来前几句还是耐听的,后面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沈玉堂忍不住打断他:“保护我?你有能力就保护,用不着爱护我,呵护又是什么鬼?当我是什么娇花儿吗?” 阿补一听以为他又要生气,慌忙扑棱出来,一个闪现飞到沈玉堂面前:“不是不是,阿补不是那个意思!” 慌慌张张的,书页都翻的哗啦哗啦响。 沈玉堂琢磨着敲打得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垂了眼眸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希望你之后说到做到。” 阿补一愣,像是没听清沈玉堂说了什么,反应了一瞬才开心地转了个圈,话也不说就往沈玉堂怀里钻。 沈玉堂不拦也不帮他,任凭他磨了好一会才拱开领口,乖乖躺进去不动了。 过了一会,沈玉堂才听见他小声说:“还是主人怀里舒服…阿补再不会食言。” 解决了书灵歪屁股的事,也算是解决了沈玉堂的心头大患,不趁早,就怕以后的任务他都好过不了。 幸好这次有所成效,以后他能不能保持且不说,反应一次管用,下次再犯毛病,他也有法子治这个书灵。 沈玉堂暂时搁置书灵这边的问题,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这双耳琳琅带出去。 秘境就是这样,进来不易,出去更难。 窥境幽谷既然能作为秘境的试炼场,自然是因为就连这些细节也做的和真正的秘境无二。 能出去的方法,一种就是原路返回,就像最开始沈玉堂给陆流飞和许小白指路一样,哪里来的哪里去。 另一种就是找到秘境之眼。 类似于阵法会有阵眼,秘境也有,一般会是灵力汇聚的地方。 不一定只有一个。 沈玉堂从捞上来双耳琳琅后就察觉到这周围并没有秘境之眼,因为他身边的灵力涌动,还没有这器物刚刚褪去浮尘时强大。 所以这意味着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因而无论是重返密林原路返回,还是去找秘境之眼。 这个大块头的法宝该如何携带都是个问题。 双耳琳琅没办法认主,也就没办法让它随着沈玉堂的心意改变大小。 他一连念了五个适用于一般法器的缩放咒语,都没有效果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个东西那么容易招贼。 “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谁的小包袱能若无其事地装下这么个大块头。” 沈玉堂也犯了愁。 天色已经见黑了,沈玉堂想不出办法,干脆在原地生起了火。 跳动的火焰映着盆身的金色,在他的眼中明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忽然沈玉堂眼中一亮,他勾起一抹微笑:“有了!” 盆没办法变小,那就表个包袱呗。 沈玉堂说干就干,暗自庆幸,带个炼器炉过来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毕竟这双耳琳琅再神通,也没办法无中生有。 至于资材什么的沈玉堂完全不担心了。 他直接把盆抱到自己面前。 投进去一个乾坤袋,拿出来两个,再投进去两个,拿出来四个…… 如此往复,没一会儿,最初的那个中品乾坤袋被沈玉堂揣回袖袋,其他的直接一股脑儿投进了烧得烫红的炉子里。 “扔包儿袱,扔儿包袱,进一个小包儿袱呦~融成一个大包儿袱~” 第115章 兔子的打算 沈玉堂一直炼制到了深夜。 他借着火光端详自己的成品。 以本来就是用中品的资材来做的,所以这个乾坤袋也只算得上中品。 只不过沈玉堂在下面多加了一个阵法。 把对于器物缩放的阵法同样施加在这上面。 所以沈玉堂抬手一抖,巴掌大小的小布袋瞬间就变成了半人高。 装下这一个盆,绰绰有余。 这装进去就好说了,中品袋中空间极大,只要能装进这个袋口中,那东西就如同黑夜中的一颗星子,绒布上的一根牛毛。 沈玉堂把袋口一收,转眼就又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布袋。 “不能认主且不说,怎么炼制的时候,连这种缩放的阵法都不施加呢?” 沈玉堂掂掂,反手把乾坤袋收进自己怀里。“能炼出这么厉害的法器,总不至于连缩放阵法都不会……” “这大概就是有恃无恐吧。”沈玉堂不觉对这双耳琳琅的炼制者又多了一层敬仰。 有这法器在,沈玉堂知道自己这波是稳了,就差找到出口了。 天色浓黑,哪里也不比这河边视野开阔,沈玉堂干脆在原地搭了个简易帐篷,布上结界,就在这里坐定,简单休整。 天才蒙蒙亮时,沈玉堂就借着远方的那一点微光动身。 自己虽然已经有了战利品,但是却没有办法松懈,因为他揣着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在秘境之中,互相抢夺这种事,虽然不被提倡,但是却被默许。 尤其是他手里这个连认主都没有办法的宝贝。 他得尽快出去。 但是之前在密林中时,想原路返回尚且有可能,毕竟要找秘境之眼谈何容易? 但是现在他已经出了林子不知多远,再找来时路,倒不比秘境之眼容易了。 沈玉堂走在河滩上,谷中温暖,气候像是夏季,太阳将升未升之前,空气中有着稀薄的水汽。 沈玉堂深吸一口,只觉心旷神怡,闭上眼睛,试图分辨何处灵力最为浓郁。 半晌,他疑惑地睁开双眼,摸上了腰间的乾坤袋。 “这空气中的灵力怎么还没一个定不出品阶的法器强?” 沈玉堂犯了愁,他的其他法器装进乾坤袋里,灵力就会被屏挡,让人看不出虚实,这双耳琳琅却如此古怪,明明都被迫变小了,却还止不住地灵流外泄。 沈玉堂又试探着贴了几张符上去,然而就像是在拿纸糊漏水的陶罐,都是徒劳。 这可令他犯了难。 这强硬又明显的干扰,偏偏是他要带出去的东西,但是带着它自己又走不出去。 要不还放回河底原处?沈玉堂心想,等自己找到了秘境之眼的位置再回来取。 想着,便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 别了,自己侥幸捡到金子,不见得是别人瞎了。 一次能走运,两次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 沈玉堂在朝阳跃上水面的时候,像一尾鱼,纵身跳进了河里。 怀里抱着双耳琳琅。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在水底呼吸。 不知这种水底呼吸的技能能在自己身上存在多久,不过现在确实有大用。 因为他想去看看是不是因为河水,才阻断了灵气外泄。 他在水里沉心静气,专注感受这其中灵流。 发现和在岸上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想了想,折身向拿到它的地方游去。 沈玉堂怀疑鱼儿的记忆真的只有七秒。 不然怎么那里明明没有东西了,还跟着自己往那边去? 不过也好在有鱼群的指引相伴,沈玉堂借着锦鲤身上的荧光,眼中都是熟悉的景物,没一会儿就顺利找到了双耳琳琅最初的藏身之地。 这里石头杂乱,遍布着随着水波飘荡的水草。 在昏暗的河底发着浓浓的绿。 像墨绿色的汁液滴进了油里,模糊着他的视线,挥手也挥散不去。 沈玉堂不得不召来吉金,干脆齐齐一剑切断。 这才注意到,本来放置双耳琳琅的位置,竟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小洞。 沈玉堂端着双耳琳琅比划了比划,看这个盆圆形的底部,竟然正好和这个洞的大小吻合。 沈玉堂想象了一下,就像一个塞子一样。 那塞住的是什么呢? 沈玉堂没有冒然探头去望,而是抽出一张符。 符纸是普通的姜黄色,这会浸了水,颜色有些深,只是上面的符文有些特别。 或许这根本算不上符文,那是一个用朱砂绘制的一个眼睛的雏形,只瞳孔的位置点了一抹金。 即便在水中竟然也没晕开。 沈玉堂直接折了一下,指尖一抖,远远地就把黄符从洞口送了进去。 而后抬起刚刚触摸符纸的那只手,合指轻轻一捻,再往眼皮上一抹。 “飞符焚目,金睛探窟。” 沈玉堂在心中默念,再睁眼时,瞳孔赫然变成了金色。 而眼前是更加灼眼的蓝。 沈玉堂只看了一眼就匆匆闭上眼睛,召回符咒。 符纸飘然归来,在触及他指尖的那一刹那消散无影。 沈一堂有些懊恼,这金睛符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眨眼,一旦合目,符就此作废。 那蓝光太过刺眼,他没防备,所以就这么浪费了一张他费了好些气力才画出的金睛符。 因为他看到下面没有别的,只有成堆生长的水系晶石。 光从那刺眼的晶光就能想象到这纯度是有多么高。 那也怪不得能把这盆的灵力全部屏住,原来是完全被克制住了。 这双耳琳琅属火,威力又不容小觑,连这种高纯度的晶石都要成堆地放才能勉强克制。 沈玉堂记得,他最开始触碰这盆时,不过是轻微移动了一点,那灵力就喷薄而出了。 “需要足够的水晶石。”沈玉堂心中有了答案,但是这是下面的成堆的晶石,他却没有办法开采。 一来开采从来都是需要以宗门的名义统一实施,二来如果自己因为方法不当破坏了晶体,反倒得不偿失。 如此,他只能放着眼前的答案不去采纳,倒向水面游了上去。 破水而出时,阳光已经有了温度。 他快速上岸,趁着阳光温暖,烘干了衣服。 等到浑身干爽,空气清新,呼吸顺畅,沈玉堂觉得这一刻无比舒坦,除了水下那个拿不到的答案。 忽然,一条锦鲤破水而出。 它飞身的弧度依旧优美,扬起的水花仍然晶亮,在日光下熠熠,同昨日一样。 同昨日一样? 沈玉堂一愣,立刻伸手从乾坤袋,摸出来几颗细碎的水晶石。 他的心脏咕咚咕咚,跳得有些欢快,发出的一长串笑声也是。 “哈哈哈哈哈!” “合着兔子打从一开始准备送我的就不是水晶石,是双耳琳琅啊!” 第116章 碎铃一响 沈玉堂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寥寥几颗晶石利用双耳琳琅,从几颗变成了满盆。 他明显看到这法器周身的光芒都瞬间黯淡了些许。 也就在这时沈玉堂才注意到这盆外围,竟然有一圈火焰纹章,这会才显露出来。 “这纹章看着有点眼熟呢?”沈玉堂疑惑,一时也想不起来。 左右双耳琳琅的灵力已经被压制住,沈玉堂直接把盆囫囵塞进了乾坤袋中。 收拾完再感受的时候,瞬间就辨别出了空气中微弱的灵流。 他没再耽搁,也不再顾忌灵力消耗的问题,直接飞身上了吉金,御剑向远方飞去。 沈玉堂一路飞去,时不时落下来检查一番自己的方向。 确认无误后再继续前行。 就这么走走停停,竟然一直从太阳初升走到了日暮西垂。 沈玉堂最终在一片草原上站定。 “这周围也太广阔了。”沈玉堂擦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怎么飞了这么久也不见到头?” 他转身看看之前的丛林倒是不见了。 就是这河岸的草原没想到会绵延这么远。 这秘境真是叫人摸不清虚实了。 沈玉堂稍微修整了一番,在周围实在看不见异常,只得闷头继续前进。 他尽量保持一个方向。 终于在月亮高高挂起时,看到了远方竖起的山包。 他没再停歇,直接一口气冲着那里飞去。 但看到眼前真真切切的石壁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草原上风声有些紧,不好辨别方向,总算不至于在其中迷路。 不过这山包上安不安全也不好说,又是晚上,沈玉堂就直接在石壁下待着,打算对付一晚。 然而就在他垂帘入定时,一直静静地坠在腰间的碎铃却忽然响了一声。 沈玉堂瞬间精神一振,大师兄摇铃了! 他也顾不得深夜山间还是什么的了,提起剑转身就要往山上跑,因为他收到的方向就在山上。 然而还没紧走几步,沈玉堂连剑都还没上。 路边的大石头后就转出一个人来。 能把蓝白色的南天门校服穿得这么气宇轩昂的,也就司琻能做到了。 沈玉堂看见他平安无事地走了过来,心中不免惊奇,赶紧迎了上去。 “师兄!你没事吧,我听到你摇铃了!” 司琻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刚才看到有人御剑到附近,我辨认着像是吉金,便摇了一下好确认你的方位。” 他们的碎铃定出位置的功能是相互的,沈玉堂这才明白,怪不得大师兄刚才只轻轻摇了一声。 “没事就好。”沈玉堂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自己刚才应该有所察觉,意识到大师兄并没出事才对,没想到竟然关心则乱了。 “跟我来,这边有个茅屋,暂时安全。”司琻示意沈玉堂跟过来,结果没走两步,回头就发现人还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想东西。 无奈之下只能掉头回去,牵起他的手腕,把他往这边带。 “这山上看似安静,树也不是很多,但是林深草密,有野兽出没,小心些,跟着我。” 司琻虽然叫沈玉堂跟着,手却没松开他的,沈玉堂就只嗯了一声回应,就这么任他拉着。 穿过草丛,越过荆棘,又绕过巨石,才终于看到了坡上的一间茅屋。 屋里没有掌灯,又隔绝了月色,比外面还要浓黑几分。 沈玉堂闭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往里走。 然后他就注意到大师兄抬手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现在耗费精力不结界?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沈玉堂心里正嘀咕着,就听见司琻开口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这附近有野兽出没,其实不只是野兽,还有人。” 他说着伸手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白玉扳指,又示意沈玉堂伸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感受到了吗?” 沈玉堂看看这个白中带红的扳指,又看了一眼司琻,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不对,我是想找秘境之眼才跟着这股灵流找过来的,怎么……” 答案不言而喻。 这扳指正在外泄的灵力,虽然没有双耳琳琅那么离谱,但是绵延不断,乾坤袋显然也无法屏住。 他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那自己跟了这一路,根本就不是秘境之眼的方向吗? “师兄,这……” “这是我从这座山中的白虎口中夺下的。是储物戒,我估测最低是灵器。我已经尝试与他认主,但是并没有完全结契。” 沈玉堂注意到白玉中的那一丝尚未晕染开的血红,心下了然。 “师兄有什么办法克制吗?我看这属性,应当是属金?”沈玉堂想到自己的经历,适时提议。 “不错。这玉属金,这扳指的材质正是和田玉。” “如此。”沈玉堂心思活络起来,“火克金……师兄,我有个想法,值得一试。” 第117章 压制 沈玉堂拿出那比他脸还大的盆时,明显看到司琻表情惊了一下。 等他凑近看见盆中满满的水晶石时,眼中的震惊彻底压不住了。 沈玉堂不等他发问,就率先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说来也是意外之喜,但是没有办法认主终究是个大问题,我想说的就是利用它来压制住玉扳指,不过这也意味着不能再压制它的灵力,我就有些担心……” 司琻闻言也皱起了眉头,端起后中的盆仔细观摩了一会,才开口略显沉重地说道:“不能认主,又看不出品级,没办法判定在能不能压制住玉扳指,也就算压制住了也不好说灵力会有多少盈余。” 沈玉堂认同地点头:“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玉扳指的灵力外泄程度,我觉得并不比这双耳琳琅好多少。” 毕竟他本人就是人成了秘境之眼的象征,追随着这灵流,一路找过来的。 “半生不熟的肉在烹饪时,现在正是飘香味儿的时候。”司琻垂了眼缓缓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因为这扳指认主失败而吸引来的人已经有四波了。” 司琻淡淡地说着,月光也淡淡的洒在他的嘴角,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和这沉静的夜融为了一体,说着的事情,也仿佛事不关己。 沈玉堂听着,一时有些摸不准大师兄的态度。 迟疑了一会,最终问道:“那大师兄打算如何呢?我说的方法可行吗?” 司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先反问道:“玉堂是如何想到,利用水晶石来压制双耳琳琅的?” 沈玉堂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其实兔子给他是已经很多了,他都没有想明白,直到最后一刻回到了原点,才把一些事情、兔子的一些表现串起来。 他最终还是选择摘了简要的说:“主要是因为这盆放置的位置本来就在水底。而在这之前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所以有猜测是水对它造成了限制。 ” “而等我再仔细观察他的容身之处时,就发现其中有很多水晶石。” 司琻了然,一副沉思的样子,良久才说话:“这么说来,我光顾着抢夺扳指了,却没有真正观察留意它之前如何。” 沈玉堂悄悄看了司琻一眼,心道原来大师兄和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他当时就是那一刻这心中的激动,又怕节外生枝,抱起来就跑了。 看来大师兄的境遇和自己差不多。 “那只能。”司琻说着看了一眼沈玉堂怀中还散发着水蓝色光芒的双耳琳琅,“再闯一次虎穴。” 沈玉堂没有拦他,只是默默把双耳琳琅收了起来。 二者克制确实风险太大,万一压制不成灵流反倒比之前泄露得还厉害,再吸引了其他的人过来,他们两个人手中都是好东西,却一个认主失败,一个没有认主。 他都可以想象造成哄抢时的场景。 只是大师兄试都没想试就拒绝了,沈玉堂莫名有些落寞。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把脑袋里的东西清干净。 “大师兄,我们一起去吧。” 第118章 失望吗? 二人各自吞了回灵丹,即刻动身就要去司琻口中所说的虎穴。 “现在还未到亥时,那白虎应当是下山去了,我们正好去他巢中探一探虚实。” 司琻这么跟沈玉堂交代着,沈玉堂看了看天色,正是老虎外出觅食的时候。 二人借着夜色,在灌木丛中穿梭,中间有好几次和脸生的修士擦肩而过。 毕竟他们身上还带着一个诱饵一样的扳指。 好在司琻这么些天已经有了经验,一发现有人靠近就捏碎几颗灵石,随意地洒在路边,用来混淆视听。 这一路,光沈玉堂眼睁睁看着的,司琻就已经捏碎了五颗上品灵石,五颗下品灵石。 这消耗灵石如流水的作风,沈玉堂看着直心疼,但是也没更好的办法,后来看着司琻越来越瘪的钱袋,沈玉堂干脆抢他前面,主动从掏自己腰包,捏出灵石合掌一握就碎成了粉末。 其中的灵力突然爆开的一瞬,沈玉堂能看见像烟雾一样的灵流实体,但是由于灵石大小有限,很快就随风飘散。 他赶紧把粉末洒在路边,跟在司琻身后,继续赶路。 司琻显然也是第一次晚上来白虎的洞穴,又碍于不好掌灯,夜色里周围的景物和白天相差很多,他们摸索了好久才踏上了司琻来时说的,那条满是黄土的路。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路极陡,路上是黄土,周围是高高低低,没有规律的突兀山石。 “沿着这条路,尽头就是上次我遇到它的地方。”司琻侧头小声对沈玉堂说。 沈玉堂轻轻嗯了一声,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快速向前方掠去。 片刻,半人高的山洞,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山洞是一块巨型石头歪斜砸在另一块巨石上天然形成,乱石林林,周围不见绿意,只有灌木丛生。 沈玉堂小心着脚下的石块,不想踢到什么弄出动静,再惊扰什么。 司琻抬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先不要动,自己却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洞口。 好一会儿才原路返回,却是二话没说,拉起沈玉堂就要往来时的路上走。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看司琻一脸沉重也不敢贸然出声,只得跟着他飞身上了吉金,快速向山下飞去。 直到半山腰一处石台,司琻才带着他落了脚。 “洞中还有幼虎。”一落地司琻就开口说道。 沈玉堂诧异:“可有攻击力?” 司琻点了点头:“目测都是下级灵兽。” 这下二人可犯了愁,大的打不过,想钻个空子去人家窝里看看,却没想到还有守家的。 “那我们?” “等天亮,等白虎巡山时,试试沟通吧。她有灵智。” 司琻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案:“到时你躲在暗处,省的误伤。” “沟通为什么会误伤?师兄你说实话,这个玉扳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有灵智,怎么会轻易放它被夺走?” 司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你本该直接找到秘境之眼出去的。” 对于司琻的答非所问沈玉堂很不满,他听出了对方赶人的意思。 “师兄这么说?把我当累赘了?” 司琻失笑:“怎么可能。” 他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冲沈玉堂招了招手,叫他也过来。 沈玉堂面色不虞,但还是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就听他继续说:“只是不想当着你的面……做一些不太正义的争抢。” 沈玉堂没理解他的意思,疑惑看他。 这会月光却有些黯淡,叫他看不清大师兄的脸庞,只觉得那双没有回视他的眼睛,特别深邃。 “我来到这里后观察了两天,那老虎有灵智,特别爱收集宝物。” “这玉扳指就是我埋伏在她洞前,用宝器诱她进入陷阱,而后利用困住她的间隙,从她那里顺来的。” “顺来的?” 司琻似乎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竟然越说越坦然了:“不错。我本来只打算虏获她那日的战利品,没想到她忽然暴怒,尾巴甩来时,我注意到上面的光圈,直接用墨玄刺入空隙,强行卡住撸了下来。” 沈玉堂听完震惊了。 不止震惊于厉害如司琻会采取这种不大光彩,夺人战利品的方法,更震惊于那扳指竟然是在老虎尾巴上。 “但是师兄,你说的是光圈?” 司琻把扳指拿了出来,摊开手心叫他看:“当时确实是金色光圈,不过被我撬下来之后,落地成了这模样。你看内侧,这里,是我的剑痕。” 沈玉堂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辨认,果然看见光滑的内里有一个细小的豁口,是被利刃划伤的印记。 “会失望吗?” 沈玉堂本来正在脑子里想象司琻当时战斗的场景,乍听他这么一问,有点懵:“什么?” “你的大师兄竟然投机取巧,自己寻宝不成,倒想着虎口夺食。你会觉得失望吗?” 第119章 有人来 沈玉堂根本没预料大师兄会这么问,差点没转过来司琻这话是什么意思,又猝不及防和转头看他的司琻对上视线,张嘴还磕巴了一下,才出声回答:“师兄怕不是忘了,连书上都说珍稀法器常有灵兽把守,我们学的那么多御兽功法,不就是为了这一步吗?” “不一样。”司琻不再看他,固执道。 “哪里不一样了,左右都是退了灵兽拿到法器。” “正面迎敌还是投机取巧,我还是分得清的。” 沈玉堂有点无语,他皱眉看着对方执拗到下颌绷紧,无奈之中还有一点心急。 “大师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司琻终于微微侧头看他。 “你说同样是盗贼,偷和抢有区别吗?” 司琻盯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话糙理不糙。”司琻给予他中肯的评价。 沈玉堂被他月光下冰释般的笑容晃了一下,连那终日漆黑如墨的瞳都映了皎洁的光影。 他不禁也牵起了嘴角:“说好听了叫收集天材地宝,其实,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大家都是强盗,哪里还有什么高低贵贱?” “不管是偷,是抢,还是借,总归都是为了壮大自身,其实就连我们吸收灵气来修习,本身就是一种资源的抢占。” “说是修仙之道,其实修的还是凡心,是生而为人的私心,大家没什么不一样的。”沈玉堂目光投向深邃的天边,脑子里忽然恍过很多事情,现实发生的,书里发生的,以前的,现在的… “说得不错。”司琻说话都明显轻快起来了。“要是人们都没有私心了,谁还修仙呢?” “要非说叫我失望的,今天还真有一点。”沈玉堂从情绪中跳出来,忽然正色道,“那就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大师兄原来这么固执!” “之前怎么没发现师兄会钻牛角尖?” 沈玉堂紧挨着司琻坐,说着揶揄地抬起胳膊怼了怼他的。 “老毛病了。”司琻按住他乱动的胳膊,“一条道走到黑,自己想不明白,谁劝也不管用。” “那师尊呢?没说过你?” 司琻无奈笑笑:“自然是提点过的。” 沈玉堂挠挠脸,不说话了。 师尊说话都不好使,自己还能说什么呢,看来大师兄是真的倔啊。 “在改了。”司琻忽然说。“我是说在想方设法说服自己,多听听其他的声音了。” “所以……别太失望?” 沈玉堂刚想赞同一句,能改就是好现象,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司琻的话说得一愣。 只得呆呆地点点头:“本来,本来也就,算不上失望。” 沈玉堂那会就是为了调侃司琻才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大师兄就听进去了。 不是说很固执,听不得别人的意见的吗? 沈玉堂偷偷瞥了他一眼,看大师兄又恢复了往日正经严肃的面孔,这才压制住了乱飘的心思,闭上眼睛,准备借着月光入定。 然而还没周转一圈,就被司琻唤醒,也没等他反应,抓住他的手腕,几个起落就又回到了白虎的洞穴附近。 二人在陡峭的山壁上停了脚,矮身躲在灌木丛后。 沈玉堂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司琻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跟着放慢了呼吸,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听着还不是一个人。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是追着灵流来的其中一波。 脚步声一路紧逼,紧接着他就听见有陌生的男声传来。 “这里,就是这了。” “没错!这洞旁边还有老虎脚印!” 第120章 进洞 那会儿沈玉堂和司琻到这里的时候也发现了,在洞口附近有几个非常明显的老虎脚印。 他们二人在石壁的侧方听着动静,灌木丛参差,他们在夜色朦胧中,并看不清那些人影,只是由此可以判断这几个人已经到洞口了。 他们这是打算进去吗? 沈玉堂不禁蹙起了眉头,真不好说他们是被宝物迷昏了头脑,还是不知者无畏。 沈玉堂看了看天色,已经亥时末,如果早的话,再过一个时辰,白虎就要上山回来了。 沈玉堂屏息又听了一阵,能辨别出来是三个人的脚步声,然后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远。 果真是向着山洞里去了。 沈玉堂这时才探头出来看了一眼。 就见下面空无一人,于是压低声音对司琻说:“他们这个时间段进去,遇上幼虎在缠斗一番,万一出来是正好撞见……” 司琻面色也阴沉得厉害:“幼虎两只,他们三人……不行,我们也进去。” 司琻说着就站起了身,动作有些焦急,沈玉堂却知道他急的不是那三个修士的安危,而且他们莽撞之下万一伤及幼虎,等到白虎回来时,必然会大怒。 到时候别说跟她沟通了,她是否还能有理智在都难说。 二人骤然被打乱了计划,剩下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沈玉堂直接从乾坤袋中抽出两个火折子,分给司琻一人一个。 “师兄,省着点灵力。” 司琻接过点了点头,他们心知这次是腹背受敌,事情属实难办。 两边都能沟通还好,倘若沟通不成,真要动手,他们二人即将面对的就是三个御器境的修士,和一个中级灵兽。 “这扳指还在散发着灵力,进了洞中,即便我们再洒灵石,空间太小,我们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司琻拧开吹着火折子,橘黄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他冷然的脸庞,“所以也没有必要再浪费灵石了,你收好。” 沈玉堂讪讪收回了摸向钱袋的手,他本来还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呢。 没想到大师兄脸都没抬,就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了。 “好吧,”沈玉堂妥协,为了掩饰尴尬,玩笑道,“那我们说不定只需要站在洞口就能把他们引诱出来了。” 结果没想到司琻点了点头。 “也是个办法。”竟然真的一跃而下,走到洞口站定。 沈玉堂赶紧跟了过去,过了片刻才听他又说:“这样不行,山洞太深,在更深处若有宝物的话,他们指不定就向里走了。” 沈玉堂连忙点头,刚才他真的不过是随口一说。 “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然而等真正一脚踏进山洞的那一刻,沈玉堂才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是深处没有宝物,走进去的那三个修士也不会回头。 因为洞口有一个不起眼的结界。 说是结界其实更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兴许是山石中的某些晶体矿石互相呼应,形成了一张过滤网,能够滤去部分灵流,他走进来时,明显感觉到一瞬间的汗毛倒竖。 他转头看向大师兄,二人对视一眼,确认刚才的并不是错觉。 “这屏障虽然薄弱,但是胜在源源不断。” 司琻举着火折子弓着腰走在前面,昏黄的火光在山洞中投下浑圆的光圈,沈玉堂亦步亦趋地跟着,观察着四周。 这个山洞,看样子能容两只四脚兽并排通过,但是由于高度有限,对两个人来说却有些拥挤。 “这么难走,他们三个人是怎么挤进去的?”沈玉堂不禁抱怨,毕竟他们本来都计划好在外面等的。 “现在进入幽谷已经是第三天了,对于尚且没有收获的猎人来说,这山洞不过就是奔向猎鹿的最后一段冲刺。” …… 司琻本来还能时不时宽慰沈玉堂几句,又走了一段距离,他自己也不想开口了。 谁都没想到这洞越往里走竟然越低矮。 再往前走一段,怕就要匍匐前行了。 “大师兄,”沈玉堂这会儿也顾不上埋怨了,疑惑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司琻早在刚到洞口的时候就远远大致感知过这山洞一遍,不然也不会这么清楚洞中有两只幼虎。 不过他感知不出这里面具体的地形。 所以这会儿也只得停下来,闭眼再度探查一番。 而后沈玉堂就从他坚定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二人继续向前艰难行走。 等到沈玉堂的后背已经完全贴上上方的山石时,司琻终于出声:“就是这了。” 说完就在沈玉堂不解的视线中,抬手,握剑,蓄力,猛地向地上插去。 第121章 不好打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 沈玉堂就觉脚下一空,再回过神来,人就已经经历了短猝的坠落,掉进了另一处洞窟之中。 他挥去飞扬的尘土抬头,顶上半丈高的位置,就是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裂口圆洞。 沈玉堂本能探查四周,见除了空间比刚才大些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才探询地看向一旁的大师兄。 司琻这会也没闲着,正蹲在地上,检查着什么。 “师兄,这不对吧?白虎总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击穿石壁下来。” 沈玉堂心道他们肯定是走错路了。 这么想着就打算再找一下其他的通道,结果没走两步就被司琻叫住了。 “等等,不对。” 司琻出声的一刹那,沈玉堂就察觉到周围气场的变化,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战斗的准备,吉金祭出的那一刻,就直直撞开了向他后心刺来的一枚短小的飞剑。 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司琻这时也立刻回护在他身后:“小心点,那三个人故意引我们落到这里。” 沈玉堂心下了然怕不是他们一进山洞就被那几人察觉了。 “怪不得会走错路。”沈玉堂手上当当当地对付着飞来的暗器,忙得没了脾气。 倒是和他背对而立的司琻先抬高了声音:“有本事打老虎宝物的主意,没本事露个脸?” 回应他们的只有更加密集的短剑与箭矢。 “怎么?”沈玉堂手上应对得并不轻松,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嘲讽,“你们三个人还怕成这样?” 还是没人说话,沈玉堂最烦这种有去无回的对话,太没有礼貌,嘴上更不留情。 “没本事还进来干什么?送上门给老虎当点心吗?” “就这么点实力,也不怪你们怕成这样。” “但是面都不敢露的,哈哈真是。” “草蜢撩鸡公…是三对二都不敢打的孬种~” “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孬种!” 沈玉堂眼睛一亮,终于有人出声了。 司琻更是先他一步做出反应,脚尖一动,一块不起眼的石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直追着刚才出声的位置击去。 应声响起一声“哎呦!” 沈玉堂乐了。 那人叫声陡然拔高,叫得有些凄惨,这下子,直接把位置暴露得更加彻底了。 他循声望去,果然见一个身着灰褐色短衫的矮胖青年,自山洞侧壁半腰的位置跳了出来。 手还捂着额头。 这会乱飞的暗器也停了,沈玉堂空出手又搓着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定睛看向他,就见那胖胖的他额头的指缝间竟然有血迹。 大师兄!又准又狠啊! 沈玉堂偏头看了司琻一眼,传送了肯定的目光。 “这点儿暗器又要不了你们的命!都是同修,至于下手那么狠吗?!” 同修?沈玉堂听着好笑:“说得好像引我们掉进陷阱的不是你们一样。” 那胖男子还想反驳,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这听着像是个粗犷的汉子。 沈玉堂皱眉抬头,就是这声音怎么是从上面传来的? 不等他思索,就见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沈玉堂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旁若无人地从阴影中爬了出来。 从阴影爬到了沈玉堂和司琻点亮的火光中,他身材不像声音那般粗犷,倒是瘦小得很,此时就像一只四脚的蜘蛛一样,攀在他们头顶的石壁上,倒垂着头看了他们一眼,才翻身跳下,在胖男子身边站定。 而这时沈玉堂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胖男人身边已经有另一个人在了。 意识到这人如此悄无声息的那一刻,沈玉堂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左右都是来抢宝贝的,不如现在就商量一下,是现在开始打,还是找完再打?” 说话的是那个身材瘦小的青年,听这说话的语气,应该是这三个人中管事儿的。 沈玉堂咽了咽口水,没有吭声。 说实话,这么来看,他们二人的胜算并不大。 “哼。”那人并没有什么耐心等他们回复,只嗤笑一声,就接着说道,“刚才就计划着叫你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根本不领情呢。” 沈玉堂看着他虽然模糊,但是不屑之意扑面而来的嘴脸,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看在同修的份上,给你留个面子,你还不要?非得等人把你们那遮羞布扯开?” “真傻还是真不知好歹啊?” 从他们露面开始,沈玉堂就注意到他们一直若有若无在大师兄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 明明眼睛都蹬直,就快发绿光了,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正派样子,说什么找到之后再打。 找到之后打什么?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三个人都胆小得要死,怕不是正暗戳戳谋划着找的路上怎么在背后捅刀子。 沈玉堂脸上的鄙夷之色再也藏不住:“真膈应人。” 第122章 突然道什么歉? 对面的人肉眼可见地毛了。 而沈玉堂说的,司琻自然也是有所察觉,本来就不苟言笑的面庞这会更是冷得吓人。 “我手里的你们拿不到。”司琻直截了当地说,“就算你们耍阴招侥幸到手,再侥幸找到秘境之眼出去,等到提交成果评定之时,被众人看到这里面有我的精血,你争抢他人财宝的名声就立刻坐实。” “你也可以试着猜一猜,我师尊,会不会准许一个从同修手中争夺资材的人通过试炼。” 对面忽然噤了声。 沈玉堂嘴角都快压不住,还是大师兄会直击痛点。 “费心思在我们身上,倒不如抓紧时间找这里的宝物,不比设置这么一个没用的陷阱强?” “而且我们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快子时了,保不齐老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就算这是你们南天门的地盘,你这话说得也太自大!”站在后面的胖男子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才腾出来手,就沉不住气了。 沈玉堂心道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怕什么吗? 从他们这么一直躲躲藏藏的路数,沈玉堂就猜出来他们是顾忌自己和师兄的身份,毕竟他们二人都穿着校服。 而他们三人就不一样了,三人一伙却看不出一套校服,不是散修就是不见名气的小门派。 虽然南天门一向秉持公平公正一视同仁的原则,但是没有人会傻到真去试验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不过实话实说。 “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非要现在打,那就打吧。” 说话间,吉金已经重新握在手上了。 然而气氛紧绷之时,不远处竟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叫声。 高胖瘦三人组瞬间警惕了起来,比见到沈玉堂和司琻时还警惕。 “大哥!那老虎不会真的回来了吧!”胖男子惊恐道。 沈玉堂也是愣了:“你们不会还没发现这里边有几只幼虎呢吧?” 虽然沈玉堂本人也探查不出来,但是司琻却是早就发现了。 就见那边胖瘦二人齐齐看向一直沉默无言的高个子。 高个子冲着他们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玉堂了然,他们三人中,只有这一人是御器中阶。 “王哥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吓我一跳。”胖子不满地小声抱怨。 “胡二闭嘴!”瘦小的男人刚才显然也被惊到了,这会呵斥的话明显带着怒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玉堂之前的恐吓,他们竟然都忽视了那叫声根本不是从洞口传来的。 沈玉堂不想听他们无意义的争吵,侧头看向大师兄,想着既然他们磨磨叽叽不想打,不如连哄带吓直接赶他们出洞。 结果没想到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瘦小的男子就率先走到了两班人马中间,拱手道:“在下胡大,身后的胖子是胡小,高个的哑巴是王言。我们三人,师门天望派,此行千里只为争取进入秘境的资格,我们穷乡僻壤,对于这里的规矩多有不适,之前的行为多有冒犯,还请二位谅解。” 沈玉堂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听他说完,茫然地看看他,看看那表情很差的二人,又看向同样蹙起眉的大师兄。 “不是,怎么个事儿?”沈玉堂不解挠头。“我骂得好好的,你突然道什么歉?” 第123章 竟然是恩人 还是司琻先按住沈玉堂,接住了对方的话。 “在下南天门大弟子司琻,这是我师弟沈玉堂。 试炼本就面向整个修仙界,自然一视同仁,什么穷乡僻壤自然谈说不上,上次在玄林门调查亡命桥一事时,鄙人还有幸与你们二长老攀谈过几句,望天派在南部,也是一方名门,几位不必妄自菲薄。” “至于刚才的事,既然你们说是无意冒犯,看在师门有交的份上,我们得过且过。” 原谅的话司琻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沈玉堂对于大师兄折中的说法也比较满意。 不过对面几人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司琻说这话,看似客气有礼,实则一点点把他们作为借口的说辞全部推翻了,这下,他们就算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叫人原谅他们的话了。 胡大讪笑两声,说了句多有得罪,就没了后文。 沈玉堂这时却忽然想起了些别的事。 “望天派……”他低声喃喃,经过刚才师兄这么一提醒,沈玉堂忽然记起自己之前在亡命桥附近也见过两个望天派的少年。 沈玉堂虽然心知现在不是打听这些事的时候,但是想到之前分开时的场景,不过一个分神,想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上次……一同前往玄林门的两个少年,现在还好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胡小表情有点呆滞地问道。 “哦,他俩上次看热闹凑得太近,我给他们送出来了,看小的不大舒服,本想照顾一下,但是分身乏术,只给他们添了些丹药。听你们说,恰巧想起来罢了。” “那次,是你救了我师弟?” 一直半边身子站在阴影中的“哑巴”王言忽然走出来接住了沈玉堂的话。 只是这一出声,沈玉堂诧异的已经不止是他说话的内容。 他的声音……沈玉堂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不适的模样,赶紧应道:“一高一矮,高的是师弟,矮的是师兄,都是俊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 沈玉堂自觉提供的信息有限,但是仅凭这几句话还是成功让王言激动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蹬蹬向前两步。 这雄赳赳的气势,叫不明所以的沈玉堂不觉向后撤了一步。 司琻也下意识警惕地弹出墨玄出鞘半寸。 然而下一刻,这高大的汉子竟然直直的冲着沈玉堂,双膝“砰”地一声着地,就这么跪了下去。 沈玉堂人都呆住了。 反应了一瞬才赶紧几步过去,伸手要把人扶起来。 王言却先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若不是贵人慷慨出手相救,我那小师弟别说修为,就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沈玉堂一时无言,对于低阶修士来说,魔气入体后,这两种情况是非常常见的,当时他出手相助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可能出现的结果,不然也不会直接把整个乾坤袋都塞给他们。 其境况凶险可想而知。 “也幸亏你告知他们不要回玄林城,这才躲过屠魔的人士……” 沈玉堂听到这里才彻底确定了王言的师弟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两个少年。 “不过…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这样先起来再说。” 沈玉堂有点手足无措。 好在王言也没再继续坚持。 看他又笔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沈玉堂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刚才同样将在后面的胡家兄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上前来,一个个要给沈玉堂行大礼道谢。 这沈玉堂哪里受得住? 好不容易拉起来这个那个又跪下了。 好一番折腾之后,三个人终于能站直了,好好说话了。 然而沈玉堂还没来得及擦干头上急出来的汗,转脸就看见胡二竟然哭了。 一个壮实的胖汉子竟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沈玉堂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司琻在一旁看了半天,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斟酌着开口,替沈玉堂解围:“世间自有侠义与正道,几位不必太过介怀,倒是你们师弟现在情况可还好?” 说到师弟,这几人终于恢复过来,胡大正色道:“刚回到宗门之时,体内尚有魔气残余,现在随着逐步治疗情况逐渐好转,修为且不说,总归是性命无虞。”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拱手抱拳:“刚才多有得罪,竟不知是恩人。” 沈玉堂生怕他们再来刚才那一套赶紧抱拳回礼:“言重!言重!就算不是你师弟,换做旁的人我也会救的,这只是一个寻常修仙之人做的。” 只是说完这句话,沈玉堂明显感觉到他们三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立刻给他磕头的样子。 他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蹭到了司琻身侧:“不必谢,人没事就好,就好。” 司琻也赶紧接过来他的话茬:“说的不错,眼下这个境地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各自先探寻天材地宝,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在真正的秘境之中,说不定能找到医治你师弟的更好办法呢。” “对!我们正有此意!” 第124章 尽量不激怒 终于稳定住了对方几人的情绪,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沈玉堂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你们还要继续向里吗?里面的幼虎也都是有品级的灵兽。” 三人没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沈玉堂已经知道了他们必须前往的理由,想让他们出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最终和大师兄对视一眼后,同他们交代道:“我们会在洞口埋伏白虎,你们快去快回。” 胡大闻言登时一脸感激,哽了一会才说:“多谢二位再次出手相助!” 沈玉堂听他这么说还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各取所需罢了。” 几人就此分开,临行前,司琻还特意嘱咐了他们,不要伤及幼虎,三人拍着胸脯答应了。 他们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再度踏出洞口时,有了上次的经验和心理准备,沈玉堂明显感觉到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 “真是神奇。”沈玉堂已经走了过去也忍不住回头感叹,“白虎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道天然屏障才选了这里作为洞穴?” 司琻也随着他的动作靠近了山洞的边缘,借着火光能看到石壁间若隐若现的晶亮。 他抬手覆上去。 “灵力很微弱。” “这她都能发现?我要不是踏进去,都注意不到这屏障的存在,她竟然能找到这样的洞穴。”沈玉堂有点不敢置信,“而且,这洞口的爪印,有一部分石头是她自己暴力移开的吧?” 司琻也注意到了,除了地面上,一些滚落在山路两边的石头上也有明显的爪印。 看得出来只是为了清出一条方便他进出山洞的路。 “我们要不要先布阵?”沈玉堂心中不免打鼓,硬扛的话,他和大师兄二人还真说不好能不能扛得住。 只是没想到司琻竟然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 “没有那个必要了。”司琻沉重道,“看得出来他上次掉进陷阱只是侥幸。没屏障小结界这么微弱的灵力他能感知得到,又有了先前的事发,我们现在再给她布阵,多少有点侮辱她的智商了。” 沈玉堂心道也是,何况他们两个人身上还自发带着一个灵流外泄的东西,能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就已经很难得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准的话岂不是赢面更小?”沈玉堂苦道。 司琻沉默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交过一次手对白虎有了阴影,沈玉堂总觉得现在的大师兄有些消极应战了。 “我们打不赢的。” 司琻忽然开口说。 沈玉堂没想到刚才的感觉瞬间就照进现实了。 “试试吧,说不定呢?” “打不赢的。”司琻再次重复道,语气都有些重了。 沈玉堂一愣,就听他又说:“我跟他交过手。而且我们现在的目的也不是要跟她打,只是为了谈判。” 司琻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月光打在他的身后,把他的面孔藏在了阴影里。 “除去幼虎的情况且不说,我们现在只能尽量不激怒她。” “但是……”沈玉堂有点着急,“但是现在问题是幼虎已经和胡大他们对上,少不了一场争战,介时白虎怒不可遏,我们即便谈判不成,那还能顺利脱身吗?” 司琻不假思索:“可以。” 第125章 怪不得说不要激怒 沈玉堂见司琻这么笃定,一时也没了主意。 两人就这么在山洞上方蹲着,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等了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周围依旧不见异常,却是月亮先隐到了乌云之后,远处气海一片,一切都朦胧起来,沈玉堂不免多想。 他虽然信服大师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悄悄摸出了双耳琳琅。 扔了一把灵石进去,反复几次,都装进了自己钱袋中。 然后才对着司琻的后背低声提议道:“师兄,现在灵石充足,我先下去洒一些,就算老虎来了,也好混淆视听。” 司琻这次没有反驳,只回头看他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沈玉堂小心下去,快速在路边山洞前都洒上灵石粉末,灵流大小,几乎和山洞口的程度差不多。 这样,虽然空气中灵流混乱,让人很轻易就能发现这里有人来过的踪迹,但是总不至于让白虎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在大师兄身上,在顺利一些的话,还能给洞里的胡大几人拖延一下时间,等他们都出来,和幼虎不再有牵扯,形势对他们也会有利很多。 沈玉堂如是想道。 然而这边他才布置好正准备上去,就听见远处有异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穿梭的声音。 沈玉堂当即跳进路边的巨石后,不敢乱动。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野兽的低吼声由远而近传来。 他躲在原地屏住呼吸,只竖起耳朵听,判断出白虎现在正在洞门口盘旋。 沈玉堂心中一喜,灵石粉末混淆的功用达到了,现在就盼着胡大他们赶紧出来吧。 在洞口撞上,总比在里面撞上强。 只不过接下来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顺利。 胡大一行人没有出来,白虎的脚步也明显改变了方向,这是要进洞去了。 沈玉堂眼瞅着心急,也知道大师兄就要露面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司琻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我本无意冒犯,但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沈玉堂在山石后,听的有些胆战心惊,然而却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白虎的吼叫。 倒是司琻又开口了:“现在这宝物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于你我来说,都没有什么用。” 宝物?沈玉堂心中一突。 再忍不住从山石后悄悄探出一个头来。 结果没想到一眼就看到白虎面前,悬浮着一个透亮的水球。 而在那其中正是之前的那枚扳指。 大师兄这是…… “其中已经沾了我的精血,你再守着他也无用,不如同我做个交易。” 沈玉堂能听见白虎喉咙中危险的低吼。 司琻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站在洞口上面的山石之上,居高临下看着隐怒的白虎。 四周黑的彻底,只有浮在空中的水球发着幽幽的蓝光。 映得他面孔森然。 沈玉堂远远地望着,忽然觉得这样的大师兄有些陌生。 “你守它这么久,应该知道,这并非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人为炼制的一个储物戒指。” “我尚且不知道他对于你来说意义如何?但是你若愿意放手,我可以还你一件等价的宝物。” 听到这里沈玉堂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手里真的有什么宝物吗? 他还真的想不出来。大师兄现在说这话怕不就是在单纯的拖延时间吧。 想着更是心焦。 死死盯着洞口,心道胡大这么久怎么还没完事儿? 他都看见白虎后脚开始刨土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果然下一刻,白虎就原地弹射,怒吼着向司琻的位置扑去。 沈玉堂心中一紧,幸好大师兄反应及时,一个旋身踏上墨玄,水球也随着他的动作升起,“嗖”地一下飞向他的手里。 白虎注意到,又扑过去想要半路阻拦。 眼见着飞过去的扳指来不及转换方向。 沈玉堂一急,随手摸起一块儿石头,就掷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老虎脑袋侧后方。 因而虎爪偏了一寸。 水球擦着他,飞到了司琻手中。 司琻赶紧套在自己手上,就去沈玉堂那里支援。 沈玉堂刚才那一下,完全激怒了白虎,并且把火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打了一下,她的反应就这么大。 这下子更不敢还手,只得上蹿下跳躲避着老虎的扑杀。 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同白枭战斗时的场景。 能勉强躲过,但是体力消耗极大。 甚至司琻过来后也束手无策,因为现在白虎好像认准了他,司琻几次三番墨玄甚至都削到了白虎的皮毛,她也不肯放过沈玉堂这个目标。 沈玉堂心中苦涩,他这个体质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招野兽吗? 他躲闪得跑气喘吁吁,几乎绕着山洞跑了一圈。 白虎也不见疲势,时不时就发起一招虎啸震山林,这吼叫若是离得近了,灵流都会被搅乱,倘若有一点不察沈玉堂都感觉自己会从剑上翻下去。 而且这白虎也聪明的很,反复横跳逼着他不能向更远的地方逃去,二人一虎就这么在山洞附近周旋。 沈玉堂的体力渐渐不支,额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 他现在是终于理解大师兄为什么说要尽量不激怒了。 这白虎是真虎啊… 怎么就一根筋儿直追着自己跑呢?他想歇一口气都不行。 “虎妈你停下来,咱们商量商量……” 沈玉堂实在顶不住了,边躲边冲着白虎喊道。 “你都没听我们说的宝物是啥呢?你着急追我也没用啊。” “追到了干什么?把我吃了吗?”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修士,吃了我你就别想再提升修为了!” “你停下,我们又跑不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 说到最后沈玉堂只觉得口干舌燥,自己也在一旁帮衬着,和他一起给白虎念经般说道着。 又过了许久,也不知道是给白虎说烦了,还是怎么着。 她忽然仰天大啸一声。 沈玉堂被这声波震得脚下一歪,直接从剑上栽了下来。 司琻比沈玉堂离得更近,登时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吼叫震得眼前一黑。 沈玉堂就这么“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觉胸前一重。 睁开眼就见白虎毛茸茸的爪子,正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第126章 脱险 沈玉堂被胸口厚重的爪子压的喘不过气,自己想过了无数逃生的办法却没有实施。 因为白虎虽然在冲着他吼叫,但是现在跟他这么近的距离,却没有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杀意。 她抬起鼻子,在自己的上方嗅嗅。 反倒是大师兄起身准备过来救他时,白虎才抬头冲着司琻猛然呲牙。 沈玉堂小心着呼吸,生怕一个风吹草动,让这白虎手下没了轻重,一巴掌把自己压死了。 他微微偏脸,冲大师兄使了一个眼神。 司琻立马会意,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缓慢向后退了两步。 接着他就明显感觉到白虎的气势落了下来。 沈玉堂虽然不解,但这属实是意外之喜,他琢磨着,心思转了几个来回,便有了主意。 他凝起一口气,忍痛发力,就觉胸间一刺,偏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司琻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还是心急得几乎立马就要冲过来,却被沈玉堂一个眼神阻止。 然而没想到比他更紧张的竟然是白虎。 他刚才还紧紧压在沈玉堂身上的爪子,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然弹开。 沈玉堂顾不上疼痛,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刚才的位置起来。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白虎的实力,就在他想要弹射起步向一旁掠去的瞬间,白虎已经明显看出了他的意图。 一爪子就拍向了他的腰腹。 沈玉堂刚才也是打赌,猜测这白虎并不想伤害自己。 但是他也不敢太冒险,能利用这种办法先脱身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还是出现了一点意外,放平时他一个扭身用力就能躲过,但是他刚吐了血,这会气力有些虚,不过好在他反应还足够快,白虎的利爪只刚刚勾到他的腰带,他腰身灵活一闪,堪堪地躲过一击。 司琻这时也来到了他的身旁,二话没说摸了一把他的经脉,就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二人复又回到最初和白虎对峙的场面。 只不过这时,二人一虎的中间,还有一个从沈玉堂腰间掉下来的乾坤袋。 沈玉堂借着月光一眼就认出来是装着双耳琳琅的那个,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他还没来想明白她扒拉下来这个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就听白虎又向天发出一声怒吼。 二人顾不得其他,只得先撑起屏障,后退几步挡住这一波震击。 等攻势结束,沈玉堂再看,宽带上的禁制已经被打破了,双耳琳琅现在已经大半个露在袋子外面,肚里面还满满当当地装着水晶石,月光一照,晶晶亮亮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兽都对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还是怎么着,沈玉堂注意到,白虎看着双耳琳琅眼睛都直了。 沈玉堂心中一慌,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白虎已经开始向前挪步子了。 只不过令沈玉堂感到意外的是,他在距离双耳琳琅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再盯着那晶闪闪的宝物,反倒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沈玉堂。 沈玉堂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不由分说,从司琻手中拿过那枚扳指。 学着大师兄的样子,把扳指放进自己凝起的灵球中,将这个他们冲突的根源,推向中间。 此时明月高悬,皎白的光洒在沈玉堂金色的灵球上,和中心的白玉扳指呼应。 像是一段流光溢彩的纱缎,把扳指团团托起,给这拇指大小的宝物镀上了圣洁的光彩。 等灵球包裹着扳指再度落到他们中间时,白虎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而是坐在了原地。 只有尾巴不规律的摇摆,显示了她此刻焦虑不安的心情。 沈玉堂一手操控着扳指,小心翼翼的往双耳琳琅中放去,一手轻轻挥动,水蓝的晶石“呼啦啦”都被吹刮到了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土。 “玉堂,你打算做什么?”司琻在一旁,隐有不安。 沈玉堂却没有直面回答他的话,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师兄,帮我搭个结界吧,我怕一会儿这虎子又控制不住冲上来。” 说着手上的力道一松,扳指在灵球的护送下,落在双耳琳琅中,金色的灵球炸开,发出细微的砰砰声。 沈玉堂翻手,灵流瞬间转移,打向这暗铜色的宝物,铜壁上的火纹像是受到了感召,一点点,跳出红光。 像是催动了火焰,在灼烧。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几息之间,司琻简直不敢相信沈玉堂在做什么,之前他们明明有商量过,此等宝物万不可冒用。 他当时这般叮嘱沈玉堂时,把种种可能都想了个遍,唯独没有想过会因为自己,迫得他不得不用。 司琻的冷静自恃,在此刻再也把持不住。 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比江边的落日还红。 他想也没想,抬手就覆上了沈玉堂正在发力的手。 水系灵力轻柔的附上他的灵流,于他的指尖分支,一半快速的涌进双耳琳琅中,一半顺着沈玉堂的指尖,钻进他的身体里。 沈玉堂瞬间就觉手心一凉,被火系宝物灼烧的钝感如蒸发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微风拂过,留身上一阵清爽。 而司琻的灵流,看似轻柔,实则霸道,对沈玉堂的力量甚至带了一些压制的意思。 本来还是金蓝两色交缠的灵流,没一会,金色的光芒就像是落水的月亮,被蓝色的汪洋吞没。 沈玉堂不过贪了一会儿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灵流几乎已经被截断。 他不禁睁大双眼,反握住他的手腕焦急道:“大师兄不行!这扳指品级太高!说不定有什么风险……”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沈玉堂就意识到为时已晚。 他感觉到这非同一般的灼热感,如爆炸般向他们滚滚而来,火热的风浪,几乎要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刺破。 来不及多说,沈玉堂只得奋力撑起一道屏障,把二人护在中央。 司琻在热浪打在屏障上的那一刻,灵流崩断,整个人被狠狠地向后撞开。 沈玉堂心中一惊,旋身过去捞了一把,二人齐齐砸在了地上。 才撑起的屏障,又经历了一次撞击后,碎成了金色的粉末。 好在热浪已经退去,二人不至于再度受伤。只是抬眼望去,本就空旷的山坡,此刻更是焦黑一片,仅有的几丛灌木,这会儿也变得光秃秃。 而双耳琳琅此刻,依旧坐在最开始的位置,铜色的鼎身上,安静地跳动着红光。 有空气中难以忍受的余温,控诉刚才发生了什么。 司琻随便抓了颗丹药吞下去,示意沈玉堂自己无碍,就和沈玉堂借力站起,此时白虎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二人趁此快步向双耳琳琅走去。 才走近,刚探头看清鼎中躺着的两个扳指,二人就听到不远处的巨石后有异动,定睛一看,果然是白虎正飞速跑来。 不过这次他们二人都没有动,因为能看得出,现在的白虎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倒像是十分兴奋的样子。 沈玉堂先手捞出扳指放在一旁,从乾坤袋中抓出几个水晶石就往双耳琳琅中装,白虎跳到眼前了,他也装好了,乾坤袋一兜,禁制一加,束口一拉,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 白虎似乎对双耳琳琅并不感兴趣,只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扳指跃跃欲试。 “现在另一个里面没有我的精血,也算物归原主,不过我也是承了你的宝物,说好的要交换给你的东西,自然还是要给你。” 司琻的声音沉稳有力,连一旁躁动的白虎都循声看向他,一副等他后文的样子。 司琻不紧不慢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两个玉牌,赤金包边,牌面纹路繁复,像是什么符文密布,中心各镶嵌了一颗鹅蛋大的红色晶石。 “这是我炼制的上品宝器,可加固结界,亦有藏匿低级物品的功效。”司琻把玉牌放在地上,和扳指齐平,接着说道,“你的洞穴既然有天然结界,用此必然如虎添翼,另一块……也好避免宝物被他人觊觎。” 沈玉堂盯着司琻把这两块玉牌放在地上眼睛都直了,这等记录在册的辅助类法器都被大师兄炼出来了? 谁说他专攻丹药的? 白虎显然也是识货的,在原地踱了几圈,尾巴一扫,那两块玉牌和一个扳指就不见了。 二人心中一松,她这是接受了? 然而下一刻却见白虎的尾巴忽然又扫了过来,沈玉堂一慌,来不及判断,连忙拉住司琻的胳膊就要往后撤。 却发现白虎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且剩下的那一个扳指。 “她要反悔??”沈玉堂惊道。 司琻按上他的肩膀:“并非,你看。” 沈玉堂闻言再看,这才看见白虎的尾巴上正褪下一圈像镯子一般的金色环状东西。 再仔细看,似乎是用金色符文的组成,从她粗大的尾巴上落下,一点点缩小,等触碰到地上的扳指时,大小已经和指环完全契合。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司琻不禁握紧双手:“结契成功了。” 第127章 寿元 二人的注意力都在吸收了金文和血丝的扳指上,全然没注意白虎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怪不得一直无法结契,原来这扳指并不完整。”沈玉堂捡起地上的扳指递给司琻。 司琻低头看着掌心还忽闪着金光的扳指若有所思。 “师兄你……” 沈玉堂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疑惑抬眸看去,却见对方像是被吓到了般,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他合掌问道。 沈玉堂却没有和他对上视线,而是看向他的鬓侧:“师兄你…你头发…” “怎么白了?!” 刚才局势一度不稳,二人都没注意,这会儿尘埃落定,月亮也从容地现了身,借着月光,沈玉堂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司琻两鬓的异样。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双耳琳琅。 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们修仙之人,踏入仙途的一大特征就是容颜不会轻易衰老。 他们修炼过程中吸收天地灵气,寿元本就比凡人长久,正常的衰老像三长老,像姚丽,都是八百岁尚未突破凌虚中阶,才会如凡人般出现衰老的迹象。 但是现在,大师兄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即便是不修仙,也不会两鬓苍苍。 “这器物…代价竟然是寿元吗?”沈玉堂红了眼睛,抖着声音问道。 司琻默了一下,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又释怀地笑了:“幸好,不是修为。” 沈玉堂不知道师兄是在安抚他还是真这么想,心里早就已经被愧疚填满,要不是他贪那么一会凉,哪里用的上燃烧师兄的寿元。 司琻却是抓住了他不自觉攥紧了手,缓声道:“本来就是为了帮我,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牵着沈玉堂的手,不由分说顺着坡往山下走:“结契的人也是我,拿自己几年寿元,换个无人能复刻的灵器,挺值的。” 那个扳指确实是个好东西,从金色符文落下的那一刻沈玉堂就发现了,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但是那符文,分明是自己之前在原着上誊抄过。 “玉堂可有注意到那符文?” 沈玉堂一震,看向大师兄,他也注意到了。 沈玉堂点头嗯了一声。 “我看那符文繁复,必不能是今人所书,回去之后翻阅古籍,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沈玉堂点头如捣蒜:“我也这么觉得!” 岔开了关于寿元的话题,二人默契地不再提,下坡的路不是之前直通虎穴的那条,相比起来,要平缓很多。 走了近一半,沈玉堂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一把反手捉住司琻的手腕,满脸惊恐道。 “师兄!胡大他们人呢?!” 司琻先是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听到他说了什么之后才赶紧回应道:“不用担心,他们已经下山。” 通过司琻一番解释,沈玉堂才知道,原来就在他被白虎拍在地上时,胡大他们已经顺利拿到地宝,悄声离开,并且传音给了大师兄。 他们委婉的表示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赃物”,不便相助,日后再见,必定报答今日之恩。 当时沈玉堂和司琻正手忙脚乱,早就顾不得他们,司琻随手就把传音挥散了。 “怪不得,师兄你给白虎的东西是两份。”沈玉堂摇头叹道。 司琻回眸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当时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 第128章 铃音作引 二人相携下了山,各怀心事,沉默得像两个陌生人。 沈玉堂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因为他此时正在心中同阿补交流。 早在司琻和扳指缔结契约的时候,沈玉堂就听到阿补轻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你认识这东西?” 阿补支支吾吾:“谈不上……谈不上认识,就是,就是觉得有点熟悉……” “是书中会出现的器物吗?不会又是他们两个人的吧?”沈玉堂合理怀疑。 没想到阿补却是一口否认了:“不,不是,书中并没有提!” “……所以阿补才说不上来嘛,但是主人别上火!阿补这就去找相关线索,肯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藏在书缝儿里!” 沈玉堂挑眉,他竟然从书灵口中听出了一点委屈和讨好的意思。 之前就算一问三不知也理直气壮的书灵呢? 沈玉堂压着不受控制想要上翘的嘴角,知道自己距离翻身不远了。 不过他只是轻叹一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自顾自切断了和书灵的交流。 下山的路程十分顺利,二人在第一缕曦光跃出山头之前,到了山脚下,他们谁都没有休整的意思,司琻更是直接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罗盘样的东西。 沈玉堂一眼扫到直接瞪大了眼睛:“师兄,你连这个都炼出来了?” 他努力在脑中搜寻自己看过的书籍,终于和眼前的器物对上了号。 三元三合灵引盘,中品宝器,其中置有天地人三盘,天算时,地测位,人看势,三盘各有妙用又藏玄机,这也是其难以炼制的原因。 功用强大,就意味着工序复杂,盘上的每个部件都需要单独炼制,最后拼合,而且这种追求精密的辅助类器物,在炼制过程中,仅看成色或形状,根本没办法预想品级,只有在三盘合一实际校对时,才能判下定论炼成与否。 容错率太低,时间成本又大,难度几乎堪比灵器,品级却只是宝器,所以即便功能再强大,也少有人会炼制。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确实没几个人能炼成。 “是林汀,”司琻释放灵力催动罗盘,“林汀炼的,我替他付了一次炸炉的费用,他后来说是为了表达谢意,我便收着了。” 沈玉堂有点诧异,但也不至于意外,上次他和大师兄聊天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大师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这其中肯定不乏见过林汀实力的原因。 然而这般显而易见的外显实力,他们都见识过,而身为他师尊七长老,却对此一无所知。 沈玉堂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阵阵发凉,比那天落在林汀肩膀上的雪还要凉。 不过是思绪翻飞的功夫,司琻这边已经定利用灵引盘定好了方向。 “介意吗?”司琻突然问。 沈玉堂知道他什么意思,毫不犹豫道:“介意。” 司琻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沈玉堂却忽然一笑:“介意师兄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司琻失笑,边向前走边轻声跟他解释道:“听了你的话,才算有了原谅自己的想法。” 沈玉堂在他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他们二人的靴子踩在黄土道上,溅起细细的粉尘,在空气中轻盈又沉重地下落,一如司琻荡在耳边的话,语气温和,却承满了涩然的情绪。 “其实我进来时,就怕自己不敌他人,难以出众,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听到有人问‘能不能带别人炼制的上品宝器以下的法器’时,我是有些激动的。” “因为我想带着这个。”司琻的脚步没停,但是沈玉堂却感觉到他走得比之前要快一些。 “我对灵力的感知,不够敏锐。别说是和我们师兄弟们相提并论了,就连其他长老座下的内门弟子,对灵力感知,也没有像我这般迟钝的。” “我需要借用外物,但又不擅长炼器,若不是是你昨晚的开导,这个灵引盘,不到万不得已我断不会在你面前拿出来。”说着自嘲般笑了两声。 沈玉堂忍不住抬眼看他,却只能看见他沐浴在晨光中的侧脸。 “每一个入内门的弟子都会有师尊亲自把控,大师兄也不例外,这么说岂不是在妄自菲薄吗?” 司琻只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沈玉堂想安慰几句,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心里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必要这样比,能被师尊领进门的,那肯定都是师尊认可的。 但是大师兄前面说的话也确实是事实,据他所知,所有内门弟子中,只有他一人是双灵根。 沈玉堂有些失落,平日里他都受大师兄照顾,现如今明明知道大师兄很好,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摇铃呢。”沈玉堂忽然鬼使神差道。 司琻脚步一顿,侧头看他。 沈玉堂直接抬手拨动了腰间的碎铃。 “泠泠”的脆响,瞬间在二人耳边,也仅在他们二人耳边响起。 “我们的铃音,不可以当做你的灵引吗?” 第129章 又见白兔 司琻没有回答,沈玉堂也没有再继续说话。 二人就这么在晨起的阳光中,沉默着对视。 视线交缠间,未知的情愫像是东方山边的晨曦一样,酝酿着,即将喷薄而出。 沈玉堂只觉心中憋闷的厉害,他看着司琻深沉的眼神,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思绪和话语都堆积在一起。沈玉堂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 直到司琻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他才萌发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然而不等他移开视线。二人就被忽然躁动的灵引盘吸引了注意。 就件悬浮于盘中的指针,忽然像是被什么干扰一样急速的转动起来。 二人赶紧探查周围,企图发现什么,果然发现路边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异动。 司琻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挡在了沈玉堂的前面。 沈玉堂也警惕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但是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这有些熟悉的一幕。 难道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下一刻司琻就反手收了灵引盘,抽出墨玄就要冲上去,这是要先发制人。 沈玉堂心中下意识想拦,却已是来不及。 紧接着下一刻就见墨玄直直地刺中了草中的异物,接着沈玉堂就看见自落剑的地方起升起了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下沈玉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声喊道:“大师兄等等!” 司琻倒是听见了他的话,抬剑回头看他,结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事,后方就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鹰啸。 这下司琻不得不回身再次抬剑,挡住攻击。 “铛”的一声。 利爪和剑刃碰上,还在咯咯吱吱发着刺儿的摩擦声。 沈玉堂见状赶紧上前。 “停手停手都是自己人。”他试图抬手安抚一下白枭,奈何的翅膀扑腾的厉害,沈玉堂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远远的跟他解释。 “误会,兔子,快撒开。这是我大师兄,他身上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他对你也没有恶意。” 又转头跟司琻解释:“师兄师兄,他不会伤人的,就是他之前带我找到的,双耳琳琅。” 说到这里,司琻才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手上一个用力,连剑带鸟往外一推。 这才和鸟分开了。 沈玉堂赶紧上前查看:“大师兄没有受伤吧。” 司琻摇了摇头,示意他去看鸟。 而这会儿鸟也已经变成了白兔的样子。一蹦一跳的,乖巧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好像刚刚尖啸着想要伤人的不是他一样。 “他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祥瑞?”司琻蹲下来看着白兔。 沈玉堂连连点头:“是的,它不但有灵智,还能幻化成两种形态。虽然不会说话,但能听懂我们。法力应当是在妖之上。” 沈玉堂正说着,司琻忽然伸手向他。 沈玉堂急忙道:“等等,但是就要小心一点,它是会咬……” 咬人的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白兔就在沈玉堂诧异的眼光中,伸着脑袋蹭了蹭司琻的指尖。 “诶?”沈玉堂奇怪,“他怎么对你这么乖巧,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司琻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因为我有水灵根?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也是沈玉堂疑惑的。他明明都已经和白兔分别过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又找上自己的。 不过白兔能够听懂他们说话,于是二人就只是疑惑的看着他,等他的答复。 果然白兔享受了一会儿司琻的抓挠之后,就掉头向山下跑去。跑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看司琻和沈玉堂。 这是要让他们两个跟上。 第130章 不太对劲 白兔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确认他们确实在身后,才继续上前。 司琻和沈玉堂在后面跟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祥瑞在前,任谁也会想着先去探查一番。 只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结果终点竟然是秘境之眼。 \"他这是把我们引出来了?。\"沈玉堂诧异,\"真是赶着瞌睡送枕头。这简直是我们的福将啊。\" 二人正准备道谢,却见白兔直接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不见了。 司琻也感叹道:\"倒是比有些人还要更通灵性了。\" 沈玉堂认同地点了点头。 目送白烟消失,二人便一前一后踏出了秘境之眼。 就觉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仿佛凝成实质的白雾,抽丝剥茧般从眼前散开。 二人一步步向前走,直到眼前雾茫茫的感觉完全消失,再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幽谷的边缘之上。 周围空旷,只有师尊和仙界的几位长老,站立在幽谷之上。 他们衣袍翻飞,正专注着看着蒙在幽谷上方的那层结界。 沈玉堂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见他们之前进入时,那层透明的结界,此刻却像是镜子一样,被划分成了很多小块。 每一块都记录着幽谷内修士们的情况。 \"怪不得叫窥镜幽谷。\"沈玉堂喃喃。 转头去看司琻,司琻也是一脸诧异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每个人的行踪竟然被这些长老们尽收眼底。 沈玉堂后知后觉,转过头,忙不迭回忆自己在里面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有事儿,被这么多人盯着,忽然觉得的自己一举一动都有问题。 这很难说。 他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能够看到并听不到声音。 正想跟司琻分享这个信息,结果没想到转头一看,就见一抹红晕,从司琻的脖子开始一直红到了耳根。 沈玉堂看的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本来自然而然已经到嘴边的话,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大师兄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沈玉堂腹诽,他们又听不到声音,又猜不到我们偷晴! 呸!什么偷晴……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时只道是寻常,却经不起回想。 一琢磨,就像是果酒纯酿的余韵一般,丰富得叫人思绪翩然,滋味悠长。 让人心续臌胀。 沈玉堂不觉挠挠脸颊,心说这个情况,这个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怎么个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感觉整件事情有突破点,但是这个突破点就像是根针,他的心思现在就像穿针的线,明明知道有针眼,但就是穿不进去。 好在这些杂乱的心思没有困住他太久。 他们站在原地不过歇了会儿脚的功夫,陆陆续续又从秘境之眼中走出许多人。 沈玉堂一眼就认出了胡大他们。 他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就抓住了司琻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师兄,你看,他们手里拿的……” 第131章 他们嫉妒你 司琻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胡大几人,行为低调地穿过人群,径直向幽谷边缘走去。 速度太快,像是很赶得样子,以至于沈玉堂说的什么东西,司琻根本没有看清。 不过,视线一路追随过去,他倒是注意到,原来在岸边还有一位老者。 本以为所有德高望重之人都会在半空中关注着修士们的一举一动。 却忽视了这里还有一人,他蹲在那里,摸索着,似乎是在找什么。 而胡大一行人,正是直奔着老者走了过去。 他们恭敬地躬身作揖。 司琻看到这里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心知那是他们天望派的长老。 转头向沈玉堂道:“你可看清是什么?” 沈玉堂摇头:“只是见莹着绿光,有些好奇罢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在意,因为他看到了一部分,那绿色的物件用布包裹着,露出来的一节,分明是师尊盲杖的缩小款。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不管人家得到了什么,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过是路上帮了一把的交情罢了,这么窥探,有点过了。 司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二人一时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 “沈师兄,原来你们已经出来了。我还担心你再难找到更合适的宝物,要耽误些时间。” 沈玉堂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许小白的唤他的声音如此悦耳,赶紧应声回头,见陆流飞搀扶着许小白,向他们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你们…受伤了?”沈玉堂惊讶道。 陆流飞紧抿着唇不说话,许小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他这话,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我不是都把那两株草…”让给你们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许小白就急吼吼地打断了他。 “师兄!我们路上出了点意外,就,就先不跟你们说了,我跟二师兄先去疗愈…” 沈玉堂这才一拍脑门,懊恼道:“对对,疗伤要紧,师尊给你们的回灵丹呢?都吃了吗?不够我这里还有。” “大师兄的应该也没用上,不如你们一并拿去用。” 才说完,司琻的手已经伸到了二人面前,手心躺着的,正是那瓶回灵丹,原封不动。 沈玉堂看司琻这么配合的样子,险些绷不住。 大师兄又不知道他经历什么,倒是一本正经的帮他落这二人面子。 陆流飞本来就紧绷的脸,这会终于憋不住了,没好气道:“没用完,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拖着许小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嫉妒你。” 连个招呼都没打的司琻,看着二人的背影,忽然说道。 沈玉堂打着哈哈:“说不上嫉妒吧,估计就是觉得我比他们想象的厉害,心里有落差罢了。” 司琻转头看他,沈玉堂没一会就被盯得头皮发麻,僵着脖子应和:“大师兄说的是。” 司琻的视线没有挪动的迹象。 “是的,遇到他们了,发生了点事,我让了让他们,结果他们受伤我没事,他们嫉妒我的能力。” 沈玉堂空咽一口口水,差点忘了大师兄看过原着的事儿。 “别盯我了师兄,我回去再同你说。” 第132章 他俩离了我不行 截止到当天晚上,众修士在秘境中,已经度过三天两夜。 对于这种小型试炼秘境来说,今夜再不出来,或者带不出什么稀有宝物出来,就等同于试炼失败。 沈玉堂和司琻早早就把寻来的法器交了上去,递到师尊手上时,毫无意外收到了其他各路长老们艳羡的目光。 不过时间未到,师尊没什么反应,只是对于司琻的白发多看了几眼,淡淡地叫他们去休息,晚些时候,结果会通过飞音传到每个人手中。 沈玉堂没像之前说的那样,同司琻“彻夜长谈”来交代事情经过。 他借口自己太累,直接蹿回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心绪复杂地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打开窗,就无风飘进一片竹叶,他拈起,师尊清冷无波的声音,宣读了南天门所有通过试炼人的名字。 和原着中写的一样,南天门所有御物境的修士都通过了试炼,只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许小白和陆流飞的名字排在了名单的后半部分。 宣读结束,竹叶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烘地一下在空中消散。 沈玉堂边换衣服准备早修,边皱着眉琢磨。 这两个人不是主角吗? 怎么自己才阻碍了那么两株仙草,他们就寻不到其他好东西了? 他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措辞。 自己根本就不是阻碍,毕竟一般人谁随身带鼎,没他这一口鼎,他们两个恐怕连仙草都摸不到。 而且倘若自己后面没遇到白兔追杀,这仙草还真就成了他们的荣耀所得了。 综合此等种种…… 沈玉堂琢磨了一路,一直到自己坐到早修堂的位置上,才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他们俩没我不行!” 他声音不大,在并不空旷的早修堂内传不开,但是不妨碍周边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陆流飞和许小白告假休养,这句话便只引来了一旁司琻的侧目。 沈玉堂有所感,转头对上大师兄疑惑的目光,张嘴又用旧话搪塞道:“师兄我晚会儿再同你说。” 司琻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正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沈玉堂却是觉得自己发现了新的思路,一整天都心思活络。 直到晚上,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大师兄的声音,他才恍然自己之前推脱不言,却没说具体推到什么时候。 这下好了,这个“晚会儿再说”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沈玉堂虽然心里有点负担,但是并不多。 归根结底这种负担还是源于自己不想对师兄依赖太多,这种心情,从书灵出现,到昨天试炼中莫名粘稠的氛围,越来越明显。 他想不通,便将这种奇怪的心情,全部归因为依赖太多,从而导致自尊心作祟。 但是师兄探究他的事时,他又不讨厌那种感觉,所以沈玉堂在知道月黑风高夜,门外站着的是大师兄时,不过纠结了一瞬,就打开了门。 “大师兄。”但他还是觉得莫名拘谨。 司琻手里提着食盒,应了一声就跨步进来,熟稔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转身顺手从壁柜里拿出两个餐碟。 “居灶君那里今日做了些稀罕的糕点,想着你会喜欢。” 他手上不停,花花绿绿的点心在他的摆布下,没一会儿就布满了小桌。 他转头,墨色的长发因为前倾摆盘的动作,有几束滑到身前,铺在肩上,几缕银丝从耳后绕出,像是光凝成了实体,附着在他的发间。 烛光温黄,打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棱角。 像带了背光一样,整个人特别温柔。 沈玉堂心想。 第133章 一个大胆的推测 面上更不自然了 沈玉堂只乖巧着应着,凑到桌边,捏了个花糕,占住嘴巴,稳稳坐下。 司琻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 沈玉堂本来就垂着眼,不知道目光往哪放,一眼就看见那只修长的手推着茶杯过来,眼见就要贴上自己的手背,他下意识抬手,拿筷子。 假装自己要吃别的。 “师兄你不吃吗?” 沈玉堂才吃了两个就有些腻味了,看着大大小小的糕点盘子,有点不知如何处理。 “喝口茶,我特意准备的生普。” 沈玉堂从善如流,捏起杯子喝了一口,果然觉得清爽很多。 又夹起一块入口,有了茶水的铺垫,点心都变得清甜。 沈玉堂本来只是秉持着再吃就不用过多言语,没想到自己还真吃上瘾了。 直到司琻按住他又要去夹点心的手,提醒他小心积食。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吃了两盘,而大师兄筷子还放在原处未动。 他有些尴尬的落了筷:“味道太好了,尤其是配上普洱茶。” 他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脸上有些发烫:“多谢大师兄款待。” 司琻浅笑一声,见他不再吃就开始收拾桌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 “但是师兄你怎么都不吃呢?” “我才在居灶君那里吃过晚饭,尝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就给你带来了。” “那剩下的这些…”沈玉堂没想到大师兄就是特意带来给他的,又想起司琻从不浪费口粮的习惯,自己剩了那么多,怕是要让他为难。 没想到司琻轻快地说:“不妨事,我同居灶君说好了,剩下这些便先存放在他那里,他那边有阵法,余下的我明日再去吃。” 太周到了。沈玉堂心道,周到得他哑口无言。 想到自己最初开门的时候, 还忐忑大师兄是不是来找自己谈人生,“算旧账”,这会儿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禁有些惭愧。 大师兄对自己那是坦荡又赤诚,而自己呢? 书灵的事对他藏着掖着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许诺对他交代的事情都一拖再拖。 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里,沈玉堂直接抬手抓住了司琻刚提起的食盒。 仰起脸看他,虽然在对上他浅色瞳仁的那一刻下意识闪躲,但还是磕绊着说出了留人的话。 “我确实…吃的有点太多了。不想晚上积食,所以…” “大师兄晚些走,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咔哒”一声。 食盒又轻轻落在了桌上。 “好。”司琻的回应依旧平静又温柔。 但是要怎么说呢?沈玉堂又愁住了。 “那个…上次说的,二师兄和小白。” 沈玉堂尽管做好了都说出来的心理准备,但是张嘴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不自在。 毕竟这么一说就少不了要说出他的推论,什么离了他不能活之类的话,听起来有些过于自恋了。 这么琢磨着,沈玉堂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只把事情粗粗说了一遍。 司琻始终一言不发,只上身微微前倾,看着他。 沈玉堂说完一抬眼,就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莫名其妙自己又加了一句:“大致就是这样,细节性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大部分都掺杂了我的主观臆断,说了倒不利于做出公正的判断…” “你向来心思敏锐,别妄自菲薄。” 怎么还夸上自己了?这下沈玉堂更不好意思了。 司琻见状又宽解了他几句,一来一往间,沈玉堂差点一激动,把书灵给抖搂出去。 得亏贴近胸口的位置一热,他才逐渐冷静下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司琻此刻正襟危坐,眉头微微皱着,小口啜着冷掉的茶。 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的推论应该不错,甚至可以往更深一步想。” 沈玉堂这会儿注意到,司琻之前放到他窗边的茶壶,不知道什么开始吞云吐雾。 大师兄把隔音结界打开了。 “或许那本书的主角不是他们。” 沈玉堂一愣,司琻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接着说道。 “是你。” …… 沈玉堂从一团浆糊的脑子中抽出一丝清明。 心中只有四个大字:闻所未闻。 “大师兄,”沈玉堂甚至怀疑司琻是不是对他溺爱惯了,看什么都觉得他好,才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委婉道,“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司琻却是面容严肃地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始跟他分析:“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万事都以你手中的那本书为主。”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身就是错误的或者是被篡改过的?” “又或许更有甚者,那本书就是单纯做出来给你一个人看的。” 司琻每说一句,语气就更重一分。 说到最后,掷地有声。 沈玉堂毫不意外被震慑到了。 他一方面觉得大师兄是在天马行空,太敢想了。 另一方面又觉得毛骨悚然,万一大师兄的推测是真的呢? 其实沈玉堂自己心里清楚,大师兄对他的溺爱程度且不谈,他本人对司琻的盲信程度,可不是只言片语能概括的。 所以在司琻说完后,他心中虽然纠结,理智还在持续分析和拉扯,但是心思显然已经偏向司琻那边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谈不上什么天命难违造化弄人,而是真的有人在害他。 用的还是这么迂回的方法。 他光是想到有人此刻正在暗处,看着他自以为是地“表演”,甚至沾沾自喜以为是得到了什么救赎,接着昂首信步踏进对方早就设好的陷阱,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没有仇人啊?” 沈玉堂嘴唇都白了。 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就算再阴谋论,也只是猜测敌人的目标会是天命选中的陆许二人,再多想一步,是为了祸害他们的师门名利。 但是唯独不会想到,会有人单单是在针对自己。 然而一旦接受这种假定。 再往回推,一切又变得更加合理起来。 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有书?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见? 为什么所谓的“主角”,却事事需要他在场才能触发剧情? 第134章 你都听到了吧 自己到底是关键性工具人还是误认为自己是工具人的主角,他也看不清了。 最后只感叹一句:“师兄,也太敢想了。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不过,我之后会小心点的。” 兴许是他淡然的态度唬住了司琻,对方看着似乎有些自我怀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边沈玉堂心里还在打鼓,脸色也没好多少,怕司琻看出异常,于是提议说:“师兄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散步消食。” 司琻点头,提上食盒,先一步出去了。 沈玉堂掐了灯,跟了出去。 冬日的夜晚寂静得很,一路,耳边除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是沈玉堂略沉重的衣物摩擦的声音,沈玉堂的神经缓和了许多。 回来的路上,沈玉堂的脑子才能开始冷静思考。 他第一件事就是唤书灵。 “你都听到了吧。” 书灵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猜的对吗?” 书灵不答话,沈玉堂也不急,等回到房中,也不点灯,就把书灵从怀中掏了出来。 “你不辩解几句?” 书灵扑扑棱棱的,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 沈玉堂心中疑窦丛生。 “主人……不是我不辩解,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 “而且书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书灵语气很急,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之前沈玉堂看书的时候就发现那其中没有大师兄出场,他为此还一度怀疑着本子是大师兄的什么恶作剧,但是任谁对自己有所图谋,那个人都不可能是大师兄。 后来发现并不是,和沈鑫探讨的时候,还把司琻当做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如今看来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沈玉堂又盯着书灵看了一会,见他紧紧合着书页瘫在桌子上,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禁有点烦闷。 再用拒绝合作这一点可以当做筹码来“威胁”,就不大合适了。 毕竟除了这一点,自己本质上并没有什么能真正牵制住书灵的东西。 而且这唯一的筹码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于是独自沉思半晌,他摸黑从自己床头的暗格里,掏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 抚手解了上面的禁制,放在自闭的书灵面前。 “你怕什么,我又没怀疑你。”他平静道,好像刚才皱眉厉声问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本来也是有别的事想找你。帮我看看这个。” 书灵动弹了两下,像是在确认沈玉堂这句话的真实性,沈玉堂也不急,端坐着,好一会才见他缓缓从桌子上飘起来,在匣子上方转了两圈,唯唯诺诺道。 “阿补知道这个,”匣子里躺着的,正是石化后的三钱。 “原剧情它现在应该在斩阳宗,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快成镇宗之宝了。” “它不是被陆流飞送出去之后就没再出场吗?怎么又成镇宗之宝了?”沈玉堂敏锐地抓到重点。 “也不算没再出场吧……”阿补吞吞吐吐的,“只不过…后来出场就…有名字了。” 沈玉堂这才恍然,三钱的名字是自己与之结契时,根据刻字定下的。在书中,刀早早被他视为不重要的物件送了出去,辗转落到斩阳宗,之后又到了谁的手上他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出场过,自然也无从得知。 “那…” “主人可以放心,书中这刀颇有脾气,并未认主,只是作为一个体面的摆件,供在斩阳宗的藏宝阁,并对外宣称有了仙器镇宗,以此威慑他人罢了。” 沈玉堂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和主人结契我倒是没有想到,初来时也并没察觉到有仙器的气息…” 沈玉堂暗暗叹息,当然察觉不到,那会三钱已经石化了,不然,书灵的本体也就只是仙器而已,若是三钱在手边,不管奏效与否,他都要砍上一刀试试深浅的。 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不过,这也是他一直藏着掖着三钱,不在书灵面前提起的原因之一——万一真能唤醒三钱把书灵本体砍了呢? 他之前一直抱有这种侥幸心理,也是因为一度被这乱七八糟的事折磨得焦头烂额,耐不住起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 但是这些心思都在今晚被打破了。 他清楚地认识到,就算砍了书灵也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他还远没有触及这场闹剧的根源。 今时不同往日,三钱作为他的底牌,作为他之后动作的一大助力,他需要尽快将其唤醒。 “我和你结契,和他也结了,现在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他叫三钱,三钱,这是阿补。好,以后你们两个也是亲兄弟俩了,现在三钱病了,阿补你也看到了,你想想办法,救亲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你应该做的。” 阿补被他这一串话说蒙了,整本书都僵直了,他还没捋明白,自己怎么在瞬息之间就和一个石头小刀成了非亲非故的亲兄弟了。 但是沈玉堂看起来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做不出反应。 然而沈玉堂并不管这些,说完兀自收拾一阵,躺下睡去了。 第二日,沈玉堂早早起床,又交代书灵,今日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来,因为今天就要公布秘境开启时间,在进入秘境之前,他需要把这件事解决。 交代完就直接把阿补反锁在屋里,自己出门上早修去了。阿补明显想抗议但是找不到理由,扑了两下门就安静下来,因为后面的任务点都是在秘境里,现在跟着沈玉堂,并不是必须的。 沈玉堂也是捏住了这一点,把他这个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人的仙器,连书带戒指,头一次这么利索地扒下来。 早修堂,师尊如期宣布了秘境开放时间,定在五日之后,并重新当众宣读了入境人员名单。但是令沈玉堂感到奇怪的是,陆流飞和许小白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没来。 沈玉堂不知道他们是受伤太重还是觉得名次落后太过丢人,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他现在不想费脑子去琢磨这些。因为他打算一会儿就去亲眼看看。 出了早修堂,他像往常那样闷头扎进炼器房,但是没一会儿又出来去了炼丹房,不久又走出门来,直接踏上了石板路,向明泽殿的方向去了。 很多小门派自试炼结束后,就暂时留宿在南天门,部分是因弟子负伤,留下休整,部分是留下了通过试炼的修士,五日之后直接搭南天门的顺风船到秘境。 陆流飞所在的易筋堂就是属于前者。 而陆流飞本人,现在也同易筋堂住在一处,他之前“叛逃”师门的行为,目前看似无人再提,师尊态度也淡的叫人看不出来,但是自易筋堂带弟子至南天门参与试炼,师尊当天就把陆流飞放到了易筋堂堂主身边,并锁上了他的弟子居所。 这一点足以说明,之前那件事,虽然出逃未遂,但他老人家还是介意的。 想清楚这点,沈玉堂心中有了计较,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说辞,他打算先去看望陆流飞,回来再顺路去看许小白。 兄友弟恭什么的还是没必要装了。 沈玉堂心说。毕竟陆流飞挨打的事,自己多少也添了一脚。 第135章 讨回来了 然而沈玉堂没想到的是,自己从进门被易筋堂小弟子引着进了花厅到现在,少说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除了有人过量添了次茶,其他人是一个都没见到。 “探望易筋堂少主这么繁琐吗?”沈玉堂纳闷。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沈玉堂终于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入耳。 “久等了久等了!小友不必起身,快坐下,茶水可还适口?” 说话的正是易筋堂堂主陆中山。 沈玉堂赶紧起身介绍自己:“在下南天门三弟子沈玉堂,见过堂主,此……” 不等他说出此行的目的,对方就几步进了门,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洪亮地说:“实在是我那逆子身边离不了人,叫旁人接待你,老夫又觉得不妥,这边才紧着盯他换完药,就赶忙过来见你了。” “坐,坐,还请莫要见怪啊。” 听了这话,沈玉堂识趣地闭了嘴,皮笑肉不笑的应承了两句,没坐下来长谈的意思。 左右他又不是来跟他攀谈关系的,何况听他话里话外,好像生怕自己不知道陆流飞伤得多重似的。 怎么?难道陆流飞跟他爹说,是自己害的他受伤的? 沈玉堂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怪不到他头上,陆流飞和许小白俩人加起来还能菜成这样,他自己也很意外。 只不过他本来探望亦或者说是来探查近况的想法,经过这短短几句的交流,沈玉堂觉得,还是往后稍稍吧,见不见陆流飞,忽然也不打紧了。 既然见到了他爹。 不如把之前计划的事,提上日程。 这个点子在沈玉堂脑子里闪出的那一瞬,就被他精准抓住,脱口而出:“堂主,其实此行除了探望少堂主,还有一事,想请堂主您帮个忙。” 陆中山挑眉,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疑惑,但还是客气道:“老夫此番在玄山滞留这般久,对贵派说是千恩万谢都不为过,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尽力的,那才是求之不得,玉堂你且说,不必顾虑太多!” 陆中山话说得很满,显得豁达又近人。 既然如此,沈玉堂也不跟他客气了,顺着他的话:“堂主言重,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几天为入秘境之事做准备,耗资巨大,灵石……” “害!”陆中山一摆手,大气道,“借灵石吗?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你且稍等一会,老夫这就……” “并非,堂主且慢。”沈玉堂胸腔之中,无名火乱窜,心说这人怎么这么爱打断别人讲话,但是碍于身份,心中再不满,他脸上也是挂着恭敬和笑意,“并非是要借。” “是需要还,说来玉堂本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是实在是贵公子借了太多未还……玉堂此行本来是探望贵公子,顺便浅提一下此事,但是没成想今日倒是先见了堂主您,更是在交谈间,被您豁达坦然的品质所感染,玉堂这才放下心防,坦言告知。” “还请堂主勿怪。” 说着,把来时准备好的灵药三瓶,整整齐齐码在手边的茶几上。 都是上品丹药,诚意十足。 陆中天笑出来的褶子险些僵在脸上,好在他反应够快:“竟有此事,那倒是我那逆子的不是,不过他现在有伤在身,多有不便,这灵石,便叫老夫来替他填上吧!” 看着倒还是那一副宏放的样子。 沈玉堂也不再说什么,等人把灵石拿上来,攥在手里,恭敬道了几句谢,步履轻盈地走了。 路上,沈玉堂打开乾坤袋粗粗估计了一下,这里边大概有四千灵石,只多不少。 他满意地揣进怀里,对于由于陆中山暗戳戳的责怪而生的火气,都淡了不少。 这次见到陆中山算是意外之喜,什么这啊那的,先不管。 先把钱都还了他才有余力去思考,他们师兄弟间的情义到底有多少。 陆中山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虽然这是他为人父应该做的。 虽然只给他儿子赔了一个炉子的钱。 能讨一点是一点,沈玉堂安慰自己,因为最近他和陆流飞的关系实在紧张,说是剑拔弩张都不为过,虽然之前他们也有过争吵,最后都能和睦相处,但是这次,他心里没底。 直觉告诉他,无关书本无关剧情无关书灵,就看当下,他也该清算一些纠葛。 说到底,他不想看师门决裂,现在这个局面,多少是有点失控,师尊都把陆流飞赶到易筋堂了。 另外便是有些事情他觉得可以说清楚。 不至于,他心想,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吃亏了,但要是真师门决裂,也远不到那一步。 沈玉堂就这样一边为讨回的灵石高兴,一边绸缪着如何处理师兄弟关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炼器房。 打开门,却意外发现司琻竟然在这里。 “师兄?”沈玉堂进门先环视了一番,确认司琻确实是在等他,连炼器炉都没开,不禁疑惑道,“炼器炉出问题了?” 司琻摇头:“没有,我找你说一些关于许小白的事。” 沈玉堂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打算从陆流飞那里出来,就去探望许小白来着,但是路上光顾着数灵石又想些乱七八糟的,七拐八拐直接回来了。 “小白?啊对,我本来说今天看完二师兄就去他那看看来着,结果回来忘了。” 沈玉堂不好意思笑笑:“大师兄去探望过了吗?” 司琻眉头微皱:“我还在想你为何不在…我同师尊一同去的。陆流飞那边怎么样了?” “他…”沈玉堂还真说不上来,毕竟他只是把药送到了,人都没见,“有他老爹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沈玉堂挠头,“就是他爹说话不太中听,本来想去看,到那跟他聊了几句就不想看了,干脆吧灵石讨回来了。” 沈玉堂说着拍拍胸口,里面放着那个鼓囊囊的乾坤袋。 “要回来了?”司琻诧异,旋即又有点不自在,“还够用吗?之前说帮你去讨,后面耽误了。” 沈玉堂一愣,急忙回说:“够用够用,本来也不缺的,师兄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这就是这次突然想起来了,顺手的事儿。” 说完见司琻脸色稍缓,这才继续问道:“许小白那边怎么了?师尊怎的,还亲自去了?” 司琻叹了一口气,眸中竟然满是不解。 “他伤的并不重,之前被青竹枝责罚时,也不见得这般……紧张。早修没结束,我便随师尊一同去了他的院子。” 这么一说,沈玉堂才想起来,早修堂上,师尊宣读完名册,便叫上大师兄离开了,平时这种事也不少见,因而沈玉堂也没多留意,没想到是去看望许小白了。 “师尊只言,他这次表现不佳,当是尚未掌握灵力的运作方法,这本来也没什么,他们二人传习,我在一旁护法……” 沈玉堂若有所思地点头,照师尊这么说的话,那许小白的实力尚不可估量,这次试炼成果差,倒也合理起来。 “奇怪的是,师尊把银霜赠予他了。” 沈玉堂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银霜剑。” “那个放在师尊寝殿,整日跟尊佛一样供着的银霜?” 司琻似是被他的比喻惊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但是点头。 沈玉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御剑场上的石头,被不知道打哪来的剑气一撩,“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知道师尊宠爱小师弟,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银霜剑,那可是这修仙界仅存的几把上品灵器之一。 虽然和许小白自己的银柳剑只有一字之差,其威力却是天差地别。 唯一能说得上是相似之处的,那便都是软剑。 银霜剑通体银白,灌以水系灵力会结冰,附以冰系灵力会凝霜,本体却又绵柔似水,曾以剑身变幻莫测,使用者出奇制胜而闻名天下。 更有传言说,这把剑曾是师尊兄长的佩剑,因对方擅用冰系灵力,这把剑常以霜刃示人,所以与之刻名银霜。 “不是说我们师尊爱慕他……”沈玉堂脑子正混沌,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止住了话头。 没想到司琻却接过去了:“不错,都说师尊仰慕自己的兄长,为缓思念之苦,才将银霜供在自己的寝殿,每每看到,都是忧愁之色。” “所以这才是我最不解的。” 沈玉堂也想不明白:“既然如此看重,为何要将其赠予他人,而且,师伯虽然不在世,银霜既为灵器,当有契约束缚,如何能认二主?” 司琻眸中疑虑更盛,但还是解释道:“师尊同师伯是双生子。” “双生?”沈玉堂闻言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所以,在师尊的帮助下,四师弟已经和银霜结契。” 沈玉堂此刻,除了震惊就是不解:“师尊这是,就这么想让小白,成为那修仙界的魁首?” 第136章 欲哭无泪 司琻也答不上来,他今天同师尊一道,却一句话未说,师尊也未同他搭话,好似叫他过来就是专门为护法这一事。 倒是许小白有意无意地偷看了他好几眼。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我担心此行,他们有灵器傍身。先前从幽谷出来时,陆流飞的态度就很差。这次,怕是会对你发难。” 沈玉堂对此却不以为意:“应当不会,我只是不明白师尊现在将银霜交予小白是为了什么。” “罢了,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遇事不决不如当面问问。沈玉堂说动就动,人还在炼器房门口不多远,说完转身又要出去。 “我陪你。”司琻抬脚就跟了上来,但很快被沈玉堂拦下。 “不用,我记得师兄今日还有要炼的丹药,时间不多,还是别再耽搁,我自己去就好。” 许小白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弟子居所距离炼器房,比到陆流飞那边近了至少一半,以至于沈玉堂都没捋好自己的说辞,人已经站在他的院门前了。 冬日的上午,阳光有些晃眼,沈玉堂忽然有点想念那个絮叨的书灵。 事到跟前他忽然有点茫然。 有书灵在他还能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为了完成任务节点,现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要问许小白什么问题? 他也不是多么好争抢的,不然之前也不至于那么大方的流出去那么多灵石,只是不想自己吃哑巴亏,他只会很大方的记仇。 沈玉堂在门口踱了两圈,但是小师弟之于他,还真没什么金钱纠纷…最终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摸着手里剩下的三个丹药瓷瓶,还是决定秉持初衷。 看望小师弟来的。 沈玉堂揣着三瓶丹药进屋时,许小白正坐在桌旁,端着那把剑发呆。 抬眼一看见是沈玉堂进了门,竟然下意识把闪着寒光的冰刃往身后藏。 这下意识的动作把沈玉堂都吓了一跳,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利刃划过他的手指,一串血珠就这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沈玉堂被惊得脚步一顿,想都没想,赶紧快走几步,从怀里摸出来一瓶止血液,不要钱似的对着他的伤口就倒了上去。 “你慌什么。” 沈玉堂紧蹙着眉头,言语中有淡淡的责怪。 “对不起。”许小白说,沈玉堂听出来他的声音中带了些哽咽。 他正冲洗伤口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许小白也不知道是真的慌了还是怎么,这一道刀口划的还真不浅。 沈玉堂只当做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应声,闷头处理好,又找了纱布裹上,才起了身。 没成想一抬头就对上许小白眼睛,红彤彤的眼眶。 沈玉堂不自觉后撤一大步。 上次这小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阴影还笼罩在他的心头。 别哭,沈玉堂在心里默念,他真应付不来。 许小白也是很给面子,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般,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的,还真没当场哭出来,叫他难堪。 “对不起什么?”沈玉堂选择复聪,接了他的话,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接的莫名其妙,而且语气也算不上好。 但是很明显许小白本人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哑着嗓子回道:“银霜的事…我也很意外。” “嗯,那你好好努力,药给你放这了,按时吃,我先走了。” 沈玉堂从看见那一串血珠的时候就后悔了。 他真是不该来。 有什么事通过大师兄来了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沈玉堂欲哭无泪,说完转身就想走。 却听许小白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 “我是说我对不住大师兄…” 沈玉堂才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叹息一声,又旋身坐在他身侧。 “说吧。” “我之前,从未肖想过银霜剑,因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资格成为此等灵器的主人。”他吸了吸鼻子。 沈玉堂点头,这话,要是说在他灵根变异之前,尚有几分可信度,至于现在。 “大师兄是金水灵根,水系同银霜配合,虽不及冰系,但是按理说也该是很出彩。而且,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按功论赏,这银霜,都不该出现在我的手上…” “嗯,你说得对。”沈玉堂对他的认知和觉悟表达了认可,心说这小师弟也不完全是个不懂事的,“那你为何不拒绝银霜认主,好让其深思另择优选?” 沈玉堂语气平淡地抛出问题,听他说了这么久,坐得也有点累了,就歪在桌边,手撑着脸望向他,眼中是清澈的诚恳。 许小白一噎,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修仙之人对于意外收获的机缘,试问谁能轻易舍弃?” 说这话时,终于声音也不哽了,眼睛也不红了,整个人看着都健康了。 “嗯。”沈玉堂又点头,心里却想你不早说,直接说不得了,亏得刚才他还真以为他想推让荐给大师兄。 不过他也表示理解:“那,你这道歉也挺不必要的,还是那句话,自己好好努力。” 许小白的脸色就像染缸一样,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脸色又差了。 沈玉堂转了转眼珠,心说自己一句话的威力不至于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吧,但还是添了句软和话:“师尊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考量,我这次也不是为银霜来的,就是看下你的伤势。” 许小白垂了头:“谢谢沈师兄挂念,我好多了。” “嗯嗯,那就好,那你好好休养,五日之后秘境就开了,我们应该会提前一天前往极北之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没什么事我就不扰你了。” 沈玉堂说着,就想着赶紧走人,他来时可没想到气氛会这么诡异,他现在想回去找书灵确认一下,许小白是不是还经历了别的什么事?还是说已经提前黑化了? 没想到还没起身许小白就又开口了:“二师兄呢?还好吗?” 沈玉堂心不在焉地应了:“嗯嗯,挺好的。” “沈师兄去看望过了?” “下了早修去易筋堂那边走了一趟。”讨钱的事差点脱口而出,沈玉堂回神儿掐住了。“怎么了吗?” 沈玉堂侧头看他,就见许小白眼眶又红了。 沈玉堂:……这是哪句话说的又不对事儿了?我好心来看你,你别搞我… 第137章 猜阿补发现了什么?(补章) 沈玉堂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好端端的,自己来探望他,怎么弄得浑身不适呢? 自己好奇的事儿都还没问出来,倒是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沈玉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当下走还是不走,都是个问题。 看着许小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玉堂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对他说:“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还是需要我…替你捎去给你二师兄?” “大家都是师兄弟,你不要想的那么复杂,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了。”沈玉堂说着说着也是端出了一副师兄的样子,拍了拍胸脯,骄傲道,“不要把问题想的那么大,你看我这儿,四千灵石呢,今天去你二师兄那儿,我说我着急用,这不也是说讨就讨回来了?” “抛开别的先不谈,既然银霜已经在你手上,那便潜心修炼吧,等进了北紫仙境,还靠你来照拂师兄们呢。” “师兄是在取笑我吗?” 沈玉堂苦口婆心一顿输出,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愣住了:“什么?” “我对冰灵根还控制不稳,现在不仅冰系功法使不出,水系灵力也尽废,现在你说让我在五日之后帮助师兄们。”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 沈玉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清他这话也笑了,被他气笑的。 好听的你不信,鼓励你觉得是在嘲讽,难听的你又不爱听。沈玉堂真是服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师兄,不是你许小白肚子里的蛔虫,你到底想要他怎么样?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怎么办呢?那要不你跟师尊说一声?把银霜还回去算了,省的在你手里,还暴殄天物了。” “师兄怎么能这么说?”许小白急了,红着眸子瞪他,“我和银霜已经结契,哪里有送回去的道理?而且这千百年来只有我一人是变异冰灵根,这剑难道不该给我吗?” “哦。”沈玉堂语气淡淡,笑意却更深了,“那你刚才还说愧对大师兄呢?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觉得师兄有这个实力呢?合着你还是觉得自己的冰灵根更厉害一点嘛。” 许小白这下不止眼睛红,脸也跟着红了。 沈玉堂本来也没往这方面想,听他这么一说,顺嘴就说出来了。 再看看许小白的反应,原来他真的已经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了。 沈玉堂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一直觉得现在的小师弟还是个真正的小白花,万万没想到,从这时候就已经埋下不可一世的种子了。 情绪低落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也没了再同他争论的心思。 “罢了,你且好好想想吧。多说无益,我就先走了。” 这次许小白没说话,也没再拦他。 沈玉堂带着满脑子心事来,揣着一肚子火气走。 莫名还有点委屈。 他初衷是来看望小师弟的… 心情像被雨水打湿的袍子一样,湿冷又沉重。 走出门这几步,就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没了去炼习的精气神儿,他便直接拐回了自己院中。 甫一打开门,书灵就冲了出来,直接呼在他脸上。 “主人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沈玉堂臭着脸扒拉开他,把门带上了才说话:“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书灵兴奋地绕着沈玉堂飞了两圈:“想到了想到了,已经想到了,阿补想到办法了!” 沈玉堂其实本来对这件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一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查阅了很多古籍,根本没有可以回转的办法,二来是因为时间太短,书灵即便有再多他不知道的神通,也不至于在一天内就找到解决办法。 但是? 沈玉堂来了精神,半信半疑道:“怎么说?” “其实并不难,只是我们都没有从根源上想过这个问题。” “我今日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研读了一遍,主人猜阿补发现了什么?” 书灵晃来晃去,沈玉堂看得眼晕,干脆抓住他捧在手里:“发现了什么?” “阿补发现,仙器石化,并非是因为接触了到了他人的精血,主人试想一下,倘若一接触无关人士的精血法器就石化,那这天下的仙器,恐怕就再不能是刀剑了。 毕竟刀剑哪里有不血刃的?按这个道理来说,向着对手的心头剜一刀…” “白刀子进石刀子出,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搞笑了!” 沈玉堂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因为这么离谱的设想,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是,当时他确实是因为吸收了大师兄的指尖血才成了这副模样。” “非也,非也~”书灵怪腔怪调地从沈玉堂的手中扭了出来,沈玉堂下意识想再抓住他,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食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圈上了指环。 还真是一刻都不闲着。 “他的血也好,别人的血也罢,都不是问题的根源。”书灵装无事发生继续卖关子。 沈玉堂这会儿有求于他,不想拆穿,只催促道:“说重点。” “害!”阿补见他没生气,这才老老实实都说了,“其实主人可以理解为他觉得你不行。” 沈玉堂没懂。 “具体一点来说,就是当别人的血落下来时,他感受到了那时的你无能为力。” “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是主人你不要生气,他可能是有点,嫌弃你的能力,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启了一种自保的方式。” “现在这种状态,就类似于假死,没有人可以唤醒他,嗯…包括主人你自己。” “不过往好了想,别人也没办法夺走他,简直安全得不得了~” 沈玉堂干笑一声,心中无比酸涩:“是,安全得不得了。” “那个…主人也不用太担心,以后肯定能唤醒的!” 沈玉堂情绪低落。 “要等我完成所有节点,顺利踏入凌字境的那个以后吗?” “主人太聪明了!只要我们合作顺利所向披靡,必定可以修为大涨,到时候…” “到时候你功成身退,我练到凌尘境也难以和三钱取得沟通,他没办法感知周围是否安全,也没办法感知我的修为,他会像所有古书中有记载的仙器一样,石化,尘封,直至被人遗忘。” “……” “你怎么不说话了,阿补?” “主人都猜到那里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不知道,只是诈你。” 书灵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言论,愣了一下,焦躁地扭动了一下,躺着消停了。 “你也别跟我耍心眼了,我既然答应你,就肯定会做完,前提是你自己不作妖。”沈玉堂叹了口气,“尔虞我诈挺累人的,我们好好交谈吧。” 书灵的纸页抽动了两下,像是在验证沈玉堂说话的可靠性。 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真的?” “你到底信不信我?不信那就是假的。”沈玉堂的耐心跟心情直接挂钩,这会儿显然没多少。 “信信信!那…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第138张 真正结契 眼前忽然金光一闪。 沈玉堂福至心灵,原来直到此刻,他和书灵才算互相选择,真正结契。 待到刺眼的光芒渐渐消散,沈玉堂惊讶地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孩,正坐在摊开的书页上,他浑身发着金光,并看不清容貌,只能根据轮廓判断,是个短手短腿的小娃娃。 “阿补?”沈玉堂试探性叫他。 “诶?主人!”小金人一个弹射跳到空中,开口分明就是阿补的声音,“主人我有身体啦!” 阿补雀跃地跳来跳去。 沈玉堂惊喜地伸手接住他,即便他们之前多有嫌隙,现在真正结契,又看到他化作实体的兴奋样子,沈玉堂也是真心为他高兴:“恭喜。” “太好啦!”阿补在他手上蹦蹦跳,稚气未脱的样子叫沈玉堂也放下了防备。 “如此,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你了。” “阿补知无不言~” 沈玉堂好笑:“别说那么满,先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三钱的情况的。” 阿补“啪叽”一下坐在他的手心:“因为我也是仙器啊,交流也不是特别困难。” “那现在?” “……现在没办法交谈,毕竟他在睡觉,就算我能说上话,交流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沈玉堂闻言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那我该怎么让他感知到我现在的修为,或者说,让他知道现在环境很安全?” 阿补挠头:“按照原着里的记录,这个仙器最终作为斩阳宗的镇宗之宝,她们宗主必定也是和仙器取得过简单的联系。” “她们如何做的?” 阿补忽然有些犹豫:“不是很好办,而且……书里的状态,仙器只是封闭未认主,但是并没有石化,我也不好说到底适用与否,万一……” “你只管告知我便好,不论什么方法我都会去,最终结果如何,我担着就是,你不必担心过多。” “那,那好吧。”阿补坐直了身子,明显严肃了起来,“主人可还记得之前让你寻的一枚梧桐子?” “梧桐子?”沈玉堂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要命,我都忘了这事了!” “但是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阿补神神叨叨道:“一些被篡改的剧情我当然会知道的啦~至于这个梧桐子,其实是一个不是特别重要的支线任务,书中本来会由许小白心情不佳,散心时随意接到,而后会和任务的发布者建立羁绊,从而获得一段机缘。 现在主人阴差阳错接到了,于主要剧情来说影响并不大,所以我也没急着纠正,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拿出来一用。” 沈玉堂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件事了,这是……?”他对自己的记忆力一直很有自信,就算这个任务不急,他也不该一点也想不起来去做。 “嗯……”阿补忽然扭捏起来,“其实这么一点小小的影响,阿补还是可以做到的……” 沈玉堂恍然,他早就想过,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对他们的记忆或者是细微的情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现在竟然直接被证实。 沈玉堂心里不是滋味,摸不准自己究竟被影响了多少,但是现在又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影响已经发生,他现在纠结再多也没用,最后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 阿补似乎做好了他发火的准备,没想到只是收到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警告,一时无措道:“好,好的主人。” 沈玉堂却没工夫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事儿:“那我找到梧桐子之后呢?” “主人你按我说的做,任务石牌还在玄林城那个守卫头领身上,拿来并不难…” …… 第139章 我乾坤袋里有两盘瓜子 “要调查一个城门守卫,说来确实不难,但是……”宋晓天捻着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面色纠结地说着不难。 沈玉堂作为之前露过面的小辈,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伪装进入来去自如了,他这次是正儿八经递了拜帖。 “宋掌门,实不相瞒,晚辈并非是因为个人恩怨才指明调查这个守卫。”沈玉堂拱手恭敬道。 “哦?师侄此话怎讲?” “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上次进城,不欲透露身份,便伪装成了散修,没成想竟被拦在门口。” 宋晓天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玄林城向来热情迎接所有修士,欲渡桥的散修来城中休息一晚也是常有的事,我竟不知有人会阻拦?” “更有甚者,”沈玉堂平静地叙述,“那守卫连同几人,直言向过客索要钱财,如若不给或者钱财不满足他们的需求,便会遭到打骂。” “特别是针对外乡散修。” 说到这里宋晓天彻底不淡定了:“难怪玄林城越来越死气沉沉,我还以为是亡命桥一事影响太大,人们有所顾忌才不到城中来。” “宋掌门,今年冬日,依旧各修士公认的前往九重瀑历练的最佳时机。” 言外之意就是,大家早就知道亡命桥已经修好,并且都路过玄林城好几波了,您不会还不知道吧? 宋晓天不自觉拔着自己的胡子,过了一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城主跑啦。”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玉堂抬眼偷偷瞥他,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玄林城城主,我一直想把他收入门下,但是这么些年,也只做到门客这一步,来了个魏孝仁,直接跟人家跑了!” 宋晓天说到这里忽然情绪愤慨,好似自家夫人跟野汉子跑了一般。沈玉堂不懂,也不敢不尊重,但是很疑惑。 “城主……不是人皇的部下吗?” 苍天,那可是朝廷命官,这宋前辈,算盘都打到人家正经官员头上了?这究竟是胆子大还是小,敢跟朝廷抢人但是不敢跟魏孝仁抢? 沈玉堂心中直打鼓,这事听着有点乱啊,他从小可是就被教育和凡人间井水不犯河水。 “贤侄你有所不知啊!” 沈玉堂一句疑问的话,不知是触发了宋晓天哪个机关,就见他忽然几步走下掌门宝座,来到沈玉堂面前,托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拽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下,两把太师椅中间夹了一个方形小茶几,宋晓天还顺手给他递了杯茶。 而后像会老友一般,歪身拄在茶几上,小抿一口茶水,摇头晃脑对沈玉堂说道:“这里边的事儿啊,多着呢,我润润喉,好好跟你讲讲。” 沈玉堂目瞪口呆看着宋晓天的架势,新奇又不解,好好讲讲? 这他能听吗? 这宋掌门,远看着风度翩翩,颇有仙人之姿,今日怎么? 沈玉堂纵然有聪明的脑瓜也跟不上宋晓天的步伐,脑子一抽口出狂言道:“师叔,我乾坤袋里有两盘瓜子。” 宋晓天猛一合掌,“啪”地一声吓沈玉堂一跳,对方却是一脸赞赏地点点他:“上道儿!” …… “不是…师叔,这也太离谱了…”这他敢说,沈玉堂也不敢信呐。 什么魏孝仁不是妖,魏嫣才是,什么人皇先是对魏嫣有歹心,后来又移情别恋去势后的魏孝仁,他们相爱相杀,一路杀到了玄林城,就直接导致玄林城城主被迫临危受命。 “您是说,城主不知所踪实际上是追杀魏孝仁去了?”沈玉堂目瞪口呆,嘴角沾着瓜子皮都忘了摘。 宋晓天摇头晃脑故作神秘:“如假包换。” 这有什么好换的,但是这不是重点:“师叔您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呢?” “这有何难?老夫我只是身在这不大点的城中窝着,耳朵可是早就遍布着大洲各处啦!” 这么厉害,沈玉堂心里嘀咕,这么厉害怎么连家门口有人欺压散修借机受贿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知道的那么多,怎么自己门前雪都看不到呢。” 沈玉堂被说中了心思,面上一窘,小心翼翼地瞅了宋晓天一眼。 “哎呀百密总有一疏嘛,毕竟这城中有城主,怎么说也是人皇管辖的地盘,我没自己的山头,借居于此,不好插手太多啦~况且城主管理井井有条,老夫也是看在眼里,也就魏孝仁来了之后,城主忙不过来这才放权下去。哪成想这么快就出事了。” 沈玉堂斟了杯茶,递到宋晓天手边:“那,这守卫的事,能查吗?” 宋晓天接过,抿了一口茶:“那必然是不好直接查啦。” 沈玉堂有点失望。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是夜。 沈玉堂和宋晓天先后在一处屋檐上落脚,月光惨淡,他们的影子也模糊不清。 “师叔,您早说是来偷,我自己来就好了……”沈玉堂压低声音,小心在宋晓天耳边说道。 “诶~”宋晓天摆手,“你不好下手。” 直到那守卫头子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在他的眼前裂开,沈玉堂才知道宋晓天说的“不好下手”是什么意思。 宋晓天处理好现场,把屋里的所有钱财都塞到他手里。沈玉堂翻了四五个钱袋子才找到了自己的石头。 和一堆戒指项链之类的杂物混在一起。 沈玉堂看着上面依旧清晰的符文,攥在手里,微凉的触感却莫名让他的手心黏腻。 回到玄林门,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上的财物都交给了宋晓天。 “把你的灵石拿出来。” “不必了,就当是,给他买棺材。” 宋晓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觉得这钱脏啊?”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沈玉堂皱着脸说了一半,实在觉得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于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只是晚辈不明白,此人,罪不至此。” 现在沈玉堂闭上眼还能看到那守卫横死在自己眼前,血花四溅,要不是他后退及时,那喷涌的血只怕会直接溅在自己脸上。 “你倒是心肠软。”宋晓天一步上了台阶,在那把孤零零的太师椅上坐下了,“跟你爹一样。” 沈玉堂一愣,没敢抬头,摸不准是沈鑫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猜的,亦或者是他在诈自己。 但是想起白日里他说的话,他的信息来源很是广泛,或许自己早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也说不定。 “不用紧张,随便坐吧,瓜子还有没有了?” 沈玉堂这才松下心神,掏出一包瓜子递上去,,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在下面坐下了。 “提这个也不是为了说别的,单纯就是跟你爹交情不错,想嘱咐你两句。” “斩草,就是要除根,当年你爹就是一时仁心,放了赤焱门弟子一马,结果呢?那天还不是被人家利用,还被吊起来放血,甚至牵制了你们小辈们,这不作孽吗?” 宋晓天的姿态随意,瓜子皮吐了一地,沈玉堂想到自己白日里那会似乎也是这般随意,然而现在八卦的主角却变成了自己亲爹和自己。 沈玉堂正襟危坐:“师叔当时不是已经逃出现场了?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类的东西,就好像亲眼目睹一样。 宋晓天一摆手:“害,这有啥,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就说你爹当时是不是拖累了你吧?” 沈玉堂没想到他忽然发问,一时慌神:“师叔言重。” “啧!”宋晓天不爽出声,“哎呀算啦算啦,你们父子俩真是,都这么黏糊糊的,我直接告诉你结果,最后就是你父亲也在场,看着我们把赤焱门灭门了。” “不是说……” “嗯,正派形象嘛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你知道这么回事儿就行了。” 沈玉堂蒙了:“那师叔,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宋晓天忽然掀了掀眼皮冲他一笑:“你猜。” 第140章 一段奇遇 沈玉堂哪里敢猜,他自己的事都还没搞明白,前辈们的事哪里敢置喙。当晚就跟宋晓天道了谢,连夜出了玄林城。 他一路南下,先御剑后骑马。 玄山位于九玄大陆最北方,虽四季分明但是冬季实在寒冷,修仙之人还好,这种气候于凡人而言,并不适宜生存。 人不喜欢这么冷的地方,梧桐树也不喜欢。 沈玉堂本人也不喜。怀里不知揣了多少回灵丹。 等进了凡人乡镇,不好直接御剑穿梭,他便收剑租了匹马,马儿不比御剑,它需要停靠休整,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路颠簸,不觉已经过去了两日。 再往南走,肉眼可见冰雪消融。 这已经是他出来的第三日了,他心中急切,必须在两日内回到宗门。 日暮时分,他牵着马在一处村庄止住了脚步,没时间再往前走了,他站在村口踌躇,但是在此处四望并不见梧桐树。 若是早些日子暖和的时候能想起来,还能走得远些去寻,时间也不用这么赶,现在事情都赶一块去了,三钱和秘境他根本无法取舍,况且,现在这个情状之下进秘境,没有三钱在手,不管炼多少法器,他心中都难安稳,那种不好的预感,他无法忽视。 正为难间,身后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小子是打北边来的?” 沈玉堂身上还披着厚重的斗篷,雪白的绒毛厚实又暖和,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他正哈着气暖手,听到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头发花白蓬乱,一手拄着竹杖,一手扶着背上装得满当当的背篓,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是,老伯。”沈玉堂微微躬身,“我自北向南去,正巧路过此处。” “哦,怪不得这副打扮。”老汉说着绕他而过,只是兴许背篓太重,又或是奔走已久,步履艰难。“路上很冷吧?” 沈玉堂干笑着说还好,眼前的老伯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说冷有点丢人了。 老人却无视了他要面子的话,看透了他的逞强般自顾说道:“脸都冻通红了,来老伯家,给你烧碗热汤再赶路吧……” 沈玉堂愣了一瞬,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赶紧牵马上前一步:“谢谢老伯,我不冷不用麻烦,您住何处?我这马儿且空闲着,您上来,我送您一段吧。” 老人直接摆手拒绝了,不过在沈玉堂的劝说下,把背篓卸了下来,挂在了马背上。 “冬天田里没什么活做,年轻人都去城里找地方做工了,所以村子基本都空了,你想喝碗热汤都敲不开门。”怪不得天还没黑,路上就不见人了。 老人住在村尾,沈玉堂配合着对方的步调,穿过空荡荡的村子,缓缓前进,一路上少不了唠些闲话。 “那您这是?” “人老了就是闲不住,我去土山上挖了点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沈玉堂诧异,好奇道,“老伯我能看看吗?” 老伯哈哈一笑:“都说是宝贝了,怎么能随便给你看。” 沈玉堂尴尬挠头,心说也是,自己太雀跃,说话都唐突了。 不过几日不曾好好同人说闲话,这会聊上几句,心中的急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缓和了许多。 沈玉堂把老人送到了一处小院前,说是院子,其实就是茅草屋外面围了一圈歪扭的竹栅栏。 院子里有棵光秃秃的树,不高,但是树枝粗肥,看得出来长得很好,只是沈玉堂还没来得及赞叹,就被几声犬吠惊了一惊。 树下拴了一条老黄狗。 骨瘦如柴但是叫声震天。 感觉一声就能把死气沉沉的村庄叫醒,沈玉堂手上的马都险些受了惊。 老人一声呵斥,黄狗垂了尾巴钻进了他简陋的茅草窝。 老人抬起一处木竿,栅栏出现一块缺口,沈玉堂知道这就是门,他将马拴在门口,解下背篓,随老人进去,送到屋门前,准备告辞。 走了这么一路,他也是想明白了,或许有些事就是强求不得,这一路走来,他不是没见过梧桐树,但是稀少,且由于天气寒冷,树上光秃秃的,别说梧桐子,就连叶子都寻不得。 路上逢村逢镇,他都要进出医馆或药行,哪怕从他们那里讨些来也好,偏偏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不是今年并未采收就是数量极少不肯出售。 走到现在,沈玉堂心里明白,他这次的出行,实际上已经走到了头。 “老伯,您穿这么薄,不冷吗?”沈玉堂把背篓放在他的脚边,说起了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因为他马程很慢,即便奔走了两日,此地其实依旧属于北方,虽然不见冰雪,但是北风呼啸,依旧刺骨。 “我?我身子骨可硬着呢。”老人闷头开门,“倒是你这孩子,这么畏寒怎么还搁北边住着?” 沈玉堂看着老人打开门,利落地抱起背篓进屋,动作不带一丝迟缓,认清了自己的身子骨不如老人硬朗的事实。 “在那边求学。” “哦,修学啊,那可是辛苦。” 沈玉堂笑了,哪里比得上老人辛苦:“学堂里面暖和,不受罪,倒是您,需要给您留几件衣裳吗?”他乾坤袋里还备着些。 他最开始见到老人时,就从衣着上有猜到,他可能家中拮据,但是没想到会拮据到这种地步。 打开门的茅屋里,一个土灶和土炕,炕上一条露着絮的棉被,炕下一个矮腿的方桌,角落里墩着一个带着豁口的大水缸,下边围着几个瓷罐。 一眼望穿。 “哪里用得着。”老人依旧拒绝,手上却已经开始忙活,拿了缸里的瓢,颤巍巍地往铁锅里倒,“你自己穿上喝完汤就赶紧赶路,去镇上找个屋子暖和地睡一晚。” “不留你,在我这受冻。” 沈玉堂想告辞的话忽然说不出口,赶紧进屋帮忙起火。 “老伯,给我捎一口就行,我喝口就赶路去。” “那是什么话,一口能顶什么事儿?我这还缺你这一碗汤。” 沈玉堂翻着灶肚里的干柴,不忍坲了他的好意,只是后悔自己来时怎么不带些干粮? 倒是仗着自己辟谷,塞了包瓜子。 还吃完了。 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嘟地冒泡,老人掀开了背篓上的布,沈玉堂这才看到那令他好奇的“天材地宝”究竟是什么。 有土豆,有不知名的根茎,还有些散落其中随时会漏出来的豆子。 “看看,是不是天材地宝?”老人干枯的双手捧着那些块茎,沈玉堂看到黑漆漆的泥土腻在他的指缝里,听到他语气间的自豪。 “这么多,这能吃好久了!” “是啊,所以哪里差你这一顿,就我一个人,一个月也吃不完!老伯我今天可是收获满满的。”老伯说着呵呵地笑着,“这三五里的都不见个人,留你吃饭可不就是个人气儿,你别跟老伯客气。” 他许是胸肺不舒服,笑中带喘,沈玉堂笑着说好,暗暗留了心。 于是这顿饭,两人围着灶,捧着破瓷碗,喝下了热腾腾的汤。 灶中的火光跳动,干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热腾腾的,熏得他面皮有些刺痛。 “我家老婆子?早就走啦。” 老人沧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沈玉堂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 他。因为眼前的老人,因为他佝偻的背沉重的篓子,因为不同于他认知的“天材地宝”,因为像树皮一样干枯的手指,因为指甲里顾不上清理的黑泥,因为那沉闷着,带着病气的笑…… 他好奇起凡人们的生活。 于是主动问起了老人的过往。 老人咬了口土豆,咕哝着就答了沈玉堂自认为不是很礼貌的话:“家里穷,老婆子一辈子没敢生过病。” “就那一次,就死了。” 老人垂着眼皮,筷子扒拉着碗里唯一的土豆,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无悲无喜,好像在说别人家的旧事,低头吸了口汤,声音有些粗鲁,但是没人在意。 “那孩子们也去城里做工了吗?” “没,家里就一个姑娘,逢了一年饥荒,饿死了。” 沈玉堂噎了一下,自己真是喝碗汤把脑子也喝肚子里了。 好在老人并不觉得他失礼,还体贴地问他:“要不要再添点?” 沈玉堂连连摆手:“不用了老伯,我吃好了。” “吃得这么少,怪不得不禁冻呢。”老汉给自己又添了一碗放在灶台边上,自己伸长了胳膊,从背篓里 掏出一个破布包,窸窸窣窣的。 沈玉堂起身想帮他,才走过去就见老人是在从背篓里捡豆子,捡了就往布包里塞。 见他过来,又塞了两块不知名根茎:“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最不会照顾自己,看你也是,没带多少干粮出门吧?我给你装些路上吃,省得叫家里人担心。” 沈玉堂蹲下身,几番欲言又止,拒绝的话好像连着那口土豆一起噎在了嗓子眼儿。 好在布包不大,很快就到了极限。 “装不下了,老伯。我也吃不了这么多,要浪费了。您留着吃,一整个冬天呢……”沈玉堂趁着束口的时候,眼疾手快抓出来两个土豆,放回了篓里。 “我就说你们这些孩子,不要不舍得吃,家里有。多吃些。” 沈玉堂没再做什么小动作,他知道老人这些话,不止是对他说的。 像是小时候偷喝了沈鑫酿制失败的米酒,酸涩,又辣口。 第150章 意外之喜 沈玉堂最终带着鼓囊囊的布包离开了茅屋,临走时,强硬地留了几瓶药。 治疗杂病的,或是跌打外伤的。 老人本不肯收,但是他不收沈玉堂也不收,最后还是一番解释之下,确认沈玉堂手中还有很多瓶瓶罐罐后,才被老人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罐子里。 村中灯火稀少得可怜,沈玉堂顶着浓夜赶路,一直到村口,还能听见老黄狗的断续的叫声。 回程的路上少了沿途打听耗费的时间,速度快了很多,将租来的马送还,再次踏上剑的时候,沈玉堂的心情却比来时还要沉重。 不仅仅是因为空手而归,更多的是茅屋中的老人,给他的触动。 如今这个世界,虽然天地间灵气有衰减的趋势,但是整体依旧算得上是充沛,修道者虽将不修行的人称为凡人,但凡人也受天地间灵气的孕育,他们的寿命,按书上说,百八十岁是常态。 寿终正寝,终归是少数。 沈玉堂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老人的日子很苦,但是不懂如何在那么苦的境遇中,依旧对这个世界葆有善意。 他摸了摸腰间沉甸甸的布包。 还将善意给到了他这个陌生人。 沈玉堂想不明白,只是打心里佩服,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 他在认识到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的那一刻,就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惕。他身体不好,所以格外惜命,但是他不会将这个原因当做自己的挡箭牌。 他知道自己多数时间都是乐观的,这点受他父亲影响,但是他也承认自己心眼小,即便他经常自我开解,但是对这个世界的怨怼,对自己师兄弟的不满和不解也是实打实的。 他不觉得自己及时止损不肯吃亏的性子有什么错,只是面对老人独坐茅屋却想融路人一身风雪的作为,他自愧不如。 或许,如果他们也都是这芸芸凡间客中最普通的一个的话,少了些名争利夺,大家都是为了健康地活着而活着,他们师兄弟的生活,大概会比现在平和…… 冬夜太静,沈玉堂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想了很多,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解下了布包,正呆愣愣地抱在怀里。 手都快冻麻了。 他缓缓调动灵力,待手指活泛了些,打开乾坤袋,想把布包塞进去。 然而就在布包放进去的那一刻,沈玉堂看到黑洞洞的乾坤袋中红光一闪。 在无光的夜晚特别显眼。 沈玉堂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接着就见袋子中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一般又忽闪了两下。 这下沈玉堂可以确定了,他伸手向光源抓去,摸到手里触感冷硬,反应过来,是那颗石头。 亮了? 他心中一喜,不过思考了一瞬,身形就急转下落,寻了一处粗壮的树干站定。 他盘腿坐在树干上,把石头和布包都掏出来拿在手里,两只手甫一靠近,石头上的红色光芒就像呼吸一样,闪过一下。 沈玉堂当即打开布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摊在身前,捏起一个,靠近一下石头,再往乾坤袋里装。 “为什么会亮……”沈玉堂虽有猜测,但是自己也摸不准,也不好确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的。只好这么一个个试。 虽然拿着带着土的根茎靠近石头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像是脑子有问题。 但是眼前的东西都试了一遍,石头却再没反应。 “怎么回事?”沈玉堂看看乾坤袋中散落的食物,又看看放在自己腿上的布包,满是不解,“总不能是这个布袋吧。” 他犹豫着把石头靠近布袋,没成想石头竟然真的一闪,粗粝的表面,附着在石头上的符文在那一瞬间清晰可见。 但是这袋子实在没什么特别。 沈玉堂皱着眉,狐疑地拿着袋子颠来倒去,试图发现点什么痕迹。 但是麻布袋子除了粗糙的手感和结实的做工外,确实平平无奇。 直到两粒豆子从袋中掉出,滚落到沈玉堂的衣摆间。 他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原委。 “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任务牌还有指路的功能呢?”说着抓起一颗豆子靠近石头,果然见其上的符文红光大盛。“这真是……意外之喜。” 沈玉堂本来都抱着空手而归的心态往回走,甚至连秘境之中无三钱傍身该怎么应付都盘算好了,现在突然掉出两颗梧桐子,他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 他摸着种子微皱的表皮,长舒一口气,重新装进袋子中起身,看着来时的方向,轻声说:“玉堂谢过老伯。” 第二日正午,沈玉堂赶到南天门。 山脚下的积雪,与他走时无异。 只是山门边多了个人。 一身青衫,木簪挽着道髻,抱手靠在空洞的门边上,看着他来的方向。 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这个时间,山门并不开放,沈玉堂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影,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进去。 若是同为修道之人,那倒是百无禁忌,就怕是凡人误入仙山,少不了费一番口舌解释。 然而靠近一看,沈玉堂才知道是他多虑。 那站在山门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才别过三日的宋晓天。 没到近前,就开始冲他招手打招呼。 沈玉堂连忙翻身下剑见礼。 “贤侄脚程挺快啊,怎么样,一路可还顺利?”宋晓天今日的常服,实在简单又随意,外门弟子都不见有他这般……不修边幅。只有这热络又亲近的语气是沈玉堂所熟悉。 但是现身于此实在怪异,沈玉堂一头雾水,答非所问:“见过师叔,您怎的……不进去?” 第151章 做贼一样 “嗨!不用进去!”宋晓天迈着四方步朝他走过来,“我就是来这等你的。” 沈玉堂不解抬头,就见对方一直紧握的拳头摊开,手心里躺着一块石头。 “眼熟吗?”说着,应当是输送了灵力,沈玉堂眼看着石头上,缓慢地浮现一块符文。 他急忙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的那块。 大小和质地都极其相似。 “师叔,这是您下放的任务?” 宋晓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他把梧桐子交给他。 沈玉堂却有点犹豫,一方面没想到宋晓天就是发布者,另一方面……人都来了,身为一宗之主,在山门堵着,合适吗? “师叔且跟我一同进去核销一下吧。” “不必那么麻烦,这信物本就是你我各一份,你且拿来石头同我这一碰,悬功亭那边自然会收到回复。” “这……不太合规矩。” 宋晓天无奈笑了:“你这是,不相信我?” “晚辈不敢。”沈玉堂偷偷窥着他的脸色,“只是不解,师叔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进宗门一坐?” 宋晓天闻言叹了口气,盯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想解释,但是最后倒是先把自己搞不耐烦了,摆摆手说道:“也罢也罢,你谨慎些总是好的,进去核销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核销好了自然会有人给我送出来,你且走,走罢。” 沈玉堂也是没想到,话说到这里宋晓天竟然还是没有松口进宗门,但是这其中的事,现在多问一句就是不敬长辈的帽子,只得遵从宋晓天的意思,退而求其次,拜别前辈,转身白光一闪,进了山门。 这次在悬功亭当值的和领任务任务时不是同一个人,这位老者话很少,少的出奇。 沈玉堂将石头和梧桐子一并交上的时候,只收获了对方淡淡的一声嗯,以及一包灵石。 沈玉堂打开清点,正好两千。 他看着老人低着头忙忙叨叨没有再理他意思,试探着问:“前辈,晚辈有些好奇,这梧桐子会何时交于发布者呢?” “不该好奇的别好奇。”老人回答得很是果断,看都没看他一眼。 “但是这个季节,就算将梧桐子送出也没什么用吧?” “那种子在悬功亭放一个冬天就会有什么用吗?”老人终于掀掀眼皮瞅他一眼,但语气有些不耐道,“万一放的时间久了,被鸟吃了,你要再去找一次?” 沈玉堂连连摇头:“晚辈清楚了,谢前辈指点。” 意思就是说,任务物品都是随交随送的,以免中间出什么意外。 怪不得宋晓天在山门口不舍得走。 沈玉堂边说边退,退出悬功亭,没往山上走,倒是随手摸了一把扫帚,开始扫路边的薄雪。 一路向下扫了十几级台阶,终于看见有杂役装扮的人从悬功亭出来,脚步很快,从沈玉堂注意到他,至他走过盘龙柱,不过眨眼的事。 沈玉堂都看呆了。 这速度,虽然不及御剑,但是绝对可以称得上健步如飞。 沈玉堂就觉眼前一晃,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这人的面容,人家就过门出去了。 沈玉堂赶紧跟上,不过这么几步的功夫,出来就只见宋晓天拿着一个锦囊站在原地,正翘首看着那杂役远去的背影。 “太快了。”沈玉堂忍不住感叹。 “你们南天门这种人不是很常见吗?”宋晓天把锦囊揣进袖袋,对他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能人异士。” 沈玉堂没接话,只恭敬道:“多谢师叔给我的历练机会。” 宋晓天看着心情极好,眉开眼笑,也不计较他先前的不信任,甚至连沈玉堂手里莫名其妙拎着出来的扫帚也没过问,只乐呵地说:“客气啦客气啦!你能带回来也是自己的福气。” 沈玉堂没抬头,静静地等宋晓天的下文,他没忘记书灵的话,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应该会从宋晓天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唤醒三钱的信息。 果不其然。 宋晓天默不作声,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正在作揖的手心里。 沈玉堂下意识攥住,疑惑地看向宋晓天,却见他像是做贼一般,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凑近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还留了一颗,听我的,回去之后,用这个,种。”说着屈指点了点沈玉堂抓着东西的那只手。 沈玉堂听前半句是听懂了,而且惊讶于宋晓天怎么会知道他自己还留了一颗梧桐子,然而没听懂后半句,但是点点头。 宋晓天满意地冲他笑笑,也不御剑,就这么仙风道骨却偷偷摸摸地小跑走了。 沈玉堂看他背影消失在树林间,才摊开手掌,发现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枚精巧的乾坤袋,玄色缎底,红色暗纹,另有金丝穿梭其中,勾勒成某种符号亦或是图腾。 沉甸甸的。 但是有点显眼了。 保险起见沈玉堂给她又加了层禁制,塞进了自己的杂物乾坤袋中。 揣好,扛起扫帚,稳步进了山。 这次任务出行书灵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路潜行跟随,倒不是沈玉堂要求的,而是书灵自己的决定。 他说现在主线任务据点是在南天门,离开太远他心中不安。 他既然这么说,沈玉堂自然乐得随他去。 只是手上的指环没容得他摘,不过这中间也书灵并没有什么值得干预的,沈玉堂直接当做装饰品来看,自己也没什么负担。 好在也是顺利归来了。 沈玉堂站在自己屋门前开锁,还余一天来为进入秘境作准备,时间比他预想得宽裕了很多,他心情还不错。 于是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这么幸福地浅笑着迎上了来自书灵的暴击。 “主人——”书灵兴奋极了,大叫着向沈玉堂扑来,他现在有了实体,冲过来的时候就像一颗金黄色的面团。 “啪叽”一下,拍在了沈玉堂白皙的脸颊上。 沈玉堂没防备,痛地嘶嘶抽气,两根手指头把这家伙从自己脸上捏下来,笃定自己被砸出了红印子。 之前本体是书的时候,糊脸上可没这么疼。 “恭喜主人顺利完成支线!” 第152章 千回百转 沈玉堂把他托在掌心合上门。 “你都听到了?”意指通过他手上的指环。 “不错!”书灵在沈玉堂手心里兴奋地蹦跶,“幸好宋晓天把主人归为自己人,虽说他这个性子对别人也会是这样,但是无伤大雅,他给你的是灵骨骨粉。” 自己人?骨粉? “宋掌门,是……在谋划什么吗?” “是的主人,不过他这个人,虽有野心,但实在懦弱,早些年发号施令尚且不会凸显,现在经历了诸多苦难,虽多了几分狠厉,但是内里依旧空虚,难成大器,所以主人也不必费心他的事。”书灵掏掏耳朵,漫不经心,“……这个骨粉确实有大用,他估计是怕自己养育不成,想借你手给自己留个后路。” “借我手?养育什么?”沈玉堂不觉发问,但是转念一想,“养梧桐子?” “不错,灵骨骨粉非寻常物,用此养育出来的梧桐木,作为和灵器沟通的媒介再合适不过了!” “那他,自己也能养啊,骨粉,种子,他都有,总不至于因为我接了他的任务就送我一些?” “养这个,也是要靠机缘的,”书灵说着就往沈玉堂怀里钻,声音有些闷闷的,沈玉堂低头见他是在拖拽自己的乾坤袋,于是顺势拿出,放在桌上。“要不然宋晓天自己就去找梧桐子了,哪里至于发布任务呢?” “他又不是南天门的人,不至于当那个上赶着送钱给南天门弟子的大善人。” “是他自己不想找吗?” “是他自己找不到~” 书灵一层一层打开乾坤袋,给沈玉堂解释的过程中自己也不闲着,一整个钻进袋子里面扒拉,只留两条小短腿,在外面翘翘,暗暗用劲。 沈玉堂听着他明嘲暗讽,直皱眉,宋晓天在书灵眼里再泽呢么懦弱那也是自己 的长辈,没忍住伸手过去,照着他的小腿伸指一抬。 书灵哎哎地叫着就掉进去了。 没一会儿,就被乾坤袋“噗”地一下给吐出来了。 沈玉堂乐了:“没想到你还算个活物呢?” 乾坤袋装不了活体。 阿补被吞来吐去搞得眼冒金星:“啊……谁知道呢哎呦……主人你干嘛……” 但是这也没耽误他把种子和装了骨粉的袋子都抓在手里。 黑色的乾坤袋比他大很多,沈玉堂把东西从他怀里抽出来,解开禁制,伸指进去沾了一点捻捻:“白色,有光泽,手感,有点涩,这真是灵骨?” “骨粉。”书灵补充。“主人现在就种吧,之后骨粉配合灵力输送,培育起来长得更快。” “等长好了,宋晓天要是培育失败,你还得送他一节树枝呢。” 沈玉堂恍然大悟,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不送会怎么样呢?”沈玉堂心中盘算,他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这都给安排完了。 “不送?”书灵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沈玉堂会这么说,一时抓耳挠腮,“怎么能不送呢?但是,书上说斩阳宗就是送了,这中间主角还做了个顺水人情……主人你真不想送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没有送给他这个目的的话,还能培育出来吗?” 沈玉堂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你是说,不以送出为前提,这东西种不出?” “理论上是这样的。” 沈玉堂眸子瞬间就暗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书灵思路逻辑存在这么严重的问题。 他会不自觉否认或抹杀一切没有结果的东西的存在意义,甚至默认不达目的的事不会发生。 所以他只专注于重要节点是否完成。 沈玉堂神色复杂地看向还在纠结“送不送”问题的书灵,第一次回想自己是不是也掉入了他的逻辑陷阱中。 幸而回想一通,发现自己已经靠潜意识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按照书灵的想法,以结果反行其事,初衷是完成节点任务连带着过程,都被钉死在一条道路上,少了很多种可能。 结合他现在的处境,书中剧情是果,类似于未卜先知,那他现在…… 他意识到,书灵的预知在此刻彰显了弊端,这也将成为他摆脱任务束缚的突破点。 书灵固执地认为,只要完成重要节点,故事就一定会按照原剧情走向继续发展 ,从而回归原文结局,他的修补任务就此结束。 他说过自己不在意细节…… 沈玉堂在此刻才明白了不在意细节的内涵——他不在意节点完成过程中的曲折,也不在意节点汇聚会如何走向结局。 书灵的单线程固执,使那三十个重要节点,并不包括结局。 沈玉堂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显。 “大概要多久才能长出枝干。” “嗯……看灵力强度吧,当然还有骨粉的能量,也有一些天时地利的因素影响……” “最快呢?” “最快也得到明年夏季。等等。”书灵忽然身体一僵,“主人,那这是不是,不赶趟儿啊……” 沈玉堂无奈:“怎么感觉你有实体后脑子更小了?” “你也没说还要等种子发芽抽干最后用枝干啊?” 书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沈玉堂躁得直揉眉心,这哪里来得及,明天就要进秘境了。也怪他之前思量太多,该早些筹备唤醒三钱的事才是。 正烦躁间,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咚咚咚”有人在敲院门,“沈师兄在吗?” 是个没听过声音的陌生弟子,像是来传话的,沈玉堂两下扫清了桌子,打开门问:“在,师弟找我何事?” “掌门叫你去一趟明泽殿。”那弟子也不过来,就这么远远地喊。 看见沈玉堂应声回礼,冲他挥挥手,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沈玉堂疑惑师尊为何不传音,但还是整理好衣冠,快步向明泽殿走去。 冬日的下午,温度还是比较怡人的,起码连沈玉堂都不觉着冷。 明泽殿前的溪流依旧哗哗地淌,里面的锦鲤摇尾嬉戏,岸边为融化的积雪对他们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沈玉堂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师尊叫他来干什么,几步就进了明泽殿。 这殿里的地龙怎的烧得这般旺? 沈玉堂一进大殿门就是这个感觉。他都能感觉到屋里的热浪打着旋儿往他脸上扑。 吹了一路寒风,沈玉堂本来没觉着什么,但是被这热气一冲脸,冷热交替,感觉面皮像是要烧起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在大殿中央站定,对着高位上的李淳泽行礼。 “弟子沈玉堂,拜见师尊。” “外面冷么?”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沈玉堂愣了一瞬,回过神才回话:“回师尊,外面……还好。” “到边儿上坐下。”李淳泽还是之前清冷无波的调调,但是沈玉堂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因为“到边上坐着”这种待遇,只在他乍拜入师门时享受过。 沈玉堂心中不明所以,但是身体却是即刻动了起来,在一侧圆凳上落座。 太师椅是留给长老们坐的,弟子们偶尔落座也只圆凳,不过,虽然落座的机会很小,这几把凳子都精致完美,漆面光滑明亮,现在冬日,上面还放了干净柔软的坐垫。 沈玉堂舒服地休息了一会儿,感觉麻木的双脚都渐渐回温。 他时不时往师尊的方向看看,就见他手里拖着一个什么东西,正闭目养神,满头银丝无风自动,微微飘动,还是平日里那般仙人之姿。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玉堂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怪异感是从哪里来的,于是偷偷看了好几眼,只是看得次数多了,总有被抓包的时候,终于在他一次来不及收回目光的时候,和李淳泽对上了眼。 澈蓝色的眸子,冷冷清清的,猝不及防转向了他。 沈玉堂一个激灵,垂了眼皮,正襟危坐。 心中忐忑。 上次师尊这么冷冷地看着他,还是准备动青竹枝的时候。 第153章 原来是有人告状 沈玉堂没敢再抬眸,但是耳朵里却钻进了一声叹息。 叹息? 沈玉堂战战兢兢的,要是平时还好,主要是他今日才做了“亏心事”——宋晓天在山门口徘徊又给了自己一袋骨粉。 怎么想他也知道这不会是正经“勾当”。 紧张得脑子乱成一团,草木皆兵,忍不住去琢磨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 “玉堂……” 李淳泽一开口,他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弟子在。” 李淳泽似乎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顿了一下才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前日易筋堂堂主与为师闲谈,他说你曾去讨要灵石,可有此事?” 沈玉堂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而后长吁一口气。 害,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原来是有人告状。 不过这堂主心眼子也忒小了点儿,他才要了四千,就告到师尊这来了。 “回师尊,弟子不过是去讨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玉堂坦然道,“虽然弟子并不缺这四千,但是二师兄长期有借无还,身为他的同门,弟子觉得丢脸。” 沈玉堂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李淳泽的脸色,就见他凤眸微睁,有些空洞地盯着一处,眉头却渐渐拧了起来。 “你二师兄确实不拘小节,但是你不该在堂中落他脸面。” 这话沈玉堂沈玉堂不否认,陆流飞大大咧咧不思前因,不计后果的性子不是一两天养成的,但是后半句他不爱听。 “师尊为何这般说,既然二师兄已然公开少堂主的身份,那借钱和还钱的便是同一人,玉堂二师兄是他,易筋堂少堂主也是他,他如今即便身处师门,却依旧住在易筋堂的院落,那我便只好以少堂主之名待他,敢问师尊,弟子所做究竟有何不妥?” 更何况,他已经够给他脸了,他都没在大堂上直接清算,真心给他算清楚了,没个十几万怎么拿的下? 真那样陆流飞他爹是不是得直接气撅过去? 沈玉堂是个犟驴脾气,一急起来就毛了点了,忘了情了,直接抬头回视师尊深邃的蓝眸也不怕了。 他大义凛然,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片刻,倒是叫李淳泽先让了步。 他率先移开了视线,温和地说:“是为师言辞不妥。叫你觉得委屈了。且坐下吧,喝口茶。” 沈玉堂这才注意到自己激动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起来了,拳头还攥得紧紧,好像要干架似的。 反应过来人就怂了。 想开口跟师尊解释一下,说几句软和话,但是看对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听话装乖,坐下来喝了口热茶。 “不让他回弟子房也是为师的意思。” 李淳泽语气比刚才还要平和,安抚沈玉堂似的:“他的行事作风……狂放,是优点也是缺点,连家和师门都不能划清界限……从你上次告发他们二人就能看出,许小白好歹知错,陆流飞却意识不到自己有两个身份。” “你这次去他们堂中,于这方面来说做的不错,能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定位,但是,坏就坏在,陆中天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沈玉堂一愣,心说陆中天看着是挺护犊子的,但是也不至于跟他儿子的师弟动真格吧? 然而李淳泽下一句话就打碎了他的猜想:“不然,他也会因为你们这些小辈的事特意来找我了。” 特意? 沈玉堂懵了,他以为告他一状只是顺嘴的事,特意来一趟……大可不必了吧。 沈玉堂渐渐垂下了头,抿紧了唇。 “他咬定你不敬兄长,要跟为师讨个说法,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沈玉堂好想说,非要这么论的话,那二师兄不也没关爱师弟吗? 要不是自己提前知道了后面的发展。真按书中那般任劳任怨地敬爱他,最后依旧是落不得一点好。 那他凭什么苦了自己?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书中的那些事,现在的陆流飞还没有做。 理智告诉他,不该把未来的罪恶,加在现在的人身上。 而且书,本身就真假难验。 自己真正该做的,应止步于规避风险。 仅此而已。 他二话没说,起身向前一步,一撩袍子,冲着高位的方向跪,朗声道:“弟子知错,不该意气用事,还请师尊责罚。” 他腰杆挺直,跪也要跪得板正。 这件事他处理的确实不完美,因为他当时那般举动,更多是为了出气。 李淳泽却轻轻一抬手,沈玉堂只觉膝盖被一阵风托住,明明膝弯已经泄力了,但没有跪下去。 “没说要罚你,你们小辈间的事,为师无意插手,但是涉及宗门,提醒你一句,该把握好分寸。” “惹你二师兄是小,他初入宗门,为师没少罚他,这孩子心眼小脾气大,但是忘性也大。但陆中天不同,为师此次不会罚你,因是你二师兄有错在先,但是要教你记好,易筋堂堂主,极其记仇。” 沈玉堂才站定,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师尊少有这般温和说话的时候,他小心着向台上瞅,只见这位白发仙人正垂眸摆弄着手里的物件,远看着,像是一个香炉,袅袅白烟,时不时从师尊的指尖缠绕而出。 李淳泽没有看他,即便听着是在安抚他的时候,脸上依旧同往常一样,蒙着厚厚的冰霜。 沈玉堂什么也看不出来,收回视线垂了头,恭敬表示自己知晓,日后会多加注意。 其实本来他把灵石讨回来,气就已经消了大半,现在知道他爹竟然这般破防,他心里别提多畅快,至于陆中天记仇的事,他也很快想好了初步对策,大不了跟他爹知会一声。 不过于师门和谐以及宗门间的发展而言,他确实没多考虑,所以刚才才会跪得那么干脆。 倒是师尊,一向铁面,今日竟然拒绝了他的主动领罚。 实在奇怪。 只是容不得他细想,李淳泽就提起了其他话题,偏偏这些,他最感兴趣。 “双耳琳琅,为师帮你加了条灵链,虽无法认主,但是只要灵链不断,你便能知道它在何处。” 沈玉堂闻言眼睛都亮了。 灵链,顾名思义就是灵流铸成的链条,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撑和对灵流的绝对把控,才能让灵流成型,而一旦成型,刀枪不入,水火不溶,更重要的是,只有灵链两端的所有者,才能看见这根链条,其余人看不见摸不着,别说摧毁了,这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可用于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链接,铸造时灵力越强,二者能感应的距离越远。 初学者,灵链能撑一丈的距离就是天赋极佳,但是这么近,都肉眼可见了,实在没什么意义。 所以这种给东西拴绳上套的法术,只有步入凌字境才能修习,毕竟能力不够,学这个也是浪费时间。 而沈玉堂本身时间就紧,形形色色的炼器术他都修习不完,这种法术,他根本没有时间钻研。 他立马伸手接过飘向自己的法器,师尊这个链条,无疑是给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兴奋道:“多谢师尊!” “另外。” 李淳泽说着话,忽然顿住了。 “师尊还有嘱咐?”沈玉堂等了一会儿不见后文,出声问道。 “这储物戒你也一并带去。” “这不是大师兄的?” “不错,储物戒已经认主,为师无权操作,你将戒指连同这本书,一同交于你大师兄手上,他只需按着上面的加工炼制,此戒不仅会空间加大,亦可装载活物。” 沈玉堂惊喜地眼睛快要放光,能装活物,那是个什么概念。 戴上这个戒指,危急关头岂不是相当于有了跟阎王爷抢人的能力? 这在之前他想都不敢想。 但是沈玉堂转念一想,又有些奇怪。 这么重要的事,师尊为何不把大师兄叫来当面交代? 第154章 师尊交代的事情挺多的 沈玉堂想问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而且师尊看着好像要交代的事情挺多的样子,根本没等他回应,就接着往下说道:“明日北紫仙境探宝,为师来不及一一叮嘱,但是你们师兄弟,不论在师门内有何摩擦,进了秘境都该互相照抚……” “……是,弟子知晓。” 但是这些话,只跟他一个人交代可以吗? 他前几日才跟许小白起了争执,今天又被陆流飞他爹告状,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另外两个人,真的不会闹别扭吗? 沈玉堂没说,但是李淳泽似乎清楚他心中所想。 “小白敏感脆弱,银霜本该等他灵力稳定再交给他,但是时机不好,只得提前。你们莫要觉得他能力不配,天赋一事,无处说理……” 沈玉听到这里,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逐渐从喜提法器的喜悦中抽离出来。 变异冰灵根,确实天赋异禀,但是连师尊也觉得他这般不可一世又略带虚伪的作风是对的? “他身世不好,从进师门就依赖你,你清楚他……” 李淳泽抬手按了按眉心:“平日里是有些做作,那是因为自卑。” 沈玉堂听到这话,惊得呼吸都停滞了。 ……原来师尊也看得出来小师弟的那股劲儿,他还以为师尊已经溺爱到麻痹了。 忽然这么一说,沈玉堂觉得许小白的处境还是挺尴尬的,除了陆流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小心思。 有点可怜。 “他本性不坏。” 沈玉堂点头,这倒是,即便是在书中后期,许小白因爱情摇摆不定时,也只是动了动害人的心思,最后连药都是陆流飞下的。 更别提前期,他被莫须有的爱慕之情,对自己加了一百八十重幻想,也没贸然一次,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所以他即便有气也是往陆流飞身上撒,于许小白他只希望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他对小师弟即便心有芥蒂,却始终连句狠话都难说出口。 “你怕是已经忘了……”李淳泽气息不太稳,今日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的,沈玉堂忧心地看了眼,只觉他手中的炉子,吐出的烟雾更浓了。 “他拜入师门时,腰上系着你的钱袋。你同他要,他却说那是给自己的心悦之人准备的。” 沈玉堂蹙眉回想,很快就捡起了那段有些久远的记忆,这件事他并没有忘,只是当时觉得荒唐,就在没有提起,当然那个钱袋子他也没有要回。 因为他当时下意识认为,那是小孩自己存的聘礼,留着以后娶媳妇用的。 他那会觉得,自己一个钱袋而已,成全一桩美事也不错,就大方地说自己不要了。 “那件事,弟子记得,钱袋只当是礼物随给他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是不对,不过并不是你的错,去秘境之前,你定要去问他此事。” 问?沈玉堂没敢应,他才同许小白不欢而散。 “一定要去。” “弟子谨遵师命。” “还有一事……咳咳咳……” “师尊,您可是身体不适?需要我唤大师兄来吗?”沈玉堂真有点坐不住了,这是师尊头一次跟他单独说这么多话,交代了这么多东西,还是在身体明显不适的情况下,听到李淳泽咳嗽,下意识就想搬救兵。 “无妨,”李淳泽闭目调息一阵,轻声说,“莫急,玉堂,我且交代你最后一件事。” “你只需最后再遵从这一个师命。” 沈玉堂一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师尊在上,弟子所言所行,无论何时,都谨遵师尊教诲,玉堂身为南天门掌门座下三弟子,师尊的每一条命令,弟子都会全力遵从。” “好。” “那为师说,这就是最后一条,你可记住了。” 沈玉堂不解师尊为什么要强调最后一条,好似今日就要把他赶出师门似的,于是战战兢兢地应了:“是,弟子记住了。” 他听到李淳泽叹了口气。 “玉堂,此去变数极多,为师恐不能亲临场外,若出意外,定要护你师兄弟周全。” 沈玉堂闻言抬头,呆呆地望着李淳泽的方向。 要不是这里只有他和师尊二人,要不是师尊特意喊了他的名字,他还以为这句话是对大师兄说的。 “弟子……定全力以赴。”其实李淳泽不说沈玉堂也会这么做的,更遑论书灵早就把护陆许二人安全这事给标红了。 “另,带两样法器出来。” 沈玉堂眸子一亮,让他带东西出来?而且是命令! “陵光宝鼎和执明魂灯。” 说着,两个卷宗闪着荧光,落在了沈玉堂身前。 “此二均非凡物,会出现在北紫仙境中,也是为师将将推演出的结果,秘境之中,夺宝是常有的事,因而你寻到后,尽快同他们结契,倘若不顺利,这些信息,更要保密。” “今日出了殿门,勿要同任何人提起。” 沈玉堂激动的心,颤抖着手,摸上那两个卷宗,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怀中,心脏狂跳让他说不出话来,这两件法器,都有专门的卷宗记载,一看就知道是上古仙器,他不知道师尊是出于何种心境同他说这些,但是总不是害他,就像许小白说的一样,没有一个修仙之人会自愿放弃机缘,他定要好好珍惜,把握住机会。 “即便对我也是,不可再提起。” 沈玉堂只顾得上连连点头。 李淳泽见他这般,终于气色见好,语气也轻快了很多:“记好了,便回去罢。” 沈玉堂尽量克制自己不在大殿上失态,绷着面皮不肯笑,听到师尊放他走,心中喜上加喜。 “是,弟子奉师命前行,定所向披靡,携宝而归!” “为师看好你……去罢!” 李淳泽是个名副其实的严师,平日里笑脸不常见,鼓励的话更是别妄想从他口中说出。 今日却叫沈玉堂听了个够! 来时有多忐忑,现在走时他就有多开怀。 走到门口还觉得师尊的话在耳边响起。叫他“切记,切记。” 沈玉堂摸摸心口,他把那两本卷宗装进了他手中品级最高的乾坤袋。 放心吧师尊,沈玉堂在心中回应,这种宝贝,您不叮嘱他也舍不得跟别人分享的!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事,简直叫沈玉堂想想都觉得雀跃,回房的路上脚步轻快地就要颠了起来,要不是路上实在人多,他甚至想唱着歌回去。 他太开心了! 师尊这番,不仅给他指了条明路,更是直接改变了他秘境节点的结局——他定不会空手而归! 别说什么找不到之类的话,他感受到心口的位置鼓囊囊的压迫感,心中清楚,师尊就差把地图塞给他了,他要是这样都寻不到宝物,那这些年的本事可都白学了! 不过还有一点他有点顾忌。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上翠绿的指环。 不知道书灵听到了多少,他需要试探一下。 …… 第155章 真的是书灵吗? 事实的揭露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根本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去试探,他一推门进去,斗篷还没搭好,书灵就自爆了。 “主人,阿补先跟你坦白,我这里没有关于那两样东西的记录。” 沈玉堂抖斗篷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盘腿坐在书上,托着下巴一脸忧愁。 沈玉堂心中狂喜,却极力掩饰,借着脱外套的动作转过身,克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轻声安慰道:“没有那不很正常吗?你这本书,本就重点在于剧情,两件宝贝而已,对他们二人的感情又没有什么影响。” 书灵沉重的嗯了一声,深以为然。 沈玉堂见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喜不自胜,因为这样,即便他带着那两件宝贝出来,在书灵的眼里依旧是“空手而归”。 果然下一刻就听书灵开口了,虽然语气有些犹犹豫豫的:“那,主人你出秘境时,只能带出这两个东西哦……不然就,没办法完成了……” “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等抓到了大鱼,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捞小虾米呢? 不过为了掩饰自己太过明媚的情绪,沈玉堂主动聊起了秘境中节点的话题。 “除了空手而归外,我还有几个节点是在秘境中需要完成的?” 书灵一听沈玉堂问起,立马恢复了精神,一个弹跳起身,像只扑棱蛾子一样就飞到的沈玉堂的肩头。 他巴不得沈玉堂积极一点,主动干活, “不多不多,主人你看!”他金黄的小手一挥,书就送到了沈玉堂的眼前,哗啦啦翻到北紫仙境那张,红彤彤的文字瞬间占了他满眼。 “……你管这叫不多?” 几乎整页都是红的。 很好,这下沈玉堂根本不需要装了,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只是看着多啦,”书灵伸出小手揉揉沈玉堂的脸侧,迫使他转头看向书页,“你仔细看看嘛,虽然都红了,但是只讲了一件事。” 沈玉堂皱着眉细读, 片刻后,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虽然书灵说得没错,这只讲了一件事。 “那全部标红的意思,就是要我完全按着这个演?” “我要在渡河之时,脚踩在船边边上,一心欣赏风景,未注意脚下,失足摔进河中?还要抓不住抛到手边的绳子,连呛好几口水,生命垂危,奄奄一息之际,等待许小白和陆流飞激烈争吵要不要救我之后,小白再不顾一切跳下水将我救起。期间我还要不断挣扎,然后精准地踩中一只鳄蛟的背部,并激怒它,让它快准狠地伤到许小白,然后在许小白和陆流飞二人的合力之下,被救上岸……?” 沈玉堂看了好一会儿。 沉着脸转向书灵。 “不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我好歹是个御器境的修士,你?逗我玩儿呢?” “我哪有这么蠢?” “我怎么记得之前的剧情没这么过分?” “不是你故意整我吧?” 沈玉堂一点就炸超绝三连问。 书灵立马就怂了,委委屈屈地说:“阿补哪里敢啊,阿补来时,签订契约时,剧情节点就是这样的嘛……要怪也是主人自己没看清楚,管阿补什么事呢……” 后半句他说得声音细小如蚊鸣。 但是他就坐在沈玉堂肩膀上,再小声也是直接钻进他的耳朵里。 沈玉堂听完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合着怪他没看清契约内容呗?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突袭也要跟他结契,他哪里有机会好好研读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沈玉堂斜眼瞪肩膀上坐得安稳的书灵,忿忿地认清现实,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开始说的两个条件。” “啊……”书灵挠头装傻,“那个,不是已经用三个节点抵消了嘛……” “那就是还记得,现在我要用上那两个条件,你有没有意见。” 书灵欲哭无泪:“主人你怎么又讨价还价……” “我讨你祖宗!不是你缠着我签契约的时候了?把我脑袋撬开我也想不到后面的节点会变成这样,之前好歹还有生存的空间,现在呢? 你自己看看合不合适?别说主人了,你有把我当人看吗?” “在你眼里,我只是书中的一串文字??” “还是被文字操控的傀儡?” 沈玉堂的质问一声接着一声,书灵想否认奈何一点也插不上嘴,最后急了,直接上手。 “啪叽”一下,捂住了沈玉堂还想输出的嘴巴。 弱弱道:“主人你听我说,没有,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这些描写,有些部分就是因为……因为剧情变动,为了归正结局所以生搬硬套自动生成的……很多,就是没有逻辑可言。” 书灵小心地瞥了沈玉堂一眼,虽然他的小手按在他的嘴巴上,但是却低着脑袋,一直不敢往上看,这么偷偷一瞟,看沈玉堂虽然神情严肃,但是确实在听他解释,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不是阿补的想法,是书,自己这么想的,阿补身为书灵,只是作为沟通书和书中人物的一个媒介,我也是按照书中给定的东西行动……是没办法直接更改书中内容的。” “不然,阿补也不会有机会获得实体,从书本中分离出来了。” “你和这本书,不是一回事儿?”沈玉堂一根手指拨开他的手,疑惑道。 “非要说的话,阿补是住在里面,在这本书里生活。” 沈玉堂这下听明白了。 书灵和他一样,都是给这本书打工的牛马。 怪不得。 怪不得书灵不在意那些细节,只专注于标红的节点,因为他跟自己一样,只是在完成任务。 而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沈玉堂看着安安静静飘在空中的书:“它呢,有自己的意识或者灵智吗?” 书灵言辞含糊:“书的灵智,不就是我吗?” “你自己也说了,哪有灵智能和本体脱离开的。” “阿补是可以脱离,但是我自己是没办法单独存在的。” 沈玉堂蹙眉想了一下:“你这种,说是书的灵智,其实更应该是寄生吧……” 不过书灵显然是没有听懂:“我……生来就是在维护书,虽然他不能按我心意,但是……我从有灵智开始就只在做这一件事……主人你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书灵就是书灵,阿补就是书灵。” “好好好,”沈玉堂先妥协,“你说是就是。” 嘴上这么说,沈玉堂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阿补不是书灵,本质更像是被炼化入书中的精怪。 并且被炼化者赋予了使命——维护书中剧情按照所谓的正轨来发展。 他能被钉在这书中逃离不出一分,必然不会太聪明,所以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舍本逐末,瞻前不顾后,或者,像他之前发觉的那样,逻辑有着深刻的问题。 但是他自己意识不到。 他甚至意识不到他现在和自己一样,都是这本来路不明的书的牛马。 沈玉堂没忍住“啧”了一声,该怎么跟他交流,忽悠他都觉得可怜,他脑子是真的小。 第156章 一个条件 “这样,”沈玉堂沉思片刻后开口,“我可以暂时做这本书的傀儡,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书灵依旧犹豫。 沈玉堂继续加码:“这次的节点很重要,你知道我也知道,不然也不会占用这么大的篇幅,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承诺做到分毫不差。” “这个,阿补看着其实也觉得挺复杂的,主人真的可以吗?” “两个条件。” “……主人能不能先说一下是什么条件。” “第一,保我不死。” 书灵不解:“主人我们之前不是都说了,你我之间有契约,契约在就是共生关系,我们最终都会和这个世界一起繁荣昌盛的!” “不用说得那么慷慨激昂,”沈玉堂面无表情打断他,“以契约为前提的共生我本来就没报什么指望。” 尤其是现在知道阿补也是这本书的“傀儡”之后。 “我说的不死,是指健康地从这本书中降低功用处理,变成无关紧要人或者不在书中出现。因为只要我还在这本书中,我的命运就不完全被自己掌控,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其实提这个要求沈玉堂心中也没底,他最大的目的是试探书灵的最大权限,究竟在什么程度,他之前一直以为书灵起码有左右剧情变动的能力,但是现在他怀疑了。 因为他发现书灵不是在改书,而是在根据书,对这个世界的人开刀。 “你能做到吗?”沈玉堂尽量语气平和。 不出所料书灵一脸为难,即便小脸透着荧光并看不清面容,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他严肃得眉头紧蹙 :“阿补没有试过,但是书本身也在变化,主人每完成一个节点,书就会……看起来健康一点,就比如说现在,在主人答应同阿补一起努力后,''沈玉堂踏入凌字境后暴毙''的字眼就不复存在了。” “这样,”沈玉堂的脑子活络起来,剧情会根据节点的完成度自行调整,这就意味着,只要他加点小动作,就可以主动为自己进行降级处理。 “好,那我也不为难你强行保我。”你肯定保不住。 后半句沈玉堂没说,但是从他有了这个念头开始,他就知道书灵不可能会有好下场了。 因为这本书的结局,随着他的行动,必然会变得面目全非。 虽然他前两次节点并非有意使坏,只是单纯偷懒,但是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按书灵的话说,和书中剧情有出入,不及时修复就会导致世界崩塌,现在他已经决定了阳奉阴违,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和这本书,就必须要毁掉一个。 到时候,书灵自身难保。 书灵却以为沈玉堂大发慈悲,高兴道:“主人,没什么可怕的!世界上能伤到阿补的东西还没出生呢,只要阿补好好的,主人这辈子都不会死掉!” 沈玉堂叹了口气,还真是一语双关,这不才刚分析到了你活不长。 这下好了。 “合着契约在我还得救你是吧?” “啊?”书灵呆呆的,“阿补不需要主人救命。” “希望如此吧。” 反正他是打算搞事了,阿补自求多福吧。 “不过既然你没办法答应我第一个条件,那我只好提第二个条件上位了:节点以外的事,你要无条件帮我,为了实现公平交换,我每完成一个节点,你帮我一件事。如何?”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书灵答应得很爽快,让沈玉堂更加确定他脑子里只装了节点任务和原着剧情这两种东西。 “成交,我会遵守承诺,这次的节点任务,易如反掌。” 书灵高兴到转了两个圈:“主人真是太好了!”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沈玉堂都有点怜爱了。 但是他可惜他是个记仇的主,没办法完全对过去释怀,他只会更加专注自己:“好,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我需要了解一些信息。” “主人尽管问,阿补就是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 “许小白现在黑化了没有?” “黑化?主人稍等让我查一查。” 片刻后,书灵从偌大的书本中调出和他面色一样的荧光板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的还画着对应的竹条:“主人你是不是记错啦?许小白没有黑化的情节啊?” 沈玉堂一呆:“怎么可能,我记得他前期,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纯洁善良的小师弟,后面才变得为了争夺宠爱而偏执扭曲,当时书中就是将他概括为黑化。” “嗯……非要按这个论的话,阿补觉得陆流飞才叫黑化呢~” “陆流飞?”沈玉堂有点意外,“他咋了?” “他现在有点危险呢,显示他的感情快要到达一个峰值了,一旦到达,他就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 “啊?”沈玉堂傻眼,合着黑化的是他? “那许小白呢?他最近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情绪波动也挺大。” “许小白……”书灵念叨着,在光板上戳戳点点,没一会儿沈玉堂就注意到光板上标明了许小白三个大字。 沈玉堂正襟危坐等结果,跟在明泽殿时一般严肃。 终于书灵开口说话了。 他语气轻快:“许小白一切正常哇!” 沈玉堂虽然意外但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舍不得自己的小师弟变得那么不招人待见。 另外他心里清楚,只要许小白还正常,很大程度上,即便是陆流飞什么时候真发疯了,小白也能牵制一二。 然而书灵的下一句话,却像是晴天霹雳,正中沈玉堂脑门。 “他本来就是这样儿~” “许小白最擅长扮无辜装小白兔儿了。” “嗯……现在的阴阳怪气和情绪外显,可能是懒得装了?” “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白切黑啊。” “主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157章 真实的你 沈玉堂仔细回想一下,恍然大悟。 他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思路,从未想过小师弟最后变坏是因为他本身就并非纯良无害。 他一直以来对小师弟的关爱,也使他不自觉将对方的行为概括为有情可原的黑化,却从来没想过,他本就如此,一直以来乖巧的样子,只是为了配合他的喜好。 因为许小白喜欢他,这点他知道。 沈玉堂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小白,兴许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 风把窗户吹开了一条缝,发出“嘎吱”一声,冷气一下子钻进来,猝不及防,给沈玉堂吹得一个哆嗦。 他起来走到窗边,微微刺骨的冷空气进入鼻腔,激得他精神一振,耳清目明。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许久,抬手摸上窗棂,没有关窗,而是冲着那个方向低低地唤了一声:“小白,进来暖和会儿吧。” …… 许小白捧着手里的热茶,低着头,不说话。 沈玉堂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头发上不知何时蹭上的霜雪,在进屋后渐渐融化成晶亮的水珠,看他不知是冻得还是熏得,还是听到自己的话后羞愤到通红的脸颊。 许小白不开口,沈玉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知道许小白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他的“自言自语”。 “咔哒”一声,许小白把茶杯放下了,沈玉堂还没打好腹稿,就听他清清亮亮地开口了:“沈师兄是怎么看我的?” 沈玉堂挠挠脸:这么直接的吗? “你……是个好孩子。” 说实话,这话说出口沈玉堂自己都觉得无语,但是他一时又找不到很好的措辞,总不能直接说:我都知道了你别装了。 太离谱了,虽然许小白这事本来就离谱,离谱到他的聪明才智都离家出走了。 许小白听到这句话倒是反应不大,只是面色平静地抬眸看沈玉堂,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落寞? 像是夕阳一瞬沉入湖底的那种,骤然冷寂。 沈玉堂不自然地移开脸:“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但是我听到师兄说我不好,”许小白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抓住沈玉堂的胳膊,掐得他一痛,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师兄,是不是,对我失望了?因为那天中午的事……” 沈玉堂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一愣,不过转瞬的功夫,许小白眼中的沉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欲语还说的默默多情。 “不……不是,”沈玉堂下意识反驳,心中对书灵的说许小白白切黑的说法,信了个七八。错开视线一刹后,终于狠心问出了那句话。 “小白,你在我面前,会不会很累?” 沈玉堂感觉到许小白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紧了紧。 “师兄在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了吗?” 这话要是在今天之前听到,沈玉堂会觉得小师弟对自己是一片赤诚,他肯定会心怀一丝愧疚地婉言拒绝,在将这位迷途少年引回经久不衰的师门兄弟情。 但是现在,沈玉堂知道他是装的,总觉得浑身别扭,感觉他在一语双关,又意有所指,还疑神疑鬼猜想他到底是不是另有图谋……甚至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毛毛的。 但是瞻前顾后也不是办法,畏首畏尾长久以后必出大乱,于是沈玉堂心一横。 “哎,我不是说这个。”他利落地把许小白的手从自己身上拨下去。“我是想说,你在我面前,怎么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呢?” 沈玉堂明显看见许小白表情空白了一瞬,似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应对,但是很快又蹙起了眉,垂了眼角问他:“沈师兄是不喜欢我呆在你身边吗?” “我不是说喜不喜欢,虽然我确实对你没有旖旎的心思,但是我们师兄弟情同手足,我更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真实一点。” 许小白忽然笑了一下,那种落寞是神情又浮现了:“沈师兄,我特别喜欢你。就连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也很喜欢。” 沈玉堂额角跳了跳,心说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攻击力好强。 “你说我在你面前不真实,那在你眼里,怎么样的我才是真实的?跋扈任性的是我,温良乖顺的就不能是我了吗?” 许小白有些激动,眼睛亮晶晶的,盯紧了沈玉堂有些慌乱的眸子:“还是,师兄觉得,只有像二师兄那样不管不顾的傻子才算得上真实呢?” 第158章 好能装 原来你二师兄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 沈玉堂混乱了一瞬,有些抓不住重点。 “……” “你怎么这么说你二师兄。”他有点头疼。“我是想跟你聊聊你的事,你攻击他做什么?” 许小白这会儿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我说的不对吗?又不是只有我这么想的,你们不都是这么认为的?论实力,我不如大师兄,论天赋我不及师兄你,就连做人的赤诚,我也比不过,是,我就是不如那个傻大个儿。” 说着许小白忽然自嘲般笑了一下,“沈师兄你还偏偏喜欢那样的。” 沈玉堂忙不迭想要否认,但是许小白这会儿像是魔怔了,低着头叭叭输出,耷拉着眼皮一副受伤的样子,根本就不看他,也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说话。 “你之前跟二师兄亲近,不就是因为那个二楞帮了你一次吗?” “你就对他那么好,什么都惯着他,动你的钱你也不介意,明明对别人就是一毛不拔,整个宗门上下谁不知道你惜财如命,怎的就他特殊,他哪里值得了?” “你对他这般特殊, 就不许我对你特殊了吗?我就是知道你喜欢我乖巧听话的样子,那我就一直这么乖巧听话,有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非要纠结我真正的样子?” “知道我真实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许小白忽然抬眸看他,沈玉堂正在消化他的长篇大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许小白略带期冀的神情迅速褪去。 “也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管我什么样你都不会喜欢。” 说完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知道陆流飞的真实模样肯定也不会喜欢他了。” 沈玉堂本来想打断他输出,才张开嘴,听到他这么说,就紧急噤了声。 有小道爆料? 这得听听。 然而许小白这次却没有直接说,他好像在等沈玉堂的反应,但是沈玉堂现在只想搜集信息,见他不吭声还催促了一句。 “陆流飞咋了?他难道喜欢装傻?” 许小白皱眉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抿着唇不说话了。 沈玉堂以为自己一猜就中了,于是接着说:“所以实际上他特别精明?怪不得。” 沈玉堂煞有其事:“怪不得他动不动就来顺我的钱,合着是算计好的。” 许小白的表情只能用古怪来形容。 他说了一大堆,却被沈玉堂几句话扯进了混乱深网中。 他疑惑开口:“沈师兄你真的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评价他吗?” 好赖话许小白还是听得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了?”沈玉堂莫名其妙,他都告私通告到你俩头上了,难不成是因爱生恨吗? “但是你不是因为二师兄和我走的太近才疏远我的吗?甚至在知晓他要带我私奔后,跟踪告发了我们。” 沈玉堂一时语塞,合着许小白还真以为自己因爱生恨呢…… “我说我那天晚上梦游,一睁眼就撞见你们在那里大声密谋,你信吗?” 算了,他自己也不信。 “你还是继续说陆流飞怎么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记挂他。”许小白闷声说。 沈玉堂应声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心烦间,随手把肩膀上探头探脑默不作声的书灵掀翻下去。 心中不禁猜测是不是这家伙干扰了师弟的情绪,好生不理智。 阿补跌了个跟斗,晃晃悠悠地爬上桌,坐在二人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头顶戳着个巨大的问号。 许小白见沈玉堂也不反驳,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有什么好的,菜就算了。” “还一身英雄病!” “你们的事我一来就打听过了,那种事,他根本就是……一时兴起!” 沈玉堂挑了挑眉,他早就认清了陆流飞对他没那个意思,英雄病他也知道,但是即便是英雄病,当时受助的人是自己也是实打实的,从那个当时那件事来说,沈玉堂确实感激他。 但是“一时兴起”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他有点好奇。 “就算当时被言语攻击的人不是你,他也会出头。” 沈玉堂认同点头。 接着就见许小白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说:“但是他是自私的,我不想说这件事,是怕师兄怪我,但是现在。” “反正你也不跟我好了……” 沈玉堂轻咳一声,暗叹这是什么逻辑,我不跟你好,也不许跟他好,都别好过呗? “师兄难道没发现,我一来,他就跟我走了?” “再找你来也都是带着目的,讨这要那,跟追债鬼一样……” “门派中有什么事,他也是优先来找我同行,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了?” 这话落到沈玉堂的耳朵里属实有点伤人,但是他看许小白,发现对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洋洋得意或者引以为傲的神色。 “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许小白白净的脸皱了起来,颇有些嫌弃的意思,“但他也不能这般,我一来,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了!” “而你呢!你还巴巴地给他送灵石送宝贝!” 沈玉堂扶额,他知错了,他之前也没想那么多,陆流飞作为自己的师兄,之前有对自己有恩,他觉得自己付出些是应该的。 虽然有点多……但是他不是讨回来了些吗? 沈玉堂被说的有些脸热,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我这不是……要回来了四千灵石嘛。” 许小白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 “哦,你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就值这么点儿钱。” 沈玉堂:…… 哪能这么论的,但是看得出来许小白事真替他感到不值。 旁观者清的那种不值。 没听到什么预料之外的爆料,倒是被师弟损了一通,沈玉堂尴尬笑笑,试图过掉这个话题:“原来你看的比我还清楚哈哈。我还以为你俩……很好呢。” “好啊,”许小白答得漫不经心,“我跟他好,他不就没空缠着你了吗。” “啊?”沈玉堂闻言不自觉看向书灵的方向。 不是,都现在了,俩主角的感情线怎么这个情况呢? “沈师兄有什么好意外的。” “我在你这装乖,在他那也是啊。” 沈玉堂确实意外,但是意外的不是他扮乖,而是怎么做到装到这种地步,连书灵也骗过了。 书灵明显陷入了混乱,在沈玉堂的视角下,他小小一只,站得笔直,小手一挥,数十道光屏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沈玉堂感觉光屏尖锐的棱角都快戳到自己脸边了。 然而不等沈玉堂抗议,光屏忽然闪烁起来,不过片刻,细微的碎裂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吱”的一声,直击耳膜,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再转头看向书灵,见他脱力歪倒在桌上,身上的荧光竟然也开始忽闪。 沈玉堂慌了。 “主人……阿补有点不舒服,先让他离开吧。” 第159章 惊雷 “好……好好。”沈玉堂一连说好几个好,说得坐在他对面的许小白莫名其妙。 “好什么?师兄想看到我跟他好?” “不是,”沈玉堂下意识反驳,拉回注意到这边发现又不对,“啊也是,但是,哎你先回去吧小白,我有点混乱,我先想想咱们再聊。” 沈玉堂说着都起身准备送客了,却见许小白像是粘在椅子上一样,稳如泰山。 沈玉堂看了一眼,倒在许小白手边,对方却看不见的书灵,颜色都有点不正常了,不免有些紧张。 偏离剧情这么厉害……不会真的要世界崩塌吧。 “小白?”沈玉堂先沉不住气了,开口催促道。 就怕万一啊,谁敢拿这事来赌,他沈玉堂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但是许小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原地,雷打不动的。 沈玉堂心里急得不行,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犹豫着上前一步,打算把许小白拉起来。 然而手才刚刚搭上对方的肩膀,许小白就忽然抓住他的手,身体借势向前倾,仰起白净的小脸看他。 沈玉堂一愣,下意识后缩。 这距离拉近得也太猝不及防了。 沈玉堂扯了一下,手被他抓着,一时没扯出来。 不是?真是颠覆沈玉堂认知了,他一直以为小师弟是柔弱可怜弱不禁风那挂呢。 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许小白淡粉的唇瓣开合:“师兄问我的,我答了,我的问题呢?师兄不打算回答一下吗?” 距离还是很近,许小白说话间热气直往他脸上扑,实在别扭,沈玉堂浑身僵直,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说:“不是回答你了嘛……” “那算什么回答!沈师兄能不能对我认真点!”许小白是真生气了,沈玉堂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模样依旧是俏生生的。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生气会脸红,许小白也是,只是没他那么严重,许小白目前就是白里透粉,倒是整个人显得更有活力了。 沈玉堂不知道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见到师弟真实的情绪而开心还是该为自己的处境着急。 因为许小白不但没松开他的意思,反而两只手都上了。 抓捧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明明气得眉毛拧成一团,眼睛却含情脉脉看着他。 沈玉堂手心都冒汗了。 “小白……”沈玉堂看他这架势,知道自己再急也不管用了,今天不把这话说开,许小白是不会善了了。 只能祈祷书灵再多坚持一会儿吧。 沈玉堂长呼一口气,干脆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耐下性子回应:“没有不认真,只是师兄觉得,你这般聪明,很多话不需要说得太明了……只是没想到会让你更加困扰,是我不好。” “但是无论是明着说还是暗着说,我相信你肯定感觉到了,我对你,包括对陆流飞,都是师兄弟之间的情感,再无其他心思。” 许小白的眼眶渐渐红了,只是眸子中的情意不减,反而如潮水般,混合着眼中的雾气升腾。 不是之前做戏时那般豆大的泪珠断线般往下掉,这样一点点湿润了眼睛的泪水,带着潮汽,仿佛能浸润到人心里。 沈玉堂看着心疼。 好好一孩子,怎的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伤心成这般模样。 沈玉堂不禁抬起另一只手抚过他的眼眶,柔声安慰:“再说了,师门不是禁止早恋吗?你好好练功比什么都强,而且明天就是入秘境的日子了……” 许小白不等他说完,直接把他这只手也拉下来攥在怀里,瘪了瘪嘴:“你不会安慰人可以不说。” 沈玉堂被迫感知着手上传来的温度,闻言尬笑两声。“意思传达到了就好。” 许小白的眼泪还是滴了下来,落在沈玉堂拉扯间露出的手腕上,微微一凉。 “我知道了,”许小白情绪逐渐稳定,“但是知道我这样,你也不会讨厌我的,是吗?” 沈玉堂好笑:“师兄弟一场,不过是情窦初开时的错觉,又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不至于。” 这话是说给许小白听的也是他用来开解自己对于陆流飞别扭的情绪的。 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接下来秘境中,万一他不得已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希望这句话可以保他形象,他还是想要点面子的。 “那你可不可以讨厌陆流飞?” 许小白语出惊人,偏偏神色认真:“你跟他就讨回来四千真的太便宜他了,你都不细想,他把你救出来,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孤立呢?你真不该原谅他。” 沈玉堂听进去了,但是他余光看到书灵已经开始抽搐,苍了个天,他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沈玉堂脑子里飞快运转,不知怎么开口替陆流飞辩解,许小白的手,还抓得他死紧…… “小白你别激动……” “轰隆隆——” 屋外忽然炸起一道惊雷,惊得沈玉堂一个哆嗦。 “师兄!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 刚才还粘在椅子上的许小白,这会儿赶紧起身,一把托住沈玉堂的腰身,二人位置反转,沈玉堂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沈玉堂晃晃脑袋,深呼吸几次才回神。 刚才那道雷,跟最初见到书灵的那晚一样…… 虽然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劈到他的天灵盖上,但是平底惊雷的声音在的听来像一支飞箭破空而来,直击他的脑仁。 以至于刚才耳朵一阵嗡鸣,脑袋忽然刺痛要命。 回过神来时,许小白正一脸担忧,用袖口给他擦额角的冷汗。 沈玉堂虚弱的制止,有气无力地对他说:“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我要调息一下。至于陆流飞,我不会讨厌他,你也不用因为我去讨厌他,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许小白想争辩,沈玉堂急喘两口气,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若是讨厌他,只会让我对他负罪更深。” 第160章 你先别死…… 但是这种情况下许小白怎么可能回去。 他忧心之下,脸上紧张出来的汗珠一点也不比他本人少:“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边说,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瓶瓶罐罐:“回灵丹有用吗?止痛散呢……” 沈玉堂此刻脑中思绪繁杂,又被疼痛折磨更觉眼前这个世界简直一团乱麻。 许小白摆在桌面上的瓶罐越来越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但是沈玉堂知道这些都没用。 就连近在眼前的罐子,在他的眼中都开始重影。 得让许小白赶紧走。 救他自己活不了,得等许小白离场后,先救书灵。 想清楚这些后,沈玉堂屏住呼吸,努力看准许小白俯身凑近他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借力挺身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气声,说了一句话。 随后脱力,“噗通”一声,跌回椅子上。 许小白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个彻底。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捞了一把沈玉堂的腰身,但是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手臂脱力,沈玉堂还是摔了个结实。 椅背冷硬,硌得他腰间一痛。 “沈……师兄,你开什么玩笑……?”许小白不敢置信道。 他想以一种轻松的表情带过,但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说真的。”沈玉堂阖目,语气沉稳道。 眼前的事物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刚才还撞了那么一下,脑浆都要摇匀了。“你快走吧,就快到约定时间了,他来了会照顾我,你们撞见倒不好。” 许小白浑身紧绷,这会儿已经和沈玉堂拉开了点距离,但是依旧不肯转身离去。 沈玉堂眯着眼看了一下,只得继续下猛药。 “你也不想等他来了盘问你,如何破了我院中的阵法钻进来的吧……” 话音没落,许小白拂袖走了,还不忘反手给他带上门,只是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控制好力道,脆弱的门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震得沈玉堂的脑子又嗡嗡直响。 但是终于走了啊……沈玉堂长呼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去看书灵的状况。 他眼前模糊,但是根据书灵身上的忽闪的荧光,还是轻易找到了他的位置。 这家伙正匍匐着,向桌角的方向直线前进。 沈玉堂伸长了手想要抓他,但是才碰到他软绵绵的身体自己就先脱了力。 “咚”的一声,手腕砸下来,正好砸在书灵软趴趴的身上。 书灵虚弱地“嘤”了一声。 沈玉堂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抱歉”,缓过神儿来,感觉到自己手下书灵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沈玉堂才惊得清醒了几分。 “阿补……可恶,我快死了……等会儿,你先别死……” 书灵像只虫子一样在他手心里顾涌了两下。 “……快说,现在该怎么办。” “书……书……主人快把我送回书里。” 书,书,对放他回家可能对他有利。 但是书在哪呢?沈玉堂双眼迷蒙,勉强辨认出来,书灵爬行前进的方向就是书所在的位置。 他仗着自己胳膊长的优势,往前一趴,就把书抓在了手里。 他蓄力向后一拖,“啪叽”一下,正好盖在书灵身上。 接着就觉眼前金光一闪,他想应当是书灵成功回到了书中,心下一松,颅中突然一痛,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喝——” 沈玉堂骤然恢复呼吸的能力,冰冷的空气入肺的一瞬间,激得他精神一震,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接着,书灵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主人……阿补,能力不够了,只能带您重生到这段剧情……”他的声音很虚弱,只短短交代了这两句就彻底没了动静。 沈玉堂手忙脚乱找到帕巾捂住口鼻,蹲在地上剧烈喘息。 他现在手脚灵活,视线清晰,一眼就知道这是不久前才走过的路,是他从明泽殿出来,回院子的路。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闭着眼都能从这头走到那端,他清楚地知道每一棵树的位置,知道每一块石头的朝向,清楚每一级台阶的高度。 但是现在,就是在这么一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在这片看了十几个年头的冰天雪地中,他蹲在那里,冷汗湿透了里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就在刚刚,他又死了一次。 肺部的剧烈抽动,使他不自主地猛咳,咳到手脚发麻,咳到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这一个伤身害肺,甚至可能导致窒息的动作。 他睁大双眼,像是在努力认清这个现实,但是生理泪水先于真相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刺得右手一抖。 他闭了闭眼,提起精神,快速点下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可以控制呼吸后,张口吞下几粒丹丸,随即席地而坐,快速周转。 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堂觉得呼吸恢复平稳,身上渐暖,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从天色来看,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只是在他起身的时候,肩上的重量,令他愣住了。 他身上,多了一件袍子。 素色锦袍,很普通的款式,没有装饰,只是异常厚实,沈玉堂看不出这是谁的。 他疑惑环视四周,然而此时正是弟子们在苦修丹器的时间,这周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无言抚了一把,指肚上沾了薄薄的霜雪。 它的主人,在外停留了有一段时间。 第161章 不速之客 沈玉堂第一反应是许小白路过。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因为按照许小白的性格,他不会做这种“默默无闻”的行为。 他心中并不平静,环视一圈未发现异常后,就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在待下去,他感觉自己要发热了。 总之是门派内的人,早晚会遇见的,沈玉堂给自己吃定心丸,之后有机会再感谢吧。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留意着周围,一直到自己院门口,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院子周围的结界,一切如常。 所以许小白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那会儿在窗边,若不是他无意间听到了风吹袍角的轻微响动,循声看到了他的衣角,根本不会发现许小白在屋檐下躲着。 他不觉抚上了关节处的指环,现在阿补不在,重来一次到底该怎么做,他只能自己揣摩了。 他合上院门,站在门口在乾坤袋中一通翻找,摸出来一张黄符,反手弹向门楣,念动符咒,待符文闪出金光后,才转身进了屋。 他不想阻止许小白的到来,一来实在纳闷,他到底用了什么招数,二来他也确实有话要问他,师尊那会儿在大殿上交代过的,本来许小白不来寻他,他也会在明天之前跟他见面聊聊,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正事都没干,先一步噶了。 沈玉堂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独自一人沏了壶茶,静静地等待那位不速之客。 他已经想明白了,他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和许小白掏心窝子的那几句话,这回重来,不该说的话,他不问,也要阻止许小白说出口。 只要他不说,书灵和整本书都被许小白蒙在鼓里,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祸从口出,他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果然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就感觉到了符纸已经自动焚毁。 有人进来了。 但是结界中,他并没感到有任何灵力波动。 他捏紧茶杯,灌了口稳稳心神,就像上次一样,走向被风吹开的的窗户边,呆站许久。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听到衣角翻飞一瞬的响动。 他心中疑惑,试探着出声:“小白? ” 无人回应。 沈玉堂眉头渐渐皱起,他向着那个方向望去,真没看到许小白的衣角。 但是他符纸既然已毁,肯定是有人进来了。 想着,伸手抓起随手搭在屏风上的斗篷,打算出门查看一番,结果才刚有动作,就听窗外传来了声音。 “玉堂,是我。” 沈玉堂手上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一把扔下斗篷就去开门。 “大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师尊传音于我,说储物戒和加工用的书卷,都在你这里了,我来取。” 司琻站在门口,发上点点星白,不知是华发又生还是未融化的雪片。 “师兄不进来吗?”沈玉堂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那会儿,明明不是这个展开。 戒指和书,他也是打算下午尽快给大师兄送去,之前着急回房,是为了试探书灵的消息是否灵通,撞见许小白闯进来,更是完完全全意料之外。 如果没有许小白闯入,他确实会直接出门送东西。 但是现在,怎么好像把许小白那段给跳过了? 沈玉堂想不清楚。脑袋也因为吹了许久的冷风,不合时宜地,隐隐有发热的闷痛感。 他讷讷地称正准备送去,转身从乾坤袋中取出东西,递到司琻面前。 门还大敞着,不断有冷气往屋里灌,沈玉堂回来后才存起来的一点热气,就这么几息,就散了个干净。 即便他为了迎接“客人”,此时身上棉衣未除,但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冷意,寻着领口衣逢,往他身体里钻。 司琻接过东西,反手把一个药瓶放在了他的手心。 “这几日虽未落大雪,但是天气见冷,这是我才炼制出来的上品驱寒丹,驱寒退热,生效更快。看你脸色不好,一会儿便先用上吧。” 沈玉堂点头道谢,合上手,还能感觉到瓶身传来的温度。 不知是师兄的体温,还是这丹药刚出炉不久。 他目送司琻,看他转动脚步想要离开,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玉堂。”对方侧身回眸唤他。 沈玉堂应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沉沉的凤眸中,沈玉堂一愣,再回神过来,却见师兄眉目舒展,神情温柔。 还是一贯的模样。 “……怎么了大师兄?” “我……其实怕你笑话,一直没拿出来给你,我炼制了一个春江瓶,配合阵法有聚气升温的功效,你若不介意是下品宝器且功能略欠的话,师兄为你布置上。你多少会好受些。”司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口的大肚瓷瓶,看着模样像凡间用来装酒的容器,只是颜色比酒瓶子秀气,是干净的瓷白。 沈玉堂本来想说不必麻烦,因为自己休整一会还打算去炼器房赶工,并不会在屋中待多久,毕竟明天就要进秘境了,他还有些法器没炼制完成。 但是看司琻已经拿出法器蓄势待发的样子,一时不忍拒绝:“那就,谢谢大师兄。” 司琻笑着,自然地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轻声道:“脸都吹红了,拿好瓶子进屋吧,放在窗台上,把门窗关好,阵法我会设在屋子的东南角,一会儿就暖和了。” 沈玉堂乖巧地接过:“师兄要不要换上我的斗篷?”他的斗篷比其他人的厚实些。 “不用,很快的。”司琻说完,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向里一推,随后从外面替他把门带上了。 沈玉堂只得抱着瓶子走到窗台,将瓷瓶和茶壶并排放在角落。 茶壶? 沈玉堂放置好春江瓶,随意一瞥,动作一顿,看着从中袅袅升起的细腻烟雾,忽然意识到,这也是大师兄送给他的。 他自己虽然擅长炼器,但是毕竟踏入御器境时间短,很多小物件来不及,也没精力去做,所以房中很多法器,都是出自大师兄之手。 这个小茶壶也不例外。 用法力催热会有隔音效果。 而且他记得,在他死之前,这个茶壶明明也是热着的。 那为何,门外的许小白还是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沈玉堂有些恍惚,看着升腾的热气出神,不觉伸手去触碰壶身。 指尖触及的那一瞬,烫意带来的刺痛让他猛地先后一缩,精神跟着一震。 他忽然想起来,这间院子的结界,当年,也是大师兄布置的。 第162章 玉堂心里拧巴 他晃晃脑袋,发热的迹象已经显现出来。 他想不清楚,想不清楚许小白的事是不是和大师兄有关联,或者说,意识到和大师兄有了牵扯,潜意识里,他不愿想那么多。 他更愿意将这些归于巧合。 服用了驱寒丹后,就盘腿于榻上,专心调息。 就算不是巧合……师兄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沈玉堂闭目前一刻,如是安慰自己。 …… 再度睁开眼时,屋中已经温暖如春,沈玉堂一身棉衣,已经出了一身热汗。 烧已经退了,他活动了下松快很多的身体,起身换衣,看窗外天色见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师兄已经离开。 他心里还惦记着师尊交代他的话,换好衣服,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汗,大步出门去。 事情要一件件处理,当务之急还是明天的秘境。 沈玉堂从院中出来,先路过陆流飞的院子,他留心看了一眼,见门上禁制已解,锁也摘了,想来是被默许回来了。 再往深处走,便是许小白的院子,他远远就见院门大开,便直接跨步进去。 不想才绕过影壁,就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他急忙侧身闪避,翻手过来已经握住吉金,抬剑一挡,“当啷”一声,和眼前的利刃相撞一处。 然而却没有挡住迎面的冷气,剑气交锋,有霜雪猝不及防拍在了他的脸上。 凉意使沈玉堂微微侧脸,定睛一看,眼前这剑分明就是凝了冰晶的银霜,正在他鼻尖五寸远的地方,映射细碎的日光。 倒是漂亮。 他用力推开,许小白却又握剑追了上来,两把剑一蓝一金瞬间缠斗在一起,沈玉堂不清楚状况,但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电光火石之间,已和对方过了数十招。 最后还是他后撤一步,用了巧劲,猛地将许小白的剑挑飞出去,这场突如其来的交手才算暂时结束。 许小白笑着去捡剑,不忘夸沈玉堂的剑法高超,沈玉堂却无心跟他应承,他更关心这才短短几天,许小白竟然已经和银霜配合到这种程度了。 “还好,”面对沈玉堂的夸赞,许小白显得比想象的还要平静,“只是手感还略有些生疏,一晃神儿,就使不准了。” 这点可以理解,毕竟许小白的宗门剑银柳是把软剑,轻巧又跟手,他用了十多年,有些招式和剑式已经固定成习惯,突然让他用光剑身就比银柳宽一指的银霜,水剑的状态下可能还好,但是冰剑,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用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谦虚了小白,刚才那力道,我接住也是有些吃力的,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有时间我陪你练。” 沈玉堂来时还在担心上次不欢而散的事,现在见到许小白意外发现他并未情绪用事,倒是练出了成果,心中自然为他高兴。 “哪里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就算师兄不说,我也打算厚着脸皮去找你呢。”许小白捡起剑,站在原地回头答他的话,语气轻快,脸上的笑容和之前一样干净。 沈玉堂恍惚了一下,脑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许小白说过的一句话“跋扈任性的是我,温良乖顺的就不能是我了吗?” 现在阳光温黄,洒在许小白脸上的那一刹,他没移开眼。 是啊,人本就是多面的,现在的他,分明笑得真心。 他忽然有些怀疑,书中剧情本就片面,他若是一味参考甚至遵循,是否会伤了当下的人们? 因为就在死前,他已经明确知道了,现在的许小白,和书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然也不会直接导致他的死亡。 他定定地看着院中持剑而立的素衣少年,他的面庞比后山松树尖上托起那一团雪还要白净。 他也曾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许小白,是他的小师弟,不是书中那个会因爱生怨置他于不顾的人。 但是已经看过结局的他,实在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 尤其是对陆流飞。 但是许小白都和书中不一样了,陆流飞是不是同样如此呢? 沈玉堂无奈发现现在自己总是不自觉将这二人捆绑在一起,明明他们之间,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他一直清楚自己爱记仇的脾气,但是连未来的仇也记……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说实话,他早在发现书灵的逻辑漏洞时,就有了初步猜测,书灵这般不注意细节,而人们的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改变就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偏偏他之前偷懒,马马虎虎就拿下了节点。 所以这必然会导致剧情偏离,这些他早有预测,也确实准备利用这一点,悄无声息地改变结局。 然而令他也没有想到的是,偏差竟然会这么大,更没有想到剧情偏差的惩罚会来的这么直接。 许小白对陆流飞的厌恶“公之于众”的那一刻,竟然直接宣告了他的二次死亡。 沈玉堂现在想想还是觉得颅中隐痛。 在这些发生之前他还想过,如果继续这般阳奉阴违,有没有可能,即便按照书上的剧情走,他们师兄弟也不至于分道扬镳互相伤害? 但是又死一次之后,他又有些犹豫了。 但是他依旧喜欢看阳光洒在白雪上,一切都晶莹透亮的样子,就连周围都会被映得亮堂堂…… “……师兄?沈师兄?” 许小白葱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沈玉堂下意识抓住,反应过来后又尴尬地松开。 他刚才都没注意许小白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师兄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许小白本人并不清楚他在进行什么脑内大战,反手抓住他的袖子就往屋里带,“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沈玉堂怔怔地跟了两步,而后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尽量神色自然道:“我就不进去了,不耽误你练剑,我同你说几句话就走。” 许小白闻言止住脚步,在一步远的站定,却没有回身看他。 “师兄,是不是,对我失望了?因为那天中午的事……” 沈玉堂闻言,脑中警铃大震。 这和当时在屋中说的话一样! 第163章 对不起大师兄 “不,没有。”沈玉堂提高警惕,上次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倒是阴差阳错引导着许小白说出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这次他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那日也是我心急,考虑不周全就来见你,说的话也不怎么耐听。现在看到和银霜配合这般好,更觉得我当时的话欠妥了。” 沈玉堂诚恳地说。 其实那天到底是说了什么,过了这么几天,发生好些事,具体的对话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失落又生气,还觉得许小白虚伪且自大。 那种情绪的左右下,沈玉堂就算想不起来内容也知道自己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但是刚才看到了许小白的练剑成果,又结合师尊同他说的,天赋确实无从说理,何况他有天赋又努力。 许小白没有转身,沈玉堂只得看着他瘦削的肩道歉:“是我自大了,总想着指点你的问题,我这老毛病,总也改不掉。” “该是我求着你别怪我才是。” 说到这里,许小白才回了身,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是沈玉堂想象中的生气,倒是有点难堪。 沈玉堂有些诧异,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我问你有没有对我失望……又不是想要你给我道歉的!那天,那天我就是在任性!” 许小白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练剑是借口……我本就想找师兄,为那日的事道歉。” 沈玉堂恍然,这么说,许小白上次出现在他的院子里,是为了这事而来。 “我……不该说大师兄坏话,我灵根能顺利变异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有师兄们为我奔波。而我,却将得到银霜这个机遇,完全归功于自己天赋异禀。” “自大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许小白说着垂了头。 原来这才是许小白真正打算找他说的,沈玉堂心中五味杂陈,怪不得他在门外听到自己说他不好的话时,反应会那么大。 明明是认错来的,结果一来就被泼了冷水定了死刑,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沈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宽慰:“你确实天赋异禀,也有为自己争取机遇的资本,师兄们会为你高兴的,尤其听到你还惦记着师兄们做过的事。” 说完这些,许小白终于抬起了头,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师兄现在可有时间,再陪我练一会吧?” 沈玉堂犹豫了一下,他还想着师尊让他一定要问的事,但是也不过就犹豫了一瞬,就欣然应下,他不想扫许小白的兴。 二人过招,你来我往,缠斗了半个时辰才停手,最后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相望,沈玉堂看到许小白有些凌乱的马尾,点了点自己的发髻,笑着说:“怪不得进步这么快,你真是太拼了,头发都要散了。” 许小白不知是打得太激烈热得还是被沈玉堂说得羞臊,当即闹了个红脸手忙脚乱绑自己的头发。 沈玉堂过去搭了把手,许小白更不好意思了,他倒是自然地唠上了嗑。 “明日进秘境,师尊交代我们几个互相照应,夺宝的情况太常见,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单独行动去冒险。” “我一会去炼器房,再炼两个碎铃,给你和陆流飞,届时,就算走散,也好互相有个方向。” 交代完这些,头发也绑好了,许小白打来时就骨瘦如柴,明显营养不良,后来进宗门后,身体壮实了些,头发却还是不健康的黄。 但是这会儿阳光也是温温的颜色,打在他的头上,头顶有细碎的发丝没梳平整,感觉毛绒绒的,像是在发光,沈玉堂没忍住上手拍了拍。 许小白抬头看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沈师兄和大师兄已经有了?” “什么?”沈玉堂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碎铃。” “师兄说是给我和二师兄,是只给了我和二师兄还是大师兄早就有了?” “……哈哈,”沈玉堂尴尬笑笑,这可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因为之前不想遇见你们怕触发剧情吧。现在要进秘境不一样了,不管是书灵还是师尊,都要求他们几个在一起,这碎铃做的就是多方必需。 他就是根据需求,用得到才做,毕竟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先后问题沈玉堂根本就没想过,忽然被许小白这么一问,有点不知所措的同时,忽然开了什么窍。 许小白这句话说的,就是在醋自己和大师兄的关系好吧?毕竟,沈玉堂死前才被攻势猛烈地表白过,认清了许小白即便到现在也还是喜欢他的事实。 他咽了咽口水,决定把这个不定时毁天灭地的爱情斩除一下。 “……这都被你发现啦!哈哈哈,其实是我特意炼制给大师兄做定情信物来着,之前在窥境幽谷就用上了发现实在好用,这不就想都安排上嘛!” 沈玉堂故作轻松,且不觉说得又快又大声,为了掩饰心虚还用力地拍了两下许小白的肩膀。 只在心里偷偷说对不起大师兄。 没办法,只有大师兄是透明人,怎么说都不会出事,沈玉堂早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许小白像是傻掉了,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定情?信物?” 沈玉堂笑着点头,擦了擦练剑冒出来的汗。 然而许小白下一句就给他整沉默了。 “但是师兄。” “咱们不是禁止早恋吗。” 第164章 脚踏多条船 “你……说的对。”沈玉堂嘴角的弧度差点挂不住。 他刚才脑子一热还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妙计。 早恋……他忘了这茬了。 果真是搬起石头终会砸自己的脚吗? “那个,其实是我单方面定情,毕竟是我一个人做的嘛。”沈玉堂疯狂找补,幸亏这东西不是交换来的。 “那你暗恋……大师兄?” 在许小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沈玉堂重重点头。 “那,你不喜欢二师兄了?” 沈玉堂心说这孩子真是受到刺激了,问话都这么直接了,但是涉及主角他不能贸然回答。 “我这不是,正准备给他做了吗?”沈玉堂含糊其辞,“他有,你也有。” 书上只说他倾心陆流飞,又没说他只倾心陆流飞。 “脚踏多条船”怎么了,他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没有打雷的迹象。 他正沾沾自喜,低头却见许小白一脸便秘的表情,不过好在他没有继续问这件事,沈玉堂自觉逃过一劫。 “那,小白你也好好做准备,我先去炼器房。” 只不过氛围还是有些诡异,他想尽快离开现场,师尊交代的事,大不了明天再问,省得节外生枝,然而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物品破空的声音,他拧身抬手一抓。 又硬又软的,硌手。 他摊掌一看,正是他的那个钱袋。 沈玉堂扯扯嘴角,这是什么展开,钱袋这个是也是强制要走的剧情吗? 这边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许小白就幽幽开口:“师兄不是要炼器吗,这些给你用。” 沈玉堂看着这个熟悉的钱袋,真的就是他那个普通的物件,是初入师门时,宗门给配的,花样和不了都不是特别好,当时不知是丢了还是随长辈们出行时施舍出去了,反正后来就不见了,他对这个不值钱的钱袋不怎么在意,最多就是念着“师门第一个”的标签罢了。 但是许小白竟然用了这么久,明明他自己进师门时也有配。却把他的这个用得束口处都有些磨损了,明显是抽拉次数太多导致的。 “这不是你娶媳妇用的吗?”都到眼前了,问出来也就是顺口的事。 “嗯,就是给你的。” 沈玉堂脑中嗡的一声,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会吧,师尊让他问这个钱袋的事,是为了让自己知道许小白的心意? 沈玉堂感觉自己的五感都被糊住了,勉强分析这其中的含义……他能理解师尊想要让他们师兄弟几个团结一心的想法,但是也不能这么个团结法啊,让他强行开窍和师弟恩爱抵万难吗?师尊你不要太离谱……且不谈他本人不愿意,光是书灵都不会放过自己,他可是刚因为表白死了一次。 况且咱们宗门不是还禁止早恋呢? 沈玉堂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无论是为了宗门规定得以维系还是为了自己的命。都不允许。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看我跟你二师兄讨债太窘迫了?其实没有的事儿,你留着用。”沈玉堂装傻推辞。 眼见着许小白要张口又补充道:“放心,你成婚时我不会小气到只送这么一个旧钱袋的。” 沈玉堂一把将钱袋丢了回去,维持着笑脸,就这么同许小白对视了几息,他看见对方嘴唇开合,却只是咕哝了句什么,沈玉堂没听清。 接着许小白便大力地将钱袋重新掷到了沈玉堂怀里。 砸的沈玉堂“哦吼”一声。 许小白却背过了身,语气有些冷硬,但是吐出来的话却是得体:“自然是玩笑话,只是说这些钱本就该还给师兄的,二师兄从你那顺来的物件,好多我也沾光,这些,便是我俩还的。” 这下沈玉堂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许小白这话说得漂亮,既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又能体现他和陆流飞目前本就该暧昧不清的关系,实在是一举两得。 而且他之前讨债陆流飞,确实没有多要,一方面是考虑在长辈面前太落他面子不大好,另一方面灵石太多带在身上也不方便,不如以后跟陆流飞本人慢慢讨,再有也是因为他自己拉不下来那个脸,一次要好几万,不知情的听起来很像自己狮子大开口。 这对他影响不好。 虽然现在也不太好。 “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沈玉堂没开袋清点,光凭手中的重量就能估摸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许小白是怎么攒下来这些钱的,真不少。“你还真是,救你二师兄一条狗命。” 他在调侃,但是对方没笑出来。 沈玉堂尴尬得直挠头,最后还是问了句正经的:“二师兄那里,我见了面再同他说吧,还是你亲自说?”他肯定会高兴的。 后半句沈玉堂没说,虽然他清楚,许小白帮陆流飞还钱,以这种方式,在陆流飞眼里相当于是跟他站在了一条线上,以他的性格,高兴到跳起来都不过分。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话说出来,许小白不会高兴。 正揣摩着,果然就听许小白不大高兴地答了句:“师兄随意。” 沈玉堂便识趣地告辞了。 “哎……” 走在通往炼器房的路上,沈玉堂一直长吁短叹。 叹这爱情啊,爱情…… 他就算拿着原着也看不透这人和人之间的爱情,太复杂了。 他感叹自己怎么就不能是他师兄弟们肚子里的蛔虫?他想听听他们的心声,这样他铁定能趋利避害,把这书中世界掌控在手中。 虽然不切实际,但是沈玉堂是真的想。 因为重生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天杀的,他还体验了两次!还不都是折在了一个“情”?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真的不能变成个蛔虫吗……” “蛔虫?一般幻形也只会选用和自己体型相差不超过二分之一的,玉堂为何会想变成那么小的东西?”是司琻的声音,“差别太大,会伤根本。” 第165章 伤到了 “大师兄。”沈玉堂身体一僵,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炼器房门口了,他干笑应承,“我就是……突发奇想。” 司琻闻言点头:“想来确实用处极大,我也曾经心动过,但是幻形此术极其难修,需要丹药、法器和符咒三重加持,耗神又耗力,轻易非必须还是先搁置。” 原来还真有门道,沈玉堂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查阅一下,嘴上连道师兄所言极是。乖巧地让身跟在司琻身后进了炼器房。 “师兄那边已经收尾了吗?” 沈玉堂边准备器材边说。 他去补任务临出发前给司琻传音过,交代了自己还有几瓶丹药需要回炉,等他回来再做怕是来不及,便全部托付给了大师兄。 当时没过多久司琻就回复说叫他放心。 “都装好瓶了,”司琻说着就拿出一个乾坤袋放在入门处的桌子上,“记得拿。” 沈玉堂这边准备好了材料,刚升起地火热炉子,见状拍拍手上的灰尘就小跑几步过来,才看见袋子就觉眼前一亮,没急着打开,就捧在在手中端详。 “师兄你还特意炼了个乾坤袋!”之所以这么笃定是特意给他的,是因为在这个白金色锻就的袋子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沈字,不怎么显眼,但是近距离看并不会被忽略,因为这个字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印在上面的,轻微一动,字体表面竟然流光溢彩。 而且乾坤袋触感也是温软细腻,他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料子,竟然叫人摸着像是装了一袋子水一样。 沈玉堂一时爱不释手,他最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好神奇,这得是上品的手感了吧。”这种物件沈玉堂感应不准,因为日常用具他做的少。 “不过中上,权当练手,你且用着,炼出更好的了,再给你换。” 沈玉堂欣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边应着谢谢师兄,一边在心中感叹,幸亏当时做出来那个粗糙的乾坤袋没有送出去,不然这一对比,还不够丢人的。 “师兄费心了!又是帮我炼丹还挤时间做了乾坤袋,我正愁炼的法器太多太杂,想分装但是袋子不够呢,真是,解我燃眉之急!” 司琻听这话自然也是高兴,嘴角的弧度打从沈玉堂说话开始就一直没下来过。 “你炼制出来的成色本身就好,我回炉并不费力。晚些你记得开瓶确认好,到时取用方便。现在先炼器吧,炉子热好了。”司琻说着,拿起了桌上的工具,准备和沈玉堂一起,“我看你的清单上还有不少未炼制,有哪些是此行急需的?我帮你。” 沈玉堂麻利地把乾坤袋塞进怀里,直接从司琻手中接过工具,干脆地说:“不必不必,师兄休息,明天就要出发,该休整就休整,我下午已经歇够了,自己来就行,时间完全够用。” 说完却见司琻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颠颠地跑到炉子旁抽出一个垫子,放在司琻脚边:“要不师兄给我护法?不过炉子边太热,师兄就在这坐着吧。” 司琻无奈,就远远地在桌边盘腿坐下了。 沈玉堂也回到器炉前忙活起来。 其实大师兄说的没错,早在开始做准备时,他就列好了清单,现在还有近半数没做,其中还有几个是他之前没做过的新法器,还不知能不能炼制成功。 对了还要另外加上两个碎铃。 不过这个他熟,干脆优先炼制这个。 …… 司琻知道沈玉堂说是叫他护法,实际就是让他别伸手掺和,他知道自己的炼器实力不如玉堂,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在一旁入定。 直到感觉室内热度明显上升,他的脑门上都腻了一层汗后,才疑惑地睁开眼睛。 他之前待在公共炼器房里都没这么热。 这边单人间,炉子少,空间也大,怎的会这般蒸人? 然而这一睁眼就直接惊得他一怔。 玉堂这是……? 沈玉堂把屋里配套的炼器炉拆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三个炉身那般宽,两个炉身高的鼎。 这个鼎就稳稳的坐在之前炉子的位置,下方本来可以称得上是熊熊燃烧的地火,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衬托下,像一簇火苗。 而沈玉堂本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梯子,看着像是三长老整理书架时会用的那种,此时他正坐在顶端,一手一个大筐,哗哗地往鼎里面倒材料。 跟倒水一样。 司琻赶紧起身,定睛一看,倒的不是别的,全是红彤彤的火系晶石。 而且看这光泽和成色,应当都是上品。 看得他眉毛都蹙起来了,紧走两步,来到了鼎下,仰头看沈玉堂,心中有些焦躁,但是没出声。 沈玉堂自然也看到了他。 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他一共准备了四筐,全倒进去之后才抱着筐下来。 司琻眉头依旧拧着,抬手接过那一摞竹筐。 沈玉堂瞬间笑容灿烂:“谢谢师兄。” 他轻巧地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边挪梯子边感慨:“可惜我还没学会凡缥缈,不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司琻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继续忙活,欲言又止。 又言:“可以去请教三长老院中的白九。” “白师弟,对,我知道他,符箓法术实在厉害。我也是见他使过一次,才有了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正经去学,”说着偏头看他又是一笑,“也是没想到今天就想用上了。” “回头我琢……” 沈玉堂话说了一半,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司琻先一步反应过来,抽出帕巾,上前抓住他,一只手给他擦鼻血,一只手不由分说往他体内灌送灵力。 沈玉堂没设防,水系灵流涌进身体的那一刻,猝不及防被清凉的感觉刺了一下,闷哼一声又赶紧侧头保持安静。 “那些火系灵石哪里来的?”司琻本来犹豫着不好说出口的话,看到他这般模样,哪里还想着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就问了。 沈玉堂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从师兄手里接过帕子,随意抹了几下吞了颗回灵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找的材料……我想炼个大物件,就给我的鼎加了个缩放阵,想着这样会炼得快点,但是地火这个劲儿……有点不足。我看柜子里有些火灵石,就拿来加加热。” “我怎么不记得咱们柜子里的晶石是论筐放的。”司琻的声音见冷,手上帮沈玉堂疗伤的灵流却如纱般轻柔。 沈玉堂别扭着不肯答话,司琻却不想放过他:“是不是用双耳琳琅了。” 沈玉堂抬眸看了他一眼,大师兄一双凤眸不笑的时候凛厉非常,他只对视了一瞬就不觉低了头,心说自己都这么大了,竟然还会像小时候一样,被大师兄的气势压得不敢抬头。 想着还是鼓起勇气抽出了手。 然而就抽出的一瞬间,才擦干净的鼻血,就这么“即时”,又流出一道。 沈玉堂赶紧伸手去捂,还没捂上,鲜红的血迹就“啪嗒”一下,急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看着血液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又顺着手心的掌纹蔓延成一朵朵花,在他的眼中连成赤色的一片,自己也傻眼了。 茫然道:“之前也没这样啊……” 第166章 长冥 司琻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眼见着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赶紧控制住他的头颅,微微侧偏,又拉住他,小心到远离炉鼎的位置坐下,期间水系灵力一刻不停输送进沈玉堂的体内狂灌。 但是奇怪的是,司琻并探不出沈玉堂到底哪里有损,他几乎寻遍全身,也只能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最后只能焦灼地,漫无目地输送灵力。 尽量全方位治疗一遍。 不过好在几息后,血势就止住了。 这次沈玉堂没再抽手,见不流血了就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擦脸。 片刻后,司琻松开了他,看他真没事了,才松一口气,只是脸色并不比刚才好。 沈玉堂只当他在生气自己故意抽出手的事,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大师兄,我刚才还以为止住了呢,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爱流鼻血,所以就没当回事儿。” 他自己打开药瓶吞了几颗丹丸,满不在乎道:“是不是炉鼎太热了?熏得我上火了都,不过师兄别担心,我这就快完成了。” 说着就要起身继续炼制,然而才撑起身子,就被司琻按住了。 “不是那个原因。”司琻一开口,周身的气场就不似刚才那般冷意渗人了,他音色本就低沉,这会儿语气也柔和下来,整个人温和许多。 沈玉堂疑惑坐下。 “你的身体很健康,并非是体虚火旺。”他顿了一下,对上沈玉堂的眼睛才继续说,“你不也猜到了吗?当是双耳琳琅的问题。” 沈玉堂心虚地低下头,提到这个他就没办法直视司琻,以及他鬓角的华发。 “我……有过担忧 ,但是或许品级低些的,用它就没事呢?毕竟,最开始在幽谷中时,一次性生成了许多水晶石,还有几个乾坤袋,并未察觉异常。这次,不过是些火晶石,而且成色品级都不及那日的。”沈玉堂神色纠结,但还想挣扎一下,“会不会是因为别的,我平时没注意到的?” 司琻没有否认,只是沉默良久,才打着商量开口:“许是我疗愈术尚且不精,探不出根由,但是为防万一,下次,你若再想用双耳琳琅的时候,务必,让我在场。” 沈玉堂清楚大师兄的担忧,心中缓缓腾起一股暖意。 不禁感叹,到底是不一样了,这要是搁以前,师兄指定把双耳琳琅给他没收了,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少时惹事和外门弟子打架,司琻发现后按着他就把他的剑收了。 沈玉堂默默感慨一番,抬眸见大师兄依旧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禁张开双臂,倾身揽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拥住,用力了拍了拍以示安慰:“师兄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 “但是不便答应我吗?” 沈玉堂感觉到后腰上的轻触,是司琻虚虚的回应。 沈玉堂微不可察地挺动了下身子:“……自然方便,到时再去找师兄给我护法!” 说完他就利落起身,转身向炉鼎走去。 一边走心中一边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因为才死过一次开始经历迟来的走马灯吗?竟然会频频想起早些年的事,还一冲动抱上了大师兄? 这种肉麻的举动小时候他都没做过多少…… 关键大师兄还回应他了……大概是看他要脸不好意思推开吧。 这后知后觉的羞臊掺着些许懊恼,叫他接下来直到炼器结束都没敢再看司琻一眼。 偏偏大师兄一门心思要做他的护法,几个时辰下来,硬是没出这个房间一步。 不过后面沈玉堂也无暇顾及,因为炉鼎变大,他本意是想让炉鼎中存蓄更多的灵力,但是这样一来精准程度也更不容易把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操作起来,沈玉堂的汗没一会儿就浸透了衣衫。 他专心在红光中的器物上,后来司琻轻手轻脚给他加阵法散热都没注意到。 只因为这个法器对他来说尤为重要。是这次进去秘境后,他需要亲手舍弃的一个灵器。 虽然现在书灵尚未恢复,但是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难逃一劫,与其消极避难,不如正面迎击。 只是毕竟是灵器,他打从进入御器境以来,还未成功炼制出一件,现在费尽心力去炼了,却是奔着丢弃去的。 想想就叫人心痛。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心痛也只能炼完再心痛。 …… 沈玉堂收力结束,搬来梯子,爬上顶端,掀开炉鼎的那一刻。 周遭骤然被黑暗霸道吞噬。 像是正在书写的书页忽然被泼了墨,像是眼睛被猝然刺瞎,来不及感知疼痛闭眼,就忽然什么都看不见。 “玉堂?”是司琻在唤他,能听出少有的慌张。 沈玉堂却异常淡定,因为他知道,这是炼成了。 便轻声回应道:“师兄莫慌,这法器就是这般,一会儿就好。”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容器,双唇开合念动咒语,引导着初具灵性的器物,自己钻进其中。 进入的那一刹那,眼前的黑暗也随之抽丝剥茧,一齐消失在沈玉堂手中的紫金葫芦里。 这葫芦还是之前从沈鑫那里顺来的,当初听他吹牛说可以吸纳世间万物,沈玉堂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 周围恢复光明,沈玉堂下来想跟司琻简单说明,还没开口,司琻就先问起来了。 “灵器?是长冥珠?” 沈玉堂便闭了嘴,只管点头,毕竟炼制这个东西本来就挺奇怪的,除了骤然吞噬密闭空间内的光芒外,就再没其他用途。而他还为此大费周章,实在可疑,所以还是少说少错为妙。 好在司琻只是皱眉表示不解,眼中满是疑惑之外,并没多问什么。 他更在意的还是他的身体:“不管怎么说,三个时辰炼制出一个灵器,还是太冒险了,虽身体损耗也大。早知这般,为何不叫我帮你。” “凡是丹药,多少都有丹毒,你这次……又吃了多少?” “没吃多少。”沈玉堂嗫嚅道,虽然在司琻听来不怎么可信,但是沈玉堂真没吃太多。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用心去做,这件灵器,肯定会出炉。 毕竟剧情马上就要用到。 虽然他用了点小手段,中间过程还出了点小意外,但是对于灵器的炼制来说,无论是时长还是灵力消耗,长冥珠无疑是耗费最少的那个。 只要能出炉,不论品级如何,都是赚到。 “还是先恭喜你,这是你亲手炼制出的第一个灵器,不认主吗?” 司琻先岔开了话题,估计是觉得沈玉堂不会老实回答他吃了多少,所以放弃追问了。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沈玉堂来说,无疑是最殇的。 “谢谢师兄,先不了,我感觉它意愿不大,晚些再看吧。” 沈玉堂只得搪塞。 不过这珠子确实没给他释放任何信号。 大概它也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吧。 这么想着,沈玉堂心中那一丝亲手炼制出灵器的欣喜,在他的胸怀间不过荡漾了片刻,就消失殆尽了。 第167章 夜谈 长冥珠是沈玉堂放在最后炼的,这会儿收了尾,将巨大的炉鼎也收进了乾坤袋,司琻在一旁默默收敛着材料,收拾到坐垫周边时,忽然注意到地上躺了一个敞着半边口的旧钱袋。 他束好口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玉堂,这不是许小白的钱袋吗?” 沈玉堂正在清点自己是否有错漏的法器尚没装进袋中,听到司琻喊他匆匆看了一眼。 “哦,是,不过这个本来不是我的嘛,今天他还给我了,里面的灵石是他替陆流飞还的钱,”他手上正忙着,话说得很快,“挺多的,差不多有十八万,我刚才本想着用点当耗材,但是看着品相实在好,就先搁着了。” 司琻听他这么说,就照常替他收起来了,但难免疑惑:“许小白不像是会替陆流飞还债的人。” “嗯……他说二师兄耗资那么大,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害,别管他们了,反正带上这些,也省得再往储灵行跑一趟了。” 沈玉堂确实忙活得很,他想要分装一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因而埋头苦干,根本没注意到司琻疑虑渐深的眼神。 收拾好一切已经时至深夜,期间沈玉堂多次叫司琻先回去休息,对方就是不肯,沈玉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已经炼器结束了,大师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现在只剩下器物丹药之类的分装,这种活,又不能叫别人代劳,存放在哪里,随取随用他本人必须熟知才行,所以司琻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 但是沈玉堂又实在拗不过他,最终便妥协了大师兄给他打下手… 回去的路上,沈玉堂还忍不住吐槽他:“大师兄今日怎么这般不放心我?比我少时惹祸那段时间看得还紧……总不至于因为我流了一次鼻血就紧张这样吧?” 司琻没有否认,只是走在他身侧轻笑:“只是没有事做,忽然怀念你惹祸的时候了。” 沈玉堂知道他在开玩笑,便顺着话回忆起之前:“师兄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从山下带来的话本子?写得那叫一个稀烂。” “自然,本想着给你解闷,但我不会选,便随着他人买了几本,挑的还都是卖得快的,没想着你会看得那么生气。” 沈玉堂嘴角不觉扬了起来:“主要是那写的是真气人啊,要不是你守着,我真的会提刀上门!” 那段时间沈玉堂就跟一个冒着火星的小炮仗一样,随时随地有爆炸的风险。 尤其是司琻发现异常直接把书给他收了之后,沈玉堂每天都处于暴躁的状态,像个熟透的西红柿,出没于早修堂,午修场。 而这副面貌难免会引来其他同门的私语和嗤笑,更激得沈玉堂每天都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这都没炸全靠他强大的自制力。 以及刚进师门不久,不敢。 但是司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时他们还住在一个院子,见他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天还有持续下去的趋势后,司琻就把他从隔壁转移到了自己房间。 把书还给他,亲自守着他看。 原因无他,就是沈玉堂说的一句话:“看不到结局,就只能想前面,但是前面都是垃圾,我越想越气。” 司琻便决定叫他看完,好断了念想。 但是不知他是低估了沈玉堂的脾气,还是高估了话本的水平,每晚烛光下都能看到沈玉堂“磨刀霍霍”的躁动以及“跃跃欲试。 最后司琻无奈只得把他的剑没收,握在自己手里。 像是老母亲在逼自己不上进的儿子考举一样,守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沈玉堂,但欲罢不能地夜读。 “现在想起来那本书我还是恨得牙痒痒!”沈玉堂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是小时候的情绪到现在依旧热烈。 司琻嘴角也挂上浅笑,沈玉堂初来的那段时间,是他从来没应付过的鸡飞狗跳,同样是他枯燥了二十年的生活,骤然注入活力的开始。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不自觉会关注这个机灵又跳脱的师弟。 “最后不是都烧了吗?”司琻不禁调侃道,“烧的时候还捶胸顿足的。” 自己说还好,沈玉堂没想到大师兄也记得这么清楚,闻言就闹了个大红脸,脚程不觉加快。 司琻就跟在他半步远的身后,配合着他的速度,亦步亦趋。 他垂着眼,看他轻快的脚步踢着鹅黄色的靴子,踩在月光上,把皎洁的白踩得松软又温暖。 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抬眸看着熬了半宿依旧雄赳赳气昂昂,精神十足的人,脱口而出又变成了黏糊糊的叮嘱。 “记得书中有说,此去你会和流飞小白有摩擦,千万记得以自身安全为主。若我能同你在一处还好,就怕秘境有传送阵法,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生了状况,而我没能及时赶到,无论如何,你都要先保全自己。毕竟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这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针对你,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风险总比你要小,这次你就听我的,顾全自己……” 沈玉堂听着,脚步不觉慢了下来,怪不得师兄这么晚还要坚持陪他,原来他心里还有这么多事要交代。 他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说自己知道了,司琻看他回应,从不说废话的他,竟然越说越多,一路念叨到了沈玉堂院门口。 沈玉堂站定,司琻还有些意犹未尽。 “三金前辈那边也没有来信,难知那本书该如何破。” 沈玉堂现在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按照剧情走了,只是碍于书灵,没办法跟大师兄好好商讨。 现在倒是让他独自费神 ,想了这么多。 “师兄且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难过的那关,是师兄和三金帮我把命抢回来了,现在,没有人比我更爱惜这条命。” 虽然实际情况是自己已经死了两次,沈玉堂越想越愧疚,大师兄和三金为了他这条烂命煞费苦心,自己却莫名其妙丢了一次又一次。 不过往好了想这也让他更惜命了,沈玉堂及时宽慰自己。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再来一次自己无法重生。 毕竟直到现在,一天过去了,书灵还没有露面。 沈玉堂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但得不到他的回应。 倘若再降惊雷,书灵也扛不住的。 但是现在主要还是先安抚好比他还焦虑是大师兄:“况且,我炼了那么多东西呢,丹药也是,准备很充分,我们没问题的。” 司琻点点头,说了太多,竟然把自己越说越愁, 这会神色稍缓但是眉头依旧皱着一个川字。 沈玉堂看着他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不再开口或安慰,只把腰杆笔直,准备接收关爱的样子。 就见司琻踌躇片刻,慢慢呼出一口气,才郑重其事说:“明日,以至秘境探宝这段时间,三金前辈肯定会到场……” 沈玉堂听到这里不觉咽了咽口水,他已经猜到司琻要说什么了。 “届时,若你情况危急,我会摇动传音铃。” 第168章 磨蹭 沈玉堂不知道沈鑫明天会以什么身份到场,但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是沈玉堂的父亲。 因为他现在的“父亲”是凡间的富商。 那个一身铜臭的身份是上不来极北之地的皑皑雪山的。 “那岂不就暴露了啊。”沈玉堂玩笑道。 司琻却是一脸正经:“那就做好一鸣惊人的准备吧。” …… 第二日丑时,南天门灯火通明,广场上各路修士齐聚于此,整装待发。 沈玉堂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收拾好自己,汇入了人流。 他一到广场就寻找司琻的位置。 虽然人头攒动,但是门派各自扎堆,找人并不困难,沈玉堂绕着广场走了半圈就看到了同样在人群中穿梭的司琻。 他今日没穿门派校服,而是一身玄衣,束着银色腰封,和银色的发扣呼应,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门派服中特别显眼。 “大师兄!”沈玉堂叫他,司琻却没应。 沈玉堂几步穿过人群走到他附近,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枚玉简,此刻正微微发着光,司琻正专注其上。 沈玉堂不觉噤了声。 静候片刻,司琻并指在玉简顶端一抹,就见微光恍得大盛一瞬,又忽地收敛。 凝成一串串细小字符,在玉简尖端盘旋。 司琻周边,以他为中心,慢慢围成了一个圈,沈玉堂不明所以便站在外围,眯眼细看,那竟是一个个人名。 片刻,玉简上的光黯淡下来,名字们却是发着光,飘向了这些围在司琻身边的人们。 看着装都是一个门派的,他们纷纷伸手,目光紧紧追随着字符,直至落入他们手心,微光一闪后消失不见。 脸上留下欣喜和迫切。 沈玉堂恍然大悟,这便是秘境通行凭证了。 司琻这边收起暗掉的玉简,又拿出了另一支荧着光的,沈玉堂看着他的动作心知司琻还有任务,便没开口再唤,准备默默走掉,等他忙完了再说。 但是司琻却脚步一转,向他过来了:“玉堂刚才可是在唤我?” 沈玉堂本来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听到动静又转头往回看。 这一扭头,就猝不及防被一盏灯晃了眼,匆忙闭了下,再睁开,司琻已经站在他眼前了。 好像瞬移般,身形忽近。 叫沈玉堂心头一跳。 刚才晃眼的那盏灯正被他挡在身后,只从他的身侧,露出毛刺刺的头,像是给大师兄镀了个亮亮的毛边。 沈玉堂忽然觉得这灯也是可爱的。 但是想到师兄正忙着还过来处理他的事,不想耽误时间便忙不迭说了自己的请求:“师兄,我有一活物需要随身带着,能不能麻烦师兄……” 沈玉堂还没说完司琻就点了头:“好,且给我吧。” 沈玉堂连忙把一直护在手心里的东西递到司琻面前。 是培满了土的一个广口粗瓷碗。 司琻疑惑地看了沈玉堂一眼,伸手覆上,毫无预兆的,瓷碗凭空消失了。 沈玉堂这才发现那枚储物戒就戴在大师兄的左手拇指上。 戒指粗厚,衬得司琻指节分明有力,整体看着和之前稍有不同,色泽也更温润厚重些,感觉比之前还低调了。 要不是刚才沈玉堂一直盯着,都没注意不到它。 “是种了什么东西吗?没事,我会帮你先照看着,咱们门派的人都在前面,你先过去吧。” 司琻说完没等沈玉堂回答,也不等他道谢就转身离开,脚步匆匆,显然是还有其他门派的没发放完。 沈玉堂准备好的说辞也没用上。 昨晚他和书灵简单的交流了一下,定好了严格按照书中行动,帮书灵恢复力量的计划。 同时决定将梧桐子种植提上日程。 而刚才那口瓷碗中埋着的正是梧桐子。 梧桐子生长周期不定,沈玉堂他们这次进秘境究竟会多久出来也说不准。 尽管书灵信誓旦旦半个月归来。 但是沈玉堂看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可信。 于是决定现在就种,然后想办法带在身上。 这便打上司琻储物戒的主意。 他还考虑到灵骨粉颜色太过可疑,便在顶上之上铺了一层红土掩人耳目,这样装在粗瓷碗里,就跟闲暇时小弟子们培育的灵植别无二致。 他知道大师兄对他没什么戒心,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连一句问询都没有,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收了进去。 沈玉堂心头大事了一桩,独自转了一圈,随手修理了几个供灵不是很顺畅的灯后,便往人群前方走。 想着陆流飞和许小白都在,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本欲在转会儿的,但是这么一圈儿,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于是不情不愿挪着步子往前去。 只是远远地看见二人的身影时,沈玉堂还是忍不住叹气,他俩分开,一个个来还好,同时面对的话,他总觉得有些应付不来。 然而这口气还没叹完,他就觉得小臂一紧。 有人扒拉他。 沈玉堂偏头看去,就见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弟子,抓住了他的袖子。 看衣服,是南天门的杂役弟子。 “这位师兄,你可认识陆流飞?” 沈玉堂眼皮一跳:“认识,那不,就在前边儿呢。” 说着抬手指给他看,顺便扯出自己的袖子。 哪知这小弟子却是根本没看,只闷头找出个一个牌子,不由分说往沈玉堂手里一塞:“认识就好,就看您眼熟,劳烦您帮我将这个送到他手上,我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时间紧迫我先走一步,谢过这位面善的师兄……” 话都没说完,留着飘荡的尾音,人就已经走远了。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沈玉堂不是第一次见这种脚程极快的奇人,没想到再见竟是窝火大于惊异。 但是都在自己手里了,都是同门,总不能放任不管。 这下沈玉堂没了磨蹭的理由,一脸苦大仇深地来到门派队伍中,收拾好情绪,管理了表情才走到陆流飞面前,将那块牌子递过去。 哪料陆流飞愣了一瞬,竟然气愤道。 “你是故意的吧?” 第169章 低声些! 沈玉堂本来就因为陆中天告状的事心里不大痛快,默念了好几遍师尊嘱咐的“好好相处”,才勉强做到一脸平静,听他这话语气不对,抬眸一看这小子还真没给自己好脸色,登时眉毛就竖起来了。 本来被逼着走剧情就烦。 “二师兄你伤的不是腿吗?” “那上边不是写着储灵行?你认不得了?” “你自己不去取,我打那边过来,有个师弟叫住我给你捎过来,还落你口舌了。” 沈玉堂真是莫名其妙极了。 结果陆流飞听了这话,反而更气了,只是没说什么,抬手往储灵行的牌子上一抹,像是启动了什么阵法一样,凭空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光圈,陆流飞伸手进去,抓出来一个钱袋。 气吼吼地掷到了沈玉堂怀里 。 沈玉堂抬手接住,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看向许小白,对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 沈玉堂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贿赂我说几句你爱听的?” 陆流飞一脸不耐:“你不是缺钱吗?还你的。十六万八,以后别念叨我欠你钱了。” 沈玉堂一愣,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许小白难道没跟陆流飞说吗? 正纳闷,许小白凑上前来半步开口了:“二师兄既然执意想亲自清账,那我也不好说什么,昨日那些,就算是存在沈师兄那里吧。” 意思是许小白已经表明替陆流飞还债,但是陆流飞拒绝了。 沈玉堂眉毛一跳,转脸看见陆流飞愈发阴沉的脸,手里的钱袋好似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陆流飞虽然也是有蹦起来的趋势,但是显然是气得。 许小白帮他,不该是他求之不得的吗? 沈玉堂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他们背着人又发生了什么,目光在二人的脸上徘徊了一阵,转手把钱袋塞到了一旁的许小白手里:“既然如此,存着也好,但是这次进秘境,身上还是带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这十六万八,你就先取出来,剩下的回来后我替你存进储灵行。” 烫手的山芋处理出去了,沈玉堂沾沾自喜。 倒是陆流飞更不耐烦了。 “早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些,我就不借你的了。” 沈玉堂本意还想着自己机灵一下,稍微缓和一下气氛。 这话一入耳,沈玉堂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陆流飞只是的前期单纯手头紧后来想赖账,从没想过二师兄是真的没把他的钱当回事儿啊?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吧?” 陆流飞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真没人像你这么财迷。” “什么意思?我财迷?你不财迷你还要我的钱??” “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你也觉得钱财皆俗物入不得眼呢。” “是不是还觉得十六万八不值一提?觉得几个臭钱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去跟你讨债简直就是侮辱你的身价?”沈玉堂的拳头不觉攥紧,呼吸也随着脱口而出话语急促起来,“二师兄我且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我的?” 陆流飞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沈玉堂分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屑,眼神飘忽隐有慌乱无措。 他不敢眨眼,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怕自己错怪了他。 直到许小白身影一错,站在了他们中间,背身向他,挡住了沈玉堂的视线。 他的目光骤然落在许小白校服上,那上面有南天门的纹样。 就跟那日陆流飞站在他身前,为他仗义执言时一样。 他忽然觉得荒唐,不禁笑出了声:“原来你一直只是把我这里当做一个随取随用也不用想着还的金库啊。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至少,至少你站在我身前的时候,真的理解我呢。” “最起码当初呢……算了,我真是蠢透了……”沈玉堂声音越说越低。 像是江边夕阳垂落,低进水里,吞尽余晖后空气里只剩凉意。 沈玉堂闭了闭眼,眼中的涩意让他难受,他听着许小白对陆流飞说了什么,入了耳却思索不得,再抬起头来时,陆流飞已经不见了。 他调整好自己,拍了拍许小白的肩膀:“小白,我没事。” 许小白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和……恨铁不成钢? “别气了,反正现在钱也还清了,我也没亏什么。” “沈师兄还是那么爱逞强,”许小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的脸已经红得跟后山的芍药一般了。” 沈玉堂听着只觉好笑,一生气就上脸,真是叫他连情绪都难藏。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别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之前他的行动确实有利于我,权当两清吧,同门师兄弟,我也不想太刻薄。”沈玉堂语气平静地说。 许小白却古怪地看他,疑惑道:“……沈师兄,这可不像你。” “嗯?”沈玉堂开始在乾坤袋中翻找东西,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第一次在修习场上御物时运起的小石子砸了二长老二徒弟的膝盖他直接磕你面前了,你还……” 沈玉堂先是震惊了一瞬,不敢置信地看向许小白,却对上对方,正直视着他的眼睛,一脸无辜地吐着这些惊世骇俗的话。 沈玉堂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撒开乾坤袋直接上手就捂住了许小白说这么多都大气不带喘的嘴。 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许小白闻言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直接两手齐上,扒拉开他的手,但似乎是顾及沈玉堂的面子,声音比刚开始小了很多。 “我都看见了!” 沈玉堂痛苦闭目。 许小白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我知道是因为他在早修堂上伸脚绊你。” “……好吧,谢谢你看全了前因后果,作为回报,我也承认,我是挺记仇的。” 许小白点头表示赞同:“记仇且刻薄。” 沈玉堂无法反驳,他怎么维护形象也不成了呢? 许小白却没说完:“而且还迟钝。” 沈玉堂没理解,就听许小白接着说:“所以,我才不信师兄你会这么轻易原谅二师兄。”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牵制着你呢?” 第170章 出发 沈玉堂疑惑地打量许小白:“你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许小白瘪瘪嘴,跟他拉开了距离:“我一直就这样,是你没发现罢了。” “这样吗……好事。“沈玉堂莫名尴尬。“不过我也说不上原谅不原谅的,他把钱都还了就是了。” “口是心非。” “不是,我真这么想的,之前就当我是在自我感动,虽然确实有点生气,但是更深的也犯不上。” “没理硬说。” 沈玉堂:…… 那你还问,说了你又不信。 “……是,挺想揍他一顿的,当时要不是他出头,那帮碎嘴子和二长老家的老二就能整整齐齐了。” “那你还挺为他着想的。”许小白忽然阴阳怪气,“怕那帮人出事算二师兄头上?” 沈玉堂扯扯嘴角不语,心中不禁胡乱怀疑,这小子被夺舍了?怎么一猜一个准呢? “所以呢?究竟是有什么事牵制着师兄?” 许小白追问,沈玉堂还没琢磨好。 犹豫一瞬,决定把师尊搬出来救急。 “当然是因为师尊特意叮嘱,希望我们进秘境之后好好相处。”说着把早准备好的碎铃递给许小白一个,“这不碎铃也炼制好了,给你一个,有事就摇一摇。” 说完拍拍许小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收心,也是到了夺宝的时候了,摒弃杂念,好好做准备吧!” …… 丑时三刻,所有人清点完毕。 获得资格的修士,每人的手心都获得了一串由自己名字组成的通行符。 除了陆流飞。 他的手心有两串。 一串是他的名字,另一串是十六万八——储灵行借款标识,还款后自动消失。 司琻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到广场中央宽阔的高台上,率先放出金宇于半空。 南天门弟子御剑而上,金宇稳稳向北方飞去。 其他门派或御剑或乘舟,依次跟上。 玄山本就靠北,不过距离极北之地还是有些距离,司琻驾驶仙舟的技术比之前更快更稳,也还是用了半个时辰,才驶到了雪山脚下。 秘境入口在山腰,松树林立,积雪厚重,不宜再乘仙舟。 众人便各自御剑,向山林深处飞去。 一时间,各色的灵流拖尾,像一条条无头灵蛇,缠上了这座白洁神圣的雪山。 到达指定地点时,李淳泽带着几位长老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 司琻带领众弟子下剑行礼,见李淳泽微微颔首后,才带众人走进早已布好的阵法中。 沈玉堂环顾四周,除却长相有些狰狞的松树,便是白得刺眼的雪地,一脚下去,直接没过脚踝,待众人站定,侧耳细听,周遭只有人们清浅呼吸声以及雪片落下碎裂的声响。 静得诡异。 直到后面的修士逐渐到位,纷乱的脚步声和同行人间的低语,让这个冰冷的世界渐渐有了生气。 沈玉堂趁着周围乱糟糟的时候,挪到了陆流飞身边。 陆流飞此刻像是赌气一样,没跟他们送那个站在一起。 把碎铃塞进他怀里,交代道:“我们师兄弟一人一个,能辨彼此方位,需要的时候就摇……” 正说话间,忽然脚下狂风大作。沈玉堂低头一看,又茫然地看向拿着碎铃一脸不敢置信且同样茫然的陆流飞。 第171章 同行 劲风从他们脚下呼啸而起,耳边一时衣袍猎猎声,呼朋唤友声,惊呼声齐响。 随风而起的还有阵阵白光。 沈玉堂诧异后心中一凉,这是阵法启动了? 苍了个天!怎么的没一点提示呢? 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后,他也顾不上别的,撒丫子就想往司琻方向跑。 他可不想一进去秘境就被捆在陆流飞身边触发节点走任务过剧情,他还打算着趁书灵昏迷,先和大师兄一起寻宝呢! 然而此时,刺眼的白光已经拔地而起时,如墙如障,将他们远远隔开。 一切已经晚了,阵法启动完成不过瞬间的事。 沈玉堂才跑出两步,一簇光墙都没穿过,就觉脚下一空,心中打了个突:完了…… 白光吞噬完一切的前一刻,沈玉堂奋力挣扎只来得及看清大师兄同样惊慌的神情,以及他那脱手而出,向自己砸来的扳指。 沈玉堂奋力一扑,指尖触及冰凉的那一瞬,眼前彻底白茫一片。 …… “玉堂,沈玉堂!” 沈玉堂先听着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蒙着层膜般,很不清晰,但是身体上左摇右晃的感觉让他头晕不已,于是挣扎着睁开眼,陆流飞那张放大的俊脸,没有任何缓冲,就这么直接突现在他的面前,沈玉堂吓了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进秘境了,而且和陆流飞传送至一处了。 他不过愣了一瞬,就认清了现实。 按着额头坐起身,环视四周。 和秘境外的冰天雪地不同,他们此刻正处在一片绿意正浓的树林中,树木林立高耸入云,甚至有遮天蔽日的倾向,他试图在这片密林中顺着透进来的阳光,寻找其他人是身影。 然而陆流飞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下达了“死亡通知”:“别看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他闭了闭眼。 最不想发生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你现在身体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进个传送阵法都会被震到昏迷?” 虽然有点不中听,但是沈玉堂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他心中隐约有猜测,但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趁现在书灵还不清醒,任务节点尚且没有触发,他要赶紧去寻宝! 他撑手想要起身,然而手伸出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异样。 抬掌一看,发现扳指竟然稳稳地环在他的拇指上。 是大师兄的扳指。 估计是师兄是怕他落单,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扳指已经认主,这里面的东西他能取用吗? 沈玉堂这么想着马上就试了一下。 果然,探进去的时候被无形禁制阻隔在外。 那给他这个做什么呢? “你怎么还不起来?” 沈玉堂没琢磨出来怎么回事,陆流飞已经不耐烦了。 “看着也不像有事的样子。那我先走了,反正你现在也不想跟我一起。” 说完就自顾自往前走了,沈玉堂竟然听出了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鬼使神差地,沈玉堂暂时搁置了独自寻宝的计划,没接他的话,只利落起身,几步跟上,到他身边,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陆流飞颇有点不爽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拒绝。 倒是沈玉堂在走了一段距离后,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句:“给你碎铃不就是为了同行?” 虽然沈玉堂自觉是句软话,但是陆流飞显然心情欠佳,听他这么说,不仅没理他,反而立马加快了步调,一副想要和沈玉堂拉开距离的样子。 沈玉堂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既然放弃了现在单独寻宝的念头,就要跟紧陆流飞,省得一会儿书灵喊他走做任务他还要费劲去找人。 二人一会快一会慢,沉默地较着劲。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沈玉堂就觉胸前一热。 书灵醒了。 这下沈玉堂不追了,他要跟书灵交流。 “主人,”书灵开口了,只是听着有些虚弱,“跟紧他,等一会遇见许小白……过河,你挑一件东西扔水里,去捡,被许小白救,没救成,陆流飞……” “行了我知道,我都看过了。”他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叫沈玉堂听着实在闹心,没忍住直接打断了他没什么重点的长篇大论。不如干脆按他看过的来。 “不说那个,我还有一点重要的,我很很好奇,你先回答我。” 沈玉堂自重生回来就有个大胆的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书灵一直掉线,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他还是想着抓住机会赶紧讲了:“之前是我死了你没死,你就把我复活了,那要是你先死了呢?” 书灵沉默了。 沈玉堂疑惑地拍拍胸口,又摸摸戒指。 没动静…… 就在他以为书灵又昏死过去的时候,这家伙冷不丁地开口了:“……这可试不得。” 沈玉堂默默叹了口气,这个说辞他并不意外,心说果然还是先做几个任务等书灵恢复正常再聊吧。 这么打算着,就紧走几步,打算追上陆流飞。 然而就这么站在原地抬眼,沈玉堂一眼就看见陆流飞就在前方不远处,别说甩掉他了,他甚至连个弯都没转。 保持着目光所及的距离,左看看右瞧瞧,看似步履悠闲地走着。 沈玉堂小跑着过去跟上,陆流飞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脸警惕地回头,脚程立马变快了。 沈玉堂又追,他又跑。 沈玉堂不追,他就散步。 过了一会儿沈玉堂累了,保持安全距离远远地缀在后面。 陆流飞竟然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沈玉堂失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真幼稚! …… 沈玉堂不知道陆流飞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两个就这么胡乱追赶着走,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后,见周围林木稀少,竟然有走出密林的趋势。 在这么容易迷路的地方,他竟然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就这么晃晃荡荡的,就走出来了? 不知是书在冥冥中自有指引,还是陆流飞本人天赋异禀。 沈玉堂本人更倾向于前者。 因为书从刚才开始,又开始隐隐发热,他留意着,感觉该是许小白快要来了。 想着,他便有意跟陆流飞拉短距离。 然而就在他即将和陆流飞并排时,二人腰间的碎铃竟然齐齐响起。 清脆悦耳是声音此刻变得嘈杂难听,听得沈玉堂心中一惊。 这个节骨眼。 许小白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第172章 咳咳咳! 碎铃指引的方向,就是他们的正前方,二人不约而同飞速向前掠去。 然而在看见许小白身影的那一刻,齐齐顿住了脚步。 沈玉堂睁大眼睛,惊异发问:“二师兄,我没眼花吧?” 陆流飞也哑然。 因为此刻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分界线。 像一道屏障一样,将他们和许小白所在的空间分开。 他们身后郁郁葱葱,而眼前,许小白正御剑在枯叶飘飘的林间穿梭。 “这到底是阵法还是结界……诶!”沈玉堂才打算砍一节树枝试探一下,话还没说完,转脸就见陆流飞冲出去了。 沈玉堂暗骂一句鲁莽,幸而发现他没事,于是扔下树枝准备也过去,才翻身上剑,抬眼,又是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你怎么又飞回来了?”沈玉堂对着已经掉头的陆流飞大喊。 陆流飞张牙舞爪地朝他比划,却是一句话没说,沈玉堂眯着眼也看不明白,而他人已经马上就要飞到自己眼前了。 沈玉堂看着他和他身后的许小白都保持缄默终于怒了:“什么意思?!你到底对咱们的默契有什么误解!” 然而接下来不用他们再说,沈玉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掉头就往绿意盎然的密林中飞去,边飞还边狂拍自己胸口。 “阿补!阿补怎么回事!书上没写这段啊!许小白身后追着的那团浓雾是什么?毒瘴吗?还是什么魔气?” 书灵只忽闪了一下回应他的暴力举动。 我的天,沈玉堂感叹,好没用的东西…… 沈玉堂在前面开路,陆流飞和许小白在他后面不远处疾驰,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流飞还好,只是似乎闭气久了脸色有点涨紫,许小白离他身后那团绿色的烟雾更近,这会儿状态更差些,已经双手齐上,捂着自己的口鼻艰难飞行。 这样不行,许小白不知道已经逃了多久,体力和灵力明显都快耗尽了。 “二师兄,我们试一下分头飞,看能不能引开那东西。”沈玉堂边飞边向身后大喊,呼啸的风直往他嘴里灌,才说两句就忍不住直咳嗽。 “说什么废话!我刚才就试过了!”陆流飞再憋不住气,终于开口了。“他会直接分出两团!而且越长越大!咳咳咳!” 沈玉堂惊讶,原来他二师兄还是有脑子的,于是好心提醒道:“不要冲着前方大吼大叫!会呛到!咳咳咳!” “咳咳咳!我咳咳!已经知道了!”陆流飞没好气地继续吼他,“快点找个有水的地方!咳!你醒来那个位置,不远处好像有条河!我们躲进去!” 不止有脑子,关键时候还挺聪明。 沈玉堂立马调整方向,根据风中带来的若有似无的滴答声,向密林的东南方飞去,还不忘回头喊一句:“小白坚持住!就快到了!” 这个“快到了”显然是沈玉堂的战术——望梅止渴。 快了近三刻的时间,三人终于都能明显听到水声了。 许小白本来已经摇晃的身形,也坚定了很多。 沈玉堂先到了水声的源头处,不过眼前的情景和他想象的明显不一样。 陆流飞远远地看见,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沈玉堂!我说让你找河!你眼瞎了吗?这哪里有河?!” 沈玉堂正在思考,被他这么一吼思绪全乱了:“你才是瞎了,有河没河看不见吗?” 没有河,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沈玉堂可以肯定,他初醒来时,听到的蒙蒙水声就是源于这里。 这里是另一条边界,不同于刚才边界那端的枯林朽木黄叶趁萧索,眼前这边,景色倒是和他们这边别无二致,都是翠意喜人的树林,只是对面,在下雨。 阴云密布,淅淅沥沥。 而此刻,他站在边界线上,肩上还披着阳光,下巴上还有奔波中热出来将滴未滴的汗。 “快冲过去!”沈玉堂没时间向他们解释,陆流飞和许小白二人的速度也是极快,沈玉堂话音刚落,两人一团不知名雾气,就已经穿过界线,直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沈玉堂有意落后一步。 等身后自然多出来一团淡绿色的雾气。 他只看一眼就赶紧捂住口鼻,向鱼儿入水般,挺身进入细密的雨幕里。 沈玉堂刻意绕开陆流飞和许小白御剑穿梭,喝了两口水,被强风吹得撞了几次树叶才转头向后看,见那团雾气不仅体积变小,速度也慢了下来。 雨虽然小,但是风足够大。 效果喜人。 陆流飞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也主动和许小白分道扬镳,分出一部分,许小白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 沈玉堂此时也有了一耗到底的勇气,奢侈地给自己撑起了防风防水屏,甚至坐在剑上。 悠闲地遛着已经只有拳头大小的雾气。 但是显然太过不紧不慢,以至于他把对方完全耗尽翻身下剑时,陆流飞和许小白已经雨中搭好了一个临时避难所。 稳坐其中,就等他了。 沈玉堂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快步进入,没想到不但没人出言责备,许小白甚至一个弹射起步冲到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手,就直接给他全身都烘干了。 连劝对方省点灵力的话都没说出口。 而陆流飞,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兀自闭目养神。 许小白则是贴着他小声提醒,怕吵到陆流飞似的,对沈玉堂说:“沈师兄,刚才那雾气,不仅刺鼻还能致幻,我吸入较多,二师兄方才便先帮我驱散了,所以现在他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处理好。你且歇着,我先去帮他。” “……好。”沈玉堂应了一声,更不好意思了,还能致幻?这么严重……早知道少怼他两句了。但是他偏偏又不经激。 第173章 救命 沈玉堂不想打扰他们,但是看着二人尚在滴水的衣角,并没过多犹豫,走了过去。 许小白机灵地给他让出一方位置,他盘腿坐在有些濡湿的垫子上,和许小白一左一右,为陆流飞疗愈。 到底是耽误了些时间,尽管他们争分夺秒地治疗,但是吸入的时间到底是有些久了,陆流飞致幻的迹象渐渐开始显现。 先是嘟嘟囔囔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胡话,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有要舞动手脚的意思。 沈玉堂留了个心眼儿,警惕着陆流飞腰上的宗门剑无名。 在无名嗡动的那一刻,单手甩出缚灵绳,像蛇一样,从他的袖袋里钻出,缠上陆流飞的双手和腰身。 “好险。”许小白小声担忧,“但是致幻效果看样子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要一直这么捆着他吗?” 说完,许小白和沈玉堂双双收手。 起身站在边上,面色凝重地看着陆流飞面目狰狞地在软垫上扭动。 “能清理的毒气都清理完了,已经起效的只能等着他自己慢慢消化。” “不会出什么事吧?”许小白伸手过去又戳了一下,陆流飞像是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一样,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兀自挣动,龇牙咧嘴地念叨着什么。 沈玉堂观察了一会儿,又悄摸地背身过去翻了翻书,才斩钉截铁地对许小白说:“不会有事。” 因为书上没写。 而且后续还有陆流飞的剧情,就快要开始了,书上鲜红的字迹都是任务,肯定错不了,哪有戏快开场,角儿到不了位的?那还演什么? 沈玉堂想着,便不再担心,只管坐到一边盘腿调息。许小白犹豫了一瞬,也在他身边坐下。 不过半刻钟,沈玉堂就注意到耳边陆流飞自言自语的声音变小了。 他扭头看过去,果然见陆流飞整个人已经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坐着,呼吸也渐渐平稳,他心下稍安。 许小白显然也注意到了,先起身凑过去,为陆流飞细细检查一番,然而越查眉头皱得越厉害,最后头也没回就急急呼唤沈玉堂:“沈师兄,你快来看看,二师兄情况还是不对。” 沈玉堂闻言一愣,赶紧起身。 他是金系单灵根,于疗愈术方面,实力并不如早期是水系单灵根的许小白,但是现在许小白会说出这种求助于他的话,显然是陆流飞的情况过于糟糕。 连许小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短短几步的距离,沈玉堂在心里唤了数十次书灵。 对方一次也没给他回应,沈玉堂就已经走到近前了。 “虽然看着恢复了,但是体内灵流很乱,眼神也依旧浑浊。”许小白手上手忙脚乱,快速解着缚灵绳,急声道。 “……我们两方灵力与他并不相近或相容,仅是做引导也是不可能实现。” “难道只能这么看着吗?万一,万一二师兄抵抗不住,灵流暴动……” 那陆流飞就会爆体而亡。 想到这里,沈玉堂和许小白都沉默了。 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陆流飞时稳时乱的呼吸声,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趋势,水珠敲击在他们简陋的帐篷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是催命的钟声。 沈玉堂听得耳根子直炸,脑子里却是没招,只能一边安慰自己陆流飞身为主角肯定不会有事,一边又止不住去乱想为什么书灵在这种时候偏偏不给他回应。 一团乱麻间,他的手不觉轻轻摩挲那枚温润的扳指。 木系灵力,若是大师兄在就好了。 想着,沈玉堂看着陆流飞逐渐苍白的嘴唇,走到入口处,轻轻摇动了腰间的碎铃。 一时三人腰间泠泠声齐响,二人一蹲一站,于雨幕的一端翘首以盼。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第四道碎铃,倒是等来了陆流飞虚弱的回应。 二人神色一松,赶紧凑近过来。 陆流飞显然已经恢复意识,眸子也比之前清明,倒映着两位师弟愁眉苦脸却又像看见雨后彩虹般,隐隐透露着欣慰的脸。 只是开口却叫人心里一凉。 陆流飞是个干脆人。 此刻也是。 就见他脸色忽地一白,直言:“弟兄们,我撑不住了。” 说完就“哇”地吐出一口血,没有任何预兆地向后仰躺过去。 还是许小白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慌忙将人安置在自己腿上。 沈玉堂本以为他能开口说话是已经扛过一劫,万万没想到是陆流飞特意醒来对他们传达噩耗。 他看着陆流飞前襟上乌黑的血液,一时也慌了神,不知所措以至于心生躁怒。 火气上来又无处发泄,直接从怀里把“没用的书”掏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抬手扔进了雨里。 “啪嗒”一声,摔进了水洼中。 许小白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沈玉堂心烦意乱但是解释道:“无事,扔了个废物。” 说着蹲到他们身边,拎起自己装药品的乾坤袋,底朝天直接一股脑倒了出来:“没想到会这么棘手,我们先护住他的心脉,拖延时间等大师兄赶到,梳理灵流灵脉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许小白点头表示认同。手上也忙活起来,让陆流飞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掰开他的嘴,不管沈玉堂递过来什么,都统统往陆流飞嘴里灌。 “有好点儿吗?”消耗了近十瓶后,沈玉堂问。 许小白一直为他探着脉:“平稳的时间比之前长一些。” “那就好。”沈玉堂说着就打算继续开瓶,但是一低头愣住了。 那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他的脚边。 身上还沾着泥点。 “小白,你能看到我脚边有什么东西吗?” 许小白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怔愣了一瞬,惊疑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声音不觉都有些哆嗦:“沈师兄,你不会也吸入了……” “没有。”沈玉堂赶紧抬头否认,清明的眼眸很有说服力,许小白登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们这才进来,要是因为毒雾就折了两个人……” 就太丢南天门的脸了。 “别担心,二师兄不会有事。”沈玉堂看见书回来,心里也有了底气,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和书灵还是没有办法沟通。 但是本体在,总也差不了。 果然,如沈玉堂设想的那样,他们在给陆流飞继续喂下十八瓶药液时,陆流飞终于发出一声呛咳。 醒了过来。 许小白小心地扶他坐起,沈玉堂也坐下,和许小白一左一右,帮助他调息。 终于在半炷香后,陆流飞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第一件事就是转头面对沈玉堂,神色纠结地发出灵魂之问。 “救人命花费的药液应该不收钱吧?” 沈玉堂心思都被他这条命占着,本来就没想这回事,经他这么一提醒,反而来了劲。 “为什么不?”他瞥他一眼,开始低头数瓶子。 嚯,还真值不少。 “不给钱让炼丹师以后用空气炼吗?” 第174章 苍了个天 陆流飞后来一直没说话,好像真的在惆怅自己新背负的债。 沈玉堂本人倒是没在意,他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把书捡起来,擦拭干净,重新放到怀里。 许小白则是负责到底,围着陆流飞忙前忙后,搓搓揉揉敲敲打打,关切地询问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陆流飞对于这种关怀自然受用,没一会儿,为钱而生的阴霾都在许小白春风化雨的慰问声中消散。 笑着回答许小白的每一句话。 沈玉堂看着他们气氛不错,没作打扰,发现外面雨声渐小,便自己独身出去探路。 他先是原路折返,来到了边界处,想确认一下这究竟是阵法还是秘境中的普通结界,他们已经贸然通过两次,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多时,便站在了边界前。 对面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只是天色稍晚,太阳的方向有些不同,而这边阴云密布,光线的变化并不明显。 沈玉堂在附近的树干上做了个记号,定了个方向,沿着边界线,一路向前疾行。 这不是唯一的一条边界线。 沈玉堂还惦记着最开始见到的那条,那里的另一端是与这两处完全不同的景象,许小白也是在那里被毒雾穷追不舍。 而这两条边界线,沈玉堂一直在前方开路,他可以肯定,两条线之间的距离并非恒定,必然会在一处交汇。 那么交汇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他很好奇,也隐隐觉得那就是这个仙境最神秘的地方。 只是他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黄绿相接的那条线,和现在这条一样,都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要飞多久。 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沈玉堂在撑起屏障与不撑之间犹豫。 最终灵光一闪,他选择一个错身,偏移了一下方向,飞到了边界线的另一侧。 风和日丽绿意深浓的一边。 周身的气温瞬间升高。 沈玉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说自己怎么不早点过来这边。 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 没一会儿,沈玉堂本湿潮的衣袍也被暴力吹拂,一整个干干爽爽。 乍一脱离潮湿阴暗的环境,沈玉堂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适的不得了,铆足了劲儿向前冲。 但是越冲他越觉得不对。 总觉得对面的景色有点熟悉。 他有点儿怀疑,一丛黄花中间有一朵红色的是什么很常见的生长方式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看到过这么一簇。 还有那棵榆树上的一个摇摇欲坠的鸟窝。 难道这片林子里,鸟们的搭建能力普遍不行? 但是沈玉堂速度很快,这些不过是错眼看过去的某两个瞬间,他虽然怀疑但是并未多想。 揣着奇怪的心情,御剑飞行的方向确是一点没偏。 直到他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一个紧急停剑,盘旋。 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 “沈师兄……” 少了飞行时呼呼的风吼,这会儿又一声呼唤入耳,沈玉堂轻易辨出这是许小白的声音。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许小白的声音不是从后面传来的,相反,是从前方。 沈玉堂犹疑一瞬,放慢速度,继续向前飞。 飞了不过一里,远远地就看见身穿白蓝校服的二人,在边界线处东张西望,探头探脑。 他心中诧异,一时没敢靠近,直到许小白忽然抬头,一眼看见了他,又冲他大喊道:“沈师兄,你去哪了?怎的也不说一声?” 沈玉堂看不出端倪,没应声,只缓慢地靠近,停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和他们各自分站边界两端,警惕着没下剑。 “幸亏二师兄发现了树上的标记,不然我们就想着摇铃了。”许小白说着抬手一指。 沈玉堂目光触及,陡然一惊,竟然真是他出发时刻在树上的印记。 陆流飞脸色虽然依旧很差,但是脸上笑容戏谑,竟然有了调侃他的力气,很没眼力见地补充:“除了你,没人会在树上刻元宝做标记。” 但是沈玉堂现在没工夫跟他贫嘴,他明明盯准了一个方向飞的,飞了这么久,竟然回到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飞身下剑,越过结界,盯着记号又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是自己的作品没错。 “……奇怪。” 陆流飞见沈玉堂不理他,张嘴还想说话,被许小白往后一扯,拉一边去了:“沈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玉堂转身过来,将自己的行动说了一遍,复补充道:“你们既然往这个方向来,想必也是觉得这边界可疑,对于这种现象,可有什么猜想?” 二人皱眉。 三人陷入苦思。 “不对,”过了一会,许小白先提出质疑,“师兄你既然是在这边做了标记,为何是从对面那边返回的。” 沈玉堂一愣,一拍脑门:“对啊!差点忘了,我中间飞到一半,跨界过去了!” “这么说……” 沈玉堂摸出罗盘,站在边界前,缓慢地将手伸过到对面去。 三人就这么眼瞅着指针从一个方向,没有任何犹豫地掉头指向另一端。 眼中无不诧异。 沈玉堂又缓慢地把罗盘往回收,在到达边界处骤然停止。 指针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开始疯狂旋转。 沈玉堂欲收回来,却见指针竟然有变慢的趋势? 然而不过犹豫了这么一瞬,就听“咔哒”一声碎响。 沈玉堂心里一凉,赶紧拿回来查看。 然而就这样稍一挪动,沈玉堂就觉自己的指缝间,有细碎的木屑无声飘落。 他不敢妄动,甚至运起了灵力,试图保持最大程度的平稳,小心翼翼地端起。 一条无法忽视的缝横穿罗盘底座,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狰狞蜿蜒…… 沈玉堂仰头闭目,声如泣血。 “苍了个天,我的黄花梨木……” 第175章 稀奇(已补完) 许小白从他的手中接过已经战损的罗盘,想安慰,但是张了张嘴没出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以把这笔账也算你头上吗?”沈玉堂忽然绝望地对陆流飞说。 陆流飞本来事不关己,抱臂在在一旁,闻言登时睁大了双眼,就差把“凭什么”三个字写在自己脑门上。 沈玉堂也只是念叨他几句解解气,好自己调节一下。 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跟他们二人同行,破财消灾都是烧高香了。 沈玉堂一脸悲痛,动作夸张地把罗盘的尸体归整好,郑重其事地稳稳放进乾坤袋中,才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现在已经明了,这里就是两个小秘境的边界,一线分两端,除了景色不同外,空间方向也是完全相反。” 许小白和陆流飞,一个担心自己关心则乱,一个怕自己张嘴就要被讨债,本来都不敢开口,见沈玉堂先起了这个头,顿时都松了一气。 “只是这秘境中另含秘境的情况,属实稀奇。”许小白若有所思,“就是不知这是人为还是天然的呢?” 秘境按照书本记载来说,总体分为两种,一种是仙人洞府,本尊得道飞升后人为封存,于千百年后结界薄弱或有心造福于后人,便出现于修士眼前;另一种就是自然馈赠,灵气虽富足但动荡不平衡的九玄大陆,由于地势原因综合山精野怪种种因素而形成的大小人间仙境,类似于世外桃源,也并不少见。 眼前这番景色,沈玉堂又想到之前书中提到的狐妖飞升,合理推测是第二种秘境。 但是眼下除了一个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书,也没其他更有力的证据,便谨慎开口道:“不好说,我们还是再探。”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边?” 许小白现在是唯沈玉堂马首是瞻。 沈玉堂也没多想,许小白问,他就想把自己之前关于边界交汇的猜测交代一番,只是还没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陆流飞先耐不住寂寞了。 “你刚才去那边走了多远?” “约莫二十里。” “二十里还未见异常,再跑一趟岂不浪费时间?” 沈玉堂不可置否:“二师兄有何高见?” 陆流飞冲着对面抬抬下巴:“要我说,我们直接去之前那条边界,起码那边是毒雾出现的地方,查过去定能发现点什么。” 沈玉堂无语挑眉。 这兄弟是觉得自己刚才被追得不够狼狈吗? 刚才死里逃生的不是他了? 正欲开口反驳,没想到被许小白抢了先:“我们连毒雾尚且对付得如此吃力,主动应敌又能有多少胜算?” 陆流飞一脸不快,但是抿了抿嘴没吭声。 许小白又道:“不如我们主动去找大师兄,有他在我们也有底气对付乌烟瘴气的东西。” 这话一出,诧异的就是沈玉堂了。 他摸着下巴,探究地看向许小白。 按理说在南天门内,被夺舍的可能性并不大啊。 许小白这么跟大师兄不对付的人,竟然会主动提出等大师兄一起行动? 好生稀奇。 比陆流飞贷储灵行的款来还他的钱还稀奇。 “怎么了沈师兄?”敏锐如许小白,沈玉堂一个眼神他都能察觉出来不寻常,“我说的不对吗?” “不,”沈玉堂带点得意地把视线从许小白脸上转移到陆流飞脸上,“我认同小白的想法。二师兄你呢?” 陆流飞定定回视他,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陆流飞淡淡说了句:“哦。” 沈玉堂没看到他的情绪,顿觉自讨没趣。 “主人你在主动推进感情线吗?” 沈玉堂一怔,一时顾不上别的,诧异暗念:“你醒了?” “是的主人,方才忽觉一股灵气入体,主人是做了什么符合剧情的事吗?”书灵语气轻快,比沈玉堂还要惊喜。 “我没印象刻意做过什么……”沈玉堂一时摸不准,书中写的到河边的剧情还没触发呢,他还没“英勇就义”书灵就好了? “不过你刚才说我在推动感情线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自己无意间触发了什么额外的任务吧? “主人刚才不是在故意亲近许小白好让陆流飞醋意大发吗?” “啊?”沈玉堂惊讶到差点蹦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故意亲近小白了,我只是认同了他的计划而已!” “阿补没眼睛都看见了,你那个挑衅的眼神……” “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挑衅!我只是……最多只是看他想逞英雄没成功,嘚瑟一下……”沈玉堂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怎么想也想不通,“不是这有啥啊?” “主人,你不懂,在爱情的加持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解读出多重意思,所以主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啊,你这样,在话本子中都是木头一样的存在,一不小心就会被下场的。” 看样子书灵是真恢复了,这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说下来,都没带喘的。 但是沈玉堂听不进去,他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无理取闹:“不可能,绝不可能!” “要是我瞪一眼就能让你恢复力气,我还费劲做任务干什么,我直接瞪眼熬他俩一人一宿,你岂不是直接自己就能拯救世界了?” 书灵哑然。 “师兄,那个黄花梨木很贵吗?” 沈玉堂正在脑中和书灵交流,于旁人看来就是垂眸沉思的样子,许小白见他忽然这般凝重,直觉是因为罗盘损坏,导致他心中不快,于是主动问起,希望能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比如…… “要不算我头上?反正我这里还有。”许小白说着就又要去掏自己的钱袋。 沈玉堂赶紧制止,那里边装的可都是中上品灵石,他用来做耗材都觉得心疼的程度,别说直接当货币给他抵债了。 而且那个袋子被赋予了点不一样的意义,怎么看都是块烫手山芋。 他直接摆手拒绝:“不不不,其实,不怎么珍贵,我还有很多,对,很多罗盘有很多,只是暂时没带在身上。” 说话间还不时用余光观察陆流飞的反应。 若是真像书灵说的那样,陆流飞因为他一个眼神都能被激起胜负欲,那现在他拒绝许小白,陆流飞岂不是该更生气? 但是,陆流飞还是神情淡淡。 第176章 自责 书灵果然是扯淡。 “师兄你真的不想要吗?” “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用,这出门在外的……”沈玉堂下意识拒绝,脑子里忙着琢磨是什么让书灵复苏,没功夫细想旁的,只自顾说着自觉周到的话。 不过这说辞也确实周到,相当于给双方都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许小白只需要顺着台阶下,随便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这件事就翻篇了,因为沈玉堂本来就做好了破财的心理准备,虽然确实心疼,但并非特别在意。 但意外的是,许小白没有接他的话。 空气瞬间静默。 头顶细雨轻敲叶片的声音都变得入耳可闻。 “啪嗒啪嗒”,把一脸保持高冷的陆流飞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裹着雨丝的潮气,挟着嫩草的上湿漉漉的香,猝不及防灌进了沈玉堂的肺里。 他不觉猛吸一口,细微的凉意令他精神一震,定下神来,目光终于专注于眼前的人。 “小白你……”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沈玉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不然许小白的神情,为什么会这么……可怜? 这双杏眼还和初见时那般秀气,但是此刻却比往常还要晶亮,像夜深时湖面上细闪的星光,很耀眼,却不自主在黑寂的水中浮沉。 沈玉堂没来由地忧心。 浓夜降临时,湖面会不会一片死寂? 沈玉堂不觉直勾勾地看着他,能隐约在其中看到自己错愕的脸。 以及眼底时起时落的潮湿雾气。 把自己的倒影冲淡,又凝聚。 那种濡湿的不适与黑夜湖泊深不见底的窒息,顺着链接的视线,直传沈玉堂心底。 我到底说什么了,让他这么伤心? “你……你的灵石都那般好,能炼出来好多好东西呢……” 沈玉堂有点不知所措,脑子一片空白只下意识控制着嘴巴的开合,想尽力说些安慰的话。 却只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而且不知道起了什么效果。 因为没等他说完,许小白低下头去,躲开了他回馈过来的关切目光。 “那,师兄可以拿着这些帮我炼制个物件吗?”许小白终于搭话了,尽管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沈玉堂暗自松下一口气,心说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才想应下来,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书灵打断了。 “主人提醒一下,不能接哦。” 沈玉堂话卡在了嗓子眼,有点难受,不解道:“为什么?” “他的物件,该是陆流飞来打造。” 沈玉堂一怔,心头一凉:“该不会是?” “是的主人,也是任务节点之一呢!不过不得不夸主人,实在天资聪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竟然顺利把这兜子灵石送回去了!实乃明智之举!真厉害!” 书灵语调高昂,虽然措辞听着让人不大舒服,像长辈般高高在上,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坏话,沈玉堂并不在意,只隐隐庆幸自己不觉间又躲过一件麻烦事。 然而书灵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主人现在接下的话,咱俩指不定都完蛋啦~” 此话一出,沈玉堂骤然神回被雷击那一瞬,魂都跟着颤了一颤,才抬起来的手,茫然改了轨迹,摸上了护腕,掩饰尴尬。 “啊那个,这个咱回去再说?”沈玉堂温和地打着商量,他敢发誓他这辈子说话都没这么小心过。 许小白现在太像一个易碎品了。 沈玉堂只觉都是自己惹得。 许小白这副模样,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把沈玉堂压垮,推进了自责的漩涡。 沈玉堂能猜到许小白情绪波动的原因,这次重生后,许小白没机会向他说出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但是感情总做不得假。 他知道小白对他有想法,死前一听,惊觉甚至比他一直以为的都要浓烈。 他也清楚自己该保持距离,最好能狠下心来斩断那些困扰着双方的迷情乱丝。 但是他不能,剧情将他们三人绑在一起,他只能婉言相拒,明里不行就暗里示意。 奈何对于感情这件事,他实在是个菜鸡。 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他直觉自己会搞砸。 就像现在这样的境况。 许小白垂着头,沈玉堂一错眼就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似细瓷捏做的,那么脆弱,怎么能叫人不操心? 他想像个师兄那样,好歹抱一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师弟。 但是碍于那层不能道明的情啊…… 沈玉堂偏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放弃高冷人设,同样一脸愁思,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流飞,攥了攥拳头,默默叹了口气。 在什么都说不清的情况下,一切只能作罢。 第177章 嫉妒飞了 沈玉堂和许小白就这么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陆流飞看不下去,重重的哼了一声,自己翻身上剑,越过边界,“嗖”地一下向远方飞去。 沈玉堂听见利剑破空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只能看见林中一抹白,一眨眼人影儿都看不见了。 “快走快走,小白!” 沈玉堂现在也顾不上想东想西了,一巴掌拍到许小白肩上,许小白没防备,愣是被搂得一个踉跄,抬眼看向自己三师兄的时候,眼眶还湿润着,眼底却是不可思议。 “快,快快别愣着了。”沈玉堂却是一点儿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自己利落上剑,看许小白不动,便在他头顶盘旋两圈催促。 “你二师兄这个呆瓜,才受了伤还往上莽,去晚了怕要给他收尸啊!” 许小白闻言张望一圈,面色有些不爽,但没说什么,利落上剑,同沈玉堂一前一后追陆流飞去。 “他犯什么病…”追的路上沈玉堂还忍不住念叨。 因为陆流飞这次是真打算甩掉他们去的,飞得又急又快,还不挑好道儿。 没一会儿沈玉堂就毛了。 他眯眼看着陆流飞屁股着火一样跑得飞快,眉头越蹙越紧。 终于忍不住,二话不说俯身下去,随手捞了把石子,攥在手里。 待飞得高了些,瞄准那个尾巴冒火兔子一样乱窜的人,捏起一个,瞅准时机,屈指,“嗖”地一下就弹了出去。 弹一个没弹中弹第二个,弹中了弹第三个。 陆流飞撑起了屏障他也不管。 弹完一把再抓起一把,如此往复,只要陆流飞不停,他就继续弹。 光是弹到屏障上叮叮当当的闷响也有够他烦的。 陆流飞才飞了十里就忍不了了,他也是个暴脾气,生起气和沈玉堂个顶个地炸。 气到不行,剑也不停。 “沈玉堂!你他爷的有毛病啊!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咋了!” “你他爹的才有病!到时候你噶了你嘴碎的爹又叭叭叭告状!”沈玉堂忿忿。“别撑了!灵力不够又要吃回灵丹,跟牛一样把我的药液当水喝还不够!还要把丹丸当饭吃吗?!快停下!” ”你让我停我就停?停下来干嘛?看你俩卿卿我我吗!” 饶是迟钝如沈玉堂,也听出来了这冲天的醋意,更别提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许小白了。 沈玉堂飞在他们的上方,稍微一偏头就能看见许小白在听到这句话后,剑身明显颠簸了一下。 “二师兄你……” “二师兄你是千金水喝多长脑子了!八爪章鱼都没你想得多,自己的亲师弟都能看出来卿卿我我!” “那又怎么了!”沈玉堂在跟陆流飞大吼大叫的同时也没放弃冲他弹石子,同样的,陆流飞宁愿拧着脖子,东扭西歪地躲着飞来的石头跟沈玉堂对骂,也不肯停下来。 就是犟。 “就算是我说错了又如何!反正你俩眼里都没我!”说完竟然抬剑一挥,一道剑气自下而上向吉金劈来。 沈玉堂没想着他会出手,一个急刹躲闪,眨眼陆流飞就左拐右绕,窜出去几里远。 好在许小白还跟着。 但是这一道剑气算是把沈玉堂作为师弟对师兄那一点忧心都劈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他强压在胸口打转的一团火。 “你没眼睛也该看见了,他刚才想劈死我!” 书灵弱弱地回应:“那个……说句公道话,那么弱的剑气应该是伤不到主人的。” “公道?这两个字谁说都好,但是你说不行,阿补,你没资格跟我谈公道,我们之间连契约都并非对等。”沈玉堂也是气极了,跟书灵说话也忍不住斥责出声。 阿补罕见地没有回话。 沈玉堂兀自气了会儿才发现自己人还傻站在剑上。 遥遥望了一眼,林间枝叶浓密,层层叠叠的绿意扰人视线,那二人就像钻进花丛的两只小飞虫,哪里还看得见? 沈玉堂也是泄了气,随便找了处空地停下,收了剑一屁股坐在草窝里,靠着树自言自语埋怨道:“就这,还互相照拂。” 沈玉堂无语望青天。 绿意遮面,连青天都看不到,只能从叶片的间隙恍惚窥见。 沈玉堂烦躁地闭眼,怎么没一件事是顺的。 就这么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沈玉堂才渐渐冷静下来。 期间书灵竟然也没做打扰。 是因为任务还没触发吗?沈玉堂纳闷,拿出来戳了戳:“阿补。” 没有灵应。 “你不会又昏迷了吧??” 忽然地上旋起了一股风,吹过了青草也吹开了书页,小草弯腰推挤发出哗哗的声音,夹杂着纸张翻卷的响动。 沈玉堂定定地看着泛黄的纸张无力地任暖风吹动,心知书灵不在其中。 “你?走了?”沈玉堂疑惑出声,但是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书灵说过他们两个必定是共存亡。 那么就是再度昏迷,失去灵气了。 可恶,沈玉堂才好起来的情绪再度跌入低谷,那会儿忙东忙西,都忘记寻找让书灵恢复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不过让陆流飞嫉妒肯定不是。 现在人都嫉妒飞了,书灵反而不行了。 那会是什么?沈玉堂努力回想着书灵恢复前发生的所有事,不想漏掉每一个细节。 然而排除陆流飞和许小白的情感私事,那就只发生了一件大事——起码对于沈玉堂来说是件大事。 他的黄花梨木罗盘裂开了。 “总不能是?”沈玉堂保持怀疑,但是又找不到其他可疑的现象。 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把上品火晶石。 心一横,手上一用力。 晶闪的红色粉末,顺着他的指缝,如细沙般流下。 灵气如烟尘,风及时地吹过,一粒粉都没落到他身上。 然而就在一切消散干净的那一刻,书灵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主人?” 沈玉堂却没有猜中谜底的喜悦。 “不是,你吞金兽啊?” 第178章 汇合 “我现在都怀疑,我从秘境中带不出来东西,不会是因为都喂给你了吧?” 书灵才能开口说话,就忙不迭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阿补的灵力来源都是原着本体,它有力气我就有力气。” “那意思就是说,都是书干的。”沈玉堂把书拿起来拍拍打打,“但是这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寄生法器。” “你有什么头绪?“沈玉堂现在已经认定,书灵和书是两个个体。 “阿补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能尽快醒过来了,只要主人……” “不行。”沈玉堂没等他说完就严词拒绝,“我会完成任务让你恢复的,别打我这些法器的主意。” “但是,万一阿补再度开不了口的话,也没办法给主人提供助力了啊!” “我自己会看着办。”沈玉堂态度坚决,说完就把书收了起来,书灵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便识趣地噤了声。 然而沈玉堂的问题还是没有找到答案,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剧情推动的不可抗力,会让他在寻宝的过程中不得不损失一些资材和法器,现在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剧情什么的,都还没触发呢,单单是他自己捏碎晶石,书就能获得力量。 难道说,书在意的不是剧情,而是剧情对自己最终造成的伤害? 沈玉堂脑中忽然闪过大师兄之前的猜测,在高温的环境中,因这个认知而瞬间毛骨悚然——这本书,是以他为中心的。 沈玉堂变了脸色,没出声,也没和书灵交谈,只是默默地开始清点自己剩余的丹药法器。 他本来是抱着损耗的心思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得不损耗资材和把自己的心血亲手摧毁,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 如果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沈玉堂尚且可以对自己说是为大局着想,然而事实却是,敌对方瞄准的就是他手里的东西。 沈玉堂一身反骨最是激不得,登时就手脚麻利地一一清点完毕,加了一层又一层的禁制。 “任务不完成会怎样啊?”这个问题沈玉堂问过好多遍,但是他还是想问,书灵也会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主人,世界会颠覆,奔向毁灭。” 一问一答,似乎已经成为沈玉堂焦躁不安时的一种缓解方式。 “那就是任务必须走呗。” “是的主人。” 走就走,我倒要看看如果不损耗任何东西走完剧情,会发生什么。 想走剧情就得去找许小白和陆流飞二人,现在他怀疑书在针对他,那么陆许二人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就有待考究了。 退一步说,如果他们不是主角的话,那之前发生的种种,无论是试炼中他们二人的名次下滑,还是许小白对自己迸发似的情感,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自己二次被雷劈,也不是因为许小白说出的话让书认定了主角感情发展不到位,而是许小白对自己的情感,不能在当下表达出来,或者说,不能在沈玉堂会明确拒绝的时候表达出来。 因为这本书就是想要他们说不清道不明,互相纠扯。 书想要的是这种局面,但是这种局面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沈玉堂敢打赌,“他”想看到的绝对不是大结局中写的那样陆许二人大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或许,他更想看我死?那也不对,书灵想救我的心不是假的。”沈玉堂苦思一番,低声喃喃。 忽然腰间的碎铃轻轻晃了一下。 沈玉堂下意识伸手抓住,手心一凉才恍觉自己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日头正高,有些毒辣,不知何时,林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蝉鸣。 要不是沈玉堂下意识的动作,只听铃声的话,怕是很难察觉这细微的碎响。 因为碎铃只摇动了一下,根本没发出什么声响。 沈玉堂凝神判断方向,发现确实是许小白他们离开的方位,听这响动,应当没什么事,只是给他传递个位置信息。 正巧沈玉堂也想去同他们汇合,当即起身,像掠过草地的一缕清风一样,向铃音指引的方向飞去。 …… “小白?怎么只有你自己?”沈玉堂一路追赶来,惊觉他们二人竟然已经越过了另一条边界,进入了许小白最初被毒雾追逐的地方。 一越过边界沈玉堂就觉得周身空气骤凉,也很快明白了为什么这边的树林叶子枯黄。 这边的气候,就像是进入了秋天一样。 而许小白此刻就站在这满地枯黄中,眺望他飞来的方向。 “二师兄,他,出了点问题。”许小白语气小心道。 然而沈玉堂一听,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但是好歹是忍住了没发火,压着脾气问道:“他人呢?” “这儿呢。” 正说着,一道懒散声音从许小白身后不远处传来。 沈玉堂偏头去看,就见陆流飞自两棵杨树后转身出来。 全须全尾,精神正常,除却神情不是很阳光,变动最大的就是,他竟然换了身衣服?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沈玉堂面露不悦,不禁上下打量他一番。 陆流飞见他这表情,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护腕,不想拉下面子去搭话。 沈玉堂确实直接被他的着装吸引了,他没见过陆流飞这身打扮过,褪去了形制刻板没什么花样的校服,他推测这应该是陆流飞在易筋堂时的常服——一件红底云纹的劲装。 腰间系着黑色的犀角带,胸腹之间似乎还有兽纹符样,玄线暗纹交错,随着他走动的几步,映出流光,和他同样玄色的领边呼应,衬得他整个人气质都冷了几分,倒是比之前那身显得沉稳。 沈玉堂就这么看着他边整理闪着灿光的护腕,边向这里走来,丝毫没注意陆流飞的情绪,只疑惑道:“你是打算色诱毒雾?” 陆流飞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绑护腕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两厢对视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这身打扮?虽然确实挺好看的,但是……哦也就发冠还是宗门的银冠。” 陆流飞挠挠脸,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神情竟然有转晴的趋势。 还是许小白及时接过了话:“咳,二师兄刚才不小心掉河里了。” 沈玉堂一听,品鉴衣裳的想法刹那间飞了个干净,脑中警铃大震:“河?哪里有河?我来时这一路,连水声都没听到!” 第179章 奇怪的河 “我们起初也没发现,”许小白尴尬一笑,看陆流飞没阻止的意思才继续说道,“要不是因为二师兄直接掉了进去,根本注意不到。” “直接掉下去?” “沈师兄看看就知道了。”许小白说着,便把沈玉堂往林深处引。 这里的树,即便落叶纷飞,树上却依旧茂盛,和平凡的秋季不同,这里的落叶似乎永远飘不完。 脚下的枯叶也不知盖了几层,踏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脆响,但是踩实了却能感觉到脚下十分柔软还带着点韧性。 沈玉堂探究地看向枝杈高处,就见上面的叶片说是枯萎,其实更像是刚才那片树林染了个偏黄的颜色。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片树林和刚才那片很像?” 陆流飞听到他话,疑惑抬头,片刻后,心不在焉道:“树林不都这样吗?” “啧,不是那个意思……”沈玉堂欲争辩,没说完就被一只横过来的手打断。 许小白伸长了手臂拦在他身前:“沈师兄小心点,就在这附近了。” “附近?”沈玉堂茫然四顾,这周围除了比路上的树少了点,没什么不一样啊? “小白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哪里有什么河?该不会是?”沈玉堂抬手指天,“该不会是天上的银河吧?” 许小白一愣,忍俊不禁:“师兄真会开玩笑。” “你想什么呢,都说我掉进去了,还能掉天上不成?”陆流飞皱着脸从后面冒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沈玉堂本来就因为之前那一剑看他不爽,刚才主动跟他搭话这厮也没理他,这会儿调节气氛又被他挑刺,实在是烦,当即回嘴讥讽:“可不咋,谁敢想你御剑不飞天上,还能掉河里。怎么劈我的时候手挺稳,逃跑的时候脚抖了?” “你……”陆流飞自知理亏,一时气结,你了一会儿也没你出什么来。 沈玉堂不想再搭理他,转头向许小白,等着听他的下文。 许小白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开始为陆流飞辩解:“这条河比较特殊,我们刚才已经试过,它会…吞噬灵力,不论是水中水面还是水上,二师兄……就是飞到上方才灵力尽失,跌了进去,好在他正好抓住了压在河边的长树根,才顺着爬上来了。” “爬上来?你没下去救他?”沈玉堂不假思索道。 许小白被问得一愣,一时卡壳。 “这是重点吗?!”陆流飞被气得故意走远了几步,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没忍住,远远地吼过来插了一嗓子。 沈玉堂一想也是,许小白进去的话也是灵力全无,这两个人谁也救不上谁。 “对不住小白,当我没说,我忘了你不会凫水。” “……不碍事,我当时也是觉得有蹊跷,二师兄御剑一向很稳,不会出现这种失误。倒是上岸后想给他烘干衣服发现也做不到,那时才注意到,原来这里的水是会吞噬灵力的。” 所以陆流飞才换了衣服。 吞噬灵力?沈玉堂浅浅一琢磨,脑中闪过什么,但没抓住,总感觉似曾相识。 他点点头,留意着脚下,没再多问,只低头和许小白继续一起向前走,想着是有什么结界挡了视线也说不定。 “就在那儿!”许小白忽然止步叫道,沈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棵盘根错节的巨树,坐在密林和眼前这片宽阔地带的交界处。 “树那里便是河岸,延伸过来,这条河,大概就在我们三步远的前方了。” 沈玉堂不明所以,树他能看见,但是眼前明明还是平地,四周也不见什么结界的灵力波动… 别说河了,眼前就连小水沟他都没看见。 直到许小白蹲下身子,从地上扒拉出来一根细长的树枝,树枝向前探去,用力戳了两下地面,厚重的黄叶被他翻开。 发出“哗啦”一声。 沈玉堂视线跟过去,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眼前的景象真叫他惊呆了,随着沈玉堂翻开的动作,“地面”上的叶片被翻了个身,露出湿漉漉的叶底,继而向两边散开,“地面”于是破开了一小块。 但是奇怪的事这一小块地方,裸露出来的不是土壤,而是黑漆漆的水面。 怪不得他看不见河。 因为河面已经被层层枯叶覆盖,和地面齐平,而这条河竟然稀奇地看不见流动的迹象。 所以打眼望去,就是极具迷惑性的平坦大地。 而叶子还在源源不断地飘落,眼下许小白才翻开的一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有叶子像蝴蝶般翩翩落下,精准遮住这块“空缺”。 “这到底是河还是湖?”沈玉堂也蹲下来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水面比死水湖还要平静,一时摸不准。 “是河。”陆流飞不知何时又走到了他们身后,叹了口气回答,“而且暗流强劲。” “倒是没白掉下去。”沈玉堂小声嘟囔。 但是转念一想,书中让自己渡且需要掉下去的河不会就是这条吧? 像是回应他的猜想般,沈玉堂觉得胸口热了一下。 “这怎么看,都像是个陷阱吧……”沈玉堂苦哈哈地和书灵对话,“我想选一条普通的河。” “这个……那个……” “反正书上也没明说是什么河,这条还是那条有什么关系呢?我到时候照着演就是了。” 沈玉堂据理力争,书灵支支吾吾,最后吐出来句没用的:“阿补也不确定行不行。” 沈玉堂眉毛一挑,心知那就是有改动的空间。 至于这条河…… 沈玉堂起身后撤两步:“傻子才会想过河。” 几乎同时,另一道兴奋的声音在沈玉堂耳边炸开。 “对岸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你们看到没有?!” 第180章 游过去 沈玉堂生无可恋地转头,看向陆流飞。 他正伸长了脖子,抬着手,兴奋地指向前方,点点点。 “那儿!看见没?”他看看沈玉堂又看看许小白,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红润,“一闪一闪的!” 许小白很给面子地踮脚望去,但是片刻后不确定道:“好像,似乎确实有什么……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问的是沈玉堂。 沈玉堂在回忆剧情。 那里确实有东西,不过对他来说没用。 但是本来就是在寻宝,断然拒绝也说不过去,于是不想去的话在嘴里嚼了几遍,他还是谨慎道:“先看看能不能绕路吧。” 许小白没有异议,陆流飞却有些心急。 “这么短的距离,游过去不成问题。” “啧,”沈玉堂不耐。“你都下去一次了,怎么不游痛快再上来?” “还是不要冒险了二师兄,你也说了有暗流。” “但是可以克服,我这不是就游上来了吗?”陆流飞认真道,这次竟然连许小白劝都不好使了。“当然我是说我,你们不想游的话,不如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就要脱衣服准备往下跳。 沈玉堂看着他动作,气得直想翻白眼:“你还嫌脑子里的水不够多吗?还游?不说深浅不说暗流,那水面下万一有什么东西呢?在水中又不能使用灵力,出事你逃都没办法逃!” 陆流飞正在解腰带的手忽然顿住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脸上竟然出现了困惑的神色。 他扣好腰带,原地转了两圈,停在沈玉堂面前,像是终于理清了思路,面色严肃,指着他道:“首先我是你师兄,你不要再拐着弯骂我了,其次……” 沈玉堂莫名其妙:“我没拐弯。” 陆流飞拧眉,端上了点师兄的架子:“别打岔!我还没说完!” 沈玉堂:…… “其次,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肯定理解不了。” 陆流飞顿了一下,收手挠挠额头,严肃的神情渐渐绷不住,有转为尴尬的趋势,后面的话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但还是挣扎地说道:“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嗯,就是感觉,在召唤我。” 沈玉堂反应了一瞬,眨眨眼,不解:“啊?” 许小白闻言也是一脸的莫名,几步上来二人中间,伸手探向陆流飞的额头:“二师兄你是不是落水着凉了?” 陆流飞立正,眼神坚定,摇头。 “你能说一下怎么个召唤法吗?比如说?”沈玉堂听着新奇试图理解,比划道,“像狗见了肉包子那样?” 陆流飞缓缓转头过来,吸了一口气,似乎压着火气:“咱能好好说话吗?算了,我承认我那会气极了做的不对,要不你劈我一剑……吧!” 话音没落,吉金已经破空而至。 陆流飞狼狈地翻身,转脚跳出五步远,惊魂未定。 许小白也下意识地跟着避了避。 二人一远一近,瞪圆了眼睛看向沈玉堂,二脸懵。 沈玉堂倒是痛快了,一双狐狸眼笑开了,带了些不常流露的狡黠,亮晶晶的眸子忽闪,愉悦道:“恭敬不如从命。” 陆流飞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吭声。 “哈哈,”许小白干笑两声开始打圆场,“二师兄反应迅速,看来是身体没有问题,那还游吗?” 陆流飞还是不答,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在想去不如就用仙舟吧,就算没有灵力,也能做个普通的舟船,驶过去好了。”倒是沈玉堂抚着吉金,漫不经心地搭话。 陆流飞这才来了精神,蹬蹬几步过来:“对啊!仙舟!” “先说好,我还没炼。”沈玉堂先置身事外,他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打定主意要保护好自己的资材,那就要先解决会浪费资材的事故。 比如书中就有一部分写自己修渡河的破船。 “主人,那个舟就在西方树后不远处呢。” 正盘算着,书灵忽然弱弱道。“船还是用原着的吧,不然后面剧情该怎么进行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标红的部分我会照做的。”至于前置条件,既然没有标红,那就管不着他了。“先不说这个,陆流飞感觉到的召唤,是不是你做的?我说想要换条河,你不乐意就故意耍小动作影响他的感触?” “没有没有!”书灵慌张否认,本体都开始在他的衣襟中不受控制地跳动,还是沈玉堂一手按住,他才冷静下来继续说,“不是阿补做的,阿补现在很弱……” “那书中明明说了,对岸是块焚香镜,不止是于我,准确来说是于我们几人来说都无大用,虽然最后写的是陆流飞会将其收入囊中,但是后续也只是用来点燃草木而已,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物件,从哪里来的召唤之感?” “这这,阿补只知道那件焚香镜就是他的,再多的书上也未曾说,至于干扰情感感觉之类的,阿补自从得知主人不喜后,就再没用过,更何况现在,不知为何,从进来这里后,阿补感觉甚是力不从心,严重时还忽梦忽醒的……” 连此时说话说得多了,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小,气息微弱。 沈玉堂耐心听他说完,看情况确实如此,于是沉下气道:“好吧,我相信你。” 沈玉堂这次出奇地好说话,阿补有些意外。 “渡河的剧情……我会照书的意思做。但是你也留意点,有什么不对的,及时跟我说,不管是陆流飞还是许小白还是你自己。” 阿补瞬间感动地“嗯嗯嗯!” 话是这么说,沈玉堂也清楚,他现在除了相信书灵别无选择,但是脑子却总忍不住跑偏。 一不留神儿就开始琢磨,书灵还会做梦吗? 第181章 没事,师兄有 “你竟然没炼?倒是稀奇。” 陆流飞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一直在翻找自己的乾坤袋,对于沈玉堂到底有没有仙舟,貌似并不在意。 “我最近重心都在练剑上,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许小白适时插话,有些愧疚的意思,陆流飞“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许小白的肩膀。 “没事,师兄有。”语间尽是骄傲。 沈玉堂心知陆流飞最近一直在易筋堂那边,进秘境之前,陆中山肯定少不了给他备些宝物。 但是在看见陆流飞拿出一个打眼过去夸张到有些吓人的暗红色仙舟时,眉毛一挑,心说还真是不简单。 陆流飞抬手一托,在二人的注视下输送灵力,巴掌大的仙舟,瞬间膨成与巨树同高。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操作,面色紧绷,额角都泌出细汗,小心翼翼地送仙舟至河上。 而后“哗啦”一声。 这个巨物竟然猝不及防,从半空中直直坠向河面! 自仙舟坠落的位置,河面翻涌,重物下沉破开的水花瞬间荡起半人高,劈头盖脸地向岸边砸来。 一切就发生在陆流飞把仙舟费力移至河面的那一刹,灵流像是被利刃切断一般,骤然断开。 仙舟从下落到重击水面,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舟才落,水花一起,躲得慢了就会变成落汤鸡! 千钧一发之际沈玉堂下意识捞一把陆流飞。 一伸手,抓了个空。 他翻身跳开,和许小白一同躲闪。 耳边听水声激荡,但他却捕捉到了远远的,有一声“噗通”。 沈玉堂恍然,灵流骤断,灵力回弹,竟把他二师兄给弹飞了…… “这河还真邪乎啊。”河面渐渐稳定后,沈玉堂不禁感叹,随手给被振飞后刚跑回来的陆流飞递了块帕巾擦汗,象征性地关怀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陆流飞欲接帕巾,偏头却见对方目光黏在仙舟上,虽然说着关心的话,眼睛却根本没往他这边看一下。 于是手背一甩,拒绝了。 沈玉堂手背突地一痛,转头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正看着走过来的许小白,便满不在乎地收了帕子。 “现在上去吗?”许小白贴心地掏出了回灵丹给陆流飞。 “走吧!”陆流飞仰头吞了两颗,说完抓住许小白的胳膊就飞向仙舟。 沈玉堂欣赏这个庞然大物还没回神儿,就眼看着他们二人拔地而起丈余高,突兀地闯进他的视线里,离弦的箭一样向仙舟飞去。 他眼中满是诧异,回过神儿才想起来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 就听“噗通噗通”两声。 远远地,闷闷地,从船上传来。 “哎……”沈玉堂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走到有些泥泞的岸边。 这会儿被迫运动的水流已经收势回了老巢,地面平坦没什么积水,但是落叶却因这番冲击,被翻搅地七零八落,露出黑红的土壤来。 河岸也因此显露界线。 重新沉寂下来的水面,不肯越过一点。 而仙舟就稳稳停于其上,船头,将将挨上河岸。 沈玉堂静静地拿出梯子,用力一墩,一边卡在泥里一边搭在船上。 他几步爬上,才探头就看见陆流飞和许小白两人坐在船头的角落,面色灰败。 沈玉堂翻身上来,拍拍衣服,一边收梯子一边说:“……都知道这里的水会吞噬灵力了,还往上飞。” “谁不会飞呢?直接飞到对岸去不好吗?还费劲搞个仙舟干嘛。” 陆流飞闻言沉默不语,叹了口气,爬起来拐进了一个屋子。 沈玉堂这才抬眼看这仙舟的构造,不同于金宇的雕梁画栋,也不同于宝马的绝对舒适实用,这艘仙舟给他的感觉就是,朴素。 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许简陋。 刚才自下面看尚没什么感觉,沈玉堂甚至直接被它硕大的体型震住。 眼下站在船上才觉得,这艘船,巨大可能是他目前看到的唯一一个优点。 “或许,易筋堂有什么忌口吗?” 许小白这会儿也站起身,慢吞吞地往沈玉堂这边靠:“师兄何出此言?” “我不认为在船上搭石板屋是什么很大众的品味。”而且是和船身统一配色,特意选的红褐色石板搭成的一个个高矮不一的屋子。 许小白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儿,片刻后和沈玉堂并肩,平静道:“大概是,不喜热吧。” 沈玉堂点头,认同这个实用功能,但是相应地又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飞的话还好,我们当船用,这么多石头会不会太沉了?” “且不说这个,”许小白忽然想起什么,激动地抓住沈玉堂的胳膊,“沈师兄有没有觉得变沉了?” “……这不是我的船。” “不,我不是说船,是说身体,沈师兄有没有觉得现在不仅运灵滞涩,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沉重了?” 沈玉堂立马严肃了神情,闭眼感受一番。 没一会儿睁开眼,看向许小白,眸中有些疑惑,缓缓摇头:“没有。” 他又盘腿坐下吐纳,之后还是得出同样的答案。 “运灵确实受阻,但是我身体感知,一切正常。” 说着他忽然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迟疑道:“所以你们刚才在那边坐着是因为这个?你们两个都?” 许小白定定地看他一眼,垂眸,闷闷“嗯”了一声。 沈玉堂恍然大悟,原来是身体出了问题,他刚上来时还以为两个人是飞太高摔太狠,脸色才那么差…… “二师兄还好些,我现在每走一步就觉得腿有千斤重。” 沈玉堂心下了然,再看向许小白时,眼底满是担忧:“你要不……”别去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砰”的一声破门声打断。 二人循声齐齐看去,就见陆流飞神色匆匆,从门后走出,在他们面前急急走了几圈,活像热锅上唯一烫脚的蚂蚁。 沈玉堂和许小白不知发生了什么,皱着眉等他冷静下来。 然而他不但没冷静下来,反而然单膝跪地,在二人惊恐的目光中崩溃大叫:“我爹没告诉我这船手动怎么开啊!!” 第182章 他掏出了沙沙锤 许小白腿脚不适,想过去把他扶起来但是移动缓慢。 沈玉堂站在原地,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于是陆流飞就这么悲痛地跪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自己磨蹭着站起来了。 转向他们,一脸的生无可恋:“咋办……” 这能咋办? “我们甚至都没有操控权,你问我们……” 沈玉堂头痛抚额,许小白还在坚强地往操纵室的方向挪。 挪累了才停下擦擦汗,缓声道:“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指不定有什么关窍呢?而且沈师兄精通炼器,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 陆流飞没说话,但是定定地看着沈玉堂,漆黑的瞳孔中有不明显的期盼。 沈玉堂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看看吧,万一能开呢? 怎么也比书上写的破船强。 于是上前两步,一把掐住许小白的胳膊,扶着他往操控室走。 陆流飞这会儿也机灵了,很有眼力劲儿地过来帮忙,和沈玉堂一左一右,直接架起许小白来,像担扁担一样,悠着闪进屋里。 屋里的构造没有给沈玉堂任何惊喜,这艘仙舟真的很符合人们对于易筋堂的刻板印象——表里如一。 室内只有一扇窗,窗前是操控台,上面的晶球落在台中央的凹槽里,本该透亮的内里,此刻被絮状物填满,浑浊到窗外的光投上去也透不出一丝光亮,整个球体死气沉沉的。 室内左右两边靠墙各放了一排石板桌凳。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二人把许小白安置在靠门的一个石凳上,沈玉堂看着这一览无余的屋子,一时无从下手。 感觉从哪开始看都不会有结果。 但还是试试吧。 他掏出了沙沙锤,象征性问道:“你这船上应该没有金子吧?” 没金子的话,他就放心敲打了,沙沙锤会用声响反馈出区别材质的声音。 这边问着,沈玉堂却没有等陆流飞回答,手上已经“哒哒哒”拿着锤子开敲了。 “金子?我不知道,这是我爹的船,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陆流飞不明所以但是老实回答。 沈玉堂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端起锤子正色对他:“这石屋子里能有金子?” “难说。” 沈玉堂对他的话保持怀疑,但是看陆流飞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停下来等他后文。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爹不喜欢金子,但是他有个石室,里边全是金子,我小时候意外进去过,里头……” 沈玉堂一时语塞,他信了,但是这个信息有点多少私密了,就算知道陆流飞向来视钱财如粪土,说这些话可能毫无负担。 但是说不说是他的事,听不听是沈玉堂的事。 这可不是他该听的,于是连忙晃晃手中的锤子打断:“既然如此,我先告知你一下,这个是沙沙锤。” 此话一出,不仅打断了陆流飞的“施法”,连许小白也忽地站了起来。 一双杏眼睁得溜圆。 二人的视线不住地在小锤和沈玉堂的脸上打转儿。 眼中半是震惊半是疑惑。 不知是在震惊沈玉堂竟然会有这种法器,还是在疑惑他手上法器的真假。 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但是沈玉堂无从解释。 “是……传说中可以点金成沙的那个?”许小白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缓慢抬手,遥遥地点了点沈玉堂手中朴素的小锤,迟疑道。 沈玉堂点头。 “你这,哪来的?” “买的。”沈玉堂不想说太多,主要是他和沈鑫那层关系也不太好说,于是装作不耐催促道,“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了,我要敲了。” 说着转身就要动作。 哪料才一抬手,还没落下,陆流飞就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陡然拔高:“买的?” “你从哪买的?不是我说,这东西根本就是千金难求,我爹都没买到!你肯定是被人骗了啊!”陆流飞言辞凿凿掷地有声,说话间眉毛都在用力,好似真的关心并且笃定沈玉堂手上的就是假货。 “而且你出师门本身就少,你是不知道这市面上有多乱,假冒沙沙锤的物件数不胜数,用不对事儿了,锤子直接爆炸的都有!” 一说到这,许小白也肉眼可见跟着紧张起来,手虚虚地按上了沈玉堂的胳膊。 “沈师兄,我们现在都没灵力,真有爆炸那……” 沈玉堂无奈叹气,陆流飞说的这些乱象他自然有所耳闻,所以二师兄这般激动,他也可以理解。 只是忍不住叹气,以表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交代清楚。 引他们多想还说不清。 现在只得闭了闭目,忍住了甩膀子不干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真的,我有钱。” “那不是你有钱没钱的问题,你再有钱能有我爹那一屋子的钱多吗?不是我夸大,他那屋子金银珠宝进去差点把我闪瞎!”陆流飞越说越激动,“但是即便那么多,你猜怎么着?他连三金的一件下品宝器都买不到!” “千金难求果然名不虚传…”许小白很给面子的搭腔,不过语气中的崇拜也做不得假,只有沈玉堂头一次见身边的人对自己亲爹抒发这种情感。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下压,又上扬。 比初春时水灵灵的桃木枝还难压…… “噗咳咳咳!” “诶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锤子又反作用了?” “不不不,没事,只是不小心被空气呛到了咳咳咳……” 沈玉堂捂住口鼻努力憋笑。 虽然不知道沈鑫和陆中天交情如何,但是就不卖法器这点,沈玉堂莫名痛快。 尤其是知道陆中天存了一屋子他自己本不屑一顾的金银财宝,结果什么也没捞到时,沈玉堂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知道沈鑫存放锤子跟扔破烂一样,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精彩纷呈。 沈玉堂越想越觉得好笑,从未像此刻这般认可他爹识人的眼光。 “害,你身子太弱了,还是算了吧。”陆流飞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忧愁道。 沈玉堂被拍得胸腔内一声嗡鸣,即便没了灵力这小子手劲儿也是非一般的大。 本来没事的沈玉堂,猝不及防挨了两下,又听了一耳朵他这不中听的话,瞬间笑不出来了。 第183章 果然名不虚传 他挥开陆流飞的手,直起腰,伸手向两人:“你们谁有金子?” 许小白向来朴素,自然摇头。 “你不会要试吧?”陆流飞没动。 沈玉堂耐心告罄,上下打量一番,瞅准了他腰带上的一枚金环扣,直接上手抠下,不等二人反应,一锤子上去。 “叮”的一声,环扣和漆黑的小锤一碰,像放到了太阳下的冰块一样,渐渐萎靡,化成沈玉堂手心的一滩黄沙。 许小白目瞪口呆,叹道:“苍天……果然名不虚传。” 陆流飞不知该先检查自己的腰带还是先看这个惊人的沙沙锤,一时手忙脚乱,最后确认腰带掉不下来才伸手摸上那把黄沙惊叹:“真的?” 沈玉堂冲他们眨了眨眼,见他们反应依旧呆滞,便转身开始新一轮的敲打。 许小白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看见沈玉堂忙碌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收了心思,缓缓坐下。 陆流飞却是又震惊又兴奋,错步过去,站到沈玉堂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像个跟屁虫一样,随着沈玉堂的移动挪步,看沈玉堂时不时屏息侧耳听着什么,好歹是忍住了没开口直接问,但是忍不住探头去看沈玉堂操作。 沈玉堂一门心思在这些厚石板上,不欲理他,专心起来也是完全忘了身侧还有这么个人。 于是在一次转身的时候,没抬眼差点撞上,直接把自己吓了一跳。 “二师兄!”沈玉堂惊完就是怒,看着陆流飞一脸讨好的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要干什么?!还去不去对面了!” 要不是他说有什么召唤之力,他哪里用得着费这力气,直接找个差不多的河,差不多的完成任务不好吗? 陆流飞连忙后撤一步,双手做投降状,又落至胸前,嘿嘿一笑道:“不不不,去去去,当然去……我这不是好奇嘛……这我也没见过,别说我了,连我爹都没见过,你是从哪买的啊?” 沈玉堂脑子里还在分辨沙沙锤传来的异响,对眼前的陆流飞简直是烦不胜烦,听他这么说,当即把锤子往他怀里一塞:“这么好奇你自己拿着研究吧!我看对面的什么东西也不用过去看了,哪能抵得过沙沙锤的魅力呢。” 说完侧身绕过他就走,走到门口还顺手搀起了许小白:“走,下船。” 在行动力这方面,沈玉堂称第二,整个南天门没人敢称第一。 也就挨了师尊一棍子之后学会了有仇隔夜偷偷报,放之前,一上火,一瞪眼,对方都用不着反应,他上去就是一脚。 许小白动作不便,呆愣着,刚被沈玉堂揪了起来,陆流飞就追上来说话了:“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这东西给我我也不会用,我老实待着总行了吧?” 说着就把锤子塞进了沈玉堂手中。 沈玉堂正烦着,转头也没给他好脸色,又拿到了趁手的锤子,想都没想举起来就给陆流飞凑过来的脑袋上来了一下。 锤子头部包着软皮革,沈玉堂又收着力,所以锤下去并不疼,沈玉堂纯撒气。 陆流飞也是很配合地“哎呦”一声,捂住脑袋,窝囊囊地蹲去角落。 沈玉堂却没直接去继续检查石板,而是把锤子拿到耳边,皱眉晃了晃,而后看向陆流飞,疑惑道:“正常人脑子里会有这么多水吗?” 说完在陆流飞无措的眼神中,煞有其事地摇摇头,继续排查。 其实他刚才还真听出来点不一样的,扔给陆流飞也是考虑到,这种问题,他自己发现比较好,毕竟是他父亲的仙舟。 而且打从开始陆流飞就一直贴着看,沈玉堂不排除他疑心自己动手脚。 但是沈玉堂也是真没想到陆流飞竟然不会用沙沙锤。 这有啥难的,听声辨物就好了。 就比如这里,“咚咚咚”的,空腔音这么重,不是沙沙锤也能敲出分别来。 “二师兄你过来看看吧,这里边空的。” “不空,有水。”陆流飞闷闷答话,没头没尾的,听着带了点赌气的意思。 沈玉堂回头看过去,果然见他一脸不爽。 沈玉堂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挠挠额头一脸无语,但还是解释说:“不是说你的脑子,我说这石桌里面。” 陆流飞:…… 若无其事拍拍衣服,起身过来了。 沈玉堂让他附耳在桌面上,自己拿锤子轻轻敲击。 “还真是……”陆流飞惊奇道,而后屈指轻扣,又听了听。 摸着下巴琢磨一番,最后一拍桌子,伸手一指,命令道:“锤开!” “锤你个头啊!”沈玉堂没忍住又给他来一下,“这个材质的小锤子,没灵力的情况下能锤开石头?” “都没你头硬!” 第184章 莫名的东西 最后还是二人又经历一番敲敲打打,找到一块石料略有差异的位置,陆流飞用石凳角,把那块磕凹下去,石板面上,也随之出现道一指宽的缝隙。 沈玉堂看这机关不一般,看向陆流飞想问问他的意思,结果陆流飞根本就不在意,二人并未对视,陆流飞自己直接伸手进去,用蛮力把这块石板,自裂痕处向外,推了出来。 “搞定!”陆流飞推完拍拍手直起身,骄傲地招呼沈玉堂,“快看看,这里头有什么?” 沈玉堂探头过来,里面黑洞洞的,看着还不浅,许小白也挨了过来,撑着桌子瞅了一眼,没凑近看。 “能看清吗?”陆流飞伸了个夜明珠过来。 幽幽的白光一晃。 晃得沈玉堂心中陡然一凉,他猛地缩头回来。 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斜睨陆流飞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去看。 “咋的了这是?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你?”陆流飞说着自己就要去看,语气间无不嘲讽。 但是沈玉堂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比上早修课还要严肃。 陆流飞也不过是嘴上爽了这么一下,真看清下面的东西后,别说调笑了,活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 “怎么了到底……?”许小白好奇的话没说完,陆流飞已经探胳膊下去,直接把那个让他们齐齐沉默的东西拿上来了。 是一个牌位。 木质手雕,边缘并不清晰,甚至于牌位本身都有些歪扭,看着有些年候,上面的墨色字迹有些模糊,但是能辨清字样。 沈玉堂看着陆流飞蹙眉在那几个字上抹了一把,合指捻了捻,又放到鼻下嗅嗅。 “只是普通木炭。” “……怎么会在船上放这?是谁的?” 许小白站得远,并看不清,沈玉堂和陆流飞却是看清了也没法说。 因为上面正书着五个大字——李淳泽之墓。 字写的特别丑,淳字甚至少了一横,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几个认出这写的是谁。 陆流飞将牌位倾斜向他,待着几个字映入许小白眼帘时,仙舟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小白瞠目结舌,视线久久黏在牌面上,像是忘记移开。 最后还是沈玉堂闭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布,扔到陆流飞身上,急声道:“先盖上先盖上……” 陆流飞也是如梦初醒般,手忙脚乱把这粗制滥造的牌位连带着上面歪扭的字迹一并裹了个严实。 “……你爹的?”沈玉堂百般纠结后,还是直愣愣地如是问道。 陆流飞像是傻了,不反驳也不说话,只张了张嘴,没出声。 其实不说也知道,船都是他爹的,这东西和他们易筋堂怎么也脱不清干系了。 只不过三人一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我们怎么处置这块…莫名其妙的东西?”许小白看两位师兄都跟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也是跟着干上愁,“不如我们先上岸吧,恢复灵力也好探查这个牌位是否有问题。”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什么寻宝,什么召唤,什么能有他们亲眼看见自家师尊的牌位更加惊悚的呢? 陆流飞抱着怪异的包裹,沈玉堂在后面保持距离,拖扛着许小白,三人带着新的问题,下了他们好不容易置办好的船。 甫一落地,沈玉堂就觉得身上一轻,无形的压制忽地散去,他也因此可以放开手脚去查明事实。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就是:谁先探。 第185章 诅咒吗? 三人远离河水,寻了一处空地,让木牌重见天日。 就在沈玉堂纠结谁先上手这个问题时,陆流飞一声惊呼公布了答案。 “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牌位。一点灵气也无!” 他们本以为是在水上所以有什么东西被压制,所以显现不出灵气,没想到真的是一块普通的牌位。 但这岂不是更奇怪? “只是单单一个牌位,放船里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诅咒也不是简单写几个丑字就能行的吧?” 诅咒一词一出,陆流飞和许小白的脸色都不大好。 但是不怪沈玉堂说话不中听,给活人立牌位,不就是在诅咒人死吗? 而他们师尊作为九玄大陆修仙界最高境界者,又是第一仙门的掌门人,死是绝对不会死的的,但是遭人嫉妒受人陷害在所难免。 像是立个牌位或者扎个纸人这种程度的诅咒,对于凌虚境的修士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不过实施诅咒的人是易筋堂堂主的话,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所以他们现在……沈玉堂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陆流飞,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师尊的安危,而是陆流飞的立场。 “我不知情。”陆流飞的声音闷闷的,“也从未发现过端倪。” 许小白同样看着陆流飞,但是面露忧色,忽然转头对上沈玉堂的视线,垂眸偏了头。 最终沈玉堂还是从腰间摸出了几张黄符递给陆流飞:“先加上禁制,其余的回去带给师尊看后,再做定夺吧。” 陆流飞无言接过,两张黄符一前一后被贴至牌位正上方。 沈玉堂掐指低声念诀催动:“贯耳洪钟彻,靡音自不闻。” 黄纸应声缓缓垂落,正好将“李淳泽”三个字盖了个严实,不论倾斜还是晃动,符纸都稳稳于其上,不会翻落或者偏移。 “……你已经会写钟罩符了。” “略懂。” 确实只是略懂,因为这个钟罩符只是沈玉堂纯粹好奇,照着书画出来的。 不但难画,而且没什么大用,就是一个隔离的作用,和结界无甚差别,非要说有优点的话,那就是这个符只要不烂就可以反复使用,但是即便能反复使用也没人用,因为它能隔离的范围十分有限,只能覆盖一张符纸大小,而且必须以复数形式出现,两两呼应才能起效。 这种鸡肋的符,鲜少有人会去学。 沈玉堂就是想试一下,没想到还真一写就成。 双数并行,所以拢共写了两张。 现在一下子全用完了。 “到时候出去了这个符再还给我。” 陆流飞依旧闷闷地应了,重新包好,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三人原地呆立。 风一起,吹得树上的黄叶更加活络,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脚边,焦黄的颜色,落地时还有脉络碎裂的声音。 听着并不悦耳。 许是刚才船落时,他们身上多少沾了些水渍,风中沈玉堂竟然觉出些许凉意。 便不动声色调动灵力烘干。 灵力周转还未结束,就听陆流飞说话了,辞严神肃。 “小白在下面等我们,如周围有异常立刻告知我们,玉堂,我们上去。”他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查船上是不是别有洞天。” 沈玉堂闻言心中一热,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即手脚麻利地架好梯子,三两下爬了上去。 一回头发现陆流飞还在原地,木着脸仰头看他:“……你怎么比我还急。” 沈玉堂当然急,不过他并不是不相信陆流飞,而是觉得易筋堂和南天门怕是真有点问题。 想想师尊来之前,还特意跟他提到了陆中天。 当时他只觉这个当爹的未免太护犊子,却忽略了师尊后面的话。 “陆中天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个不好相于,可见得并不是单单指给自己扣上的那顶“不敬师兄”的帽子。 这里边指定还有什么猫腻。 保不齐还和师尊嘱咐自己要找的那两个法器有关。 不过这些都没办法和陆流飞说起,沈玉堂不动声色瞥了陆流飞一眼,见他只是在专注地考察仙舟,便默然跟在他身侧。 剧情里他二师兄还要忙着恋爱,真叫他知道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岂不没时间过剧情了? 想到这里,沈玉堂猛地打了个寒颤。 “对啊,他要是知道了,哪里还顾得上谈恋爱呢?” “知道什么?” 第186章 笑什么 沈玉堂一噎,慌忙岔开话题:“你不赶紧找?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哦!”陆流飞一合掌,“对,我是想问你那个沙沙锤你还有吗?给师兄我也用一个呢?” 沈玉堂犹豫了一瞬,还是给他拿了一个。 “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有两个……” 沈玉堂无语,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猜到你会这么说。 “买一送一,赶上好时候了,好了我们快开始吧。” 陆流飞本来心思也不在这里,很快收了艳羡的目光,模仿着沈玉堂的使用方式,开始摸索。 操纵室只有一间房,空间并不大,不多时二人就已经搜查结束。 沈玉堂和陆流飞一站一蹲,看着查出来后被他们堆在地上的两样东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地上是又一块木质牌位,和一套破烂的褐色麻布短衣。 分别藏于左侧桌中和中心操控台下。 “操控台那处……里面甚至有黄土。”沈玉堂只觉后背发凉,“你自己看看吧,这船……” 沈玉堂见陆流飞神色黯然,几番欲言又止后才道:“算了,我下去等你。” 往下爬的时候心中还毛毛的,陆中山这怎么看都像是挖了谁的坟吧? 尽管新找出来的牌位与他们都无关,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叫阿黄。 至于那衣服,从破烂的程度和上面的黄土,沈玉堂猜测这怕是一个衣冠冢。 他心乱如麻下船,就见许小白正御剑在半空中盘旋。 于是抬手招呼一声,许小白应声下来,关切上前:“沈师兄!如何了?” 说着探头注意到沈玉堂身后空无一人,眨眨眼奇怪道:“二师兄呢?怎的没有一起下来?” 沈玉堂勉强扯了扯嘴角:“就下来了。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我想辨认一下那会儿撞见毒雾的方位。”许小白收剑,面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但是实在难以辨清是从哪边冒出来的……” “这边景色没什么特点,总之我们小心为妙吧。”沈玉堂心不在焉地安抚道,心中却不觉跟着许小白念叨着陆流飞怎么还没下来。 魂不守舍地念了好一会儿,魂不守舍地同许小白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还不见陆流飞下来,沈玉堂甚至有点后悔把他自己留在上面。 不禁抬头向上方望去,想着自己要不要再上去看看。 许小白自然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就吓得胆寒。 陆流飞正探着身子往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手上抱着牌位,肩上搭着可疑的衣裳,有点不利索地顺着梯子向下来。 “哎呦我天,”沈玉堂也是震惊到了,嘴里念叨着“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小跑着到梯子下面接他。 陆流飞似是听到动静扭头,见他过来,竟然笑了起来:“玉堂,接着!” 沈玉堂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看着那件衣裳朝自己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他赶紧屏息抓住,猛地一甩,才不至于让衣服上的碎布和尘土沾到自己脸上。 一瞬间,在心里把陆流飞骂了百遍有余,还要兼顾着默念逝者安息。 才接好衣裳就察觉面上又笼罩下来一小片阴影。 手比脑子反应快,触摸到的那一刹,沈玉堂才知道陆流飞把木牌位也扔了下来。 沈玉堂震惊到心中万籁俱静,脑子都空白了。 陆流飞在扔下这些“装备”后,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一身轻,落地时还轻快地蹦了两下。 沈玉堂沉默着看着他的动作,一脸怨气。 陆流飞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那两样东西,而后抬头。 冲他粲然一笑。 笑得沈玉堂一愣。 好阳光。 好像看到了刚入师门时那个没心没肺但是光彩异常的二师兄。 沈玉堂眨眨眼,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陆流飞拿着东西走向岸边的背影。 身上没伤,只是走路姿势特点明显,右臂的摆动幅度比左臂大一点,不过陆流飞就是这样,所以沈玉堂没看出任何异样。 但太过正常也是异样所在,因为陆流飞现在手上抓的不是别的。 一左一右,随意地抓着木牌和衣裳,好像抓了两个木棍一样自然。 但是下船前,沈玉堂分明看他对着这两样东西面如土色。 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沈玉堂不知是怎么回事,几步跟上,试探着问:“二师兄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陆流飞连连点头,在空地上站定,给沈玉堂和许小白展示手上的东西,嘴角竟然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刚才查过了,这个阿黄是条狗,这件衣服是他的主人的。估计是怕他冷所以裹上了,所以问题不大,不必害怕。” “师兄怎么知道的?” 陆流飞像是料到他会这么问,淡定地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撮毛。 “我在衣服上,还有土里,发现了狗毛。” 沈玉堂伸手触上,捻了捻,是黄褐色的狗毛不错,掺在土里黏在衣服上确实不容易发现,但是沈玉堂心中依旧半信半疑。 一抬眸,正见陆流飞神采奕奕,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像是在闪着光。 猝不及防的对视,透露着诡异,叫沈玉堂猛一激灵:“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咋了。”陆流飞坦然道,眨眼的功夫恢复正常。 似乎刚才那个眼神只是沈玉堂的错觉。 沈玉堂心中的怀疑在此刻攀上顶峰,面上如临大敌。 “但是仙舟上,不管是谁的牌位,放在那里都不太对吧?”许小白清亮的声音一出,打破了二人间奇怪的气氛。 陆流飞转身凑过去附和:“确实,我也觉得怪异,所以还是先收了这船,我们再做打算。” “什么打算?”沈玉堂心中有疑,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让自己脑子尽快镇定下来,秉持着理智,紧锣密鼓地追问。“没仙舟,游不过去,而且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过久了,收船怎么办?还是说对面的宝物你不要了?” 若是收了船还要过去,那可保不齐就要去坐独木舟了,沈玉堂可不想。 “换一艘。” 陆流飞说着,笑着往河边走。 第187章 太不对劲了 “二师兄你还有?”许小白惊奇跟上。 陆流飞没多言,手一挥收回仙舟,再一抬手,他们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光鲜的仙舟就已经取而代之,稳稳落在了水面上。 “这么稳?” “一回生二回熟嘛。” 沈玉堂现在看陆流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偏偏什么话他又都能接得上,还一脸坦然。 沈玉堂默默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但是抬头定睛一看,真不怪沈玉堂想得多…… “二师兄,你们家的仙舟,风格差距挺大?”问话的是同样目不转睛盯着新出现的仙舟的许小白。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跟刚才那艘,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之前那艘可以说是巨型但简陋,那眼前这个就是小巧而精致。 仅一人高的船身,沈玉堂甚至都不需要踮脚,后撤两步一抬头就能看到船上雕梁画栋的屋室。 无论是檐下的铜铃还是房顶振翅欲飞的木雕,无不透露着制作者的功力。 偏偏船身整个呈黑色,漆面光滑平整,像是润了油,油面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的碎屑,映了光,像是里面有一个个血红的眸子在眨眼。 整体看着厚实稳重,又彰显低调奢华。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看过第一艘船先入为主了,沈玉堂看着这艘船,怎么看都想象不出这是易筋堂能炼出来的。 “这是我爹重金委托玄天门炼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他自己炼的气派多了。” 也合理,毕竟他爹有一屋子的金子,沈玉堂若有所思点头:“确实。” 说完,沈玉堂先带头,手一撑,翻身上去了。 许小白紧跟其后,只不过他对这河水的反应依旧很大,手才扒上船帮就脱了力,沈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往上拖,陆流飞在下面见状也搭了把手,掐住许小白脱力的两条腿奋力往上送。 在三人的不懈努力下,许小白终于竖着上了船,横着落了地。 两人气喘吁吁。 一人在船下大叫:“玉堂,你的书掉了!” 沈玉堂气没喘匀,一摸胸口,果然空了,心想该是刚才拉扯许小白动作太大,从领口滑出去了。 他往船边凑,正见陆流飞抓着书,翻身上来,动作干净利落,矫健帅气。 上来甩手把书掷进他怀里。 “谢谢师兄。”沈玉堂拿到就赶紧往怀里塞。 陆流飞摆摆手,头也没回就进了操控室。 沈玉堂装好才反应过来不对,又把书拿了出来,盯着陆流飞消失的方向反应了一会儿,转而走到许小白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吗沈师兄?”许小白不明所以。 “……你能看清这是什么吗?”沈玉堂假装自己是在给他做检查。 “你的……手?”许小白说着伸手过来,轻易地和他十指相扣。 沈玉堂没有躲开,因为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许小白的手穿过了这本书,震惊还来不及。 他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支棱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收回,强作镇定道:“你没事就好,先歇着吧,我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许小白反应就匆匆追着陆流飞消失的房间而去。 这船上的房间构造,一如在下面时窥到的一角那般精致,连门带窗都是精雕细琢,处处可见精美的雕花和栩栩如生的鸟兽纹样。 沈玉堂心乱不已,看见这些还是忍不住暗暗惊叹。 待拐到陆流飞消失的那个门前,他抬起的手还未推上门框,就堪堪停住。 这门上竟然加了禁制。 在灵力被封存的时候,陆流飞竟然还能在门上加禁制? 太不对劲了。 沈玉堂犹豫不过一瞬,就开始哐哐拍门。 边拍边喊:“二师兄!二师兄你这门子怎么打不开了?” 喊了不过两遍,门就被从内拉开。 眼前一暗又一亮,迎上来的是陆流飞的笑脸:“玉堂,有事?” “嗯……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是这门上怎么还有禁制?”沈玉堂说着就要绕过他往里走。 陆流飞伸手过来,给他指了下门框上的符文:“哦你是说这个吧,这种符咒是建造出来的时候就有的,并不受灵力影响。” 沈玉堂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确实看见一串不大明显的符号,但是让他更在意的是陆流飞伸过来的胳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横在沈玉堂身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他转脸看他,却见对方只是调皮地挑了挑眉,像是在问他到底什么事。 沈玉堂没说话,只借着这功夫眯着眼睛快速在屋里巡视一番。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陆流飞身后漂浮着的红色灵球上,瞬间睁大了双眼,他一把推开陆流飞,直接硬闯了进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灵球中如火焰般跳动的灵流,眼睛都不敢错开一瞬,他伸手缓慢地靠近,像是在确认灵球的真实性。 而后诧异于指尖传来的酥麻。 沈玉堂翻手查看自己的指尖,神情由惊讶逐渐转变为愤怒甚至于凶狠。 他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依旧背身站在门口的人,急促道。 “陆流飞在哪?!” 第188章 皮笑肉不笑 “玉堂说什么呢?师兄不就在这儿吗?”陆流飞转过身气定神闲道,稳步向他走来。 “我也没想到这仙舟竟然有储存灵力的功能,这不正在研究呢?你来得正好,一起看看。” 沈玉堂却没有丝毫动摇,说话间手已经搭上吉金:“你到底是谁?” 陆流飞似未察觉般,一步步向他逼近。 沈玉堂凝重的神色和对方形成鲜明对比。 陆流飞从容不迫地在他三步远的位置站定,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该走了。” 沈玉堂就站在操控台前,血红的灵球漂浮在他的身后,他不让开,陆流飞就没办法操控仙舟。 吉金弹开半寸,细微的摩擦声,终于叫陆流飞变了脸,收起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流飞本身面容五官偏硬朗,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时,褐色的瞳孔中总能叫人恍惚间看到耀眼的阳光。 现在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在沈玉堂眼里不知道有多割裂。 “你打不过我。”陆流飞摊手,“非要我承认了又怎样,你又不能把我怎么着。” 语气很是欠揍。 沈玉堂二话没说,先发制人,抽剑就上。 这人竟然只是不断移动偏身躲闪,甚至双手都背在身后。 目光还时不时飘向沈玉堂身后的操控台,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令人十分火大。 沈玉堂虽然没了灵力,但是拳脚身法也是样样精通,挥起剑来又急又猛。 快攻几个回合后,沈玉堂瞅准对方眼神飘忽的瞬间,抓住机会,翻手一挑,陆流飞偏脸已经来不及。 空中随着剑气飘落一缕发丝,吉金剑尖上,滚下几滴血珠。 陆流飞身形一顿,似乎是愣了一下,才缓缓转脸过来,眼中却不见愤怒或气急败坏,看向持剑而立的沈玉堂时,眸中竟然流露出疑似欣赏的神色。 不过沈玉堂此时并未读出这么多,他正诧异于对方颧骨上的一道血痕。 “竟然不是人皮面具……” 对方忽然爽朗一笑:“当然不是,我都说了这是你二师兄。” 沈玉堂就觉脑子里“嗡”了一下。 一个可怖认知在沈玉堂的脑中浮现。 沈玉堂的目光不觉落在他的脸上,见他又端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 怎么办? 陆流飞被夺舍了。 他现在没有灵力,硬打伤害的也是陆流飞自己,而非藏匿在躯壳中的不知名人士。 怎么办怎么办……沈玉堂心中乱作一团,总不能就这么任他占据着二师兄的身体,但是又没办法将其逼出,况且还是在人家的仙舟上。 等等。 不对。 沈玉堂忽然灵光一现,剑指陆流飞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倘若只是夺舍,这仙舟又是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本以为是抓到了对方的马脚,没想到这人非但不慌,笑意倒是更深了。 他主动后撤两步,身子一歪靠在了门框上,摸着下巴蹙着眉,慢悠悠地回着不相干的话:“倒是敏锐又机灵,剑法也不错,嗯……就是身法差了点儿。” 沈玉堂听得火气蹭蹭上涨。 这人,不回答他的问题就算了,还评价起他来了? 当即收剑一掂,反握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着那人的脸侧,猛地用力投掷过去。 第189章 姓甚名谁 对方像是笃定了沈玉堂不敢伤他。 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只是稍微偏了偏头。 “……但是脾气挺大,嗯…这点不好。”陆流飞屈指弹了一下剑,发出一声嗡鸣。 沈玉堂对他这种态度十分不满,但是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只是急切的追问道:“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到底是谁?占据我二师兄身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之前就听说过,夺舍尤其是非自愿的强行夺舍,对于原主人的身体来说伤害极大,一般御物境的修士被夺舍,超过三天就会暴毙而亡,而借宿的人则正好借尸还魂。 就算陆流飞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他从陆流飞身体上下来再说。 这人却避重就轻,先声道:“初次见面礼尚往来,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吧?” 沈玉堂冷嗤一声。 “你是没有什么师兄弟吗?还是没有亲人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换了个内胆难道还分不清吗?” 不是这句话哪里戳到了他,陆流飞嬉笑的表情渐渐收敛。 最后自嘲一声道原来如此。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追问道:“现在呢,可以告诉我了吧?” “可以呀,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这人叹了一口气,抱臂靠在墙上,甚至无所畏惧的将头依靠在他的剑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此话一说,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将沈玉堂震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人,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对方却不肯正视他的目光,反倒是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许久沈玉堂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出去是什么意思,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叹了一口气,虽然浅浅的,但是沈玉堂竟然从中听出了些苍凉的味道。 “说吧,这东西是不是你的?”这人从袖口里拿出来两张黄符。 沈玉堂凑上前一看,竟然是他贴在牌位上的那两张钟罩符。 “我看着不像是这小子的手笔,应该是你的吧。” 沈玉堂哑然,这两张符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你……把他揭下来了?不对。”沈玉堂转念一想,“不是,你…你难道是牌位的主人?!” 那人睁开双眸,淡淡的望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那,那条狗的牌位也是你立的,衣服也是你的。” 见那人浅笑,沈玉堂知道这便是默认了。 沈玉堂渐渐察觉出不妥来,蹙眉苦思。 打扰死者这件事并非他们本意。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于是片刻后还是抱拳道:“并非有意打扰您安息,只是事发突然,如果是因此让我师兄受到了惩罚,那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会尽力补偿,只要你从他身上下来。” 那这人忽然嗤笑一声。 “你这小孩还挺严肃,哪有这么严重,我也不是生你们的气,回到这里对我来说虽然确实是意外之喜,但现在问题是我真不知道怎么从他身上下来。” 说着随手一拨,竟然将卡在墙里的剑直接抽了出来,他就这么随意的,用二指捏着吉金,递到了沈玉堂的手边。 “还是先把剑拿好,这里没有灵力,掉下去可就捞不上来了。” 沈玉堂抿紧唇,神色紧绷,硬着头皮抬手接了过来。 “多谢提醒,那么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对方面露诧异:“这上面不是写了吗?我的大名李淳泽,你是不识字吗?” “怎么可能?”沈玉堂怔愣一刹,不禁惊呼出声。“这是我师尊的名讳。他出生于修仙世家,怎可能会有同名同姓的情况出现!” 哪知这人也颇为意外:“什么话?谁还不是出身于修仙世家了,整个九玄大陆叫李淳泽的就我一人。 你师尊才是,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的名讳?!” 第190章 令人唏嘘 沈玉堂看着他的架势也不像是在撒谎,一直愣在原地。 “我师尊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实力和威望都是有目共睹,倒是你。为何会出现在易筋堂的仙舟里? 而且你都知道身体的主人叫陆流飞,不会不清楚他是易筋堂少主吧?” 那人笑了:“你倒是挺看得起我,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接收记忆也需要时间,能在那么有限的时间内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唉,不对,怎么说着说着说偏了?所以你师尊到底是什么人?” 沈玉堂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事情太过离奇,能够交流的也只有这一人,所以还是如实相告。 “我师尊,师出玄天门。后建立南天门是如今九玄大陆第一门派。而且这是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知前辈究竟去世多久,竟然连这些也不知道吗?” 沈玉堂语气并不好,但对方似乎也懒得跟他计较。 “正好我也好奇今夕何年,我死于赤焰山的那一场天火,那件事,距离如今多少年了?” 此话一出,沈玉堂对此人倒是多了几分尊敬,毕竟当时天火临世,到现场去救济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不敢往前冲。 而将性命葬送于此的更是英雄中的英雄。 这些事,沈玉堂都是听他爹当睡前故事讲给他的,所以对于这些人是由衷的尊敬。 沈玉堂的语气缓和了些:“是1003年前的事了。” “竟然这么久了。”有人蹙眉沉思,“天火平息了吗?啊不对,你现在好好的,那肯定是平息了,玄天门的现在近况还好吗?” 沈玉堂这下彻底相信,他是一个老古董了。 “如今修仙界有三大门派,南天门易筋堂斩阳宗。玄天门已经不在列中的。说起来玄天门的情况应当是算不得太好。” “啊??”见他的反应很大,沈玉堂表示理解,毕竟玄天门的陨落确实令人唏嘘,但是赤焰门又何尝不是呢? “那么大个门派,怎么可能?当年我们南天门,无论是出人还是出力,都是首当其冲,而今1000年后,竟然被踢出了前列? 合理吗?我们玄天门的人呢,死光了?” 沈玉堂本来是表示悲伤,但是这老古董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伤不起来了。 “第一门又是怎么回事?尔等门派坐落在哪里?何以能够顶替玄天门成为这第一门派?” 这话说的叫沈玉堂不舒服,什么叫做何以?说的好像他们南天门不值得似的。 “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玄山。” 这次话一出老古董直接急眼了。 “你跟我说玄山?你猜玄天门为什么叫玄天门?就是因为坐落在玄山。而且你们把名字改了,还抢占了玄天门的地盘,你们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掌门竟然还霸占了我的名讳?!” “哎哟,还有你的校服,我看你的校服还以为是玄天门弟子呢,还挺欣慰你的功力,不是哥们?怎么连我们校服也抄啊?”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我要出去,让我见你们掌门,我一定要把他劈成十八段!” 什么话? 这是什么话? 不中听的话说的也太不中听了,沈玉堂也上火了。 本来念及他是前辈才这般毕恭毕敬的讲话,但是要辱他师门就太过分了,正想跟他呛两句。结果他话锋一转,问起了旁的。 “等会儿。”老古董稍一抬手,不知是在叫停自己还是叫沈玉堂先别说话。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这般人物你就算跟他非亲非故也该听说过他的名声,你可知玄天门的李淳明在哪里?” 这个问题叫沈玉堂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但是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还是吐出了实情。 “李淳明是晚辈的师伯,早已于那场天火中离世。” “你说他死了?” 沈玉堂想到他们可能是同门的师兄弟。 这般悲伤倒也正常。 于是低垂了眉眼,默默咽下了火气,没有再重复。 “死了?怎么可能……” 只是沈玉堂也没料到他会这么悲痛,竟然一个脱力坐在了地上,刚才还那般强势的人,此刻,脸上竟然一片空白,双目无神,空洞的看着地面。 他不敢打扰,只是疾步上前,一手虚虚拖住了他的胳膊。 这人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接着又是哭又是笑的,沈玉堂在他身侧蹲着,听着心里也是毛毛的。 忽然听他似悲似叹,万念俱灰道:“他死了,那我还回来做什么?” 说完沈玉堂一个没扶住,这人眼睛一闭,往地上一躺。 腿儿一蹬。 像是咽气儿了。 沈玉堂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探他的脉搏。 这不探不要紧,一看还真虚弱的要命,沈玉堂赶紧掏出两瓶药液就往他的嘴里灌。 想起陆流飞之前喝的他那么多,但要现在又要吃,真成药罐子了,不过好在没过两瓶陆流飞就呛咳两声,醒了过来。 只是一眼沈玉堂就确定了这是他二师兄,不是那个夺舍的前辈亡灵。 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鬼一样…… 第191章 冲我来的 “你怎么在这!”陆流飞第一句话就是惊声呼喊。 快速扫视一周后,发出了更大声的呼喊:“我怎么在这?!” 沈玉堂退后一步等他发泄。 “玉堂这里有邪祟!”陆流飞一脸惊恐地看向沈玉堂,还不时神经兮兮地看向四周。 沈玉堂却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心说可不是吗?不仅有邪祟,还进了你的身体。 “我跟你说这个牌位绝对有问题,我们根本压制不住,刚才我就觉得有一股力量,从这里面忽然释放出来,直接把你的符都冲破了!然后!直冲着我的脑门来,我一时疏忽!这才昏了过去!咱们还是赶紧。” 说着陆流飞就把牌位拿出来,但是定睛一看,两张黄符还是稳稳当当的贴在上面,牌位也完好无损无甚变化,他一时愣在原地,声音戛然而止。 来回翻转摆弄了两下才继续说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符已经被冲开了。” “不对不对,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沈玉堂看他发泄得差不多了,向前一步接上他的正题:“确实有邪祟,不过你为何会如此害怕?竟然心性动摇至此,你哪里是什么昏迷过去,分明是被那邪祟夺了舍!” 沈玉堂张嘴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质疑,陆流飞面上挂不住,但是也无力反驳,尤其是在听到自己被夺舍后,嘴唇都骇白了。 “算了,这牌位还是交给我来保管吧。” “我!”陆流飞忽然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狡辩,“算了,怪我,那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陆流飞虽然对自己被夺舍有些接受无能,但是交谈间神色已经逐渐恢复常态,起身拍了拍衣服。 对沈玉堂诚恳道:“哎,辛苦你了。” 但沈玉堂不敢邀功,连连摆手:“并非,我没那么厉害,是那个亡灵,突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己走了。” 陆流飞沉吟一声,点点头,没再看沈玉堂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得看到他认真思考的模样,沈玉堂本来不易打扰,但是眼下还要先解决这个来路不明的仙舟。 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中间那个,自从亡灵消失后就开始飘忽不定的灵球。 “我感觉这灵球中,应当是火灵力,你能操控吗?” 经过沈园堂的提醒,陆流飞这才注意到这个诡异的灵球,讶异道:“是,是火灵力,而且……这是我的灵流。但是那邪祟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竟然可以随意操控我的灵力。” 说着也顾不上面子的问题了,直接主动把牌位塞到沈玉堂怀中,又后退两步:“真是不得了,我怀疑这东西冲我来的!” 沈玉堂无语,心里不禁吐槽,若不是他心智不坚定,何至于被人夺舍? 堂堂南天门御物境弟子,竟然会动摇到如此地步,也是没谁了。 不过想到,种种怪事都发生在陆流飞自家仙舟上,沈玉堂姑且表示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揭掉黄符,把牌位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陆流飞对于这块牌位本来就心有余悸,看到沈玉堂的动作更是吓得脸上都失了血色,哆哆嗦嗦地指着乾坤袋:“不是?你把符接了做什么?” 沈玉堂莫名其妙:“这般贴着,不也没耽误你被夺舍吗?我回收了,留着以后用在别的地方。” 陆流飞本能想拦,但是没找好合适的措辞。只伸着手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 沈玉堂不欲理他,于是催促道:“这回亡灵前辈也是没白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仙舟,还是赶紧看一下吧,指不定我们能借此到对岸去。” 陆流飞还想再挣扎一下,伸手就想要去抓沈玉堂的乾坤袋,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沈师兄,二师兄,你们在里面吗?这门怎么还加了禁制啊?” 许小白的声音隔着木门,从后面闷闷的传来。 沈玉堂恍然,原来那人说这禁制并不需要灵力来维持是真的。 他几步过去拉开门。 就见许小白正扶着门框喘息。 沈玉堂赶紧抓住他的胳膊防止他趴到地上,垂眼就注意到他的衣服上已经沾了些尘土,怕是没少摔跤,于是赶紧把他往屋里带,安置到一旁的椅子上。 光顾着忙活里面的事都忘记外面还躺着一个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就赶紧往这边走,不对是爬,所以用的时间比较久,二位师兄,你们没事吧?” 沈玉堂和陆流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没事。” “那就好,诶?二师兄你现在竟然有灵力?” 沈玉堂看他,果然见他的目光,正落在那个漂浮的红色灵球上。 沈玉堂站在许小白的身侧不言,他想听陆流飞怎么解释。 陆流飞昏迷醒来一睁眼就在这里了,他哪里知道这东西怎么个事儿? 第一反应自然是看向沈玉堂,结果没有收到反馈,只得硬着头皮含糊道:“并非,这里面只是贮存的灵力,现在能不能操控还不一定呢,我且试一下。” 沈玉堂心说没想到二师兄说话还挺严谨。 然而下一刻沈玉堂只想说幸亏他话没说满。 因为当陆流飞把手放在那上面之后,灵球只是闪烁了一下,整个仙舟并无任何反应。 而后不等他们有任何期待。 就听“啪嗒”一声,灵球于瞬间黯淡无光,接着就坠落在了操控台的凹槽上。 三人都沉默了,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这一向令人尴尬的啪嗒。 “哈哈。”陆刘非尬笑着转身。“果然不行。” “哈哈……那我们再想办法?”许小白善解人意道。 陆流飞似乎是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沈玉堂就眼看着他的脸恢复了血色。像是被烧红的。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未说一言就转身出去,走到甲板上远远的眺望。 陆流飞不明所以,但反应了一瞬后,还是直接跟了上来,在他的身侧站定,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能大致感应到你想要的那个东西,距离我们有多远吗?” 陆流飞一愣,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依言面向前方,闭上了双眼。 沉心静气地吐纳。 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他睁开双眼转向沈玉堂,眸中重新焕上了光彩:“加上我的红石仙舟船身的长度,最多只需再游三丈,就能到那里。” 第192章 舟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陆流飞伸手向自己的乾坤袋时,忽然动作一顿道。 “我没灵力怎么放仙舟?” 沈玉堂八方不动,河上迎面吹来一阵风,吹动他鬓角的一点碎发,又带起一侧的衣角,颇有点世外高人胸有成竹的意思。 陆流飞见他这样,心中也不再慌张,只等师弟妙计。 沈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哦,那当我没说。”说完转身要走。 陆流飞还没反应过来,茫然追问:“那我们怎么办?” 沈玉堂的声音毫无波澜:“你自己看着办。” 然而就当他说完这句话,陆流飞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关窍一样,忽然耳聪目明地指着远处大喊:“等等,我看见了!那边有条船!” 沈玉堂斜眼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 有个屁。 不过他们还是下了船,向陆流飞指引的方向找船,留那个不知名的奢华仙舟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 沈玉堂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下,确认这艘仙舟不是他们的幻觉。 它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适时收回视线,心中却愈发好奇那个亡灵的身份。 三人一路绕至巨树后,陆流飞口中的船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叶扁舟,就这么静静地横在枯黄的树叶上。 有条麻绳,虚虚地牵在船头和一根突兀的树根间。 陆流飞兴冲冲上前,伸脚过去探了探船头,水波荡开一片,树叶散开。 他们看清了,这船距离河岸,不过一步远。 “真方便。”沈玉堂忍不住阴阳怪气。 “这么小,能载我们三人吗?”许小白担忧道。 沈玉堂眼睛一亮,载不动他可以不去啊! 然而还没开口,陆流飞就用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他直接利落上前一步,轻巧地落在了舟上。 还夸张地原地跳了两下,结果没想到这舟看着虽小,经陆流飞这般折腾,竟然也只是小幅度地上下浮动了两下。 “没问题!” 陆流飞说着弯腰伸手过来,许小白自然搭上,沈玉堂落后一步,就这么看着许小白上了船,学着陆流飞的样子跳动了几下。 三个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 沈玉堂眸中带着诧异,看向许小白,就见他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欣喜若狂。 “…我怎么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就这样走两步跳两下也不会累的大喘气了!” “这舟这么神奇!” “这舟果然有问题。” 听到许小白的反馈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只不过第一句是陆流飞说的,语调激昂,难掩欣喜。 第二句是沈玉堂说的,语气沉沉,满是忧虑。 许小白本来乐呵的呲着大牙,一抬头见沈玉堂神色不好,立马就收起了笑意。 下意识抬脚就想要下船。 沈玉堂却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胳膊,推挤着他,自己也上了船。 还顺手解开了栓绳,沉吟一声:“走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流飞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力地摇起船桨。 小小的木舟随之而动,像一个开疆扩土的将士,破开重重红峦,径直冲向对岸。 这船不大,但是三个人也站得开。 陆流飞出力,许小白坐在船尾,沈玉堂站在船头。 等跳。 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就这么挺直等摔,姿势未免太傻。 于是在许小白的招呼下顺势坐了过去。 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挑一个看着浅点儿的地方跳? 书灵到现在为止一直跟死了一样寂静,跳浅的地方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万一模糊的概念不起效果,岂不是白白湿身一遭。 罢了。沈玉堂坐稳了。干脆随机应变好了,都到这种地步了,总有让他跳的时候,到那会儿他直接闭眼配合好了 船在一刻不停地前进,陆流飞一心向着远处的宝贝,许小白正奇怪自己忽然恢复的力量,沈玉堂精神紧绷,随时预备着跳或者不跳。 三人各怀心思,悠然飘荡在诡异的河面上。 “其实这船还挺好划的!”陆流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是啊,就像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一样!”许小白轻快附和。 “说明我们运气好呗!”陆流飞的喜悦溢于言表,说了两句划得更卖力了。 沈玉堂没搭腔,只垂眸盯着水面,像是在发呆。 而船就这么晃晃悠悠地竟然靠了岸。 船身触击河岸时猛的一抖。 沈玉堂的身跟着心一起抖了一下。 比他想的要快一些。 陆流飞和许小白相继上岸,沈玉堂却一时有些犹豫。 他没明白这安排是什么意思。 不跳也行? 还是有什么大坑在后边等着他呢? 沈玉堂想着疑惑起身,向船头走去。 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噗通”一声,坠进河里。 三人一时警惕起来,齐齐向那边望去。 然而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 船身忽然一晃。 沈玉堂心下一凉,脚下一偏。 在陆许二人的惊呼声中,又是一声“噗通”,跌进水里。 第193章 落水 冰凉的河水涌入耳鼻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腥味几乎瞬间叫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惊觉之前吞下的水息丹到现在竟然还有效果,他还能在 水下呼吸。 但是来不及惊喜,腥味浓重,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口鼻,而身体因为这个动作,直直向河底坠去。 沈玉堂顾及不到,慌乱了一瞬,忽然手臂上出现了一股拉扯感,努力将他向上拖拽,沈玉堂反应过来赶紧张开双手划水配合,挣扎着睁开眼。 这水底竟然不似他想的那样漆黑无光。 微弱的阳光透过红叶照进河里,让他的眼前呈现出一片暗红色的景象,又被叶片缝隙漏出的光束刺穿。 像被戳穿的血管,眼前尽是血雾。 他透过不断浮动的浑浊河水,看清拖着他的纤细身影,正是许小白。 和书中剧情对上了。 沈玉堂心下一紧,要完成任务了,想着奋力随许小白向上游。 眼见着水面离他们越来越近,沈玉堂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许小白的变化。 他死死盯着许小白的动作,在他手脚一僵的那刻,立马反手将他抓住。 许小白又如之前那般,手脚似有千斤重。 只是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复发”。 二人互相拉扯打断了他们上游的动作,眼看着他们双双向下沉,沈玉堂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书中的内容。 踩一脚... 他眯眼四下巡视,果然轻易就看见了一个游动的嶙峋鱼背。 只需要踩它一脚,他就能完成任务。 然而鬼使神差地,就在他即将踩下去的那一刻,忽然心念一转,蹬上了一旁凸出的石头。 他终究是做不到明知是鳄鱼,还要去踩下去激怒它。 他借力向上浮,眼看就要到达水面,沈玉堂仍觉不对,他皱眉向下看去。 只一眼。 吓得他心颤胆寒。 就见一条人粗的蟒蛇,正自下而上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张着血盆大口。 而蛇盘踞的位置,正是他刚刚落脚借力的地方。 他这一眼望下去,连那猩红的蛇信子都看得一清二楚,惨白的獠牙在暗色的河底格外醒目。 从他这个角度看,好似要被吸进蛇腹。沈玉堂骇得险些呛进水去。 上次被黑蛇攻击的往事还历历在目,沈玉堂对这类动物本能的恐惧,划水的速度都比刚才快了不知多少,连划带踩,几乎是推着许小白在向水面靠近。 然而也不过是刚触及水面的程度,刚才还平静如死水的河面,忽然出现了波动,而且这股波动还是从下往上的。 沈玉堂就这么眼看着水面上的红叶打着旋儿下沉,他明显感觉到上游的阻力越来越大。 红叶从他身侧缠绕翻转,沈玉堂咬紧牙关又往上冲了一段,终于还是力不从心,有要随这翩翩落叶一同融入其中的趋势。 沈玉堂心中一团乱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怀中的人剧烈抽动了一下。 沈玉堂心下一慌,他能在水下呼吸,许小白可不能。 于是立马用尽全力,不管三七二十一,脚下踩上一团不明物体,借力将头探出水面,而后猛地一推,把许小白向陆流飞早就伸出的双臂间送去。 大力的动作,带动逆流的河水,发出“哗啦”一声。 许小白在飞溅的水花和狼藉的乱叶中,双目紧闭,被迫为自己破开了一条生路。 而沈玉堂却因为这一推,复没入令人作呕的河水中... 第194章 五灵液 不知是因为他违背了剧情,还是因为刚才用尽了力气,现在四肢竟然阵阵酸麻,软绵绵的,完全用不上力。 若不是他有水息丹,今天非交代在这里不可。 即便能呼吸,这难忍的气味,和水底蓄势待发的兽,依旧危险地窥伺着他这条烂命。 沈玉堂仰面下沉,甚至翻个身挣扎下都做不到,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 本来沈玉堂落下的地方,因为他们二人的动作荡开了一大片红叶。 阳光像是活命的希望一样,从那里泄下来,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树多叶子也多还是怎么,沈玉堂才沉下去不过片刻,那片“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急急覆盖。 眨眼间,留给光线的空间,就被挤占地几乎不剩。 沈玉堂无力地吐出一串气泡,甚至想着这几个泡泡或许能为他推开一片叶子。 哪怕一片也好… 鼻间的腥臭味越来越重,水面离他越来越远。 他就快看不见光了。 就快看不见光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闭上了眼,还是那片叶子没被轻盈的气泡推开… 亦或者是。 他要死了。 …… “咚——” 又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而且还是朝着他这个方向砸来的。 沈玉堂模糊地想着,他的意识已经被转得有些飘忽,眼睛隐隐看着水面因为这一声破开了些光,逆光使他并看不清是什么。耳朵也被覆了层水膜般,听不清楚。 只隐隐感觉到本来还在推着他打旋儿的水,因为这一声,回应起阵阵波动。 是什么啊… 沈玉堂虚虚地看着那里。 像是天空破了一个洞,光透过云层,照在沈玉堂不知何时已经半垂落的眼皮上。 恍惚间他似有所感觉,眼前清晰一瞬,就见一个黑影扑向自己。 他没看清是什么,但潜意识里觉得并不危险,接着就觉手上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向一个方向拖拽。 他的身体此时就像面条一样,被手上这股力拉着,还要经受水流的席卷。 两股力拧扯得他想吐。 不过并未难受太久,不过片刻,他就被猛地拖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腰身被紧紧缚住。 与此同时,腰间沉寂已久的碎铃,霎时大躁。 沈玉堂心有所感,睁开眼,还没聚焦,就模糊地辨出,眼前的人。 是司琻。 “大师兄…”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嗫嚅着想要来口唤眼前的人。 然而才一启唇,司琻就先于霸道的水流,扶住他的下巴,摄住了他的双唇。 沈玉堂意识依旧混沌,却在对方探舌进来的那一瞬,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不过几息,没等周围的激流再度发力,沈玉堂就明显察觉自己意识渐渐回笼。 此刻司琻的舌尖还紧紧抵着他的上颚。 沈玉堂有些难耐,双手攀紧了司琻双肩的衣服,惊诧的同时不自主吞咽。 体内几乎瞬间就腾起一阵热流,身体也轻盈起来。 头脑随之清明的一瞬,沈玉堂才恍然,大师兄是在给他喂五灵液。 五灵液顾名思义,就是临时贮存的精纯灵流,一般从高品级晶石中炼取,而且百颗晶石只能炼出一滴。 成本极高且难以保存,因而极少有人会炼制。 况且正常情况下,回灵丹的效果和它相似,不过是前者能够无中生有,如甘霖降落于干涸地,后者则是辅助焕起自身的灵力,本质是预支。 现在他们的灵力已经完全被河水压制,自身焕无可焕的情况下,五灵液简直就是沈玉堂的及时雨。 他登时如饥似渴,主动拥住对方,又急急吞了几口。 直到丹田感到一阵温热,他才侧头转身,反手注入灵力,打了一道金睛符出去。 金光一闪即灭。 不过这也足够叫沈玉堂看清下方的事物后,他心中大为震惊。 拧身就贴上大师兄,仰头打算再讨些灵液。 却被对方捂住嘴巴,旋身,往水面上带去。 第195章 冻住了 二人破水而出,司琻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二人像是被河水吐了出来一样,被拍向岸边。 趴伏上岸的那一刻,司琻急急喘了几口气。 沈玉堂回头看了眼逐渐归于平稳的水面,心有余悸。 他刚才竟然还想回身下去一探究竟,全然忽视了大师兄在水底无法呼吸的状况,太冲动了。 然而即便这样司琻的手还是紧紧箍着他,现在也是。 二人因为灵力暂时没有恢复,浑身湿哒哒的,紧挨在一处,像是抱团取暖般,沈玉堂似乎真从大师兄的怀里汲取到了热度。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哑着嗓子问道:“师兄,你还好吗?” 司琻闷咳两声才答话:“我没事,你呢,可有受伤?” 喘匀了又补充道:“五灵液太少了,支撑不了我们探下究竟。” 这是在解释他刚刚强行拖拽着自己上岸的事。 沈玉堂早就在愧疚自己的鲁莽了,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状况倒比大师兄要好,赶紧扶着司琻起来。 “虽然没灵力,但是之前意外服下的水息丹竟然还有效。但是师兄你…” 说着沈玉堂忽然想到了什么。 “五灵液…师兄哺给我的该不会是七长老那里的…” 司琻想回答却没忍住又咳了几声,一时脸色都白了几分。 沈玉堂心下了然,一时说不出话。 七长老随性如此,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却是过分看重,他的器物丹药,无论大小贵贱,都会随手覆一层禁制。 这禁制也并非是保护的作用,而是施罚。 他不会直面拒绝别人动他的物品,但相应的当事人需要直面他的禁制。 并且据其他向七长老讨求过东西的同门说,云向晨连禁制加的也很随意,施的罚或重或轻,各不相同,完全是看心情,而且就算是得到了他的首肯,他也不会特意去把禁制解开。 所以司琻现在,已经把又没灵力护体,纯粹靠肉体凡胎在承受云向晨的罚。 沈玉堂试了两次才把司琻搀起盘腿坐好,看着他湿透的凌乱衣衫和黏在额头的碎发,面色苍白,虚弱又狼狈的样子叫他心中一阵酸痛。 “早知道我就不摇铃了…” 他实在看不得大师兄这副样子。 他的大师兄就该永远负手站在顶端运筹帷幄风度翩翩。 本已经在闭目调息的司琻却回应他一声轻笑。 微微抬眸看向身旁正湿漉漉地神伤的师弟,心中有庆幸也有暖意。 “不想见我,难道是思念沈前辈了?” 沈玉堂面上一僵,想起他之前交代过说如果自己遇到危险,他就会摇传音铃通知沈鑫,反正他肯定在秘境外守着。 “不是…哎!” 这么大人了还要亲爹来擦屁股像什么话! 沈玉堂知道司琻是想缓解氛围,故意调侃他,但是这种玩笑话从大师兄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违和割裂。 不过他还是顺势起身:“我去找找许小白他们吧,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器物丹药之类的。” “…我该早些赶来的。” 沈玉堂走出几步,听到司琻在他的身后喃喃。 声音又低又远,听得却叫他耳热。 许小白和陆流飞的位置在他们上岸处近五里开外。 怪不得上岸了却看不见他们。 他在水底被卷得天昏地暗不觉得,原来这河水涌动速度这么快,不过那么一会儿,他就漂那么远了。 沈玉堂快步走来,远远地就看见许小白和陆流飞二人正在一前一后互相拉扯。 再走近几步还见他们面色狰狞。 “诶诶诶!你俩干嘛呢!什么宝贝都还没找到呢!怎么先内讧了?!别打了别打了!都住手!” 沈玉堂以为他们在抢什么东西,而且非常急切,俩人衣服还都湿着,就这么肉搏,大打出手了! 沈玉堂远看着急坏了,见他俩听到动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向他看来,紧跑几步冲向“战场”。 然而凑近了一看,许小白抱着的是陆流飞的胳膊用力拖拽,确实是在“肉搏”不假,但是他们中间并没有什么宝贝。 许小白一看见他,眼睛早就亮了起来,见他走到近前更是想直接迎上去。 然而才一松手,陆流飞就像一个没了倚靠的棍子一样,直挺挺地就要倒下去。 许小白只得赶紧退步回去扶住了陆流飞僵硬的身体,然后大声问候他:“沈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本来我们想赶紧折返回去救你的,但是…”许小白刚才还洋溢的笑容忽然急转直下变得苦涩不堪,“我们上岸后不知道游到了哪里,二师兄不过比我多向前走了几步,大半个身体就被…冻住了。” “冻住了?” 其实因为大师兄的出现,沈玉堂现在对于他们有没有想来救自己沈玉堂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但是如果找借口说自己被冻住了所以救不了未免太离谱了。 怎么扯谎都不能用心点儿呢? 但是摸上陆流飞的肩膀的时候,他的指尖不过触摸片刻,就像是被刺到一样,甩着手弹开了。 “苍天!这么冰!” “…都告诉你冻住了,你觉得能冻住我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吗?”陆流飞没好气道。 但是也不怪沈玉堂不相信,陆流飞的状态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冻的,好像只冻他的肢体似的,他的衣服分明没有一点结冰的迹象。 “不止是我的衣服没事,你看树叶,飘过去也没事,只单单把我冻住了。就从这个地界开始。”陆流飞抬抬下巴同他指地。 沈玉堂低头看去,就见地上果然有一条不怎么显眼的界线。 靠近河这边是枯草地皮,而另一边则光秃秃的硬土。 两种地皮交接,由此形成了一条“地界”。 不过由于天空中一直有树叶飘落,无所顾忌地落在各处,地界上也覆盖了不少,因而这条本清晰的线,就变得模糊。 不过这里离河岸也有段距离。 “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你冻成人干儿也要过去。” 沈玉堂也开始上手拉扯陆流飞,和许小白一起用力把他往河边扯,边拉还不忘调侃。 陆流飞无语,只从鼻孔里发了个气音,并不回答。 许小白抽空解释道:“…二师兄拉我上来就没力气了,我们想找根棍子什么的救你。” 沈玉堂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有点过分。 于是扯得更加卖力。 但是陆流飞就跟长到地上了似的,被拽得疼到“嘶嘶”抽气,也只是将将挪动了一点距离。 “这样不行…”沈玉堂擦擦汗若有所思。 他已经把外袍脱了,这么费劲一番,里衣不知是被热气烘的还是风吹的,已经有些干了,这也意味着他的灵力快恢复了。 但是奇怪的是许小白和陆流飞二人身上沾的仿佛不是水而且粘液般,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干爽的迹象。 “可能是因为大师兄的五灵液。” 沈玉堂不再蛮力折磨陆流飞,开始在乾坤袋翻找可能有用的东西,随口对二人解释道。 越翻越肉疼,本来都计划好要“一毛不拔”地完成任务,结果还是要掏腰包… “七长老那里的?” “嗯…不然呢,现在也就七长老还在炼这种奢侈的药液。” 悲痛又纠结的心情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沈玉堂心不在焉的应着。因而也没注意到陆许二人略古怪的神情。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罚咒,大师兄现在还在调息… 对!大师兄还水深火热呢!我来找你们想办法的!怎么绊到这儿了!快点快点,解决你们的事,咱们赶紧去帮大师兄!” 第196章 救救 沈玉堂先贴了几张杂符,诸如身轻如燕之类的漂浮符,大大小小的,贴在陆流飞的身上头上,一动作还“呼啦啦”的响。 “不行,根本拖不动。”不等他们二人反馈,陆流飞先泄了气。 沈玉堂心里着急,急着这边也急着去找大师兄,眉毛都蹙在了一起。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上。 拉扯间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尖已经越过了地界。 他慢慢缩回来,活动了一下,一点事儿没有。 “二师兄,你是不是身上什么特殊的东西?” 沈玉堂疑惑的目光从自己的脚尖移到陆流飞焦躁的脸上。 果然见对方一个晃神儿。 而后费力地抖着手从前襟掏出了一块透明的晶体。 “…你不提我都忘了,上岸后这东西就在我脚边。就是它在召唤我,所以,随手就捡起来了。” 沈玉堂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制作焚香镜的晶体,想上手接,又谨慎地顿了一下,抓起自己的外衣垫在手里,才抬手接过。 三人看看晶体又看看陆流飞僵住的半边身体。 过了几息,大失所望。 “不是它的原因?”许小白的思路跟着沈玉堂走,看到没什么变化也挺诧异。 但是沈玉堂本来就是瞎猜的,对于这个情况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可以确定那个晶体没什么害人之处,剥掉衣服捉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 但是除了透亮,也没什么太大的特点。 “所以真的只是冻住了?”沈玉堂已经恢复了部分灵力,边说边把住他的手输了断灵力进去试探。“泥牛入海一般…二师兄你这不太对劲啊,这水不是让人失去灵力吗?你这怎么…还亏空了这么多?” 此言一出陆流飞本人都愣了一瞬,而后讷讷道:“怪不得,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麻蛋,完了!我要嗝屁了。” 他忽然崩溃大吼出声,把沈玉堂和许小白都吓了一跳。 陆流飞吼完还要颓丧地解释:“我也没经历过这种,只是初学易筋堂心法时了解过,快死的时候,我们身体会逐渐陷入木僵,由四肢向心脏蔓延,是提醒也是在为身体尽可能节省灵力…” “所以我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把胳膊从他们二人怀中抽出来,“我都麻了一半了,你们先去看大师兄吧,大师兄恢复灵力了才能救我。” 沈玉堂脑子一转,立刻就联系了起来:“对,问大师兄还有没有五灵液,才好救你这干涸地!” 哪料陆流飞本来萎靡得要委地的身体,一听这话立马挺直了:“说啥呢!我说的是正经救助!” 沈玉堂莫名其妙:“谁不正经了?” “算了算了,我没脸说,让小白跟你解释,快走快走,去找大师兄回来救我,再不走我就要凉了!” 陆流飞一脸不耐,伸长了胳膊也要推搡着他们离开:“走走走!有什么话你们路上再说!” 他们一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狂奔向沈玉堂的来路。 许小白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像陆流飞交代的那样跟他解释陆流飞的话,而沈玉堂因为水底和大师兄的接触有些私密,也不好说起,于是二人一路沉默,只加快了脚程,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盘腿坐在河边的司琻。 远远的,沈玉堂一眼看见司琻身前暗红色的一片,还以为是他身上还有什么外伤,心中一突,急急冲了上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司琻唇边也沾了点点血迹,但是脸色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沈玉堂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事,应当是污血,差点没吓死他。 看司琻情况见好,他便没出声打扰,也示意紧步过来的许小白放轻动作,自己则是小心地抹去他嘴边的血迹,把自己离开之前草草放在大师兄身边的法器换了个位置,替换上许小白身上的器物,哪怕一点灵气也好,尽力给司琻护法。 许小白虽然还是湿漉漉的样子,但是毕竟擅长疗愈之术,口头指挥沈玉堂操作也能为司琻提供不少助力。 只是他们虽然都有心理准备,却难以相信,七长老竟然为那么一点五灵液足足下了三波毒。 他们就眼看着司琻继吐血后,双目蜿蜒下数道乌黑的血。 看得叫人触目惊心,沈玉堂不忍直视,却要坚持护法,心都要揪成一团。 好不容易眼角的血迹见少,他的十指指尖,像被针刺破一样,开始涌出血珠… 司琻睁开眼就对上了沈玉堂朦胧的泪眼,眼眶红得过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眼泪淌下。 而这样的他竟然拿着帕子要给自己擦。 司琻有点想笑:“互相擦?”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玉堂的泪就跟开了闸一样瞬间涌出,没点声响,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掉在司琻的手背上,一凉,司琻不觉低头去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惨状——竟然一手黑血,这会感觉出来,还温热着,黏糊糊的令人不适。 但他还是笑,只是带了歉意:“手上有点脏,师兄没办法给你擦啊。” “不用你给我擦。”沈玉堂喉咙发紧还强撑着说话,语调都别扭着,很没有说服力,于是胡乱抹了把脸,正色道,“我不哭就是了。” 司琻轻笑着应他,微微前倾,抬着脸方便他给自己擦拭。 擦完脸擦手的时候,他才同一直垂着头的许小白说话:“你也读过几年书,应该知道自视过高不是什么好词,所以我就不说你了。”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委婉,饶是沈玉堂也一时听不出大师兄想表达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是在教育许小白。 许小白本来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这会儿缩手缩脚地垂头坐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琻的话,此刻脸色苍白,看着可怜极了。 沈玉堂琢磨一会儿,回过味儿来,隐隐明白司琻的意思。 他有水息丹,即便许小白不下来救他也不会有事,相反自己游回去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然而许小白下来了,而且还手脚忽然失重,为了拖着他,沈玉堂最终也是耗费了所有气力,还惊动了水底的不知名生物,险些丧命于此。 由此来看,司琻说得不错,许小白直接跳下来觉得能救他,反而无形中拉了两个人下水才把他自己救上去。 甚至陆流飞本可以在岸上安然,现在也因为种种原因被木僵状态侵蚀。 但是沈玉堂看着许小白紧绷的身体和抿紧的嘴唇,抓紧了司琻的衣服,向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司琻这才回头不再关注许小白。 沈玉堂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挺复杂的,毕竟许小白也是关心自己,而且别的不说,书灵在这里边起了多大作用也说不清。 但是同样,大师兄为了救自己已经成了这番模样,他也没办法为许小白说话。 只得抓紧给司琻收拾好了,开口催促二人道:“二师兄还在那边儿躺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三人这才达成共识,一起收拾了地上的器物,匆匆向陆流飞倒下的地方奔去。 但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这里,有下雪吗…”沈玉堂明知故问,他也没打算听到回答,只是心和胡乱扑打在脸上的的雪粒一样凉。 “好凉…” “什么都能凉,什么凉了都不要紧,除了你陆流飞…” 沈玉堂神经质地嘟囔,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脚下的雪越来越厚了。 他们走到了之前的位置,四下看去,庆幸没有陆流飞冰凉的尸体,但也不见他的身影。 第197章 得救 “确认是这里吗?”司琻神色凝重道。 沈玉堂和许小白在附近急得打转儿。 “对!就是这里!我记得二师兄拖我上岸的时候,被这截枯枝绊了一下。”许小白蹲在地上指着一节被雪覆盖了一半的树枝。 漫天的飞雪随着许小白这句话,直直落在了他们的心上… “陆!流!飞——” 四下不见人,沈玉堂直接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没有回应,雪林间连回音也没有,只有枝头的雪沙沙滑下。 “二师兄——”许小白也呼唤起来,只是气势不足,尾音甚至有些哽咽。 “没死透就你他爹的说句话!!!” “…” “陆流飞?”有动静飘进他们的耳朵。 “…” “在下面!”沈玉堂话音未落,司琻已经开始动手挖雪。 他的衣服上还沾着排毒时的血迹,指尖更是狼藉,这么直接上手,捧出来的雪都染上了刺目的红。 但是现在他们都顾不上这些。 因为司琻大力几捧雪挖开,他们已经看到了陆流飞的脸了。 之前似乎是昏过去了,他冻得嘴唇发紫,眼眉上尽是白雪。 “没事吧!”沈玉堂赶紧把自己微弱的灵流往他体内输送,司琻亦是如此,许小白则奋力刨雪,要把陆流飞整个挖出来。 等陆流飞终于有所好转,挣扎着睁开眼,嘴唇蠕动,沈玉堂以为他要喝水赶紧去解自己的乾坤袋。 还没解开,就听这人虚弱地说:“沈玉堂你踏马的…踩我手了…疼死老子…” 沈玉堂:“…不好意思。” 默默地移开脚,沈玉堂恍然,忽然惊喜道:“诶!你有知觉了!” 陆流飞被冻到发木的脑子也转过圈来:“还真是!” “先别动。” 陆流飞正打算试试身体的其他部位,沈玉堂也预备着再踩一脚哪儿,好试试反应,然而二人都还没动作,就被司琻未卜先知,低声呵止。 “也不要说话,现在只是我放在你舌下的参片暂时起效。别高兴太早,专心引导体内灵力运转。” 沈玉堂噤声。 陆流飞本来就是个雪打的茄子,被戳一下,立刻闭眼躺平了。 沈玉堂默默后退,走到许小白身边,和他一起埋头挖陆流飞被雪埋没的小腿。 挖出来一条后许小白还想挖另一边,被沈玉堂按住肩膀,输送了一段灵力进去。 许小白赶紧盘腿坐下调息。 沈玉堂刚才就注意到许小白冻得发抖,十指也像要断掉般通红。 只不过许小白一直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动作都不曾迟缓片刻。 先前也是,他都紧着中毒的大师兄和木僵的陆流飞,一时没有余力顾及他,但是实际上许小白的情况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连发丝都没有一点干爽的迹象。而且他们好像忘了,打从一开始,许小白就是受河水影响最大的那个。 仅仅是站在河面上,手足就会莫名千斤重。 沈玉堂垂眸,不想去看他素白的小脸。 倒不是愧疚,只是心境复杂。 这半天他做了什么? 任务没完成不说,自己的师兄弟还都负了伤。 反倒是按书中剧情要元气大伤的自己,此刻竟然全须全尾。 沈玉堂脑中不知怎么就有了:如果他一个人遭遇一切能让师兄弟他们都安然,那他肯定会去做的想法。 他甩甩脑袋,摒弃这种可怕的想法。 世上才不会有什么绝对的交换,如果有,那一定是陷阱。 尤其是这种以牺牲自我作为条件的交换,本身就是极端消极的思想。 把所有人的损害都努力降到最小,才是他该做的,而做这些的前提,是自身尚有能力。 沈玉堂想着,顺手往嘴里倒了一瓶回灵丹,而后继续源源不断地为师弟疗愈。 结果许小白成了他们中第一个浑身干爽的人。 不久,在三人的共同“挖掘”下,陆流飞在浅浅的雪坑中,开始活动手脚。 “呼…”他慢慢坐了起来,动作缓慢且费力,看得出来仍心有余悸,“你们不知道,雪落下来的时候,我都开始走马灯了!” 三人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发言,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你们猜我都看到了什么?走马灯诶,我也是头一次见!” 司琻踢开陆流飞脚边的一丛枯草,看到了路上沈玉堂提到过的地界:“两边都有雪,这地界当是假的。” 沈玉堂若有所思点头:“就跟我们前面遇到的雨一样,下雪的地方边界才是真正的地界。” “那怪不得之前沈师兄越过地界也不见异常,原来异常的是地界本身。”许小白也应和道。 陆流飞已经磨蹭着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见没人理他,没忍住插了一句:“你们就不好奇吗?” 沈玉堂像是才听到他说话一般,转头疑惑道:“好奇什么?” 陆流飞无语,一下子就失去了分享交流的兴趣。 但是也确实没人好奇,沈玉堂和司琻简单交流了两句就结伴往落雪的交界处赶去一探究竟。 许小白倒是留在这里,说照顾尚且虚弱的二师兄,还好心提醒他:“二师兄,大师兄救你不是想听你临死前看到什么的…” 迟钝如陆流飞,听到许小白这么说,也是一哑。 而后支吾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想缓和下气氛罢了…”没想到根本没人接他的茬,简直叫人伤心欲绝。 “算了,我也没什么事了,咱们跟过去吧,指不定能搭把手。”陆流飞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心情原因,但是他率先迈出步子,许小白本来就想跟过去,自然紧紧跟在他身后。 起先陆流飞还以为他是太关心自己,才跟得这么紧。 直到不经意的一个转头,看见许小白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前方,他才识趣地闭上嘴,吞下了打算宽慰对方几句的话。 但是他还没完全恢复,走的很慢,看许小白一直张望着恨不得飞过去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莫名就有些恼火。 “走不动了,你想去找他们就自己去吧,”他干脆找了块石头,就地一坐,不走了,“反正我也死不了,不用委屈你这么干巴巴陪着。” 许小白闻言先是一喜,正想感谢二师兄的善解人意,但是一看陆流飞的脸色,登时表情空白了一瞬。 陆流飞长相非常阳光,墨眉星眼,眼角略下垂,显得很是乖巧,嘴角更是生来就自带三分笑,一眼看去就给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是现在,陆流飞坐在那里,嘴角压下,使得眉眼都带了锋利的意思,许小白心里一突,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二师兄,他只在那天“叛逃”未遂,反被沈师兄和师尊混合双打的二师兄脸上看见过。 如此阴沉… 许小白想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一时间,陆流飞刚才说的话就值得琢磨了。 许小白收了欣喜的表情,默默埃到陆流飞身边,温声道:“不,守好主力干将才是我该做的。” 陆流飞见他不但没走,反而靠近自己,本身就期待又紧张,听了他的话好受了些,但是表情并未缓和。 许小白平日里能说会道,言语总是巧妙又懂分寸,偏偏遇到一根筋的陆流飞的时候总觉得费劲的很。 绞尽脑汁想不出能叫他理解但又不至于直白的话。 怎么说才能委婉但又通俗易懂,是他面对二师兄时总在琢磨的事。 就比如现在。 “就休息会儿吧,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去。二师兄你是火灵根,恢复好了于这种环境中肯定有优势,我担心大师兄三师兄他们金水能力有限,所以赶得紧了些…” “二师兄可是觉得冷了?我这里还有两枚参片,你张嘴,且含着…” 第198章 吸食 陆流飞没有异议,神情缓和了许多。 殊不知此刻许小白幽幽叹了句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不想跟二师兄独处的原因,有沈师兄在还好,他会游刃有余地同他们在一处,有他在氛围总是舒心又欢快。 他也是因为沈玉堂总和陆流飞同行,才接触了陆流飞。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玉堂忽然对陆流冷淡了许多,虽然这种情况他喜闻乐见,但是没想到连带着自己也被拉开了距离。 许小白一时无法适从。 好在沈师兄到底是疼他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只要他把握好时机,稍微卖下惨,沈师兄就肯定会心软。 但是陆流飞却好似对沈玉堂的冷淡没太大反应,反而更加缠着他了。 许小白本来对他不胜其烦,但是近来因为对方为自己奔波,又共同经历了很多事,自觉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许多,慢慢也会学着之前的沈师兄,对陆流飞说几句中听的话,慢慢发现他竟然意外地好哄。 他根本不辨真假,就爱听自己想听的。 如此一来二去,倒也掌握了哄他的诀窍,甚至和他在一起时,会不自觉思考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 过了这么久,话术精湛不少,效果也更加显着。 果然陆流飞瞥了他一眼,不过顿了一会儿,见许小白温和地笑着冲他挑挑眉,就乖巧地张了嘴。 … 沈玉堂跟在司琻身后,二人在此期间已经分别疗愈完毕,现在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向身后张望。 等到完全看不见许小白和陆流飞的身影,回头过来,见司琻已经停住了脚步,面上已经没了刚才那般镇定。 “你也感觉到了吧?” 司琻沉声说道,沈玉堂面色同样凝重,重重点点头。 “这水,并非单纯的令人失去灵力。而是…在吸食。” 只不过他们在水面上,距离较远,吸食并不明显,而是表现为灵力阻滞断流。 但是落水就不一样了。 这河水一沾上,就会像吸血的水蛭一样,慢慢蚕食人体内的灵力。落水后就相当于肥肉进了狼窝。 沈玉堂想着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也是为什么他反应过来后,立马给许小白烘干身体的原因。 陆流飞在水里游了两遭,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一次舍,本身就元气耗损严重,再被偷摸地吸食了灵力,不陷入木僵状态才怪。也是幸好有这层木僵状态作提醒,不然身体没灵力,感知本来就迟钝,就怕被吸食殆尽也难以发现身体出了问题。 幸好… 但是许小白就难说了,他不会易筋堂心法,身体已经损耗到什么程度无从得知,就怕晚一会儿会直接倒地不起。 而且他是水灵根,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在河面上的反应会那么大,其他人只是灵流阻滞,他却似有千斤坠身,恨不得直接一头栽到水里去。 “这“河水”…是想直接把许小白吞了啊…”沈玉堂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好在有惊无险。”司琻沉声安慰。 只不过现在他们不约而同没向陆许二人直接交代,沈玉堂是考虑陆流飞被夺舍的事还是瞒起来为好,司琻则是觉得这事还待考证,而那两人很明显不是他可以交流的对象,说多了反而要担心他们惹事端。 所以沈玉堂在为许小白疗愈好后,不过是和司琻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默契地找了借口,一同脱离出来。 “那这河底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而且落满树叶,简直就是个布置完美的陷阱。” “我有些猜测,”司琻沉吟片刻,似是有些犹豫,“你在河底看到了什么?” “蛇口。”沈玉堂忍着恶心说道,他实在不想回忆。 “但是并非真的蛇,临上岸时,我借金睛符匆匆看了一眼,那蛇似乎是泥塑的,之前河底太暗看不清,那分明是泥塑的像,不过有彩绘看着十分逼真。 我最初以为是我一脚踩下去惊动了河底的蛇,现在想想,我分明就是踩在了蛇身上…” 沈玉堂闭了闭眼,只是说说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和那东西有关吗?是有精怪附于其上?”沈玉堂见司琻谨慎着不肯开口,又补充道,“真是如此的话,我们未免太过倒霉,怎么偏偏就在那处落水,又不是河底遍布蛇像……?不对!” 说到这里沈玉堂自己也愣了。 司琻也反应过来,惊异地看向他。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诸多情绪。 有难以置信,有恐惧… “大师兄,”沈玉堂轻咳两声让自己镇定下来,“河边当时,有条船。” “而且,整条河道只有那一条。” 沈玉堂喉咙有些干,空咽一口,压住自己那颗乱跳的心脏。 “…我们还是莫要往前走了。” 司琻沉思许久,看着不远处的河岸说道。 沈玉堂默不作声,眼睛紧紧盯着河面不肯移开,最后司琻伸手过来揽他,才顺势转身,垂了头,往来时的路走去,打算和那二人汇合。 沈玉堂表面似是心有不安,连司琻也觉得他可能是求知欲作祟,毕竟那会儿抱着自己还想讨五灵液,即便是用那种方式,可见就这么离开会有多不甘。 但是只有沈玉堂自己清楚,他现在脑中只有愤怒。 他已经不知道唤了多少次书灵,都全无反应。 他心中又憋屈又生气。 亏他来之前还真挚又诚恳地表示自己会认真完成任务。 结果呢?这哪里是给他的任务,分明就是哄骗他“心甘情愿”去送死。 倘若真顺了他的意思,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早早就听了书灵的提醒上了船,再没有任何犹豫,到河中落水,别说许小白了,陆流飞自己都难保能从那么远的距离游上岸,更别提救人。 而且那会儿落水话,就算沈玉堂有水息丹也撑不到司琻赶来。 那自己和两个师兄弟保不齐都要折进去。 真傻。 沈玉堂忍不住暗骂自己,怎么就信了那东西的鬼话! 虽然整件事情还有诸多疑点,但是书灵把自己往死路上送的想法,沈玉堂是笃定的。 他越想越气,气到即便不抱怨甚至发出任何声响,司琻都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抬起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受凉了?可有发热?” 像雪一样冰凉的手背猛地触上,沈玉堂瞬间被激得神魂一震,灵台清明。 他捉住司琻的手搓了搓,勉强勾了勾唇角:“并未。倒是师兄还没恢复好么?怎的手这么凉?” 手上传来的丝丝热意成功让司琻转移了注意力:“差不多了,只是想先周转着,回灵丹怕也不够用。” 不够用? 沈玉堂蹙眉揉了揉下巴。 司琻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转身向前走,随口制止道:“不可用双耳琳琅。” 沈玉堂正想反驳这么小的东西问题不大,就被司琻提前堵了回去:“积少成多,而且秘境搜寻才刚开始,保留实力才是硬道理。” 沈玉堂心想也是,收回了想去摸双耳琳琅的手。但是心里还在琢磨,搞点药材用一下双耳琳琅,省的找资材浪费时间,这样就算以后应急了需要自己炼制也好有个后路。 沈玉堂想着想着就偏了,现在知道了秘境险恶,而且还有本书对付他们,心思一转就开始琢磨着给师兄弟们备货。 也不担心什么“出血”亏空之类的问题了。毕竟什么能比他们几个的安全更重要呢? 只是走着走着,司琻忽然停住了脚步。 沈玉堂本就牵着他,他一停,自然侧头去看,却见大师兄正回头向后。 “别看。”司琻轻声喝止。 但是已经晚了,沈玉堂转脸就看到一个蛇头,探出了水面,正和他对视。 第199章 攻击 这一看再想移开眼就难了。 沈玉堂眼睁睁看着那诡异僵硬的蛇头一点点探出水面。 远远的甚至能看到上面有石块簌簌剥落…… 沈玉堂看着水呈黑色自蛇头上流下,自蛇口吐出,皱紧眉头强忍呕出来的冲动。 但还是因此白了脸色。 他不觉转过身,司琻亦然,但是回神后,急急拉着他后撤几步:“此地不宜久留!” 沈玉堂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跟着司琻向远离岸边的方向拔足狂奔。 跑了一段距离后,沈玉堂心觉已经脱离了危险范围,想回头确认一下,结果才扭头,没见那骇人的蛇,倒是看到了不远处正向他们奔来的许小白和陆流飞。 许小白同样看到了他们,见他们停下脚步,还急躁地吼叫提醒道:“师兄快跑!后面有精怪!从河里爬出来了!” 沈玉堂狂汗,怎么追不上他们跑去追许小白了吗? 许小白这边虽然大喊着,但是就沈玉堂来看,兴许是他们二人的身体状况目前更差些,眼看着一条蛇尾甩来,似乎要将他们强掳下去。 沈玉堂嗔目欲裂,看得心惊,司琻也发现了异常,也顾不上自己灵力尚未恢复,拔剑回身就冲了上去。 沈玉堂也不过是被惊到了一瞬,不待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数道引雷符不要钱似的打出去,裹着寒风,擦过司琻飞扬的衣角,先一步击在那精怪的身上。 瞬间雷声四起。 然而沈玉堂此时到底是灵力不足,引下的雷,动静大攻击力小,尤其是对于这石头做的精怪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用引雷符实在是暴殄天物,符咒的十分之一威力都难以释放出来。 但是情况紧迫,沈玉堂即便心疼也是无可奈何,只恨得打不出攻势来。 不过好在多少有效,那条尾巴好像是受了惊,竟然瑟缩了一下,正好为司琻他们争取到了时间,让他能够及时一剑刺入皲裂的石泥缝,这才使得那条尾巴动作停滞,许小白也是受了惊,连滚带爬跑出那怪物的攻击范围。 沈玉堂扶着膝盖弓着腰喘息,冰天雪地里,愣是出了一身热汗。 他擦了擦额角,走向不远处趴伏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的许小白,把他拉扯起来,再四处张望寻找陆流飞的身影。 但是迟迟没有寻到。 沈玉堂心想兴许是视线阻碍,又或者是大师兄已经将其救下也说不定。 然而等到数道惊雷落下激荡起的烟尘渐渐散去,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 陆流飞此刻没有倒下,也没有和司琻待在一处,而是孤身一人闷头向河边跑去,留给三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玉堂能清晰感觉到眼皮突突直跳。 “陆流飞!你干什么去!” 沈玉堂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带到陆流飞的耳朵里,他却不回答。 只管向前走,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司琻也看到了陆流飞的异常,他和沈玉堂对视一眼。 这一眼叫沈玉堂心头一凉。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司琻已经猛地拔剑起身,向陆流飞的方向掠去。 “…大师兄!”沈玉堂大吼出声,当即就要跟上,却被脚边的许小白一下子拖住了大腿。 他奋力挣了两下没挣开,一时没收住情绪,红着眼眶瞪向这个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撒手的人。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师弟,而像是在看一个阻挠他行动的陌生人。 冰冷、愤怒,甚至带了一丝怨恨。 给许小白看得心头一惊,差点就松手,好在意识里清楚地记挂着不能让沈师兄过去送死,于是不过缓了一下,就忍下心中的异样,闭眼也要死死把沈玉堂拖在较为安全的此处。 “小白,松开我,他们两个人搞不定的…”到后来沈玉堂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叫许小白放手。 许小白没有灵力护体,羸弱的体质在此刻张扬着缺点,他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太冷了。 他白净的脸此刻红扑扑的,显得气色很好,但是他们知道,那是冻得。 那边司琻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陆流飞,他伸手拉住陆流飞,然而此时的陆流飞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拼命挣扎。无奈之下,司琻只好出手将其打晕,扛在肩上往回折返。 与此同时,远处的河面上突然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柱,伴随着一声怪异的怒吼,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从河中跃出,几人也因此看清了这精怪的全貌。 这分明是一尊玄武像。 下方是巨大的龟,而刚才一直攻击他们的正是它背上的蛇。 此刻那条蛇像是记仇般,陆流飞昏倒搭在司琻的背上,明明更好攻击也不管,只直直向着司琻的门面扑来。 司琻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一把将陆流飞甩飞出去,抬剑格挡,墨玄堪堪卡在蛇口的四颗獠牙之间。 司琻手臂上青筋暴起,但是好在僵持住了。 沈玉堂这边,许小白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就是死死抱着沈玉堂不肯撒手,他实在无法,只得拖着他向前缓慢移动。 一边前进一边在乾坤袋里翻找能用的上的器物或者符咒。 在看到蛇口咬向司琻的那一刻,沈玉堂差点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去。 好在司琻剑法足够支撑,一时有惊无险。 沈玉堂却更是不敢耽搁,抖着手也要翻找些东西出来。 只是他这里还没找到什么有实际用处的,司琻那边就出现了变故。 巨龟忽然抬脚向这边走来,不过是一足落下,站在不远处负隅抵抗的司琻就直接被震飞出去,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强忍着剧痛,爬起来扛起陆流飞,无心战斗,只一股脑继续向后狂奔。 沈玉堂心急如焚,慌了神儿,心知压眼下紧迫,顾不上手里抓起的是什么,干脆抓到哪个就输送灵力祭出。 一时各种攻击类疗愈类甚至于观赏类器物齐上,在满天白雪中,各放异彩! 虽然能对这玄武塑像造成伤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干扰总是能做到的。 司琻一路跌跌撞撞,竟然真把陆流飞带了回来。 沈玉堂也赶紧背上许小白,于是二人一背一扛,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只为赶紧找到一处庇护。 但是雪林竟然不同于树林,眼见着前方一片空旷,他们竟然越跑越觉得荒凉。 最后只得跑得尽量远以后,在一处树后暂时歇脚。 沈玉堂中途早就吞了两瓶回灵丹,司琻好些,不过是在口中一直含着,耗费还少些。 司琻给陆流飞检查身体,沈玉堂也丹药齐上,试图唤醒情况没那么严重的许小白。 结果没想到许小白没醒,陆流飞那里倒是先有了动静。 “那个焚香镜的晶体并不完整,有一部分卡在玄武像的龟壳缝隙里,陆流飞又被焚香镜认了主,一眼看到那东西就被蛊惑了,其实更多是焚香镜的原因,你们这个可怜的老二,竟然被器物控制了,真丢人啊!” 陆流飞还没睁眼,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司琻甚至都以为他是被敲傻了,开始说胡话。 而沈玉堂冷静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语气,这个判断… “…前辈?” “哦?”被唤作前辈的人闻言瞥了沈玉堂一眼,略带轻蔑和兴致,这眼神不是陆流飞会有的,沈玉堂一下子更加笃定了。 “前辈不是走了吗?不知现在是来做什么?趁虚而入,不像是前辈会做的事呢?” 对方的精神不知为什么这么好,即便是尚且在陆流飞“千疮百孔”的肉体中,竟然一个折身坐起来了,给沈玉堂吓了一跳。“我若说是来帮你们的,你信不信?”陆流飞,或者说那位前辈挑了挑眉,笑着看向沈玉堂。 沈玉堂戒备地捏住了乾坤袋,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前辈的意图。 司琻不明所以,但是看沈玉堂一脸如临大敌,便想着转移敌方注意力,在一旁插话道:“前辈之前说焚香镜的晶体卡在那儿,可是真的?” “自然,我有必要骗你们两个小辈不成?”前辈站起身来,倒是完全不介意同他们周旋,也不急着办什么事,甚至慢吞吞地咽了几瓶丹药,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晶体就在玄武像下面。还有,不是我趁虚而入,是那小子求我夺舍,他现在不肯出来,不是说不想要了,是不好意思要了~” 说着嗤笑一声。 第200章 打架 “不过,他要不要那东西是一回事儿,拿不拿又是另一回事了,我答应上他身上替他来挡挡风头,没答应帮他拿到晶体。”前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抬指往陆流飞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血的地方,用力戳点几下,血就不再汩汩流出,又抽空随意念了一串咒语,指尖往虚空中一点,感受到指腹上传来的波动,他心中一喜,知道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整体同他认识的那个世界并无太大差别。 起码他的空间阵法在此处还能用。 于是想了想,从阵法中抽出一面旗子。 沈玉堂他们紧张地站在一边,只看见他迅速点了几个穴位,而后嘴唇翕张,一伸手就从虚空中抽出来一面奇怪的幡,更是露出来莫名的微笑,他们一时摸不清这人想做什么,只得巴巴等着听他的下文。 好在他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拿着小旗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两下,似乎是在沈玉堂和司琻之间犹豫,最后还是塞到了他一开始就看好的沈玉堂手中。 “但是我现在心情好,打算听你们的~” 沈玉堂本来严阵以待,忽然听到他这么说登时愣住了,看着手里的旗子面露疑惑。 “你们说吧,是要回去拿晶体,还是要我送你们远离这里?” 沈玉堂想都没想,开口就要说离开此处。 然而这人像是知道他会拒绝一样,抢在他开口之前,手腕一翻,就从虚空中又抓出来什么东西,轻轻一捻,有碎裂的声音细细钻进他们的耳朵,而后他们就眼看着前辈的手在他们头顶一晃。 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但是直觉也告诉沈玉堂没必要躲闪。 细碎如粉尘一样的东西,映着五彩的光,忽闪忽闪地从他们的头上散落而下… 粉末落在沈玉堂的肩上手上的那一刻,彩色的光芒忽然盛起一瞬的金光,一闪即消逝,像是没入了他的身体。 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身体渐渐轻盈起来。 沈玉堂诧异,他的灵力竟然有渐渐盈满的趋势。 他惊喜地转头去看司琻。 果然见大师兄虽然面色不改但是眼中明显有惊诧,粉尘在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闪出细微的金色和淡蓝。 “这是…五灵液?” 前辈捕到司琻出神的呢喃,点点头,略有赞赏道:“不错,算你小子识货。不过我这五灵液可和世面上的不一样,我这种,叫结晶体,纯度超高又方便携带!随便捏起一块带在身上,不比那些瓶瓶罐罐方便多了?” 言语间满是得意。 沈玉堂和司琻则满眼怪异。 许小白也因为自身灵力的回转而苏醒,听到陆流飞的话,眼中有不敢置信甚至有几分惊恐。 “…?给你们疗伤还不高兴了?干嘛这么看我?” “前辈,现在世面上,已经没有五灵液了。”司琻沉声道。 更别提这种什么结晶。 前辈没理解:“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 “一两句说不清…” “那就别说了,先说你们要不要回头去打架吧!” 沈玉堂他们几个刚承了他天降五灵液的好,这会儿被打断了也说不出什么不满的话来。 但是回到这个问题上又纠结住了。 许小白刚醒过来,除了发现二师兄有点不一样,对其他都是似懂非懂。 懵懵地问了句:“打什么架?” “大战神兽吧…” “神兽像。”司琻淡淡纠正沈玉堂。 而后二人齐齐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陆流飞究竟为什么对那块晶体这么执着,但是眼下前辈都帮助他们恢复灵力了,其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 “那就。”司琻看向沈玉堂,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打!” 沈玉堂一个“打”字才刚刚吐出口,就看到身边瞬间亮起了一圈符文。 沈玉堂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觉周身一轻,空气骤然变得滚烫难耐,耳边模糊传来前辈兴奋的吼叫。 “跑过去太慢啦!看叔叔我的任意门!启动!” 沈玉堂难免苦笑,心说这前辈,总觉得莫名有些…幼稚。 安静的雪原上平白出现一个火球,飞快掠过地面,砸向远处叫嚣的玄武像。眨眼之间,几人便已来到了玄武像面前。 只是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陆流飞便蹂身扑上前去,与那玄武像缠斗起来。 只见他身形灵活,手中结印不断,符咒和各类器物随手拈来,多管齐下,仿佛用之不尽一般! 他们甚至看到他在空中竟然指尖召唤出火焰,屈指一弹,那点指尖火,就迎风变大,飞至玄武像面前时,已经和那怪物个头一般大,于是他们就这么看着那个火球,将玄武像,吞了进去! 巨大的火球在玄武像身上肆意燃烧,本就破烂的塑像,此刻因为火焰的灼烧不堪重负,身体噼里啪啦的大块掉落。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心中暗惊,这位前辈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 而许小白则完全看傻了眼,他何曾见过这般激烈的战斗场面,更没见过这般状态的二师兄。 “怎么一会儿不见?二师兄这么厉害了?” 许小白疑惑低喃,知道真相的沈玉堂和司琻都沉浸在这场打斗中,谁也没听见。 就在这时,陆流飞大喝一声:“接招吧!”他双手合十,再猛然双臂画圆推出,一道巨大的冲击波就这么从他的掌心射出,正中玄武像的兽头。 玄武像身上还燃着烈火,此时仰天长啸一声,轰然倒地。 陆流飞拍了拍手,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沈玉堂连忙点头称是,许小白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们谁也没想到,打架原来就是前辈输出他们观战…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战斗已经结束时,司琻皱眉开口:“前辈…” 似乎是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司琻少有地支吾了一下。 不过很快还是调整好,严肃道:“但是这个样子怎么取晶体?” 此言一出沈玉堂明显看到前辈的身体僵了一下。 “哈哈。”他干笑两声,“……” 看了眼塑像身上势头不减的火,没说出个所以然。 “是用这个幡吗?”沈玉堂适时挥动了两下手里五彩的小旗子,那会儿前辈直接塞到他手里,都没告诉他做什么用。 但是前辈挠了挠脸,并没回答。 一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那个,”前辈说话了,三人六道目光齐齐落到了他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沈玉堂的错觉,他觉得前辈好像脸红了。 “果然是用这个幡吗?”沈玉堂期待道。 “那个就是个普通的小旗子…”前辈是真的脸红了,“哎就是我家乡那边流行啦啦队,啦啦队你们不知道,就是那种给赛场上加油助威的队伍,这个旗子就是他们拿来挥舞,增加势气的…” 沈玉堂无语,嘴角勉强扯了扯以表尊敬:“哈哈,这样啊…” “哎呦这不是逗你们玩儿嘛~不过没收住罢了。” 是您自己玩儿得忘乎所以了才是吧。沈玉堂在心中吐槽。 “别着急,这个小兄弟不是冰灵根吗?来给冻一下,我们就能去取了!” 他大手一挥几句话就安排好了。 沈玉堂看向懵懵的许小白,担忧道:“小白,你二师兄现在…嗯情况有点特殊,过后再同你解释。现在你恢复得如何了?可以施展吗?” 许小白看着沈玉堂澄澈的水眸,迟疑地点了点头。 而后像火团走去,其他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 走到近前,许小白才抬手,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不好,还有其他精怪!”司琻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狐从地底钻出,尖啸着朝他们扑来。 陆流飞见状,立刻挡在众人身前,施展出全力撑开一个巨大的赤红钟罩屏障。 沈玉堂和司琻也纷纷出手相助,一时间,屏障各色光芒交织闪烁。 然而白狐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后腿一蹬,竟然虚晃一招,一跃自他们头顶而过扑向玄武像,旋身巨大的狐狸尾巴一扫,就把塑像上的火苗尽数扑灭! 沈玉堂他们赶紧转身,就见玄武像上甚至蒙了一层冰霜,而此刻狐口大张,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转角过来就被吹了一头一脸的风雪。 风声雪声嘈杂,沈玉堂心觉不妙,更何况他还隐隐听到身后的前辈用陆流飞的声音急急提醒:“小心!这…是幻狐!” 下一刻沈玉堂突觉怀中一动,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一直装死的书灵冲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冲向白狐,倒是反向朝前辈飞去。 沈玉堂心中诧异但是顾不上他,下意识就想开口唤挡在自己身前的大师兄,顺便打算祭出青鱼遮挡,然而才张开嘴就觉得喉头一凉。 他要说什么来着? “冰到了?” 大师兄? 对,冰到了。但是大师兄什么时候转过来同我说话了? 再抬眼。 城市的街道边,便利店24h营业的灯光牌下,司琻浅笑地拿过他手里的棒冰,单手为他整理了下围巾。 “都说今天太冷,不要吃冰,非吃这一口刺激一下?” 司琻言辞里是训斥,语气却满是温和的宠溺。 沈玉堂脑子蒙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接着心情就被这黏糊糊的话哄得心里暖乎乎的。 喉咙还冰得有点难受,面上却嘿嘿傻笑两声:“那是!可爽了!” 第201章 甜蜜日常 那根冒冷气的棒冰,在这个普通的冬夜,最终进了司琻的肚子。 沈玉堂就吃了一口,冰得耐不住,换了杯奶茶捧着。 他今天穿了正装,外面套了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裹着宽大的围巾,半张脸都埋在里面还是觉得上下漏风。 他向来不耐寒,但是今天的面试硬性要求正装,也是没有办法。 反观身旁的司琻,他们明明一起来参加面试,同样的路线到现在,他却只是在深色的套装外搭了件驼色的风衣,风度翩翩的,还吃了根棒冰。 沈玉堂颇有些羡慕地嘬了口奶茶。 说来也是巧,明明两个人不同专业,明明沈玉堂是广撒网式投递简历,而司琻是跳槽。 但是就是这么戏剧性地,二人同时收到了同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回想两个人早上在玄关处得知对方的行程后又惊又喜的心情,沈玉堂又忍不住嘴角弯弯。 “哥,你是不是稳了?” 司琻一手牵着沈玉堂,一手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豆乳盒子,走动时发出“哗啦哗啦”的碎响。 “不出意外的话。你呢?” “难说哇,一次性让我面了三波人,领导阶层从小到大都带我走了一遍…最后见的总经理,竟然硬是跟我聊了一个小时!”沈玉堂想起来就觉得头晕,哪有把三波面试挤在一天的。 要不是这老总非拉着他“展望未来”他也不至于这么晚才结束,让司琻等他到现在。 “听起来倒是挺中意你的,别太担心。”司琻晃晃他的手表示安慰,抬腕看看时间,“现在回去正好,沈叔的鸡汤正好上桌。” 想想自己老爹的手艺,沈玉堂重新扬起了嘴角。 二人一前一后进家门,沈玉堂到小区楼下才匆匆解决完奶茶,不然被玉微微看见少不了一顿责骂:“臭小子,喝奶茶都不想着给自己亲妈带一杯!” 虽然他妈前几日才跟他们一家子科普了奶茶的诸多害处,还号召全家一起抵制。 但是沈玉堂知道,玉微微最擅长“说说而已”~ “沈叔,微微姨,我们回来了。”司琻把豆乳盒子放在厨柜上,边换鞋边打招呼。 玉微微正端着鸡汤煲从厨房出来,一侧头看见他们,一下子笑开了:“你俩小子!回来的真是时候!” 沈鑫手里还炒着菜,听到动静拿着锅铲探头出来:“诶呦,高材生们凯旋啦!快洗手准备吃饭!” 沈玉堂笑嘻嘻地推着司琻往洗漱台走。 二人交缠的手,不过进门的时候分开了一瞬,这会儿又牵到一处。 玉微微看他们黏糊糊的样子笑而不语,眼神里带了点促狭的意思。 司琻面皮薄,尤其是在对方父母面前,欲盖弥彰地把二人交叠的手藏了藏。 沈玉堂自然有所察觉,抿嘴笑着,心里甜滋滋的。 司琻是他的学长,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他都快要毕业了,按理说交流的机会并不多,偏偏他们就是有缘,司琻从新生入学那天顺手帮他,到后来顺理成章处处照顾,到后来分居两地也没断了联系。 就这样水到渠成的爱意,积沙成塔水滴石穿…是稳稳的幸福。 而自从二人确认关系后,司琻努力调岗,来到了沈玉堂的城市工作,而沈玉堂更是热情,直接做主退了司琻租的8平小居室,把男朋友带回家来住。 左右父母整日不着家,天南海北地飞,倒不是工作多忙,相反是闲得要完成他们年轻时候周游世界的愿望。 得知沈玉堂把那位学长接回家后不但没反对,反而一声叠一声地叫好。 他们早就从儿子近三年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了司琻的为人,以及儿子的态度。而今他们不能常伴儿子身边,虽然孩子大了,不见得多需要他们,但是身边有个人总能叫为人父母的放心不少。 尤其是司琻这样的。 “这么久了,哥你见到我爸妈怎么还是这么拘谨。” 洗漱台边上,沈玉堂边擦手,边从镜子里看垂头洗手的司琻,俊郎的脸上,两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飞红。 司琻关掉水龙头擦干,抬头冲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哪有,我这不是担心叔叔阿姨觉得我不礼貌嘛,小心点总没错。” 沈玉堂走到他身后,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像只大型犬似的蹭了蹭,“才不会呢,我爸妈可满意你了,我看,他们对你跟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感受到脖颈处的濡湿,司琻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顺势把沈玉堂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说什么傻话,真当亲儿子还了得?” 沈玉堂一愣,反应过来他说什么,脑袋埋在他肩膀上,笑得浑身乱颤。 司琻揉揉他毛绒绒的脑袋,笑得一脸沉醉。 “去吃饭吧,叔叔阿姨该等急了?” 沈玉堂点点头,在司琻的嘴角轻啄了一下,“好嘞!亲哥!”说完便一溜烟钻了出去。 司琻怀里骤然一空,心里莫名有种失重的感觉,但是很快消失不见,走出房间,看见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吃饭,满口应着,紧着步子走过来,心里瞬间软成一片。 第二天一早,司琻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邮件。沈玉堂晚了一点,但是也没出意外,二人就这么整整齐齐地被录用。 “幸好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沈玉堂收到邮件乐开了花,侧着膀子撞了撞一旁的司琻调侃说道。 “是啊。”司琻笑着附和,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可以顺利入职,就意味着能长久地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不但免了异地之苦,现在直接上下班都能一道,两人高度重合的生活,一直都是他所向往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期待的过于久了,还是幻想过的次数太多了,司琻有点不敢相信,隐隐觉得没有实感。 想到这里,司琻看向身边一脸兴奋的沈玉堂,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细软的发丝和沈玉堂转过来的笑脸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不禁叫他把那缕忧丝抛之脑后。 “走吧,我们先去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沈玉堂自然地牵起司琻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转身去通报喜讯。 沈鑫和玉微微正窝在客厅看电视,零食水果奶茶摆了一桌子。 沈玉堂瞥了一眼,暗自庆幸自己昨天晚上没把奶茶带上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诶呦,原来是要入职了啊…”沈鑫听他们说完,竟然有点失望的意思,话都没说完,注意力就又被电视吸引走了。 沈玉堂看得直皱眉。 玉微微更是连正眼儿都没看他们,头转过来一半,眼睛还在电视上黏着:“害!看你们两脸红光,我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原来是要入职了,行了知道了,恭喜你们啊…” 玉微微的心思都在电视上,祝福的话都说的不连贯,显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最后沈玉堂和司琻自讨没趣都打算走了,又听玉微微莫名其妙补了一句:“好好好!恭喜你们恭喜你们新时代牛马…” 沈玉堂彻底郁闷了:“…别听他们瞎叭叭,我们好不容易才应聘上呢…” 司琻自然不会说什么反驳的话,倒是看沈玉堂心情不虞,提出了出去兜兜风的想法。 沈玉堂一想,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今天好好玩一天放松一下,就当是为工作蓄力了! 于是满口答应。 没多一会儿,二人就骑着一辆小电驴出门了。 第202章 兜风 虽然司琻工作三年已经买下了一台代步车,但是他们打算在城区里转转,或者去公园晒晒太阳,还是电瓶车来的方便。 沈玉堂对这辆小车更是有感情,它几乎陪了自己整个大学时光,不管怎么造,从来没给自己添过麻烦,尽管沈鑫已经给他配好了车,他也不想换。 更何况现在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城里连下了几天雪,这会儿马路上才清理干净,只有绿化带上还蒙着白得晃眼的雪。司琻骑得稳稳的,沈玉堂坐在后座,把自己包得像一只熊。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是照在身上叫人看着舒服。 沈玉堂看着阳光下始终快他们一步的影子,伸出手和影子一起比了个耶。 “冷吗?” 司琻稍稍侧头问他,风吹散他口中腾腾的热气,把他的声音带到沈玉堂的耳朵里。 “不冷!”沈玉堂大声回答。 司琻骑得不快,他又坐在后座,就算不裹那么严实也不至于冷。 “堂堂出去玩啊——” 远远地有人同他说话,沈玉堂应声望去,是胡同口开小店的阿伯。 这会儿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半低着头,一手拿着电剃头推子,黑色的线在他的脚边打了结,现在半边头发光秃秃的,地上是花白的碎发,显然是正在剃头,听到他们刚才的动静才抬头打招呼。 “诶!伯伯!今天有烤红薯嘛——” “没有——”伯伯拿着推子挥手,推子带着线一阵乱舞,“但是今天有烤土豆子——” 沈玉堂不想吃土豆,但还是和司琻一起靠近门前停了车,扒下来口罩好好说话。 “哎呀,土豆我就不吃啦。” “热乎乎的,吃了暖和哇,看你穿得那么薄,不冷?” 沈玉堂一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下圆乎乎的自己,无语又想笑,明明整条街都没比他穿得更厚的了! 老伯说着放下推子就要去屋里的烤箱里给沈玉堂取土豆:“拿手里捂着也是暖和的!吃个一两口也好!伯伯不收钱!” 沈玉堂急声嚷嚷:“伯伯啊!我真不吃!”又看到老伯瞅了司琻一眼,紧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对象也不吃!” 一旁的邻居也拿着马扎出来晒太阳了,看他们在这边,也凑过来说话:“哈哈哈哈这个老抠门儿,剃个头五块钱都要省?” 老伯一听,看老友一眼,还是乐呵呵的:“那咋啦!给你省下来个棺材板儿!” 沈玉堂一想,老伯这么节俭的人,还要送他们土豆,那更是收不得了,但是眼看着他手上动作竟然更快了,沈玉堂见口头劝不行,起身就要下车儿,然而才刚站起来就见里面出来一人。 他顿时心里一喜,稳稳坐下了,却是冲着里面喊:“大娘!快别让伯伯装土豆了!我们真不吃,这就走了啊!” 说完拍拍司琻示意,小电驴出溜儿一下就窜出去老远。 遥遥地还听到伯母在一边笑骂:“都跟你说了孩子们喜欢吃红薯!非不信!就要烤你那破土豆子!呐!孩儿都走啦!快剃你的头吧!老抠门儿鬼!” 还有老伯理直气也壮的辩解:“哪里破了!土豆才是我自己种的!自己种的放心!孩子那是没尝过!尝过肯定都说好吃……” 声音渐渐淡出耳际,沈玉堂还笑得眉眼弯弯,忽然就觉得或许尝尝也不错。 “回来我们去买两块儿?” 司琻跟他打着商量。 沈玉堂正有此意,立马就答应了。 车子一路驶出城区,最后在郊区的一个人工湖公园停下。 公园环境很好,二人之前也没少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晚上,因为白天司琻要工作。 所以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公园门口的音乐喷泉,在夜里会闪着光喷出水柱,挺抓人眼球,倒是现在阳光明媚的公园景色,他们还真没一起看过。 他们来的不算早,这会公园边上已经陆续有摆摊的小商贩,在准备夜市了。 沈玉堂看见一个眼熟的小商贩,之前他们来得晚,每次遇到他,摊儿上的东西都已经卖光了一大半。 今天难得先人一步,拉着司琻就凑过去了。 小贩一看是熟客,热情招呼道:“今天来的早呀…正好!我今天进了新货,有各种小饰品,你快先挑挑。” “这些我都满意得紧!我可是有预感今天会早早卖完下班回家呢!”小贩言语间有不加掩饰的自豪。 小贩说着又把两个大黑袋子递到沈玉堂面前,叫他放手挑选。 沈玉堂本来热血沸腾期待满满的扒拉袋子,结果只看到一款手链一眼,就彻底爱上了。沈玉堂拿起那条手链,链子是纯银的,上面缀了一圈银珠,中间挂了个赤铜的小铃铛,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哇,好漂亮!”他不禁赞叹道。 司琻看了过来,也被这条手链吸引了目光。“喜欢就买下来吧。”他说。 沈玉堂有点犹豫,这条竟然意外地不便宜。但他实在太喜欢这条手链了,最终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而且一次买了两条,他一条大师兄一条,戴上后沈玉堂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精神焕发,总觉得好像找到了什么归属感。 安置好后他和司琻在公园里漫步,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看着有了这条手链后,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亲近了。 他抬手晃晃,银色的小珠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滚动,免不了互相碰撞发出声响。 但是奇怪的是无论沈玉堂怎么晃,中间的铃铛始终都是一点动静没有。 “奇怪,这铃铛是个假的?” 司琻也抬头端详一番,最后得出否定的结果:“铃铛好好的…看型号和编码是大厂出品,所以不会出问题的。” 闻言沈玉堂又郁闷地摆弄了会,最终也是没摇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铃铛看太久了,沈玉堂总觉得这条手链眼熟。 但是沈玉堂也没想到,司琻竟然也觉得眼熟。 而且越想越觉得熟悉。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小时候,沈鑫穿着古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手链同款的挂坠,放在了他的手心......沈玉堂心中一惊,这是什么? 想不通,但是莫名心慌。 他急切地想验证自己,于是赶紧跑回去问道:“老板,你这手链还有其他同款吗?”小贩摇摇头,“这款手链是我偶然间淘到的,就只淘来这两条。”沈玉堂听了,心里更加疑惑。 他看着手中的手链,心中莫名乱糟糟的。这条手链究竟什么来头?这难道是一种巧合?但是自己那一闪而过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呢? “哥,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司琻皱眉,虽然有印象,但是关于这方面记忆却是模糊不清。 “暂时没有,不过…”司琻顿了一下,“我总觉得我该摇动它,而且,我该能摇响它。” 说着他就上手摇晃,然而情况不容乐观,那个铃铛就跟摆设一样,半点用没有。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难道这条手链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管怎样,先收起来吧。也许以后会想起些什么。”沈玉堂将才戴上的手链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准备放进口袋。 心里还想着或许回去还能问问自己老爹。 却被司琻拦住了。 “哥?”沈玉堂疑惑。 司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直觉这个东西摘下来指定会丢,于是开口拦道:“还是戴着吧,看得多了指不定就想起来什么了。” 沈玉堂不解,但是顺从点头。 第203章 偶遇 沈玉堂没想到会在公园里遇到许小白。 碰见他时,他们正买了两块钱鱼食准备到桥上投喂,才走到桥中间,就和脚步匆匆的许小白打了个照面。 二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意外。 “…玉堂哥。” 还是许小白先出声打招呼,注意到旁边的司琻,周到地又补了一句:“司琻学长也在。” “嗯…好巧。”沈玉堂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不准痕迹地松开了和司琻十指交握的手,被后者不由分说追上握住,揣到了自己兜里。 沈玉堂尴尬地笑笑,全当没注意到许小白盯着他们手看的眼神,“来附近玩儿?”寒暄了句废话。 “对…”许小白眼神有点挪动不开。 “啊!”他忽然一拍脑门,惊叫一声,绕过二人就下桥去,嘴里说着解释的话,头也顾不上回,“诶呦!学长我先走了!我是来带孩子的,我弟弟去买鱼食了!我刚没看住…” 沈玉堂连着应了两声,看他的身影下桥转了弯才收回视线。 早听说许小白有个弟弟,二人相差了十岁,许小白说是哥哥其实跟当爹也差不多,从大学开始就勤工俭学,就为了时不时接济一下弟弟,或者发个红包买点礼物哄弟弟开心,当爹的也不过如此。 这兄弟俩关系可真好哇… 沈玉堂感叹着,转脸抬头就对上司琻探究的眼神,顿时有点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毕业典礼上给你表白的就是他吧?” 司琻压低声音问。 虽然现在的场合说这个不合适,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家专门找个时间和沈玉堂聊聊这个事儿。 但是奈何脑子里一直控制不住在回想在琢磨,终于压不住司琻开口问了出来。 但是对于这件事,沈玉堂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最多就是人多的地方说起这么隐私的事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往上扯了扯围巾,把嘴巴都遮住,声音闷闷地说:“回家再说吧。” “那现在就回家。” “……”沈玉堂无语,他哥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说风就是雨的。“真没那么大事,你看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沈玉堂话音刚落,就听到许小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哥!你们还没走呢!” 许小白毫不掩饰地欣喜,话里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只见许小白牵着一的小男孩朝他们走来,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约莫八九岁,手里还捧着一袋鱼食。 “这是我弟弟,许墨。”许小白笑着介绍道,“墨墨,跟哥哥们问好。” 许墨乖巧地叫了声哥哥们好,沈玉堂甜甜地回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水果糖,放到了许墨上衣的小兜里:“很高兴认识你,当见面礼了!很好吃的。” 许墨惊讶自己能收到礼物,呆呆地摸了糖好一会儿,然后好奇地看着司琻。 “你们好。”司琻微笑着回应,随手从沈玉堂外套里掏出两块糖,一块给许墨,一块给许小白。 许小白没拒绝,但是也没吃,拿在手里,却忘了道谢,若有所思。 最后看着躺在手心的x福记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喜糖吗?” 问得沈玉堂和司琻都是一愣。 许小白本人说完也傻在了原地,目光在眼前两人面上乱转,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找补的话。 “哥哥,你家有喜事哇?恭喜恭喜!墨墨也沾沾喜气…”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许墨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早些时候就跟着大人们去参加婚礼,为了多讨点喜糖吃,学了不少吉祥话。 此时正是拱着双手冲他们拜拜,说了一串既耐听又不耐听的,说白头偕老恩恩爱爱还好,说到后面像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就有点不像话了。 沈玉堂司琻许小白三人一起上手想拦着这个机灵的小孩儿,握手的握手,捂嘴的捂嘴,掏糖的掏糖。 兜里如愿装得满满当当,许墨达到了目的,自然而然闭了嘴。乐呵呵地和他们一起喂鱼。 人工湖有固定的喂食区域,是桥上弯曲凸出的一小块地方。 由于地方狭窄,他们甚至需要排队,一次只能上三个人。 这对他们来说倒成了一个大问题,带上许墨他们都四个人了。 此刻大家都挤在这里,等不及了就你一把我一把地扬。 沈玉堂看向司琻,用眼神询问怎么办。司琻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他也没有办法。就在这时,许小白提议道:“要不我先带着弟弟回去吧,你们俩慢慢喂。” 喜糖的事儿对他冲击有点大,他感觉自己告白才没多久,怎么学长就结婚了?他一时接受不良,只想快点逃离现场。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也察觉了许小白的不自在,便没出言留他们,只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但是他们没异议,许墨倒是不乐意了。 他眼看着自己亲哥背着背包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立即就往许小白身后一躲,幽怨道:“好不容易排到这儿了!不喂都浪费了!” “你留着我们下次再来喂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你今天的饭能留到明天吃吗?” 许小白一噎,一时没接住话。 许墨登时得意起来,踩着骄傲的小步子理直气壮地去排队。 沈玉堂在一旁看他们拌嘴,尤其是看到许小白吃瘪,一时忍俊不禁笑出声。 许小白郁闷地看过来,但是这一个眼神又叫沈玉堂笑得前仰后合。 许小白被他笑得没了脾气,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轻声埋怨:“学长你还笑,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嘛...” 最终许小白和许墨也没走,不过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他们之间的那种奇怪的氛围不觉消散,三个成人一个一米三以下的儿童被准许一起喂鱼。 于是四人并肩站在桥边,一边投喂着鱼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落在心上,映照出一幅光彩熠熠的画面。 喂完鱼许墨又撒丫子玩了几个娱乐项目才尽兴,累得趴在许小白的背上不想动弹。 许小白背着弟弟先走一步,两路人就此分道扬镳。 临走说再见时,许小白的脸上终于带了些平日真情流露的笑容。 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返回来对沈玉堂说:“陆哥找到工作了,这事儿跟你说了吗?” 沈玉堂皱眉,想说没有,但是忽然迟疑了,皱眉想了想才回答:“…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前几天跟我说的,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起来了,他说叫我们下周末去他家,他在这边落实了工作,他爸给他置办了套公寓,下周搬,请我们过去聚一下。” 沈玉堂欣然答应,许小白这才背着弟弟离开。 “幸好,看小白状态还不错,”沈玉堂对司琻说,眼睛看着许小白离开的方向,“我本来还怕就这么断了,毕竟也毕业了,不碰面的话,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下周你陪我一起去吗?” 沈玉堂转头看司琻,却看见对方正面色冷淡地看着自己。 看得沈玉堂心头一跳,忽然就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儿没说完。 反应过来手已经挽上了对方的胳膊,连推带搡地把人往停车场带:“…走走走,回家说。” 司琻没拒绝,上车时还帮他拢了拢衣服,车行驶到老伯的店门口时,还没忘记沈玉堂走时说的,要带两块烤土豆,只不过一路没说话。 第204章 公司 因为沈玉堂父母在家,沈玉堂和司琻这段时间分房睡,分得很彻底,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沈玉堂直接把司琻往三楼的小阳台带。 玉微微本来在厨房热牛奶,听到电梯上行的动静,探了个头,看见两个人没点儿笑模样,就匆匆往楼上走,想打招呼的话没说出口。 吵架了? 她摸不准,但是摸着牛奶杯,开始琢磨他们是不是该继续“浪迹天涯”,好给小两口腾地方。 “这次留在家里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 司琻之前就和沈玉堂住在这个房间,天气不错的时候,晚上会和沈玉堂一起,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星星。 这段时间才搬到二楼。 一进这个熟悉的空间,看沈玉堂的眼神都软了不少。 虽然本来他也没生气。 只不过略微有点不高兴,对于沈玉堂和自己告白对象玩了一下午这件事。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种冷淡的态度,对于早沉溺于他的温柔中的沈玉堂来说,如临大敌。 “对于毕业典礼上的那件事,哥你肯定都是道听途说,事实没那么离谱的。” 沈玉堂拉着人在阳台坐下,依旧抓着司琻的手不肯放。 毕业典礼当天,司琻没有缺席,但是他由于工作原因,快结束了才到,倒不耽误拍照,只是错过了许小白在台上的“精彩发言”。 “小白并不是直截了当地表白什么的,说实话,要不是台下人都起哄,我都以为他说那些话只是在感谢我…” 沈玉堂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司琻先叹了口气,沈玉堂有多迟钝他最清楚不过了。 但是迟钝点也没什么坏处,打直球这件事他一个人做就够了。 于是顺理成章地被沈玉堂单纯的解释安慰到,抬手摸上他被晚风吹得有些凉意的脸颊,柔声说道:“没有质问或者责怪你的意思,我甚至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生气……我该早到一会儿的,不该你向我解释。” 沈玉堂的表情随着司琻的动作彻底放松下来,但是忽然有想到什么,有点忐忑的抬眼看了一下司琻。 司琻几乎瞬间会意,浅笑着应了一声:“陆流飞的乔迁宴,应该不介意多我一双碗筷吧。” 沈玉堂高兴地脸红扑扑的,像一个熟透的番茄,一头扎进司琻的怀里。 … 陆流飞的乔迁宴本来定在下周末,至少昨天他们从许小白那里听到的还是这个时间,没想到今天一早沈玉堂就收到消息说提前到这周末。 沈玉堂不知道陆流飞那边什么情况,对方连个电话都没打,就发了条语音说明了时间和地点,然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联系不到人。 沈玉堂今天还是第一天上班,坐在司琻的副驾驶上,又皱着眉头和许小白打了通电话确认才放下心来。 陆流飞是退役回来的插班生,虽然和他们同届,年纪却虚长他们几岁,但是为人处世却有种叫人头疼的随性。 沈玉堂对于这种类型的人有点应付不过来,但是对方这种天然的性格却有意无意帮过他许多,所以一直也是关系还算不错。 像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情况,不是头一次见,他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哎……” 沈玉堂想着不禁叹了口气,挂了电话,一抬头,正看见司琻正探身过来准备给他系安全带。 对方看过来,温和的眉眼自带三分笑,看得沈玉堂心头一暖,心头的那点不快瞬间一扫而空。 “怎么了?忽然叹气。”司琻长臂一伸,手勾住安全带,整个身子几乎将他覆住,用极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沈玉堂没回答,稍一偏头,轻轻亲了他一口。 司琻低笑一声,也没追问,“咔哒”一声快速系好安全带,坐正了开车向公司驶去。 第一天的工作比想象的繁杂,沈玉堂本以为他和自己男友在同一个公司,就算再忙见一面的机会总该是有的。 然而别说见面,他们中午连吃饭的时候都没能碰到一起。 本来于文浩一起去参观一下公司餐厅,结果饭点都过了,沈玉堂才看到司琻嘱咐他按时吃饭的消息,看着自己手边凉透的盒饭,沈玉堂思考了一瞬,回了一句“吃过了,哥呢?” 这条消息直到下班也没收到回复,再在停车场碰面的时候,看见对方的疲态,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想吃什么?” 司琻给沈玉堂打开车门。 “火锅吧!” 守在热乎乎的红油锅前,辣辣的热气叫人精神放松,沈玉堂这才抱怨开来。 “真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忙……” 司琻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羊肉,默了一会,接上了他的话。 “我这个岗位来的时候确实有说是急招,所以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你这个岗位……” 司琻忽然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 “不知道该说是我们太幸运了还是怎么,你们部门忽然调离了一组人。” 沈玉堂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时没明白,抬眼疑惑地看他。 人员调离? 关他这种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小透明什么事? “我是什么部门?”司琻忽然提问。 “人事部。” 司琻点头,“通知是今早下来的,没头没尾手续匆忙,像是古代君主的一声令下,说实话我也挺不理解的,但是处理岗位信息 的时候,我倒是发现了另一件事。” 沈玉堂放下筷子,自觉这里边有和自己有关的。 “你这个岗位,公司本来没打算招。” 沈玉堂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什么意思?” “这里的岗位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说是对外招聘,实际上人选早就确定了。” 沈玉堂稍微一琢磨就回过味儿来:“所以…面试只是他们的一个幌子?” 司琻笑了笑:“何止,他们不仅内定了人选,还不肯放过利用人才的机会。” 他抬手点点沈玉堂的眉心,继续说:“要不是突如其来的人员变动,等你们这批人实习期满,不该留的不管表现如何,一个都转不了正。结果都是早就定了的。” “可是我…” “你笔试第一,面试也很优秀。”司琻认真地看着他,知道沈玉堂肯定不甘心,“但是据我一天的调查,这个公司内部形式已经固化,它目前最需要的不是人才,而是人手。你们的知识和创新对它来说自然重要,但不是必需品,三个月,它会榨干它所需要的你们的价值。” 沈玉堂越听脸色越差,这公司他是调查过的,老牌大企,职位稳定,待遇优厚,这种公司,就算实习后被刷下来,大家也会觉得是个人能力不够,很少有人会去怀疑这种老牌企业会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失望吗?” 沈玉堂瘪瘪嘴,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好消息是那组人被调离了,你日后转正不成悬念。” “不过,最后要不要留下来,还是在你,这样起码主动权在你手里。” 沈玉堂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恶狠狠地吃了满口鲜美到爆汁的肉。 咕咕哝哝地骂道:“万恶的资本家!复杂的世人!” 第205章 领导 “就没有人来整治一下吗?”沈玉堂越吃越冒火,不知道是不是被红油锅辣的。 司琻缓缓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抬眼又见沈玉堂不痛快的表情,添了一句安慰说:“先待一段时间再观察一下吧。老树大都这样盘根错杂,近来市场情况不好,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从底层压榨来哺育头部和近根部,只会是常态。 ” 沈玉堂听完筷子顿了一下,皱紧了眉头继续吃,显然是没被安慰到。 二人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沈玉堂的那句“惯的毛病”司琻也只能当没听见,他们这种刚进公司的小透明,能接触到这些消息已经是顶天儿了。 但是班还是要上的,即便知道这里面的不光鲜,他们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这里却是真真切切的。 起码他们要先在这里站稳脚跟,在这方土地有了立锥之地,才有可能会获得说话的权利。 好在第二天不似昨天那般兵荒马乱,总公司那边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一天的时间,就让所有的“萝卜”都找到了自己的“坑位”。 沈玉堂也将在今天见到自己的直属上司。 之所以昨天忙了一天也没见到带自己的人,就是因为司琻所说的,那一组人,整体被调离了,其中就包括他们部门经理。 今天来的人,据说是从其他分公司临时调过来,专门做他们这边的小领导,名字叫做什么来着? 沈玉堂看着推门进入会议室的人,忽然脑子有点卡壳。 这个人,他好眼熟,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 他努力回想。 对了,大概是昨天在同事之间乱传的笑道消息中,他瞄过一眼照片,照片下面缀了他的名字。 照片很有冲击力,因为这个人模样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顶着一头花白的碎发。 “少白头吧?毕竟咱们公司不准染发,说是影响公司形象哈哈哈哈……” 沈玉堂皱眉思索,记忆中同事调侃的话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模糊,明明那三个字就在那里,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或者说看不清。 “大家早上好,” 人已经走到会议长桌的一端和同事们寒暄,“相信各位已经收到通知,以后例行晨会,就将由我来带大家开。” 沈玉堂盯着他的脸,感觉脑子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李淳明。” 沈玉堂一听这名字猛地抬头,对方却没有看他,只是微笑着和手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继而温和地笑了起来。 厚重的镜片挡住了沈玉堂的视线,叫他冷静了一瞬,反应过来错开了视线。 “以后有什么不会的或者不清楚的,随时来问我。” 临时会议结束后,李淳明特意绕到后面,对他们几个实习生交代。 并不是单独对沈玉堂说的,但是他总觉得对方在看他。 悄摸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却又没像想象的那样对上视线。 沈玉堂有些郁闷,以至于一天都不在状态。 下午整理一份文件的时候,更是一连出现了两处错误,即便到了下班时间依旧被叫到办公室。 “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资料,但是这种明显的错误……整理完后检查了吗?”李淳明坐在办公桌后,指着放在他面前的文件说。 沈玉堂垂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抱歉经理,是我疏于检查了,我现在就改。” 说着就想拿着文件回自己的工位,但是还没拿起就被人按住了。 “就在这儿改。” “……”沈玉堂错愕抬头,正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他一怔,忽然疑惑这颜色怎么灰扑扑的? “我发现你好像很容易走神儿,就在这改,我盯着你。” 沈玉堂瞬间回神儿,难堪极了,但也很快打起精神来,坐到李淳明为他让的位置上,将文件重新检查一遍,再录入电脑。 李淳明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时不时看看他的进度。 一个小时后,还差一点收尾工作,李淳明本来让沈玉堂先走,他自己再加会班,但是沈玉堂本身对于自己犯的错误就够愧疚了,说什么也要全部完成。 于是加班两小时后,出了办公室门就想起什么,赶紧跑去自己的工位上拿手机。 还没走到位置,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是司琻。 司琻听到动静转头,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把手机递给他。 “加班了?怎么连手机都没带着。” 沈玉堂笑得牵强,手上三两下收拾好东西,示意他回去再说。 沈玉堂自己说的回去再说,结果还没走到停车场就开始问司琻,有没有昨天疯传的他们部门领导的照片。 司琻奇怪地看他,就见他走路都低着头划拉手机。 他眉头一皱,没忍住捉住他的手:“上车我给你找。” 等到车上了,司琻一边给他在公司的各群聊中翻记录,一边不解道:“你不是才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找这个做什么?” “嗯……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对?我也说不好,不过就是想再看看。” 司琻莫名看了他一眼,看他确实一脸苦恼,不禁失笑:“总公司发来的还能货不对板?” 说着把照片递到他眼前。 沈玉堂一看,表情更加困惑了。 “哥,你不会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吗?” 司琻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探身过来,看他手指的地方。 “就是头发?还是眼睛?我也说不太清,但是感觉应该要亮一点?” 沈玉堂说得煞有其事,司琻也不觉认真起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退出界面确认了一下这张照片是不是黑白的。 几次确认没有客观原因后,司琻和沈玉堂默默看着这张照片许久后,被玻璃上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惊动。 司琻回神,降下车窗。 外面是微微弯腰的李淳明,对上他的视线礼貌一笑:“加班辛苦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正好,这个手链,是玉堂的吧?落我办公室了。” 沈玉堂正意外外面站着的是他们手机上的人,看到自己的手链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接过连连道谢。 李淳明笑着点头离开没多说什么。 但是司琻升上车窗后有点怔愣,偏头过来,语速缓慢地问沈玉堂:“他的眼睛,不是蓝色的吗?” 第206章 事故 “蓝色,对!应该是蓝色才对!”沈玉堂忽然情绪激动,不觉抓住了司琻的胳膊,急切地寻求认同,“是不是……嗯……是不是我们昨天看到的照片不是这张?” 但是真要叫他说是怎么回事他又说不上来, 渐渐有点语无伦次。 司琻也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乱,但是找不到源头,只好拍拍沈玉堂的手,安抚道:“总不可能是我们两个都记错了,别着急,我们先回家,吃完饭再研究也不迟。” 沈玉堂自己心里也清楚,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手里现在就这么一张电子照片,再看也看不出花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躁得 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的胸口刺穿他的喉咙跳出来一样。 但是司琻这么说了,他也没多说,忍着不适靠回座椅,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到窗外,手却不自觉揪紧了安全带。 车子驶出车库,司琻打开了音乐,舒缓的音乐试图安抚沈玉堂的神经,但是沈玉堂即便盯着窗外也眉头紧锁,他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封闭的状态,悠扬的人声在车内缓缓淌开,他却沾不上一点。 直到司琻一个猛刹。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沈玉堂的身体不受控制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拖住,狠狠摔进椅背。 沈玉堂被摔得脑袋一懵,还没缓过来就听到司琻丢下一句“在车里别动”,人已经推开车门出去了。 沈玉堂晃晃脑袋,眼前终于清明,坐直了探身往前看。 司琻开车一向四平八稳,连自己老妈坐他的车都不会晕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以至于这么一个急刹。 前面是个路口,路灯被树枝挡着,似亮不亮,借着车灯沈玉堂眯眼朝前面看,所幸不是他们的问题,因为出事地点明显和他们还有点距离,那里有个人,坐在地上,司琻正蹲在旁边,看样子是在和他交谈,而后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他搀着对方的胳膊,试图把人扶起来。 但是搀了两次,都没能让他顺利站起来。 沈玉堂心里一惊,该不会是伤到腿了吧。 他赶紧推门跑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受伤了吗?要不要打120?” 他焦急地跑过来,凑近一看却哑了声。 “李经理?!您……李经理怎么在这?”沈玉堂本来问李淳明,见对方双目紧闭像是很痛苦的样子,于是转而问司琻。 司琻摇头:“刚说了两句话就忽然这样了,他不让打急救电话。” “那哪行啊!”沈玉堂立马火急火燎地掏手机想打电话,结果一摸兜掏了个空,“我手机在车上,个你的呢?给我,我来打!” 司琻这边刚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放到沈玉堂手里就被半路伸过来的一只手截了胡。 “别打……”李淳明有气无力道,拿住手机的下一秒手臂就重重地垂了下去,沈玉堂眼疾手快托了一下,才不至于让他拿着手机的手磕到地上。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爆发力,虚弱成这样还能迅速抢下手机。 不过不等他们疑问,李淳明就借着二人的手臂,想站起来了:“我没事,就是……刚才有点儿低血糖,现在好了,谢谢你们,现在,快走吧。” 二人震惊又不解,但是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道上刺眼的车灯打断。 司机探出头配合着刺耳的喇叭声怒吼:“干嘛呢黑灯瞎火地挡着道儿!走不走啊到底!碰瓷儿呐!” “能走吗现在?李经理,先上我们车吧。”司琻从地上捡起他的公文包,温和地说。 “对,上车再说,没事的话我们送您回家。” 二人始终没松开搀着他的手,对小道儿上犯路怒的司机视而不见,小心翼翼地扶着脚步依旧有些虚浮的李淳明上了车。 “真的没事吗?”沈玉堂和李淳明一同坐在了后座,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见他不答,司琻已经调转了车头,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一路上沈玉堂提心吊胆,不为别的,就是李淳明的状况好像更加严重了,他拿着纸巾不停地给他擦额头上的细汗。 “这真的是低血糖吗哥?李经理,李经理?您还清醒吗?” “哥快到了吗?能不能再快点,他脸色好差……” “下个路口就是,坚持一下。”司琻焦急地读着路口红灯的秒数。 然而就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刹,李淳明忽然坐起身来。 守在他身旁的沈玉堂吓了一跳,只是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李淳明惨白着一张汗湿脸,沉声说:“来不及了。” 车内灯光随声而灭,司琻的车子正行驶到路口中央,路灯黯淡照不进车里,倒是绿灯翠亮,透过前窗,斜着打在他的脸上。 他头发早就被汗液打湿,胡乱抓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此刻,汗涔涔的,映着绿光晶莹,说话时身体前倾,幅度很大,安全带已经勒上他的脖子,但他似乎毫无知觉,他眼神空洞微微张着嘴,探着脖子看向路口,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和之前的文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沈玉堂的眼睛一时间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震惊、诡异,他直觉不对劲,却做不出反应也移不开眼,他被震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李淳明失焦的眼睛转向自己,对上那双灰瞳的一瞬,沈玉堂心中一突,陡然一个激灵,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此时,李淳明却没有任何征兆地,抬手向虚空中一指,一串符文自他的指尖荡开,像一条蛇一样来不及反应就钻进了司琻的领口,沈玉堂顾不上惊讶立刻弹身起来想阻止,却猝不及防被对方一掌拍上胸膛! 沈玉堂瞬间就觉胸腔中一阵嗡鸣,震感直达颅顶! 而后心肺之间一阵刺痛,喉头一腥,咳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就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沌,刺痛感消失,但是自己的呼吸仿佛要停止,眼皮也不觉缓缓合上…… 第207章 观战 再度睁开眼,沈玉堂脑子尚未清醒,只看到地板在向前移动。 “醒啦,”李淳明的声音突然从不可名状的方向传来,沈玉堂吓得一抖,瞬间清醒了。“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然后就觉视角一个颠倒,他站到了地上。 双脚触及地面的一瞬,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慌乱地扶墙站稳了,抬眼一看。 李淳明正站在自己面前活动一侧的肩膀。 沈玉堂腿肚子还在抽搐,原来他刚才是扛着自己。 另一侧肩膀还扛着一个人。 沈玉堂惊得嘴角也开始抽搐,虽然刚才在车里时,李淳明就已经表现地足够诡异,但是眼下? 他环视一周确认环境。 “你把我们两个大男人扛到了6楼??” 李淳明身上扛着司琻也依旧腰杆笔直,哪还有刚才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是他微笑着不急不喘地样子,太具有迷惑性。 就见他一本正经地纠正:“这栋楼有电梯。” 所以是扛着他们坐电梯上来的。 但是那也足够叫人惊悚了好吧。 沈玉堂一时语塞。 正巧他们说话的间隙,司琻悠悠转醒。 李淳明轻巧地把人放在地上,坦然面对二人的审视。 “刚才……” “我先招了吧,首先我没有骗你们……”沈玉堂才开口想捋一下,就被李淳明略有沙哑的声音打断,然后就像倒豆子一样,要一次性解答他们所有的疑惑,虽然听起来将整件事推向了一个更加诡异的高度。 “也不是要害你们,本来就跟你们说快些走,但是你们心眼儿好留下来了,我还是挺欣慰的。” “我呢,你们也看见了,略懂一点小法术,你们也是会的,不过就是暂时忘了,另外我刚才状态确实出了点问题,向你们出手也是迫不得已,主要就是……” “你对他们出手了??干什么了你!”李淳明身后的门“吱”地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个身材高挑眉眼深邃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伴随着他持续的怒吼,“你祸害我哥还不够,转过头来连他的徒弟你都不放过?!” “还有你们两个!一个小小的幻术都放不过就算了,还满脑子都是谈恋爱!来到这都几天了?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真搁这玩起过家家了?!” 沈玉堂和司琻连眼前这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听都听不懂的骂。 虽然内容听不懂,但是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和伸着胳膊点他们的架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还好他也没打算让他们认错或者给出什么回应,转头就开始继续骂李淳明:“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肚子里又藏了什么坏水!”说着回头瞟沈玉堂一眼,这一记眼刀,跟他中气十足地骂人一样带着凛冽的气势,直接叫沈玉堂贴墙立正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李淳明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被这么骂了一堆还能保持八方不动的笑模样,听他问自己,才薄唇轻启,缓缓解释道:“没做什么坏事,毕竟我来这里本身就是要帮你们的,你对我不需要这么大的敌意。” 男人闻言却是气势不减,就差把“不欢迎”这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少教育我,在这避重就轻,绕弯子你还能绕得过我?快说!你把他们怎么了。” 这话一出,李淳明嘴角立马就耷拉下来了,别别扭扭地说了句“无趣”,下巴一抬,淡淡解释:“我能干嘛?不过是一缕元神逃了出来,能干啥啊,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男人的拳头握得咯吱响。 “好了好了,说就是了,这有啥嘛,他们两个,一个身上淌着我的血,一个颈间挂着我的旧物,我神魂忽然不稳,借一下力罢了。” 男人都没听完,抬脚就往李淳明身上踹。 李淳明说着话也不耽误身段,一拧身躲过了,还添油加醋:“你看,说实话你又不高兴……” 男人一脚踹空本来就火大,又听了这一耳朵,旋身一记飞踢就往李淳明身上招呼。 李淳明眼看人是真毛了,没再躲,双手合力接下这一击,登登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放软了语气讨饶:“哎呦我这本来不也是好心嘛,就想着在你们碰面之前让孩子们过得好一点,少经受一点磨难啊,哪成想忽然神魂不稳呢,这打也打了,消消气吧~” “不过借了点力,就跟献血一样,年轻人,吃好喝好睡一觉就好啦~” 男人虽然面色依旧不善,但是好歹没再动手,只冷冷地警告:“你最好是,现在人也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李淳明理了理衣服,冲他们狡黠地眨眨眼,还真就拍拍屁股转身走了。 沈玉堂和司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贴着墙观完了全程,每句话都处于一个听得清但听不懂的混沌状态。 司琻甚至在这期间试图报警,但是遗憾地发现手机在这里没信号的,安全通道的方向也要从这两个人面前经过。 于是只能这么云里雾里的,全神戒备地观战。 现在李淳明就这么走了,那该轮到他们了? “我们认识?”司琻错一步站到沈玉堂身前,谨慎地问男人。 “肯定认识啊!”男人暴躁地说。“信不过我也该信你们经理吧!难不成我俩还是串通好的人贩子啊?!” 说完,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男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顺便漫不经心地夸了他们一句,“有戒备心是好的,而且你们该再戒备一点,能叫救护车的情况,不能让别人上你们的车!” 沈玉堂和司琻更戒备了,沈玉堂捏着手机紧急呼救按钮都要按烂了,但是就是拨不出去。 “但是我不是,我就这么提个醒……”男人挠头,好像越描越黑了,但他还是不耐烦地辩解,“玉堂你也别打电话了,不如看看时间呢。” 被戳中的沈玉堂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听了他的话慌忙地看了眼时间。 晚上9点32。 不对啊,他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已经9点多了,他们那之后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开车回家,路上遇到李经理,之后发生事故,他们晕倒,被扛到这里……才过了半个小时?他又摸上司琻的手机想确认。 “不用看了9点32,呐,我这里也是。”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机举起向他们展示,“不信你们可以再等一会,再看时间还是9点32分。” 空气沉默了。 约莫一分钟后,沈玉堂一抬头就跟那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挑眉,似笑非笑:“信了?” 第208章 说了等于没说 “还有顾虑的话就想想陆流飞,这是他家。”男人好心解释,虽然语气有点差。“1栋1606。” 沈玉堂赶紧低头翻找和许小白他们的聊天记录,点打开一看,还真是这里。 “那陆流飞…” “睡得早。进来说?”男人进门侧身,看他们还是眉头紧蹙,不禁揶揄,“反正又不是我家,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那岂不是更可疑了?沈玉堂腹诽。 二人在客厅拘谨地坐下,男人还尽地主之谊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温水。 跟在自己家一样。 “您好像对我们很了解。”司琻接过水杯,温声说道。 男人的视线从他们脸上巡视一圈,叹了口气,坐在他们对面开口:“算是吧,不过没办法跟你们解释太多,具体原因嘛…你们可以理解为游戏规则,我要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们就会因为违反规则而被强行传送出局,严重点的话,说不定boss还会短暂狂暴。所以…” 男人犹豫,沉思一会儿后,接上自己的话:“所以综上所述我只能告诉你们一条信息。” 沈玉堂和司琻坐直了身子。 “那就是。” “你们可以叫我泽叔。” “好的泽叔,”沈玉堂乖巧应了,“所以信息是?” 泽叔叉手后仰:“就是这个。” 他指指自己。 沈玉堂一脸莫名其妙。这算什么信息? “怎么?怎么称呼我对你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泽叔不满,“真没礼貌的孩子!” “你什么也不说就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有礼貌了?”沈玉堂感觉自己被他耍了,一时有些恼火。 “嘿你这小子!怎么跟你叔说话呢啊?”泽叔一看就是脾气不好,两句不对付就要上头,说话的功夫已经站起身来气势汹汹。 司琻在一旁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出声圆场:“主要是我们似乎年纪相仿,还是喊哥比较合适吧?” 泽叔眉毛一挑,看看司琻,又看看已经避开他的视线的沈玉堂,脸色稍霁,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沈玉堂挣开被司琻攥住的手,虽然知道和这个人起冲突对他们没好处,但是看他这副样子就是不爽。 “虽然我看着确实年轻,但是你们也不能乱叫。” 泽叔整了整衣领,压着嘴角正经地说:“可不能乱了辈分。” 沈玉堂无语闭目。非亲非故论哪门子辈分? “那好吧,泽叔,您叫我们进来,应该不是为了单纯听我们叫您一声叔吧。”司琻将话题扯回正轨。 “为什么不?”泽叔无所谓耸肩,“先混个脸熟不好吗?” 一句话说完,把司琻也整懵了。 “那我们现在脸熟了,我们可以走了?”他试探问。 哪料对方大方抬手,向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当然。” “我想看看陆流飞。”沈玉堂忽然出声。 泽叔好笑道:“请便。” 二人并肩往卧室去,很快折返,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尴尬地和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泽叔道别。 对方却没拿正眼看他们。 “走吧,不用报警,明天来,叔还在。” 被戳中心思的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没回话,一前一后出了门。 到楼下,司琻的车就停在门口最显眼的车位上,沈玉堂抬头看向陆流飞家的位置,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房间的灯忽闪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九点三十三。 九点三十四。 时间恢复正常了。 他看着手机上未拨出的110,摁灭了屏幕。 报警?门儿都没有。 虽然这个自称泽叔男人一直警告他们不要报警,但实际情况是报警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像是清楚他们的意图般,邪门儿得叫人直冒冷汗。 至于明天,他们当然会来。 既然泽叔不能给他们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么陆流飞的作用。 显而易见。 泽叔要借他的口,传达信息。 他弯身坐进车里,车子平稳驶离,消失在路灯的尽头。 第209章 探访 天刚蒙蒙亮,司琻和沈玉堂就敲响了陆流飞家的门。 还不顺路但薅起来了在家里睡得正香的许小白。 毫无意外,开门的是泽叔。 “陆流飞…” “还没起。”泽叔自觉回答。 “…他倒是睡得香,我可是一晚上没睡着。”沈玉堂咕哝着抱怨。 “我也睡得挺香的,”许小白睡眼惺忪插话,“如果你们没把我薅起来的话。” 正说着,就听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谁啊大早上的?”陆流飞挠着肚子从卧室走出来,探头向这边看。 “嗯?这么早?你们来干嘛?” “呃…来…”理由还真没想过,但是说他们撞邪了会被看笑话的吧,沈玉堂快速琢磨措辞,忽然灵机一动,身子一扭挤进门去,“来蹭早餐!” 五个人围坐在桌边的时候,许小白和陆流飞还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沈玉堂一边尴尬地啃着包子,一边瞟泽叔。 泽叔一根干巴油条吃得很香,连个眼风都不给他。 沈玉堂食不下咽。 泽叔倒是吃了个痛快,吃完一抹嘴,懒懒地往后一靠,才对上沈玉堂早就粘在他身上的视线,冲他挑了挑眉。 “小飞不给我介绍一下?” “嗯?”嘴巴里塞了个鸡蛋的陆流飞边吃饭边玩手机,突然被喊名字没反应过来,还险些被蛋黄噎到,端起杯子一口气把豆浆喝完才顺了气,恍然,“哦哦哦,我忘记介绍了,不好意思,下意识默认你们认识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爹的朋友,泽叔。这几天在附近出差所以先住我家。” “叔,这是我大学同学,沈玉堂,这个是可爱的学弟许小白,这边是学长司琻,我之前叫他们来参加我的乔迁party来着,他们知道地址。” “ok,都认识了,吃饭吧!”陆流飞机关枪一样快速介绍完两方,说完也不等大家互相打个招呼,就没心没肺地又开始划拉手机。 许小白呆呆地和泽叔打了个招呼,对方看着沈玉堂,没顾上搭理他,于是他埋头进食,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快吃完饭,对他来说发生的最严重的事就是被陆流飞拉着看了好几个无厘头小视频。 看的他好无语,却又因为在别人家里,还吃着人家的饭而无发作或者拒绝。 只能在心里吐槽陆流飞这无处安放的分享欲… 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深感陆流飞的心大和不靠谱。 虽然泽叔的身份得到了他的验证,但是昨天晚上时间停止以及和李经理交手的事依旧没有头绪,而陆流飞这个爱答不理的状态,就算泽叔想通过陆流飞给他们透露什么,陆流飞这个状态也带不到吧。 要不还是算了。 沈玉堂一口干了豆浆,拉开椅子准备离开。 就当是一场玄乎其玄的经历,只要对日后生活没什么影响,管他来自哪里说过什么话发生过什么事。 都不重要,他们只要好好生活就好了。 而今天也确认了陆流飞的人身安全,那就够了。 司琻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起身把他带到身侧,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默契地一同离开。 只是走到玄关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司琻侧头。 是泽叔。 笑得脸上褶子很深。 “离李经理远点,听懂没?” 第210章 一点日常 回到公司就知道是泽叔多虑了。 沈玉堂和司琻才到公司门口,就看见李经理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上了商务车。 进了公司不用打听就收到消息,李淳明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带人去隔壁市出外勤,至少要两天才能回来。 这下可好,离李经理几百里,够远了吧。 其实不用泽叔说他们也会注意保持距离,毕竟在车里莫名其妙就被他袭击,两人都瞬间晕过去不说,还被轻而易举地扛到了六楼。 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而且李淳明作为这种堪称灵异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们本就避之不及。 眼下他不在公司,二人起码精神上都轻松很多。 一天过去,忙碌的工作让他们渐渐找回了脚踩在实处的感觉,短暂地忘记了惊悚过后带来的飘忽感。 这种生活的气息,让沈玉堂即便跑了一天腿也能弯起嘴角伸个懒腰,再扑到司琻怀里感叹一句:“真好啊!” 司琻温暖的手掌拍拍他的后背,二人十指相扣,不紧不慢地走进家门。 今天家里有些冷清,只有小餐厅开了一盏温黄的灯,桌上是保姆阿姨做好的饭菜,腾腾冒着热气。 沈玉堂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爹妈,摸出手机正打算打电话才发现玉微微给他的留言。 “我爸妈又出国了。” 沈玉堂从自己母亲大人一大段文字中提炼出这么一句有用信息。 说完就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敲字回复。 司琻淡淡地瞟了一眼,密密麻麻一屏幕的字。 感慨一瞬,他总算知道沈玉堂爱写小作文的性格是遗传谁的了。 司琻坐到他对面,浅笑着看他回复,等结束再一起开饭。 沈玉堂抿着嘴角带着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 他很喜欢看他这个样子。 也清楚他回复自己的时候同样如此。 每个字都那么真诚又细腻,每一条他都收藏了留着。 五分钟过后,沈玉堂终于发过去,二人开心地享受饭菜,以及许久未曾拥有的二人时光。 温暖的灯光洒在眼前人的脸上,像神像镀了圣光。 美丽得叫人不忍亵渎,却又忍不住靠近。 一顿普通的家常饭,他们吃出了烛光晚餐的味道。 温暖又甜蜜。 沈玉堂看着细致地给他挑胡萝卜丝的司琻,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禁感叹出声:“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司琻听了笑着回话:“不会一直这样。” 沈玉堂诧异地看着他,不敢置信。 自己这么美好的愿望竟然被拒绝了吗? 谁料他话锋一转:“因为我们吃完还要收拾房间,然后一起睡觉。” 沈玉堂这才意识到司琻在开自己玩笑,无语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哥竟然拿我逗乐儿,玩文字游戏?你以前可不这样。” “叔叔阿姨在总要乖巧点不是吗?” “就算他们不在我也不会很伤心,我都习惯了。”沈玉堂垂着眸子状似无所谓道。 “哥也不用这样逗我。” “其实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沈玉堂说着忽然抬头,对上了司琻来不及掩藏关心的视线。 第211章 叽叽歪歪 李经理回来那天周五,外勤正好三天。 一到公司就召集众人开了个短会,总结了出勤经历和问题所在,又听众人简短地汇报了工作。 最后并不出人意料,李经理平淡开口。 “沈玉堂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玉堂捎带着文件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李经理,您叫我什么事?” 李淳明坐着转椅,旋了一圈过来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他面容清冷的气质很不符。 “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装了。” 沈玉堂一僵,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 看来想把那件事当做没发生过的只有他自己。 但他还是抱有期望。 “您指什么?” “阿泽跟你们说什么了?”李淳明不耐,“说了多少。” 沈玉堂直言:“什么也没说。” “你觉得我会信?” “…那你还让我说。” 沈玉堂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但似乎还是叫李淳明捕捉到了,不禁怀疑:“真没说?” “真没。”沈玉堂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他说不能违反规则之类的,就只告诉我们叫他泽叔。” 说完李淳明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安静了下来。 椅子不转了,身子也不晃了,抿紧了嘴唇,视线空洞地盯着前方,指尖在把手上无声摩挲。 沈玉堂看他这像是入定的样子,摸不准自己是该去还是该久。 好在对方没让他纠结太久。 李淳明忽然活过来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厘头道:“好哇,那我也遵守一下规则?” 沈玉堂没听明白,不知道该不该应声,就听李淳明自顾自说道:“既然他不给你们捷径,那我也不再掺和你们的发展,能不能走到最后,是竖着还是横着走到最后,全看你们自己咯~” 他语气轻快,语调上扬,似乎心情很好。 沈玉堂听得一头雾水,含糊应道:“不然呢?”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李淳明自动忽略他毫无意义的疑问,“不准再接触阿泽。” “啊?” 怎么这两个人,还是一样的要求? “那不行。”沈玉堂拒绝得很干脆,“他住在陆流飞家里,怎么可能不碰面。” “不去不就得了。”李淳明又靠回转椅,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滑来滑去。 “啧,我朋友家为什么不去,还能因为他我一辈子不见陆流飞?何况明天他家就要开party。” “party?”李淳明忽然坐直了身子,“party是干嘛的?” “你没参加过?”沈玉堂试探着问了句。毕竟李淳明看着还挺年轻的,不至于连个朋友聚会都没有。 “就是朋友们一起喝喝酒吃吃饭唱唱歌。” “好玩吗?” 沈玉堂不明所以但点头。 “那我改变主意了。”李淳明嘴角扬起,声音都雀跃起来,“不许碰面,除非碰面的时候带上我。” 好无理的要求。 家庭聚会谁会带上自己领导啊? “不是你们,你们俩想见面就一定要通过我们吗?” “你俩自己私下单独见不行?” 沈玉堂被他叽叽歪歪地说烦了,全是些莫名其妙又无关紧要的事,他都怀疑自己是他们y的一环。 第212章 来过 沈玉堂没跟任何人说李淳明非要来参加陆流飞乔迁宴的事。 反正他也没答应,昨天只是单方面听了李淳明的要求而已。 什么规则不规则的,不遵守能怎样? 沈玉堂不想理会他们那种夸张的装呗行为和话术。 周六下午就和司琻一起驱车来到了陆流飞家里。 许小白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沈玉堂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许小白正搬了个马扎,和泽叔一起围在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旁边择菜。 沈玉堂看到忍不住打趣道:“小白,你怎么一来就干起活儿了,真像这家主人似的。” 许小白抬起头笑了笑:“才不是,我都是为了听泽叔讲故事,可有意思了。” 沈玉堂有所顾忌地看了眼笑得爽朗的泽叔,没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司琻甚至跟着聊了几句,气氛一时融洽。 这时陆流飞从厨房探出头来说:“你们别光在那儿乐呵,快来帮忙,今天给你们露一手我的拿手好菜。”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 沈玉堂和司琻应和着走进厨房。 正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陆流飞手上忙活着喊:“谁呀?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结果门被推开,他们探头一看,居然是李淳明。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玉堂更是一脸诧异,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李淳明倒是坦然,笑着说:“这么热闹的聚会,怎么能少了我呢。”说着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屋里,自然而然地和泽叔打招呼“哎呦,阿泽也在啊。”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沈玉堂闭目:装什么不认识?泽叔脸都黑了你还装。 好假。 然而本人却是没有一点自觉。 泽叔一句话没应,转身就进了厨房。 虽说看起来一点面子没给,但是沈玉堂觉得没直接上手把李淳明撵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陆流飞似乎对李淳明并不陌生,尴尬地咳了一声,缓和气氛:“人多热闹嘛,既然来了就一起帮忙呗。” 李淳明却摆摆手:“我可不会做饭,就在这儿等着吃就行。” 司琻皱了皱眉,他最看不惯这种不懂礼数还理所当然的样子。但出于礼貌也没说什么。 许小白悄悄拉了拉沈玉堂的衣角,小声说:“这人谁啊?怎么这样啊?感觉有点怪怪的。” 沈玉堂耸耸肩,并没回答,许小白也识趣的没追问。 而李淳明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怪异的氛围一样,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氛围。 李淳明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匆匆说了句有事要先走,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屋子。 众人面面相觑,沈玉堂忍不住开口:“这又是唱哪出戏?” 泽叔冷哼一声:“谁知道呢,别管他。” 于是众人还真就各干各的活,权当这个人没来过。 饭做好后,大家围坐在一起举杯。 祝贺陆流飞迁新居。 陆流飞的厨艺确实不错,连在场厨艺最好的许小白都赞不绝口。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流飞突然想起什么:“你们觉不觉得李淳明刚才的离开很蹊跷?那通电话来得太突然了。” 沈玉堂嘴上含糊地说:“听泽叔的呗,反正他走了之后气氛反而好多了。”实际却若有所思,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饭后,大家又闲聊了一阵。准备离开的时候,沈玉堂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打火机,样式很独特,他记得在李淳明的办公桌上看到过。 李淳明走得匆忙落下了? 沈玉堂把打火机收起来,打算回公司再给他。 回家的路上,司琻开着车,沈玉堂望着窗外发呆。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一直游刃有余的李淳明怕是卷入了一些麻烦事当中,而且这件事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波及到他们。 他叹了口气,希望只是自己多想,毕竟他可不想再和李淳明以及泽叔有太多瓜葛。 他只想安稳过日子。 第213章 往回走 然而事不遂人愿。 两人开车还没到家,半路就又出现了情况。 车子在路边停稳,司琻拉起手刹的那一刻,路边原本通明的路灯开始忽闪。 二人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对视一眼,谁也没动。 直到右侧小路上一声鸣笛响彻夜空。 “干嘛呢黑灯瞎火地挡道儿!碰瓷儿呢?!” 刺耳的吼叫声透过车窗传进耳朵里,司琻立刻抓住了沈玉堂的手腕。 沈玉堂也是精神一紧,瞪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因夜里光线昏暗而有些模糊的景物,像泼了水的油画一样,悄无声息地扭曲变换。 不过几分钟,他们的眼前就乍然一亮又一暗,二人被刺地猛一闭眼,再睁开就看到车前匍匐着一个人。 路怒症司机还在右边吼叫,车前的人动了动,但是没爬能起身。 司琻浑身一震,当即就要下车去却被沈玉堂反手拉住。 沈玉堂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车前,颤抖着说:“哥,别去。” “那是李淳明。” 司琻闻言如梦初醒般,陡然打了个激灵。 他几乎是跌坐在椅背上,皱着眉重重喘了口气。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出来是李淳明,也知道有蹊跷,但突然就是很想冲出去…” 沈玉堂感觉到他的手心已经腻出了汗,心有余悸。 他们莫名其妙被传送或者说是转移到了那天晚上救李淳明,以及被李淳明袭击的地方。 不同的是此刻他们在车里没出去,而外面只有他一个人面对阴影中吼叫的司机。 没过一会儿,路灯再次忽闪,明灭间,司琻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忽然挣脱了沈玉堂的手,推开车门就奔向地上落魄的那个人。 沈玉堂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先一步行动,立马就要推门追上。 然而车门才刚开一条缝,就从外面被人“砰”的一声,蛮力关上。 沈玉堂本来就急躁,被这么一推更是火大,当即就要破口开骂,一抬眼看见窗外的人。 瞬间哑火。 “泽…泽叔?怎么在这儿?”门关着车窗也关着,按理说外面的人听不到沈玉堂这低声喃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玉堂的错觉,他和泽叔对上了眼。 这一眼竟然叫他通体发寒动弹不得。 直到泽叔抢在司琻前面一把抱起李淳明,而后转身消失在拐角,他才回过神来。 脑海中,泽叔冷凄的眼神,和一身黑衣抱起李淳明的背影,以及李淳明无力垂落的煞白的手臂,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恍惚下车,走到呆立在原地的司琻身边。 风一吹,后背陡然一阵凉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背竟然汗湿了一片。 他冰凉的手抓住司琻垂在身侧的手腕,望着漆黑的拐角心有余悸。 “哥,”一出声沈玉堂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咱们,往回走吧。” 所谓的往回走,不用沈玉堂解释司琻心里也清楚。 他没有掉头,而是追着刚才泽叔,向刚才那个拐角——陆流飞家的方向驶去。 第214章 登门 这次登门,陆流飞这个主人不仅清醒着,还围着沙发上无意识的人端盆送水忙前忙后。 倒是把人搬回来的泽叔,正叉手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他们两个进门都没反应。 沈玉堂不知道瞬移这种玄幻的事当着陆流飞的面儿说好不好,本来想来“盘问”泽叔的话,一时也没法开口。 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一反常态的陆流飞身上。 “陆少爷,中午看你做饭就够叫人惊讶的了,现在您连?”沈玉堂比划比划,“伺候人的活儿都包圆儿了?” 陆流飞正给李淳明卖力地擦脸又擦脖子,完事又随手抹一把自己额头上累出来的汗,听到沈玉堂的话,叉着腰长吐一口气,而后“啪嗒”一声,把帕子摔进了盆里。 他用力过猛,水花一下子溅起来,沈玉堂多余但是谨慎后撤一步。 引得陆流飞白他一眼。 “做饭是爱好!伺候人这活我哪干过!”陆流飞咬字很重,气息不稳,听着像是气的。 “还不是因为他一不舒服就挠我沙发!哪里来的癖好...这可是我老爹给我买的!” “…那你把他放床上不就好了。” “那不行,我父亲送我的席梦思岂能让他人安睡。”沈玉堂忍不住吐槽这个远近闻名的爸宝男。 “叔,你到底把他带回来干嘛啊?你能不能管管他!”李淳明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挠沙发了,陆流飞险些一蹦三尺高。 “挠坏了叔再给你买一个。”泽叔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付陆流飞。 “那能一样吗?你就不能带他去医院吗?!非扔这干什么!我家是你的抛尸地吗叔!” 沈玉堂和司琻默不作声,找了个位置坐下看戏,好久没见陆流飞发火了。 陆流飞通常很好说话,平日里多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样子,生气也不会骂什么恶毒的话,更多是气势取胜。 比如现在,突然的一声暴喝,泽叔都被震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看他。 “别大呼小喝的,能不能沉住点儿气。”泽叔压着嗓子训话,“那能不能把人送到医院,我心里还没数吗?就一个破沙发看把你急得。” “那是我爹给我买的!” “诶行行行!你看他不顺眼你就给他撂地上行了吧!”泽叔一张帅脸皱出了苦瓜相,“这把你惯的,还你爹给你买的,沙发上躺这人还是你爹朋友呢你怎么不说了??” 泽叔训完,屁股都没挪一下,陆流飞虽然气得团团转,但是也没胆把他爸的朋友撂地上。 黑着脸继续照顾李淳明。 “回头多给我爹要点钱…”陆流飞忿忿。 沈玉堂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心里急得不行,掐着陆流飞去换水的间隙,上前戳了戳泽叔:“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坐着等。” 泽叔皱着眉头,言简意赅且语气不善。 沈玉堂无辜吃瘪脸腾地一下红了,但是没发作,听话稳稳坐了回去。 这时候司琻忽然捏了一下他的手,往他的手里塞了个东西。 沈玉堂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匆忙揣进兜里。 是他老家院子的钥匙,上面挂着沈鑫亲手雕的紫金葫芦挂件。 但是怎么会在哥这里? 沈玉堂疑惑,偏头,对上司琻给他使眼色。 泽叔塞给我的。 第215章 上帝视角 捏着钥匙扣更觉脑子乱得厉害。 紫金葫芦… 沈玉堂不自觉地摩挲葫芦塞子:泽叔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们也没等太久,就出了陆流飞家。 倒不是泽叔跟他们通了什么信儿,而是李淳明醒了。 嚷嚷着要回家。 泽叔屁股跟粘在沙发上一样动都不动一下,陆流飞说自己太累了不能疲劳驾驶,装模作样揉着肩膀进了卧室。 就剩下车停在楼下的他们。 李淳明身体恢复得还不太利索,但是精神状态极好,从客厅的沙发,到楼下的车这段距离的转移,他坚决拒绝背,也拒绝抱。 愣是靠着对他们两个人大呼小喝,合力把他抬了下去。 完事歪倒在车上抑扬顿挫地激昂总结:“果然,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 “太对劲儿了!” 沈玉堂和司琻没人搭话,赶紧上了车,迫切地想要完成这个护送任务。 李淳明似乎也没有跟他们唠嗑的意思,但是自己躺在后座嘴也没停。 “你们俩关系还挺好。” “其实现在这么活着也不错,不怪你们,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好歹有人说说话。” “不像我,横眉冷对千夫指啊…” “这人生苦短也好,漫漫人生路也罢,终归一个死字就能结束,多好…” 怎么忽然开始感慨人生了。沈玉堂看了眼司琻,心中捏了把汗,什么生啊死的,李经理不会是工作受挫想不开了吧? 司琻听到这乱七八糟的言论心里也没底。 一声不吭给了点油门。 好在一路上李淳明除了动动嘴皮子,并没什么其他出格的举动,到了目的地甚至自己推门下了车。 行动自如竟然和他平时无异。 李淳明下车后,站在原地冲他们摆了摆手,便转身走进家门。沈玉堂和司琻对视一眼,均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驶离,司琻先开口道:“玉堂,你有没有觉得,这是我们那天晚上,本该走的路。” 如果没有他们坚持去医院,如果没有李淳明半路发难,如果没有泽叔…他们本该将下班后低血糖的李经理,送回家休息。 沈玉堂恍惚了一瞬,明白了什么,点头称是:“他好像,很想让我们送他回家?虽然不清楚原因。而且,他刚刚那些关于生死的话,让人很不安。” 正说着,沈玉堂手机突然响了,是泽叔打来的电话。 “喂,泽叔,我们刚把李经理送回家。” 泽叔那头沉默片刻,说道:“你们跟上去。” 沈玉堂一愣,想追问,却被对面掐断了电话。 他赶紧把消息告诉司琻。 司琻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要冒险吗?或许我们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早早回去睡一觉。” 沈玉堂没搭话,因为司琻虽然这么说,实际已经调转了车头。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仅仅是葆有生活安稳幸福的理想,已经不能让他们对脚下的沼地视而不见。 他们清楚,大家都已经进入了未知领域,并且行为和事情发展还有可能被他人操控。 就像是暴露在上帝视角之下,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躲避,那才是最愚蠢的。 两人决定返回去看看李淳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