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府除妖记》 第1章 无聊的差事 序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科学家也无法考证的年代,有这么一个世界,人和妖作为两个种族和平的生活在一起。达尔文的物竞天择在这里毫无用途,因为妖怪们进化的毫无章法,随心所欲。你一定会猜,这又是一个人和妖相争的修仙故事,抱歉,并不是。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始终是主角,对妖族拥有支配的地位,为人类服务的妖奴随处可见。这个世界中,有一个大华国,华国的两位皇子虽然已分天命,但是矛盾始终存在。星象异常,机缘巧合,一场沉寂了许久的权利争夺再次展开。 你一定会说,这么烂的故事开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那我要十分遗憾地告诉你,这故事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一个名叫芜央的人,每天晚上在梦里讲给我听的。按理说梦都是破碎的,没有逻辑的,可偏偏我的梦却是清晰的,连贯的,这也方便了我,第二天把梦里内容记下来。你是不是想问,什么芜央?这也算名字,既拗口,又毫无意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个名字里藏着一个秘密,只有你耐心地看到第19章才会知道答案。 请原谅我的剧透,因为好多身边的朋友看完故事开头,都说没有太懂。可能是我第一次记录这么长的梦,经验有些不足,总想着把那个世界的细节讲得清楚些,造成了一些开头的拖沓。好在,我是个听人劝的家伙,调整了记录的方式,后面的情节开始紧凑起来,人物的故事也彻底展开,相信一定会给耐心的你一个惊喜。 有时候,梦很多,也很乱,但我绝不会为了记录而凑字数。好了,不废话了。开始这场奇幻的梦之旅吧。既然是梦,那就从主人公的怪梦说起吧。 ? 金黄的草坪无边无际,每一株都好似稻田里的秧苗,栽种的整整齐齐,形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直线铺满整个空间。目力所及的远方,满是齐腿高的草。 芜央踩了踩土地,踢了踢草,没有任何摩擦质感,像是在碰触空气。他回头看见一棵大树,铁灰的树干拔地而起,枝条繁茂延展,徒劳地伸向暗蓝的天空。树枝上开满的粉色花朵,宛如妇女遮盖粗糙皮肤的胭脂水粉。 当他发现树下有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坑时,下一刻自己已经躺进去,动弹不得。 有风吹来时,某种东西落在树枝上,震得花瓣如粉雨缤纷,宛如一道密不透风的花瀑。花片散尽时,一对诡谲的珠黄眼珠,从树上瞪下来。那种不属于自然的黄色,迸射出恶心的贪婪,穿进芜央的胸膛,灼烧着五脏六腑,炙热的疼痛随着血液传遍全身。那双眼珠一转,他疼痛便加剧,血液仿佛变成沸水,滚烫着每一寸骨肉。 他如被烧红的铁链缠身,皮肤开始冒烟,脑海里响起自己的疯狂尖叫,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即使他闭上双眼,橘黄色的眼珠仿佛印刻进脑海里,在迅速变大,疯狂旋转… 突然,芜央被冷水浇醒,睁眼看见公子哥金石正吹散眼前的水雾,揪着他的衣领往里瞅。“天呐,皮肤都烫红了。我第一次见人高烧成这样,就像烤熟了似的。我怎么喊你也不醒,还一个劲尖叫。” 芜央推开金石的手,拉紧衣服,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不由得想起儿时沿街乞讨,被人一脚踹进水沟里。当时,看热闹的人里,唯有一名妇女不嫌脏,伸手将他拉出来。面对妇女怜悯的眼神,他倔强地憋住泪水,逃离人群,宛如一只被揍过的流浪狗,躲到僻静处,默默地舔舐伤口。 金石被他一推有些生气,质问道:“哎?我在帮你,你还不领情?” 芜央没搭理他,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这该死的怪梦一直折磨着他,尤其是身体极度虚弱时,都会主动找上门。皮肤的烫伤,倒也没什么,年少时混迹街头,哪天不挂点彩?只是,现在他断掉了左臂和一根肋骨,如果追踪他们的人选择今晚动手,他该如何应战? 芜央看着金石和两位女子,还有身旁的队伍,心里明白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他们所有人的小命,今晚就交待在荒郊野外了。 三天前,去往竹协村的夜里,阴云遮月,路旁水坑里的虫鸣蛙叫更显得山路幽静。 金石瞪着一双夜眼在前面带路,芜央手持松油火把跟在后面,他必须紧跟才能避免自己夜间视力不好的尴尬。然而,他只是羡慕,并不认为这是金石的优点。 “芜大人,是不是该休息了?”金石嘴上说得尊敬,心里却咒骂:死光头,天天玩命似的赶路,非累死人不可。 芜央抬起火把,火光照亮金石的马尾辫,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摇摆。留个娘们发型,芜央心中不屑地想:你看他那身米白色长衣和浅灰色鹿皮靴,虽然是标准的都城公子哥着装,但是早被野外风沙和雨后泥泞摧残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反倒有种虚荣的可笑。不过,金石胯下的健硕白马和弓壶里的银色燕速弓确实是好东西,让芜央羡慕不已。 见芜央不说话,金石回过头又问一遍,火光顿时照亮了金石白皙的小脸,那双大眼睛、细长眉、高鼻梁和晒得爆皮的圆脸蛋共同组成一张讨女人喜欢的俊俏面容。 “不是刚休息过吗?”芜央阴沉的语调让人恼火。 本想回嘴的金石,看见火光映照下那张布满阴影的脸,只得改口道:“刚才那地方,只待了吃口饭的功夫,哪来得及休息?我都跑一整天了,也该歇歇脚。” “不是告诉你那地方有文文怪吗?”芜央眉毛一拧,露出毋庸置疑的神情,即便理直气壮的人在他面前,也会觉理亏三分。 金石勒马放慢速度,他实在骑不动了。虽然他拥有一双夜眼,但是在漆黑的夜晚,紧盯坎坷的山路,时间久了依旧吃不消。金石稳了稳情绪,尽量用讨好的语气说:“你是白泽府的,有关妖怪的话,肯定没错。可现在离刚才那地方过了大半夜,应该不会有文文怪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即便人咬牙坚持,马也吃不消了。”要不是在都城惹了麻烦,他才不会和芜央这种粗人废话。 金石看着沉默的芜央,等待他的回答。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芜央,金石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黑’字,你看他晒得黝黑的皮肤,脏得发黑的绿官服,脚蹬黑靴,还背着一把黑漆漆的重剑。要说那是把剑,外形确实没错,但比其它大剑厚了许多,剑身坑洼,剑刃残缺,仿佛对着石柱疯狂挥砍过。金石第一次见到时,还以为是根粗铁棍,同时心中质疑怎么可能有人能抡动这么大的兵器?可当芜央用这把重剑轻松的砍翻一头棕熊后,金石又佩服得无话可说。 “就在那里休息好了。”芜央指着半山腰的一处灰色岩石空地,他胯下的杂毛马正耷拉脑袋打着响鼻,它要是累坏了可没钱换新马。 金石没想到芜央答应。一路上,这个光头从未同意他说的任何事情,哪怕一件小事。他一度怀疑自己在都城偷睡的女人是不是芜央的媳妇,要不然他干嘛处处针对自己。不过,金石转念一想,谁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不会笑的丧门星。 “我觉得那底下挺好,还能遮风挡雨,你看着这天气说下就下。”见芜央松口,金石指着右侧一块从山体突出的大岩石。 金石不说,芜央还真没注意。探出的山岩足够大,下方岩石平整,是个夜宿的好地方,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山根下蛇虫多,还是那块空地好。” “空旷平地生火,容易招引妖兽袭击,这可是你前天说过的话,怎么又变了?是看我不顺眼吗?”虽然金石怕他,但也有倔强脾气,“我今晚就住那下面了。”说完,他拉住缰绳停在原地,决心不再多走一步。 “你请自便。”芜央明知理亏,依然举着火把前行。他不是针对金石,而是对家境优渥的公子哥全都反感。在都城时,自己不想和钱过不去,处处让着他们。现在是荒郊野外,钱在这里没用,就该他说了算。 “你这样刁难我,就不怕回去后我如实禀告?”金石说出此话,立刻后悔了,因为他也清楚自己没资格。 “吓唬谁?等你进了震陲司再说吧?”芜央回头见他愣在原地,冷笑一声,“要走就快点,别像个娘们似的。” 金石气得握紧双拳,却只敢在心中咒骂:“秃瓢,去你大爷…”算了,自己毕竟受过教育,不像那芜央好似野生动物一般,即使穿上件衣服也不像人。火焰把芜央的光头照得铮亮,金石突然想笑,这是芜央身上现在唯一不黑的地方,都城哪个正常人会剃光自己的头发,恐怕只有那些止不住秃发的中老年人。 金石看着右侧的岩石平台,虽然是个好地方,可万一半夜有妖兽来袭,自己恐怕就交代了。芜央虽然烦人,但是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他催马追赶,该死的芜央明明就是夜盲,却硬是不承认,要是芜央不小心滚下山,摔死了,金石自己恐怕连回都城的路都找不到。 芜央忙活着生篝火,金石却不伸手帮忙,只等着火焰升起,他尽量靠近躺着。他裹着厚披风暖和身子,发现芜央盯着夜空出神,便主动搭话问:“文文怪不是生活在南疆伊水吗?怎么会跑到北方?” 芜央一脸疑惑,转回头问:“你还懂这个?” “我平时爱看书。”金石自豪地一笑。 “还有这种书?”芜央知道只有白泽府的地下书房里有这些古怪书籍,而他的知识都是前辈传授和实战所得。 金石从行囊里翻出一本书晃了晃,扔给了他,“黑市买的。” 芜央接过书,是墨绿色的外皮,正是金石这几天一直在读的书。他之前以为是言情话本,并未在意,现在看清上面写着:白泽府妖兽图鉴。这不是府中地下书房里的吗?想想也不奇怪,只要钱给足,府里有些人什么都敢卖。 这就是本入门书,里面很多内容孩童都知道。芜央扔还给金石,“自从它出现后,怪事就特别多。”他指了指刚巧露出云缝的奉召星,“我也不清楚文文怪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方,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带来的。” 原来他刚才看奉召星呢,金石抬起头,那颗硕大的红星,在一年前凭空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乾辰司的元老们翻遍星象古籍也无从考据,最后只给它起了个拍马屁的名字——奉召星。百姓们发现自从奉召星出现,就怪事不断,于是叫它惑星。 云层浮动,奉召星转眼不见,金石见芜央头枕手,仍旧盯着上空发呆。其实仔细看,芜央长得不丑,浓眉大眼,高鼻方口,如果再白点,也是位大帅哥。只是他黑亮的目光直勾勾盯人时,仿佛能将一切看穿,再配上那张一直抿着的嘴,总是满脸的严肃和坚毅,拒人千里之外。金石收回目光,不想自讨没趣,便借着火光翻看书。 初夏的夜,冷飕飕。金石冻得直打喷嚏,他丢了书,裹紧身上的披风,又往火堆前扭了扭。地上又潮又硬,硌得身子生疼,想起家中绵软干爽的香樟木床,不由得思绪恍惚,似乎闻到了母亲为他点燃的熏香。 金石进震陲司的事,老爹已经操办很久,钱没少花,却总让等着听信,他一直觉得老爹所托非人。赶巧这次自己惹祸,老爹不再顾虑,卖了一处宅子,把钱拍在震陲司副司空李妇力的面前。老爹第一次在这位儿时好友前发了脾气:立刻把我儿子弄进震陲司的白泽府,这些钱都是你的,要不然咱俩没完。 毕竟是儿时玩伴,李妇力也薅够了羊毛,总得办点事。他和金石老爹说,白泽府是不可能的,守备府、后备府都没问题。见金石老爹不同意,李妇力让金石老爹放心,他会罩着金石侄儿,要是那位瘟神不依不饶,他就把金石侄儿调到外地,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当然,即便是进二府也必须走‘纳贡’的流程,就是找个白泽府的陪同,去跑趟差事,随便杀个妖兽,就算是缴纳了特殊贡献,可以破格进入震陲司,好多官宦子弟都是这个套路。 后备府掌管震陲司的后勤,油水十足,金石老爹最后选了这个,于是有了现在这趟差事。按理说,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骑了整整七天,估计快到大华国边境了。金石还以为李妇力是因为老爹的态度故意刁难自己,后来从芜央口中得知,副司空只是白泽府名义上的领导,无权干涉白泽府的事。可能是自己运气不好,分派到这么远的差事。 这次去的竹协村,金石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过。更奇怪的是,一路上连个村镇都没没有,金石出发前看过地图,少说也该经过两个城镇。他甚至连人都没遇见几个,偶尔见到个采药的、挑货的或者打猎的,都让他兴奋半天,忍不住上前攀谈两句。 金石之前没接触过白泽府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和芜央一个德性,性格冰冷,脾气暴躁,仿佛和他金石有仇似的。金石盯着篝火,仿佛看见红香的俊俏模样,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那瘟神会不会放过她… 察觉到金石睡着,芜央不自觉的发困。他不想睡觉,因为怕怪梦上门。芜央清楚的记得,就是在奉召星出现后不久,怪梦第一次出现。当时,他和队友追杀一群白猿精,受了重伤,累得昏睡过去。等他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身体冒着烟,皮肤被大面积灼伤,而队友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从此,怪梦不定期的袭扰他,不分白天黑夜,精疲力竭时尤为频繁。他访遍了都城,僧侣和医生都毫无办法。因为他的夜盲症,白泽府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搭档,这下干脆没人了。芜央倒不在意,毕竟单打独斗习惯了。然而,队长不愿冒险给他委派差事,偶尔安排些送信或打杂的闲差,免得芜央因为无用被踢出白泽府。这次陪金石‘纳贡’就属于这种差事,要不是队里人都忙,估计还轮不上他呢。 这趟差事是去竹协村处理鲵鱼怪杀人案件,按照大华国律法,府里下了斩立决的命令,这案子对于芜央来说不是难事,只是路程太远,算上信鸽来时的一天路程,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状况发生。他好久没有杀伐,有些技痒难耐,府里评审差事奖赏,一看完成情况,二看完成时间。所以,好不容易接到正经差事的芜央,不考虑道路险阻,只选择近路直线前进,沿途未进任何村镇。 芜央起身,添了些柴火。眼前这位公子哥,哪吃过这种苦,头两天还装得有模有样,之后就开始抱怨,走到哪都要生火做饭,芜央讽刺他用不用葱姜蒜爆锅时,他竟然点头。还有次他方便完,蹲在那里喊芜央要纸,芜央拿他没办法,给他摘了一摞树叶。前天,这位大少爷竟然提出要洗热水澡,芜央气得说,自己是白泽府的,不是你家仆人。不过,让芜央意外的是,金石这家伙虽然嘴上抱怨,但是身体没出现任何问题,连头痛脑热也没有过,体格相当不错。 想到这,芜央拿出金石分给他的干粮充饥,味道不错,就是噎得慌,要是有苹果就更好了。他心里明白,金石就是出来走个过场,自己别太为难他,难不成还指望他和妖怪拼命?保护好这位少爷,早去早回,多赚些钱比什么都强。 第二天早上,芜央破天荒地用金石的干粮、之前剩的熊肉干和猫屎野菜熬了粥,假装随意地递给金石。金石本想接受,可看见芜央的黑手和带泥指甲,又本能地缩回去摆摆手。 芜央冷哼一声,也把手缩了回去,表面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暗骂自己:真他妈手贱,人家哪能瞧得上我? 金石见他一副伤自尊的样子,本想说点缓和的话,怎奈芜央转过脸,三口两口吃完饭,起身张罗着赶路了。 傍晚时分,他们翻过一处巨石山脊,脚下出现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谷,一直贯穿到目力所及的尽头。山谷的南北向很宽,里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中,一座大型村庄,升起缕缕炊烟,被夕阳映照出一抹微红后,慢慢消融在天边的晚霞里。 芜央和金石勒紧缰绳,顺着坡路,一颠一颠地下到山谷。身旁,一条条溪流从山上疾驰而下,在平地处汇聚成河,蜿蜒进竹林消失不见。晚风闯进山谷,惊得竹林阵阵沙响,扑棱着的竹叶,切碎了暮光,晃照着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骑过一座造型奇异的竹拱桥,来到一处十米多高的竹牌楼前,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竹协村。 村里就地取材,盖满了二层竹楼。竹楼结实美观,样式统一,规划得十分整齐,不是一般乡野村中的简陋泥房所能比的。芜央骑在马上,听见马蹄踏地的声响异常,低头才发现,原来村中主道上,竟铺设着碳化处理过的层层竹片。好富足的村子! 此时,天色已黑,从窗口映出的繁密灯光可以看出,这里人口众多,不亚于一个小型城镇。 金石下了马,敲开村口一户人家问路。 门开时,芜央闻到屋内飘出一股香气,甜腻得如裹了蜂蜜的烤肉,隐约中带着一丝血腥味。借助灯光,他看见屋内蒸汽缭绕,好像在炖煮食材,顿时肚子一阵叫唤。 芜央咽了口水,见和金石说话的村民穿着绫罗绸缎,身上披金带银,十分华丽,心中生疑,这偏远地界的村民竟如此富裕? “村长家在那个方向。”金石上马后,用手指了指,看起来情绪不错。 村长家是一座大院里的双层竹楼,屋内屋外灯火通明。竹楼高大宽敞,构造精巧,垒叠得密不透风。走到近前,发现门窗竟然都用珍贵的金镶玉竹编织,配上龙竹编制的花纹装饰。院子里,还堆放着竹子原料和未加工完的竹器。 “我觉得这房子在都城也算得上豪宅。”听金石这么说,芜央也点头同意,他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竹楼。 正想着,房门走出两个人,一个干瘪小老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老头个子矮小,脚下利索,长眼细眉,脸色红润。而中年男子个子高大,五官俊朗,迈着大步。虽然长相迥异,但看神情姿态和五官细微,依旧能确认是爷俩。 老头脸上挂满和蔼的笑容,拍着手大声询问:“是震陲司的大人吗?欢迎,欢迎。我叫崇力,是竹协村村长。这是我儿子崇官。二位大人快请进。”他也不看金石递来的文书,急忙拉着他们进屋。 芜央撇见老村长的手,修长灵活布满老茧,确实是个篾匠。他对老村长的第一印象不好,让他想起那些明明瞧不上自己,却碍于自己白泽府的身份,不得不对着自己笑脸相迎的人。 竹楼内,空间宽敞,分上下两层,由带扶手的竹梯连接。屋内各式上好竹制家具,色泽自然古朴,还装饰飞禽走兽图案,随便拿出一样都能卖个好价钱。进到内屋,地上铺制的是细紫竹地板,拼接成方形图案,十分规整。在都城,家中有一两件紫竹器物,已算是奢侈,用紫竹铺地板的,金石从未见过。 见村长脱鞋进内屋,金石连忙退回来脱鞋,身后的芜央不等他完事,穿着鞋从他身旁挤进内屋。 “哎,脱鞋呀。”金石急忙招呼芜央。 芜央一屁股坐上竹椅,毫不在意地说:“我怕熏到你们。” 村长连忙堆笑:“不用脱,不用脱,乡野寒舍,不必在意。” 晚餐是竹笋炒肉、腌竹笋、竹笋汤,还有炒蛋、炖鸡肉等,虽然没什么山珍海味,金石吃起来却有翠月楼的顶级味道,倒不是饭菜烹调得多出众,而是他好久没吃过正常饭菜了。 芜央一直埋头狂吃,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对他来说,填饱肚子永远比味道更重要。 村长崇力父子吓得没敢动筷,在一旁客气地礼让他们多吃点。 用过饭,村长儿子崇官下地收拾碗筷。村长崇力说:“粗茶淡饭照顾不周,也不知二位吃饱了没?如果可以,我们谈谈正事?”话音刚落,屋后传来婴儿啼哭声,原来是后院还有一座竹楼。 村长儿子崇官探进头来,俊朗的脸上抱歉一笑:“爹,孩子哭了,我去看看,您陪两位贵客。”没等村长崇力回答,崇官缩头便走。 崇官走过院内时,看见一只绿色的大鸟,从后院竹楼屋顶飞走。夜色正浓,他没看清楚,只在心中疑惑,什么鬼东西? “孩子怎么了?”崇官进屋便问。 “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手指就流血了。”抱着孩子的奶娘答道。 “我看看。”崇官用嘴吸净孩子手指的血,看见一个针刺的伤口,这屋里哪来的针?真是奇怪。 第2章 血战后主 崇官走后,金石问村长崇力:“您这是当太爷爷了?” “哦,不是,那是我孙子哭闹。我儿子今年四十七,几个月前老来得子,稀罕的很,整天寸步不离。这不是二位贵客来了嘛,我让他出来陪会,没想到孩子一哭闹,他又跑了,让二位见笑了。”村长崇力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金石赶紧道歉并恭喜村长后继有人。 芜央仿佛没听见二人的对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家里有苹果吗?” 村长一愣,连忙说有,起身去拿了两个。 “两个哪够?算了,我看见在哪了,自己拿。”说完,起身去捧着一堆苹果,回来放在桌子上,“真脆。”芜央两腿一盘,边啃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村长说吧。 金石觉得芜央话多了之后更恼人,不如冷着脸不说话,他拍拍村长的手,尴尬地问:“您老人家说一说,村子里遇到什么麻烦?” 村长崇力点点头,解释道:这里叫竹协村,有六百年历史,村里人世代以编织竹器为生,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几个月前,从都城来了一位商人,说村外竹水河里的大鲵鱼,能熬制出上好的灯油,一小瓶就价值不菲。他还用抓来的鲵鱼,教授怎么熬制。村民们听完半信半疑,有几个好事的青年做了试试,没想到商人真高价钱收了。村里炸开锅,所有人都去忙着抓鲵鱼熬制灯油。村里的人都发了财,河里的鲵鱼越来越少,灯油的价格越来越高。剩下的鲵鱼为了保命,都逃进玉竹林,村民们追进去,惊动了后主,被咬死两人,这事才暂时停下。 如此看来,村民穿得富贵也就解释通了,而进村后闻到的香气应该就是鲵鱼灯油。芜央拦住话头问:“你信里只说鲵鱼精伤人,没提什么后主?” 村长崇力说:“后主是一条大鲵鱼精,这片竹林里的鲵鱼都是她的后代子孙。” 芜央吃着苹果,边嚼边问:“这后主有什么本事?” 村长崇力说:“这我也不清楚。去过玉竹林的青年说,她是个吃人的妖兽。而我上次见到她时,还是二十年前,一副美人的模样。” 一听到美人,金石立刻来了精神,“我觉得村民们太贪心,予取予求也该顺其自然,妖精也是天生地长…” 芜央打断金石的话:“不管什么原因,府里已经下了杀无赦的命令。” 金石知道芜央的意思,在大华国,有一条铁律:妖杀人必死无疑。而人杀妖,虽然违法,但大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罚钱了事。 “村民只抓大鲵鱼,并未伤害鲵鱼妖精。二位照章办事,除掉后主就行。”村长怕有误会,急忙解释。 “你二十年前去那做什么?”芜央把苹果核随手一扔,又拿起一个苹果。 “采伐玉竹。”村长见他们疑惑,起身从竹台上拿了一个人头大小,编织得密不透气的白色竹匣,递给芜央道:“这是我父亲用玉竹编制的竹匣。它的工艺极其复杂,要经过火烧、水煮、晾晒、打磨等多个步骤,编织技艺更是繁复难成。玉竹器一旦制成,可用来盛放食物,夏季保鲜,冬季保暖,是人间罕见的宝物。昭帝的宫里也只有几件。” 感情老村长是昭帝的关系户,怪不得临行前队长对芜央说,如果这趟差事出错就滚蛋,芜央还以为是因为金石的后台硬呢。 芜央边想边把玩着玉竹匣,“玉竹林是只有你家人可以进吗?”他接着问。 “只有我们家男丁,在玉竹成熟时,可以进出玉竹林。” “为什么是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 村长喝了口水,继续解释:这玉竹林里的玉竹二十年一成材,以玉胶质的形态出现半个月左右,如果不采伐,就会开花枯萎。而下一次成材,还要等到二十年后。所以,我们家每一代人,一生可能只有两次采伐制作玉竹的机会,第一次是跟着长辈学习手艺,第二次向晚辈传授手艺。 村长崇力叹口气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和后主相安无事,我也不想找官府对她痛下杀手。她现在不让任何人进玉竹林,玉竹正是成熟季,再拖下要枯萎了,我不能让这门手艺断了传承啊。”说完,他满脸堆笑地去拿玉竹匣。 芜央没有递还,而是把桌上的苹果装了进去。“借我用两天,正好保鲜苹果,杀了后主就还你。” 毋庸置疑的语气,让村长崇力一时语塞,笑容仿佛卡在半空。 “谢谢昂!”芜央突然呲牙一笑,嘴里还有没下咽的果肉。金石第一次见芜央笑,在他看来,芜央还不如不笑,又假又恶心。 夜晚,金石洗过澡躺在竹床上,看着窗外洗好的白色长衣,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他的脸皮上有些痒,用手一摸发现是风吹日晒得爆皮,便用指尖撕扯皮肤碎屑。从都城出发前,听送行的朋友说,那个瘟神派人砸了他家的一处药铺,还扬言如果逮到金石,一定废了他。那瘟神向来心狠手辣,估计不是虚张声势。 自己如果能进白泽府,就没人敢动他了,金石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到时候,别人再介绍他时,就不是说金贵忠的儿子或者金风药铺的少爷,而是说这位是白泽府的金石。 最后的一块碎皮,怎么也撕不掉,金石用力掐住,一使劲疼得他嘶哈一声,出血了。明天,自己尽量和芜央搞好关系,多向他学习,万一能进入白泽府,也让父母和身边朋友刮目相看。 另一张床的芜央已鼾声震天,吵得金石半夜才睡。 金石第二天醒来,芜央已经不知去向。询问村长得知,芜央去村里询问后主的情况了。他根本没拿我当回事,金石生气芜央没叫上自己,可转念一想,难得清闲,管他呢。 晌午,饭菜刚好,芜央就回来了。 躺在竹椅上的金石,打趣道,“嘿,这饭点掐得真准。”见芜央阴沉着脸没理他,也自讨没趣地起身吃饭了。 饭后,芜央边啃苹果,边往包里塞苹果,村长家的苹果筐都见底了。 “你问到什么情况了?”金石见他兀自收拾东西,没有要带自己去的意思。 “你在这等着就行,我最晚一天回来。除掉后主,我们立刻返程。”芜央也不看他。 “我得跟着去看看。”金石也要去牵马。 “杀妖怪可不是在野外遭罪,忍忍就过去了,弄不好有危险的,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可没法向上面交待,还是老实待着吧。” “从都城跑了七天,连妖怪的模样都没瞅到,对我来说这趟差事有什么意义?”眼看芜央要收拾停当,金石仍不放弃。 芜央冷笑一声,不知道金石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只是个干活的,你想聊意义找副司空大人去,我没空听你无病呻吟。” 原来他知道,金石心中暗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羞红了脸低下头。从小到大,别人都说他托生的好,家境优渥,不用努力,天生的锦衣玉食。这是事实,可他不爱听,别人介绍他时,总要加一句那是金风药铺老板的儿子,才恍然大悟。没人在乎他是谁,金石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 金石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也梦想过江湖上有自己的名号。现在,他第一次有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不想软弱的像个废物,他抬起头坚持道:“差事规定我必须时刻跟着才算合格。” 芜央有些后悔出口伤人,又见他攥紧拳头的样子,不想闹得太僵,便没再说什么,耐着性子等在原地。 出发前,芜央叮嘱一句:“竹林小路不好走,马跑不起来,到玉竹林至少要一天时间,你可别抱怨,万事听我指挥。” 金石想起下山到竹协村前,那通向天边的山谷,走起来竟然这么远。 路上,芜央告诉金石,后主是条五米多长的鲵鱼妖兽,力气巨大。唬得金石一脸惊讶,芜央不屑地表示不是什么难事。他没有吹牛,只要不是夜晚,再大的他也能搞定。 芜央看了眼金石的弓箭,叮嘱道:“你不要动手,村里和后主交过手的人说,它皮糙肉厚,箭矢伤不得,万一激怒了它,奔你去就麻烦了。” “他们的竹弓也就打打鸟兽,”说到这,金石难掩兴奋地指着银弓,“这张燕速弓,石头都能打穿。” 芜央知道胡记的燕速弓,出了名的张力大,结实耐用,这种好东西,他是买不起的,更别说金石配备的精铁箭头,简直就是奢侈。不过,金石的那把中型弓,怎么可能射穿石头?想想也是可笑,他竟把大少爷的话当真。不过,和战斗相关的事情,芜央向来冷静,加上之前出言伤过金石,他不想打击金石的积极性,应付着说道:“如果有把握,你就试着出手,不要勉强。” 金石有些意外的感动,芜央第一次没有反对他,还对他这么客气,语气冷静不带任何情绪,给人十足的信任。金石犹豫片刻,从身上摸出小布袋,扔给了芜央。 芜央疑惑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巴蛇丸。这药丸是用巴蛇肉、尚付(chǎng fu)鸟肉混合数十几种草药制成,吃完可以感觉不到疼痛和疲劳。 “哪里来的?”芜央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这药的价格顶得上他两个月的工钱,要不是因为没钱,他高低得备上一颗,巴蛇丸是逆风翻盘的神药。 “家里托人花钱买的。”金石是个心眼实诚的人。 “你平时用这个?”芜央又问。都城好多老爷、少爷会托关系,从白泽府花重金买巴蛇丸,用在房事上。之前药品管控没这么严时,芜央还倒卖过几颗,发了笔小财。 “完全没必要。”说到这方面,金石比刚才提起弓箭还自信。“这一路辛苦你了,就当作感谢。再说了,我对战斗一窍不通,我觉得放在你那更合适。” 你要是早点拿出来,我没准态度更好,芜央是个现实无比的人。他想了想说道:“我上午从村民口中得知的,村长家每年春天都去玉竹林供奉后主,他儿子几个月前,刚去过一次玉竹林。” “为什么村长没提起?”金石质疑道。 “不清楚,可能是有所隐瞒,我也是想起来随口说说,反正无关紧要。对了,村里人还提到,路上有家歇脚的茶馆,今晚不用睡在野外。” 金石听了很是高兴,甩了甩马尾辫,催促着白马前行带路。 夜深后,竹林渐密,小路两侧的高大竹子在头顶相会,只许一点月光飘下。风起时,搅动着地上的落叶凌乱飞舞,让狭窄曲折的道路,走起来更加费力。 金石睁着微黄的夜眼,突然指着前面:“好像有灯光。” “应该是那个歇脚的茶馆。” “赶巧了,正好口渴。”一提休息,金石立刻松弛下来。 芜央本想出言讥讽,又忍了回去,毕竟刚拿了人东西。 转过弯,才看清是个前后两间竹房的小院,收拾的很干净。院前这间竹房略大,亮着灯,门上挂一个茶字幌,平时招待去山谷深处伐竹的村民。 他们刚进院子,屋内便响起娇滴滴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呀?” 金石顿时来了兴致,抢着回答:“老板娘,我们是村里请来除妖的,路过此处歇脚。”没等屋里人答话,金石已经开门进屋。 开茶馆的是个寡妇,芜央皱着眉头心想,这位大少爷真是饥不择食,还直接说了自己的行踪。不过,估计村长请白泽府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屋内十分宽敞,前后左右都有十多米的宽度,屋顶靠六根竹柱子支撑。砖石地面上摆放着七八张竹桌配着竹椅,最里面那张桌边,站起一位妇人,中等身材,穿天蓝色绣绯红牡丹大花连体裙,肩披针织嫩粉色小衫。裙子样式不是平日所见的上窄下宽,而是顺着妇人的曼妙身材贴肉包裹成曲线型,把前后勒得浑圆饱满。妇人倒鹅蛋脸型,嘴唇略宽厚,一笑露皓齿,十分香甜。一头飘逸长发如浮云遮月,却遮不住如繁星璀璨的双眸,细看时如密竹林一般使人迷失方向。 芜央没想到开茶馆的寡妇竟如此绝代风华,转头发现金石,已经一副白痴模样,刚对他有些好感的芜央,转而嗤之以鼻。 “二位客官去哪呀?小店已经打烊了,况且我平时只招待去采竹的村民哦。”妇人故作娇嗔,流露的笑容并无拒绝之意。 “我们去玉竹林,想借宿歇脚。夫人貌美心善,还望通融通融,我们出双倍价钱。”金石张嘴就来。 我是没钱,芜央心想,你愿意拿你拿。 “哦?你们是白泽府的?”妇人看向芜央官服上绣着的白泽神兽,向他挑眉。 “正是!”金石拍着胸脯说道。 “既然是官家老爷,那住宿钱就免了罢。”妇人转过脸,笑眯眯地盯着芜央:“长得这般精壮,村里那些细胳膊细腿真是没法比。要我说,玉竹林哪有什么妖怪,二位也别白费力气,不如留下来帮我打理茶馆?” 金石调笑道:“老板娘孤身一人,我俩都留下不合适吧?” 芜央大概猜到金石在都城惹祸的原因了,你瞧他那张帅气的脸,突然变得骚贱无比。 妇人嫣然一笑,“少侠,说笑了。我人老珠黄,哪配得上二位。” “老板娘莫要说笑,我们是来借宿的,明天一早就走。”芜央赶紧搭话。 妇人点点头,转身向后头喊道,“女儿,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后门门帘一掀,走出两个落落大方的年轻姑娘,和老板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位穿着清秀的白裙,一位穿着艳丽的红裙,都美得不可方物。芜央忍不住多看几眼,顿时觉得意乱神迷,急忙将眼光收拢回来,一来任务在身,二来他心底已经有人。芜央低着头心想,没听说这位寡妇有女儿啊,三位美女住在这种偏僻之地,难道不怕… 金石颤抖的声音打断了芜央的思考,只听他结巴地赞叹:“这…这是仙女下凡尘呀,二位让都城的美丽女子都失去了光芒。” 听得芜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妇人也被金石的幼稚逗笑:“少侠过奖了。我就是个寡妇,膝下两个女儿,谈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只是颇有些姿色罢了。姑娘们,带俩位公子去后院休息。” 没等芜央回答,金石三步并作两步,转眼间随两位姑娘出了后门。在两位姑娘转身时,芜央好似瞥见什么,正欲细看,妇人已经款款而至,身上的香气随之袭来。 这味道好似在哪里闻过,鲵鱼灯油?芜央心下一惊,又瞥见妇人裙摆下闪过的尾巴,脱口大喊:“金石,快回来,你着了鲵鱼精的道!”说着右手从身后抽出重剑,砍杀过去。 妇人向后闪身,冷哼一声:“竟然如此粗鲁,我话还没说完呢!” 芜央再看金石早就没了踪影。 妇人继续说道:“你拿的是粗铁棍吗?白泽府也太寒酸了吧?” 芜央心下着急,不理她的嘲讽,他怒喝道:“管我拿的什么,一会照样剁了你。把他放了,有本事冲我来。”金石可千万不能出事。 “那位公子明事理,我不会动他。倒是你何不听我好言相劝,留下来和我女儿做对快活鸳鸯,岂不美哉?” “我对爬虫没兴趣。” “小小年纪,嘴这么脏,看老娘不拔了你的舌头。” “这么说,你就是后主了?我也好言相劝你束手就擒,我若心情好,还能赏你个痛快。”说着,芜央从兜里掏出两粒狌狌丸,揉进嘴里。这是府里配发的基础药丸,可短暂强化腿部肌肉力量,提高移动速度。 “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白泽府有什么本事。”说着,后主从腰间拽出一条黑亮长鞭,手腕一抖,直取芜央而来。 芜央竖剑格挡,不料鞭头带钩,剑身被缠住。后主一声娇喝,用力往回拉,芜央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向前。 竟有如此神力,芜央惊诧之余,下意识地用手在身旁乱抓,结果抓到一把竹椅,顺势抡了过去。 后主侧身躲过竹椅,芜央的重剑紧跟着刺来,逼得后主侧身躲闪,长鞭也松了力道。 芜央双脚落地,内扣八字,左手抓住鞭子,单臂发力,额头青筋暴起:“走你!”。若是比力气,芜央从未输过。 后主立足不稳,被芜央扯得踉跄,身子靠了过来。 芜央急吸一口气,立刻调整动作,使出自创绝学‘大力横扫’。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实则千锤百炼,恐怖的发力配合重剑的份量,可以说是唯快不破,无坚不摧。 后主见躲闪不及,情急之下,扭转身躯往地上趴,但身后的尾巴还是硬接了这一剑。如果剑刃锋利,倒也疼得痛快。偏偏芜央的重剑锋刃残缺,后主的尾巴被硬生生砸掉。 伴随着后主的尖叫,一条章鱼须般的肉色尾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芜央不给她喘息机会,拉回重剑砸了下去,却没了横扫时的速度。后主单手撑地,连连翻滚,起身半蹲着立刻甩动长鞭,也使出绝招:凤尾点沧澜,长鞭的金钩如百柄尖刀一齐刺来。 芜央正欲追击,见长鞭袭来,只得侧扑躲闪,依然被点中两鞭,受伤处血肉飞溅。他翻滚后也半蹲在地面,和后主对峙。 “白泽府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老娘不拿出真本事,怕是活不到天亮了。”说罢,后主咬破小指,在鼻头一点,黑眼珠随即泛出黄光。“丛家父子真是冷血,丝毫不念恩情,等收拾完你,我定要血洗竹协村。”后主的嗓音逐渐变得嘶哑。 在阵阵痛苦的低吼声中,后主身体开始膨胀,肌肉如裸露出地面的树根,撑得贴身蓝裙在短暂开裂后,迅速爆成碎片。她双手着地,身子伸展拉长,摇晃的头部慢慢变大,生出疙瘩状的皮肤。 真正的后主来了。芜央可不会原地等待,趁你变身要你命。他猛地吸气,将力量灌注右脚,蹬地跃起,握剑怒击下劈。 后主伸出右手,迅速变成巨爪,用力一挥,将芜央连人带剑打飞出去,撞碎了桌椅,直拍到墙壁才停下来。只听一声脆响,不知折了哪根肋骨,顿时疼得芜央呼吸困难,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芜央挣扎着依靠在墙上,吐了口血水,看着后主扭动着越来越庞大身躯。这哪里还是村民们说的五米长,已经快接近十米,要挤破竹楼了。更让人恐怖的是,后主之前的断尾处,重新长出一条猩红的巨尾。 竟然还有再生能力。芜央心下明白,今晚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幸好还有颗神药,他拿出金石给的巴蛇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药劲上来的功夫,后主也完成了蜕变。她暗红的身躯,长满坚硬的疙瘩,瞪着一双黄色蛇眼,张开满是利齿的巨嘴,发出瘆人的婴儿啼哭。 以芜央的经验,后主身披的坚硬疙瘩,必定是刀枪不入,绝不能硬拼。见后主瞪着他,他随手操起一只破碗砸去,你瞅啥?不料,后主张嘴喷出一球黄色液体,将碗打落在地,液体溅到地上冒起丝丝白烟。 还能远程喷射毒液?这下芜央彻底傻眼,暗道自己毫无胜算。眼见后主喉咙缩动,必定是还要喷射毒液,芜央只得起身翻出窗外。后主也不给他喘息机会,怪叫着冲了出来,身后的竹楼倒成一片,灯火随之熄灭。这下糟了,芜央看不清了,更糟的是此刻乌云遮住了月光。 芜央刚起身,再次听见后主喉咙响动。他跌跌撞撞拨开竹子,冲向一块巨石,身后响起嘶嘶的灼烧之声。 看来后主的夜间视力很好,今天怕是要栽了,暂时躲在石头后面的芜央,大口地仰头喘气,他瞥见天上的星辰,被浮云遮蔽,唯独留下一个窟窿露出惑星,仿佛一只红眼向下窥探究竟。芜央眨眨眼睛,试着看清周围,却只能勉强看见轮廓。 后主爬动着接近,芜央来不及细想,起身向更密处竹林跑去,身后的巨石轰然翻滚。接着,后主喉咙连续响动,芜央连忙成‘之’字跑动,死命地往竹林里钻,不顾竹枝剐蹭着脸。 后主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撞倒成片竹子,速度却慢了下来。突然,后主发出一声婴儿啼哭,旋即停在原地。过往的经验告诉芜央,这是它吃痛发出的声音。芜央心念一动,旋即停下脚步,估摸出后主的位置,开始绕着后主奔跑,边跑边奋力劈砍前方的竹子。 后主见芜央的行为怪异,并未贸然近前,只是趁着竹林的空隙,连连向他喷射毒液。反正囊中毒液数量足够支撑一晚,看他折腾到什么时候。 芜央或翻滚或反向跑,躲开大部分毒液,还是有飞液溅到身上,烧得官服破烂,皮肉冒烟。他仍然紧握重剑,不断劈砍竹子。 等芜央跑完一大圈后,后主发现了不对劲,竹子都是向内倒下,正好围着它一圈。不等后主回过神,芜央手中的火团已然落地,火借风势,在倒伐的竹竿上流窜,形成的大火圈将后主围住。 原来,芜央为了预防夜战,从村民手中偷来一袋鲵鱼灯油。曾经混迹街头的他,这点小伎俩不算什么。而竹协村村民贪得无厌,拿他们东西芜央没有心理负担。幸运的是,尽管几次摔打,装油的鹿皮袋没有破损。芜央捏着皮袋,将最后的灯油倒在剑柄上,在火焰中一扫,剑身立刻呈现诡异的蓝色。芜央左右翻出一个剑花,火剑呼啦啦的啸叫,他却一把将剑插在地上,任由火焰燃烧,自顾自地捡起地上折断的短竹棍,用破衣布条缠在左右臂膀上。 后主见火势渐大,急得原地打转,想要冲出去,又天生惧怕烈焰。不一会,她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甩动着巨尾,将地上的泥土扬到一片火焰上,趁着火势转弱的片刻,嚎叫着冲出来,直扑芜央而去。 后主近距离对着芜央连射两口毒液。芜央闪身躲过一发,另一发用宽大的剑身格挡,附着火焰的剑面将毒液烧成一股白烟,但还有零星的飞溅毒液,逼得他闭眼睛躲避。 后主趁机张嘴来咬,芜央却似乎早有预料。他还未睁眼,便向左移步,使出一招带火的‘大力横扫’。后主不顾剑身的烈焰,仗着怪力咬住剑身,嘴里冒出一股炙烤的黑烟。她伸出右前巨爪,轰地横拍过来,誓要置芜央于死地。 芜央等的就是这下,他急速下蹲,同时按住剑柄的凹陷机关,一柄青锋剑从重剑剑身中抽离出来。他暗自称这柄青锋剑为‘雷闪’,从不主动和人说起,怕被嘲笑名字太土。此刻,被后主咬住的厚重剑身,更像是青锋剑的剑套。 芜央躲过右前爪,双脚蹬地向前直扑,随着他贴地滑行,‘雷闪’轻松地撕开了后主的腹部。后主大惊,绝望地用右后爪再次拍击芜央。芜央弃了雷闪,翻身躲过,刚撑起身,后主的巨尾已横扫而至。他只能用左臂硬接,幸亏提前在胳膊处绑了短竹棍,起到些缓冲。在巨大的冲击下,碎裂声如爆竹般响起,芜央明白,其中必有一响是他左臂断裂。 芜央被震飞,砸在一片竹子上。他全身失去知觉,暂时不能动弹,由于事先吃了巴蛇丸,并没有强烈的痛感。 后主发出阵阵凄厉的婴儿啼哭,不顾内脏和鲜血流淌一地,挣扎着向芜央爬来。好在最后油尽灯枯,停在距离芜央半步远的地方,不再动弹,只是黄色的蛇眼依旧死死盯着他。 芜央松了口气,静静地躺着,等待身体恢复知觉。刚才真是凶险,虽然事先知道鲵鱼的弱点在腹部,但后主变身后的巨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而很多大级别的妖怪是能克服自身缺陷的。如果芜央判断失误,弱点不在腹部,后主这种级别的妖怪不会给他第二次出手机会。后主冲进密竹林时发出的那声惨叫,芜央断定是地上的断竹扎到了后主的腹部,所以他才决定拼死一搏。至于放火,一是为了给自己照亮,二是逼她放弃远程射毒,主动进攻,火是不可能烧死后主的。 好一会,双腿有了知觉,他吃力地起身,准备取回雷闪。哪曾想,后主回光返照,猛地伸出爪子,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芜央右腿。她鼓动咽喉迅速膨胀,红色的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汩汩流淌的黄色毒液随时要爆裂开来。 芜央连走路都勉强,哪里还力气挣脱,心中顿时一凉,索性放弃,闭上眼睛。万没想到死相这么难看,估计要化成一滩浆糊了。自五岁起流浪街头,他多少次面对死亡,都挺了过来,没想到竟命丧于此。 第3章 异子 “妈妈,等一下!”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芜央不认得,却因此保住了性命。他扭头看见,金石领着后主的两个女儿,走了过来。 穿着艳丽红裙的女人央求:“妈妈,你放过他吧。这位叫金石的大人,答应保护我们,带大家去一个新地方生活。”话语是请求,听起来却冷冰得仿佛没有感情,“你不在,我们自身难保,村民为了灯油,会把我们杀光的。” 后主盯着芜央,等待他的回答。 芜央暗自侥幸,急忙故作沉稳地点头:“你的族人并无过错,我会想办法帮忙。” 后主膨胀的喉咙,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而身体也开始萎缩,最后变回人形:“即便你是为了保命而答应,我也只能相信你。” 后主绝美的胴体已经血肉模糊,金石忙拿衣服来为她遮盖。 “我还挺喜欢这副身体的,能不能帮我把那些东西塞回来。”后主向他微微颔首致谢。 金石见她指着落了一地的内脏,忍不住躲到一边干呕起来。芜央见状,二话不说,过去捧回来,给她塞了进去。 “谢了。”后主对着芜央挤出一丝笑容。 芜央也尴尬地点点头。 “不会让你白帮忙。”后主费力地喘着气,“告诉你个消息,你们路过此地,就是村里人给我通风报信。” 芜央糊涂了,赶忙追问道:“村里人为什么给你报信?那人什么样,怎么说的?”他见后主脸色惨白,随时快要咽气。 “他三十多岁,长相普通,虽然戴着方帽,但是个光头。他说村长请了白泽府的人,让我在茶馆提前埋伏。哦,对了,茶馆的寡妇被我绑在屋后,你一会记得放了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后主剧烈的咳起血来。 有人要杀他和金石?芜央回身捡起还在地上的雷闪,警惕地感知四周,发现并无异常。 后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你靠近些,我再说个秘密,如果崇力那狗东西刁难你,你也有个应对。”她对着凑近的芜央耳语。 “怎么可能?”听后主说完,芜央失控地张大嘴巴,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一旁的金石见状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什么。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这种事当妈的怎么会错?我如实相告,但愿能帮到你,如果可能,希望你尽量保守秘密。” 火光的照耀下,后主的脸突然有了血色,她用力地招呼两位女儿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待她俩跪下后,后主继续说,“我杀了人,难逃一死,你们莫记恨这位少侠,也不要找村里人报仇。你们带着族人找到安全的地方住下后,就不要再和人类来往。切记,切记。好在,你们都是性情冷淡的东西,应该不难做到。”最后一句仿佛是她自言自语,说完后头一歪,睁着眼不再呼吸,只留下两位默默无声的女儿。 ? 竹水河流到尽头,便钻入高大垂直的竹山下,成为暗河。想从玉竹林这侧走出山谷,只能翻越三面的陡峭高山。芜央受了伤,行动不便,还要找村长崇力签文书,所以他们只能原路返回。 巴蛇丸药劲开始消失,芜央身上的疼痛逐渐加剧,虽然金石给他左臂和肋骨敷了祖传名药‘金芷散’,但是好像并未起什么作用。他回头看看近百名鲵鱼族人组成的队伍,他们穿着青绿色长袍,背着筐,推着车,带着不能变成人形的各色鲵鱼,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后面。他们都是年轻男女模样,看起来和后主极其相像,他们尽量遮挡住尾巴,不时给带着的鲵鱼喷洒清水。 芜央和其中几个小伙子聊了几句,他们都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芜央觉得他们不像是生气或冷漠,更像是还没学会喜怒哀乐这些基本感情。虽然后主和常人无异,但是她的这群儿女似乎没有摆脱冷血动物的局限。 “后主和你说了什么?”金石凑上来问道。 “没什么,她胡说八道。”后主的话,过于惊世骇俗,芜央认为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后主又何必骗他?既然村里有人给后主报信,那村里就一定有鬼,可能是金石惹的人来寻仇,也可能后主在村里的相好给通风报信。除此之外,芜央想不到其它可能。 来到村口,天已大亮。村长崇力带着一群人手持家伙堵在路上。芜央一见,就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让金石带着队伍等在后面,自己孤身前往。 芜央左手搭在缰绳上保持不动,啐了一口,拧着眉毛问道:“这是干嘛,夹道欢迎吗?” “干嘛?”村长冷哼一声,小眼斜着芜央身后,“大人带着这群怪物去哪?”他脸上没了友善的笑容,在芜央看来反倒顺眼许多。 “白泽府做事,还要向你请示?”芜央也冷哼一声,仿佛是怕输了气势。 “少拿官府吓唬我,山野村夫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人也该客气点。字我可以签,你们可以走,他们属于竹协村,都得留下。”村长崇力伸出背着的手,指着鲵鱼族人。别看他个子不大,讲起话来底气十足。 “我要是不同意呢!”芜央冷着脸,右手摸着剑柄,他明知不能动手,仍心存侥幸想吓退他们。 村长崇力伸掌让芜央停下,“不用吓我,白泽府也得讲理,是不是?再说了,你断了左臂,我们这么多人,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更何况是只受伤的老虎。”崇力说完,身后的村民跟着应和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断了左臂?难道是有人在现场盯梢?我怎么毫无察觉?芜央心中一惊,嘴巴却不饶人:“再多的狗,也不是一群狼。” 那群村民就像被人踩了尾巴,骂骂咧咧地挥起手中家伙,却没人敢向前一步。村长崇力伸手按住,继续说:“大人的嘴也太阴损了。你要是敢动手,我可要告状的,事情闹大,白泽府怕也不好收场。再说了,大人难道没听过,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嘛。”崇力讲话油滑,却不退让。 “赚多少是够?他们并无过错,滥杀无辜的妖族可是违法的。”金石上前来,气愤的说道。 “你少在那血口喷人,谁说要杀他们了?杀他们筐里装的鲵鱼也违法吗?照你这么说,我打只兔子也违法喽。”村长眯起小眼指着金石,“我和大人说话,你就不要插嘴了。后主既然已经死了,玉竹林就该归我管。鲵鱼族里那么多姑娘,正好配村里的光棍,这样也算造福双方了,是不是?”崇力身后的村民举着家伙一阵哄笑,张嘴伸舌地吆喝,就像狗见了骨头。 金石气得小脸通红,想要辩驳,却被芜央拦下,他讽刺道:“村长这样搞,就不怕弄出一堆人妖小崽子。” 村民们又是一阵哄笑,唯独村长崇力没有笑。芜央看在眼里,疑惑地猜测着,他和金石要来文书,拿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扔到村长脚下:“认字不?看看再说。” 村长狐疑地捡起文书,低头打开一看,又立刻关上,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满笑容:“你看看,既然是朝廷的命令,为何不早说?”他接过芜央扔来的笔,立马签了字,然后挥手放行。 村民们看得一头雾水,纷纷想上前质问,村长崇力推说是朝廷下的命令,让白泽府带走鲵鱼族人,任何人不得阻拦。 芜央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后主说的竟是真的。这种旷古奇闻的怪事,必定和奉召星有关。他该不该上报,上报了有谁会信呢?何况后主恳求自己保守秘密,自己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是心里已经做出了承诺。 队伍渐行渐远,芜央回头看见还愣在原地的村长崇力,突然想起什么,他拿起挂在马上的玉竹匣,对着村长崇力晃了晃,大喊一声:“谢谢昂!” 待村长崇力看清芜央手里的东西后,气得直跺脚,对着身边人嚷嚷起来,好像要牵马追赶。 芜央呲牙一笑,双腿夹着马肚,对着金石喊道:“让大伙跑起来。” 行至中午,夏日热辣,芜央的伤痛愈演愈烈,本该之前承受的痛楚,现在被加倍奉还。尤其那根折断的肋骨,马匹的每次颠簸,都让他呼吸倍感沉重,额头渗出大颗汗珠。他拿水淋头,晃动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他抿着唇,将侵入嘴中的咸臭汗水啐了出去,顺便弯腰从玉竹匣里拿个苹果。芜央狠狠地咀嚼果肉,似乎要把伤痛一起粉碎。 从队尾赶来的金石商量道:“休息一会吧,天气太热了。” “到前面那条河休息,他们用水太快了。”芜央指的是鲵鱼族,这次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想拧着来。 金石似乎已经习惯,没反驳,也没注意到芜央的糟糕状况,他对刚才的事情疑惑:“你在文书上写了什么?让村长立刻服软。” 芜央叼着苹果,右手掏出文书扔给金石,他脸上的毒液灼伤处有些痒,用手一摸竟晒得化脓了。 “孙儿身世,什么意思?”金石看见这四个字更加迷惑。 “村长的孙子是后主和村长儿子生的。”怎么说起来这么拗口,芜央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说错。村长儿子叫什么来着,他回忆半天也没想起来。 “你是说崇官的儿子是他和后主生的?” 芜央点点头,对了,叫崇官。 “可是,这怎么…怎么可能…”金石吓得结巴连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回头去看后主的两位女儿。 芜央见他的表情,就像嫖客得知自己让妓女怀孕一样,心下顿时明白,这个烂货,那种时候也有心情风流快活。要不是嘴里塞着苹果,他非得吐几句脏话。可转念一想,这废物本就是来‘纳贡’的,哪样又有什么区别。况且,要不是金石说服后主的两位女儿求情,自己怕是已经化成血水,渗到地下变肥料了。不过,金石是不是那方面有什么特长? 看着金石的可怜神情,芜央释然地逗他:“到时候这鲵鱼小妞给你生俩个小鱼人,多美。” “我不信。”金石嘴里咕哝着。 “爱信不信。”其实,芜央也不信。说人和妖能生出孩子,无异于说人和猴能生孩子,压根就不是一个品种嘛。可是,村长刚才的反应证明一切是真的。 “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挑明?” “逼他鱼死网破?”芜央皱着眉,把苹果核扔进草丛里。 “怎么说?” “自己想。”芜央不耐烦,觉得金石有些笨。 金石沉吟许久,说道:“玉竹器的手艺是村长家独有,我猜正是这门手艺,让他崇家在竹协村有了立足的权威。他儿子老来得子,又是单传,所以这个孙子对村长崇力来说,不单是延续香火,还是他家统治竹协村的保障,哪怕孩子是人和妖生的。如果被村民得知实情,崇力村长位置不保,定要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金石顿了顿,又说:“我们知道实情,他会放心吗?” 芜央消了气点头,金石也不是一点脑子没有嘛,“他不放心又能怎样?不过,后主说有人给她报信,这事十分蹊跷。而村长一见面,就清楚的知道我左臂断了,说明也有人给他报信,而且这人在现场。我一点没有察觉,说明这人是个行家。” “给后主报信和给村长报信的是一个人吗?” “不清楚。村长主动找的白泽府,肯定是希望弄死后主,这样既能掌控玉竹林,又能掩藏他孙儿的身世。而给后主报信的人,则是希望保住后主,或者说是希望后主弄死我们。所以,村长不可能派人给后主报信。我原以为是你在都城得罪的仇家追到了这里,现在看起来不像。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钱,那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位商人了。”芜央专注地推理起来,显得十分耐心。 “收灯油的商人,怎么说?” “除了千金难求的鲛人油,你见过这么贵的灯油吗?”这是芜央心中早就埋下的疑惑。 “没见过,皇家专用的灯油也不过如此。也许鲵鱼灯油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之前也这样想过,但和村民聊过后发现,鲵鱼灯油除了燃烧起来特别明亮,自带的香味燃烧时也会消失,并没有价值千金的特别之处。” “那为什么这么贵?” “可能要货的人着急。”芜央猜测,毕竟物以稀为贵。 金石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也纳闷为什么有人非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收灯油?各大城都有灯油出售,而且燃烧效果不比鲵鱼灯油差,那高价在这里收购,会不会是因为怕人知道。” 芜央心中一亮,被金石点醒,他笃定地说道:“是怕官府知道。给后主报信的就是那个商人,他想杀我们。”至于缘由,芜央还不清楚。 金石想不通,既然商人要灯油,一定也想除掉后主,怎么会给后主报信?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芜央冷哼一声:“无非是想等我们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他略作沉吟道,“看来我们的出现,超出他的预料,他应该斗不过后主,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可你们当时确实两败俱伤了啊?”金石细想还觉不对,说出问题的关键。 是啊,那个商人为什么没有出手?芜央不解,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想多了?或者说这人在忌惮什么?才不敢出手。金石?绝不可能。 “给村长报信的也是他。”金石见芜央没答,又补充一句。 芜央点头同意,说:“他故技重施,希望借村长之手除掉我们。看来这事没完,我们带着这么多鲵鱼,他闻着味也能跟来。”芜央忽的一阵冷战,额头开始发烫,他忙招呼金石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傍晚时分,队伍行进到一片槐树林时,芜央再也坚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 等芜央醒来时,金石正一边吹着水蒸气,一边揪着他的衣领往里瞅。芜央用右手推开了他,瞅什么瞅。 “天呀,皮肤都烫红了。我第一次见人高烧成这样,怎么喊都不醒,还不停地尖叫。” 此时,天色渐暗,月亮带着奉召星早早现身。芜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这片空地的两侧长着成片老槐树,西侧还好树木稀疏,东侧却是枝干粗大参天,密密匝匝地纵横交错。虽是初夏,东侧的槐树叶已经繁茂得无法透进光线。更让芜央奇怪的是,槐树下长满了笔挺如剑的草,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按常理说,树荫下很少长草的。不论怎么看,这东侧都是埋伏偷袭的藏身处,金石这个蠢货,怎么选的地方? 芜央挣扎着想起身,一阵眩晕袭来,逼得他重新跌坐。两位女子赶忙扶他躺好,用手里的棉布给他吸附身上的水,碰到伤处,芜央疼得皱起眉头。她俩倒也乖巧,见状动作尽量轻柔。金石之前介绍过,穿白裙的姐姐叫小倩,穿红裙的妹妹叫小晴。金石拿出‘金芷散’,让她俩给芜央重新敷在左臂和肋骨。 “这药又没用,敷它做什么?”芜央不在乎地说。 “你别拿好心当驴肝肺。这是我家祖传密药,外敷就能维持骨折伤痛的现状,避免伤口感染和骨头愈合,让你挺到有医生接骨的地方,怎么能没用?不过,我带的不多,还能再用一次,你可别再冒烟了。”金石一边唠叨,一边用竹板固定芜央的左臂。回村之前,芜央死活没让他绑,怕人看出自己左臂受伤。 芜央看向西北方向,距离此行的目的地青丘山至少还要四天时间,以他过往经验来看,他的断骨肯定会自行愈合,搞不好到时候又得敲断重接,但愿如金石所说,这个什么‘散金芷’有用。 “今晚不能停这里。”芜央话语简短,却让人无法拒绝。 “为什么?”金石一愣,皱着眉问,他觉得芜央又和自己拧着来,“这儿和到竹协村之前那晚生篝火的空地有什么区别?”自己救过芜央一命,底气明显足了许多。 “东边树高草密,太容易藏人。”芜央不耐烦地说,碍于两位女子在身边,没有大声发作。 “放心,我已经让人搜查过,没有问题。另外,我选了几个小伙子,今晚轮流守夜。” “能指望他们,他们又何必跟着我?我要是没受伤还好说,这样不行,必须往前挪。” 在小倩姐妹面前,金石也是要面子的,他激动地手指天,“少瞧不起人了,没了你,月亮照样升起。你昏迷时,还是姐妹俩照顾的你。再说,前面是好大一片乱石堆,怎么住?” “别废话,就是不行。”芜央一瞪眼大喝,吓得俩姐妹手一缩,大气也不敢出。 金石避开他锋利的目光,嘴里嘟哝着:“来的时候,凡事都听你的,现在你伤成这样,还要耍横?” “你就是出来镶金边的,较什么劲?想死,别拖累我。”芜央本就没有耐心,此刻被伤痛折磨的异常暴躁。 金石腾的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里有些湿润:“好好好,白泽府了不起,你爱去哪去哪!我还不伺候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甩手就走,直穿过西边的树林奔着河边而去。 芜央见状,仿佛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起身,缠了一半的竹板散落开,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接踵而来的眩晕,让他结实地撞向地面,吓得俩姐妹一齐惊呼。 芜央虽然疼痛,却被她俩的惊呼吸引,第一次感觉她俩表现得有点人样。该死的金石,竟然哭了,简直是个娘们。芜央小时候再怎么艰难,也不屑从这种窝囊废手里抢东西。他身体不停地抖动,不知道是高烧还是生气所致。 姐妹俩相视一眼,妹妹小晴起身去追金石,小倩则留了下来,继续给芜央固定好左臂。她用清冷如星的眸子盯着芜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芜央额头,冰冷滑嫩的触感,让芜央有些拘谨地扭头躲闪。 小倩按了按芜央的手臂,让他不要动。她从包里拿出些粉色的药粉,兑在水中搅匀,又把白布条在药水里浸湿,再拧到不滴水,才温柔地缠绕在芜央的头、手、肚脐和脚上。最后,她找来毯子给芜央盖上,轻轻地拍了拍,仿佛十分满意,尽管表情依旧冰冷。 布条上药水有股竹叶混合茉莉花的清香,让芜央倍感轻松。很少被人照顾的他,想起曾经流浪街头时,姐姐白台也曾温柔地拍着他。那年,他八岁,高烧不退,出去转了好久的白台姐姐两手空空,没有药店施舍,她只能用浸湿的破布条给弟弟降温。芜央整整病了六天,最后开始抽搐,见惯了因伤寒死掉的流浪儿,白台以为弟弟也要死在街头,然后被扔到城外的巨大垃圾坑中。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咬破自己的手指,给芜央喂血。虽然同样年幼的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这是她能给予弟弟仅有的东西,哪怕这弟弟和她毫无血缘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血的缘故,那天晚上芜央奇迹般地退烧了。 此刻,芜央想着想着竟睡着了,这次没有做梦。 第4章 暗杀 当月亮拉着奉召星升到中天时,从群山赶来的微风,唤醒了两侧的花草树木,在夜莺的啾鸣中摇摆舞动。巡逻的鲵鱼小伙瞪大眼睛,循声张望,生怕漏掉任何异常的细节。 一阵走动声传来,惹得大伙转头张望,原来是之前离开的金石,穿着那身白衣回来。他拍了拍守在芜央身旁的小倩,指着远处让她去休息,这里由他来守着。 小倩紧了紧芜央身上松动的布条,拍了拍被子,抓着金石的胳膊起身,缓缓离开。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只有夜枭咕咕叫唤着寻找猎物。小伙子们两两背对而坐,还有的撑不住而现了原形,懒懒地趴在地上打瞌睡。金石见芜央睡得安稳,不由得困意袭来,胳膊肘往地上一拄,也睡着了。 待夜枭也停止了叫唤时,两枚圆丸趁着寂静,悄悄地滚入队伍中间,飘散出丝丝若有若无的烟雾。只一会,金石和其他坐着的人也纷纷倒地,营地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篝火声。 一名黑衣人从东侧的巨大槐树上缓缓滑下,他手提短剑,蹑手蹑脚地摸到芜央身旁,轻轻举剑,狠命刺下。 寒光闪过,一声惨叫响起,从黑衣人身后的大槐树上,直愣愣地掉下一人。而眼前的黑衣人,手中短剑已被芜央的重剑牢牢架住。 芜央拨开短剑,一记大力横扫砍去。黑衣人反应极快,下蹲躲过的同时,一把拽起躺着的金石,短剑瞬间逼住金石咽喉,黑衣人则半蹲着躲在金石身后。 “别动!不然杀了他。”黑衣人威胁道。 芜央见此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战力非同小可,这样的高手为何要化装成商人? “放开她!”又一个金石从远处闪身出现,拉满的弓箭对准黑衣人。 黑衣人见自己劫持的不是金石,大吃一惊,手中短剑微颤。芜央本能地抓住机会,凭着反应将重剑刺向黑衣人脸颊。 黑衣人没想到芜央真的敢刺,慌乱之余,本能地侧脸躲闪,却只被钝锋割伤左眼。而他持剑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回一带,锋利的剑刃瞬间割开假金石的喉咙。 随着假金石倒地,远处的真金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见芜央再次挥剑,黑衣人急忙站起身,一把扯开胸前黑衣,亮出里面的银甲,大吼道:“我是大齐王的…”没等说完,一支响箭贯胸而入,巨大的力量将他击飞倒地,身子挣扎几下,口中咳血,一会便不动了。 当芜央看清黑衣人的银丝软甲后,再想阻止金石已经来不及。这下完了,他们杀了大齐王的云林铁卫,还一下杀了俩个。 金石冲过来,抱着死去的假金石撕心裂肺地哀嚎,哭声惊得林中鸟儿纷纷飞起。芜央借着火光,看清金石抱着的人正是小晴。 原来,这是芜央在路上和金石定下的计谋。芜央之所以在此处晕倒栽下马,一来是身体确实到了极限,二来是故意挑选此地,引诱追兵出手。等他醒来,假装和金石大吵一架,金石借机离开。夜深后,利用视线不清,由跟着金石走的小晴,穿上金石的白衣服,假扮成金石回来,而真正的金石持弓躲在东侧树林暗处。只可惜,最后搭上了小晴的性命。 芜央察看云林铁卫的伤口,着实扎个透心凉,就是把神仙请来也没用。他拔出箭矢端详,就是一般的破甲精铁箭头,他又仔细检查黑衣人的护甲,是真的银丝软甲。要知道银丝软甲能在十步之外防住任何中型弓箭。芜央估摸着,这儿离金石射箭的位置至少有二十步。看来金石真的能打穿石头,他没吹牛。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芜央转头问道。 “管他妈的是谁!啊啊…呜呜,看你干的好事。”金石把头埋在小晴的身上痛哭,不再理会他。 芜央见他哭得伤心,心下愧疚,毕竟是自己误判造成小晴丧命,正欲远远走开。突然,他想起还有个从树上掉下来的人呢。金石射箭的位置,距离树上的人,少说也有五十步远,万一那人也穿了银丝软甲,岂不是让他跑了。 芜央顾不上疼痛,撒腿跑到树下,见趴着的黑衣人也是贯穿伤,才松了口气。翻过来看时,此人三十多岁的模样,和刚才那个一样是光头。 芜央望着远处还在哭泣的金石,自己还真是小瞧这位公子哥了。既然金石有这种穿石破甲的本事,为什么需要走后门进震陲司?芜央想到自己进白泽府的经历,何尝不是靠白台姐姐的疏通。即便如此,金石为何不选择白泽府和守备府,而是进后备府这种养闲人的地方呢? 芜央回过头,看见死透的云林铁卫,心中顿时明白。对于他自己来说,白泽府是靠拼命,就能赚钱、晋升的地方,是他获得社会地位的唯一途径。危险这东西,对于他这种命不值钱的人早已不是新鲜事。而金石这种富家子弟,白泽府、守备府意味着吃苦和风险,如果家中吃喝不愁,天下哪个父母愿意让孩子拿生命去冒险。 芜央依靠大槐树缓缓坐下,他看见仰面朝天的黑衣人,睁着毫无生气的双眼,想过去帮他闭目。怎奈刚才的搏杀,现在让他痛得无法动弹,不由得悲从心起,不知道自己哪天,也如这黑衣人一般的结局。他仰头大口喘气,心中感叹自己和黑衣人是同一类人,就像这大槐树上的叶子,吸收阳光供养树干,却不知道哪阵风会将自己剥离,孤零零地飘落在地上,最后腐烂化成泥土。 芜央瘫软在厚厚草地上,在夏风的轻抚中,在黑衣人的尸体旁,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没等芜央睁眼,不知哪来的泥土一下下拍在他脸上。他刚想发怒,一捧土落进嘴里,“啊,呸,谁呀?”怒气冲头的芜央,忘记左臂断了,撑着地腾地起身,顿时钻心疼痛。等他看清是金石在挖坑时,掸落了身上的土,没好气地说,“行了,别扬了。”可金石不理他。 看见金石还在闹情绪,芜央心中愧疚,没再说啥。正巧,两个鲵鱼小伙来喊他们吃饭。“你俩帮忙一起挖。”芜央吩咐道。 “谁也不用,我自己能行。”金石气哼哼地说。 “谁说帮你,我让他俩再挖个大坑,把那二位也埋了。” “埋他俩做什么?活该死无葬身之地。”金石嘟囔着。 “不埋了,给别人留证据,通缉我们吗?你的箭还插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拔下来。”芜央过去拔下了箭,丢给金石,“记得一并处理掉。”他摸出尸首身上的银两,揣进兜里,起身对挖坑的两个小伙子说:“快点挖,把那边的尸首也抬过来,一并埋了。”说完,自顾去吃饭了。 当金石和鲵鱼小伙子们处理完尸体后,河对面出现一支商队,他们在河边取水时,发现了对岸芜央带领的奇怪队伍,他们向这边招了招手,见没人回应,便交头接耳地转身离开。 这倒是给芜央提了个醒,接下来的路途,得尽量避开大道。 队伍再次出发,金石和小倩一直在队伍后面,离芜央远远的,芜央也不在乎,反正他一直没什么朋友。他心高气傲,很少瞧得上别人,别人也觉得他不好相处。 芜央带着队伍穿树林,过山丘,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偶尔遇到樵夫或者药农,他都十分谨慎,不许众人搭话,尽快离开。 三天后的中午,金石再也憋不住,主动凑过来问道:“小倩让我问问,你要带他们去哪?” 芜央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那你让她来问。”芜央心里不在乎,嘴上可不给台阶。 金石也不回答,低着头默默跟在芜央身旁。 芜央见他这样,只一会便心软了,“知道青丘山吗?” “传说中九尾狐的家?”金石赶忙接话。 芜央点点头说:“哪有什么九尾狐。我之前去过,青丘山主峰西侧有个隐蔽地方,也没有其他妖族,这些鲵鱼定居在那里很合适。” “你怎么知道那里没有妖族?” “因为之前的都被我解决掉了。”芜央顿了顿说:“只是去青丘山要绕一段路,回去可能要晚半个月。” “我没问题。”大不了,到时候给家中飞鸽传书报个平安,金石心中暗想。 芜央不屑地一笑,耐着性子解释:“我是说耽误上交竹协村的差事,要扣我很多钱。” “哦,”金石这才反应过来,“扣多少?到时候我补给你。” “那就没问题了。”金石倒是大方,不过,即便金石不给他补钱,芜央也会送这些鲵鱼族人到青丘山的,他答应过的事情向来说到做到。 见气氛缓和,金石问道:“死掉的黑衣人是谁?” “云林铁卫。”见金石张大嘴巴,芜央略带嘲讽道:“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那可是天王老子。” 金石紧张地咽口水问:“你说他们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 芜央点点头,“是啊,银丝软甲,光头,不是云林铁卫还能是谁。”大齐王作为华昭帝的亲弟弟统辖云京,独霸一方,不听朝廷调遣。 “他们为什么留光头?”可能是太紧张,金石冒出这么一句。同时,他也注意到芜央的光头上,已经长满了密实的黑发。原来他有头发的啊? “好像是药物导致,具体我也不清楚。”芜央见他盯着自己的头顶,不悦地问:“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金石哦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问:“按朝廷规定,云林铁卫不许出云京,他们怎么跑到竹协村这种边远之地?” 这还差不多,芜央点头肯定,“这更证明了他们收购鲵鱼灯油不可告人,所以才要置我们于死地。” “会不会是假冒的云林铁卫?” “谁敢假冒云林铁卫,招惹大齐王?”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金石心中一凉,这可比得罪那位瘟神严重多了。 “是我们死定了。”芜央语气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你确定昨晚只有两个人吗?” “我觉得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你觉得?” “我确定没有第三个人。”见芜央皱眉,金石立刻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用夜眼仔细看过了。” 芜央满意地点头,嘱咐到:“管住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女人。” 金石回头看看小倩,“昨晚的事情他们都看见了啊?” “他们又不知道死的是谁。再说了,只要把他们顺利送上青丘山,从此与世隔绝,知道又如何?管好你的嘴。”芜央再次强调。 芜央知道金石这种人永远无法保守秘密,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如果东窗事发,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 然而,芜央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远处的树林里,还有一双眼睛,从竹协村开始,就默默地注视着他和金石。这双眼睛的主人,将彻底改变芜央和金石的人生轨迹。 ? 队伍行进到傍晚时,远远看见一片巨大的树林,越过树林,高大的青丘山隐约出现在天边。近至林边,很多巨大的杉树、银杏矗立眼前,和其他低矮的槐树、桂花树、椴树组成密密匝匝的网,将林子下面遮盖严实,几乎不透光线,林子深处不时传来白猿的啼叫声。 芜央知道这种白猿最喜欢骚扰人。他决定在林边扎营,明天白天再穿林而过。 “小倩让我给你送来的。”晚饭时,金石端着两碗黏糊糊的面食,递给芜央一份。 一股花香的味道,应该是掺杂了路上采摘的野花,芜央心中思忖,这姑娘真够可怜,两位亲人接连离世,都和他芜央有关,按理说她此刻恨死我了,怎么还给我饭?会不会有毒? 芜央只犹豫片刻,便几口吃完了饭食,速度之快,就像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他伸手去玉竹匣里摸索出最后一个苹果,不舍的在鼻子上闻了闻,才咔嚓咬下去。 金石边吃饭,边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爱吃苹果?” 芜央摇摇头,沉默不语,衣食无忧的金石是不会懂的。金石却死缠烂打地要问个究竟。 此刻,芜央断折的肋骨已经不疼,自己又对金石刮目相看,与其闲来无事,不如就和他说说:“我小时候流浪街头,吃水果都靠偷,而苹果是最容易偷的,那时候我认为苹果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现在吃习惯了,有点上瘾。” “吃苹果上瘾,蛮有趣的。你为什么说苹果容易偷?给我讲讲。” “为口吃的,有啥好讲?在你看来可能就是个笑话。”芜央自嘲道。 “哎,讲讲吧。我从不笑话别人。”金石哀求。 “好吧,就当还你,为我敷药的人情。”芜央回忆着说:“小时候,尤其是冬天,很多富裕人家把苹果存在屋后背阴的地窖中,为了透气,天气好时并不封死窖门,只锁住铁栅格门。我就在长竹竿前装个铁钉,顺着栅格空隙伸进去,一扎就是一个苹果。往外拉时,手要稳,铁栅门的空隙很窄,不小心苹果就碰掉了。” “你可真有办法。”这让金石想起了街头孩童流行的一种扎木球的游戏。 “办法是挺好,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明白不能只在一家薅羊毛的道理,那家筐里的苹果少得太多,被人察觉,抓住我一顿毒打,眼睛就是那次被打坏的。” “哦,怪不得呢。”在金石看来更像是小孩子淘气的轶事,无法感同身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俩人一阵沉默。 “你给我敷的什么散挺好用。”这次轮到芜央找话题。 “那叫金芷散,它只能维持伤口现状,不让伤势进一步恶化。”金石再次解释道。 “哦,那挺好。也快到青丘山了,苍龙镇有位谷医生能接骨。”其实,芜央的肋骨活动起来已经不怎么疼了,他天生比别人恢复得快。 “前几天,你和云林铁卫比划时,真看不出是受了重伤,包括你现在的状态。”在金石记忆中,他从未见到如此强韧的体质。 “小时候在街头摸爬滚打习惯了,哪有那么娇气?”芜央说者无意。 金石听者有意,僵硬地一笑:“讽刺我?” “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芜央可不惯他毛病。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和娇气有什么关系?你身体的复原速度,正常人根本没有。” “我觉得挺正常。”芜央明知不是这样。 “我家开药铺,见过的病人多了,肋骨骨折长好至少需要一个月,哪有你这种三五天就长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肋骨长好了,你查了我的伤?”芜央有些吃惊,他并未告诉金石自己的肋骨的情况。 “你昨晚睡觉时我偷偷查看的。” 芜央顿时哑口无言,自己引以为傲的觉察能力,竟然一点没发现,金石再次让他感到惊讶。 金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解释道:“我也是实话实说,我确实没见过有人像你这般的愈合能力。” 芜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时候,他单纯地觉得自己体格强壮,饿着肚子也能把比他高一头的孩子揍一顿。进白泽府后,他发现自己比别人跑得快、扛得重,耐力好、抗击打。他练得多,睡的少,恢复得快,队长说他如果不是因为眼睛,简直就是完美的战士。这也是队里没人愿意和他组队的另一个原因,芜央一马当先的冲劲,会让其他人有种无力感,白泽府是重荣誉的地方,没人愿意拖别人后腿。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人类?芜央多少次这样问过自己,可自己身上却没有任何特殊的体征,妖是不可能化成完美人形的,总有掩盖不住的外形特征。芜央想起后主断而复生的尾巴,又想起崇官生的儿子,自己会不会也是人和妖生的呢? 后主活了那么久,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人生出娃娃,必定是奉召星的出现改变了现状。二十多年前,奉召星还没出现,所以自己不可能是人和妖生的。可是,我到底是从哪来的?那诡异的怪梦又是怎么回事?芜央如此想着,最后竟有些头疼,索性闭上眼睛继续沉默。金石见无趣,默默地溜走陪小倩去了。 第二天中午,芜央带着队伍暂时穿出树林,来到一片林中空地时,抬头见远处的青丘山愈发清晰。 金石从队尾赶上来叫住芜央,说是有人上大号时,被落在了树林里,他回去找一下。于是,队伍原地休息。 待金石骑马驮着人回来时,背后的林中一群白鸟飞起。虽然不知道这种白鸟叫什么名字,但芜央知道它们就栖息在林中的桂树上,生性胆小,惊动它们的,可能是鹰隼,可能是此地的白猿,本来再正常不过。可是,芜央却直觉地认为有些异常,虽然他的直觉已经连续两次失灵,一次是没发现云林铁卫在现场,一次是没发现金石查看他伤口,但芜央还是非常笃信,这次一定有人在后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冲他们来的。 这次芜央没找金石商议,而是让金石领队,顺着方向继续穿林而行,他自己垫后。走了一段后,芜央用石子驱赶林中的白猿,故意制造喧哗,趁机下马溜进一个树洞。 队伍的嘈杂声渐行渐远,芜央凝神静待,他用耳朵捕捉林中异动,半天却只有风吹枝叶和飞禽走兽的声响。正当他打消疑虑,准备离开树洞时,头顶传来一阵风吹旌旗的声音,甚是奇怪。他悄悄探出头,看见一只巨大绿鸟在林中穿梭而过。他揉揉眼,想看清什么鸟这么大,绿鸟却落在前方树枝上。 芜央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鸟呀?分明就是一个背着绿色翅膀的人,刚才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是滑翔。 芜央转出树洞,悄悄地摸过去。远远看着,树上的背影上半身和头发像女人,而粗壮的下半身又不像女人。不知是那人看见芜央的马匹空了人,还是听见了树下的动静。 “谁?”说话的是女人,她回头看见了芜央。 芜央想看清时,她已经一蹬树枝,调转方向滑翔而去,仿佛一只穿越林间的大松鼠。难道是漏掉的云林铁卫?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必然难逃一死。 第5章 疯癫镇民 当芜央喘息着追上队伍时,已经彻底出了这片树林。 金石这家伙,光顾着哄女人,也不知道回头看看,芜央心中埋怨着爬上马,赶到队伍前。见金石和小倩一脸疑惑地看来,他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只得生硬地说道:“后面有个尾巴。” “啥尾巴?”金石看看自己身后,又看看小倩的尾巴。 “我说后面有人跟踪。”什么猪脑子,芜央心中暗骂。 “怎么没完没了?”金石惊诧,慌忙问道:“是云林铁卫吗?” 芜央不屑地说:“慌什么,大不了再一箭射下来。” 金石听完,嘴巴张得老大,转而呆滞的低下头,只盯着颠簸的路面不说话,听见芜央喊他,才喃喃说道:“我是不可能再杀人了。” 芜央不解,片刻后恍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窘迫,他尽量轻声问道:“第一次杀人?”见金石扭过头不说话,便安慰道:“没事,跟踪之人身上没带武器,不像大齐王的人。” 金石点点头,欲言又止,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你说射下来是什么意思?”他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又在树上?” “她是个会飞的女人。” “会飞?别开玩笑了,只听说妖会飞,没见过人会飞。”金石严重怀疑,将自己这趟差旅的奇闻讲给朋友听,他们会当成笑话。 芜央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可能是她身上的翅膀起的作用。” “人工制作的工具翅膀?”见芜央点头,金石思忖半晌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听说过蚩国的奇肱族吗?” 芜央不知道金石为什么提起里茶楼说书段子里的内容,刚才跑步累得气还没喘匀,正好歇一歇,随口应道:“奇肱族长着三只眼,一只胳膊,不过是些哄骗小孩的传说。” 金石笑着点头,讲起自己的经历:“我曾经去过城郊梁村的一处农庄,在庄主的书房中,我见到一个奇怪的金属手臂。据庄主说,是一个矮小的奇肱族人卖给他的。我记得那手臂有半人高,分三节,每节之间有精细零件连接,可以活动,最上面那节像是螃蟹钳子。金属手臂锈得厉害,似乎一动就会损坏。” “你说的,不就是坤建司用来盖房子的吊装器械吗?”芜央不屑地说。 “不一样,坤建司做不出那么小巧的,手臂上的精细零件,我也从未见过。卖他东西的奇肱人说,金属手臂是可以固定在肩膀上,通过单手操控来拿取高处的物件。庄主没有给我演示,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他在逗你玩。”只为拿个高处的物件,就制作金属手臂,一听就是酒后随性的瞎编。 “你听我说完。后来我看过一本奇闻怪志,上面说奇肱族会在额头上,佩戴一种放大视野的水晶片,在加上他们背的金属手臂,远远看起来不就是一只手和三只眼吗?也许茶馆的说书先生没有骗人,只是夸张而已。” “你就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蚩国一直封闭锁国,没人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不过,这和女飞人有什么关系?” 金石继续说道:“那本书还提到奇肱族能制作一种垂直起降的飞行器,也许就是女飞人背的翅膀。” “你是说这女人是奇肱族人?”刚说完,芜央就后悔,觉得自己嘴里出来的话有些可笑,不知是不是和金石待时间长了,脑子也变得愚钝。 “不知道。你提起飞人,我就想到这件事,万一有什么关联。” 有个屁关联,芜央冷哼一声,吩咐道:“别瞎扯淡了,告诉队伍加快脚步,尽快赶往青丘山。” 他们顺着一条泥泞小路,下坡来到大路,看路两侧的凹陷,应该是经常跑马车的。既然有飞人跟在后面,走大路反倒更安全。两侧绿草如茵,芦苇般的白色花朵探出草丛,成片的聚在一起。一些天然的层状岩石堆叠,形成一根根石柱,零星地分布在道路两侧。估计这高度够女飞人借力飞行,还真是甩不掉她,芜央啐了一口,可转念一想这里至少比树林中视线要好。 顺着大路走了半天,没遇到一个从青丘山方向来的路人。芜央不免心中纳闷,记忆中这条路确实是去苍龙镇的,即使现在是农忙时节,也应该有零星的路人。他回头望去,一抹绿色正巧从远处的石柱间划过,看来她不在乎被人发现。 芜央再次催促众人,希望尽快赶到苍龙镇。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到达青丘山绵延起伏的群山脚下,芜央对金石说:“这座山后就是青丘山,去和他们告别吧。” 眼前的山峰,虽然高大险峻,但是和后面的青丘山主峰比起来,就像是蹲在大门前的哈巴狗。放眼看去,青丘山主峰仿佛一片庞大的陆地,直接从地面兀然升起,也不知是哪位巨人为登天而搬来的垫脚石。 想到以后小倩就生活在那里,金石怅然若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他将全部的随身物品赠与小倩,包括靴子里那把镶金匕首。小倩则把钱还给金石,表示自己用不上。金石抱着小倩泪眼婆娑,久久不肯松手,所有人都尴尬地等在原地,最后还是芜央出手拉开金石。 芜央告诉小倩沿着右边的小路一直走,绕过眼前的山峰后,找到河谷。之后,顺着河谷上山,在半山有一片湖,足够养活她的族人。湖东侧有一片阔叶林,林中有一处不起眼的高地,从下往上看似乎什么没有,四周陡峭,需要借助攀爬工具到达,上面有许多修建好的木屋,他们可以安全藏身。 最后,芜央嘱咐此去山路崎岖,最快也要一天时间,路上小心。以后如果有困难可以去苍龙镇找谷木其,就说芜央让她来的。 小倩带着族人齐声谢过后,看了金石最后一眼,冰冷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默默地转身离去。而金石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小倩尾巴摇摆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 “可以看个够,正好等等身后的女飞人。”芜央调转马头,向后凝视。 金石目送小倩消失不见,才问道:“等她?” “我怕女飞人走错路,确保她跟着我们。”芜央指着前方,金石瞬间明白。他也随之望去,远远地,那双绿色翅膀陡然出现,翩然地落在一处石柱上静候。 “走吧!”芜央大喝一声驾,和金石二人沿着大路策马狂飙,妄图甩掉身后的尾巴。 快到苍龙镇时,天色已黑,芜央不得不放慢速度,跟在金石身旁。他们身侧的河谷平原幅员辽阔,土质肥沃,苍龙镇因此成为大华国供给粮食的重要地区之一。金石睁着夜眼,见地里全是些大叶弯茎的作物,不像是谷物。 “地里种得什么?”金石随口闲聊。 “看不清。” 芜央回答完,金石才想起来夜盲症的事,转而问道:“你上次来苍龙镇做什么?” “还能干嘛,跑差事呗。不过,那趟差事很奇怪,护送一名贡生去苍龙镇当镇长。” “这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想必是被降职处分了吧。”金石感叹读书人的呕心沥血,朝堂的只言片语便可轻易消弭。 “怪就怪在这,降职处分为什么还要派人护送?” 是啊,金石颔首回问:“为什么派白泽府,而不是守备府护送?” “因为要顺路解决在苍龙镇偷淫妇女的白猿精。”然后,芜央得意地讲述,他和队友追着那群恶猿整整一晚,直追到那片阔叶林,经过恶斗,将近百只恶猿杀个干净的事情,“山上的木屋就是那群白猿精留下的。”他补充道。 “全杀了?”金石惊叹。 “白猿性劣,以绝后患。”不过,芜央也被一只装死的白猿偷袭,长枪刺入下腹,血流不止。幸好下山时,遇到赶来的谷木其和谷医生,得已及时救治。这些话,芜央没有向金石说出口。 奸淫妇女死有余辜,可灭族太过残忍,虽然这样想,金石却忍住没说,转而问:“那谷什么来着,岂不是知道木屋的位置?” “谷木其?他不知道。我是下山时遇到的他,也没提过木屋的事情。” “哦,”金石放心了,继续问:“谷木其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他说自己本来要调任艮农司的,这次奉恩师之命去苍龙镇搞耕种改革。” “耕种改革?” 芜央颔首,盯着金石说道:“他和你有点像,爱看书,絮叨个没完,把人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我絮叨吗?”金石皱眉问,“再说了,你那暴脾气,谁敢絮叨?” 芜央刚想瞪眼,转念一想,如果发脾气,岂不是让金石说中了,于是只冷哼一声。 初夏的夜晚,虫鸣稀疏,马蹄声听起来格外响亮,竟有些瘆人。金石继续找话,“给我讲讲谷木其的改革呗。” 芜央不说话。 “哎,讲讲呗。”金石知道他生气了,语气半央求半讨好。 “我记不住了。”芜央懒得理他,抬头看着繁密的星空。 “喏,给你这个。”金石扔过来一个苹果。 “哪里来的。”早就没了苹果的芜央,有些吃惊,见金石笑而不语,便毫不客气地啃起来。嘿,味道不错,那就给他讲讲吧。芜央略作思考,讲道:谷木其大概是将土地收归镇上统一管理,安排镇民统一劳动,每年按照价格调整所耕种的农作物,售卖后按照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方式分配。至于如何轮换耕种养地,如何计量考核等细节,他是一个字也没听不进去,只能记住这些。 “听起来蛮不错,我觉得他是个人才。” “夸夸其谈的读书人。”芜央不屑,暗自心想,改革这种事,触及利益太多,要用雷霆手段。 俩人闲聊至此,已跨过小河石桥,来到镇口的广场,连片的房屋被三条石子街道隔开,成扇形围着广场,村里有狗叫声传来,只是不见一个人影。 广场上,几辆破旧木制农车,歪斜的堆在一个石磨旁,地上似乎还有些不经意散落的稻谷。虽然月光明亮,但芜央离开火光依旧看不清楚。磨盘上,一片摇晃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看去,孤零零的老槐树上正吊着一个人。待金石高举火把靠近时,他才看清是满脸血污的谷木其。 谷木其双手被绑,衣服被抽打得破败不堪,他双眼紧闭貌似昏死,瘦弱的身体随风飘荡。 芜央砍断绳索,放下他,金石忙给他喂水。半晌,谷木其缓缓睁眼,见到眼前的芜央,哼唧着哭起来。 芜央扶着他靠树,拍着肩膀安慰:“别哭,告诉我,谁把你打成这样。” 谷木其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带着哭腔说:“芜大侠,救我啊。”接连而来地咳嗽,让他嘴里吐出一颗牙齿,结果又哼唧着哭起来。 哭声惹得芜央十分烦躁,可谷木其着实可怜,又只好生硬地拍拍他:“别急,慢慢说。” 金石赶紧递水,让他再喝点,谷木其磨蹭半天,才断断续续讲个大概。半年前,镇上来了四位姓段的兄弟传教,他们很快和原来村里的大户搅和在一起。他们利用传教的机会四处造谣,污蔑谷木其贪污粮款。谷木其的叔叔,谷医生气不过,找段家兄弟理论,结果被段老大当场打死。谷木其跑去报官,被段家兄弟抓了回来,还污蔑谷木其要找官兵镇压百姓。于是,镇民把谷木其吊在树上,连打了两天,幸好芜央来了,要不然,他怕是活不成了。 芜央还想再问,一阵杂乱脚步传来,有人大喊:“谷木其跑了,大家操家伙。” 芜央和金石赶忙搀扶谷木其上马,没走几步便被一群人围住。带头的黑大个问道:“你们是谁,干嘛放跑谷木其?” 有芜央在身旁,谷木其尖着嗓子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段家兄弟说什么都信,明天让你们吃屎才好呢。” “你贪污卖粮钱款,还要镇压我们,自然不能放过你。”躲在人群后的尖细声音喊道,顿时哄得人们举起锄头、铁锨等农具附和,“不能放走他。” 芜央举起右手,示意停下,提高嗓音道:“我是都城震陲司的官员,特来此查办此事,大家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假的,”那个声音反驳:“俺们根本没人报官,哪来的官?” 众人听完,齐声喊道:“对,假的。” 金石忙掏出文书,“有朝廷文书在此,谁敢造次。” 那个声音又说:“文书也是假的,把他们抓起来。” 众人听完,齐声喊道:“对,抓起来。” 这些人仿佛是群鸭子,只要那人带头,他们便跟着呱呱叫唤。芜央觉察到有些蹊跷,按理说,乡野之人光是听到都城来的官老爷,就会立刻乖顺恭敬,胆小的更是战战兢兢。 正想着,众人迫近,芜央急忙拦下弯弓搭箭的金石,先不说这事确实不归震陲司管,以他对金石的了解,金石也不会真的放箭。擒贼先擒王,抓住后面喊话的,才是上策。芜央试着活动左臂,要不是有伤,再多一倍人,他也能闯过去,把那人掀翻在地。 忽然,从老槐树上丢下两个东西,浓烈的烟雾瞬间在地上爆开,熏得人无法睁眼。芜央瞥见一抹绿色从树上飞下,正落在他身边。 是女飞人! “跟我走。”女飞人蹬翻两个扑上来的人,带着他们往外冲。冲出烟雾后,他们俩人一匹马,飞奔撤离。 他们顺着谷木其指的方向跑去,在一处水声四溅的瀑布处停了下来,光洁如镜的水帘将月光散射,周围亮堂堂一片。芜央发现马背上的谷木其已经晕厥,忙把他放下。接着,他立即抽出重剑。 “为什么跟踪我们。”芜央不等那女人转身,已经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女子看似轻描淡写地用手一推,重剑便不由自主地平移,好大的力气。 “刚救了你们,就这么谢我?”女子转过头,峨眉微蹙。 “谢…谢…”金石还未喘匀,已被眼前的绝世容颜所震撼。这女人即便放在美人堆里,也绝对与众不同。她清澈的碧绿杏眼、玲珑的微翘鼻尖、娇艳的丰润朱唇,并非世上独有的美艳,但她五官以精巧的比例、精确的距离,分布在一张曲线完美的脸蛋上,如鬼神雕琢的手笔,美得毫不真实。 更让人不可理喻的是,芜央刚才竟拿剑指着她,如果她此刻让金石从旁边的崖壁上跳下来,金石也心甘情愿。 芜央竖瞪着眼,表面波澜不惊,内心也卷起波澜。只是比起那张精美的面孔,芜央更中意她的一袭黄黑色秀发,这才是让人想花时间去触摸的东西。你会渴望自己就躺在这浓荫的花丛里,贪婪地嗅着甜腻花香,毫无抵抗地卸下防备,忘记种地,忘记打猎,忘记做生意,忘记本该做的一切。 倔强的理智让芜央把剑移了回去,可一对上那美眸,又忽地神智迷离,芜央摇头,将目光下移。 嚯,怪不得这么大力气,女人粗壮的大腿,撑得紧身裤膨胀欲裂,丝毫不逊于他芜央。如果穿上裙子遮挡,倒也十全十美,毕竟淡黄绿色的紧身连体衣,将她的上半身女性曲线完美展露。芜央注意到她的大腿根部、胳膊、腰部箍着黑色皮带,应该是用来固定背上的绿色翅膀。 面对两名男人搜刮似的眼神,她没有嫌弃的不自在,反倒迎上目光,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介绍下,我叫涂莉。” 金石满脸堆笑地双手捧住,“金石。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好细滑的皮肤,金石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涂莉也不恼,任由金石握着,淡淡地问:“你刚才还和那名鲵鱼姑娘生离死别,这么快就把她忘了?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留下她?” 金石一愣,虽然自己是真心喜欢小倩,结果却从未考虑要挽留她,这样看来,自己好像和那些逛‘妖窑’的人没有区别,只在肉体需要时才把她们当人。金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讪讪松了手。 “你到底是谁?”见对方无视,芜央略显尴尬地举着剑。 “我叫涂莉,已经说过了。”涂莉眨着大眼睛,歪着头露出天真的表情,哪个男人会舍得拒绝? “少装傻,我问的是身份?”芜央可不吃这套。 “你是奇肱族吗?”金石抢着问,见涂莉不解的表情,金石明白他问了句废话。 “我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杀了不该杀的人。”此话一出,惹得芜央的剑再次逼近,涂莉急忙摆手后躲,“哎,哎,别这么野蛮,等我把话说完。” 芜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说。 “我没有恶意,不是你们的敌人,也会替你们保密。不过,做为交换,你们要帮我个忙。” “什么忙?”芜央不喜欢被人威胁。 “回到都城再说。” 涂莉的回答让芜央十分烦躁,他不喜欢话说一半,也不喜欢别人遮遮掩掩,“只有死人不会泄密,我又何必让你抓着小辫子?”芜央眯着眼睛,面露凶光。 涂莉忽然大胆起来,忽闪着大眼睛,故作娇态地问:“你舍得杀我?” “呵。”芜央被气得冷笑,“看来你很少被拒绝,才会这么自信。”他可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金石。 涂莉见他如此不解风情,红着脸跺脚:“好,就你清高。反正大齐王的眼线已经知道你们去了竹协村,云林铁卫无故失踪,你们必然难逃嫌疑,到时候震陲司司空也保不住你们。” 大齐王的眼线?芜央心中暗想,云林铁卫确实厉害,但也不可能有白泽府‘休队’的伪师消息灵通,那件事除了眼前的女子,不可能再有人知道,怀疑又怎样,大齐王也不能没有证据就抓白泽府的人,这女人在吓唬我?“照你这么说,我们必死无疑,还不如先送你上路。”芜央反过来举剑欲砍地吓唬她。 金石忽地挡在涂莉身前,大喊:“不可。先问明白大齐王的事。” 昏迷的谷木其吓得一激灵惊醒,迷瞪着眼问:“这里头还有大齐王的事?” 糟了,把他给忘了,芜央忙蹲下问:“你说哪里头?” 谷木其揉着眼睛说:“镇里头啊!段家兄弟是大齐王的人?”还好他没听到,要不然真麻烦了。 涂莉蹲下来,拿出手帕给谷木其擦拭眼部的血污。当谷木其看清眼前之人时,忙拉着芜央的衣角问:“哎呦,芜大侠,我是不是死了,面前怎么有个仙女?你能不能看见,就在这,你看,她还冲我笑呢。” 涂莉被逗得噗呲一笑,播撒出一阵无法抵挡的魅力。芜央心意摇晃,倔强地扭头,反手给了谷木其一巴掌,惨叫声瞬间让人清醒。“你活着呢!” “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涂莉轻推芜央,嗔笑道。她从兜里拿出一粒糖块给谷木其送进嘴里,“吃了吧,补充力气。”然后,她边清理谷木其的脸,边对芜央说,“放心,如果东窗事发,我有办法解你们困境,只是别忘记和我的约定。” 芜央不说话。 “你也是读书人,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有辱斯文。”金石竟然觍着脸提醒谷木其。 谷木其有气无力地哀怨着:“这位哥,我知道非礼勿视,可控制不住眼睛呀!” “往她腿上瞅。”对于自己冷不丁的嘴欠,芜央也很吃惊,可能自己并不觉得她是威胁。 “滚!”涂莉甩他一个白眼,气氛瞬间融洽。 在这之前,金石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涂莉的脸,经芜央提醒,才把目光挪下去。嘿,这腿上的腱子肉!他本来幻想着趁机强吻涂莉,现在明白自己那样会被踢残废。 芜央不再纠结涂莉,转而问谷木其镇上的情况,毕竟这事现在更重要。 这次,谷木其补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回到镇上的第一年便实施耕种改革,镇里的大户听说收地自然是极力反对,迫于谷木其是官府任命,又不得不从。由于集中耕种,减少了成本,提高了效率,当年的收成非常不错,粮食在都城卖了好价钱。可问题出在分配上,大部分努力干活的镇民是满意的,只有贡献土地多的大户和劳作偷懒的少数人不满意,聚众闹事。谷木其用身份压住了大户,又做了偷懒落后人的思想工作,勉强平息了事端。之后,便是段家兄弟来镇上传九凤教。 九凤教?还真是大齐王!这是走了什么霉运?芜央心里咒骂。九凤教是一支兴起于云京的教派,这几年发展迅猛,教众甚多,各地方对九凤教排挤其他教派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有甚者,官员带头集体入教。 “刚才在后面喊话,鼓动众人的就是段家兄弟?”芜央问。 “是段老三,平时讲经布道都是他。”谷木其点头。 “人群亢奋异常,对段老三言听计从,不像是普通教众,这段老三有什么特殊本事吗?” 谷木其略作思考答道:“段老三自称是九凤大神的使者,每天晚上在山神庙讲经布道。我去过一次,没听出什么特别之处。他先盛赞九凤教教主怎么光明伟大,做了哪些善事,施展了哪些神迹;接着宣扬九凤教教众信仰坚定,生活幸福美满;最后抨击其它教派如何虚假堕落。” 其他教派也是这个套路,芜央追问:“再没有其他的?比如奇怪的法器之类?” “我在都城时也接触过九凤教,没什么两样。”谷木其十分确定,不过最近镇民的反应确实诡异,“说来也奇怪,苍龙镇原来只信青丘山山神,自从段老三开始讲经,现在大部分镇民都皈依了九凤教,每天晚上都去山神庙听经,那些破事翻来覆去,镇民们反倒越听越上瘾。” 听到此,涂莉插嘴道:“上瘾?现场有没有什么特殊气味?” 经此提醒,谷木其忽然想起什么,回忆道:“现场燃有闻香,像是炒黄豆味的香气,还夹杂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形容。 “腥味。”涂莉说。 “哦,对,就是腥味。” 芜央来了兴致,问涂莉:“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光知道那味道是什么东西,我还知道段家兄弟是什么东西?”涂莉扬起嘴角,一副调皮模样。 “他们是什么妖怪?”芜央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6章 月下少女 “谁说他们是妖怪了,你可别瞎猜啊。再说了,人家又没伤人。”涂莉一口否定。 “没伤人?谷医生就是被段老大打死的。”芜央指着谷木其,心里已经认定段家兄弟是妖了。 “怎么回事?”涂莉看起来十分诧异。 谷木其这才继续说下去。原来,第一年收获谷物后,谷木其利用季节差,休耕轮作豆类,晚春收割,也是小有收成,又恰逢豆类价格暴涨,赚了不少的钱。段家兄弟却在讲经堂上散播谷木其贪污的谣言,镇上的大户更是趁机煽风点火,带人闹事。他叔叔谷医生气不过,上门和段家兄弟理论,却被段老大打死。 “听到没?”芜央反问。 “我不相信他们会如此凶残,”涂莉一只手搭上谷木其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问:“和我说说,段老大是怎么打死谷医生的?” “这…” “读圣贤书的人,可要实话实说哦。”见谷木其犹豫,涂莉嘟着嘴补充道。 谷木其嘟囔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口气说道:“哎,…怎么说呢,也是,也不是…叔叔确实被段老大推倒身亡的。只不过,在那之前叔叔已经病了很久,他自己也说过身子挺不了几天了。段老大也没下死手,叔叔的死算是个意外。就算是那样,你看看我,差点被他们打死。” 涂莉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没放信鸽求援?” “放了,我给州府和都城都送了信鸽,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回信。” 要么信鸽被半路截杀,要么是有人处理掉了收到的信件,不管怎样,有人不希望苍龙镇的事情传出去,芜央心想,如此手眼通天,不是大齐王还能是谁? 涂莉拍拍他,安慰道:“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她回头看向芜央似有所思。 “要怎样才肯说?”芜央问。 “你先承诺帮我。” “那要看…” 没等芜央说完,金石凑过来,甩了甩马尾辫,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芜央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就我们身上,造反你也帮?见了女人就迷糊,早晚死女人手里。不过也好,金石答应的,自己可没接话,先蒙混过去,听她怎么说。 “你呢?”涂莉完全不理金石,只等芜央点头。 这娘们精得很。没办法,芜央只好勉强地嗯了一声,见涂莉还不满意,只得又点点头。 涂莉这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味道来自鬼草闻香。” “迷人心智的鬼草闻香?朝廷不是早就明令禁止了吗?”金石曾在酒桌上听闻,十多年前,鬼草闻香在各类教派里红极一时,僧侣和祭司们都认为使用鬼草闻香,可以深度冥想,从而获得神谕。可是后来,随着长期吸入鬼草闻香而变得疯癫的人越来越多,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最后被官府列为一等禁品。 “禁止归禁止,牛首山还有很多野生的,制作成闻香也不复杂。”涂莉说。 “如果是鬼草闻香,刚才那些人的状态就说得通了。可是,段老三不也在讲经现场吗,他难道不怕鬼草闻香?”芜央转头问谷木其。 谷木其也纳闷:“是啊,那味道隔条街都能闻到。” 涂莉问谷木其:“段家兄弟是不是留着络腮胡子?” “是啊,那胡子密得,都看不见脖子。唉,你怎么知道?”谷木其惊讶的反问。 “这就对了,他们是朏朏怪。”涂莉给出了答案。 “朏朏怪?”三个男人一起发出疑问。 “白泽府不知道朏朏怪?”涂莉反问芜央,见他憋着嘴不理会,就继续说:“他们生活在霍山,是类似山猫的大型野兽,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脖颈上长了一圈厚实的长毛。霍山在牛首山的北面,地势偏僻鲜有人知,山上生长一种小型的鬼草。朏朏是食草动物,食量巨大,地面的草经常是一股脑得吃进肚里,自然也包括鬼草。” “很多动物吃奇花异草,却不受其毒性影响,想来这朏朏也是如此。”芜央推测。 “白泽府还是知道些东西哈。”涂莉逗逗芜央,继续问:“段家兄弟今年是不是让村民统一种的西瓜?” “真神了,你怎么知道?”谷木其拍手称赞。 “我看见镇子外的农田里都是西瓜苗。” 面对三个男人的沉默,涂莉反倒咯咯笑起来。笑声停止后,脸色立转骂道:“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为了贪嘴竟敢毒害百姓。” 金石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搞这些,是为了吃西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常理,“去集市上买西瓜不行吗?” 涂莉摇摇头,为他解答:“你有所不知,朏朏怪在一些特殊生理时期,他们的食量会变得巨大,尤其最钟爱的西瓜,一天能吃上百个。” “我的乖乖,这玩意是饕餮转世吧?”金石惊叹道。 听到此话,芜央的表情瞬间凝固,不过天黑并没人注意。 涂莉知道金石是开玩笑,没理会,继续说:“朏朏怪生性良善,又向来胆小,极少下山和人接触。这段家兄弟如此反常,倒也奇怪。” “这几年怪事还少吗?”芜央指着天上的奉召星。 “话虽如此,也不能一概而论。”涂莉说。 闲在一旁的谷木其,哀求道:“芜大侠,你可得救救大伙,再这么下去镇上的人怕是都要变成傻子了。” 管肯定是要管的,毕竟谷医生有恩于他,再说斩杀作祟的妖怪,也是白泽府的职责。不知这朏朏怪有什么本事,芜央下意识地看向左臂。 “左臂的断骨还没接吧,不如让我试试?”涂莉自告奋勇。 “你会接骨?”既然谷医生不在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那就来吧。” “把他上衣脱了。”涂莉吩咐金石,从包里搬出各种工具,一字排开。各色药瓶、医用布、奇怪的尖嘴工具,还有十多把小刀。 看架势,芜央知道左臂有救了。 金石一边帮芜央脱上衣,一边夸涂莉人美手巧。涂莉没接话,反倒是盯着芜央布满伤口的黝黑胸膛。 “我也有。”金石一把掀开上衣,露出八块腹肌。 涂莉白了金石一眼:“幼不幼稚?嗯,也不错,快盖上,来帮忙。”她从包里拿出一块料子极薄的布,叮嘱金石把底部四角固定好,她把布的顶部四角吊在树枝上,形成一个相对的封闭空间。接着,她拿出一瓶药物喷洒在空间里,然后涂在手上,最后仔细地涂抹在芜央左臂上。 金石酸溜溜地说:“早知道,我也断个胳膊。” “别贫了,把这个打开照着。”涂莉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圆筒递给金石。 金石接过来,见竹筒一头封死,便打开另一头的盖子,一束亮绿光立刻射出来。 真是个好东西,芜央和金石一同赞许。 涂莉递给芜央一粒药丸。芜央在绿光下瞧见,竟是巴蛇丸。她怎么会有震陲司的秘药? 涂莉见他震惊,解释道:“不是正宗的巴蛇丸,成分不足,药效差很多。将就着用,反正你也不怕疼。”她拿起刀,毫不犹豫的切割起来。 芜央皱着眉头,心中腹诽,那也该等药效起作用啊,不然吃它干嘛。 接骨过程很快,涂莉双手舞动,飞速拿起各类器具精准操作,如抽丝剥茧一般。擦血的金石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缝合时,涂莉握针的手突然停住,仿佛在观察什么。 “怎么了?”金石好奇地探过头来。 “哦,没怎么。”涂莉继续缝合,做好收尾。趁人不注意,她用手指沾了几滴芜央伤口渗出的血,假装回身找东西,将血滴进了装有透明液体的小瓶中。 芜央看着紧密规整的针口,愈加疑惑涂莉的身份。 “不谢谢我?”涂莉擦拭额头的汗珠,金石则讨好地为她扇风。 “谢谢呗。”一句简单的话,从芜央嘴里出来,既腼腆又生硬。 “一会药效没了,就该疼了。这几天不要乱动。”涂莉还用原来的竹板固定芜央左臂。 “他没事,之前在玉竹林还断了根肋骨呢,现在已经长好了。”金石见她始终关注芜央,打着哈哈说道。 涂莉一脸惊诧,立刻要用手去摸。 “哎,没事。”芜央一把推开,费力地穿起衣服。如果不是医治,他反感和别人的身体接触,即便是女人。 见芜央如此排斥,涂莉也不强求,她拿出一个红色瓶子,打算换种方式达到目的。“我给你处理下身上的烧伤。” “你怪幸苦的,这点小活,还是我来吧。”金石一把抢过去,他可不想眼睁睁地让这样暧昧之举发生。打开盖子,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手一蘸黏黏糊糊,竟如此恶心?可他话都说了,只好硬着头皮涂抹。 芜央本想挥手拒绝,却被涂莉伸手拦住。 趁着此时,涂莉问芜央:“苍龙镇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不能放过他们。” “朏朏天性善良,他们这么做必有蹊跷。如果你能放他们一马,我倒是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帮忙。你要知道,这朏朏怪发起狂来,战力不比鲵鱼后主差。” 芜央一怔,这女人知道后主,说明她当时也在竹协村。“既然谷医生的死是误伤,也没有害人命,如果他们悔改,我倒是可以考虑。”关于战斗,芜央向来谨慎,如果涂莉有办法,又何必冒险。“你是不是该征求下他的意见?”芜央指着谷木其。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谷木其叹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他们不再祸害百姓,我挨打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涂莉微微一笑,向三人讲了她的方法。 “这么简单?”金石听完后,惊讶地问。 “投其所好而已。”涂莉淡淡一笑。 “既然这样,先歇一会,等讲经散场再说。”芜央觉得没问题,侧身躺下,闭眼秒睡。 “你做噩梦了?”悠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手温柔地贴上他的额头。是白台姐姐,芜央抓住她的手,想要贴在脸颊上。 “哎呦,好烫!”是涂莉的声音,他又做怪梦了。没等他说话,从水潭取水的金石,已经给他浇个透心凉。一片蒸气升起,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四人偷偷摸到山神庙门口。山神庙本来是个小院,段老三开始讲经后,扩建了院墙,他们躲藏的北侧足有五十步长度,红砖院墙,被砌成一人高。芜央一跳,扒上墙头,偷眼看去,院内灯火通明,十多个教民手持刀斧,站岗放哨。段家兄弟传九凤教,却住在青丘山山神庙里,也不避讳,有时候妖反而不像人那般受惯性思维束缚。 芜央向大门口的谷木其挥手示意行动。为了说服这书呆子,费了老大劲,到头来也没用,谷木其干脆承认自己胆小。还是涂莉变着法地夸奖,让这书呆子积攒起为数不多的勇气,站在庙门口。 只见谷木其一脚踹开院门,用近乎破音的嗓子骂道:“段老大,你个狗杂种,给我滚出来。”惹得涂莉噗呲一声笑,不用说,肯定是芜央教的。 院里的教民闻声冲来,吓得谷木其愣在原地。金石连连提醒,他才回过味,连滚带爬地上马,飞奔而去,后面跟着一群喊打喊杀的教民。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闻声走出屋子,他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又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 明月当空,四下寂静,该涂莉登场。她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绿色裙子,翩然跃上墙头,顺着墙头踱猫步来到房门斜侧。她回头找好角度,留下身体侧影,解开发箍,泼开披肩长发,对着月亮幽幽唱起: 豆蔻年华埋一粒青瓜 分旭日朝霞静待开花 徐徐风来织一房心麻 一素青纱随相思留下 …… 天籁之音瞬间让一切寂然,轻柔摩梭之声,如夜莺在影影绰绰的花丛下啾鸣。清风拂来,长发飘摇、裙摆翻飞,亦如歌声撩动心弦。 摄人心魄的力量,让芜央感觉如酒醉般微醺,不得已堵住耳朵,不再听下去。之前她说朏朏怪痴迷月下少女的歌声,他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此言非虚。因为段家四兄弟已经逐个走出房门,并排站好,脸上挂着痴傻表情,随着涂莉的歌声和身姿,陶醉地摇摆。 当然,变成那样的还有金石,他嘴角垂涎欲滴,芜央怎么摇他也只是傻笑,不得已赏了他一耳光。 “后劲真大。”金石捂着嘴嘟囔,不知道是指歌声还是耳光。 “该我们了。” 芜央和金石翻过墙头,蹑手蹑脚地绕到段家四兄弟身后,一人一棒把他们全部放倒。 芜央挨个捆好后,拿出两个禁妖箍,给其中俩人带上。禁妖箍是震陲司的锁妖工具,一种金属脖圈,里圈朝内镶尖刺,只要妖怪变大现原形,必刺穿脖颈。可惜的是,芜央随身只有两个,不过涂莉说了,朏朏最重亲情,其他两个绝不敢乱动。 段家兄弟醒来时,谷木其正好带着教民绕一圈回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跨进院门,一头扑倒在地,骑的马匹也不知去向。 身后的教众累得弯了腰,拄着膝盖骂道:“小崽子,还挺能跑,看我不弄死你。” 谷木其挣扎着伸出一只手,“芜大侠,快救我。” 芜央把剑架在看起来年纪最小的段家兄弟脖颈上,对其余三兄弟喝到:“让他们退出去。” 段老大赶忙喊道:“别动俺弟弟。你们快退出去,把院门关上。” 待教民退出去,谷木其才如释重负地翻过身,贪婪地大口呼吸。 “朏朏天性淳朴善良,你们为何祸害村民?”涂莉问段老大。 “你咋知道俺们是朏朏怪?” 见段老大一脸疑惑,涂莉指着他的络腮胡,“人类哪有你们这种夸张的胡子,连脖子都遮盖住了。” “大哥,俺就和你说这胡子太明显,应该剃掉,你偏不信,非说有男子汉气概。这下好了,被人暗算了。”他身旁的兄弟抱怨。 “老二,别说没用的,世上没有后悔药。听了这位姑娘的绝世歌声,死了也值。俺就是瞧不起背后下手的懦夫。” 芜央冷笑一声,指着金石的弓箭。金石会意,摘下弓,搭箭即出,嗖一下扎入十步开外的石柱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段家兄弟目瞪口呆。 “这位姑娘有心放你们一马,才出此下策。要是依我性子,赏你们每人一个透心凉。一会,她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我可没她那般好心肠。”说着,芜央把剑往段老四的脖子根一靠,吓得段老大连连答应。 “你们为什么祸害百姓?”涂莉语气缓和许多。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俺们只图贪吃地里的西瓜,没有伤害百姓。”段老大一脸委屈。 “还敢抵赖,你们讲经时用的鬼草闻香,就是祸害百姓。”涂莉厉声质问。 “鬼草闻香是让他们听话种西瓜,怎么成祸害了?” “长期吸入鬼草闻香,会使人致幻,精神失常,你不知道吗?”金石插嘴反问。 “啊?不知道啊!”段家兄弟一起将头摇成拨浪鼓,如此统一,不像是事先串通。 段老大见涂莉不信,急忙解释道:“教俺们制作鬼草闻香的人,只说鬼草让人听话,没说鬼草害人。再说了,俺们从小就吃鬼草,也不见有啥问题。” “有些鸟还能吃蟾蜍呢,你能吃吗?一样的道理,你不怕鬼草,人可不行。”涂莉忙追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说自己是九凤教的长老,来传教的。” “这九凤教长老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们不经常接触人类,在我看来你们人类长得都一样。不过,那个人也是光头。”段老大向芜央扬了扬下巴,想了想又说:“要说特别的,就是他穿的衣服。他刚上山时,老二和他打过一架,抓破了他的道袍,露出了里面的银色护甲。要知道,俺们朏朏的爪子是能开山挖洞的,却只在银甲上面留下一道划痕。俺见情况不妙,立马叫住了老二,所以印象特别深。” 云林铁卫!涂莉回过头,见芜央神色凝重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让人打他?”涂莉指着躺在地上的谷木其,他还在努力地喘气。 “俺失手推死了他叔叔,怕他报复。还有俺弄不明白,为啥他不着鬼草闻香的道儿?有点怕他。” “你放屁,”听到这,谷木其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段老大骂:“你个狗东西,我差点被你们打死,你怕我?骗鬼呢!” “真的,俺三弟说了,读书人学识广,心眼多,肯定知道我们的把戏。”段老大急于争辩,要不是双手被捆,估计会拍胸脯发誓。 “好了好了,我且问你,如果放了你们,能不能发誓不再用鬼草闻香,并且让镇民听谷木其的,还他一个清白。” “那玩意害人,我们肯定不用了。”段老大瞪着眼睛,一脸憨态地挺起胸脯,又示意其他三人赶紧答应。 涂莉见状,动手去解绳子,却被芜央一把拦住,“等等,人被捆着时说的话并不可信。” 涂莉眉头微蹙,“我们之前说好的。” 芜央点点头,“我知道,只是狗改不了吃屎。永远不要相信天性,要信本能。”见涂莉要争辩,他抬手示意要把话说完,“我问你们,霍山上有没有酸枣树?” “有啊,老四最喜欢吃。” “嗯,下次记得把枣核吐出来。还有一种荣草,叶子像柳叶,根茎像鸡蛋,附近山上有吧?” “平时都是一股脑塞进嘴里,没仔细看。” “肯定有,回去好好找。多收集些,和酸枣核一起送到他家。”芜央指着金石问,“这两味药材药铺收吧?” “当然收,酸枣仁和荣草根都是高价药材。你们如果能采集,定期送到都城商贸区的金风药铺分店,找薛叔,就说金石让送来的,他会给你们个好价钱。”金石明白了芜央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芜央把剑从段老四的脖子上挪到了旁边人的脖子上,“你是段老三吧?” 那人眯缝着小眼,抿着嘴,阴沉着脸点头回应。 “你可是一句话没有说呢,我需要你单独表个态。”芜央眼珠一瞪,喝到:“说。”。 “大侠饶命,我天生内向,不爱说话,大侠的教诲定记心头。” 内向还能传教?分明是个软蛋。芜央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着段老三的眼睛,收了剑。 涂莉立马给段家兄弟松绑,板着脸对段老大说:“你看,凭双手劳动卖药材,也能有钱买西瓜,千万别再祸害百姓了,再有下次可饶不了你们。去把镇民叫来,让他们今后都听谷木其安排。” 段家兄弟千恩万谢,自然立马照办。 第二天,段家兄弟走时,涂莉拿出一张折好的纸,塞给了段老大,并嘱咐几句,才让他们离开。 “你给他们什么东西?”金石问。 “哼!”涂莉一翻白眼,嫌弃他多管闲事。 芜央也好奇,不过没问。他转过头问金石:“谷木其出具的文书收好了吗?” 金石拍了拍胸脯,表示放在身上。 芜央对谷木其说:“我们也走了,你今后多加小心。找几个可靠的人帮你,改革这种事孤掌难鸣的。” “你们不住几天再走吗?镇民们受鬼草影响,状态还很亢奋,我怕应付不了。” “这个给你。”涂莉又掏出一张折好的纸,见谷木其疑惑,“上面是段老三写的是九凤教教义,凭你的才学,讲经布道不是难事。镇民受毒害颇深,一时半会无法转变,你还是依照段老三的惯例讲经。待鬼草闻香的副作用慢慢消退后,镇民会恢复理智。到时候,你再停止讲经,传授他们一些明理教化,开启民智。” 谷木其听罢千恩万谢,与三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谢谢你的苹果和钱。”芜央指着腰间的袋子。 “你怎么还要他的钱?人家不是已经送了一匹马吗?”金石看着芜央腰上圆鼓鼓的袋子,简直不敢相信。 “那马是他送涂莉的,我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再说了,他没成家,要钱没用。” 金石从未问过芜央是否成家,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芜央之前那身衣服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唉,对了,芜央身上的新衣服还是谷木其送的,这家伙也太贪了。 走远时,金石问涂莉:“你就不担心谷木其利用九凤教继续操控镇民?” “他天性不是那样。”芜央冒出一句。 “昨天,可是你说的不相信天性,只相信本能,今天怎么又改口了?”涂莉打趣道。 “听见没,我说你总是前后矛盾,还嘴硬,被莉莉发现了吧?” “谁让你叫莉莉了?”涂莉一白眼。 “莉莉叫着亲切。” “跟你不熟。” 金石尴尬憨笑。 沉默片刻,芜央又冒出来一句:“我不是相信天性,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呸!吹牛!”金石和涂莉一起表示不屑。 “以我的眼光看,你俩天性就不错。” 又是一阵沉默,涂莉噗呲一笑,她捂着肚子,越笑越厉害,简直是花枝乱颤。 芜央的黑脸膛微微发红,不知道这女人发什么疯,金石则被迷得呵呵傻笑。 其实,谷木其今后会怎么做,芜央并不确定。也许利用九凤教继续控制镇民,完成他所谓的耕种改革。镇民的幸福,是不是谷木其的心志所向?在苍龙镇这种权力真空的边远地区,没有监督制度,一切都靠人治,百姓只能寄希望于谷木其这位青天老爷,如何倾斜心中的天平。 芜央看见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茂密枝叶,闪耀在涂莉和金石的灿烂笑容上,心中不禁畅然,接下来回都城应该是一帆风顺。 第7章 杀人妖 杞县是从青丘山回都城的必经之处。 这日下午,行至分岔路口,一阵急雨袭来,三人下了马躲进路口凉亭。 正巧,一伙商队从杞县方向缓缓而来,众人穿黑衣骑马,冒雨护送十辆马车。虽然每辆车均由四匹骡马拉拽,但马匹行进仍旧费力,遇到泥泞处,护卫们还要下马帮忙推车。 “这是拉了什么重物?”金石见货物全部由防水布覆盖,好奇地自言自语。 芜央摇头,却也心生疑团,他注意到护卫的佩刀,都是衙门里的制式长刀,商人哪里来的官府用刀。 见他们往右边岔路而去,金石问:“那条路通向哪里?” “云京。”芜央回答。 商队刚过,雨便停了,太阳还躲在云层后,空气清新而凉爽,三人继续赶路。 越靠近杞县,光秃秃的山包越多,刚被砍伐的树林,露出成片的树干断截面,远远看去宛如被拔了毛的鸡皮。 遥见县城时,已是日落西山,方圆百里之内杂草丛生,不见一颗树木,夕阳将草地铺染成金黄,在芜央看来有种熟悉的荒凉。一根巨大烟囱,孤零零地竖在城里,就像祭祀用的粢食上插了一根筷子。风雨已停,县城上空的浓烟肉眼可见,仿佛城内燃起了大火。 到达城下时,已是夜晚。灰砖城墙高大结实,城门坚固紧闭。芜央心中纳闷,怎么最近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夜晚。他从门洞给守卫递上腰牌和文书,片刻后,随着门轴的吱嘎作响,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城门缓缓张开大嘴,将三人一口吞入城中黑暗。 “没想到白泽府的腰牌如此好用,可以夜间入城。”金石对白泽府更添几分期许。父亲争取让他进白泽府的事情,母亲并不同意。母亲向来没主见,遇事就慌,但在这件事上态度却十分强硬,生怕儿子吃苦。金石的弓箭本事是自己偷学的,平时用不上,只有在出城打猎时出出风头。 “守备府和白泽府同属于震陲司,顶多算内部行方便。”对此,芜央早就习以为常。 “我和守备府的朋友出城狩猎晚归,他们的腰牌可不能夜晚入城。”白泽府归震陲司大司空直接领导,很多事情享有特权。如果自己能进白泽府,一定会让母亲和朋友们刮目相看。这趟差事的历练,让金石有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问:“我这种水平的,怎样才能进白泽府?” 芜央见他神色严肃,打消欲嘲讽的念头,解释道:“首先要立大功一件,才能获得试炼的资格。” “多大的功劳?” “竹协村和苍龙镇的事肯定不算。”后主是芜央解决的,朏朏怪是涂莉智取的,即便把金石加进去,改编后上报,‘休队’的伪师们查验时,总能弄清原委,到时候更麻烦。当然,云林铁卫的事确实是金石所为,可那事压根不能提。 “你立的什么功,怎么进的白泽府?”金石追问。 “先去驿馆吧,以后再说。”芜央强势地拦住话头,懒得讲自己的故事。 芜央本不想入城,嫌麻烦,从小就露宿街头,反正睡哪都一样。云林铁卫的事情搅得他心神不宁,直觉让他抓紧时间赶路,回都城再拖下去会别生枝节。但是,金石和涂莉坚决不同意,之前路过两个客栈都没停留,他们需要休息,需要洗澡。芜央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确实难闻,就也同意了,但是必须住驿馆,因为免费。 “怎么这么脏?”涂莉突然问。 芜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杞县。抬眼看去,密集歪斜的房屋,在夜色中投下参差不齐的剪影,就像酒鬼的满口烂牙。借着月光,隐约看清屋顶和墙壁,甚至是枝叶稀少的树木上,都裹着一层粘腻灰尘,连街边窗户映出的灯光也比别处黯淡不少。 “杞县盛产铁矿,是为都城供给铁锭的重要地区之一。到处脏兮兮,应该是冶炼污染所致。”金石抢着回答。 有金石在,自己可以少说很多废话。芜央也是第一次进城,上一次去青丘山,疾驰而过,并未停留。 城中不但有座巨大烟囱的炼铁厂,还有挂着各式招牌的炼铁作坊,透过作坊院门,清晰可见尚未熄灭的炉火,让这座县城比别处更显闷热。 到达驿馆后,值班小吏验了文书和腰牌,给他们分了楼上三间房。金石活动酸疼的胳膊和小吏搭话。“唉,小哥,有没有当差的无事,帮我们烧些热水洗澡。” 身材富态的小吏讥笑反问:“你当这是客栈吗?” 金石抱歉笑答:“我倒是想住客栈,黑脸那位哥非要省钱。你看,这样行不行?”说着,他掏出银两递了过去。 小吏拿眼一瞟,真不少,顿时放下手中玩意,笑着打哈哈道:“这是干嘛?嗨,你早说不就完了。出门在外不容易,等着哈,这就给你安排。” 回到城里的日子就是好,不像之前有钱花不出去。 来给金石的送水的是两个兔精兄弟,应该是驿馆的奴仆。俩人身材精瘦,戴着长帽子,遮住耳朵,不爱说话,点头哈腰只是干活。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将浴桶装满。金石将脏衣服交给他俩,给了打赏后,见他俩欲往芜央的房间去。 “哎,回来。”他喊道,“再给两份赏钱,旁边两个房间也算我的。” “谢谢官爷。”两个兔精鞠躬称谢。 金石回房,在铁制的浴盆中洗完澡,美美地躺在床上。驿馆提供的被子灰不溜丢,有股没晒干的发霉味,但总比荒郊野外好太多。金石看着竹条编织的棚顶,恍惚间想起竹协村,想起小晴,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从挖坑到埋葬,他始终没敢看那两具尸体的脸,事后却忍不住努力回忆他们的样貌。当无头的模糊尸体无端出现在梦中,他吓得惊坐而起,一度怀疑杀人事情的真实性。难不成是幻觉?不可能!那两支带血的箭矢,是他亲手折断丢进河里的。 更让金石不解的是,他现在心中已无恐惧,还有一丝兴奋。一想到自己杀了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快感,是父亲为他创造的按部就班生活中,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真实的掌控感。金石有种想要倾述的冲动,他想在朋友的酒桌上,漫不经心讲出此事。如果他们不信,他就去把尸体重新挖出来,割下头来,拍在酒桌上给他们看,保证让他们震惊得张大嘴巴。 金石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仿佛刚才都忘了呼吸。嗨,胡思乱想什么呢!这要说出去就死定了。千万管住嘴,尤其对女人,芜央警告过他的。 女人?不知道隔壁的涂莉是不是在洗澡。 夜深了,群星闭目。一个黑影翻过院墙,直奔杞县苏家大小姐的闺房。黑衣人溜着墙根,轻巧地打开木窗,翻钻入内,屋内的灯光随之熄灭。 “你怎么找到我的?”黑暗中女子幽怨地问道。 “这不重要,我只在乎你心里怎么想?”男子回答。 “想有什么用?父亲不会同意的。” “你跟我走吧,事情瞒不住的。” “去哪里?如果离开这个家,我算什么,谁还当我是苏家大小姐?外面的陌生世界,我都没见过,该怎么适应,如何生存?” “有我在不用怕。” “我倒是信你。可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丢下父母,我怕良心不安。” “那我再去说服他,让他同意我留下。” “你再多说几次也没用,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总会有办法的。” 苏小姐叹口气,犹豫片刻,下决心道:“我前日偷听到,他对母亲说,他手里有一本账册,十分重要,关系到杞县很多人的性命。如果你能偷来,可以用来要挟他。” “账册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书房…”苏小姐和来人耳语起来。 没等二人说完,院内火光亮起,一众家丁围住闺房,领头之人喝道:“大胆妖人,三番五次私闯苏府,给我杀了他。” 两名家丁提刀上前,却被猛然踢开的房门撞飞。火光中,模样俊朗的黑衣人冲出房门,他用手里的瓷罐砸倒迎面冲来的家丁,趁着众人怯懦退避,转身冲到墙边,一步窜上去,飞入黑夜中。 坤建司开山府副府执苏亏叹从前院赶来,管家急忙禀报:“老爷,是那妖人,小的无能,让他跑了。” “哼,简直是阴魂不散。”副府执苏亏叹命令道:“管家,安排人手,在小姐房前屋后昼夜巡查,不得让小姐踏出房门半步。” “遵命,老爷。” 东方微白,钟鸣之声响彻全城。有人敲响了芜央的房门,力气之大,让本就松动的木门雪上加霜。 “干嘛?”芜央光着上身猛地拉开门,那一身的伤疤,唬得来人收回悬在半空的手。 “你是白泽府的?”来的是名极年轻的捕快,看样子也就十多岁,说话有点冲。 “什么事?”芜央十分恼火被人打断观想打坐,这是师傅教他的修养之法,几年来或早醒时或睡前,他都一直坚持。 “我们姜都头请你走一趟。”小捕快的语气自傲,仿佛在他心里姜都头是位能随意调遣别人的大人物。 芜央见他衣冠不整,要么是早起得匆忙,要么是天生邋遢。“你家都头找我什么事?”他尽量耐住性子,不招惹是非。 “问那么多干嘛?去了你就知道了。”小捕快撅着没毛的嘴,翘着大拇指一指身后。 芜央冷哼一声,“没空。”用力关上门,哪来的没教养玩意。小捕快也来了脾气,用力地砸着门,嘴里还嚷嚷着。芜央咬着牙,没忍住,猛地开门,暴怒喝道:“滚!”那股凶狠吓得小捕快,踉跄着跌坐在地。没等他言语,芜央又把门关上。 芜央听见隔壁的门闻声打开,金石和小捕快攀谈起来,没一会,就听见有人下楼了。 金石推开芜央的门,试探着问道:“我进来了?”见芜央没说话,金石关上了身后的门,自顾自地说道:“昨夜坤建司开山府副府执苏亏叹遭妖人杀害。县令听守备说,昨夜白泽府入住驿馆,特地让都头请我们帮忙破案。” “刚才那个小逼崽子…”芜央骂道。 “嗨,他是县令的外甥,在小地方豪横惯了。你和他置什么气。收拾收拾,去看看?” 芜央听金石说得有理,消了气,半开玩笑地说:“你倒是对这些破事挺上心,这个机会就给你吧,立了大功好进白泽府。”如果真是妖怪作祟,总归要管的,毕竟是职责所在。 “别逗了,我哪有那两下?走吧,人家在大门口候着呢。”金石见芜央起身取装备,自己也回屋收拾。 来到院中,楼上窗户应声打开,是听到动静的涂莉,她喊住的二人问:“去哪呀?” “执行公务,你去不去?”金石更加积极了。 “等着我。”涂莉消失在窗后。 她还挺爱凑热闹,烦死了,芜央最不喜欢等人。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涂莉只一会便梳妆完毕,脸上并未涂胭脂水粉,下楼时一只手还紧忙着整理衣角。倒是十分爽利,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三人来到门口,小捕快已牵来马匹等候。他们翻身上马,一路直奔苏府而去。 天光放亮,白日未起。城内的建筑被熏黑,有的甚至看不清原来质地。街道上,砖瓦房屋居多,有平有尖,高矮不一,风格迥异,就像是一道完全随性的大杂烩,不但脏而且乱。反倒是铁瓦楞的房檐,制式统一,应该是官府统一发放的。 行至主街,他们遇到一支庞大的矿工队伍。这些人穿着脏兮兮的粗布灰衣,头戴铁帽,肩扛铲、镐、镢等挖矿工具,还有人用车推着一些不知名的器械。从马背上望去,行进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像蚂蚁搬家一般朝城门方向涌去。 见捕快带着三人,矿工们纷纷避让,嘴里却没闲着。 有的斜眼瞥着涂莉,戏谑对旁人说:“你看那娘们,白嫩得能掐出水…” 有的猜测芜央和金石的身份:“这黑大个,一看就是狠人…”另一个却说:“那个白衣少年应该是大地方来的,…” 有的疑惑,“捕快带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小点声…” 乱七八糟,没句正经。芜央耳朵尖,听见两句完整的。说话的是名中年壮汉:“新来的苏府执,不是取消加班了吗?” 他身旁的驼背黑瘦子说:“估计是上面又加派了生产任务,不知道晚上得干到几点?我那婆娘晚上发面蒸馒头,炖黄豆,还能加点肉,要是下班早,去我家喝两杯?” “那敢情好,上次的酒还剩下半坛,到时候我带过去。”壮汉答道。 待矿工队伍远去,喧闹声消失。芜央问小捕快:“他们为何这么早上工?” “回大人,小的不知。”小捕快阴阳怪气地答。 金石急忙在一旁相劝,小捕快却一本正经地说:“我真不知道,此地矿工归坤建司开山府管理,并不归县衙。坤建司开山府和离炼司锻造府,都在杞县设有分府,分别管理铁矿开采和炼制,县衙只负责运送,无权利过问两府的事。” 原来如此,杞县守着摇钱树,却只能看不能摸。芜央心想,怪不得这么脏,估计连拾掇环境的钱都拿不出来。 苏府的红门和院墙虽然高大,也和百姓的院墙一般脏污,门楣上写着‘苏府’二字的匾额倒是崭新醒目。 三人随小捕快穿过前院,来到主院。院内花坛旁,两名衙役看押着一群人,低头垂手挤作一团,看穿着应该是苏府的丫鬟和家丁。花坛里,栽种的寻常花草修剪得整齐。 主院内分南北两排房,论高度和装饰,北房应为正房。此时,北房的高大红木门向内洞开,两名捕快分列两侧。芜央三人径直入北房,一名身穿虎头官服的男子正等在里面。 “在下是杞县都头姜阳。”此人说话中气十足。 芜央瞥见姜都头手指关节粗大,两手虎口生茧,想来是个练家子,不由得多端详他几眼。姜阳大概四十多岁,方形黑脸,下巴无赘肉,如刀削的断眉下目光如炬。他鼻头干净,牙齿洁白齐整,看来十分自律。他头上正戴官帽严丝合缝,身着青黑色官服无一丝褶皱,和金石一样是个极注重形象的人。但是,芜央却觉得他腰间的佩刀挂得极不自然,至于为什么,芜央也说不清楚。 带路的捕快,对这位上司倒是十分恭敬。 三人向姜都头一一自我介绍后,芜央问:“尸首在何处?” “跟我来。”姜都头转身瞬间,芜央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可能是习武人之间的默契吧。 会客厅兼具书房,里面摆着几张红木桌椅,放着几个样式普通的花瓶。两侧的书架,堆满横七竖八的书籍,还有几本已经翻开。掀开右边小门的布帘就是卧室,空间不大,只有一张方桌,两个黄木柜等简单陈设。中间一张雕花的黄木床上躺着两具尸体,身穿白色贴身里衣,脖颈处流出的鲜血,把绿色被褥染成诡异的蓝色。 不用说,这就是副府执苏亏叹夫妇了。俩人相对而卧,一只手交握在一起,苏亏叹的双腿悬在床外,身体向右扭转倒在床上,看样子是死前挣扎着坐起来过。 芜央仔细观察一会,用手指在苏府执的喉咙处揭下一块血痂,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品尝。 众人看得恶心,不由得感叹白泽府行事诡异。姜都头急得抬手阻拦:“芜大人,这是做什么?苏府执死因不明,万一血液有毒?” 芜央摆摆手,表示不要紧,这是白泽府的基本技能。血的味道,咸中带着酸臭,像是混合了野兽的唾液。芜央吐掉血水,转头说:“拿水来。”姜都头急忙喊人拿水。 芜央接过水漱口,舌头一阵发麻。还真有毒!不过他嘴里的剂量太小可以忽略。他用被角沾水,细细擦拭死者的脖颈,只见伤口是细小咬痕,确实是小型野兽撕咬所致。他想起前几日路上所见,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他又检查了眼睛、舌头、指甲、背部等都一切正常,看不出异样。 “姜都头,尸体尚未检验,你是如何知晓妖物所为?” “报案的管家说,苏府执死前,有妖人闯入苏府。我见伤口并非刀剑所致,故有此猜测。” “妖人闯入?” 姜都头叫人去把苏府管家带来。不一会,他指着一位身材瘦弱,圆脸宽嘴的人介绍:“这是苏府的李管家。快别哭了,和这位大人说说妖人的事情。” 李管家抬起袖子抹抹眼角,抽动了两下说:“我们还在都城时,那个妖人就对我家小姐纠缠不休。” 金石立刻来了精神,苏府大小姐,又被人纠缠,肯定很漂亮。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被涂莉瞪了一眼,意识到失态,慌忙低下头。 “苏府执是最近才调任杞县的?”芜央想起门口崭新的匾额。 “我家老爷是上个月调任到杞县的。” 芜央又问:“妖人是何物?怎么纠缠上你家小姐的?” 李管家想了想说:“小的不知他是何物。他自称灰月公子,与小姐去年元宵节上相识。他得知小姐身体有恙,自告奋勇地前来拜会老爷,声称能治小姐的病。” “苏小姐得的什么病?” 李管家面露难色,犹豫地说道:“小姐每次月事时间长达半个月,痛得死去活来,甚至晕厥过去。再就是小姐经常睁眼睡觉且满地乱走,也看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 “苏小姐芳龄几何,可曾婚嫁?”金石突兀地问。 芜央、姜阳和涂莉都是一脸疑惑。 李管家仿佛明白金石的意思,如实回禀:“小姐年芳二八,未曾婚配。” “他治好苏小姐的病了吗?”芜央不解,继续追问。 “回大人,自从灰月公子住进苏府,小姐的病确实渐渐好转。” 芜央不解:“怎么治的?”问完,他发现金石盯着自己,目光甚至有些怜悯。虽然,芜央明白灰月公子和苏小姐的关系,但是他心里清楚金石一定是知晓了某些他尚未弄懂的事。 李管家回答:“不曾用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让众人更加疑惑。李管家也不解释,继续说:“半年前,苏老爷的一位白泽府友人来家中做客,当众指出灰月公子乃妖物所化,并揪出了他袍子下的长尾巴。老爷将妖精奉为座上宾,脸面上挂不住,将灰月公子赶出了苏府。” 涂莉峨眉微蹙:“未免太不讲情面。”其实也不怪苏府执,妖精毕竟低人一等。 金石不以为然:“赶他走算客气了。”他明白李管家的难言之隐。 李管家向金石拱手示谢,继续说:“从那以后,那混账东西三番五次夜闯苏府,都被我们及时发现赶跑。不过,他跑得极快,有时直接飞走,实在没办法擒住。” “他会飞?”芜央和金石同时看向涂莉。 涂莉尴尬地摇摇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是啊,虽然飞得不高,但是我们这些寻常家丁也是无可奈何啊。”李管家叹口气。 “在都城时,为什么没找白泽府帮忙?” “白泽府的人也追不上他,建议老爷直接射杀。老爷宅心仁厚,不忍杀害,就封死了小姐的门窗,不让小姐踏出房门半步。”李管家如此回答。 芜央问:“灰月公子长什么样,尾巴什么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长得十分白净俊俏,书生打扮,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和这位公子有些神似。”李管家指着金石,“尾巴什么样,我没看清,好像是灰色的,很长。至于特殊的地方,有一次我们用绳索套他,他力气巨大,挣脱逃走了,边跑还边学狗叫,像是嘲笑我们一般。” “耳鼠?”涂莉和芜央同时喊出来。 “啥?”众人齐声疑问。 芜央和涂莉互相看着对方,表情像是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耳鼠活在传说中,压根没人见过。芜央一次因为打架斗殴被惩罚,打扫白泽府的地下书馆,偷懒时随意翻看一本旧古书,其中一章描写了上古之战,里面提到了耳鼠。可是,涂莉是怎么知道的?她也翻过同样的书? “耳鼠是什么?”姜都头问。 芜央扬了扬下巴,示意让涂莉回答。 涂莉接住众人的目光,脸颊微红道:“我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过,耳鼠是兔头鹿身长尾巴,会飞善狗叫,其肉可以治疗腹痛、防止噩梦、解百毒。” “妖人给苏小姐吃了他的肉?”姜阳吃惊地问。 “那倒未必,这些只是传说。有人猜测耳鼠是特殊际遇之下,由兔和鹿交合后变异而成,采日月精华,千年修成人形,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兽。”涂莉顿了顿,补充道:“古代的读书人中,还流行一句‘耳鼠现,圣人出’的说法。” “这样看来,苏老爷作为读书人,可能是知道了的耳鼠身份,所以不忍杀他。”金石猜测道。 没想到涂莉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多亏让她介绍,芜央心中暗想。他倒不关心什么圣人不圣人,传说的生物现身,会不会和奉召星有关? “他可曾威胁过你家老爷?”姜都头问李管家。 李管家瞪大一双小眼,连连点头,仿佛就等着别人问他:“在都城时,老爷禁止小姐出屋后,托媒婆为小姐寻亲事。那混蛋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竟将插着死老鼠的箭射在老爷门上,还扬言,敢把小姐嫁给他人,就杀了老爷。” “大胆妖人,竟敢威胁朝廷命官。”姜都头哼了一声。 李管家气得跺脚:“是啊,简直该杀!上个月,老爷得知杞县分府有空缺,就申请调任过来。我们连夜出城,就怕被那妖人发现。不曾想,他还是追寻到此。昨夜,他翻墙闯入,进了小姐的闺房,幸亏被巡逻的家丁听见,告知了我,才将其赶跑。老爷得知后,放心不下,让我们在后院值班巡逻,前院就空了人。下半夜,我听见正房有嘈杂声,急忙赶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灰月公子正瘸着腿逃到墙根,看见我便翻墙逃走了。我冲进房里,老爷已经遇害了。”说完,李管家欲掩面而泣。 “你先别哭,”芜央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李管家瞬间噤声,芜央接着问:“你说他受了伤?” “似乎是腿受伤,跑起来有些拖沓,”李管家有些犹豫,“后来,我在他逃跑处检查过,并未见到血迹。” “之前没听到正房有响动?”芜央继续追问。 “没有。”李管家面露悔意,跺着脚说:“我要是留个人在前院就好了。” “可曾见到其他妖人或妖兽出没?苏府执手中可有兵器?尸体有人动过吗?”芜央接连发问。 “你是说除了灰月?”李管家用力地摇头,“没有。我家老爷不会武,手里也没有兵器。尸首一直在这,不曾有人动过。” 芜央仔细察看了屋中的墙壁和陈设,并未发现异常。他又来到客厅简单翻看了那些被弄乱的书籍,不过是些读书人爱看的经史书籍,没什么特殊,只是好像少了什么。 芜央想了半天,扔掉手中的书,回身问道:“李管家,苏府执平时在哪里办公?” 李管家回答:“就在家中,偶尔去矿山巡视。” 芜央又问:“那开山府的账册呢?” 李管家在一处书架上翻了翻,挠了挠头,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了,我记得老爷平时就放在这里的。” 芜央盯着李管家说道:“嗨,算了,我随口问一句。”他沉吟片刻,突然想起门口的匾额,没来由地转头问姜都头:“苏府执的上一任去哪了?” “哦,他的上一任是张涉张府执,一个月前暴病身亡了。” “什么病?”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官场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姜都头明明是不想说,芜央心想,我一会换个人问。 姜都头见芜央沉默,不再询问,就让人把李管家带下去。“芜大人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灰色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毫无头绪。”芜央摇摇头,“姜都头,我想拜会下苏小姐,不知她人在哪里?” “苏小姐还在后院闺房,我带你们去。” 第8章 捉拿耳鼠 穿过假山石门,红墙灰瓦的房子贴着后墙排开,中间那座最大的,便是苏小姐的闺房。房子离南北两侧院墙大约十几步的距离,门口站着两名捕快,见姜都头前来,回身敲响了房门。一会,一名穿着绿衣的圆脸丫鬟从里探出头。 众人进屋后,看见衣衫凌乱的苏小姐面朝里躺着,嘤嘤哭泣,毫不理会来人。 “她得知苏府执的死讯后,就一直这样,问什么也不说。”姜都头解释道。 “苏小姐,我是白泽府的,想问几个有关灰月公子的问题?”芜央尽量降低声调,语气温和地询问,女人最麻烦了。 听见芜央的话,苏小姐顿时哭得凶猛起来,本就嘶哑的嗓子,再也承受不住刺激,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干脆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涂莉和丫鬟赶忙去扶,轻拍着她后背。苏小姐吐出胃液,喝了水,才平静躺下。 金石趁机偷眼观瞧,果然是花容月貌的红粉佳人。即便双眼红肿,泪痕未干,也似雨打梨花般惹人怜爱。 见有人偷看她,苏小姐忙用手遮脸,背过身嘤嘤哭泣。 涂莉回身瞪着金石,冷着脸命令:“你们先出去。” 芜央三人听罢,赶忙争抢着离开。 一会,收拾完地上污秽的绿衣丫鬟,也出了房门。她向姜都头禀告,苏小姐和那位女大人要单独说话。 芜央和金石对视,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得等在原地。 芜央闲来无事,溜达到南墙下,见到墙上留下一只脚印,想来应该是灰月公子的。这高墙三米左右,自己就算吃了狌狌丸,至少也要两步蹬上墙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试试,结果确实不行。 芜央爬上墙头,向外张望,墙外是一片泥泞。浸透泥土的水,微微发红,不知是哪里来的冶炼废水。这泥塘估摸着有五十步左右的宽度,上面没留一个脚印。灰月公子如果从这里过去,只能是飞过去。难道他真的是耳鼠? 芜央回到院里时,涂莉也从屋内出来。 “怎么样?”金石迎了上去。 “苏小姐不相信是灰月公子会杀她父母。但经过我劝说,还是勉强同意帮我们抓捕灰月公子。她今晚会在在墙头挂上信物。灰月公子见了,定会前来相见。” “就知道他俩有一腿。”金石嘟囔着。 涂莉白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芜央想起一事问姜都头:“苏府执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吗?” “只有县令知道此事,剩下知道此事的人都在院中。” “如果可能的话,能否暂时不羁押众人?” “这不合规矩,需要县令同意。” “那就麻烦姜都头和我们去趟县衙,共同商议今夜抓捕灰月公子的事宜。剩下的人暂时不要出院。” 姜都头叫来手下,将事情安排下去,又特地在苏小姐的门口增加了守卫,确保她的安全。接着,他离开去找李管家,商议给院内众人安排饭食的事。 趁姜都头不在,芜央和身边的捕快攀谈起来。几句话熟络后,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前任府执的事情,也赶巧这个捕快是个大嘴巴,想都没想,就全都说了。原来,上任张府执原配夫人病逝,张府执新纳了一房年轻夫人。新婚当晚,张府执吃了巴蛇丸,一夜没闲着,第二天猝死了。 金石听完噗呲笑出来,果然是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回都城后,定要在酒桌上说一说,保证大伙乐得人仰马翻。一抬眼,发现芜央和涂莉瞪着自己,只好闭嘴收笑。 四人一同前往县衙。姜都头骑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在前面带路,配上精致皮革的马鞍和精铁打制的马镫,让芜央好生羡慕。芜央注意到,姜都头的马鞍两侧,挂着一对空的钝兵器套筒,看大小应该是放双锏的。 县衙门口,坐着一对铁狮子,门楣上挂着一块铁制匾额,其它地方未见过,看起来十分古怪。铁狮子和匾额被上午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没有一丝锈迹,一定是有人天天擦拭,才能如此干净。 三人把缰绳交给小吏,从东侧便门而入,穿过县衙各值班房院子,绕过正堂,来到后堂。门口,一位花白老者听信迎出来,看官服是本地县令,三人急忙施礼。 老县令客气地还礼,将三人请进屋内。 从红漆门进屋,空间并不大,分两侧正好摆放八张椅子,正面靠墙一张见方桌,桌后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是一位身穿虎皮服的勇士,正在射杀怪兽。那怪兽看起来像个长着巨角的黑水牛,模样古怪。 落座后,老县令安排小吏上茶。“我乃杞县县令方固,敢问三位尊姓大名?”芜央三人一一报上姓名。 “听城门守备说,昨夜来了三位白泽府贵客,入住本县驿馆,本不想打扰。奈何,昨夜坤建司开山府副府执苏亏叹及夫人惨遭妖人杀害,本县并无稽查抓捕妖怪经验,不得已叨扰三位大人。” “老县令客气了,我只是一名白泽府‘杜队’的力士,不是什么大人。”白泽府分八队,每个队的队员称呼不一样,芜央所在的‘杜队’队员都被称作力士。白泽府不在官僚体系内,归震陲司大司空直接领导,如果非要横向比较的话,队长基本和县令平级。 “年轻人倒是谦虚,能进白泽府都是能人异士,哪是凡夫俗子比得了。就是不知白泽府什么时候招女子入队了?”方县令看向涂莉。 “哦,他们二位是震陲司后备府的,此次随行也是差事所需,老县令如果不放心,我可以让他们退避。” “既然是帮手,那就不用避嫌。况且,这位女大人不但貌美倾城,而且孔武非常,必然身怀绝技。”说着,方县令瞥了一眼涂莉的粗壮大腿。 涂莉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夹紧双腿。 金石随着方县令的目光飘了过去,就不愿挪开。你要说这腿美吧,那是扯淡。可就看了还想再看,有种欲罢不能的瘾头。哎,也不能怪方县令,金石第一次见涂莉这双腿时,也是十分震撼。 “啊,呵呵哈。”方县令尴尬的打了个圆场,转头问芜央:“想必芜大人已经去过现场,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说。” 芜央摇头表示并无头绪,反倒请示可否将一众人等暂留在苏府,一来避免传出风声,二来方便今夜抓捕灰月公子。 “当然没问题。这么说,灰月公子就是凶手?” “按照李管家的说法,灰月公子的嫌疑最大。”芜央继续说:“还有一事,我要借县衙信鸽一用。” “这个容易,取信鸽来。”方县令吩咐身旁衙役后,转而问道:“不知芜大人用信鸽所为何事?” “此案关系到朝廷命官,我不敢擅自做主,还需请示队长同意。” “凡涉妖事,独行擅处。不是白泽府的权力吗?” “此事甚大,还需谨慎。另外,还请县令出具则简易文书,我一并送回。” “再把我印信拿来。”方县令对衙役补充道。 “还有,我需要个单独房间。” “哦,对,白泽府向来行事保密。来人,带芜大人去耳房。” 芜央去耳房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写好双份文书后,和方县令给的两份文书凭证绑在两只信鸽上,在院中放飞。路途遥远,放飞两只一样的信鸽保险些。 此时,已近中午,方县令留下三人用膳,席间聊些都城轶事和路上见闻。芜央找机会和姜都头要了苹果吃。随后,姜都头带着三人到值班房午休,一来等信鸽回来,二来为晚上抓捕养精蓄锐。 闷热的值班房飘散着一股汗臭味,涂莉打开窗户,就近依靠着一张椅子,从怀里拿出小本,写了起来。 金石冷不丁地凑过来,呲牙笑道:“你在本子写苏小姐干嘛?她怎么了?”换来的却是涂莉一个白眼,嫌弃他多管闲事。 门口值班的衙役,也好奇地伸过头来,看屋里发生了什么,借机偷瞄涂莉一眼。县衙里来了个绝色大美女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大伙都想一睹芳容,顺便看看那条夸张的大腿。 涂莉没好气地笑笑,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就不给看。金石从别处搬来一张椅子,也靠窗坐下。他手托下巴,对着涂莉傻笑,不管涂莉怎样对他白眼。涂莉最后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写字。 芜央看着觉得熟悉,想起白台姐姐和他的发小,心里一阵刺痛,不愿多想下去。因为昨晚洗过澡,芜央索性脱了鞋支在椅子上,阳光透过窗缝溜上他的脚背,痒痒的十分惬意。他左臂的疼痛几乎消失,固定用的竹板,在前天晚上被他摘下,顺手扔进草沟里。虽然涂莉和金石反对他这么做,但是他不喜欢身上箍着东西。最后,涂莉检查过他的左臂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芜央拿出姜都头给的两个苹果,招呼声,扔给金石一个。 金石嘿嘿一笑,学着芜央的样子,在衣服上蹭一蹭就吃。 芜央哼一声,自顾吃起苹果,没一会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送信的衙役在门外喊道:“芜大人,都城的信鸽回来了。” 芜央腾的翻身坐起,开门接信。待送信的衙役离开,才打开卷筒。 金石揉着眼睛问:“信上怎么说?” 芜央看完后,说道:“回驿馆收拾行囊,离开杞县。” 见他俩疑惑,芜央打开窗户,谨慎的查看一番,直觉确定四下无人,才重新关上,回身小声解释:“我通过‘休’队的伪师,查到了内部消息,开山府近几年都没有给杞县下过增产铁矿石的命令。早上,路过的矿工说苏府执就任前,他们一直在加班,苏府执来了后就给停了。苏府执昨晚刚死,今天加班又重新开始,这绝对不是巧合。”芜央顿了顿继续说:“还记得昨天遇到的商队吗?那伙人全部佩戴制式长刀,从杞县去往云京方向,货物包裹的严严实实,简直是欲盖弥彰。还有,苏府执书房里的账册全无,他的死肯定不简单。也许,大齐王的手已经伸进了杞县,这摊浑水我们就不要趟了。” 这是金石听过芜央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他却选择了默不作声。 “什么意思?没听懂?”芜央眉头一皱,有些烦躁,不知道金石犯了什么邪病。 “我觉得是个立功的机会,我想进…”金石低着头说。 “你觉得?”芜央不等他说完,瞪着眼反问,“有些事,你得掂量自己的斤两。” 金石并不自卑,却被芜央三言两语说得羞愧难当,愤恨得想摔门出去。“竹协村、苍龙镇的事情你都管了,为什么这件事不行?”以金石目前的经验来看,白泽府专管不平事。 芜央一撇嘴,冷笑道,“你还真拿我当古道热肠的大侠了?竹协村是差事,苍龙镇是还人情债,谷木其救过我的命。”这事芜央之前没和金石提过。 “那护送鲵鱼族人又怎么说?”金石的问题,显得有些苍白。 “后主不杀我,当然要知恩图报。我答应的事,一定会信守承诺。但苏府执的死,和我无关,我也不亏欠他,何必把自己搅和进去。”芜央已经没了耐心,指着涂莉说:“她不归我管,你必须跟我走,我需要你安全返回,之后你爱干嘛干嘛。” “我想帮苏小姐。”涂莉接口道。 “你想帮?这算是你提的要求吗?我们可还没回都城呢?”芜央皱起眉毛时,说话也是毫不留情。 金石看了涂莉一眼,觉得十分没面子,倔强地说道:“苏府执夫妇被杀,苏小姐孤苦无依。而杞县的矿工和百姓们,被压榨欺压,他们需要知道真相。” 芜央夸张地一拍脑门,咧着嘴笑道:“我说大少爷,您是不是武侠话本看多了,台词背得挺溜啊。”他转而阴沉脸道:“关我屁事。” 金石也来了劲头,扬着脸说:“那我走不走,关你屁事?”嘴上说得强硬,眼神还是怯生生。 芜央面色胀红,狠盯着金石,仿佛要吃人一般逼问:“你跟谁耍横?…” 没等他说完,外面有人敲门询问:“各位大人,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的值守衙役。 涂莉赶忙回答:“没事,你下去吧。”衙役答应着离开了。涂莉转而对芜央劝道:“再怎么说,金石也帮过你,我也帮你解决了朏朏怪。” 被人打断后,芜央没了怒意转而叹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你俩参与此案,这么大的事情朝廷自然会委派巽刑司的人来审理,我们已经惹祸上身,就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巽刑司是谁说的算,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审个什么结果,想必也是栽赃陷害。苏小姐已经没了父母,我想找到灰月公子,还他清白。”涂莉想起单身抚养她的母亲,从小到大,即使涂莉一再追问父亲的消息,母亲也未曾吐露半分。涂莉明白母亲自有苦衷,而她只是希望确认父亲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朝廷的纷争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说的也只是推测,灰月公子的嫌疑依旧很大,即便想管又该如何是好?”冷静下来后,芜央依旧坚持不插手此事,但又不能不顾金石和涂莉。 “如果真是灰月公子所为,更应该逮到他,让苏小姐断了念想。”涂莉咬着牙,杏眼愤恨地说道。 “那也不能帮。”芜央豪不松口,苏小姐和灰月对他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突然,芜央感觉到门口有人:“谁?” “是我,”姜都头推门进来,感应到屋内的尴尬气氛。他一愣,试图缓和地僵硬一笑:“听说都城回信,特来问问今晚的行动?” 芜央扬起头,冷着脸抱拳道:“姜都头,对不住了,白泽府不允许我们插手此案,我们这就离开杞县,麻烦通传方县令一声,就不打扰他老人家了。”说完,径直奔门口走去。 “白泽府不管,我们管。如果姜都头不嫌弃,小女子愿意效劳。”涂莉说完,看向金石,他也跟着点头应承。 姜都头明白了刚才的诡异气氛,对芜央抱拳道:“既然芜大人不方便出手,我也不勉强,不送。”他又对涂莉抱拳称谢:“女侠相助,必定马到成功,我们商议下对策,一会便去苏府。”说完,三人一起看向芜央。 芜央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心中赌气咒骂,这趟该死的差事,弄不好自己要被赶出白泽府。他一路骑马回到驿站,不理等在二楼的驿卒,咣的一声摔门上床,睡觉! 三人商议后,姜都头出了值班房,安排手下去准备渔网、绳索、钩铙等抓捕工具。随后,三人一同骑马回到苏府。 主卧的尸体已被仵作检验完毕,安放在会客厅的棺材里。姜都头让人叫来李管家,商议如何布置人手。趁等人的功夫,金石闲着无事,在书架前踱步,随意翻看书册。 “金公子是要找什么吗?”姜都头紧跟在后面问。 “哦,不找什么,就是喜欢书,忍不住翻看。你不介意吧,会不会破坏案发现场?”金石笑着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 姜都头连忙摆手,“不打紧,随便看。没想到你也是读书人,遇到中意的书肯定爱不释手。” “是啊,得到一本好书就像结交了一位挚友,实乃快事。”金石说着,又翻看书册。 “我们方县令也是爱书之人,他有一个小匣子,专放宝书,藏在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唉,你有没有藏书的习惯?” “藏书?没有。”金石摇摇头,指着上面道:“如若是珍贵的书籍,无非就是放高一点罢了。” 姜都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打量着房梁,仿佛忆起什么,恍然失笑。正巧李管家也进屋,四人坐定,细细商议起来。 日落时分,购置抓捕工具的衙役回来。姜都头将工具分派给众人,一再叮嘱切勿使用弓箭。众人领命后,由管家指引藏匿在苏府各处,只等灰月公子现身。而苏府的家丁丫鬟,聚在正房照常筹备丧事。 今夜多云,后院洒满斑驳月光,照出稀疏树影,横斜在清浅池中。夏风揉搓着水面,晃得人眼影影绰绰。 只见苏小姐的绿衣丫鬟,走出房门,拿起墙边的竹竿,将一方红巾挂在墙头。 无数双眼睛期待地盯着微微飘动的红巾,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甚至有懈怠之声。夏风将前院的声音送来,有搬动收拾,有裁衣撕布,还有些微弱哭泣。 又过许久,众人都认为灰月公子不会来了。金石想想也是,如果苏府执是被灰月公子杀害,他怎么会自投罗网?就算不是灰月公子所为,恐怕消息早已传了出去,他又怎么会冒险前来。正想着,一阵鼓声传来,夏风将主街的喧哗声送到金石耳边,是矿工们下班了。这嘈杂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响亮,众人无事,只得竖耳聆听,直至消散。 突然,嗖的一声,有人窜上墙头。金石瞪大夜眼,清楚的看见此人拿了墙上的红巾。 灰月公子来了。只见他警惕地四周张望,确认无人巡逻,一跃飘下墙头,蹑手蹑脚地摸到苏小姐窗下,轻轻敲了敲,便打开窗户想要爬进去。 突然,苏小姐从窗户探出头来,推了他一把,说声快走。 不好,苏小姐反悔了。 姜都头第一个冲了出来。他脚步生风,顷刻来到灰月公子近前,手中挥着一柄巨大抄鱼网,兜头便扣。灰月公子不曾想斜刺里冲出一人,愣神功夫已被大网罩住。待他回过神,立刻拉出一对鸳鸯钺,划破网面,奔墙边跑去,速度之快,让姜都头望尘莫及。 就在灰月公子一脚蹬在墙上时,金石的箭矢袭来,精准地将他衣角钉在墙上。灰月公子被衣角一拽,跌落在地,手中双钺也跟着丢掉。不等他挣扎起身,埋伏在四周的衙役们抛出拴着绳索的钩铙,搭满他的全身。只听嘿的一声,绳索拉紧,灰月公子被牢牢控在原地。 姜都头刚想上前帮忙,灰月公子已经咬破舌尖,将鲜血在鼻子上一点,双眼立刻放出红光。他对着月亮汪汪叫唤,声音停止时,已经显出原形。变身速度之快,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见一个兔头鹿身的妖怪,扭动着身躯,顷刻挣断钩铙绳索。它后腿一弓,腾空而起,四蹄频频蹬踏,仿佛踩着空中的隐形阶梯,越飞越远。它身后的长尾就像一扇桨叶,拨动清风扶摇离去。 原来,这就是传说的耳鼠。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从苏小姐的房顶飞起一只绿色大鸟,速度之快,紧追耳鼠。 姜都头大喊一声:“留两个人,看住苏小姐。其余人跟我快追。” 众人低估了墙的高度,想着一鼓作气冲上去,却无法做到。幸好手里还有工具,金石带着他们连推带拉的爬上墙头,再一看,率先冲上墙头的姜都头早已没了踪影,泥泞中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 第9章 夜战凶犯 追了好一会的涂莉,终于振翅来到耳鼠上空。虽然,耳鼠听到背后的风声,却躲不掉追击。涂莉撒下大网,再次将他罩住。耳鼠挣扎着想要稳住飞行姿态,却被扑上来的涂莉用大腿牢牢夹住,二人一起摔向地面。 一声凄惨的狗叫后,他们砸落在人家院内,引得附近的狗吠叫成一片。 姜都头没想到追了这么远,他顺着大致的飞行方向,穿过一条条胡同,爬上一座座屋顶,总算在一处大院中找到了涂莉和灰月公子。 二人掉进堆谷仓中,仓棚顶被砸穿个窟窿。姜都头打开仓门时,涂莉正坐在谷堆上,面前的网里罩着鼻青脸肿的灰月公子。看来是涂莉在上面,灰月公子脸朝下摔的。 一条大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着姜都头狂吠。姜都头回身呵斥,唬得大狗哼唧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仿佛是闻到了宰杀的气味。 灰月公子已毫无反抗念头,耷拉着脑袋任由姜都头给他带上禁妖箍。 院外一阵喧哗,金石带着众人赶到。面对众人的异样目光,灰月公子只是把脸转开,一句话不说。他光着身子,衣服在变身时爆碎,下身遮着盖粮食的破布。他眉清目秀,鹰鼻丹唇,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武将的阳刚。确实和金石有几分神似,只是细看更加俊朗。 姜都头出了仓库,吩咐众人押送灰月公子,又派人去院内主人家善后。趁着姜都头不在,金石轻描淡写地问涂莉:“都说清楚了吗?”见涂莉点头,二人便一起离开,直奔驿馆而去。 姜都头目送二人离去,带着一众捕快,回县衙连夜突审灰月公子。 下半夜,杞县东南角的城隍庙,早已成了不祥之地,荒废许久,现在更是空无一人,寂静异常。响亮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阵疾驰后,姜都头在庙前勒马停住。他行色匆匆,马都不拴,直奔主殿而去。 怎么选在这里?姜都头暗自思忖,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当年,他为妻儿报仇,将三个纨绔子弟生生砸死,血染城隍庙,后逃到河边,本想着自我了断,却偶遇路过的方固。当时,身为县衙小吏的方固,得知事情原委后,便决心帮他脱罪。方固将他藏匿在矿场之中,待风头过后,又用县衙大牢的死囚和姜阳的双锏,伪造了自杀现场,以此瞒天过海。之后,方固成为县令,给他改名为姜阳,将他弄进县衙当差。 这一切,他和方县令本以为做得神鬼不觉,却不知怎么被大齐王得了秘密,牢牢攥着他们这弥天大罪的把柄。 过去这么多年,姜阳时常会忍不住地想,自己明明有神鬼不知的杀人方法,为何非要亲手将那三个浪荡子砸成烂泥。如果能重新选择,以他当时的性格,依旧会那么做,因为只有一锏一锏地砸下去,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姜阳一步跨过门坎,直奔大殿东南角而去,地上果然有一堆行李。他点亮火把,斜靠在破桌上,蹲下来仔细翻找。要不是前任李府执突然暴毙,本来一切好好的,他也没必要杀了现任的苏府执。这件事说来也怪自己,怎么就轻信了李府执的酒醉之话,还一晚上换了三个娘们?那颗巴蛇丸本来是送给他的新婚礼物,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折腾,竟丢了狗命。 身后,有拉动弓弦之声!姜都头侧目,一道凌厉之势袭来,他急忙侧身躲闪,却被箭矢刮破了大腿,看样子不是奔他要害来的。他拽出腰间双锏,喝道:“谁在上面?” 没人应答,三只冷箭分上中下急袭而来,这次都是直取要害。姜阳舞动双锏,三声脆响,箭矢纷纷落地。侧方神像身后,有人喊声不好,一跃逃出窗外。 姜阳回旋转身,半蹲着将右锏甩出,使出一招撒手锏。铜锏嗡地直飞而去,正中那人还在半空中的左腿。 啊的一声,那人随着惯性摔落在院中。姜阳追过去捡起铜锏,向窗外一看,竟是金石,手里还攥着自己的燕速弓。 “有两下嘛!”姜阳对着屋外的金石冷冷说道,“还真是小瞧你了。”他侧身翻出窗外,逼近正在挣扎向后的金石。 “别,别,”金石吓得声音颤抖,“我什么都不会乱说。” “什么都不会说?那你来这干嘛?”清冷的月光照得姜阳的脸,棱角分明,就像一尊精雕的石像。“我查过你,一个浪荡公子而已。凭几支冷箭就想取我性命,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他环顾四周屋顶,大声喊道:“那粗腿娘们呢?再不出来,我可打爆他的头了。” 见无人应答,姜阳眼露凶光道:“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说完,他跨前一步举起双锏便砸。 突然,一柄重器压迫出风声,向姜阳面门撞来,逼得他收了铜锏相迎。剧烈的金属碰撞,在寂静的夜里,宛如惊雷炸响。 “芜央?”之前目瞪口呆的金石,终于回过神,拖着伤腿挣扎着向后退去。 芜央从墙头跃下,操起被震飞的重剑,箭步上前,直接就是一招‘大力横扫’。 姜阳不退不避,身形半蹲,竖着双锏硬吃这招。惊雷炸裂,引得四周狗吠一片。 芜央和姜阳双方同时后退一步,虽然虎口都被震得发麻,眼睛却死死盯住对方。 对峙片刻,姜阳突然身子一松,将双锏插在地上,“还以为我的小家伙们,趁着你睡着已经解决了麻烦,看来我也小瞧了你。”他边说边偷偷地舒缓手臂。 芜央也把剑插在地上,从后腰拽出一串东西扔出去,“你是说这东西?”金石睁着夜眼一看,是几只大如蜻蜓,形似蜜蜂的尖牙怪兽。“你用文文怪杀了苏府执夫妇,又想用它们想取我性命?前辈未免太瞧不起白泽府的后生晚辈了!” “哦?”姜阳眼神充满好奇,撇着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白泽府的?” 芜央干笑一声回答:“之前是猜测,现在你自己承认了。而且准确地说,你曾经是白泽府的。” 姜阳一愣,眯着眼问道:“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我们还知道你在找这个。”芜央从怀中拿出一本账册晃了晃。 姜阳顿时板起脸,双手慢慢摸向了铜锏,忍不住问道:“你在哪找到的?”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对杞县令更重要。” “又想诈我。”姜阳微微压低身形,一副蓄势待发模样,他威胁着:“看来今天绝不能放走你们。” “等等,”芜央嘴上说着,右手也握住了剑柄,“如果我把账册给前辈,并且发誓保密,前辈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当然可以。”姜阳挤出一丝笑容,双手依然紧紧攥住铜锏,“我们本无仇怨,只要你们保证…” 没等他说完,芜央用力将账册甩进破窗,啪的一声掉进大殿。姜阳咒骂一声,飞身冲进大殿内。 而芜央则毫不犹豫地夹起金石,撒腿就跑。 “那账册…” “假的。”芜央知道金石要问什么,现在可没工夫废话。他冲出庙门,将金石撂在马鞍前,飞身上马。调转马头时,他对着姜阳的马屁股狠命一踹,那马儿便嘶鸣着飞奔起来。芜央这才赶忙策马奔离。 “涂莉还在…” “闭嘴吧,保命要紧。”芜央怒气飙升,他向来信不过漂亮女人。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吼。随后,嗖的一声,三颗响丸划破天空。 还有这手?芜央心中暗惊,糟了,一会怕是出不去城门了。 果然,当城下的芜央掏出腰牌后,被城门守卫一口回绝。 “没有方县令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城。”城楼上喊着。 芜央也不废话,翻身下马,提剑杀上城楼。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几个小喽啰,他凭力气挥砍便能收拾。 他把剑按压在守卫的额头上,威胁道:“老子数到三,不开城门就开了你的脑袋。一…” 守卫看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同伴们,吓得连连答应:“大人饶命,我开门。”说着,他颤抖着拿出怀里的钥匙给芜央看,“马上开门!” 芜央收了剑,拎起守卫的衣领,拖到铰链机关前。“开。” 那守卫忙不迭地插进钥匙,抓起铁盘上把手,哗啦哗啦地转动铰链。芜央听见门吱嘎地打开,随手一掌,将守卫打昏,捡起一把佩刀插在齿轮咬合处。 芜央回到马上,身后的大街上一片火光袭来。姜阳带着一众人马,大喊着追了过来。追兵还未至近前,零星的箭矢已经射来,芜央驱马飞奔出城。 借着月光,芜央勉强看清前路,大着胆子一路狂奔。 身后火光渐远,只剩一名骑马之人紧追不舍。不用猜,肯定是姜阳。芜央胯下的杂毛马渐渐喘息剧烈,本就不是宝马良驹,再加上驮着两个人,跑到现在已是超常发挥。如果继续沿着大路跑,被追上是迟早的事。芜央瞅准时机,拐进一条小路,跑向远处树林,想找个机会隐匿。 然而,小路坑洼,杂毛马一脚踏进鼠洞,嘶鸣一声翻倒。被甩飞出去的金石,抱着大腿痛苦惨叫。芜央翻滚起身,听见马蹄声逼近,伸手掏出一粒狌狌丸吃下,拔出重剑等在原地,赶忙调整呼吸。 姜阳没有选择直接冲杀,而是谨慎地在十步外下马。他拔出铜锏,两手一磕,发出金属碰撞的嗡鸣,向芜央发出挑战。 宽敞的草地铺满月光,鸣虫全部噤声,偶有小鼠匆匆逃离。只有他们俩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动手。 “接着这个。”金石扔过来一粒药丸,他和杂毛马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 一片火光照来,是金石点亮的火把。芜央这才看清手里是涂莉的仿制巴蛇丸,他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刚才的交手,让他意识到姜阳身手不凡,实力恐在自己之上,这药丸虽不正宗,可聊胜于无。 姜阳似乎也看清了,但不知其中原委,以为芜央吃的是巴蛇丸。他心急得一跃攻来,双锏兜头便砸。 芜央右手握剑柄,左手托剑面,硬接一记双锏。巨大的金属撞击,让芜央手腕发麻,左臂伤处吃痛。他咬牙架开双锏,顺势横扫姜阳面门。 姜阳撤步躲开,近身又攻,双锏再次砸下。 还来?这人也是个牛脾气,非要和我比比力气。芜央心中纳闷,难道他是看出我左臂有伤?绝不能躲闪!芜央绷紧着肌肉再次举剑相迎,一声震响,巨大的冲击让他脚上的旧皮靴陷入土中。他稳住身形,右手松动,想借倾斜剑身卸掉双锏力道。 不料,姜阳一脚踢来,直取下盘,逼得芜央后退。姜阳脚一落地,上步连击,左右双锏轮流贯来。 芜央被迫左右格挡。待姜阳攻势渐弱,芜央虚晃一招,横剑直刺。 姜阳似乎等的就是这下,祭出一招仆步景锏,右锏斜挡重剑,左锏从下直挑芜央手腕。 哪知,芜央的直刺也是虚招,他按下凹陷机关,抽出‘雷闪’,转身躲过右锏。他单手握剑回刺,来一招身未转,剑先至的回马剑。 姜阳大惊,想要躲闪也来不及,歪斜着身子,被刺中右肩,皮肉被瞬间挑开。 芜央不给他喘息机会,连续上步突刺劈砍,剑锋闪烁快如疾风。 姜阳忍着痛,稳住心绪。他收拢双锏,拼命守住内线。他舞动双锏二力相争,上下翻飞,速度之快,闪出残影。待芜央剑招穷尽,姜阳双锏交叉,扭开剑身。在电光火石之际,他使出生平绝学‘丹狐拂雪’,也是身未转,锏先至,既刁钻又精准。 芜央虽然竖剑格挡,可雷闪刃窄,抵挡不住铜锏重量,小腹被锏头蹭到,生生刮掉一块皮肉,鲜血染红了新衣服。 姜阳还有后手,正欲再攻。不料,弓弦一响,冷箭袭来。姜阳躲闪不及,左肩被箭头扎中,双肩的鲜血染红了官袍。 芜央和姜阳俩人吃痛,双双后退。 接着,有了准备的姜阳,轻松打飞金石又射来的俩箭。他见金石手中再无箭矢,立刻转头,打量芜央手中的‘雷闪’:“你是‘杜队’的力士?”见芜央点头,他冷哼一声:“我还纳闷呢,你干嘛非要在破铁棍上装个剑柄,原来是里面另藏玄机。” 芜央啐了一口,没说话。 姜阳接着问:“刚才那招的回马式是谁教你的?” 芜央也正想问他,便先答道:“是天宝观卫元道长所授。”芜央的功夫,吃的是百家饭,其余全靠自己悟性。 “你我真是有缘,竟然师出同门。” “不知师兄能否放我条生路,今日之事必定绝口不提。”芜央明知故问,想借坡下驴。 “那师弟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躲掉文文怪的暗杀?又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顾左右而言他?姜阳在拖时间,等后面的援军。芜央心中猜测,我刚才小腹受伤,他应该是觉察到我吃的并非巴蛇丸。我们现在最多打个平手。 芜央无计可施,左手下意识地去摸伤口,竟摸到腰间之物,顿时心生一计。 他低声对金石说:“找机会再给他一箭。” 金石大惊:“我没箭了!”声音之大,姜阳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冷笑起来。 “自己想办法。”芜央说完,提剑直冲姜阳。 他大步前冲下劈怒击,姜阳举左锏格挡,右锏攻芜央腹部伤口。芜央不顾破绽,左脚上步,双手猛地交叉,剑尖直击姜阳头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姜阳震惊,急忙半蹲收锏,躲过剑尖,不想被芜央一脚踹倒。姜阳怕芜央上步下扎,连续翻滚后方才起身。 不料,金石又甩过来火把,直砸他面门。姜阳举锏打飞,火星飞溅迷眼,啪的一声,一条带钩软鞭牢牢缠住了他的双腿。姜阳急得用另一支锏去砍,却似金刚打在绕指柔上,白费力气。 芜央扔了雷闪,双手抓住软鞭,死命拉倒姜阳往回拖。姜阳大惊,用铜锏插地,挣扎着想和芜央拉锯。 人影闪过,一旁的金石拖着伤腿猛扑过去,不顾捶打,牢牢搂住姜阳。芜央扽着软鞭过去,和金石一同捆好姜阳。 刚喘口气,举着火把的队伍远远出现,应该是姜阳的援军到了。躺在地上的姜阳冷冷地说:“等着束手就擒吧。” 芜央没理他,看着金石说:“你这次捅了马蜂窝,他们定要杀人灭口才肯罢休。” 金石跌坐在地,绝望地叹气,不知在想什么。 芜央反倒轻松一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姜阳见状,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投降了?” 芜央反问:“不然呢?” “那有马,你可以自己跑。”姜阳提醒,仿佛芜央不知道一般。 芜央笑笑不说话,他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丢下金石。 姜阳叹口气道:“够义气。可惜了,以这种方式认识你,要不然我们能相处不错。”他略停顿,继续问:“你到底怎么躲过文文怪的?” 芜央皱着眉看他,不屑地回答:“假睡即可。” 姜阳不服气地追问:“我哪里露了破绽?” 芜央想了想说:“一开始,只是直觉。白泽府在人身上留下的烙印无法磨灭,那种独特的气质,不同于一般军队。还有你之前挂的佩刀,怎么看都不顺眼,而你的虎口和马鞍旁的双兵器筒套,都证明你用的是双手武器,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我是发现书房里的账册全都不见,才怀疑你和此案有关,故意隐藏了兵器。” 姜阳点头:“是啊,白泽府的人,宁可丢命也不换兵器。白泽府使双锏的人历来不多,我怕你猜到我的身份。”姜阳看见芜央身旁的软鞭,转问道:“你用两种兵器?府里除了‘开队’那些木鱼脑袋,其他队很少见啊?” “哦,那个啊。前几天得的,现学现卖。”说着,芜央把后主的软鞭重新缠在腰间。就如姜阳说的,白泽府的人一辈子不会换兵器,但芜央和‘开队’的人一样,不介意给自己多加一件。“姜阳是你真名吗?” 姜阳摇头,答:“我外号叫‘魔轮’。” 芜央不敢相信地问:“你是‘惊队’的‘魔轮’?”见姜阳点头,芜央颔首致意道:“您的御妖术可是开了先河,现在‘惊队’中还有人沿用您的法子。”白泽府的‘惊队’历来人少,现在加上队长,一共只有五个人,就是因为御妖术全凭天赋。 姜阳叹气道:“陈年旧事罢了,能传下去就好。”他转问:“芜央是你真名?” “是的,”见他疑惑,芜央解释:“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在白泽府也以真名示人,没必要用外号。”其实,他有句话没说,是他的外号太难听了。芜央趁机追问:“昨晚苏府究竟发生什么,前辈可否告知?” 第10章 神秘援兵 姜阳看见队伍近在眼前,脸色一转,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昨晚,我本打算除掉苏府执,却看到有人偷偷溜进后院,于是跟了过去。原来是苏小姐和男人私会,从他们对话得知,账册可能藏在书房,但具体位置我并不清楚。于是,我用文文怪先除掉苏府执夫妇,埋伏在外,等灰月先去书房找账册,再抢了他的,随便抓他顶罪。没想到,灰月公子进入书房后不久,就发现了藏在房外的我,他也发现屋里的尸首。所以,他立刻明白,同我打斗起来。这家伙着实有两下,我虽打伤他的腿,却也奈何不了他。打斗声,惊动了后院的家丁,我只得暂行撤离。第二日,我从李管家口中得知灰月和苏小姐的关系,明白只要控制住苏小姐,灰月定会回来营救。我没有把握赢他,于是想到找你们帮忙,顺便借李管家和你们之口,坐实灰月的罪名。”说完,他想了想,“我也有事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账册这事,又怎么知道我会去隍庙?” “是苏小姐告诉涂莉的,涂莉转告我们的。至于城隍庙,是涂莉和灰月商议诓骗你的,账册并不在那。”这次,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金石回答。 难怪他这么快就招了,姜阳还以为是自己用苏小姐威胁灰月,让他屈服的,姜阳心中想着,又问道:“苏小姐为什么要告诉涂莉?涂莉又是什么时候和灰月公子商议的?” “在掉下去的仓库里,…”没等金石说完,迎面火光通亮,一支羽箭飞来,扑棱棱地扎在金石面前地上。方县令胡须微颤,骑着黑马,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马停住,众人擎弓对准芜央和金石,只等一声令下。 一会怕是要被射成筛子,芜央心中暗想,他站着没动,只是把剑架在姜阳脖颈处。 方县令冷冷地问道:“芜力士,为何无辜绑了我的人?” 芜央啐了一口道:“这不明知故问吗?事已至此,方县令何不划条道。” “划条道?”方县令被气笑,“你当我是什么人,江湖土匪?给我放箭。” “慢着!”芜央和金石身后传来马蹄声,涂莉大喊而来。 “这不是那位女侠吗?”方县令捋着胡须道:“正愁无处寻你,自己倒送上门来。” 涂莉不理他,指着身后道:“方县令,往那里看,我已经借调辉县兵马,前来协助你捉拿杀人凶手姜阳,还望你积极配合,不要轻举妄动。” 方县令顺着涂莉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亮起十几支火把。 “这只是先到的骑兵,正在在后面待命。我先来和方县令商议,看可有挽回的余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县令大吃一惊,能调动一县兵马,必然不是普通官吏。 “这不重要。现在请方县令退兵,姜都头我们会移交巽刑司审理。”涂莉明知不行,还是试探道。 “小女娃,你可不要诓骗老夫,人你带走,到时候反咬老夫一口,我这么大年纪可经不起折腾。姜都头杀没杀人,我自会带走查清。”说完,一挥手让手下来拿人。 “我看你们谁敢?”芜央横着剑说道。金石也拔起地上的箭矢,弯弓对着方县令。 双方怒目而视,僵持在原地。 姜阳回头看见林子里人头攒动,欲有冲来之势,大喊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苏府执夫妇就是我杀的。都把武器放下。”姜阳站起身,悄声对芜央说:“这个给你。”他手里撵出一粒药丸递给芜央,“只死我一人,还望师弟成全。”说完,踉踉跄跄地向方县令走去。 芜央接过药丸,立刻明白,姜阳是怕双方火拼,两败俱伤。此人虽然良心坏透,但还是有些义气。 见芜央没有阻拦,姜阳向前走去,朗声说道:“方大人,小人被金钱所惑,和上一任张府执倒卖铁矿,贪赃枉法。不想,被新来的苏府执发现,小人为掩盖罪行,杀人灭口,死有余辜,就不要连累杞县的弟兄们了。” “你闭嘴。”方县令大喝,下马迎着姜阳而,他抽出佩刀给姜阳松绑。哪知绳索一落,姜阳竟夺过佩刀,反而挟持了方县令。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姜阳大声威胁道。 “姜阳,你要干嘛?”方县令顿时慌了。众衙役也纷纷劝他不要冲动。 “你们闭嘴,我杀了朝廷命官,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跑了干净。你们速把银两交出来,放在那匹马上。要不然,我杀了他。芜央,此事和我一人干系,望你成全。”姜阳回身催促。 “快,快,别乱动,给姜都头拿银子备马。”方县令慌张地双手乱舞,连连吩咐手下,众衙役也纷纷答应。 在芜央看来,方县令动作如此夸张,纯粹是在演戏。他明白姜阳的意思,想要杀身保全杞县,想必这个案子牵连甚广。芜央眉头紧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阳见芜央面露难色,怒从心起,对着芜央大喊:“芜央,念在师门情分,还望你速速成全。”说完,他拉着方县令转身就走,把后背完全暴露出来。 芜央一跺脚,咬着牙对金石命令:“放箭,杀了姜阳。” “啊?”金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放箭。”芜央一字一句地又说一遍。 “我…”金石不想再杀人了,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芜央一把夺过弓箭,弯弓便射,嘣的一声正中姜阳后心。 姜阳大叫一声,手中佩刀掉落,他转过头,对着芜央颔首眨眼,表示感谢。 “你,你,你…”方县令气得胡子抖动,抱着姜阳老泪纵横,他回身挥手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账册在我手里,身后还有辉县兵马,方县令不再考虑考虑吗?”涂莉赶忙大声喝道。 姜阳也卯着劲大喊:“给我退回去。”他对方县令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这些年也够赚够本了。此事已了,不要再搭上弟兄们的性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里涌出,但他卯足了劲喊道:“你允个承诺,他们会把账册给你的。”说完,他哀求地看向芜央。 芜央毫不犹豫对着涂莉说:“给他们。” 涂莉向树林方向打个呼哨,一名黑衣人骑马而来。到了近前,黑衣人盯着姜阳片刻,似乎确认了什么后,从怀里掏出账册扔给方县令,转身便走。 方县令捡了起来,仔细翻看,揣入怀中。他沉吟片刻,叹气道:“你们走吧。” 芜央三人上马,退至后方树林,带着人马迅速撤离。 姜阳看着老泪纵横的方县令,安慰道:“这么多年,我也算还清了欠你的债。”他始终知道对错,只是身不由己。 方县令没有说话,默默地抱着他。 许久,东方渐白,一轮红日即将升起。姜阳想起十年前,也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他坐在矿场的山坡上,得知方固成功让他金蝉脱壳后,他感激地问方固,自己该取个什么新名字?方固看着红艳的旭日,缓缓说道:“将阳同升,与光同尘,你原名叫佟升,新名就叫姜阳吧。” 天光放亮,芜央愣愣地看着身后的一群人,不知道涂莉在哪找的所谓‘辉县兵马’。 涂莉见他疑惑,主动开口解释:“苏府的李管家和家丁,被我拉来充当援兵。金石,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我答应的。” “我的行囊还在驿馆呢。”金石心中诧异,怎么就成他掏钱了。不过,既然是涂莉吩咐的,如果可以,他一定照办。 李管家听见,赶忙作揖道:“老爷大仇得报,我等怎会要恩人钱财,只当千恩万谢才对。”说完,又带着众人磕头拜谢,涂莉急忙去搀扶。客气一番后,双方拜别,李管家领着众人离去。 金石松了口气,要真是给他们分钱,自己可能分文不剩,回都城还有好远的路呢。 “他把行囊给你牵过来了。”涂莉指着从土堆后转出的俩人,黑衣人是灰月公子,身旁还有位带兜帽遮脸的红衣女子。不用猜,一定是苏小姐了,估计她不想让人认出来。 二人向涂莉三人拱手称谢,将金石的白马和行囊留在原地,便默默地骑马离去。 “他怎么跑出来的?”芜央指着灰月公子的背影问。 “在城隍庙,我见你救了金石,便立刻去救他。” “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这女人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 “他自己跑出来的。传说中的耳鼠,怎么可能被区区禁妖箍和地牢难住?我让他先去救苏小姐,并告诉他多弄些马匹,让苏小姐带上家丁骑马来城门和我汇合。我则去驿馆把我们的行囊带上。” 芜央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难得她想得周到,更让人好奇她的身份。“还有一事,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在苏小姐闺房时,她怎么就把账册的事情告诉了你?” 涂莉望着灰月和苏小姐的背影,沉吟片刻才说道:“苏小姐吐成那样,你还不明白?她怀孕了。” “什么?”芜央和金石同时开口。 “苏小姐怀孕了,灰月公子的。”涂莉轻声解释。 “这?这简直是…”芜央的大脑彻底乱了套,先是妖生了人的娃,接着又是人怀了妖的崽儿。和他的梦境一样,到底是不是因为奉召星的出现,让怪异之事越来越多。不知道人和妖的后代作奸犯科,是归巽刑司审理还是归他们白泽府处理? “别想了,我先给你俩疗伤。”说完,涂莉从马上卸下一袋药,放在一块天然石板上,在里面翻找起来。 芜央忍不住问道:“哪里偷的?” 涂莉脸一红,嗔笑道:“顺路去了趟药铺,我给老板留了钱,虽然不太够,以后会补上的。别废话,你先过来。” 芜央的伤好处理,下腹已经自行止血,掉了一块肉,和身体藕断丝连。涂莉将其切掉,重新止血包扎。 趁着缠布条时,涂莉问他:“你头发长起来挺好看的,之前为什么剃光头?” “这种发型最省钱。”芜央据实回答,都城理发很贵的,另外这样也最干净,不生虱子。 涂莉笑笑,转身去处理金石的伤。他比较麻烦,大腿上整块血肉被捶烂,血液黑淤坏死。涂莉只能用刀挖取腐肉,再止血包扎。金石本想要一颗仿制的巴蛇丸,却被告知没有了。结果,金石疼得呜哇乱叫,控制不住的蹬腿。 芜央手里攥着姜阳给的药丸,最后也没舍得掏出来,只是帮忙压着金石,让涂莉顺利医治。 在金石的央求下,涂莉还给他重新扎了马尾辫。 忙完一切,三人累得虚脱,躺在草地上休息。 芜央调整气息进入呼吸吐纳的观想状态,这是恢复体力的最快方式。 “你睡着了吗?”没一会,金石坐起身,打断了他。 又被人干扰,芜央很烦躁,他想起昨天早上砸房门的小吏,所以闭眼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用那把青峰剑?是为了出其不意吗?”金石见他眼皮微动,知道他没有睡觉。 芜央睁开眼,愠怒地瞪他一下,立刻又闭上眼,试图找回刚才的状态。 金石腿疼得受不住,想找人说话,分散注意力,他视而不见地问:“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不能。”这次,芜央不得不答。 可下一秒,金石已经从他身旁拿走了重剑,兀自欣赏起来。 金石如此容易地拿走他的东西,让芜央再次吃惊,不由得想起金石之前偷查他的伤口,他却没有任何觉知。心中感叹,金石倒是有些‘景队’哨兵的潜质。 金石不知怎么一下按到机关,嘡啷一声,拔出了青峰剑--雷闪。 芜央脸色一沉,一把抢了回来,把半出鞘的‘雷闪’按回重剑里。 “别乱动。” “你为什么不直接用青峰剑?”金石又问一遍。 芜央不得已答道:“断了怎么办?我可没钱重修。” “就因为这个?不是为了出其不意?” “这次回去,别忘了答应给我的钱,我也好把重剑也磨一磨。”这回答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白泽府都这么穷吗?听说跑一趟差事不少钱呢!金石心中疑惑,继续问:“你为什么要杀姜阳?” 芜央叹口气,不说话。没想到金石还是提起来了,他不想讨论此事,心累。 “姜阳一死,这案子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便宜了姜阳背后的人?” 说到这,芜央反倒气不打一处来,冷冷说道:“下次让你放箭时,你照做就是。”他忘了腹部的伤口,说话一急,疼痛立刻加剧。 “还有下次?”金石没明白,回去后他是去后备府任职的,俩人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没有了!”芜央发现自己说错话,有些懊恼。 金石却不依不饶,继续刚才的话题,“再怎么说也是条人命,说杀就杀,还要朝廷律法干嘛。”他不想再杀人了,虽然之前射杀过云林铁卫,但当时更像是黑暗中的狩猎,稀里糊涂就做成了。这次,芜央让他当着那么多的人,对姜阳痛下杀手,他是既纠结又惶恐。 “他一心求死,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芜央不知道金石干嘛非得提起这个。 “他想一死了之,包庇指使他杀害苏府执的真凶,杞县县衙、开山府、锻造府都脱不了关系。” “既然知道,你还纠结什么?朝廷的事你能做主?” “要是能拔掉这些毒瘤,杞县的百姓就不会被人欺负压榨。” “别他么天真了,换批上来还是一个样子。何况此事可能牵涉到大齐王,朝廷想撤换杞县人手也未必能做到。” 金石听到大齐王又蔫了下来。 芜央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扔给金石道:“姜阳给我的,现在还你,我不欠你人情了。” “巴蛇丸?”金石纳闷道,“他刚才为什么不吃…怎么给你…” “白泽府的人总把义气看得最重。”芜央很少自夸。 “我看他就是托大了,那种人骄傲得很。”涂莉不同意,意外地和芜央针锋相对道:“为了钱,谋杀朝廷命官,这种人也配义气二字?” “不是所有事非黑即白,至少跟着他的兄弟认可他。” “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才跟着他,讲义气也该有自己的原则。”涂莉毫不给他留情面。 芜央生气地转过脸,不再说话,但是他心里明白,涂莉是对的。姜阳这种握有生杀权力之人,一旦遇到无法化解的不公,冲动之下更愿意诉诸暴力。但姜阳并非奸恶之人,即使绝望,心底依旧留有纯善。如果有人能在绝境中拉他一把,他残存的善良,就会成为对此人的忠心或者小团体的义气。从此之后,他便丧失自己的原则,用恩人或小团体的利益来衡量正义。至于他芜央是怎么搞清楚的,皆因他也曾踏入过类似境地,为了所谓的忠义出生入死。虽然最后他逃离了小圈子,但是他对此并不觉得罪恶,因为官场也不过如此。 金石见二人置气,吓得没敢再说,生怕临时拼凑的队伍就此散去。他索性转过身,伸展胳膊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眯眼看着天上孤独的白云,似雪似棉,变幻着形状引人出神。清风飞扬,小草微微晃动,一群蚂蚁闻到滴落的药汁,聚拢过来。 半晌,金石叹口气,打破了沉默:“回去后,让他们给我安排个闲职,不参与这些破事。” 如果能岁月静好,谁会愿意打打杀杀,金石的选择是对的。芜央突然想起整件事情的起因:“你到底在都城得罪了谁?” “镇远侯,”看见芜央和涂莉惊诧的表情,金石竟有些得意地补充道:“我睡了他的女人。”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捋了捋额前发髻。 “你怎么可能接触到侯爷的女人?”涂莉不解。 “香红是他养在外院的女人,并无名分。”金石解释。 “是不是觉得自己可牛逼了?”芜央觉得金石既蠢又无知,镇远侯虽然不如大齐王权势滔天,却是出名的瘟神,他一旦对你心生恨意,就算十年百年,也不会放手,哪怕扒开坟墓也得抽你尸首两鞭。 “真是没有一点自控力。”涂莉摇着头说。 “你们不知道香红有多惨,整天被锁在小院中,只有一个丫鬟陪伴,买点东西还要请示。而且,镇远侯只碰过她两次,就把她困在那三年。” “可怜人多的是,你还不是贪图人家美色。”涂莉毫不给他留情面。 “你最好能进白泽府,虽然你没犯法,但镇远侯不会放过你的。”芜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劝金石,明明一开始对他十分厌烦。 金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说话,拿起弓去狩猎了。 中午,他们吃了些干粮、烤了两只金石打来的兔子后,继续上路。 “还有多久到都城?”金石摸着大腿的伤口。 “最快也要两天。”涂莉回答。 “前面还有歇脚的地方吗?”金石不知怎么问了一句。 “有也不去了。”芜央很坚决,他双腿一夹马肚,策马飞奔。“趁着天好,抓紧赶路。” “哎,你慢点,我腿疼。”金石只得跟了上去。 涂莉笑着追过去。三人从小路转回到大路,策马扬鞭,顶着烈日,挥洒汗水。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孤山脚下,四周空旷,树木稀少。 涂莉指着远方喊道:“你们看,那是不是灰月公子和苏小姐?” 芜央远远看去,半山腰的坡上,一对男女相拥而坐,虽然距离遥远,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灰月公子和苏小姐。 夕阳照着二人,在山坡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陪伴他们的只有几棵孤单的小树,在风中摇曳。 “还真是苏小姐。”金石也看清了。 “他好像一条狗唉。”芜央没来由地冒出一句,惹得金石和涂莉侧目,不懂他的意思。 “哦,我是说耳鼠叫起来像条狗。”接着,芜央又问一句:“灰月到底怎么治好苏小姐的病?” 金石倒不意外,厚着脸皮说:“有些女子没破身前,痛经非常厉害,有了房事后会渐渐好转。” 涂莉用手拉了拉衣袖,红着脸看向别处,她没想到芜央竟如此单纯,也没想到金石说得这么直白。她驱赶马匹先走,不想搭理这一对大傻子。 “关我屁事。”芜央满不在乎一夹马肚子,加速向前跑去,心里却恍然大悟。 “嘿,不是你要问的吗?”金石发了句牢骚,紧跟上芜央。 第11章 都城遇险 回去的路上,芜央三人主动绕开了沿途的城镇,他们只想早点回去,不想再节外生枝。 当马跨过宋村的二道河桥时,都城已经近在咫尺。正值中午,回家吃饭的农户,扛着农具三三两两走在大路两侧,见芜央三人骑马飞奔,都停下侧目躲避。 路过一家饭庄时,金石勒住缰绳,招呼芜央和涂莉停下吃饭。在确认是金石请客后,芜央才调转马头。饭庄门口竖着块木牌,上面写着‘绝味野果羊’,门口停满了马匹和车辆,都是从都城赶来解馋的。 所谓的野果羊,是指吃野果长大的羊,吃过的食客都说他家的羊有股果香味。芜央知道这纯属放屁,店家这样写不过是个噱头,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店老板在市场采购羊肉,就是普通的羊肉,只是每次都挑选最好最贵的。那些有钱的食客,很少亲自去市场买菜,所以不知情。这家店经营十年有余,生意一直红火,不知道是谎言没被戳破,还是食客根本不在乎?反正芜央不在乎,只要是肉就行,况且还是白吃一顿。 金石摸了摸兜,出门前母亲塞给他的银两还剩最后一点,足够三人吃顿饭。这家羊汤馆,他和朋友常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请客。 一进门,金石就看见陈德柱带着一群朋友聚在在大桌旁。陈德柱和金石是从小长大的好友,他父亲是巽刑司的老人,前年托人给陈德柱在艮农司净卫府捐了个副府执,负责城区的粪便清扫运输。别看工作不起眼,甚至不好听,却是份肥差。收集来的粪便,作为肥料,出售给都城周边的各大村镇,十分抢手。而城内每户每年都要缴纳清扫费用,虽然每户不多,但合在一起就是笔巨款。 看见金石,陈德柱高声招呼他过去,众朋友纷纷起身,唯独陈德柱坐着没动。 金石和迎接的朋友们寒暄几句后,赶紧过去问候:“陈府执,今天这么闲,来喝羊汤?”自从陈德柱当上副府执,金石就一直按规矩称呼他,而且每次吃饭都是金石掏钱。 “和你说多少次了,别府执府执的,这么叫都生分了。来,坐。”陈德柱嘴上这么说,见其他食客都向这边张望,露出十分受用的笑容。 “规矩不能乱。”金石施礼后,坐在陈德柱身边。 金石之所以坚持这样称呼,是因为一件事。那次在翠月楼,朋友们庆祝陈德柱高升。一个叫二郎的小兄弟喝多了,喊傻柱子(陈德柱小名)唱歌助兴。以前哥几个肩膀齐平时,玩笑随便开,可是陈德柱现在是副府执了,哪能这么随便。当时就唬得几个哥们醒了酒,拍着二郎的脑袋让他道歉,生怕陈德柱当场翻脸。没想到陈德柱,不但没恼,还表情销魂地唱了首‘醉花海’。金石当时就纳闷,按照陈德柱之前的脾气,肯定把碗扣二郎脑袋上,怎么可能有这般肚量,当上大官就是不一样。 结果,金石想错了。几天后,二郎家门口有粪车翻倒,熏得人连门都不敢开。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后,最后二郎提着厚礼,登门给陈德柱道歉,这事才算完。 陈德柱的父亲是个官场老油条,金石每次去他家都要被陈叔拉去训话,内容无非就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再不就是趋炎附势的精打细算,金石不爱听,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因为陈叔觉得自己是把官场心得无私地传授给晚辈。逐渐的,金石发现,小时候那个玩伴陈德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陈叔越来越像的陈府执,有时他拐着弯说的话,让金石琢磨半天才能明白。 金石本想招呼芜央和涂莉也来坐,芜央却摆了摆手,和涂莉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陈德柱盯着涂莉,随口问了句金石的差事,等金石应答一句后,他立马问道:“那姑娘是谁?” 陈德柱是有家室的人,老丈人家势力雄厚,以金石对他的了解,无非是想勾搭上玩玩。 金石专心吃肉假装没听见,结果旁边的二柳子用手捅他,“老大问你话呢,和你一起的姑娘是谁?叫过来一起吃饭呀。” “啊,”金石一时语塞,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涂莉,况且他现在连名字都不想说出来,便随口说道:“那个黑大个的媳妇,刚刚遇到,来接我们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众人吃惊,感慨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个黑大个住在哪?我们有机会去拜访拜访,交个朋友。”二柳子不死心,他平时专门替陈德柱牵线搭桥,勾搭女人。 “他啊,他白泽府的。这次陪我跑差事,我之前不认识他,真不知道住哪里。” 听见白泽府,众人都闭了嘴。 金石暗自一笑,没想到这三个字的威力这么大。他随便吃了一口,便起身告辞,推脱称还得回后备府交差。本想临走把账一起结了,一摸兜发现钱不够,就只算了芜央那桌。 这趟差事回来,金石突然觉得,和平日的朋友待在一起有些不自在,原因不清楚。虽然他们也关心地问了自己的腿伤,但金石没有心情细讲其中缘由,觉得他们无法理解。可是,等他回头看见破衣烂衫的芜央,又想起他的暴躁脾气,觉得自己终归也不是一路人。 待三人走后,二柳子看见陈德柱痴傻地望着窗外,知道他是在瞅刚才的女子。二柳子低声说道:“老大,那女子的腿?” “你懂个屁?这油腻吃多了,总想着吃点山野菜。” 二柳子笑着点头称是,又道:“那娘们怎么可能是黑大个的媳妇?金石那德行你还不知道?看见女人六亲不认,他肯定是自己稀罕,不想让给你。老大放心,等我打探清楚,定帮你搞定此事。” 陈德柱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突然想到,金石出去一趟怎么还不懂事了,连账都不知道结一下。 芜央三人出三道河边的树林后,看见大华国的都城--新华。高大灰色的外城墙,绵延十余里,壮观地横亘在眼前。行至近前,一座座插旗的敌楼分布其上,墙上被巨石砸中的痕迹和重新修补之处,彰显了这座古城历经的沧桑。 穿过人工开凿的护城河,正门是一大两小的三个巨石拱门。近十五米高的中门上石刻着‘正华门’三个金漆大字,门下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衣着各异的的商贾,或拉车或赶车或三五成群,等着逐一验货交税入城。金石看见一辆四轮马车的大铁笼里,装着几个女妖,她们身披麻布片,白皙的脖颈和脚腕上带着厚重的镣铐,不知她们惹了什么麻烦,要被卖身为奴或送进妖窑供人消遣。其中一个长着白色尾巴的小女妖,好奇地打量着金石,那双未经世事的纯澈眸子,让金石想起了鲵鱼姑娘小倩。 右拱门是出入都城的众多百姓,芜央他们拿着官文,可以走左门。一进内门,芜央就看见一队穿着五色官袍的巽刑司官差正拿着画像等在原地,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直觉认为是冲他和金石来的。 芜央拉住缰绳,叫住金石,欲转身回去。奈何左边城门此刻只有他们通过,一眼就被发现。 “站住!”领头的胖子喊道。 芜央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回走。身后的城门守备顿时架起长枪,拦住去路。那胖子大步上前,一把扯住芜央的马缰绳。 “大人,什么事?”芜央装作吃惊的样子问。 “叫你没听见?什么名字?”胖子冷着脸反问。 “回大人,小的叫谷木其。” 胖子举起手中画像,冷哼一声:“白泽府的芜央、金石,”不等芜央说话,他一挥手命令:“给我拿下。” “大人在哪里当差?我们又所犯何事?”虽然还装得一脸无辜,芜央已然明白定是和大齐王有关,只是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我们缉拿府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冤屈,去和审讯府府执大人说吧。” “白泽府独立在外,不在八司之内,巽刑司直接抓人,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芜央没有下马,而是握住了背后的重剑。 “内阁国舅亲自下的命令,还管不了你们一个小小的白泽府吗?”胖子拿出一张文书,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警惕地手按刀柄。芜央见他俩是一对孪生兄弟,瘦削的脸上目光冷冽,手指关节粗大,绝不是泛泛之辈。另外,守城的士兵们也举着长枪聚拢过来,生怕起了事端。 芜央并未松开剑柄,而是商量道:“大人,我可以配合。只是白泽府向来严苛,归城不报也是要处罚的,可否容许我给队长传个消息。” “想求救?没问题!这次,你们大司空来了也没用。”胖子知道白泽府都是些以一敌十的怪物,如果动起手来,身后的兄弟俩倒也能降住这黑大个,只是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他自己,可是得不偿失。反正自己的任务是把人带回去,也没说不让传递消息。 芜央把写好的字条给了城门守卫,看着守卫去往白泽府方向,才下了马,束手就擒。他回头看见金石已经吓得眼神空洞,任人从马上拖拽下去。而他再去寻涂莉时,发现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芜央冷哼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本是陌路人,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狗屁。 俩人被直接塞进囚车里,审都没审就直接定罪了?芜央不相信他们有云林铁卫被杀的证据,但看着架势怕是玩屈打成招那一套,现在只能期盼队长会找大司空求情了。 马车轮在平整的青石路上滚动,声响引来路人的好奇目光。芜央毫不在意厚着脸皮,金石却羞愧地低着头,仿佛自己真做错了一般。芜央估计金石这样,稍一刑就全招了,所以也懒得和他串供。不如看看都城的街景,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此时,马车正走在成华大道上,巨大的整块青石板铺路,宽度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行驶。像这样的大道,都城一共有四条,分别是南北走向的功华、成华、名华大道和东西走向的业华大道。为了通行效率,这些大道只允许马车通过,行人、马匹和推车走大道两侧便道,或者从多如蛛网的街巷穿行。如果要跨越这四条大道,可以走横跨天桥。此外,大华国律法规定,在四条大道上行驶的马车如果撞到行人等,概不负责,而被撞之人还要赔偿马车的损失。这条法律已得到百姓认可,除了淘气的孩童和流浪狗,没人敢横穿四条大道。 囚车快速通过的成华大道,连接着数条弯曲小街,小街两侧是密集的商铺。高低错落的青砖瓦房前,人流涌动,穿梭于商铺内外,他们衣着各异,挑选着讨价还价,只为拿到合适的商品。不少千里之外的邻国商人,带着稀有的香料、木料、珠宝、兵器甚至是妖兽和妖人,只为奇货可居,卖个好价钱。进货、卸货的碰撞声,大声叫嚷的人语声,随着马车一闪而过,却又不断地传入芜央耳中。微风带来的声音中,还有浓郁的马粪,混杂着各种香料、草药、食物的味道。 芜央小时候常在附近闲逛,寻找顺手牵羊的机会。然而,小商人目标太过明显,大商队有凶狠的护卫看护,都很难有机会下手。只有偶遇翻倒的马车,芜央才能趁乱浑水摸鱼,偷捡个一两件东西便跑。对了,金石他家的一处金风药铺分店就在商贸东区的东北角,很好找。 囚车驶上都城最大的桥--凤仙桥时,两侧传来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打制声,商贸区里的材料源源不断的输入工匠区,再加工制作成兵器、农具、衣物、吃食、家具等一切用度之物。桥下沿着华清河分布的商铺门前挂满红灯笼,这是按照净卫府的要求统一悬挂,美化河岸风光。稀疏的行人,穿行在河边的杨柳树下,只要有钱,在这里可以买到一切所需。 一阵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是华清河上水轮带动的巨大金属报时钟,正通过声音提醒人们现在是下午三点整。回到都城,时间的概念也随之回来。 “他们要把我们送到哪?”金石仿佛被钟声震醒,捏着嗓子问道。 车轮声让芜央没有听清,金石只得提高声音再问一遍。 “巽刑司的大牢。” 金石听完不再说话,芜央也懒得讲,不如省些力气。他看着马车穿过酒楼、钱庄林立的中城区,在森严的皇城前向西拐上业华大道,进入司府区向北走不远,就到了北城墙根下的巽刑司大牢。 芜央进过几次府衙的牢房,这里是第一次来。当他们下了囚车,是一扇不起眼的尖刺状黑铁门,两侧的黑色高墙很窄,还不如一处大户人家。进入铁门,是一条狭窄的花岗岩通道,两侧立着看起来向内倾斜的黑色墙壁,人走在其中,有种欲塌将人活埋的感觉。 官差带着他们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宽大的黑石广场,分方位立着八根黑石柱,每根柱子上蹲着一只形态各异的蒲牢,都瞪着眼珠盯着广场中央。芜央顺势看去,那里是一条漩涡状的黑色石梯,像是地府判官施的法术,要将人间的魑魅魍魉吸入地下。 他们走了整整十分钟,才来到最下层,金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白云,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眼,就被人推搡着走入阴暗。他们顺着平缓的岩石坡路,在隧道中一路向下,最后大概停在了地下三层的位置。听着旁边铁门牢房传来的鬼哭狼嚎,芜央猜测,给他们的照顾肯定不低。 当铁门吱嘎的关上时,身旁的金石终于憋不住哭出声响,抽噎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芜央啐了一口,懒得理他,见地上连堆稻草都没有,便依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坐下。幽暗的长廊里传来垂死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折磨着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却不包括芜央,因为他已经打着鼾睡着了。监牢对于他来说,和小时候住的下水道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安全,至少在这里熟睡时,不会被野狗咬掉块肉。 等他再次尖叫醒来时,皮肤滚烫冒烟,浑身充满了尿骚味。 “你大爷的…”芜央忍不住给了金石一脚。 金石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委屈地说道:“他们不给我水。” 芜央见他眼中噙泪,知道他是帮忙,只是急得没办法。芜央顿时懊恼自己的冲动,第一次给金石道歉,却是小声说道:“我睡迷糊了,没想踹你,对不住。” 金石蜷缩在墙角,仿佛没听见,他一脸的茫然失措,衣服褶皱肮脏,没了富家公子的模样。 芜央闻了闻身上的尿骚味,味道有点大,估计是因为金石憋了很久的缘故。他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不说是屎尿横流,也没差多少。况且,自己曾经为了躲避追杀,还在粪坑里躲了半宿。他叹口气,这该死的怪梦,临死了也不放过他。 “抱歉踢你一脚。”芜央再次道歉。 金石哽咽着摇头道:“我就是想帮忙。” 芜央劝道:“别哭了,省着点力气,坚持到白泽府来捞人。身上带钱没?我托狱卒要点水。” “没带,都在马背的行囊里。”金石哽咽着说道。 芜央又暴躁起来,骂道:“闭嘴,别哭,像个娘们似的。” 金石嗯了一声,止了哭声,身子却不停地抽动,手还捂着大腿的伤处。芜央知道金石的腿伤还没痊愈,他也没办法,自顾脱光了衣服,冷点总比熏死强。 当狱卒送来晚饭时,芜央知道已经天黑很久,监牢里的饭要比正常晚些,因为要等狱卒们要先交完班。 饭已经馊了,菜就是城内酒楼收集来的泔水,很幸运芜央拿到的那份有块被啃过的鸡肉。他本想让给金石,转头看见金石躺在地上,蜷缩着睡了,偶尔还抽泣一下。芜央叹口气,估计叫醒金石他也不会吃的,自己索性两份都吃了,免得上路时做个饿死鬼。 芜央打坐完,拿起半干的衣服,盖在身上,准备睡觉,虽然不知道怪梦会不会再来,但是他实在无事可做了。尿骚味扑鼻,熏得人困意全无,芜央盯着金石,想起十年前那段彷徨失措的日子。 那时,他十五岁,和一个兄弟搭伴,准备去干一票‘生意’。目标是一个的南方客商,他抢了三爷的赌场生意,当时,南城区的黑赌场可是三爷一直垄断。这个南方客商叫汤虎,他领着一帮不要命的刀客和几个一身蛮力的妖人,又仗着和大齐王的势力搭上关系,几个照面后,硬是在三爷的地盘上啃下块肉。当然,三爷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最上家也是位伯爵老爷。至于是哪位伯爵老爷,三爷并不清楚,他的身份接触不到。他每月把六成收入交给上家王都头,再把耳目探听的消息如实汇报。 这些事,当时的芜央和他的小兄弟大仓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这次任务是三爷亲自交代的,动作要快,下手要狠,但不能闹出人命,事成之后,给他们三十两银子。 大仓是小兄弟的‘外号’,干这行不露真名。芜央也是和他成铁哥们后,才知道他姓蒋,爹妈死得早,很小就在亲戚家的肉铺帮忙,杀猪是把好手。 这次行动的主意,是一个叫二林子的人出的。芜央一直没看出来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她平时坐在最大那家赌场门口角落里,见来赌客就写字条,上面一清二楚写着能从此赌客身上拿多钱或者让此赌客带走多钱,就像她的性别一样,芜央一直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芜央和大仓就是给二林子打下手,二林子写好字条塞给他俩,再由他俩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家伙传递给各桌赌台的庄家。 这次,三爷的得力干将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没法强攻。二林子就让芜央和大仓化装成乞丐,盯在汤虎的黑赌场门口,摸清汤虎的行踪。 几天后,根据芜央和大仓的汇报,三爷亲自部署了任务。这个汤虎每隔一天都会去西花街的扶香楼,就是所谓的‘妖窑’。他每次都去二楼西南角的听吟轩,手下不跟上去,只在楼下听曲。三爷决定让手下人在楼下找茬,掩护芜央和大仓混上楼,剁掉汤虎双手。交给两个小家伙,三爷是放心的,因为他见识过二人的那身蛮劲。 行动当天,一切顺利,当芜央和大仓撞开房门时,汤虎正趴在妖女身上大汗淋漓。见他俩提着刀冲来,汤虎一把将妖女推了过来,和芜央撞了个满怀。汤虎趁机窜向窗口,却被大仓一把拽住,汤虎抓住大仓持刀的手,俩人扭打在一起。芜央正欲帮忙,却被妖女死死抓住脚腕,怎么也踢不开。芜央刚想一刀砍过去,却瞥见女人酷似姐姐白台的容貌,举起的刀停在半空。芜央咒骂着让她松手,她却竭力呼喊汤虎快跑,头一次见婊子这么重情谊,芜央一时不知所措,迟迟不忍下刀。 就在犹豫间,大仓在和汤虎的撕扯中,不慎将刀捅进汤虎的下腹,顿时血流不止。 芜央一看便知,汤虎死定了。他脚下的妖女也吓得松了手,大仓也愣愣地看着双手的鲜血。 芜央拉起他,打开窗户就跳。汤虎的手下听见动静,蜂拥至门口,纷纷抽出兵器追杀过来。 花楼的窗户探出许多好事的脑袋,眼见着他俩跳到另一处屋顶,顺着一堵矮墙逃到街上。没等把气喘匀,花楼上便有人指着他们大喊,给追兵指路。大仓赶紧带着芜央,往熟悉的胡同里钻。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而且习武之人,脚力明显强于两个少年。芜央夜间眼神不好,跑起来跌跌撞撞,他不想连累大仓,于是在一个分叉路口,自顾跑开了。 看着街边堆放的杂物和各家门院,芜央知道自己跑到了达营街上,他知道前面那条小胡同,七扭八拐应该能摆脱追兵。进了胡同,他边跑边拽倒靠在墙上的竹竿,尽量拖延时间。前面是个分叉小道,右边是个娘娘庙,庙后面直通河边,芜央水性好,潜进水里必能逃走。谁知到了岔口,芜央才发现,去往娘娘庙的路不知什么时候被墙堵死了。不得已,他只能拐进左边。左边大概十来户人家,此刻都已经熄灯,周围黑漆漆。 芜央不想躲进人家,连累人,还得被翻出来。可他眼神不好,又实在跑不动了,情急之下,看见一处大茅房,应该是几户人家共用修建的。芜央见身后无人,直接钻了进去,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潭粪水被蚊虫嗡嗡围着。 外面响起脚步声,芜央心一横,顺着便坑滑进粪池,浓郁的臭味让住惯下水道的他,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里有声音。”脚步声在芜央头顶响起。 “没人啊?” “我明明听到了。” “你耳朵让驴毛塞了,这儿连个鬼都没有。去那几户人家看看。”来人要走。 “等等,会不会躲下面的粪坑里了?”听到此话,芜央捏紧口鼻,慢慢的将头沉入屎尿中。 “你想得还真够恶心。拿火把照一下。” 一片黑黄。“没有。” “妈的,出鬼了。你们几个挨家挨户的搜,你和我去房顶看看。” 听见脚步纷纷离开,芜央才慢慢露出头。他甩了甩手,试图抹净脸上的东西,结果又是一阵干呕。 大半夜,周围乱作一团,几户人家被翻得鸡犬不宁,咒骂声哭声响成一片。芜央不敢动,只是不断驱赶扑上来的蚊虫。过了许久,四周重新安静,芜央才从里面爬出来,在井边默默清洗干净。 芜央没敢直接回三爷的老巢,而是躲进原来的下水道里,靠两个熟识的流浪儿童给他送吃的,在里面躲了一个月。期间,他听说汤虎当晚便死了,三爷第二天也被抓了。所有的赌场都被封了,大伙也都跑路了。至于他的小兄弟大仓,当晚被人追上,带回去活剐了,脑袋被插在竹竿上。听到这个消息时,芜央的眼泪顺流而下,合着手里的半块馊馒头一起咽下。 正想着,身边熟睡的金石说了句梦话:“赵婶…,拿件新衣服,…我换。” 芜央一愣,想起大仓曾经问他:“兄弟,你以后有钱了干嘛?” 芜央当时十四岁,想了想答道:“买个大房子。”娶白台姐姐当媳妇,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怕人笑话。 “你呢?”芜央反问。 “我要回老家,开个猪肉铺。”他说道,“不过,在走之前,我要把都城所有衣铺的衣服都买一件,到时候天天穿新衣服。” 想到这,芜央叹了口气,看着熟睡的金石,决定叫醒他。 “金石,你醒醒,我有话和你说。” 第12章 朝堂与小兵 皇宫内,凤溪宫里灯火摇曳,碧纱幔帐在包金红柱上,投下似有若无的虚影。雍容华贵的容妃正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手里拿着粉彩百花盏,细细品味着茶香。 “这红丝茶,配上你送我的紫茈、白绡,确实是桂馥兰馨,人间难得。”容妃抬起头,看起来和跪在地上的涂莉有些神似。 “容妃娘娘喜欢就好,这次从青丘山路过,顺便采来的。” “这两种虽说不是绝世珍稀,要搜集许多,也绝非易事,你有心了。”容妃放下茶盏,正色道:“此次出行可有收获?” “此次出行,发现人和妖生育的娃娃共四个。这是他们的血液和详细住址。”说完,涂莉从包里拿出瓶子和本子递给身旁的宫女,由她呈给容妃。 “你的姐妹们也带回了类似的消息,而且扶香楼里那些妖奴怀孕的消息不断,简直像母猪下崽一般。” “那消息岂不是传开了?”涂莉问。 “我已经派人把怀孕的妖奴都带走了,送到了宗族那。要说一点不透风是不可能,不过知道的人毕竟有限,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等这第一批孩子生出来时,自然也就传开了。” 容妃翻看了涂莉的手记问道:“这个苏小姐是怎么回事?” “苏小姐怀有耳鼠的身孕,她自愿让我做了标记,随时可以找到。” “耳鼠?”容妃惊愕地抬头。“你确定?” “体征和本领均符合传说。” “好事啊!”容妃点点头,“耳鼠出,圣人现。有种说法,这圣人便是应许之人。如果苏小姐诞下男婴,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抱来。红星降世,天翻海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寓言中的应许之人。” 涂莉应声领命,依旧跪地不动。 容妃抬头撇了她一眼,幽幽问道:“还有何事?” “启禀娘娘,是关于大齐王的事情。” “说。” 涂莉便将竹协村、苍龙镇、杞县的事情详细禀明。 容妃面露考校神情问:“这三件事,你怎么看?” 涂莉略做沉吟,张口答道:“云林铁卫收集鲵鱼灯油,为了在地下大规模打造兵器使用。在苍龙镇播种西瓜,是破坏都城的粮食供给。而杞县则太过明显,就是囤积铁锭,以备战时。” “说得很好,不枉本宫的栽培。大齐王正加快脚步,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下次出门,诸事加倍小心,尽量别管闲事。”容妃点点头,“没事了,退下吧,本宫累了。” “娘娘,还有一事,刚才提到的二人,回都城就被巽刑司的人抓了。” “白泽府?看来你和他俩挺投缘呢?”容妃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之色。 “娘娘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和他们有儿女之情。”她知道容妃指的是芜央和金石。 容妃面无表情地点头:“你向来听话,可不要学你姐姐。不过,话回来了,国舅动作真快。”容妃沉吟片刻,从腰间拿出玉佩,让宫女递给涂莉,“去找张阁老,让他帮忙搭救,这个时候,就算是蚂蚁,多了也能撼山。”见涂莉疑惑,容妃轻笑道:“那个谷木其、苏亏叹可都是张阁老的学生,他能坐视不理吗?” 涂莉谢恩后,转身退下。她想着包里芜央的血液,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来。 “等等,”容妃忽然叫住了她,“有空回去看看你母亲,她最近病得厉害。” “好的,姨妈。”涂莉答道。 第二天上,在昭帝的御书房内,张阁老提出和国舅要人后,一群人便吵作一团。 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一位花白胡须的健硕老者首先开腔:“白泽府归陛下直属,巽刑司直接抓人,乃是越权。” 巽刑司大司空廖长林腆着大肚子,歪头反驳道:“那两人夜闯杞县城门,打伤守卫,按律当斩。” 闻司空低着头,似乎不愿和他交锋,自顾地说:“他们为何夜闯城门?还不是被奸人迫害,逼不得已。廖司空不去查开山府副府执苏亏叹的死因,偏偏揪着我的手下不放。” 廖司空盯着他不依不饶:“巽刑司维护治安,惩治奸恶,抓两个人犯,不是分内之事?至于苏府执的死因,杞县县衙已经呈报,乃杞县都头姜阳一人所为,此人已经身死伏法。” 闻司空任凭他怎么盯着自己,就是低着头,不看他,“我怎么听说,都头姜阳是我的两个手下擒获的,杞县县衙可是帮了不少倒忙?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猫腻,也不知道廖司空是不想查还是不敢查?” 廖司空冷笑道:“闻司空也是朝廷大员,功过不能相抵,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我查完你手下夜闯城门的事,再查杞县县衙也不迟。” “是吗?”闻司空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和廖司空对视,“不如到时候把竹协村和苍龙镇的事情一起查查。” 廖司空一愣,看起来一脸疑惑地问:“闻司空为何提到两处地名?难道是有什么案件发生?” 闻司空冷笑着问:“咱也不知道廖司空是演技高超在装傻,还是资格不够不能参与密谋?”这话说得很重,今天来的八司官员都听出来是在骂国舅,纷纷扭头看去。 国舅申时施双眼微闭,挺着胸膛,负手而立。见大家都在看他,反倒淡淡一笑:“文司空在底层军营待了一辈子,本应说话直接干脆。现在学人指桑骂槐,该找个先生学学遣词造句,免得给人扣了帽子还不自知。” “哈,国舅倒是好学问,不如给我讲讲指桑骂槐的意思。咱虽然是大老粗,但是谦虚,国舅正好再个我讲个祸乱朝纲的意思?”闻司空丝毫不惧,湿润浑浊的老眼如挑衅般看来。 巽刑司廖司空喝到:“大胆闻天丙,为了两个小虾米,就敢信口胡言,这两人怕不是你亲戚,想护短不成?” 闻司空当即顶了回去:“哪个将军不护短?倒是你廖长林非得揪着不放,分明是想给我白泽府泼脏水。我还告诉你了,立马放人,要不然我带队填平你那个破蚂蚁洞大牢。” 廖司空脸红到脖子,骂道:“老匹夫,我看你敢?” 震陲司和巽刑司的一众官员立刻七嘴八舌吵成一锅粥。 “够了。”昭帝没等身旁的大太监喊肃静,自己先拍了桌子。天天吵,天天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吵上天,没一次能好好说话。 见群臣噤声,纷纷束手而立,昭帝才继续说:“张阁老,你的奏折,朕都看了。杞县的铁锭流失和副府执苏亏叹被害有关是怎么回事?” 张阁老拱手道:“臣之前收到学生苏亏叹密信,说他掌握了杞县县衙、前任开山府副府执、现任锻造府副府执勾结违法,长期倒卖朝廷铁锭的犯罪证据,还说待他拿到账册后即可回京。没想到,苏亏叹竟然遇害,此中蹊跷还望陛下降旨严查。” 国舅:“陛下,此案重大,理应交由巽刑司审理。” 闲在一旁的端平伯冷哼一声:“只怕最后又是不了了之。” 巽刑司廖司空不满地反问:“伯爵这话是什么意思,巽刑司一直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端平伯:“是吗?” 廖司空:“不是吗?” 结果,又是一群人吵成一团。 这次,大太监喊了肃静。昭帝揉着额头,一脸的不耐烦:“好了,好了,朕一会还要和容妃去花园赏蝶,被你们搅得心烦气躁。我也不想听你们争辩,这样好了,此案交由国舅全权处理。”说完,昭帝起身离座,不顾张阁老等一众大臣的恳求。 其实,这样的结果群臣并不意外,只要是涉及到大齐王的事情,昭帝向来都是退让,国舅说什么便是什么。前些年,还有大臣据理力争,后来被国舅变着法的杀了几个,就全都都闭了嘴。昭帝始终是一句话,交由国舅全权处理。正因如此,很多大臣寒了心,随波逐流,更有甚者转投国舅和大齐王门下,变得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只有张阁老的门生和旧部,靠着张阁老,还能抗衡一二,但也是输多赢少。再就是王室宗亲,除了端平伯这种明着站张阁老的,其余大部分都是保持中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就在张阁老等人叹气时,昭帝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国舅说:“白泽府那两个小兵就还给张阁老吧,看在我这个皇帝的面子上,你们都各退一步。”见国舅要争辩,昭帝一抬手,难得地严肃说道:“就这样,不要再争了。”语气不容置疑。 群臣面面相觑,纷纷猜测,不知皇帝为何要保两个无名小卒。 监牢里,皮开肉绽的金石被送了回来。巽刑司的人天没亮就提审他们,芜央强烈要求先来,却被一口回绝。 带头的小个子上下打量他后,掩着鼻子,坏笑道:“一看你就是又臭又硬,先挑软柿子捏。”随后让人把金石拖了出来。 此刻,昏迷不醒的金石被人送了回来,狱卒翻开金石的眼皮,仔细查看后出门,对守在外面的人说:“大人,这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下午再弄可能会歇菜。” “上面说了,打死也没事。不过,最好能把嘴撬开,让他随便咬一个,下午啃那块硬骨头。”那位身穿五色官袍的大人,竟然毫不避讳,就像专门说给芜央听似的。 芜央知道如果对方打明牌,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也知道硬骨头指的是自己。 金石满脸血污,平时最喜欢梳的马尾辫也披散开来,白衣被鞭子抽成破烂,露出的伤口深入筋骨,鞋没了踪影,脚心有两处灼伤,左手小指被砸得粉碎,右手少了三个指甲。这真是把人往死里整,芜央看得心惊肉跳。从刚才狱卒的话得知,金石一个字也没答应,什么违反律法,都不重要,就是想让他俩当棋子,将朝中某人的军。芜央没想到金石如此刚硬,不由得既敬佩又心疼。妈的,别给老子机会,要不然整死你们,芜央啐了一口,明知下午自己会更惨。 金石一直昏迷,芜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不断的给他扇风。 这里的杂役大多都是妖奴,知道芜央是白泽府的,都离得远远地,一个耗子精给他们送饭时,还当着芜央的面往吃食里吐口水。芜央想弄点水,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没一会来了个狱卒,隔着铁栏杆悄声问:“里面躺着的是金石吗?” 见芜央点头,狱卒继续说道:“他家里人托我带话,他们已经找了关系,让金石放心。这是家里给他带的衣服和吃食,你们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带出去。” 那狱卒从怀里掏出个包裹塞了进来,双手揣着,回头张望一下。 芜央知道这定是金石家人得知了消息,花大价钱托人送进来的,他沉吟片刻道:“你告诉他家人,他没什么事,让他们放心。”芜央知道金石家的底细,即使找了震陲司的副司空李妇力也没用,弄不好钱还得打水漂。 那狱卒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芜央急忙说道:“能否劳烦大人给弄点水来。” “等着。”那狱卒说完走了。没一会,水送来了,还是一大桶。 芜央给金石喂了一点,这才让他幽幽地醒来。 “我这是在哪?”金石问道,见芜央托着自己,他又问:“你打赢后主了吗?哎呦,我好痛,动也动不了,芜央,我这是怎么了。” 芜央见他额头有块青紫,后脑头发有血,想必是受到重击,暂时失忆了。 “没事,没事,你少说两句,闭眼休息。”芜央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他在金石怀里摸了摸,那颗姜阳给的巴蛇丸竟然还在,他赶忙又取了些水给金石喂下。 金石吃了药,听话地闭上眼,一点点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当第一鞭抽在他身上时,剧烈的痛感让浑噩的他立马清醒,对于一位连膝盖摔破都有人给涂药的富家子弟,他不敢相信自己正被蘸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可腰背上火辣的剧痛,如撞锤冲入脑海,让他无法思考。当第二鞭抽在身上,金石忍不住嚎叫起来,被缚着的双手紧捏出汗。持鞭的狱卒如见美色般的舔着舌头,露出满足的神情。接下来的事情,金石不愿意回想,因为哪怕想想也让他不寒而栗,甚至现在的伤也变得格外折磨人。 他记得临出牢房时,芜央嘱咐他的话,不招可能活,招了必死无疑。况且鞭子抽完了,审讯的人才问话。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人问:是不是张阁老和大司空闻丙天指使他们夜闯杞县城门?这两人金石都没见过,何来的指使? 随着刑罚升级,他越是坚信芜央的话,如果有证据根本不用审理,何必大费周章,这就是要屈打成招。当狱卒用发红的烙铁触到他的脚掌心时,金石发出了一种陌生而非人的惨叫,接着便意识模糊,但他的脑海里却清晰的回荡着芜央的话:想活命,就闭嘴。等狱卒再烫他的另一只脚底时,金石昏了过去。 金石被冷水泼醒,审讯人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见他摇头,行刑人开始拔他的手指甲。金石再次直接昏死过去,然后,眼前一会黑一会白,脑海一片空白,醒来时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现在,金石眯缝着眼,看见芜央,张张嘴微弱地说:“芜央,我坚持不住了,下午再打可就要招了。对了,我还答应给你补齐差事的钱呢,你要是能出去,记得找我父亲去拿。” 芜央竟第一次眼眶微红,狠狠地点头,“招吧,少遭点罪。他们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金石松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对不起。” 芜央愣了一下,紧握着他的手:“你是个爷们。” 金石无力地闭上眼睛,想起了妈妈,期望能见她最后一面。记得十三岁时,自己还在念书,家里的药铺生意正在起步阶段,母亲和父亲常常在药铺忙到深夜。金石读书从小都是母亲看官,突然没人约束,便放纵起自己。先生在上面讲,他就在下面偷看言情话本,晚上趁李婶睡着,偷拿家里的钱,溜出去和小友们逛花街,听艳曲。 最后,被母亲发现,拿着竹扫帚满屋追着他打,最后打累了,自己坐在地上哭泣,边哭边说金石不争气,荒废了学业,金石倔强地蹲在墙角,没一句服软的话。最后,还是父亲出面,劝住了母子双方。 从那以后,金石就放弃了学业,打理药铺事务,但母亲又不放心,凡事都要细细指点,清楚告知该如何做。金石诸事不得施展,人情世故又极幼稚,索性不在药铺待着,整日找些狐朋狗友鬼混,吃喝玩乐不亦乐乎。母亲刚开始还打闹,后来渐渐也就不管不顾,只求他别惹出事端。 金石带回来的女人,母亲没一个正眼瞧得上,甚至有次母子二人为此激烈争吵,母亲端起正在吃饭的碗,狠狠砸向他,气得金石两天没回家。父亲实在看不下去,开始张罗着给金石弄进震陲司。于是,有了现在的事情。 金石曾多次幻想过自己死亡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牢里,他更没想到自己挨过了如此酷刑,心中本想着得意些,嘴中流出的鲜血却让他惊慌不已。 下午,两名狱卒来开牢门,让芜央和金石同时出来,芜央还以为要一起用刑,叹了口气,搀扶着金石出来。虽然,他们打算放弃,但金石一路哼哼唧唧,也就没有多嘴。直到转出地牢,见到刺眼的阳光,芜央才意识到,这是放他们走了。 临走前,芜央试探着问了一句:“劳烦兄台,这牢里可有一名叫南芜的僧人?” 见俩人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摇头,芜央不免有些难掩失望。 出了黑铁大门,让芜央没想到的是,涂莉正等候在外。 “是你帮的忙?”背着金石的芜央已经猜到,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我说到做到。”涂莉迎上来,心疼地查看金石伤势。接着,又缓缓说道:“现在,我需要你履行承诺,帮忙我个忙。” “什么忙?”为何偏偏挑在这时,芜央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进白泽府。”涂莉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13章 神秘白泽府 “非要赶在这时候吗?”芜央感觉背上的金石,此刻被风吹得已经开始滚烫,嘴里断断续续说些糊涂话。 “并不矛盾。”涂莉神情严肃。 “怎么讲?” “白泽府‘生队’的圣手们可是大华国医术最高超的一群人,他们可以救治金石,这钱我来出。” “这些伤,你不也能救治吗?”芜央知道涂莉的本事。 “来之前,我去过金风药铺,给你们买药,却发现镇远侯的人都在门口守株待兔。以镇远侯的心思和性格,想必其它地方也安插了人手。所以,金石不能回家。” “那去客栈好了,先给金石疗伤。” “客栈里耳目众多,你背着个人,这么明显,镇远侯会不知道?别忘了这里可是都城,以镇远侯的势力,他要发难,你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白泽府。” “白泽府不是谁都能进,更别说你一个女子。”芜央实话实说。 “女子怎么了?”涂莉有些不悦,“重义气又讲信用的芜大人,你只管带路就行。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去你家。” “我没家,就住府里。” “那就别废话了,走吧。”金石这个大嘴巴早就告诉涂莉,芜央住在白泽府里。 巽刑司离白泽府并不远,二人却不敢走大路,专挑小路胡同绕行。 “带你去也白扯,白泽府戒备森严,没等到门口,我们就会被半路截住。”芜央边走边解释。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麻烦。”涂莉撩了下头发,看起来信心十足。 “你想怎么做?”芜央警惕起来,他就是死也不能背叛白泽府。 “放心,我不会伤人。只是要请求‘生队’队长允许我成为一名圣手。” 芜央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他觉得这事比人和妖生出孩子更天方夜谭,“白泽府从来不收女人。” “我知道,不用你操心。”涂莉伸手摸了金石的额头,催促芜央快行。 芜央眯着眼,盯着这个机灵漂亮的女人,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似要把人逼得心慌,涂莉却淡淡一笑,完全忽视他。这女人深不可测,有能力在巽刑司捞人,必然能和震陲司大司空搭得上线,说得上话,干嘛非让人带她进白泽府?再说了,白泽府周围暗哨遍布,想进府,除非飞进去,要不然…对呀,可以飞进去。 “你那对绿翅膀呢?”芜央问。 “问它干嘛?”涂莉反问,那东西被她放在马上,和芜央、金石的行囊放在一起。 “我给你指个方向,你飞进白泽府不就完了吗?” 涂莉抬手一指几百米外的高塔楼,无奈说道:“你别忘了那东西。” 那塔楼虽然耸立,平时并无大用,习以为常后反倒会忘记它的存在。都城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座‘猎鹰楼’,这个名字好像是哪个先帝起的,有两层含义:一是狩猎老鹰,塔楼里配一名神箭手,专门射杀飞入城内的鹰隼,以此保护城内大量进出的信鸽。二是指塔楼如猎鹰般俯瞰,监视城中百姓,维护治安。但因为几百米才一座,而且这些神箭手又时常盯着天空,所以监督的作用并不大。但如果涂莉敢在都城内飞行,必定会被一箭射穿,哪里容她横冲直闯。 “前面就是入口,跟我来。” 如果不是芜央带路,涂莉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胡同,它很巧妙的隐藏在两处院墙中间,其中左边的院墙多出一块,正好将入口挡住,而且这两处院落看起来无人居住。 “来者何人?”这是第一道明哨,今日当值的是生队的‘杜仲’,此人和芜央组过队,言语不多,做事干脆直接。芜央和他虽然不太熟络,但见面也点头招呼。 涂莉不等芜央说话,率先走上前去,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露出里面的玉牌,递给此人。 ‘杜仲’拿在手里凑近细看篆刻的小字,严肃地说道:“小姐,这后宫的牌子,在白泽府可不管用。他有腰牌可以进,你们二位不行,必须有大司空的文书。”‘杜仲’指了指芜央。 后宫?怪不得能从巽刑司的大牢里捞人,芜央大惊,这涂莉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就没办法了。”没等芜央明白,涂莉面前的‘杜仲’已经倒地。 “你干什么?你把他放倒了,我找谁要口令?”芜央疾步上前。 “放心,只是昏倒而已。”涂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拿回玉牌。原来她早知道牌子没用,递上去,就是为了下药。 “你倒是好手段。”芜央心知这下,自己肯定没了后路,队里再无留他的可能。不过,想想也觉得可气,自己蒙冤入狱,白泽府不救,还得外人出手,这破地方不待也罢。反正自己答应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信,这是他的底线。 “小把戏,基本没用。”涂莉这毒只能下给无戒备之人,必须靠气味和触摸同时起效,被迷倒之人再被碰触后会立刻醒来。 “后面还有第二道暗哨,都是景队的神射手。”芜央很好奇,涂莉接下来会怎么办? 涂莉点头说:“我知道,要口令通行。” 果然,在七扭八拐之后,一棵高树上传来声音,“口令。”芜央知道,箭矢已经对准了他们,只要稍有不轨,立即射杀。 “五神安宁。”涂莉张嘴就来。 芜央不由得小腿绷紧,准备随时躲闪飞射而来的箭矢,不想等来树上淡淡一句:“进吧。”这下芜央彻底懵了,这白泽府的口令可是大司空一人掌管,每天更换,涂莉怎么知道?如果她问的是大司空,前面又何必迷晕生队的‘杜仲’?要一纸文书不就完了吗? 芜央想了想,没有问出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还了涂莉的人情,自己也该重新找个出路了。 从胡同出来后,一片开阔地豁然出现,四周竖起高大的黑色院墙,涂莉和许多都城人一样,只见过白泽府的黑色高墙,没见过正门。更人惊讶的是,虽然四周只有身后的一条胡同,但门口停着的马匹和车辆,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墨绿色的正门有五米多高,石头材质,石梁上站满了奇珍异兽雕像,或半蹲静默,或张牙舞爪,造型巧夺天工。在涂莉看来,这上百的异兽可不像是在守护祥瑞,更像是排列展示白泽府的杀戮成果。 几名同僚跨门而出,见到一位女子拾阶而上,惊诧地停住,双脚跨在门槛上不知所措。看见后面的芜央,其中一人结巴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芜央耸耸肩,问道:“‘生队’队长在家吗?”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是谁放倒了我的手下?”一位身穿白袍的精瘦中年男人从门后闪出,他颧骨有些高,面颊消瘦,长了一对鱼泡眼,头上掺着白丝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芜央看向涂莉点点头,示意说话之人正是‘生队’队长‘墨城’。至于‘墨城’怎么会主动出府问罪,应该是第二道暗哨‘休队’的伪师通风报信。芜央从来没见过‘伪师’,白泽府除了大司空和队长们,没人见过伪师队长和他的队员们。 涂莉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女子早听闻,‘生队’队长‘墨城’圣手仁心,医术超群。我斗胆想拜入门下,怎奈投报无门,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望大人海涵。” 墨城见如此美人给自己下跪,又当着众人面说得动听,不好意思发作,淡淡地哼了一声:“姑娘跟我来吧。”转身欲走,又回头指着芜央,“把伤员背到我队里。” 芜央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问,先给金石疗伤重要。 跟着墨城,从大门进入,迎面而来的是白泽府三位创立者的雕像--蓬任冲、英芮、辅心柱,三人手中分别持刀剑、弓矢、药和书,胯下各自骑着天马、天狗、乘黄三大神兽。 神兽雕像的脚下,栽种着植楮(zhu)仙草,状如秋葵,此刻已经开满红色花朵。涂莉知道,它结出的皂荚般果实,是巴蛇丸的重要一味药。别的地方之所以做不成巴蛇丸,就是因为这植楮仙草为白泽府所独有,没想到就这样种在大门口。 转过雕像,穿过巨大葫芦形拱门,是一座巨大的凹陷下去的汉白玉广场,汉白玉中镶嵌着黑曜石直条,组成一个大大的‘羊’字,正好分成八条路,分别通向八座庭院。左侧分别是开门、休门、生门,右侧分别是死门、惊门、伤门,大路尽头是杜门和景门,这便是白泽府八队。只是左侧休门和右侧惊门是封死的。 众人从‘生门’的小葫芦形拱门而入,门后是一尊白泽神兽的陶瓷雕像。绕过雕像,转过屏风,来到一堵高墙前,这堵墙有三四人高,占据了整个庭院,和院墙连成一片。墨城推开檀木大门,请众人进入,里面是一片广阔的室内动植物房。他们沿着中间道路往里走,长路似乎看不到尽头。路的两侧,植被繁密,有攀爬木架上的常春藤、络石藤、瓜蒌,有身材矮小的文茎树、沙棠树、丹木树,有喜欢充足阳光的鬼草、冈草、梨草,甚至有些南方来的祝余、白咎、白术等。看得涂莉喜形于色,走走停停,落在后面。 ‘生队’的这些鬼才们,硬生生让这间室内形成一套独立的生态系统,南北植物共生于此。在穿进植物丛的小径里,偶尔传来鸟兽的叫声,这都是各队,出差时为生队带回来的奇珍异兽,从而换些银钱,毕竟‘生队’在八队里出了名的富裕。芜央带回来一只文文怪,藏在玉竹匣中,不知道巽刑司的傻子们会不会放跑它,咬死人也是巽刑司的责任。 走出室内,是个巨大的院子,竹伞棚下,几名生队的‘圣手’正在指挥一群妖奴收取晾晒的药材。见队长领人回来,纷纷侧目,发现同行中有一位绝世美女,都露出惊惑之色。 墨城招呼俩人过来,指着芜央背上的金石,命令道:“交给你俩了,勿必治好。”他又对涂莉一招手,“跟我来。”迈步进入左侧的偏房。 芜央跟着两位圣手继续向后走,直来到一排排窑洞前停下。一位圣手打开窑洞的门,请芜央下到窑洞深处,合力将金石抬到一张土炕上。旁边的土墙壁上,竖着木柜,上面摆满了药品和器械。 这地方,芜央从未来过,因为要花大价钱。眼前这位‘圣手’,穿着崭新的墨绿色官服,胸口用金丝线秀的神兽白泽,后背绣着‘生’字,他脚蹬精致厚底鹿皮靴,头上插玉簪子,哪一处都让芜央羡慕不已。 这也是没办法,队里的大部分药丸都出自‘生队’,能不富裕吗?还有跑差事时,人人都想和‘生队’的圣手组队,毕竟这些医术高超之人,保证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 “你去外面等着。”这位圣手毫不客气地命令芜央。 芜央这么暴躁之人,也立刻乖乖地退出窑洞。因为‘圣手’们不但会治病,还擅长用毒。虽然他们除妖不是八队里最厉害的,但弄死个人对圣手们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所以,除了‘死队’那群怪物,其他队没人敢招惹圣手。 现在,至少金石安全了,芜央想着来到院中,找个角落坐下,看着那群永远无法出白泽府的妖奴搬运药材。 ? “那两个小兵从头到尾也没招,就是不接这盆泼给我俩的脏水。”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坐在张阁老下首,骨节粗大的手里端着专门为他准备的白茶。 “倒也有骨气,归根到底,还是你治军有方。”张阁老五十多岁,比闻司空年轻许多,手里正把玩着新近得的古玩印章。 闻司空也不谦让,毕竟相识十年有余,对这位上司的心胸还是了解,他直接说道:“其中那个叫金石的,不是白泽府的,花钱买通关系进的后备府。此人因女色之事,得罪了镇远侯。镇远侯得知金石被放出大牢,正派人全城搜捕。这两个小兵知道杞县的事情,大齐王估计也会在暗中支持镇远侯杀人灭口,我打算借此做个文章。” 张阁老知道这位闻司空喜欢直来直去,也不挑理,选择性地忽略金石买官之事。反问道:“镇远侯,怎么会和这种小人物有瓜葛?” 闻司空晦涩的一笑,“镇远侯有位养在外院的女人,平时不怎么碰,想来是空房难守,和他人行了苟且之事。” 张阁老捋着长白胡须,笑道:“成人之美,倒是件好事。” “阁老说笑了,常言道,马车和女人恕不外借。女人自己不碰,别人也不能碰,更何况镇远侯这种人睚眦必报。” 张阁老知道,这位老部下想必是有了鬼主意,放下手中的古玩印章,问道:“你想怎么做,不妨直说。” 闻司空也放下茶盏,拱手道:“近来,西边那位紧锣密鼓,风声越烈,想来陛下也该有所行动。镇远侯首鼠两端,立场摇摆不定,不如借机敲打敲打,至少不让他倒向大齐王。” 张阁老颔首,抬手示意他继续。 闻司空略作沉吟,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讲出。 张阁老听完,沉默不语。此等市井的计谋,也就闻司空能想出来。闻丙天是他从军中破格提拔,接掌白泽府的。白泽府和其他部门都不一样,亦正亦邪,上达天下达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此前,上任韦司空人间蒸发,大司空的位置就一直空着。试了几位代管,都处理不好和八位队长的关系。反倒是张阁老,一日去军中督办,偶遇这位老部下,在污言秽语地训斥手下人,手下人却被骂的心悦诚服。张阁老知道他一直在基层摸爬滚打,也是个人才,第二日便上奏,将他连升三级,提到大司空位置。 张阁老见闻丙天探寻地看来,便捋着胡须应道:“此计甚好,但陛下金口玉言,放的这二位,被你立马当成弃子,怎么说也有些悖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怪就怪这个叫金石的管不住自己。”闻司空毫不犹豫。 他这是没听懂,张阁老心想,闻丙天确实能力出众,但揣测上意还是略逊。“你难道不懂陛下为何要从国舅手中救下两个无名小卒吗?之前的御史言官、直谏忠臣,陛下可是一概不救。”张阁老只能直说。 好在闻司空是个极聪明的,略作思考,便给出答案:“时机已到,收拢民心。” “该站队了。”张阁老颔首,“所以说,你的计谋可用,只是要顺天意。”他拿起桌子上的两枚印章,递给闻司空,“知道你喜欢这些玩意,送你了。虽然一真一假,但字都一样,用哪个随你心情。” 闻司空起身拱手道:“明白了,学生这就去安排。” 张阁老捋着胡须嘱咐:“事情做好了,便是一箭三雕。即使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挑选牢靠之人,务必做得仔细。你的守备府里,可都是国舅的人,不要走漏风声。” 闻司空领命告退。 三天后,在两位圣手的全力救治下,金石的身体恢复神速,除了被截掉的小手指,身上疼痛几乎消散,能正常下地走动了。 芜央一直陪在他身旁,不敢回队里。此刻,他正嚼着从外面晾晒台上顺来的苹果干。 面前这位叫‘熟地’的圣手见芜央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皱起眉头,却依旧公事公办地说:“二位可以离开了。那位姑娘只给你们交了三天的钱,再住下去,得先交费用。”他指着金石补充道,“还有,‘柱石’队长找你,让你把他也带着。” 芜央带着金石出了生队,走到路的尽头,从写着‘杜门’的小葫芦形拱门而入,门里是一尊白泽神兽的木制雕像,绕过雕像是一座宽阔的院子。院子两面大概共有十间木制高房,房子是松木材质,以繁复精巧榫卯结构搭建,没有任何雕梁画栋装饰,连门窗也都保留原木质地,只涂抹些防水的亮漆,未涂彩色。 芜央带着金石爬上楼梯,进入右侧中间最高的木房。 推开门,是一间长筒形房间,脚下的红地毯直铺到房屋尽头的巨大木桌下。房间内没有陈设,两面墙上挂满了各式战锤和战斧,擦拭得寒光逼人,看起来都是宝器。大桌子后,是一把巨大的掏空树根形成的椅子,树根的最高处碰触着屋顶。就在这把椅子和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坐着个黑大个。 “队长,我回来了。”芜央对着里面恭敬说道。 “呦,都吃胖了,看来生队伙食不错。我找墨城商量商量,把你送给他得了。”那黑大个手里端着个茶杯,小口抿着。 “您干脆找巽刑司商量商量,把我送他们那也行。”芜央对自己入狱,白泽府丝毫不管的事耿耿于怀。 黑大个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着芜央:“你从城门传递的消息,我收到了。你想我怎么办,带着杜队劫大牢?”见芜央不说话,他又反问道:“你之前来信问杞县的事情,我给你回信,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芜央梗着脖子说。 “收到你还管闲事?”黑大个猛地一拍桌子,巨大回音在空荡的屋里炸开,吓得金石一哆嗦。感情这队长和芜央一样的暴脾气,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见芜央不说话,黑大个继续追击:“胆肥你了,还敢私自带人进府里。你赶紧另谋高就,杜队可容不下你这尊真神。” 这黑大个明显说得就是气话,金石以为芜央会立刻道歉,给队长个台阶下,没想到芜央歪着头不说话,活像一个和家长置气的孩子,就差摔门而去。看到这,金石反倒有些理解芜央之前的混账行为,毕竟芜央对自己上司也是这副德行。 “这位想必就是‘柱石’队长了,小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得偿所愿。”金石趁着尴尬的沉默,拍起马屁,也不知人家吃不吃这套。 “哦?你认识我?”‘柱石’语气明显放缓。 “回大人的话,一路上芜央把你挂在嘴边,时常叨念,总说您是八队里最重义气之人,没有您就没有他芜央。” 柱石嘿嘿一笑,调侃道:“金少爷倒是挺会说话。不过,这可不像是他这闷葫芦能讲出来的话。” “他嘴笨,不爱表达,跟我熟了之后,他话里话外总是不忘您的栽培。”这些恭维的话,顺其自然地溜出口,让金石有些惊奇。这次牢里的经历,让他的性情有些变化,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不过,他也曾质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你看看,多和人家学学。”‘柱石’指着芜央,“你和我年轻时一个德行。私闯白泽府的事,没人追究,也就算了,但这次竹协村、苍龙镇的差事赏钱都要罚没充公。” 金石赶忙拉着芜央鞠躬谢过。 ‘柱石’队长爽朗一笑,“金少爷客气了,不要太拘谨,自己随意些。” 随意个毛啊,你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只能站着,金石暗骂,跟‘生队’一比,这‘杜队’真是穷酸。 “给我讲讲这趟差事,要实话实说。”‘柱石’对芜央说,他语气平静下来后,声音变得浑厚富有磁性,给人一种老大哥的感觉。 芜央不情不愿地从头讲起,有时金石插嘴补充些细节。‘柱石’队长听得全神贯注,连连点头,讲到大战姜阳时,他竟拍桌大声叫好。 芜央讲完后,‘柱石’一脸舒畅地说道:“真是快意啊,还有美女相伴,我做梦都想出去转转。自从当上这破队长,天天审你们交上来的报告,快憋屈死我了。”‘柱石’指着面前厚厚一摞纸张骂道:“这群兔崽子,字写得像鬼画符,弄得我像猜谜语似的。妈了巴子,都是大老粗,但凡你们读点书,我们也能像‘生队’那般赚钱,何苦过得这么穷酸。” 芜央低下头,知道队长在骂自己,其实他心里明白队长对他不错。按照他给队里添的麻烦,放在别的队,早被踢出白泽府了。 第14章 恶心的计谋 “你就是金石?”‘柱石’说着,站起身绕着桌子往外走。 “啊,是。”刚才不是问一遍了嘛?金石纳闷,这家伙是健忘吗? ‘柱石’边走还边抱怨:“这破桌子太大,老子早晚拆了它。” 可能之前是因为有那张巨大桌子和椅子的衬托,金石并未感觉到异常。等‘柱石’来到他们面前时,他才明白‘柱石’这个名字的含义了,这是金石见过最高大魁梧的人。芜央本就是壮汉,但在柱石面前,瞬间显得娇小可爱。金石看见柱石伸来的手掌,心里估摸,这一巴掌应该能把后主扇飞。 “你一箭射穿了银丝软甲?”柱石伸手搭上金石的肩膀。 金石的脖颈立刻冒出凉气,浑身起了层鸡皮,仿佛被一只棕熊的巨爪按住。他慌张地点头,不知是柱石何意。 柱石捏了捏金石的臂膀,赞叹道:“嗯,不错,是棵好苗子。”他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牙齿,如同黑熊准备用餐,看起来相当瘆人。“你俩现在上了大齐王的黑名单了。当然,金少爷还上了另一个人的黑名单。” “镇远侯?”金石明知故问。 “嗯,呵呵。”柱石松了手,揶揄道:“为了女人这么拼命,金少爷怕不是白猿精转世。” 金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柱石大人救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芜央一头雾水,想起前些天涂莉也这般如此。 “哦?”黑脸膛的柱石吃惊一笑,“我怎么救你?” “只要我进了白泽府,就没人敢动我。” “金少爷,白泽府没你想的那么神,都是坊间传闻。要真有那么厉害,他也不会被抓进去。”柱石指着芜央。 “我们被抓进巽刑司,是因为杞县的事,现在这事已经落定。而我惹的祸,只是有伤风化,并不违法,如果我能进白泽府,镇远侯不敢取我性命。” “嗯,分析的不错,”柱石赞赏地点头,“可我为什么要救你?” “如果您不想救我,又何必特地把我叫到这里,直接轰出大门就完了。我听芜央说,这八队中,属柱石大人最是爱才,乃是白泽府少有的伯乐。”金石昨日才知道,如果是八队队长亲自要人,可以不经过震陲司大司空,直接纳入队中,但这种情况极罕见。 “这孩子真会说话,”柱石又指着芜央道,“跟人学着点,天天板着张臭脸,跟我欠你钱似的。” 金石摘下脖颈上的金镶玉,这是十岁生日时,母亲送他的礼物,价值不菲。他双手奉给柱石:“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值几个钱,还望师傅赏脸收下。” 柱石急忙推了回来,“这是干嘛,还拜师了?白泽府可不兴这套,金少爷收好,君子不夺人所爱。” 金石想了想,再次双手奉上,“您让我进白泽府,就是从镇远侯手里救我,就是我再生父母,请您不要嫌少,勿必收下。” “唉,金少爷,哪里话。我也是看你有些潜质,爱才心切,想让你去‘景队’试试。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可不保证‘景队’那老怪物会留你,具体还得看你自己哦。这样,你先去外面等着,我有话要单独和芜央说。”柱石说话滴水不漏,转身往回走。 金石明白事情成了,上前几步,把玉石放在桌边,“如果能进白泽府,弟子定当报效朝廷,斩妖除魔。您能张嘴替我向‘景队’求情,已经是大恩,哪里还有让您欠他人人情的道理,劳烦您将此物转交‘景队’队长。就这样,我先出去了。”说完,不等‘柱石’发话,转头出门了。 “这孩子,心眼太多。你一会出去时,把那东西还给他。”柱石对芜央吩咐道。 芜央心中暗想,我要真给你拿出去,你还不得在心里骂死我。我是不会说话,但也不是傻。他不敢表现,只得尴尬地笑笑。 “‘景队’那个老顽固,会要他吗?”芜央问。 ‘柱石’队长眉毛微挑,故意慢悠悠地说道:“金石去参加试炼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们今晚出城。” 这芜央倒是没想到,反问:“出城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白泽府的修罗场--赤山。”说完,‘柱石’从面前的文件中拿出一张,团成团,扔了过来,“这是你的新差事,按上面的方法带他出城。” 芜央疑惑地打开纸团,心想,出个城而已,他至少有十种方法,怎么还写在纸上了。等他看完,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反问道:“为什么?” ‘柱石’慢悠悠地依靠进椅子阴影里,冷哼一声:“我发现你这次回来问题有点多。” 芜央不知道队长是在批评他不该问,还是骂他臭毛病多。可这恶心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万一被抓呢?” “死路一条。” 芜央出了房间,正遇到队中同僚‘猴杆’,真晦气,没等‘猴杆’说话,他已经蹙起眉头。 “呦,这不是‘老饕’吗?这么快就出来了?”‘猴杆’见芜央把头扭向一边,不理自己,便主动搭话。 “嗯。”芜央应付一句,就要走。 ‘猴杆’一把抓住芜央左臂,“话没说完呢,急着去哪?”他满脸戏谑地笑容,明显是在挑衅。 “把你脏手拿开。”芜央斜眼看他,露出一副睥睨的神色。 这要是金石早吓得乖乖松开手,‘猴杆’不但没松手,反倒把脸凑上去,反问道:“我要是不拿…” 没等他说完,芜央反手一巴掌扇过去,速度之快,旁边的金石都是一哆嗦。本以为能听到一声脆响,芜央的身后侧却空无一人。直到楼梯扶手的高大木柱上,传来贱嗖嗖的笑声,金石才抬头看见‘猴杆’已经蹲在上面,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叫‘猴杆’了。芜央的速度,金石可是见识过的,没想到这位只比芜央略矮半头的‘猴杆’更神。都说白泽府里养了一群怪物,此话不假,自己这种水平能进白泽府?金石不禁自我怀疑起来。 “就你那两下,还赖在白泽府干嘛,我要是队长早把你撵出去了。”‘猴杆’讥笑着嘲讽。 “‘猴杆’你他妈给老子滚进来。”队长屋里传来一声暴喝。 “你下来,看我…”芜央刚想反击,‘猴杆’摆摆手,从木柱子上直窜到队长门前,让芜央的话憋在嘴里,没有吐出来。 金石看见芜央憋红的脸,有点想笑,这么长时间一直被芜央压着,第一次看见他被人气成这样。 不过,芜央片刻就好,满不在乎地转身走了。 金石追上去问:“他管你叫什么?老陶?你姓陶吗?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姓芜?” 芜央冷笑没有搭理。 “你要是不说,一会,我可自己问了。”从牢里出来后,金石对芜央不再是单纯地惧怕了。 芜央瞪他一眼,嘴角抽动下,没有发作,犹豫片刻说道:“‘老饕’就是饕餮的意思,‘老饕’是我的外号。” 金石瞬间明白此中含义,没再继续话题。饕餮是民间传说中的怪兽,它生于混沌之中,无父无母。因为眼神不好,总是吃不到东西,自身又食量巨大,所以干脆张着大嘴,将周围一切囫囵吐下。金石知道芜央是个孤儿,又有夜盲症,吃起东西飞快饭量又大,完全和饕餮契合。但是,起这外号的人拿身世做文章,未免嘴太损了,不过好像除了‘猴杆’,其他人都叫他芜央。 “别想其它了,今晚准备出城。”芜央把计划告知金石。 金石听完默不作声,只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芜央也站着不说话,用鞋底来回蹭着地面,仿佛酝酿着什么话语?金石难得见他如此扭捏,便主动问道:“有事吗?” 芜央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之前你答应的钱,还算不算数?” 金石想起来,自己先前答应补给芜央差事的钱。他本以为二人已是过命交情,没想到芜央竟还记挂着此事,略感失望地答道:“算数,只是这钱,我得回家取。” 芜央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再追问,也不动弹。 金石猜道芜央是想现在就要,便说道:“这样好了,我给家里写封信,就说我在白泽府养伤,需要钱。你帮我送去,报个平安,拿到钱就归你。” 芜央点点头,低声说道:“谢谢。” 这是芜央第一次和金石道谢,金石却已经没有心情理会。 下午,芜央拒绝了金石母亲留他吃饭的挽留,又反复告知金石母亲一切安好,才捧着她塞给的钱、食物和衣服,从金石家逃了出来。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到西南城区,在河边的桥洞下,找到那群破衣烂衫的孩子。他叫来最大的那个叫二狗的孩子,把东西都塞给了他。 “记得把整块银子敲碎,分成小块,别被人抢了。”见孩子们都聚龙过来,芜央大声嘱咐道。 二狗递还给芜央,歪着头说道:“芜叔,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娘们成家了。我现在在榨油坊帮忙,能赚钱养活大家。” 芜央听完憨憨地笑着,弄乱二狗的头发,骂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娘们?”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白花花的奶儿,圆鼓鼓的屁股,芜叔就找这样的,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芜央听完气乐了,照着二狗的头拍了下,“小兔崽子,从哪学些乱七八糟的。钱你拿着,和二牛照顾好弟弟妹妹们。”说着,芜央一把拉过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大个子。“你们俩先吃,再给弟弟妹妹们分,快点长大个子,帮叔叔赚钱,一起养活弟弟妹妹们。” 芜央走后,回头看见孩子们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一动不动地目送自己,心中不禁感慨:如果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能有一个芜叔叔,就不会发生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悲剧了。 净卫府副府执陈德柱正坐在马车里,心情异常烦躁。本来和约好了下午牌局,却被调来这里清理街道。按理说,这种破事犯不着他这个副府执亲自来,派分管这片的王执事处理就行。偏偏这次是莘国的商队入住西南城区,晚上少不了逛花街,花街西侧的金星街是车马必经之路。金星街现在已经是都城百姓摆摊经营的去处,天气渐暖,晚上人满为患,堵得水泄不通。 当上司黄府执安排完任务后,陈德柱反问道:“金星街多少年一直那样,清理它干什么?逛个花楼而已,绕路不就完了吗?或者让他们直接住花街岂不更方便?” “你也不想想这莘国是谁的娘家?哪次来个使团、商队不都要折腾一番,抖抖威风。陛下都惹不起的人,你问的哪样?照办就是了。要是真住进花街里,那真是脸都不要了。这件事我和你亲自去办,晚上之前,大司空要验收。哦,对了,震陲司守备府会派人配合我们,有挑刺的百姓,尽量推给守备府的人处理。”黄府执嘱咐道。 可到了现场,黄府执安排好开头工作,布置完人手,就把指挥权交给陈德柱,自己开溜了。功劳他一人领,活都是我干,陈德柱心中不忿,却也明白官场向来如此,毕竟老爹也是这般教他对待下属。 外面传来争吵声,打断陈德柱的思绪。这会都吵闹好几次了,这破事还真有些难度。他掀开帘子,问守在外面的小吏,怎么回事。 “回府执大人,前面那家豆腐店的老板娘不让我们挪动豆腐摊。” 这群刁民,就不知道以大局为重。不得已,陈德柱再次下车,亲自处理。这家豆腐坊是一间小砖房,夹在两座楼之间,门楣上挂着:‘芳洁豆腐’的招牌。陈德柱看见黑脏的窗框,不屑地冷哼一声。 身体肥胖,满脸横肉的老板娘正躺在豆腐店门前的摊位上,身边围着一群身穿橘黄色差服的净卫府下属,远处还有守备府的小兵看热闹。 陈德柱的下属,王执事正耐心地劝说:“商队住上几天就走,到时候你再把摊位搬回来不就完了嘛,这是何苦呢?妹子,行个方便,从上面下来。” 那老娘们双眼一蹬,喷着口水骂道:“你他妈天天吃香喝辣,不管百姓死活。谁知道商队住几天,要住上半年,我这豆腐坊还不得关门喽。你们爱怎样怎样,我家门前的东西别碰,不然老娘和你们拼命。” 哪里来的泼妇,真是嚣张,陈德柱大喝:“把她和豆腐摊给我一齐搬走。” 下属们见陈德柱下了命令,不情愿地凑过去,七手八脚地准备挪动摊位。这时,那老娘们忽地坐起身,操着豆腐刀,在身边一顿乱砍,唬得众人惊呼后退。 陈德柱看向那些守备府的小兵,仍站在原地,讪笑地看着。妈的,都怕惹身骚。陈德柱对着那老娘们喝道:“大胆刁妇,竟敢袭击官府,该当何罪?” 哪知泼妇丝毫不惧,操起块豆腐,循声砸来。陈德柱等的就是这下,不躲不避,还怕豆腐扔得不远,特地凑近一步。在豆腐砸中他的瞬间,立刻倒地,高声疾呼:“快来人呐,有人袭击本官,疼死啦。”他的下属心领神会,对着那几名守备府的小兵忙招呼。 那几名守备府的小兵收敛笑容,无奈地摇头,抽出佩刀走了过来。 那泼妇被刀架住脖子,自然蔫了,被守备府的人带走。陈德柱一骨碌爬起来,身边的小吏急忙帮他擦掉身上的豆腐渣,笑呵呵地夸道:“大人高明啊。” 陈德柱得意地拍拍手,趁机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对下属们说道:“我们净卫府一向心系百姓,不给大家找麻烦,这次是外国使团来京,不得已才清理街道。希望大家理解,凡事好商量,要是还有人不配合,就是那位大婶的下场。”说完,他回到马车上继续休息,接下来的工作异常顺利。 夜晚,酒鬼罗老二拎着葫芦酒瓶在路边横晃,嘴里哼着刚学会的淫秽小曲。他年纪不算大,三十多岁,前些年因为失手打死媳妇,成了光棍。那媳妇爹娘死得早,独自一人在此地,街坊邻居又惧怕他这个无赖,不愿惹祸上身,因此没人告发。罗老二没了约束,整日流连赌场,输赢后都是一醉方休。 突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木梁剐蹭到罗老二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傻逼,”他指着过去的马车张嘴骂道,“马车有什么了不起,差点撞到你爹我。”罗老二骂完,又嘿嘿笑了起来,酒意正浓的他,经自己这么一说,感觉真成爹一般。 他甩了甩头发,继续哼起小曲。 拐角处,有人突然叫他:“罗老二?” “你玛,谁呀?”罗老二努力睁着醉眼,却没看清是谁。 “是我,你过来。”那人伸手勾了勾。 “嗯?”罗老二有些疑惑,双脚不由自主地拐了过去。 接着,胡同里传来一声闷哼。 陈德柱醉醺醺地下了马车,回头问赶马的老张:“刚才谁呀?” “一个酒鬼骂街。”老张答道,“少爷,你慢点,我去栓马车。” 陈德柱点点头,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打了几个饱嗝,呼出满嘴酒气。他正要上台阶,听见有人在街角喊他。 这声音如此熟悉,是金石?陈德柱吓得酒醒一半,现在镇远侯满城搜捕金石,自己可别扯上关系。想到这,他假装没听见,抬腿就往门里去,却被一只结实的大手牢牢抓住。 “谁?”陈德柱吓得酒全醒了,回身看见一个黑大个。而他身边的老张去栓马了,门口的护卫也不见了踪影。 他刚想喊,却被另一支大手掐住嘴,只发出吱的一声,像老鼠叫一般。 眼前的黑大个,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陈德柱赶忙点头,随即被他拉入街角。 金石引着他们进入胡同,在一家墙外的柴火堆旁停下,两边都有破门遮挡,轻易不会有人进来。 金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道:“陈府执救我。” “你这是干嘛?”陈德柱连忙去扶金石,他大概猜道金石所求之事,“我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你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他还没说事呢?”芜央冷着脸说道。 陈德柱吃惊地看着芜央,这才想起前日在羊汤馆见过此人。 “我也不兜圈子了,只求借陈府执的拉粪车躲藏,逃出城外。” 陈德柱这才放心,摇摇头解释道:“不行,拉粪车过城门时,也要挨个开罐检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你只要点头同意,把我们带到粪车调度地点,保证金石顺利进入罐子即可。”芜央说道。 “这个…” “陈府执,念在兄弟一场,你救救我。”金石扑通一下又跪地上,陈德柱赶忙又去扶。 金石不起来,抓着他的双手哀求道:“我和镇远侯是个人恩怨,你帮我并不犯法,我也绝不会出卖你。” 陈德柱犹豫间,瞥见芜央的犀利目光,心中一颤,狠狠跺脚,下定决心般说道:“好,我帮你,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车牵来。”说完,转身要走。 芜央一把拦住,“我和你一起去。” 三人乘车来到中城区的粪车调度场,陈德柱掀开车帘,对着门口的木屋喊道:“老莫,开门。” 一阵碰撞声后,屋里走出一名打更的老吏员,提着灯笼拉开吱嘎作响的大铁门,拱手道:“府执有什么吩咐。” “哪些车里装好金货了?”净卫府都管粪车里装的东西叫金货。 “嗯,回府执,西南城区送来四辆车,都装得满满当当。” “在哪里停着的?”陈德柱问。 “在东南角第二排马厩。”老莫指着身后回答。 “好了,灯笼拿来,你回屋待着,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老莫把灯笼递给驾车的芜央,退回屋里。 调度场里臭气熏天,即便掩住口鼻也没用,浓郁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芜央在都城混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来,因为这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偷的。 说是马粪车,其实是一辆辆驴车,拴在马厩上。这历来是默认的暗里规矩,净卫府上报用马拉车,其实用的是驴,这里外一年的差额也是一笔不小款项。 芜央按老吏员所说,找到四辆驴车,里面果然满满登登。金石慢吞吞从车里下来,磨蹭半天,才咬牙钻进粪罐里,立刻干呕起来。坐在马车里的陈德柱听见后,也忍不住趴在窗边,将今晚的酒肉吐个干净,顿时感觉舒坦许多。 芜央耐心地等着金石吐完,才递给他事先准备好的芦苇杆,嘱咐道:“举着些,别掉下去,到城门口再用。”说完,他转头问陈德柱:“赶车夫快来了吧?” 因为巨大的水钟刚刚响过,陈德柱肯定地说:“十分钟之内肯定到,我们赶紧走。” 芜央点点头,转身对金石小声说:“宋村的树林里见。”说完,拧上了盖子。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出了大门,陈德柱试探着问。 “辛苦了。去陈大人家的路,我是记得一清二楚,用不用我送送大人?”黑暗中,芜央呲牙一笑,有些白得瘆人。 “不用劳烦大人,我自己认识路。”陈德柱想起之前黑大个身旁那位美丽如画的女人,回过头暗暗盘算,弄好了可以一箭双雕,不由得脸上露出狡黠之色。 芜央看着陈德柱驾车离开,便独自等在门口,只等净卫府的赶车人前来。 驴车走在街上异常缓慢,巡逻的守备,见粪车都躲得远远。芜央步行,远远地跟在后面,他有白泽府腰牌,一会出城不是问题。 当水钟敲响十二下时,驴车终于快到南城门下。突然,一伙骑马的凶悍护卫杀到,将驴车团团包围。 芜央大惊,猜到定是那陈德柱走漏了风声。 持刀护卫中,一人指着赶驴的车夫,大喝:“滚!”那车夫便扔了鞭子拔腿就跑。 人群中,走出一位衣着华贵之人,他扬起马鞭吩咐道:“打开看看。” 两名护卫下马,拧开盖子,往里面一瞅,便回禀道:“侯爷,在里面呢。” 镇远侯冷哼一声,从身旁护卫手中接过长矛,骑马近前。正巧粪罐里面的人憋不住,一下子探出身来,被侯爷当场扎了个透心凉。 “惹上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芜央在后面目睹了一切,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第15章 雨夜蛙女 守备府的官差围了上来,抽出手中刀剑对准镇远侯。 镇远侯横眉怒目,肆无忌惮地便要骑马离开。 一名守备官差,上前横刀拦住,没想到镇远侯举枪便刺,好在那名官差身手敏捷,闪身躲过。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去路?”镇远侯正欲拍马而去。 一支响箭破空而来,正中镇远侯跨下马头,可怜马儿吃痛嘶鸣,倒地不起,将镇远侯摔在地上。 此刻,巨大的喧闹声,惊动了周围的百姓,纷纷探头观瞧,更有大胆的围拢过来,想要凑个热闹。 镇远侯也是行伍出身,就地翻滚而起,摆开搏杀的架势。不想对面一群黑甲弓手已然瞄准自己,领头的正是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 “闻丙天,你要造反不成?”镇远侯双手紧握钢枪,怒目圆睁,他想不通,自己和这位闻司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敢射杀他的战马。 “侯爷说笑了,我闻某人赤胆忠心,何来造反一说?”闻丙天鹤发童颜,身披黑甲,头戴虎头冠,腰挎金柄长剑,一副上阵杀敌之势。 “披甲执锐,袭击皇族,不是造反是什么?” “侯爷也知道自己是皇族。”闻司空故意大声说道:“你大街上当众杀人,置大华国律法于不顾。我执掌都城守备,自当拿你问罪。” 周围的百姓虽然离得远,却也听得清楚,顿时传出一阵不可置信的吵嚷。 镇远侯也听得明白,不屑地笑道:“按照大华国的律法,你可没资格抓我。” “陛下圣明仁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闻司空向着皇城方向拱手,朗声道:“我有没有资格,陛下自会圣裁,来人给我拿下。” 手下的黑甲兵一拥而上,将镇远侯捆了个结实。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向闻司空竖起大拇指。镇远侯的卫队也纷纷弃了兵器,跪在地上投降。 只有镇远侯还大声嚷嚷着:“闻丙天,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到皇侄那里参你个满门抄斩。” “把他嘴给我堵上。”闻司空岂会怕他,招呼手下押送镇远侯上车。人群又响起一阵叫好之声。 ≈≈≈≈≈≈ 第二天早上,金石湿了一夜的衣服已经干透,身上冰凉,嘴唇冻得发白。 昨晚,芜央带他逃出都城后,一把将他推入河水中,要他冲洗干净。失魂落魄的金石跟着芜央一路步行,赶到宋村外的小树林,和等在那里的涂莉汇合。她将三人的马和行囊都带了过来。 二人打算连夜赶路,金石也没反对,浑身湿透着跟在后面骑了半夜。直到天光微凉,涂莉才发现金石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她赶忙找个无人去处,升起火堆,拉着金石坐下,又熬了热汤递给金石。 金石木讷地接住,抬手便喝,嘴唇被烫得生疼,也没叫唤,只是将碗捧在手里,呆看着路边草丛。那里,一条条白色的花穗高高探出草面,被南风轻拂,歪着头向一处使劲,阳光照耀下,仿佛一群银白的小鱼,齐刷刷地跃出水面。 金石抱着胳膊不说话,蜷缩成一团,不知道身上和心里哪个更冷。按照芜央的说法,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镇远侯在城门口截杀金风药铺少爷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父母现在不知是怎样难受,尤其是母亲怎么能禁受住这种打击。 金石曾听父亲说起过,在他出生之前有个哥哥,三岁时得了重病,找了很多大夫、抓了很多药都无法救治。从那之后,母亲就得了疑心病,总怀疑药铺抓来的药是假的,最后索性撺掇父亲开了家药铺。父亲拗不过她,怕她种下心病,就依了她。没想到凭着一股认真劲,母亲将药铺生意越做越大。直到母亲又生了金石,她的疑心病才渐渐好转。也因为之前的孩子,母亲对金石过度关爱,凡事都细致入微,导致金石被溺爱娇惯,不学无术。 金石想飞鸽传书报个平安,芜央却不让,说是队里下的命令,不允许金石和家人联系。芜央还让金石有空想个外号,以后金石这两个字不能用了。 涂莉见金石难受,便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吃些伤寒药物。金石没听清,随口哦了一声,神情有些迷离。这个让金石仰慕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开口说话。因为他还在苦苦纠结,为什么陈德柱会如此狠心,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出卖朋友时毫不留情。 芜央见状,摇摇头,毕竟这都是白泽府的谋划。他也是后来才得知,那陈德柱的父亲是大齐王在巽刑司的暗子,只是白泽府早就知晓,因此料定陈德柱必会通风报信。闻司空定下此计,一是捉拿镇远侯,借机敲打,抓个把柄免得他倒向大齐王;二是废了陈家这条暗线,避免之后生出祸端;三是用郭老二的狗命帮金石脱险,逃离都城。此乃一箭三雕。 俩人陪着金石默默坐着,直到都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二人叫醒金石,重新出发。当马跑在一条黄土路时,芜央想起,几天前才回到都城,期间竟然发生这么多变故,不免心中生起感慨,不知前方又有什么等着自己。 ≈≈≈≈≈≈ 傍晚,马儿飞驰着,路过一家农庄。芜央撇了一眼院内,却也记得,再往前便是响水河。河上有座大桥,过了之后,半日内便可抵达赤山。 只是到了波涛汹涌的河边后,芜央才发现桥已经塌了。偏赶天公不作美,滂沱大雨骤降,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芜央在雨中大喊:“回刚才的农庄。” 涂莉点点头,招手示意金石跟上。金石看看早上才干的衣服,此刻又湿了个透彻,心灰意冷地摇摇头,调转马头跟回去。 农庄的大门未关,三人直接骑马入院,不等下马,一位白发老翁从青瓦房的大门探出半个身子,急吼吼地向他们招手,并大喊着:“快走,快走。”说完,进屋躲雨。 没想到老人家还挺热情,三人急忙卸下行囊,跑进屋内。 白发老翁正在屋里磨刀,见三人进屋,吃惊地问道:“俺不是让你们快走吗?怎么还进屋里了?” 芜央三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定在原地,他们还以为老伯是招手让他们快进屋呢,原来是摆手让他们快走。 还是涂莉张嘴恳求道:“老伯,外面雨太大,我们就在这外厅烤烤火,不进屋叨扰,您看行不行?” 白发老翁一拍大腿,懊恼道:“嗨呀,姑娘误会老汉了,我是让你们赶快跑,别在这农庄白白丢了性命。”说着,就起身赶他们走。 芜央眉头一皱,心中暗想,真是怕啥来啥。我们这三人队伍可能是八字不合,走到哪,麻烦跟到哪。他本不想管闲事,可是响水河桥已断,外面大雨,他们又能去哪? 芜央一把抓住老伯伸来驱赶的手臂,瞪眼问道:“老伯,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从前可是响水河上的摆渡人?” 老汉想要挣脱手臂,却发现臂膀如被钢钳箍住一般,不得动弹,心中惊骇,见芜央的面相,以为来的是打家劫舍的歹人,吓得磕巴颤抖。 涂莉见状,急忙拉开芜央的手,安慰道:“老伯莫怕,我们是白泽府的官差,路遇桥塌,不得已在这躲雨,你回答他便是。” “哦,原来是官差老爷。”老汉的神情一松,目光躲闪下移,十分古怪。“老汉我以前确实在响水河上摆渡,可自从修了响水河桥,我就没再下过水。” “那艘渡船呢?”芜央追问。 “早就劈成柴火了。” “周围庄户可有船渡河?” 老汉摇头,表示没有,又突然想起什么,慌张道:“大人啊,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一会妖怪就杀过来了,你们还是先逃命吧。” “妖怪?”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啊。”老汉急得跺脚,“后面的卧虎山下,有一大片沼泽地,里面都是青蛙精。他们说了,今夜要将我家夷为平地,这大雨就是他们施展的法术,怕我用火烧他们。” “法术?”芜央冷笑一声,这些山野村夫,总是迷信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你磨刀还有用吗?” “老汉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将这不孝…” “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出里屋房门,埋怨道:“你说些闲事干嘛,快送各位大人离开,一会真来不及了。” 金石纳闷地问:“白泽府专门除妖,你们不知道吗?” “那又如何,这是我家事,不用你们管闲事。”中年人语气不耐烦,急着送客。 老汉听到此处,却来了精神,“你们是专门除妖的?” 芜央指了指胸口的白泽神兽。 老汉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可怜老汉则个,青蛙精今晚就来杀我们了。” “不是我不想帮,”芜央冷着脸,指着中年人,“你儿子不让我管闲事。我帮你没有好处不说,还给人家落了不是。” 老汉和他儿子正要抢着说话,却被院内一声蛙叫打断,其声之大盖过雨声。众人挤到窗边,接着屋内微弱的灯火张望。只见拳头大小的青蛙,密密麻麻爬满了院子,三人未来得及拴的马,被惊得逃出院子。 金石感到头皮发麻,又恶心头晕,惊呼一声从窗边退去。 “你怕青蛙?”芜央语气略带讥讽,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理喻。 金石摇摇头,回答:“不怕,我偶尔还烤着吃。就是数量太多,浑身不自在。” 芜央不理他,转头讪笑着问老汉:“这就是你说的青蛙精?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来给你加餐的。” 老汉惊讶地瞪大眼睛,反问道:“大人,您没看见院门口的东西吗?” 院门口?芜央再次向外张望,奈何眼神不济,只觉得院门口黑乎乎地,看不清楚。恰巧,一道闪电劈开暴雨,照得夜晚通亮,虽然短暂,也让芜央看清了蹲在门口的庞然大物。 简直和鲵鱼后主一般大小,至少有三米高,两只如月亮般大小的眼珠顶在头上。 芜央心中无奈叹息,被妖怪堵在屋里,就是不想管也得管了。好在,刚才把行囊带了进来。芜央招呼金石把他的重剑拿来,虽然天时地利,现在一样不占,但也不能束手就擒不是。 正想着,又一道闪电劈下,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赫然出现在院中,吓得众人一声惊呼。 中年人却一把拉开门,高声喊道:“十娘!” 那女子垂着头发,不露面容,肩膀微耸,似在啜泣。她一挥手,脚下两只大如猎犬的青蛙便吐出舌头,直向中年人卷来。 芜央反应最快,一把推开中年人,挥剑斩断青蛙舌头。 那女子拨开半面长发,露出一只怨愤的大眼睛,盯着芜央胸前的绣画。接着,她眉头紧锁,咬着银牙怒道:“昆生!你竟然找白泽府来杀我,如此负心薄情,就别怪我心狠了。” 芜央知道自己的出现,定是让十娘误会了昆生,却也来不及解释,挥剑砍向扑来的大青蛙。 扑哧一声,就像铁棍砸在猪肉上,又响又脆,大青蛙直飞到院墙上。 十娘见状,举起双手一挥,院内的大小青蛙便呱叫着,向门口跳来。 芜央双手用力关上门,插好门闩,退了半步。只听得门外,撞击声接连不断,门板乱颤,宛如被一群牛犊轮番冲阵,怕是一会就撑不住了。 “快堵住门!”芜央大声招呼着众人,老汉、涂莉应声依住门板,就连金石也挣扎着爬起来帮忙,只有叫昆生的中年人,瑟缩在角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去弄个火把来。”芜央吩咐金石。 金石忙去找灶台下未燃尽的柴火棍,又找了些破布在烛台蘸了灯油,绑在棍上点燃。 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青蛙破窗而入,正落在里屋炕上,吓得金石赶忙关门,又掏了一个木棍插在把手上。嗵的一声,厢房又东西破窗而入,金石赶忙再去关门。接着便是两侧的撞门声,芜央赶紧让涂莉下去帮忙。 咚咚的撞门声越演越烈,好在老汉家的门板材质结实,再加上众人拼死抵住,倒也撑住不破。 突然,撞击停止,就连门外的群蛙叫声也骤然停止,仿佛瞬间消失一般。芜央疑惑地探出头,只见众蛙齐齐转身,面朝院门方向。芜央顺势看去,只见那只巨蛙,鼓动着腮帮子,不等他细想,“呱!”一声巨响翻天覆地,连疾坠在半空中的雨点,都震颤着停住半秒。芜央众人,忽觉耳朵里面被重锤撞击,疼得捂住耳朵。 接着,院内的众蛙,仿佛等到讯号一般,连续地齐声呱叫,盖住雨声,传进屋内。众人顿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会便视线模糊,头晕目眩,难受得抱头倒地不起。只有芜央,强撑着重剑,单膝跪地不肯倒下,却再也阻止不住蛙群撞破门板,冲入屋内。 这些大青蛙,叠罗汉般将众人压住,还格外吐出舌头将芜央的手脚牢牢捆住。好在声音停止,众人渐渐恢复视力,头脑也清醒许多,却又察觉到身上沾满粘腻的液体,顿觉恶心反胃,径直吐了出来。 芜央倒是不在乎,他暗暗手脚发力,试图挣脱束缚,却发现这些青蛙怪的舌头结实又充满韧性,极像自己腰间软鞭的质地,心知无法挣脱。正欲回头去寻金石丢掉的火把,一只女人的手从门板破洞伸进,拉开门闩,跨进屋内。 女人拨开垂头长发,露出满月面庞,散发着成熟的妩媚。虽然被雨水浇得面色惨白,她的宽嘴薄唇却不点自红,翠黛弯眉之下,如水杏般的大眼,满是怨怒之色。 “十娘!我…” “你闭嘴。”没等昆生说完,十娘一挥手,一只大青蛙便跳上去,糊住了他的嘴。 “你个不孝子孙,竟然要谋害公公。”老汉看见她并不惧怕,还张嘴指责。原来竟是一家人。 “我嫁入你昆家十年有余,你和婆婆连大门都不让我出,我白天晚上地伺候二老,还给婆婆送终。你绝情绝义,让昆生一纸休书,将我撵出家门,还好意思说我不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十年了,就算你是青蛙精,卵蛋总该下个吧!再说了,你当初怎么嫁进来的,心里没数吗?要不是你父母去姜家威逼,姜氏会退婚吗?她俩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我只是让我儿再续前缘,为昆家延续香火。”老汉毫不示弱,照着十娘啐了一口。 十娘闪身躲过,骂道:“为老不尊,你也闭嘴吧。”一挥手,一只大青蛙扑了上去。她趁机又抢白一句,“要不是你儿子年轻时,成天宰杀我家沼泽里的青蛙,我父母会让我嫁过来?” 竟然是以德报怨啊?这青蛙精父母脑子怕是有病。芜央心中暗嘲,不由得冷哼出声,却引得十娘看来,皱眉问道:“你这白泽府又是怎么回事?” 芜央大概知道这十娘是个什么性格了,无奈地笑道:“我要说自己是路过的,你信吗?” “不信。”十娘一挥手,一只特大青蛙结实坐在芜央脸上,只给他留个缝隙,勉强呼吸。 突然,十娘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扭头正撞上金石笑意盈盈的目光。 不等十娘开口,金石已经一改白天的颓废状态,潇洒地一甩头,含情脉脉地招呼道:“仙女姐姐!” “轻浮。”十娘一挥手,一只大青蛙堵住了金石的嘴,金石的笑眼瞬间失了神。 十娘最后面向涂莉,幽幽地说道:“看来你就是姜氏了,没想到这般年轻。” 有了前面几位的教训,涂莉一声不敢吭。 十娘踱步靠近,蹲在涂莉面前,满脸嫉妒地夸道:“还真是张精致的小脸,”说着,她欲伸手抚摸,吓得涂莉转头躲闪。十娘忽地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涂莉露在外面的手腕,恶狠狠道:“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小妖精,就算被白泽府砍死,我也不让他得到你。”说着,立掌成手刀,欲做砍杀。 涂莉心中快要骂娘了,这都哪跟哪,这女人分明就是妄想狂,也不让人把话说清楚。拉拽中,涂莉的小手指,无意间搭在十娘的手腕上。 十娘举着的手刀迟迟不肯落下,突然情绪崩溃,双手捂脸哽咽道:“十年啊,十年,竟换不回一颗真心。” “你有身孕了。”涂莉的一句话,惊得在场所有人瞪大眼睛。 “我有身孕了?”十娘止住哭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涂莉,突然脸色一变,“你骗我,…” “我没骗你,”这次涂莉赶紧接话,“我是白泽府‘生队’的圣手,路遇大雨经过此地,我的行囊里有行医的药物和器械,不信你自己去看。”涂莉一口气快速说完,生怕这女人胡思乱想,再变卦堵住自己的嘴。 十娘赶紧去那堆浅绿色的行囊里翻找,果然如此。她立刻回身挥手,放开了涂莉,伸出手腕递了过去,语气瞬间温柔:“刚才多有得罪,女大人莫怪。恳请女大人再替我把脉,看看是不是真有身孕?” 涂莉明知有把握,又怕十娘性情乖张,只得装作一本正经再次搭脉。一抬头,正遇上芜央探究来的目光,心里知道芜央也是怀疑涂莉为脱险而信口胡言。不得已,她目光诚恳地点点头,告诉芜央是真的。 “你肯定有喜了,不会错的。”涂莉号完脉,握着十娘手,十分肯定地恭喜着。 十娘却不理她,抽回手,放在肚子上,脸颊飞起两抹红晕。她一抬手,松了堵住众人嘴的青蛙。 没想到,老汉先高声道:“那也不是我儿的种,定是你回家采的妖种。” “你放屁,我才回娘家一天,采的什么妖种?”十娘立刻柳眉倒竖。 这老汉真是讨厌得很,涂莉心中暗骂,伸手拦住十娘,对老汉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十娘是青蛙精,我也不妨直说,她如果怀的是青蛙种,必定身藏数百个胎象,可我只发现一个胎象,而这个胎象少说也有一个月时间,这种必定是你儿子的。” “可这人和妖,怎么可能?”老汉嗫嚅着。芜央看见,老汉的脸上,露出熟悉表情,正是之前他和金石第一次听说后主孩子时的模样。 “嗨,这早都不是新鲜事了,有的孩子都生出来了。”金石在一旁插嘴道。老汉听完,嘴巴张得更大了。 “老伯,这是好事,目前看,人和妖生出的孩子与常人无异,你不用担心。而且,我再告诉你个好事,你儿媳怀的是个男孩。” 那老汉听完,不光嘴巴张得老大,连眼睛也瞪得夸张,豁然大笑道:“我有孙子了,哈哈…”刚笑两声,便噶的一声昏了过去。 “爹!”惊得昆生和十娘齐声高呼。 第16章 在路上 雨停了,刮来阵阵微风,圆月和奉召星仿佛被冲洗过,格外明亮耀眼。 老汉被涂莉用一根针灸扎醒,说是因为大惊到大喜,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并无大碍。此刻,老汉正躺在炕上,和儿媳握着手,俩人亲切地聊着天。 昆生正在屋外,指挥着一众蛙男修复门窗。 芜央和金石光着膀子在院内冲洗身子,浆洗衣物。 只有涂莉不知跑去哪里,想来应该去河边偷偷洗涮。 等涂莉回来后,十娘把那只被芜央打飞在墙上的大青蛙给大伙炖了,说是埋了也浪费了。 见十娘突然又如此洒脱,大伙谁也没动筷,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怕十娘突然发作,再怎么说,这东西也算是十娘的家人。 只有芜央根本不在乎,不顾烫嘴,哧溜哧溜地吃个没完。十娘见状,又去弄些个咸菜,给大伙下饭。 酒足饭饱,各自安睡,老汉带着芜央和金石去了厢房,把正房让给涂莉,昆生夫妇睡在里屋。 这夜,院里的青蛙叫声格外大,虽然努力遮掩,那隐约夹杂其中的娇喘欢愉,还是硬生生钻进金石的耳朵。况且,身旁的老汉和芜央,那没心没肺的震天呼噜响,已经快把金石折磨疯了。 ≈≈≈≈≈≈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老汉刚睁眼,便瞧见一张大黑脸遮在面前,吓得尖叫着岔了声。唬得昆生夫妇急忙披衣出来查看。 “大人,这是干嘛?”老汉向炕里挪了挪,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早上起来转了转,你猜我在后院仓库了发现了什么?” 老汉一听哑然,顿时默不作声。 昆生听完,叹口气道:“爹,没用的,早晚我也得去。” 老汉一拍大腿,愧疚地说道:“爹也不想那样做,爹是怕你回不来啊!” “朝廷之命,哪是我等小民可以违抗的,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和几位大人一起过河。”昆生不顾十娘的拉扯,回了里屋。 正在外面喂马的涂莉和金石,也循声进屋,问怎么回事。 “你问他吧。”芜央指着老汉说,“我先去收拾东西了。哎,你听个屁,一起来收拾。”说完,他又把满脸疑惑的金石拉走了。 “老伯,怎么了?”涂莉在炕沿坐下,柔声问道。 老汉又是一声哀叹,讲述了其中缘由。原来,是河对岸的县衙来征兵,要求每家出一名男丁参军。老汉的儿子只会务农,哪懂什么打仗,他怕儿子从此一去不回,便拆了响水河的桥。回到家,老汉越想越气,便自己写了封休书,趁儿子不在家,赶跑了儿媳,又跑去姜家,送了重金聘礼,说要马上迎娶已经是寡妇的姜氏,姜家当然是乐得成人之美,便一口答应下来。哪知刚出姜家门口,老汉就看见等在那里的儿媳,她闻讯后恼羞成怒,发誓要今晚灭了昆家。于是,有了昨晚的事情。 “昨天,大人问我有没有渡船,我怕征兵的事情败露,就撒了谎,想来是大人在仓库里发现了我藏起来的那艘渡船。” 涂莉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她有两点疑惑,并未说出口,一是县衙为何突然征兵,二是芜央大早上去人家仓库里干嘛?她安慰老汉几句,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就像昆生说的,既然是朝廷征兵,哪里躲得掉?弄坏了桥,只能拖延些时间,要是被人发现,还要吃牢饭的。当然,他们三人肯定不会外传,这个家刚有些起色,又何必赶尽杀绝。 想着,涂莉也去收拾行囊。之前在农庄里,看见些野生的‘半夏’草药,十分难得,一会一并采摘了。 吃完早饭,十娘安排自己的许多蛙弟,去后院仓库抬出渡船,再由金石指挥,喊着口号搬到响水河边。 河水湍急,断桥依旧,到了该告别的时刻。 昆生和十娘不舍地相拥而泣,阳光正巧照在十娘的侧脸。芜央看见她的两腮皮肤透明,里面的血管筋肉清晰可见。原来在那里,芜央之前还纳闷,为什么昨晚没发现十娘身上的妖化体征。 “照顾好爹和儿子,等我回来。”昆生再也忍不住,吻上了十娘的唇齿。 十娘也不拒绝,绯红着脸颊,环住昆生的脖子,俩人像磁铁般吸引,久久不愿分开。 完事,十娘指着身后的一众蛙弟,叫道:“惊、黑夫,你俩等什么呢,还不快上船。”蛙男中,两个不情不愿的小伙子,背着行囊走了出来。 “娘子,这是何意?”昆生问。 “这两个最不成气,整天游手好闲,母亲让我把他俩交给你,给你扛个兵器,背个行囊,必要时替你挡个箭。我问过了,军队里可以带妖奴,他俩归你了。”十娘指着惊和黑夫威胁道:“你俩听着,昆生要是缺胳膊少腿,你俩也不用回来了。” 两个蛙男恭敬行礼,表示一定护昆生周全。 芜央和金石相视一笑,无奈摇头,这哪里是去当兵啊。 ≈≈≈≈≈≈ 渡船行至对面,芜央三人告别昆生父子,一路向着赤山而去。 马儿歇息一夜,早上又吃的老汉农庄里的精饲料,跑起来势如脱兔,欢快异常,马鼻不时喷出阵阵水雾。虽然下了一夜的雨,这条土路却异常夯实,三人既不看景也不闲聊,只是快马加鞭,偶尔踏着路中积水,弄得水花飞溅。 不到傍晚,赤山已经赫然现出天边。主峰处,三座红顶山峰并排而立,中间一座又高出许多,正好形成个标准的‘山’字。主峰四周,群山环绕,郁郁葱葱,宛如波涛起伏的绿海。 这就是白泽府的修罗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白泽府‘开队’的地盘。 “为什么是‘开队’的地盘?”听芜央如此说,金石不解地问道。 芜央啃着老汉给的苹果,指着那三座主峰,说道:“那是赤铁矿的颜色,都归白泽府所有。‘开队’是专门冶炼兵器、铠甲、马具等一切白泽府内的金属制品。‘开队’还在此负责新人的试炼,新人的武器选定。” “我有兵器。”金石指了指燕速弓。 “也可以。”芜央点点头,“就怕你到时候心动。”他想了想又问金石:“你还有钱吗?” 金石想起之前芜央和他要钱的事情,淡漠地摇摇头,他确实没钱了。 芜央不在意地说道:“没钱的话,心动也白扯。” “那白泽府里的‘开队’是做什么的?”涂莉也问。 “留了几个人,负责维修和保养兵器。”芜央答。 “‘开队’的人跑差事吗?”金石问完,拿出水袋喝了一口。 “嗯,也跑差事,不过他们‘开队’一般都是队内自己玩,没人愿意和他们一起行动。” “为什么?”金石将水倒在手上,理了理头发,清了清面皮。 “嗨,他们‘开队’习惯防护到牙齿,连马都用铁甲片裹得严实,跑起来太慢,耽误事。”芜央三两口吃完,顺手把果核扔进草丛。“加把劲,前面就是山门了。” ≈≈≈≈≈≈ 芜央本以为山门前寂静如常,却发现路边的柳树旁拴满了马,粗算也有几百匹。 这是干什么?府里的人都来了?看着五花八门的马匹,只有一些比较熟悉,确实是队里同僚的,剩下大部分芜央可都不认识。 正在疑惑,看门的‘刀锋’老伯捧着草饲料走来。 “这不是黑胖吗?”‘刀锋’老伯曾经是‘开队’的,现在弄个闲差,在这里看大门,喂马。 芜央咧嘴一笑,虽然不太好看,“老头子,哪来这么多马?” “嗨,都是来参加试炼的。一提这事我就来气,也不通知一声,我上哪弄这么草料,给这些孩子的马饿坏了,他们过几天可怎么回家。”‘刀锋’老伯扔下草料,揉了揉腰,继续抱怨:“再说了,也不派个人来帮忙,才赚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我还不如套上盔甲,回‘开队’得了。” “都是来试炼的?”芜央不敢相信。 “是啊,现在白泽府门坎这么低了吗?”‘刀锋’老伯看见芜央身后的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是说二位。嘿呦喂,这姑娘可比之前那些俊多了,你看这腿,一看就比那些瘦鸡崽子强多了,我喜欢。” 涂莉顿时被说得两颊绯红,还不忘点头称谢。 芜央不接老伯的话,继续问:“哪些队带人来了?” “老规矩,休、死、惊、伤四队一个没来,‘开队’来得最多,其次是杜、景两队,生队只来了一个。你们快上去吧,试炼已经开始了,别耽搁正事。” “‘大梁’来没来?”芜央最后问了一句。 “没看见。” 三人帮‘刀锋’老伯割了些草料喂马,天色渐黑,才告别上山。 一路上林荫越浓,芜央紧跟着二人,在后面指路。 路上飞蚊密集,直往人脸上扑来,涂莉从包里掏出小瓶,手指点着,弹在自己周身,山风吹来,芜央和金石闻到混合了少女体香的浓浓花香。 芜央不说话,金石却慨叹好香的味道,涂莉哼了一声。 “白泽府为什么突然那么多人来试炼?”还是金石率先打破沉默。 芜央不知道,没说话。 “怕是陛下要扩充军力,以备兄弟反目。现在想想县衙征兵之事,也就解释通了。” “陛下征兵,和白泽府有什么关系?”芜央一时间没懂。 “以后,你的剑恐怕不光是砍妖怪了,更多时候需要砍人了。”涂莉语气中略带悲色。 三人心中明白,一旦战事开启,以大齐王的身世背景,恐怕周边国家也要参与进来,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怕是在所难免。 一路无话,转过小山峰,听到金铁交击之声,芜央知道是‘开队’在连夜打造兵器,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大批白泽府新人。再走不远,便看到半山腰的荣楼,‘开队’的大本营,新人的试炼场。 这荣楼左半边是巨石城堡,右半边是巨木楼阁。左边的石堡窗户闪着通红火光,伴随着击打之声,不住跳跃。右边的巨木阁楼灯火通明,借着火光,能看清楚一根根一米多粗的木柱,嵌入石堡的墙壁中,两处连接十分结实。只是看起来怪怪的,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倒塌后,掀开了土里的巨石。据说当初是想建成一整座巨石城堡,奈何耗尽银钱,累死妖奴无数,也只建了左半边城堡,专门用来冶炼赤铁矿,锻造兵器。再后来,是上一任韦司空主张建设现在的巨木阁楼,当时遭到八位队长的一致反对,因为实在没用。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不知道韦司空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目前的状况。 芜央三人循着人声,走向右边的阁楼大厅。大厅的大白木门敞开着,里面的方桌子旁坐满了人,桌子上摆满了吃食,香气飘到外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芜央正好饿了,便疾走几步进大厅。厅里的人见他进来,纷纷噤声看来,但很快又全都把目光聚在芜央身后的涂莉。还有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也纷纷转移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金石看。 芜央也不在乎,找个空桌坐下,招呼妖奴上菜。 “芜央?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们了。”说话的是‘开队’的‘钟明’,此人性格随和,谁都认识,最适合接待工作。 “路遇断桥,耽搁了。赶紧上菜,饿死了。” ‘钟明’招手催促妖奴,回头说道:“嘴还是那么急。那是你带的人?好漂亮的女子。”他不禁感叹。 “你可别招惹她,她可是一招就麻晕了‘生队’的杜仲。”芜央招呼金石和涂莉过来坐。 “哦,”‘钟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文书给我,你这趟差事就算完了,他们有人带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你可以回府里,也可以留下来试炼新人。” “给钱么?” ‘钟明’摇摇头,说:“没钱,为府里义务奉献,但是食宿免费。” “‘猴杆’是不是也来了?” “嗯。” 芜央哼了一声,“哼,没兴趣。我住一晚,明天上山找师傅去,他那里也食宿免费。” “你随意,这是你房间的钥匙,走时候扔到柜台就行。”‘钟明’和坐下来的金石和涂莉笑着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 “他人不错。”金石夸道。 “呵呵,他跟谁都那样。”芜央大口吃着饭菜,几下便吃饱了。 “走了,下次差事见。”芜央不祝福一句,便起身离开,留下还未动筷的二人。 来到房间,芜央将行囊仍在床脚,洗漱完毕,见有一面铜镜,难得照了一下,黑脸膛,确实不如金石那般招人喜欢。他发现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如此长了,便拿起面盆旁的小刀,准备剃头。突然,他耳边响起涂莉的话--你留着头发蛮好看的。不知为何,芜央犹豫地放下了小刀。 算了,明天让师傅给我剃头,晚上光线不好,自己剃头,肯定弄得头皮全是血。他如此想到。 第17章 大齐王 云京城作为大华国仅次于都城的繁华昌盛之地,其正中心更是整个城市的核心所在。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小贩们的叫卖声、杂耍艺人精彩表演所引发的喝彩声以及达官贵人出行时的马蹄声响彻于耳,不绝如缕。在这繁华街道上,却有一道巨大的院墙树立,合围下巨大的一片地方,所以路过之人都知道,这是大齐王的府邸。府中的中央,有一座金瓦红墙的大殿,屋脊高高耸立,上面装饰着形态各异的神兽,它们或昂首挺胸,或伏地凝视,或回头怒吼,但是它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殿门口的台阶上。 那里跪着一位光头将军,穿着一身纹理精致而细腻的银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此人正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指挥使王塔天。他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浓眉斜插入鬓,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眸炯炯有神。 他抬起头,看见殿门上高挂着一副金漆匾额,上面写着‘齐华殿’三个大字,心头不由得一紧,不知道一会该怎么解释,或者说会不会有解释的机会。 殿里,一排宫女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大齐王正宰杀着铁架子上的一只活羊。他并没有精准而有力地划开羊的喉咙,而是直接对羊身进行处理,剥皮、开膛,掏出内脏,整个过程,全部在活羊状态下进行。那只可怜的羊儿,嘴儿被堵得严实,四蹄被绑得牢靠,只能瞪着惊恐地眼睛,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大齐王今天兴致很好,解剖用的刀十分锋利,割得干脆利落,他时常感叹小时候愚蠢,只会用棍子和石头宰杀动物,却不知道刀才是最好的工具。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他要以极快的速度割掉羊的心脏,确保拿在手中的心脏还能跳动一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手握生命的快乐,也能感受到生命在手中流逝的伤感,在这一喜一悲的两端中得到满足。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入得迷,他自己也记不清。他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拿着一根筷子,串了四只青蛙,骄傲递到父王面前说:“父皇,看青蛙糖葫芦。” 父皇却像往常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个陌生人。直到筷子上没死透的青蛙蹬着腿,动了下。父皇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露出惊恐而又厌恶的神色。 大齐王当时极为震惊,这是他第一次在父皇的脸上,看到对他这个儿子的表情变化,哪怕是如此不堪的厌恶,至少他成功引起了父皇的注意,心底涌起说不出的激动。 从那以后,大齐王每每抓着小活物,便用棍子或绳子,串成串,递到父皇面前,只为看看父皇那嫌弃的表情,心里没来由地便升起一阵复仇般的快感。 此刻,他的刀刚碰到羊的心脏,它便四腿一蹬,当场死掉。大齐王懊恼地扔掉手中的弯刀和匕首,立刻有宫女端来盛水的金盆。他端详着那些宫女,她们的脸上,满是当初父皇曾有的嫌弃之色,虽然她们一个个都表情漠然,但他知道她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她们厌恶他,但是更怕他。 他边洗边用细长的鹰眼,盯着跪在殿外的云林铁卫指挥使王塔天,抿着薄唇不说话。最后,想了想,还是冷冷地命令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的铁卫听到命令,立刻前去传达,在卸了王指挥使的佩剑后,带着他来到大殿门口。王指挥使紧赶几步,扑通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大齐王洗完手,刻意不用宫女递来的毛巾,直接抓起最近宫女的裙摆擦手,唬得那名宫女浑身一抖,身子微微后退,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又主动迎了上去。大齐王瞪了她一眼,幽幽说道:“去书房里候着。”那宫女听闻,脸色惨白,却也不敢多言,勉强施礼后,向书房退去。她曼妙的背影引人注意,肩膀仿佛因啜泣而不住抖动。 大齐王挥了挥手让侍候的人全都退下,才开口问道:“什么叫暂时停工?”语气似乎十分温柔,毫无责备之意。 “回禀王爷,铁矿石、煤炭和灯油的供应出了点小问题,我已经再派人手去催了。”这个回答,王指挥使在心里斟酌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其他借口,不如实话实说。此刻,他身上的威武气概,早就荡然无存,只在那里担忧着,不知所措。 “哦,原来是小问题。那你还跪着干嘛?快起来呀。”大齐王略微抬高语调,一双冷眼盯着王指挥使。 “末将不敢。”王指挥使急忙叩首道。 “那就不是小问题。”大齐王指着旁边死透的山羊,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才是小问题。” “末将知错。”王指挥使再叩首。 大齐王发现自己的绣金龙长袍衣袖沾了血,招呼侍立一旁的宫女为他更衣。有了上一个的教训,这个宫女疾步迎上,小心翼翼地为大齐王更衣。大齐王平举着双手,俯视着质问道:“让你瞒天过海,你弄得满城风雨。非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要起兵是吗?”他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努力控制着从牙缝挤出来的高音。 “末将该死。”王指挥使吓得再叩首,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求饶,只能一个劲地磕头。 大齐王听了,竟然呵呵一笑,赞叹道:“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这可是你自己求死的,要不怎么说你是我的心腹爱将。等你一死,我便把你送到陛下那里,再上一道奏折,说是你图谋不轨,和我无关,求他赏你个满门抄斩。”他一甩衣袖,故作愉悦地喊道:“黑风,快来,黑风,快出来!躲哪里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王指挥使吓得猛抬起头,随后又如捣蒜般叩头哀求道:“王爷饶命。”王指挥使不是胆小之人,他也曾经在战场上带着残兵杀出重围,力战不竭。只是,他害怕那个叫黑风的怪物,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他更害怕连累家人,因为他亲眼见过,这只怪物灭了一家满门,每个人的死状骇人恐怖。 王指挥使的话音刚落,殿内大柱的顶端滑下来一位裹着破烂黑披风的人。说这东西是人,是因为他长着颗人头,但头上的五官坚硬僵化,毫无生气,像极了神殿里的泥塑雕像。他的身体像个大猴子,长满细细的绒毛,看起来既不保暖也不隔热。他有一双过膝的长臂和弯曲的大腿,巨大的手脚掌,正紧紧箍住大殿的木柱。 “杀了他。”大齐王一声令下,黑风从木柱上弹射而出,直扑向王指挥使。 王指挥使再怎么说,也是统领云林铁卫,身经百战,立刻去腰间拔剑,却发现上殿前,已经被缴了武器。刹那间,王指挥使被黑风两手两脚地把住,牢牢压在身下,按在地上,不得动弹。接着,黑风露出满嘴血红牙齿,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两颗尖锐地犬牙便如骨枪长了出来,那骨头仿佛被人拉长一般,直刺向王指挥使的咽喉。 “王爷,手下留情。”大殿的木柱后,绕出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身着月白长袍,头戴方巾帽。他眼眸似笑非笑,眉如墨画,鼻梁挺直,唇如线雕。 大齐王回头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那人施礼恭敬说道:“这些年,王指挥使披肝沥胆,尽忠职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大齐王冷着脸转向王指挥使,似有问询之色。 王指挥使赶紧表态:“末将谢王爷不杀之恩,谢军师出言相救。末将定当全力以赴,十日之内,保证照常炼制兵器。” 大齐王回头看向军师。 军师一拱手道:“不如再宽限些时日,就十五天吧。”说完,他对王指挥使命令道:“只是,从今天开始,云林铁卫的行动不必再遮遮掩掩,只用最直接的手段达成目的即可,现在已经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了。还有,从现在开始,你每件事都要向我及时汇报。” 见王指挥使连连答应,大齐王轻蔑一笑,招呼着:“回来吧,黑风。”那黑风瞪着白眼仁,慢慢地从王指挥使身上退了下来。 王指挥使如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接着立刻翻身跪谢,“末将定然不负王爷嘱托,十五日之后重新开工,做不到末将提头来见。” “去吧。”突然,大齐王又尖着嗓子说:“等等。回来,那只羊赏给你了,瞧你满头大汗,定是身子虚弱。” “谢王爷。”王指挥使正欲喊殿外值守的铁卫。 大齐王立刻打断,尖声厉喝道:“自己扛回家。” “是,王爷。”王指挥使急忙领命,弓着身子把羊扛在肩头,不顾沾了浑身血污,疾步往外走。刚到大殿门口,只听得耳畔风响,不及回头,两根骨锥,已经扎进羊头。再回头看去,原来是黑风掰掉了刚才的骨牙,随手投来。 “送了你,当筷子用。”大齐王补充道。 等王指挥使彻底走远,大齐王表情一松,露出顽皮之色,对着书生军师埋怨道:“袁军师,你再晚出来一会,黑风都把他咬死了。” 袁军师却依旧恭敬道:“王爷,这样才更逼真呢。” “每次都是你来唱红脸,如此得了民心,干脆你来当这个大齐王好了。”大齐王嘟着嘴,拍着黑风的头。 袁军师吓得扑通跪倒,说道:“王爷说笑,折煞小人了,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开句玩笑,袁军师何必认真,快请起。”说着,便去扶他,“此事,你是何看法?” “现在杀王指挥使太过明显,简直是不打自招。” “我不是问这个。杀不杀他不重要。我要做什么,我哥一清二楚。他要是敢动我,我早就埋土里了,他就是在装傻而已。我是问朝堂上,他为何要保白泽府那两个小兵?” “从各州县征兵和白泽府大量增员的情况来看,小人斗胆猜测,陛下怕是要有所行动。而他在朝堂上,公然保这两个小兵,无非是向朝堂传达明确态度,是时候站队了,哪怕你是无名小卒,只要站我这边,定保你周全。” 大齐王眉毛一挑,颔首道:“不亏是军师,说得有理。只是血浓于水,我更了解这位亲哥哥,他从来只做一箭双雕的买卖,保这两个小兵,肯定还有深意。你派人去查清楚那俩人的底细,给我盯紧喽,如果有机会,最好抓过来。弄不好和那人有关。” “王爷是说后宫那位?” 大齐王点点头,补充道:“此事不用云林铁卫,派一位十长右去。还有,不能再放任白泽府那群怪物,将其他的长右全部唤醒,命令他们各自寻找机会,除掉白泽八队队长。切记,一定要有十足把握再出手,绝不能给他们第二次重整旗鼓的机会。” “遵命,小人这就去办。”军师躬身施礼后退下。 “黑风,去吃吧。”大齐王指着地上的羊下水。 看着黑风狼吞虎咽,他又想起了父皇。那老家伙临死前,不顾大齐王的母亲和舅舅极力劝说,仍然坚持立大齐王的亲哥哥为太子,继承大统,也就是现在的昭帝。当然,他当时也是有机会的,只是被某些人坏了好事,如果当时他像现在一样,有兵有将,定会扭转乾坤。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虽然现在自己实力稍逊,但如果要提前开战,那便战好了,反正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皇兄隐忍十余年,现在突然开始行动,想必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如果他能查清后宫那位容妃的身份,理清其中的缘由,也能稳操胜券。到时候,摧枯拉朽,拿下都城,这个容妃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黑风将羊下水吃得精光,鼻子发出满足的哼响。大齐王被惊动得回过神,舔了舔唇齿,似乎嘴馋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也是饿极了呢。”说着,便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里,刚才的宫女正瑟缩地蹲在地上。 大齐王面露饥渴之色,细细端详着她。这个宫女姿色平平,实在没有诱人之处。他用手指挠着下巴,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哪知,那宫女竟突然憋不住,一下哭出声响。 大齐王脸色一沉,挥着袖子骂道:“放肆,谁让你哭的?憋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寻声而来的黑风,如幽灵般出现在大齐王身后,嘴上满是羊血。 宫女见到黑风,浑身一哆嗦,立刻止住哭声,用最快的速度,脱光衣服,背对着大齐王站好,宛如刚才待宰的羔羊一般。她虽然容貌一般,但身材却是前凸后翘,十分妖娆。 大齐王满意地点点头,做些肆意妄为之事。见宫女抖成筛糠,他似乎更加兴奋,直接摘下了挂在身旁上的皮鞭。 第18章 师傅的一举两得 芜央打坐吐纳完毕,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吃了早饭,又去值班房,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钟明’,交给他一样东西,拜托他替自己办一件事。然后,他才离开荣楼,从山路拾阶而上,奔着清凉峰而去。 山间如薄纱般的雾气,在林间缓缓流动,眼见着有些模糊,芜央不敢走得太快。虽然多年没来,芜央还是能准确地找到那一棵棵能充当标识的紫衫树。几声鸟鸣,从空灵之中传来,让芜央想起打坐时进入的意境之中,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生怕打破这宁静的梦幻。 又行一段,晨光乍现,雾气瞬间消散,清丽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撒下斑驳光影。远远地,气势恢宏的天宝观,高高耸立在山顶之上,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未及近前,芜央已经发现一名道童正在山门那里等候着。 这道童看见芜央,急忙迈步迎了上来。近前时,芜央看见,他身穿一袭青色道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秀而恬静。他躬身高声施礼道:“芜师兄,师父正在流云阁等你呢。” “你认识我?”芜央不记得道观里有此人。 “我才上山半年,并不认识师兄。只是刚才正要去山里采药,被师傅从楼上喊住,让我出门时迎下芜师兄。”那道童如此说道。 师父怎么知道我要来?芜央心中惊疑,暗自猜测,想来是师傅的奇门遁甲之术日益精进,已经能未卜先知。他心中赞道,这老古怪,真是天纵奇才。 “流云阁是哪栋建筑?”芜央不记得有这个地方。 “哦,流云阁是去年修建完成的。芜师兄许久没来,也是正常。这流云阁就在之前打坐的崖台上。”小道童提了提身上的竹筐,恭敬解释道。 芜央谢过道童,寻旧路而去。他穿过道院,绕过三清正殿,从左侧小路下坡时,已经能看见在原来的崖台上耸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塔楼。它的屋顶铺着一层金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金黄琉璃瓦构成的屋檐,则呈现出八角形状,每个角都微翘出一种独特而优美的弧度,如展翅欲飞的凤凰,灵动而飘逸。 芜央沿着螺旋木梯,大跨步登上塔顶,见到许久不见的师傅卫元,倒头便拜:“师傅!” 一位面庞清瘦得如同被刀削过一般,棱角分明;眉毛淡黄如秋叶,头发苍白似仙鹤羽毛的老道士。放下手中活计,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道人的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繁星点点的夜空,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你就不能拾掇拾掇,整天像个要饭似的。”看似仙人一般的老道士,张嘴却又俗不可耐。只是在芜央看来,师傅的批评,更像是父母在唠叨儿女。 芜央抬起头,看见师傅的穿着,不由得心头一笑。只见那道人,头上插紫金簪,脖子上挂了十条大小不一的珠宝项链,玛瑙、珍珠、黄金,样样不落。他身穿的藏青色蚕丝道袍上,用金银双线绣着云松飞鹤、玉兔仙黄,脚下蹬着一双用牛皮筋编织的凉鞋。这一身名贵,哪是一般人能有? “想什么呢?”卫元见他不说话,主动问道。 “师傅还是那般世俗浮夸。”芜央从没见过哪个道人像师傅这般,把钱都穿戴在了身上。 卫元哈哈一笑,反唇相讥:“要不说你毫无慧根呢,我这一身的本事,你只学到些皮毛,眼里却还是这些个身外之物。” 芜央一愣,想起金石和柱石的对话,金石可是抓住机会,争取到了白泽府的机会。他急忙再叩首道:“徒儿愚钝,望师傅提点一二。”这话并不像芜央能说出来的,到更像是金石的言语。 “嘿,你小子什么时候也会顺竿爬了,有进步。”卫元捋着胡须赞叹道,他有些兴致的吩咐道:“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 “哎呀,不好。”芜央一抬头,卫元便惊讶地大叫一声,唬得芜央虎躯一震,不知师傅又看出什么不好的卦象。 “你的脸色怎么又黑上许多。”卫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芜央差点鼻子气歪了,虽然知道师傅古怪,但是还着了他的道。“我那是晒的。”芜央抢白道。 “哦,原来是晒的。那我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卫元摇摇头,故作哀叹之状。 “师傅,教教徒儿。”芜央再叩首。 “少来这套。我那么多徒弟,要是都像你这般,每次空手而来,见面就要学本事,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卫元生气地一挥手,继续了手里的活计,貌似不想再理芜央。 “师傅。”芜央黑着脸,只顾低头再叩首。 “爱跪就跪着吧。”卫元淡淡说道,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不再说话。 芜央有些好奇,不知道师傅又是增加了什么爱好,竟忙得不亦乐乎。他看着师傅的神情,竟想到金石曾经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眼神专注地盯着书页,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他芜央怎么也无法融进去的世界。 宝塔外传来阵阵鸟鸣声,但眼前的师傅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头的活计。芜央偷瞄一眼,见是些木头摆件之类的玩意,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 约摸有半个时辰,芜央大着胆子打断师傅,试探着问道:“师傅,我腿麻了。” “麻了就过来坐吧,也不是我逼你跪的。”师傅发话了,毕竟心慈手软。但是,他又抱怨几句道:“知道你心地善良,要顾着那群孩子。可是,你就不会画个大饼,哄哄师傅开心也好,我也不是真求你回报什么。刚才还夸你一句,这会又变回木疙瘩,怎么教也不会。哼!” 芜央也不言语,用手搭着桌沿,撑起身子,傻笑着坐到师傅身旁。他见师傅手拿刻刀,正雕着一个狸力小崽,圆头胖身,十分可爱。 “您雕这个干嘛?”芜央拿起一个雕好的小狌狌怪问道。只见手中之物,眉眼口鼻,样样俱全,好不生动。 “赚钱呗,还能干嘛?我也有一群孩子要养活呢。” 芜央知道师傅曾有家室,而且生下一群孩子。只是师傅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孩子的名字和营生。师傅的徒弟太多,不提孩子,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芜央举起手中的小狌狌木雕,惊讶地问道:“这玩意能赚钱?”问完,他又重新把手里的物件端详半天。 卫元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亏你还是在都城混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个王公贵族的小公主、小少爷最喜欢这小玩意,要是能刷上好的漆面,一个最少卖二两。” 芜央听闻,心中默默感叹,没想到这玩意如此值钱,拿着小雕像的手,不自觉地向兜里滑去。按理说,以他的身手,总能神鬼不知的顺手牵羊。 哪知师傅早就看在眼里,头也不抬地骂道:“放回去,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这个拿去,送你。”说完,卫元扔给他一把金刚刻刀,刀刃锋利,配着红木刀柄,看样子是个好物件。 如果是别人这样骂他,芜央定然怒气冲天,甚至一拳打了回去。可今天,师傅骂他,他却连屁也不敢放,立刻放下手中的狌狌小摆件,转头乖乖地拿起刻刀,比划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发什么呆呀,那不有木头吗?跟我学着刻。”卫元见他不动,又扔给他一块木料,让他赶紧动刀。 芜央不明所以,一手拿刀,一手拿木料,笨手笨脚地听话做起来。 这小小的刻刀,看似轻巧,在木料上行走时,却又极不好控制,不是深便是浅。芜央努力攥着,总是削着飞了出去,差点插中师傅。他试图控着力道,没一会手腕便酸疼不已,木料上也是刻的横七竖八,仿佛被狗啃了一般。 “放松些,这又不是砍妖怪,那么大力气干嘛?用我教你的呼吸法,调整状态,继续刻。”卫元放下手中的活计,手把手亲自教导芜央。 “你看,这样三下,回去两下,眼睛不就出来了吗?” 刻了几下,卫元再让芜央重试。芜央听命,深吸一口气,活动手腕,继续抬起刻刀。时不时的,卫元还详尽指导,如何找角度,如何回弯,如何镂空等。芜央也是听得仔细,心无旁骛。 师徒二人,在这宝塔上,削削砍砍,忙得不亦乐乎。哪管那闲云掠过,哪管那飞鹤惊叫。 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天,眼见着天色渐晚,芜央眼神越发不济,不过,也终于完成一件略微像样的作品。他放下刻刀,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 “什么感受?”卫元也放下,刻刀,一本正经地问道。 “饿。”芜央据实回答。 “你要确定这么说,我立马让你滚下山。”卫元不屑一笑,指着山下。 “刻刀不好控制。”芜央本想开个玩笑,哪知这老古怪,又突然没了幽默感。 卫元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本就是半路拜师,功底不很扎实,功夫又是东拼西凑的缝合。你有些剑技动作,怎么也做不到精确。虽然,我之前曾纠正过你,但你总是过于依赖在街头打架斗殴中摸索出来的经验。那经验让你拥有了高于常人的直觉,让你背后生耳,不容易被暗算,却也固化了你的思维。你只认可生存之道的教训,极力避免威胁的方式,让你的剑技中,依然有许多冗余部分,怕是一时半会难以纠正。” “您是让我在雕刻中,练习控制力道,纠正自身剑术中的多余动作?” 卫元点点头,拍了拍芜央的肩膀。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手腕的准确发力,能让你精确控制剑的力道。不是所有兵器,都需要大力应对。总有一天,会碰到更强的对手,硬碰硬只会让你吃亏。你跑差事时,闲着也是闲着,刻些物件,还能赚钱。” 芜央不免心生佩服,感叹到,师傅就是师傅,估计早就算出来我要来,要问什么。芜央想起金石在白泽王拍柱石队长马屁的场景,又想起师傅刚才的抱怨,于是,他生硬地夸道:“师傅这奇门遁甲之术,已经出神入化,怕是徒儿踏入清凉峰时,便已知晓。” “哪有的事。”卫元不屑道。 “师傅不要谦虚了,您要是没算出我要来,怎么提前让道童等在门口迎我。”芜央不放弃,继续拍道。 卫元哼笑着,招手让芜央过来,他指着下面宝塔下方,淡淡地说道:“你往那里看。” 芜央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这新建的流云阁,正好能清楚地看见上山之路。想必是师傅在楼上看见芜央上山,才让道童出门迎接。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果然自己还是没这个天分。于是,芜央闭嘴不言语,生怕再次言多必失。 卫元皱着眉看他,不满地说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继续拍就是了。”他又摇摇头叹气,“你呀,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就是太严肃了。走吧,你二师兄正好闲着,此刻正在山上修炼,我带你去找他,让他陪你练剑。” “师傅,不吃饭吗?” “不吃了,上火。”卫元背着手,率先下楼,边走边说,“想做神仙,就得管住嘴,吃得多,死的快。” 芜央紧握着刻刀,跟在师傅后面。 “师傅,我还有件事要和你细说。” “什么事?”卫元甩了甩袖子,在距离地面还有几个台阶时,跳了下去,好似顽童一般。 “我打死了个师哥,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师哥。”卫元愣在原地,伸出手指,默默掐算起来。 “他见我会使回马式,便问我师傅是谁。我回答是您后,他亲口说是我师哥。”芜央据实相告。 卫元点点头,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沉吟片刻,答道:“他和你不但师出同门,而且做一样的事。他这人天赋异禀,可惜命太苦,又容易冲动,倒是和你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切莫学他。他十年前就该命归黄泉,奈何人心不足,总想着逆天改命,即便苟延残喘,始终没有走回正道。” 芜央点头,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赶忙鞠躬施礼。 第19章 初探身世 入夜,山里立刻升起一层薄雾,虽然不合常理,芜央也知道清凉峰向来如此。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黑幕笼罩,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穿透这片无尽的黑暗。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不知名动物的鸣叫,为脚下的山路增添了几分诡异和神秘。 不知为何,芜央明明是看不太清楚山路的,今晚跟着师傅却走得异常顺利,没有磕绊,连构树伸到路上的树枝,也被芜央一并躲过。 “发现了吗?”卫元如此问道。 “发现什么?”芜央不解。 “你可真是个木鱼脑袋,我当初怎么收你做的徒弟?” “您当时给我算了一卦,泽风大过,浪子回头。可能是您当时动了恻隐之心,要救徒儿脱离苦海。” 虽然身处黑暗,但是芜央听见了师父脖子上的项链微微响动,知道是他在前方颔首。 卫元沉吟着,犹豫片刻后,还是下决心说道:“其实,我今天也给你算了一卦,本想着顺其自然,又怕你意气用事,身陷囹圄。” 听完此话,芜央挺直腰杆,十分惊讶地说道:“师父,我前些天刚从巽刑司的大牢里出来。” 卫元更是惊讶,立刻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说什么?前些日子,你刚进过大牢?” “是啊,在杞县时,我卷入一场谋杀案,最后打死了那位师兄。我本不想管那桩闲事,奈何身边的两个热心肠同伴,最后不得已出手相救。”芜央想起金石和涂莉,不知二人此时的试炼结果如何。 “遗漏了什么?”卫元再次掐指卜卦,片刻后,他不解地喃喃自语:“没错啊,问题出在哪?怎么卜卦竟成了马后炮?” 师父的道观不通信鸽,自己也未曾告诉师父杞县和巽刑司的事情,即便是事后算出来,也是十分了得了。芜央知道师傅是想护他周全,可大华国已经暗流涌动,未来风云变幻必定在所难免。此次上山,芜央也曾有退出纷争,陪伴师父的想法。可是,想了想金石和涂莉,心中难免不舍。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台姐姐,这次回都城,连见一面都来不及。 “嗨,想必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光。既然你平安,我又何必纠结。走吧。”卫元甩了甩道袍衣袖,招呼芜央,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后山的一处半山腰,有座亮着灯光的茅草屋。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草屋内传出,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过,让人陶醉其中。 “云清,为师来了。”卫元隔着大老远便喊道。 箫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双眼蒙着一块布的云清师兄走出房门。 “师父,云清师兄为何眼睛上蒙着布?”芜央见还有段距离,赶紧问道。 “他和你一样,是流浪儿,从小被人剜去双眼,上面的伤口有些恐怖。他怕吓到别人,便一直蒙着块布。他这个人啊,总是顾虑太多。” “既然他是瞎子,为何还要点灯?”芜央以前常听师父提起这位传奇弟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清,没想到竟然是个瞎子。 卫元皱着眉回头看他:“自然是给你我照亮,这还用问?” 待二人走近后,云清恭敬地抱拳拱手问道:“师父来了。您身后的这位是?” 芜央猜测云清师兄应该是耳力超群,才知道师父身后有人。 “哦,他是你师弟芜央,我带他来找你练会剑。”卫元从山岩上砍了两个直木棍,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见二人愣在原地,便问道:“开始吧?等什么呢?” “师父,你剑术天下无双,还有那些师弟,为何偏偏找我陪师弟练剑。”云清拱手施礼问道。 “嗨,忘记和你说了。你这个师弟,一到晚上就看不见,和你差不多。” “师父?”芜央指着茅草屋里地灯光。这么亮的光,芜央现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哦,忘了。”卫元伸手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丢,啪地一声,灯光熄灭。但同时又有瓷器碎裂之声,哗啦掉了一地。 “师父,您把我吃饭的碗打碎了。”云清一拱手,淡淡地说道。 卫元假装没听见,三人一阵尴尬地沉默。见二人不动,卫元轻咳了一声,催促道:“赶紧开始吧。” “师父,你还没说怎么练呢?”云清再拱手,淡淡地问道。 “你攻他守,击中要害便分开重来。先打上一百次好了。”卫元说完,斜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一副悠然看热闹地姿态。 云清依旧恭敬地抱拳拱手称是,又转身对芜央拱手道:“芜师弟,多有得罪了。”说完,便操着树枝,疾步攻来。 芜央看不见,却清楚地听到风声响动,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有过的经历。他心中纳闷,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身体有了变动,自己最近没吃过什么仙丹妙药啊?怎么耳朵突然变得这么灵?没等他想完,脑袋便被云清师兄的棍子结实敲到。即便芜央听得到,也还是无法准确格挡。 “发现了吗?”卫元再次问道。 “我能听见了。”这次芜央回答了。 “总算开点窍了。”卫元看着云清痛打芜央,在旁边解释道:“让你雕刻,是逼你使用一整天的眼睛,也闲了一天的耳朵。再饿上一天,此时,你耳朵的听觉已经被发挥到最大潜力,今晚趁热打铁,记住这种感觉,以后用得上。” 饥饿能最大化的刺激人的五官觉知,芜央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雕刻和饥饿的事情,都是师父有意安排。如果说自从他上山后,这些都是师父临时想出来的,芜央是断然不信的。 虽然,明白了道理,可芜央依旧被云清师兄痛打了几十下。 “你要先分辨声音的细微差别,就像是射箭一样,通过不断纠错,来逐渐接近靶心。云清,你先用同一个招式攻他,直到他接住为止。” 芜央恍然大悟,干脆直接闭眼,只用耳朵去细细聆听,再次挨了许多下后,终于成功接住了云清师兄的招式。 “再换一个招式。”卫元吩咐道。 云清听命攻来,芜央举一反三,接住的招式越来越多。几十套招式打完后,芜央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云清师兄却淡然地站在原地,静候师父吩咐。 “师父,你看我二人练得如何。”芜央赶紧趁机喘息休息。 卫元斜歪着身子,呵呵一笑,嘲讽道:“我看你俩就是瞎子打架-----对拍。” 芜央气得哼了一声,突然脑袋灵光一现,想起金石曾经开的玩笑,立刻回击道:“还有一种说法,俩瞎子打架-----坏人暗中笑。” “哈哈哈,好好好,你总算幽默了一把。为师很是高兴。云清,把刚才那些招式打乱,再打他一百遍。” ”是,师父。“云清拱手施礼,他既没有笑芜央也没有笑师父。 这才是木头人吧,芜央心中腹诽,不过,他倒是十分喜欢这个云清师兄,直率而不废话。打就打,芜央才不在乎师父是不是报复。 这次,芜央只接下来一招,其余又是全被打中头部。云清师兄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严格按照师父嘱拖,结结实实地打上了一百遍。 本来就饥饿难耐的芜央,此刻被打得头昏眼花,满脑子都是伤痛。 “师父,打完了。”云清师兄恭敬地朝师父拱手施礼。这家伙,比我还太刻板了,礼节一次不落下。 哪曾想,卫元师父竟然打起了呼噜,他睡着了! 芜央真想过去一脚把他踹醒。但一想到这位对师父无比恭敬的云清师兄,可能会出手阻拦,也就不敢造次了。 “既然师父睡了,那我也回屋了。辛苦芜师弟。”云清客气地说道,“师弟需要进屋休息吗?” “我就在师父旁边好了。”对于芜央来说,哪里睡都一样。 云清师兄拱手告辞,拄着手中地木棍,摸索着往茅屋走去。芜央赶忙疾步上前,为云清先开了门。 “谢谢芜师弟。”云清再次拱手施礼。 “芜师弟,早些休息。”云清关上门前再次拱手施礼。 “嗯,哈。”芜央本来就被他打得有些恼火,现在已经是不耐烦到极限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客气之人,简直是太做作,太假了。 芜央在师父身旁寻了个软处,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只一会便睡了过去。 一盆凉水浇在身上,芜央睁眼,面前站着没有表情的云清师兄。 “这是什么?”卫元师父扒开芜央的衣服,惊奇地看见,一阵水蒸气从皮肤上蒸腾起来。卫元摸了摸芜央的皮肤,并未感觉到异样。 “那就是血液的原因了。”卫元自言自语道,又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卫元话音刚落,呼地一下,山间刮起一阵疾风,将笼罩的黑雾瞬间吹散,露出天空中的星辰,它们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有说不尽的秘密。芜央抬头看去,月亮旁的奉召星,今夜似乎格外的显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没有先和师父说呢?想来是最近没做噩梦,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他指着奉召星说:“从它出现开始的。” “那就对了,不是老夫算得不准,只是这天外之物的出现,扰乱了很多人的气运。待为师重新为你卜卦。”说完,卫元双腿盘坐,抱拳合掌,如祈祷之势。 芜央和云清静静地等着,一动不动。没想到这一等,师父竟然一直坐到了天明。 云清见天色放亮,默默地转身回屋,临走前还不忘静静地向芜央拱手。芜央懒得理他。 当云清端着三碗粥,两样咸菜,一盘肉干出来时,卫元也睁开了眼睛。 “师父,算出了来了?”芜央急切地上前问道。 卫元摆摆手,“不是,”他指着云清道:“闻到味,饿了。” 芜央正期待结果,听闻此言,气得心中暗骂,他有时候真怀疑这师父是不是假道士。 “扶我一把,腿麻了。”卫元如此说道。 三人吃完饭,卫元看着缓缓升起朝阳,幽幽说道:“着实古怪,占卜出来一个单独的乾卦。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卦象。” “怎么解?”芜央放下筷子,急切的问。 “乾乃是纯阳之卦,代表着刚健的力量,倒是符合你的天性。乾有六个阳爻,象征无尽的阳气,此乃天卦,本就是空无一物之意。只是这奉召星的出现,像是在空无之中燃起了一团火,似要烧尽一切。” “还是不懂。”芜央摇摇头。 “我之前也没懂,直到看见太阳升起,奉召星隐退,我才明白,此卦并非虚无,而是代表无限的可能,遮盖了真相。” “师父你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卫元指着天空问道:“我且问你,太阳升起时,奉召星是真的没有了吗?” 芜央摇头回答:“不是,只是被太阳的光芒遮盖住了,或者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卫元点头说:“是的,就像乌云遮住了太阳,可太阳始终在那里。也就是说这个卦象的空无只是表现,真相始终藏在下面,没被人发现而已。那么,有什么东西是从你出生到现在,一直在你身边的?” “名字?”芜央立刻想到。 “那说明此卦是个字谜,既然是空无之意,那‘芜央’两个字中的‘无’字就是表相,可以没有,去掉‘无’字,剩下的草字头和央字合到一起,就是的你身世。” “‘英’字?”芜央不明白英字代表什么。 “是的,这‘英’字便是你两个字的名字中,其中一字。”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是两个字?也是算的?” “猜的,”此刻,卫元还是不忘逗逗芜央,见他一脸震惊,又立刻补充道:“另一个字,你要找个和尚去要。”卫元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芜央。 南芜和尚?这件事,芜央没和任何人说起过,甚至是白台姐姐。师父真乃神人也。即便如此,芜央还是不想说出来,他反问道:“去哪里找这个和尚?” 卫元撅着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专心做好白泽府的差事,自会遇到那个和尚。”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师父我的奇门遁甲也是要看机缘巧合,不是所有事都能未卜先知。要是那样为师就成仙了。” 卫元想了想,又问:“那怪梦的内容,你能记住多少,讲来听听。” 于是,芜央讲了那棵铁灰色的大树、金黄草、方坑和黄色大眼,还有梦醒时仿佛被烫伤一般。 “这梦的内容,我完全不知。只是这梦境里的伤,呈现在现实的身体上,着实怪异。如果非要做个断定,我只能大胆的猜测,这梦是真实存在于某个地方。” 第20章 最后的嘱托 “你是说,我在睡梦时,身体会到别的地方去?”芜央觉得不可能。 “为师不和你说了吗?只是大胆的猜测。好了,不说了,为师要下山去了。” 芜央从未记得师父下过山,最多也就在山里转悠转悠,偶尔去个采药。 “师父下山做什么?需要徒儿陪伴吗?”云清拱手施礼问。 卫元摇了摇头,说道:“起风了,不久的将来,必定是风云变幻,山河震动,为师又岂能继续蜷缩在这世外之地。”说着,卫元摆弄着脖颈上的一串串项链,慨叹道:“为师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不过就是杯水车薪。也罢,能救一个算一个。” “师父,您这是要下山度化苍生?那您可得擦亮眼睛,千万别着了刁民的道。”芜央觉得,师父胸怀天地,神龙不见首尾,却不见得知道那些底层市井的下三滥套路,才出口相劝。 卫元不屑一笑,骂道:“你这呆瓜,倒是多想。为师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哪会着别人的道。看你这么关心为师,就再教你一套鞭法。拿来!”卫元伸手去要。 “什么?”芜央一愣。 “装什么傻,腰里的家伙。怎么?不想学。”卫元梗着脖子,一瞪眼。 芜央这才想起别在腰间的后主软鞭,急忙摘下,双手奉上。 “看好了,我只打一遍。把眼睛放在步伐和身法上。”卫元大喝一声,来到空地中间。 芜央只见师父手握长鞭,犹如灵蛇般舞动起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刚柔并济。舞到紧密处时,鞭如冰下泉水,呜咽哀鸣;舞到刚猛处时,鞭如雷电劈空,嘶吼尖叫。那软鞭时而缠绕上身,如同老树盘根;时而又飞旋而出,宛如凌厉的剑刃。 没等芜央看得过瘾,师父已经收了鞭子,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他将鞭子一抛,扔还给芜央,赞了句,好兵器。 “切记,步伐和身法对了,出鞭的动作也就对了。每天打上一遍,时间久了,你自会觉察其中奥妙。这软鞭如果使得好,在某些时候胜过钢刀。你本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得着趁手兵器就留下,总是不会错的。”卫元叮嘱着芜央。 “谢师父。”芜央再次倒头便拜,他这人只给师父一人下跪。“不知这一别,徒儿何时才能再见师父?” 卫元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厉声道:“最好不见。” 芜央吓了一跳,张着大嘴,不知该哪里说错了话。 卫元见芜央如此,旋即叹口气道:“为师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清净之地乐安天命,寿终正寝。直到昨夜撞见你的怪梦之后,为师才发现奉召星也改变了为师的气运。之前,我久居山林,不知这世间发生了诸多怪事,才没有注意到这润物无声的变化。昨夜,为师给自己卜一卦,是上乾下坤的泰卦,小往大来,无往不复,天翻地覆。在这乱世动荡之后,恐怕还有大的劫难。” “那是什么意思?”芜央是一点不懂。反倒是云清师兄听得面色凝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言语。 卫元甩了甩衣袖,淡然一笑:“为师的气数就在这天翻地覆的劫难之中,卜完卦后,为师也是纳闷,为何上天此时让我通晓天机?直到破解了你字谜,才恍然大悟,原来答案就在你的名字里。为师的使命是寻找一块空中长满草的中央之地,那里有阻止劫难的方法。” “这和见不见我有什么关系?”芜央大概听懂了。 卫元摇摇头,似有无奈之色,叹道:“到时候,你便知晓了。”他转头对云清嘱咐道:“你为人公正,做事严谨,为师走了之后,天宝观就交给你了。”卫元抬手阻止正欲推让的云清,“为师是不放心其他人,这个担子也只有你来挑。你记着,公正固然没错,但凡事不可太过较真,睁只眼闭只眼,躲避掉问题也是种处理方式。” 见云清摸了摸眼罩,卫元干咳一声:“不是讽刺你,你知道为师什么意思。我床下的箱子里有一本《奇解奇门》,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你要多读多看,早日参透其中奥妙。” 见云清又摸了摸眼罩,卫元反应过来,忙又干咳一声:“呃,你找宏清给你翻阅诵读,那孩子心眼实在,又愚笨。这样,为师再送你把削铁如泥的七星剑,就挂在屋子里头。” 云清这才躬身施礼问道:“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况且七星宝剑一直陪伴师父,送给徒儿,师父用什么兵器?” “这个你放心,为师带走的那把自然是更好。你二人都记住,每件神兵都有生命,只要唤醒它的灵魂即可。”见云清和芜央还要说话,卫元摆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道:“顺其自然,不必纠结。为师去也。”说罢他踱步到山崖边,犹豫片刻最后嘱托道:“云清,如果有朝一日,为师派黄鹤传书给你,切记要仔细斟酌,不可盲目服从,问心无愧即可。”接着,便纵身一跃飞下山崖。 下面传来树枝断裂之声,又是一声师父的惨叫,“哎呀,疼死我了。” 芜央和云清急忙扑到山崖边,大喊着:“师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崴到脚了。”山林里传来师父的回音。 走山路不行吗?非要装一下。“师父,你慢点,慢点,点,”山谷中回荡着芜央的回音,这是师父没再回答,他走了。 “你有什么打算?是否要留下,继续练剑?”云清师兄躬身施礼问芜央。 师父走后,芜央立马像变个人一般。他早就受够这位惺惺作态的师兄,歪着嘴笑道:“那还真是麻烦师兄了。不过,我想和师兄打个赌,不知云清师兄敢不敢应承。” 云清拱手问道:“芜师弟,想打什么赌?” “就赌我能否在十日之内,和你夜间斗剑取胜?除非师兄怕了,就当我没说。” “师弟,童心未泯,也爱说笑,倒是和从前的师父有些相似。我陪你练剑,还要和你打赌,这是为何?” “因为你也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这掌门之位,你坐得实在心虚。” 云清沉吟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下定决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接下这赌约。赌注是什么。” “我要是赢了,你以后便正常说话,不要见谁都鞠躬施礼,我看得眼烦。你要是赢了,我就乖乖地在道观所有师兄弟面前,叫你一声掌门。” 云清听完露出难得的开心笑容,原来这位芜师弟,也是个古怪的热心肠。 在赤山的东北方,有一座太仓山。此山脚下,有一处盐水湖。盐水湖的西岸有一座当地民众建设的盐水湖女神庙。 这座庙宇通体洁白,给人一种圣洁而庄严的感觉,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荒凉之地。庙内供奉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盐水湖女神雕像,她身披华丽的服饰,双手托着信徒进贡的一副弓箭和箭矢,象征着她能驱赶邪恶。在当地百姓的口中,盐水湖女神更是拥有神奇的力量,掌控湖水的涨落、天气的变化以及人们的命运。每逢重要节日或特殊时刻,当地居民都会前来女神庙祈求平安、健康和好运。 然而,在神庙的后殿,一袭淡蓝色的轻薄纱幔,笼罩着一张巨大床铺,微风拂过,可以透过缝隙看见里面一位赤裸着身体的男人。他便是大齐王的长右之拾----朱獳。当然,他不会这样称呼自己,他更喜欢别人叫自己红郎。 此刻,他的怀里正躺着一位同样赤裸的女人----琴娘,她就是当地人口中的盐水湖女神。 俩人刚刚又完成了一次坦诚相见的‘祈祷仪式’,琴娘因为一夜未歇,此刻已经累得昏睡过去。红郎眨动着一双女人见了便会沉溺其中的蓝色大眼睛,静静第看着她。 红郎却十分烦恼,因为自己表现太好,琴娘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向来是开心时开心,结束时就结束,从来不被束缚。 当二人第一次翻云覆雨后,琴娘表现出来的生涩和被动,就让红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结束后,当琴娘庄重而神秘地告诉他,自己是个雏时,红郎立刻决定,当晚就逃走。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琴娘之所以叫盐湖女神,那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没等他逃了两步,就被堵得严严实实,不得不乖乖回来。让他没想到的是,琴娘不生气,也不抱怨,依然温柔伺候,夜夜欢愉。 红郎摸出了藏在床下的纸条,这是前几天黑色信鸽送来的命令。上面写着:“确保云林铁卫行动顺利,抓捕白泽府芜央、金石二人。”是袁军师的字迹。他必须走,不但是因为命令已经下达很久,更因为他怕自己再不走,会爱上这个疯女人。 红郎看了看琴娘,摸出同样藏在床下的匕首。他心中暗自道歉:对不住了,绝不能让你走进我的内心,那样只会带来软弱,因为我已经有些不舍得杀你了。 红郎一咬牙,一刀扎了下去,结果却刺空了。一只胳膊大小的四翅飞虫,正在半空,露着狰狞的表情和锋利的牙齿看着他,红郎手指一击,结果又是击空。那飞虫,煽动着翅膀从帷帐的空隙飞了出去,留下一段悠扬的,如琴声般的嗡鸣。 红郎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披着衣服,向神庙外面逃窜。刚出庙门,就被漫天的飞虫,团团围住。这些飞虫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红郎知道,只有一个是琴娘变化的。 这不重要,它们马上要开始奏乐了。红郎边跑边喊:“琴娘,饶命,我有难言之隐。” 但是,虫群不听,齐齐地扇动翅膀,发出如天籁般的琴音。 红郎捂住耳朵,想要躲避。那声音却如游丝般钻进耳朵,瞬间让他停下脚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流着口水的痴痴傻笑,最后竟径直走入盐水湖中。直到湖水没入红郎的头顶,他还依旧保持着嗤笑的样子。湖水冒出几个水泡,不一会便恢复了平静。 突然,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扎入湖水中,将昏迷的红郎救了出来。 等红郎吐净胸腔的积水后,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密闭的地下室,只有棚顶一个出口。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脚被戴上了镣铐。 没多久,一架梯子从出口顺了下来,身穿五彩锦绣华服的琴娘,手里端着东西,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红郎,好点了吗?”琴娘温柔地关心问候。 “我这是怎么了?”红郎明知故问。 “你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我救了上来。”琴娘淡淡地说,拿出怀中手绢,为他擦拭身上的水。 这娘们是真疯,还是假疯?红郎有些恼怒地想着,没想到自己顶着十长右的名号,却在阴沟里翻船,被其他的长右知道了,还哪有脸面? “把我放了。”红郎命令道。 “我怕你伤到自己。” “我让你把我放了,你听没听到,听没听到。”红郎狂怒地喊着,狠命拽着手里的镣铐。 “红郎莫要生气。等我怀孕了,自然会放你走。” “什么?”红郎怀疑自己听错了,想了想才明白,他俩根本不是同族,永远不可能怀孕,说白了,琴娘要关他一辈子。“你是不是疯了?你快放了我,我命令你,快放了我。” 琴娘瞪着美眸,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这个疯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十长右,你关着我,我那些哥哥会把你烧成灰。” “你看看咱俩现在的样子,谁更像是疯子?”琴娘樱唇微启,眼神瞬间充满了狐疑之色。她见红郎不再说话,又像哄孩子般安慰道:“好啦,别闹,听话把饭吃了,补充好体力。咱俩晚上还得那个呢?”说完,琴娘娇羞地低下头,仿佛待嫁的新娘。 红郎听闻彻底呆住,这疯婆子是要把他当种马养了,难道从此以后自己就困在这暗无天日之中? 见琴娘转身要走,红郎立刻跪下哀求道:“琴娘,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跑了。你不要走,别走,求求你了,放过我吧。”眼见,琴娘一手扶住梯子,他立刻急中生智道:“我要上厕所。” 琴娘看着他温柔一笑,冲他身旁努着嘴道:“那有桶,听话,到时候我来收拾。”说完,头也不回的上去了。 “疯女人,我要杀了你。”当琴娘盖上出口时,还隐约听见红郎的怒吼。 第21章 信物 当夜,琴娘如约而至,不一会便被红郎大骂着离开。 翌日,琴娘既不送饭也不送水了,红郎本就骂了一夜,在没东西吃,只觉得头昏眼花,心中不由得悲凉起来。没想到自己一身本事,竟然折在女人手里,呜咽着痛哭起来。 过了许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红郎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窖门打开,琴娘顺着梯子而下,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送饭来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红郎不敢再骂,再怎么说也得填饱肚子不是。 “对不住了,红郎,昨天庙里有善男信女来朝拜,忙了一天,忘记给你送饭了。”琴娘微笑着说,似乎什么都不记得。 她越是这样,红郎越是害怕,因为没法用对付其他女人的手段对付她。他什么女人都见识过,爱金钱的、爱俊俏的、爱甜言蜜语的,爱床上功夫的,他就是没见过只爱他红郎这个人的。他什么女人都玩过,少女、少妇,有的哄骗、有的利益诱惑、有的靠威胁,有的直接霸占,但就是没见过反过来要占有他的。想到这,一股无名之火便涌上心头,但被他强压下去。 他也配合琴娘的表演,假装大度的说道:“嗯,没事,最近身材太胖,正好饿得瘦些。”他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都是些信徒上贡的瓜果糕点,倒也十分美味。 “慢点吃,喝点水。”琴娘又关切地递来一杯清水。 红郎拿着水杯,眼泪啪嗒一下掉进杯里,他急忙用手抹眼,转过头去。 “红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吃饭。”红郎极力掩饰着,拿起一块糕点,送到琴娘嘴边,“你也没吃吧,来,我喂你。” 琴娘却突然面色一凝,严肃地问道:“糕点里有毒?” 吓得红郎将咀嚼了一半的糕点全都吐了出来,随即又反应过来,她用的是疑问口气。 “你拿来的糕点,我怎么下毒?”红郎惊疑地反问,他心想,要是自己会用毒,还会被你锁在地窖中。 琴娘立刻双眼笑成弯月,充满歉意的说:“都怪我多心,红郎莫恼。”说完,一口吃下了糕点,娇嫩的双唇轻轻触碰着红郎的手指。 红郎叹口气,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见他如此,琴娘挪动娇躯,靠在他身上,温柔地安慰道:“红郎要是有烦恼,就和琴娘说,琴娘给你解忧伤。” “你不用管我,我为了自己的事情,想要逃走,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我被关在这里是罪有应得,明天不用给我送饭了,就让我饿死算了。” 红娘听完,将嘴凑近红郎的耳朵边,口吐幽兰地悄声说道:“红郎喜欢女人,才不会舍得死呢。我是疯,但我不傻。我会让红郎最后只爱我一人的,啊哈哈哈哈。”她尖声笑了起来。 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红郎攥紧拳头,压抑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琴娘的变身和能力很麻烦,如果自己再次失手,可能会彻底激怒她,到时候这疯婆娘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笑够了,琴娘收拾走了上次的菜篮,幽幽说道:“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找红郎。” 过几天?红郎大吃一惊,急忙出言挽留,琴娘却走得决绝,根本不理他。 红郎明白了,这疯女人是要折磨他到服软投降。他急忙喊道:“红娘,我有难言之隐,那天是故意刺不中的,你应该明白我是下不去手的,舍不得你。红娘,你不要走,我错了。红娘,你回来。” 窖门被无情地盖上了,红郎崩溃地瘫软在地,大哭起来。 三天后,饿得奄奄一息的红郎听见了窖门响动。等到琴娘来到面前,他便挣扎着坐起来,淡淡一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琴娘怎么会不要红郎,琴娘这是为了红郎好。”说着,琴娘拿出篮子里的水和吃食。 这次,红郎并没有着急去喝水吃东西,而是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是那种风流样子。” 琴娘没说话,静静地摆好饭食物。 红郎见状,鼓足气力,继续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听母亲说,我父亲就是浪荡胚子,生我只是个意外。五岁之前,我从没见过父亲,母亲也极少管我,她只在乎自己的享受。如果一直这样倒也是件好事,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俩之后又在一起住了两年。这两年中,他们争吵不断,矛盾不断,父亲还多次动手打了母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父亲走后没几年,我也离开了母亲,在世间游荡。我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也继承了父亲的放浪。我仗着俊朗外表和甜言蜜语,骗了好多女人,但是我谁也不信任,总觉得她们失去新鲜感时,便会背叛我。于是,我选择主动离开,回避稳定的关系,害怕冲突和责任。” 琴娘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但是,却拿起水喂给他喝。 红郎喝完水,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直到我遇见了你,只一夜,我便吓得不知所措。不是害怕你,你简直太美了。是我的心在害怕,我怕自己陷入漩涡,无法自拔。我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你,丢了自尊,放弃辛苦争取来的十长右名号。于是,我选择了出逃。” 琴娘静静地看着他,又从篮子里拿出糕点,喂给他吃。 红郎摇了摇头,泪眼婆娑,他诚恳地说道:“我只是害怕,自己像父母一样,所以选择了逃避,我并不是想真的杀你,真的。我错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爱你,琴娘,我渴望你这样一个无条件关爱我的女人,把我留在稳定的婚姻关系里,这才是我内心真正想要的。嫁给我吧,琴娘。” 琴娘没说话,却也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喜之色。 红郎从长发中分出一绺头发,使劲一扯,不顾头皮出血,递给琴娘。他瞪着那双亮如湖水的眼睛,真诚说道:“在我的家乡,男女婚配,都要送对方一绺头发,互相绑在彼此的头发上。象征二人,白手同心,永不分离。” 琴娘接过头发,娇躯一软,扑在红郎身上,许久她抬起两颊绯红的脸,水润红唇送了上去。红郎温柔地回应,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是,琴娘还是没有说话,一会便起身离开。红郎也没有挽留,没再呼喊,这是他最后的肺腑之言,如果琴娘还不肯原谅他,那就这样罢了。 没过多久,地窖的门再次开启,琴娘穿着一身红衣,打扮如新娘一般而来。她娇羞地走到红郎面前,把自己的一绺头发仔细地给他绑在头发上。接着,便打开了他的镣铐,拉着他回到了地面,来到了后殿那张大床上。 二人无语凝视,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深深爱意。微凉的夏风而入,却浇不灭这对新人的浓浓炽热。他们亲吻着滚在一起,缠绵悱恻,尽情享受洞房花烛的春宵一刻。 当黎明前最黑暗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惊醒了正在熟睡 的琴娘。她伸手一摸,旁边空荡荡的,这男人又跑了。他可恨,他负我。 琴娘哀嚎一声,变成飞虫,由报信的飞虫带领着冲了出去。只一会,虫群便在空荡荡的荒野中围住了红郎。 她藏在虫群中,躲在红郎身后,不管红郎如何哀求,默默命令虫群,发出摄人心魄之音。 然而,就在下一秒,红郎突然下蹲转身,从地上操起一把弓箭,眼睛准确地盯住琴娘的位置,一箭射来。 噗的一声,琴娘落地,变回人形,那箭正插在肺部。她咳出一股股鲜血。 “哪里来的弓箭?”红郎的东西都被她藏得严严实实,红郎手里怎么会有弓箭。 “这个?哦,神殿里,你的雕像手里捧着的,我借来用用。”红郎嬉笑着端详手里的弓箭,似乎很满意这把武器。 “你又怎么知道是我?”琴娘被口中的鲜血呛得无法呼吸。但她还是挣扎着问道。她不明白,虫群向来都是一模一样,是最好的掩护,红郎是怎么锁定她的? 红郎蹲下身子,用那双宛如湖湾的清澈大眼睛,笑着回答:“我们毕竟是夫妻嘛,有心灵感应也是正常。”虽然,他这样说着,却一把拽下了绑在头发上的那绺琴娘的头发,满不在乎地扔还到琴娘身上。 原来如此,琴娘努力扭头去看绑在自己头发上那绺红郎的头发,定是自己变身时,忘记摘掉了。她不敢在看红郎,不死心地问道:“可你说的那些话?” 红郎一把扭过琴娘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扭曲,双眼眯成狭长的缝隙,在月光下闪着阴鸷的光芒。他咬着牙,似乎压抑着随时要爆发的癫狂,话语从嘴里被他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演得有多辛苦?故事编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说着,红郎一把从琴娘身体里拔出箭矢,漆黑的荒野上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还有,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是个乐观的人,最不喜欢哭鼻子。可为了骗过你,我哭了好几次,这样最伤眼睛的,你知不知道。”说完,他又狠命把箭插了回去。 “你还敢叫,我让你叫,让你叫,叫,叫,”红郎骑在琴娘身上,发了疯似的,把箭矢来回拔出来,插回去,直到琴娘彻底没了声音。 红郎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足地喘息着。他扔掉手中的弓箭,来到盐水湖边洗掉身上的血迹。他回头呆望着躺在地上的琴娘,心里默默想到,其实,他真的没想杀她。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盐水湖女神庙里,依旧是香火鼎盛。只是那些还在参拜的可怜信徒,还不知道他们的圣女,正赤裸着身子,被一群秃鹫啃食。 ? 在赤山白泽府的荣楼里,金石遇到了自己试炼最大的难题,他引以为傲的射箭技术,此刻却怎么也发挥不出来了。 之前,在涂莉的暗中帮助下,金石顺利的通了白泽府的药之试炼和毒之试炼。不过,在晚餐闲聊时,他听一起参加试炼的同僚说,这次给他们的试炼都是缩水的版本,真正的试炼,尤其是毒之试炼,几乎能要人半条性命。金石回想起,在最后的毒之试炼中,自己被迫舔了一点点腹虫之毒,就浑身奇痒无比,抓挠了一夜几近癫狂。如果说,这都只是半个试炼,那芜央当初经历的完整版试炼该有多么恐怖? 金石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一来是因为自己当初竟然想主动加入白泽府,二来是因为自己竟然跟着芜央这种怪物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能活了下来。 好在自己熬过来了,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难题,金石看着眼前的箭靶,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射不中。 他瞥了一眼,站在场外的怪老头,正抱着膀子,一脸挑剔的神情。金石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就是‘柱石’队长口中的老怪物,‘景队’的队长‘炎广’。来自景队的试炼绝对没有放水,和金石一起准备进入景队的二十余人,目前没有一个能射中靶子。这项试炼不限次数,弓箭随便挑,自己带的也可以,只要在一天之内射中十次箭靶中心即可。 金石约摸着,这箭靶距离他有二百步的距离,射中是很困难,但要说一次射不中,他是断然不信的。虽然,没有拜师学艺,但金石无师自通的射箭本事,少说也练了七八年了。即便蒙着眼睛射,也该中一箭了。可是,无论他怎么瞄准,那箭看似奔着直线而去,近前后,却怎么也不能正中红靶心。金石以为是弓箭的问题,反复调整可依旧不行,弄得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看着这群人,乱七八糟地射着箭,那怪老头‘炎广’鼻子哼哼唧唧,表达着不满。 “队长,这样下去,没人过得了您这一关?”他身旁一位背着弓箭的年轻人,如此说道。金石离得近,便听得清楚。 第22章 礼物 怪老头炎广看都不看那年轻人,哼了一声问道:“你猜这里头有没有我的亲孙儿?” 背弓的年轻人有些吃惊,忙问道:“属下不知队长的孙儿也来参加试炼了。” 炎广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着他,说道:“我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儿?” “那队长为何如此说。” 炎广把一条腿搭到面前的扶手上,淡淡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这些人里,我谁也不认识,他们能不能通过试炼,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见金石看向这里,怪老头炎广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不屑地笑了笑。接着,他又转头对背弓的年轻人说道:“你也不看看,今年送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还送来一群?白泽府是穷得过不下去了吗?也开始玩‘纳贡’那一套了。”说完,炎广又看了看金石,一脸的挑衅,完全没有一位老者该有老成持重。 金石不是从前那般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听完此话也有些恼火,赌着气又射了一箭,结果偏离靶心更多。他不由自主地瞥炎广一眼。只见那怪老头看向身后的年轻人,无奈地两手一摊,意思是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金石正要再次搭弓,忽听得场外有人喊道:“穿云,穿云,你来一下。”是开队的‘钟明’正冲着自己挥手。听见他如此称呼自己,金石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来得路上,他看着慵懒的白云发呆,一时兴起,给自己起的外号。 金石赶紧放下弓,向‘钟明’走去。他听见身后的炎广哼了一声,讽刺道:“穿云?哼,真敢说出口。”、 金石顿觉脸上火辣,他只是随口起的名字,没想那么多。这老头真可恨。 来至近前,钟明指着下方说道:“你去地下的熔炉室,我们开队的‘耳火’找你。你不知道熔炉室怎么走?正好我也下楼,带你过去。” 金石跟着钟明穿过石堡的长长走廊,遇到几个垂头丧气的试炼者,钟明都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还给他们加油打气。 “钟明哥,我有个事情问你。生队的叫圣手,杜队的叫力士,那景队和你们开队的人叫什么?” “嗯,我们开队叫‘甲工’,都是能工巧匠的手艺人,特别擅长制作精良的盔甲。当然,我是个例外。”钟明见他疑惑,热心地解释道:“至于你们景队,叫做‘哨兵’,最善侦察放哨、潜伏偷袭,都是百步穿杨的用箭高手。” “我还不是景队的呢,”金石听见他说的是你们景队,不由得感慨道:“那个景队队长似乎不想让任何人通过试炼。” “景队的很多人是没落的贵族子弟。他们选择来白泽府,是为了更快的出人头地,重振家族辉煌,动机多少有些不纯,炎广老爷子发脾气也实属正常。他那个人,是有些古怪,但绝对不坏。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帮你的。你别看我,我可是爱莫能助。” “你说他不坏,那白泽府里谁坏?”金石听出了钟明的言外之意。 “你倒是挺机灵,不像芜央那个呆鹅。”钟明微笑着颔首,诚恳地劝道:“你还没接触过伤、惊、死三个队的人吧,以后如果碰到,千万要小心。” 其实,金石碰到过,杞县捕头姜阳从前便是‘惊队’的,他外号叫什么来着?金石知道这件事最好别外传,免得节外生枝,于是识趣地管住了嘴。这在以前,他是断然做不到的。谁要是给他个笑脸,套个近乎,金石会把自己家的地契藏在哪里都全盘托出。 “说句实话,我很少见到杜队和景队的人成为朋友呢。”钟明笑着说道。 金石明白钟明是指他和芜央。“为什么?”芜央算不算他的朋友呢?在金石看来,算是,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可他算不算芜央的朋友,他不确定,芜央和他追着要钱的事情,他一直记着,无法释怀。 见他疑问,钟明解释道:“杜队的人之所以叫做力士,都有一身翻山倒海的怪力。他们大多数出身贫寒,是靠着超乎常人的毅力走出艰难困苦。虽然力士们也是极有天赋,但更多靠的是自身的努力。而景队完全不同,哨兵们很多都是从小家境优渥。你应该明白,弓箭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贵重之物,但穷苦人家是绝对用不起的。景队的人也都是极有天分的,但是如果没有从小的家境,他们断然不可能来到这里。所以,这两个队的人童年境遇不同,互相瞧不上,也算是正常。” 金石点点头,和芜央刚认识时的那些往事,确实不太愉快。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通道缓慢地向下走着,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回音。随着不断深入地下,周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影所笼罩。石壁上悬挂着一盏盏古老而简陋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不定。 风是从地下吹上来的,带着股闷热,接着,前方便出现一阵亮晃晃的红光。 “你从那里下去就好,找到‘火耳’,告诉他你叫穿云,他就知道了。底下很大,有许多铺子,但你一眼就能找到那间最特别的。” “这个叫‘火耳’的找我什么事情?” “到了你就知道了,好事。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忙。” 金石谢过‘钟明’,继续向下走去。等到他顺着发出红光的台阶一路走下去后,惊得目瞪口呆。 这下面越走越宽,越走越大,竟是一个能容纳下头顶石堡的巨大洞穴。阶梯的尽头,一尊沿着天然石壁雕凿而成的白泽神兽像,高达石洞顶端,给人无与伦比的力量美感。 绕过石像,穿过一小段通道,里面豁然开朗,一座钢铁石砖构成的地下城堡呈现眼前。 金石震撼地站在原地,久久无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条滚烫涌动的岩浆河,将圆形的地下一分为二。炽热的红色光芒映照在石壁上,神秘而危险,让点亮的众多油灯都显得暗淡无光。房屋大多是沿着石壁天然开凿而成,高低错落,一扇扇石窗中透出亮光,偶有人影晃动。房屋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奇怪的符文,印记和符号,有些金石在神话和古书里见过,有些更像是人为臆造的。在洞底中央,一座铁板桥连接熔岩河两边。铁桥两端的露天铁匠铺里,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铁锤有节奏的敲击着铁块,火星四溅,与旁边熊熊燃烧的熔炉相互映衬。他们身后的巨大货架上,一件件尚未完工的铠甲、长剑、弓弩、盾牌等陈列其上,还有马镫、拒马、攻城锤等其他战争用品,一些齿轮、机关、把手等尚未组装的零件,金石也认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在地下熔岩河的左边,有一个巨大的隧道,一群妖奴正齐声喊着口号,操作着铰链,将打制好的器物通过车轮装置送上地面。 没想到,大华国内还有如此神秘的地下空间,金石感叹‘开队’这群工匠的神工技艺,觉得白泽府真是深不可测。他回过神,沿着墙壁石屋开始寻找‘耳火’的铺子。‘钟明’说得没错,那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与众不同。 这间铺子的外面,亮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金石端详半天,发现是油灯外面罩着的不同颜色矿石起的作用,只是需要一些灵巧的安装方式,才能产生如此绚烂的效果。还有这间铺子的门口,站着一个巨大的铁皮人,正在那里招手致意,不知是如何动弹的。金石还在门口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零件,都是没有组装完毕,堆在那里的。 金石沿着石阶而上,没等伸手推门,那石门竟然自动打开,门后空无一人,吓得金石后退一步。屋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别怕,进来吧。” 金石一进屋子,就仿佛来到了古书中,描绘的奇肱国之地。地上堆着,墙上挂着,桌子上摆的,都是些奇怪诡异之物,有矿石打磨的镜片、齿轮、器械装置、药水、异形工具等,金石甚至看见和涂莉背着的极其相似的翅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吸引了金石的注意,他循着声音来到石屋的地下。只见一个男人正在一个铁笼子里,玩命的奔跑着,他脚下的像动物皮革的东西,正由齿轮传动着,向后方匀速移动。那男人见金石下来,费力喘息着打了个招呼。 “马上完事,等一会。”他说道。 金石从进屋之后,嘴巴就惊讶得没闭上过。他呆呆地点点头,也不坐,只是看着,弄不明白眼前之人在干嘛?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钟明’口中的‘耳火’,他三十多岁,留着披肩长发,也不扎束,略显邋遢。他浓眉大眼,胡子拉碴中,厚嘴唇正努力配合鼻子呼吸。他应该是在跑步,金石这样想,那地下的皮革是怎么动起来的呢?好像不是他带动的,而是皮革自己移动的。金石弯腰顺着铁笼底部去看,发现了玄机。原来下面还有个小笼子,小笼子里一群像老鼠似的生物,正拼命奔跑着,它们脚下的小齿轮,通过一圈圈逐渐变大的齿轮逐渐传导,最后带动‘耳火’脚下的皮革移动。 那群小动物就像吃了巴蛇丸一般,一刻不停的奔跑,不知疲倦,而笼子里的‘耳火’明显体力不支,还在苦苦支撑。又过了好久,那些小动物耗尽力气般的纷纷死掉,‘耳火’脚下的皮革才停了下来,铁笼子的门也应声打开。 “啊呀,要死了。”耳火踉跄着走出铁笼,双脚不住地打颤。“不用扶,缓一缓就好了。”见金石要扶自己,他摆手拒绝,索性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等他平稳后,金石才问道:“那是什么装置,你在里面干嘛?” “你看不出来吗?”见金石摇头,他解释道:“当然是跑步啊,成天待在这种闷热环境中,必须强化呼吸训练。” “那你为什么要在把自己锁在铁笼子里呢?” “嗨,还不是因为懒,我才做了这个强制跑步装置。只要我事先给那些老鼠喂好巴蛇丸,它们就会玩命地跑上两个小时。我再把自己锁紧铁笼子里,只要这些老鼠不停的跑,铁笼子的插锁机关就不会打开,我也得不停的跑。直到老鼠都累死,跑步结束,铁笼子的插锁才会打开。” 金石听得一脑子疑问,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着。这装置该怎么形容呢?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废二遍事。但确实是设计的太有趣,太精巧了。别说书里了,恐怕说书的都想象不出来,世间还有这种物件。 耳火仿佛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说道:“这装置我第一次用,效果不错,就是有点废巴蛇丸,那药丸太贵了,我得想办法弄点替代品。” 金石有些不知所措,顺手指着旁边一个像刑具似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最近发明的倒立洗头装置。”耳火缓得差不多了,热情地起身演示,“你去上面的缸里取些水来,那个缸上有根铁管子,你摇动把手就能出水。”说完,他就躺在刑具似的器具上,开始用皮带捆绑自己。 等金石取完水回来,耳火已经把自己牢牢地捆在木板上,只见他摇动右手的把手,那木板便缓缓转动,把耳火整个人都倒立了起来。耳火的头发自然下垂,头正好落在下面的铁桶里。 “往铁桶里倒水。”耳火说。 金石赶忙照做,不知这又是什么古怪。 当头发全部没入铁桶的水中时,耳火开始转动左边的把手。随着把手的转动,只见铁桶里的水,打着漩涡搅动起头发来。原来这就是倒立洗头装置,金石总觉得这位天才的智慧,没用对地方,却也不好说什么。 “帮我倒点皂角粉。”耳火倒也不客气。 金石耐心地等他洗完头,才问道:“不知道耳火哥找我何事?” 耳火正擦着刚才倒立洗头而溅得一地的水,他抬头诚恳地说道:“我平时很少见人。不过,有人送给我那个东西,我十分喜欢,觉得有研究价值,才破例见你的。”他 指着旁边桌子上的一件东西。 金石看去,发现是芜央从竹协村带回来的玉竹匣。 第23章 试炼 “玉竹匣为何会在你这?”金石疑惑地问。 “钟明送来的,说是叫吴什么来着,要用它和我换一件兵器。” “换什么兵器?”金石猜测他说的吴什么,应该是芜央。 “我怎么知道?他说必须让一个叫穿云的人,自己来挑。应该就是你吧。” 金石万万没想到,芜央这么爱财的人,竟然用最贵重的物品给他换兵器。嗨,反倒是自己小气,错怪他了。金石知道芜央是拿他当兄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我想要一把弓,能顺利通过景队的试炼。” “那怪老头又耍小聪明了?”耳火咯咯笑着,和他那粗犷的外表极不协调。 “为何这样说?”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如果有人提点一句,那自然是最好的。 “你想想景队的人都叫什么?”耳火小声地说,金石差点没听到。 “哨兵啊,怎么了?”金石不明白。 “不能再说了,他们到处都是。”耳火指了指角落里阴暗的墙壁,粗哑的嗓音神秘地说道,有种莫名的好笑。 “谁?” “还能有谁?休队的伪师呗。”耳火指了指地上的一堆零件,自豪地说道:“我最近在研究一种能抓住伪师的工具。” 金石着急试炼的事情,毕竟如果他被踢出白泽府,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他正欲开口再问,耳火却竖着手掌,摇着头阻止他,然后他又轻轻地竖起一根手指,挑了挑眉毛,指了指耳朵,示意金石听清楚了。 “事先说明啊,我可不是赖账,弓箭还是要让你选的。”耳火在这些动作后,说了句前后不搭的话。 金石刚想张嘴,又被耳火伸掌拦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画着圈,示意金石动脑想一想。 “走吧,我带你去选弓箭。” 上了楼,耳火拉开一个墙壁上的开关,一面石墙缓缓落下,里面的暗格中,挂满了兵器和铠甲。 “这都是我的私人藏品,那三把弓箭都是世间独有的神兵,你选一把。我事先和你说清楚,进过我铺子的人,算上你没超过十个,从我的暗格里拿走兵器的,你是第二个。我和吴什么不认识,让你选兵器是因为那玉竹匣确实珍贵有趣。所以,你选完之后,我们俩就两清了,你不许再找来,也不要到外面说在这里看见的任何事,明白么?” 金石点点头,眼睛一下就盯住了那把黑金长弓。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脸上第一次呈现出超过对女人的渴望,这是一把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宝贝,金石已经被它深深地迷住。 这把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金属弓,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独特的光泽。那光泽既不刺眼也不浑浊,仿佛能将多余的光吸入神秘的黑色之中,又能通过那细密的反光,清楚展露它坚韧的质地。弓臂的完美弧度,让人感叹是妙手偶得的天成之作,更别说那隐隐透出的强大张力,仿佛只要轻轻搭上一支箭矢,便可划破天际,穿云射日。 “这把?”耳火大方地拿下黑弓,递到金石手中。“眼光不错,但它不是最好的。” “我知足了。”金石拿在手中再看,喜欢得似乎忘记呼吸一般。只见黑色之中,均匀地布满金点,闪烁的金光,宛如漆黑夜空中的繁星,华丽而璀璨。长弓两端装饰着精致的金丝纹路,如古老的符咒,赋予了它威严与庄重。金石忍不住去拉了下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弓弦,力度正好,还有余地。 “天呐!”金石由衷地感叹,这弓箭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这黑金的材料,是赤山挖出来的一块奇石,一共做了四把兵器,两把剑、一柄刀、一张弓。这弓弦是一种灭绝了动物的筋,我和别人换的,只有一根,你省着点用。箭矢,去石堡大厅里,我们队专卖。不过,那东西不重要。”说完,耳火似乎顽皮地眨了下眼。 金石没看见,因为他现在眼里只有这把黑金弓。“啊,好。”他机械地应答着,连被人送出了门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石门轰隆关上,金石才回过味来,自己又站在了地下大厅里。 这就足够了。有了这把弓,自己定能通过试炼。 等金石回到试炼场中,发现炎广和身边年轻人看着这把黑金弓露出的惊愕表情,以及周围同僚的艳羡目光,他更加确信自己的下一箭必定中靶。 现实狠狠地打了金石的脸,他连射两箭依旧和之前一样。无论金石如何确信的瞄准,放箭,箭矢就是无法正中靶心。 “哼,白瞎那神兵利器了。”金石身后传来队长炎广的嘲讽。 金石恨恨地想,如果是芜央,一定会回身给这老头子一箭,让他彻底闭嘴。 其他人见拿着神兵利器的金石都未成功,纷纷哀叹着,放下弓箭。金石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知道时间不多了,这些同僚怕是已经心生退意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仔细想想耳火给自己的提示。金石放下情绪,深呼吸一口气,回想起耳火的两句提示:‘你想想景队的人叫什么?’‘事先说明啊,我可不是赖账,弓箭还是要让你选的。’这两句话逻辑上也不挨着呀,金石又回忆起耳火比划的那些动作,确定这是在给他提示。 既然如此,还是要从这两句话出发,可是这两句话根本连不起来。哦,对了,金石突然灵光一现,把这两句话连起来不就完了吗?前面一句好像在提醒我哨兵这个名称的重要性,后面又强调不会赖账,依旧会让我选一把弓箭。中间缺了过渡的一句话,那只能是说:弓箭不重要,但他耳火不会赖账,依旧会让我选弓箭,这样就通顺了。既然弓箭不重要,那就是哨兵的名称重要。 名称只是个称呼,不可能有什么秘密。金石想起来钟明介绍景队的话:‘至于你们景队,叫做‘哨兵’,最善侦察放哨、潜伏偷袭,都是百步穿杨的用箭高手。’目前来看,百步穿杨大家都没有发挥出来,那只能是侦察放哨、潜伏偷袭。可是,现在又没有战事,怎么使用侦察放哨、潜伏偷袭呢? 怎么使用?怎么使用?金石在心里反复琢磨。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队长炎广正观察着他。对了,观察,‘景队’哨兵最核心的东西应该是观察和觉知。此刻,恰巧身旁的同僚不甘心地射了一箭,貌似弓未拉满,箭矢未到靶前,便落了地。 看着同僚一脸质疑的神情,金石恍然大悟。如果说弓箭不重要,那重要的就是箭靶,对了,一定是箭靶被动了手脚。那些同僚和他一样,一开始按照以往经验,用合适的发力去打靶,结果箭矢没到箭靶便掉了下来。这时,弓手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力气用小了,于是调整弓弦,加力发射,结果箭矢总是偏离箭靶而去。那弓手一定会怀疑,是弓箭本身有问题,或者是被动了手脚,于是凭借自己的经验想要歪打正着,或者通过不断纠正箭矢的轨迹,从而打靶成功。 于是,从这开始,众人便着了队长炎广的道,越纠正越偏离,越偏离越怀疑。这死老头在一旁趁机煽风点火,冷嘲热讽,逼得众人自乱阵脚,迷失方向,灰心丧气。真是够歹毒的。 这时,身旁的同僚终于崩溃,一把将手中的箭矢砸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金石脑海里,突然想起耳火的最后一句话:‘箭矢,去石堡大厅里,我们队专卖。不过,那东西不重要。’ 箭矢不重要,是了,箭矢不重要,我明白了! 金石压抑心中的狂喜,拿起竹篓里的箭矢,一把掰掉了铁箭头,抽出匕首把木头削成尖。然后,搭弓射箭,还是偏离靶心。这不重要,偏离靶心是因为没有了铁箭头,箭矢不好控制,只要凭着经验不断纠正,手感定会找到。 果然,再试了十几次后,金石一箭命中红心。身旁传来阵阵欢呼,和那个老头气急败坏离场的声音。 大家有样学样,全部通过了试炼。 金石是结束后,从队长身旁那位年轻人口中得知,队长不但在箭靶的边缘放了磁铁,还在箭靶前面的地上放了磁铁。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怪老头本来不想让一个人通过试炼,不知是不是太过自信,结果弄了个全员通过。第二天,当金石遇到芜央,不知为何立刻想起了这位怪老头。他冷静地想想,炎广真的是不想让所有人通过吗?如果,他给出的试炼时间更短,如果他不让金石离开场地,如果他让所有人分批而来,怕是谁也过不了试炼了吧。很有可能,他和芜央是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 金石被众人捧着,抬出了石堡,他们齐声高呼着:“穿云、穿云。” 金石看见刚才和他闲聊的年轻人,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他外号了。此刻,他正背着那把角弓,朝自己颔首微笑。有机会一定要和他认识认识,金石这样想着。 回到木楼大厅,众人以茶代酒纷纷向金石举杯。 “好样的,穿云。我本以为这次没有戏了。”一位红脸的中年人如此说道。 “是啊,多亏你想出了办法,来,敬你一杯。”一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拍着他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金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能够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这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虚幻而美好,但却又无比真实地发生了。本来,只是想谋得一份差事的他,却因为命运的戏剧性和不可预测性,让他展现出了独特的才华和毅力,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既然,老天给了他这次用其他身份去战斗的机会,他定要勇往直前。 “我认识你,金石。”突然,一个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 金石一愣,猛地转头,看见一个面颊消瘦,双眼突出的半白头发年轻人。我认识他,这是金石的第一反应,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按理说,半白头发如此突出的特点,金石一定会记得,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我叫追星。”头发半白的年轻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明显是外号,金石赶忙回礼:“我现在叫穿云,”他故意大声说道,仿佛在提醒追星。 “我知道,放心吧。”追星冲他眨了眨眼,便拍拍金石的手臂离开了。 “穿云,你上来一下。”听见女人喊声的金石,向上看去。楼上,涂莉扶着栏杆向他挥手。 嚷嚷哇哇,众人起哄到,金石赶忙向众人拱手告饶。 来到楼上,金石看到涂莉已经在紧身衣外套上了一件墨绿色的官服,前面金线绣着白泽神兽,后面一个‘生’字。可惜,官服有些宽大,遮住了涂莉的两座山峰。 “看什么呢?你怎么不去领衣服?喏,你看,还有腰牌。”涂莉从腰间扯下黑铁腰牌,正面一个大大的白字,后面是防伪的繁复花纹。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拿到腰牌了。涂大人好。”金石故意做作的施礼。 涂莉赶忙四周看看,急切地说:“这里不能叫真名,叫我外号芜金。” “你那算什么外号,分明是用我俩名字拼出来的。你多少也动动脑子啊。”金石不屑地嘲讽道。 “那也比你的什么‘穿云’强不少,要不然我叫追月,和你呼应上?”涂莉反唇相讥。 “可别了,我刚遇到个追星。话说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快通过试炼的?我知道你药物、毒药,还有医术都非常优秀,可所有人最后的试炼都是近身格斗,难道说你已经赢了?” 涂莉顿时脸庞羞得通红,低下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我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把谁打趴下了?”金石没听清。 “要你管。跟我去领官服。”涂莉扭头便走。其实,她在最后的试炼----近身格斗中,用双腿把对面的试炼师-----一名开队队员的手臂给夹断了。等她走出试炼场时,吓得本来仰慕她的观众,连退好几步让路。 第24章 涂莉的魅力 “不是和你说了,我还没通过最后的试炼吗?”金石不明白涂莉为什么一个劲地要带他去领衣服。 “你还不知道吗?你已经破格通过,不需要参加最后试炼了。”涂莉回头娇俏一笑,迷得金石神情恍惚,这是涂莉第一次对他笑得如此纯粹。 “为什么?”金石木讷地问道,紧跟上涂莉的步伐。 “这就要从最后试炼的规则说起。试炼开始时候,监督员会给你一句口令,让你记在心里。进入场地后,就开始近身格斗的试炼,如果你能打得赢对面的试炼人员,那是最好,直接就能通过。如果,打不过,你想投降,只要说出进场前,监督员告诉你的那句口令,试炼就会立刻结束,当然你也被淘汰出局。如果你打不过,又想继续坚持,那就不要说出那句口令。只要你扛得住揍,并且坚持到了一定的时间,也算你通过试炼。不过,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被打死了,那就只能算你倒霉,这是入场前交待清楚的。而且,对面的试炼员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因为他们当初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当然,这次的所有的试炼,难度全部降低了水准,试炼员也没有选择队里最厉害的人来担任。” “你觉得他们什么水平。” “大概比芜央稍微差一点点。” “那你岂不是和芜央能打个平手?” “也不是了,那个试炼员,有点奇怪。”正说着,涂莉赶忙转过身来。只见对面一个手臂吊着绷带的人走了过来。 金石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赶忙走过去牵起涂莉的手,假装着有说有笑的亲密。 涂莉红着脸,似乎也明白了金石的想法,不得已迎合着。 那人的另一只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见到心中女神被金石牵着,一脸痛苦表情地愣在原地。他想着上前搭讪,却发现二人你侬我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二人转过弯,离开自己的视野,他才哀嚎着痛哭起来。 听见哭声,涂莉吓得赶紧跑了几步,生怕那人追来。心脏扑通跳得厉害,一直红扑扑地停不下来。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金石追上来,痴笑着看着她。 “什么?我哪里知道?干嘛突然莫名其妙?”涂莉用手背触摸着微烫的面颊。 “我喜欢痴痴地望着你啊?”金石又使出之前公子哥那套东西,当然都是用钱铺好路之后,再配上他那张帅气的面容。 “神经病。”涂莉瞬间冷静下来。 “你刚才明明就是对我心动了,不要再欺骗自己了。”金石甩了甩马尾辫,温柔地说道。 “我那是紧张的,怕那人突然表白,我不知道如何拒绝。”涂莉白了他一眼,又补充一句:“别自作多情了。” “是不是自作多情,我们不妨试一下便知。”金石上前一步,把涂莉逼到墙角,似有强吻之意。 “滚!”涂莉也不客气,一脚侧踢过来。 金石没有防备,只听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的一脚,让金石怀疑自己的腿是不是断了。瞬间没了情爱的念头。 “走吧。”涂莉不理疼得龇牙咧嘴的金石,招呼他继续走。 “你这女人如此凶悍,小心嫁不出去。唉,你等等我,腿疼。再说了,试炼的事情你还没讲完呢,我怎么就被破格通过了?”金石捂着腿,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见他跟了上来,涂莉继续说道:“你在巽刑司里的大牢里被用过刑,而且你什么也没招。按照他们的意思,这段经历和你在最后试炼中要经历的状况类似,就破格通过了。不让你再遭一遍罪了。” “你的意思是,我打不过试炼员呗?” “打不打得过,你心里最清楚。好了,那就是取官服的房间,我在这里等你。快点昂,一会还有事和你说。” 金石进入屋里,有专门的人接待,还有妖奴给他更换衣物。 金石站在铜镜前,扭着身子左右端详,多少有些宽大,不是那么得体。胸口也不像涂莉那般用金线缝制图案,只是些彩线而已。金石背过身子,扭头看见镜子里,那个大大的‘景’字,修得有些歪扭,看来‘景’队不比‘杜‘队富裕多少。 他接过腰牌,看了看,和芜央、涂莉的一样,便顺手揣到怀里,出门去找涂莉了。 “这是我接到的命令,我点名要的你和芜央,芜央那头好说,他是老人。你刚入队,还是拿着文书请示一下‘景’队队长,正好他也在荣楼,也是该有的礼节。” 金石觉得有理,便在涂莉的陪同下,去找炎广请命。没想到自己真是多此一举,炎广看都没看文书一眼,哼哼着便答应了,一副爱死哪去死哪去的架势,金石碰了一鼻子灰,出门便啐了一口。想想觉得不对,这不是芜央的风格吗?自己这可是第一次随地吐痰啊,他无奈地笑了笑,叫上涂莉走了。 “接下来去哪?”金石问。 “当然是上山找芜央。”涂莉轻快地说。 “在这里等他不行吗?”一提到上山,金石的懒病又犯了。 “命令让我们最迟明天黑天之前出发。我们今晚上山,把他找下来,明天还有很多准备工作呢,你要是不爱去,我自己找他好了,正好也看看他拜师的地方。”涂莉俏皮的模样,似乎有所期盼。 金石心中暗暗叹气,看来涂莉还是对芜央更上心一些。天已经黑了,怎么能让涂莉自己上山呢,自己也跟着去吧。 下楼时,正巧遇见开队的钟明,得知他们要去清凉峰,钟明指着身旁的妖奴道:“你拿个灯笼,去给他们带路。” 此刻,芜央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再次挑战云清师兄。他有些急躁,因为云清师兄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按照师父的指示,芜央每天只在早上吃一顿饭,白天还要练习雕刻一天,到了晚上难免头晕眼花,气力不支。 而云清师兄则吃得饱饱的,白天开始处理天宝观的日常事务了,晚上再陪芜央练剑到半夜,依旧显得游刃有余。而且,他依旧是每个细节不落下的,向芜央拱手施礼。 这样芜央很是恼火,他决心今晚一定要给云清点教训。 他们手里各自握着不知换了多少根的木棍,“铛”的一声,木棍相交,二人时进时退,动作如电,棍影翻飞,身形穿梭,仿佛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黑暗之舞。芜央现在已经能清晰地听清云的每个招式动作,并且防守的滴水不漏,但这不代表他能击中云清师兄。他能防住云清,云清亦能让他不得近身分毫,更何况云清跟随师父多年,剑术造诣明显高过芜央。 芜央心急,收拢木棍,上步连刺,云清一只手背着,一只手从容格挡,全部化解。芜央虽然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但照比眼瞎的云清,还是占了优势。 突然,芜央脚下踩到石头,街头的恶习又不自觉地来了。他也没细想,后退一步,脚尖一挑,一颗石子便以极快地速度向云清射去。 云清听得芜央脚下动作异常,急忙以大幅度的动作,侧身躲闪。芜央等的就是这下,他一个滑步直攻云清下盘,逼得云清来不及调整身形,便连连后退,芜央便使出一招鹞子翻身,以及其刁钻的角度,攻向云清头部。 芜央眼看就要得手,突然见云清师兄手腕一抖,口中喊道:“着”,似有暗器打来。 芜央急忙停手,侧身躲闪,却没听见任何东西飞过,知道是自己上了当。他心中恼火,脚下又是一挑,再次将石子射去。这次,云清也不躲闪,手腕翻出棍花,将石子打落。 “芜师弟这些街头的把戏,我当年也是十分钟爱。”云清站定说道。 “是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旁边的山路口,一个男子声音传来。接着,还有女子的轻笑声。 二人正打得火热,没注意到有人前来,都吓了一跳。 芜央随即反应过来是金石和涂莉,赌气扔掉手中的棍子,有些气急地说道:“不打了。” 云清淡淡一笑,向金石的方向躬身施礼:“不知二位贵客上山,有失远迎。待我去点燃屋内灯火。” 见云清欲往屋里而去,金石睁着夜眼疾步赶上,客气地说道:“还是我来吧。” 待灯光亮起,三人寒暄一番后,在一旁没有吱声的芜央突然说道:“明天一早下山。”说完,便打起了呼噜。 涂莉睡在屋里,金石特地升起篝火,挨近着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涂莉做饭,味道出人意料的好吃,就连端着的云清也不由得加快了夹菜的速度,要不然以芜央的速度,真就没得吃了。金石顾着涂莉,给她单独夹出来一些。 “嗝。”直到芜央和金石打着饱嗝,桌上的成堆饭菜,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吃得云清连连赞叹。 送行时,云清一直送到山门,旁边聚拢着来看热闹的师兄弟和道童,其实他们的目光都在涂莉身上。 芜央背着重剑,头也不会的举着手,高声喊道:“云清掌门师兄请回吧,替师父照顾好天宝观。” 云清在后面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师弟,一路小心。” 下山时,芜央带路直奔荣楼方向,沉默不语。 “芜央,谢谢你送我的弓箭。”金石找个机会赶紧道谢,也算是找个话题。 “你想多了。怎么说也是我带你上山,试炼不过,丢我的人。”芜央说的似乎不假。 金石听完却眉头一皱,顺手掰下一根树枝,挥赶眼前缠人的飞虫,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人倒真是实诚。不管真假,接受别人的谢意总是好的。” 芜央没接话,回头看看金石的黑金长弓,眉毛一挑,说道:“仔细着些用,别白瞎那好东西了。” 金石立刻想起自己的队长‘炎广’,他严重怀疑这怪老头,是不是和芜央有亲缘关系。金石知道芜央的脾气,也没理会,反问道:“你去过耳火的铺子吗?” “谁是耳火?”芜央反问。 “送我弓箭的人啊,你不认识?不是你拜托他的吗?”金石有些吃惊。 “我拜托的是钟明,我哪里知道什么耳火,我连开队的地下熔炉室都没去过。” “连你都没去过?” “我又没钱消费,去那里干嘛?再说了,没有‘开队’的人邀请,有钱你也进不去。”芜央据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自己竟然如此幸运,说白了还是芜央舍得那个珍贵的玉竹匣。接着,金石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在耳火铺子中的见闻,包括看见的那双翅膀。 “你说得这人虽然古怪,也真是个天才。门能自动打开,水管能自动流水,我是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亲眼看看。” 金石难道听见芜央对一个人感兴趣,肯定地点头,别说听说了,金石看得那么多杂书中,没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这可比奇肱国的传说还神奇呢。 “看来我的那双翅膀就是出自耳火之手。”涂莉感慨道,她以为自己的翅膀是天下独一份,没想到耳火竟然做了两个。 “你在哪得到的那对翅膀?”金石问。 “别人送的。”涂莉淡然地说。 “宫里人送的吧。”芜央也是淡然说道。 涂莉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转念一想,自己曾经在白泽府岗哨前掏出过后宫的腰牌,芜央有此想法也是正常。 “什么意思?”金石却不知道此事。 “没什么意思,有些事,到时候我自然会说。”涂莉接过金石递给她的树枝,驱赶直往她眼睛里钻的飞虫。 “还是算了,你不用说。知道的越多,麻烦事越多。”芜央不以为然地冷冷说道。 涂莉哼了一声不理他。 见面就是这样,金石也不知道三人到底合不合适。 “正好芜央也在,不如你说说这次的差事,如何?”金石赶忙打着圆场。 第25章 新差事 当涂莉说完差事的内容后,芜央和金石大为不解,这差事怎么和妖怪没有半点关系呢? “保护一个戏子?”芜央确认似的问道。 “还要保证他的新剧能够顺利上演。”涂莉解释道。 “这算什么狗屁差事?不去。”芜央不屑道。 “我也不想去。”金石抱怨道,他历经千辛万苦进了白泽府,可不是去看戏的。再说了,他之前和那群狐朋狗友,什么戏没看过。 “这个人是太阳剧社的戏子。”涂莉向金石说道。 “那我去。”金石一听是太阳剧社立马来了精神。 “嗯?”芜央皱着眉看向金石,不明白他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心中猜想怕不是和女人有关。 “你没听过太阳剧社?他们的女坊天舞团,举世闻名,好多周边国家的人都慕名前来,一票难求。据说那舞团中的女子各个赛过仙女。”金石脸露出遐想之色,一副陶醉模样。 “哼!”芜央猜得果然没错。“谁爱去谁去。没兴趣。” “根据可靠线报,云林铁卫已经将此人列为黑名单。上面下的命令是,保护好此人,确保此人新剧上演。如遇到云林铁卫暗杀破坏,可以先斩后奏。从命令上来看,陛下和大齐王虽然明面上相安无事,没有彻底决裂,但私下已经开始斗法了,你去接其他差事,估计也是明争暗斗之事。妖怪的事恐怕要先放一放了,人的事现在更重要。” 芜央听她说得有理,沉默不语,算是答应了。毕竟自己进了一回大牢,这笔账还是要算到大齐王的头上。 ? 皇宫内,御花园,昭帝正挽起裤腿,赤着脚在土里侍弄花草。 “陛下,泥土湿凉,小心龙体。”一旁的大太监心急劝道。 “不碍事。这土地是国家的根本,哺育了朕的万千子民。多接触,也算顺应天道,有益身心。你去趟内阁,把内阁批完的艮农司奏折取来,放到御书房,晚点朕要亲自复批。” 大太监躬身领命退去,向两旁的小太监们使了使眼神,让他们机灵点。 大太监刚走。花径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温柔婉约的声音传来:“陛下,臣妾给您请安了。” 昭帝抬起头,只见容妃带着一群宫女缓缓走来。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的华服,裙摆随风飘动,格外动人。只见她肌肤白皙如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唇不点而红,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发髻,上面插满珍贵的珠宝首饰,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她的身边,宫女们手持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精美的糕点和水果。 “臣妾带了些陛下爱吃的糕点,不如休息一会,让奴才们先忙活。”容妃温婉地欠身施礼。 “爱妃免礼。你来看,这是莘国商使团进贡的寻草,是一种长在青要山上的珍贵香草。闻闻看。”昭帝拿起一棵还未栽种的寻草递了过去。 容妃赶紧躬身双手接住,放在鼻子近前闻了闻。果然清新淡雅,沁人心脾,细细回味便知不是凡物。 昭帝回身抡起锄头,继续挖坑,说道:“来,爱妃,把它放在这里,你我二人同心栽种。” 容妃赶忙答应着,却看着黏湿的泥土皱起眉头。过也,她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便立刻来到昭帝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不起眼青草放到坑中。 “陛下真是好兴致,这等小事也要亲力亲为。”容妃扶着寻草,等着昭帝填土。 “爱妃不知,这寻草用泉水熬制,服用有养颜护肤的神奇功效,我是特地为你栽种在此的。”昭帝深情地望着容妃,愉快地说道。 容妃颔首,娇羞地含笑回应:“臣妾谢皇上厚爱与恩赐。” 昭帝爽朗一笑,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朕对爱妃的喜爱,无人能及。今晚摆驾凤溪宫,好好疼惜爱妃。” 容妃羞得面红耳赤,娇嗔道:“陛下!” 昭帝却没理会,低头继续干活。“听说你的外甥女进白泽府了?”此刻,昭帝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淡淡地冒出一句话。 吓得容妃心里一惊,握着寻草的手一抖,没有栽种好。 “陛下恕罪。”容妃叩首。 昭帝扔掉手里的金锄头,对着赶忙送鞋来的小太监摆摆手,依旧光着脚朝凉亭走去。“起来吧。” 容妃赶紧招呼太监宫女,继续种草,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 昭帝端坐在八仙桌前,清理袖子上的黏土。见状,容妃赶紧上前帮忙。 “爱妃不知?”昭帝语气平和地问。 容妃赶紧摇头,急切地说道:“陛下吩咐臣妾的事情,臣妾不敢不知。陛下没交代的事情,臣妾不敢知。”边说边仔细地清理每一处黏土。 “爱妃人美心善,乃天上仙女,嫁入这深宫之中,必定觉得了然无趣。”昭帝拍着大腿哀叹。 “陛下说笑,折煞臣妾了,诚惶诚恐。臣妾能嫁入宫中,又得陛下恩宠,实乃上天的眷顾,让天上的仙女也艳羡不已呢。” “爱妃檀口妙语,深得朕心。”昭帝宠溺地掐了掐容妃的小脸蛋。“既然这么会说,也该好好教导你那个外甥女,不能纵容她肆意妄为。” “陛下恕罪。”容妃再叩首。 “唉?怎么又跪,快起来。”昭帝亲手扶起了容妃,“你我夫妻同心,你也不用太在意。只是,当初你姐姐的一时任性,差点坏了大事,朕是希望爱妃以此为戒。” “臣妾的外甥女少不更事,估计也是一时兴起,我这就派人把她追回来。”容妃赶忙表态。 昭帝急忙摆手,诚恳地说道:“不用了。风云变幻,前路未卜,将来禹儿的命数必定惊天动地,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禹儿年纪尚小,不急着让他们认识。让你那甥女去世间历练一番,未必不是好事,将来辅佐禹儿,可不是这宫墙内的女人能做得到的。” “臣妾就替她谢恩了。” “爱妃是你知道,朕不像那个皇弟,凡事说一不二,只要不碰触底线,朕不会太过计较。但是,如果你那外甥女做出男女僭越之事,朕就得必须换人了。你放心,即使那样,朕也不会怪罪她,更不会迁怒于你。毕竟人是你选的,如果不成,换人便是,没必要弄得骨肉相残。” “承蒙圣恩,感激涕零,臣妾替姐姐拜谢陛下厚爱。臣妾愿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爱妃言重了,朕这么做,无非是内心偏爱,凡事依着爱妃罢了。这件事,爱妃放心,我会派人盯着,暗中保护你那外甥女。” 容妃无以言表,只能再叩首谢恩。 “爱妃!”昭帝一把将她扶起,拍拍她的小脸,亲热地说道:“爱妃先回宫,朕还要见几个人,随后便去。对了,先不要沐浴,等朕一起哦。” 容妃红着脸,道了万福退去。 昭帝看着容妃的背影,喃喃说道:“真像她姐姐啊。” 昭帝愣了一会,便招呼还在种花的小太监们:“来人啊,把朕的鞋拿来。一会,朕自己走,谁也不准跟来。”昭帝伸着脚,对跪在地上为他穿鞋的小太监们命令道。 皇宫内阁的侧厅里,李阁老、端平伯、闻司空正等在那里。他们走得是运货通道,由端平伯在宫内外的暗探联手护送进宫,确保无人知晓。 李阁老看着墙上的君臣奏对图,想起昭帝刚继位时,二人的一番对话。 那时,昭帝继位不久,皇太后姜氏逼着昭帝将云京给大齐王作为封地。李阁老当时还是兑吏司的大司空,却也直言敢谏,不经通报直接找上昭帝问:“云京的城池规模超过规制,势力太强,怎么能给大齐王作为封地,这样下去对华国不利呀。”李阁老虽然当时只是大司空,却因为文采出众,胸襟抱负超然,被都城贵族势力默认为执牛耳者。他问得如此露骨,无非是代表都城贵族向昭帝纳上投名状,和皇太后姜氏做了切割。 昭帝听闻此言,无奈地回答:“母后欲之,朕何为?”貌似并不信任当时的李司空。 当时的李阁老也听出了昭帝的试探之意,便跟着追了一句:“人之欲,如蔓草滋生,无穷无尽,晚则难图也。不如快刀斩乱麻,野火焚之。”李阁老当时还是年轻,如此露骨的话,就差把政变直接喊出来了。 不过,单刀直入,也是立刻见效,昭帝瞬间明白李阁老的真心,拉着他的手坦诚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李阁老听闻,激动得倒头便拜,誓死追随。 没想到,他一等就是这么多年。从大司空到阁老,他经历了血雨腥风,躲过了明枪暗箭。他知晓了昭帝的忍辱负重,他看着自己的门生前赴后继,忍受了千般不公和万种无奈。但是,这一笔笔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迟早有一天,要让姜氏他们还个明明白白。 正想着,昭帝走了进来,三人急忙躬身施礼。 “爱卿免礼。”昭帝直接坐上主位,听取三人的汇报。 李阁老讲的是各州县征兵状况。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乃大华国生死存亡之事,难免惊扰百姓休养生息,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朕那位皇弟已经在张罗了,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把各个宗教的僧侣、道士、教徒都纳入征兵范围,尤其是大齐王的那个九凤教,勿必借征兵之机,连锅端了。”昭帝指示道。 闻司空讲白泽府扩军进展。 昭帝听得频频点头,连连称赞。他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白泽府虽然是张明牌,但依旧是叫杀的利器。让宝剑出鞘吧,不必手下留情。” 端平伯讲朝堂内外以及云京的动向。 “莘国这次商使团来都城,你怎么看?如何处置的?”昭帝没有指示,而是反问端平伯。 “说是商使团,里面却塞满了暗探,莘国明显是和国舅在接触,想必也是为了战事准备。我已经派出了全部暗探,确保莘国得到我们兵力空虚的消息。”端平伯自信地回答。 昭帝听完,单手拄着头,用小手指挠着眉心,略作沉吟道:“这件事你还是要找闻司空合作,通过守备府的那些将军放出消息,更可靠些。朕知道,守备府里都是国舅的人,那就需要你动动脑筋,先骗过他们。还有,消息不必太过夸张,只要确保莘国军队不是倾巢出动即可。” 见诸事完毕,李阁老想起一件小事,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 “阁老客气,但说无妨。”昭帝一伸手,示意他问。 “陛下上次在朝堂上,从巽刑司手里保了两个小兵,是为何?” “李阁老,怎么看?” “臣斗胆猜测,陛下是明示所有人站队。既然陛下连两个小兵都能护周全,何况朝堂诸公?” 昭帝颔首,表示赞同,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反问李阁老:“朕听说你们抓了镇远侯?” 李阁老忙躬身施礼,认错般地说道:“事发突然,未先禀明,请陛下恕罪。” 昭帝大手一挥,朗声道:“不,抓得好,是该敲打敲打那些朕的宗亲。可是,如果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外人会怎么想?” “臣认为,陛下放了两个小兵,抓了镇远侯。在外人看来,陛下金口玉言,亲自向国舅求情,保住两个小兵。那么,这两个小兵肯定藏有秘密,极有可能是重要的棋子。臣也正是有此疑问,才向陛下请教。” “嗯,阁老就是阁老,想得周全。你们抓了镇远侯,确实是帮了朕一把。要不然朕的那个生性多疑的皇弟,怕是不会上当呢?听说,他已经派人紧盯着那两个小兵了。”说完,昭帝抓起桌子上的一枚棋子,扔进鱼缸之中,立刻惊得有鱼寻声而来。昭帝缓缓说道:“你们看,即便不是吃食,也有鱼儿露头不是?命令白泽府,借机拔掉云林铁卫和十长右。” 三人恍然大悟,原来陛下的这招投石问路,两个小兵只是鱼饵罢了。真正的目标是大齐王的爪牙。他们急忙领旨谢恩。 但昭帝还没完事,他对闻司空命令道:“既然提到此处,麻烦闻司空派人盯着那两小兵,保护好和他们一起的那名女子。如果他们对那女子不轨,不管是不是女子自愿,格杀勿论。” 这次,三人都听明白了,那名女子很重要,那名女子的清白更重要。 第26章 戏子 熊岳城是辰州的第一大城市,是仅次于都城新华、云京的第三大财富之城。熊岳城的水果商会、钱庄联盟、马车行等都是大华国响当当的存在。如果非要在这座古城里找名气更大的存在,那一定就是太阳剧社莫属了。 此刻,太阳剧社的各个剧团、舞团正在为今晚的演出筹划彩排。 后台,孙宏宁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着服装师们因为一件主演的衣服争论不休,几人都觉得自己选的服装才最符合戏头的要求。虽然,戏头只是随口安排一下,这些个’热心肠‘便争抢着献殷勤。早些时候,孙宏宁去找服装师们弄件演出服时,他们可是爱搭不理,还不忘冷嘲热地说道:“还是让你师父把人凑齐了再说吧。” 正想着,那几名服装师已经从争吵变成了推搡,似有滚作一团的架势。 呸,狗咬狗一嘴毛,孙宏宁啐道。 他跳下栏杆,顺着楼梯扶手滑了一段,正撞见女坊天舞团的女伶们,提着裙摆婀娜妩媚地上楼梯。孙宏宁赶忙跳下楼梯,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只见女伶们的肌肤擦拭的如阳春白雪,五官如羊脂玉雕刻而成。她们的眼睛在华丽的妆造衬托下,犹如星辰,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让孙宏宁一望便心神荡漾。她们的秀发在珠光宝气的装点下,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孙宏宁忍不住偷偷地一嗅,散发出的浓浓花香,令他热血冲动。虽然,她们没穿那身风情万种的演出服,但是随身特制的长裙,依旧衬托得她们的身材苗条修长。她们一颦一笑,在孙宏宁看来,就是一群仙女降临凡间。 “这个土老帽。”一句清晰地嘲笑,惹得众女伶们咯咯直笑,也羞得孙宏宁瞬间没了兴致,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吹着口哨来到一楼大厅。 “嘘,不要吵。排练到关键地方。”副社长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见是他来,拧着眉毛没好气地喝止。 孙宏宁急忙躬身抱歉,悄悄地找个地方坐下,也观看起这台最新排练的戏剧。 此刻,台上帅气的男主角正被叛军围攻,他挥舞着黑金长刀,左冲右砍,好不威风。奈何,终究是寡不敌众,逐渐落了下风。主角为了保护身后心爱的女人和清廉的上司,他坚决不退。不但不退,还边砍边吟唱起了一首诗:少年英豪。最后,身中数刀,仍屹立不倒,嘴中念念有词。 演到这里,孙宏宁觉得有些扯蛋,哪个神经病会一边砍人一边吟诗,不说敌人怎么想,自己人肯定吓得够呛,正想着,却听到观众席里一片哭声,竟然是剧团里来看热闹的人被感动哭了。甚至连副社长也揉了揉眼角,带头鼓起掌,好,好个英雄少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孙宏宁觉得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不屑地起身要走。突然,场地里一片黑暗,灯火全部熄灭。接着,一束强光照向台上的主角。此刻,他演的主角已经拄着黑金长刀,力战衰竭。正当所有人凝神屏气,将目光聚集倒主角身上时,一阵轻微的心跳配音响起,并且越来越剧烈。最后,一阵充满磁性的旁白解释道:隐藏在主角体内的神秘气机被激活了,主角再次获得重生,而他的战力将飞升,他的身躯将重铸,他必然如汹涌的潮水,重回战场,斩杀数万叛军,为天下苍生报仇。 “好!完美。”当全场的灯光再次亮起,副社长激动的尖叫声,吓得孙宏宁腿脚一软,差点跌倒。 好个锤子,孙宏宁心里怒骂,瞅你那狗样。你能当上副社长,还不是因为皮条拉的好,哄得熊岳城这些王公贵族们开心快活。哼,女坊天舞团那些也不是好货,指不定被人玩了几手。这是孙宏宁在心里瞎编的,图个痛快,因为她们瞧不起他。其实,就算是女伶们有什么黑幕,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 孙宏宁看见副社长指挥着灯光师们,把聚光用的金属筒重新安放,心中不由得感慨,现在剧团里最好的资源,都给了逆天剧团,这舞台效果是真的好。他出了大厅,正好遇到剧社的王社长。 “你小子,过来下。回去给你师父传个话,今晚商会的柳公子带贵客来看女坊天舞团的演出,要求格外多加一场,怕是要占用你们的时间,不行的话,你们今晚先别演了。还有,告诉你师父,下次演出前,把角色戏子凑齐了,别再像上次那样,他一人分演好几个角色,观众能不起哄吗?下次还那样就别演了。” 没等孙宏宁应答,王社长已经转身走了,看样子也是去大厅观摩预演。孙宏宁情绪低落地绕过妆造室,穿过废品仓库,回到师父的那间小小屋子。 这恐怕是太阳剧社里最小的房子了,更像是在主体楼宇上单独接出来的一间木房子,既不保暖也不凉快,破木门一推便吱嘎作响。 “不老实背台词,又跑哪里去疯?”师父听见孙宏宁推门进来,低声训斥道。师父名叫范龙涛,从小跟着师父学习演戏,表演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只是英雄暮年,现在混得大不如从前。范师父今年将近五十,早过了风华鼎盛的年岁,皱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遮盖了那张曾经俊美的面庞。 “去看看演出服装准备的怎么样了。”孙宏宁随口敷衍道。 “怎么样了?”师父淡淡地问。 “不怎么样。”孙宏宁没好气地回答。 “那又怎样?”师父不屑地反问。 “社长说了,你再凑不齐人数就别演了。”孙宏宁本来不想说,却也不愿意师父继续做梦下去。 “一会把这个贴到大门口。”师父的面色有些难堪,却依然在徒弟面前强撑着镇定。 孙宏宁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招戏子的告示,这怎么可能嘛?他随手把告示扔在桌子上,劝道:“师父,这熊岳城最好的戏子可都在太阳剧社了,您去哪里招人?再说即便招到人了,您那剧本也是不行,现在最流行的是逆天剧团那套东西?” “逆天,逆天,名字起得就是大逆不道。”范师父鼻子哼哼着说。 “那只是一种说法,谁会真的纠结于此。你看看人家套路简单,情节夸张,用的全是俊男倩女,特效新颖,场场爆满,现在是一票难求。” “那你倒是说说逆天剧团都用得什么套路?” “无非就是两种,一是身怀绝技之人从现在回到古代,运用超前的思维,轻易克服所有困难,甚至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二是废物之人含冤死去,却因为神仙眷顾,怀着气运重生,从此武功精进,打遍天下无敌手,更是美女相拥,妻妾成群。再加点幽默、加点感动,加点……” “行了,行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凡台词和表演上多用些功夫,也不至于上台露怯。再说了,就这些没营养的剧情,你觉得观众会新鲜多久?”范师父知道徒儿是个聪明人,就是年轻有些浮躁。 “师父 ,我觉得你太高估观众的审美了。那逆天剧团的新剧本,不过是把上次的剧本改个名字,换些地名,重新虚拟个人物设定,就开始准备上戏了。刚才预演时,副社长带头叫好呢。”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点,孙宏宁倒是同意,他却说道:“可是,他管着节目筛选呢,要不是社长罩着您,你的戏早被他淘汰了。” 范师父冷哼一声,不知可否。“观众早晚会看够的。” “那女坊天舞团,天天就是那几个舞蹈动作,跳了快半年了。但是,你架不住人家衣服换得频繁,一场舞蹈能换七八套衣服,观众不还是看得有滋有味。” “那衣服穿得就差脱光了,她们和卖肉的有什么区别?” “师父,你这话说得太歹毒了。人家好歹也是卖艺不卖身。” “挺胸撅腚的卖弄风骚也叫艺?随便在大街上拉个女的,练两天也差不了哪去。” 师徒二人越说越激动。 “你怎么就爱盯着别人的缺点?师父,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赚钱啊!有了钱,说话才硬气;有了钱,别人才高看你一眼;有了钱,你甚至可以请来满场观众,你演什么他们看什么。” “那你还是另谋高就,别耽搁你赚钱了。”师父赌气的说道。 “动不动,你就撂挑子不干,也不知道咱俩谁是师父。”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再加上和师父争吵,他猛地抓起桌子上那张破告示,摔门而去。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师父并没有在后面大声怒骂。孙宏宁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师父,当初他被师父从门口捡到时,还没有断奶呢,是师父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扯大。现在他老了,自己真的弃他而去,岂不是太没良心。他也明白师父不是真心撵他走,师父无儿无女,怎么舍得? 孙宏宁溜溜达达来到大院门外,见四下都是些闲逛之人,没人注意这里,便偷偷地贴在墙上。 没想到,他刚走两步,身后便有人问道:“请问是范师父招戏子吗?”是个甜美的女声。 还真有人来啊?孙宏宁惊讶地回头,眼见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冲他微笑,瞬间被迷得晕头转向。这可比那些剧社里的女伶们还不知漂亮上多少呢!况且,她还只是上了淡妆,就已经这般惊为天人。难道是师父的诚意,感动了上苍。 听见那女子轻声呼唤,孙宏宁木讷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听见旁边有人叫他,才好容易将目光从仙女身上挪开。只见那女子身旁,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男人,十分俊朗,丝毫不输给逆天剧社那些男主角们的颜值。这真是太好了,师父怕是走了狗屎运。 突然,孙宏宁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抬头发现,这对金童玉女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黑大个,目光凌厉,直穿人的内心。孙宏宁吓了一跳,不敢直视他,转而问那仙女:“你们二位倒是可以,只是这位气势太过勇武,恐怕不太适合。”孙宏宁偷偷瞄了一眼,他发现这黑大个其实不丑,只是气场太强,过于凶狠,容易吓到观众。 “哦,他是我二人的奴仆,你放心,不参加。”女子安慰道。 “那好吧,三位跟我来。”孙宏宁带着他们穿过大院,来到主楼。果然,一路上,剧社里的人纷纷侧目,先是被这对金童玉女吸引,接着又被黑大个凶神恶煞的吓得一惊,有个甚至吓得道具掉了一地。 孙宏宁走在前面,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他,第一次如此神气。不由得让人想起走在老虎前面的那只狐狸。 “师父,您要找的戏子,我给您带回来了。”孙宏宁得意地推开门,朗声说道。 “啊?什么?”师父的语气听起来,比他还要震惊。等他看到孙宏宁带回的三人后,更是惊讶得一时语塞,不知从何问起。 倒是孙宏宁先开口介绍道:“这便是我师父,范龙涛,太阳剧社的元老级戏子。当年,被称为剧社的四大金刚。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我叫小倩,他是谷木其,这位是我二人的奴仆,姜阳。”那女子缓缓说道,举止间透着股英气。 “小倩姑娘,范某人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二位可曾做过戏子?” 小倩点点头说道:“我们主仆三人都称做过戏子,就是戏路有些窄。我演过治病的女大夫,他演过精通骑射的浪荡公子哥,这位奴仆演过斩妖除魔的白泽府力士。” 范师父听得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不知三位以前在哪个剧社,又出演的那部戏?噢,姑娘不要多心,范某人从未听过这些角色,想来是自己孤陋寡闻,特意虚心求教。” 第27章 演出 范师父看着台上三人的表演很是苦恼。 这三位自称是莘国来的戏子,根本狗屁不通。那个公子哥除了笑得好看,台词记得一塌糊涂。那个黑大个别说台词了,怎么演都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就那位女子还算不错,一颦一笑有些模样,但是远远达不到专业的程度。 作为严格要求自己的戏子,范师傅是无法忍受这种表演的,他本想让三人立刻离开。但是,架不住徒弟的一番哀求,毕竟社长也说了,明天凑不齐人数就不要演了。这套剧本,可是花了范师傅诸多心血,花了大量的精力润色。究竟是无论如何让它面向世人,还是宁缺毋滥,干脆不演了?演或者不演,这是个问题,范师傅十分纠结,他心累得只想睡觉,可如果做了噩梦,还是不是一样的痛苦。 见师父不说话,孙宏宁劝道:“师父,要不您先去休息,我带他们再练一练。” 范师父摇摇头,没有说话,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再练也就是这般水平,并不能达到他的标准。 “范师父,我看您这戏排得也差不多了。要不然,地方给我们用用?”副社长十分客气地问道。 刚才副社长可不是这般模样,他见到戏台被占,大呼小叫地命令范师父腾出地方,让女坊天舞团先行排练。只是,那个黑大个一声不吭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像拎小鸡似的把副社长放到门外,吓得女坊天舞团的女伶们尖叫着跑开。 此刻,副社长小心翼翼地和范师父商量着:“晚上,女坊天舞团要加一场演出,时间紧迫,麻烦您行个方便,毕竟今晚来的可都是大金主。”他说着,还不忘斜眼溜着台上的黑大个,生怕他突然蹦到自己身后。 范师父尴尬地笑笑,挥手带着众人走了。 涂莉三人跟在后面。她问芜央和金石:“这个剧本,你俩怎么看?” “看着是场历史剧,其实骂得就是大齐王。”芜央此刻也明白为什么差事是保护这名戏子了。 “剧本上可写得清清楚楚,行事乖吝,草菅人命,擅养甲士,谋逆不臣,这简直骂到底了。大齐王岂会善罢甘休?我只是好奇,这剧还未上演,大齐王和白泽府都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金石觉得双方的暗探过于无孔不入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得保护好他,是不是?”涂莉问道。 没等芜央答话,他的眼角已经瞥见一堆东西,从半空中,奔着前面的师徒二人砸去。 芜央大叫一声,身子飞扑出去,将师徒二人生生撞飞,自己的左小腿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芜央顾不上疼痛,急忙在高处搜寻,却不见半个人影。他赶忙招呼金石和涂莉去查看那师徒二人,自己则一瘸一拐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妈的,之前是左臂,这次是左腿,自己这是和左边杠上了。 他撸起墨绿色的官服裤腿,只见左腿已经淤青发黑,看来伤得挺重,但暂时感觉不到骨头的问题。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大厅里的众人,急忙赶来查看。原来是悬在半空中,用来站人的道具铁架子,掉了下来。 “道具师,道具师。”副社长大呼小叫的喊着,不一会,便从二楼下来三个人。 副社长指着地上已经摔得七零八落的铁架子,愤怒地训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差点出了人命?这是闹笑话的地方吗?幸亏是现在掉下来,要是晚上掉下来,砸死了那些王公贵族,我们统统得掉脑袋,知道吗?” 副社长突然,觉得如芒在背,有人冷冷地盯着他,一回头见是黑大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赔笑道:“壮士,我没有别的意思,这道具掉下来,就是我们的责任,砸到谁也绝对不行。这件事,我们剧社全权负责,你的医药费,还有这几天的食宿,我们全包了,还望壮士海涵。我一会就把那三个道具师全部打发走,让他们滚出剧社。” “那道不用,我想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芜央知道,这件事可能不是偶然,又何必冤枉好人。“副社长,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行。医药费就免了,我们自己能治。晚上,给我们找个宽敞的住处,我们几人要住在一起。着几个妖奴来,多安排些吃食,打好洗澡水。哦,对了,再弄一筐苹果来。” “苹果?”副社长不解地问。 “对,苹果。我听说熊岳城最好吃的苹果叫香妃,就来这个品种吧。” 副社长咂舌道:“那一筐香妃可是得好多银两,况且产得又少。这……” “难就报官喽。反正我是闲人一个,不如和你,还有那些道具师,一起去衙门说个清楚。”芜央的脸上竟然露出兴奋之色,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别了,你高抬贵手。香妃苹果是吧,我这就给您弄去。”副社长知道,耽搁了今晚的演出,可就不是一筐香妃苹果的能解决的事情了。“小李,带他们去我的房间,今晚就让他们住在那,记得把我东西搬到隔壁。”副社长赶忙安排道。 “路上小心,我看不像意外。”芜央对前来扶他的金石说道。 金石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刚才查看绳子发现,顶端有燃烧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芜央一惊,没想到金石成长如此迅速,他盯着金石问:“还有心理负担吗?”他指的是金石不愿再杀人的事情。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早就没了顾虑。今夜,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金石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芜央心头一暖,一把搭住金石的肩膀,用力的搂着。 这是芜央第一次主动用身体动作鼓励金石,至少金石是这么认为的,他多少有些感动。 晚上,在涂莉确定了饭菜没毒后,芜央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在饭菜送来之前,他已经吃了半筐香妃苹果了,那苹果皮薄水足,口感脆甜,还有股淡淡的花香,真是名不虚传。 师徒二人吓得愣在当场,迟迟不敢动筷,最后在涂莉的一再劝说下,才小心翼翼地夹菜。 范师父问道:“小倩姑娘,吃饭前,你用银针、药剂试菜是怎么回事,是怕这菜有毒吗?副社长虽然人品有些差,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害人性命。” 涂莉和金石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敷衍道:“我们三人行走江湖,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的。范师父不必多心,饭菜没问题。” “哦,这样啊。”范师父语气犹疑,明显不信。 吃过饭,众人轮流去沐浴,涂莉给芜央进行二次换药。这才多久,伤口周边的淤青已经开始消退,恢复的真快。上次见容妃时,涂莉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将芜央的血液递交上去,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这样做。她总觉得芜央身上的血液秘密和有关身世的怪梦,暂时别让人知道的好。 芜央看着伤口却不以为意,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自从他知道了有关身世的一个‘英’字后,他就在不断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这’英‘字,是他本来名字的一个字,那说明,他的亲生父母给他起过名字。出于某种原因,他被遗弃了,捡到他的南芜和尚给了他现在这个名字。他能清晰地记住,自己曾经问过南芜和尚,自己为什么叫芜央这个怪名字,他也能记得南芜确实回答了。他觉得自己名字的下一个字,应该就和南芜和尚的回答有关,那段记忆却像窗户纸后面的蜡烛,光晕模糊看不清楚。 这些事,芜央没有和金石、涂莉讲,他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烦恼,何况眼下还有事情要办。芜央看向窗外的奉召星,今夜似乎更大更红了。 “要不要定个计谋,或者轮流值夜放哨?”涂莉边上药边问道。 “应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行动?”芜央话音刚落,窗外传来阵阵叫好声,激昂的音乐随之响起。 金石擦着头发冲了出来,趴着窗台向下看去,只见演出大厅灯火通明,节目开始了。 “女坊天舞团!”金石回头兴奋地对芜央说道,明显是想去看热闹。可看到芜央的腿上,他瞬间冷静下来,叹道:“嗨,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芜央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院子里的彩旗塔发呆,那塔的高度正好和窗户持平,倒是个埋伏的好地方。芜央瞬间想起竹协村附近的河边暗杀,不如再如法炮制一番。 “难得来一回,你去看演出吧。”芜央冲着金石眨眼,又对着窗外的彩旗楼努努嘴。 金石眉毛一挑,瞬间明白,兴奋地朗声说道:“那我可去看美女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背上黑金长弓。 “我陪你去。”孙宏宁也兴致高昂地说,陪这位谷木其只是借口,他其实也是百看不厌。 “你不行。”芜央冷冷地说道,一种让人不得不从的压抑袭来。 “为,为什么?”孙宏宁有些磕巴地问道。 “你留下了教我背台词。”芜央的理由好生奇怪。 “这,这,你都伤成那样了,明天还怎么演出?”孙宏宁觉得荒谬,却不敢直接拒绝,两腿仿佛灌铅一般,怎么也挪动不了。 “他没问题的,就麻烦小哥了。”那个叫谷木其的年轻人微笑道,转身就走。孙宏宁只能哀叹一声。 “明天的演出倒也不是不能演,但是要调整下剧本,还要再找一个演坏人的角色就没问题了。”这时,范师父闻声也出来了。 “他演坏人不就完了吗?”涂莉已经包扎完毕,指着芜央笑道。 “他是凶,不是坏。他演不出那种邪恶的感觉。”范师父摇摇头,他还不想放弃,但是这个人说着容易,去哪里找呢,衙门的大牢里是一定有这种人的。“你们要是没事,练一练台词吧,我来想想办法。” 等金石来到大厅时,台上正是女坊天舞团的表演。那火辣的舞蹈瞬间吸引了金石的目光。只见通过晶片反射出来的绚烂灯光下,女子们露着双臂双腿的白皙皮肤,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随着火热的节奏,展示着各式妖娆舞姿。按理说,这种性感的穿着,在大华国公开场合是不被允许的,看来太阳剧社没少花钱打点关系。而且,对外宣传这群女子是女伶,可哪有什么戏剧表演,只有火热的舞蹈,纯粹是挂羊头卖狗肉。 不过,金石才不在乎呢,他只顾一个劲的往前挤,惹得众人纷纷埋怨。见他背着弓箭,众人又讪讪作罢。 嘿,这下看得更清楚了,金石贪婪地盯着台上女子身上的每处一处细节。只见她们脸上妆容华丽,美眸闪亮,眼神充满了妩媚勾人。她们的脖颈带着禁锢的项圈,项圈上垂下一条细链,穿过白皙的锁骨上爬过,钻进两峰之间的沟壑,而那里正被一层薄纱遮住,若隐若现。金石看得浑身一激灵,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继续向下看,这些女子的肚脐钉珠光闪亮,顺着腰肢的扭摆,似乎有种吸附的魔力,牢牢抓住台下男人的眼睛。而她们时不时的高抬腿,让裙下风光一闪而过,更是惹得台下呼哨着尖叫,宛如群狼的啸叫。 “真骚啊,少爷我今晚非得弄一个家去。”前排的贵宾席上,一个公子哥激动地站起来,还做了个夸张的下流动作。 金石笑笑,毕竟之前自己曾和他们坐在一起,那些公子哥是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当然,他也知道还是有很多公子哥家教甚严,从小边是卓尔不群。只是,他接触的都是像陈德柱那样肮脏的。 见众人起哄,金石也转过头,对着那公子哥鼓掌叫好。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双冷冷的目光。 他没敢细看,只是在灯光一闪时,好似看见了那人的光头。 云林铁卫?金石瞬间寒毛炸起,不敢回头再看。 第28章 夜眼对决 借着旁边悬挂在墙上,高过众人头顶的反光晶片道具,金石小心翼翼的观察,那人戴着个兜帽,灰布衣服并不显眼。强光一闪而过,金石从他暴露的头顶边缘,看出他是个光头。看来芜央判断错了,这云林铁卫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胆,肯定是打算趁乱直接动手了。 金石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能和后面的人纠缠,只能拉开距离,趁其不备,用弓箭一击解决麻烦。他想起之前和孙宏宁聊起女坊天舞团的表演,知道在每支曲子结束时,为了营造氛围,场内会有短暂的黑暗。这正是金石借助夜眼逃脱的机会。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金石假装没了兴趣,向旁移动,后面那人果然跟着动了起来。这下金石确认,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等台上的女伶们退到后台换衣服时,前面大厅的灯火全部熄灭。金石急忙睁开夜眼,蹲下身子,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等到他来到侧门,以为自己逃脱,忍不住回头一看,一双和他一样的微黄夜眼,正漂浮在人群中,向他紧追而来。 天呐,真该死,这家伙竟和自己有一样的能力。 金石的夜眼,并不是天生的。是他母亲顾虑到第一个孩子夭折,对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金石,格外忧虑,从小就给他吃各种名贵药材,导致金石小时候,就比别人晚上看得清。在金石十岁时,一位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肉灵芝,说这是‘视肉’,强身健体的神药,要高价卖给金石的母亲。金石母亲和那人商谈价格时,肉灵芝却被一旁淘气的金石一口吞了下去。虽然,母亲因此赔了一大笔钱,金石却从此获得了夜视眼。这也是他在狐朋狗友面前和勾搭女子时,常常拿出来炫耀的本事。 这是金石第一次遇到一样的夜眼。这家伙究竟怎么获得的能力,金石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人是来取他性命的。金石冲出侧门后,顺着长廊一路狂奔,他要尽快找芜央会合。 身后,大厅里的掌声再次响起,想来是女坊天舞团又一次闪亮登台了。在这嘈杂声中,金石的耳廓一动,捕捉到了一声熟悉的响动。弓弦声!金石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便撞开身旁的房门,躲进黑暗之中。然而,身后袭来的箭矢依旧划破了他左肩的皮肉。 草,金石心中暗骂,难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转念一想,现在哪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得尽快摆脱身后之人。金石睁开夜眼,发现这间屋子空间巨大,却只有他身后一个门。逃回去,怕是要被射杀。 听见身后脚步迫近,金石赶忙向里躲去。这里面成排着巨大的铁架子,上面堆放着废弃之物。有摞起来的桌椅和柜子、有巨大的道具梯子、有堆成金字塔形的方油灯、有各种纸做的假山、假树、假楼等道具。金石看得明白,这就是堆放杂物的仓库,只是没想到有这般规模,摞起来的东西更是高得形成天然的屏障。 开门声响起,金石回身对着光亮处就是一箭,却空无一人。一愣神的功夫,灰衣人持弓闪现,对着金石就是一箭。金石闪身躲过,见灰衣人再搭箭而射,急忙向仓库深处逃去。 没想到那人没有放箭,而是循着金石的脚步声缓缓移动弓的方向,确认后,才一箭射出。金石听得弓弦响动,心中不解,却也犹豫一下,脚步略微一停,竟躲过了致命一击。那箭矢穿过二人之间的木柜,从金石的衣襟前划过,割破了衣服和皮肉。金石吓得心脏狂跳,却也不忘顺手拔了那支插在泥墙中的箭矢。 他不敢再乱动,睁开夜眼观察手中的箭矢,这是一支箭头极长且尖锐的破甲箭矢,穿透木柜简直易如反掌。当然,金石不用这种箭矢也能做到,只是像对手这般精准击中移动靶,确实困难些。 “看来你也有夜眼?”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似乎在试探金石的位置,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金石拿起身边的一个瓷罐,随手扔了出去。同时,他弯弓搭上这支破甲箭,做好准备。 当瓷罐破裂之时,刚才灰衣人说话的位置,弓弦立刻响动。金石也循着声音一箭射去,砰的一声,他确认是箭矢扎进肉里的声音。 灰衣人闷哼一声,接着便是箭杆折断的声音。看来没有致命,金石凭感觉,顺着原来的方向,抬手又是一箭,这次却是当的一声,明显射空了。 弓弦响动,灰衣人开始回击,金石赶忙离开原位置,连续奔跑,躲避紧追不舍的连续箭矢 。直到他趴在一堆废铁缶旁,攻击才停止。 金石回身数了数,灰衣人至少连射了十箭,而且箭箭都是插入泥墙,力道凶狠。看来金石刚才的一箭,并没有让他伤得严重。不过好在,此人已经射了十多箭,手中的箭矢不会太多了。当然,金石也明白,胜负只在一瞬间,不是看谁手中箭矢多。何况,灰衣人应该是云林铁卫,他可穿着银丝软甲呢,虽然金石能射穿,但也比金石什么护甲都没穿强上许多。 我该怎么办?金石在心中自问,如果是芜央,他会怎么办? 正想着,密集的脚步声响起,灰衣人开始向着金石主动出击了。这家伙要和我打近战?对了,他既然在大厅里主动盯着我,证明他们是了解我不会近战的情报。绝不能让他接近我,金石立马弯弓搭箭,箭矢穿透一排桌椅,循着声音而去。然而,灰衣人仿佛预料到一般,猛地停住脚步,搭箭还击,而且明显比金石要准。 金石连滚带爬的又躲过一箭,却还是被刮伤了后背。 灰衣人故技重施,再次进击,还不时向金石射击,每次都会给金石带些创伤。 眼看灰衣人靠近了金石这排废弃物品,而金石已经退到最深处的墙角,再无退路了。此刻,感到生死逼近的金石,才真正的害怕起来。当初,在监牢里,是明知死路一条,彻底没有希望,才索性咬牙坚持下来。而现在,哪怕有一丝希望,金石也希望自己活下来。人抱有希望时,会死命抓着脆弱的幻想,反而错过一线生机。 是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冷静下来。虽然这样告诫自己,金石的心跳却如潮水般冲击着心房的堤坝,让他呼吸困难而急促。 在金石努力调整情绪的时候,弓弦再次响动,只犹豫片刻的金石,躲闪不及时,一箭被射中大腿,哀嚎着倒在地上。 是了,这不是书中的行侠仗义,身经百战的敌人可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你的每一次决断,也决定了你的生死。 疼痛,熟悉的疼痛,瞬间让金石恐惧全无,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握着弓箭,对着灰衣人逼近的方向射出。虽然未中,但也让灰衣人忌惮了,躲在不远处的货架处不再动弹。看来,灰衣人知道自己射中了金石的大腿,变得耐心谨慎起来,就像猎人并不急于靠近受伤的猎物一样。 金石想学灰衣人将箭杆掰断,试了试,伤口处剧痛,他怎么也下不去手。金石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他的头脑却变得异常清醒。当你面对剧烈的疼痛时,注意力反倒不会在死亡上纠结徘徊。 我是白泽府的哨兵,觉察感知是我的特长,我有一双夜眼,我可以百发百中,金石在心里默默想着,既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思考着对策。他盯着前面十步之外的墙壁,大腿的鲜血一点点地流出,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金石想通了,他猛地睁眼,再次搭箭对准灰衣人的方向,嗡地一声,空放,没有出箭。金石只知道灰衣人大概的位置,空放明显是想试探位置,然而灰衣人没有动,他不上当。 金石再次搭箭,砰的一声,这次来真的,箭矢却偏离的严重,射在灰衣人身旁的墙上。是由于箭矢力道极大,竟几乎穿透了泥墙。灰衣人趁机快速向前移动,再次躲在货架后不动弹,显得十分谨慎。 金石知道灰衣人没箭了,想要慢慢接近自己,用最稳妥的刀子解决战斗。 金石伸腿,手脚配合,紧了紧弓弦。他再次弯弓,还是空放,灰衣人也依旧没上当。 金石再次搭箭,砰的一声,又是真放,只不过再次打歪。射在灰衣人靠前位置的泥墙上,一箭贯穿,一道月光从小孔射了进来。 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再次向前靠近,此时,他距离金石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如果再躲过一箭,就可以贴身近战了。 可惜,金石只知道他藏在货架后面,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哪怕射偏一点,这场生死之战便宣告结束了。 金石再次弯弓搭箭,却没有按惯例空放。箭矢在黑金长弓的弹射下,如一只夜枭在月光下迅猛出击,在击碎货架上的瓷器后,噗地一声扎进肉里。 一声闷哼传来,灰衣人倒地。 金石见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弓箭。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灰衣人口吐鲜血,心有不甘地问道。 金石指着地上微弱月光照出的影子,无力地笑了笑。 灰衣人恍然大悟,无奈地闭上眼睛。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挣扎着说道:“你骗我,月光是从墙壁照进来的,影子投向另一个方向,而你我都在墙壁这边,你怎么可能看见我的影子?” 金石也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没骗你,你要是能爬到我这里,就会看到,这里的杂物堆正好有道缝隙,可以看见你脚下的影子。难道你没听说过,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金石没有等来回应,不知道灰衣人是不是一下子话说得太多,瞪着眼睛死了,那神情仿佛是在向金石无声的控诉。 金石对着灰衣人悄声说了句:对不起。便一狠心,将大腿上的箭杆折断了。芜央和涂莉还等着自己呢!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走向仓库的门口,还不忘捡起散落的箭矢。 大厅里,舞蹈依旧,欢呼声此起彼伏,没有人知道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斗,可比那卖弄风骚的舞蹈要精彩万倍。 金石来不及想这些东西,他已经隐约听到楼上传来的打斗之声。他一只脚刚迈上楼梯,便犹豫地停在那里。随后,立刻转身,拖着伤腿向院子里跑去。 而楼上,芜央和涂莉确实也陷入了苦战。四个灰衣人竟然没搞偷袭,直接破门而入,想来是觉得四打一,稳赢。 让这几个云林铁卫没想到的是,涂莉虽然不会主动出击,却也抡着两把椅子当盾牌,护住了那师徒二人。芜央更是挡在四人面前,挥舞着雷闪,防守的密不透风,不给四人任何机会。 双方僵持着,比拼着耐力,似乎谁也占不到上风。直到一只飞羽箭袭来,撂倒其中一位云林铁卫,平衡才被打破。芜央上步怒劈,紧接一招大力横扫,砍翻一人。涂莉抡着椅子砸倒一人,被芜央追着,一剑刺穿。还有一人,刚逃到门口,又被一支飞羽箭贯穿。 芜央挨个补刀,确认没有威胁后,赶忙向窗外的彩旗塔看去,只见金石虚弱地斜靠在上面。 “快来救我。”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后面的事情,金石并不知情,芜央把他扛下彩旗塔时,他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好在涂莉准备充分,及时止血,救治到位。 “你俩这次倒是默契,伤的都是左腿。”涂莉打趣道。 此时,熊岳城的捕快们已经倾巢出动,把剧社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在座是哪位公子哥,都要挨个盘查,确保没有云林铁卫的余党。 带头的捕头,查看了芜央的文书,并说衙门刚收到白泽府的密令,便立刻赶来了。他还请芜央放心,今晚会派人四处站岗,确保万无一失。 芜央倒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事情已经了解,哪还有什么危险,云林铁卫也不是道边的野草,永远割不完。他们今晚一口气杀了五人,想必够大齐王心疼一阵子了。 但是,人家捕头强烈要求尽职责,芜央也不好说什么,便随他们折腾去吧。自己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鸡飞狗跳之声,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临睡前,他突然想到应该立刻上报,便下楼和捕头要来几只信鸽,汇报了战果,尤其是把金石起到的关键作用写清楚了。哦,对了,他现在不叫金石,叫穿云。芜央用笔费力的涂改起来。 第29章 新戏子 涂莉安慰着受到严重惊吓的师徒二人,告知了他们三人的名称和官职,并耐心地和他们解释其中的缘由。 “是因为师父的剧本吗?”孙宏宁挠着头问道。 “范师父的剧本过于,嗯,你懂的。”涂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是说师父的剧本太过咄咄逼人?”孙宏宁反问道。 “臭词乱用。我那叫实事求是。大齐王做过什么缺德事,我自己最清楚。”范师父训斥道。 孙宏宁疑惑地看着师父,大齐王做过什么事,不应该他自己最清楚吗?怎么你最清楚了?他不理师父的胡言乱语,劝道:“师父,这剧不能演了,已经招来杀身之祸了。” 涂莉点点头安慰道:“虽然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让您的戏剧顺利上演,可如果您不想演了,可以把剧本交给我,我来想其他办法。” “绝对不可能,我必须亲自上台。既然是皇上的命令,作为大华国的子民,理应做到忠君爱国,确保这出戏顺利上演。” 我好像没说是皇上的命令吧,这范师父怎么总爱给自己加戏?涂莉在心中腹诽。她反问:“可是,这戏子人数不是还缺一个吗?再说了,今晚剧社被闹成这样。明天哪可能还有观众来?大家恐怕都吓坏了,唯恐避之不及吧。” “是啊,师父,小倩姑娘说得对,这事再考虑考虑。” 正说着,王社长敲门进来了。 “范师父,你好。呵呵呵。”他倒是一直对范师父如此客气,并不曾冷眼相向。 “王社长来了,快请坐,宏宁去给王社长沏茶。”范师父赶忙起身迎接。 “那倒不必了。我代表剧社说两句就走。第一呢,您这出戏明天需要正常上演,这是衙门的命令。第二,明天熊岳城大小官员、商界人士都要出席,来剧社观看演出,这是上面的命令。”王社长似乎说得很吃力,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范师父倒是没注意,只是听得这两条消息很是高兴。询问道:“那剧社这边,能不能支持一下。” 王社长点点头:“既然是上面的命令,剧社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服装道具,你都随意提要求。”他立刻伸出手,制止了范师父的感谢,示意自己话没说完,“但是,戏子方面,恕难从命,你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为什么?”范师父急忙追问。 “我问过了,没人愿意演你的戏。范师父,人总要活命的,不能因为一出戏就毁了整个太阳剧社吧。”王社长语气哀求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真是过分,当初要不是我师父,哪有什么太阳剧社?”孙宏宁跳将起来,指着王社长道。 “宏宁,不得无礼。”范师父急忙呵斥道。 涂莉急忙拦住双方,问道:“既然是朝廷的命令,王社长又何必担忧呢?出了事,总会有人承担责任的。” 王社长拱手道:“王某人,虽然不知道姑娘是何方神圣,但从今晚的状况来看,一定是朝廷里当差的。按理说,作为大华国的子民理当为朝廷分忧,为家国担责,是理所应当。但是,现在家国未分,人家两兄弟争斗始终是他们的家事,弄不好最后都是我们这些百姓倒霉买单。我们太阳剧社不是朝廷衙门,姑娘无所顾忌,鼎立支持一方,我们却不敢如此。朝廷的命令当然要执行,可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得罪那位大王。你也看到了今晚的样子了,他动动手指,我们这里便鸡飞狗跳了。所以,戏子我是绝对不出的,能保一个是一个。事情总有折腾完的一天,这些人可都是我东山再起的家底。故此想明哲保身,还望姑娘大人海涵。”说完,他躬身施礼,转身就走。 “呸,装什么装,平时见你没少从官府捞好处。吹亏了马上甩个干净,还明哲保身呢,我看你是吃完抹嘴不认账。”孙宏宁故意大声说道,“这出戏,我们还就非演不可了。” “宏宁,你哪里来的那些胡话?”范师父喝止他,却又笑着说道:“明早去把那张告示重新贴一下,他不出戏子,我们自己想办法。” 涂莉摇摇头,心中感慨,这师徒二人根本就是一个脾气。她没再说什么,去照看还在发烧的金石了。 半夜,众人被芜央的怪梦惊醒。涂莉慌乱中将一壶热水倒在芜央身上,震天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剧社大院,惊得楼里脚步声四起,值守的差役推门进来查看。最后,还是金石挣扎着起身,一盆冷水浇了上去。 “没事,做噩梦了。”涂莉对着满脸疑惑的差役解释道。 差役们望着浑身冒烟的芜央,惊讶地说不出话,却被涂莉不由分说地推出门去。 “师父,这人是怎么回事?做个噩梦还冒烟?不会是妖怪吧?”孙宏宁站在旁边,对着师父耳语。 “这…为师也不知道。”范师父挠着头说道。 浇完水的金石,一瘸一拐的从旁边路过,扔了手中的盆,淡淡地说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妖兽,冒烟是因为要变身。你俩最好盯紧了,他要是变完身,可是要喝人血的。”说完,他倒是径直回床上睡觉了。 “别听穿云胡说,都烧成那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涂莉轻笑着,似乎对泼了芜央一身热水并没有多少愧疚。像芜央这种体格健壮的人,即使病得很重,也会让人觉得问题不大,实在无法同情起来。 “那他究竟是怎么了?”孙宏宁指着芜央追问,此刻,芜央已经恢复正常,转眼又睡了过去。 “他就是得一种怪病,没事,你们放心睡吧,不会喝你们的血。” 第二天清晨,芜央早早打坐完毕,推开窗户伸了懒腰。 “你腿伤怎样了?”涂莉打着哈欠,在他身旁问道。 芜央伸手按了按,没啥感觉,“不疼了。” “你可真是厉害。金石也退烧了,伤口至少要养一天,才能愈合。不如,我们就再待一天,等他伤口愈合。顺便也帮帮那师徒俩。”涂莉商量道。 芜央看着院子里,点了点头。一夜无事,院子里的差役都已经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人还在值守,盘查进出大院的人。 突然,楼下窗根处,有两个女子在说话。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听说了吗?昨晚,女坊天舞团的寝室进去采花贼了?” “什么时候到的事?”另一人八卦地问道。 “半夜啊,据说好几个女伶都被扒光了衣服,但是都没有动手。” “没人叫唤?” “听说是昨晚,演出疲惫再加上半路官差盘问受了惊吓,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似的,被人扒光衣服都不知道。” “啊?这么夸张?” “可不是吗?据说,她们不但让人扒光衣服了,连脸上的化的妆都被人擦得干干净净。” “那些女伶睡觉也不卸妆?” “是啊,你不知吗?听说女伶们除了洗澡时,剩下时间都是化着妆造的。你说也是奇怪哈,被人卸妆都没醒,要不是半夜那个该死的,叫得像杀猪一样,惊动了官差,那个采花贼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听到这,芜央脸上表情古怪,似乎有想打人的冲动。看来,即便别人不是故意骂他的,他也受不了,这该死的暴躁脾气,涂莉在心里想。 “哎呀,吓死人了,晚上睡觉可得机灵点,关好门窗。” “可不是嘛,这要被人那样了,可怎么有脸活呀!要我说,弄不好就是那群官差监守自盗,假扮的采花贼。嗨,别说了,走,还得买菜去呢。” 芜央探出头去,只见两个大妈,拎着筐,护着前胸,叽叽喳喳地往院外去。 芜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又瞧不起人了,大妈怎么了,人家也年轻过。”涂莉不忿地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发什么神经。倒是你,小心点,别被采花贼盯上。”芜央揶揄道。 “就当你是夸我貌美了。”涂莉回笑着,凶巴巴地说道:“敢骚扰我的话,我就夹死他。”说完,去喊金石起床了。 吃过早饭,孙宏宁带着师父的告示到院门口去张贴。不一会儿,他就领着一个人上来了。 “师父,最近这运气也太好了,我刚下去张贴告示,这不演员就来了。”孙宏宁闪身,指着后面的人。 此人,身形修长挺拔,发丝微微凌乱,脸庞棱角分明,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藏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最让人在意的是他那绝美的眼睛,蔚蓝如湖水,深邃如寒潭。 好漂亮的眼睛啊,涂莉心中赞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那人见涂莉盯着他,礼貌地回以微笑,羞得涂莉红了脸庞。 金石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妒忌,这男人生的俊美,还自带一股妖冶的美感,是女人无法拒绝的存在。自己生生地被比下一大截。 芜央却没有这些想法。他见到此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后脖颈处冒凉风,汗毛倒竖,浑身地不自在,心里更是没来由地觉得危险。那人也觉察到了芜央审视的目光,回以开朗地一笑,似乎想要化解什么误会一般。 见无人说话,那人轻咳一声,用阴柔地声音问道:“请问,这里招戏子吗?” 范师父急忙拱手道:“正是范某人招戏子,敢问公子,以前在何处谋生?” “哦,范师父好,小人是莘国的戏子,游历江湖,路过于此,见爱徒张贴告示,故来碰碰运气。” “嗨,巧了,他们二人也是莘国的戏子。”孙宏宁已经知晓了芜央三人的身份,明显是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此人竟认真地问道:“小人姓朱名郎,是莘国云泽人,曾在星光剧社谋生,不知二位是莘国哪里人?能在异乡见到同行同乡也是三生有幸。” “啊,哈哈,我们也是路过此地。幸会幸会。”金石赶忙打个哈哈,想要糊弄过去。 “是啊,我们在剧社谋生时间不长。”涂莉赶紧帮腔。 “我听二位口音,不像…”朱郎疑惑道。 “你到底是干嘛的?”芜央粗暴地打断他,生硬地问道,眯着眼狠狠地盯着他脸上每一处细节。 “小人是戏子啊!”朱郎莞尔一笑,毫不在意芜央的恶意,反而放低姿态问道:“这位兄台是不是和小人相识?为何总是这般盯着小人,莫不是小人之前得罪过兄台。”说完,他拱手施礼,似有赔罪之意。 “那倒没有,我就是看你不像戏子。”芜央根本不信他这套,对于涂莉拉他的衣角,也是毫不理会。 “像不像,不是嘴上说得算,把剧本拿来,咱们台词上见真章。”朱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一会,芜央也服了,这位朱郎不但是台词功夫过硬,表演更是专业,喜得范师父也连连叫好,自叹不如。真是捡到宝贝了,这剧总算能顺利上演了。 不过,芜央三人的水平依旧很差,现在也只能将就了。而且,金石还是拖着伤腿来参加排练,范师父也实在不好意思,过分要求什么。只是带着众人,认认真真地筹备。 下午,范师父带着孙宏宁和涂莉去楼上选演出服,安排道具师,金石则倒在床上休息。 只有芜央坐在那里,盯着朱郎,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蓝眼睛?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芜央悄悄观察过他的喉咙、下颌,尾骨处,脚踝处,甚至趁他换衣服时,偷偷观察过他的上身,没有任何妖化的特征。可是,芜央就是觉得此人少了些人味,一身的妖气。妖倒也没什么,这剧社里,端茶倒水的都是妖奴,早就司空见惯,即便朱郎是妖,也不能说明什么。云林铁卫已经被他和金石处理干净了,上午回来的信鸽也只是称赞夸奖,没说后续还有其他威胁。这样看来,是他自己多想了,少年流浪的痕迹太过深刻,总觉得有人会在后面踹自己一脚。 此刻,朱郎正在聚精会神地查看台词,见芜央依旧盯着自己。他无奈地笑笑,开起了玩笑:“这位兄台一直盯着我,难道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第30章 芜央的手段 哼!芜央见他妖冶的样子,顿觉十分恶心,把头扭开,不再盯着不放。 朱郎点点头,淡淡地说道:“给彼此留下空间,才是最舒服的嘛。”说完,满不在乎地继续看起台词。一会,他自言自语道:“台词里说得清清楚楚,大齐王可真不是个东西。你们这样演,不怕惹上麻烦吗?” “麻烦被我们解决掉了。”芜央不屑地说道。 朱郎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摇了摇,说:“麻烦就像你想要摆脱的女人,你以为自由时,总会等在下一个转角,给你惊喜。” 说些什么狗屁玩意,芜央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芜央心中烦躁,听见朱郎在无聊地敲击桌面。他斜看一眼,却发现那指头越敲越快,似乎停不下来。他心中一惊,抬头看见朱郎诡异地对着自己微笑,不等他反应,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芜央在睡梦中纳闷,自己指头敲击的声音为何如此之大。再仔细一听,不对,是敲鼓的声音。 “嘿,赶紧起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是涂莉在叫他。 芜央一下子被金石拉了起来,糊里糊涂地换上衣服,又糊里糊涂的上了舞台。 芜央看见台下坐满了人,但都是看不清样子。他揉了揉眼睛,依旧看不清楚,却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些人在看着自己,还有说有笑。是的,只是一种感觉,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芜央想起了自己的怪梦,也是同样的感觉。 我怎么会突然进入了梦里?芜央想起朱郎最后那张诡异的笑脸,心中一惊,知道一定是他搞得鬼。 芜央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摆脱梦境,却发现是徒劳。突然,场下的人停止了说笑,他们纷纷摘下帽子,露出齐刷刷的光头和狰狞的笑容。 是云林铁卫,芜央下意识地去抓背后的剑,却摸了个空。而台下的人,确如猿猴一般,飞跃上台,纷纷压在芜央身上,憋得他喘不上气。芜央想要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时,一个人影在他头上缓缓出现,不用看,芜央也知道是朱郎,只见一把匕首的影子慢慢拉长,变成一柄长剑,看来朱郎是精通梦中杀人的妖兽。 没等他细想,长剑已经刺了下来,芜央啊的一声惨叫,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朱郎正坐在那里看台词呢!见他醒来,幽幽地问道:“做噩梦了?” 芜央点点头,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是噩梦。” “是吗?”朱郎一脸的诡异笑容。 “你想干嘛?”芜央警惕地问,同时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见一条长长的尾巴从朱郎的身下过来,分着岔,将他的手脚牢牢缠住。“你是妖怪?”芜央明知故问。 “现在知道太晚了,大齐王让我来取你性命。”朱郎狰狞地笑着,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诡异地变长,直奔芜央的眼睛而来。芜央想要躲闪闭眼,却全身僵住,眼见着刀尖慢慢扎了进来,疼得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呼地一下,芜央在尖叫中再次醒来,原来是梦中梦。芜央赶忙掐了自己一下,真实的痛感,让他确信自己这次是真的醒了。 “做噩梦了?”朱郎幽幽地问道,和梦中一样的语气。 芜央哼了一声,心里多少有些害怕,没有接话,起身出去洗脸了。 朱郎眯着眼睛,盯着芜央的背影,露出嘲弄的笑容。 夜晚,大厅里的鼓声阵阵,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金石从幕帘小心地探出头去,看见外面坐满了熊岳城的达官贵人。和昨夜的兴高采烈不同,今夜在场每个人都板着脸,一声不吭。听说,今晚就看一出戏,就是他们这场关于大齐王的戏。 不应该高兴才对嘛?一个个像办丧事似的。金石在心中骂道,一点觉悟都没有,估计平时没少拿大齐王的好处。他也明白了,朝廷也就是昭帝,为什么非要让这场剧演出成功。把大齐王的德行公开表演出来,无异于一场公开的处刑,也让这些官员好好掂量掂量,该不该和大齐王划清界线。 正所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百姓的口口相传才是兄弟二人争夺的焦点。 金石回头,看见穿着戏服的芜央坐在那里搓手,明显是第一次登台紧张了。 “你怎么还背着重剑?”金石没见过拿着兵器上台的。 “害怕。”芜央简短地说道,他本来也一向如此。 “害怕也不能背着它啊?”金石以为芜央是说上台表演害怕,他刚想再劝几句,范师父已经开始招呼着上台了。 “不用紧张,之前怎么练,这次就怎么演。只要把台词说对了,就是成功。”范师父拍着手,给大伙鼓劲。 金石、涂莉二人稀里糊涂地就上了台去。 第一场戏,他们演一对云京的夫妻,男的做小买卖,女的在家纺织,生活艰苦,却也相敬如宾。 这一日,大齐王心血来潮,要扩建王府的马厩。小夫妻的房子,恰巧挡住了马厩的扩建。大齐王派手下(孙宏宁饰演)来劝小夫妻搬走,却只给了十两银子安置费。双方争吵起来,大齐王的手下被夫妻二人合力赶跑。 到这里,第一场戏结束,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金石和涂莉兴奋地回到幕后,感觉自己发挥的还算不错,至少台词一句没错。 第二场戏,大齐王(由朱郎饰演)亲自带着护卫(由芜央扮演)出场来找小夫妻的麻烦。大齐王不但看好了涂莉扮演的小媳妇,当场就要侮辱,还一剑杀了前来劝阻的老翁(由范老师饰演),也就是小媳妇的父亲。 鼓声响起,第二场戏正式开始,芜央扮成护卫随朱郎扮演的大齐王一起走到前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站在灯光下,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台下的关注。按理说,他是从不在乎这些达官显贵的,此刻,却不知为何怕他们起哄赶自己下台。 芜央想起范师父传授的技巧,实在紧张就不要和观众对视,把目光放在不相关的地方。芜央听着朱郎和范师父对着台词,他把目光投向了大厅的周边。那里排列站着一群妖奴,低头垂手,似乎面无表情。芜央又向三处大门看去,每个大门都站着两位差役,来监督这些达官贵族,维持现场的秩序。 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妖奴?平时好像不让他们加进来吧?芜央心中正在纳闷,那群妖奴却突然行动起来。他们分成三伙,直奔值守的差役。不等芜央呼喊,妖奴们已经抽出兵器,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值守的六名差役,插好门闩,堵住大门。 就在所有人被声响惊动,回头张望时,朱郎大喊了一声:“喂,看这里,这才是精彩的主场。”说完,他将手里的那把长剑生生插进范师父的胸膛。 “啊!”范师父没料到自己突然命丧,还没来得及呼喊,便倒在了地上。台下,甚至还有人以为这是逼真的戏剧效果,兀自鼓起掌来。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芜央的重剑已如泰山压顶一般砸向朱郎。 哐的一声,朱郎甚至都没回头,便反背着剑接住了芜央的全力一击。 芜央上步,接大力横扫,朱郎侧身竖剑轻松化解。不等芜央反应,朱郎的脚已经快如闪电般踢来,一脚将他踹到了台下。 孙宏宁惊呆片刻,一下扑到了范师父身上,大喊哭泣着。 涂莉见芜央被踢到了台下,操起身边的道具,砸向朱郎,同时,身形一跃,飞踹而来。 朱郎闪身躲过道具,一个高鞭腿和涂莉的怪力大腿直接对上。砰的一声,涂莉径直飞到后面的幕布上,接着,又重重落到舞台上。后台的金石见状,大叫一声涂莉,冲了出来。他手中无弓,没敢扑向朱郎,直奔涂莉去救护。而朱郎也没阻止,似乎也懒得理他。 此刻,台下的达官贵族们惊恐万分,纷纷起身想要逃出大厅。几个腿快的,已经跑到了门口,却被守在那里的妖奴,面无表情的一刀一个,捅翻在地,唬得其他人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嗯哼!”朱郎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想看我演出,打断我演出的,都该死。”见无人说话,他命令道:“我数三声。三声过后,还没坐好的人,立刻杀掉。” 那些个王公贵族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争抢着座位。朱郎发出尖锐而刺耳的怪笑,指着台下的众人骂道:“吓唬你们的,一群蠢猪。”说完,他又捂着脸,身子抽动着狂笑起来。 孙宏宁悲戚地放下师父的尸体,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招来的陌生人,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 朱郎止住笑,只伸出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拎了起来。 “没教养的家伙,你师父就是这么教的?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能打断演戏,不知道吗?”最后的问句,朱郎是吼出来的。 芜央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感觉好似哪里断了一般。这个叫朱郎的,只用一脚就将他打成这个样子,实力远在他之上。芜央默默掏出涂莉之前给的巴蛇丸,一口吞下。他心里明白,即使吃了这药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朱郎明明可以一下子掐死孙宏宁,他却将人那般举在空中,满脸欣赏地看着,直到孙宏宁停止了拳打脚踢,身体软了下来。他才随手一丢,仿佛扔垃圾一般。惊得台下观众一阵惊呼,却又不敢十分大声。 “非要给自己加戏,抢我的风头。”朱郎邪魅地一笑,向前一步,宛如戏剧开幕一般,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齐王的十长右----之拾,朱獳,但是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红郎。今晚,在这里,我要办三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是我的个人恩怨。把她们给我带上来。”红郎打了个响指,指着后台招呼。 不一会,一群女子在妖奴的押送下,哭哭啼啼地来到台前,七扭八歪站成一排。 “她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坊歌舞团。”红郎提着剑走到一名低着头的女子身旁,从后面一把拽起她的头发,迫使她的面容展示给观众。“我也是久仰大名,昨夜才冒着风险潜入她们的宿舍。本想着一亲芳泽,享受下云雨之乐。没想到的是,她们个个都是化妆成的美女,脱了衣服更是没法看,前胸后腚都是靠东西填充的。我这辈子玩过无数女人,第一次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人,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骗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完,红郎从后面将其一剑捅穿。 旁边众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更有甚者,直接晕倒在地。 “该死!”药劲生效,芜央怒吼着重回台上。他擎着重剑,将奔袭而来的几名妖奴直接拍飞。 “白泽府的力士?还挺抗揍。一个个的真是热情,都要主动加戏,那就成全你。”红郎提剑迎上。 十长右,那是大齐王麾下最恐怖的战力,每个都是白泽府队长级别的实力。芜央心知自己绝对没有胜算,可是人生有时往往没有选择的余地,自己是绝不可能撇下金石和涂莉逃走的。明知是死,也该拼死奋力一战。况且,一想到因为能和队长级别的妖兽交手,而被迫游走于生死边缘,他可是有种向死的兴奋呢。 芜央无所顾忌,不再试探,进攻的招式大开大合,虽被红郎接连刺中肩膀、后背,依旧靠疯狂的进攻而死死咬住。看似冲动的行为,其实是芜央深思的抉择。和这种顶级战力较量,自己的一切技巧都是摆设,不如一鼓作气,乱拳打死老师父。 狭路相逢勇者胜。 芜央怒吼着,以一种骇人的气势,快速劈砍,妄图以力取胜。 奈何实力相差悬殊,几个回合后,红郎渐渐稳住阵脚,一招回头望月,不但隔开了芜央的重剑,还一剑扎进了芜央的左肩膀。 妈的,又是左边,没完了。 但芜央等的就是这下。只见他不但不退,反而咬碎银牙,身子朝剑身刺来的方向猛地挺去,剑刃割破皮肉发出瘆人的声响。芜央一把抓住红郎握剑的手,同时,右手一按凹陷机关,从被格挡开的重剑中抽出雷闪,对着眼前的红郎,猛刺过去。 眼见着剑尖扎到肉身,芜央嘴角一扬,心中狂喜,得手了。 第31章 真正的表演 当芜央试图扎穿红郎的身体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雷闪的剑尖似乎只扎破了红郎的皮肉,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距离。反而离他越来越远,无法触及。 芜央一时间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等看清红郎的手臂竟然不合常理地伸长后,他才急忙挥剑去砍红郎的长手臂。 然而,红郎的腿竟也诡异的变长,如一条鞭子般抽来,将芜央连人带剑一起再次打到台下。力道之大,让芜央宛如离弦的箭矢一般,砸向观众席。也不知是哪两个倒霉蛋,被芜央压在身下,当场没了动静。 虽然吃了巴蛇丸,芜央还是被打得不能动弹。也幸亏有两个人垫背,要不然,恐怕此时已经是筋骨俱碎,当场毙命。身旁的观众吓得退去,围绕着芜央闪成一个圈子。他们今晚受到的惊吓,恐怕比一辈子加起来还多。此刻,已经是眼泪流干,只剩下唯唯诺诺的惊恐哀鸣。 红郎收回伸长的手臂,狞笑道:“这场戏,不如就叫大齐王铲除叛徒护卫。哈,我真是太有才了。那么,我们就继续刚才没办完的事情吧。”他一回头,却发现那群天舞团的女伶们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是趁乱跑到了后台。 “嗨,算了,一会再杀。反正不是原则的事情,我也不像哥哥那般,对顺序有着病态的偏执。”他挥挥手,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良宵苦短,不如我们直接开始第二件事,是我的个人爱好,演戏。”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有人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疯子到底想干嘛。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是我和他不同,”红郎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死透的范师父,“我不喜欢舞台上的表演。在我看来,那只是为了生计,而刻意的矫揉造作。无论戏子多努力的表演,也只是拙劣地模仿。我喜欢生活中的真实演出,爱恨情仇中的真情流露。不过,我最喜欢的是,真刀真枪的以命相搏。人生中,只有生死般的大事,才最能激发出一个人的本性,他脸上的喜怒哀乐,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反应。不论杀与被杀,只要是真情演绎,自有它的迷人之处。” 红郎见观众毫无反应,吃惊地摊开手掌问道:“这可是我琢磨许久的台词,难道不够精彩?还是你们没有听懂?为什么不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听起来十分无奈。 “让他们明白明白,该如何鼓掌。”红郎对着台下的妖奴打了声呼哨,一个妖奴便随便拎起一名观众,当场宰杀。 红郎忽视台下的惊呼,双手摊开,勾动着,让众人鼓掌,台下立刻掌声雷动。他继续挥动着双手,示意掌声不要停。就这样,大厅里充斥着诡异的热烈,台下众人一脸惊恐地卖力鼓掌,嘴里发出好似哭丧的嚎叫。台上的红郎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份献给他的热情。 突然,红郎双手向下一压,掌声瞬间停止。他坏笑着问道:“不知在座各位是否记得,刚才的剧本进行到哪里了?”他单手握剑拄着地,另一只手放在下颌处做思考状。突然,他双眼睁大,仿佛想起来地说道:“进行到大齐王强抢民女,意图行不轨之事。民女呢?起来了,继续演戏。”他回头看见倒在幕布下的涂莉,伸长着手便去抓取。 “别碰她。”金石在一旁操起道具,打开红郎的手臂。 砰的一声,只一下,金石被扇飞到后台,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引得一阵倒塌的乱响。 “一个个的都想给自己加点戏,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完,红郎一把将瘫软的涂莉拉了过来。他把涂莉推到面前,对着观众喊道:“看看,看看,什么叫美女,这才配得和我演戏。今晚,算你们走运,马上就要大饱眼福了。”说完,他一把扯掉涂莉的戏服,露出里面的抹胸。她痛苦的哼叫一声,雪白的脖颈和臂膀,在灯光下,发着诱人的光泽。 红郎双眼射出贪婪,情不自禁地伸过头,在涂莉的胸前嗅着体香。片刻,他转头向观众猥亵地一笑,伸手拉住了涂莉的抹胸,欲一把扯开。 芜央暴怒,挣扎着起身,想要和他拼命。却没想到,一支燃烧的飞羽箭急射而去,正中红郎欲行不轨的手臂。 “是谁?”红郎丢了涂莉,一把拔出还未熄灭的火箭。 说话间,两个人从二楼的道具台上,拉着绳索缓缓下降,落到观众席里。 他们二人,一人身穿黑铁铠甲,手拿一把战斧,头戴虎头盔,看不清面容。一人身穿皮甲,手持金色长弓,中年模样,面色冷峻。 芜央看清,是开队的副队长‘铸兵’和景队的副队长‘焱忠’,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有救了。这两人常年配合,加起来可是准队长级别的战力。 “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我是被白泽府盯上了。”红郎看见二人胸前绣着的三色白泽神兽,知道自己碰上白泽府的副队长。 “放下剑,饶你一命。”景队的副队长‘焱忠’冷冷地说道。 “笑话,听听你放的屁,怕是自己都不信吧。我本想着按顺序来,玩完这个小娘子再开始下一项。谁想到,你们二位也要抢戏。既然如此,我们索性直接开始第三件事,是大齐王的公事。我要一剑一剑地宰了你们,再把那几个狗杂碎削成碎片,让观众和天下人看看,忤逆大齐王是什么样的下场。” “你先想想自己的下场吧。”‘焱忠’依旧冷冷地说道,他抬手搭弓,持箭欲射。而开队的副队长‘铸兵’,已经一跃跳上舞台,沉重的铠甲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二人一近一远向红郎夹击攻来。 焱忠率先拉满弓箭,弓弦撑开到一种夸张的程度。嗖的一声,箭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红郎面前,并自燃起了火焰。 红郎打出剑花,轻松拨开箭矢,动作快得,芜央几乎看不清楚。没等众人反应,铸兵已经一斧子劈了下来。 这一击势大力沉,又在红郎抵挡箭矢的间隙杀出,似乎避无可避。不料,红郎只轻轻一跳,向后飞去,同时手臂伸长,背身一剑向铸兵刺来。 随着一声巨响,铸兵的云纹战斧将结实的舞台砸出一个大坑,而他的黑铁铠甲也结实的挡住了红郎的剑。 这就是开队的本事,芜央心中感叹。作为白泽府里的手艺人,开队向来是靠装备取胜。尤其是他们锻造的铠甲,可以说是防护得毫无漏洞,金刚不破。 红郎立足未稳,三支火箭一齐袭来,这次他不敢抵挡,只能俯身躲避。战斧也紧跟着横扫而至,似乎提前知晓有箭袭来,二人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红郎眼见这下躲闪不开,怪叫一声:“朱獳。” 砰的一声,似有还无的白烟后,一只狐狸头,身如狼,背部长鱼鳍的健硕野兽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铸兵的云纹战斧已经被他用爪子牢牢抓住。 这就是长右之拾----朱獳。他在妖兽形态下发出人声:“走你。”淡淡一句,看似毫无用力地一挥爪,将铸兵连人带斧一起甩了出去。铸兵直接砸穿了幕布,飞进后台。 一支火箭袭来,朱獳随手打飞,接着便如闪电般急冲向焱忠。坐在前排的倒霉观众,又被踩死几人。 焱忠不慌不忙地对着大厅顶棚连射两箭。第一支铁钩箭,尾部带绳索,穿过吊环,钩在吊灯上。第二支破甲箭直接射断了吊灯链条。下坠的吊灯正好砸向朱獳,又将焱忠拽到空中。只见他,单脚钩住吊环,倒挂着向舞台再射一支绳索箭,箭头如钢钉般固定在地上。他利索的将绳尾挂住,以手中长弓作为滑杆,顺着绳索荡到舞台上。 朱獳见自己被耍,嘶吼着往回奔去。刚到舞台下方,只听得轰隆一声,先前被打飞的铸铁,从幕布的破洞中跳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还多了两件东西。铸铁的左手擎着一面巨大铁盾,只是这铁盾后面接着一个又长又粗的铁杆,十分怪异。他右手扛着一个大筐,筐里装着很多铁制的回钩箭矢,箭尾拴着细链。 铸铁把大筐放在焱忠身旁,又擎着巨盾挡在焱忠身前。 朱獳愣了一下,谨慎地左右徘徊,没发觉什么异样,才咆哮着,口吐人言:“耍的什么把戏。” 他四爪蹬地,飞身扑去。他见铸铁擎着巨盾挡来,便用力挥舞爪子,想连人带盾一起拍飞。可是,这次却如拍到石壁上一般,铸铁定在原地没动,他却被顶得踉跄一下。 芜央从侧面看见,铸铁脚上的铁甲鞋,不知什么时候,前端多了许多钩爪,正牢牢地钩在地上。 眼见一击不成,朱獳咆哮着伸长手臂,再次攻来,结果还是一样,巨盾纹丝不动。他左右跳跃,想换个角度攻击,铸铁却灵活的移动巨盾,不给他丝毫机会。 不论朱獳用头撞,用后爪蹬,都奈何不了巨盾的防护。他有些气急败坏,但转瞬间,又冷静下来。他缓慢地后退,看起来似乎心生退意。 突然,他猛地加速,急速向二位队长冲去。铸铁也降低身形,扶住巨盾的铁杆,准备迎接这全力的冲击。 唰,身形闪动,朱獳向上跃起,快如原地消失一般。等来到二位队长上空时,他的后腿瞬间伸长,蹬踏着舞台的顶棚,给身体增加向下的冲力。顷刻间,朱獳便如直插入水的鱼鹰,俯冲而下。 铸铁见状,大喝一声,将巨盾擎在头顶,同时拧动铁杆上的机关,盾牌面立刻竖起无数的铁刺,宛如一只巨大的刺猬。 漂亮,扎死这头畜生,芜央暗自大喊,这开队的手艺简直是鬼神莫测。 朱獳大惊,想在空中撤退,已是为时已晚。好在自己的两双铁爪,也是刀枪不入。急忙收拢身子,用爪子去踩,在用力一蹬,向一旁跳跃。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巨盾挪动,后面现出拉满弓弦的焱忠。他对着还未落地的朱獳,射出两支铁钩箭。铁箭带着细链,如两条银蛇出洞,向着朱獳撕咬而去。 朱獳倒也不慌,以一种极难的动作,在落地前,将两支铁箭打飞。 他冷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见焱忠的双手操纵着两支铁箭的锁链,猛地向后拉拽,那铁箭便被锁链拉了回来,箭头的机关弹开,变成如鱼钩般的倒刺。 朱獳暗道一声糟了,来不及回头,已经被两支箭头的回钩刺中身体。他怪叫一声,伸手去拉,想把焱忠整个拉扯过来。没想到,铸铁已经从盾牌上拔下两个尖刺当钉子,操起背后的战斧,将锁链牢牢钉在地上。 朱獳见自己被困,发狠去拔钩在肉里的箭头。 焱忠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弯弓搭箭,再射两支钩箭。 朱獳伸出爪子,将两支箭矢格挡开。焱忠故技重施,操纵着链条,用箭头去钩刺朱獳的身体。 朱獳想闪身躲过,却被铸铁操纵的两条锁链紧紧拉住。 焱忠再次得手,迅速拉拽着链条向对角方向移动。他边跑边对着芜央喊道:“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起来结果了他。” 芜央明白两名副队长的意图,他们是要用锁链形成对角,将朱獳变成困兽。他深吸一口气,拄着雷闪挣扎着起身,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要砍下朱獳的首级,赶紧利索地解决战斗。 芜央踉跄着向前走去,眼睛死死盯着呲牙咧嘴的妖兽。 突然,朱獳停止了挣扎,身子一松,趴在舞台上。同时,他伸出一根爪尖,在地上轻轻地敲击,向着芜央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在芜央看来,如此熟悉,却又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芜央隐隐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加快脚步。他看见朱獳的爪尖越敲越快,似乎停不下来。这才想起之前的双重梦境,这妖兽会催眠。 他大叫一声不好,迈开双腿冲过去,结果只跑了两步便忽地昏倒在地。 。 第31章 最后的决战 芜央被烟雾呛醒,他记得这个味道,是涂莉在苍龙村使用过的烟雾弹。 这烟雾弹的范围有限,只从台上扩散到台下一点点,芜央正好被烟雾熏到,他身后的观众们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一动不动。 台上笼罩着烟雾,芜央无法看清,他急切地想知道两位队长现状如何,这决定了现场每个人的生死。 台上咳嗽声响起,芜央分辨出金石、涂莉甚至还有孙宏宁的声音,就是没有两位队长和妖兽朱獳的声音。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一阵狞笑声由弱到强地响起,芜央心中一凉,知道是朱獳的声音。 他看见朱獳伸长的爪子直直地插进景队副队长焱忠的胸腔,而焱忠还死死攥着铁链没有放松。而铸铁副队长,被一条铁链缠在脖子处,正高高地挂在舞台的吊环上,像吊死鬼一样的飘荡。 芜央紧紧攥着手中的雷闪,只觉胸中涌起万丈怒火,从来都是他们白泽府碾压对手,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虐杀。台上死的是他的兄弟,他的手足,他的心在滴血,脚在颤抖,脑子里恶狠的诅咒最终变成一句冰冷的威胁。 “我要杀了你。”芜央举起雷闪,指着朱獳。 “呵呵,就凭你?别着急,最后轮到你。”朱獳不屑于芜央的威胁,仿佛忽略了一只蚂蚁。他收回伸长的爪子,看向倒在地上的孙宏宁,好奇地问道:“你竟然没死,真是麻烦,还得再处理一次。”说着,他再次伸长爪子,径直刺向孙宏宁。 只穿着抹胸的涂莉,从一旁飞扑向傻愣在原地的孙宏宁,和他一起摔到台下,总算救了他一命。 “接着。”涂莉扔给芜央一个袋子,里面全是药丸。 芜央也不细看,一张嘴全部塞了进去,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想要杀死对手的冲动,哪怕自己肝肠具裂,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朱獳见他这般,略微吃惊,便转而嘲笑道:“直接吃死了,倒省了我的麻烦。”他又转头对涂莉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和白泽府交手,对于自己催眠术是否管用,并不是十分自信。好在这个白泽府的力士事先帮我检验过,白泽府的怪物也是人,是人就会中我的催眠术。可是,你是怎么回事?好像并没受影响。要不是你的烟雾弹,我早杀完收工了。不过也好,我向来不喜欢独角戏,就让你们这些配角陪我演完最后一幕戏。” 他的话音刚落,芜央已经举剑杀到。朱獳抓住焱忠手里的两条锁链,连人一起抡向芜央。 芜央赶忙收了剑,接住这位副队长前辈。那朱獳却趁机伸出爪子,再次刺向焱忠,想将他的尸体和芜央一起捅穿。芜央对他的卑鄙行径,似乎早有所料,以前辈的尸体为挡箭牌,身子一侧,剑锋闪烁,誓要斩断这只禽兽的爪子。 朱獳反应极快,立刻转化动作,挥爪向上,硬生生接住芜央的雷闪。他本想着像之前一般,一爪将其剑打飞,迅速解决战斗,却发现这名力士,忽然气力大涨,竟然迎上他的爪子碰了个平手。看来是那袋子药起了作用,这家伙真够生猛,左肩膀被我刺穿,还能如此勇猛的挥剑。 芜央转身使出回马式,想刺朱獳的爪臂,那伸长的爪子却一下缩了回去。他刺了个空,而那伸缩自如的爪子,却又再次拍来,将他一爪打飞,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芜央啐了一口,骂道:“操。”便再次冲了过去,他先是低身躲过横扫,再翻滚躲过竖拍,他左手抓住朱獳的爪子,右手猛地劈砍下去,却被朱獳的另一只伸长的爪子击中腹部,再次滚翻在地。 芜央觉得腹中内脏好似爆碎了一般,倒也冷静一些。就像师父所说,这些对付人的招式,有时候对付妖兽根本没用,不像开队的铠甲和兵器更有针对性,效果更直接。 想到这,芜央向前翻滚,抄起那面巨盾,径直猛冲了过去。因为他发现,之前钉在地上的锁链,朱獳并未挣脱掉。自己可以靠着盾牌的格挡,靠近朱獳,躲开他伸长的爪子攻击。 可是,芜央刚走了两步,便被朱獳的长爪子一把掀翻,毕竟他没有穿带钩的铁甲鞋,实在站立不稳。 芜央再次竖起盾牌,倔强地冲向朱獳,虽然他知道即使近身后,自己也不见得能奈何他。可是杀红眼的他,就是要和这头畜生来个你死我活的了断。 然而,现实残酷,芜央再次被掀翻在地,他啐了一口,仍旧不服输地举起盾牌。这次,他的身后多了一双帮忙的手,是涂莉,她紧握着盾牌的把手,向回头看来的芜央点头,神情充满了坚毅。 芜央又听见身旁一声哗啦响动,侧头看去,是金石瘸着腿,拿起了副队长焱忠的弓,将拴着锁链的铁箭搭上弓弦。他咬着牙,胸膛起伏,对芜央颔首,表情决然。 芜央大喊一声:“杀。”便和涂莉一起奋勇向前。 砰的一声,巨盾碰上朱獳的爪子,发出震彻大厅的巨响。芜央和涂莉微微一晃,拼尽全力稳住阵脚,便嘶喊着再次冲锋。金石也拉满弓箭,向朱獳连续发射,虽然他不会操控锁链,但也给朱獳造成干扰,不得不分出一只爪子来格挡箭矢。 妖兽在咆哮,芜央和涂莉在嘶吼,金石的弓弦响个不停。台上的戏剧随之来到高潮。 只见芜央冲到近前,从盾牌后闪出,不施展什么招式,怒吼着对朱獳全力一击。这一击似乎能劈开山石。朱獳伸爪去迎,和芜央结实地碰平手。 与此同时,涂莉撕破喉咙般地怒吼,大腿上的肌肉纷纷暴起,她拼了全力用盾牌抵住朱獳的另一只爪子。而金石也射完最后一支箭矢,丢了金弓,牢牢攥住几根锁链,试图帮忙困住这头野兽。 芜央哇哇怪叫着,不顾一切地疯狂挥砍,竟奇迹般地砍掉了朱獳的这只爪子。听见一声疼痛的哀嚎后,芜央眼见得手,横着剑向朱獳的前胸刺去,想要一击致命。 那朱獳困兽犹斗,张着大嘴,用上最后手段,要把芜央的头一口咬掉。 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一副黑铁铠甲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芜央和朱獳的巨嘴之间。 是开队副队长铸铁,只见他举起左臂,挡在朱獳的撕咬,右臂狠狠抓住朱獳的尖牙。 他第一次说话,粗狂的声音里,带着稳重而清晰:“动手。” 芜央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朱獳的胸膛。 而朱獳,垂死挣扎,一口将铸铁的左臂生生咬掉,便一动不动,死个透彻。 芜央大喊着,对着朱獳的尸体疯狂劈砍,溅得满身是血后,才无力的丢掉雷闪,呆坐在地上。 赢了!却死了个兄弟。 芜央的眼泪夺眶而出。 ? 涂莉强打起精神,在金石帮助下,紧急为副队长铸铁止血缝针。上面血肉溃烂,左臂是不可能接回去了,现在保命要紧。铸铁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芜央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一股脑吃下的药物,副作用开始出现。他的头要爆炸一般,仿佛开了无数道缝隙。他的心脏狂跳,似要马上抽搐一般。他肩膀上的贯穿伤,此时就像被人用滚烫的开水浇灌,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袭来。更别提他被摔出去两次,身上的骨头,好像已经全都断了。他没有呼喊,因为看见涂莉正在救治副队长铸铁,他不希望再有兄弟死掉,便独自忍受没有出声。等涂莉想起他时,他已经昏死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芜央不知道,等他醒来后,是金石讲给他的。 府衙的差役和守备部队全部出动,将太阳剧社围了个水泄不通,城门封闭不让任何人进出。 他们三人、铸铁、孙宏宁和其他伤员被紧急送进府衙疗伤,府尹叫来了全城的医生,帮忙救治。又把全城的药铺老板全部叫来,在门外候着,需要什么药,立刻去取。 太阳剧社里的妖奴虽然是被十长右----朱獳催眠后,才行凶杀人的,但是大华国的律法如此,一个没留,全部杀掉了。 朱獳死后,化成人形,被枭首示众,但并未告知百姓罪犯是何许人也。不过,剧场那么多观众,官府即便不说,传闻早已流传开了。 芜央和铸铁伤得严重,涂莉一直在旁边照顾,一夜未曾合眼。直到第二天上午,二人脉象稳定,她才去隔壁喊女医官为自己医治,想来也是伤得不轻,要不然她自己就能处理。 虽然不用金石帮忙,他也和涂莉一直守着芜央。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芜央床下要了个垫子,躺下休息。 等芜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可他的两只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接着,他便瞧见金石眯着眼的笑脸,坏笑地瞅着他。 “干嘛?”芜央冷着脸问。 “给爷笑一个。”金石逗他。 “幼稚。”芜央恨自己腿也不得动弹,要不然非踹他一脚。 “你看这是啥?”金石拿着手中的苹果,一口咬了上去,大口咀嚼。 是香妃苹果,芜央的鼻子灵的很,绝对不会错。“信不信我啐你一脸。”芜央瞪着眼威胁道。 “嘿嘿嘿。”金石一阵傻笑。 “好了,别闹了,你俩伤口都没愈合呢。在折腾撕裂怎么办。来先喝粥,完事再吃苹果。”涂莉轻轻拍着金石,让他走开。 “旁边的盆里,我给你削好了十个苹果,慢点吃别噎着。”金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吃苹果还削皮,矫情。”芜央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金石废话了。 “有能耐你就别吃。”金石现在才不怕他。 “看你这精神头,也应该没事了。”涂莉用勺子喂他喝粥。 芜央喝了一口,是瘦肉粥,里面还放了些蔬菜和干果,十分香甜。“他怎么样了?怎么还戴着头盔?”芜央看着对面床上的铸铁问道。 “命保住了,一条胳膊没了。”涂莉摇摇头,叹气道:“他一直不说话,头盔上面的机关,别人也打不开,就一直那样躺着。” 芜央并不了解这名开队的副队长,但是他知道,铸铁一定是因为兄弟没了,才这样心灰意冷。见涂莉一勺一勺地喂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耐烦地说:“这样吃,太麻烦,直接拿碗往嘴里倒。” 涂莉皱了皱眉,哼笑着:“倒就倒,撑死你别怪我。” 这两个人,一个让我噎死,一个让我噎死,真是怕我死不成?嗨,谁叫自己嘴臭,不会说句好听的。芜央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一碗粥,惊得涂莉说不出话来。 “要我喂你吃苹果?” “不用那么麻烦,掰成两半,一半一半放到我嘴里就行。” 涂莉半信半疑地掰开苹果,递到芜央嘴边,接着便不可思议地看见芜央嘴巴张成老大,一口吞下一半苹果,咀嚼起来。 涂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芜央面露疑惑之色,她忍不住说道:“我怎么想起来农村喂猪的场景来。把烂掉的水果一切两半,就直接扔进猪圈。” 芜央黑着脸,尴尬地笑笑:“你能不能去把金石叫回来,啊,不对,是穿云。”他想起来,屋里还躺着个铸铁呢。 “干嘛,嫌我烦,开个玩笑都不行?小气鬼。”涂莉努着嘴,娇俏地抱怨。 “嗨,不是啦,我…我想上厕所。”芜央红着脸说道,虽然他的黑脸也看不出是害羞了,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涂莉一听,脸羞得绯红,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金石一瘸一拐,自己走路都费劲。我去给你喊两个小吏来帮忙。” 即便是男人来帮忙,让一个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身体,芜央还是浑身不舒服。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愧,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第二天,他便能起身下地,虽然走起来和老头一样费事,但至少能去厕所里解决问题了。 金石这家伙,竟然趁机撩闲,芜央追不上他,只能随便抓起东西砸他,结果疼得差点喊出声。涂莉嘲笑他俩是五十步笑百步。 第32章 白云和星星 第三天早上,芜央醒来后,发现对面床上的副队长铸铁不见了。 四周静悄悄地,引得芜央十分担忧,他也顾不上打坐冥想,挣扎着起身要查个究竟。 左臂几乎无法活动,只能微微抬起前臂,动动手腕。芜央靠着右臂的支撑,从床上起身,顺着楼梯艰难地下楼,每跨出一步的轻微震颤,都撕裂着他体内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将重伤员安排在二楼。 真是奇怪,往常这时候,已经有人上楼下楼的忙碌起来,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 等他到了院里,才明白,原来是都在这里送副队长铸铁上路呢。 金石和涂莉站在人群前面,正扶着铸铁上马车,他这个样子已经不能骑马了。虽然他还戴着虎头盔,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芜央估计他现在虚弱地很。 芜央咬着牙,拨开人群,快走几步来到马车前。“您去哪?”他张嘴问道。 铸铁接过金石递来的骨灰坛,用粗犷的声音答道:“送他回家。” “我陪您一起回去。”他们和两名副队长联手杀了大齐王的十长右,大齐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芜央怕副队长铸铁遭人暗算。 “不用。”铸铁直接拒绝,伸手又接过涂莉双手奉上焱忠的金弓,紧紧地抱在怀中。 芜央身后的一名官员,急忙上前,解释道:“芜力士,白泽府已经派了两队人护送,此时正等在城门口。另外,熊岳城守备府也排了盾兵和弩兵两队人马,一起随行。您大可放心。” 原来如此,芜央不再说话,和金石、涂莉一起目送马车驶离府衙大院。 眼见身后的人逐渐散去,芜央开口道:“本想着从他嘴里问点线索,看来没机会了。” “这么说,你并不是想陪他同行,而是想套话?你想问什么线索呢?”涂莉问道。 “当然是真的想陪他同行,你也太小看白泽府人之间的情谊了。我想问问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芜央回答。 金石不由得想起芜央和猴杆那段气急败坏的互相侮辱,有点怀疑芜央说的情谊。他反问道:“难道不是接到白泽府的情报,赶来帮我们的吗?” “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有两个疑点让我很在意。”芜央啐了一口,四周张望想找个坐的地方,站久了后背疼得他直不起腰。 “去那里坐吧。”涂莉指着几个空箱子,她扶着芜央向那边走去。 “我也腿疼,这会难受得走不动路。”金石耍赖般地站在原地。 涂莉笑着白了他一眼,却也分出一只手去扶金石。扶着二人坐下后,涂莉问道:“哪两个疑点?” 芜央颔首,缓缓说道:“这第一件事,是我们收拾完云林铁卫后,我向白泽府送了信鸽汇报情况,白泽府给我的回信里,并未提到十长右----朱獳可能出现的信息。第二件事,是两位副队长和朱獳打斗时,铸铁副队长是从后台拿出的那筐铁箭和那副巨盾,这么大的东西,不可能随身携带,只能是他们事先藏在后台的。” “你是说他们提前知道了今晚的战斗。白泽府却没有通知我们?”涂莉最先反应过来。 “是的。”芜央想踢脚边的小石子,却疼得一下也无法动弹。 “那有没有可能,是朱獳当晚现身后,他们正好在附近,临时赶来的,并先去藏了东西。毕竟是你和朱獳打了一阵子后,他们才出现的,这样算,时间也能对上。”涂莉想的十分周密。 “也有可能,毕竟白泽府的伪师无处不在。不过,还是有些牵强,两位副队长的战术十分有针对性,简直就是给朱獳量身定制的一般。要不是朱獳的催眠术,他们本可以无伤斩杀朱獳。” “那白泽府为何不提前通知我们?”金石不解地问道。 “你记不记得柱石队长和我们说过,你我二人是上了大齐王黑名单的人?府里可能提前知道了大齐王要对我们不利。” “你是说我们被白泽府当成诱饵了?怎么可能?你不是说,白泽府是最讲义气的地方吗?”金石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想。 “话是没错,可这两件事并不矛盾。”芜央似乎并不在意。 “怎么说?”金石问。 “当诱饵也是分内之事。就像为了让部队完成合围,你明知是死,不也该坚守阵地吗?至于你知不知情,其实并不重要,服从命令也是分内的事。” “那你等于说了一堆废话,反正听命行事就完了呗。” “那不一样,如果下次能提前知晓自己是诱饵,我们也该做好充足的准备,至少让你背着弓箭上台。要不是这次我背了兵器,我们可能坚持不到两位副队长的到来。” 金石听完点头同意,心里却也知晓,这些不过都是芜央的猜测。既然自己已经没有后路,除了待在白泽府里,奋力向前又有什么办法呢? 芜央看向同样沉默的涂莉,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摸不透。比起他的疑虑,他更在意朱獳说过的一句话。芜央想了想,没有问出口,之前涂莉也说过,总有一天会把该说的事情都告诉他和金石,既然她现在保持沉默,芜央觉得问了也是白问。 三人沉默着,各怀心事,上楼去吃饭了。 接下来,是一段清闲的日子,芜央依旧恢复神速,在金石还一瘸一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跑步恢复训练了。 这期间,金石死缠烂打地和芜央学了打坐冥想,坚持了三天便没了兴致。之后,他便成天去摆弄焱忠留下的那筐铁箭矢,还试着去操纵铁箭后的锁链。可是,事与愿违,金石不是将锁链甩到脸上,就是拉不开箭头的倒钩机关。 芜央观察了金石几次,觉得这锁链和自己的软鞭倒有几分相似,便主动把师父传授的鞭法,打给金石看。 “这可是好东西啊!”金石看完芜央的演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虽然他从来没有练过功夫,但是也能感觉到这套鞭法绝不是俗套的花架子。 “那当然,这可是我师父亲传的。记住没?没记住?那我一步步教你好了。认真点啊,我可没有多少耐心。”话虽如此,芜央可是拿出了难得的细心,一遍遍纠正金石,从早上一直练到晚上才肯罢休,连午饭都没有吃。 当金石终于正确地打完整套鞭法后,芜央伸着懒腰,最后嘱咐道:“记得每天打上一百遍。” “一百遍?这一天不用干别的了。”金石虽然这样抱怨,但之后却踏踏实实按照芜央的要求,每天认认真真地打上一百遍,连涂莉要他陪着去买药都拒绝了。 有一天,当金石练完长鞭后,翘着二郎腿,躺在木椅上,呆呆地望着飘过的白云。 现在已经是夏天,中午的烈日烤得大地冒烟。 芜央也练完了剑法,脱了衣服躺在旁边,问道:“为啥叫穿云?”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没事总要看两眼天上的白云。只要静静地看上一会,便能心境恬淡,无欲无求,入神时,仿佛摆脱了这副躯壳,穿过云层,翱翔于天地之间。”金石不像芜央那般轻易不吐露心声,他是只要相熟的人问起,便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金石自己也知道,要不是自己长得俊朗,这种性格在女人中并不讨喜。 “那挺好,轻飘飘地,符合你的性格。”芜央颔首道。 “要不是你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骂我呢。我发现你特别喜欢看星星,甚至阴天的时候,也要抬着头搜寻一圈。你在看什么?那颗奉召星吗?” “算是吧。”芜央没想到金石观察的这般仔细。他没有否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倒不是信不过金石,就是单纯地不想说。他到现在也没有和金石提过白台姐姐,更何况这看星星是白台告诉他的。 当年流浪街头,最艰难地时候,白台姐姐总是抱着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即使最黑暗的时候,也总有一道微弱的光,为你指引方向。”白台姐姐也是流浪的孩子,没有念过书,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她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让芜央佩服不已,即使他不太听不懂。 有一次,他看见白台姐姐拿着一本捡来的书,装模作样地在那里读着。他便笑道:“姐姐不识字,看书做甚?” 白台嘟着小嘴说道:“我看那些小姐啊、贵妇啊,都没事捧着本书看,所以我也看看。” “你又不是小姐、贵妇,看了有啥用?” “现在不是,不代表未来不是,未来不是不代表永远不是。”白台一本正经地和芜央说道:“人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干有什么区别。” 芜央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梦想是何意思,他听完这句话,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咸鱼干。第二天,他便告诉白台姐姐,自己的梦想是天天吃咸鱼干。 “诶,想什么呢?”金石见他愣神,喊着他问。 “我今晚想吃咸鱼干。”芜央说完,起身便往楼里去,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痊愈,明天打算换个地方转转了。 “神经病啊,怎么又扯到咸鱼干上了,再说这季节哪有咸鱼干,臭鱼干你吃不吃?”金石在后面瘸着腿追着。 入夜,阔别已久的怪梦,找上了芜央。 “我还以为你这怪病已经好了呢!”提着水桶的金石,叉着腰,累得直喘,应该是从楼下打的水。 “嘘,别吵。”芜央沉着脸说道。 “太过分了吧,我…” “不是,你听。马叫声。”芜央立刻打断了他。 “是我们的马。”金石扔下水桶,就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跑。而芜央也从走廊的后窗翻了出去。 可他们还是来晚一步,马厩里,哀鸣一片,十几匹马被咬破咽喉,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金石的那匹白马,应该是最后遇袭的,此刻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助地嘶鸣。 “诶呀,我的小白啊,是哪个天杀的畜生干的?”金石痛哭流涕起来。 虽然芜央觉得金石哭得像个老娘们,但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杂毛马时,也不由得心生悲痛。不过,他还是冷静地决定先查探个究竟。 正好,值班的衙役也冲了进来,芜央拿了其中一人的灯笼,兀自照着马脖子上的伤口。 “别哭了,过来看看。”芜央冲着金石喊道。 “哦。”金石用袖子抹了眼泪,乖乖地蹲在芜央身旁,问:“怎么了?” “你不是学了吗?尝尝。”芜央用手指沾了马脖子上的鲜血。 金石一把抓住芜央的手指,就要去舔,却被芜央一把甩开,“你恶不恶心,自己不会沾吗?” 金石想想也对,怎么就糊涂了,他用手指沾了沾,一尝,臭烘烘的,格外黏糊糊。“尸体腐烂了?”他试探着问道。 “死了才多久?就烂了?要不说速成进的白泽府还是不行。”芜央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就是希望金石多学习,他刚想说出答案。 “那就是吸血的野兽。”金石根本就是在胡乱猜测,不过,倒也猜对了。 “是的,应该是蜚蛭。你看那匹马,应该是最早死的,已经被吸得,只剩下骨肉了。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东西怎么会撕咬动物的咽喉了?你看这后面死的马匹,都是喉咙被咬断,根本没有吸血,纯粹就是为了杀戮。” “别猜了,我都已经把它抓回来了。”身后,涂莉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回头,看见涂莉背着一对绿色的大翅膀,拖着的渔网里,一只妖兽还在挣扎。 芜央拿火把一照,果然是蜚蛭,像一条长了翅膀的大蛇。见有人拿火光照它,立刻张开如吸盘的大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喷出一股臭气。 “这东西什么时候长牙了?”芜央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 涂莉把渔网交给衙役,说:“带个府尹处理吧。放心,这网结实的很。”她又对着芜央和金石说道:“既然已经起来了,你俩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第33章 讹人 本来是处理妖兽的案件,最后变成了芜央讹人的理由。 “芜力士,本官的马也被咬死了,还不知道找谁赔偿。为何让我们府里赔偿你的马匹?再说了,您那匹杂毛马怎么看也不像是千里马啊?”府尹大人花白胡须,说起话来眯眯着眼睛,似乎看不太清楚。 “大人,我在这边站着呢。”芜央招呼着,说道:“我们的马在您的马厩里被咬,理应是府衙的责任。我的马虽然长得丑一点,可也是万中无一的好马,怎么就不是千里马了?” “芜力士,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处理并善后戏剧社的现场,为你们提供救治和食宿,可没说帮你们照看马匹。放在马厩里算是帮忙,每天吃掉的饲料钱,还不知道从哪里出呢。再说了,这马匹被野兽所伤,非人力不可抗拒。府衙没有多余的钱赔给您,恕难从命。”这府尹大人一口一个您的称呼,倒也是十分客气。 “大人是熊岳城的父母官,应当秉公执法。”芜央追着说道。 “少在那里给老夫戴高帽。公是公,私是私,这无人状告,本官秉哪门子的公?”府尹捋着胡须说道。 “那我可要击鼓鸣冤了。”芜央威胁道。 “哼,那我倒要问问,台下是何人状告本官?”府尹不屑地哼了一声。 “既然大人这样说,我可要秉公行事了。”芜央掏出白泽府腰牌,威胁道:“为了熊岳城百姓的安危,我现在就出去挨家挨户地搜寻这妖兽的同类,尤其是要严查外来的水果客商的马厩。” “混账,你…。”府尹气得吹胡子瞪眼。“白泽府怎么有这样的搅屎棍。” “大人过奖了,一切为了朝廷。”芜央知道,府尹大人不会让他去挨家挨户搜查的。现在正是水果交易的季节,如果任凭他去搅和,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惊扰到那些准备雇佣马车的水果商。 “这…”见芜央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府尹大人也犹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水果商都是收完水果后,到车行去交押金租用马车。如果马匹在这期间出了意外,水果商也要承担赔偿责任。如果任由此人闹得满城皆知有蜚蛭妖兽,谁还敢租用马车。到时候,不但影响果农和车行生意,也影响了府衙的税收。 旁边的师爷见状,急忙对着府尹耳语一通,听得府尹频频点头。 “那好吧,念在芜力士除妖有功的份上,本官就陪你们三匹千里马。但是,我们这里只产水果,不产千里马。劳烦三位跑一趟陵县,那里的任知县是我的门生,我写个条子,他肯定会帮你们弄三匹好马。” 见芜央还想争辩,师爷急忙拦住话头道:“芜大人放心,府尹大人对任知县有知遇之恩,定会卖这个面子。陵县盛产宝马良驹,我们这里很多车行老板都去那里寻马。而任知县人送外号----马神,定会帮三位选到称心的坐骑。” 芜央略作沉吟,补充道:“也好。只是我三人没了马匹,还要劳烦府尹大人帮忙租辆马车。” “小事一桩,芜力士放心,明早就给你们备好马匹。”府尹大人恨不得现在就送他们走,这天天白吃白住地,还得好生伺候。尤其是那名漂亮的女子,惹得值班衙役天天偷看,都没心思好好值守了。 “既然是小事,那就再送我两筐苹果?”芜央大大咧咧地说道。 “什么苹果?”府尹大人一脸疑惑,不知道怎么就从马车跳到了苹果上面。 “就香妃苹果吧。”芜央看似随口说道。 “我是问你要什么品种的苹果吗?”府尹大人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在回房间的路上,金石和涂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芜央。 “怎么了?”芜央笑着问道。 “看不出来,平时连句废话都懒得说的你,竟然这般无理取闹。”金石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芜央为何突然变化这么大?而府尹大人竟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钱可真是好东西,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涂莉也趁机讽刺。 “我可是帮你俩呢。你们这么说我,良心不痛吗?”芜央倒是满不在乎的一脸轻松。 “你非说自己的是千里马,良心倒是不会痛哦。”涂莉轻笑着,问道:“怎么你一说要挨家挨户地搜查妖兽,府尹大人就害怕了呢?” 芜央心情很好,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二人听完恍然大悟,既然没有新的命令,不如就去附近逛逛。 三人回屋睡觉,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 大齐王的宫殿,书房外,袁军师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刚才还在屋里鬼哭狼嚎的宫女,现在已经没了声音,只剩下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袁军师想起殿外的台阶下,云林铁卫指挥使王塔天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子,正插在旗杆上,估计这会血还未流干呢,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一会,鞭子落在地上,看来是发泄完了。“来人,抬走。”里面传来大齐王尖锐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急忙低头进去收拾。没一会,便急急忙忙地抬走了一名不省人事的宫女,裹在身上的轻纱服沾满了鲜血。 袁军事在心中暗自想到,自己的这位主子,在钱财和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亏待下属,连宫女的衣服用的都是上等布料。只是,手段太过毒辣,估计自己今天也是凶多吉少,毕竟折损了一名十长右,怎么说也该是自己的责任。 “袁军师啊,别在外面跪着了,快进来吧。”大齐王喊道,语气听起来意外地平静。 “臣罪该万死,折了一员大将,请大王赐罪。”袁军事太了解这位主子了,趴在地上没敢动。 “用不用让黑风请你进来啊?”大齐王的声音没来由地尖锐起来。 “不用,臣马上滚进来。”这样反而没事,就怕他冷冰冰地和你客气,那就是离死期不远了。可进了书房,袁军师还是磕头便拜,请大王赐罪。 “军师爱跪就跪着吧。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办?” “臣犯了大错,不敢再妄议。” “说。”大齐王冷冷地命令道。 “是。”袁军师略微抬头,拱手道:“臣以为,白泽八队队长就是白泽府的灵魂,一定要在开战前,打残打废掉这股力量。我们的十长右拥有旗鼓相当的力量,与其全面出击,拼个两败俱伤,不如以多打少,各个击破。” “哼,说的容易,白泽府的伪师都是吃干饭的吗?十长右这么明显的目标早被人盯上了。朱獳不就是个例子吗?你的情报怎么搞的?” “臣罪该万死。” “你再敢说一遍,就立刻自裁吧。”大齐王好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烦躁起来。 “臣罪…臣知错了,不说了。” “你想怎么做?”大齐王拄着下巴,不耐烦地敲着手指。 “我觉得是时候启动那条暗线了,只有情报准确,才能各个击破。” “这么早就动用底牌,是不是太冒险了?”这条暗线,是当初袁军师投靠他时,带来的小礼物,没想到此人竟一路高升,拥有了左右震陲司的力量。 “大王,如果说云林铁卫是和朝廷在粮食、矿产、木材、马匹等战备物资进行争夺,那么十长右和白泽府就是在未来战场上的提前较量。他们都是能以一敌百的恐怖存在,多一人也许就能左右乾坤。一条暗线换一个八队队长都是值得的。” 大齐王沉吟半晌,总算点头同意:“我本打算,开战后,再启用这条暗线。既然军师说得有理,那就办吧。” “是。”袁军师跪了半天,以为大齐王没有吩咐了,刚要请辞,却听见大齐王声音尖锐地问道。 “那三个小兵叫什么名字?” 袁军师知道大王指的是谁,幸好提前做了准备,从容回答:“哦,他们外号分别叫芜央、穿云、芜金。真名叫芜央、金石、涂莉。这芜央是个流浪孤儿,曾经有个要好的干姐姐,现在给端平伯当小妾。金石是都城金风药铺的浪荡公子哥,家里父母健在。他的发小陈德柱就是巽刑司陈大人的儿子,上次白泽府通过陈家给镇远侯下套,也让我们损失了陈家这条明线。那个涂莉查不出来,只知道是个大美人,曾经进出过后宫。” “端平伯?好微妙的关系。本王上次就说过,我那位皇兄绝不会平白无故在朝堂上保下三个小兵。这次朱獳的失策也证明了我的猜测。王塔天这个蠢货,竟然派云林铁卫直接动手。本王上次不是叮嘱过,只秘密跟踪他们三人,尽量弄明白他们背后的秘密吗?”当然,他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杀的指挥使王塔天,更多是因为云林铁卫没能阻止那场戏剧的上演,听说那戏剧把他骂得体无完肤。他十分可惜这场戏剧的创作者被朱獳当场宰杀了,要是让此人落入他手,定叫此人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大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大王上次只和我单独说过,跟踪此三人,不要动他们。王指挥使并不知道您对这三人的态度。” “这…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了。”大齐王心想,自己好像真的记错了,不过人已经杀了。 “那倒没有。臣只是请求,如果哪天臣犯了类似的错误,请大王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袁军师觉得王指挥使做的并没有错,只是没有按照袁军师的吩咐,及时汇报。不过,他倒是理解王指挥使的心情,再怎么说王指挥使也是朝廷敕封的正式官员。而他虽然顶着军师的头衔,也不过是大齐王的门客,没有正式的身份。更何况王指挥使比他更早跟着大齐王,资历也比自己老。跟着这位主子,最好就是永远别犯错。 大齐王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袁军师。他说得没错,可我又不能答应,答应就意味着我错了。 “黑风,到我脚下来。”他没有正面回答。 “大王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袁军师知趣的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接管云林铁卫。十长右直接和本王联系,由我下达命令,你就不用费心了。” “谢大王体恤。”袁军师心中暗喜,这是好事。如果下次十长右再有闪失,他袁某人必死无疑。不过,云林铁卫现在处处败退,也是个棘手的烂摊子,自己得回去好好想想对策,别给大王发飙的机会。他这样想着,退出了大殿。 “来人啊,取我的黑信鸽来。再把李家三位将军叫来。”大齐王吩咐着手下人。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三位小兵抓回来。 ? 熊岳城门外,芜央三人遇到了前来送行的孙宏宁。 “谢谢三位大侠救命之恩。”孙宏宁倒头便拜。 “不用谢我俩,你谢这位女侠就行。你师父下葬了吗?”金石问。 孙宏宁点点头,说道:“葬在城外的十里坟,我已经都安顿好了。今天听说三位大侠要走,特意替师父来拜谢三位。” “快别这样说,没能救下你师父,我们也是羞愧万分。”金石说得是真心话,他这几天拼命练习芜央教他的鞭法,也是希望下次能保护好无辜的人。 “穿云大侠言重了。师父如果活着,也会谢谢三位的。现在,朝廷已经下令,要各个地方的剧社,都派人来学习师父的这场戏,而且是要向太阳剧社交重金才能来,太阳剧社上下对我更是鼎立支持。等这些剧社派来的戏子都学完师父这场戏,这场戏就会在全国上演。师父兢兢业业一辈子,临终得已名扬天下,也算了却心愿,死得瞑目。” “你不怕大齐王报复?”芜央问道,他倒是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子,实在不希望他再出什么意外。 “说实话,我怕。但是,我更怕对不起师父的养育之恩。三位放心,府衙会一直派人保护,我以后也会谨慎些的。” 三人和孙宏宁告别,他们虽不放心,也不能一直守在这里,毕竟前路漫长。 第34章 天坑 陵县这地方,芜央也没来过。一路上,似乎一直在上坡,马匹端的是走得费力。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休息。 等芜央三人下车休息时,才明白原因。他们正行走在盘山路上。只见右侧是陡峭悬崖,翠绿的植被组成一张巨大的绿毯,斜铺着通向远方的山下。左侧山石嶙峋,松柏掩映,偶有溪流潺潺,溅起白色水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们走了一白天的时间,眼看着天色渐暗。芜央抬头看去,山路曲折,犹如巨龙盘亘,没有尽头。这还不知要走上多久呢?芜央记起府尹的话,他说得可是附近的陵县,现在看来,感觉自己被骗了一般。 “陵县在这上头?”芜央半信半疑地问马车夫。 “回大人的话,陵县是座山城。”马车夫是一位身材五短的中年汉子,黝黑的脸庞和芜央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是山城,怎么会是盛产马匹的地方?”芜央不禁问道,心下更加怀疑,自己是被府尹和师爷诓骗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陵县往上走,便是平顶山。平顶山的山顶可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马车夫指着远处的云雾缭绕之处。 “山顶是大草原,那还叫山顶吗?”金石讪笑着,似乎不太相信,他在都城可从未听说过这档子事。 “小的可不敢诓骗大人,这平顶山上确实是大草原,现在拉车的这两匹马,可是我陪东家去草原上选的,花了十几两银子呢。不过,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山顶要是太平整,还能叫山顶吗?小的读书少,实在不知,只听当地人都这样说罢了。” 其实,芜央倒觉得没什么,想那通天的青丘山主峰,上去之后,不也好似一片大陆,没啥稀奇的。金石就是去得地方少而已。“什么时候能到凌县?” “要是不赶夜路,大概要明天中午之前。” “这盘山路这般难走?”芜央大惊,怎么也想不到,似乎近在眼前的平顶山如此难到,何况陵县还不在这山顶。 “要是顺着盘山路到平顶山倒也方便,老汉多给马儿些鞭子,天黑前兴许就能到达。可三位要去陵县就有些费事,从盘山路走到一半,就要下坡,从那天坑里穿过,才能到陵县。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得在前面时刻拉着缰绳,缓慢下坡。再说了,这夏季雨多,那天坑里的暗河水涨,有些地方实在难走。说是明天中午之前到,都算是快的。”这赶车老汉说话倒是条理清晰,一看也是见过些世面。 “天坑是什么东西?”金石好奇地问。 “老汉也说不明白,大人到了一看便知。” 他们趁着天色未黑,加紧赶路,翻过一处山脊,走了一段平坦路,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天坑入口。老汉带众人进了一处山神庙,正好可以歇脚。 安顿好后,金石睁开夜眼,好奇地向崖边走去。只见一处夸张的巨大裂缝出现在眼前的脚下,月亮还未升起,那坑宛如大地张开的黑暗大口,吞尽了周围的一切光线。 大山里的夜,却不像荒野中那般寂静,虫鸣鸟叫此起彼伏,远处的平顶山上还隐隐传来骏马的嘶鸣,好不热闹。 芜央一如既往的酣睡,金石还是不太适应,睁着夜眼去附近山泉处打了一桶水,万一芜央半夜因怪梦惊叫,倒也用得上。 他回来时,涂莉还是那般静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并未睡熟。皎洁的月光,宛如一片轻纱,笼罩在她绝美的容颜上,她如瀑的黄黑发随意散落,更有几缕调皮的发丝,贴上妩媚的脸颊,让金石忍不住想为她轻轻拨弄开来。 金石呆呆地望着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这时,涂莉喃喃梦呓,红润的嘴唇轻启,发出轻柔而模糊的诱人声音。见状,金石下体突然有了反应,他这才再次想起自己真的好久没碰过女人了。即便如此,他对涂莉也绝没有非分之想,在他看来,此刻的反应更像是对这位魅力女人该有的尊敬。现在的他,虽然还是十分痴迷美女,却对女人渐渐产生了其他的看法,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这样一来,更加无法入睡。金石索性出了庙宇,来到院中的篝火旁,坐在赶车老汉对面。老汉听见响动,微微睁眼,见是金石便要起身问候。 金石忙对他说:“没事,睡吧,我自己坐会。” 老汉也不客气,闭着眼又睡着了。金石有些恼火,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睡得这般痛快,还睡得这么香。 金石掏出从府衙要来的几本书,封皮上赫然写着,《兵马调度纲要》、《奇谋算计》、《山川地理志》等都是些和行军打仗有关的书,这方面他倒是第一次涉猎,借着篝火,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午夜,狼嚎声传遍山涧,惊得门口马匹一阵嘶鸣。 老汉起身去院外,把两匹马从院外的大柳树旁,牵到了院子里。 芜央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金石身旁。 “什么情况,你怎么还不睡?”芜央看着远处黑漆漆地山林,听着连续不断的狼嚎。 “山里有狼不是正常吗?我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就一直没睡。”金石放下手中的书,故弄玄虚地说。 “什么职责?”芜央打着哈欠不解的问,那双锐利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迷茫。 “我是白泽府景队的哨兵啊。”金石半开玩笑着说。 “啊,也对,做的很好,继续保持。”芜央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 “你就不能陪陪我。” “我又不是娘们,陪你作甚。困得慌,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破事呢。” “哼。”金石也不在乎,因为没一会,他也靠着篝火睡着了,这野狼的嚎叫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早上醒来,吃过饭继续出发,芜央还大方地给了老汉两个香妃苹果。 他们沿着之字下降的盘山路,慢慢往天坑里下坡。芜央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主动下车和老汉一起牵马。金石昨夜睡得少,在车里打盹。涂莉则把头探出车窗,兴致盎然的观看着天坑的风光。 向下望去,陡峭的绝壁如同被天神劈开,笔直地插入幽暗深处。绝壁之上,青苔斑驳,蔓藤垂挂,留下满是岁月的水痕。朝阳初升,天坑里的光线幽暗而神秘,偶尔有几缕阳光从狭窄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形成道道金色光柱。照亮了大片悬浮尘埃,如宗教里的天启,如梦如幻。继续沿着山路向下,流水潺潺,各处岩壁上的细流汇入坑底的暗河,形成一股颇有声势的奔流,水花飞溅,在坑底的乱石间跳跃。 几人费力下到坑底,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抬头仰望,天空仿佛变成一个遥远的井口,被四周高耸的崖壁环绕,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让坑底的众人顿觉自身无比渺小。 马车沿着河流旁的石子路,磕磕绊绊地缓慢前行,有时候众人还要下来帮忙推车,要不是行囊在马车上,走路都比坐车快。 “为何这路上没有多少行人?”芜央记得从昨天开始,他们只迎面遇到一伙贩马的商人,一伙驾着三辆空马车的,还有零星几个行人。 “大人,山路难走啊,那些商人为了货物安全,宁愿从北边绕行,多走一天也不走这山路。马贩子倒是无所谓,都从这条路走。” “北边的路好走?”芜央想着,实在不行,离开凌县时,他们也走北面。 “大路宽敞,能并行三辆马车。主要都是些布料商人。” “布料商人?” “是啊,这平顶山下的林子盛产一种武隆蚕,做出的布料最是经久耐用,还防潮速干,当兵的都穿这种料子做的衣服。” 原来是这里,芜央心中暗想,这老汉说对了一半,这种武隆蚕织成的布料,是专门给白泽府和军队军官用的,一般当兵的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芜央他们三人现在内里穿的就是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不过,芜央和金石嫌天热,都脱了官服,放在行囊中,内里的衣服也挽起了袖子。 几人边走边聊,赶在中午前到达了陵县的山门。 “车上拉的什么?打开看看。”见到老汉赶车,城门守备叫住了马车,要查验收税。 “白泽府办案。”金石早就等这一天了,十分神气地递上腰牌。 那个守备看了腰牌,忙躬身施礼,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请进。” 金石得意地收好腰牌,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来。 涂莉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道:“幼稚。” 从山门再走上一段青石板的山路,就到了陵县的城门。城门虽然不是壮观,但却是能工巧匠开凿的当地山石,堆叠而成的拱形石门,能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城门楼上站着几个腰挎劲弓的箭手,还警惕地观察张望。最让人惊叹是那城墙,用颜色不一的巨石垒叠而成,沿着起伏的山势绵延数里,修建得结实规整。不但墙面平整,城墙的宽度也做到了惊人的统一,芜央看时,上面竟还有骑马巡视的守备。 马车穿过城门时,守卫要求三人都出示腰牌。芜央趁着卫兵检查的功夫,抬头看见,头顶的巨大石条交错的穿插在一起,没用任何粘合之物,依旧镶嵌的严丝合缝,这鬼斧神工般的手艺令人赞叹不已。 进了城门,看见两排红瓦的木楼,油漆得崭新明亮。前门的牌匾上书写两个大字:陵县。 “这就是陵县县衙,三位大人到站了。”说完,老汉就帮忙往车下搬运行囊。 县衙门口有值班的衙役,上前来询问后,拿着金石递来的条子,进去禀报。 县衙就建在城门口的,芜央是头一次遇到。向城里望去,只见一条青石板路倚着山势向里面延伸,高低错落的木房分列在道路两侧。期间,又分出许多小石子路,穿插进树林掩映的各处房屋门前。两侧的岩壁上开凿了许多石屋,像是土地庙一般,密密麻麻的还偶有人进出。说是县城,其实不大,更像是一座建在树林里的军事要塞。 “这地方夏天倒是风凉无比,就怕冬天阴森了些。”金石感叹道,他也是第一次见此景色,惊奇异常。 正说着,进去通报的衙役出来了,拱手道:“三人大人,任县令有请。” 三人从前楼而入,穿过两楼之间的巨大庭院,进了后楼。此刻,厅堂里坐着一位眼大鼻阔,身着松鹤官袍,十分英俊的中年人,正是任县令。 见芜央三人入内,任县令只是拱了拱手,并未起身。因为是恩师写的条子,他不能驳了面子,不得不见一下。不过,此时的任知县正因为其他事情烦恼,实在没心思搭理这三名白泽府的大爷,准备找个借口打发他们走呢。 “三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坐,不知来这荒野山村有何贵干?”任县令客气地问道。 芜央看过府尹给的条子,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任县令这样问,想必是要找借口推脱。“你老师,让你赔我们三匹千里马。”芜央才不和他绕来绕去呢,单刀直入,看他怎么回答。 任知县冷哼一声,大概猜到老师可能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了。他也不接话,只说自己的理由:“最近朝廷催要战马,宝马良驹都被守备府和军队的人挑走了,本官也没有办法,三人大人要是不嫌弃,我给三位物色三匹驮马可好?” “那怎么行?你老师交代了,让任县令亲自陪同我们上平顶山选马。这是白泽府的机密要事,不得有误。”芜央随口胡说,金石和涂莉听得直冒冷汗,这假传命令之事可是重罪。不过,细细一想,芜央说得模棱两可,好像没什么大碍。 哪知任知县也是个极聪明之人,并不纠结此话真假,而是故作遗憾地说道:“近来,县城内有一件大案要审,本官实在脱不开身。各位大人要是没事,不如就小住几天,待我审个水落石出,再陪各位大人上山。”他明显是想拖时间,验证芜央所说内容真假。 第35章 查案 “我哪里会审什么案子?”来到住处,金石向芜央抱怨道。这黑厮不但同意了任知县的挽留,还吹嘘金石之前是都城里的神捕头,可以帮忙查明此案。 “那么认真干嘛?那任知县压根就没打算送我们千里马,故意找借口搪塞。我就是顺坡下驴,陪他玩玩。总不能白跑一趟,白吃白住几天也不吃亏。”芜央倒是悠哉地倒在床上,将最后一个苹果塞进嘴里。 “白泽府住驿馆不是免费吗?”金石问。 “那条件和伙食多差劲,能帮忙的话,我们好歹也算是座上宾。” 涂莉皱着眉头,摇头叹气。她觉得芜央在马匹这件事上着魔了,为了占便宜,连原则都不要了。见金石征询地看着自己,耸耸肩说:“我随意。山上空气好,你俩在这修养一段也是大有裨益,就是别太过分了。”她劝完,就去熬药了,药丸上次被芜央一口气吃光,还有好多需要熬制补充。 下午时,衙役送来了案件的卷宗,见芜央颔首示意,金石无奈地翻看起来。 可他这一看,像看话本一般,便停不下来。这案子说的是,当地裁缝的女儿张翠翠,下午在自家院子的一把椅子上,被人奸污后活活掐死。衙役勘察时,在现场发现了半截人舌头,无其它可疑之处。陵县赵捕头命人挨家挨户排查,结果抓到了掉了半截舌头的卖油郎李二。卖油郎李二起先不招,架不住严刑拷打,就招供了。卖油郎李二招供:自己那天去张家裁缝铺送油,看上了张翠翠的美貌,便对其进行猥亵调戏,结果被张翠翠一口咬掉了舌头,他气愤不过,便对其奸污后将其掐死。 金石只看了一遍就想出了案件中的诸多疑点。芜央见他这般神情,微笑着说道:“你那么喜欢看书,我就知道你肯定行。走吧,去找任县令聊一聊。” 任县令正躺着看书,听见他们进来,连头都不抬一下。嗡声嗡气地问道:“什么事呀。” “任县令,我从送来的卷宗里,发现了几处疑点,特来和您商讨。”金石拱手,客气地说道。 “哦,这么快?说说看。”任县令瞬间来了兴致,放下书坐了起来。 金石问道:“我先问任县令一件事情,如果您欲对一位姑娘行苟且之事,事还没成,反被咬掉舌头,您还有心情继续下去吗?” 任县令一愣,托着下巴回答:“这个确实可疑。不过,犯人丧心病狂也说不定啊。啊,对了,快给二位大人看座。” 金石坐定后,反驳道:“依我看,就算犯人丧心病狂,受了如此重伤,他下面也一定不好使了。”他说完,门口的两个衙役就扑哧笑了出来。 任县令略显尴尬地道:“这个就超出本官的学识范围了。不过,犯人如果是行完奸污之事,才被人咬掉舌头的呢?” “大人,是个男人都知道,先亲嘴后办事。”金石说完,那两个衙役没憋住,干脆笑喷了出来。 任县令指着那名笑喷的衙役命令道:“你!去把仵作叫来。”那衙役立刻严肃地应道,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一位胖得直喘的仵作小跑着进屋里来。任县令指着他示意金石随便问。 金石问:“现场发现的舌头是谁的?” 仵作道:“启禀大人,是卖油郎李二的。” 金石追问:“会不会弄错?” 仵作拱手道:“小人比对了伤口和舌头的大小,根据小人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不会弄错,肯定是卖油郎的。” 金石点点头,继续问道:“张翠翠身上一共几处伤痕?” 仵作略作思考答道:“一共三处,脖子、手腕、脸。大人,不知下体那里的伤口算不算。” 金石摇摇头,表示不重要,继续问:“她手腕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 仵作回答:“应该是犯人行奸污之事,为了控制住张翠翠,紧抓她手腕造成的。” 任知县插嘴问道:“你确定是人抓的,不是绳索或者其他物件捆绑造成的?” 仵作自信地回答:“大人,这件事,小人完全可以凭经验确认,绝对不是绳索勒伤的。那瘀伤面积又宽又大,而且看伤痕形状,也一定是手抓握造成。” “卷宗上说,张翠翠死时,是坐在椅子上的?”金石问仵作。 仵作却为难地看向任县令,拱手道:“启禀老爷,现场勘验是赵捕头的事情,我去的时候,只查验了尸体。这事您还是请知情人士为这位大人解答吧。” 任县令指着另一名衙役道:“你也是县衙里的老人,案发时又第一时间在现场。你来回答。” 那衙役爽朗地应道:“是的,大人。我们赶到现场时,张翠翠衣衫破损,头部歪斜,身体靠在椅子上。举报之人,是卖鸡蛋的张婶,她去取衣服,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张婶下午一直在石庙附近,有人可以为她证明。”这衙役倒是爽快,不用问,便竹筒倒豆般地说了出来。 金石听完点点头,又问:“尸体可是从别处搬运来,放在椅子上的?” 那衙役想了想,回答道:“我和赵捕头一起做的勘验,屋里的床上、桌子上和院里其他地方都很规整,没有撕扯搏斗的痕迹。而椅子下方有许多划痕,明显是椅子腿移动时,反复摩擦造成的。小人推测,整个奸污过程应该都是在椅子上完成的。” “这么说,你也认为是卖油郎奸污了张翠翠?”金石反问。 那衙役咧嘴一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我听街坊邻居说,那卖油的李二,早就垂涎张翠翠,总偷偷摸摸地趴张家墙头。” 金石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问:“那椅子和我坐的这把椅子一不一样?” “大小和样式差不多,颜色不太一样。” 金石对那名衙役安排道:“你来坐到这椅子上。”他又转头对门口的衙役吩咐道:“你现在假装自己是卖油郎李二,而他是张翠翠。”金石把目瞪口呆地衙役拉了过来,指着椅子上的衙役,命令道:“你抓住他的手腕,对他强行干那事。” “啊?”屋里所有人一起张大了嘴,芜央更是直接大笑起来,虽然笑得并不好看。 片刻,任县令也明白了什么,喝道:“笑什么笑。你俩赶紧的,必须认真投入,否则扣你俩月钱。” 于是,两名衙役,一名装成张翠翠,一名装成李二,扭捏着假装比划起来。 任县令一拍桌子,指着二人喝道:“在这表演夫妻恩爱吗?你,使点劲。你,用力反抗。” 见任县令生气了,假装成李二的衙役才使劲抓着同僚的手腕,要将他制服。而坐在椅子上的衙役,虽然身材瘦小,但挣扎着两脚猛蹬。结果,两人弄翻了椅子,一同摔倒。 金石帮他二人扶好椅子,又让芜央从椅子后面抓住假装张翠翠的衙役的手,对站着的衙役说:“这次你再试试。” 二人顿时恍然大悟:“大人,不用试了。你是说还有第三人在场。” 金石点点头道:“提审卖油郎。”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不论如何审问,卖油郎只说是自己奸杀了张翠翠,矢口否认还有同伙在场。 金石也没了主意,不知道是李二是被冤枉,罪犯另有其人?还是李二包庇同伙,打死也不说。等李二被带下去之后,金石想起来问道:“不知哪位是赵捕头?” 任县令冷哼一声,无奈摇头道:“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提也罢。” 金石本想问清究竟,见任县令冷着脸,也就不再追问,起身告辞。晚饭后,金石和芜央一起在城里溜达,看看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到线索。 “你说那岩壁上的石屋是做什么的?”金石好奇地问。 “一会找人问问。”芜央打了个饱嗝,手里还攥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苹果,让金石不由得想起他饕餮的外号。 张翠翠家,门口挂着白绫、白纸花,正在办丧事。芜央砸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倒是惊动了街坊邻居,一位身宽体胖的大婶开门招呼道:“二位大人,不要敲了,他们家现在没人。您二位要是想问什么,就到我院里坐坐,我讲个你们听。”说完,她热情地将芜央和金石迎进院里。 三人在院内的八仙桌旁坐下,大婶取来热水,给他俩沏茶。“大人啊,这陵县湿寒,多喝些热茶对身体好。” “谢谢,不知怎么称呼您?”金石客气地问道。 “我看二位大人年纪也不大,就叫我胡婶吧。不知二位大人找张家做什么?” 这胡婶应该是看见芜央、金石穿着官服,才一口一个大人叫着。金石便将案情的经过重新问了一遍,这胡婶说得头头是道,基本和卷宗里说得一致,只是有些仵作验出的细节胡婶并不知情,没有说出来。 “这张家平时做什么营生?”金石知道张家是裁缝,只是闲来无事,再问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张家可是我们陵县的大户,这里的武隆蚕织成的布,最少有一半要经过他家的裁缝铺子剪裁。听说,张老三,哦,就是张翠翠的老爹,今年弄丢了本来要交给朝廷的军布,被县老爷叫去打了顿板子,还罚了好多的钱。”胡婶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在说一件喜事。 芜央倒不在乎,有些人见了官差吓得躲了老远,有些人见了官差比见了亲爹还热情,肚子里有多少倒多少,甚至恨不得编造点东西,也不知道图什么。 “还有这事?任县令怎么没和我们说?”金石问着,看向芜央,见他摇头,又回看胡婶。 见状,胡婶更来了劲头,故作神秘地悄声说道:“我看二位大人也不是本地的官差,就悄悄地透露给二位一些消息。二位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说完,她停顿着,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金石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塞到胡婶手中,一番谦让后,胡婶收下。她继续说道:“今年交给朝廷的军用布匹,被一伙人联合赵捕头一起诓骗走了。听说,那伙人是大齐王派来的,就是专门来截胡这军用布匹。而且,这伙人和赵捕头还带走了近百匹战马,应该是给大齐王送去了。县老爷现在着慌的很,就怕朝廷来治罪呢。诶哟,莫不是您二位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要查办县老爷。您瞧我这张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我可都是听别人说的,二位大人莫要当真。”胡神假惺惺地起身,似乎有些害怕。 金石赶忙解释,自己不是朝廷的钦差,只是帮任县令查明张翠翠的案子。胡婶这才又坐回去。 “出事那天,张翠翠家里没人吗?街坊邻居家里也没人吗?”金石想起来,张翠翠的嘴没有受伤,可能没被塞住,怎么也该发出些声音来。 “大人有所不知,那天是山神神马的寿诞,大部分人都去石庙中面壁祈福了。哦,石庙就是岩壁上那些石头房子。” “什么东西?什么神马,马神的?”芜央疑惑地问道,他怎么记得任县令好像是这个外号。 “唉,唉,可不敢胡说,山神老爷要生气的。”说完,胡婶对着平顶山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那一脸虔诚的模样,看起来不像虚张声势。 “您是说,这平顶山的山神是一匹,呃,不对,是一位神马。”金石谨慎的措辞,问道。 “是呀,上古时候,神马大人降临到这片土地,他身披星辰战甲,脚踩祥云,声似洪钟轰鸣,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苍生的使者。据说,这平顶山的草原,就是神马大人的踩踏形成的,草原上的骏马都是他的后代。”说着,胡婶又朝平顶山的方向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似乎祈求保佑。 “这么说,张家人都去了石庙,张翠翠怎么没一起去?”金石等她拜完,才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姑娘平时对祭拜山神的事情也不太上心。不是我嘴损,你看看,这不就是遭了不幸的下场吗?敬拜马神大人一定要虔诚,才能保你平安富贵。我估计张老三弄丢了军用布匹,挨板子被罚款,都是因为他这个姑娘不敬奉山神。这不,刚办完丧事,全家就都住进了石庙,说是要面壁十天。他这种事后找补的方法,哪里行得通哦?敬拜山神要时时刻刻才行。”说完,她又对着平顶山方向拜了拜。 第36章 山神神马 “城里有多少人信奉山神神马?”金石缓缓说道,生怕自己说颠倒了。 “几乎人人都信,县城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来这里供奉。要是赶上神马的大人的降临日,这城里挤得是水泄不通。” 芜央一下子想起苍龙镇的九凤教了,插嘴问道:“你们这山神教有教主吗?讲经吗?点香吗?” 胡婶一脸疑惑地摇头,说道:“没有。我们的山神大人可是真神,不像那些个伪教,弄个教主糊弄人。” 嘿,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道理。芜央暗自觉得好笑,想来那九凤教要在这里插足,可是比登天还难吧。 金石又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和芜央一起拜别了胡婶。 “有办法了?”出了门,芜央看见金石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你哪来的苹果?”金石见他拿着苹果正要啃,吃惊地问道。他俩刚才可是空着手进去的。 “胡婶家里的,你给她那么多钱,我顺两个苹果吃,不过分吧。”芜央还大方地递给金石一个,见他摇头,就兀自吃了起来。 金石不知该说什么,就继续回答芜央刚才的问题。他说:“只要犯罪的人还没逃出陵县,就差不多没问题。” “你就这么确定卖油郎不是罪犯?”芜央问。 “你觉得呢?”金石反问。 “我的直觉也认为李二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看他那样顶多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不,我觉得他有贼胆,那舌头肯定是他的。而且他现在死扛着不说实情,证明里面还有隐情,弄不好和胡婶说的事情有关。弄丢军布,失了军马,这可是死罪,任县令定然难逃其咎。走吧,再去找他聊聊,看能不能帮到他。” 听完金石的叙述和判断,任县令叹了口气,说:“朝廷就快来人了,此事断然是瞒不住的。我也是觉得张翠翠遇害可能和军布、马匹被盗走的事情有关。出事后,我封锁了城门,不许陵县的百姓出城,并且严查进入陵县的客商。同时,我派出了所有衙役在城中明察暗访,到现在也是一无所获。三位是恩师推荐来的,本该痛快照办,选三匹千里马送给各位。奈何一来心神不宁,实在打不起精神,二来久闻白泽府大名,也想趁机留三位在此处帮我,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原来赶他们走是假,留他们探案才是真。这任县令也是看准了芜央的脾气,才给他们下了个套。 “这么说,卖油郎李二是被你屈打成招,准备拿来顶罪的?”芜央觉得被人玩弄,实在恼火,张嘴就问,吓得金石大惊,生怕任县令翻脸。 “芜大人冤枉本官了。本官弄丢了军布和战马,那是因为识人不慧。本官怎能不顾良知,是非不分。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拿他去顶罪,命案还好说,弄丢军用物资的事情,可不顶什么用。” 如果要是有用,你是不是就拿他顶罪了?芜央本想反问,可转念又控制住嘴巴。如果这么说,那不是找打架吗? “那赵捕头究竟是怎么骗走的军用物资?”金石问。他倒是相信任县令的话,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帮忙。毕竟张翠翠也该是个大美人,让人凌辱后弄死,他打心里痛惜,愤恨得想要抓住真凶。 “那伙假扮客商的人,其实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他们拿着假造的朝廷文书,和赵捕头里外勾结,偷偷运走军用物资。事后,我派人去追击,结果空手而回。” “那张翠翠的命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金石追问。 “是赵捕头逃走的前一天,赵捕头还参加了命案的现场勘验。” “也就是说,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您才封锁了城门。罪犯有可能已经逃走了。不对,如果逃走了,卖油郎李二没必要死扛着不松口,肯定是有人威胁到了他。这人一定还在城里。” “那就简单了,我来让李二招供不就完了吗?”芜央掰着手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已经打了两次了,他都没招。芜大人能有什么高招?本官不是那种酷吏,太没人性的逼供,本官绝难同意。任某人虽然官位不大,也谨记恩师的教诲,不能污了身后之名。” “是的,即便李二招供,抓到的罪犯也不见得就会如实招来,我们又没有证据,到时候还得严刑逼供。万一卖油郎李二狗急跳墙,胡乱招供,我们抓错人,岂不是更麻烦。”金石分析道。 “是啊。”任县令扼腕道。 金石问:“任县令,我问一句,你也信奉这山神神马么?或者说有没有在公开场合反对过这山神?” “那倒没有。俗话说,入乡随俗,本官虽然不信,但偶尔还要走个过场的。” “如此甚好。县令莫急,我有一计,不过,要请我们那位女侠帮忙了。”金石指的是涂莉。 入夜,平顶山的方向红光满天。最先发现的是城头的守备,他们以为是发生了山火,立刻鸣钟示警。钟声惊动了城中百姓,他们纷纷走出家门,寻找高处,向平顶山方向远眺,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红光渐弱消失,一道红色的轮廓凭空出现,从平顶山的方向向着陵县山城飞来。 “那是什么东西?向这边飞过来了。”有人在人群中问道。 “不知道啊,从未见过,怕不是妖怪吧?”此话一出,惹得一阵骚乱,又架不住好奇心驱使,都壮着胆子留在原地。 那红色的轮廓越来越大,形状看似一匹燃烧的骏马。混在人群中的金石和任县令的几名亲信衙役,带头喊道:“神马大人显灵了,神马大人降临了。” 百姓们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赶忙对着对着空中的骏马跪拜,口念念有词地喊道:求神马大人赐福啊! 随着距离拉近,天上的红色轮廓渐渐熄灭,仿佛燃尽一般,最后化成一个红点,在陵县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如流星坠落般一头扎进了县衙大院。 “马神大人降临到县衙里了,马神大人降临了,大伙快去县衙门口供奉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慌忙回家准备果蔬祭品,准备到县衙门口去供奉。 县衙内,芜央和任县令拿着扫帚,七手八脚地扑灭了涂莉身上的火焰。 “姑娘,没事吧。”任县令关心地问道。 涂莉双眼一瞪,难得地厉声道:“怎么没事,差点毁容。这事得加钱。” 任县令也没了平时的架子,慌忙拱手道:“姑娘说得是,一定,一定。”芜央则是对着涂莉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 没一会,陵县的男女老少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县衙门口,直接在空地上摆开阵势,有摆设香炉焚香的,有摆设瓜果蔬菜的,有自己求签占卜的,有带着孩子一个劲磕头的,等等,五花八门,个个口中念念有词,呼唤着神马大人。 不一会,县衙前楼的门开了,神马大人没见着,外号‘马神’的县老爷倒是出来了。 任县令看着一地的蜡烛香炉,感觉朝廷即便不赐死罪,这群百姓也快把自己送走了。他清了清嗓音,对着众人朗声说道:“陵县百姓至诚至善,感化神马大人降临,幸甚,幸甚!”他夸张地举起手臂,仿佛接受信众的跪拜。 神马大人万福,神马大人保佑,台阶下的百姓纷纷叩头。 “神马大人,现在何处?能否容我等见面叩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嗯,神马大人从天而降,现在暂居在我的宝马体内。众位乡亲也知道,我有相马识马的本事,还略通马语。神马大人怕尔等听不懂,才降临在县衙,让本官代为转达神意。” “请县老爷转述神马大人的旨意,我等洗耳恭听。”那人又喊道,其实就是金石。 “咳,咳,”任县令清了清嗓音,故作雄浑之音道:“尔等听好,明日早晨,陵县各户男丁,都来县衙大院聆听教诲。”任县令说完,又恢复声音补充道:“这就是神马大人的旨意,各位明天早来。” 第二天,县衙大院挤满了男人,都是来聆听神马教诲的。 院子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金石站在任县令身旁,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地不自在。 太阳还未升起,夜凉虽未散去,但众人挤在一起,逐渐燥热骚动起来。怎么还不开始?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到任县令身旁,小声汇报道:“挨家挨户地搜过了,除了刚会走和走路费事的,所有男人都到了。” 任县令一听,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关门。” 突然,陵县的男人们发现,墙头站上了一名黑大个和守备府的弓箭手们。 这是干嘛?没等众人议论。任县令又大声道:“请神马大人降临。” 一阵鼓乐声响起,神马大人,也就是任县令的坐骑,被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牵了出来,可以看出来,那名衙役已经激动得双腿发抖。 任县令带头叩拜,朗声喊道:“拜见神马大人。”众人急忙叩拜,齐声高呼:拜见神马大人。 那匹黑马见众人跪拜,抬起前蹄,高声嘶鸣着。 神马大人显灵了,众人激动地互相谈论。 任县令伸手压了压,朗声道:“神马大人请众位平身。”他率先起身走到黑马身旁,一拱手问道:“神马大人可有指示?” 那黑马便嘶鸣不已,声调忽高忽低,好似人在言语一般。看得众人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神马大人说了,今日在人群之中看见两名凶恶罪犯,只能暂停赐福,先惩奸除恶,才能还陵县海清河宴。” 人群中一下炸开锅,纷纷猜测是不是和前几天张翠翠的案子有关。可犯人卖油郎李二不是已经招供了吗?怎么还有两名罪犯。 接着,黑马再次嘶鸣起来,高高抬起前蹄。 “肃静,神马大人说了,他不通人语,不能准确说出犯人相貌,恐误伤好人。神马大人决定发动神力,让众位信徒前来抚摸马身,心善之人便会得到赐福,心恶之人他会立刻警示。好了,所有人听我指挥,挨个上前来。”说完,任县令指挥衙役领着众人挨个前来摸马身。 只见一个个激动万分,争抢着想要第一个来,摸到马身子后,更是激动万分,高声拜谢着神马大人赐福,直呼神马大人万福。 眼见着一个个男子满意离开,院中人员减少,任县令早就发现俩人鬼鬼祟祟,一直在往后面靠。心中当下明白,却也不点破,给了墙头上芜央一个眼神,示意盯紧二人。芜央会意,点头看向那二人。只见那二人,一个是短发鹰钩鼻,右手紧紧抓着左袖。另一个是翻嘴唇的黑胖子,正盯着地面不敢抬头,时不时地向门口偷偷瞟一眼,似乎想要逃跑。 最后,只剩他俩时,黑马被众人摸了个遍也未嘶鸣。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二人了,二人见状迟迟不肯上前。 任县令一拍惊堂木,命令手下拉着二人强行去触摸马身子,只见黑马仿佛受惊一般,愤怒地高高抬前前蹄,不断嘶鸣着。 任县令再拍惊堂木,指着已经下跪的二人,大喝道:“神马大人说了,凶犯在此,你二人如何奸杀的张翠翠,还不从实招来。” 此刻,二人已经是汗流浃背,经任县令这么一逼问,立刻全都招了。 他二人一个叫李固,一个叫宋河,平时做些运货的生意。当日,卖油郎李二又来偷看张翠翠,因天气炎热,张翠翠当天只穿了件薄纱,样子十分诱人。李二见四周街坊无人在家,便大起胆子,进院调戏张翠翠,还强吻了她。结果,张翠翠性子刚烈,推搡不开,就一口咬掉了李二的舌头,李二吃痛,怪叫着仓皇逃走。 这一幕,被刚巧路过的李、宋二人,完完整整看在眼里,又见卖油郎的舌头掉在院中,顿时心生歹意,想要嫁祸给卖油郎李二。于是,一人将张翠翠按在椅子上,一人在后面抓着张翠翠的手腕,奸污了她,只是过程中,怕她尖叫,不小心掐死了她。 第37章 柱石队长 “撒谎,给我大刑伺候。”任县令听完二人的供述,大喝着一拍惊堂木。 “小人句句属实,不敢隐瞒啊!”二人磕头喊冤。 “给我打。”任县令凶着脸,命令道。两侧衙役不由分说,操起杀威棒,结结实实地打了十下,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看得一旁的金石直愣神,不知道俩人哪里说了谎话,见任知县一脸的肃杀,他也不敢多言语。况且,在金石看来,这等穷凶极恶之人,打死了也是活该。 “大人,别打了,您要问什么。我们招便是。” 已经从墙头上下来的芜央,啐了一口,心中骂道:这两个怂货,还不如金石。一打就招,压根就是根软骨头,只能欺负女人。 “本官问你们,你二人和赵捕头是什么关系,当天去张家裁缝铺究竟做什么?如不从实招来,看本官不打烂你的狗嘴。”任县令一拍惊堂木,二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我招,我招,”宋河率先开口道,“我二人一直和赵捕头有来往。我们平时拉货进城,赵捕头帮忙疏通城门关卡,我们从税款中给赵捕头抽分。” 那也没几个钱啊?金石纳闷,哪个衙门当差的,不吃拿卡要。 “还有呢?”任县令接着问道。 “回大人,我们先后给赵捕头联系了几十个送货的,都如此运作。”这倒是一笔不小的款子,金石听那宋河继续说道:“那天是神马大人的寿诞,赵捕头找上我们,给了一张官府文书,让我们拿着去张翠翠家取走今年的所有军布,然后用我们的马车拉到城外。我问他为啥不用县衙的官车,他告诉我们别多问,尽管去办就行。临走,他还叮嘱我们,不管张家同不同意,必须把军布弄出来。不然的话,别说送货生意了,让我俩陵县也待不下去。” “然后呢?”任县令靠在太师椅上,仰头俯视着。 “我们也不敢得罪赵捕头,拿着文书就去了张翠翠家。结果,那张翠翠是个聪明人,一眼看出文书有假,就推脱爹爹不在家,她一女子不能做主,让我们明天再来。我们见她说话时,故意大声嚷嚷,猜她是想惊动街坊邻居,便吓得退了出去。可是,我们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见赵捕头,就在她家院墙外猫着,商量对策。这时,卖油郎李二来了,他趴在门口偷看后,便进院子和张翠翠撕扯起来。闹了如此大的动静,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未出现,我们这才明白街坊邻居都没人。我们见到,张翠翠穿着轻纱,又咬下了卖油郎李二的舌头,便也动色心,合伙奸污了她。然后,又掐死她,想嫁祸给李二。” “那军布呢?”任县令眯缝着眼睛,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似乎在强压着怒火。 “那军布我们一直到天黑才搬完,期间也几个行人看见,以为是运货的,并未起疑心。那两车军布被我们一直拉到天坑附近,赵捕头接手后,就让我们回来了,说过几天把车还给我们。” 哈,这两个禽兽,真是又狠又蠢。狠的是,他们奸杀完张翠翠,竟然不怕,连尸体都未挪动,就大大方方的搬运起货物。蠢的是,被赵捕头卖了,到现在都不知道。金石心想着张翠翠如此聪慧的女子,竟被这两个畜生残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油然而生。 “那卖油郎李二为何承认是他杀的人?”任县令问。 “我们事后去过李二家,以他老母亲相威胁。” 任县令瞥见身旁的金石,心知肚明他所想,一拍惊堂木,喝到:“简直是禽兽不如,再打二十大板,我怕这两个贼人还有所隐瞒。” 没等任县令说完,早已急不可耐的衙役,不顾二人苦苦哀求,卯足了气力,抡圆了板子,咬着牙狠狠打杀起来。才打一半,二人都已经昏死过去。 任县令急忙喊停,他还得拿二人交差,可别打死了。“扔到牢里,别死了就行。” “三位跟我来吧。”处理完公事,任县令招呼着芜央三人。 三人不知是何情况,只得跟了上去。 “任县令,你那匹黑马,怎么该叫的时候就叫,不该叫的时候却怎么也不动?”芜央好奇地问。 “马神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那匹黑马被我调教得,只需动动手指,它就能听从指挥。” “任县令,有这般能耐,为何不投效军中?”芜央觉得这种能人应该去管理骑兵部队。 “去做什么?当弼马温?我一个读圣贤书的,哪里懂得打仗。再说了,在此处管理军马不一样报效朝廷吗?”说着,任县令指着前方的马厩,“在那里,三位请看。” 芜央看时,心下立刻明白,原来是任县令送给他们的三匹千里马,正立在马厩之中。 只见一匹壮硕如山的黑马,身姿挺拔,光泽油亮,块块隆起的肌肉,似乎昭示着潜藏在体内的汹涌之力。它的身旁是一匹皮毛如雪的白马,身形修长,矫健敏捷,那双灵动而警觉的双眼,时刻洞察着一切。最后一匹是宛如烈焰的红马,体态优雅,比例完美,长长的尾巴妖冶而飘逸,好似通往天国的晚霞。 金石也明白过来了,像个孩子似的尖叫,兴奋地跨到白马上。 涂莉见状,忍不住心中欢喜,轻快地奔过去,陶醉地抚摸着红骏马。 “马如其人,才算般配。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三位,精心选的这三匹马。本官看到条子的第一天,就已经下定决心帮你们选马了,毕竟恩师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任县令第一次露出微笑,摸着下巴说道:“本官也不瞒你们,这三匹马都是从战马中偷选出来的。既然本官已经弄丢了一批战马,再丢三匹也没多大的差别,都是一样的惩罚。剩下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芜央正欲感谢,只见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向任县令拱手道:“大人,朝廷来人了。” 任县令叹着气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大人,不是找您的,是找他们三位。”衙役指着芜央说道。 等三人牵着马,来到县衙门前时,竟然发现来人是杜队的队长‘柱石’。 柱石递给任县令一纸文书后,拒绝了任县令的挽留。“公务紧急,就不打扰了。” “既然如此,你们聊。”任县令指着身边的衙役,对柱石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下官告退。”任县令和芜央三人告别,回了县衙。 芜央和金石赶忙走上前,和柱石队长打了招呼。柱石却只嗯了一声,然后一直盯着涂莉看。 芜央赶忙说:“忘了,给您介绍了,这位是生队的圣手‘金芜’。” 涂莉急忙上前打招呼,没想到柱石却说:“我知道,涂莉嘛,毒翻了生队的‘杜仲’,还是有些手段的。我就是想不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三人一愣,不知道柱石队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饕?”一个贱嗖嗖的声音喊道。 芜央不用看也知道这个讨厌的声音是谁,张嘴就骂:“去你x。” “你俩都给我闭嘴。收拾好了,就赶紧出发。” “什么差事?”金石问。 “追回丢失的战马,这是你们的差事。我的差事顺路,就勉强一起吧。一路上,你俩都给我把嘴闭上。”柱石回身瞪了芜央和猴杆一眼。“出发。” 芜央跳上宽阔平坦的黑马背,不禁用手去抚摸那黑如绸缎,光滑柔顺的皮毛,心中万分激动,这是他见过最棒的骏马,此刻就在他的胯下。他想给黑马取个名字,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等什么呢?带路。”柱石队长命令道。 “好嘞!”芜央情绪高涨,一夹马肚,飞奔而去。按照那两个怂货犯人的说法,军布是送到天坑附近,既然都是赵捕头偷的,那战马也一定是走那个方向。 芜央的战马领路,蹄声如鼓,山路仿佛轻微震颤。尽管坡路坎坷,他依然飞驰如电。不知不觉和众人拉开了距离。反正就这一条路,自己跑累了,就在前面找个地方等他们便是了。 不一会,芜央便进了天坑,下午的阳光躲在山体后,倒也十分风凉。他放慢了速度,一来等等众人,二来趁机凉快一会。他远远地看见,流淌的暗河旁边,升起一阵炊烟,似乎有一人坐在那里。 等到近前,芜央才看清,是一名铁塔般的壮汉,在那里生火烤肉。只是这肉看起来十分奇怪,一整根白净光滑,看不出是什么动物。正在他心中疑惑之时,黑马又走了两步,芜央看清石头后面躺着一个男人,似乎没了气息,身上赫然少了一条腿。 这壮汉在吃人!芜央一把扯出背后的重剑,率先跳下马来。 那壮汉听见兵器声响,转过头,凶狠地盯着芜央的官服,问道:“你是白泽府的?” 芜央看见壮汉的蓝眼睛,和他似曾相识的面孔,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是不是你杀了我弟弟红郎?” 一句话,就让芜央知道此人和红郎有血缘关系。他长得虽然彪悍,但细看,那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蓝眼,和红郎几乎一模一样。芜央瞥一眼身后,众人还是远方的几个小点,走近还需时间,估计也没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芜央想要逃走,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也一定是十长右之一。上次斗红郎都是几人合力,才险中取胜。现在他独自面对,弄不好会被此人一招秒杀。 “我问你话呢?”那壮汉已经缓缓起身,拿起平放在地上的一把龙纹长柄战刀。 这是芜央见过最魁梧高大的人,简直就像一座铁塔立了起来。俩人之间尚有十步之遥,芜央感觉自己还得仰视他,更别提自己的重剑,和那长柄龙纹战刀比起来,简直就像牙签一般。 “谁是红郎?我不认识。”芜央撒谎道,他要争取时间,等柱石队长赶来。 “你撒谎,黑鸽子里说,其中一个黑大个拿着一柄重剑,名叫芜央。我看就是你。”那壮汉指着芜央说道。 黑鸽子?什么东西,外号吗?芜央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是我,你认错人了。”芜央坚决不承认。 “嘿,那你也得死,一个人不够吃的,你正好来填补。”说着,那壮汉就要攻来。 “等等,让我死的明白,你到底是谁?”芜央实在想不出其他拖延的办法,脚步悄悄地向后挪,准备开溜。 “奥,奥,总忘这事,我是十长右之肆----巨朱獳,黑郎。”说完,他便一步跨到芜央近前,举刀便砍。 芜央被他震得脚下一颤,勉强侧翻躲开,没等起身,战刀长柄击打而来的巨石,已经迎面砸向芜央。 芜央只得卯足劲,举着重剑硬接,砰地一声,他被撞飞出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没等感觉哪里疼痛,巨人般的大脚,仿佛踏碎了地上的石子,已经逼到近前。嗵的一声,黑郎跃在半空,瞬间遮住了从岩缝射下来的阳光。 芜央心知,这要是被战刀砸中,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找不见。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吃奶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旁边翻滚。 轰隆一声,身旁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锥形的浅坑,这下面可都是鹅卵石啊。 不等芜央站稳细想,龙纹长柄战刀又抡了过来。这黑郎和他弟弟红郎完全不同,一句废话都没有,不把人整死绝不停手。芜央再无可躲,只能咬着牙,大喝一声,用重剑去接。 只听哐啷一声,芜央连人带剑又被打飞出去。不但手腕、虎口俱裂,重剑更是被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芜央刚撞到巨石,口中的鲜血还没吐完时,黑郎又追了上来,抡刀便砍。这一刀下去,芜央只能干瞪眼等死。 只听锵的一声,龙纹长柄战刀被人拦了下来。定睛看去,正是柱石队长挺着一杆紫金铜殳,挡下这致命一击。 第38章 全军覆灭 柱石操着紫金铜殳劈面砸向黑郎,黑郎竖刀格挡,两柄巨型武器相撞在一起,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巨大的天坑里反复回响,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量震得颤抖起来。 黑郎架开铜殳后退一步,粗着嗓音问道:“你是谁?倒是能和我能打个痛快。” “白泽府杜队队长柱石。我知道你,朱獳是吗?不老实和你的家族待在蚩国,跑这里撒野做什么?” 芜央虽然重伤,却听得清楚。这家伙是蚩国的?队长怎么知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去过蚩国。 正想着,从后面赶来的涂莉,急忙搀扶着芜央靠在石头上,拿药为他医治。 芜央咳着血,拉着涂莉说道:“叫金石过来,别让他插手。” 涂莉明白他的意思,眼前这头怪物,一招就可能让金石丧命。她回身高叫道:“穿云,快来帮我。” 正弯弓搭箭,跃跃欲试的金石,骑马赶了过来。“怎么样了?”他下马便问道。 “咳血咳的厉害,帮我把他抬那边山崖下。” “你去过蚩国?”黑郎有些吃惊地问道。 “顺路去宰了几头畜生而已。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你家人。”柱石队长打量着眼前的壮汉。 “你杀了我弟弟?”黑郎抬高声音问道。 “谁是你弟弟?”柱石觉得这壮汉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我弟弟是红郎。” “我管你什么红郎黑郎,放马过来吧。”柱石知道壮汉指的是前几天被杀的十长右之一红郎,那眼前的壮汉也一定是十长右。只是柱石见猴杆已经在壮汉身后就位,懒得和他废话了。 黑郎大喝一声,提刀劈来,这一刀势大力沉,在空气中发出巨大的破空声。 柱石擎着紫金铜殳,硬生生架住,一声震天巨响,两股巨力撞击在一起。 柱石大喝一声,如巨熊般咆哮,架开战刀,横着铜殳扫来。黑郎也咆哮着,如惊雷炸响,挥着战刀横扫。 轰的一声,芜央眼见着脚下水坑的水面,被震起圈圈水波。再看俩人,宛如战神对峙,猛烈的撞击,从手臂传到脚下,震得鹅卵石都飞了起来。 两位巨汉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与狂热,他们以雷霆之势,开始了疯狂的对攻,天坑里顿时震天动地,耀眼的火花不断迸射。他们身边的巨石,被战刀劈砍碎裂,被铜殳砸成齑粉,二人像两座巨山,不断碰撞,将周围的一切毁灭殆尽。 金石操着黑金长弓,想要上前帮忙,芜央一把拉住他,摇头说道:“看着吧,我们仨一起上也没用。” 金石看那壮汉的臂膀就有一人之宽,想着自己的箭矢即便命中,估计也是牙签插到了大象腿上,没啥作用。也就听了芜央的话,乖乖地待在原地。祈祷柱石队长获胜,要不然今天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这家伙可是吃人的。 这时,柱石队长开始变招,他使殳成枪,巨大的腰胯之力,竟将这粗壮的金属长柄,挥舞的和木杆一般游刃有余,殳头化作枪尖,宛如游龙出洞,对着黑郎连续猛刺。 黑郎也不示弱,将战刀搅动,化出一片金属的旋涡,抵挡住铜殳的凌厉攻势。 柱石见状,利用铜殳长度,转攻黑郎下路,硬逼着他连连后退。也是运气使然,一块大石正好绊了黑郎一下。他身形不稳,漏了一招,被柱石的铜殳一下扎中脚面。看得一旁的芜央三人心中一喜。 那黑郎吃痛,怪叫一声,却不顾脚伤,直接使刀上撩,直取柱石下颌。 芜央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用的打法吗?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柱石队长似乎早有所料,身子一侧,拔出铜殳,使出一招回旋扫打。铜殳侧面的尖刺正中黑郎的臂膀,这家伙竟从战刀上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铜殳头,不顾手掌被扎得鲜血直流。同时,他另一只手操着战刀直劈柱石面门。 柱石队长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这般生猛。情急之中,他只得向前上步,腾出一只握铜殳的手,也一把抓住黑郎的战刀长柄。 只听柱石大喊一声:“中了。” 埋伏在黑郎身后许久的猴杆,如闪电般窜了出来。芜央甚至都没看清,猴杆就已经操着一根镔铁长棍,把前端安装的大号禁妖箍,套在了黑郎的脖颈上。 漂亮,这下赢定了。那东西是白泽府特制的项圈,里面镶着倒刺,这黑郎要是敢变身,直接就被扎穿脖颈,命丧当场。 猴杆眼见得手,双手较劲,使劲往回拉,想用倒刺直接扎死黑郎。 那黑郎却怪叫一声:“朱獳!”直接开始变身。 众人见状大惊,难道这妖兽不怕禁妖箍? 片刻后,众人明白过来,这黑郎本事真是厉害,只见他让脖子以下的身躯,变成妖兽化形态,脖子和头仍保持人的样子。 一只高达三米,身长十米的巨型朱獳,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那怪兽的身上长了个小小的人头,怎么看都十分诡异。而还紧攥着兵器的柱石和猴杆被生生抬到了空中。 黑郎抬起爪尖钩住禁妖箍,使劲一捏,便扯断开来。然后,他爪子一挥,将猴杆和镔铁棍同时打飞。猴杆摔在岩壁上,重重地掉了下去,撞碎的碎石同时掉落,将他掩埋了起来,看来凶多吉少。 黑郎转头对柱石说:“就想和你好好打一架,非得整这些个阴谋算计。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大喊一声朱獳,头颈也瞬间变成了狼头。虽然凶恶无比,但也比刚才顺眼许多。 柱石见状,只得松开兵器,跳将下来,飞快地退到芜央三人附近。他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立刻吞下,同时对芜央说道:“我如果这次回不去,你就别管什么差事了,立刻回去查内奸,记着不要用信鸽传递消息。”说完,他似乎浑身燥热,难受的俯下身子。嘴里还不住念叨:“帮我拖延下时间。妈个巴子,在队里蹲了这么多年,都快忘记这感觉有多爽了。” 金石赶忙弯弓搭箭,对着朱獳的眼睛连射两箭。芜央还未来得及问,便不可置信地看见队长柱石开始变身了。 只见柱石队长雄浑粗壮的肌肉开始膨胀,将墨绿的白泽府官服瞬间撑爆。柱石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躯干的每一处都在疯狂生长,青筋如暴怒的蛇群突起,蜿蜒在隆起的肌肉之上。他的胸膛高高隆起,宽阔的背部不断拉伸,重新形成一块块宛如岩石的块状肌肉。他的脸最后扭曲变形,尖锐的獠牙从口中伸出,耳朵变得尖锐而耸立,全身的毛发以惊人的速度,从皮肤中钻出,覆盖了全身。一头高达三米的黑色巨熊变身完成,他拍击着如铁鼓般的胸膛,发出骇人的嘶吼,仿佛惊动了天地,狂风袭来,乌云遮住了天日。 不可能,芜央心中大喊,他敬爱的柱石队长怎么可能是妖怪?那么多年的相处,他可从未发现柱石身上的妖化体征。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黑熊? “他吃的是白泽府的队长秘药,那是生队队长亲自给几位队长制作的药丸,效果各有不同。看来柱石队长吃的是掺杂了妖血的变身药丸。”涂莉解释道。 对了,柱石队长刚才好像吃了什么药丸,芜央还以为那是巴蛇丸呢。涂莉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即便她是生队的人,也是才入队不久,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秘密?还有,柱石队长之前,为什么要询问涂莉的身世。芜央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得愣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一堆碎石子。 此刻,两头凶猛巨大的怪兽已经搏杀在了一起。朱獳率先发起攻击,它压低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利爪划向巨熊。巨熊毫不畏惧,直立起庞大的身躯,挥动前肢,阻挡朱獳的进攻。哪知朱獳灵活一闪,绕到巨熊侧面,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巨熊的腿部。 巨熊吃痛,巨大的熊掌拍了过去,一掌便将朱獳拍飞。朱獳摔倒怪叫一声,又瞬间爬起,晃了晃头,再次冲向巨熊。两只猛兽挥舞着巨爪,在对方身上留下道道爪痕。他们张着巨嘴,在对方身上撕下块块皮肉。最后,嘶吼着,滚做一团,在这天坑下,掀翻了大地,阻断了河水,撞断了崖壁,碾碎了巨石。 金石、涂莉二人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就如两只蚂蚁看着猛虎打架,不知发生了什么。而芜央虽然震惊,也为柱石队长担心,但他却看得心驰神往,仿佛在观看两位下凡的天神决斗,不能自拔。 二头拥有神力的怪兽,吼叫着,翻滚着,互相撕咬,互相拍击,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直到天地黑暗,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芜央才清晰地看见,朱獳将一只爪子插进了巨熊的胸膛,而巨熊垂下了头颅,一动不动。 “队长!”芜央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绝望呼喊,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唰的一下,一片紫色闪电,再次出现。芜央看见那头巨熊咆哮着再次醒来,一口咬住了朱獳的前肢,巨大的熊头一甩,扯掉了朱獳的左前肢。 “队长!”芜央惊喜的大叫起来,却再次陷入黑暗。 唰、唰、唰,闪电接连亮起,芜央这次彻底看清,巨熊已经倒地,嘴里还叼着朱獳的前肢。而掉了臂膀的朱獳,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芜央三人,左前肢还恐怖地流着兽血。 呼的一声,金石一声口哨,叫来了那匹白色骏马,它宛如一条白色精灵瞬间来到金石身旁。金石翻身上马,操起黑金长弓,睁着一双夜眼,快速奔跑起来。 “不要去,金石。”芜央着急地大喊:“快,什么药都行,给我吃。” 涂莉摇摇头,丢给他一粒药丸,说道:“仿制的巴蛇丸,再没有别的了。”说完,她张开准备好的绿色翅膀,乘着狂风扶摇而上。芜央知道,她不是逃跑,想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挣扎着,吃下那粒没什么用的药丸。 天空闪电短暂消失,一声怪叫传来。待闪电再次亮起时,金石的箭矢已经插在了朱獳的眼睛里。芜央看见,那头野兽,竟生生地将箭矢拔了出来,随手向金石丢了过去。 “不!”芜央大吼着,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然而,当闪电再次亮起时,芜央只看见那匹白马还在奔跑,而金石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芜央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他狂暴地奔跑起来,心中沸腾着原始的愤怒:我要杀了他,我要像杀他弟弟那样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残酷的现实再次击败了他,朱獳张开巨嘴,将芜央的右臂和重剑一起咬住,将他甩飞出去。芜央飞在半空时,赫然看见自己握着重剑的右臂,还被朱獳的巨嘴叼着。 涂莉见状,尖叫着向芜央冲来,她扔出一颗烟雾弹,将芜央和朱獳隔开。 涂莉抱起芜央,看见他汩汩冒着鲜血的右臂,一边痛哭,一边试图用手去堵住。可是,芜央的伤口从脖颈处开始,一直延伸到胸前,甚至已经露出了森白的肋骨。涂莉知道,他们都没救了,她从高处看到金石被一箭射穿了心脏。 涂莉痛苦地哀嚎着:“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我才明白,柱石队长是来保护我的,要不是我非要进什么白泽府,你们也不会死。我错了,我错了!”一声雷鸣击破苍穹,没人有听到涂莉的哀鸣。 涂莉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自言自语道:“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我本应该早点下定决心的。”说完,她将手掌喷涌出来的鲜血,送进芜央嘴中。 朱獳冲出了烟雾,他瘸着腿,向涂莉冲来。 为了引开朱獳,涂莉只得驾着翅膀,向金石飞去。她落到金石身边,向他嘴中送进去自己的少量鲜血,那朱獳随即又跟了过来。涂莉赶紧架着翅膀再次起飞,她没有攻击的办法。失去了大量鲜血的她,也没了最后的底牌。她无法就这样离开,即使知道自己的努力恐怕是徒劳,她也要为芜央和金石争取时间,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正想着,涂莉看见朱獳从地上叼起一块大石,脖子轻轻一甩,她躲闪不及,被一下砸中,直直地掉进河水中。 第39章 双簧 黑郎看着天空下起暴雨,发出阵阵咆哮。他很满意,这三人就是杀死他弟弟的凶手。他才不管什么大齐王的命令,他就是要报仇。更令他意外的是,这黑熊壮汉实在是个好对手,虽然掉了一条臂膀,但总算打了个痛快。 他听见雨水浇在地上噼啪声,还有水汽蒸腾的声音。 水蒸气?那是什么鬼?是什么东西这么的烫? 他看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正弥漫着大团大团的水蒸气,就像是有人在地上架起了一口正烧开水的大锅。有古怪,他警惕地迈出前腿,打算慢慢靠近,看个清楚。 一阵叹气声响起:“我是谁?这是哪里?”一个巨人自言自语地缓缓走出水雾。 “你是谁?”黑郎冷冷地问道,他不明白这巨人是从哪里出来的?这巨人两只臂膀都在,应该不是刚才那个被他咬掉臂膀的人。 “我是谁?我不知道。”那巨人没有看黑郎,而是正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那巨人有两米多高,光着头,五官有些奇怪,就像是有人用刻刀草率地从脸上,割开了眼睛,割出了嘴巴,宛如新生儿一般,长得一团混沌。 “你从哪里来?”黑郎才不管他是敌是友,已经暗暗弓起后腿,准备一扑将他咬死。 “我也不知道。”那巨人似乎有些痛苦的双手抱头。 我管你从哪来的,黑郎猛地出击,张着血盆大口咬来。 那巨人猛地抬头,睁开一双橘黄色的大眼,双手同时伸出,闪电般地抓住咬向他的巨嘴,任凭黑郎蹬踹着地面,却挣脱不得。巨人盯着黑郎的血红眼睛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唯独没忘要杀了你。”说完,他只轻松地一撕,黑郎的头便从嘴开始分成了两半。他随手往地上一丢到,就像扔掉废弃的布条。 巨人地打量着四周,看到还躺在地上的金石和涂莉,便大步走了过去。他俯下身子,将二人轻轻托在掌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那黑、白、红三匹骏马靠了过来,它们似乎并不害怕,用脖子在巨人的腿上蹭了蹭。 巨人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脚,不是人的形状,而是和三匹骏马一样的马蹄形状。他似乎想起什么,扔下金石和涂莉,痛苦地捂住头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了。 不一会,巨人也倒在地上,和金石、涂莉一起躺在大雨之中。只剩下那三匹骏马,焦急地在原地转圈,不断发出嘶鸣。 ? 都城皇宫,永宁宫----皇太后的寝宫。昭帝正在剥瓜子皮。 “皇儿,不用麻烦了,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做吧。”姜太后淡淡地说道。她虽经风霜,却皮肤白皙。她眉毛稀疏,依稀可见曾经的修长。她身着华丽凤袍,银丝整齐地梳进凤冠,耳带一副五色翡翠耳环,轻轻摇曳,更添几分雍容华贵。 “这瓜子里常混有个别不新鲜的,儿臣不放心别人来做。”昭帝仔细地检查着手里的瓜子仁,和已经剥好的一把放在一起。 “你好容易来一趟永宁宫,就别费心了。我们母子好好说会话。”姜太后示意身旁的宫女,过去接昭帝手中的活计。 昭帝见状,对着宫女摆手道:“诶,朕要亲自做,你下去吧。母后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不耽搁儿臣尽孝道。” “这永宁宫饮食用度,一应俱全,你又天天往这送东西,我哪还有什么吩咐。只是和你闲聊些家常罢了。” “儿臣本该多来看看母后,可是最近国事繁忙,倒是疏忽了给您请安,请母后恕罪。” “皇儿这是哪里的话?国事军机,兹事体大,孝道再重,也该有个主次。”姜太后笑着嗔怪道。 “母后这话,折煞儿臣了,百善孝为先,养育之恩,永世难报,怎么能分主次。” “皇儿说得对,是母后失言了。母子亲情虽小,却是天下根本。就像皇儿手中的瓜子,母亲就好比这瓜壳,儿子就好比这瓜仁,母亲总要罩在外面,保护着孩子。” “母后说笑了,母后乃万金之躯,怎能用这轻薄的瓜壳相比较。”昭帝头也不抬,不动声色地说道。 “万金之躯也要心疼儿子的。”姜太后坐在上首,紧盯着昭帝说道,似乎等着昭帝接过话茬。 没等昭帝回答,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拜道:“启禀太后,启禀皇上,端平伯求见。” 姜太后眉头一皱,不悦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哦,他来找儿臣商议要事。朕临走前,告诉底下人带他过来。他也时常挂念着母后,要来给您请安。”昭帝这才抬起头,恭顺地说道。 “让他进来吧。”姜太后语气有些勉强。 小太监宣后,端平伯小跑着进来跪倒在地,朗声道:“微臣叩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端平伯不必行此大礼,按理你该叫我舅母,都是自家人,起来吧。来人,赐座。”姜太后说完,便不再理他,直盯着昭帝不言语。 昭帝也不抬头,只专注地剥瓜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片刻,他才受惊似地抬头,疑惑地看二人,赶忙放下手中活计,躬身施礼道:“端平伯不是外人,母后有何话,不妨直说。” 姜太后这才轻移手臂,挥一下凤袍,缓缓说道:“按理说,哀家年老言轻,不该参与这朝堂之事。可你弟弟大齐王被人如此污蔑,事关皇家尊严,哀家不得不说。” “太后英明,按祖制,后宫不得插手朝政。”端平伯起身拱手道。 “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昭帝大怒,不等姜太后说话,立刻训斥道。“你说的事情,母后会不知道吗?母后定是有了稳妥的万全之策。母后息怒,儿臣恭听母后教诲。” 看见端平伯吓得跪地连连叩头,姜太后反倒不好发作了。就没理他,反而安慰昭帝道:“皇上息怒。端平伯说的有理,哀家不是要参政,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想必皇上也明白我说的事情,哀家就是想听听皇上的想法。” 昭帝恭敬地说道:“回母后,关于那出戏剧,全国演出的事情,是内阁的大臣们商议后,共同呈递的折子。不是儿臣的主意。” 姜太后呵呵一笑,反问道:“这万人之上的皇上,怎么还得看内阁的脸色?哀家不同意,皇上刚才一直把孝道挂在嘴边,这时候倒推了干净。” 昭帝面露难色,哀求道:“母后,这天下也不是儿臣一人能治理过来的,总要仰仗这些肱骨之臣。母后如此说,儿臣夹在中间很难办呀。” “皇上,大齐王可是你的亲弟弟,让一群戏子污蔑他,就是污蔑哀家。到时候,哀家的脸往哪里搁,皇室的脸往哪里搁。”姜太后越说越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 “启禀太后,大齐王如果顾及皇室的脸面,就不该做出那些荒谬之事。”端平伯再次起身插嘴,端的是十分大胆。 姜太后一伸手,拦住了正欲发作的昭帝,正色道:“端平伯,别以为你是皇室宗亲,我就不敢杀你了?谁给你的胆子,和哀家这般说话。来人,给我拖下去掌嘴。” 昭帝对着正要上前的两名太监说道:“不劳母后费心,朕亲自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皇表弟。”说完,昭帝竟然举着巴掌,要亲自打端平伯。 “行了,哪敢劳烦皇上亲自动手,成何体统。你俩也不用在这演双簧了。哀家累了,都退下吧。”姜太后一招手,两个宫女急忙过来搀扶。 出了永宁宫,昭帝对着端平伯夸道:“爱卿倒是有几分胆色。” 端平伯一抹额头的汗水,诚惶诚恐地说道:“不瞒陛下,微臣快吓尿裤子了。” 昭帝爽朗地呵呵一笑,问道:“说吧,找朕什么事?” “启禀陛下,那三个小兵,在陵县的天坑遭遇不测,被十长右之肆----巨朱獳袭击,虽然被救回陵县,现在依旧凶多吉少。白泽府杜队队长柱石与敌人同归于尽,战死当场。” “什么?你不是说,大齐王不准备动那三人吗?” “回禀陛下,情报没错,大齐王确实没想动那三人。是这个十长右之肆为弟弟报仇,违抗命令,私自前往天坑的。” “这个十长右之肆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 “这个……”端平伯犹豫了起来。 “别一天到晚就盯着对面,时不时地检查下自己身边。哼。”昭帝一甩袖子,吓得端平伯立刻磕头请罪。昭帝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找李阁老和闻司空去,商量好对策再来汇报。对了,给陵县县令飞鸽传书,让他勿必救活那名女子,否则朕必用丢失骏马治他个死罪。”说完,昭帝转身就走。 ? 芜央做了好多个梦,让他分不清了真假。 第一个梦,是那个熟悉的金黄草原,铁灰的树干立在那里,风来时,粉雨缤纷。橘黄色的大眼诡秘地找上门来,射出骇人的目光,滚烫着他的全身。芜央在梦中呼喊,焦急地等待金石的那盆冷水。他要尽快醒来,因为有件十万火急的重要事情等着他。最后,他也没听到金石的呼喊,只听见连绵不绝的雨声落下。 第二个梦,是芜央躺在一个襁褓之中,变成了一名小婴儿。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见他身边的草地被烧得精光,周围一圈的草,还冒着仍未燃尽的火星。他抬头看见,一颗红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天空慢慢划过,仿佛在和他告别。芜央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只能无助地挥舞着小手,连翻身都做不到。他听见,草地传来悉索的走动声,听起来像是野兽,他急得哇哇大哭。直到一个光头的和尚出现,他才止住哭声。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和尚。等他好不容易,眨着眼睛,挤干净了泪水。那和尚却一把抱起了他,将他紧紧贴在胸前。那厚实的胸膛,让他充满了安全感,没一会便舒服地睡着了。 第三个梦,芜央在大雨中醒来,他看见自己断掉的胳膊重新长了出来。但是,他的两只手臂却如同断了一般,无法动弹。芜央看见金石、涂莉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他想爬过去看他们是否还活着。他咬着牙想要伸出手臂,却完全做不到,他只能勉强地翻过身,蹬着一条腿,靠着脖子和脑门,一点一点地向二人爬去。 芜央爬一会,就得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气,等积攒一些力气,再向前挪动几下。等到好不容易爬到近前时,他似乎听到了金石和涂莉的微弱呼吸,然而,哗哗的大雨声,转眼就让他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更何况现在是在梦种。梦中又怎样?他要救下金石和涂莉。 芜央看见那三匹黑、白、红的骏马,蹲卧在他的面前,尽量降低身形。于是,芜央用嘴叼住金石的衣服,将他一点点地搬上马背。他费尽气力,昏死过去,瞬间又剧烈呼吸着醒来。他拼命爬着,额头在地上蹭出一道道鲜血,又转眼被雨水冲刷。他再次用牙叼着涂莉,将她也搬上了马背。 完事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两匹马儿说道:“走吧,送他们回陵县。”说完,他就趴在地上等死,或者说等着醒来。 不料,两张马嘴咬住了他的衣服,芜央努力地看去,原来是白马和红马,正协力将他叼上了黑马的马背。 真是三匹通人情的千里马。芜央最后想到,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接下来,芜央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个梦,他只记得醒来片刻时,马儿费力地行走在河床的湿滑石头上,却努力保持着平稳。他只记得醒来片刻时,马蹄声声,他们正攀爬在陡峭的盘山路上。他只记得恍惚间,远处有人高声呐喊,接着便敲响了警钟。 他最后记得,一群人将他抬到了马车上,他看见自己从巨石拱门下轻轻飘过。 第40章 失手杀人 都城守备府薛参将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他正为新差事而苦恼。 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却略显松垮,暗沉的面庞,几道横纹交错。眼白发黄的他,正盯着面前盘子里的饺子。片刻后,才叹着气夹了起来,这是他最爱吃的三鲜馅。吃到嘴里,便紧跟着喝了一口万福高粱酒。俗话说饺子下酒越喝越有,今天他却怎么也提不起酒兴,一脸愁容。 “薛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看就是有烦心事?要不来盘花生米下酒。”说话的是这家饺子馆的老板娘,五十多岁,风韵犹存,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天摆弄面的缘故,皮肤异常的白净。 “大姐啊!嗨,没啥大事。你听过这个东西吗?”薛参将隔三岔五就来喝酒,和老板娘十分相熟,他掏出一个字条递了过去。 老板娘一看,吓了一跳,急忙推还回来,说道:“我就是一个做小生意的妇道人家,哪听过这个?” “他奶奶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整天在街上撒这种小纸条。上面限我三天内抓住凶手,这都两天了,今天下午再抓不到人,我这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薛参将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 “没那么严重吧?薛大人兢兢业业地干了半辈子,为这点小事,就要受这等冤屈,那可太欺负人了。”老板娘赶忙给薛参将把酒斟满。 “可不是吗?都城这么大,抓几个嫖客容易,抓这些个捕风捉影的东西,谁有什么办法?他奶奶的。”薛参将一口干了杯中酒。 “大人消消气,您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办法的。”老板娘的话音刚落,一名守备府小兵冲了进来。 “薛大人,抓到人了。您快来看看。” 薛参将瞪着醉眼一看,是小龙,急忙去抓身旁的佩刀,却抓了个空。“咦,我刀呢?” “在下面,您别动,我给您捡。”说着,老板娘蹲下身子,伸手到酒桌下面去拿,不知什么时候被薛参将丢了的佩刀。“我就说,您是个福将吧,这不就有着落了吗?”老板娘把刀还给薛参将时,还不忘补充一句,一脸的谄媚。 “走了。”薛参将接过刀,转身就走,也不搭理她。 “大人,您今天的账?”老板娘在后面怯生生地问,声调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 “下次一起结。”薛参将不耐烦地挥手,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前几天刚帮你摆平净卫府的麻烦,这会又和老子算账? 出了门正听见两个小兵争论。一个说道:“你知道个屁,翠月楼的饺子才是最好吃的。那正宗的大酒楼还能比不上这小馆子。” 另一个说道:“你又知道个屁,这胖嫂饺子馆也是老店,主打一个味美实惠,你去大酒楼吃的就是个环境。要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味觉,不知道香臭。看,头出来了,他家要是不好吃,头能天天来吗?” “别废话了,赶紧带我去看看。嗝。”说完,薛参将打了个酒嗝。 西南城区的鎏金桥,桥洞下,一群守备兵正围着两个流浪儿,时不时地踹上一脚。 “老实点,别动啊。”二毛子看见小龙领着薛参将前来,忙呵斥一句,笑着脸迎了上去。他拱手道:“老大,人我抓到了。就是这两个小崽子,乱扔纸条。” 薛参将走近一看,蹲在地上的两个毛小子,一个黑瘦子和一个大个子。他们身边放着一个布袋,里面塞满了纸条。薛参将随手抓起一把,挑出一张,凑到朦胧的醉眼仔细观瞧,和自己怀里的条子一模一样。 “臭小子,叫什么名?”薛参将见那名黑瘦子,抬头看着自己,便问道。 “二狗。怎么了?”黑瘦子一脸的不服气。 “妈的,什么态度。叫大人。”二毛子抡圆手臂,就是一巴掌。打得二狗立刻嘴角出血。那地上的大个子愤怒地站起来,却被小龙一脚踢翻。 “唉,唉,干啥呢?欺负小孩子算怎么回事?”薛参将喝止道。他蹲下身子,呼出一嘴的酒气,问道:“小兄弟,认识字不?” “不认识。”叫二狗的,见他不让手下欺负小孩,便收了脾气,认真地回答。 “不认识?那你就敢发这种纸条?” “有人给钱,我就发喽。大人,您能不能让他把钱还给我的弟弟妹妹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二狗指着二毛子说道。 “呵呵,妈的,还挺讲义气。”薛参将嘲笑着,又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告诉我谁让你发的纸条,我让他把钱还给你。” “我不认识,就是一个富商模样的人,给我钱,让我发这东西。”二狗说道,看起来一本正经,不像撒谎。 啪地一下,薛参将一巴掌扇了过去,这几天的折腾,早就磨光了他的耐心。他板着那张满是醉意的脸,冷冷地呵斥道:“小崽子,好好想想,别给脸不要脸。” “我真不认识。”又是一大巴掌,二狗的脸已经肿胀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大个子,突然说道:“二狗,告…” “你他妈给我闭嘴。”二狗冲着大个子骂道。 “我草,还他妈和我玩心眼是吧。”薛参将暴怒地拎起二狗,直走到河边,往地上一扔,抓起二狗的头发,就往水里灌。 “说不说?”片刻后,薛参将一把拉出二狗问道。 “我草你奶奶个狗腿。”二狗吐着水,张嘴就骂。 “好!”薛参将再次用力把二狗按在水里,满脸通红地大叫道:“就喜欢这倔强脾气的,看我不整死你。”一会,他又把二狗拉了出来,问:“怎么样?服不服?” “我芜叔是白泽府的力士,等他回来,看他不弄死你。”二狗总算是开窍了。 “嘿,这小崽子,还会诓骗人了。就你还有叔?你有白泽府的叔叔,你会流浪街头,和狗抢吃的。不说,是吧?”薛参将一把又将二狗按在水里。这次,他借着上来的酒劲,一直抓着没有松手。 身旁的二毛子怕出事,赶紧过来劝道:“老大,时间太长了。那边还有一群孩子看着呢。” 薛参将这才看见,远处的桥根下,一群年纪更小的流浪儿,正聚在一起,向这边观瞧。 “怕什么,正好让他们看着,长长记性,一群没教养的野种。”话虽如此,薛参将还是松了手。 然而,二狗的头仍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二毛子和小龙赶紧上前查看,一摸鼻子,已经没了呼吸。 “老大,死了。”二毛子在薛参将耳边低声说道。 “死了就死了呗。”薛参将一脸不屑,丝毫没有醒酒的意思。“都是些没人要的东西,扔河里吧。” “那群孩子还看着呢。”二毛子指着桥下。 “管他们干嘛?赶紧地,走了,拿那小子交差。” “我要杀了你。”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大个子,此刻涨红了脸,威胁道。 “把他嘴堵上,带回去,好好问问。去巽刑司请两个人,我不信他不招。”薛参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瞬间有些酒醒,明早再不弄明白,他可能真要丢了乌纱帽了。他回头看见,顺着河水漂走的孩子尸体,又清醒了许多。自己怎么一喝酒就这般冲动,完全没必要当众杀人的。把两个小崽子一起带回去,慢慢审问不就完了嘛。嗨,这要是被李参将知道了,还不去副司空那里告他的黑状吗?死个流浪儿倒没什么,要是因为这挨了训斥,丢了钱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薛参将晃晃悠悠地爬上了马匹,看见桥下的那群孩子还盯着自己。突然,想起那个叫二狗的小子说什么来着,他叔是白泽府的?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咯噔一下,酒又醒了八分。可他转念又一想,定是这小崽子吹牛皮,他一个野种哪里来的白泽府亲戚。再说了,就算他真有白泽府的叔叔又怎样?私自散发那种大逆不道的小纸条,抓到哪里都是死罪。 薛参将一夹马肚子,走了起来。正巧怀里的那张纸条掉在马背上,他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奉召星,在月旁,容氏妖女把歌唱。白日光,大齐皇,一统江山平天下。 薛参将随手将纸条扔掉,轻蔑地哼了一声。 ? 芜央站在一座山脚下,山上云雾缭绕,一条笔直的道路直通进迷雾之中。 这是哪里,不等他思考,他自己的脚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自行向山上走去。 远远的,他看见一位壮汉站在那里,只是浓雾遮蔽了头脸,不知是谁。 “臭小子,别成天板着个脸。”那壮汉说道,声音爽朗浑厚。 “队长?”芜央惊讶地问道。等他看清壮汉身上的白泽府官袍,还有胸前绣着的五色白泽神兽,他确信地喊道:“队长,你没死啊。” 不等那壮汉回答,芜央的双脚已经带着他离开。 等芜央再去回头寻找,身后只有紧追而来的迷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芜央又看见前方有人站在那里,穿着白泽府的官服,胸前绣着三色白泽神兽,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金弓。芜央认得这兵器,是景队副队长焱忠的。 “照顾好你的兄弟。”焱忠的声音说道,头脸依旧被迷雾笼罩。 芜央知道焱忠说的是金石,朝他点了点头。 芜央的脚一刻不停,不知疲倦。迷雾吞噬了身后,前方又有人出现。 “鞭子用得可还趁手?” 芜央认出了这个声音和那女子的凹凸身材,是后主。他略带愧疚地说道:“我不想杀你的。” 后主放肆地笑了起来,似乎在笑芜央是个傻子。 这次,芜央没有回头,而是好奇地盯着前方的人。还是一位女子,但不是涂莉。芜央不认得这件衣服,只是觉得身影十分眼熟。等到近前,芜央看见她手上的玉镯子,才明白此人是白台姐姐。 “芜央,我一直在等你。”白台姐姐的声音有些怪,似乎没有任何情感。 “我,…我在攒钱。”芜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希望但又不相信这是白台姐姐说出的话。 “来找我吧。”白台姐姐的声音突然多了许多诱惑的腔调。 “我,”就在芜央犹豫的时候。白台也瞬间被迷雾吞没。 这次终于出现了一位能看清脸的人,是二狗,只见他浑身湿透,低垂着头。 等芜央靠近时,他幽幽地说道:“芜叔,救我。” “二狗,你怎么了?” “芜叔,救我。”二狗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泥潭一样的窟窿,拉着他慢慢下沉。二狗向芜央伸出手臂,大喊道:“芜叔,救我。” 芜央伸手去抓,却发现距离不够。他想停下来,又发现双腿不受控制。眼见着二狗越陷越深,芜央急得到处乱抓,只抓到了身后的大剑。刚才怎么没感觉自己背着它,他来不及细想,把大剑反拿着,让二狗去抓剑柄。可二狗却只顾喊着:“芜叔,救我。”似乎看不见眼前的大剑。 芜央心急,眼见双腿将自己带离此地,他心一横,从大剑中抽出了雷闪,在自己的双腿上轻轻一划,他的身体便离开了双腿,摔倒在地。芜央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他双手抓地,赶忙向二狗爬去。在二狗的手,离开地面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他。 芜央拼劲全力地向外拉,看着二狗一点点重回地面。咦,这小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等他看清眼前之人后,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红郎,正用那双蓝眼睛,戏谑地盯着他呢。 “小孩子,是最不好演的,因为他们没有心机。不管是哪一种欲望,我都能看清,唯独看不清孩子的一片空白。不过,我还是骗到了你,不是吗?”说完,红郎从身旁抽出了那把青峰剑。 他擎剑,狞笑着问道:“我的表演,你还满意吗?” 然后,便一下刺向了芜央。 “不!”芜央大喊着,从梦中醒来。只见眼前坐着一个人。他惊讶地问道:“怎么是你?” 第41章 探究真相 “怎么就不能是我?”白泽府生队队长‘墨城’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我…劳烦您?”芜央犹豫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现在是白泽府的名人,给你治病可是我的荣幸。”墨城精瘦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芜央最后只得实话实说道:“我主要是没钱,请不起您老人家。” 墨城盯着他仔细看了会,确认芜央不是讥讽自己,也如实说道:“你治病的钱,队里来出。而且,你以后在白泽府的消费都可打对折。” “什么意思?”芜央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他需要墨城的确认。 墨城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牌,递到芜央手中,正色说道:“连杀两名十长右,这是你应得的。” 芜央接过那块副队长的腰牌,立刻想到了柱石队长,轻声问道:“我队长呢?” 墨城闭上那对鱼泡眼,叹着气靠在椅背上,摇摇头缓缓说道:“县衙的人赶到时,他的血都快流干了。我看过伤口,就算我在现场也没用,一击就将心脏击得粉碎。” 一击粉碎了心脏,芜央有些疑惑,他仔细回忆着,确信自己当时看得清楚。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墨城将散落下来的几缕银丝,捋了回去。 芜央把柱石遭受致命一击后,复起咬掉朱獳的一只臂膀,最后才倒在地上的经过,讲了个清楚。 “你是说,柱石队长死后,长右之肆还活着?”墨城挺起腰杆,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他把金…他们俩呢?”芜央这才想起来金石和涂莉,心中不由得一紧。 好在墨城点点头,安慰道:“他们二人没事,一会再说。你和我详细说说之后的事情?” 芜央便把朱獳瘸着腿,将他三人依次打倒的事情详细讲了出来。 “你是说,你被打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可休队伪师查验后,给出的结论是,朱獳被人从嘴那里硬生生撕成两半。现场除了柱石队长,不可能有其他人做到。他们也是这么上报的,柱石队长与长右之肆同归于尽。” 芜央在说之前,恍惚记得自己的右臂被整个撕掉了,可现在看见自己的右臂完好无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梦境和现实搞混了,所以并未讲出来。 “你确定柱石队长先倒下的,朱獳瘸着腿站着的?”看起来,墨城并不相信。 “是的,不会错的,他俩也看见了。他俩人呢?”芜央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便想起身,去找金石和涂莉。 “穿云还在昏迷中,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涂莉,哦,也就是金芜,她被死队的人,带走了。” “死队的人?为什么?”芜央知道,死队的人轻易不出动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涂莉走之前,和我说过,让我把她进白泽府的过程告诉你。” “她进白泽府,不是你推荐的吗?”芜央清晰地记得涂莉放倒了生队的圣手。 “这么有能力的人,当然要推荐。只是当时,陛下还没下令,白泽府可以招女人入队。或者可以说,涂莉入队后,这个惯例才被打破的。” “那你为什么敢破这个惯例?”芜央不解地问。 “容妃是她的二姨母。”墨城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饶有兴趣地盯着芜央。 “那又怎样?后宫又不能干政。”话虽如此,芜央还是惊讶于涂莉的身份,没想到如此尊贵。这么一看,金石的少爷身份简直弱爆了。 墨城似乎没等到芜央惊讶的神情,有些失落地说道:“你现在也是副队长了,告诉你也无妨。白泽府虽然独立于朝廷官僚体系之外,但皇家的面子总还要给的。要不然你以为生队为何那般富裕,不少圣手可是皇亲贵戚,他们都是带着钱财入队的。当然,能力是具备的,他们也要通过试炼,只是可以稍微通融一些。” “所以,生队很少出去跑差事,一是不缺钱,二是太危险。”芜央立马反应过来。 墨城耸耸肩,撅着嘴不置可否。他略作沉吟问道:“你睡觉时,似乎有很多梦?一直是这样吗?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治疗时,你一直在喊白台。是姑娘吗?”墨城探究的目光再次投射过来。 芜央以前和墨城不熟,没想到他看着严肃,却是这种人。他选择了不回答,而是趁机向墨城问起了自己的怪梦。 “你是说梦境里受到的伤害,在现实身体上发生?”墨城瞪着那双鱼泡眼,脸上满是兴奋地好奇。 芜央点点头,说:“从那颗奉召星出现后,怪梦开始的。” “哦,这件怪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墨城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仔细地记着。 芜央皱了皱眉,本打算向墨城请教,结果被人当成趣事记了下来。他打趣地问道:“你那上面记没记,人和妖能生出孩子?” “谁告诉你的?这可是队长才知道的秘密。”墨城的脸从小本子上抬起,虽然他眯缝着眼睛,可眼珠还是大的吓人。 “哼,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还见过耳鼠呢?你见过没?”说完,芜央就后悔了,因为墨城又开始低头记了起来。芜央发现自己现在话多的让自己讨厌,一定是和金石那家伙相处久了,染上的恶习。 “你给我详细讲讲。” “不讲了。我要去看金石,哦,不对,去看穿云。” “我带你去,你边走边给我讲,不白讲,我房间里有一筐上好的苹果。别看我,涂莉让我给你准备的。” 倒也不吃亏。芜央这才点头同意,起身和墨城去找金石。 ? 都城守备府副府执朝天阳的府衙里,两名下属又吵在一起。 李参将冷笑道:“薛大人,从哪里抓了个野种来糊弄事?早知道我也多抓几个好交差。” “人赃俱获,怎么就糊弄事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成天往妖窑里头钻,一身骚味。”薛参将脸色红彤彤,审讯时,还不忘喝了一小瓶烧酒。 “哈,我那是探查暗访去了。薛大人不去好好查案,成天盯着我做什么?”李参将捂着鼻子,夸张地挥了挥手:“还有啊,薛大人嘴巴张小点,一股酒臭味。” “你骂谁呢?”薛参将一把按在佩刀上,气哼哼地想要拔刀。 “谁接茬,我骂谁。”李参将也不甘示弱按住了刀柄。 两位参见身后的跟班,也比比划划对骂了起来。 “哎呀,我的天呐,都什么时候了。我的两个祖宗唉,少说两句吧,明早不交差,我们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副府执朝天阳拍着大腿道,总算让场面静了下来。 见自己的两位下属都不说话了,朝天阳轻声问道:“我说薛参将,那小孩招了没有?” “没招,打昏了。就说是个商人给钱,让他们发的。问那商人长啥样,也不知道。”薛参将挥了挥手,又说道:“他奶奶的,小逼崽子还挺义气。” “二位,这可如何是好啊?快想想办法吧。”朝府执是个矮黑胖子,此时已经急得愁眉苦脸。这么热的天,本来穿着长袖官服就热,现在更是一个劲的用手绢擦汗。 沉默片刻,李参将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薛大人,你是在哪抓的这野种?” “鎏金桥下,怎么了?”薛参将打了个酒嗝道。 “当时,和这野种一起的,还有别人吗?”李参将问。 “没有。”薛参将怕他知道淹死的那个小孩,矢口否认。 “我记得那些流浪儿都是成群出没的,你抓的这个就自己一个人?”李参将表示怀疑。 “哦,你说这个意思啊。那倒是有一群小崽子,远远地在桥下看着。”薛参将回答。 “那就好办了,你再去抓几个来,当着那小子面,挨个放血,我不信他不说。”李参将得意地说道。 “哎呀,好办法,你看看,同舟共济才能度过难关。二位大人,速速着手去办。”朝府执擦着汗,总算露出了笑脸。 ? 芜央看着金石白净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相识不到三个月,这已经是金石第四次受伤了。这次,是最严重的,那支箭矢贴着他的心脏贯穿了过去,奇迹般的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他流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之中。即便醒来,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恢复。 不能再拉着他了,再有一次,金石恐怕小命就保不住了。芜央决定自己回都城。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你的新差事是,留在陵县,听我调遣。”墨城还在本上记着,芜央刚才说的怪梦,时不时停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是杜队的,怎么听你调遣?”芜央惊诧地回头去看。 “杜队现在由我暂时代理队长。等你原来的副队长‘根国’回来后,就全权交还给他。” “根国去哪了?”芜央知道根国的实力不逊于柱石队长,只是他不太喜欢根国的做派,有些太过放纵。 “我不清楚,这是大司空才知道的事情。你别操心了,明天和我去平顶山马场,清点马匹。”墨城合上了本子,下达了命令。 “我要回都城。”芜央嘟囔着。 “叛徒的事,不用你操心。”墨城知道芜央的想法。 “柱石队长临死前嘱托我的。”芜央皱着眉头坚持道。 “大司空自有安排,柱石队长的事情也不例外。”墨城瞪着鱼泡大眼,眼神变得凌厉,显然他也知道眼前的刺头,不是好管教的角色。 “我必须回去。”芜央冷着脸说,其实他还想去探探涂莉的下落。 “你要违抗命令吗?顾念柱石的情分,我也绝不能让你任性落个死罪。你最好别逼我把你放倒。”墨城脸上露出肃杀之气,手已经伸进了怀里。 芜央知道,别说墨城队长了,就是生队的其他圣手,用毒放倒他也是分分钟的事。不得已,他只得服软,低着头,不再坚持。 “我也只是代理一段,希望你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恣意妄为。你现在也是副队长了,更应该明白,服从命令是白泽府队员的天职。”说完,墨城转身就走。 芜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忙叫住墨城问道:“猴杆哪去了?他怎么样了?” “陵县的衙役们,在天坑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伪师也现场确认过,没有猴杆的尸体。”说起此事,墨城的语气冰冷,让芜央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队长,你怎么看此事?”虽然,芜央没有在言语上服软,但已经不自觉的称呼起队长来了。 “杜队原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猴杆没死,我认为他背叛的嫌疑最大。好好休息,明早我们一起上山。”说完,墨城便出门了。 芜央握紧了拳头,他越想越觉得墨城说得有理。是啊,如果不是猴杆走漏消息,那个黑郎怎么可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路线和时间。芜央记得,黑郎一击将他打飞,猴杆就在石头堆里一直没动过。虽然,芜央没有和猴杆分过胜负,但估计猴杆的水平,也和他不相上下,也该拼命起来帮忙的。亏得柱石队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竟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芜央越想越气,一拳砸在了大腿上,愤怒的不知疼痛。 这时,一个小个子妖奴推门进来,见芜央坐在这里,赶忙躬身施礼。 “你来干嘛?”芜央虎着脸,冷冷地问。 吓得妖奴急忙跪下,回禀道:“回大人的话,是圣手们让我来处理这位穿云大人的屎尿。” “哦,抱歉,刚才吓到你了。你忙吧,我没事坐一会。”芜央有些不放心,便如此说道。 “是,大人。” ? “大人,大人,审出来了。”一名守备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向都城守备府副府执朝天阳禀报道。 “是谁?” “是…大人,我不敢说啊。”那守备兵见屋里还有几人,犹豫着说道。 “你且近前来。” “是。”那守备兵凑近朝府执耳边,悄声说道。 “啊?”朝府执也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没弄错?” “绝对没错。” 第42章 白台入狱 “你确定没弄错?”副府执朝天阳惊讶地问道。 “大人,肯定没错。薛参将当着那小子的面,要宰那几个小孩。那小子立马就招了。”那名守备兵答道。 “这可如何是好?薛参将和李参将怎么说,抓不抓人?”朝府执追问道。 “大人,您是头。二位参将大人让我来请示您抓不抓人?”那名守备兵无奈地问道。 “这可如何是好?”朝府执吓得一身冷汗,急得直拍大腿。 “大人,要不您向上请示下?”那名守备兵试探地问道。 “唉,对呀,好好好,快给我备轿,我去府执大人那里。” “大人,您忘了,府执大人出门了。您得直接向副司空李妇力大人汇报。”那名守备兵心里骂道,这大人当的,我上我也行。 “噢,对对对,快走,一会天亮了。” ? “抓人。”被下属半夜叫起来,正在摆弄花草的震陲司副司空李妇力,听完汇报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大人,那可是端平伯的女人?我们有权利抓吗?”副府执朝天阳向前靠近一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牵涉谋逆大罪,我们怎么没权力抓?”副司空李妇力反问着,手里却操着剪刀修剪盆景。 “大人,抓皇室宗亲要陛下点头的。” “朝府执今天倒是难得清醒一次。”李司空笑着抬起头,手里依旧拿着剪刀,说道:“朝大人有所不知,这女人既不是端平伯的妻也不是他的妾,完全没有名分。就是抓了,端平伯也没理由阻拦。” “这事,下官还真的不知,可端平伯经常带着那女子出席酒宴,旁人都以为是他的家眷。” “是啊,倒是一对恩爱眷侣。”李司空转头对着盆景的一处枝丫端详半天,手中的剪刀迅速出击,精准地将其剪下。弄完,他指示道:“派你手下的李参将带上几个力大的婆子,进院抓人,让薛参将护在院外,告诉他不许喝酒,否则我关他两月,帮他忌酒。” “端平伯会不会在院中?”副府执朝天阳担心地问道。 李司空放下剪刀,接过手下递来的湿毛巾擦手,笑道:“非常好,朝大人心思细腻,有进步。不过,你放心,端平伯今夜进宫了,不在院内。去吧。” “是,大人。”朝府执领命退去。 ? 眼前的女子,看得李参将直流口水。他从上到下反复打量,没落下任何一个细节,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化成锥子,从那女子的衣服上穿透进去。 那女子身材高挑修长,腰肢纤细。一头浓密的黑发,在水晶钗上打了个精致的旋涡后,如瀑布般倾泻在瘦削的肩膀上。她细长的柳眉下,一双凤眼从不躲闪,充满着威严和魅惑地直盯着人看。她笔挺的鼻梁如雕刻般完美,小巧而微翘的笔尖,充满了挑逗。这就是端平伯养的外房,名叫白台。 白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大人,您这都看了一路了,还没看够吗?” 李参将陪笑道:“白夫人国色天香,能多看几眼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呵呵,李大人倒是真会说话。”白台坐在那里,架势十足。如果你是第一次见她,不清楚她的底细,绝对会被她身上的豪门贵族气质震慑住,不敢造次。“李大人,这么晚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观瞧奴家的样貌吧?要真是那样,刚才凶神恶煞的阵仗,真是吓死个人呢。” 李参将见她笑意盈盈,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知道她是说笑,并不害怕自己。赶忙陪笑着问道:“下官斗胆,想问白夫人几个简单的问题,还请如实告知,下官也好交差。” “李大人,真是客气。问几个问题而已,还大半夜的亲自请奴家来。派手下到院子里递个帖子,奴家自会好酒好肉的在家中设宴,款待李大人,顺便听听大人的问题。” “哪里,不敢打扰。咱们言归正传,这第一个问题是,鎏金桥下的二狗、二牛两名流浪儿,白夫人可认识?” 白台摇摇头,一口否认道:“不认识。” “好,那第二个问题,这种纸条,白夫人可曾见过。”说完,李参将把纸条递了上去。 白台瞥了一眼,没接,淡淡笑道:“李大人,奴家不认字。” “我猜也是这么回事。下官就不废话了。来人,把那小子带上来。”李参将收了笑容,一挥手。不一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牛,被拖了上来。 “嘿,小子,抬头看看,认不认得?”李参将蹲下身子,扯着二牛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观瞧,问:“你可想好了再说。” “白婶婶,我对不起你,他们杀了二狗,又威胁说要杀二丫,我实在没办法就招了。” “真是好笑,谁是你婶婶?”白台立刻回应道。 李参将发现白夫人虽然还端着架子,但笑意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是一脸的严肃认真。哼,想当初,老子也在巽刑司的大牢里审过犯人,到底是不是冤枉,摆开证据和证人,一看表情变化便知。李参将这样想着,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小子,被我们打得有些狼狈,白夫人好好看看,兴许以前认识呢。”李参将挑了挑眉毛,向白夫人征询道。 “我家男人管的严,我平时不出门,怎么会认识他?”白台扭过脸,毋庸置疑地说。 哦吼,开始拿端平伯的身份来压我了。她慌了,必须乘胜追击。于是,李参将问道:“那这第三个问题是,大前天晚上,白夫人在哪里呢?” “我待在家里,哪也没去。”白台说。 “是嘛,还真是冤枉你啊。”李参将拍了拍手,对手下吩咐道:“去请薛参将。” 不一会,薛参将带着一张供纸走了进来。李参将忙问道:“交代了吗?” “一顿鞭子立马交代。喏,给你,他签字了。”薛参将把供纸递给了李参将。 李参将看了看,说道:“白夫人的管家,李忠承认,在前天晚上驾车,拉着白夫人去鎏金桥下见了一群流浪儿,还给了这群孩子一个黑色布袋和一袋子银钱。白夫人,看看,是李管家的笔迹吗?”说完,李参将把供纸递上去。 白台急忙观看,确实是李忠那七扭八歪的笔迹,她腾的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们将端平伯的管家屈打成招,是何居心?” “这么说,白夫人知道这是李忠的签字?白夫人刚才不是说,自己不认字吗?”李参将露出讥讽地笑意,心中暗想,她还是太嫩。 “我又不是一个字不认识,认得自家管家的签字有何稀奇?”白台明显没了刚才的硬气架势。 “白夫人说得有理,我也不想和你争辩。不过,本官要纠正你个事情,那李忠是你的管家,不是端平伯的管家。等你有了名分,李忠才有名分。” “既然说到名分,我也想问一句。这拿人审案,明明是巽刑司的差事,你们守备府跟着搅什么浑水,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白台突然反击道。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是李阁老亲自下的命令,让守备府查办谋逆之人。” 一句话,说得白台瞬间没了心气,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她小声说道:“我要见端平伯。” “那可由不得你了,来人,带白夫人去牢里。白夫人,委屈您了,请吧。”说着,就要亲自动手押送白台。 “别碰我,我自己有腿。” 李参将哼了一声,心里骂道,骚娘们,看我这几天怎么整治你。 ? 芜央得意洋洋的摸着自己的黑马,对于那几名生队圣手投来的艳羡目光,他是十分受用的。穷惯了,冷不丁在一堆富人面前炫耀了一把,实在过瘾。要知道,他这匹黑马,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想到这,芜央想起这两天好像一直没见到任县令,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处罚,已经离任了。 “芜央,你过来下。”是队长墨城叫他。此刻,墨城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带着人马去平顶山清点马匹。 “我知道你那是匹好马,一会出发后,不要自己先跑,跟着我一起走。”墨城嘱咐道。 “队长,去查个马匹,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芜央回头看看身后,跟着两名生队的圣手,两名景队的哨兵,四名开队的甲工,加上他这名副队长和墨城队长,整整十个人。芜央从未见过什么差事有如此大的阵仗。 “闻司空亲自下的命令,以后白泽府收缩差事范围,小差事不接,所有人抱团出动,防止遭人暗算。” “倒是谨慎得很。”芜央只在公开场合见过两次闻司空,他不了解这位顶头上司,只知道他是个脾气急躁的小老头。 “准备出发了。”墨城在身上摸了摸,似乎在找什么,半天他才确认自己忘带了,吩咐芜央道:“文书落在屋里桌子上了,你去帮我取下。” 芜央应了声,转头回了县衙大楼。边走边在心中感慨,几个月前,自己还没人搭理,谁也不愿意和他组队,现在竟然墨城队长带队,这么多人和他同队。这一切的改变都从他认识金石开始的。他现在连性格都有些变化,似乎不那么暴躁了。 芜央早上去看过金石,他的状态似乎不错,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给金石喂药的圣手杜仲说,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三五天,穿云应该就会醒来了。杜仲就是被涂莉放倒那名圣手,现在提起这件事,他还有些不忿,说要不是涂莉不在,一定要找她重新比试,一雪前耻。 芜央推开队长的房门,赫然看见摊开在桌子上的文书。他拿起来,揣在怀里,正准备离开。突然,隔壁传来两个人的聊天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引起了芜央的注意。芜央悄悄地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上。 只听得一人说道:“你确定消息可靠?都城现在乱哄哄的,假消息也满天飞。”这人芜央不认识,但这几天听过他的声音,是生队的一名圣手。 “我亲眼看见队长的信鸽传来的消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端平伯小妾涉嫌谋逆,被捕入狱。”说话的是杜仲,芜央认得。 “端平伯不就一个妻子吗?哪里来的小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端平伯之前的发妻几年前去世,端平伯悲痛欲绝,曾发誓再也不娶。不料,不久皇上就亲自给端平伯赐婚。端平伯虽然不愿意,也不能抗命拒绝,于是就有了他现在的正妻。这个小妾是他从青楼里捞出来,养在外面的。说是小妾,其实出身太过低贱,根本就没有名分。听说这女子长得和端平伯去世的发妻一模一样,端平伯喜爱异常,大小宴席都带在身边。” 杜仲讲的这些,芜央都是知道的,因为他们说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白台姐姐。队长墨城也说了,生队里都是些皇亲贵戚,知道这些秘闻,再正常不过。 “那一个女人怎么就牵涉到谋反了呢?”另一个声音问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信上上只有这一句。” “那该怎么处理?” “谋逆还能怎么处理,斩立决。” “听说端平伯和闻司空关系甚密,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女的从端平伯那里打探到的消息,透露了柱石队长的行踪。” “怎么会?闻司空干嘛要告诉端平伯柱石的行踪?端平伯如果不知道,那女的又怎会知道?别瞎猜了,该去熬药了。” 芜央听完,惊得一身冷汗,魂不守舍地走出门去。正巧遇到隔壁二人出门,俩人看见芜央先是一惊,接着便尴尬的笑笑。芜央清楚,他们不可能知道他和白台的关系,之所以一脸尴尬,就是因为心虚。 我该怎么办?芜央下楼时,反复问着自己。先不说违抗命令回都城是死罪,就是自己想跑,也得过墨城那关,自己打得过他吗?不可能,连柱石队长都说过,墨城是他最不想交手的人。 芜央默默地回到院子里,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墨城。 “你怎么了?”墨城一脸疑惑地问道。 “哦,没事。”芜央赶忙回过神来,准备上马出发。他看着自己的黑马,有些愣神,随后又观察了其他人的马匹,心中便有了主意。 这都城他是必须要回的,已经没了队长的他绝不能再失去姐姐。那是他仅有的亲人。 第43章 白台的秘密 墨城看着芜央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挥挥手,示意两名景队的哨兵放下弓箭。 “队长,就这么让他跑了?要不要给大司空飞鸽传书。”一名手下问道。 墨城摇了摇头,说道:“根国快回都城了,给白泽府飞鸽密信,让他们转交给根国队长。他们杜队的事,杜队人自己处理好了。” “是。” 墨城回头看向所有人,吩咐道:“这件事谁也不要外传,都是手足兄弟,能帮一把是一把。” “是,队长。”众人纷纷应道。 ? 黑马不愧是千里马,芜央一口气跑出好远,都没听到身后的追兵。他停下来回头望去,见众人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有些疑惑,墨城队长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的,现在又不管不顾。 墨城应该不知道他和白台的关系,墨城可能是以为,芜央还是对叛徒出卖的事情,耿耿于怀,非要自己查个究竟。芜央猜测,墨城可能是不愿意管这桩闲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对,追他干嘛,直接飞鸽传书,都城就知道消息了,那边也有人收拾擅离职守的白泽府队员。芜央知道,白泽府‘伤队’专门处理内部叛徒和违抗命令的队员。要是让伤队的人逮到,基本没有好下场。 芜央不知道白台姐姐是不是被冤枉的,端平伯为昭帝负责情报工作,白台确实有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办呢?他没有想好,也不愿意想,他要找到白台姐姐当面问个清楚。如果真是她出卖了白泽府,他总得做点什么,给死去的柱石队长报仇。 芜央顿觉心胸一片淤塞,双腿不由得夹紧马肚,快马加鞭的飞驰而去。 ? 李参将有些郁闷,本来想扒了这娘们的衣服,好好让她受些皮肉苦。哪知道大司空亲自下的命令,不许用刑。 李参将眼瞅着那娘们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原来不也是青楼里的婊子,千人骑万人亲的贱货,老子才不稀罕摸呢。 “李参将,还没看够呢?”白台轻蔑地说道。 “哦,上面交代了,必须时刻看紧犯人,不能有半点疏忽。白夫人,多有得罪了。”李参将拱手道。别看他想的猥琐,说起话来倒是一本正经。 “是吗?奴家一个弱女子倒真是让李大人费心了。”白台略带讥讽地轻笑道。 “哪里的话?职责所在。”李参将倒是大言不惭。 这时,一名守备兵进来禀报:“大人,端平伯的张管家求见。” “不见。”李参将想也没想地一口拒绝。 “大人,”那名守备兵凑近,悄声说道:“是朝府执派人送来的,这是张管家孝敬给您的。”说完,塞来一个小布袋。 李参将打开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两张妖窑的招待券。哼哼,这端平伯出手还真是大方,还特地摸清了他的喜好。看来端平伯是真的在乎这女子,生怕她出意外。也不知道这娘们会什么魅惑本事,竟将堂堂端平伯迷惑成这个样子。可惜,自己没那福分。既然朝府执吩咐了,钱也没少给,他还能说什么。 “让他进来吧。”说着,李参将起身就走,吩咐道:“都好伺候着,别委屈了白夫人。” ? 张管家走后,白台自己仔细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二狗和二牛这种最没存在感的小孩子,怎么被发现的呢? 没错,她就是大齐王的暗子,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大齐王传递情报。她十六岁时,在青楼被大齐王的暗探物色中,推荐给国舅。国舅一见到她就直喊像,说她像一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国舅要了她的身子,还把她留在身边待了半年时间。白台对这位如父亲般年纪的男人,刚产生依恋的情愫,她就被国舅送了出去。 那是一场贵宾如云的晚宴上,国舅将她打扮的华美异常,安排在一名俊朗的中年男子身旁陪伴。那中年男子见到她的第一眼后,便再也不能自拔,整场晚宴盯着她目不转睛。那中年男子问她什么,她也只是假装羞涩不懂。那男子干脆也不说话,一个劲地喝酒,对着她笑。 晚宴结束后,那男子依旧不肯离开,国舅准时出现,说起那套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他向那男子介绍,说白台是他当初从申国带来的一名女童,一直豢养在府中,今晚特地让她出来见见世面,伺候不周,还请见谅。 那男子沉吟半晌,拱手道:“唉,实不相瞒,这女子长得和我亡妻年轻时一模一样,想想当年的新婚燕尔,恍如隔日,故而有些失态,望国舅见谅。” “哦?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情?”国舅故作惊讶地问道。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白姑娘就坐在我眼前,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国舅沉吟半晌,目光在白台和那男子身上移动,最后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说道:“我也知道你和发妻情深义重,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不如将这女子赠于你如何?” 那男子略显惶恐,躬身施礼道:“晚辈怎敢夺长辈所爱?” “这小女与我相差甚大,我也一直把她当成晚辈,想给她找个好去处。这不正好两全其美吗。”国舅哈哈一笑。 那男子听完,大喜过望,跪谢道:“国舅对外甥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外甥快快请起,言重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带回府上,共度良宵。来人啊。”国舅一挥手,一名下人捧着一箱子珠宝上来。国舅继续说道:“这是我给小女早就准备好的嫁妆,也是我当长辈的一点心意。不,不,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给小女的。” 回去的路上,白台知道了此人是端平伯。 当晚,端平伯就要了白台,还要了五次。白台一直纳闷,端平伯那般年纪是怎么做到的?最后,端平伯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白台为妻。见惯了逢场作戏的白台并未当真,能留在伯爵府,别像这次再让人送出去,她就已经知足了。 不过,国舅也是小瞧了端平伯,他很快查到了白台的青楼出身。那天,端平伯喝了很多酒,大声质问着白台,凶狠地模样似乎要杀了她一般。白台坐在床上,泪眼婆娑,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却牵挂着自己那个好勇斗狠的弟弟。 端平伯砸碎了屋里所有的瓶瓶罐罐。最后,将她关在柴房中,冷冷地告诉她,明天就把她送还给国舅。 第二天晚上,再次喝得醉醺醺的端平伯,推开柴房门就骂,骂着骂着,便抱着白台痛哭起来。那一刻,白台知道这个男人再也离不开她了。于是,她吻了上去,两人便在柴房中共赴云雨,直到天亮。端平伯告诉她不能留在伯爵府,只能住在外院,而且跟着他,永远不会有名分。 白台听完差点笑出来,她一个不干净的人,哪还奢望有什么名分?能待在端平伯身边,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就知足了。虽然这样想,但白台还是泪眼汪汪的向端平伯发誓,自己不在乎什么名分,只求留在伯爵大人身边,一辈子当牛做马。 当天,端平伯就在伯爵府附近买了一处大宅子,和白台一起搬了进去,从此连伯爵府都不怎么回。 ? 前几天,当白台收到黑鸽传书时,她一度苦恼该怎么完成这项任务。不是她想背叛端平伯,实在是大齐王和国舅掌握着她的把柄,这秘密能将她重新打回任人宰割的黑暗日子,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她必须照办。 白台思来想去,决定找街上的流浪儿来做这件事。多年前,芜央曾经和她提起,自己还养着一帮孩子,那次白台还给他一些钱,让他送给这帮孩子,毕竟自己曾经也是流落街头,和芜央相依为命。 白台决定去碰碰运气,凭她曾经流浪的经历,还真就找到了芜央口中的二狗和二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聪明的二狗立刻就猜到她是白台婶婶。 “芜叔总提起你,他说您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还真是这么回事。”二狗牛气哄哄的样子,让白台想起了芜央小时候。 “发这东西时,你可千万小心,不能被抓到。”白台嘱咐道。流浪儿平时没人注意,又对街巷十分熟悉,让他们传纸条,再合适不过了。 “我明白,婶婶,我会专挑人少的地方,天黑的时候发,塞进去就跑。绝对不让人抓到,就是被抓到,也绝不说你。”白台喜欢这个小野种,她决定这件事结束后,把二狗留在府上,顺便把他身后那几个小丫头也一起接过去。 “记得躲着那东西。”白台指着猎鹰楼,最后嘱咐道。 “您就放心吧。”二狗拍着胸脯道,像极了芜央讲义气时的样子。 头两天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被抓到了呢?白台不相信是守备府那群蠢猪抓到的,端平伯对他们也是评价颇低,说里里面不是酒鬼就是色鬼,连给白泽府擦鞋都不配。对了,难道是白泽府的伪师们介入了?大齐王一直想探听伪师们的底细,可惜端平伯对此事守口如瓶,白台也不敢深问。 还有一件事也让白台费解,就是关于这次任务。传纸条,听上去就幼稚,何况那内容,简直就是荒谬,谁会相信呢?是什么来着,对了,是:奉召星,在月旁,容氏妖女把歌唱。白日光,大齐皇,一统江山天下平。 白台想,这奉召星是指召帝,荣氏应该是指容妃。这是骂召帝宠幸容妃,不理朝政,整日侍花弄草,歌舞升平。白台知道容妃肯定不姓容,这里说荣氏,就是胡编乱造。后面两句,简直不要太直白。 那大齐王为何要发这种纸条,还用最高等级的黑鸽子送信。白台想起前些天端平伯提到的一件事,他说有人弄了一台关于大齐王的戏剧,将大齐王骂的体无完肤。召帝决定将此戏剧推广到全国,所有剧社全部上演。想来,这一举动,是刺激到了大齐王,他便想出此等拙劣的计谋报复。 按白台的想法,只能是这个原因。不过,她不在乎,她相信端平伯一定会来救她,他舍不得她,更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的,她怀孕了,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但她确定那是是端平伯的种。 白台叹口气,望着牢狱中黝黑肮脏的墙壁,一只硕大的蜘蛛正借着幽暗的灯光结网。白台想起和芜央曾经待过的下水道,比这里更加污秽,更加冰冷,她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地方。她蜷缩在墙角,裹紧张管家送来的毛毯,一只漂亮的飞蛾从铁窗飞了进来,不小心粘在那未结完的网上,成为肥大蜘蛛的晚餐。 ? 此刻,端平伯刚和闻司空大吵一架,正一肚子火气。 按照闻司空的意思,白台不能留,在召帝知道前,必须立刻秘密处理掉。 端平伯不同意,那是他的女人,肚子里是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发妻没做到的事情,白台就要为他做到了,他不能放弃她。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救她出来。 “你糊涂啊。她做的事情是谋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闻司空见他不说话,叹着气劝道。 “一张写的不明不白的纸条,就谋逆了?有其他证据,证明她和大齐王、国舅有来往吗?”端平伯见闻司空消了火气,他也降低语调反问道。 “怎么理解,那还不是陛下说了算?她当初怎么到你府上的,你最清楚。要真是找证据,可就要到你府上去搜了,守备府那些家伙,要是趁机给你塞点证据,那还不是顺手的事。到时候,你说都说不清楚。”闻司空说的十分在理。 “我看他们谁敢?” “他们不敢?有什么不敢?你可是皇室宗亲的代表人物,陛下对你更是最信任器重,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不正合了他们的意吗?” 第44章 回归 端平伯沉吟半晌,低声说道:“既然是皇室宗亲,那就按家事来办,我要让宗人府来审此案。”端平伯的另两个身份,广成郡王和宗人令。而端平伯一直用伯爵的身份,是因为他迟迟没有去封地,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她没有名分,你也知道陛下对她是什么态度。”闻司空觉得端平伯是疯了,他必须替他做这个决定,一会派人直接在守备府解决了她。不过,这么做,闻司空也有所顾虑,那守备里竟是些国舅的人,万一抓他这个把柄也是得不偿失。可是,端平伯决不能出事。这可如何是好? “我要去看看她,当面问个清楚。”端平伯坚持道。 “这么些年她都没告诉你,你今天就能问清楚了?还有那些人可都等着你,想拖你下水呢。幸亏是落在副司空李妇力的手中,底下人拿了钱没有用刑。如果是落在那两位副司空的手里,恐怕没事也屈打成招了。”闻司空怎么也没想到,纸条案子能牵涉到端平伯。 “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想瞒也瞒不住了。”端平伯叹着气说道。 “你既然知道更应该早做决断。处理了她,和这件事撇清关系。”闻司空再次大声劝道。 “可她怀了我的孩子。”端平伯被逼无奈,只得实话实说。 “这…”闻司空一时语塞,脾气火爆的他,也不好说得太难听,毕竟端平伯还没有子嗣,只得用近乎抱怨的语气,小声嘀咕一句:“你但凡在别的女人身上多下点功夫,也不至于如此。” 端平伯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说道:“我和发妻试了多年,一直没有结果。” “那郡王妃呢?”闻司空倒不是刨根问底,他就是胜负心太重,想让端平伯闭嘴,别找借口。 没想到,端平伯点点头说道:“毕竟是陛下指婚,我每个月都按日子去一次,也没有结果。我一度以为是我的问题,直到白台怀孕,我才明白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确定是你的种?”这样问,多少有些不太合适,但闻司空性情急躁,说话向来直接。 端平伯苦笑着说道:“我可是搞情报的,她每天的行踪,我一清二楚,不会错的。” “那你就没发现她找那些流浪儿发纸条吗?”正因为了解端平伯的实力,闻司空才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她去找了那群流浪儿。但白台之前也流浪过街头,我以为她不过是可怜那些孩子,去送点钱财,就没在意。对了,她还有个弟弟,叫芜央,当初也是通过我进的白泽府。” 原来如此,闻司空点点头,说:“我知道此人,是杜队的力士,这两次斩杀十长右,他立下了大功,我已经提拔他做了副队长。没想到,他和你还有这层关系,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白台不同意,让她弟弟到我身边,希望他凭自己的本事打拼。白台从来不在钱财和用人方面给我添麻烦,这也是我欣赏她的地方。”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她,去求陛下吧?”闻司空是军武出身,对这些儿女情长并不在意。不过,他还是能理解端平伯的心情。 “以前还好说,现在牵涉到大齐王的事,陛下绝不会留情面的。你尽量帮我拖住,给我两天时间,让我想想办法。”端平伯恳求地看着闻司空。 闻司空沉吟片刻,说道:“可以。如果李阁老知道了此事,你自己去和他解释。” 端平伯退后一步,给闻司空深深鞠了一躬。 ? 芜央把黑马安放在宋村的一户农家里。当他掏出白泽府的腰牌,吓得老乡急忙下跪,以为面前的凶神想要索取财物,连连告饶。没想到芜央一把拉起他,还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好生照顾黑马两三天,喂些个精饲料,每天喂两个苹果。 “大人,用不了这么多钱。”那老乡说道。 “剩下的就当赏你了。”芜央难得大方一回,他实在是怕自己那匹黑马受了委屈。他想了一路,给黑马取了个名字,叫苹果,原因当然是苹果是他最爱吃的。还有就是路上休息时,他掏出一个苹果来吃,那啃着青草的黑马便凑了过来,打着响鼻招呼他。 芜央笑了笑,问黑马:“你也要吃苹果?” 只见那黑马竟像人一般点着头,芜央爱抚地摸了摸马头,把苹果塞进了它的嘴里。“干脆以后你叫苹果吧。”那黑马又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芜央的想法。 芜央摸摸‘苹果’的马头,不舍地离开,出了院门,朝都城走去。他脱了官服,穿上从一个大户人家后院偷来的便服,想尽量保持低调。他走了一段,发现好像没什么用处,因为他背上的大剑太过显眼,路人纷纷侧目而视。可这大剑偏偏是芜央想带在身边的,只有这样他才有觉得心里有底。 芜央顺着城外的华清河,慢慢寻找,有一处淤堵的下水管道,能直接通到西南城区。分开浓密的芦苇丛,芜央在一堆坍塌的乱石中,顺利找到了淤堵的管道口。芜央跳入河水,发现管道口已经被人挖开,里面还有一串脚印。芜央猜测应该是黑市商人,为了躲避城门搜查,打通了此路。芜央爬进管道后,发现自己在里面行动有些费事,不免心生奇怪,难道是管道变小了。可转念一想又笑了,自己当年给三爷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时,才十几岁,从管道里爬进爬出,自然是不费事。不是管道变小了,是他的身体变大了。 芜央摸着黑,凭记忆在管道里爬了一段,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弄错方向时,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这里管道狭窄,芜央避无可避,只得对着前方问道:“地下的兄弟,走哪条道?”这是都城的黑话,芜央问对面是做什么的? 对面的火光立刻停止了晃动,对面之人显然是没料到,能在这里撞见人。犹豫半天,一个男人说道:“走水路的。兄弟能否走地上。” 这是那人在告诉芜央,自己做穷生意的,问芜央能不能给让个路。芜央赶忙回答:“咱是合字,你先下。”意思是咱是一条道上的朋友,你先走。 那男人似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芜央怕他下黑手,一手护住了咽喉,一手护住了心脏。好在两人都无恶意,擦身而过时,只是互相打量着,点了点头,便各走各的了。 芜央继续向前爬,既然对面来人,说明自己没有走错路。等爬出窄小的石头管道,来到了一片宽大的地下暗河时,他知道自己顺利进入了都城里,因为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小时候和白台姐姐躲避冬天严寒的地方。此时是夏天,恶臭难闻,蚊虫更是多的吓人,芜央顾不上驱赶,赶忙找要去的通道,又钻了进去 。 从这里再往前,就需要游泳出去,水性不好的人,很难做到。芜央不但能潜在水里憋上一百次呼吸,还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去。 等他从城内的河水中露出头,已经到了西南城区的鎏金桥下,他要来先看看那群孩子,顺便和他们打听打听消息。等到他爬上河岸,找到那群孩子的破屋,却发现那他们哭着迎了上来,而且不见二狗和二牛。 “怎么了,慢慢说。”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拍着年纪最大的二丫问道。 “二狗哥让他们淹死了,二牛哥也让他们抓进了大牢。”那二丫抽泣着说道。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淹死二狗?二牛被关进了哪个大牢?”芜央听闻,怒火攻心,狠命抓着二丫的肩膀连续发问。 二丫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怎么也不肯说话了。 没办法,这孩子太小了,芜央只得压住暴怒,耐心地再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哪知根本没用,二丫仿佛没听见一样,哭得鼻涕都流进了嘴里。 芜央心急,想要大声呵斥让她闭嘴,却在话出口前忍了下来。 他想起了金石和涂莉,他们会怎么做呢?他们三人之前借宿一家农户时,芜央见过金石逗小孩的模样,也见过涂莉抱起哭泣的小孩轻拍哄着。他当时就猜测,金石和涂莉小时候一定被父母这样温柔对待过,他们对待孩子,才会那么自然。芜央不知道被人拍着后背,哄睡觉是什么滋味,也许南芜和尚这样对待过他,但是他那时太小,已经记不清了。 看着眼前哭泣的二丫,芜央犹豫片刻,生硬地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后背安慰道:“别怕,告诉芜叔叔怎么回事。” 没想到,真的管用,没几下二丫就不哭了,哽咽着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都挎着佩刀,他们管其中一人叫薛参将。薛参将下了马,没说几句,就把二狗哥拖到河边,按在水里淹死了。” “那二牛呢?”芜央问到,温柔地抚摸着二丫的头。 “二牛哥被他们抓走了。半夜时,他们又回来把我们几个抓了过去。当着二牛的面,说要杀了我们。二牛哥说不要,他招还不行吗,后来我们就被放了回来。他们还抢了我们的钱,不光是你给我们的钱,还有白台婶婶给我们的钱。”这次,二丫一口气讲了许多。 当芜央听到白台婶婶时,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忙问道:“白台婶婶什么时候给你们钱了,你们怎么认识的她?” “是二狗哥猜到的,就在前几天,白台婶婶来看我们,给我们钱,还让我们帮忙发纸条。”二丫已经不哭了,说话利索起来。 “什么纸条?”芜央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这个。”二丫挣脱了他,从他们那如破狗窝的木房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芜央接过来一看,顿时又明白了七八分。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找白台问个明白。即便你是奸细,也不该拉这群孩子下水。你还是我的姐姐吗?我真想亲手杀了你。芜央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纸条,似乎要把它捏成齑粉。 “芜叔叔,我还记得那大牢怎么走,我带你去,把二牛哥救出来。”说完,二丫的肚子一阵咕咕叫起来。 对了,这群孩子没了二牛和二狗,又被抢了钱,去哪里讨饭吃呢? 芜央立刻冷静下来,掏出一个铜板,塞到二丫的小手里,说道:“带上两个弟弟,去给大伙买馒头吃,记得买完后,藏在衣服里,假装自己是个大肚滚,别被人抢了。” 芜央知道二牛可能也凶多吉少了,这群孩子必须自己学会生存,如果连买馒头都做不好,那就只能被野狗吃掉。 入夜,芜央在二丫他们的带领下,来到了守备府副府执的朝天阳的府衙外,芜央已经知道是谁淹死了二狗了。他让二丫他们先回去了,自己也离开了此地。他要先找一个人,因为不管他打算怎么办,都需要钱来解决问题。 芜央轻车熟路,来到了西北城区百花街金石家的门外,轻轻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金石的管家,芜央上次见过。那管家显然也记得他,吓了一跳,忙问有何贵干。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夫人说,劳烦您通报一声。”芜央恭敬地说道。 “不用通报,你快随我进来。”管家也不见外,一把将芜央拉进门,直接带着他,进了金石母亲,刘氏的客厅。 “夫人,这是上次来过,金少爷的那位密友。” 管家称芜央是金石的密友,让他有些尴尬,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对。“刘姨好。” “你好,请坐。”刘氏神情恍惚地说道。 多日不见,没想到金石的母亲已经瘦成了这个样子,脸颊内陷,嘴唇干裂,两个眼珠子显得特别大,直勾勾地看着人,有点瘆得慌。芜央知道她这是思念儿子,把身体熬垮了,便立刻说道:“刘姨,金石还活着。” 第45章 妈妈的宝贝 什么?”刘氏一下子扑了过来,抓住芜央的臂膀,吃惊道。片刻,她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你定是骗我,又来哄骗我钱财,是不是?” “我干嘛要骗你?”芜央猜到金石妈不会相信,毕竟守备府对外宣称金石已经死亡。 “你上次从我这里拿完钱之后,我儿子当晚就在城门口被杀。你还好意思再来?要我说就是你出卖了我儿子,现在又拿这谎话来哄骗我,当金家人都是傻子吗?滚。” 不就是钱么,芜央气鼓鼓地想,大不了去抢罢了,受这窝囊气?芜央哪还坐得住,起身便往门外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孩子,留步。”一个男人的声音。 芜央回头看去,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金石的父亲,这男人的长相就是金石年老时的样子。这么想好像哪里不太对,对了,应该说金石是这男人年轻时的样子。嗨,自己瞎想什么呢?他赶紧躬身施礼。 “芜大人,内人丧子心痛,情绪有些激动,您不要见怪。”金忠贵施礼道。 芜央瞥了一眼自己腰间露出来的银腰牌,明白了金忠贵为何如此称呼自己,赶忙应道:“金叔,言重了,我和金石是同僚,您叫我芜央就行。”说完,芜央觉得好像哪里说的不对,刘姨、金叔?姨和叔好像不是一家,应该叫金姨夫的,又有点拗口。嗨,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带夫人回房休息,我要单独和芜大人聊聊。”金忠贵对两名丫鬟吩咐道。 “我哪也不去,我要旁听。”刘氏来了脾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可以,但你别插嘴。”金忠贵的语气十分温柔,一看就是宠妻的男人。 “哼。”刘氏一脸的不屑。 “你们都下去吧。”金忠贵吩咐道,管家带着丫鬟离开,关上了房门。 “金叔要是相信我,我就把发生的事情和你们详细讲一讲,我和金石现在是兄弟,绝无半点虚言。”芜央拍着胸脯说道。 “孩子,叔叔我也是思念孩子心切,你快快讲于我听。”金忠贵忙请他坐下。 于是,芜央便从金石出城的当天晚上讲起。根据白泽府的密令,他和金石找上陈德柱,躲进粪车罐,又让陈德柱回去通风报信,他们再偷偷换了方式出城。而白泽府则抓了个人,换上金石的衣服,塞进了原来的那辆粪车。镇远侯拦住马车,抬枪就把人杀了。不等镇远侯验明正身,闻司空就立刻带着人赶到,以他当街无辜杀人为由,抓捕了他。 “陈家和我们多年交好,那陈德柱为何会出卖金石,一看就是瞎编。”刘氏听完后,瞪着眼睛问道。 “不是告诉你别插嘴了吗?”金忠贵不悦地反问。 “不要紧的,金叔,刘姨不信也是正常。但这事确实是陈家通风报信的,刘姨如果不信,去陈家一闹便知。”芜央想的有点简单。 金忠贵苦笑道:“那陈家人心思深沉,又有官职,我们去闹也是白费力气。等我找个时间,让管家使些银钱,和他家下人嘴里套套话,便能弄清楚。” “如此最好,还是陈叔考虑周全。”芜央觉得金石应该更像他母亲,没有他爹这般沉稳。 “孩子,那后来呢?我儿子去哪里了?”金忠贵继续追问道。 芜央喝了口水,便把金石在赤山参加试炼、熊岳城斗杀云林铁卫、大战十长右、陵县断案、最后天坑遇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这是芜央这辈子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听得金石的双亲目瞪口呆。芜央突然觉得自己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竟有种畅快的满足感,嗨,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到了金石家就开始不断地胡思乱想。 金石的家,就是芜央梦想中的家,这里有他能想象到的一切吃穿用度,宅院里的每个人又都是那般和善,还有一个关心他的严厉妈妈。芜央真的羡慕金石,如果他小时候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人一旦心生嫉妒,就难免忍不住胡思乱想。 听完芜央的介绍,金石双亲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 芜央以为他们有所怀疑,又说道:“金叔,您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不可能编出这些谎话。” “不,不,不。孩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不相信金石能做出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孩子从小被她母亲惯坏了,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又生性胆小,怎么可能斗杀…你说那个叫什么来着?” “云林铁卫和十长右。”芜央回答,心里对金忠贵说他儿子做出惊天动地大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在金石父母看来,儿子能做到这些简直是不可思议。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刘氏焦急地问道。 “刘姨,你放心,他只是受了轻伤,在陵县修养一段便好了。”芜央怕金石妈担心,这件事没有说实话。 “我能去接他回来吗?”刘氏到底是女人,说话不着边际。 “不行,那样金石会被当做逃兵,是要杀头的。当然,你也不能去看他。”芜央这样说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逃兵,绝不能被‘伤队’的人逮到。芜央顿了顿,对金忠贵补充道:“金叔,我说的这些话,很多是白泽府的机密,切不可胡乱外传。要是不慎说出去,我和金石都要掉脑袋的。” 金石妈吓得夸张地捂住了嘴,表示自己绝不乱说。转头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想来是心疼儿子了。 “哭什么?儿子这样是出息了。你没听这孩子说吗?儿子现在是白泽府景队的哨兵。嘿,这名号听着就帅气。孩子,你放心,今晚的话,绝不会从我夫妻二人嘴里漏出一个字。哦,对了,我记得白泽府的人都起外号,不以真名相称,金石有外号吗?” “有,叫穿云。”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刘氏破涕为笑,说道:“孩子,这次刘姨是真的信你了。” “为啥?”芜央不解地问。 “金石还不懂事时,只要一哭闹,我就把他放在院里的椅子上,他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彩,就傻笑着不哭了。因此,我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云儿。”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这家伙就爱看着白云傻笑,芜央点点头。 这时,金忠贵问道:“孩子,你登门拜访,不单是为这件事吧?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他倒是善解人意,芜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金叔,说实话,我遇到点难事,想和您借点钱。” “借多少?”刘氏急忙拦住话头。 芜央犹豫下,小声说道:“六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其实芜央想着能借到三百两就够了,故意多喊了一些。 “你等着。”刘氏起身去了内屋,一会便捧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孩子这里面有一千两银票,你拿去用,剩下的你和金石一起花。” “不,不,用不了那么多。”芜央赶忙推辞,他没想到金石妈居然这般大方,更加不好意思了。 “孩子,你拿着吧,金石在外面还要你多关照。钱多好铺路,你们别苦了自己。快拿着吧,你不拿着,你刘姨不放心啊,就当是让你帮忙转交给金石的。”金忠贵也站起身劝道。 “金叔,你要这么说,我就收下了。我用一部分,剩下的都转交给金石。我给二老打个欠条吧,这钱我一定还。” 金忠贵一把抓住芜央的手,眼里似乎闪着泪花,哀求道:“叔也知道,身在白泽府,斩妖除魔,乃是报效朝廷的好男儿该做的事情。可刚才那些事,叔听得是心惊胆战。叔不要你的欠条,只求你最后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叔也知道不该说这种话,毕竟你也是爹妈生养的,谁还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 芜央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如坚冰融化了一般。他自然地说道:“叔,你就是不说这话。我也会把他安全带回来的,他是我兄弟。” 金忠贵扑通一下跪倒在芜央面前,就要磕头,吓得芜央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结果,力气有些用大了,一下把金忠贵拎在了半空中,吓得刘氏惊叫了一声。 “孩子,你真是天生神力啊!”金忠贵捂着胸口感叹道:“金石交给你,我也是放心了。” 刘氏拍着金忠贵的后背,向芜央说道:“那盒子里有些药丸,黑色的是巴蛇丸,药粉是金芷散,你和金石一人一半。那红色的是专门给你的。” “给我的?”芜央听完一愣,不知刘氏的话是何意。 刘氏点点头,解释道:“金石出事后不久,商贸区的分铺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自称是金石介绍来的,送酸枣仁和荣草,让我们收购。他们还送了瑶草和零陵香两种镇静安神的草药和一幅制药的方子。那方子十分古怪,我是从来没有见过。” “那送药的人是不是夸张的连片胡子?”芜央想起来,腓腓怪走之前,涂莉塞给他们的纸条,应该就是这药方吧。 “正是,他们让药铺按方子把药做出来,到时候会有个姑娘拿钱来取。药铺把药做好后,一直也没等到人来取,就转交给了我,我想着这姑娘也许知道我儿子的事情,就一直把药丸留在身边。我猜那姑娘和你们身边的姑娘是同一个人,我儿又用不上这些安眠的药物,应该就是给你的。” 是了,这药丸应该是涂莉给他治疗怪梦的。芜央看着木匣,不知该怎么想?之前,他也隐隐感觉涂莉似乎对自己有意,可他心里装着白台,容不下别人。现在知道了涂莉的身份,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她去哪里了呢?芜央是不可能查到皇宫里消息的。 “那姑娘是谁,叫什么?”刘氏好奇地问道。 金石喜欢那姑娘,那姑娘之前有可能成为你儿媳妇的。芜央想这样说,却转而敷衍了一句:“是白泽府派来的生队圣手,身份保密。” 哦,两口子张着嘴,点头表示明白。 “金叔,我还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请你雇一辆马车,帮我送一群孩子去赤山的天宝观。”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金石父母,芜央直奔东花街而去,那里有几家黑赌坊,应该有他要找的人。 不过,芜央运气不好,找了三家都没看到人,还被人误以为来赌博的,拉着上了赌桌。芜央不敢惹麻烦,应付了两圈,便离开了。 这三家,是他通过二狗知道的地方,再有其他地方,他可就不知道了。这怎么办,难不成回白泽府找人帮忙,要知道他可是抗命跑回来的,回白泽府不是自投罗网吗? 芜央坐在路边的石台上,思索着,突然想起了当年三爷的一个场子。那是三爷最早起家的赌坊,也是三爷的家底。那地方在地下,极其隐秘,没人带路绝对找不到。 芜央决定去试一试,便径直朝那座荒废的红楼走去。这里曾经是一处戏台班子的驻地,后来接连发生了命案,就被人嫌弃不吉利,从此荒废。这红楼建在一处空地上,周围有些积水,长满了芦苇,正好遮掩了里面。 芜央顺着脚印走了进去,刚到楼下,就有人在二楼问道:“搞什么?” 是黑话,问他来做什么,芜央从容答道:“搞一方。”赌博来了。上面那人便不吱声了。芜央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放赌局,肯定能找到她。 芜央进了红楼,来到一楼最后那个房间,跳进一个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大坑里。他猫着腰走了一段,里面豁然开朗,这地方没有变样,已经能听到赌客的吆喝声了。 芜央凭着记忆,找到了岔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这里面有二十几米宽,墙壁上点着油灯,一群撸胳膊挽袖子的赌客,正聚精会神地围拢在大圆桌旁,等着庄家开骰盅。 一个人见芜央进来,在桌子旁招了招手,示意芜央过来加入。 芜央没理他,而是看向了左手边的墙角,他要找到人正坐在那里看着他。 “二林子!”芜央冷冷地叫道。 第46章 二林子 “三库子?”那人不确定地问道?尖细的声音和他的年纪看起来极不相称。 “是我,二林子。”芜央点头,三库子是他混街头时的假名。 “小兔崽子,还是那么没大没小,二林子是你叫的吗?”只听角落里那人说道。 芜央走近一看,就是她,或者他?芜央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二林子是男是女。你看她穿着男子的灰褂子,头上分别在两侧梳了小辫,嘴上有点淡淡的胡须,脸上却敷了胭脂粉,那喉结若隐若现,让芜央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公还是母。“那我该叫你什么,二叔还是二姑?”芜央见她笑着骂道,也笑着回应道。 “去你xxx,原来不吱声像个哑巴倒也不烦人,现在嘴还变臭了。”二林子笑着瞪他,眼角的鱼尾纹,藏不住她已经上了年纪的事实。二林子站起身,上下打量着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长这么壮,像头牦牛似的。” 芜央做了往嘴里比划的手势,说道:“吃的多。” 二林子靠过来,小心地捏了捏芜央的胳膊,感叹道:“好家伙,这是怎么练得,像铁块似的。你现在做什么?怎么还背了把大剑,莫不是来打劫,黑吃黑的?对了,谁带你进来的?” “我自己来的。你别说,我还真有一锅端的想法。这里谁做主?”芜央抱起手臂,故作严肃地说。 “我亲弟啊,这里现在是我做主,你可不能砸我的场子啊!”二林子吓了一跳,毕竟多年没见,她也摸不清芜央的底细。 “逗你玩呢,我现在有正经营生。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林子带他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她给芜央倒上茶水,摆上了上几份现成的糕点,示意他别客气。芜央正好饿了,也不客气,伸手抓来就吃,几下就吃个干净。 见芜央还想要,二林子摊开双手表示没了,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吃东西狼吞虎咽,像有人和你抢似的。” “嗨,习惯了。”芜央吃得口干,喝口茶水顺一顺。 “说吧,什么事?”二林子问道。 “我想请你帮忙在守备府的大牢里救两个人?”芜央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这忙可不太正经啊?你以为我二林子有多大能耐?能去大牢里救人?你是不是疯了?救什么人?”二林子只当听了个笑话,半责备半拒绝。 “这个忙,无论如何你得帮我。”芜央也冷下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二林子倒不怕他那犀利的目光,撇撇嘴,不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欠你的。” “你是不欠我的,你欠大仓的。”芜央提起了陈年往事,心里依旧疼了一下。 “什么意思?来翻旧账是吗?你和大仓没办利索的事,怎么就怪我头上?”二林子明显有些生气,语气也硬了许多。 芜央也不示弱,反问道:“要不是你们在楼下,没拖住汤虎的手下,大仓能死吗?” “放屁,三爷让你们上去剁手,让你们把人弄死了吗?”二林子一拍桌,大声嚷道。 “那是意外。”芜央知道二林子说的对,倔强地回道。 “你是不是糊涂了?干这行,早晚都得死在意外上。你我能抽身活到现在,就算不错了。”二林子说着也消气了,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就把汤虎给杀了。”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芜央也没啥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地和二林子讲了当晚的经过。包括自己被那妖女抱住大腿,耽搁了时机。 出乎意料的是,二林子没在这件事上责怪芜央,而是停顿了半天说道:“嗨,都是命,大仓也是倒霉,我后来才听说,他当时已经跳河里游到对岸了,结果被守备府的一名小头目逮到。那小头目为了钱,把大仓转交给了汤虎他们。那小头目后来抓三爷时,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已经是守备府的参将了。” “那参将叫什么?”芜央有种奇怪的预感。 二林子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薛。” 芜央咬着牙,铁青着脸,双眼露出凶狠的寒光,手中的瓷茶盏竟被他生生捏碎。 混迹江湖的二林子,当然明白芜央的想法,劝道:“兄弟,我知道你和大仓感情好,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个死人,再把你命搭上,不值当。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官身,要不然我早把他给做了。” 芜央一把将茶盏碎片拍在桌子上,冷冷地说道:“新仇旧账一起算。”说完,芜央从怀里掏出三张一百的银票,拍到二林子面前,“你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在三爷的面子上。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林子现在虽然不好过,但江湖派头还在,也不是钱就能说服她的。 “给兄弟们的辛苦费。你放心,事情我来做,你们在外围帮衬着就行。” “兄弟,这么大的事做完,我这赌场可就不用开了。虽然是个见不得人的买卖,可至少也是个营生,你让我以后去哪里混?” “事成之后,我再出三张。”芜央这辈子没这般豪爽过。 二林子犹豫片刻,朝地上啐一口,骂道:“草,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认识了你俩。”她一把将银票踹进怀里,“说吧,让我做什么?” ? “放火?”二林子没等芜央说完,便惊讶地打断。“那一处守备府墙外民宅密集,万一大火着起来,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那你说怎么办?”如果这个方法不行,芜央就只能硬闯了。 “你等着,”二林子起身,打开门喊道:“九迁,你进来一下。” 不一会,一个尖嘴的男人小跑着进屋了,点头哈腰地说道:“林姐,有何吩咐?” “给我弟弟,展示下你的本事。”二林子对着芜央扬了扬头。 “是牌九还是骰子?”九迁小心地问道。 “不是赌博。是这个。”二林子伸出一个小指头,向九迁晃了晃。 “这…不好吧。”九迁犹豫地说道,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芜央。 “让你做你就做,废什么话,信不信我再剁你一根手指头?”二林子耍狠似的指着九迁,眼睛瞪得吓人。 “别,林姐你说了算。”九迁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在神龛上取下一个香炉盖,那盖子上有许多小孔。他把香炉盖竖着摆放在芜央眼前,伸出一根小指头,贴在香炉盖子上,说了句:“献丑了。”只见他稍微一用力,小手指便向面条似的,从香炉盖的孔洞里,分成一根根细条穿了过来,却不像挤面条那般瘫软,透过孔洞过来的每根骨肉都笔直坚挺。 “你是什么妖怪?”芜央条件反射似的抓住了背后的大剑。 吓得九迁扑通跪在地上,嘴里边喊着大人饶命,一边劲地看向二林子,似乎在说,你非让我展示,看吧,这位爷要弄死我呢。 “好了,把你剑收起来。你管他是不是妖呢?你说的那件事,就指望他呢。” “那我也得问清楚。”芜央还是不依不饶。 “大人,我是窃脂怪。”九迁忙张开嘴,给芜央看他里面如尖刺状的一排排牙齿,就像鹅喙里的一样。 窃脂?芜央从未听过。他也没明白,这怪的本事和他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疑惑地看了二林子一眼。 二林子笑笑说道:“九迁之前是我场子的赌客,十赌九胜。你也知道,世上哪有这种好运。我注意了他很久,终于有次将正在出老千的他当场捉住。问他要钱,他说没有,你也知道这道上的规矩,我就摘了他一根手指头。后来呢,他就死皮赖脸地留在了这里,给我看场子,揪出那些不老实的赌客,或者宰肥羊,你懂的。” 芜央皱了皱眉,心中腹诽着,我也没想听这些破事呢! 二林子继续说道:“他那个手指头不但能塞进香炉盖的孔洞里,还能塞进各种形状的孔洞里,而且能顺着里面的形状填满。”说完,她做了个开锁的动作。 芜央这下明白了,感情这九迁的小手指是一把万能钥匙。芜央斜眼一瞥,才发现九迁的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右手少了一根拇指,看来是没少让人收拾。 “你下去吧,不许出门了,明晚找你有事。”二林子安排道。 “那我们怎么进去呢?”芜央知道事情成了一半,但怎么顺利进到牢里,他还没想通。 “我说兄弟,你这啥也没和我说,我怎么帮你?”二林子抱怨道。 芜央一想也是,既然找人帮忙,就得相信人不是。于是,他便把二牛和白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二林子听完后,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兄弟,你也知道这道上的规矩,我们从来不露真名。我不知道你和这白台是什么关系,但伯爵的女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你放心,我二林子,出了这屋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芜央点点头,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也不确信二林子会不会出卖他? 二林子不愧是三爷帮派里最聪明的人,转眼就想出了办法,她问道:“有办法了。这端平伯爵府,你知道在哪吗?” 见芜央点头,她对着外面喊道:“巴哥,你进来下。” 不一会,一个红脸蛋的男人走了进来,没等二林子说话,他先抱怨道:“我说林姐,你今晚这是怎么了?猫叫春呢,挨个往屋里喊?哎呦,有客人呢,我还不知道,不好意思哦。”那男人一股娘娘腔,看得芜央一阵恶心。 “闭嘴吧,你个烂屁眼。你明天哪也不许去,陪他出门去找个人,把那个人的声音记住。”二林子指着芜央说道。 “凶什么凶,你个假娘们。”那巴哥嘴里说着话,声音竟变成了二林子的。 芜央吃惊地看了过去,那巴哥却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二林子看芜央投来疑问的目光,点着头说道:“是的,他会学别人的声音,而且一模一样。” “那他是什么妖怪?” “他是什么妖?他是个烂屁眼的死人妖。”二林子说完和芜央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 第二天,芜央留下大剑,戴上斗笠,和巴哥一起前往端平伯爵府。 芜央敲开门,里面走出一个小妖奴问道:“您找哪位?” 芜央按照二林子教的说道:“我是守备府派来传信的,找前几天去牢里探望过白台夫人的那个人。” 那小妖奴什么话也没说,一溜烟地跑进院里。不一会,一个老者疾步赶了出来,看着芜央的打扮有些迟疑,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是哪位?” “哦,我是薛参将的手下,穿便衣出来办案,顺路帮白夫人带个话。” 老者忙说道:“我家夫人有何吩咐?” “白夫人说了,那被子他盖着不舒服。让你今晚再去送一床被子。她要求你们戴上斗笠,遮黑面纱。哦,对了,别忘给牢里的人都塞点钱。” “这要求怎么这般奇怪?”老者狐疑地问道。 芜央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我怎么知道?记住啊,晚上去,遮面纱,给钱。走了。”说完,芜央扭头就走,悄悄地问身边的巴哥:“记住了吗?”只见,巴哥点点头,用老者的声音回答:“大人,记住了。”真他妈像。 老者疑惑地看着芜央的背影,心中暗想,不是才给过钱吗?怎么又让我给钱?莫不是守备府这群龟孙,诈骗我家老爷钱财。不行,我得和老爷汇报。 当赵管家来到白台宅院,向端平伯汇报了情况后。端平伯捏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白台为何传过来这样的话。晚上,戴斗笠遮黑纱,塞点钱?“他们是何打扮?” “没穿守备府官服,穿着便衣。”赵管家回答。 还穿着便衣,这不就是守备府想变着法的要钱,又怕别人知道吗?想来想去,端平伯和赵管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个薛参将,胃口倒是不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照他们说的做,多带点钱,多带床被子,别冻到夫人的身子。我一会还要进宫,就劳烦赵管家了。”端平伯安排道。 “老爷吩咐便是。”赵管家领命。 第47章 夜闯守备府 芜央、二林子一行人蹲守在西南城区守备府门外,只等着赵管家等人出来后,再行动。 “赌场生意怎么办?”芜央问二林子,虽然他给的钱确实不少,但二林子的赌场生意恐怕是干不下去了。 “嗨,说实话,我早就干够了,这些守备府、巽刑司的人胃口大的很,给官家交完份子钱,再给兄弟们分完红,到我手里没剩多少。不怕兄弟你笑话,我没比街上卖豆腐脑的多赚多少。要不是我就会这一门手艺,我早就不干,不受这窝囊气了。唉,真怀念在三爷手下的时候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芜央盯着守备府门口,目不转睛地说。 “童川在申国混得不错,我打算去投奔他。”二林子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芜央白天看见二林子忙里忙外地打包,知道她也准备跑路了。“童川?三爷那个金牌打手?他不是被抓了吗?” “他有点门路,拿了不少钱,出来了。前一段,他给我传过信,让我去他那边帮衬,我故土难离,就拒绝了。这次正好借机投靠他。”二林子和他们一样都穿着黑衣戴着斗笠,这会嫌热,摘了下来当扇子。 “你一个人去?”芜央有些不放心,在他心中,二林子怎么说也是个女人。 “我带着他俩一起走。放心吧,兄弟,有他俩在,姐也饿不死。”二林子指着身后的九迁和巴哥。见芜央回头,九迁懦弱地笑笑,巴哥似女人般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因为之前,巴哥摸了芜央的胸膛,被芜央掰得手指差点没断了。 不一会,戴着斗笠,罩着黑纱的赵管家,着两个仆人从守备府的大门走了出来。他向门口值守的守备兵拱手致谢,上了马车离开。 “上吗?”芜央问道。 “不急,等一等,立刻就回去太可疑了。再说了,不等老管家回府,怎么让他撇清嫌疑?” 芜央瞬间就明白了,二林子是想等老管家回伯爵府后,再动手,这样老管家也有不在场证明,不至于冤枉受害。这二林子不但绝顶聪明,而且心思细腻,心存的一点良善,在他们这群街头混吃的人当中,更是难能可贵。 当巨大的水钟敲响十一下时,二林子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马车一挥手。上! 芜央罩好黑纱,和巴哥一起率先跳进了马车。本来天就黑,罩上黑纱,芜央看得更不甚清楚了。不过,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片刻,马车停在守备府的正门口,门口值守的两名小兵见状,从台阶上下来一人,喝问道:“干什么的?大半夜停在守备府门口,快开走!” 只听巴哥学着赵管家的口音说道:“大人,我们刚刚来过,忘了点事情,还得回来麻烦诸位一次。”说着,他和芜央一起跳下马车。 “哦,是赵管家啊,不是刚来过吗?还有什么事情?”那名守备兵,显然是认得赵管家的声音。 “啊,我家大人托我给夫人带的东西,刚才忘记转交了,还得劳烦大人一趟,这是一点心意,大人请收下。”说着,巴哥就往守备兵的手里塞银子。芜央也拿着银两去给台阶上的那名守备兵,那人假意摆了摆手,便由得芜央把银两塞进怀里。没等他笑完,他就看见马车旁自己的那位同僚被人勒住了脖子,奋力挣扎着。“你…” 不等他说话,芜央一掌砍在他的后颈,让他昏倒在地。芜央向远处挥了挥手,二林子带着剩下两个人也奔了过来。 “行了,别勒了,再不松手,他就嗝屁了。”二林子一把拉开巴哥的手,又指着身后的另一个人,“把人抬上马车,你换上他的衣服,在这里站岗,快。” 按照计划,二林子也换上了另一名守备兵的衣服,一会由她假扮守备兵,带领众人进府衙。芜央也帮忙把人抬上马车,捆了个结实,临走还不忘从两名守备兵的怀里把银子掏了回来。 二林子指着马车夫嘱咐道:“听着点马车里的动静,别让他们跑了。三库子、九迁、巴哥跟我走。”她刚说完,一队巡逻兵正好路过门前,二林子穿着守备服,还主动挥手打了招呼。这娘们,胆真肥。 从大门进入府衙,众人顺着大路往前走。二林子不放心地转头问道:“巴哥,和你说话的那名守备兵的声音记住了吗?” “放心吧,没问题。”巴哥直接用那名守备兵的声音回答道。 二林子点点头,带着众人绕过前厅,来到后院的大牢门口。看起来,她对这座守备府相当熟悉,芜央一想也对,不和守备府的人有交往,怎么开赌坊? 在离牢房门口值守几步远,灯光昏暗的地方,二林子停了下来,她怕再往前走,被人看清面容。她转头对着巴哥轻咳一声,示意他说话。巴哥便躲在二林子背后,学着门口那名守备兵的声音说道:“刚才来过的赵管家,有事还要见白夫人,劳烦二位带着进去。我就送到这,还得回去站岗,辛苦兄弟们啊。”说完,穿着守备服的二林子,生怕露馅转身就走,经过芜央身边时,低声说道:“剩下就靠你们了。” “怎么那么多事,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大牢门口的值守听见是同僚的声音,也没怀疑,只是不满地抱怨道。 巴哥赶忙换成赵管家的声音,笑呵呵地说道:“劳烦二位了,一点小小的心意。”他赶忙上前,故意低头哈腰地双手奉上银两,生怕被人隔着黑纱看出有假。 “赵管家,真是客气,给这么多啊,多不好意思。啊,好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您老了。来,请进,我带您进去。”说着,那名值守便开了大铁门,在前面带路。另一名值守还客气地向众人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不知今夜是哪位大人在此值守?”巴哥在身后问道。 芜央立刻就想到,巴哥说错话了,赵管家刚来过,怎么会不知道值守的参将是谁呢? 好在那名值守只是狐疑地问道:“今夜值守的是薛参将,赵管家刚才不是来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巴哥立刻笑着找补道:“这人年纪一大,就记性不好,还望大人见谅。这是孝敬薛参将的,麻烦您给递上去,我就不进去叨扰了。”说着,巴哥塞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好说,好说,这一晚上你们要再来个三趟五趟,薛参将娶三房、四房的钱都出来了。等着,我进去通报。” 一会,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声喊道:“他奶奶的,有屁就不能一起放完。进去吧,不许开牢门。”应该是薛参将,听这声音应该是没少喝。 芜央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但理智告诉他,忍住,别耽误了正事。 三人在那名值守的带领下,来到了大牢深处的一个单间。芜央向里看去,白台姐姐正躺在那里,睡着觉,听见声音转头来看。芜央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这张面容,瞬间就没了恨意,只想赶紧救她出去。等出了城,我再问个清楚,如果真是她害死了队长和二狗,我定然不饶了她,芜央在心中暗想。 “大人,还有个叫二牛的孩子关在哪里?”巴哥假装赵管家的声音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他就关在里面倒数第二间。”那值守刚刚说完,就被芜央一掌拍晕。 与此同时,九迁已经伸出小手指头,顺着牢门的锁孔塞了进去,只听咔哒一声,牢房门便打开了。芜央向里面指着,吩咐道:“你去把二牛救出来。”接着,芜央又指着躺在地上的值守,对巴哥吩咐道:“你换上他的衣服,一会带我们出去。”说完,他走进白台的牢房,掀开面纱,直面一脸惊讶的白台姐姐。 “芜央?”白台惊讶地叫道,却被芜央一把捂住了嘴巴。 芜央躲开她的目光,假意向四周打量着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再说。” “不,我不走,端平伯会来救我的。”白台摇着头说道。 这是芜央怎么也没想到的回答,甚至让正在换衣服的巴哥也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芜央,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见芜央示意自己继续,他才赶忙穿起值守的官服。 芜央知道时间紧迫,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还指望端平伯来救你?赶紧跟我走,至少能保住一条命。”芜央拉着白台就往牢房外面去。 白台一把甩开他的手,咬着唇说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不会放弃我的。” 芜央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愣在原地。不,这不可能,白台怎么可能怀了端平伯的孩子?这…哦,对了,这事如果是几个月前,他也不会相信,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你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他都不知道?”芜央有些惊讶,不知道白台姐姐是怎么瞒住的。 白台点点头,说道:“他不知道,他爱我。” 听到这个字眼,芜央的心里咯噔一下,心仿佛如昨天的那个茶盏,被人捏得粉碎。“那你呢?你爱他吗?”这是芜央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姐姐白台,探讨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让芜央松了口气,白台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有他在,我再也不用回到以前的日子了,那暗无天日的恐怖地狱。” 听到这话,芜央心里如针扎一般,他想起了自己的发小,他也明白白台这话里的意思。芜央冷冷地说道:“别做梦了,就算你瞒得住,生出来的孩子,你敢保证也瞒得住?这本来就是怪事,你还想指望什么?白泽府早就认定你是谋逆了,先跟我走,出了城再说。”说完,芜央不由分说,拉起白台就走。 一旁的巴哥却指着自己的黑衣服和斗笠,说道:“你先让她把衣服换上吧。” 对了,芜央这才想起来,他们需要伪装出门。他便笨手笨脚的帮白台把衣服套在外面,戴好斗笠,遮上黑纱。这时,一个声音惊喜地叫道:“芜叔,是你。” 芜央回头一看,是二牛,他已经穿好了黑衣,戴好了斗笠。芜央示意二牛小点声,问道:“救你那个人呢?” 二牛磕巴遮说道:“他…他变成小鸟飞走了。” 原来窃脂怪是一种鸟类啊!芜央在心中暗想,怪不得二林子让二牛穿九迁的衣服,白台穿巴哥的衣服,这样他们出去时还是三人戴斗笠,一人假扮值守小兵。真是神机妙算啊。 芜央牵着白台的手,跟在换了官服的巴哥后面。一路顺畅,并无阻碍。 芜央握着白台软嫩嫩的手,紧张地有些出汗。他想起小时候,白台姐姐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奔跑在都城的大街小巷里。他们躲避野狗的追击,逃离偷东西的现场,蹲在下水道里取暖,趴在人家后院的干草堆里睡觉,姐姐一直攥着他的小手,一次也没有松开过。芜央不确定,自己问清真相后,到底会怎么做。但是,从白台刚才的表现来看,二狗的死,她肯定脱不开关系。 四人来到门口时,芜央特意先走挡在了那名值守的身侧,掩护巴哥出门。 等巴哥出了门,只留给那名值守一个后背。“站住!”门口那名值守喊道,吓了所有人一跳。 巴哥背着脸,赶忙问道:“怎么了?”声音却没怎么调整好,想来是今晚学的声音太多,有点记混了。 “你这嗓子怎么了?你不在这里站岗,往外走什么?”门口那名值守狐疑地问道。 巴哥赶忙调整声音,说道:“啊,我出去送送,那个赵管家车上还有些吃的,要送给我俩,我去取,你等着,我回来分给你。” “啥好吃的?那行,你去吧,多给我留点啊。” 听见门口的值守如此说,众人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赶到守备府大门外。 一出大门,竟看见一位身穿守备府官服的男子一脚踩在他们的马车上,一手紧握着刀柄,斜楞着双眼盯着他们,嘴角还挂着一丝冷峻的嘲弄。 第48章 出城暗道 “怎么才出来?都等你们半天了。” 坐在马车上说话的人是薛参将,芜央在牢里听见过他的喊声。完了,事情败露了。芜央下意识地去摸身后的大剑,结果抓了个空,他才想起来,大剑正躺在他们的马车里。 芜央不动声色地向两旁看去,想要寻找兵器,却发现二林子和他手下假扮的守备兵,都扭着头,看向另一半,躲开了薛参将的目光。这样看来,薛参将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正在这时,薛参将打了个酒嗝,抱怨道:“都傻愣着干嘛,走不走了,顺路把我送家去。” 这时,芜央才听出来,薛参将是喝醉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门口的守备兵被人掉了包。 芜央捅了捅巴哥,让他说话。巴哥便学着赵管家的声音道:“马上就走,大人先上车,这就给您送家去。” “哼,这还差不多。你俩精神点,把门看好了,别蔫了吧唧的。”说完,薛参将放下脚,转身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下子发现里面捆着的两个人,他立刻醒酒了,刚要呼喊,就被人一掌砍晕。 芜央把他扔上马车,心中窃喜着,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愁不知道怎么找你算账,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他招呼众人一起上了马车,驶向他们预先准备逃跑的路线。 来到广场附近的一处隐密下水道洞口时,白台说什么也不想进去。“为什么选择这里?”她向芜央质问道。 芜央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可能,他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的。但队伍里好几人不会游泳,这条路是唯一的选择。 “把她架下去。”芜央对着旁边的人命令道。 “不…”不等白台喊出来,芜央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二林子紧接着拿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芜央向二林子点头致谢 ,招呼人帮忙把白台弄了下去。 下水道中,臭气熏天,蚊虫嗡鸣着扑了上来。二林子点燃火把,分给众人,松油燃烧产生的异香驱散了这群吸血鬼。 扑通一声,一个人掉落下来,吓了大伙一跳。 二林子举着火把照亮,看清楚是薛参将,便抬头问刚跳下来的芜央:“你把他弄下来做什么?在上面直接宰了不就完了吗?” “那岂不是便宜他了。”芜央恶狠狠地说,“这死猪,不知道喝了多少,这样摔打都不醒。” “那你总不能带着他走吧?”二林子吃惊地问道。 “放心,我自己就行,不用你们帮忙。”芜央拿出绳子把薛参将绑在了自己背上。 众人行进在这如迷宫般暗道中,脚下的污水潺潺流淌,发出悚然声响。通道狭窄曲折,前面带路的二林子,刚到一个岔路口,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不得已,芜央背着薛参将,挤到前面带路。虽然是盛夏,这里石壁上的水珠却不断滴落,透出阵阵寒意。众人裹紧衣服,踢飞脚下的老鼠,紧跟着前面的火把,生怕被身后的无尽黑暗所吞噬。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芜央还是顺利找到了暗门,它是这条路的关键,要不然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从城里跑到城外。这个暗门在一处头顶,这里低矮,通过是都是弯腰行进,如果不注意会轻易错过,而且上面被芜央用石板遮住,即便有人抬头,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是能打开的暗格。 芜央用手一托,石板挪动开来,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通过这里,后面就好走了。芜央把薛参将卸下来,双手一搭边缘,撑着身体爬了上去,回头把众人也拉上来,最后在盖好石板。 这个通道低矮,众人只能爬着前行,芜央把薛参将拴在腰上,在地面上硬拖着前进。 出了通道,眼前略微宽阔,有一处平台,上面赫然垒着一堆石头。芜央猛地看见,心中绞痛,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这个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这堆石头,是在下一个出口处。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捂着肚子单膝跪在地上,额上的冷汗瞬间流淌下来,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恐惧。 芜央想移开目光,那石头堆却像是充满魔力的漩涡,牢牢抓住他的眼睛,怎么也不肯松手。 后面的人接连爬出管道,二林子见芜央这样,满心疑惑地猜测那堆石头里是什么东西。 这时,白台也爬出管道,见芜央盯着前方,便顺着方向看去,不禁眼睛瞪得溜圆,白皙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吓得她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一边,不看那堆石头。虽然她被塞着嘴巴,但二林子清晰地听到她惊恐的啊了一声。 看来这堆石头下面掩埋着芜央和这位女子的秘密,二林子心中想着,却没有说话。 “那下面是什么?还是个长条形,不会埋着人吧?”巴哥的一句话,惹来了芜央和白台的惊恐目光。 二林子心下立刻明白巴哥猜对了,骂道:“你那破嘴怎么像妓女的裤裆似的,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吗?” 巴哥却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毕竟他不知道芜央之前也曾流浪过街头。掐着腰回骂道:“你有病,我说什么了,你张嘴就骂,天天暴躁得像个没人要的老处女似的。” “xxx。”二林子鼻子差点气歪,揪着巴哥就要打,被九迁一把拦在中间,好言好语地劝着双方。 芜央和白台仿佛没听见似的,相互对视一眼,便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众人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地等着。 “你就是成心的。”白台不知什么时候拿掉了口中的破布,一对杏眼冷冽地盯着芜央。 芜央却毫不服软,凶狠地瞪了回去,反问道:“我为何是成心的?难道我看见会心里好受吗?” “那你以为我当初做了选择,心里就好受吗?”白台的声音尖锐而撕裂,大声质问着芜央。 芜央指着那堆石头,吼了回去:“他也是你弟弟,你就是自私。” “对,我就是自私,别忘了,是我的自私救了你的命。你不自私,你高尚,你怎么不去死?”白台握紧拳头,身子激烈地颤抖。 这次,芜央没有说话,赌气似地把头扭到一边。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对峙着。 半天,二林子咳了一声,在芜央面前对着那堆石头扑通一声跪下,严肃地说道:“对面这位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肯定是因为你,才让我身旁这位三库子兄弟活到今天。我想你肯定也是个仗义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原谅他俩了。今天,我二林子在这里,替他们二位向你磕头谢恩了。” 芜央听完默不作声,片刻后,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响亮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就走。 二林子斜眼瞥见芜央的眼角挂着泪水,心中十分惊诧,在她印象中,这兄弟就没哭过。二林子急忙招呼众人,拉着还扭头不说话的白台一起跟上。还不忘劝一句:“都过去的事了,我那兄弟就是脾气臭,你别和他计较。走吧。” 剩下的路,沿着暗河一直走就行,芜央拖着薛参将在前面带路,竟忘记把他放回背上,任由薛参将的脑袋在不平的地上,磕磕绊绊。而他的思绪早就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他、白台姐姐还有他的发小朱洵,一起经历的那场噩梦。 ? 芜央不记得,那年他几岁了,只知道他已经能和野孩子们翻过墙头,去住户家里偷东西吃了。那年冬天,气候异常寒冷,芜央、白台和朱洵一起躲在之前的下水道里,躲避严寒。 白天的时候,芜央和朱洵一起出去找吃的。他们会先去上午的商贸区看看能不能捡漏,那地方护卫太多,他们不太敢靠近,再说货物都装在箱子里,基本没戏。中午。他们会去各个酒楼餐馆门口等着,看能不能趁门口的店小二招待客人时,混进里面去,捡些桌子上的剩菜剩饭吃,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被店小二一脚踢出来。下午,他们会去都城常做慈善的中央区,和其他的流浪儿、乞丐一起等着,看今天有没有哪位达官贵人的家里,有人病重,好心开粮仓放粥。如果到了晚上,他们还是两手空空,就只能冒险翻墙去住户家里偷了,一旦被抓到少不了一顿毒打。 这个冬天虽然冷,但芜央和朱洵的运气一直不错,每天多少都能弄到些吃的。有一次,芜央还在地上捡到了半个鸡腿,回去后,三人每人分了一大口。白台姐姐高兴地亲了他一下,他为这事整整开心了两天呢。 但是,在冬天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突然发生了意外。 这天早上,芜央和朱洵像往常一样出去,却发现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而是满道的士兵巡逻。这些穿着闪亮铠甲的士兵,面色冰冷,在口号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大街小巷的中间,来回巡逻,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挤到了路边,吓得行人不敢抬头。 芜央从未见过如此的阵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和朱洵找到了一家熟悉的馒头店老板,打听情况。 “老板,老板,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多当兵的?”芜央踮着脚,喊着馒头店老板问话。 老板见是他俩,便训斥道:“还在街上溜达呢,小心当兵的把你捅了。” “我们不上街溜达,没饭吃啊。”芜央边说,边看着蒸屉流口水。 老板叹了口气道:“皇帝陛下驾崩,都城已经封城了。喏,给你两四个馒头,早点回去吧,明天不要出来了。”说着,老板递过来四个馒头。 芜央和朱洵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接过馒头就跑,生怕老板后悔似的,连老板最后那句话都没听见。 老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口气道:“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这大馒头,让三个人在下水道里吃了个饱,肚子都有点撑。白台用一个豁口的破锅,煮开了些雪水,给他们分着喝。 “老板说,皇帝陛下死了?是吗?”白台问芜央和朱洵。 “他说是驾崩,是吧,朱洵?我也不知道那是啥意思?”芜央吹着开水的热气,小心地抿了一口。 白台用小手拍了芜央的脑袋一下,骂道:“这脑袋笨得和猪似的,茶馆的说书先生不是讲了吗,驾崩就是皇帝死了,要埋在皇陵里呢。” “哎呦,疼,姐,皇陵是啥?”芜央问道。 “皇陵就是皇帝死后住的地方。”白台嘟着小嘴说道。 “死了不就没了吗?咋还要住的地方?”芜央不解地问。 “那是我们死了,就没了。皇帝是天子,死后要回天上复命的。”白台也都是听说书先生讲的。 “那皇帝都回天上了,咋还在地上留个住的地方干嘛?”芜央追问。 这下可给白台难住了,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哪天皇帝想回来,底下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呀。” 芜央哦了一声,和朱洵相视一眼,便咯咯笑了起来。三人打打闹闹,晚上挤在一起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芜央和朱洵喝了热水,准备再出去碰碰运气。结果,当兵的比昨天还多,街上连一个行人也没有,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 “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我抓起来。”一个当官的,对着手下的小兵命令道。吓得芜央和朱洵撒腿就跑,躲进下水道,一天没敢出来。 第三天还是如此。好在白台在下水道里捉到一只老鼠,三人烤完分着吃了,可还是饿得两眼冒金星,走路直打晃。 再弄不到吃的,三人就都饿死了。芜央和朱洵决定,明天无论如何出去试一试。 寒冷的冬季里,巡逻的士兵依旧没有停歇,芜央外面罩着白台姐姐的棉衣,和朱洵像两只小耗子,溜着墙根慢慢向前走,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口吃的,只能瞎走,试试运气。 一阵香气飘来,芜央闻出是肉汤的味道,他带着朱洵,顺着香味找了过去。 第49章 饿和恶 “是一群士兵在吃饭。”芜央站在朱洵的肩膀上,向下说道。 这时,一名正在喝汤的士兵,看见了墙头上露出脑袋的芜央,便呲牙笑道:“小孩,饿不饿?进来喝肉汤啊。” “真的吗?”芜央兴高采烈地问道。 “真的,快来,我这碗给你。”那士兵说着,举起手中的汤碗。 “来啦。”芜央跳下朱洵的肩膀,和他一起往军营里去。 门口站岗的士兵见到他俩并未阻拦,而是满脸透着坏笑。芜央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清楚那笑容的意思,再加上心里只想着肉汤,毫不犹豫地进到大门里。 突然,从门后窜出一只黑大狗,吠叫着直扑向芜央。芜央虽然体弱,却反应迅速,身形一蹲,躲过了这只比他还大的狗。那黑狗扑个空,恼怒地回头一咬,却咬中了朱洵的大腿。朱洵顿时疼的发出阵阵怪叫。 芜央知道朱洵一定疼的厉害,才会发出这种声音。如果朱洵会说话,此刻一定惊恐地喊出救命了。芜央冲过去,拼命对着大狗拳打脚踢,怎奈那黑狗体格太大,并未对它造成多大伤害,还死死咬着朱洵不松口。 芜央见状,抡着拳头对准大黑狗的鼻子猛砸了两下。那大黑狗才哼唧一声,松了口,败下阵去。他赶忙架起朱洵向门外跑去,刚才站岗的士兵还是没有阻拦,只是和那些喝肉汤的士兵一起哄笑起来。 芜央带着朱洵跑远后,才哭着鼻子回头骂道:“xxx,都是些狗娘养的,放狗咬我们,xxx。”一队巡逻士兵跺着脚齐步走来,吓得芜央赶紧闭嘴,架着朱洵一瘸一拐地回了下水道。 “怎么了?”白台姐姐过来和芜央一起搀扶着朱洵,到他们那块平台上坐下。 芜央哭哭啼啼讲了事情的经过,白台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朱洵的裤脚挽上去,查看里面的伤口,四个巨大血洞还在渗着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不算太厚的棉裤。 “姐,怎么办啊?”芜央焦急地问道。 “得上药才行,你把棉衣给我。”白台接过那件本来就破旧的棉衣,又在上面撕下了一块布条,在芜央的帮助下,紧紧地绑在朱洵的大腿上。 “你按着点他的伤口,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弄到药。”白台穿上棉衣爬了出去,结果没一会就被当兵的赶了回来。 见白台垂头丧气的样子,芜央又哭了起来:“皇帝死就死呗,为啥不让大家做生意。那些当兵的真该死,放狗咬我们,朱洵可怎么办啊?” 白台一句话没有说,也跟着默默地掉眼泪。直到芜央哭累了,睡了过去,她才把棉衣脱了下来,盖在他的身上。她来到朱洵身边,见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嘴巴一开一合地,似乎在嘟囔着什么。白台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烫,只得去烧了热水,把破布润湿,放在朱洵头上。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别看白台年纪不大,但她心里清楚,朱洵的伤,意味着什么。要想救他们和她自己,今晚只能去弄药弄吃的了。 夜晚,白台叫醒了芜央,让他看着朱洵,自己偷偷爬了出去。她知道去哪里能弄到吃的,只是她要鼓足勇气才敢回到那里。她想救两个弟弟,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让白台没想到的是,花街里一片黑暗,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看来老皇帝死了,这里也不让营业了。白台不死心,顺着路摸到了她熟悉的那家青楼,怯生生地敲响了后门。 半天没有动静,她以为不会有人开门了,刚想转身就走。后门却吱嘎一声开了个缝隙,里面传来那个让她心惊的声音:“是谁?” “是我。”白台弱弱地说道。 “是你啊。”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后门打开,一个秃头的胖男人堵住了后门,他笑嘻嘻地问道:“小姑娘,什么事?” “我弟弟病了,我想要点吃的和药物,你有吗?”白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那男人一笑,眼睛眯成一道缝,说道:“有啊,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只要你想要,我这里什么都有,进来吧。”那男人见她不动,拉着她进了屋子,关门前,还特地向外张望了一下。 “坐这里暖和,看小手冻得,冰凉冰凉。”男人把她按到椅子上,贴着火炉坐着,火炉上面还烧着一壶冒着气的热水。“你弟弟怎么了?”那男人问道。 “他被狗咬了,烧的厉害,我们也三天没吃东西了。”白台看见桌子上的剩菜和一个馒头,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小事,药和吃的,我都有。只是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想好了没有?”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挪动着椅子往前凑了凑。 白台不太清楚他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男人说的那件事情,青楼里的姑娘每天都在做。白台不太确定自己多大年纪了,她的头只到这男人的腰部位置,她估计,自己少说也该有九岁了。白台不清楚,她这么大的年纪能不能做那种事情。上次,这男人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吓得她尖叫起来,幸亏几个青楼里的姑娘路过,揪着那男人的耳朵,为白台解了围。 “我能不能先把吃的和药送回去,一会再来找你,我说话算话。”白台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可不行,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先陪我玩,我肯定给你好多吃的。”说完,男人瞅了瞅桌子上的饭菜,对着白台眯眼笑了起来。 白台握紧小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离开这里,又担心两个弟弟。这时,那男人把椅子靠了过来,一只大手摸上她的后背,白台吓得一激灵,忽的站了起来。“谢谢你,我不要了,我要走了。”说完,白台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谁知那男人竟一把抓住白台的小手,硬生生扯了回来,强硬地把她重新按到座位上,冷呵呵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副肥猪般的面孔便逼了过来。 白台大惊,想要挣脱,却被大手牢牢抓住,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起火炉上的开水,对着那男人的猪头砸了过去。只听得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男人松开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白台吓得扔掉水壶,愣在原地。片刻后,她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就跑。等她打开门闩,刚想出门时,又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只见白台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馒头,对着地上的胖男人狠狠踢了一脚,才重新跑了出去。 等到白台跑回下水道,芜央已经又睡着了,小手还摸着朱洵的额头。白台从怀中拿出那个馒头,刚想吃,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她去喝了些热水,坐在平台上,看着下面已经冻成冰块的污水,默默地掉下眼泪。当初,她从笼子里跑了出来,不知怎么就钻进了这里,从此就住下来。后来,她认识了许多流浪儿,都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藏身处。直到她认识了芜央和朱洵,接纳了这两个可怜的弟弟,带着他们回到了这个秘密的地方。 白台回头看看这两个弟弟,想着,等再过几年,他们长大了,就可以像其他流浪儿一样,去作坊里帮忙。他们可以攒钱,去周围的村子盖一间草房。到时候她做些纺织的活,三个人一起过着每天都能吃饱饭的日子。想着想着,精疲力尽的白台也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白台和芜央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吵醒。 “姐姐,什么声音?”芜央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着白台。 白台摇摇头,踩着石头,去推下水道的入口,竟然纹丝不动。白台又试着用双手去推,结果还是一样,上面仿佛压了个巨大的重物。 这下,白台慌了,她赶忙叫来芜央帮忙。两人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结果入口还是一动不动。白台和芜央对着出口大喊大叫起来,希望上面的人能听到,结果上面的锣鼓声、喇叭声响个不停,淹没了他们的呼喊。 姐弟二人喊累了,就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直到哭累了,哭得再也哭不动,外面的喧闹声还是没有停止。白台记得,说书先生说过,老皇帝死后,要举办好多的事情,吹吹打打的要好几天。她也记得,那些个活动好像都是在皇宫里头举办,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了他们的头顶上。白台知道他们一定是要饿死在这里了,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没人在乎他们的存在。 白台想起怀里的馒头,决定给三个人分了吃。她看见朱洵腿上的血已经流到了黑漆漆的地上,握着馒头的手,又松了回来。白台思考了半天,做出了决定,她伸手从衣服里将馒头掰成两半,只拿出一半给芜央,说道:“姐姐昨晚,弄到了两个馒头,先给你一半吃。” 芜央立刻吸着鼻涕开心起来:“真的吗?哇,姐姐好厉害。”他接过馒头,一口就吞了下去,还被噎到,急忙喝了一大口水。 “慢点吃。”白台说。 “姐姐,给朱洵也吃点。”芜央伸着小手,向白台索要。 “他现在睡觉呢,等他醒了,我给他在水里热一热,再吃。现在这入口堵上了,你去找一找有没有其他出口。”其实,白台知道,这里只有这一个出口,他们早就把这里摸了个清楚。 “好吧,我再去看看。”芜央站起来,向着水道深处走去。 白台看着还在昏迷的朱洵,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发现他毫无反应,便拿出那半块馒头,吃到了嘴里。 等垂头丧气的芜央回来后,姐弟两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无聊得再次睡着了。 睡着睡着,白台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见朱洵好端端地站在眼前,笑着看她,腿上的伤也不见了。 “你没事了?”白台问。 朱洵摇摇头,又点点头,接着向她摆摆手,转身就走。“你去哪?”白台急忙问,朱洵却不吱声。白台着急,站起身去追他,结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然后,白台就醒了,原来是做了个梦。 白台借着火光,看向两个弟弟,发现他们都睡得悄无声息。她爬起来,去弄了些热水,蹲在朱洵身边,抬起他的头,给他喂水。怎么这么沉?她有些惊讶,再看朱洵脸色煞白,没了任何反应。白台急忙用手一摸,原来已经没了呼吸。她这才明白,刚才的梦,是弟弟和她告别。 白台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抱着朱洵的头,紧紧地贴着他的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芜央呢喃着梦语道,姐姐,我饿,我想吃肉。说完,他翻了个身,咂吧咂吧嘴转身继续睡了。 白台看着两个弟弟,想了半天,把朱洵的尸体藏进了一堆杂物下面,用破树枝盖好。 然后,她就坐在芜央身边,听着上面的喧闹,一夜没睡。 “姐,朱洵哪去了?”芜央醒来,惊讶地问道。白台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诶,奇怪了,就这点地方,他能跑哪去,他腿上还有伤呢?”忽然,芜央高兴起来,兴奋地说道:“他肯定是从入口出去了。我去看看,是不是堵门的东西挪开了。”结果,芜央试了半天,也没打开入口。“那他跑哪去了?我去找找。”说着,芜央便在水道里找了起来。 白台也没阻止,任由他乱找着。半天,消失了好久的芜央跑了回来,大叫道:“姐,我找到个出口,朱洵肯定是从那里走了,你跟我来看。” 听芜央这般说,白台也吃了一惊,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有其他的出口。她急忙跟着芜央去看,结果还真在头上看见一个黑洞洞的通道。这地方有些狭窄,过的时候总要注意脚下,结果白台一直没有注意。 “姐,你帮我一下,我上去看看。”芜央踩在白台的肩膀上,爬了上去。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棍子,把白台也拉了上去。 第50章 姐姐的选择 姐弟俩举着火把,从管道爬了出来,来到一处更宽阔的空间。 这空间里也有一处平台,更宽大许多,下面是干净的地下暗河水,已经被冻得结结实实,踩上去光滑异常。这里比他们的藏身地寒冷许多,似乎有冷风在缓缓吹动。 白台知道,有风吹进来,就说明有出口通向外面。姐弟俩顺着冰冻的暗河水一路走去,到了尽头,结果是粗大的铁栏杆,挡住了去路。芜央找来石块,试着凿开冰面,看看水下能否通过。结果砸了几下,发现下面也是这种粗大的铁栏杆。芜央气恼地用脚猛踹铁柱子,除了把脚踢得生疼,完全不起作用,那铁柱子无情地纹丝不动。 “这外面应该是城外,要是能出去,也许能到村子里要点东西吃。”白台试着把小脑袋挤进铁栏杆的缝隙里,结果缝隙太窄,也是没用。 “姐,朱洵脑袋特别小,你说他是不是从这里钻出去了。”芜央也试了试,他的大脑袋更出不去了。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朱洵会给我们带吃的回来。”白台搓着小手,冻得脸蛋发紫。“走吧,回去了,待在这里也没用。” 姐弟俩沮丧地顺着暗河走了回去,发现外面的喧闹声还在响个不停,似乎没完没了。白台添了些柴火,烧了热水给芜央喝,自己也喝了一些取暖。她看看水罐里的水已经见底了,正好暗河里的冰块可以取来食用,只是没有吃的。白台不自觉地看向那堆杂物,下面藏着朱洵的尸体。她想了想,又害怕地摇了摇头,再坚持一下,也许明天这些吹奏的人就走了,到时候他们就能出去了。 半夜,吹奏声一直没停,白台看着睡着的芜央,决定自己做些事情。她小心翼翼地把堆叠的杂物挪开,从下面拖出了朱洵的尸体,然后找来一块破布绑好,将一端搭在肩上,准备拉走。她想了想,又停下来,在杂物堆里找了些规整的木块,和尸体放在一起,才拖着往暗道那里走去。 尸体实在太沉了,白台走几步就得休息一会,本来就饥饿的身体,现在更是累得走路都费力。好在总算把尸体拖到了暗道口下面。由于那里太黑,她差点错过了暗道口。她从尸体旁,拿出那几个木块,堆叠起来,踩在脚下爬了上去,又拉着绑在肩膀上的破布,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 这该怎么办呢?不能把尸体放在这里,芜央会看到的。白台想了想,决定学工匠们吊砖石。她把破布的一端系在墙上,自己拉着另一端,使出全部的力气把尸体拉了上来。最后的路,白台是爬着走完的,当她把尸体放在了暗河旁那块平台上时,已经累的彻底趴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身,最后竟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台打着冷颤醒来,她心里一阵惊慌,生怕自己因此感染风寒,那样的话,她就连一天也挺不过去了。她提起精神,回到了暗道口,却发现芜央等在下面。 “姐,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好一会了。” “哦,我去暗河取水了,结果忘记带桶了,你去帮我把桶拿来。” “你先别管桶了,外面不奏乐了,你来看看吧。” “能出去了吗?”白台惊喜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先找你了,没试呢!” 白台赶紧带着芜央回到藏身处,真像芜央说的,上面没有动静了。她和芜央一起踩着石头,去推入口,结果还是纹丝不动。看来,人是走了,压在入口的东西没有挪走。 “谁这么缺德,东西也不搬走,xxx。”芜央指着上面骂道,却因为饥饿,连说话也小声了许多。 白台绝望地坐在地上,心里放弃了最后的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白台看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芜央,滴下了眼泪。她该怎么办?她只能给弟弟烧热水喝,可水也不管饱啊。白台拿起水罐,发现里面连一滴水也没有了,便决定去暗河里凿些冰块来煮水。白台费力地来到暗河,半天凿下来一小块,放到布里,瞅了一眼朱洵的尸体,又原路返回了。 白台给芜央喂了水,便又睡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芜央还在睡着,她便踩着石头,又试着推了推入口,还是一动不动。白台烧了热水,叫芜央起来,结果半天没人回应。 白台慌忙抱起芜央的头,使劲摇晃着,半天他才缓缓睁眼,轻轻叫了一声:“姐。”就再也不说话了。 白台赶忙摸芜央的呼吸,十分微弱,是硬生生饿成这样的。如果再不吃东西,最多半天,她这个弟弟也要没了。白台放下芜央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拿起那把破刀,头也不回地向暗道走去。 不久,芜央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他睁开眼睛,发现白台姐姐正端着碗,喂他喝肉汤呢。他立刻来了精神头,张着嘴几下喝完了肉汤,然后弱弱地问:“姐,我是不是死了?我怎么喝到肉汤了?对不起啊,姐,我把肉汤都喝了,你还没喝吧?” “你活得好好的,喝吧,锅里还有,姐也喝了。” “真的?姐,你哪里弄来的肉?”说着,芜央又要了一碗。 “姐发现个老鼠洞,里面好多大老鼠,姐就抓了一只给你炖汤喝。” “那老鼠洞在哪?一会,我去把大老鼠都抓回来。” 白台摇摇头,说这是秘密,你不能去。芜央听了,还噘嘴生气,说姐姐小气。 就这样,芜央吃饱了就睡,等一觉醒来,白台姐姐已经熬好了肉汤。直到五六次之后,白台姐姐告诉他,再吃一次,大老鼠就没有了。芜央略感失望,不由得看向入口,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多天没有试着推一推入口了。便起身,踩着石头去推,结果… “姐,入口开了。姐,那些当兵的都不见了。”芜央高兴地叫道。 白台听闻,赶紧也爬出看,果然街上行人热闹,店铺重新开张,都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等他们来到那家熟悉的馒头店时,老板惊讶地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鬼一般。老板夸奖他们像老鼠一样顽强,还给了他们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 “到了。”芜央身后的二林子喊道。 芜央这才回过神,看见前面的暗河出口,那些熟悉的铁栏杆还坚挺着竖立在此处。 众人跳入齐腿深的暗河,来到铁栏杆前,这些栏杆看起来锈迹斑斑,却没有烂透,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竟然这般经久耐用。芜央抓住铁栏杆,双臂发力,喝的一声,硬生生掰开一个大缝隙,能让人通过。 芜央站在水里,等着众人通过,白台似乎十分惊讶,应该是没想到曾经的弟弟现在竟然这般神力。 众人通过,熄灭火把,芜央又用力将铁栏杆掰回原样,他看向里面的黑洞洞,禁不住幻想如果自己现在能回到过去,帮助当时那对绝望的姐弟掰开这个铁栏杆,该有多好。 一声呼哨响起,二林子招呼守在这里的弟兄。那人听到呼唤,从芦苇丛中现身出来,带着众人找到马匹和行囊。 “你小子不错啊,没卷了我们的铺盖自己跑路,信守承诺,不错哈。”说着,二林子还不经意地瞥了芜央一眼。 芜央明白,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之前答应的三百两银票,交给二林子。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人家应得的。二林子也不推让,直接揣到怀里。“兄弟,山水有相逢,江湖再见。”二林子向芜央拱手道。 “后会有期。”芜央知道这一别,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二林子看看白台又看看被芜央扔在地上的薛参将,最后劝了一句:“兄弟,诸事不要勉强,顺其自然便好。走了。”说完,她带着九迁、巴哥和另外三名手下,骑马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芜央让二牛上马,他把捆好的薛参将放在马背上,这家伙竟然还没醒,想来是芜央刚才的出手有些重了。 “看好他。”芜央对二牛嘱咐道。 “放心吧,芜叔,肯定不会让他跑了。芜叔,二丫他们呢?不管了吗?” “他们在宋村等你,一会你和他们一起坐马车去赤山的天宝观,我师兄是那里的主持,他会照看你们的。记着带着弟弟妹妹们多干活,勤修功课,道观里不养闲人。但也要多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芜央拍了拍他的头,瞬间想起了二狗,对薛参将的恨意,又瞬间涌上心头。 这时,白台已经骑上马,看见芜央对二牛这般温柔,不知想起了什么,哀叹一声扭过脸去。 芜央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只想着一会一起问个明白。他也骑上马,在前面带路,直奔宋村而去。 果然,在宋村的那家羊汤馆的门前,芜央看见了一辆马车,他知道这是之前和金石父亲约定好的。金忠贵派人把鎏金桥下的孩子接到这里,等到明天晚上,如果芜央不来,马车就直接去赤山。 芜央敲响了饭店的门,不一会,有人应声出来,是金石家的管家。他看见芜央十分高兴,说:“芜大侠,你总算来了,这群孩子太难搞了,饭也不吃,你快进来看看。” 芜央赶忙跟着管家进屋,发现二丫这群孩子被绳子绑在了一起,大的那几个还在哭鼻子,小的已经睡着了。 “这是干嘛?”芜央有些火大地问道。 “芜大侠,你别误会,我也是逼不得已。这些孩子警惕性太高了,我去鎏金桥接他们时,说了是芜叔叔让我来的,他们都不信,撒腿就要跑。幸亏我手下几个人手脚利索,把他们都抓了回来。结果,走在半路,这些孩子跳车逃跑了好几次,惹得守备府都来盘查,我只得使了银钱,这才作罢。不得已,我把他们都捆上了。他们到现在还不相信是你让我接他们的。” “哦,这样啊,辛苦老管家了。”芜央赶忙躬身施礼。 “唉,不必客气,你是少爷的密友,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快处理这些孩子吧。” “芜叔?”这时,二丫听见他们说话,认出了芜央。然后,她又看到了芜央身后的男孩,高兴地喊道:“二牛哥!” 二牛听见二丫的呼唤,急忙过去给他们松绑。 “二丫,带大家跟二牛哥上马车,你们现在就出发。路上都听老管家的指挥,不许再跳车逃跑了,知道吗?”芜央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嘱咐道。 “嗯,我听芜叔叔和二牛哥的。芜叔叔,我们饿了。” “现在上车,老管家会给你们吃的,去吧。到时候,我去看你们。” 送走了孩子们,芜央带着白台和薛参将去往那处农户,他要取回自己的坐骑:‘苹果’。 “我们去哪?”沉默了半天的白台,终于开口问道。 “浪迹天涯。”芜央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找个僻静深山的世外桃源,和姐姐白台两人隐居,男耕女织,从此不问世事。 “你还没流浪够吗?”白台冷笑一声,语气略带讽刺地说道。 “那你说去哪?要不然你带着我投靠大齐王?”芜央反唇相讥。 白台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我恨皇上,要不是老皇上驾崩,新皇继位,我们怎么会被困在那下面。我十六岁的时候,当时还在青楼里,是大齐王把我捞出来,献给端平伯的。我那时候还小,分不清皇上和王爷的区别,我以为大齐王是要推翻皇上,所以就选择了他。”不等芜央说话,白台补充道:“他知道我身世的秘密,随时都能将我打回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不能冒险。\" “这么长的时间,你完全有机会告诉我,让我带你离开。哼,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锦衣玉食的生活。”芜央根本不信。 “你那时候还跟着三爷打打杀杀,自己都顾不了,还带我离开?你知道吗,我听说你被人追杀,都快要疯了。我清楚自己间谍的身份,我不想亏欠端平伯太多,从没和他提过任何要求。只有那次,我再也忍不住,哭着让他把你弄进了白泽府。” 第51章 杀杀杀 这次,轮到芜央不说话了,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实话。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也不能坑害二狗和二牛啊。” “谁?哦,我只是想让他们帮着发发纸条,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而且,我本来考虑的十分周全,只让他们在夜间传发,他们不该被抓到的,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白台似乎在思考什么。 “管他什么蹊跷的,就不该利用那群孩子,你自己也从那种日子熬过来的,就没点同情心吗?” 白台听完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芜央觉得她疯了,向地上啐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哈,我的傻弟弟,都这么大了,还是让人出乎意外的善良。同情心?那些当兵的放狗咬朱洵时,你见过同情心吗?我去青楼被一个大男人猥亵时,同情心在哪?我们被人压在地下,没吃没喝时,同情心又他妈在哪?我们最后被逼得吃…” “够了!”芜央暴喝一声。 “我偏不!”白台也尖叫着回应道,“端平伯说过,这个世界,狼吃羊,羊也吃羊。那群孩子被你无偿捐助,只能是害了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生为蝼蚁,只有从残酷的地狱中,自己爬出来,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你放屁。”芜央无力辩解,只能怒吼着,骂了回去。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芜央脸皮上,顿时火辣辣的。他凶狠地瞪着白台,气哼哼地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是你姐。”白台颤抖着双手,尖叫着。他俩的大声争吵,已经惹得村里的狗叫成一片,甚至有好事的村民推开房门查看。 芜央怕惹来麻烦,到时候脱不开身,就不再说话。他找到那户农家,敲开了门,牵出自己的黑马,刚想和白台缓和下尴尬,就有了危险靠近的直觉。芜央警惕地站定身形,面向杀气而来的方向仔细观瞧。一会,一个大个子,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手里拿着兵器缓缓走来。 近前,芜央才看清来人,只见他得身材和芜央一般魁梧,穿墨绿色白泽府官服,胸口绣着五色白泽府神兽。他留着外族的发式,面庞比芜央还黝黑。芜央的黑更多是晒黑的,这个人却是天生的黑炭颜色。此人淡眉小眼,鼻梁高大,一双小嘴唇线分明,略小的脑袋看起来和身材极其不相称。 芜央不由得心中一惊,伸手拉出重剑,挡在白台身前。根国,白泽府杜队副队长。不,现在是队长了。此人有着和柱石队长旗鼓相当的恐怖战力。 “芜央副队长,干嘛一见面就要动刀剑,先谈谈不好吗?”根国说话拖着长音,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他一张嘴,露出的白牙被融入夜色的黑皮肤凸显着,仿佛是孤零零地飘在半空中,十分瘆人。 “根国队长,是怎么找到我的?”芜央见他将方天画戟插在地上,也稍稍松了口气。 “嘿,墨城队长给我飞鸽传书,说你最近要回都城抓奸细,怕我找不到你,就告诉我你骑了一匹黑色的千里马。你知道的,伪师找人找东西都很快的,我在这都等了你半天了。看样子,你也抓到奸细了。走吧,和我回府上,我们一起商议如何处理。” 芜央听了直皱眉,商量道:“队长,今天能否放我一马,等我安顿好她,就回来认罪,绝不食言。” “决不食言?嘿嘿嘿。芜央,你知不知道,队里为什么没人愿意和你组队?看看你那身衣服,指不定又在谁家偷来的。我们都是从穷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但像你这样还恶习不改的,还真是少见。做人要有尊严啊。” 听他说完,芜央觉得好笑,根国可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臭名远扬的他,竟然指责芜央小偷小摸。真是乌鸦笑猪黑——不知自丑。不对,这好像把自己也骂了。 “震陲司闻司空也要给端平伯几分薄面,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骂我弟弟。”白台冷冷地说道。 芜央赶紧小声劝道:“你少说几句吧。就因为你泄露情报,柱石队长才被埋伏战死。他是新任队长,正愁不知道找谁报仇呢。” 白台惊讶地看着芜央,毫不掩饰地说道:“这事不是我做的,我哪知道你队长的行踪?” “不是你做的?”芜央惊讶地反问,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 “没骗你。” 白台刚说完,根国立刻打断他们,拱手恭敬地说道:“这位就是白夫人吧,端平伯让我接您回去。” “真的吗?他不怪我?”白台高兴地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 见白台就要动身,芜央伸出手臂拦在她面前,警惕地说道:“等等,白泽府队长什么时候归端平伯调遣了?他分明是在诓骗你,抓你回去伏法。” 根国听了不屑一笑,却依旧解释道:“以我的战力,还需要诓骗你们吗?芜央,你刚当上副队长,有些事还不知情。你带她跟我回去,等我慢慢讲给你听。”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何必非要回去?”芜央才不相信这个酒色之徒。 “听人劝,吃饱饭。你最好乖乖听话,别逼我翻脸,动手抓你回去。”说着,根国拔起地上的方天画戟。 “都说你和柱石队长旗鼓相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虚名?”芜央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却始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而且,自己没和根国打过,是骡子是马总得溜溜才知道。 “也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就拿你这个副队长立威好了。”说完,根国擎着方天画戟攻来。 芜央擎着重剑,有些后悔,因为今晚的月色昏暗,他看东西实在有些困难。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借着农户房里的微弱灯光,尽量看清方天画戟的攻击。 “铛”的一声巨响,剑戟相交,瞬间溅出一串耀眼的火星。芜央沉住气,调整呼吸,回想起自己和云清师兄的蒙眼练剑经历,想来自己还没实际用过。他既然看不清楚,索性放松眼睛,不再费力地盯着根国的方天画戟,把专注力放在耳朵上,倾听兵器破开空气的声音。 芜央顺势卸掉方天画戟的力道,半转着身子,高抬重剑,上步近身连续挥砍。根国举着戟杆格挡时,发现芜央正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芜央夜晚眼神不好,没想到芜央竟然放弃视力,不看人也能发动精准攻击。 就在根国吃惊之余,芜央开始变招。他轻巧地由砍变刺,招招如闪电般,急攻根国要害。根国被逼迫得紧,着忙用戟柄阻挡剑锋,却也招招不落,封锁得密不透风。待芜央攻势渐缓,根国也不用虚招,直接将戟头一挑,直攻芜央下巴,不但速度奇快,而且角度刁钻。 芜央听得风响,却不明白根国如何做到。他被逼无奈,只得利用腰腹的力量后仰躲闪。 哪知,根国的这一手就是虚招,紧跟的后手才是杀招。只见戟尖竖着挑上去,又横着拍下来。幸亏芜央的重剑离身子不远,拼了命地擎到下颌处,再加上向后仰着头,勉强防住了这致命一击。不过,根国的这一拍,力道极大,像铁锹拍沙土似的,将芜央连带着重剑一起砸在了地上。 芜央顿觉像从高处平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脊背炸裂到全身。 根国见他表情痛苦,准备抬戟再攻,却发现芜央已经弃了重剑,一手抓着戟柄,一手伸向自己的腰间。 芜央这舍身的打法,令根国也是心中一惊。他疑惑地猜想,芜央什么时候会使暗器了?根国不得不防,他也像芜央一般,单手抓住戟柄,另一只手摸向后腰,准备拿出点看家本事,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副队长。 “咳,咳。”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较量。 芜央虽然不敢松开手,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却立刻焦急地转过头去。只见薛参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已经割破绳索,正拿着匕首,抵在白台的咽喉上。 糟了,怎么把他给忘了。芜央大惊,想起之前在竹协村,见过类似的场面,当时是云林铁卫用小晴当人质。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赶忙激动地大喊:“薛参将,你放了她,有话好说。” 薛参将却摸了摸后脑的鲜血,骂道:“他奶奶的,把老子在地上拖,下手真够狠的。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和那些野孩子都认识,要给那个二狗报仇是吧?好啊,你们俩越狱出逃,就是死罪,我先杀了她再说。”说完,就抬起匕首。 原来薛参将这家伙早就醒了,一直在那装昏迷,等待机会逃跑。 “不要!”芜央大喊一声。 “不要?”薛参将讪笑着,停住了匕首,“可以啊,把兵器扔了,跪下。” 芜央松开戟柄,把重剑踢到一边,翻身跪倒在地,哀求着放过他姐姐:“薛参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报仇了。求你放过她,我们跟你回去认罪,功劳都算你的。”没想到,平时嘴笨的芜央,情急下说得头头是道。 “哈,态度倒是不错,让他把兵器也扔了,你俩把自己捆上。”薛参将指着根国道。 “薛参将,我是白泽府杜队的队长,奉命抓捕副队长芜央,并带罪人白台回去伏法。你连我也要捆?不是疯了吧?”根国并没有放下方天画戟,而是平静地讲理。 “少和我来这套,我都听见了。奉端平伯的的命令是吧?他好像管不着我们守备府的事吧?我也是奉了朝廷的命令,看管人犯。就让他们这么跑出来,岂不是拿我问罪?白泽府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天神神秘秘,装大屁眼子。老子当初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连个试炼的资格都没得到。草,什么凡涉妖事,独行擅处。狗屁!白泽府就是最大的妖事,里面都是黑幕。你,就你,你姐要不是端平伯的女人,你能进得了白泽府?”薛参将指着芜央骂道。 看来这薛参将也是有故事的人。哐当一声,根国扔掉了兵器,好言劝慰道:“薛参将,你冷静冷静,我俩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带人回去,不如…” 没等根国说完,白台已经一把推开了薛参将的手臂,向着芜央跑来,喊道:“芜央,救我!” 薛参将大惊,一把拽住白台的长发,狠命往回拉,不顾白台拼命蹬踏的双脚。“妈的,贱女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可是,没等他动手,芜央的青锋剑已经从薛参将的胸前贯穿而入。同时传来的,是根国愤怒地呼喊:“芜央,你疯了。快住手!” 薛参将不可置信地看着芜央,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一个野种?” 芜央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答道:“因为两个野种,一个叫大仓,一个叫二狗。” 薛参将似乎有些疑惑,努力地回想着什么,片刻后,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你?你就是当晚跑掉的另一个?” “没错,就是我,把你拖到这,就是让你死个明白。”芜央毫不留情地抽出雷闪,任由薛参将口吐鲜血倒地。 就在芜央享受着复仇的快感时,远处的矮墙后弩机响动。等芜央回过神时,两支弩箭的箭镞,已经从白台胸前露出血淋淋的金属头。 “芜央,救我?”白台看着胸前,声音犹豫地哀鸣着。 芜央似乎傻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白台倒在地上,自己却连动也不会动了。 “守备府奉大司空之命,射杀越狱人犯。”矮墙处,李参将带着四名弩手现出身形,他手持腰牌,向着芜央和根国喊道:“大胆逆贼,竟敢杀害守备府参将,给我杀…” 不等他说完,一道黑影已经如鬼魅般闪至眼前。寒光闪过,李参将和那四名弩手的人头瞬间落地。李参将眼睛里最后的景象,就是一双血红的双眼和闪着寒光的剑刃。 第52章 生存还是毁灭 根国队长本想阻止,却发现芜央刚才那一击,他根本没有看清,更别说出手拦截了。根国不禁心中骇然,这是怎么回事?那如迅雷般的闪现和滴血不沾的斩击,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单看这一击,芜央的实力已经远远在他之上。 “芜央,你疯了吗?这下真的没有退路了。”根国跺着脚,愤愤地说道,同时捡起了地上的方天画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这次,绝不能手下留情了。 “等一等。”这时,一人在远处喊道,转眼飞马至近前。来人看见地上的白台,飞身下马,一把揽入怀中,痛哭着叫喊起来:“不,不,这不是真的。我不许你死。” 芜央不认识他,但能猜到他一定就是端平伯。 见端平伯如此撕心裂肺地呼喊,杀红眼的芜央也冷静下来。他丢了青锋剑,颤抖着走到了白台面前。 端平伯愤怒地抬起头,对着芜央骂道:“混账东西!你添什么乱?我本来有办法救她的,我一会非亲手杀了你不可。” “不。”白台虚弱地抬手,摸着端平伯的脸颊,柔声说道:“你不能杀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了。你答应我,以后帮我照顾好他。”说着,白台咳出血来。 吓得端平伯连连点头,央求道:“你别说话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求求你,你不要死。” 白台温柔地看着他,浅浅一笑,说道:“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现在我要走了,一定要告诉你。” 端平伯连连摇头,说道:“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妖,我不在乎的。” 白台苦笑着,摇头道:“不是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是想告诉你,能怀上你的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之前我觉得自己不配,一直不敢说出口。” 端平伯听完一愣,随之又嚎啕大哭起来。死死地抱住白台,怎么也不肯撒手。 一旁的根国队长劝道:“府执大人,快把她送回白泽府里吧,也许生队还有办法呢?” “对,对。”端平伯立刻擦干眼泪,抱着白台骑上马,飞奔而去。 芜央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荡荡地,不知该怎么支配自己这副躯壳。白台,她世上唯一的姐姐,就这样没了?不,生队一定有办法的,他要去帮忙,他要去看看。想着,芜央迈动双腿,向自己的黑马走去。 “你给我站住!”根国厉声喝道。 芜央吃惊地回头望去,根国擎着方天画戟指着他,命令道:“白泽府杜队副队长芜央,你杀了守备府的官差,罪无可恕,立刻和我回白泽府伏法,否则别怪我痛下杀手。” 芜央听完根国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又看见远处的尸体,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依旧倔强地说道:“我要回去看我姐。” 根国叹了口气,放下方天画戟,妥协道:“你跟我回去,我答应你,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 白台还是死了。 蜷缩在白泽府地牢里的芜央,痛苦地想着这件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白台临死前,又再次让端平伯答应,照顾好她的弟弟。芜央看着慢慢闭上眼的姐姐,没有掉落一滴眼泪。或者说,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真的时,就被伤队的人押走,只留下端平伯趴在白台身上嚎啕大哭。 芜央从根国的口中得知,端平伯确实是白泽府的府执,有权调用八队队长、副队长。因为芜央才晋升副队长,所以并不知情。芜央心中懊悔,早知道这样,就带着姐姐和根国回白泽府了,也许姐姐就不会死了。芜央捶胸顿足,凶命地用脑袋撞着墙壁,结果连头皮都撞掉了一块。即便这样,身体上的伤痛还是遮盖不住芜央心里的痛楚。那痛苦,如铁锯一般,从他的内心最深处,一点点地锯开,让撕心裂肺的痛楚渐渐扩散开来,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芜央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白。不但是他的内心,还有他的眼睛。芜央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只剩下两种颜色了。都不重要了,他姐死了。想到这,他捂着心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口里发出无声的嘶吼。等他哭累了,彻底没了力气,便也想明白了。 芜央开始不吃不喝,想要自行了断。他知道,自己连杀五名守备府官差,按罪当诛,绝无可能生还,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省得被人压上断头台,还要遭人羞辱。 等两天过去后,芜央找回了那个熟悉的感觉。那是小时候,他、白台和朱洵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噩梦——饥饿。 芜央没有痛苦,却有种舒爽的安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段闲逛在大街上的日子。朱洵、大仓、白台、二狗他们都走了,自己也该跟着一起走的。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多余产物,苟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眷顾,还能奢望什么幸福的生活呢? 芜央想起自己那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战斗,老天爷似乎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各种方法保住他的性命。他总觉得那是自己幸运,自己有实力。现在,他想明白了,不是老天爷偏爱他,而是流浪儿就该自己的死法。他本就该蜷缩在黑暗里,慢慢地饿死,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在芜央笃定自己的想法时,端平伯来了。 “听说你想死?别费劲了,我这有刀,你可以来个痛快。”端平伯的语气冰冷,似乎真的希望芜央立刻去死。 芜央不理他,蜷缩着面向里面,一动不动。 “你姐想让我保你,我答应了。因为这是她第二次求我,而两次都是和你有关。看得出来,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真心把你当亲弟弟。”端平伯似乎并不在乎芜央的态度,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而且我比你知道的还多一些。她没说过,是我自己查清楚的。你姐是讹兔精,当初是被人抓进都城的。”见芜央还是没有反应,端平伯继续说道:“当时身为二皇子的大齐王,为了给老皇帝提前选送庞大的陪葬队伍,派人四处抓捕人形妖怪。你姐就是被一起抓进城的,她见识到那些妖怪惨死,就想办法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躲进了下水道,之后才认识了你。” 芜央听到自己不曾了解的白台过往,身形微动。虽然,他还是背对着端平伯,但心里已经涌起了波涛。又是大齐王!一股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大齐王把你姐从青楼赎出来后,就把他送给了国舅,国舅又转送给了我。刚开始,因为她长得像我的发妻,我才接纳的她。但时间长了后,我发现她不但人美心善,而且兰质蕙心,还极会照顾人。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如此聪慧的女子,只要她想学一件事,看一次便能学个大概。有一次,我病重,她就那样守在…” 接下来的话,芜央一句也没听进去。从十三岁开始,他就和姐姐分开了,各谋生路。他当时不知道白台进了青楼。即便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当时顾自己还来不及呢。反倒是白台,总在他们藏身的地方,给他留些银钱,还留了字条,让他省着点花。 芜央觉得亏欠白台太多,之前不该那样说她自私。这个世界,谁不自私呢?至少她自私得真实,自私的无可奈何。他又有什么资格批评她呢? 眼前的端平伯,向芜央源源不断地述说着,对白台的爱意。芜央并不嫉妒,也不记恨。因为白台只有跟着端平伯时,才过上了舒坦日子。白台也亲口说了,她爱端平伯,愿意为他传宗接代。想到这,芜央一阵心痛,自己竟还妄想把白台带走。跟着他芜央,白台会幸福吗?他芜央能给她什么?流浪江湖。哼!就像白台说的,你还没流浪够吗?即便是条流浪狗也该梦想着,有个落脚的安身处吧? “芜央,我不怪你姐,这事是我的疏忽。我只查到了你姐的出身,没查到她和大齐王有过接触,更不知道大齐王是怎么知道她的妖精身世和她逃出陪葬队伍的事情。她一直被大齐王利用,给他传递情报。这次散发忤逆的纸条,也是大齐王亲自下的命令,想来是要报复那出戏剧的上演。熊岳城太阳剧社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芜央听到这里才发现,白台的事情,由大齐王起,由大齐王终,一辈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芜央愤恨地想着,凭什么?他们就该是任人收割的野草。就因为出身低贱?论美貌智慧,姐姐强于都城的那些贵妇人。论斩妖杀怪,芜央也是武艺超群。他们怎么就落得了这般田地? 芜央恨恨地抓起身旁的干草,心中燃起无尽恨意,他恨不得立刻冲到大齐王身前,将他大卸八块。 端平伯似乎有所察觉,收拢了情绪,正色道:“你救她出狱的事情,我也不怪你。既然我答应她,要照顾你,就一定说到做到。”其实,端平伯心里清楚,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从皇帝那里,讨来赦免白台的诏书。他如此这般说,不过是想让芜央觉得亏欠于他。“想要给你姐报仇,你就得继续向上爬,立更多的功劳,获得更多的权利。如果和大齐王战败,我保证让你第一个冲进他的宫殿,亲手血刃仇人。” 见芜央还是没有动弹,端平伯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如果还是不想活,谁也阻止不了你。如果你想通了,身后就有吃的。好好恢复,我有新的差事交给你。” 芜央听见端平伯的脚步离开,才缓缓坐起身来。他转头看着那盘牛肉和馒头发呆,许久后,像发疯似的,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发出呜呜的哽咽之声。 躲在远处的端平伯,看见这一幕,安心地点头,转身离开。 ? 金石醒了。准确地说,他已经醒来好多天了。 他摸着还有些疼痛的胸口,在县衙里缓缓溜达。芜央、涂莉都不见了,问那两个生队的圣手,他们怎么也不肯说。金石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金石也不敢追着问,毕竟自己的伤还多亏了人家照顾呢。 芜央什么情况?也不留个消息啥的?难道是把我抛弃了?金石不禁在心里怀疑起来。他早知道涂莉喜欢芜央,肯定是她怂恿芜央走的,想借机和芜央独处。哼,谁稀罕和你们一起,老子正好借机清闲几天,和你俩在一起,多少条小命都不够用。 以前的金石,十分怕死。他总是在睡觉前,幻想自己死亡那天的样子。他经常在睡前,迷糊地想到,如果世界上没有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太阳照常升起,月亮依旧出现,他死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一定是这样的。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坐起来,满头大汗地起身喝水。 这次受伤,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箭矢贯穿他的胸膛,金石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飞快掠过。等他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时,接下来就是一片黑暗和虚无。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一束金光凭空出现,仿佛撕开了暗夜的缝隙,越变越大,直至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接着,金石的意识也伴随着金光重新回到身体里。他一睁眼,便看到穿着官服的两名生队圣手,在他床前忙里忙外,还有个妖奴正帮忙处理他下身的卫生。 现在想想,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唯一的缺点就是什么都没有,连快乐都没有。 现在,他的眼前有阳光、草地、蓝天和白云,金石贪婪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觉得甘甜无比。这样看来,还是活着好。 “穿云,回来换药了。”自从金石醒了之后,就剩下一名生队圣手在照顾了。而现在这名圣手也说了,金石的身体恢复得十分迅速,过两天他也要走了。金石只要好生休养一个月,保证今后还是生龙活虎。不过,金石看着他,虽然有些不舍,不过倒也无所谓。这家伙不爱说话,金石还没问出他的名字呢,实在无趣。 第53章 桃花运 最郁闷的是,连任县令也被调走了,新来的县令刚接手,又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没空理金石。他就成天和县衙的衙役们插科打诨,可时间久了,还是觉得无聊死了。 吃饱了就睡的金石,一觉干到了中午,旁边的妖奴见他醒来,赶忙伺候着他洗脸吃饭。金石叹了口气,决定今天无论如何找点正事做。至于什么算是正事,除了练习射箭、鞭法,他还真不知道,可这两件事,他现在偏偏又不能做。 金石在县衙里溜达一大圈后,突然发现有个小宝塔自己从来没进去过,便抬腿迈进殿中。 这宝塔中竟是一处藏经阁,里面收藏了各类宗教的教义经书,林林总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金石虽说什么书都看,唯独对这神学之书不感兴趣。所以,打算溜达一圈就出去了。 当他来到最里面时,看见有几本不太一样的简陋书籍,便随便抽出一本,只见上面写着:《骑兵装备详注》。这本他看过,于是又换了一本。这本是《步兵攻城方略》,他也看过。 金石不死心,又抽出一本,这本没有名字,是手写誊抄的一本小册子。他好奇地翻看,随便看了几眼,顿时就被吸引住了,这本书讲的是战车、刀盾手和弓箭手的配合作战。战车作为一种重型武器,虽然具有强大的冲击力,但也具备以下的缺点:对地形要求较高,机动性差,制作和维护成本高昂,目标大等。所以,战车作为一种古老的兵种,已经在各国的战场上消失很久了。 这本书却不同,大胆提出了重新改良后的战车,如何在大规模战场上,发挥巩固阵地的作用,并且还绘制了详细的图画,加以说明。金石找个地方坐下,细细翻看起来。原来这本书里,讲的是将战车改良成一种移动的箭塔,塔顶配备两名弓箭手,塔外附着铁皮包裹防护。战车下,由一队二十人的刀牌兵防护,防止敌人夺取和摧毁战车。拉车的马到达指定地点后,由骑手骑走,变成骑兵,负责袭扰敌军侧翼和后方。至于如何制作战车箭塔,如何在战场上排兵布阵,书里都有详细的图文介绍。 金石看完后啧啧称奇,想不到还有这种古怪之书。他觉得甚是喜爱,直接揣进怀里,打算一会和县令索要。金石又找到几本和这本同样笔迹的小册子,都是关于兵种、阵法、山川地形、后勤等军事内容,虽然也都是颇有些独特心法,但都不如金石怀里这本新颖。 金石见无其他书籍,便在这些小册子中选了两本,一并揣入怀里,打算找新任县令一并要来翻看。他从宝塔出来后,看见一处小门,竟然无人把守,便索性溜达了出去。这些天,县衙上下对金石的衣食用度格外上心,并严加看护,绝不允许他踏出县衙半步,生怕这位白泽府的当红哨兵,在陵县出现什么意外。 此刻,金石已经踏上通往崖壁石屋的小路。两侧花草繁茂,蜂蝶飞舞,看得他心情异常愉悦,不由得伸了伸懒腰。突然,他想到了胸口的箭伤,之前一直端着,竟没发现伤痛似乎已经消失了。他又左右晃了晃,伸了伸臂膀,嘿,这圣手的药真是厉害。虽然身上还是无力,但疼痛竟清除的如此彻底。 那为啥他们还说要恢复一个月呢?莫非自己和芜央待久了,也具备了那种神秘的恢复能力?那倒是感情好。想到这,金石心情愈发大好,脚步更加轻快起来。正好自己一直没有去石庙参拜过,去凑个热闹瞧瞧。 虽然是烈日当空,酷暑难耐,岩壁的石庙前依旧是香烟袅袅,热闹非凡。穿着素净服饰的男男女女,面容庄重,手持香烛,不入庙门前便合十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金石听衙役们说,自从神马大人降临后,石庙内的香火更胜往日。石庙内,密集的马蹄鼓声阵阵传来,似乎在发出只有神马大人能听懂的信号。金石苦笑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他见一处石庙无人光顾,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这不进还好,进去一看,便吓得金石浑身冒汗。 只见石庙内的两侧墙壁上,紧挨着点满了信徒们的香烛。而正面密密麻麻的墙壁坑洞里,摆满了信徒们供奉的神马大人。都是些巴掌大小的马匹雕像,有石头的、木头的、陶瓷的、金属的,甚至还有布做的。虽然,看起来倒有些震撼,但是这挤挤挨挨的满墙物件,实在让金石有些恶心头晕,浑身起鸡皮疙瘩,急忙用手捂眼,转身退了出来。 没想到,一下和人撞了个满怀。 金石赶忙躬身施礼,向来人道歉。一抬头,却愣在原地。 一位穿着白衣的褐色卷发美人,正愣愣地看着他。只见她星眸闪动,妩媚动人,那对线条清晰的双眼皮,好似一对轻盈的翅膀,直飞进金石的心里。她张着的水润嘴唇,自然的浅粉,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半露的皓齿,似乎轻吐着诱人的幽香。 那美人见金石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羞涩地转过脸去。她似乎被撞到了鼻子,抬起娇嫩的小手,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轻柔娇媚的声音,瞬间融化了金石的身心。 “麻烦您让一下。”这女子低着羞红的脸说道。 “哦。”金石这才发现自己堵着洞口,急忙闪身让她通过。 只见这女子扭动腰肢,在石壁前的蒲团上跪下。她身着的素色贴身白衣,立刻将婀娜的身姿展露无疑,看得金石直流口水,下面竟有了动静。 是啊,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金石不禁在心中佩服起自己来。 那女子回头一望,有些疑惑地看着金石,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出去。 “哦,我是外地来的,敬仰神马大人许久,想看看你们是怎么参拜的。姑娘不介意吧?”金石知道神马石庙都是一人独自进来,在里面或参拜或静思,旁人不能打扰。但是,金石现在双腿不听使唤,怎么也不想离开这姑娘,只能死皮赖脸地说道。 那姑娘倒也没说什么,自顾从篮子里拿出瓜果和一个牌位放在面前。金石好奇地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张翠翠,三个大字。只是这字好像墨迹未干,倒像是刚写上去的。 张翠翠不是被害的姑娘吗?眼前的这女子是张翠翠的什么人?金石不禁好奇起来,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那姑娘摆放好瓜果,竖起张翠翠的牌位,对着石壁上的神马雕像群用力磕着响头。 金石看着那姑娘的白皙皮肤,顿时有些心疼,生怕她磕破了一点头皮。 然后,姑娘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匹木雕的神马,放在一处空着的石壁坑洼处。说来也是奇怪,看着这貌美如天仙的姑娘,金石再看那满墙的密密麻麻,竟没有那么难受了,头也不晕了,也不迷糊了,双脚也有劲了。嘿,你说神奇不,难不成是神马大人显灵了,直接猜到了金石心底的愿望。 那姑娘又燃起香烛,走到右侧墙壁下,寻找半天,却没找到空位子。她一抬头,看见右上方有个,便掂着脚尖,想把香烛放到上面,可惜只差一点点。金石赶忙迈步上前,一把从姑娘手中接过香烛,放到上面。 二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姑娘立刻缩手回去,捂着胸前,有些嗔怒地看着金石。 金石急忙赔笑着躬身施礼,表示歉意,推说自己只是想帮忙。其实,他就是故意地占便宜。 那姑娘也不回话,便转身去收拾竹篮,准备离开。 金石急忙堵住门口,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吓得那姑娘双手捂住胸前,质问金石想做什么? 金石笑呵呵问道:“敢问姑娘,这张翠翠是你什么人?” “与你何干?”姑娘警惕地问道。 “姑娘莫怕,我是白泽府的人,此次任县令破获张翠翠小姐的案子,我也是出了不少力。我一直对张翠翠的死十分惋惜,顾有此疑问。”金石尽力收拢自己的目光,怕吓到这姑娘。 “你休要胡言,我姐的案子是神马大人显灵,任县令通马语,才告破的。和你出力有什么关系?”那姑娘根本不信。她此次来祭拜姐姐,也是为了感激神马大人的神威。 金石呵呵一笑,耐心说道:“哪有什么神马大人,都是我设计的计谋。” “你怎敢如此狂妄,在神马大人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姑娘,你别着急,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把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给你详细讲清楚,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完,金石一屁股坐在地上,堵住门口,一脸真诚地看着姑娘。 俗话说,姑娘也爱俏郎君,这要是芜央如此做派,定吓得姑娘失声尖叫。 那姑娘见金石白净面皮,看着不像坏人。他又堵住门口,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坐在蒲团之上,静静地听金石讲述。 金石便把他如何来到陵县,如何答应任县令破案,如何走访案情,如何想出神马飞天的计谋,如何借助任县令的训马本领等事情,详细地讲述一遍。 那姑娘听得杏眼圆睁,小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嘴。金石见状更加得意,唾沫星子横飞,又在其中夹杂了自己神机妙算和勇斗歹徒的虚构情节。 “姑娘若还是不信,可以托人去县衙里打听打听,之前跟着任县令那几个当差的都知道。”芜央怕她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竟然是这么回事,小女子刚才真是错怪大人了。请受小女子一拜,谢谢大人为姐姐抓住真凶,报仇雪恨。”说罢,那女子倒头便拜。说来也是,这么丰富的案件细节,想要编排也不太可能,任谁都会确信无疑。 金石急忙扶起那姑娘,趁机轻轻捏了捏细软的玉臂。不是骨瘦如柴,有肉,弹性十足。他说道:“姑娘,客气了,白泽府惩奸除恶,职责所在。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那姑娘被金石一捏,顿时羞红了脸,轻轻抽回手臂,歪着头道:“小女子名叫张花花,是张翠翠的远房堂妹。” 张翠翠和张花花,翠花?哪个不开眼,给起的这破名字,配这绝世容颜都可惜了。 金石追问道:“姑娘家住哪里,可否容我送你一路。” 哪知张花花急忙起身,推脱道:“不敢劳烦大人,家里还有人等我,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金石心下一凉,完全不给机会啊。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是从前的浪荡子弟,不敢强留姑娘家。只得起身让路,躬身施礼相送。 哪知张花花走到门口,又犹豫地站住脚步,轻声说道:“我明日还来此处上香,想做些吃食,感谢大人的恩情。大人若是空闲,就在此处等我。” 金石一听,差点跳将起来,按捺着心中的狂喜说道:“如此说定,不见不散。” 张花花羞红着脸,不理他,转身就走。 金石紧追了出去,对着她的背影又说一遍:“记得不见不散啊。” 吓得张花花脚一扭,差点摔倒,急急忙忙地跑掉了。留下金石在原地傻笑。 这一路回县衙,金石依旧走的小路,只是这路两旁的花似乎更艳了,翻飞的蜂蝶舞得更加动人了。树林上漂泊的白云似乎也读懂了金石的心思,暂时遮蔽了艳阳,给山城带来丝丝凉爽。 金石顺着小门回到县衙,没有任何人发现,这让他更加得意。就像偷跑出去的孩子,没被家长抓住,觉得既刺激又侥幸。 接下来的时光,金石闲来无事,翻看从宝塔里带出的两本小册子。可是,没看几眼,满脑子便都是张花花的样子,尤其是她那娇滴滴的嘴唇,让金石想入非非。要不说是好人有好报呢,自己帮忙破了张翠翠的案子,就结识了她的堂妹张花花,真是机缘巧合。想来是神马大人念他金石做了善事,又弘扬了神马大人的神威,才保佑他心想事成。 第54章 荒唐事 金石索性放下书,琢磨着,明天该和张花花说些什么话。按理说,这姑娘主动约他,问题应该不大。只是现在的金石没了之前那般风流,他并不幻想或试图能发生点什么。他只是想,在这无聊的日子里,能有个姑娘陪他聊聊天,牵个手,亲个嘴就知足了。 晚上,金石梦到了天坑,回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他骑着白马,擎着黑金长弓,对着十长右之肆,怒发数枚箭矢,却似打在石头上一般。他梦见芜央变成了巨人,和十长右搏杀在一起,而涂莉则口中流淌着鲜血,亲吻上了金石。 ? 等金石从县衙后面的小门溜出来,还在回味梦中涂莉的那个吻,既温柔又血腥。他知道,涂莉对他只是有好感,谈不上倾心。涂莉更在乎那个黑大个,只是芜央是个木鱼脑袋,根本不接涂莉抛来的柔情枝条。 算了,不想他们了,这对亡命鸳鸯,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实在是不够义气。再说了,跟着他俩太危险,这次差点连命都丢了。金石当即决定,养好病就回景队报到,重新找人组队。既然你们无情,就别怪我无义。想到这,金石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只是气愤而已,如果芜央和涂莉回来找他,他肯定屁颠屁颠地跟着走。 正想着,金石来到了昨天的石庙前,只见上面挂着一个木牌,表示里面有人正在参拜。昨晚,金石才从衙役口中得知的这件事情。昨天,他不知道这个风俗习惯,没挂牌子就进了石庙,张花花以为石庙里没人,就走了进去,没想到和出来的金石撞了个满怀。没想到自己的疏忽,竟成就了一段姻缘,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金石暗暗得意。 金石抬头看了看太阳,见时候尚早,在石庙外耐心等了起来。天气炎热,蝉鸣恼人,他只等了一会,便没了耐心。径直推开石庙的木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大汉正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见有人突然闯入,急忙抹了眼泪,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叫嚷道:“你是干嘛的?懂不懂规矩,找打是不是?” 金石懒得理他,掏出白泽府的腰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白泽府办案,闲杂人赶紧离开。” 那大汉顿时没了气焰,忙不迭地收好东西,临走前还不满地咕哝一句:“跑神庙里抓妖怪?真能扯。”可大汉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金石看了手中的腰牌,得意地向空中一抛,又干净利索地接住,才揣回腰间。 没一会,张花花也来了,手里拎了个食盒。看到金石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立刻低下了头,自顾跪在蒲团上,顶礼膜拜。 金石趁她磕头,悄悄蹲在身后侧,一个指头撬开食盒的一角,只见里面是糕点、面食,还有两个小菜和一壶酒。金石一愣,女人请男人喝酒!见惯风月的他,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见张花花昨天的样子,金石今天本想着,聊聊天,逗逗闷,能牵个小手,他就已经知足了,没想到这姑娘还挺野性。 张花花看见金石在偷看食盒,嗔怒地举着小手便打。金石眼快,一把抓住她的玉手,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这送上门的买卖,他怎么可能放过。再加上憋了许久,早把最近养成的正经品质忘得一干二净,流氓的本性又找上门来。 张花花见挣脱不掉,索性放弃,任由金石握着,也不理他。金石见她不说话,便找些闲话来聊,星象啊、爱好啊、衣服啊,聊着聊着,俩人便四目相对。张花花先是支吾着,没一会便话多起来,看他也有了笑意。金石索性靠过去,又拿些风流话去挑逗。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不要太顺利。没一会,金石便亲上了那张梦寐以求的小嘴。那香甜的味道,让金石脑子里,像填满了软软的棉花,挤走了他的所有思绪,只剩下懒懒的舒服。 情到深处,金石的手也试探着不安分起来。本以为张花花会半推半就,让金石在身上探个究竟后,就点到为止。毕竟俩人才认识一天,女孩子太直接了,反倒让人笑话。哪曾想,张花花外表文静,内心狂野,连上衣都未褪,就让金石来了个一杆到底。 金石坐在蒲团上,舒爽之余,有点不敢相信,俩人竟神庙中干起了勾当。而且,看这姑娘的娴熟劲,绝对不是闺中待嫁的黄花大闺女。不知道为啥,金石有种着了道的感觉。可眼下的状况,明明就是自己占了便宜。嗨,这时候想那么多干嘛,和芜央待久了,自己也有些疑神疑鬼。 辛苦了这么多时日,金石难得放松一次,索性有多少力气,使多少力气。那张花花早没了昨日的青涩与娇羞,双手捧着金石的俏脸,贪婪地盯着,一脸的享受的销魂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 俩人一直折腾到快要日落,才喘息着分开,筋疲力竭地瘫倒在地。金石看向满头是汗的张花花,心里感叹,这姑娘看似温柔如水,实则炽热火辣,尤其是她那根长软的舌头,舌尖似乎会分叉,挑弄得人一会上天一会入地,简直是人间极品。张花花见金石看自己,也回报一个满足的笑容。然后,起身整理衣衫。 张花花热得满头大汗,连发髻也湿漉漉的。这要是出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金石见她欲有离开之意,不舍地上前劝阻:“等一会再走吧,你给我带的吃食还没动呢。”说着,金石就掀开食盒,要拿里面的糕点。 哪知,张花花一把按住盒盖,柔声说道:“这东西放了一下午,怕是不新鲜。我明日还来,再给你重做一些。” 金石忙说没事,这东西不吃浪费了。张花花却死死按住盒盖,说什么也不肯,表情也变得如之前那般肃然正色。金石见状,有些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风月,让姑娘有些后悔,故意板起脸来。可是,她明明说明日还要见面的。 金石不敢勉强,毕竟有些女子,心思古怪,没准一下子就翻脸。就比如在农庄看到的那个蛙女,叫什么来着?十娘,发怒之后不管不顾,霸道异常。 金石见张花花起身向外走,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叫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子。昨晚,他用上次差事的奖励,在衙役的陪同下,买了这个玉镯子。他拉过张花花的手,给她戴了上去。“送你的。”金石呵呵笑着。 “为什么?”张花花似乎十分惊讶。 她这么一问,金石倒不好回答了,只得随口答道:“昨日在城里闲逛,在一家首饰铺子看见它,觉得和你十分相配,就买了送你,一点心意而已。” 张花花的表情,出乎金石的意料。她既不惊喜,也不感动,甚至连不屑也没有。她一脸疑惑地盯着金石,皱着眉说道:“你这人还蛮有趣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蛮有趣的?这算什么话。金石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评价,要么小鸟依人地夸赞他厉害,要么哭爹喊娘地让他负责,哪有夸他有趣的?金石听完,竟有些郁闷,不知该如何应对,开着门目送张花花离开。 两个路人,看见金石衣衫不整地站在石庙门口,惊讶地指指点点。金石毫不在意地朝他们挥挥手,关了门也回县衙去。 金石不知道的是,张花花离开他之后,沿着大街走了一段。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看,确定无人跟踪,才闪进一条小路,七拐八拐后进了一处院落。她再次向两边张望后,才关上了院门。 她一进屋,一个躺着的男人便起身接过食盒,打开查看。 “怎么才回来?”那男人疑惑地问,等他打开食盒看完后,惊讶地问:“他怎么没吃?” “他疑心太重,一口没吃。”张花花坐在桌子旁,拔掉头上的发钗,随手在桌子上一丢。这屋里,锅碗瓢盆没人刷洗,桌椅板凳七扭八歪,日常用度的物件更是丢得乱七八糟。她无所谓,反正不是她家,况且她家也是这般凌乱。 “他们队伍中,那女子的信息,你问到没有?”男子不死心,继续追问。 “也没问到。”张花花漫不经心地说着,开始脱掉上衣,她实在太热了。 这时,那男子看见张花花手臂上的玉镯子,又见她发髻凌乱,头皮似乎汗珠未消,心下顿时明白。他拍桌而起,骂道:“贱人,你是不是又给我戴绿帽子了。” 张花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地反问:“一顶也是戴,两顶也是戴,你还在乎什么?” “xxx,看我今晚不整死你。”那男人挥舞着拳头,却不敢近身。 “整死我?哪方面?是用你底下那东西,还是用你那双手?哦,对了,都不行。你既没用又没胆。你要真能整死我,我倒佩服你是个爷们。”张花花不理他,话语却犀利得不饶人。 “你简直是不要脸。”那男人见自己骂不过,便一脸无奈的骂道。 “哼,什么脸?人脸还是妖脸?人脸我没有,妖脸有的是。”说完,张花花已经脱下了上衣,只穿着肚兜。她胳臂上的鳞片,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五彩的斑斓,看上去光滑又富有质感。她见男人还气哼哼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瞪,口中吐出蛇信,分着叉逼向男人。吓得他面色土灰,连连后退。 哼,张花花轻蔑地一笑,转头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半天,那男人才说道:“要不是大齐王…” “要不是大齐王,我也不管你呢。”张花花不等他说完,抢着说道。 男人瞬间没了动静,又停了半天,才恨恨地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明天我来处理这个人。”说完,他拿起食盒,转身去了卧房。 “你随便,我本来就懒得管。”张花花不屑地说道,开始重新把头发梳理整齐。她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又看了看手腕的玉镯,轻轻地抚摸,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 金石今天的胃口格外好,消耗如此之大,中午又没吃饭,怎能不饿?他该多吃点,这小妮子,明天还不知要怎么榨取他呢!金石心里一阵得意,恍恍惚惚想起了从前的荒唐日子。嗨,自己糊涂啊,怎么就一门心思地进了白泽府,差点丢了小命不说,连女人也碰得少了。呸,自己这是图什么呢?这块破腰牌?金石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不由得一声叹息。他想起了都城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决定飞鸽传书问问队长,就是那个怪老头,自己现在可以和家里联系了吗? 正想着,听见门外有人喊道:“穿云大人,衙门外有人找您。”是平时照顾他的小吏。 “找我?谁啊?”难道是芜央和涂莉回来了,金石内心一阵欢喜,揣起腰牌走了出来。 “是张翠翠的父亲,张江找您。他说一定要当面和您讲清楚。”那小吏拱手道。 金石听完,心顿时掉进了冰窟窿。完了,定是他和张花花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他们张家人找上门来算账了。这可如何是好?金石以前有过多次类似的经历,都是由他母亲出面道歉给钱,他则躲在后面不露面。当然,事后免不了一顿毒打。 现在,人家堵到了县衙门口。他要是不见,那老汉万一叫嚷起来,岂不是闹得满城皆知。虽然,白泽府里并没有关于作风的管束,但是传开了毕竟不好听。芜央那损嘴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保证时不时地冷嘲热讽。还有涂莉,到时候估计也是一脸的不屑,再给他来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没办法,出去看看吧。如果那老汉实在揪着他不放,他就娶了张花花,管她是小媳妇还是小寡妇,金石都不在乎。这女人他实在喜欢得紧,当个老婆也是他的福分。先娶了,再想办法和老妈说。想着,金石便向县衙门口走去。 第55章 景队的年轻人 还好,张翠翠的父亲张江只是来感谢金石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伯,您客气了,惩奸除恶本来就是白泽府的分内之事,况且我只是帮了点小忙。”金石摆摆手,示意张江把东西带回去。那是几套新做的衣服,样式极其好看,金石虽然喜欢,却也不好意思拿。再说了,他还睡了人家侄女。 “大人,不要谦虚。我听县衙的人说,这次多亏了你的妙计,才能替我那可怜的女儿报仇雪恨啊。”说着,张江拍着双腿,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金石急忙扶起他,生怕他在县衙门口哭嚎起来。他想了想,问道:“老伯家中,几个孩子?” “老汉我还有一个儿子,到他那里已经是四代单传了。”张江答道。 四代单传,这不对啊,张江老伯没有兄弟?金石赶忙问:“张翠翠可有一个叫张花花的堂妹?” 张江听完一愣,反问道:“谁是张花花?我都没有兄弟,我女儿哪里来的堂妹?” “那远房的呢?”金石追问。见张江摇头,他才心中大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老汉我于心不安,翠儿也在泉下不瞑目啊!”张江说着,又要哭泣。 怎么就不瞑目了,这都哪跟哪啊?金石赶忙接过张江手里的衣服,劝慰道:“东西我收下了,您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告别了张江,金石回到屋中。他放下衣服,仔细回想昨天的事情。这个所谓的张花花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先进的石庙,张花花是后进去的,自己有可能是被她跟踪了。她为何要跟踪自己,今天又主动投怀送抱呢?难道是仰慕自己?想到这,金石咧嘴一笑。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如果是在都城,有些想要高攀的浮浪女子,奔着金风药铺的招牌,是可能主动勾搭自己的。可在陵县,他叫穿云,谁也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主动勾搭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张花花一定是冲着金石的白泽府身份来的。金石努力回想,今天下午和张花花在一起的细节。可想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和她香艳的场面。回味了半天,他哈喇子都流下来了。顿时,他猛地回过神,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奶奶的,想什么呢? 金石有些郁闷地拿起面前的糕点吃起来,这陵县县衙,每天定时送蔬果糕点来,伺候得真是周到。 桑葚和豆沙?金石看着那黑漆漆的糕点馅,疑惑地想,好奇怪的配料,不会吃中毒了吧。 中毒?金石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张花花拦着他,不让他碰食盒里的吃食,那盒子里就有糕点。昨天,张花花明明说了,要做些吃食感谢金石,今天怎么又不让他吃了?对了,她说那东西放了一下午,天气炎热怕放坏了。金石记得那食盒里还有酒,酒总不能放坏吧?会不会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张花花不忍心,就没让金石吃。 那又是什么改变了张花花的心意呢?金石向下一看,觉得是它立功了,不由得得意起来。嗨,呸,怎么想着想着就歪了呢?张花花可说了,明天还要找他。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让她暗杀金石,而她又无法拒绝。如果真是那样,就不用猜了,肯定是大齐王的人。 既然知道了是下毒,那就好办了。金石本身就通药理,又在白泽府试炼时,学了毒药的知识,一般的毒药都能应付。 第二天,金石准时等在石庙中,不一会便有人推门进来。 金石一看,是个弯腰驼背的男人,他卑微地向金石行礼,说道:“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她让大人您先吃着,她一会就到。”说完,那男人便把食盒放在金石面前,然后转身就走。 “急什么?不留下看着我吃完再走。”金石阴着脸问道。 “小人不敢打扰大人用膳,告辞了。”那男人听出金石语气不对,想要逃跑。 “你不看我吃完,怎么知道毒药管不管用?”金石直接把话挑明。 那男人吃了一惊,回身甩出一包粉末。金石急忙捂住口鼻,上前来抓他。 那男人慌张地推门跑出去,只听得外面一声大喝,头顶撒下来一张大网。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颗圆丸,往地上一摔,顿时门口浓烟四起。众捕快被呛得直掉眼泪,金石也被熏得够呛,退回门里。那人刚才用的是蛇毒,这会又用了涂莉曾经用过的烟雾弹,他的花样还挺多。 等烟雾散去,众人发现网下空空如也,那男人也不知去向了。 县衙捕头一挥手,命令手下道:“快追。”众捕快四散开去,寻找那男人的踪迹。 看来又是不知什么精怪所化,才能巧妙逃脱。跑就跑了吧,大不了自己以后再小心点。金石心想,这大齐王还真是够重视他。 金石和拿着大网的捕头往县衙而去。一路上,虫鸣鸟叫依旧,白云被风吹成美丽的形状。金石无心观赏,他心里想着张花花。这姑娘一定是被逼得才来杀人,却临时改了主意。她一定很善良,希望她没事,不要被大齐王刁难。金石突然想起了镇远侯的红香,心里涌起奇怪的滋味。 回去的路上,一簇野花格外红艳,这会不知道被什么动物踩踏了一片,有些怪可惜的。金石好奇地向草丛深处看去,发现一只大王八趴在那里,缩头缩脑地。 “这家伙,从哪跑出来的?”捕头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刚说完,就和金石四目对上,俩人同时反应过来。这大山上,哪里来的王八啊! 等他们用大网,把这只大王八拖回县衙后,这家伙缩在壳里,一动不动。金石拿来箭矢,想用箭头扎他时,他才变回了人形。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还没等用刑拷打,稍微一吓唬,便招了藏身的地点。 金石和捕头带着一众捕快,赶到那座小院,踢开门,在屋里搜索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张花花逃了。 金石回到县衙,向那男人问清了原委,写好文书,用飞鸽传回白泽府。 原来这男人叫王归,是乌龟精,那女人叫花瑶妹,是蛇精。他们夫妻二人接到大齐王的命令,来毒杀金石。至于大齐王派谁去刺杀芜央,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连芜央是谁都不知道。另外,他们还负责打探涂莉的情报。 这件事,县令虽然无权参与,但也听金石说了个大概,忙命令手下人全部出动,在城里搜寻花瑶妹和其他可疑人员。同时,晚上,在金石门口加派值守人员。 金石忙告诉县令不用,县令却不听,他就怕这位穿云大人,在陵县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早上,又有小吏进来,告诉金石,有人找他。 “又是谁?”金石吃惊地问。 “嗯,他拿着白泽府的腰牌,说是你的队长。” 金石急忙扔掉咬了一半的糕点,跟着小吏来到会客厅。在这里,金石并未见到那位古怪的老头,而是见到了试炼时,一直跟在炎广队长身边的年轻人。 “又见面了,穿云。”那年轻人眼神明亮,笑容温润。金石一看到他,便心情舒畅,仿佛被春风轻柔地拂过。 “不是说队长找我吗?”金石好奇地问道。 “副队长不也是队长吗?”那年轻人指着自己道:“对了,还没介绍过,我叫灿荣。” “你好,灿荣队长,我叫穿云。”金石握住了他的手,俩人相视一笑。金石喜欢这位副队长,他是那么的大方随和,让人想要亲近。看他温暖的笑容,金石觉得他对自己印象也是不错。“队长找我什么事?” “收拾东西跟我走,有新的差事。”灿荣微笑着点头吩咐,听着不像命令,倒像是在商量。 “不是说,让我休整一个月吗?”金石倒不是非要休息,只是之前的命令,确实是这么安排的。 灿荣挠着头,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小声说道:“你和张花花做的荒唐事,被我们队长知道了,他老人家大怒,说你就是装病,让你立刻开始干活。” 金石听完,吓出一身冷汗。好家伙,这老东西,连张花花的名字都知道,自己可没在报告里头提过啊!金石又仔细一想,不对!张花花这个名字,他只和张翠翠的父亲张江提过,没和县衙里的人说过。这老家伙怎么知道的?我草,莫非这老死头子,当时在外面趴窗户,偷听呢? 灿荣见金石表情怪异,忙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陵县早就安排了伪师监视,队长能知道你的事情,也不奇怪。” 这群伪师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好像空气似的,无处不在。金石和在石庙里和花瑶妹的聊天内容,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金石也未觉察到四周有什么异常,这伪师真的是神出鬼没。 灿荣见他不说话,又提醒道:“你这事,虽然不违规,但还是收敛一些。毕竟大齐王不会善罢甘休。你这次是侥幸躲过一劫,如果换个女人或其他妖怪,你可能就没命了。”灿荣即便是劝诫,也是语气温和。 金石听完,又是一身冷汗,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连忙拱手施礼,谢过灿荣队长。 “你我是白泽府同僚,又是景队的兄弟,不必客气。收拾东西和我走。” “去哪?做什么?”金石问道。 “不远处的平顶山。至于差事的内容,一会路上再说。” 金石得令,迅速回房,收拾好行囊。临走时,他看见张江送新衣服没拿,便重新打开包裹,要装进去。结果他一摸,发现有件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用手掏出来,竟然是几张银票。嗨,这老人家,何必呢!金石想给张江送回去怕来不及,他又不放心让县衙的人送,只能先揣进怀里,以后有机会再还他。 路上,离开陵县许久后,灿荣队长才放慢了速度。 金石趁机问道:“队长,你说大齐王盯上我了?那我们会不会再遇到十长右。” “绝对不会,我来之前,伪师已经把陵县查了个遍,应该没有纰漏。再者,这趟差事没有发过信鸽,是炎广队长亲自口授于我,我直接过来找你的。” “那这任务又是谁告诉炎广队长的,怎么告诉的?难道就没有纰漏?”金石一下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当然是大司空下的命令。上面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不过,你考虑的很周全,难怪你能带着大家破解队长的试炼。不过,我相信队长,他从来没犯过错,他说安全就一定安全。” 金石见他说话语气坚定,一看就是炎广队长的忠实拥护者。金石还是忍不住反问道:“那怪老头有这么厉害?我看他脾气挺臭。”金石怎么也忘不了炎广那副嘴脸。 没想到,灿荣听了,不以为然,没有反驳,而是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下。你不要误会队长,他很器重你的。” “他器重我?”金石都没和这老头说过话。 “是的,听说你差点被人暗算下毒,队长他大发雷霆,把休队队长堵在屋里骂了一通。还有你被十长右打伤后,他也是第一时间给生队队长墨城去信,叮嘱他务必给你用最好的药,钱不够,由景队来填补。” 一股暖意涌上金石的心头,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照顾自己。“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没那个资格啊?” 灿荣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这还不能说服你,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自从当上副队长以来,就没离过队长身边。队长这次为了你,竟直接把我派来。你知道么,队长看人向来看人很准,你是有潜力的。 “这…”金石被人这么重视,又这般夸奖,一时间不知所措。 灿荣鼓励地点头道:“望汝奋勉,莫负所期。” 嘿,这话说的,又文雅又动听,金石简直太喜欢这位副队长了。按照灿荣说的,炎广这老头也在重点培养自己。金石努力控制着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第56章 棋局和测字 金石从灿荣副队长口中得知,他们这次去平顶山,是保护任县令去往业贯城。 “那不是边境吗?”金石吃惊地问道。 “是啊。任县令因为丢失军马和军布,被贬到边境,去做一名参军。”副队长灿荣回答。 “既然是被贬,为何还要白泽府护送?”金石说完,一下子想起谷木其,他记得芜央说过,谷木其去当那个小镇长时,也是由白泽府护送。 “根据休队的密报,申国已经派遣了军伍之人,化装成江湖人士,潜入我国境内,伺机破坏后勤供给,刺杀官僚要员。根据线报,任县令的名字,就在刺杀名单之中。”灿荣向金石详细解释。 “申国?这么看来,任县令身上有重大秘密啊?”金石很惊讶,申国竟然冒这么大的风险,盯上一名小小的县令。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对这个任县令不熟悉。既然是双方朝廷的命令,那必然有原因。现在白泽府人员全部行动起来,连平时不怎么动的生队,都倾巢出动。护送这种任务,也绝对不是随便安排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这趟差事一定会遇到危险。还有,大齐王是不是也盯上了任县令?”金石补充问道。 “应该是,不过没有这方面的线报。大齐王即使派人,也绝不会是十长右,这个你放心。”灿荣说道。 那还好,十长右的恐怖战力,金石已经见识两次了。他可不想再遇到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这趟差事十分保密,大概率会一路平安。队长派我来,也是想提点下你射箭技术。”灿荣安慰道。 “那可真是太荣幸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金石心里清楚,在军队里,你提点别人,意味着将来,别人有可能爬到你的头上,所以没人会教你看家本事。能帮你纠正个错误,那都是天大的恩情。像芜央那样,真心实意地教他鞭法的,更是绝无仅有。 “试炼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水平,非常不错,悟性很高。路上闲暇时,我会教你射移动靶。” “打猎算吗?”金石对自己,弯弓射雁的本事还挺得意。 “也算。既然如此,那就更简单了,我提点你几次,估计也就成了。快到平顶山了,这事以后再说。”说完,灿荣一带缰绳,加快速度。金石也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二人穿行在枝繁叶茂的森林中,凉爽的清新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脚下的山路修得蜿蜒曲折,却十分平坦,马匹跑起来意外得顺畅,完全没有急转的危险。二人不说话,胯下的两匹白马,像轻盈的精灵,在斑驳的光影中穿梭。 突然,身旁的树木骤然稀少,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赫然出现在眼前。要不是亲眼所见,金石怎么也不会相信,山顶上有如此大的草原。只见四周浅山环绕,形成一个天然的大圆环,中央就是那秀美翠绿的平顶山草原。 晴空万里,没有山间雾气遮挡,一眼可以看到天边。这草原竟好似天上掉下来的巨大绿毯,平铺在群山之间。 近处,能看见洁白的羊群,稀稀拉拉的马儿,悠闲得在吃着草。远处,有几处茂密的树林,分布在草原上,看起来小巧可爱。金石知道,是因为距离远,所以树林看起来小,真到近前估计也是一片大树林。 灿荣指着近处的一片树林说:“他们应该在那。” 金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林间隐约露出木质房屋,还有袅袅炊烟升起。 “走吧,看着不远,估计到那也要下午了。”灿荣勒住马缰绳,开始缓缓下坡。 “他们?还有谁一起?”金石心中疑惑,紧跟上去。 果然,如灿荣所说,他俩到达时,日头已经偏西。一个简陋的木楼,掩映在树林中,门口的马厩里还停了几匹马和一头驴。 一个头发半白的年轻人,见到他们,从门里迎了出来。 “是你?”金石惊讶地问道,却发现自己忘了他的外号。 “穿云?这么巧,又见面了。”那年轻人笑着问道。 金石知道他们是在试炼结束后见过,这人还知道他叫金石,但金石就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这时,又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伸懒腰。 “这是追星,那位是铁枪。都是一起跑这趟差事的。哦,对了,铁枪是开队的。” 原来他叫追星。一会,有机会问问,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叫金石的。见追星接过他的缰绳,要去给他拴马,金石笑着向追星点头致谢。 “任县令在哪里?”灿荣副队长问道。 “在屋后和一位老道士下棋呢。”追星指着树林里。 “老道士?哪里来的?”灿荣警惕地问道,顺手从马背上取下那张角弓,又吩咐金石道:“跟我去看看。” 结果,一见面,灿荣便躬身施礼道:“晚辈见过卫元道长。” 这是道士?金石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荒唐异常。他从未见过如此金光灿灿的道士,或者说这么浮夸的人。好家伙,这是卖珠宝首饰的吧?挂这么多金银,不沉吗? “啊。”那老道士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双眼依旧盯着面前的棋盘。 金石好奇地看了过去,这哪里是什么棋盘啊?就是人为的在地上画了许多格子,又用了很多木块代替棋子,棋子上写着:骑兵、刀盾手、战车、长矛手、弓箭手、弩兵、重甲骑兵,重装步兵等,双方各有几十个这般模样的棋子,用红绿做了区分,此刻已经交织搏杀在一起。 这不就是沙盘吗?金石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这不是他从宝塔内带出的小册子,里面的内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巧任县令抬头看见了他,招呼道:“这不是我的小友吗?看来你我缘分未尽。来来来,你也看看这棋局,给这老顽童指点一二。”任县令笑指卫元道长,似乎十分得意。 “任县令哪里的话,这棋局我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会懂?”金石躬身向二位施礼。 “年轻人谦虚了,你略施巧计,便助我破案,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莫推辞,来看看。”任县令兴致很高,似乎有意要炫耀自己的局面。 金石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棋盘。一会,他便搞明白了。这棋盘是沙盘和将棋结合出来的产物,以军伍实际兵种为子,按照将棋的规则行子,既有将棋的算计趣味,又有沙盘的实战谋略,设计得十分巧妙。只是这棋盘需要好大一块地方,棋格子的规划又十分复杂,并不适合推广给普通人玩乐。 搞明白了规则,金石就明白卫元道长为何眉头紧锁了。他的弓箭手部队已经被任县令的骑兵部队逼近,再有个两三步,就要被切割吃掉了。而且卫元道长的刀盾手、长矛手、重装步兵组成的主力部队,已经和任县令的主力部队纠缠在一起。一旦卫元道长的远程部队被吃掉,他后方的主力部队,将被任县令的弓箭手部队慢慢消耗殆尽。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不对啊,卫元道长的骑兵呢?金石找了半天,才发现任县令的脚下,堆着好多木块,上面醒目地写着骑兵二字。怪不得任县令一脸的得意,这骑兵是进攻的利刃,没了它就输了一半。 金石仔细回想小册子里的内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他走到卫元道长身边小声说:“道长的战车似乎很闲啊。” 卫元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耐烦地解释:“你看那块的地形,我怎么过去,等战车过去,早结束战斗了。” “战车过不去,你主力可以退回来呀。”金石继续说道。 “退回来,前排不就溃败了吗?那还怎么赢。再说,那战车根本攻不上去,退回去又能如何?” “谁说一定要赢了?你这必输的局面,和棋不也是赢吗?那战车是攻不上去,你用它防守,对面也攻不下来啊。” 卫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妙啊!这年轻人甚得我心。” 对面的任县令狐疑地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十几步棋后,他郁闷地发现,只能和卫元道长握手言和了。他眯着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金石,问道:“你看过我的书?” 金石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反问:“是这本吗?” “年轻人,不讲武德。竟然用我的招式对付我,快说,你从哪偷来的?”任县令笑吟吟地质问,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金石一五一十地说了,并且佩服道:“任县令胸中有韬略,奇谋军事也是高人。有时间,我想向您请教。”金石似乎明白,申国和大齐王为何要刺杀任县令了。 “千万别这么说,没在战场实地检验过的,都是纸上谈兵。想学也不急,路上有的是时间。老道长,晚上喝几杯?”任县令谦虚完,向道长征询道。 “在空中草原的奇观中,和一群奇人喝酒,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有劳了。”卫元拱手道:“我想单独和这位小友说几句话,各位行个方便。” “走,张罗饭菜去。”任县令满意地离开。灿荣副队长也对着金石颔首微笑。 见两人离开,卫元道长对金石说:“你我有缘,你写一字,我来解谜。就当是谢你指点我棋局了。” “那先谢谢道长了。”金石见他洒脱,也不客气,指着地上的棋子道:“不如就选这个骑兵的骑字吧。” 卫元一捋胡须,微微一笑:“小友是个有福之人啊!” “道长,从何说起?”金石一愣。 “你看着骑字,拆分成三个字是:马、大、可。马,大可以,你最近得了一匹宝马良驹,而且就是这棋局之人所赐。”卫元一笑。 金石忙点头,神了道长。 “你指的这个棋子,上面写着‘骑兵’二字,而你单指了‘骑’字,却没要‘兵’字。我看你穿着白泽府的官服,兵者,兄弟也,可见最近,兄弟离你而去。” 金石下巴差点没掉地上,这也太准了吧。卫元二笑。 “你指的这个骑字,写在一块桃花木上。你最近走了桃花运,还被一个姓花的姑娘,…呃,画面太美,没法说。”卫元道长三笑。 金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仙啊! 哪知卫元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认识我?” 金石跪着问说:“我对道长的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下跪乃是心诚所致。我和道长第一次见面,何来认识之说。” “你跪,便是你兄弟跪。你兄弟跪我,只能因为他是我徒弟。你兄弟叫啥?” “芜央。” “嘿,我那么多徒弟,你咋找这么个倔驴当兄弟。”卫元道长四笑。 “呃,这个说来话长。道长,你能不能帮我算算,芜央跑哪去了?”经道长这么一说,金石也想起来,在杞县时,芜央和姜阳确实说过,他们的师傅叫卫元。 “你当我是神仙啊,想算就算。这东西要看机缘巧合。他有他的劫数,你不必挂念。反倒是你,听我说道几句吧。” “请道长赐教。”金石叩头拜谢。 “这桃花木,本就是驱邪避凶之物,你进白泽府斩妖除魔,也是天命使然。只是这桃木遇水则腐,遇火成灰,你还是要知难而退,切不可学芜央。你两一个为小义而舍身,一个为大义而忘命。虽然都是险路,但也殊途同归。还有,你不像他,你是有选择余地的,虽然棋子的本质是桃木,但你毕竟选的是‘骑’字,就如这字的表面意思,你本可以在军伍中,大展伸手。” 金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你这一跪,也算拜师。我教你些东西,就当师徒一场。芜央是不是教你了一套鞭法?” “是的,师傅。多谢师傅。”金石欢喜,最近真是好运连连。 “那套鞭法不适合你,你去把最近得的兵器拿来,我教你真正的锁链功夫。” 我的天呐!金石吓得冷汗直流,道长连这都知道。芜央竟然有这样恐怖的师傅。他连连答应,回到房前,取来了黑金长弓和锁链箭矢。 第57章 酒局和星空 “师傅,你怎么知道我有这兵器?” 卫元吃惊地看着他,反问:“当然是看见的啊,不然还能怎么知道?” “看到的?”金石不解。 “你往那边看。你们从那处山坡上拐过来时,我就看见了。你那箭矢上带着锁链,实在是太显眼,老远就能瞧见。” “啊?我以为您算出来的呢?” “我闲的,什么都算。别废话,赶紧给我,还等我喝酒呢。我只教一遍昂。”说完,卫元道长便演示起来。 这套东西,不像是搏杀功夫,倒像是逃跑的法门。这是金石看完后的第一反应。“师傅,这是什么功夫?” “逃跑的功夫。”卫元大方地说道。 果然如此,这能有啥用?金石心中腹诽,眉毛一拧,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卫元。 “你这是什么态度,要饭还嫌馊?我算是知道你们两个瘪犊子怎么凑一块了。一个犟种,一个蠢驴。” “您刚才还夸我呢!”金石惊诧,这老道士嘴可够损的。 卫元没理他,反而说道:“你既不是童子功出身,又没有混街头的实战,想要速成功夫,是绝不可能的。这套功法,叫做飞天猿猴,只要有高处就可以攀附,配合上你的锁链箭矢,便可以飞荡纵横。你应该明白,当弓箭手占领一处高地后,意味着什么。” 经卫元这么一说,金石想起来,这锁链箭矢原来的主人,焱忠也露过一手,从观众席上飞荡到舞台上,确实非常的帅气。这下,金石来了兴趣,咧嘴笑着感谢卫元。 “记住了吗?” “没记住!”金石属于慢热型,有时候慢慢参悟更适合他。 “没记住算了,我就说你蠢,还不信。”卫元把兵器丢还给他,转身就去木楼,“先喝酒,再说。” 嘿,这牛鼻子老道,不知道帮人帮到底吗? 晚餐并不丰盛,但是羊肉管够。任县令、卫元道长、开队的铁枪三人,敞开怀地豪饮起来,金石不喜饮酒,不过被热闹的气氛感染着,也多喝了几杯。 灿荣副队长不饮酒,任谁劝杯,也是笑吟吟地推辞。他不放心,要守上半夜的岗哨。而追星也吃了两杯,就推脱不胜酒力,先去睡了,下半夜替换灿荣副队长。 任县令却不以为然,说这荒郊野岭,谁他妈会来?一听就是喝高了。 金石知道这趟差事的缘由,暗暗佩服灿荣的定力。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后,也坚决不喝了。万一有事,他也能有个照应。他见识过任县令的书和棋局,知道这是真正大能之人,屈居于一处做个县令实在可惜。这次朝廷调任县令去边境,又派白泽府护送,应该是明降暗升,应当另有启用。 正想着,任县令却拍着金石的肩膀道:“小友啊,以后别叫我任县令了,早就不是了。我叫任建林,你叫我建林兄就成,来来来,喝。” 金石见他醉眼迷离,也未拒绝,只假装在嘴上抿了一口。他主动找了个话题,向卫元问道:“师父,您为何来到这平顶山上?” “啊,为师在找一块,天上长满草的中央之地,不就跑到这山上草原了吗?嗨,这破卦象,天上怎么能长满草呢?嗝。”这老道长,也真是海量,生生喝下一坛子酒。 天上长满草?金石也十分纳闷,这老道士是不是喝多了,说得些什么疯话。 “嘿嘿嘿,自己卜的卦,自己解不开了。我说你就是浪得虚名。”任县令嘲笑道,“嗯,不对,你没名,你就在白泽府里出名,剩下谁认得你这臭道士。哈哈哈。” “嗨呀,你个臭养马的,你还敢笑话贫道。你是何方妖孽,看我做法收了你。”卫元道长竟拿着筷子当令箭,口中念念有词地比划起来。 “啊呀,别念了,再念我要显原形了。”那任县令也捂着头,假装疼痛,一个劲地往桌底下钻。急得一旁伺候着的仆人,慌忙伸手去拉,却被任县令骂了回去。 那个叫铁枪的开队‘甲工’,只是大口喝酒,或是哈哈傻笑,一句话也不说。 金石实在看不下去,这一老一少如此作妖,忙打断道:“我听芜央说过,青丘山好像也有一处山顶草原。” 此话一出,卫元道长浑浊的醉眼突然一亮,似有所思,忙伸出手掐指起卦。 “算出什么了?”任县令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好奇地问道。 卫元捋着胡须道:“我该走了。” “什么时候?”任县令似乎有些失望。 “明天早上!”卫元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任县令。 “嗨,那不还早吗?继续喝,一醉方休。”任县令大笑起来。 “哈哈,一醉方休。”卫元高举酒杯。两人又开始了胡闹。 金石叹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走出木楼,想替换副队长灿荣。“队长,给你这个,这地方蚊子太多了。”金石递给灿荣一个驱虫香囊,他在陵县县衙时,实在无聊,就做了许多。 灿荣向他礼貌地笑笑,便接过来,挂在了身上。他正抬头看着天上的奉召星。 从山顶的草原上观瞧,月亮和奉召星都格外的大,而且亮得发红,似乎发生了有什么异变。 “你说这颗星星是不是比之前更大了?”灿荣问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芜央,他特别喜欢看这个奉召星。金石这样想着,却只说了句:“好像是的。” “你说这颗星星到底是哪里来的?”灿荣仰着头继续问道。 “当然是天上来的啊!”金石脱口而出,这有什么疑问吗? “天上,天上?它是从天上哪里来的?既然奉召星是凭空出现,它总归有个来处,是不是?它既然有来处,将来也一定有个去处。它去处又在哪呢?”灿荣似乎被迷住了,喃喃不休地说着。 “这是天上神仙的事情,我们这凡人又哪里会知晓?”金石不以为意。 灿荣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很少有这么闲的时候,即便出来一次,也是和队长追捕妖怪。今晚,觉得这星空实在是漂亮,也就胡思乱想起来。” 他这么一说,金石倒觉得自己有些扫兴,连忙附和起来。其实,金石并不喜欢星空,他小时候就怕黑,总觉得夜空像冰冷的深渊一般,要把最后的闪闪光亮也吞噬殆尽。他更喜欢温暖的白云,轻盈飘然,无忧无虑。 “这奉召星出现后,把乾辰司的老家伙们忙坏了,专门成立了一个府衙,来观测它。你知道吗,今年的节气都和往年有了些许误差,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乾辰司已经呈递了最高规格的奏章,向朝廷申请经费,要加派人手测绘计算,以防耽误了明年的农耕。” “这么看来,老百姓叫它惑星也不对,应该叫祸星。哦,我是说灾祸的祸。”金石解释道。 灿荣摇摇头道:“是不是祸星,我不知道,我就是发现这半年来,妖怪们越来越反常了。” “怎么说?”金石追问。这应该是灿荣的专业领域了。 “有些妖怪,明明之前一箭便能搞定的事,现在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必须小心对待。还有的妖怪明明不会水,却突然开始会游泳了。还有些妖怪开始学游泳,问他为什么,他却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十分想学游泳。还有些爱惹事的妖怪,突然变得规矩起来。等等许多,这里面最怪的事情就是,人和妖能生育了。” 嗨,这事,我早知道了,金石不屑地想着。“朝廷对人和妖生育的事情是什么态度?” 灿荣摇头道:“陛下对这事不置可否,却让白泽府详细记录,哪些人和妖生育了,需要详细到名字和住址,确保能找到这些人。” “防患于未然?”金石反问,毕竟谁也不知道人和妖生下来的孩子,到底会怎样? “应该是吧。但我感觉陛下更多是排斥这事。听说,都城妖窑里那些怀孕的妖妓,都被人带走了。” “杀了?”金石惊诧。 “不知道。”灿荣诚恳地说道。 “还有白泽府不知道的事情?伪师们也不知道?”金石不信,这些伪师,连他和花瑶妹干那事时,都查得一清二楚。平白消失这么多怀孕的妖妓,伪师会不知道? “队长说,伪师们要么是不敢查,要么是知道了也不敢说。你要明白,陛下可不是只有休队伪师这一支暗探部属。” “还有哪支部属?” “这就不能再说了。即便是按照队长的意思,我今晚说得已经够多了,这都是队长让我告诉你的。”说了半天,灿荣向金石努努嘴,示意他隔墙有耳。 “炎广队长?为什么?”金石纳闷,队长告诉他这些话做什么? 灿荣没有回答,反而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挺有魅力,队长赏识你,任县令和卫元道长欣赏你,好让人羡慕。”灿荣笑着,说得坦坦荡荡。 金石挠挠头,顺手捋了捋马尾辫,谦虚了几句。是啊,他金石最近人品爆发,好像全天下都对他友善起来。就连大齐王派来的美女蛇都放了他一马。“队长,我来站岗吧,你回屋休息一会。”金石诚恳地说道。 “不用,你去睡吧,要是能起来,后半夜来换我。我想在这看会星星。” 金石回到屋里,见酒席还未散去,便绕开厅堂上楼去了。早有妖奴铺好了床被,金石简单洗漱一下,倒头便睡,本想着半夜起来,替换灿荣队长,哪知道这一觉竟到了天亮。 “金少爷,醒醒。金少爷,起来吃点东西,准备出发了。” 金石听见有人如此称呼自己,还以为自己在都城的金家大宅里。结果,一睁眼看见追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你叫我什么?”金石惊疑,这人怎么会称呼自己金少爷?莫非他是母亲派来保护自己的? “当然是叫金少爷。令堂对我恩重如山,我理应叫你一声金少爷。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你快起来吃口饭,他们都准备差不多了。”追星一脸诚恳地说道。 天啊,最近好运真是挡不住,连队友都是我的忠仆。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上次受伤还没醒,现在还在梦里呢?金石摸了摸身边的东西,实实在在的,自己肯定醒着呀。明白了,自己本来就是好运连连,就因为芜央那个丧门星在身边,才挡住了自己的福气。现在芜央一走,他金石立刻被神明眷顾,全天下都对他金石友善的微笑。 “金少爷,这是卫元道长给你留的画册。他怕你记不住昨天的招式,特地早起给你画的,说是要感谢你提了青丘二字。”说着,追星递过来一本小册子。 你看看,你看看!我金少爷这人品,这魅力,连大名鼎鼎的卫元道长都要巴结于我。哈,哈哈,哈哈哈。金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吓得追星连退好几步。 金石见状赶忙努力收住,却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他笑着说:“你我现在是白泽府的兄弟,不许叫金少爷了昂。” “好!”追星响亮地答道。 吃过早饭,一行人骑上各自马匹。 任县令似乎还未酒醒,一脸愁容地揉着太阳穴。追星给金石搬下行囊,安放在马匹上,他上了自己的杂毛马。那个开队的铁枪,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拿着个酒壶,不时地灌一口。 灿荣副队长最后上了白马,手一挥,出发。 金石不知道,这趟差事等着他的,是何麻烦?但他坚信,自己的好运一定会持续下去。 ? 皇宫内,御书房。 端平伯负手而立,故意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 闻司空也不理他。自己这暴脾气,怎么会向别人低三下四地解释。而且,他已经和端平伯说得很清楚了,自己从来没有命令守备府除掉白台。 闻司空摇摇头,没想到如此老练的端平伯,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和他翻脸。哦,不对,连人都不是,听说是个妖女。这人和妖能生育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但都是都城妖窑里的荒唐事,没想到端平伯也做了。按理说,以端平伯的能力,不会不知道那女人是妖。每天睡在一起的枕边人,要说他端平伯不知道,鬼才信呢!哼,还不是贪恋美色。年轻人就是不靠谱。 当然,这个年轻只是相对他闻司空的年纪而言。 第58章 君臣之间 李阁老带着兑吏司的王司空,已经呈递一份名单和陛下提前商议了。关于近期朝中官员调任的事宜,只等着明天上朝时直接宣布。 从内厅出来的李阁老,见到端平伯和闻司空像仇人似的互不搭理,无奈地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兑吏司的王司空倒是和二人分别打了招呼。 内厅里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你俩进来吧。”陛下没叫二位爱卿,这是极其少见的,显然也是知道了他俩之间的矛盾。 召帝手里拿着一本书,只顾看着,也不搭理他俩。 端平伯和闻司空就这样站着,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召帝先开口问道:“端平伯,这本《荒经》你应该看过。这里面讲的什么,你给朕说说看。” 这本《荒经》讨论的是昏君当政时,大臣应该如何应对的法门。 端平伯听完一惊,忙说道:“臣不敢说。”可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陛下问你这本经书里的内容,你却不敢说,这不是暗示陛下是昏君吗? “哦?你的意思是‘邦无道,危言孙行’。”召帝反问。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政治黑暗,大臣也要行为正直,说话谦逊谨慎。 “陛下,微臣惶恐,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端平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为何指使家人,污蔑朕宠幸容妃,不理朝政?莫非你的意思是‘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绝无此意。家中女眷受人蛊惑,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微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赐罪,废黜臣为平民。”端平伯连连磕头谢罪。 “哦,这又变成‘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是吗?”召帝语气平静,似乎并无责怪之意。而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以正道侍奉君主,行不通就辞职。 端平伯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并不是向他问罪,而是变着法的找他毛病呢。 “臣知罪。”端平伯才明白,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朕没感觉到你知罪的诚意啊?闻司空杀了污蔑朕的妖女,你不该谢谢闻司空吗?怎么反倒记恨起来了?” “微臣没有记恨闻司空。”端平伯赶忙说道。 这时,闻司空插嘴道:“陛下,不是微臣下的命令,臣没有杀端平伯的家眷。” “爱卿没有下命令?果真?”召帝夸张地问道。 “陛下明察,微臣确实没有让守备府击杀端平伯的女眷。”闻司空拱手道。 “要是朕没记错的话,这守备府也归震陲司管辖吧?没有闻司空的命令,守备府就敢擅自行动?”召帝拿起一本奏折,随意翻看了几页,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闻司空倒是立刻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微臣渎职,约束不严,下属无令擅自行动,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嗯,是该严加约束了。这是震陲司的官员调动,你看看,明天早朝就宣布。”召帝把奏折扔在了闻司空面前。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闻司空捡起地上的奏折翻看,发现撤换下的官员大都是属于国舅势力的,调换上任的都是皇后家的亲戚,而闻司空的人没升也没降。陛下根本不是在问他意见,而是让他点头同意。“臣领旨。”闻司空脾气再爆,也不敢在这时顶撞陛下。 “端平伯疏忽管教女眷,罢黜白泽府府执之位,由闻司空代管。好了,你俩下去吧。”陛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明明是俩人要面见陛下,却被陛下责罚完,就要被赶走。 这俩位哪里肯罢休,都跪在那里不动。 “还有什么事?”召帝眉头微皱,不悦地问道。 “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斩杀守备府五名官差的白泽府力士,该怎么处理?”端平伯直接问道,他想给芜央求情。 “朕不是已经批示过了吗,斩立决。”召帝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不容商量。 “臣想请陛下法外开恩,饶他一命。”端平伯低着头恳请道。 “为何?”召帝眉毛一扬,似乎有些惊讶。 “他斩杀的两名参军,微臣已经查过了,平时就是贪赃枉法的恶人,这次更是当街杀了一名小孩。” “朕怎么听说,那参军也是为了查案,失手杀了一名流浪儿。”召帝不屑地一笑,似乎觉得这种破事,也要在他面前讨论,实在可笑。“而且,照你这么说,那俩人罪大恶极,却才被发现,这是闻司空管束不严还是包庇下属呢?” “微臣不是那个意思。”端平伯叩头道,他知道陛下故意搅和,就是不想给他台阶。 “端平伯今天很有趣啊,不论你说什么,朕好像都会理解错。那朕问你,就算那两名参军十恶不赦,该杀,那另外三名守备府的士兵呢?他们也罪大恶极,也该杀吗?” “这…”端平伯语塞,答不上来。 “端平伯,朕知道他是你小舅子,可朕也不能因为你,徇私枉法,不给守备府其他人一个交代吧?”召帝微微一笑,几句话将端平伯将在原地。 “陛下,臣有机密汇报。”半天没说话的闻司空出声道。 “哦?闻司空有何机密要事?”召帝似乎没有料到。 “陛下,臣已查明,白泽府杜队队长柱石中埋伏被杀,并不是端平伯小妾走漏风声。而是白泽府杜队出了叛徒,此人名叫李大国,外号猴杆,现以投靠到大齐王麾下。此人,身居白泽府多年,是柱石队长的随身之人,他所知秘密甚多,不予以铲除,恐怕后患无穷。而那名犯下大罪的白泽府力士,和猴杆相熟,本领又极其特殊,是剪除猴杆的不二人选。微臣恳求,陛下开恩,让这名犯人戴罪立功,深入云京,诛杀叛徒。” “相熟?本领特殊?呵呵,闻司空好托词啊!”召帝看着端平伯,指着闻司空说道:“看到没,姜还是老的辣。求情就该这么说。” “陛下,微臣句句属实,绝无私心啊。”闻司空大声疾呼着叩首。 “好好好,朕信你,准奏。”召帝心里明白,他给闻司空的守备府里,平白塞进去那么多人,闻司空必然不爽。那些原本国舅的位置,闻司空已经盯了好久了。“但守备府死者的家属,一定要好生安抚,每家就按正常抚恤金的三倍赔偿。端平伯,这钱就由你来出吧。” “微臣谢过陛下。”端平伯和闻司空这次倒是默契,一起叩头谢恩。 出了御书房,端平伯向闻司空躬身施礼,谢他出手帮忙。 “端平伯,我闻丙天是个直爽的人,什么事敢作敢当。我说没杀你的女人,就是没杀。这下你总该信了吧。”闻司空快人快语。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给您老赔罪了。” 闻司空大度地摆手道:“那倒不必。不过,这么大的事,有人竟敢绕过我,直接下达诛杀令,这事需要咱俩一起解决。” “我已经不是白泽府府执了,您老没必要再和我商议。”端平伯叹气说道。 “嗨,只是暂时离任罢了。陛下为何让我代管,而不是派个新人接管,不就是给你留着位子嘛。说实话,我这个位子谁都能坐,你却是不可替代的。白泽府这柄利刃,陛下会放心握在外人手里吗?而你端平伯,皇族代表,陛下血亲,是最适合握着野兽缰绳的人啊!” 闻司空的一席话,端平伯虽然早就明白,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后,更显深意。端平伯叹口气,暗暗想,其实闻司空还有一点没有想到,他端平伯没有子嗣,才是他最适合这个位子的原因。而陛下之所以同意闻司空对于芜央的求情,未尝不是想留个端平伯的把柄,牢牢攥在手里。毕竟没有子嗣这种事,虽然意味着他端平伯没有野心,也意味着他没有软肋,不容易掌控。 闻司空见端平伯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在思考,便出言提醒道:“你想想,如果不是我下的命令,那又是谁给李参军下的命令?” “副府执朝天阳?还是副司空李妇力?”端平伯问道,这两人都可以给李参军直接下令。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都不像。你别忘了,除了我还有个人,能跳过所有人,直接下令。” 陛下?端平伯听完惊诧不已。可陛下为何要这么做呢?端平伯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关于子嗣的思考,不禁冷汗直流,莫非陛下真的如此心狠手辣?他不敢揣测,只得连连摆手,示意闻司空不要再提。虽然伪师不在皇宫里,可陛下也有自己的暗查亲信。 端平伯决定和闻司空一起回白泽府,商议芜央此次出行的计划。 ? 大齐王的齐华殿,一阵狞笑声传来。 袁军师见大齐王难得心情好,也陪着笑了几声。 上次,大齐王得知长右之肆——巨朱獳,黑郎,不顾他大齐王的命令,私自出击,为弟报仇,气得大发雷霆之怒。黑郎不听命令的行动,不仅打乱了大齐王想以优势兵力歼灭白泽府柱石队长的计划,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让十长右再损一名战将。 他们兄弟都是神经病,大齐王当时如此骂道。接着,他便躲在宫里谁也不见。只是,连着两天都从书房里,抬出了宫女的尸体。 当时的袁军师,看见宫女的尸体,不禁冷汗直流。幸好大齐王收回了十长右的指挥权,要不然,自己肯定跟宫女一个下场,身体僵硬地躺在木板上。 这次,大齐王如此高兴,一是因为暗子成功启动,二是因为白泽府有人投靠了他。 此刻,大齐王终于笑够了,嘲讽道:“你这暗子也真是厉害,只是利用本王给他的一个弃子,便搅得皇兄他们君臣猜忌。哈哈哈,好好好。本王再多给他点资源,他岂不是把白泽府也给端了。” 原来,大齐王密令让白台传发纸条,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将她作为弃子,给暗子打掩护。大齐王让白台传发忤逆纸条后,立刻派人密报守备府,让他们抓到白台,揭露她的身份,想借此搞掉端平伯,这个召帝的得力干将。大齐王只安排到这里,事情后面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都是那名暗子操作的。 袁军师赶紧附和道:“还是大王您计谋无双,他也只是听命行事。” “军师不用夸我。这次成功确实有运气成分,只是他捋清关系,抓住关键,一击必中。该赏!不过,最近不要联系他了,让他暂停行动,以免暴露。先用这个白泽府降将做些文章,尽量再拔掉几颗白泽府的狗牙。你确信这人可靠吗?” “此人做过那名弃子白台的下线,传来的情报也都可靠。这次,虽然是暗子先传递了柱石队长的行动踪迹,这名降将随后也验证了消息的可靠,并且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大王这里。” “黑风试探过了吗?” “试了,此人虽然吓得够呛,但黑风没有吃他。”袁军师知道,这黑风有些特殊本事,能用鼻子闻出来人是否想加害大齐王。 “嗯,那就好。他这次提供的消息是否可靠?”大齐王玩弄着手里的扳指,问道。 一说到这,袁军师又不敢说话了,因为他失手了。这次,安排王归和花瑶妹夫妇,是他的主意。因为这个叫猴杆的提供情报,说留在陵县的那人是白泽府景队的哨兵,名叫金石,此人最是好女色。此人才进白泽府不久,武功不高,找个美女色诱,下毒即可杀之。 袁军师一听有理,一时立功心切,便自作主张,派了两个边缘人,去处理问题。因为大齐王之前和他商讨过,这三个白泽府小兵,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就是他皇兄抛出来的诱饵,目的就是钓十长右上钩。大齐王已经明确表态,既然抓不回来,索性便杀了吧。 只是,袁军师自己没想到,王归被抓,花瑶妹叛变,这个叫金石的白泽府小兵还挺难对付。 第59章 姐妹情谊 见袁军师不说话,大齐王宽慰道:“军师不必自责,这样处理是对的。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去,一来验证了信息的真伪,二来试探了白泽府的虚实。此人应该不重要,要不然不会被派遣去执行护送任务。不过,申国要对他们动手,你派云林铁卫配合下,正好把这个人一并解决了。但是,尽量让申国人冲在前面,别损伤了我们的战力,这可都是将来和皇兄角逐的本钱。” 大齐王想了想,继续说道:“另一个小兵,听说被关进了死牢,也算暗子的功劳。只是,我更在乎那女子的行踪,却始终不得而知。” “都城的暗探给过消息了,这女子被死队的人押送进了皇宫,就没再出来。”这条信息,袁军师也是偶然得知的。 “哦?这么说,此女子真是和容妃有关?你告诉底下人盯住了,重重有赏。”一想到那个容妃,大齐王心里就痒痒的,总想立刻弄到手。 “是,大王。还有一事,陵县的赵捕头,带着军马和军布,来投奔您了。还有辉县、峻城、大岭等地收缴来的木材、布匹、牛皮等军需物资,都记录在册子里,请大王过目。”说着,袁军师双手将册子递上。 大齐王随手翻开几页后,夸赞道:“嗯。这件事,军师办得漂亮。那张桌子上有两幅名家的字画,就赠予军师了。还有,给那个赵捕头封个官职,赏五百两白银。” “是,大王。”袁军师。 “你退下吧,去把裴督办叫来,我要问问兵器锻造情况。” “是,大王。”袁军师领命退去。 “回来,把字画拿走。”大齐王如此命令道。 ? 在一片黑暗中,涂莉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凤溪宫的暗室,她被自己的亲二姨母,也就是容妃,关在了这里。 凭什么?容妃可以把她关在这里。当俩人大声争吵起来时,涂莉就是这么质问容妃的。 “凭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凭我是容妃。你以为这是哪里?青丘山老家吗?这里是皇宫,除了太后和陛下,就是我说了算。”说完,她便让手下的宫女,架着涂莉,扔进了暗室里。 涂莉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她不想吃,容妃也没派人送。 门锁一阵响动,有人提着灯笼开门进来。是涂莉的妹妹,胡媚柔。不用想,这是容妃派来劝说她的。 “涂莉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看,都是你喜欢吃的,牛肉包子,辣鸡肉和菜花。” “姨母让你来的?”涂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 “干妈她也是担心你,才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怕你饿坏了身子。”虽说胡媚柔是涂莉的妹妹,但并无血缘关系。只因为胡媚柔是容妃在族里收养的干女儿。 涂莉不置可否,心里想的却是,姨母如果真怕她饿坏身子,就不会把她关在这里。 “涂莉姐,吃点吧。干妈她最是心疼你了。”说着,胡媚柔把食盒往前推了推。 涂莉强忍着没动,虽然绝食这件事有点蠢,但她就是不想给容妃低头。她抬头看看胡媚柔,这个干妹妹虽然没有他们涂家女子的绝美容颜,却也长得妩媚动人,举手投足间千娇百媚,哪个男人能抵挡住? 有时候,涂莉倒希望这个妹妹和姨母有点血缘关系,这样姨母就不会紧盯着她不放手了。涂莉已经和姨母明确说过了,她不喜欢皇宫,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可姨母却骂她不知好歹,简直是幼稚可笑。姨母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嫁给皇子,这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梦想。况且,天象异变,她涂莉有可能成为他们涂家第一个皇后,她竟然敢拒绝? 涂莉反驳她说:“你儿子可是我表哥啊!” “那又怎么样,皇家为了保证血统纯正,一直如此。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怕什么?”姨母就像着魔一般,气势汹汹地说道。 涂莉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姨母之所以选择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可她不敢拿那件事顶撞姨母,毕竟姨母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想撕破脸。 胡媚柔见涂莉半天不说话,又开口劝道:“涂莉姐,你也是糊涂。这事情让姐妹们都无比羡慕,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听到这,涂莉张嘴问道:“你喜欢那个老头吗?”说完,涂莉有些后悔,胡媚柔给文远公当小妾,是容妃一手安排的,根本就没问过胡媚柔的意思。这是容妃的命令。 “涂莉姐,我可没你那般好命,我只在外面跑了半年差事,就被干妈塞给这个老头了。我又不是亲生的,一枚棋子罢了,谈什么喜不喜欢,我哪有那个资格!”胡媚柔的语气冰冷,显然是被涂莉刺到了内心的痛处。 “小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人和妖可以生育了。你千万别怀了文远公的骨肉啊!” 听到这,胡媚柔苦笑着说道:“姐姐多虑了,那老男人十次能成一次就不错了,谈什么怀孕呢。这老家伙,本事不够,体罚来凑,每次我的屁股都被打得红肿,坐下就疼。” 涂莉听完哑然,容妃把自己如此青春貌美的干女儿,送给一个老头玩乐。有时人还不如一件贵重器物,来得珍惜。 “姐姐就不必挂念我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命。要不是干妈收留,我留在族里也是最下等的人,无非干些洗刷的苦力,终身没有自由。” 涂莉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他们那冰冷森严的家族里,没有人情可言。 “这些事,我早就想开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公贵族的女人,和妖窑里的那些低贱女妖相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无法相提。所以啊,干妈让我打探什么,我就打探什么。干妈让我和谁睡,我就和谁睡。呵呵。好了,不说我了。姐姐,我听他们说,你把自己的血给了两个贱民?”胡媚柔试探着问道。 贱民?当涂莉听到这两个字时,觉得她这妹妹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自己被人当做物品,用来交易,却骂两个不相干的人为贱民。那你又是什么?贱妖?涂莉心中惊讶,妹妹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变化,才让她若无其事地吐出这两个字。“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姨母喽。这么说,是真的啊?那两个人有什么变化吗?陛下有没有下令杀了他们?” “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把血给任何人。”涂莉明白,这事绝不能承认。 “那你手上的伤口呢?是怎么回事?”胡媚柔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的好奇。 涂莉就知道胡媚柔在诓骗她,姨母根本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从涂莉手掌上的伤口,胡乱推测的。“我都和姨母说过了,这是和十长右战斗受的伤,她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那你为什么不变身?听说当时十分凶险,白泽府一个队长都战死了。” 涂莉开始讨厌这个妹妹了,她还按照之前说的答道:“哦,我当时吓坏了,没来得及变身就被打昏了。听说,柱石队长和十长右之肆同归于尽,我才侥幸地捡了一条命。”涂莉知道,柱石队长死的时候,长右之肆的黑郎还活着。后来到底发生什么,她确实不知情。不过,好在死队的人给她透露了一点信息,她借此猜测,应该是芜央得到她的血液后,杀死了十长右之肆——黑郎。 “姐姐和我也不说实话吗?”胡媚柔的眼神变得凌厉,涂莉仿佛看到了姨母的影子。 “我说的就是实话。” “既然这样,姐姐好自为之。妹妹我先告退了。”胡媚柔拿着食盒,起身便走,已经没了来时的温柔。 “吃的不给我留下吗?”涂莉笑着问道。 “东西都凉了,我去给姐姐热热再送来。”胡媚柔冷冷地说着,开门出去了。 涂莉有些失落地看着那丝光亮消失,心里空荡荡地,就像小时候失去了一件珍爱的布娃娃。她想起小时候缠着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小柔妹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她以前听人说过,女人的成长只需要一次失身的经历,这次经历的好坏与成败,决定了女人这辈子的安分或放荡,幸福或痛苦,幼稚或成熟。 涂莉只在小时候,见过自己那位表弟,印象里他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当他开始受教育读书时,涂莉被送回了族里接受训练。再后来,她就开始给姨母跑差事。她不想嫁给他,她都不认识他,而且他还是自己的表弟。虽然这不违背纲常,但是让她嫁给一个小时候就熟悉的人,总感觉怪怪的,让人提不起兴致。 那她喜欢谁呢?涂莉在心中问自己。芜央?那个傻大个似乎心里有人,而且对她冷淡得很。金石?这个公子哥心思太花,自己虽然喜欢他,但也只是喜欢。如果他们俩个能合成一个人,这个人既有芜央的阳刚威猛,又有金石的心思细腻,该有多好。涂莉叹了口气,肚子又叫了起来。 ? “饭也不吃?”容妃看见胡媚柔手上的食盒,问道。 胡媚柔看似无奈地摇摇头。 “她怎么说?”容妃喝着涂莉上次送的红丝茶,幽幽地问道。 “回容妃娘娘,姐姐她还是那般说辞。”胡媚柔欠身答道。 “这臭丫头,肯定有事瞒着我。”容妃皱着眉嗔怪道。 “娘娘明鉴,姐姐她不识好歹,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胡媚柔趁机说道。 “哈,还是小柔识得好歹,从来都把干妈的话放在心头。”容妃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胡媚柔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扑通一声跪下,诚恳地说道:“孩儿谨记干妈教诲,不敢半点疏忽,不知是哪里做错,惹得干妈生气。” “不敢有半点疏忽?你自己做得糗事,还想瞒我不成?来人给我掌嘴,看她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旁边的宫女不由分说,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干妈,别打了,孩儿想起来了,孩儿知错了。”说着,胡媚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嘤嘤地哭起来。 “本宫让你去伺候文远公,你却钻进他儿子的被窝。这要是生出个孽种,该管你叫妈呢?还是管你叫祖母呢?毁人纲常的混账东西,再给我打,让她长长记性。” 那宫女又是左右开弓,打得胡媚柔嗷嗷乱叫,连声求饶。直到容妃不耐烦地喊停。 “记住没?”容妃端起百花盏,冷冷地问道。 “孩儿记住了。孩儿再也不敢造次。”胡媚柔连连磕头求饶。 “那文远公的儿子要是还纠缠你怎么办?”容妃要问清楚。 “我一定严词拒绝,要是还不行,我就说自己怀了文远公的孩子。”胡媚柔吓得语无伦次。 “把你身上的骚气都收起来,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本宫问你,大齐王有没有再联系文远公?”容妃抛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大齐王自上次之后,又给文远公来了两次信,一次是以千两黄金为诱惑,一次是以今后封王为条件,恳请文远公支持他,但是文远公一次没给他回信。”胡媚柔立马如实回答。 “一次也没回信?”容妃疑惑。 “是的。” 沉吟半晌,容妃吩咐道:“你下去吧,给本宫盯紧文远公。还有,你脸肿了,想好托词再回去。” 胡媚柔领命退下,转过身时,还啜泣一声。 ? “一次也没回信?连封王那次也没回?”召帝问道。见容妃颔首,他呵呵一笑,反问道:“爱妃怎么看?” “文远公没有回信,看似回绝了大齐王。但他没有明确回信拒绝大齐王,也没有将大齐王的信直接呈给陛下。这说明文远公内心摇摆不定,需要陛下敲打。”容妃把一路上想好的话,说给召帝听。 召帝听完又是呵呵一笑,夸道:“爱妃能有如此细腻心思也是难得,只是没有说到紧要处。这文远公不回信,是在和朕讨价还价呢!” 第60章 两个逗逼 “讨价还价?”容妃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又牵涉到陛下了。 “爱妃你好好想想,以文远公这种老人精,他会让这么重要的信件被小妾发现?况且还是爱妃指给他的小妾。” “陛下是说,文远公早就知道柔儿是臣妾派去监视他的?” “恐怕不只文远公知道,朕手下那些文臣武将,哪个不是人精?文远公之所以让小妾知道信的内容,就是借她之口,向朕传递大齐王开出的条件,以此和朕讨价还价。” “那该如何是好?”容妃恍然大悟,继续追问。 召帝有没回答,眯着眼端详她,反问道:“爱妃还没问朕是否用膳了呢?” 容妃这才反应过来,召帝是提醒她,不该问的别问。她赶忙笑意吟吟地开始撒娇。 ? ‘我管不了你,就让你妈来管你好了。’这是容妃的原话。 涂莉被关在铁笼子里,用马车运出了皇宫。当马车行驶出皇城门时,一个年轻人躲在拐角的暗处,心里默默地叫了一声:表姐。涂莉没听见,也没看见,因为这个铁笼子外罩着一层黑纱。 涂莉能模糊看见马车里坐着两个人,应该还是押送她回都城的那两个白泽府队员。死队的死侍,大华国最神秘,最恐怖的战力。 这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吃着东西。从陵县回都城时,涂莉曾经向俩人询问过自己的父亲,这俩人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古怪,然后什么也没说。涂莉觉得他俩肯定知道父亲的事情,便多次追问,却始终没用。不过,他俩倒是向涂莉透露了一些当时天坑的消息。 涂莉也开始有东西吃了,有水喝了。只是大小号不太方便,需要两个人把笼子抬到外面,他们转过身去,任由涂莉隔着笼子在地上方便。涂莉实在觉得羞耻,大声嚷嚷着让他两放自己出去,俩人就是理她。涂莉憋不住,就向他俩保证自己肯定不跑,但那也没用,俩人就是不理她。涂莉气不过,大声侮辱二人,结果他们就像没听到一样。涂莉实在没办法,也将就一下。好在隔着层黑纱,俩人也不偷看。 而且,只要涂莉提要求,他们就停车,抬出笼子。涂莉索性隔一会就提要求,一是为了透气,二是为了观察走到哪了。 他们并未走大路回青丘山,是先往南去,走离水县,过无恒山,再往西北方向走。看来他们是打算从青丘山的南侧进入,而不是像芜央上次,走青丘山东面的苍龙镇。 为何非要绕一下?涂莉好奇地问了俩人,但他们依旧不说话。看来姨母真的重视她,生怕她出事。不过,涂莉不认为把她送回宗族,母亲就能说服她。母亲当初何尝不是因为不想嫁给召帝,才和父亲切断联系,孤身到现在,她有什么资格劝自己呢?况且,涂莉从小在皇宫长大,回去受训那几年才见过母亲,母亲对她并未做到赡养的责任。 不过,如果母亲将她转交给族长,或者说姨母本就打算将她交给族长,那可就俩回事了。涂莉亲眼见识过,个别不听话的族人,被关进宗族监狱后,再放出来时,呈现出那种痴傻听话的神情,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她身边的姐妹们,提到宗族监狱都是谈虎色变,所以才在容妃手下尽心尽力,生怕惹到这位女首,把她们送进宗族监狱。 涂莉不相信姨母会这么狠心对待自己。不过,她也知道姨母的脾气,如果真得不到一件东西时,姨母宁愿毁了它。涂莉自己究竟是不是和胡媚柔一样,只是件交易的物品,她已经不太确定了。因为在这之前,姨母绝不会关她三天,饿她三天,再用铁笼子装牲口一样,把她运出皇城。 涂莉反复琢磨过这个铁笼子,竟是用碗口粗的精铁一体打造,即便是神兵利器也奈何不得。而铁笼的锁头,也是罕见的特制样式,看着就是牢不可破。即便涂莉选择变身,估计也不可能打破这牢笼,反而更可能把自己骨头挤断。 唉,没办法了!一路无聊的涂莉,本以为他们会平安到达青丘山,可意外还是不期而遇。 这天中午,涂莉被马车节奏晃得摇摇欲睡,突然被一下急停惊醒。接着,便是扑通一声,似乎是车厢外的马车夫,一头栽了下去。车里的两名死侍立刻拿着兵器,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远处,一个好听的男声喊道:“我家大齐王仰慕涂莉小姐,想请她去云京见上一面,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 “那就让你家大齐王亲自来求我们兄弟二人。”俩人中的高个子调笑着答复。 “那就是没得商量喽?”那个好听的声音说道,似乎也在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商量?”俩人中的矮个子说道,涂莉记得他的声音,就是他给涂莉讲的天坑事情。 “我啊?我可是大齐王的十长右之贰,人称机智无双的二郎。难道二位没有听说过?” 十长右?涂莉心里一惊,看来大齐王确实盯上了自己。大齐王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冲着她的姨母——容妃来的。或者是大齐王想要知道涂莉他们宗族的秘密,那个只属于皇帝陛下的秘密。 “快放我出去!”涂莉对着马车外的俩人喊道,“你俩斗不过他,我可以自己逃跑。” “我们也没有钥匙。钥匙已经被信鸽送到了目的地。”高个子的说。“姑娘放心,就算是十长右,我兄弟二人也会砍下他的脑袋。” “吼吼吼,真是吓人,好说好量不行,非要杀头。”二郎嗔怪着,语气似乎有些娇媚。“那咱们就开始吧,二位死侍大人?” 外面立刻传来兵器的剧烈碰撞。涂莉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只能无奈地听着,她的药囊、暗器、绿翅膀都不在身边。 从金属交织的密集程度来看,战况十分激烈。这三人没有一句废话,显然是斗得十分专注。既然不是一边倒的形势,多少也该是棋逢对手,涂莉这样想着,心里安稳一些。 不料,打斗声渐渐由远及近,最后竟至马车旁。看来,这兄弟二人被二郎逼得连连后退,就快要守不住了。 突然,传来噗呲两剑之声,似有东西被砍落在地。涂莉听见兄弟二人的惨叫,知道是死侍受伤。 让人没想到的是,两声巨大的野猪嚎叫之声传来,车厢外有东西急速膨胀,应该是有妖怪变身了。 “堂堂白泽府的死侍竟然是妖怪!怎么,朝廷无人可用了?真是好笑,这猪头鹿身的模样是什么妖怪,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呦呵,还能重生手臂呢?”二郎语气轻松地说道。 白泽府的死侍是妖怪?涂莉不敢相信,一个捉妖、杀妖的衙门,怎么会用妖怪作为自己的战力?可听着马车旁,那沉重而野性的呼吸声,涂莉不得不信。好在,这妖怪是站在她这边的。 一声野猪的怪叫响彻云霄,紧接着便是四蹄奔腾的声响。马匹受惊,调转马头向左后方跑去。哪知地面坑洼,一阵剧烈的颠簸后,马车便卡在原地无法动弹,只有马儿无助地嘶鸣。 稳住身形后,涂莉赶忙竖耳倾听。几只野兽凶猛地撕咬在一起,巨大的撞击力量,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这时,涂莉听到道路上行人的声音,有人惊恐地大声呼喊:“妖怪打架了,快跑啊!” 涂莉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赶紧跑就是了,喊什么喊。正想着,一阵惨叫声传来,接着便是又一轮的厮打之声。不知过了多久,两声闷哼之声后,打斗戛然而止,似乎有巨大身躯倒地。 是谁赢了?涂莉的心突突跳着,不知道接下来如何。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拉车的马儿绝望哀鸣,却蹬踏着四蹄无法动弹。 有什么东西伸出巨爪,将马车整个拉起,稳稳地放回到大路上。马车前倾,两匹马儿受了巨大惊吓,跪倒在地。 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似乎有庞然大物缩了回去。 涂莉的悬着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那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涂莉小姐,让你久等了。”她顿时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 马车帘被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涂莉看见一个清秀的男人,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对着她微笑,他身后的不远处滚落着一个巨大的猪头。 ? 等马车走远了,一切又恢复如常,只是地上多了两具巨大的野兽尸体,看起来像鹿。 刚才被吓跑的行人,也探头探脑地寻回来了。 “喂,你刚才看到没?好家伙,这三个妖怪像小山那么大!”一个年轻人说道。 “胡扯个锤子呢,那尸体不在那躺着吗?也就是四头牛那么大?”一个老者说道。 “谁家牛长那么大?我看,少说也有八头牛那么大。瞧,那还有两个猪头呢?嚯,好家伙,这一个猪头赶上一头猪了。”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哎,你说,这要是回去做成猪头肉,能吃多少顿?”之前那个年轻人问。 “你小子疯了吧?妖怪的肉也敢吃,不怕你也长出獠牙?”老者说。 “嗨,怕什么,村里老张还让一个兔子精怀孕了呢。”那个年轻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不知道那兔子精被村里妇女一人一棍子打死了吗?要不你也找个女妖精试试,看你妈不打断你的狗腿。”老者啐了一口道。 他们说着,凑到了巨大的猪头面前。 “嘿,你看着大鼻孔,我都能把脑子伸进去。”那年轻人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伸不进去。”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敢不敢打赌?”“赌就赌。”“赌什么?”“赌你老婆一个香吻。”“去xxx” 他俩正闹着,那猪头却突然睁开双眼,伸着倒刺的舌头,怪叫道:“老子正好饿了,倒有活人送上门。” 另一个猪头也睁开双眼:“俺也饿了,正好来个塞牙缝的。”说完,他张开巨嘴,晃动着那对巨型獠牙。 那俩个年轻人,一个吓得扑倒在地,哭爹喊娘地往回爬。另一个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双脚无力地蹬着,似乎想跑也跑不动。 众行人吓得一哄而散,倒是那老者,不顾猪头的怪叫,冲过来拉起地上的年轻人,一起跑了。 见众人跑远了,俩个猪头才停止怪叫。“哈哈哈!”俩个猪头一起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天地。 咳,咳,一个猪头笑得太猛,似乎呛到了,咳嗽起来。 “咋了?” “咳,没事,他妈的笑猛了。” “这群傻鸟,还要把咱俩炖了吃肉。” “你还别说,要不吓吓他们,没准他们真能干出来。你没听他们说嘛,村里的兔子精怀了人的孩子,就被他们活活打死。” “嗨,人不都那个德行吗?对于比自己强的未知事物,怀疑排斥。不用想也能猜出来,那兔子精肯定比村里女人加起来都漂亮。” “嘿,你瞧瞧,我这弟弟说话越来越像人了。你可别什么都学,最后坏得跟人似的。” “别废话了,趁着没有人,赶紧长身体了。” 俩人谁也不说话,闭上眼,似乎在默默使劲。他们的猪头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血,并且长出了白嫩的小肉球,这会还在不断扩大。 “哥,我怎么好像要拉屎?”那个小一点的猪头说。 那个大一点的猪头,看着远处那具弟弟的鹿身,似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你已经拉完了。” “谁脑袋落地后,身体不是屎尿横流。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脑子里有股冲动,可能是今天豆子吃得太多了。” “那你赶紧先把屁眼长出来,别一会拉脑袋里了。”哥哥讽刺道。 “哥,要不然,我们变回人形吧。那样只长个人身,能省不少力气呢!”弟弟商量道。 “你可拉倒吧,这要是变回人形,我俩就变成两颗人头了,多他妈瘆得慌。”哥哥撇着猪嘴,不屑地说道。 弟弟沉默半天道:“哥,你说这地上有两个大猪头,是不是更瘆人?” “放屁,赶紧长身体。” 第61章 涂莉的秘密 两个猪头沉默一会,底下的身子又长大许多,已经有了四蹄的雏形。 “哥,你说的太对了,幸亏这几天吃得多,要不然刚才那一剑,我俩就完蛋了。” “嗯。”哥哥没说话,专注着长身体。 “哥,你是怎么知道,这路上会有危险的?”弟弟不依不饶地问。 “这女人被送进皇宫,又从皇宫里运出来,要是不重要,一趟趟瞎折腾什么?”哥哥不耐烦地解释。 “哥,你真厉害。”弟弟真心夸赞道。 “哼,那当然,谁叫我是你哥呢!”哥哥的语气里有些自豪。 “唉,哥,我这身子都长完了,你还要多久完事?”弟弟傻乎乎地问道。 哥哥的猪鼻子抽动两下,恶狠狠地说道:“滚!” 等他们都长完身子,两人平复血液中的异质,渐渐恢复到人的模样。 “哥,现在咋办?”弟弟问。 “能咋办?去云京呗。不把那个娘们追回来,队长肯定把我俩剁成肉泥。” “可是,我俩打不过那个十长右啊!” “打不过,就智取呗。不过,得先买两套衣服。”哥哥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说道。 “哥,你忘了,钱都在马车上呢!” 哥哥的眼角跳了跳,咬着牙问:“我不是让你把银票揣在身上吗?” “你买的煎饼太烫了,我用银票垫在手上吃饼来着。完事,就丢在车上了。” 哥哥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似乎在压制汹涌的怒火。 “哥,到底咋办,你倒是说句话啊。去哪里弄衣服穿?”弟弟傻愣愣地问。 哥哥叹了口气道:“智取。” “那就是偷呗!” “滚!” ? 等芜央尖叫着被冷水浇醒后,他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官服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芜央还没来得及看清此人的面容,倒是先看清官袍上的太极图案,白卦里绣着条黑蟒,黑卦里绣着白泽。 此人就是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他的身后站着杜队队长根国。 “你这是什么怪毛病?看过医吗?”闻司空问道。 “我也不知道。治不好。”芜央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不过,涂莉给他的药,他还没来得及吃呢! “府里都是怪人,也不差你一个。这白泽府的黑牢,滋味怎么样?”闻司空语气略显轻松。 “回大司空,滋味不好受。”芜央说的是实话。他从剧烈的悲痛中,逐渐平息下来后,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似乎更让人发狂。 “听说那女子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法不容情,毕竟你还杀了三个无辜的人。” “我认命,要杀要剐,随大司空处置吧。”其实,芜央知道,大司空既然亲自来找他,肯定不是斩立诀。要不然大司空根本不会露面。 “按理说,陛下已经批了斩立决,神仙也就不回来。但端平伯似乎不舍得你这个小舅子,我又帮衬了一把。你现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大司空。”芜央拱手,并未下跪。其实,在黑牢中的日子里,芜央也想过那三个无辜的守备兵,自己确实不该杀他们,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可是一想到白台,芜央便遏制不住的怒火。他可管不了那么多,杀了就杀了。 闻司空见他不跪,也不在意,反而说:“不必客气,你我本就是同袍,拉你一把也是情谊。”说完,闻司空脸色一沉,语气低沉地说道:“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下次再有违抗军令之事,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是。”芜央既不称自己为属下,也不答复遵命,只简单说了个是。 “哼!”闻司空见他如此不识抬举,一甩袖子走了。 “你呀,怎么说你好。”一旁的队长根国并未一起离开,反而掏出一张敕令,拖着长音宣布道:“白泽府杜队芜央劫狱杀人,按律当斩,今陛下仁德,特命你戴罪立功。现剥去芜央副队长一职,罚奉一年。” 说完,根国收了敕令,摇着头往外走。他见芜央还站在原地,疑惑地问道:“怎么,没待够?跟我走啊。” “去哪?”芜央好奇地问。 “云京。”根国说道。 ? 等芜央拿回行囊和马匹,发现东西一样没少,包括金石妈给的那个盒子。他打开盒子,发现票子和药丸都在,里面还多了一个玉镯子。这是他送给白台的,虽然不是贵重物品,白台却一直戴在手上。 芜央拿出一粒涂莉为他制作的药丸,放进嘴里。同时,想着是谁把玉镯放进木盒里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端平伯。他之前对这个人的没什么印象,只是有些嫉妒这人娶了白台姐姐。现在他欠端平伯太多,心里只剩下感激,至于这恩情究竟该怎么还,他还不知道。 这时,队长根国带其他队员出现。他们分别是生队的副队长黄柏、开队的副队长银月和一名带着兜帽的死队死侍。这是芜央第二次见到死队的死侍,死队没有副队长,因为每一名死侍都有副队长的水平。如果算上芜央这位刚被罢免的副队长,这趟差事就是一个队长带着四名副队长,阵容如此豪华,应该算是破天荒了。另外,死队、惊队、休队没有副队长,剩下五个队一共十名副队长,这一次就派出了将近一半的战力,可见重视程度。 难道就是为了抓猴杆?芜央刚看过根国给的情报,知道猴杆投了大齐王。他知道猴杆这家伙不咋地,但没想到猴杆这么无耻,竟然背叛柱石队长。 “死侍是临时调过来的,因为这条最新情报,你看看。”根国又递给芜央一张纸条。 芜央接过来一看,心如坠冰窖。他攥紧拳头,似乎要将纸条捏成齑粉,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云京。 “这个涂莉,你应该认识吧?”根国见他如此神色,知道他们曾是队友,便问:“这涂莉是什么身份,竟然需要死队的人护送?” 芜央摇摇头,他不想说。 根国以为芜央不知道,没再追问。“都准备好,就出发吧。”他拖着长音命令道,似乎在和众人商量。 见众人不说话,根国一马当先,冲出白泽府,从暗道一路飞驰到成华大道上,又一路飞奔出都城。过城门时,根国高举着腰牌,大喊道:“白泽府奉命查案,闲杂人等闪开。”城门守备兵见到他的胸前的五色白泽神兽,吓得远远躲开。 四名白泽府的副队长紧随其后,那彪悍的架势,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瞧,猜测有什么大事发生。 芜央边跑边想,这么大张旗鼓地离开都城,大齐王的暗探不会发现?恐怕半路就会有人拦截他们吧? 不过,这是只是未来不确定的麻烦,芜央现在要考虑的是他自身的麻烦。他的眼睛只能辨识出两种颜色了,黑和白。芜央不太确定,眼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只是,他一想到木盒里那只玉镯,心就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疼得能滴下血来。 ? 马车轮子不停地轱辘着,涂莉抱着膝盖,把自己会的本事仔细想了一遍,发现哪个也不能帮她撬锁。 涂莉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大齐王。到时候,她是撒谎还是一句话不说呢?听说,大齐王喜欢打女人,还是扒光了打。涂莉不由得抓紧自己的衣领,浑身颤抖起来。她能扛住大齐王的刑罚吗?涂莉觉得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哪怕她泄露一句,她在召帝那里就永远是个死人了。可是,如果大齐王侮辱她怎么办?她知道在巽刑司的牢狱里,审问女犯人时,男人们经常是轮流发泄兽欲。如果大齐王这么对她,那她和死了也差不多。 她该怎么办?谁来救救她?涂莉无助的拉紧衣领,只能默默期盼着奇迹。然而,一路上,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有零散的行人,闲聊着从马车旁路过。 涂莉本想大声呼喊救命,但赶马车的十长右,和路人热情招呼时,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涂莉不想连累无辜的路人,这些个十长右都是神经质的杀戮狂,是那种最典型的坏妖怪。 涂莉哀叹一声,想到了自己最后的退路。变身! 是的,她也是妖怪,她还没告诉芜央和金石。在熊岳城事件后,她有过坦白的想法,可犹豫半天不知怎么开口。而当时,侏獳红郎说他的催眠术对所有人都管用,唯独对她失效,说明红郎已经猜到了她的妖怪身份。为什么芜央没有察觉? 事后,芜央通过细节推断,两位副队长不是偶然出现,而是一直等在剧场。涂莉当时就反应过来,白泽府的两位副队长是来保护她的,估计又是姨母的主意。这种情况下,涂莉就更没法说了。她怕芜央把副队长焱忠的死,怪罪到自己头上。再后来,就是柱石队长战时,涂莉知道自己不能待在外面了,就乖乖地跟着死队的人,回了都城。 回到皇宫,姨母要求她待在皇宫里,不要再出去疯跑了,并要求她陪侍在表弟身旁,等年龄一到立刻结婚。涂莉立刻回绝,表示自己可以待在皇宫里,但绝不会嫁给表弟。而且,她还要求姨母告知她父亲的身份。姨母气得浑身颤抖,大骂她是个不知好歹的小杂种。 现在想想,涂莉有些后悔,早知道先假装答应姨母,到时再找机会逃出来,不就完了吗?想到这,涂莉看了看身旁的铁笼子,叹着气想到,即便自己从皇宫逃出来了,她能跑到哪里呢? 回青丘山?那还不如待在皇宫。流浪江湖?她这般容貌,估计没几天就被人发现。要么被人抓回皇宫,要么像现在这样被大齐王抓走。如果找芜央和金石呢?他们一定会保护自己,不过他们自身难保,想护她又谈何容易。 外面的二郎似乎听见涂莉的哀叹,用好听的声音问道:“涂莉姑娘似乎很讨厌大齐王啊?能告诉在下原因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大齐王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涂莉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你能具体说说大齐王做了哪些恶吗?”二郎似乎不恼,倒像是纯粹好奇。 “这还不是现成的,大齐王派十长右杀了我们白泽府两位队长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白泽府前几天杀了云林铁卫十个人?姑娘也知道,大齐王和他的皇兄早晚有一战,我们这些人无非是各为其主,怎么分清谁的对错?” “你这就是狡辩。陛下是皇帝,大齐王是王爷,大齐王杀害朝廷的人,就是谋反。”涂莉才不会被他忽悠。 “想当皇帝就是谋反?那大华国的第一位皇帝,又是造了谁的反?总不能是大华国自古就存在,皇帝的位子天生就有吧?依我看,只要有实力,人人都能坐上这皇帝的位子。凭什么就该他召帝来坐,就凭老皇帝的一句话?如果你这么认为,那这事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家事,根本无法区分善恶。” 涂莉没想到这二郎,还挺能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想起杞县的姜都头,随口说道:“即便是兄弟相争,也该有些底线。大齐王勾结贪官污吏,逼迫忠良,搜刮百姓,搞得民怨沸腾。这种人,怎么配当皇帝?” “哈,勾结贪官污吏。那我问你,这些贪官污吏是哪里来的,难道不是大华国朝廷的吗?又是谁任用的,难道不是召帝选拔上来的吗?” “你又来强词夺理,那些贪官污吏,明明是大齐王和国舅勾结申国,一手安插在朝廷里的势力,怎么就变成陛下任用的?”涂莉头脑清醒,立刻回怼道。 “这么说,召帝就是仁爱之君了,如果他任免官吏,一定都是两袖清风的人喽?” 涂莉知道这不可能,芜央也说过,换一批人上来,最后还是一个德行。“即便不能保证海晏河清,至少比大齐王的乌烟瘴气强。” “是吗?你就这么相信召帝的人品。那我倒有个疑问,你为何会被装在笼子里运出皇城?难道不是召帝的意思?” 他在套我话,等着我说和容妃的关系。“是又怎么样?我承认是我犯错了。” “姑娘和我一样,也是妖怪吧?”那好听的声音突然问道。 涂莉心里一惊,不知道他如何知晓。 第62章 擦肩而过 “你也不用惊讶,我是猜出来的。不过,应该没错。因为哪个正常人会被关在这般结实的铁笼子里?必然是怕你变身逃走。但是,你从皇宫运出来,也没有给你戴禁妖箍,说明你的身份特殊,必然和皇家有关。” 涂莉半天没说话,又怕他误以为自己默认了,便反问道:“大齐王让你这么问的?” “我天生聪慧,自己想出来的。”那好听的声音还是十分得意。 ? 芜央他们这一路上出奇的顺利,连马匹都跑得格外出色。五个人像黑色的雨燕,穿过一片片丛林和平原,只用两天功夫便到了云京城下。远远望去,城墙高大雄伟,青石垒砌,绵延不绝。了望塔和箭楼错落有致,高高耸立。及至近处,能看清斑驳的石壁,似乎在述说它比都城更久远的历史。 他们没有直接进城,因为要先去接头地点,拿上装备,伪装后再进城。 芜央趁机追上队长,问道:“这一路似乎十分顺利。离开都城时,我们为何那样大张旗鼓,弄得路人皆知?” 根国队长拖着长音解释道:“大司空的主意,因为大齐王在都城里的暗探盯得太紧了。之前,无论我们怎么保密,怎么夜晚秘密出行,多少还是会泄露一点风声。所以,这次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明目张胆,让所有人都看见。看来效果不错,估计那些密探以为这么明显的行动,肯定不是什么秘密差事。” “可是,你们身上穿的,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外加一个死队的官服,难道那些暗探不会重视吗?” “暗探们肯定会如实上报,但他们的上级会怎么想?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这么多队长出动?白泽府的这般举动,必然是找人冒名顶替,瞒天过海。而真正的行动,肯定隐藏在后面。”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几人都遮住了面。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大齐王的密探越会觉得,白泽府在制造假象,这支队伍就是伪装的诱饵,是为了吸引大齐王的主力。 说白了,就是大司空预判了敌方的预判。 “那万一大齐王那边负责此事的是个笨蛋,没有想这么多怎么办?”芜央觉得这样解释有点牵强,疑惑地问道。 根国回头看了看另外三人,微笑着说:“你觉得我们五个人,能不能从云京救个人出来?” “别说云京了,就是从皇宫里捞个人出来,也不是问题。”芜央点头道。 “那不就结了。到了,去换衣服吧。” 芜央抬头看见一处酒家,门口的酒幌正迎风飘摆,似乎招呼着他们。 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晒得黝黑,手掌干裂,一看就是干辛苦活的人。“几位客官来点什么?” “六斤白酒、六斤羊肉、再来六百斤炒黄豆。”根国接过话来。 “客官莫要说笑,您要这六百斤炒黄豆做什么,也吃不下啊。”那老者陪笑道。 “管那么多作甚?让你准备就赶紧的,我们打包带走在路上吃。”根国故意凶巴巴地说道。 “是是,小人马上去准备,各位客官把马牵到后院,黄豆炒好了,就直接装到马匹上。” 芜央明白,这暗号算是对上了。可是,现在店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多此一举? 众人牵着马随店主来到后院,全都换上一身商人服饰,推着卖豆的车子,把兵器藏在货物下面,直奔城门而去。 夕阳西下,云京城的城门口依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城墙下的茶摊上,一群已经空了挑担的农夫正在歇脚,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面前的教士宣讲。芜央认得那教服,是九凤教的教士。城门洞的阴凉处,两名穿着银丝软甲的云林铁卫,正悠闲地聊着什么,他们的光头格外明显。 这时,芜央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来到了大齐王的地盘。这里,大齐王不听宣调,朝廷法度无用,如果他们被抓住,除了投降,只能是死路一条。 近至门前,芜央看见云京的城门守备穿着和都城守备一样的官服,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任谁都知道,云京守备是独立的武装力量,只听大齐王的调遣,为何还要穿着和朝廷一样的官服? “车里装的什么?打开检查。”这时,一个守备官差走过来询问。 “军爷,这是我们从老家推来的黄豆,想去城里贩卖。这袋子有些陈旧,一打开容易破损,到时候撒落一地,耽搁军爷走路。要不,您行个方便,挑几袋随便看看,别都给俺打开了。”说着,根国队长就把手中的碎银塞到官差手里。 那守备官差也不拒绝,反而指着根国说道:“都像你这般,这例行检查岂不成了摆设。见你第一次来云京,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绝对不行啊。来人,打开两袋查查看。事先说好了,该交的税可不能少。” “那是自然,军爷放心。”根国假意应承着。 在检查期间,这名守备官差发现了最后面的死队死侍。“他为什么遮着兜帽,把帽子摘下来。” “大人,他被火烧伤了,遮着兜帽是怕吓到别人。”根国赶紧出面阻拦。 “少废话,赶紧摘了,要不然你们几个谁也不准进城。”那守备官差语气强硬,不由根国分说。 “大人莫急,您要看就看吧。”根国闪开身子,给守备官差让路。 那官差走到死侍面前,一把扯下他的兜帽,顿时吓得连退两步。那死侍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红斑和焦黑的结痂,皮肤褶皱粘连在一起。一些局部皮肉翻卷,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简直惨不忍睹。 那名官差用手捂住眼睛,十分嫌弃地挥手道:“赶紧把帽子戴上。” 芜央十分惊诧,那名死侍的脸,伤口似乎是刚刚被烧出来的。可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一起,好像没有谁的脸钻进火堆里啊。 好在,他们最终顺利地通过城门。 芜央推着车子走在队长身旁,张嘴问道:“队长,你刚才为啥不多给些钱,省得和那名官差费口舌了。” “一车黄豆才能卖几个钱,给多了不让人怀疑吗?” 这倒也是,芜央怎么没想到?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太反感这个根国了,队长叫得也顺口许多。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好。根国不像柱石那般有震慑力,但根国说话慢条斯理,似乎总是胸有成竹,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之前来过云京吗?”芜央问道。 “没有,你呢?”根国反问。 没等芜央回答,一辆马车从他们身侧驶过,驾车的年轻人歪着头,对芜央微笑致意。芜央也难得点头回应。 “芜央!”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涂莉?芜央惊诧地回头,身后却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在嬉闹。是我听错了?芜央心中纳闷,可这声音明明真真切切,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大喊一声。 “喂,找什么呢?”根国见芜央有些反常,好奇地跟着他回望。 “哦,没什么,好像听见有人喊我?听错了,许是出现幻觉了。”芜央解释道。 “也难怪,这几天拼命赶路,连口气都没喘,你怕是累了,一会到地方好好歇歇。” 没走多远,他们便来到一处事先准备好的小院落。这个院落,在湖边的一处僻静地,前面是湖水,左右都是他们这样的小院落。他们到时,看见很多商人打扮模样的人,也赶着马车,架着推车,在此处卸货。如此这样最好,他们可以混迹其中,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今晚,我带着死侍去大齐王宫周围转转,摸一摸进去的路线。”没等众人从货物下面取出武器,根国队长便安排到。 芜央本想说自己也要去,但想到自己眼睛的情况,还是打消了念头。 ? 涂莉听见熙熙攘攘地人声,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云京。虽然已经是夕阳西下,光线昏暗,外面依旧是热闹非常。 她无助地抱着膝盖,默默地听着车外的声音。这里听起来和都城好像啊,有守备兵盘查商人的声音,教士宣讲的声音,小贩叫卖的声音,儿童玩闹的声音,甚至是流浪狗被踢的哼唧声。涂莉一度怀疑,这十长右是不是把她带回了都城。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你之前来过云京吗?” 芜央!涂莉差点脱口而出。她扑到铁笼子边,想要看清外面,却毫无办法。是他的声音,涂莉坚信自己不会听错的。他来救我了,涂莉欣喜地想着。可等她再侧耳倾听时,马车外没了任何话语,只有小商贩的手推车轮声,骨碌地滚过石板路面。 许是她听错了,天下这么大,有人说话相像也不是稀罕事。涂莉冷静下来,仔细想着,芜央这时应该还在陵县,和金石一起在那养伤,怎么可能来到云京?就算他想来,这云京是白泽府想来就来的吗? 涂莉明白自己是太害怕了。她多么希望芜央和金石能骑着马,向她飞奔而来,一剑杀了前面的十长右,带着她远走高飞。想到这,涂莉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她真的很想有人来帮帮她。就像小时候,她被同族的孩子欺负,接受训练时被人训斥,她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爸爸陪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腰。 没用的,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只能依靠自己,之前,现在,甚至是未来。当然,前提是她还有未来的话。大齐王不会放过她的,她只能拼死一搏。想到这,涂莉狠狠地擦干眼泪,握紧拳头。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大齐王敢靠近她,她就突然变身,一口咬死他。当然,她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大齐王身边的人不会放过她的。不过,能为天下百姓除掉这个祸害,她也算死得起所了。 涂莉调整呼吸,默默等待命运对她的审判。 可是,当马车吱嘎一声停住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的涂莉,心里还是慌张起来。接着,便是几个身穿银甲的人,进来抬铁笼子。涂莉隔着黑纱能模糊看见,这是一座庞大的宫殿院墙,几人正抬着铁笼子走上台阶。不用想,这应该就是大齐王的王宫了。这几个云林铁卫抬着笼子向前走,涂莉的心跟着他们的脚步,上下沉浮。过了一会,又开始上台阶,再然后就是几人喊着口号,一起跨过门槛,进了宫殿。最后,他们在大殿里拐了几个弯,把涂莉稳稳地放在地上。 抬笼子的人,恭敬退下后。一个脚步声慢慢靠近,尖细地声音响起,“本王来看看,这笼中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说完,黑纱被一把掀开。 涂莉看见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人,就像是陛下的孪生兄弟,只不过更年轻一些,更俊朗一些。这人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狂邪之气,似乎傲视着世间一切。 涂莉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愣在原地,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脊椎骨一直窜到脖颈处。 而大齐王看到涂莉的瞬间,也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容妃?不,她没有这么年轻,简直太像了,真的一模一样。” 涂莉知道自己长得像姨母,只是没想到大齐王竟然这般激动。他眼中流露出的男人占有欲望,涂莉再熟悉不过了。 “来人,快把铁笼子打开。”大齐王的语气急不可耐。 那个十长右之贰——二郎正站在后面,拱手道:“回大王的话,我截杀了护送此女子的两名死侍后,在他们的衣物和马车上翻了个遍,都没发现钥匙。” “没有钥匙,就把锁头撬开,这还用问吗?”大齐王招手,示意二郎进前来。“二郎你是知道的,本王最欣赏你,不论什么事,交给你都是最稳妥的。来来来,快给本王把锁头撬开。” “大王,这件事,我恐怕恕难从命。”二郎躬身施礼。 “为何?”大齐王似乎有所不悦。 “因为此女和我一样,是个妖怪。”二郎恭敬答道。 第63章 营救计划 “妖怪?”大齐王十分惊讶,自我喃喃几句后,转而惊喜道:“这么说,容妃也是妖怪了。本王说她是妖女,竟然歪打正着。好好好,困扰我这么多年的问题,总算有了答案。”说完,大齐王便仔细地打量起涂莉来,最后疑惑地问二郎:“你说她是妖怪,那为何看不出任何妖化的体征?难道是在衣服下面?” “回大王的话,此女子的腿,粗壮异常,想必就是妖化的体征。” 涂莉听闻到此,几乎要尖叫起来。这二郎到底怎么回事?竟然如此轻易地戳穿了她的秘密。涂莉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体内的妖血瞬间沸腾。 “那你说该怎么办?”大齐王问道。 “大王向后退,让我先来迷晕她。”说完,二郎的手已经伸向怀里。 “不!你敢?”涂莉愤怒地叫着,同时她咬破小指,在鼻头上一点,随即双眼发红,头发迅速变白。 然而,二郎的药粉已经撒了过来,涂莉的变身随即停止。她挣扎了片刻,便眼神迷离,一头栽倒在地。她眼里最后的一幕,就是大齐王笑意吟吟的模样。 ? “大齐王府的守卫分布就是这个样子。”根国队长指着自己画的图案说道。 就是哪个样子?芜央看着纸上的圈圈叉叉,和乱七八糟的线条,心中充满了疑问。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才会看不懂。可等他转过头去,发现其他三人也是严肃地皱着眉头,才明白不是自己的问题。 根国见众人都不言语,拖着长音讥讽道:“这么明显都看不懂,就只会舞刀弄枪?” “队长,你画的是啥玩意?”芜央才不考虑队长的面子。 “就你事多。” “队长,要不然我来试试吧。”和队长一起去的死侍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声音嘶哑干裂,似乎喉咙受过重伤。 “那就你来吧。还没给大家介绍过,这位是死队的毒液。”说着,根国把笔递给了毒液。 毒液?这就是他的能力吧?芜央想起他的脸上,那些可怖的伤疤。 没一会,毒液就把图纸画好,这次众人一目了然。 “嗯,不错,和我画的基本一致。”根国抱着膀子,一脸严肃地点头肯定,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这南门和西门是封死的,东门和北门有大量守备力量。王宫城墙每隔二十米,就建有一座敌楼,可以看清外围街区。基本没有死角,目前看来只能硬闯。” “有下水道吗?”芜央问道,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没有,云京的建设早于都城新华,当时并未考虑排水的问题。而且云京既无河流通过,雨季也短,连地表的排水道也省了。我观察过,云京城中污水,都靠净卫府来处理。”根国回答。 “有没有净卫府收集污水的具体时间,我们可以利用粪罐混进去。”芜央想起金石的经历。 这次,没等根国说话,众人纷纷摇头拒绝。“太恶心,我死也不干。” “那你们说怎么办?”芜央反问。众人都不说话。 “要不我把守卫迷倒,我们借机冲进去。”生队副队长黄柏试探着说道。 “生队的毒是厉害,可宫门有十米宽,守卫十几个人,你能都同时迷晕吗?万一你被敌楼上的弓手发觉,岂不是危险。”根国摇头不同意,走之前,大司空曾交代过,这次任务最重要的是救回那女子,其次是杀掉叛徒猴杆,最后还要确保生队副队长黄柏的安全。根国不能让黄柏打头阵。仔细想想,这次阵容虽然强大,难度也是堪比登天。 “可惜,我的重武器无法带进城里,要不然我直接把宫门轰塌。”开队的副队长银月说道。 “废话,你干脆开个攻城车来,把云京城门也轰塌岂不是更方便。”根国和这位银月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呆头鹅,干到副队长全靠实力强悍,这位要是进了官场,没几天就得被人排挤出去。 “那我就换上盔甲,在前面开路,直接杀进去。”银月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这倒是符合根国的心思,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最好。他想把动静闹大,给大齐王点颜色瞧瞧,就当给之前那几位队长报仇了。再一个,他也有私心,一旦动静闹大了,他们就没机会去刺杀猴杆了,只能一路杀出城去。 根国和猴杆的私下关系不错,他不认为猴杆会背叛柱石,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他觉得白泽府下得这个命令过于草率,他想自己先弄明白再说。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商议下…” “我还有一计,放火。”芜央赶紧抢过话头。他在救白台时,就提过这个办法,被二林子否决了。芜央甚至有点想二林子了,要是她在,今晚的行动,肯定还有妙计。 “放火?”众人惊诧,随即表示赞同,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是,这火该怎么放呢? “要是有个景队的哨兵就好了,我们这几人都没带弓箭。”芜央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立刻想起了金石,不知道金石在陵县,恢复得怎么样了。 “是啊,这火一定要着得快,着得猛才行。要是有个景队的人在,倒是省事许多。”根国赞同道。 众人都陷入沉默,死侍毒液却轻轻地咳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今天侦查王宫时,我看见西南角有个高大的烟囱,虽然没有冒烟,但应该是炼化尸体用的。既然是炼尸用的,那附近必然有灯油一类的易燃物品。” “你怎么知道那是炼尸用的?”根国问,显然毒液没有和他提起。 “我们从下面走过时,虽然气味很淡,但我还是能闻出来,附近烧过尸体。焚烧尸体的味道十分特殊,辛辣里带着腐臭。那味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掩盖,亦或刮风下雨,都无法彻底清除干净,总会留下痕迹。相信我,不会错的。”毒液的声音虽然撕裂刺耳,但他说话的感觉却是让人信服。 根国当即拍板,“既然这样,就这么定了。大家看图,这西南角一共有四座敌楼,我们拿下中间两座,然后从这两座中间,进入王宫。芜央和毒液一组,银月和黄柏一组,尽量用毒解决守备。我在中间吸引注意后,发出信号,你们四人一起行动。”确定了火攻后,根国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 明白!众人齐声领命。 ? 夜晚,涂莉头痛欲裂地醒来,她在迷糊中听到身旁有沉重的呼吸之声。 等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时,没等睁眼,便立刻伸手摸向身上的衣服。 还好,衣服都在,没有被人脱下来。不过,好像有东西在舔她的脚。涂莉一惊,猛地坐起身,抽回自己的脚。 只见脚下,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正趴在那里,直直地盯着涂莉。 “你是谁?”涂莉惊恐地问道。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脸上毫无表情。涂莉仔细观察发现,这人的五官不太正常。怎么说呢?就像是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眼睛鼻子,被硬生生安在了一颗人头上。即便那些东西再精巧,它也是假的。 他见涂莉把脚缩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呵声,随即张开大嘴,露出满口血红的牙齿。那牙齿像被人拉长一般,直刺向涂莉。 涂莉吓得尖叫一声,直往后躲闪,最后靠在铁栏杆上,退无可退,只得闭上眼睛,等着被杀。 “黑风,本王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个人不能吃。”大齐王尖细的声音响起。 那人的牙齿立刻缩了回去,并转身离开。涂莉一睁眼,看见那人巨大的四脚着地,身子长满绒毛,仿佛猿猴一般。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恐怖的妖怪。 大齐王没有动她?涂莉心中正疑问,突然发现自己还在铁笼子里,笼子门上的锁头,还好端端挂在那里。原来是他们也打不开这锁头啊,涂莉心里一阵庆幸。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躬身施礼道:“回大王,已经收到老五的信鸽,他明早就能赶回来。” “嗯,辛苦袁军师了。”大齐王点头道。 “这铁笼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老二没有办法吗?”袁军师打量着铁笼子,似乎没有看见涂莉一般。 “老二下午试过了,没用。这铁笼子估计只有老四和老五能打开。可惜老四战死了,只能让老五回来一趟了。”大齐王摆弄着手指,表情遗憾地说道:“听说,老五本来都快得手了?” 听到这,涂莉的侥幸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听明白了,能打开笼子的人,明早就到。 “听老五说,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也说了,大王的事最重要,机会可以再找。”袁军师恭敬地回复道。 “唉,老五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实在是个心软的好孩子。”大齐王叹着气夸道。 听见大齐王这样厚颜无耻地夸十长右,涂莉感到一阵恶心,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想到,大齐王却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美人,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老二的药,用得太多了?” 涂莉把脸转向旁边,不想和他说话。 “嘿嘿,脾气还挺倔,我倒是十分喜欢。”说着,大齐王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笼子旁边。他指着早就放在那里的食盒,柔声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吃食,多吃点,有了力气,明天好服侍本王。” 涂莉顿时觉得更加恶心,想了想,挣扎着说道:“容妃是我姨母,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姨夫。” 大齐王一愣,随即笑吟吟道:“这个称呼好,本王喜欢。明天在床上时,小美人记得就这么呼喊。” 那淫荡的笑容,让涂莉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畜生!” 大齐王立刻冷下脸来,变化之快,像杂耍的戏法。他说:“想要论亲戚,也该有点血缘关系。你个妖族女子,怎么就成我外甥女了?自作多情。放心,本王舍不得你,不会揍你的。”说完,大齐王叫上黑风,转身就走。 出门前,他回头冷森森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了,老二是用药的天才,刚迷晕你的药粉里,还有压制妖血的成分,你短时间内怕是变不了身了。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陪本王开心吧。” 涂莉从未听过这种药剂,她不信,急忙重新咬破小指,在鼻尖一点。她闭上双眼,再猛地一睁,竟然毫无反应。她不死心,再闭眼再睁。反复多次,才彻底放弃。 涂莉无力地趴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芜央,你在哪?快来救救我啊!这是涂莉心中,冒出来的唯一话语。 ? 入夜,云京开始宵禁。 白泽府的五个人,拿着重武器,背着重装备,想要轻手轻脚也无法做到。索性他们也不顾及那么多,只避开巡逻的守备兵,不管惊动的街边百姓。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摸到了王宫的西南角。 根国稍做停顿,便从暗影里走了出来,他立刻被头顶的敌楼叫住:“底下是什么人?不知道宵禁了吗?快滚,不然一箭射死你。” 根国心里庆幸,幸好遇到个心地不坏的。有的弓手就直接放箭了。根国在心里默默念叨,上面的兄弟,我也不想杀你,可是各为其主,一会休怪我们。等初一十五,哥哥我给你烧纸钱。 想到这,根国拉着长音哀求道:“大人饶命,我的酒葫芦丢了,您让我找找,找到后,我立刻就走。”根国学着酒醉的声音,晃晃悠悠地说道。 “找什么酒葫芦,不要命了?快滚,否则我真不客气了昂。”旁边的敌楼,似乎也探头看过来了。 “大人,那酒葫芦是我的命根啊,这东西装酒,酒的味道不变淡。您看,这是我刚发的饷银,我都给您了,您容我片刻。”说着,根国便把银子,准确地抛进敌楼里。 “嘿,你这酒鬼,砸到了我了。”那敌楼里的弓手,捂着脑袋喊,惹得敌楼里的人哈哈大笑。 根国见状,咳嗽一声,隐藏在暗影里的四人同时开始行动。 第64章 冲出王宫 黄柏和毒液分别在银月和芜央的协助下,爬上敌楼,轻松解决掉弓手。 根国见墙上垂下一条绳索,将尾端缠在手上,用力拉了拉,便随着绳索一起升上去。 五人在院内的墙下集合后,根国吩咐道:“那塔炉旁就摆放着好几桶油,黄柏和银月留下放火,能点哪个就点哪个,不用顾虑。我、毒液和芜央去那里救人。”根国指着远处最高的建筑,不用猜,那就是大齐王的宫殿。 “一会怎么离开?”黄柏问。 “我们得手后,会发响丸告知,你就把这个纸灯笼点燃,挂在敌楼上,会有内应给我们送马。”根国解释道。 众人领命,检查了装备后,分头行动。 芜央跟在两位队长后面,尽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被落下。偶遇卫兵巡逻,前面的根国突然停住躲避,芜央看不清,直接撞在根国身上,弄出的动静差点暴露行踪。惹得根国回头使劲瞪他,无声地责问芜央怎么回事?根国知道他夜间视力不好,但王宫院子里,到处都点着灯火,他也不至于瞎成这样啊!根国不知道的是,芜央的眼睛现在只能分辨出黑白两种颜色,这让本就有夜盲症的他,雪上加霜。即便满院子的火光,芜央看东西也是一片模糊。 芜央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他索性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根国队长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反倒比之前顺利许多。 他们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根国突然小声说道:“到了!”他话音刚落,西南角霎时火光冲天,一定是黄柏他们成功放起大火。 平静的王府,顿时乱做一片,有人大喊着走水了,四下里全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芜央听见动静,睁开眼一看,他们正在一处台阶下,躲藏在石阶的侧面。 “你们看。”根国指着上面,悄声说:“只能硬闯了。” 芜央学着毒液悄悄抬起头,向上方偷看。结果,只看见一团团模糊的影子,什么也没看清楚,估计那里站着一群卫兵。这群卫兵似乎对西南角的火势漠不关心,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更说明了他们守卫着重要东西。 “兵贵神速,冲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根国吩咐道。 芜央立刻出言阻止,“队长,还是我去吸引他们,你和毒液从两侧包抄。” “也好,那你先行动,我们偷偷绕过去。”根国这人没什么架子,凡事好商量。 芜央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大着胆子地走上台阶。他尽量慢慢走,生怕自己因为看不清,被绊倒在地上。 “什么人,竟然夜闯齐王宫殿?”芜央的前方,一个声音喝道。 芜央感觉到了杀气,似乎有很多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我啊,你们看不清吗?大王紧急招我入宫,商量要事,大王没通知你吗?”芜央故作轻松地说道。 突然,又一个声音向之前的声音悄悄说道:“大人,你看他背着大剑,会不会是伍大人?” “伍大人不是明早才到吗?”之前那人疑惑地问。 俩人虽然是在低声耳语,但芜央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忙说道:“你去禀告大王,我提前赶回来了,现在就要见他。”芜央心想,要是能顺便把大齐王剁了,那岂不是省事了。 “还真是伍大人。大人等着,小的立刻进去禀告。” 话音刚落,芜央便听到几声闷哼,肯定是队长和毒液动手了。他急忙快跑几步,冲到近前,发现躺了一地尸体。 “表现不错,走,进大殿。” ? 在朦胧睡梦中的涂莉,被大殿外的异响惊醒。她透过窗户,隐隐看见远处似乎有火光闪动。 有人来救她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随即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打斗声,顿时又失望地跪下。这里是大齐王府,怎么可能有人冲到这里,来救她。 又一阵响动传来,似乎是有人进了大殿,好像还带着兵器。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里这么大,怎么找?”是芜央。 涂莉兴奋地大喊:“芜央,我在这。”没想到,这大殿空旷,她的声音顿时像惊雷在殿里炸开,又带着回音,久久盘旋不去。 涂莉顿时懊恼,自己也太蠢了,这不是把大齐王的人也叫醒了吗?不等她细想,三个人已经奔了过来。涂莉看见了芜央,其他两人却都不认识。 “芜央!”涂莉这次学乖了,小声地叫着。 “姑奶奶,你小点声。幸亏这大殿里没人。”芜央抱怨道。他摸了一把铁笼子,问道:“钥匙呢?” “没有钥匙,大齐王的人也打不开。”涂莉见来救她的人,也没有钥匙,顿时又要泄气。 “你俩一会再聊,躲远一点。”根国指了指身旁,对着芜央说道。那里一个巨大的妖怪赫然出现,巨大的蛇身有三人之长,蛇头的位置却是一个巨大的公鸡头,凶狠地盯着涂莉。 芜央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是大齐王养的妖怪,举着大剑便要砍,却被根国一把拉住。 “干嘛呢?这是毒液。”根国拉着芜央的手,将他拽向后面。 只见毒液张开鸡嘴,喷出一大股液体,淋在那铁笼子上。液体和金属接触的瞬间,立刻迸发出激烈的火花,仿佛绽放的烟火。接着,铁笼子冒出大量白色烟雾。 “他是毒液?白泽府里有妖怪?”芜央怎么也不能相信,白泽府死队的死侍,大华国最强大的战力,竟然是妖怪。 “他们死队的人都是妖怪。”根国见芜央张大着嘴巴,便继续解释道:“这些事,本来你在当上副队长后,都会慢慢告诉你。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你又被贬下来了。看,笼子快打开了。” 铁笼子被侵蚀的部分开始变色,原本光亮的金属表面变得黯淡,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了。”根国举起方天画戟,对着灼烧部分,用力一砍,顿时弄断了几个铁柱子。 巨大的声响,再次震动了大殿。 芜央拉着虚弱的涂莉,小心翼翼地跨出笼子,生怕她沾到这可怖的液体。 涂莉来到笼子外面的那一刻,大殿里的烛火仿佛亮了许多,连呼吸的空气也新鲜异常。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顺势扑到了芜央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芜央,似乎他就是这难得的自由。 芜央一惊,愣在原地,他的双手僵在空中,既没有推开她,也不敢抱紧她。 “你俩差不多得了。什么地方,还卿卿我我。快跑。”根国拖着长音,讥讽道。 涂莉这才羞红着脸,松开了手。三人和一只妖怪向着大殿门口跑去。 突然,一个人骑着另外一人堵住了门口。 “大齐王?”涂莉惊恐地喊道。而大齐王胯下骑的,正是他时常呼唤的黑风,那怪物此刻变得和牛一般大小,脸上依旧是毫无生气的五官。 来得正好!芜央心中暗想,你竟然连护卫都不带,就别怪我手黑了。他操着重剑,一个跳劈砍了过去。 哪知,大齐王从背后拉出一把长剑,轻描淡写地接住了芜央的全力一击。接着,大齐王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迅速横扫。 芜央还未收回重剑时,前胸已经被划开一道伤口。他一阵吃痛,还未明白过来,便摔倒在地。 大齐王抓着黑风的头发,迅速赶上一步,举起长剑便刺芜央。 铛的一声,一柄方天画戟拦住长剑,是根国队长出手了。 大齐王剑锋被拦,也不慌张,改成双手握剑,胳臂抡圆画圈,硬生生将沉重的方天画戟,给架了起来。接着,他便催动胯下的黑风,舞着剑花,向根国攻来。 根国队长不敢怠慢,以退为进,擎着方天画戟,和大齐王斗在一处。打着打着,根国开始吃惊,这大齐王要速度有速度,要力量有力量,剑法诡异绮丽,更不是寻常招式。他十分纳闷,之前可从未听说过,大齐王武功超群,今日一见又不得不佩服。这大齐王的战力恐怕在他之上。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想办法赶紧撤退。他看见涂莉已经扶起了芜央,退到后方。他也急忙连退几步,对着毒液大喊:“动手。” 毒液似乎早有准备,只等根国一声命令。只见他鸡嘴一张,啪的一声,喷出一股液体,颜色和刚才腐蚀铁笼子的一样。众人心想,这下大齐王要被化成血水了。 不过,大齐王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敢独自前来应战?只见他胯下的黑风,张大了嘴巴,它的肚子迅速膨胀。就在腐蚀的液体,快要接近大齐王时,黑风用力一喷,噗的一声,一股强劲的风从它嘴里激射而出。强风瞬间将腐蚀液体反推了回来。 根国见状不好,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那些腐蚀液体飞溅到毒液脸上,疼得它吱哇乱叫。 不过,这大风一吹,将原本聚成一团的液体,分散成许多液珠。要不然,毒液可能要被自己的毒液融化掉了。即便是这样,他的鸡头和蛇身上,也被烧穿了许多小洞,看着就肉疼。 此时,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也闻声赶来,他们打开窗户,举着弓箭,对准芜央他们。 根国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否则谁也走不掉。他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吞下,同时把方天画戟扔给芜央。就在大齐王下令放箭之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皮糙肉厚的巨型白象,为众人挡住了一波箭雨。 大齐王见状,发出尖细的笑声:“还有这种好东西,白泽府果然名不虚传。黑风,给我上。” 那黑风的牙齿和手指,唰的一声,齐齐长出许多尖牙和骨刺,像一头细犬一般,飞速冲向白象。 白象见状,抬起两只前蹄,对着袭来的黑风,狠狠踩下。 那黑风如一道鬼魅之影,后腿一蹬,瞬间蹿得无影无踪。等它再出现时,爪子上的骨刺,已经狠狠扎进白象侧腹。 白象吃痛,一声嘹亮的象吟,震撼大殿。白象发狠,伸出长长象鼻,一下卷住大齐王和黑风。它不顾黑风的撕咬,用全力将他们甩飞出去。只听轰隆一声,大齐王和黑风倒在一堆木架子中。 “放箭。”窗外的云林铁卫再次进攻。 白象只得用象身,再接一轮齐射,结果它的身上密布着箭矢,鲜血直流。白象忍痛,伸出象鼻将芜央、涂莉和毒液一起抬到背上,一声长吟,迎着下一轮箭雨冲了出去。它撞开了宫殿大门,在台阶上,和源源不断赶来的云林铁卫,不期而遇。 在这头庞然大物下,众人显得像蚂蚁般渺小。白象不管不顾,猛冲进人群。逃得快的云林铁卫,被象腿撞飞出去,跑得慢的,直接被象腿踩在脚下,鲜血四溅,成了肉饼。 象背上,还在呻吟的毒液,嘶哑地提醒芜央,发信号。 芜央这才掏出响丸,向西南墙角的黄柏和银月提醒,他们过来了。只是,一会可能用不上马了。 刚才,芜央他们用了好长时间,才摸到了宫殿下面。这回,骑着巨象往回冲,只用了不一会,便冲回到西南角。 那里的几处宫殿,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在房屋上肆虐,浓烟滚滚沈腾。宫女、侍从和卫队正提着大小的水桶,奔走提水,妄图扑灭那些疯狂的火舌。然而,一座似乎最先起火的宫殿,已经在烈火中摇摇欲坠,周围弥漫着炙热的气息。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之中,一头巨型白象毫无征兆的冲了出来,让本就惊恐的人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众人四散溃逃,相互冲撞,踩踏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涂莉远远看到黄柏两人等在下面,便大喊着,让他们别管马了,赶紧骑到象背上来。 哪知,已经变回人形的毒液,嘶哑着拦阻道:“不行,让他们把马牵着,根国队长挺不了多久。” 涂莉又赶忙大喊:“把马牵着,跟着我们往外冲。” 她的话音刚落,白象已经冲破王宫大墙,发出震天的巨响。砖石瓦块飞溅,一座敌楼随之瞬间坍塌。 芜央感慨,这恐怖的力量,哪是人体里能发出来的。幸好,根国之前没和他较真,要不然他还不被踩成齑粉。 第65章 城门激战 白象晃了晃头,似乎在缓解巨大撞击带来的眩晕感。接着,它便一声长吟,在云京城的大道上继续奔腾起来。那隆隆的脚步声,似乎让整座云京城都动了起来。狗叫声响成一片,街道两旁的人家,纷纷点亮灯火,走出房门,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人大喊着地震了,开始慌张逃命。 等快到城门口时,白象的速度慢慢降下来,象身也在不断缩小。 “快跳下去,队长撑不住了。”毒液嘶哑地提醒道。 芜央一手夹着涂莉,一手夹着毒液,还不忘攥着方天画戟,从象背上高高跃下。 等黄柏和银月赶上来的功夫,根国队长已经化回人形,他赤裸着身子,身上的箭伤血流不止。 “队长怎么伤成这样?”黄柏关切地问。 “大齐王的追兵马上就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扶他们上马。”芜央一边说着,一边先把毒液扶上马,让涂莉在后面扶着他,别让他坠马。 银月和黄柏把根国队长扶上马后,芜央上马坐在后面。他脱掉外衣,把自己和根国牢牢捆在一起。可是,他身后背着重剑,右手拿着方天画戟,这重量让胯下的马儿,四蹄几乎难以支撑,一步也走不动。 不得已,芜央把方天画戟扔给黄柏,让他保管。哪知黄柏双手去接,都险些栽下马去。 “你们杜队都是怪物吗?这么沉的兵器怎么使?”黄柏好不容易提起方天画戟,挂在马鞍旁。 “别废话了,你们快走。”副队长银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架重型连弩,已经对着后方开始扫射。“我先拖一会,一会找你们会合。” 那些听见巨大声响,从各条街道赶来的巡逻兵,被连弩暴雨般的箭矢打得鬼哭狼嚎。 黄柏带路,涂莉和芜央紧随其后,跑向城门。此时,城门洞开,城门守卫倒了一地,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估计是朝廷暗探搞得鬼。 他们几人正要快速通过,不料城门外突然闪出两人,拿着兵器堵住去路。 涂莉看见前面的人,捂着嘴惊呼一声。此人正是十长右之贰的二郎,前几天击败了两名死侍,将她抓到云京。 “涂莉姑娘,这是怕我们打不开笼子,自己跑出来了?”那好听的声音响起,“王宫里火光一起,我就知道不对劲,赶到城门时,还是晚了一步。你们的暗探倒是有几分能耐,差点让他们跑了。”说着,二郎指着城门洞里的角落。 众人这才看见,那里躺着五具穿黑衣的尸体,全是胸口的贯穿伤,死得十分彻底。不用猜了,这就是打开城门的朝廷暗探了,没想到竟全都惨死在十长右的手上。 芜央不认识这个人,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他身后的那个人,芜央可是太熟悉了。他张嘴骂道:“猴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柱石队长把你当做亲信,你却出卖他。” “芜央,良禽折木而栖,我才投奔大齐王没多久,就比这几年在白泽府一共赚得都多。你也不好好想想,在白泽府干了那么久,你赚到钱了吗?还不是个穷光蛋。我劝你早点醒悟,跟我一起投效大齐王,保你荣华富贵。”出人意料的是,猴杆并没有喊芜央为老饕。难道他是心中有亏? “我呸,xxxx,白泽府的兄弟情义,都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蹋了。”芜央才不管他怎么想,抽出重剑,横斜着马匹大骂道。 这时,猴杆看清了芜央身前的人,惊讶地问道:“根国?他怎么了?”语气中似有关切之音。 没等芜央回答,断后的银月已经赶了上来。“怎么还不走?”说完,就看见门口堵着两个。他也不废话,端着重弩便射。那铁钉般的弩箭,像密集的蜂群,嗡鸣着扑向前方。 “躲开!”二郎大喊一声,和猴杆俩人分别扑向城门两侧。 这连弩确实厉害,打在青石板的地上,霎时火星四溅,有的弩箭甚至扎进了城墙的缝隙中。别说打在人身上了,就是打在皮糙肉厚的妖怪身上,必定也是千疮百孔。 可惜,银月队长之前打了一阵,这会又是连续怒射,结果瞬间打空了弩箭。 等芜央他们借着掩护,冲到城门外时,一根镔铁棍横扫过来。芜央擎着重剑架住后,看见不远处猴杆似笑非笑的表情。 猴杆那根镔铁棍内里带着机关,打斗时,可长可短。此时,镔铁棍竟变成一根十余米的超长武器。猴杆见一击不中,双脚猛踩地面,硬生生地将这根长铁棍抬了起来,暴喝一声又当头砸下。 芜央只能擎着巨剑格挡,一声震颤,金属交击。巨大的力量苦了芜央胯下的马儿。它实在站不住了,哀鸣一声,跪倒在地,将芜央和根国一起摔了出去。 根国在前,摔的时候,本应该砸在下面。芜央心疼,凌空翻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撞在地面。可根国也是个壮汉,他的重量压下来,顿时让芜央疼得怪叫一声。 猴杆双手往回一拉,那镔铁棍便缩了回去,变成趁手的正常大小。他紧赶几步,来到芜央近前,举棒便打。 此时,火光冲天,芜央也算看得清楚。他解开捆绑根国队长的衣带,擎着重剑和猴杆斗在一处。 俩人本就是互相不爽的仇人,现在更是以命相搏,各自怒吼着使出杀招。重剑和镔铁棍不相上下,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映照着两张愤怒的面孔。 猴杆躲过芜央的大力横扫后,突然开始变招,只见他抡着铁棍回打一个横扫。 芜央反应极快,竖起重剑格挡。 哪知,在铁棍和重剑相交的瞬间,猴杆一拧铁棍机关,那棍子竟变成三节,又有铁链相连。铁棍的第一节,借着惯性,狠狠砸在了芜央背上,让本就受伤的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芜央!”还在观战的涂莉,焦急地大喊。 芜央被打了一个踉跄,却没有慌张。他微闭双眼,就地一滚,同时按住剑柄凹陷机关,抽出内里的青锋剑——雷闪,直刺猴杆小腹。 猴杆并不知道芜央重剑里套剑的秘密,顿时心中慌乱,仓促着用镔铁棍尾端格挡。虽然勉强挡住,大腿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大伤口,鲜血直流。 “芜央!”猴杆呲着牙,大喊着,手中的镔铁棍发疯似地打砸过来。 “猴杆!”芜央不顾伤痛,愤怒的眼睛似乎喷出火焰,他手里的雷闪化作道道霹雳,向前突刺。 另一边,银月穿着盔甲和二郎斗在一起,只打了几个回合,银月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十长右的对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就在银月节节败退之时,黄柏找准时机,甩出三支飞镖,直取二郎的眼窝、心口和小腹,均是血管密集之处。黄柏对自己的飞镖极有自信,他向来是趁着敌人在空中,或者转体时,发射飞镖。不但角度刁钻,而且速度奇快,百发百中,从未失手。况且,现在情况紧急,黄柏直接使出了平生绝学——寒星追月,确保能够一击毙命。 然而,二郎到底是十长右之贰,站在大华国战力巅峰的少数人。他瞥见寒光一闪,知道是暗器袭来,手中双刀便虚晃一下,逼退银月。同时,他身体直接向后下腰,躲过上中两路飞镖。他右手握刀,刀尖向后撑地,左手横刀挡在下腹处,精准地弹开下路那支飞镖。简直是杂耍一般的神乎其技。 二郎得意地挺腰回身,顺手用兵器,接住银月的再次攻击。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面前已是寒光再现,又一支飞镖袭来。这不可能,二郎心中惊诧。 原来是最上路那支镖,后面还接了一支镖,黄柏用极其隐蔽的手法,和前面三支飞镖同时射出。没人能在第一次遇见时,分辨明白。而明白其中杀机的人,又都被黄柏送进了地狱。前面三支镖为月,后面的隐藏镖为寒星,这就是‘寒星追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镖必中之时,二郎却以诡异的速度,唰地侧头躲开。就像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外力,打在二郎侧脸上,逼着他躲开必中的飞镖。不过,这第四支镖还是贴着二郎的脸颊,划开一道血口。 黄柏惊骇,二郎亦惊骇。他用手指沾了下伤口的血,放在嘴里舔了舔,眼光放亮,夸赞道:“莽草毒,优点是让人抽搐、窒息而亡,但缺点是见效慢。你为了加快毒液生效,加入了芫华,很好,十分独特。”说着,二郎从怀中掏出几颗东西,塞进口中道:“好是好,只要知道了成分,解毒还不是顺手的事。你看,我身上正巧有黑豆。” 黄柏怀疑这位十长右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手段,才在怀里揣了黑豆。要知道,很少有人用莽草作为毒药,就是因为解莽草的毒,只需要几颗黑豆,太容易了。而他黄柏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就是笃定大多数解毒师,战斗时,不会在药箱里带上黑豆。而且等中毒之人反应过来,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二郎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杀手锏,立刻让黄柏知晓了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一股寒意向心头袭来。 “行了,也不和你们胡闹了。一会大王杀来,我还怎么立功。”说着,二郎身形微蹲,双刀微沉,没等众人反应,便像一道闪电直击银月。他甚至都没用双刀,便一头将银月撞飞。哗啦一声,银月和他的盔甲一起倒在城墙根下,一动不动。要不是银月那身重重的铠甲,恐怕银月当场就会筋骨尽碎。 二郎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双腿再蹲,凌厉的目光转向黄柏。 见状,受了重伤的毒液,用嘶哑的声音对涂莉哀求道:“冲过去!” 明知敌不过,涂莉也毫不犹豫地猛拍马屁股,大喊着冲了过去。就在二郎飞到黄柏面前时,涂莉骑马挡在黄柏前方。 二郎大惊,他可不敢伤了大齐王的女人。他立刻在空中蜷缩起身子,收回双刀和铁头,同时伸出双脚,踹在涂莉胯下的马身上。这样做,既能拦下涂莉,免得她逃跑,又可以卸掉他自己猛冲过来的力道,以免直接击杀涂莉。 就在二郎凭空蹬出双脚,悬停在空中的一刹那。毒液用尽全力喷出一口液体,那液体不偏不倚,正灼烧在二郎漂亮的脸上和脖颈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顿时响彻夜空,甚至惊得四周都静止了瞬间。 二郎用手去摸,毒液又沾到手上,立刻烧掉手掌的皮肉。二郎急得在地上胡乱抓起一捧土,盖在灼伤处。没想到,竟然真有用处,伤口顿时不再扩散。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今晚谁也别想走。”二郎咬破手指,往额头一点,眼睛立刻发红。他只用三个呼吸,便化成一个巨型妖兽。 这妖兽高几乎和城门一般高,至少十米有余。它长着一颗鹰头,六双血眼。一半的眼睛无法睁开,估计是刚才被毒液所伤。它巨大的蛇身,覆盖着斑斓的鳞片,在月光的照射下,闪耀着诡异的光芒。它扇动四翼,吹起一阵强力的怪风,让本就倒地的涂莉等人,更加无法起身。 众人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能变身的根国和毒液,都是重伤昏迷,银月倒在地上还在挣扎起身,芜央和猴杆打得遍体鳞伤,脱不开身。只剩下一个能战的黄柏,却是生队的圣手。圣手对付人没问题,对付妖怪,实在是为难。 可现在,黄柏不上也得上了,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原地等死的好。他从马背上取下根国的方天画戟,打算用这柄长武器,做最后的挣扎。 二郎所化的妖兽根本没把黄柏放在眼里,发出的鸣叫,尖锐刺耳,如夜枭般啼哭。随后,它扭动两只后爪,伸出前爪,扑向黄柏,准备将他一下拍死。 黄柏副队长高声呼喊着,举起方天画戟准备英勇就义。就在涂莉尖叫,芜央大喊着不要时。 斜刺里,闪电般地冲杀出两头猪,或者说是两头鹿。 这两只猪头鹿身的巨兽,发出野猪的咆哮,挺着獠牙,直插进妖兽的蛇身上。 第66章 疗伤 “怎么是你们?这不可能!”那妖兽用二郎的声音问道,语气里满是疑惑,甚至有些惊恐。 那两头猪鹿却没有回答。较小那头,向较大那头说道:“哥,你看,我就说这家伙没有屁眼,你还不信。” 较大那头骂道:“xx,幸亏它没有屁眼,要不然崩你一脸屎。” 那妖兽虽然吃痛,但似乎更恼怒他俩的对话。它发出阵阵怪叫,挥舞鸟嘴和三只巨爪,疯狂地向着两头猪鹿反击。 两头猪鹿不顾自己的伤口,又抬起前蹄,将它死死顶在城墙上,半步不退。趁着僵持,较大那头哼哼叫道:“我们兄弟顶着,你们快跑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黄柏赶忙去将银月扶上马,又转身准备去帮芜央。 猴杆见情况不妙,想要逃跑,哪知芜央步步紧逼,纠缠不放。猴杆虚晃一棍,拧开机关,铁棍伸长着,向还躺在地上的根国队长捅去。 芜央没料到猴杆会来这一手,竟无耻地向昏迷的队长下手。他急得大叫,飞身扑向根国,却还是来不及了。 哪知,芜央眼神不好,没有发现根国早已醒来。根国见镔铁棍攻来,倒也不慌,抬手稳稳抓住棍头,说:“猴杆,你好自为之。”说完,他抬手一扬,甩开了镔铁棍。 猴杆见偷袭不成,也不恋战,收回镔铁棍,赶在黄柏近身前,逃之夭夭。 “别追了,早晚收拾他。”黄柏一把拉住芜央,劝道:“有人帮我们拖住了十长右,趁机会赶紧走。” 涂莉的马匹被十长右踢死,众人只能两人一匹马,逃离现场。 “那两位妖怪是谁,不用帮他们吗?”芜央问道。 “放心,他们强得很,肯定能自己逃走。快走,别拖累他们。”毒液用嘶哑地说道,听声音似乎好了些。 “队长,我们去哪?”芜央见根国醒着,边骑边问。 “去青丘山。”根国虚弱地回答。 旁边的涂莉听见,心头一惊,但也不好当场说什么,只能先帮大家脱离险境再说。 ? 众人一路狂奔,在确认脱离危险后,才找了一户农家进去躲避。 那开门的农家老汉,看到众人伤成这样,吓得够呛,立刻关门拒绝。幸好涂莉拦住,好言相劝,又从众人身上拿下了些银钱,才勉强征得老汉同意。 “你去盯着点,别让那老汉跑出去报官。这地界可还是大齐王的势力范围。”黄柏拉过芜央,吩咐道。 芜央一听有理,便关了房门,自己坐在门口,谁也不让出门。 涂莉协助黄柏为众人治疗伤势,根国伤得最重,此刻因为流血过多,已经再次昏迷。二人立刻对他进行止血,并缝合伤口,又拿出最好的保命丹丸,给他服用。 接下来,就是毒液。当他掀开遮脸的兜帽时,涂莉强忍着,不让自己移开目光。不过,他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坚持让二人先给银月治疗,自己要了些烫伤的药物,自行涂抹。 而银月的情况,倒是出乎二人的预料。本以为他只是皮肉伤。没想到身上竟然多达六处骨折,而他刚才竟自己走进屋里躺下,着实是个硬汉。涂莉见黄柏十分疲劳,便主动来接骨。她那娴熟的手法,让一旁帮忙的黄柏连连夸赞。 忙完了一切,涂莉和黄柏累得虚脱,都席地而坐,喝着农家老汉端来的糖水。 黄柏欣赏地向涂莉点点头。他没想到这位绝色女子,竟然医术如此高超,不由得心生仰慕。 涂莉礼貌地微笑,似乎看透了黄柏的心思,扭过头假装喝着糖水。她突然想起门口的芜央,记得这家伙挨了一棍子,都吐血了,怎么把他给忘了。涂莉向黄柏要了医用包,拎着来看芜央。 “我看看你后背。”她说着,就去掀芜央的上衣。 “我没事。”芜央一把抓住衣角,此刻,他的心里乱成一团。因为一静下来,失去白台的痛苦,又立刻涌上心头。不过,当他听说涂莉被抓走时,又是真切的焦急万分。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比他自己认为地更加在乎涂莉。等他见到涂莉,救出涂莉,那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时,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我一定要看。如果再遇到危险,还要指望你保护大家呢。”涂莉不由分说,一把拉开芜央的手。 芜央的后背,一条淤青的伤痕,已经呈现紫黑的颜色。涂莉心疼地用手轻轻抚摸,芜央却像受到刺激一般,向前躲闪。 “疼吗?”涂莉去包里找药,关切地问道。 “还好,我恢复的快,明早就好了。”芜央说的倒是真话。 “我给你涂点药膏,这生队副队长的包里,都是最好的药品。”说着,涂莉把他的上衣掀到脖颈处,让他自己用手抓着,她在这背上涂抹起药膏。 滑滑的药膏在芜央的后背上游走,他能感觉到涂莉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脊背上荡漾。一阵如蚂蚁爬过的麻舒感,从涂莉的指尖,传遍他的全身。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根本逃不出来。”涂莉边抹边说。 芜央有些喜欢这种暧昧的气氛,这是他没有经历过的感觉。可是,他一想到白台,觉得自己如此享受,似乎犯了什么大错一般。便言不由衷地说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如果你真要感谢,就谢那几名死在城门口的暗探吧,是他们帮忙打开了城门。”芜央说的是实话,但就是有些扫兴。 涂莉听到此话,似乎十分愧疚,涂抹药膏的手也停了下来。芜央心里有些不舍,但似乎又松了口气。 “我知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那几名暗探也不会死。要不是为了救我,队长他们也不会受伤。我就是个…”涂莉本想说几句气话,没想到黄柏却走了出来,拦住她的话头。 “涂莉姑娘此言差矣,姑娘本就是白泽府的同袍,我们救你既是命令也是情义。我相信,无论白泽府的任何人陷入囹圄,大家都会尽全力去营救。那几名暗探,也是舍生忘死的人,早就做好了就义的准备。那是他们的选择,姑娘不必过于自责。”黄柏安慰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炽热。 芜央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选择了默不作声。至于黄柏说的,白泽府任何一位身陷困境,大家都会全力营救,他是一点都不信。他芜央想救自己的姐姐,都被认定违抗命令,要不是有端平伯那层关系,自己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看来黄柏副队长喜欢涂莉,芜央在心中默默哼了一声。是啊,早听说生队的人都是皇亲国戚,这涂莉肯定也是。当初,她要进白泽府时,芜央还觉得是个笑话,认为绝不可能。现在看来,涂莉的身份尊贵,必然知道其中的内幕。她是有了十足把握,才敢放倒生队的杜仲,直接和队长墨城交涉。嗨,自己才是那个笑话。黄柏这样也好,俩人门当户对,自己一个穷小子,就别瞎参合了。 “我去看看队长。”芜央放下上衣起身,假装识趣地走开。“看着房门,别让任何人离开。”进屋前,他转头对涂莉说道。可是,当他刚迈进门里,身后立刻有一个东西砸在了门上,似乎是涂莉扔过来的。芜央吓了一跳,却没回头,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反倒是黄柏的声音传来:“姑娘,万万不可,这是全天下独一份的金创膏。”接着,便是涂莉抱歉的声音。 ? “队长?”芜央试探着叫了一声,有些心疼,又有些期待。 没想到,根国竟然真的醒过来。他微睁双眼,见到是芜央,又立刻闭上了。 “队长!”芜央又喊,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哪知,根国发出一声不耐烦地声音,骂道:“喊什么喊,我又没死。” 芜央见他说话声底气十足,才放心下来,问道:“那你为啥睁开眼睛又闭上,吓我一跳。” “你的脸太黑,不吉利。这要是涂莉小姐,我就睁眼了。”根国依旧闭着眼,却拖着长音说道。 芜央鼻子差点气歪,难得自己这么关心别人,却被这般糟贱。不过,他也是嘴不饶人的主,立刻回怼道:“外面还黑着呢,你就闭着吧,最好永远别睁开。” “嘿,我就知道你嘴损,才不想搭理你。看,让我说着了吧?”根国这次倒是气得睁开了眼睛。 芜央一听,顿时觉得理亏,甚至有些愧疚。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不是你先糟贱我的吗? 没等芜央想好怎么反击,根国便拦住话头,严肃地问道:“那女子没和你说什么吧?” “说什么?”芜央纳闷,他不记得根国是个爱八卦的人啊。 “她没说让你带她离开?”根国试探着追问。 “去哪?你不是说我们一起往青丘山去吗?我还要问你呢,我们不回都城,往青丘山去干嘛?”芜央知道涂莉一直有事瞒着自己。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更好,涂莉去青丘山的事已经定了,是宫里的意思。你不要擅作主张,再放跑一个女人,否则,我们都得跟你一起完蛋。” 芜央没有说话,他还没有搞懂队长的意思。 根国见他不言语,继续说道:“以前,全队都不看好你的时候,柱石队长就总和我提起你。他说,你这人看似冷冰冰,其实内心火热,最是重情重义。可就因为这样,你总是打破规则。白泽府是义气当先,不假,可说到底,白泽府还是朝廷的衙门。这次,你绝不可以任性了,要不然端平伯也保不了你。再说,如果你被赶出白泽府,最对不住的就是柱石队长,你说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芜央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先点头,回一声知道了。说完,他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便转头看去,正对上涂莉那热辣辣的目光。估计她是听见了芜央和根国的对话,正一脸询问的神情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给出回应。 芜央假装没看见,转过头想继续和根国说话。哪知根国却闭上眼睛,鼻子还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妈的,睡得这么快?装什么死人。芜央心中暗骂,瞬间觉得还是原来的柱石队长更好。 正当芜央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响起涂莉冷冰冰的声音:“你也不用为难,我不会逃走的。我和你们回青丘山。”说完,她转身就走,似乎跑到了院里。 芜央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安慰几句,或者找她问个明白。就算她不愿意回青丘山,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呢。这么想着,芜央站起身,却听见副队长黄柏喊道:“涂莉小姐,你去哪?外面危险。”说着,脚步声传来,似乎他已经追了出去。 芜央愣了一会,索性又坐了下来。 “她不是你的菜,你们不合适。”假寐的根国闭眼说道。 芜央知道他说得对,还是忍不住回怼:“就你知道的多,闭嘴吧。” 根国也不生气,拖着长音骂道:“没教养的野东西,谁让你和队长这么说话?哼,等着瞧,等我在大司空面前给你穿小鞋,让你一辈子也当不上副队长。” 芜央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谁稀罕。”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纳闷,他平时最讨厌别人骂他野种、野东西,听到后都是火冒三丈,非得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而根国这么骂他,他反倒不怎么生气。 芜央的直觉告诉他,根国这人和柱石一样,是难得的好队长。他想起柱石死前,被黑郎一爪刺穿心脏,不由得心里剧痛,就像扎在他自己的心上一样。芜央握紧双拳,暗下决心,他要变得更强。下一次,由他来保护根国队长,他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好人了。 根国见他半天没说话,背着身子反问道:“怎么?生气了,还挺小心眼。” 芜央笑笑,难得把手放在根国臂膀上,柔声说:“今天谢谢你了。” 根国一愣,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不耐烦地安慰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第67章 兴师问罪 芜央又去看了银月,这家伙一直在咳嗽,一看就是伤得不轻。 可银月似乎并不服气,边咳边说:“妈的,这次没准备好,下次再让我遇见他,定要把他剁成八段。” 芜央虽然不太会安慰人,却也说了几句:“我看那个十长右似乎也受伤了,你下次即便准备好,也要加倍小心。” 银月听完一愣,本以为芜央会劝他别冲动之类的话,结果直戳银月肺管子,气得他咳得更厉害了。 芜央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可想想又觉得没问题,他不知道旁边的毒液为什么也怪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没事吧。有事,就少说两句。”芜央赶紧找补一句。 银月气得把脸转到另一边,毒液也尴尬地咳了一声,劝道:“芜央,你还是说几句正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芜央直接向毒液询问:“你是什么妖怪?” “呃…”毒液似乎有被人冒犯到,一时语塞。 银月转过头,责怪地说道:“死侍的秘密,只有队长知晓,副队长都没资格知道,你瞎打听什么?” “哦。”芜央这才明白过来。 毒液想了想,说道:“嗯,倒也没什么,既然见过我的本体,告诉你们也无妨。何况,我们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就是个名字嘛。我是鸡蛇兽,来自遥远的西方,你俩不认识,也实属正常。而我的能力,你们也见到了,和毒液的名字一样。” “遥远的西方是哪里?”芜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带到这边,已经记不住西方是什么样子。我只听说到那里的人都是金发碧眼,要到达那里,骑马要走上一年。”毒液嘶哑着说道。 骑马要走上一年!这怕不是要走到天边了。芜央心中暗自惊诧,又问:“在城门口拦住十长右的那两头野猪是谁?” “咳咳,”毒液似乎有些尴尬地说道“他们不是什么野猪,他俩是当康。你要是当面这么说,这俩活宝非拱死你可不。” “活宝?”银月疑惑地问,没想到看似神秘的毒液,竟也这样评价人。 “是啊,你要是和他俩接触过一次就知道了。至于他俩的能力,恕我没法说。就因为一直保密,他俩才能够多次死里逃生。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兄弟弱,他们强的很。只要他们想跑,就算是十长右也拦不住。” 芜央刚才确实见识到这两位当康,把自称二郎的十长右死死按在城墙上,当即便相信了毒液所说。便不再担心这两位救了他们的当康。 “涂莉小姐当初就是他俩押送着去往青丘山的。结果,半路被十长右截杀,抢到了大齐王府。” “被押送?”芜央不解,同时也立刻明白过来,涂莉不是被大齐王关进铁笼子里的,而是被皇家关进去的。 “是啊,芜央,我们也就知道这些,我劝你也少打听皇家的事。”银月劝道。 芜央点点头没说话,一会他又问:“那个自称二郎的十长右又是什么妖怪?” “他是妖兽——酸与,我知道他的本事。”银月答道。 ? 大齐王宫被烧的消息,传回都城,惊动了国舅和皇太后。 这皇家兄妹二人,不顾天色已晚,把召帝堵在了凤溪宫里。 容妃见二人来势汹汹,便识趣地先退下了。 “皇儿,皇后贤良淑德,家世显赫,入宫多年还未有身孕,你也该多去顾看几次。总睡在野窝子里,可是要伤龙体的。”姜太后对着容妃离去的背影,故意大声说道。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谨遵教诲,明晚便去坤宁宫。”召帝向来以贤孝自居,从不敢正面悖逆母后的意思。 “我的皇儿,是个乖顺的孩子,就是当上天子后,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妖人,蛊惑了心智,才做了些糊涂事。”姜太后话锋一转,迫不及待地想要步入正题。 召帝听闻,也不恼怒,只躬身施礼道:“母后何出此言,皇儿自继大统之位以来,夙兴夜寐,勤理朝政,不敢有丝毫懈怠。自认为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哪有糊涂事一说。” 在一旁的国舅听完,差点没笑出声,心里骂道:我这外甥也是个脸皮厚的主,成天不理朝政,躲在凤溪宫里,和那容妃贱人赏花喝酒,好不逍遥快活,哪管百姓死活。要不是我这个国舅和李阁老,分理朝中大小事务,这大华国还不早就垮掉了。 姜太后听闻,叹息一声,似循循善诱地说道:“我们大华国,疆土辽阔,人口众多,以陛下您一人之力,如何管理得过来?陛下圣旨一出,本心是为了社稷苍生,造福万民。可架不住底下一些臣子,为了谋取私利,扭曲圣意,祸害百姓,甚至是构陷忠臣,谋害皇亲国戚。” “哦?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母后面前搬弄是非,歪曲事实?”召帝早就收到齐王宫被烧的消息,他已经猜到姜太后要说什么了。 “启禀陛下,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私自命令白泽府队员,夜闯大齐王宫,行刺大齐王。不料,大齐王武功盖世,打退了刺客。那些歹徒为了逃跑,放火杀人,打死打伤宫女、侍卫等上百人之多。其中,白泽府杜队队长不顾禁令,直接妖化,竟将宫门、宫墙撞塌。此等恶行,骇人听闻,简直是罪无可赦。臣恳请陛下,连夜下旨,革除闻丙天震陲司大司空之职,彻查他谋反之罪。”这时,是国舅接过话头,一口气连着说完,看来是早有准备。 “哦,原来是此事。母后和国舅有所不知,大齐王误抓了朕的一位要犯,锁在深宫。朕派白泽府的人,拿着我的口谕,去云京要人。朕一再告诫他们,云京不是都城,去那里一定要遵守大齐王的规矩,切不可随意滋事。嗨呀,这些个莽撞的匹夫,定是在都城嚣张惯了,拿着朕的口谕就当成令箭了。他们也不想想,那可是云京啊,朝廷的命令哪里管用?这些个混账东西,竟敢在皇弟那里撒野。等他们回来,朕一定要问清楚,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重重惩罚,严加管束。” 陛下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太后和国舅怎么能听不出来。 太后听闻,立刻面露哀泣之色道:“母后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气。可你弟弟统辖云京,是你父皇临终之意啊!你也知道,你父皇疼爱大齐王,一直想给他个容身之所,当时也是征得了你的同意,不是吗?你这般指桑骂槐,是不是怪我和你父皇偏心?” 昭帝听闻,心中暗道:父皇偏爱大齐王?这不是胡说吗?谁人不知是母后你偏爱朕这位皇弟。要不是你和国舅以申国相逼,父皇会同意让大齐王统辖云京?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连野兽都明白的道理,父皇会不懂?大齐王偷我矿藏、盗我粮马,甚至杀我官吏,你们装傻不知。大齐王受了点委屈,你们立马向朕兴师问罪。 虽然这般想,但昭帝还是安慰道:“母后言重了,父皇仁爱,念及我们手足之情,才这般安排。皇弟统领云京,既附和法统,又是众望所归,理应如此。” “好,陛下既然承认大齐王的法统,那些无法无天的歹徒,是不是该杀?”姜太后不依不饶,定要问出个结果。 “母后,祖制有规定,后宫不得…”昭帝不敢把话说满,怕母后发飙。 哪知,国舅横插一杆道:“陛下,这件事性质恶劣,朝堂之臣都纷纷上书,恳请严惩凶手。这是群臣联名上的折子,请陛下过目。” 原来在这等着朕呢!还用看吗?朕都能猜到这折子上签的名字。昭帝也不言语,默默接过来打开观瞧,果然落款处写着巽刑司大司空、艮农司大司空、守备府府执等国舅亲信的名字。 昭帝随手把折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扔,说道:“此事,乃是朕的家事,这些个外人瞎掺和什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是母后深夜来说此事,朕也不能不管。朕明天下旨,撤了那几位涉事队长的职位,让他们去黑牢里蹲着。至于闻司空,朕想暂时留他几日,白泽府这个烂摊子还要他收拾干净。下个月就是母后寿诞,到时候大齐王亲自来都城,朕就将这闻司空交于大齐王处置。母后,你意下如何?” “臣觉得还是应该彻查。”国舅抢着说道。 昭帝皱起眉头问道:“国舅,这也不是朝堂之上,您就别一口一个臣了。毕竟朕是您外甥,您直接教训便是。” 国舅知道昭帝这是责怪他越礼,便不再吱声,斜眼瞅着他妹妹——姜太后。 姜太后见昭帝退让,也不愿再苦苦相逼,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搁置,待哀家寿辰时,你们兄弟二人重聚,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得好。毕竟你们是亲兄弟,不能让外人挑拨离间。” “母后教训的是,到时候朕必定给皇弟一个满意的交代。”昭帝躬身施礼。 姜太后转身欲走,又不放心地嘱咐道:“那几个闹事的小兵,陛下可一定要严惩。不杀了他们,可纵容了底下人的不臣之心啊。” “母后放心,朕自有分寸。”昭帝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他杀了那几位队长,还不得寒了众将士的心?杀他们,开什么玩笑,朕赏他们还来不及呢!不过,大齐王从容妃的外甥女身上有没有榨出秘密,此事至关重要,一定要查个清楚。 ? 云京,大齐王的宫殿里,从城门守备到巡逻士兵,从宫廷侍卫到云林铁卫,甚至是救火的宫女,都被大齐王杀得是人头滚滚。 那被撞开的宫墙西南角,一片狼藉,周围建筑尽皆损毁。只有那座用来焚烧尸体的高塔,依然完好无损。此时,那高塔正巧发挥作用,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具具冰冷的尸体,呛人的烟尘从高高耸立的烟囱里,不断冒出。 袁军师、新任云林铁卫指挥使、李家三将和都城守备副指挥使正跪在大齐王面前,聆听大齐王的怒火。之所以是副指挥使,是因为正指挥使刚刚人头落地。原因是城门守备兵,收了银钱,让伪装成客商的白泽府贼人混进城里。当然,那个收钱的守备官差,第一个人头落地,跟着他倒霉的还有子女家人。 二郎和刚赶回来的五郎,正站在大齐王两侧,一声不吭。要不是二郎聪慧,提前赶到城门口,杀掉了那几名暗探,又打伤了白泽府那几名队长。白泽府这次可真就是兵不血刃地全身而退了,到时候更丢人。所以,二郎不用跪,反而有功。只是现在大齐王还在气头上,还想不起赏赐的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让人打到了家门口,成什么样子。要不然,本王明天回都城,给皇哥跪下,认个错,再给你们都求个一官半职,我们就此散伙吧,昂?” 大齐王质问着,谁也不敢回答。“倒是说句话呀,都哑巴了吗?”大齐王见自己骂了半天,也没人搭茬,竟有些骂不动的感觉。 李家三将中的老大说道:“回大王,我兄弟三人正在城外操练兵马,实在没有预料到,贼人竟敢夜闯王宫。末将愿立刻带领本部兵马,冲进都城,一举摧毁白泽府老巢。” 大齐王听完了,竟笑了起来,安慰道:“本王明白,此事与你三兄弟无关,本王也没有责怪你们之意。不过,要真像李将军所说的那般容易,攻下皇宫岂不是更省事?” “末将全凭大王调遣,只要您下令,我们兄弟三人定然领兵,杀进皇宫。”李家老大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倒是哄得大齐王有了些开心的神色,摆摆手道:“李将军莫要说笑,那是本王皇兄。怎么能杀进皇宫呢?就是要杀,也得挑个良辰吉日,是不是?”说着,大齐王看向袁军师,继续说道:“派人给国舅送密信,让边境的申国军队提前行动。” 第68章 身后的尾巴 袁军师听闻大惊,赶忙劝道:“大王,不可,现在动手,操之过急。不但离预定的日期为时尚早,而且兵器、粮草等尚未筹备完成。大王,三思啊!” “谁说要动手了?本王让申国的军队行动,是为了给皇兄些压力,让他无暇他顾,袁军师也能全力做好准备不是?再说了,大本营都让人家端了,就这么忍气吞声?本王不用些雷霆手段,皇兄怕是觉得本王好欺负了。此时,正是人心思变的关键时候,本王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皇兄。” “这…”袁军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大齐王也没给他机会,一摆手继续说道:“那几个惹事的白泽府人,本王也不能放过。既然知道了那女子是妖怪,目的地又是青丘山,那皇兄向我隐瞒的秘密,也必定和此处有关。二郎,除了大郎不动,你即可召回所有十长右,限他们三日内,在云京集合,然后出发攻打青丘山。” “大王!喊五郎回来已经是舍弃了到手的成果。又把所有十长右叫回来,那些铲除白泽府队长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大王,您三思啊!”袁军师觉得,这次王宫被袭击,似乎让大齐王丧失了所有理智。连走两步臭棋,他作为军师,只能全力阻拦。 “就这么定了!”大齐王似乎拿定了主意。 “大王!”袁军师声音近乎哀求。 “我说就这么定了!”大齐王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袁军师知道不能再争了,否则他以后也没机会争了。谋士到底不如手握兵权的将军,袁军师在心里哀叹一声,不再说话。 “军师,本王命你,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所有筹备工作。”大齐王补充道。 “是!”袁军师明知不可能,也懒得争了,况且大齐王在气头上,争了也没用。 ? 金石一行人,游山玩水,好不开心。这一路上,天亮就走,天黑就歇,遇到驿站就留宿,没有就投宿农庄,好不惬意。 这才叫跑差事啊!金石心里感叹,当初和芜央接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活计,遭罪还受伤,小命差点不保。你看这趟差事,有酒有肉,还有任县令这个爱书之人,一路闲聊,简直是畅快人生,满意至极。 金石得意的骑在前面,他胯下的白马,慢行稳妥,急行如风。它冲杀起来勇猛,托起行囊又有耐性,简直是万能的神马。当然,这要感谢身后的马神,也就是任县令。哦,对了,他不让我再叫任县令了,叫健麟兄。 “小友,你可知道这前面是什么地方?”任健麟向金石问道。 金石远远望去,这等奇怪的地方,他倒是第一次见到。只见前方岩柱高耸,形态各异,或圆润舒缓,或陡峭险峻。这些岩柱通体发黄,似乎由不太结实的岩石组成。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岩柱的顶端,高度出奇的一致,似乎被人在上面平整地削砍过一般,还有一些岩柱上端连在一起,中间形成天然拱门。不过,金石倒是觉得,这下面的谷洞纵横,似乎像被什么东西掏空的,让他想起小时候掘开的蚂蚁的巨型巢穴。 “这地貌如此怪异,应该是有外力造成的吧。”金石猜测。 任健麟点头肯定道:“小友果然聪慧,我在一本游记书籍中,偶然见过作者对此种地貌的阐述,他列举了很多有力证据,表明此种地貌是水流侵蚀造成的。” “水流侵蚀,这怎么可能?”金石诧异,不太相信。 “那你见过暗河侵蚀出来的溶洞吗?”任健麟问道。 “那倒是见过。”金石曾和旧友们,到一个干涸的溶洞中,探索冒险。 “一个道理,只是从地下挪到了地上。都是因为水对一些疏松的岩石,日积月累地侵蚀,所形成的独特地貌。” “地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水?”金石还是不信。 “这倒是个问题,我也想不通。那本书的作者,猜测这种巨大的地貌,是冰川融化造成的。” “冰川?那不是雪山上才有的东西吗?这里距离最近的雪山,不知几千里远呢!” 任健麟点着头说:“是啊,我也这样想。不过,虽然不太合理,但目前,这是我见过最合理的解释。”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如迷宫般的峡谷入口,里面大小岩柱林立,十分壮观。 任健麟捋着胡须说道:“见到此等奇景,鄙人突然有感而发,想要现场赋诗一首,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听听。” “哦,没想到健麟兄还对诗词有所涉猎,快念来,让我等一饱耳福。”金石奉承道。其他几人虽然不感兴趣,也跟着附和起来。 任健麟没等金石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念道:“俯看成沟侧成谷,上下粗细各不同,不识峡谷真面目,只缘身在沟壑中。”念完他哈哈一笑,道了一句献丑了。 “好诗,意境深远,实乃偶得的佳作。”金石笑着夸赞。其他人在金石的带领下,也干笑了几声,随口夸赞。金石边笑边想,立意倒是新颖,只是这遣词造句,实在无法恭维,太丑!一会,别往诗词上引话题,还是和健麟兄,多谈些兵家战事的好。 两人谈笑着,进入岩柱峡谷,追星认识路,他在前面带路。 众人仿佛走入一个神秘而奇幻的世界。他们脚下的小路时宽时窄,窄的时候仅容一人一马骑行通过,宽的时候可容两架马车并驾齐驱。抬头望去,天空被峡谷岩柱切割成一条条蓝色带子,竟像是一道道深蓝的河水流淌在山涧之中。峡谷中,偶遇清澈溪流在石缝间汩汩流淌,溅起晶莹水花,惹得马儿前去喝水。 一阵微风从身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却在峡谷的岩柱间荡起低沉呼啸之声,仿佛是大地的呼吸。 “阳光被遮挡,这里倒是十分凉爽。”任健麟惬意地说道。 “是啊!”金石回应着,扭头看向身后的灿荣副队长。他正凝神屏气,似乎在聆听什么。“队长,怎么了?”金石悄声问道。 “后面有个尾巴。”灿荣说道。 芜央和金石这样说过,所以金石立刻就明白了,也竖着耳朵倾听。果然,随着微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马蹄声。 “许是过路的行人呢?”金石问。 灿荣摇摇头,说:“跟了很久了。而且在刻意保持距离。” “让我来处理吧。”金石掏出黑金长弓,搭上锁链箭矢。 “一切小心,呼声为号。”灿荣接过金石的马缰绳。 金石盯着远处一个略高的峭壁平台,估算了下距离。然后,对准近处一个高耸的岩柱,弯弓搭箭射去,那锁链箭矢便像发起攻击的眼镜蛇,对着猎物直扑而去。叮的一声,箭头狠狠扎进岩柱之上。金石踩在马背上,拉紧锁链,向空中一跃,便顺势飞荡到了远处那个略高的峭壁平台。然后,他一抖锁链,触动箭头机关,箭头从岩壁上脱落,金石将锁链箭矢收回箭囊中。 灿荣看了,微微一笑,想起牺牲的焱忠,也算是有人继承了他的遗志。 金石看众人骑马,拐过前方的弯路,暂时消失了,便趴在峭壁平台上,只留一双眼睛,静静地观察后方。 不一会,一个女子骑着一匹红马,翩然而至。她眼盯着前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金石悄悄拉开弓箭,睁着一只眼,瞄准了那女子。等到近前,金石突然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得心里一惊,怎么是她?是花瑶妹,难道她被人所迫,又来暗杀他金石。 可是,她毕竟放过自己一命,金石犹豫地慢慢松开弓弦。突然,他又下定决心似的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只听得下方小路上,马儿嘶鸣,花瑶妹瞬间跌落在地上。 金石掏出锁链箭矢,借助岩柱荡了两下,回到地面。 “怎么是你?”跌坐在地上的花瑶妹,嗔怪地问道。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金石拔出那支扎在路面上的箭矢,随口问道。他本想装作神情严肃,可一见到花瑶妹那娇美可人的面容,顿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渐渐露出一副痴傻模样。 “怎么就不能是我?穿云大人在陵县玩了奴家的身子,然后就不辞而别,奴家是来讨要说法的。”花瑶妹妩媚一笑,并无责怪之意。不过,说话的样子倒是和之前大相径庭,估计之前是为了勾引金石,而故意装出来的矜持。 “讨要说法倒是没有问题,就怕是来讨要性命的。”金石虽然情迷,但是手握弓箭,丝毫不敢放松,再怎么说,她也是大齐王的人。 “哦,奴家倒是想听听,穿云大人想给个什么说法?”花瑶妹也不急于否认取金石性命的说法,倒是反问了一句。 “如果你离开大齐王,我就娶了你。”金石一本正经地说道。 花瑶妹直直地盯着金石,想要从他脸上找出嘲弄之色。可看了半天却发现金石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等她反应过来,立刻俏脸绯红,啐骂道:“不要脸的登徒子,说什么胡话,姑奶奶又不是没人要,岂能容你这般作贱。” 金石顿觉脑子混乱,一时想不清楚。这花瑶妹被自己上了身子,都没有生气。怎么一说娶她,反而翻脸了呢?莫非她不信?“我绝无欺骗姑娘的意思。”金石拍着胸脯发誓。 “好,那我问你,这样你也不介意吗?”花瑶妹一把扯开上衣的对襟,露出满是鳞片的肩膀和前胸。 “我知道你是妖,我不介意。”金石盯着那五光流彩的鳞片,目光被深深地吸引住。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的手摸在上面是怎样的触感。 “哼,我不信。”花瑶妹见金石不露惊疑之色,反而色眯眯地盯着,便急忙拉上衣服,遮盖好肩膀,似乎有被冒犯到。“还有我早就不是什么姑娘了,我家那个绿王八,不是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吗。”花瑶妹轻松地说道,脸上并无哀戚之色,反倒是一双媚眼,有些挑衅地看着金石。 “那又怎么样?姑娘想嫁谁,还是要看自己的心啊。”金石没有纠结,宽慰道。 “哼!”花瑶妹故作生气地把脸转向一边,却伸出白嫩的小手,递给金石,“拉我起来!” 金石看见她手臂上的玉镯,见是自己送给她的,心中如释重负。嘿嘿笑着,一把将她拉起,揽在怀中,故意贴近脸颊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给你报信啊!”花瑶妹的一双媚眼,忽闪着睫毛,撩拨得人心神荡漾。 “报信?”金石疑惑。 “是啊,你们后面有人跟踪,要刺杀你们。”花瑶妹笑吟吟地说道。 “什么?”金石一把推开她,顿时警惕起来。 “你慌什么?他们还要得一会才到呢!”花瑶妹身子软若无骨,向前倾倒而来。“要不然我们开心一下,嗯?” 这花瑶妹真是让人搞不懂,金石说要娶她,她真生气。她撩拨起金石,倒是不知羞臊。金石顿觉热血上头,刚想说话,只听身后有人喊道:“白泽府景队哨兵穿云。”是副队长灿荣的声音。 金石一听那严肃的声音,立刻冷静下来,一把推开花瑶妹,回声应到:“报告队长,此女有重要消息提供。” “她是谁?什么重要消息?”此刻,灿荣已经没了温文尔雅的模样,身居高头大马之上,手握硬角弓,满脸肃杀之气。 金石不敢隐瞒,把陵县发生的事情,和刚才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清楚。就是对他和花瑶妹的荒唐事,一笔带过,没有提起。不过,估计灿荣队长也知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敢保证,她不再给大齐王卖命了?我怎么感觉她是来打探我们行踪的?”灿荣皱着眉问道。 没等金石说话,花瑶妹抢先说道:“爱信不信,看你长得人模狗样,倒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姑奶奶好心没好报,走便是了。” 哪知,灿荣副队长却拉开硬角弓,对准花瑶妹,厉声喝到:“你不准走。” 第69章 伏击战 金石吓得立刻挡在花瑶妹面前,劝阻道:“队长,别杀她,她不会害人的。” “穿云,你糊涂!大齐王的手下哪个不是狡诈心狠,怎么可能好心来帮我们?你闪开。”灿荣命令道。 “哼,你和大齐王有什么恩怨,不要怪到姑奶奶的头上。姑奶奶杀得都是些没皮没脸的色狼。明明有家室妻女,被美色一勾搭,就觉得自己魅力无限,猴急着钻进陷阱。要怪就怪他们管不住自己的裤裆。”花瑶妹抢着说道。 “呵呵,这么说,你手上有人命了。穿云,你知道在我们华国,妖怪杀人是什么下场。”灿荣冷冷地说道,手上的弓箭没有松开。 金石立刻想起了鲵鱼后主,他知道灿荣队长说得对。可是,他依旧哀求道:“队长,那不一样。花瑶妹是大齐王的人,她也只是听命行事。假如白泽府里的队员也是妖怪,难道他们杀了大齐王的人,也要被处刑吗?” 灿荣听完,心中一惊,以为穿云知道了死队的秘密。可转念一想,这绝不可能。有外人在场,他又不好挑明询问,便假装随意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打个比方,白泽府里当然不可能有妖怪。花瑶妹想要脱离大齐王,投靠我们。如果我们杀了她,那些想要弃暗投明的人和妖会怎么想?投靠朝廷也是死,不如跟着大齐王一条路走到黑。”金石为了保住心爱女人,简直是舌灿莲花,唾沫星子横飞。 这时,从前面赶回来的任健麟,也鼓掌称赞道:“小友此番言论有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总该给敌人一个投善的机会。就像歼灭围困之敌时,也要留个逃生的小口子,不然逼急了敌人,做困兽之斗,也会反伤自己。” 任健麟缓缓骑到灿荣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臂膀上,轻轻下压,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是这般美丽的女子,一箭射杀了岂不可惜。既然小友求情,不如就交给他处理。” 灿荣队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终于放下手中的弓箭,目光转向金石,语气严肃地下达命令:“穿云,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把她绑紧些,不要让她逃脱。我们需要带着她一起走,但我担心她会逃跑并通风报信。记住,我相信你,但对她并不信任。如果她不配合,我还是很愿意给她一箭作为惩罚。” 花瑶妹听到这话,气得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大骂,却突然被金石用手紧紧捂住嘴巴。金石一脸焦急地低声说道:“姑奶奶,求求你了!白泽府有自己的规矩,你别让他难做啊。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金石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点头,向花瑶妹做出承诺。 花瑶妹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表示接受这个安排。金石见状,连忙松开手,然后取出一根绳索,小心翼翼地将花瑶妹捆绑起来。然而,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却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占了不少便宜。 惹得花瑶妹娇笑着啐道:“贼心不死的色鬼,姑奶奶刚才骂的就是你。我怎么就一时心软,没在陵县毒死你。” “少胡说八道了,我可没有家室。”金石才不生气,还趁机在花瑶妹的屁股蛋上掐了一把,“我看你不是心软,是舍不得我。” “呸!”花瑶妹又给他一个白眼,提醒道:“你还没告诉你家队长,后面追兵的消息呢!” 金石一拍大腿,光顾着看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队长,花瑶妹提供的消息,后面有追兵跟踪我们。” “跟踪我们?”灿荣队长皱着眉头想,申国的边境是在他们前去的方向。如果那些杀手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不应该是在前方埋伏吗,怎么跑到后方跟踪了? “是啊!估计此时就在不远处盯着这里吧!”花瑶妹倒是一脸轻松地说道。此刻,她已经被金石捆绑结实,扶上了白马。 灿荣向金石点头,指了指一处高台。金石领命,拿出黑金长弓,搭上锁链箭矢,几下飞荡到高台之上。看得任健麟直呼神技,看得花瑶妹和追星笑意吟吟,也跟着夸赞。 金石没理会下方的声音,聚精会神向后面张望,搜索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无奈地回到地面,向灿荣如实禀告。 灿荣摇摇头,说自己也是什么都没听到。然后,便一脸疑惑地看向花瑶妹。 “爱信不信!”花瑶妹白了灿荣一眼,把脸转向一边。 “如果是真的,那这些人真是隐藏极好,想来也是个中高手。我们加速向前,在前面等他们。”灿荣如此吩咐道。 金石一想,如此处置却是最好,他们几人胯下的都是宝马良驹,虽然不一定能摆脱追兵,但要在短时间拉开一段距离,还是十分容易的。到时候,他们提前设伏,反打追兵一个措手不及。 金石立刻上马,紧紧抱住花瑶妹,一拉缰绳,和众人飞驰而去。 ? 在金石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果真有几个隐遁身形的追兵。那隐隐露出的光头,便说明了他们云林铁卫的身份。 “赵头,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一个铁卫问道。 “怎么可能?我的跟踪之术,从未失手,还能被那几个守备兵发现不成?”赵统领早就看清楚,前面几人穿着守备府的官服。所以,他根本没把前面几人放在眼里。 “赵头,那伙人骑马跑了,要不要追上去?” “怎么追?他们骑的全是好马,累死我们也追不上。远远跟着就行,不用急,反正前面路还长,丢不了。”说完,赵统领带着八个兄弟,也骑上自己的马追赶。关于好马这件事,他倒是有些纳闷,几个守备府的小兵而已,怎么会有那种千里马? 赵统领仔细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这几个守备兵去的方向是边境,他们肯定是逃兵,才敢偷这么好的马。他在心里骂道:这女的也是倒霉,竟然被这么一群散兵游勇抓住。这一路上,还不知要被怎么玩弄。一会,看我杀了这些逃兵,把那些好马都抢到手。 他们骑了一会,一个铁卫问道:“赵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了那个女的,其他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块杀了呗。”赵统领不屑地说道。 “可那个女的,被他们绑了,好像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一起杀了,省事。把我命令传下去。” “是。” 他们骑了好长时间,眼见太阳都偏西了,却还没能骑出这片峡谷。 这时,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不得已停了下来。 赵统领招呼一名铁卫上前来,命令道:“你下马看看,他们走的哪条路?” “是!”那名铁卫急忙跑到前面,一番探查。哪知,他立刻慌张地跑了回来,边跑边喊:“赵头,他们的踪迹到这里就没了!” 糟了,中埋伏了!“快撤!”赵统领话音刚落,一支箭矢飞来,正中他身旁铁卫的脑门。那名铁卫闷哼一声,栽下马去。“快下马,躲起来。”赵统领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敌人里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如果此时骑马逃走,兄弟们至少死伤一半。 如果赵统领知道,对面有三名白泽府景队的哨兵,他一定告诉众人骑马快跑,逃走几个算几个。 ? 眼见着云林铁卫们进入埋伏圈,灿荣队长毫不犹豫,率先连发两箭,全部命中头部。金石和追星两人也分别命中,一人解决掉一个。 “队长,他们没有骑马逃跑,都躲到岩柱后面了。”金石正说着,对面已经有箭矢飞来,铁卫们开始还击了。而且,他们的准头也相当不错。那支箭矢距离金石的头,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吓得金石立刻缩回脑袋。 灿荣也躲回岩石后,说道:“看来这伙人不好对付。”他立刻安排进攻任务,“追星,你留在这里掩护,别让他们露头,对我进行精确瞄准。穿云,你去占领那处高地,从上面应该能射到他们。你把他们往西南角逼,我来解决他们。” “是,队长!”追星率先行动,他拿出长弓,向着对面便是五箭连发,速度之快,就像是齐射一般。如果对面谁敢露头,保证被密集的箭矢逼回到岩柱后面。金石这才明白,为何追星随身带着两大袋箭矢了,照他这个打法,确实浪费箭矢。 “行动。”灿荣一声令下,他和金石同时出击。 对面的云林铁卫,见到这边有人跑出来,也闪身出来射击。可是,他们只射一箭,便被追星的一排箭矢,噼里啪啦打得不敢露头。 金石有惊无险地躲过三支箭矢,通过锁链箭矢,顺利地来到那处高点。果真如队长所料,这里能看见躲在岩柱后的云林铁卫。金石想也没想,对准最东边那名铁卫,抬手就是一箭。正中眉心,放倒一个。其他铁卫见状,纷纷往西南角躲避。 此时,灿荣队长跳跃腾挪着,接近云林铁卫躲避的岩柱。他在奔跑中,还一箭射中了一名探头出来的铁卫。 就在这时,剩余的五名云林铁卫,竟架起四张盾牌,喊着口号,齐声跃出岩柱后面,缓步向前推进。看样子是想靠近灿荣后,近身肉搏。 灿荣见状,换了穿甲箭矢,自信地对着盾牌便射。以他的射速,连铠甲都能穿透,何况这木质的盾牌。 哪知,那盾牌不知是什么木头,灿荣的箭矢只没扎进个箭头,并没穿透盾牌。灿荣大惊,没想到这木头竟然比铁甲还要结实。 突然,盾牌向四面分开,露出中间一人,他擎着弓箭便射灿荣。灿荣见状,急忙躲到身旁的巨石后,但由于距离太近,他还是被箭矢刮伤了小腿,鲜血顿时染红了衣服。 金石和追星心急,对着盾牌连续射击,却都被木盾牌吃掉一般。一支支箭矢插在上面,就像一只刺猬。 那四张盾牌,遮掩得密不透风,还在不断推进。灿荣队长原打算冲过去,快速解决战斗,现在却被反将一军。不得不说,这几人还是有些本事。他们十分耐心的等着灿荣靠近,再用盾牌将他逼入绝境。 这些铁卫本有机会靠近景队副队长,再完成斩杀白泽府队长的壮举。可惜,他们倒霉,遇到了金石。 金石略作思考,掏出锁链箭矢,飞射而出的箭矢,一下便咬住盾牌。金石从高处使劲拉拽锁链,将盾墙撬开一道缝隙。 虽然,缝隙不大,但灿荣又怎会错过机会。他闪出身,抬手一箭,箭矢刁钻地插进缝隙,盾牌后顿时一人应声倒地。 其余三人,还不知怎么回事,以为是那人失误,没有拿稳盾牌。他们转换阵型,继续推进。 不得已,金石只得故技重施,再用锁链箭去拉拽盾牌,灿荣又是一箭眉心。 这次,剩下的人才明白过来,丢了盾牌,想要逃跑,被灿荣追上去,一箭一个,全部射杀。 ? 战斗结束后,灿荣站在地上大喊金石下来。 金石在高处回应道:“队长,有什么事吗?” 灿荣笑着喊道:“什么事?当然是搜尸体,拿装备啊!” 金石恍然大悟,“哦,我这就下去。”然而,他想了想又大声答道:“我回去拿个袋子。”说完,他不等灿荣再说话,便迅速射出一支锁链箭,借着惯性飞了回去。 金石来到追星身旁,对他说:“你替我去搜尸体。” 追星倒是痛快地答应了,临走时,还不忘拿了个大袋子。 金石看着追星离开,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他回到白马旁,沉默不语。 这时,被他绑着的花瑶妹笑着问道:“怎么,你怕死人,不敢去搜尸体?” 金石听完一惊,回身望了望,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的一切都被花瑶妹看在眼里。 没等金石回答花瑶妹的问题,一旁的任健麟就自言自语道:“我得看看那盾牌究竟是什么材质的。”说完,他便骑马冲了过去。 第70章 喀斯驿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花瑶妹见金石低着头不说话,追问道。 “我…不喜欢杀人。”金石犹豫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你还是杀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不想杀人,你又何必当兵呢?”花瑶妹语气略带讥讽,她觉得金石在这件事上有些假意做作。都是江湖儿女,谁手上还不沾着几条人命,谈什么喜欢不喜欢,说的自己好像人畜无害似的,有的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明白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我就是浑身不舒服,觉得心里难受。”金石明白花瑶妹的意思,急忙解释道。 “那我也明白你是怎么回事了。你一直都是用弓箭,在远处杀掉别人吧?”花瑶妹看着金石,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金石点头,承认道:“是啊,我总在远处射箭,这样安全一些。” 花瑶妹继续说道:“那你下次可以尝试一下先弓箭将人射成重伤,然后再用刀子,走到近前去抹掉他们的脖子。这样一来,你就再也不会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金石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他想象着自己拿着刀靠近敌人,亲手结束他们生命的场景,喉咙有些干涩。 “那是什么感觉呢?”金石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想了解更多关于这种杀人方式的细节。 花瑶妹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金石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哈哈!你真笨啊!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又没有那样做过!”花瑶妹笑得花枝乱颤,仿佛看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金石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同时,他心里也对花瑶妹有了别样的感觉。她对于杀人之事如此熟悉,实在让人不舒服。 见金石不说话,花瑶妹又神秘兮兮地说:“最好不要那样做,因为杀人是会上瘾的。” 虽然,只有一瞬间,金石确实在她的眼里看见一丝狂热。“哦!”金石没再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可就是突然有些后悔说,自己想娶她。 ? 灿荣带着追星打扫完战场,来和金石等人汇合。 金石见他们捡回了所有的箭矢,又格外背着两张长弓,估计是收获颇丰。 “这是你的那份。”灿荣说着,扔过来一个钱袋。 金石知道这是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却不得不接住。金石拿着钱袋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他想起芜央曾经在尸体上做过相同的事情,知道这是惯例,只犹豫一下,便忍着恶心将钱揣进了怀里。 “刚才多亏了你。好手段!”灿荣微笑着夸赞,似乎又变回了温文尔雅的副队长。 金石谦虚了几句,便骑上马,抱着花瑶妹,跟上队长重新出发。 “等等,”花瑶妹喊道:“你们这白泽府好生不讲道理,已经证明我说的是真话了,还不给我松绑。”她扭动着身子,瞪着灿荣副队长。 “姑娘莫要说笑,刚才那十个人根本就不是冲我们来的。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些人应该是来杀你的吧。”灿荣收起笑容,冷冷地说道,“姑娘哪里是真心投靠我们,分明是想借刀杀人罢了。” “你这人真是忘恩负义,我好心提醒你们。你竟然这样污蔑我。”花瑶妹顿时脸色煞白,声音略带哭腔,显得十分委屈和无助。 “我不管姑娘是何用意,松绑是万万不能的,毕竟还有好多话想要问个明白。况且,我觉得你现在和我们待在一起更安全,大齐王最是不能容忍叛徒,应该还会派杀手来解决你。”灿荣无法相信花瑶妹,所以并未向她说明,前方会有申国军队截杀他们之事。而刚才那十人从后方追来,又都是云林铁卫,里面没有申国人,怎么可能是来刺杀他们的?况且,从那些十个云林铁卫的行动来看,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白泽府的身份,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你可真是混不讲理,帮你们就是帮错了。行,算我倒霉,大不了跟你们走就是了。”花瑶妹故作生气地扭过头。她没想到,这位白泽府副队长竟然如此机敏,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诡计。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和穿云坦白,求他保护,何苦耍这个小聪明。 花瑶妹偷偷瞥了眼身后的金石,明显看出他脸上的冷漠。她又故意扭动着身子,在金石的胸前蹭了几下,本以为他会调笑自己,没想到金石却依旧冷着个脸,她顿时心里一凉。片刻,花瑶妹咬着牙,心一横想到:无所谓了,反正没了追兵,老娘便自由了。虽然,自己也曾有过瞬间,为穿云要娶她的话语感动过、幻想过,但是,男人的嘴怎么能信?她被骗的时候还少吗?说得海誓山盟,到头来还不是馋她的身子。 她也曾天真地给所爱之人,看了她身上的鳞片,结果那人被吓晕了过去。她也曾向爱她之人,坦白过自己有丈夫,结果那人第二天天没亮便消失了。她外表是个美人,内里不过是个怪物,大齐王把她当做杀人的工具,她那个绿王八丈夫,把她当做保命的护符。没有人会真正爱。穿云说娶她,要么是一时冲动,要么是逢场作戏。她自己也真是贱,怎么就幻想起来,这个男人能疼她爱她,甚至娶她为妻呢!算了,这样也好,找个机会逃跑,两不相欠。 众人一路前行,总算在日落时分,走出峡谷,又在天黑前赶到了驿馆。 这座驿站,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座小山脚下,周围一片荒芜。一条宽阔的南北贯通的大路,宛如一条巨龙般横在驿站面前,显得格外醒目。从这里开始,地势逐渐升高,仿佛在引导人们走向远方,最终抵达边境的业贯城。 驿站虽然建筑高耸,但给人一种破败不堪的感觉。它的墙壁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砖石,看上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屋顶上的瓦片也残缺不全,有的甚至已经掉落下来,使得整个驿站看起来摇摇欲坠。驿站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木头的本色,让人感到一股陈旧和沧桑的气息。 众人及至近前推开大门,只见院门上写着:喀斯驿馆,四个大字,同样是红漆脱落,十分老旧。 见有人前来,驿丞早早迎了出来。此人个子矮小,面容黑瘦,向众人施礼道:“鄙人喀斯驿丞,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副队长灿荣见这位驿丞的官服已经浆洗多次,呈现出自来旧的颜色,便确信此地是个穷苦之处,估计老县丞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此去道路偏僻,朝廷官差路过此驿馆也不会很多,所以朝廷大概率不会给多少拨款。 这驿丞这么热情,必然是把他们当财神了。 灿荣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文书,扔给他,又掏出白泽府的腰牌。 “原来是白泽府的各位大人,快快请进。”那驿丞似乎有些失落,看来是知道白泽府不好惹。他依旧是十分热情地牵马带路,又招呼仅有的两名驿卒和两名妖奴过来,扶各位下马。 灿荣从怀里掏出刚才得的钱囊,看也没看,从里面抓出一把,塞给驿丞,告诉他尽量安排好一些。 那驿丞见得了这么多的银钱,笑得眉毛和后腰一样弯曲,连连道谢,并保证拿最好的东西招待。 跟在后面的金石,也从钱囊里掏出几块碎银,分给那两位驿卒和两名妖奴。 “呵,出手这么阔绰,不是自己的钱就是不心疼。”花瑶妹扭动着腰肢,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是说谁。 “老哥,有酒吗?”自从断酒后,一路都保持沉默的铁枪突然开口说话,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回大人,有是有,就都是些糙酒,又酸又苦,怕伤了您的胃口。”老驿丞陪笑着说道。 “管它什么酒,管够就行,这一路,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铁枪一手拿枪,一手拿酒壶,大步就往驿馆里去。 尽管有妖奴帮忙,追星还是贴心地将金石的行囊卸下马鞍,给白马找了个最好的位置,避免淋雨。 金石向追星点头致谢,转头问队长:“花瑶妹,怎么办?把她自己关在屋里?” “那她还不得跑了?既然你和她相熟,就还是你来看管,切记不可松开绳索。”灿荣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依旧是那般温暖。 “好吧。”金石有些为难,他倒不是不放心花瑶妹,而是不放心自己。他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生怕自己管不住自己。 ? 晚餐谈不上丰盛,倒也是摆了满满一桌。一大盘有些怪味的肉干,只有小鱼的鱼汤,大葱炒的鸡蛋还算正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老驿丞为了体现热情,盐放的有点多。再就是各种蘑菇和山野菜,有些颜色过于鲜艳,金石根本不敢吃。倒是和着野菜的蒸面食,金石吃得倒是津津有味。自从进了白泽府,金石的饭量翻了一倍,直追芜央。想到这,他倒是真有些想念那黑大个了。 “能不能给我松开,他给我夹的菜,一口比一口难吃。”花瑶妹杏眼怒瞪身边的妖奴,气愤地对金石说道:“这屋里全是老爷们,还怕我一个弱女子跑了不成。” 金石无奈,目光哀求地看着灿荣队长。 灿荣瞥了花瑶妹一眼,淡淡说道:“你可不是弱女子,不能松。穿云,你来喂她。” “大哥,求你给我松开吧。我要去上厕所,我要拉屎。”花瑶妹声调尖利,有些崩溃地说道。 “我呸,”正在喝酒的铁枪,一口喷了出来,“我说,大妹子,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还喝酒呢!” “穿云,你陪她去,就是不能松绑。”灿荣依旧淡淡地说,他见花瑶妹还要张嘴反驳,又继续说道:“姑娘要是实在不愿意,我陪你去也行。” “无耻!”花瑶妹扭动着身子,站起来,想要使劲摆脱,却丝毫没用,气得直跺脚。 不得已,金石只能拉着她,出门去马厩旁边的厕所。 “你给我松开。”花瑶妹命令金石。 金石摇摇头,说:“不行。”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乖乖听别人的话,没点主见吗?”花瑶妹讽刺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是队长。你快去吧,这里怪臭的。” “那你倒是帮我脱裤子啊,我也没法伸手。”花瑶妹被逼无奈,只能说道。 “这不太好吧。”金石羞愧,难得有些脸红。 “呵,在石庙里,你脱得不是挺顺手吗?少装蒜了,赶紧的,一会姑奶奶尿裤子了。” 由于操作失误,金石回到屋里后,洗了好几遍手,花瑶妹的脸也羞得通红。俩人索性不吃了,直接回了房间。 “你们队长到底想怎么处置我?”花瑶妹背对着金石,躺在床里面。她试探着问道,声音里似有哀戚之音。 “我不知道。”金石如实回答。 “那你会放我走吗?”花瑶妹又问道。 “我不知道。”金石还是这般回答。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去死吧。”花瑶妹生气地诅咒道。不一会,便嘤嘤地哭泣起来。 金石坐在床边,试着拍她的肩膀安慰,花瑶妹却使劲耸着肩膀,不用他管。金石叹口气,也躺在她的旁边,俩人谁也不说话。没想到,可能是白天的激战太累,金石竟迷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摇晃醒,金石睁眼一看,是花瑶妹。“干吗?” “姑奶奶我要上厕所。”花瑶妹羞红着脸说道。此刻,外面已经天黑,不知道是谁在屋里点起了烛火。那摇曳的微光,照在花瑶妹的绝美容颜上,尽显百媚千娇,看得金石心猿意马。 “想什么呢,我要上厕所。” “那不有桶吗?”金石指着房间角落。 “我还被捆着呢。要不然,你给我松开吧,我保证不跑,你也不想再失误一次吧?” 第71章 屡教不改 金石一想到白天的事情,就觉得恶心,便勉强同意了。他劝道:“你最好老实点,我的这位副队长可不是好惹的主,你就是先跑出一里地,他都能把你射下马来。” “好啦,知道了,赶紧的。我胳膊都要折了。”绳子一松,花瑶妹立刻跑到房间角落里,金石识趣地转过身去。 等了一会,金石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吓了一跳,以为是花瑶妹变身了。他一转头,却发现花瑶妹已经脱得一丝不挂。 金石惊慌地问道:“瑶妹,你要干嘛?” “还能干嘛,洗澡呗。”花瑶妹一脸淡定,指着旁边的水桶。 金石这才发现,那水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放满了水。估计是他睡觉时,妖奴来做的吧。 花瑶妹说着,已经一脚迈进了水桶里。她漫不经心地问道:“穿云大人,要不要一起啊?” “瑶妹,你知道规矩的,我得把你捆上啊!”金石忍不住地偷看。那如远山起伏的曼妙身躯,正妩媚地扭动着。 “呵呵,没想到穿云大人竟有这等癖好,是想把奴家捆上在下手吗?”花瑶妹已经坐进水桶里,回头向金石眨巴着媚眼,长舌撩拨地舔着滑嫩的唇齿。 “瑶妹,你别这样。”金石知道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别哪样?你之前可是猴急猴急的。再说了,穿云大人不是要娶奴家吗?不如今晚就洞房吧。”花瑶妹娇俏地一笑,她肩膀和前胸的鳞片,在烛光照耀下,闪烁着绮丽而又神秘的光泽,引诱着金石走向深渊。 金石记着灿荣队长的嘱咐,他低下头努力忍着,告诫自己,让她洗完,我再把她捆上。 花瑶妹见他这样,娇笑着用手指向他弹水。 “别闹!”金石严厉地斥责。 “偏不!”花瑶妹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俏皮可爱。 “你再闹,我可不客气了。” “我不信。”花瑶妹继续用水弹他。 金石知道她想干嘛,便不理她,他努力克制住欲望。他忍着,忍着,突然没有忍住,便咒骂一句,迅速脱了干净。如泥鳅一般钻进了水桶。 花瑶妹轻呼一声,便笑着用水扬他。 好凉的水啊!金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抓住花瑶妹还在疯闹的手腕,迫不及待地摸向那诱人的鳞片,竟然和水一样冰凉。金石不知道,是水还是鳞片,造成的这股冰凉,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瞬间透彻心扉。在这炎炎夏日,倒是意外的舒畅。 “这算是你的能力吗?”金石好奇地问道。 “是啊,我曾经在夏天,专门陪侍大齐王。” 听闻此话,金石倒也冷静下来,问道:“大齐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怎么说呢?他冷酷、残忍,却又大方、聪慧,对了,他还有点痴情呢!”花瑶妹打掉金石的手,靠在木桶上。 “痴情,怎么可能?大齐王想要的女人,还会得不到?”金石反问。 “那当然,皇帝的女人他就得不到。大齐王喜欢容妃,简直是念念不忘。”花瑶妹用手拨弄着水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叔子喜欢嫂子,倒是说书里,常有的桥段。唉,你知道大齐王手下的十长右吗?” “我在宫里时,十长右都是机密,我从未见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大齐王身边有个名叫黑风的怪物,那才是你该关心的。”花瑶妹在手心捧起一湾水,任由水从缝隙中溜走。 “那黑风是什么妖怪?”金石问道,这凉水初入确实爽快,时间久了,倒有点冷。 “不知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未见过黑风这种妖怪。我觉得他不像是天地间自然生长出来的,倒像是人为做出来的。”花瑶妹努力回忆着,尽量用准确的语言形容。 “东西能做出来,活物怎么可能做出来?”金石不明白她的话。 花瑶妹摇头,解释道:“你知道的,不论是人还是妖,身上都有着独特的气味。就算是一条鱼,也有腥臭味不是?我曾偷偷靠近过那个黑风,它身上连一点味道也没有。按理说,它最爱吃羊内脏,身上却连点膻味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你是什么时候在大齐王宫里的?”金石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大概两年之前吧。”花瑶妹想了想,答道。 “会不会是奉召星的缘故?”金石记得芜央和灿荣说起的妖怪反常之事。 “你说月亮旁边的那颗红色星星?” 见金石点头,花瑶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从进宫时,黑风就在那。它是不是受到奉召星的影响,我不清楚。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自身为何变化了。” “什么变化?”金石好奇地问道。 “两年前,我身上不像现在这么冰凉,也极其讨厌水。就如你所说,自从奉召星出现后,我的身体才开始有了变化。也就是在那时,我被袁军师发现,被他作为夏天的解暑礼物送给大齐王。”花瑶妹说起这段经历,神色有些伤感。她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黑风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金石纳闷,难道刚才不是说了吗。 “怎么说呢,就算是它的一个弱点吧。它似乎十分怕雷电,每次打雷时,都躲在窝里一动不动。我的皮肤很敏感,能感觉到它在颤抖。” “这算什么弱点?好多动物都怕打雷呢。还有别的吗?”金石追问。 花瑶妹却娇媚一笑,嗔怪道:“已经说得够多了,奴家身子都乏累了。”说着,她便像蛇一般靠了过来,趴在金石耳边,吹着香风柔声道:“不如大人把奴家抱上床,奴家让大人也享受下,做王爷的滋味。” 金石没有一句废话,抱起瑶妹冲上了床榻。 ? 半夜三更,万籁俱寂,金石正在酣睡之中。他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似乎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天气炎热,他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地伸向身旁那个冰凉娇躯,却扑了个空。这让他瞬间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金石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迷糊,然后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他瞪大了夜眼,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应该躺在身边的花瑶妹竟然不见了踪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额头开始冒汗,心里暗自嘀咕:“难道她出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金石掀开被子,胡乱穿上衣服,准备去找找看。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试图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和花瑶妹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金石匆匆忙忙地下床,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中充满了不安。他发现自己的包裹已经被打开了,似乎有人翻找过。金石赶忙去拿陵县张江送给他的新衣服,里面的几百两银票果然都不翼而飞。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穿云大人,您不是说要娶我吗?这些钱就当做聘礼了。奴家知道你是说笑,你那个队长不从奴家嘴里撬出点什么,也不会放过奴家。奴家本就是贱命一条,就不劳穿云大人费心了。山高路远,江湖再见——花瑶妹,上面还沾着两块鳞片。 金石拿起鳞片,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上面还有她淡淡的体香。金石苦笑一声,揣进怀里。 突然,金石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他立刻打开窗户,睁开微黄的夜眼,仔细了望。只见向北的大路尽头,一群骑兵正奔袭而来。他心中一惊,难道是花瑶妹逃走后,通风报信?还真让队长说中了,这女人不可靠。 他拿上黑金长弓,打开房门,正遇上迎面而来的副队长灿荣。 “花瑶妹呢?”灿荣质问道,见金石低头不语,他厉声斥责道:“你这毛病还真是无可救药,一会再和你算账。拿上弓和我去房顶。” 金石自知理亏,紧跟在灿荣后面,来到房顶。 “能看清来军的旗帜吗?”灿荣见金石睁着夜眼,有些吃惊地问道,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没有任何旗帜,这些人穿的都是黑色衣服,穿着锁子甲,带护心镜。看不出来是哪方军队。” “定是那妖女通风报信,只是这申国的军队为何来得如此迅速?难道他们就在附近?”灿荣紧锁眉头问道。 “队长,现在怎么办?”金石估算,对方最少二百人左右,动手是没有胜算的。 “你看他们胯下的马匹如何?”灿荣继续问道。 “这么远看不仔细。”金石如实回答。 “能在夜里奔袭如风,想来也是好马。跑是跑不掉了,还不如守在这里。你在这继续盯着,我去发信鸽求援。”灿荣吩咐道,从房顶一跃而下。此刻,驿站里的人都醒了,房间里灯火通明。 不一会,追星背着他那两大袋箭矢,也来到房顶,向金石问到:“穿云大人,他们有多少人?” 这不叫金石少爷,怎么又叫上大人了?情况危机,金石也懒得搭理他,说道:“少说有二百人,我们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人,我已经去给你备好马鞍了。一会如果情势不妙,我掩护你。那匹白马是神驹,肯定能带你脱险。”追星严肃地说道。 金石听闻也正色道:“追星,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扔下同袍,自己逃命?况且这事因我而起,我更要坚守此处,将功补过。” “因你而起?他们不是冲任县令来的吗?”追星不解,看来他还不知道花瑶妹已经逃走了。 金石愧疚,淡淡说一句:“别问了。”就不再说话。那追星倒也听话,说不让问就真不问了。 不一会,楼下的灯火熄灭,灿荣提着硬角弓也回到楼顶。“怎么样了?”他问金石。 “马上就到。我查了人数,大概有二百三十人,他们背着长枪,马鞍上挂着小圆盾,每人至少携带二十支箭矢。”金石如此汇报。 “倒像是边军的装备。但也不排除是申国人故意打扮成边军模样,蒙混过关。”灿荣心思缜密。 “那要不要射击?”金石估摸着这支军队已经进入他的射程,便请示道。 “不行,我两没有夜眼,还看不清楚。再说了,追星的连射,距离越近,越能发挥威力。我也不想他们早早发现我们的虚实,停在远处想其他办法。” “那院子里怎么办?”金石追问。 “放心吧,有铁枪守着。我又给两名驿卒,两名妖奴,四名仆人给都配发了武器,临时也能凑个数,充个阵仗。”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金石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再次陷入绝境,也不知道这次能否侥幸逃脱。 ? 片刻后,那些骑兵已经近至驿馆门前。 只见领头的径直下马,狠狠砸着大门,喊道:“里面的人醒醒,我是边军校尉马如光,任参军在吗?我有要事禀告。” 听得此声,任健麟径直走了出来,疑惑地问道:“马如光?马二?是你小子吗?” “任哥,是我啊。快开门,有紧急军情,向您汇报。”那领头之人喊道。 “灿荣队长,没事了,自己人。”任健麟向着房顶喊道,众人紧绷的弦儿才松了下来。 任健麟打开大门,果然是马如光。 “边军校尉马如光,拜见总参军大人。”马如光单膝跪地便拜。 “唉,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客套,快起来。再说了,我只是个小小参军,怎么就变成总参军了?朝廷哪有这个官职?”任健麟客气地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朝廷已经下令,火速提拔您为总参军,职位仅在黄将军之下。这是您的兵符,用来调遣朝廷给您配备的五千本部兵马。”马如光奉上兵符。 任参军把兵符收在怀中,一把扶起马如光。笑着说道:“路途遥远,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黄将军知道我和您是久相识,特地将我调派给你,我带的这二百三十位骑兵,就是您的贴身护卫。” “哦?这位黄将军真是给足了老夫面子,不知他是哪位?是否和我是旧相识?”任参军疑惑地问道。 第72章 战前准备 马如光摇摇头,答道:“黄将军本名是黄庭剑,任忠武将军。据将军所说,和参军大人并不相识。不过,黄将军还说了,他读过大人的书,心中仰慕已久,如今能和大人同僚,也是三生有幸。” “哈哈哈,原来如此。”任参军大笑着,似乎有些得意。 “大人,我还有重要军情禀报!”马校尉拱手道。 “哦?是何军情,快快报来。”任参军收敛笑容,正色道。 “回禀参将,申国一支游骑军,在云林铁卫的接应下,潜入我国境内。此时,正朝着驿馆袭来。” “什么?他们有多少人?”任参军惊讶地问道。 “据探马来报,他们大概有六百人左右,都是背长枪,挎长剑,擎硬弓的军中好手。另外,同行的似乎还有几名妖人,和二十名云林铁卫。” 听到马校尉的汇报,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兵士越过两国边境? “他们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这是灿荣最关心的问题。 “这位是?”马校尉疑惑地问道。 “哦,我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白泽府景队副队长灿荣,那两位是景队哨兵穿云、追星,那位是开队的甲工铁枪。各位,这位是边军校尉马如光。”任参军趁机一一做了介绍。 “早听闻,白泽府八队,斩妖除魔,人人身怀绝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马校尉拱手道。 众人也躬身回礼,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马校尉解释道:“据探马来报。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给申国人提供的情报,申国人才得知了你们的行踪。而报信的云林铁卫,好像也是今天才偶然得到的消息。” 经马校尉提醒,灿荣想起来今天战斗时的一个细节。那伙云林铁卫躲到岩柱后,确实有鸽子飞走的声音,看来就是那时候,他们发出的情报,让云林铁卫和申国人,知道了他们的行踪。这么说,自己误会那个妖女了。灿荣瞥了金石一眼,见他似乎突然如释重负一般,倒也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不住想到,穿云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好色这一个毛病。 灿荣想想,又问道:“既然边军知道了申国有军队入境,为何不多派些军队来剿灭。敌我双方现在相差如此悬殊,叫我们如何是好?” “回队长的话,与我们边军对峙的申国军队,突然开始增兵,而且频频异动,似乎要有大规模的行动。黄将军手中兵将有限,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这二百多人也是硬挤出来的兵力,交给任参军,来处理后方问题。”马校尉说着,向任参军拱手道:“黄将军说了,观大人的兵书,有经天纬地之才。给大人二百兵士足矣,定能剿灭申国流寇。” 哪知任参军听完,苦笑一声:“黄将军是在考验我这个参军是否合格,呵呵,这样也好,边军不同于守备府,最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即便朝廷任用我为总参军,估计也不能服众,总该自己拿出些战绩,才让黄将军好做。”其实,这是任参军第一次指挥作战,他心里也是没底。但现在,他作为一把手,绝不能表现出犹豫,须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另外,马校尉转述的黄将军之话,也不可全信。军队中,最是排外,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人,随便就坐到二把手的位置?黄将军让他以少打多,绝对也是一道考题。不管这考题是黄将军出的,还是黄将军手下人出的,结果都是一样。如果他任参军打胜了,万事好说,必当心悦诚服。如果他打输了,或者干脆死在申国人的手上,那正好排除异己,省事了。 “您到时候自己谢他吧,我以后就是您的部下了。参军大人,快想想办法,这仗该怎么打?申国的人,估计天亮就会赶到。” “不如快点撤退。”金石在一旁建议道。 “不行,我作为参军,理应为前线分担压力,怎么能把这伙流寇引向大本营。”任参军否决了金石的提议。 “大人,不如让我带队和申国人冲杀,虽然我们人少,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胜负还未可知。”马校尉主动请缨。 “如果正面交手,你有几成把握胜算?”任参军问道。 “看申国人的装束,倒像是龙虎军里选出来的好手。虽然对手实力强劲,但我们的战力更强。我即便不敢保证取胜,但是一换二还是可以做到。”马校尉拍着胸脯说道。 任参军听闻使劲摇头道:“既然都是老兵,那肯定都是共患难的兄弟。我怎么能让兄弟们去一换二,做无谓的牺牲。这都是华国未来的筹码,要尽量保存。” “不如把申国人引回到峡谷里面,打一场伏击战。”副队长灿荣建议。 “你和我想的一样,那里地势高耸,弯路崎岖,最是埋伏的好地方。关键是怎么将申国人引到里面。这些申国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大华国境内,想来也是有些头脑和本事,怎么会轻易上当?”任参军分析道。 是啊,该如何引君入瓮呢?众人都忘了进屋,在院门口就思索起来。 只用了片刻,任参军大叫一声:“有了!” 众人忙问:“如何?” “不如就来个李代桃僵之计,只是要牺牲一下这几位白泽府的兄弟了。” ? 金石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牺牲是指剃成光头。 看着自己的发辫落到地上,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他被剃成了光头,变得和芜央之前一个德行,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还不如真牺牲算了。 金石叹着气,本来他是当场拒绝的,奈何灿荣队长说了,这是对他放跑花瑶妹的惩罚。况且,灿荣和铁枪也剪成了光头,只有追星因为熟悉地形,骑上快马,带着几名骑兵,去今天战斗的地方,找云林铁卫的尸体,将它们带回来。 任参军这么做,是让他们三人假扮成云林铁卫,引申国人进入包围圈。 此刻,任参军正指挥着二百骑兵给马蹄缠上破布,以减少行动的声音。 金石向灿荣问道:“万一那些云林铁卫互相认识怎么办?” “白泽府的人比云林铁卫少很多,白泽府的人你都认识吗?放心吧,我们就说自己是新来的。”灿荣安慰道。 “那万一他们也要联络口号怎么办?”金石追问。 “那你机灵点,见情形不对就赶紧跑。”灿荣笑着说道,似乎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会,拿到云林铁卫的弓箭,提前试试手感,万一能用上呢。” 这时,任参军领着三个军士走来,对灿荣说道:“我带了三个和你们差不多身材的人来,一会他们三人穿你们的衣服,和你们打斗,然后落马,假扮成死人。记得假死的地方,离大部队远一些,免得被人补刀。”任参军安排得事无巨细。 接着,驿丞也出来汇报:“报告参军大人,驿馆里外都被我堆上了柴火,又撒上了灯油,保证一点就是大火冲天。” “嗯,很好,驿丞放心,我一定会上报朝廷,给你们重新安排职位。另外,这是我个人补偿给驿馆的一些银两,你收下吧。”任参军没有家室,也没有牵挂。 “都是为朝廷做事,下官怎么敢要大人的钱。”虽然老驿丞如此说,但是在任参军的一再礼让下,他还是把钱银揣了起来。 “一会,你看这位大人的白马,只要它双蹄一同高高抬起,你们就点火。火起后,你们远远地躲起来,等没有声音后,再逃回家中,等朝廷任命。” “遵命,大人!”老驿丞领命退去。 任参军转头又嘱咐金石道:“一会,探马来报,你就拉起白马的前蹄,给老驿丞发信号,记住了吗?” “遵命,大人!”金石拱手道。 任参军点头,又对灿荣副队长说道:“这里就按我之前安排的行事。灿荣队长心思缜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带着大部队去峡谷里设置埋伏圈。” 灿荣拱手道:“参军大人放心,保证演得逼真。请静候佳音。” “祝灿荣队长,旗开得胜。我们天明再见!”任参军拱手道,骑上马,带着二百骑兵重回峡谷。 灿荣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默默说道:“诸位保重。” ? 又等了一个时辰,追星带着人马赶了回来,马背上驮着之前死掉的十一位云林铁卫。 “快,换衣服,拿腰牌,拿兵器,弄仔细一些。”灿荣立刻命令道。 灿荣、金石和铁枪,他们三人立刻脱下衣服,交给身旁的三位军士,让他们换上自己的衣服。他们则在云林铁卫的尸体上,各自扒了套银丝软甲穿上。 “队长,这三具没穿衣服的尸体怎么办?”追星向灿荣问道。 “三位兄弟,劳烦了。把你们脱下来的衣服给这三具尸体套上,让他们假扮成我们的人。”灿荣队长对着三位军士说道。他又转头对追星吩咐:“三位兄弟给尸体套好衣服后,你把尸体和另外的云林铁卫尸体一同扔在驿馆墙外,尽量摆得像搏杀而死。” “遵命。” “还有,”灿荣转身,在金石那里拿了几支箭矢,又从自己的箭囊里拿了几支,安排道:“这是我俩的箭矢,你也多拿拿几支,按照尸体的伤口,把箭矢重新插回去,做得精细些,别让人看出破绽。剩下多余的箭矢,你随意扔在地上,或插在墙上、门上,尽量弄得自然些。” 追星再次答应,拿上箭矢带上尸体,去驿馆门口安排。 灿荣转身对任参军挑选的三位军士安排道:“你们换好衣服后,隔着衣服,在前胸划出伤口,尽量做得逼真些。” “队长放心,我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自己下得去手,保证和真的一样。”其中一位军士拍胸脯说道。 “还有一事,一会我尽量远离你们,但我也不敢保证申国人和云林铁卫不下马查看。如果他们查验后要补刀,各位该怎么办?”灿荣冷冷地问道。 “队长,放心,我们保证一声不吭,报效朝廷,死不足惜。”那名军士又保证道。 灿荣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只是有时候人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动弹,他们要是补刀,你们就反击,不用装死。” “这……”那名军士,没想到灿荣队长这么安排。 “这是命令,装死没那么容易。不行就反击,杀一个赚一个。”灿荣根本不相信,人被刀刺死时,能够一动不动。还不如拼死反击,来的自然。到时候他们三人再佯装败走,也许还能骗到敌人。 “是。”那几名军士领命。 ? 灿荣仔细想了想,又重新安排道:“拖两具云林铁卫的尸体,到外面去,距离院墙远一些。面容朝上,不用掩饰。另外,把刚才三具穿着我们服装的云林铁卫,砍掉脑袋,把脑袋扔到房子里一起烧了。” “为什么要砍头?”金石问。 “因为他们是云林铁卫,穿着我们这边的衣服,万一被认出来就露馅了。穿云,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去砍,抓紧时间,别磨蹭。” 金石本想拒绝,可看见队长一脸严肃,便没吱声,他放跑花瑶妹这事,还不算完呢。金石借了一把佩刀,走向那几名云林铁卫。 来到尸体前,一股屎尿味迎面扑来,让金石一阵恶心。他强压着反胃,提起长刀,准备下手。可是,一看见尸体眉心的箭矢,金石又犹豫起来。他想起花瑶妹的话,近距离抹脖子,就再也不会有杀人的难受感。他的余光瞥见,那几名骑兵军士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不知道他为何还不下手。 金石瞬间明白了灿荣的用意,如果他不敢砍尸体的头,那丢得可是白泽府的脸啊! 金石心一横,咬紧牙关,双手握刀,狠命砍了下去。 一股腥臭的血液,喷了金石一脸,慌得他急忙用手去擦,结果粘稠的液体,弄得满脸都是。 第73章 大获全胜 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瞬间涌起。金石怕那些军士看见,急忙用手捏住嘴,死死不让自己吐出来。可是,反胃的感觉还是不断袭来,硬按着恐怕是不行了。金石从怀里掏出个平时清理口腔的薄荷药丸,塞进嘴里,用气味强行压制,似乎有些效果。他急忙把所有的薄荷药丸,一口气塞到嘴里,总算压制住了恶心。 这长刀锋利,尸体的头颅一下脱离了身子,骨碌碌地滚到一旁,那双还未闭上的眼睛,瞪着金石,似乎在抗议他的暴行。 金石假装没看见,挥着长刀,又将那两人的头颅砍下,拉着头发,一起扔到了院子里。 这时,那些看热闹的军士才回过身,各自说起话来。 就在金石回到灿荣身边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队长,是探马回来了。”金石立刻说道。 “走,迎上去。”灿荣一拉马缰绳,冲了出去。 那名探马老远便喊道:“队长,他们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穿云,发信号。”灿荣队长命令。 金石夹着马肚子。一拉马缰绳,白马高高跃起。驿馆的院里,一道火光亮起,不一会便火光冲天。 “好了该我们表演了。”灿荣队长说着,招呼所有人上马。 他、金石和铁枪假扮成云林铁卫,和十多名骑兵,在原地打了起来,边打边喊得震天响。 远处,隆隆的马蹄声传来,那巨大的威慑力,让众人心中一惊。众人依旧兵器相交,假装打得难解难分。 “队长,这个距离差不多了。”金石见已经能看清来人面目,便提醒道。 “好,动手。”灿荣向那三名穿着守备府官袍的军士点头示意,那三人也点头回应道。 灿荣、金石和铁枪向这三名军士挥刀,他们三人便从马上跌落下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余的十名多名骑兵,见三名军士落马,又见申国人逼近,立刻假意败逃。他们边跑边喊:“申国人打来了,快跑啊。” 灿荣、金石和铁枪,见自家的骑兵逃跑,便故意大声呼喊着追了上去,似乎不想放跑他们。 他们追了一段,突然听见后面马蹄声紧,有人高声呼喊:“铁子,等一等。” 他们知道,铁子这是云林铁卫之间的称呼,便停下来等着。 呼喊之人,停在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赵统领呢?” “赵统领他战死了。”灿荣面露哀戚之色,指着那大火熊熊的驿馆道,那里躺着一地的尸体。 “怎么回事?”这位一看就是云林铁卫头领的人,十分惊讶地问道。 “赵统领带我们跟随到这处驿馆,赵统领说,他已经放出信鸽,会有人前来支援,我们就留在这里监视他们。本来一切好好的,半夜时,那些白泽府的人就开始收拾行囊,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赵统领就说,不能让他们跑到边军那里,不然就不好办了。他带领我们点燃了驿馆,和白泽府那些人杀在一起。没想到,白泽府那些人确实厉害,我们被杀得只剩下三人,连赵统领也牺牲了。”灿荣把事先想好的台词,声情并茂地讲述出来。 “刚才逃走那些人就是白泽府的人?里面可有一个姓任的县令?”云林铁卫头领问道。 “就是他们,还有些来护送的军队,大概有十多人。本来我们三人也是必死无疑,幸好你们赶到,吓得他们直接逃跑了。小人确实听见,他们队伍中有人在喊任县令,好像四十多岁,文官模样,应该就是您说的那个人。”灿荣也不敢说的太细,怕漏出破绽。 “好,你们三人在这等着。我去禀报。”云林铁卫头领打马转身回去,向队伍最前方一位英武之人汇报起来。 那人听完,皱起眉头。他思考片刻,便向身边两人招呼,指着远处的驿馆,让他们去查看,然后又指着云林铁卫头领,让他一同前去查看。 灿荣三人见状,立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万一被识破,立马逃跑的准备。 好在,那几人并没有查探三名假死的军士,而是查看了摆在近处的两具铁卫的尸体,便立刻回去汇报。 不一会,那云林铁卫的头领赶来,对着灿荣大声问道:“认识路吗?里面好走吗?” 灿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声回答:“认识,我们之前,就是从这里来的。里面路很宽,能跑两排马车。” “带路!” 灿荣三人得令,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大队人马,呼啦一下跟了上来,直接闯进鬼门关。 ? 申国带队的是中郎将——张天,临行前,将军告诉他,此次潜入有两个目的,明面上是刺杀大华国的一名小县令,暗着是去后方摧毁大华国边军的粮食储备之地——邓屯。这暗线任务只有大将军和他知道,现在他带领着六百人的部队,正穿过去邓屯的必经之路,眼前的奇怪峡谷。他曾仔细研究过地图,走南边要路过一座大城,走北边要翻越高山。他的部队要想尽量隐蔽又快速地出现在邓屯附近,只有走这处峡谷。 好在前面带路的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不至于让部队在这迷宫般的峡谷里走错。 说来也巧,他们在与大齐王前来接应的云林铁卫汇合后,就收到了飞鸽传书。信上说,另一伙云林铁卫发现了任县令的行踪,就在喀斯驿馆附近的峡谷。等他带着大部队赶到驿馆时,远远地看见驿馆燃起大火,他催促部下快马加鞭赶到。结果还是晚到一步,那伙云林铁卫几乎被灭。 张天中郎将当时也是有所怀疑的。他觉得事情过于巧合,又见敌人逃窜而入的峡谷十分险峻,不敢轻易冒入。出于谨慎,他让人查验了驿馆前的尸体,直到手下人说没有问题,确实双方都有死伤,才下令部队进入峡谷。 此时,天光已经开始放亮,中郎将看着四周峭壁高耸,怪石嶙峋,顿时有些后悔冒进。 他命令队伍原地停住,叫前面带路的三名云林铁卫前来问话。 当他的手下叫住前面三人时,其中一个年轻人用一种怪异目光看了他一眼。中郎将的心里咯噔一下,前面那个人似乎在疑惑什么? 突然,一支响箭飞出,中郎惊呼一声:“不好,中计了。”便一跃下马,躲过箭矢。 哪知第二箭紧接而来,他虽然有所预防,但还是被射中肩膀。中郎将一把掰断箭杆,拔出箭头,扔在地上,忍着痛对身边人喊道:“快撤,所有人不要下马,直接后队变前队,往回跑。” 他的话音刚落,队伍后面响起隆隆地巨响,有几块巨石从山上滚落,直接堵在道路中间。虽然还有些缝隙,能让人通过,但是大部队快速撤离是不可能了。 中郎将急忙转换命令:“所有人下马,找掩体,抓住前面那三个带路的。”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峡谷上方,如雨点般的石块已经砸了下来,士兵们惊恐地抬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伴被砸得血肉模糊。 “快下马,躲到峭壁底下,拿上盾牌,组好阵型。”中郎将急得大叫,拼命呼喊着。这都是他的子弟兵,他心疼啊。 不过,老天并没有可怜中郎将,石块落完后,喊杀声四起,无数敌军在头顶如潮水涌出。霎时,箭雨纷飞,无情地射向这支陷入绝境的军队。士兵们乱了阵脚,有的试图爬上峭壁,有的试图逃跑,有的架起盾牌,却都是徒劳无功,他们被密集的箭矢,一个个的击中要害,倒地不起。 中郎将奋力嘶吼着,带领贴身护卫,稳住军心。“兄弟们,举起盾牌,拿上长矛,跟我向前冲。” “兄弟们,举起盾牌,拿上长矛,跟着中郎将向前冲。”他身边的护卫刚喊完这句,就被一箭射中眉心,当场倒地不起。 好在,兄弟们接力呼喊着,中郎将身边很快聚集起一股力量,如猛虎下山一般,向前冲锋。 挡在他们前方的,是已经整齐列好的长矛大阵。敌军士兵发出雄壮的呼喝声,严阵以待。 “兄弟们,跟我冲,横竖都是死,杀一个值,杀两个赚。”中郎将挥舞着长剑,带着这群困兽,冲向那冰冷的矛尖。 虽然,他们龙虎军也是骁勇善战出名,但面对整齐刺来的长矛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是冲在前面的士兵,牢牢抓住刺入自己身体的长矛,让身后的同伴踩着自己的尸体,冲进阵去。 他们的英勇,似乎震慑到了敌军,让敌军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他们甚至斩杀了十余人。 然而,敌军身后的一个声音高声叫到:“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前排倒下,后排补上,听我口令,一起向前刺。杀!” 在这个人的指挥下,敌人瞬间稳住阵脚,并在响亮的口号声中,整齐的将长矛向前突刺,无情地收割着龙虎军。 中郎将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手拿宝剑,目光如炬,剑锋直指前方。 中郎将心中一凉,知道大势已去,他大喊一声:“将军自当裹尸还,兄弟们,我先冲了,咱们来生再见。”说完,中郎将跳进长矛阵中,一把抱住许多长矛杆,拼尽全力打开一条通路。 他的子弟兵们,也受到将军的感染,纷纷重新杀进长矛阵,奋勇冲杀。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中郎将被人扎中大腿,单膝跪在地上。他刚想挣扎起身,又被一下扎中小腹。 他用力的攥着矛杆,口吐鲜血,直到闭眼前,他听见敌军中有人大喊一声:“留他性命。”他便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任参军第一次指挥作战,就大获全胜。仅以牺牲十九人的代价,歼敌六百余人。 任参军在马校尉的保护下,走入战场。他心中暗想,自己这次应该能在边军中,站稳脚跟了。只是这军功,却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换来的。他在书上读过无数次战场上惨烈的景象,可当只有当他身临其中时,才明白什么叫尸横遍野。 那些被他们士兵堆叠在一起的尸骸,组成一座座悲惨的小山,坐落在路边峭壁下。那小山上,一条条血流汇成溪流,在地上画出道道触目惊心的鬼符,染红了一块块大地。破损的军旗,斜插在地上,无力摇曳,似乎述说这场恐怖地屠杀。一匹匹曾经威风的战马,或倒毙在地上,或奄奄一息,任由士兵取下它的马鞍和马背上的行囊。 已经有士兵开始举着火把燃烧尸体,浓烈的血腥味更添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味。这些忙前忙后的士兵,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手拿着战利品,似乎没人在意己方牺牲的那十几人。 “任参军,你看,这里有几个妖怪的尸体。”马校尉指着身旁说道。 “嗯,看样子是妖人。你去喊白泽府的人来,看有没有可利用的信息。”任参军吩咐道。 马校尉回身大喊道:“那个谁,喊一下白泽府的灿荣队长。” 等灿荣查看完,说道:“这几个分别是蛇精、狌狌怪和兔子精。这蛇精擅长用毒,狌狌怪擅奔走,他们两种进入军队还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这兔子精,在我国大部分都是妖奴的命,怎么还进申国的龙虎军了。这玩意能打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申国倒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怪不得他们总是兵力充足。”任参军评价道。 这时,一个军士上前禀告:“报参军大人,此次战斗共歼灭敌军六百一十三人,俘获二十二人。收获军马六十五匹,收缴兵器太多,查不过来。另外收缴银钱二百两,马鞍、马镫等杂物诸多,回去后再一一清点。” “可有收缴到官印文书?战事地图?”任参军关切地问道。 “那将军身上有张地图,小的给您带来了。”说着,那军士递了过来。 任参军展开一看,顿时心中一惊,但是他很快收起地图,说道:“那将军还活着吗?” “回禀大人,他没死,只是重伤昏迷,需要赶紧医治,才能活命。” “这回边军驻地的一路上,可有医治之所?”任参军问道。 ? 第74章 桃花仙境 “路过的东谷县,有位名医,军中好多人都找他医治。” “好,你带上几个人,驮着那将军,速去就医。尽量救活他,将来可能有大用处。”任参军安排道。 那名军士领命退去,带人出发。 任参军又安排道:“马校尉,传我口令,迅速打扫战场,晌午用餐后出发。 ? 面对着眼前这名已成重伤,却还在奄奄一息地申国人。金石手握长刀,虽然已经抵在这人的胸前,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早晚也得死,现在死少遭罪,你是在帮他。”一名路过的军士说道。 那名申国人也听到了此话,痛苦地睁开眼,向金石颔首。 金石吃了一惊,还是磨磨蹭蹭,不想执行队长的命令。那名申国人似乎也明白了金石的胆怯,瞪着眼朝金石啐道:“xxx,胆小鬼。”说完,便自己伸手抓住剑身,一使劲捅入自己的身体。 金石有种想哭的冲动,不但是因为眼前这个申国人死在他面前,还因为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这等惨烈的景象,是他永远无法想象的。虽然,刚才他毫不手软地射杀了不知多少申国人,但现在还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之中。 “这个不算,那边还躺着几个,去宰了他们。”灿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金石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 “是,队长。”金石一脸漠然地答道,慢慢地从申国人身上拔出长剑,拖着两条似乎没有知觉的腿,走向那几名还在呻吟的申国人。这次,金石没有犹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申国人,一刀一个透心凉。 刚才那个军士说得没错,自己是在帮他们,他们叫得那么痛苦,被金石捅死后,全都是闭上眼睛,一脸的平静,再不发出痛苦的叫声。 金石学着那些军士,在鞋底蹭掉了刀刃上的血迹,才将长刀收回。他已经忘了,是和谁借来的长刀,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满地都是精良的军刀,似乎捡都捡不完。 花瑶妹说得也没错,只有近距离亲手结果别人的性命后,才不再害怕尸体。金石闭上眼,任由满天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他已经没有了作呕的感觉。现在就算是把那流淌满地的肠子,放在他的餐盘里,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芜央在这里会怎么想呢?估计他根本不会想这些事,肯定忙着从尸体上搜刮钱财呢。 正想着,灿荣又扔过来一袋银钱,扬了扬下巴,示意这是他金石那份。 这次,金石用手托着钱袋,向灿荣举了举,苦笑着表示感谢。是啊,队长为了他能快速融入,也是煞费苦心,有了好处又第一个想到他,去哪里找这么好的队长。 以前,金石不明白钱银的意义,因为家境殷实,缺钱只管和母亲开口。自从进入白泽府后,他也渐渐明白,除了所谓的义气,这钱银才是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东西。也难怪芜央,把钱挂在嘴边。 晌午,在这烟熏火燎的战场上,吃了一顿便餐后,金石随大部队出发了。 当他再次走出峡谷,回头观望,一群盘旋多时的秃鹫,早就急不可耐地冲向地面,享受属于它们的丰盛大餐。 ? 芜央没有从这条路上过青丘山。 他们每隔一段路,便进入隧道。有些隧道幽暗深邃,仿佛通向未知的神秘之境。 众人身后明亮的阳光,陪着他们走上一段路,见隧道里黑暗诡秘,便不肯再多走一步,从众人身后退了回去。 不得已,众人只好点起火把,尽量驱赶黑暗。好在脚下平坦,走起来并无磕绊,只是走了好久,还是漆黑一片,不免让人心生疑惑,觉得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直到一丝光亮出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奔着光明而去。 可是,出了隧道后,众人在山路上再走一段,前方又出现了长长的隧道。好容易出了隧道后,又是如此,多次反复,直到磨掉了所有人的耐心,才突然峰回路转,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众人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了半山腰,左侧的山谷下方,炊烟袅袅,一片庞大的白色村落,赫然出现。 这青丘山上,竟然有村庄,怎么从来没听苍龙镇的人提起过呢?芜央十分吃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一片纯净的白色是怎么回事,其他地方从未见过。 芜央偷偷瞥了一眼涂莉,见她神情失落,并不愿意往村落的地方看。他心中略有不忍,不知道该不该趁着最后的机会,向涂莉问个明白。这一路上,涂莉刻意避开芜央的眼神,一句话也不和他说。而现在,涂莉似乎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只顾骑马走路,偶尔拒绝下赶着献殷勤的黄柏。 朝廷的密令,两天前到的,明面上宣布了对根国等人的革职,并全国追捕,实际上让他们赶紧去青丘山养伤,不要声张。 根国队长在马上晃了一下,险些栽了下去。芜央赶紧扶了根国一把,又关切地问了几句,毕竟根国身上的伤,还未愈合就开始赶路,再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等稳住了根国,芜央再去找寻涂莉,发现她正和黄柏说着什么,也就放弃了最后的念头。 众人顺着山路徘徊向下,可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刚才还清晰可见的白色村庄,又忽地不见了。 芜央确信,它没有被树木遮挡,可刚才峡谷中明明是一片庞大的白色村落,怎么就变成一片绿意葱葱了呢? “队长,那些村庄呢?”芜央问道。 根国对着涂莉的背影怒了努嘴,说道:“他们族人的障眼法。别急,一会还有更神奇的,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芜央意欲问清,根国却坚持让他一会自己看。 众人又走上一段路,来到最下面的谷底,芜央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刚才还看着一片绿意盎然的林海,现在却变成了缤纷而落的桃树林。 微风吹来,芜央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既感到熟悉,又觉得不可思议,他难得的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怎么样?没骗你吧?”根国在旁边得意地说道,仿佛这美景是他所造化。 “可是这炎炎夏日,怎么会有桃花盛开?刚才从上面看,明明是树林啊?”芜央吃惊地问。 根国双手一摊,撅着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别纠结了,他们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是你那个相好,她也绝不会说的,况且她的级别,也不可能知道。” 相好?级别?芜央听得一头雾水,半天呢才反应过来,根国说的是涂莉。“别胡说,她才不是我相好的。我们这一路都没说话,你说的级别是什么意思?” “哼,你就是个木鱼脑袋,那姑娘明显是在和你负气,看得出,她心里有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合适,你也不要有其他想法,尤其是到了他们族人的地盘。” “他们族人?她到底…” 没等芜央问完,根国直接小声回答:“她是妖怪,你还没看出来吗?还有,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涂莉是妖怪?芜央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怎么惊讶。尤其是在熊岳城时,红郎说的那句,我这催眠术对所有人都起作用,唯独对她涂莉没用。现在仔细回想,当时在场的妖奴也没受影响,应该也是这个原因。红郎的催眠术对妖怪不起作用。 “那她是什么妖怪呢?” “别想了,船来了。”根国指着前方说道。 芜央之前光顾着惊讶于神奇的桃花,现在才发现面前还有一条宽且深的河,远处三条平板船正缓缓驶来。芜央往近处去看,发现河的尽头就在他们脚下,还修了一个简陋的停靠码头。 这样看来,这河如果不流动,就应该是个水沟,可这么深的水沟,又是如何开凿的呢?芜央看着渐渐靠近的船,发现每条船上都有两名年轻的男子撑船,他们模样俊俏,更胜金石,彼此又十分相似,甚至和涂莉还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们的大腿,也是异常的粗壮,和涂莉一个体态。 芜央在心中疑惑,难道是遗传的原因,或者说那大粗腿是他们妖化造成的?对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涂莉的大粗腿就是她妖化的体征。世上哪有女子会有这么粗壮的大腿,哪怕是经过后天的锤炼。 众人开始陆续登船,那几个撑船的小伙子,不帮忙,也不打招呼,只是看了看文书,便请众人和马匹上船。 涂莉似乎和那些小伙子认识,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众人便在一片沉默中,飘荡在桃花粉海之中,如梦如幻。 芜央沉醉在这感觉中。他见船身宽敞,索性躺在船头,看着粉嫩的花瓣片片飘落,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他看得入神,仿佛觉得时间停止,身边的众人都消失不见。直到根国在他耳边说道:“你冬天来,这里也是这样。” “哦,那更好。”芜央的眼前瞬间出现另一幅绝美的画卷。两侧山峰白雪覆盖,树林寒霜浸染,这神奇的谷底,却有一条永不结冰的河,河两岸盛开着绝美的桃花,和洁白的雪花,一起飘落下来。 到时候,好想来看看啊。芜央在心中感叹。突然,他又瞥见另一条船上的涂莉,正盯着自己。她眼角默默地滴下一颗泪珠,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三个字。至于是哪三个字,芜央没看明白,他刚想回个疑问的眼神。涂莉已经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河水。 前方开始出现岔路,撑船的小伙子,熟练地在众多水岔中,选择一条,继续行驶。 之后,就像之前遇到的隧道一般,船行一段,就会遇到水岔路。而那些岔路几乎一模一样。 刚开始,芜央还试着记住岔路,后来就开始记忆混乱,也就索性放弃了。况且,他心里有些乱,十分在意涂莉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船又走了好久,就在众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根国说了一句:到了。 芜央坐起身,发现白色的村落就在眼前。河道的尽头,停着一排一模一样的船只。 等众人上岸,芜央发现,这里不但是船只一模一样,连房屋也是一模一样。那些房屋通体洁白,仿佛是珍珠粉末涂饰而成,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泽。房屋的门都是一扇典雅的拱形木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门把手则是由银色金属打造,泛着清冷的光辉。屋顶呈尖顶状,覆盖着白色的瓦片,犹如层层叠叠的云朵。房子的窗户安装的是五彩水晶,折射着炫目的光芒。屋檐下,还挂着一串串白色的风铃,微风拂过,清脆的铃声宛如天籁,为这座仙气飘飘的村落,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神秘。 码头上,一位穿着白衣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女子迎了上来。他脸庞瘦削,俊眉朗目,一位标准的老帅哥。而他身后的那些女子,虽然不如涂莉那般绝世美艳,但如果在都城里,也都是一流的美色。 芜央已经不再惊奇了,这一路上的奇观,让他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再说了,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他满眼见到的都是俊男靓女,皮肤又是白皙无暇,把他芜央反衬得像是个野人一般。 根国顿时来了精神,脸上露出让芜央熟悉的神色。这不是金石脸上的表情吗?芜央有些吃惊,不过想起这位根国队长也是五毒俱全的货色,又觉得没什么。 “芜央,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这里是男人的天堂。我要不是受了重伤,至少在这些人里挑选五个。不管了,受伤了我也得要五个。就算不能用,光看着也舒服。” 芜央听完,心中惊疑:什么?挑五个?听根国的语气,怎么好像来到了青楼?这里仙气环绕,怎么也不会和那种地方搭上关系啊! 第75章 投怀送抱 正在芜央疑惑时,那位领头的白衣中年人颔首道:“我是这里的副管事,涂清,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白泽府贵客。这是给各位准备的陪侍女子,请随意挑选。她们负责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并且为你们找人医治。至于入乡随俗的规矩,这些女子也会向各位转达,请各位务必遵守,否者后果自负。至于涂莉姑娘,就由我带走了。”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如果金石在这里,还不得乐上天!芜央心里想着,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远处的涂莉身上,只见她正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去。 芜央心中一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默默接受。他并不想挑选这些女子,打算自己去住的地方,却被人拦住告知,只有这些女子才能带他去居住的地方。芜央别无选择,就随意地指向最近的一名女子。 芜央他们五人,在一处岔路,被各自分开,前往各自的住处。这一路上,所有的白房子都是房门紧闭,不见有人出入。路上倒是偶尔有人路过,不过,也是对他们视而不见。这地方确实仙气十足,人却是十分古怪。芜央心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神秘的地方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芜央前面的女子静静地走着,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她穿着通体洁白的长衣,背影显得婀娜多姿,尤其是走路时,半裸露的修长玉腿,笔直均匀,堪称完美。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白色的房屋前,那女子才停下脚步。她转身看着芜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开口说道:“官人,我们到了,请进。” 芜央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他推开门而入,走进屋内,回身就想关上门。不料,那女子伸腿挡住门,一闪身也跟了进来。 “我自己就行,姑娘请回吧。”芜央拱手道。 “族长亲自吩咐的,必须好生服侍官人。您住的这几天,奴家是要寸步不离的。”那女子说着,似有哀求之色。 这分明是想监视我们呀!芜央惊讶,又转念一想,这里有诸多谜团,不如借此机会向她套套话。于是,芜央拱手道:“既然是族长吩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敢问怎么称呼姑娘?” “奴家叫胡轻红,官人叫我轻红就行。请问白泽府的官人,可否方便告知姓名?”轻红听芜央如此说,似乎松了口气。 “哦,我叫芜央。”这时,芜央才开始打量起她。这女子白衣长裙,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似深湖,虽然清澈却无法见底,似乎有许多心事。她樱唇微抿,鼻尖娇俏,乌黑的长发直垂到纤细的腰间。完全是个标准的大美人。 芜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轻红也不羞涩,迎着他的目光对视。最后,倒是芜央有些难为情地转过头去。 “芜央?好奇怪的绰号。”轻红轻轻一笑。 “芜央就是我的本名。”芜央见客厅有张长椅,正好疲惫,索性躺了下来。 “白泽府都不以真名示人,你我第一次见面,官人就以真名相告。奴家谢过芜大人了。”轻红似乎有些感动。 “哦,没什么。我也是觉得和姑娘投缘。索性就告知了。”芜央不想解释,为了讨好轻红,他学着金石的样子说起胡话。 “谢谢官人抬举。敢问官人有没有受伤,需要轻红喊人医治吗?”轻红靠近些问道。 “我没事,放松一下就好。”芜央伸了个懒腰,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突然,一股芜央从未闻过的淡淡香气袭来,那味道好闻得令他心醉,霎时热血沸腾。他心中一惊,睁眼观瞧,只见轻红已经脱掉上衣,露出雪白的胸脯,面带红晕,温柔地靠了过来。 “姑娘这是做什么?”芜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眼却被那对雪白牢牢抓住。这是他第一次被赤裸女人如此靠近,只觉得心跳厉害,浑身燥热。要不是他脸黑,估计现在已是满脸通红。 轻红被他的躲避动作,吓了一跳。看他的惶恐模样,随即又反应过来,陪笑道:“官人不是要放松一下吗?奴家最会让僵硬变松软。” “我不是那个意思。”芜央倔强地说道,眼睛却被两个粉嫩小山包深深吸引,顿觉喉咙干渴,忍不住地咽了口水。更糟糕的是,芜央发现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正一个劲地想要去抓握什么。 “看官人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有经验。不如您躺下放松,让奴家来伺候。”轻红口吐着幽香靠近芜央耳边,喃喃自语道。一双软若无骨的双手,像蛇一样,游走进了芜央的上衣里。 当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芜央只觉得一阵麻舒之感,传遍全身,让他停止了思考,只木讷地跟着感觉行动。 轻红微张丰唇,口含津液,直接贴在芜央的厚唇上。她那灵巧的小舌头,轻松地撬开了芜央紧咬的牙关。 凶狠暴躁的芜央,竟然在这里沦陷。他微闭迷离的双眼,恍惚间,觉得自己正亲吻朝思暮想的白台。不可能!一丝残存的冷静,提醒芜央重新睁开眼睛,那白台竟变成了涂莉。 轻红发现芜央的舌头没有回应自己,似乎有些愣神。她便松开嘴唇,娇笑着挑逗道:“大人,奴家受不了,快救救我。” 救救我!这三个字如黑暗中的霹雳,在芜央的脑中炸开。他瞬间想起,之前在船上时,涂莉对他的无声呼唤。她嘴型对应的话语,分明就是这三个字:救救我。 芜央瞬间冷静下来,一把将身上的轻红推开。只是劲使得有些大了,轻红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尖叫流泪,却一句咒骂的话也没说。 “对不起,实在抱歉。我…”芜央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事的,都怪轻红不好,照顾不周。请官人赎罪,千万不要撵奴家走。”轻红疼得直哭,却还在给芜央道歉。 这是怎么回事?着实诡异。芜央赶过去,小心翼翼帮她把衣服穿好,抱起她,放到里屋床上。“姑娘别哭了,哪里疼?需要我喊个医者来吗?”芜央关切地问道。 轻红摇着头说道:“没事的,缓一缓就好了。倒是官人,千万别生轻红的气。” 芜央正色问道:“轻红,我问你。明明是我的错,为何你要一个劲地道歉?” “轻红当然是怕照顾不周,惹大人生气啊。”轻红这样说着,却指着墙壁,示意芜央隔墙有耳,她不敢乱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芜央故意大声说道:“哦,那既然这样,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吧,我饿了。” “好的,请官人稍等,轻红去去就来。”轻红擦干眼泪,起身准备走。 “唉,等等。我越看轻红,越是喜欢,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我能不能让陪着你一起去?”芜央大声问道。 “可以,这里并不禁止大人随意出入。官人要是喜欢,跟着轻红便是。”轻红对着芜央施礼,打开房门。她规整下发髻,又整理下衣襟,对着芜央苦笑,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段,芜央感知四下无人,便走在轻红身旁,悄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说了,只是还需小声才行。”轻红没了刚才的唯唯诺诺,干净利索地回答道:“我们这些女子,都是族长派来伺候诸位贵客的,如果贵客不满意,我们是要受到惩罚的。” “什么惩罚?”能让这女子如此委身受气,又不敢反抗,想来这惩罚必然是十分恐怖。 轻红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轻红不能说,官人要是说漏了嘴,轻红就死定了。不过,轻红可以告诉你,凡是从外面押送回来的女子,大部分都要受此刑罚。” 轻红是在暗示我,涂莉也会受到刑罚,怪不得涂莉让我救救她。 芜央不敢深追,又问道:“冒犯地问一句,轻红姑娘是什么妖精,你们族人都是同一种妖怪吗?” 这下,轻红却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就能来这里?你是什么身份?” “白泽府杜队的力士,怎么了?”芜央不解。 “只是个力士?连副队长都不是?” “是啊。” “你同行的同伴,他们没告诉你?”轻红问道。 芜央回想起来,是根国告诉他,涂莉是妖精的。芜央本来要问清楚,却被什么事情打断了。 见芜央摇头,轻红笑起来,说道:“他们没告诉官人,那奴家更不敢说了。如果大人非要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芜央着急地追问。 “官人好好享受下奴家的身子,自然就会知道了。”轻红见芜央脸红,更加肆无忌惮地调笑起来:“我说你这人也真是有趣,做着刀口舔血的差事,这么大年纪了,连女人都没碰过?” 听她这么说,芜央倒也不再难为情,反倒笑着说道:“我之前剃着光头,女人们都以为我是和尚呢。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那刚才,我都送到你怀里了,为何一把将我推开?”这下,轻红也不一口一个奴家的自称了,直接你我相称,甚是有些泼辣。 芜央觉得这才是轻红的真面目,他又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何会被她弄得意乱情迷。这女子的眼眉像白台,嘴鼻又像涂莉。 “你倒是说话啊?”轻红不小心说得大声了些,吓得急忙以手掩口,偷偷四下张望。 “会有人跟着吗?”芜央的直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觉得她过于小心了。 “这里有白泽府的休队伪师。”轻红头也不抬的小声说道。 “什么?”这次轮到芜央大呼小叫起来。这地方怎么会有白泽府的伪师? 轻红急得直跺脚,骂道:“你个呆头鬼,小点声。你再这样,我可什么都不说了。” 芜央赶紧小声道歉,疑惑地问:“这怎么可能?白泽府的伪师为何在此?” 轻红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族里最低微的人,这些事不可能知道。而这件事,还是一个叫柱石的人告诉我的。” 队长?芜央被惊得已经快要麻木了,这里一次次刷新着他的认知。“你和他?”芜央问道。 轻红点点头,说道:“我曾经伺候过他,他很温柔,待我很好,他还说有一天会带我离开这里。当然了,我也知道那不可能,我只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偶尔幻想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和他很像。唉,你知道柱石是哪个队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芜央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却平静地说道:“哦,柱石是我们杜队的队长,他很忙,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哦,他来时,也是好多年前了。我伺候过很多人,但只能记住他和他的名字。”轻红抬头看着远方,眼中似乎充满了遐想。 “只能记住他,是什么意思?”芜央听出了话语里的不同寻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哦,没什么。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官人,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拿吃食的地方。要不然,您在这里等我,奴家去去就回。”轻红瞬间恢复成温柔听话的样子,一口一个奴家地自称起来。 回去的路上,芜央找了机会,又向轻红问道:“那远处的白塔是什么?” 轻红摇头不语。 芜央又问:“和我一起来的女子,是不是被关押在那里?” 轻红依旧是摇头不语。 芜央猜想,要么是他的问题,轻红无法回答。要么是刚才,轻红的最后一句话,泄露了什么重要信息,吓得她不敢再说话了。她伺候过很多人,只记得队长柱石,这是什么意思?用情太深?可惜,柱石队长已经死了,要不然出去后问问柱石也好。 “我能不能去找同伴?”芜央想了想,又问道。 第76章 噩梦 既然柱石已死,索性去问根国好了。毕竟在船上时,他也差点告诉自己,涂莉是什么妖精。 “不行,你们住在这里的期间,不能互相见面。这是规矩,请官人见谅。”这次,轻红倒是回应了。 “那如果我请姑娘脱光衣服,算不算过分的要求?”芜央还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妖怪。 “可以,只要官人喜欢,奴家必会全力配合。只是奴家也想恳请官人,如果衣服都脱了,索性就享用一下,也算成全奴家了。” “成全你?为何这样说?”芜央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惊讶了。 “如果奴家能怀上人的孩子,那将是轻红唯一改命的机会。当然,这不关官人的事,奴家也不能强迫官人。” 怀孩子,这又是什么鬼?芜央简直是越听越乱。他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当然,他也绝不会同意。只是一个姑娘家说得这么直白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自己一张嘴,伤到人家。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住处,又沉默着吃过饭食。轻红见芜央饭量如此之大,倒是有些吃惊,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轻红推说自己不饿,把饭食都让给了芜央。 “官人,不喝酒吗?”轻红拔出酒瓶的木塞,温柔道:“奴家给你倒满此杯,陪官人一醉方休可好?” 芜央一手盖住杯子,拦阻道:“我从不喝酒。” “这里的酒可是难得的佳品,官人何不尝尝?”轻红并不放弃,抓住了芜央盖住酒杯的手。 “我真的不喝。”芜央死死抓着酒杯,不敢松手。这要是喝上酒,自己哪还控制得住? 不得已,轻红只能放弃。她收拾好碗筷,又找来两个小伙子,向浴盆中打水,说是要伺候芜央洗澡。 “昨天刚洗过。”芜央吓得直摆手,推说自己困了,要去睡觉。 “官人,这是规定,您必须沐浴更衣后,穿上我们这里的白衣。”轻红施礼抬头,却发现芜央已经躺在床上,头朝里面睡下了,似乎还打起了鼾。 “官人,官人?唉,那奴家可自己洗了。”轻红轻轻呼唤,叹了口气,脱掉衣服钻进水里。自己和这个芜央说了那么多,这人就是油盐不进。轻红还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在她的记忆中,那些没有名字的男人,个个都是猴急地钻进水里。她还没见过,自己这样求他都不愿意的男人。莫不是他那地方不好使?不对啊,自己刚才明明看见他那里臌胀的像牲口那么大。想到这,轻红竟觉得有些委屈,呜咽地啜泣起来。 然而,床上那个男人就是一动不动,连美人的眼泪都不管,真正的一副铁石心肠。 轻红哭够了,穿上薄薄的睡衣,在芜央身边躺下。她心中暗想:反正还有好几天,我就被信,你能忍得住。她用手轻轻搭在芜央的腰上,将柔软的身子贴了过去。 其实,芜央真的睡着了,本来听见身后轻红洗澡的声音,他也是心旌摇曳。可这几天太过疲劳,刚才又吃得饱,他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时,熟睡的轻红梦见自己正在做饭,前胸和手臂不小心贴在了热锅上,吓得她急忙躲闪。那铁锅却像粘在她身子上似的,怎么也甩不掉。轻红只感觉铁锅越来越烫,最后忍受不住,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挪开紧贴着芜央的身子,发现这灼烫就来自芜央。她小心地用手一摸,立刻惊呼一声,人的身体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温度,像开水一般。 她刚想到这,床上的芜央也开始尖叫起来,像是被人施了酷刑,凄惨的声音穿破房屋。 轻红顿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村庄似乎被这惊恐地声音吵醒,纷纷点亮灯火。轻红赶紧披上衣服,想要去喊人帮忙。 等她走到浴桶旁,看见那已经凉透的洗澡水时,立刻停住脚步,拿起水盆盛满,直接倒在芜央的身上。 一大片水蒸气,迅速在屋里弥漫开来,芜央的尖叫也停了下来。 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问道:“胡轻红,副管事让我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轻红赶忙打开门,说道:“劳烦回禀副管事,是那芜大人做噩梦了。” “那这水蒸气?” 轻红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随口圆了谎:“我烧热水了。还请劳烦喊两个人来,换一下湿了的床被。” “玩得可真是花花。”那人摇摇头,走了。不一会,来了两个小伙子,一边换床被,一边偷偷地嬉笑,也不知他们想到了什么龌龊事。 “你怎么样了?”待人走后,轻红关切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芜央坐在那里喝水,随口给轻红讲了自己的毛病,也算是对她之前告知事情的感谢。不过,并没有和她详细讲述梦的内容,毕竟这事,他连金石也没告诉呢! 不知道为什么,芜央总觉得自己到了这之后,有些性情大变。如果在之前,他是轻易不会和别人说起自己的怪梦。 “我们族里,有种安神助眠的药丸,你不妨和副管事要来吃吃看。”轻红建议道。 芜央想了想,下地打开行囊,拿出金石母亲给的匣子,掏出涂莉给的药丸,问道:“是这个吗?” 轻红拿在手中,在鼻子旁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点头道:“是这个,你怎么会有?”说着,她便把药丸塞到芜央嘴里:“吃了吧,别浪费了。” 芜央倒也不介意,大方的吞进肚子,只是没有回答轻红。 轻红见他不说话,笑吟吟地问:“让我来猜猜看,定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姑娘送的。” 芜央心中一惊,虽然没有否认,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想了想,指着墙壁小声问:“不怕人听到?” 轻红却摇摇头,笑着说道:“你那么一叫,估计伪师也被吓跑了。不用担心,这个时间他们也要睡觉。” 芜央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认识涂莉?” “不认识,但是她姓涂,就一定是上族的人。”轻红语气羡慕地说道。 “上族?” “是啊!具体我也不敢和你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下族,而且是最下族,只有怀了人类的孩子,才能让我翻身。”轻红眼巴巴地看着芜央,似有哀求之色。 “为什么啊?再说人和妖能生育,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听你的语气,好像已经期盼了很久。” “这我也不敢说。”轻红虽然这么说,却轻轻地点了点头。“现在比以前成功概率高多了,我有好几个姐妹都成功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你可不可以全当是帮忙了。” “这种事,怎么还能帮忙!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绝对会负责到底的。不行,绝对不行。”芜央仿佛被人踩中了尾巴,气愤地说道。他觉得把父母生完孩子不管,简直是罪大恶极。 第77章 熟悉的名字 轻红听完,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双手环住膝盖,不再说话。 芜央见状不忍,劝道:“轻红姑娘,切莫生气,您这是瞧得起我,才如此请求。可我只是粗人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而且,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最讨厌那种不负责的父母。我只和未来的妻子生育,这是我的底线,恕难从命。”这样说着,芜央却在心中暗想,这要是金石在就好了,保证能满足好几位姑娘的心愿。 轻红没理他,嘟着嘴,气鼓鼓地,倒头便睡。芜央见状,也依靠在长椅上,迷迷糊糊再次睡了。 ? 白塔之上,涂莉被惊叫声吵醒。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听明白是芜央做怪梦了。 之前,当她看着芜央带走那名女子时,彻底地心灰意冷。这是他们族人,长久以来,自保的习俗,由下族的女子来接待到访的贵客。虽然,她知道芜央不像金石那般好色,但是,他终归是个男人,面对美艳的诱惑,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此刻,涂莉已经穿上洁白的衣服,露出自己的尾巴,她不用再遮遮掩掩,因为这里是她的家族地牢。可是,却依旧如皇宫一般,禁锢了她的自由。她不明白,族长为何也要她嫁给容妃的儿子,难道族里就没有其他女子了吗? 她并未见到母亲,而是被先族长接待。他强硬地告诉涂莉,要么答应容妃的要求,要么去白塔下面的地牢。如果她就是冥顽不灵,就送她进虚水之中,忘掉那些杂念,重新做个听话的孩子。 当涂莉听完族长的威胁后,不置可否,却问道:“我能不能见见母亲?” 族长没有答复,却反问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难道我见见母亲,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其实,从回到族里的那一刻起,涂莉在心里上就已经投降了。之所以,还敢这么嘴硬,还不是因为族长涂灵是她亲舅舅。 “你母亲当年意气用事,结果被情所困,现在弄得地位低微,孤苦伶仃。你也要步她后尘吗?” “放不放她出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涂莉知道自己不该惹他,可又被关在笼子里,实在让人恼火。 “我没让她出来接待贵客,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别不知好歹。”族长涂灵背着手,严肃地瞪着涂莉。 “族长大人可真是宅心仁厚,要不然自己的妹妹都得出来接客。您干脆铁面无私,把我这外甥女也送给下面的贵客好了。”涂莉说得是气话而已。 “下面的贵客?那么多人,送给谁,是那个叫芜央的人吗?”族长涂灵圆瞪双眼,似乎要洞察一切。 涂莉大惊,不知道舅舅为何如此相问,急于掩藏的她,立刻说错了话:“谁是芜央?” “你喜欢他?这么说,你真把自己的血给了个普通人?”族长问到了关键之处。 涂莉心中犹豫,他怎么知道的?不可能,连容妃都无法确定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弄清楚?他一定也是诈我。她连忙否认道:“我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 “他们是谁,皇家?哼,皇家还不是靠我们获得消息。你不承认也罢,我把那芜央抓来,一验便知,由不得你嘴硬。”族长说得如此决绝,弄得涂莉十分心虚。 “你抓他便是,与我何干?”涂莉猜测,族长不敢随意找白泽府的麻烦,便假意不在乎。 “哼,你就在黑牢里,多待几天,好好反省吧。”族长说完,气哼哼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 族长涂灵,马上将近五十岁,身着洁白长衫,衣袂飘飘,宛若脱世。他身姿挺拔,修长的四肢自带威严。他面容刚毅,眉宇间岁月留痕,深邃的眼眸如寒星,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光芒。 他刚刚在下面惹了一肚子气,重重地将手中的玉如意,拍在桌子上。几个婢女便赶忙过来沏茶,捶肩,哪知他大手一挥,全都赶走。他想要静一静,这次召帝派来的护送队伍,着实奇怪,似乎另有深意,他要自己好好想个明白。 前几日,他收到容妃的密信,还随信来了一把钥匙。他这才知道,容妃把涂莉用铁笼子送回了青丘山,并派白泽府死队的人护送。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可不知怎么就被大齐王的人发现,并把涂莉抓到了云京。难道是伪师中出了叛徒?这怎么可能?即便是伪师中有人背叛,也探查不到容妃的事情。要知道,他和容妃一直是单线联系的。 涂灵本想亲自去营救涂莉,可召帝不同意,一口气派了白泽府五名队长前去营救。看起来,是信不过他和他的族人。这么看,很可能是族中之人出了叛徒。召帝派这么多副队长来此,是为了清理族里的叛徒。如果真是那样,这召帝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可都是他涂灵的家事,还轮不到朝廷多此一举。 这五人当中那个叫芜央的人,是刚当上副队长不久,便被辞去官职,现在只是个力士,并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这芜央和自己的外甥女涂莉纠缠不清,涂莉不同意容妃的要求,估计就是和他有关。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召帝这样安排,似乎在尊重他涂灵的选择,将俩人都送来,让他涂灵做此了断。另外,伪师们怀疑,这芜央就是被涂莉喂血的其中之一。 芜央!好奇怪的名字,前几天来的那个老道士,也提起过的这个名字。而他自己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外面的人,去把涂清给我叫来!”他对着门外,朗声说道。 “是,族长大人。” 没一会,涂清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族长大人有何吩咐?” “芜央这个名字,你之前听过没有?”涂灵捋着胡须问道。 “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一段都城关于端平伯小妾的事情,您不是看过伪师送来的消息吗?那个端平伯的小妾,叫白台的,正是芜央的姐姐。”涂清恭敬地说道。 “哦,对,是有这么个事。”族长涂灵这才想起来,里面确实提到芜央这个名字,只是听起来太怪,他也没往心里记。这个叫芜央的人,为了救他姐姐,截了守备府的大牢,又斩杀了守备府两名参将,三名守备兵。最后,端平伯亲自面圣求情,硬是把这个小舅子,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第78章 族长的癖好 这是个棘手的麻烦!这是涂灵的第一反应。 绝不是巧合,这个芜央身世复杂,召帝不会平白无故送到这里,定然另有目的。大华国这兄弟俩,哥哥心机深沉,弟弟狡黠狠辣,都是不好惹的主。按照他最初的设想,是想两头下注。哪知召帝直接迎娶容妃,又顺手塞给他一个公主,想要摇摆都不行。只能得罪大齐王,和召帝捆绑在一起。 “是谁在伺候这个芜央?”族长涂灵继续问。 “是胡家的轻红小妹。此女乖顺,从未惹过麻烦。”涂清汇报道。 “嗯,你明天把这个芜央喊来,我要见见他。” “族长为何要见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士。”涂清似乎十分惊讶。 “你还记得之前来的道士卫元吗?这个芜央,是他的徒弟。也是他口中所说的天选之人。”涂灵眯着眼睛,在努力回忆什么。 “天选之人?就他那样,怎么也不像天选之人啊?”涂清讥讽地说道。 “那天选之人该是什么样子?”涂灵冷笑一声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毕竟谁也没见过天选之人。”涂清只是觉得那个黑大个,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族长相信那个疯道士的话吗?属下倒觉得,他就是在给自己的徒弟造声势罢了。即便有天选之人也该是皇族和我族之中。” “嗯。”族长涂灵微微颔首,表示肯定。他没有把老道士卫元的话告诉任何人,包括这位他最信任的副管事涂清。 “族长大人要是没事,属下先告退了。”涂清拱手道。 “嗯。”涂灵没有在意,挥了挥手,他还在思考卫元道长卜的那一卦。这卫元道长不是他们族中之人,而道长的众多徒弟里也没有他们族人。按理说,卫元是不可能知道,圣壁上的预言。可是,卫元的卜卦和圣壁预言,内容一模一样。 涂灵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下面白色的村庄,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他们的族人,守护着这块圣壁已经千年,那预言的内容更是在代代族长中薪火相传,从不敢懈怠。在他小时候,他也曾经质疑过圣壁,觉得不过是前人树立的一段精神图腾而已,不足为信。 可是,自从奉召星出现,各地出现的怪事,已经逐一开始和圣壁上的内容对应上。尤其是那句:耳鼠现,圣人出。这个耳鼠,还是楼下关着的涂莉发现的。他当时收到容妃的密信也是大吃一惊,立刻按照涂莉给的血标,派人去查了个明白。那个灰月公子确实是耳鼠,而且这个耳鼠还让一个姓苏的女子怀孕了。 如果‘耳鼠现,圣人出’的预言是对的,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个苏小姐肚里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圣人?涂灵当时就给容妃去了密信,告诫她此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召帝。为了确保耳鼠的安全,他还派了人去暗中保护。 怎么又想到这里了?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芜央,召帝为何把他派到这里?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明天我要好好问问这个芜央,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涂灵觉得有些困乏,回到床上准备休息,他轻轻喊了声:来人。立刻,有一名婢女进屋,躬身问道:“大人,今晚要叫哪位夫人侍寝?” “我今晚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几位夫人都住的远,走来太麻烦。你去门外,把小红叫来就行,让她服侍更衣就寝。” “是,大人。” 涂灵喜欢小红这孩子,她从不多嘴,只做他想让她做的事情。忙活完之后,他就搂着小红迷糊地睡着。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旁边必须搂着个女人,而这女人绝对不能动一下,必须一个姿势睡到天亮。那几个夫人,谁也没这个定力,总是不自觉地翻身,惹得他半夜恼火,经常是直接将夫人撵走,让小红进来顶替。 本以为又是一个无梦的好夜晚,哪知,半夜一阵惊恐的尖叫,将涂灵吵醒。 “谁人在大喊!”涂灵气愤地起身,大喊着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有人来报:“禀族长大人,那个叫芜央的力士,半夜做怪梦,故而尖叫,惊扰到了您。” 又是这个芜央!涂灵有些恼怒,他最不喜欢被人吵醒,全族人都是知道的,没人敢在半夜里大声喧哗。这口气,如果不撒出去,他是绝不肯罢休的。 “去,把那个叫轻红的,关到塔下大牢里。给我好好教训一顿,让她知道没有陪好贵客的后果。” “是,大人。” 等那人走了之后,涂灵冷静下来想。心中疑惑,刚才汇报之人说的好像是怪梦,而不是噩梦?怪梦?难道真的是他,涂灵的好奇心被彻底激起。 ? 芜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因为怪梦而发出的尖叫,会让轻红遭殃。 当来人敲开芜央的房门时,轻红看见那些来抓她的人,惊呼一声,连连摇头后退。 她哀求道:“你们告诉族长,轻红真的好好陪贵客了。他只是因为怪梦而尖叫的,不关我的事情啊。” 见几人直接进屋就要抓人,芜央伸手挡住门口,让冲进来的年轻人,撞了个跟头。“什么事?这里就算是你们的房子,可现在也是我在住着。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要进来抓人,你们是不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贵客,您有所不知,这是族长大人,亲自下得命令。一定是胡轻红没有陪好您,导致您受惊做了怪梦,故而尖叫。族长大人命我们拿了轻红回去。您放心,一会我们会送来俩个更漂亮的女子,补偿您。”领头的人说道。 “你们可真是有趣。我都没说轻红姑娘没陪好我,你们倒先替我决定了。轻红伺候的挺好,我不要别人,你们赶紧走,别吵我睡觉。”芜央觉得这族长真是莫名其妙,霸道异常。 “贵客别为难小的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再说了,胡轻红是我们族人,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领头之人明显不悦,没想到芜央这般强硬。 第78章 小风波 芜央的暴脾气好久没有爆发了,今夜正巧心气不顺,索性指着那人高声道:“她在我屋里,就是我的人,要你们管闲事。我让你走,听不懂吗?”说着,芜央握紧拳头,比划了起来。 “哼,芜力士好大的火气。”队伍后面有人说话,听声音是副管事涂清。他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拱手道:“芜力士,这是我们族里的规矩,还请芜力士不要为难我们。” 芜央没搭理他,摆出一副不给面子的架势。其实,芜央在这里待得越久,内心里越是担心涂莉,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借题发挥,就是想把事情闹大,看看有没有机会,趁乱见到涂莉,问个明白。 “虽然芜力士是白泽府的贵客,可我们宗族也是为皇家服务的。你不要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涂清一挥手,让十几个小伙子做好动手的准备。 芜央伸出手,勾了勾,挑衅地说道:“来吧,我倒要看看,这罚酒是怎么个吃法?” “给我…”没等涂清说完,芜央已经一脚踹在了他脸上。 其他人,见副管事被打,抡着拳头向芜央攻来。 这正合芜央之意,如果拿着兵器对打,面对这么多人,可能还有所顾忌。现在靠拳头互殴,简直就是芜央最擅长的事。那么多年的街头斗殴,早就把他训练成一个以少打多的怪物。插眼,掏阴,砍喉咙,这些深山里的族人,哪见过这种无耻的招式,顷刻间,便被打得屁滚尿流,倒在地上哀鸣。 “你,你,你…你这哪是白泽府的招式,你不要脸。”涂清被气得浑身颤抖,憋了半天,只骂出来这么一句。 芜央看着他脸上的鞋印,一听便笑了,这里的人,还真是有种与世隔绝的纯净,连骂人都不会!如果不动手,只是对骂,芜央觉得自己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都能把这个涂清气得抽搐过去。“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就要脸吗?” “大人,我来对付他。”涂清身旁的一个中年人,咬破手指,就要往额头上点,却被涂清一把抓住。 “放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就随便变身?” 芜央心中一惊,双脚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去拿重剑。他见到涂清伸手阻拦,便原地没动,甚至还讥讽道:“管事大人,真是扫兴,变个身让我来看看,也能解解闷不是?” “芜央!”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喝道。 草,是根国队长,芜央瞬间感觉自己矮了半头,不情愿地答应着。 只见根国在两位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训斥道:“族长大人好心好意收留我们,你怎么能动手打他的人。你这样屡教不改,等我回到都城,一定要禀告大司空,把你踢出白泽府。” 芜央知道他故意说给涂清的,不会真的把自己踢出白泽府。 根国挣脱开两名女子,向涂清深鞠一躬,道:“鄙人管教下属不严,故而酿成大祸。还请副管事大人责罚。”没等涂清说话,根国马上继续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好了,这芜央不识好歹,罪大恶极,实属可恶。副管事大人,请把他和那位姑娘关在一起,一同责罚。” “白塔下的大牢只关我们自己族人,外人我们管不着。”涂清甩着袖子,气哼哼地说道。 “唉,大人哪里的话。俗话说,入乡随俗,我这不听话的队员,破坏了可是你们族里的规矩,那就该归你们管。再说了,我现在不在白泽府,又身受重伤,也是想请副管事大人帮忙,管教一下自己的队员。白泽府杜队队长这厢有礼了。”说完,根国大大方方又给涂清鞠了一躬。 “那我就是不想管呢?”涂清瞪着眼睛说,似乎并不想给面子。 “唉,白泽府和你们不都是一家人吗?涂大人如果说话这么见外,我就不掺和了,你和芜央爱怎么闹怎么闹好了。” “你…哼,把芜央和轻红都给我带走。”涂清又气又恼地命令道。 “是,大人。”几个被芜央揍得鼻青脸肿的小伙子正欲上前,突然被芜央挠头的动作,又吓得一激灵,后退几步。 “芜央,是不是给你脸了。赶紧带上那姑娘,跟随涂大人去牢里,好好反省,切莫再惹祸。”根国指着芜央说道。 芜央自知理亏,也知道根国是在帮他,便回屋抱起轻红,安慰道:“放心吧,我和你一起去牢里,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说完,他大踏步走出门来,也不等众人,自己率先向白塔走去。倒像是他带领众人,而不是众人押送他。 ? 天下的黑牢都长得一个模样,芜央没觉得这里和巽刑司的黑牢有什么区别。不过,多少也是有点区别的,这里不像其他地牢阴暗潮湿,反倒是干燥清爽,甚至有点淡淡的香味。 这要是吃饭管饱,芜央能在这里住上十年八载。 他身边的轻红却已经抖成了筛糠。黑暗中,芜央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估计是惊恐异常。 “你在怕什么?有我在呢?”芜央不说还好,经他这么一提醒,轻红立刻钻进芜央的怀里,打死也撒手。 轻红那清幽的体香袭来,让芜央顿时僵住了身子,手臂停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动弹。可是,面对怀里这抖成筛糠的轻红,芜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 不过,似乎并不管用,轻红依旧抖的厉害,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芜央的胸膛。这也已经是芜央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默默地搂着。直到过了不知多久,轻红总算平静下来。芜央才问道:“他们会打你吗?” “他们从不打人。”轻红还是紧紧搂着芜央,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你为何会怕成这样?” “他们会把我关进虚水之中。”轻红轻声说道。 “虚水?那是什么东西?”芜央疑惑地大声问道。 “嘘,你小点声。”轻红吓得捂住了芜央的嘴巴,却被芜央一把扯开手,反问道:“你怕什么,有我在呢。” 第79章 圣室 轻红似乎被芜央的强硬感染到,竟开始向芜央讲述起虚水,只是声音还是小的只有芜央能听见。 “虚水是一种让人发疯的东西。据说它是从圣地的圣眼中流出,只要人躺在里面,就会失去所有感觉,最后失忆,甚至发疯。” “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你被放进去过?”芜央想起轻红之前说过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嗯,每次我陪侍完贵客后,过一个月就会有人检查我是否怀有身孕。如果没有,就会被扔到这虚水中,让我忘掉关于陪侍贵客的一切。这也是我为何一再求你,想要发生关系,如果你没有碰我的身子,他们都不用检查,直接就把我扔进虚水中。” “族长对所有族人都是这么严苛吗?”芜央问。 “是的,族中不论高低贵贱,只要忤逆他的意思,都会被扔到这虚水之中。”轻红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族?”芜央问。 没等轻红回答,另一个声音在牢房外响起:“什么族,和你有关系吗?这位力士好奇心倒是很重呢?” 这人是什么时候在门外的,芜央竟一点也未察觉,想来这人也是个十足的高手。 轻红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拼了命地往芜央怀里钻,还惊恐地小声说道:“是族长,他亲自来,我死定了。” 芜央心中不忍,紧紧搂住轻红,语气讥讽道:“族长大人,为何这么严苛?连小小的错误也要惩罚。况且在正常人看来,这种半夜乱喊乱叫的行为,连错误都算不上。” “哦?是吗?那你这一路走来,看到我这里的景象有正常的吗?我们族人在这生活了上千年,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又岂是你这凡人所能理解的?”那族长说话口气孤傲,让芜央想要敬而远之。 “上千年了,竟然还有这种最低级的方式来统治自己的宗族,是不是有点蠢了?”芜央才不管他是谁,反讽道。 “这天下哪个国家,不用暴力手段震慑子民?恐怕再过上万年,这惩治的手段还不会过时,不管人还是妖都有作恶的冲动。”族长涂灵说得倒是十分在理。 芜央冷哼一声,装出一副不愿反驳的样子。 “既然芜力士不想和我废话,那我也不打扰了,来人,把轻红给我拖出来。”涂灵下令后,有人哗啦地开锁。 轻红见状吓得尖叫起来,大喊着:不要!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芜央大喝一声,指着门口道。那强如霹雳的震撼,顿时让开门的人停住手,看向自己的族长。 “哦?芜力士这是要英雄救美?可以啊!你不是嘲笑我用暴力管理族人吗?那我就从善如流好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们就晚就拜堂成亲,这轻红就送给你了,她是你的人,自然不受族里的规矩约束,你想带走都可以。”族长在门口,似乎略带笑意地说道。 “这…”芜央怎么也没料到,族长比轻红更大方,干脆把人都送给他。“我不是英雄救美,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不得已,芜央找了勉强的借口回复。 “哼,都说白泽府义字当先,敢为不平事舍身忘死,连娶个姑娘都扭扭捏捏。依我看,不过是些把仁义挂在嘴边的平常人罢了。来人把轻红给我拖出来。”族长涂灵再次下令。 “等等!”芜央怒喊一声,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给白泽府泼脏水。“是我因为做梦大喊,惊吓了族长,如果非要惩罚,也该由我来承受。” “我还第一次听说,代替别人受刑的。在你们大华国,杀人了,也可以随便找个人偿命吗?”族长不屑道。 “我愿承受双倍的刑罚。”芜央也不解释。 “我为什么要罚你?真是莫名其妙。”族长反问。 “我们白泽府以义字当先,竟被族长如此嘲笑。轻红姑娘因我牵连,而要遭受刑罚,如果今天我不替她出头,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望族长成全!我也想见识见识,什么狗屁虚水,难道还能比巽刑司的黑牢更恐怖?”芜央故意把狗屁虚水说的清楚些,生怕族长听不清楚。 “好,很好。去把芜力士请出来吧,让他见识见识那狗屁虚水。哼!”族长涂灵甩着衣袖走了。 ? 这里在黑牢的更下一层,光线不算明亮,也够芜央看清周围一切。 一进入暗室,就看到中央那个碗状的水晶容器,在灯火的照耀下,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深黑的地面上。芜央从半透明的碗壁上看去,里面似乎盛放着一种粘稠的液体,在自行地微微晃动。这应该就是轻红口中所说的虚水了,芜央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从这神秘的液体中,拔出目光,向四周打量。石壁上,刻满了关于古人献祭、天神下凡的图案,线条粗犷而生动,述说着远古的神秘传说。 芜央抽了抽鼻子,暗室中充满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就像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被加进了醋一般。只是,这味道很淡,芜央猜测是那碗里的液体散发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芜央觉得这味道,似乎和壁画上的一些血腥场面,有某种联系。 一声清脆的液体滴落声,吸引了芜央抬起头。原来是石壁的棚顶,那看似天然形成的管道,每隔一会便向中央的水晶碗中,注入积攒后的粘稠水滴。当水滴落下时,在巨碗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发出的声响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第80章 跳进虚水 “芜力士,请吧。”副管事涂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芜央身后,指向巨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么高,让我怎么上去?”芜央问道。 “这边请。”副管事涂清殷勤地带着芜央,转到巨碗的另一边。 芜央这才看见巨碗的另一侧,修建了汉白玉的阶梯,直通向碗顶。他也不用人请,自己便走了上去,副管事涂清带着个人跟在后面。 等芜央站在台阶顶上,往下一瞧,才觉得有些晕眩,感觉有点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滑的碗壁造成的错觉。 “怎么了?芜力士,后悔了吗?现在下去还来得及,没人笑话你。”副管事涂清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道。 芜央根本没接话,反问道:“怎么弄,直接跳下去吗?” “呵,还挺心急。”涂清回身伸手要道:“拿来吧。” 跟在身后的族人,便递过来一根长长的管子。涂清找到管头,交给芜央,又把管子尾端,固定在碗边的一个卡扣处。“留给您喘气用的。”他解释道。 芜央冷冷拒绝道:“多谢了,我水性好的很。” “芜力士不要开玩笑了。之所以叫虚水,就是进入后,身体如坠虚空之中,浮不起来,也坠不下去。您还是拿着管子吧,别一会喊救命我们还得下去救您,岂不是更丢人。” “也好。”芜央也不想和他废话,接过管子,准备纵身跃下。 “等等。”涂清叫住了他。“要取些芜力士的血液,来点化虚水。” “点化?”芜央心想,这不是修仙里的词语吗?这帮人又发什么神经。 “只要两小滴就好。”说着,涂清拉起芜央的手指,就要刀尖扎取血。 芜央一把甩开涂清,差点把脏话骂出来。最后他还是忍住,把尖刀夺了过来,自己在手指上扎了一下。“往哪滴?” “往下面滴一下就可以,再往这瓶子里滴一下。”说着,涂清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让芜央说不出来的熟悉。 “可以了吧?”芜央照做完,问道。 见涂清点头,芜央才不耐烦地跳了下去。只是,在下去的一瞬间,芜央看到副管事涂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像奸计总算得逞一般。芜央知道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可是也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已经坠入着黏糊糊的液体之中。 不过,他还是想起自己在哪见过涂清手中的小瓶子了。他们在青丘山下,苍龙镇外,涂莉给他治疗断臂时,就拿出来过一模一样的小瓶子。 他们到底想干嘛? ? 涂清向身边的人嘱咐几句,便离开圣室去了牢房。他推开牢门,向坐在里面的轻红笑着说道:“这次表现很好,族长说了,赏你金银,并允许你出山待上十天。” 轻红起身笑吟吟说道:“感谢族长和副管事的恩赐,轻红一定牢记于心。” “那小子,选中你时,我就十分高兴,你向来听话,又办事稳妥。这事交给你,必定能够成功。”涂清显得十分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得意自己的慧眼如炬。 “轻红有一事不明白,不知能不能问?” “什么事,但问无妨。”此时,办妥了族长的吩咐,副管事涂清的心里甚是高兴。 “副管事,为何派人将那芜央捆了或者直接下药迷倒,扔进虚水里,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周章?” “哦,这件事啊。其实,我也是这么劝族长的,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力士,顾虑那么多干嘛?可族长却说,他是白泽府的,尽量不要直接得罪,还是要曲线达成目的。男人嘛,哪个能抗拒美丽女子的眼泪。何况是轻红这么迷人的女子?”涂清说着,向轻红挑了挑眉毛。 轻红故作娇羞,不看副管事涂清,反问道:“那要是他睡了奴家,是不是就不用将他骗进虚水之中了?” “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他睡了你,只会对你有好处。而且,族长照样会找毛病,假意要处罚你。”副管事涂清干脆说了个清楚。 “如果他没有挑中我,而我去服侍了别人,是不是就没有机会逃掉虚水的惩罚。”轻红见状,继续发问。 “嗯,这个自然是规矩,等这些人走了,和你一起去码头的姐妹,都要接受虚水的洗礼。不过,…”副管事话说了一半。 “不过什么?”轻红焦急地问道。 “不过,明晚你要是把我哄开心了,也许你今后都不用出来服侍贵宾了哦。”副管事涂清直白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的笑意。 轻红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因为自己已经陪过他很多次了,要是涂清能信守承诺,她早就不用出来陪人睡觉了。不过,轻红也不敢得罪他,副管事虽然没有给她放假的权利,但是要取消她的外出假期,那还是易如反掌。 “大人放心,明晚轻红一定到。”轻红假意娇羞地笑着。 ? 当芜央浸入液体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向上游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仿佛蹬踹在棉花上一般,根本借不上力,以至于他忙活半天,还飘在液体中间。他索性放掉胸腔里的气,试图用身体的重量潜入到底部,但是依然没用。幸亏手里还攥着那根管子,芜央抽出管子中的液体,好歹吸到了空气。而且,应该是粘稠液体的缘故,芜央嘴里叼着管子完全不用费力,只要他不主动转头,那管子就会老老实实地塞在他嘴里,供他呼吸,也不用手扶着。 这倒是不错,芜央心里想着,尽力睁眼看着四周,以提防有什么古怪出现。可是,那黏糊糊的液体,闪着七彩的光芒,晃得他眼睛生疼。而且,过了很久,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第81章 冥想 不一会,奇怪的感觉开始出现了,这种液体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能隔绝一切知觉。芜央刚才睁眼时,注意力都在视线上,如今闭上眼睛才发现,在这液体里,什么也听不见,哪怕他使劲挥舞手臂,也听不到手臂在液体里滑动的声音。 看来,不会有什么古怪了,这液体本身就古怪。听不见就听不见,正好静心了。而且,这样漂在液体里,身体不受一丁点挤压,舒服得很。芜央这样想着,竟然直接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虽然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可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一丁点地光都没有。芜央想要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身体周围的黏着液体已经凝固,让他无法动弹,就连勾勾手指这种简单地动作,都无法做到。芜央使出了全身力气,发现自己最后好像只有大脚趾稍微动弹了一下,其他哪里也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放弃。 这种感觉,和被人捆起来完全不一样。有东西捆着你时,你是能感觉到那东西和你身体的接触摩擦,换句话说,你是有触觉的。而被困在这液体中,虽然手脚也无法动弹,但是你根本感觉不到,手脚和液体的接触,说白了,就是没有任何触觉。 芜央看不见,听不见,也摸不到,就像是被人扔进了虚空之中。 原来,这就是虚水啊! 管他什么虚空还是虚水,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了,自己似乎忘记问要待多久了,时间太长,会不会饿死在这。应该不会,怎么说自己也是白泽府的,管他们什么族,也不敢得罪朝廷吧! 既来之,则安之。芜央索性放松下来,继续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没想到,放松一会,他又睡着了。 这次,应该没过多久,他又再次醒来。等他试图活动身子时,发现和之前一模一样,依旧无法动弹。 芜央倒不慌张,只是觉得无聊,干脆打坐入定好了,师傅教的本事,正好在这里用上,没有任何干扰,岂不是天然的打坐冥想场所。这样看来,芜央还要谢谢族长大人呢。 没了外界的刺激,芜央比平时更加专注,很快就进入冥想状态,甚至达到了他从未探达过的境界。他的内心达到一种深度的平静,自我意识逐渐淡化。他发现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渐渐融合,虚水变成了他延展出去的四肢,让他清晰地触摸到了巨碗的碗壁,让那失去已久的触觉悄悄地回来了。而且,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听觉,虽然周围寂静无声,芜央却能听出寂静的声音。 芜央畅游在这深度的宁静之中,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只剩下一丁点的意识,埋在深深的心海之中。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了欲望的意识。芜央那点星火的欲望,不愿就此熄灭,拼命抓住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虽然都是些芜央不在乎的过往,但有关白台的记忆被引燃时,芜央还是全线溃败下来。那意识如燎原之火,迅速占领脑海里的每一寸空间。 等芜央想要回忆起白台的样子时,他却惊奇的发现,脑子蹦出来的,却始终是涂莉的样貌。 为什么会是这样?芜央惊恐地想到轻红说的话,她说自己只记得柱石的名字和事情,其他接待过的贵宾一个都记不住。而且,轻红每次接待完男人后,都要被送到这虚水当中接受惩罚。这下,芜央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虚水可以抹去人的记忆。 芜央大惊,如果让他忘了白台姐姐,这可是他绝对接受不了的。他的大脑开始愤怒,命令身体四肢奋力挣扎。然而,那大脑似乎和身体已经失去了连接,两方不再互相依赖。芜央想起了白泽府之前,一位瘫痪在床的前辈,估计他也是芜央现在这种无力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气喘吁吁地芜央,终于是放弃了想要活动的想法。气喘吁吁?喘气?对了,自己怎么把这事忘了,自己通过这根管子用嘴呼吸呢!只要通过呼吸找回触感,他就可以顺着管子,趴回巨碗顶部。 芜央想活动一下舌头,脑袋里想着让它动弹一下,可原本舌头的部位却毫无反应。我的舌头呢?芜央彻底慌了,难道自己睡觉时,那些人悄悄地将自己舌头割了下去?他想大喊,却连喉咙都发不出声音。这怎么可能,自己到底是怎么呼吸的?芜央想要吸气,没有感觉,想要吐气,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连憋着气,他似乎都做不到。 他芜央是不是已经死了?为何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呢? 芜央明知道自己没死,却开始出现强烈的不适。他感觉有种极度的孤独感和隔离感,甚至让他渐渐忘记,自己是个人了。直到那些碎片似的记忆,被他强制搬了出来,才让他勉强记得自己还是个人。不过,他好像不光是个人,他好像还是个什么府的人?什么府,这可是件重要的事,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芜央还活着吗?他再次向自己发问?不过,片刻后,他就开始问自己:“谁是芜央?听起来好耳熟啊!哦,对了,我刚才差点忘了一位最重要的人,比芜央还重要的人。她是谁呢?” 这时,芜央的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声音,熟悉又陌生:“xx,当然是白台了,她是你姐姐,你怎么敢忘了她?” 芜央立刻惊恐地答道:“不,我不敢,姐姐是最重要的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她的事情了。” 这时,第三个声音出现了,听起来很温柔:“忘了就忘了吧,白台的事情都是苦难,放在心里也是解不开的苦痛。不如索性就忘了吧,重新开始,你就是个崭新的芜央!” 芜央惊恐地问道:“不,不,不,我绝不会忘了白台姐姐,她是我的亲人。等等,你说的芜央是谁?” 第82章 天选之人 第二个声音不耐烦地说道:“芜央当然是你啊,白台是你姐姐,你是白泽府的力士。快冷静下来,别中了那些人的奸计。” 第三个声音却安慰道:“何必揪着执念不放。白台只不过是个名字,一个饱含痛苦和悔意的符号,抹去这个符号,你将获得平和的新生。况且,你可以问问自己,芜央是你,那你又是谁?” 芜央不解,反问道:“他说芜央是我,那我就是芜央啊。” 第三个声音也反问道:“芜央是你,你是芜央。到底是你变成了芜央,还是芜央变成了你?” 又一个声音响起:“别听他的,你既不是芜央,芜央也不是你。你叫英x。” 是师傅的声音,芜央瞬间冷静下来,大声地问道:“师傅,你刚才说什么,后面那个字我没听清。” “徒儿,其实答案已经揭晓过了。只是你当时不在那里,他在那里。”卫元的声音说道。 “他是谁?师傅,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这很重要。”芜央焦急地呼喊着卫元。 “他就在这里,徒儿,快醒醒。”卫元大喊道。 “师傅,他到底是谁,谁在这?”没等芜央问完,周围又重新变得一片寂静,只有一片片花瓣悄悄落下。 这是村庄的入口处,两岸桃花璀璨,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神奇景象。此刻,芜央正站在静静的河面上,像一位仙侠绝世独立,悠然地感受着落英缤纷。突然,他脚下的水面开始慢慢下降,他想要离开,却无法动弹。随着水面下降,两岸的树木也开始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一棵。 脚下的水已经流干,芜央站在长方形的河道中,眼看着河道向里缩小,他却毫无办法。突然,他仰面躺了下来,最后的那棵桃树已经长成了铁灰色的巨树,花瓣也变得细小密集,如粉雨缤纷而落。再看河道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大坑,让芜央直挺挺地躺在里面。 这是他的梦境,它很快要来了。 毫无征兆地,那双橘黄色的巨眼,如野兽捕猎般盯住了芜央,无形之火瞬间在芜央身上燃起,烧得他痛苦尖叫。 快,快来人给我泼水,要不然我永远醒不来! 这是芜央在痛苦中挣扎时,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伴随这个念头出现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金石。 金石救我!芜央大喊着。 ? 金石满头大汗地在梦中醒来,芜央在向他求救。 他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冲出军帐,直接找到副队长灿荣。 “队长,我想要发几只信鸽。”金石请求道。 “做什么?”灿荣正在整理箭矢,见他急匆进来,微笑地问道。 “我梦到芜央遇难,我想向府里问问清楚。还有,我自从离开都城后,一直没有和父母联络,想向他们报个平安。”金石向灿荣解释道。 “芜央没事,他们只是出了些意外,至于原因我不能和你说,你问也是白问。联络父母的事情倒是可以,镇远侯已经离开都城,带着兵去了前线。你以穿云相称即可,你父母已经知道你还活着,并在在白泽府里以穿云自居。” “他们怎么知道的?” “嗯,当然是你的那位好友告诉的。具体事,你还是等见了他,自己问吧!” “我们要去找他?”金石一下子反应过来。 灿荣倒是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我可没说啊!再说了,这里还有大事要做,不处理完,哪也去不了。” 金石知道灿荣说的大事,是指申国在此处边境增兵,和他们对峙的军事。金石已经两天没有看见任参军了,他和那些将军们待在大帐里,不分昼夜地推演沙盘,想要弄出个万全之策。 “我们是白泽府的,为何要听军队调遣?”金石表示疑惑。 “嗨,国难当头,分什么你我,这是前天来的命令,你自己看吧。”灿荣扔给他个纸条。 金石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助贯业城边军击退敌军。如不成功,保住任参军。“也就是说,这场仗赢了,我们就可以走,输了,我们还要保护任参军离开。” 灿荣点点头,开始养护他的硬角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凭我们四人,在这千军万马之中,能做的事情也太少了吧?” “道理确实是这样,可我们具体做什么,还要听任参军吩咐。军中的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 “每天和士兵们一起出操训练,感觉十分充实。队长,我去放信鸽了。”金石告别灿荣,回屋给父母写信去了。 ? 族长涂灵望着虚碗中的陌生生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这就是芜央?”他明知故问,似乎不希望涂清给出肯定的答案。 “这就是他变得,圣室内没有来过外人,门外我亲自把守的。”涂清不明白族长为何面露惊恐之色,在他看来,这芜央无非就是个隐藏极好的妖怪,体表竟然没有任何妖化特征。 在这虚水里,人最容易暴露本心,不管你隐藏的多深,哪怕是婴儿时的记忆都会被挖出来,更别说真实的身份。不过,这芜央到底是什么妖怪呢?涂清本以为自己博学多识,却也是没有头绪。 只见芜央变得和巨人一般大小,五官如初生婴儿一般,皱皱巴巴,似乎还未长好。他的腿变得和马一样,只是多了些黄黑的花纹。 涂清转头看向族长涂灵,只见族长张大嘴巴,还在呆呆地看着芜央,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到底这妖怪有什么蹊跷之处?”涂清疑惑地问道。 “妖怪?”族长涂灵这才回过神,疑惑地向涂清问道。“谁说他是妖怪了?” “这变大之后的异形,分明就是妖化,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做到?”涂清不解。 “他既不是妖怪,他也不是人类。”族长涂灵肯定地说道:“他就是我们族预言中的天选之人。” 涂清一听就乐了,结果遇上族长严厉的目光,又瞬间闭了嘴。他疑惑地问道:“族长大人,这族中的预言到底说了什么,你已经是第二次说芜央是天选之人了。可我还是怀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是我族中预言的天选之人?” 第83章 化狐 “嗯,传说上说,天选之人出现后,我族会有一次大的劫难。也该带你去看看圣碑的内容了,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就由你来接过这族长之职吧。” 涂清听闻此话,内心一阵狂喜,却又不敢露出一点声色,要知道他这位族长,可是出了名地爱考验别人。他急忙下跪道:“族长大人何出此言,你正春秋鼎盛,绝不会出意外。如果有任何危险,属下必定挡在族长大人面前,誓死效忠。” 涂清是第一次去族中圣地,这是每一代族长才有的权利。 涂清跟着族长顺着旋转石梯,来到白塔地下的最底层。那里空间狭窄,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门。 族长涂灵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涂清激动地以为门后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等着自己,却发现不过是一条再平常不过的幽暗隧道。这隧道越走越费力,似乎一直在往上抬升。直到看见一扇一模一样的门,族长再次拿出钥匙打开,这次后面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昏暗中,一张奇异的墙挡住了前方去路。只见那墙壁似水非水,宛如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动,却笔直地竖立,仿佛它的质地具有生命一般。它散发着柔和的幽光,微微起伏,荡漾出一圈圈难以名状的波纹,好似某种神秘的韵律,一遍遍传达着无法解读的讯息。 涂清好奇地用手去触摸,熟悉地感觉,让他大吃一惊:“这是虚水?” 族长涂灵点点头,指了指脚下,那里有一根天然的管道,似乎通向下方。这样看来,圣室的巨碗内,那些虚水都来源于此。 “这虚水既是刑罚,又是修行,只看进入之人的意志和心性。你也是被我锤炼过的,这虚水的考验,你应该经受的住吧?” “属下虽然不如族长修为高深,但也经受得住。”涂清正色回答。 “既然如此,就随我一同进入吧。记住,不管是什么杂念,都不要顺着细想,以免落入幻境。当然,这是基本功,你肯定能做到。还有一件事,千万不要在里面变身。尤其是你那巨大的体型,到时候昏迷了,我可拖不动你。这里又决不允许其他族人进入,到时候你只能永远地泡在里面了。” “请族长放心。”说完,涂清便随族长一同走入虚水。 他们经过长期的训练,已经能在虚水中自由行走,而且速度极快。 涂清从未进入过这么庞大的虚水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穿行在五彩的光影之中。他轻松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即便有念头产生,也是一闪而过,绝不留恋。他跟随着族长,来到了室外,虽然还在虚水之中,却已经是温暖且明亮,只液体之外的遥远太阳,看起来十分陌生,似乎大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虚水,产生的错觉。 他们的脚下,是一片金黄的草坪,每一株都好似稻田里的秧苗,栽种的整整齐齐,形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直线,铺满整个空间。目力所及的远方,都是同等高度的草。 远处,一棵铁灰色的大树,枝条繁茂,开满粉红色的花朵,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花瀑。 那大树下面,赫然立着一块石碑,只是远远看起来,有些残缺不全。 虚水中,无法说话,族长涂灵招手示意涂清跟上,俩人一同来到残碑前。他指着那石碑,示意涂清观瞧。 石碑的上半段不见了,涂清只能从中间看起:当红星再次闪耀,群星定当隐没。当红星再次光明,人和妖再无隔阂。当红星再次璀璨,众妖必生异象。中间一段文字模糊不清,接下去是:耳鼠重现于世,圣人应当重现。异相之妖现身虚水,为狐族天选之子。吾族留下此子,当遭遇大劫。吾族赶走此子,当遭遇灭顶。此子名为:英…石碑后面断碎,看不见了。 不过在最下面还有几行字可以看清,写着:上乾下坤,泰卦。当大地血流成河之时,滔天巨浪当净化一切。当山川震动之时,漫天火焰当…当海天交融之际,梦与海之歌…后面又是石碑断碎,彻底没有字了。 ‘异相之妖现身虚水,为狐族天选之子。’涂清心里念叨着这句,明白为何族长说,芜央是天选之子了。他变化的妖怪确实古怪,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而且还是在虚水里现身变化的,正好对应上了。只是那上面说了,天选之子叫英什么,芜央也不姓英啊! 族长涂灵见他疑惑,便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艹’和‘央’字,他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芜央两字去掉‘无’字,合在一起就是英字,芜央两字本事就是个字谜。倒真是奇巧,似乎是什么人设计好了一般。 那其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涂清正想着,族长却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当涂清转过身的一刹那,虚水中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出现,搅动了虚水。不过,按照涂清的经验,虚水极其特殊,再大的力气在里面搅动,也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波动反应。 他看见,族长涂灵也惊讶地回过头来,知道这事超出了预期,也急忙寻找异常。 那粉雨落英变得更加急骤,引得他们二人向上观看。一对诡谲的橘黄眼珠,正蹲在树上,向下观瞧。眼珠里自然流淌出贪婪、怨恨、暴怒、邪淫等所有能想到的恶。或者说这世间的诸多邪恶,集中在一起,化成了这颗眼球。 它盯着二人,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接着,眼球滚动,发出无形的攻击,迅速穿过虚水,直扑向二人。 涂清想都没想,直接挡在族长面前,炙热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他仿佛被烧红的铁链缠住全身,皮肤竟然在虚水中开始发烫,周围便是咕嘟地冒泡,就像煮沸的开水一般。 涂清扭曲着身子,双手不住挥舞,就像是掉进火场的人。涂灵见状,赶忙用手去拉,却被烫得缩了回去。 而涂清也强撑着回过头来,摆了摆手,示意族长快跑。他已经咬破手指,在眉心出一点,瞬间完成妖化。 一条毛色如雪,高大矫健的九尾狐出现在族长涂清面前。它的身形颀长,线条流畅挺拔,处处流淌着力量与威严。它的双眼如寒潭,幽蓝而深邃,让人不敢直视。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九条美丽的尾巴,粗壮修长,蓬松的白毛在虚水中飘荡,显得轻灵而神秘。 第84章 狐族的神 这传说中的生物,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见证了世间的沧桑。 族长涂灵知道,涂清再也回不去了,他想救他,只能也变成原形。可那样一来,狐族便是群龙无首了。况且,那黄色的眼珠,虽然只攻击了一下,涂灵立刻就明白了。就算是他变成九尾狐和涂清联手,也打不过这个黄眼珠。 可涂清是他的…正当他犹豫时,涂清已经甩动九尾,在虚水中狠狠拍打,硬是靠纯粹的力量,将他推向来时的路上。 “不!涂清。”族长涂灵伸出手臂,大喊着,声音却在虚水中无法传播。 ? 芜央感应到了危险,忽地睁开双眼。 他看见自己还在虚水之中,便双腿用力,直接蹦了出来。吓得在周围看护的狐族,纷纷抽出宝剑。 芜央没理他们,而是哑着嗓子高声问道:“它在哪?” 谁在哪?众狐族不解,面面相觑,却不敢放下手中的兵器。 其实,芜央也不知道它是谁,只是脑海里充满了仇恨,只想立刻找到那个存在,杀之而后快。 “它在哪?”芜央又厉声问道,吓得众狐族纷纷后退。 突然,芜央发现众人看起来十分矮小,低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变得高大了。我为什么没穿衣服?我的脚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芜央的头剧烈疼痛起来,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它在哪?”芜央开始记忆混乱,却依旧问出这句。 其中一位狐族小伙子,灵机一动,向楼上指去,撒谎道:“它在楼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芜央已经光着身子冲出大门,像野兽奔跑一般,向楼上冲去。 ? “它在哪?”芜央发现这里不过是座黑牢,便大吼着发问。 然而,这黑牢里,只有一些被关押的狐族下族人,谁也不知道这怪物从哪里来,要找谁。他们都吓得瑟缩在牢房角落,一声不吭。 芜央见众人都不说话,愤怒之情瞬间爆棚。他弓着身子,挥舞巨手,将牢门一一砸碎。他尽情施展暴力,试图将剧烈的头痛,一起击碎。然而,他越是这样,意识越模糊,最后只残存下一丝自身的记忆。 “芜央!是你吗?”走廊的尽头,涂莉大声喊道。 芜央?那是谁?巨人停住手,呆呆地想了一会,确定是在叫他后,才四肢着地地爬了过去。 “芜央?是你吗?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涂莉惊讶地问道。 芜央似乎没有认出涂莉,慢慢地爬了过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他一把扯掉牢门,伸出巨手,从里面抓出了涂莉。 涂莉被他巨大的手掌攥得难受,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可是,涂莉的叫声似乎刺激到了芜央,让他更加狂躁起来,奔着地牢的出口冲去。 “它在哪?”芜央边跑边愤怒地呼喊。 涂莉听见,白塔外传来一声声狐叫,这是她的族人,在集合卫兵。不能让芜央出去,一旦动起手来,必定是两败俱伤。于是,她灵机一动,欺骗芜央道:“它在最下面。” 没想到,芜央竟然真信了,转头又往回跑,边跑边喊:“它在下面,它在下面。” ? 当涂灵族长逃出隧道时,正好和芜央变化的巨人相遇。 “它在哪?”芜央向涂灵发问。 涂灵堵着洞口,说道:“你斗不过它,不要过去。” “它在那里!”芜央指着涂灵身后的隧道,声音沙哑地说道:“让开,我要杀了他。” “你打不过它。如果贸然过去,可能会把它引到这个世间,到时候就全完了。”涂灵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就是十分肯定地说道。 “你这个低等的生物,也敢质疑我?立刻让开,否则我把你撕成碎片。”芜央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听起来傲气十足,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权威。 “你是谁?”涂莉惊讶地问道,之前她还能确认这个巨人是芜央,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被谁攥着。 “我是谁?我是你们的神。”巨人说道,“那里面是害我落入凡间的恶魔,凡人不能阻挡神的复仇。” 涂莉听得糊涂,疑惑地看向族长舅舅。 涂灵立刻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但是,外甥女,你要相信我,如果任由他进入圣地,一定会提前启动天启之灾。” “那是对你们背叛的惩罚!”巨人愤怒地说着,直接向涂灵发起进攻,他一脚踢了过来。 涂灵咬破手指,见血液点在眉心,瞬间变化成一只比巨人略小的九尾狐。他张嘴说道:“涂莉,我以族长的名义,命令你变身,和我一起阻止这个芜央。” 没等涂灵说完,涂莉已经变化成一只银色的九尾狐,挣脱了巨人的束缚,跳在一旁,昂首而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是你们?”巨人有些惊讶地说:“当初天梯尽毁时,你们被遗落在了凡间,没想到竟活着,还保持原来的形态。不过,你们两个晚辈,就不要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惹恼了我,我可不管之前的交情。让开!”巨人命令道,他的身体也发生了些变化,似乎屁股变得很大,腿上的黄黑花纹也更多更明显了。 “我们狐族,一直是这个世间最高贵的种族,就连皇帝都要和我客气说话。你这么命令,恐怕我恕难从命。”涂灵刚才差点被巨人踢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敢有半点松懈。 “那就试试好了。”说着,巨人直接攻来。速度之快,连涂莉都没反应过来,族长涂灵就已经被撞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涂莉不知道族长的实力,但她知道族里的管事曾经和十长右之三,打成平手。族长的实力估计也和十长右之首齐平,却被这巨人,一击命中,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没等涂莉想完,那巨人已经转头,向着涂莉攻来。他的动作简单直接,却又刁钻古怪,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涂莉也被击飞,生生撞在墙上,差点背过气。 第85章 魅惑之音 “芜央!”涂莉不顾疼痛大声呼喊,她觉得芜央还在这怪物的体内,只是被压制了下去而已。 见那巨人往隧道里钻,涂灵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狠命地拖住。 那巨人吃痛,回身一脚踢来。 涂灵似乎早有准备,虽然闪避不及,但仍用一条尾巴勉强挡住了巨人的攻击,让巨人随之一愣。 “好熟悉的一招,好友的这些后代,也不是白给的啊。”那巨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族长涂灵向涂莉命令道。 于是,二人一左一右,同时发动进攻。 巨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挥舞着拳头,以极快的速度,打飞了涂灵,又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涂莉。它愤怒地说道:“本不想动杀心,是你们逼我的。”说完,他空着的手,一拳抡了过来,看架势要一拳结果了涂莉。 哪知,巨人的拳头挥到一半,竟被涂灵的两条尾巴缠住,一动不能动。 巨人惊诧,刚才还被它揍飞的涂灵,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它仔细观瞧,发现涂灵的另外几条尾巴分别缠住了附近的岩石,给它提供了格外的拉力。 “对了,这九尾乃是天神的杰作,非蛮力能够制服。”说完,巨人将涂莉随手丢在墙上,轰的一声,砸落了一片碎石。 既然你拉我,索性我便过去好了。巨人双脚蹬地,直撞向涂灵,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同砸在通往上方的石阶上,生生破坏掉一段。 巨人骑在涂灵身上,一记重拳狠狠打了下去,顿时打得涂灵狐头歪斜,嘴巴出血。他强撑着,聚拢九尾,合力将巨人推开,趁机离开原地。 那巨人虽然身形庞大,反应却极其敏捷,一把抓住一条狐尾,再次将涂灵拉至身前,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得涂灵口吐鲜血,狐牙飞出两颗,倒在地上顿时不动了。 巨人回头去寻找涂莉,却看见这只九尾银狐,已经昂首挺胸,摆好架势,九条尾巴如水草般,在身后齐齐摇动。 “不好!”巨人没等想通,便不自觉地向自己发出警告。 可是,那九条银色的尾巴,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晃动,都带起一阵神秘的微风。伴随微风而来的,是令人难以抵挡的魅惑之声,似轻柔的低吟,又似勾魂的弦音,悠悠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醉神迷。 “不,不要用这招!”族长涂灵挣扎着起身,急忙向涂莉命令道。 其实,涂莉也知道这招的危害,不但对敌人起作用,对自己人也起作用,甚至不需要面对面,方圆范围之内,都会被魅声蛊惑,直至昏迷。可是,涂莉没有办法,毕竟她再不出手,舅舅可能被这怪物活活打死。 原本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巨人,在魅惑之音的影响下,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双手捂着头,似乎十分痛苦。它踉跄着向前移动,想要攻击这靡靡之音。然而,它走了几步,最终还是跪倒在涂莉面前,努力晃动着头部,想要挣脱这无形的丝线,恢复它的心神。 巨人咒骂着,开始胡言乱语。它似乎在反复强调着背叛,但是有很多话,涂莉和涂灵听不懂,所以也不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不过,巨人的话语里,开始夹杂了别的声音,是涂莉认识的芜央。这说明,魅惑开始起作用了,这个巨人开始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芜央重新回到了这个躯体。 突然,那巨人似乎放弃了挣扎,冷静地说道:“你们这么阻拦我,无非是想保护这个世界。可是,我要告诉你们,天启之灾是你们这些凡人无法左右的,那是对你们背叛的惩罚。而且,外面有人进来了,你们先好好想想怎么躲掉灭族之灾吧。”说完,它便闭上了眼睛,没一会身体渐渐变回了人形。 芜央便赤条条地躺在那里,昏迷着一动不动。 “舅舅,你没事吧?”涂莉再也撑不住,化成人形,勉强走到涂灵身边,看着他渐渐缩小,也变得赤条条。 “那个暗室里有祭祀用的衣服,你找几件来,给我穿上。这样太伤风化了。”涂灵微闭着眼睛,这样命令道。 舅舅还是更像人类一些,廉耻心这东西,好多妖族并不在乎。舅舅虽说瞧不起人类,又提防着皇族,他终究是在学习人类。 涂莉不顾身体的疼痛,打开暗室,随手抓了几件衣服,想要给舅舅套上,却被他一口拒绝,非要自己穿上。 涂莉见他挪动胳膊都费力,便不听命令,强行给他穿上了。接着,又去忙活芜央,最后才给自己穿上,虽然不太合身,但用丝带一扎,倒也勉强不掉。她没有收回九条尾巴,任由那毛茸茸的银蛇,在身后摆荡,说不出的舒服。 涂莉的腿上没了伪装,变得纤细修长,线条流畅如精心雕琢,笔直的没有一丝弯曲。她好喜欢这双腿,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展示出来。按照族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暴露出尾巴和原形,否则不但要扔进虚水,还要将看见此情形的人类斩杀殆尽。 涂莉用手轻轻地拍打着芜央的脸蛋,想要将他唤醒。她希望芜央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本来的样子。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个迷,让她担心,也让她欢喜。虽然,刚刚经历过恐怖的搏斗,但涂莉坚信那不是芜央,而是被芜央苦苦压制的恶魔。 芜央有他的宿命,有他的痛苦,却没办法向别人倾诉,只能默默自己扛下所有。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他如此暴躁,甚至有些冷漠。涂莉这样胡乱想着,手掌拍打的动作,慢慢变成了温柔地抚摸。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眼里,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英俊,连他身上的伤痕都变成了完美的象征。 一旁的族长涂灵看在眼里,计在心上,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涂莉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是白泽府的一名小小力士。” 第86章 临危受命 “他是我们狐族的天选之子。”族长涂灵如此说道。 涂莉并没有去过圣地,并不知道预言的具体内容。不过,既然族长这么说了,她又岂会怀疑。就如当初,她发现芜央血液的秘密,并没有太过震惊一样。她是个极其自信的女人,她看好的男人必然与众不同。“现在怎么办?” 涂莉没有丝毫质疑,倒是让族长颇为惊讶。他缓口气说道:“你自己不可能把我们弄上去,你先上去看看情况,估计刚才你的魅惑之术,白塔中的族人无一幸免,最快也要明天醒来。我现在临时赋予你族长的权利,统领狐族,抵抗外敌。”族长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涂莉。 “外敌?哪里来的外敌?”涂莉怎么也没想到族长会是这个命令。 “预言是这么说的,刚才的巨人也印证了这点,你休要啰嗦,快到上面去统领狐族反击。”族长涂灵焦急地说道。 “可是,我…”涂莉只做过暗探,哪里统领过人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帮你!”昏迷的芜央竟然醒来,突然说道。 “芜央!”涂莉高兴地一下扑了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这次,芜央倒是没有羞涩,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轻声安慰着。 “谢谢你来救我。”涂莉终于松开芜央,破涕为笑地感谢着。 芜央听见涂莉如此说,不由得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他之所以泡在虚水中,是为了救轻红,可涂莉却误以为芜央是为了救自己,才主动进入虚水之中的。 “不是的。”芜央想解释清楚。虽然,他知道自己为了涂莉,也能做到如此。 “你们俩,别在那里卿卿我我了。赶紧上去看看,是不是有意外发生。”族长涂灵打断芜央的话,似乎不想让他说下去。“在你昏迷期间,发生很多事,过后再和你解释清楚。现在,快上去!” 涂莉和芜央互相搀扶着,爬上破损的石阶,一路走上白塔。 果然,涂莉的魅惑之音,已经放倒了塔里的所有族人。这些都是族里的卫队成员,此时如果有外敌入侵,还真是难办。要知道,下族人是无法变身的。 其实,涂莉这招,狐族很多人都会用,只是他们都不是九尾,难以抵挡涂莉的九尾之力,才晕倒在地。 他们族中的九尾只有涂姓的才能拥有,除了后天修炼和药物加持,最主要的还是血液遗传。 等二人来到外面,喊杀声已经响彻整个村庄,真有敌人攻进来了。 涂莉大惊:这怎么可能?狐族的这座村庄千百年来没人能够进入,偶有个别人误闯,也会被狐族扔进虚水,让他忘记所见所闻。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杀进狐族的地盘。 正想着,一名狐族小伙,被人一剑劈倒,持剑人用好听的声音向涂莉打起招呼:“涂莉小姐,好久不见啊,我奉大王之命,来接你回云京的。呵呵,你果然是妖,而且还是传说中的九尾狐,这趟旅程真是值了。”他回头喊道:“弟弟们,除了九条尾巴的和这位涂莉小姐,剩下的全部杀光。” 是二郎——十长右之贰。 没等涂莉答话,芜央已经在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冲过去和二郎斗在一处。那迅捷的身形,和刚才还是虚弱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涂莉都怀疑他刚才是不是装的。 她现在不能帮助芜央,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向药房急奔而去,那里有他们狐族反败为胜的东西,她要赶在族人被屠戮殆尽前,拿到此药物。 不想,几个云林铁卫拦在她面前,伸手便来捉她。看来他们也是听见了二郎的命令,不敢对她动兵器。 涂莉咬紧牙关,不顾身上的疼痛,左躲右闪地避开这群人。可是,这群云林铁卫却不肯放过她,像抓小鸡似的,轮流向她飞扑而来。 突然,斜刺里杀出一人,正是黄柏,他连发暗器,击毙两名云林铁卫,对涂莉说:“莉莉,你快走!这大齐王,把家底都搬来了,除了十长右之一,剩下全来了,看来我们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涂莉这才发现,根国队长已经变化成巨象和一头巨兽斗在一起,毒液也再次化成鸡蛇,银月身上插满了箭矢,似乎已经没救了。看着满地族人的尸体,涂莉不知道为何就突然变成了这副光景。她来不及伤心,必须尽快赶到药房,拯救剩下还在奋战的族人。 她来不及感谢黄柏,因为他又被一群云林铁卫死死缠住。 她赶到药房前时,几名族人正守在那里,还有两人试图撬开门锁。看来他们也知道,这里的东西能够救命。 “掩护我,我来打开房门。”涂莉高声呼喊着,用尾巴打飞一名冲过来的云林铁卫。 那些族人闻听此话,纷纷聚拢过来,护在涂莉两侧。 涂莉借机冲到门前,却发现门上没有锁头,只有一处异形的凹陷处。对了,涂莉想起怀揣的腰牌,一定是这个东西。她刚想拿出腰牌,打开门锁。只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回身一看,竟是一名敌人杀了过来,拿着兵器砍杀了自己的族人。 “往哪里跑?”那人嗓音嘶哑地说道,看样子不是云林铁卫,应该是某个十长右。 涂莉惊慌,手一抖,腰牌掉在了地上。那名十长右赶上一步,铁钳似的手爪,一把抓住涂莉,拉着就要走。 涂莉没有兵器,只得一口咬住男人的胳膊,蹲下试图拖住他,却被男人回身一掌,扇得两眼冒金星,不得已松开了嘴。 “妈的,这骚狐狸,咬人还挺疼。交给二哥处理,我还要抢几个妞,带走玩玩呢!” “涂莉姐,我来帮你!”一名狐族小伙,瞬间冲了出来,死死勒住这男人的脖子。 是何光,涂莉受训时的伙伴。她来不及细想,趁着机会,拿起地上的腰牌,打开大门,冲了进去。 就在涂莉拿起箱子里的药粉后,她的余光瞥见了墙上的一对蓝色翅膀,和她的那对绿色翅膀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翅膀?她心中疑问,她自己的那对翅膀还在都城皇宫,容妃那里存着呢。 突然,门外传来何光的惨叫声,应该是遇害了。 第87章 芜央化狐 等门外的十长右冲入门里后,药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见高处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 那名十长右折返回门外后,看见涂莉背着一对蓝色的翅膀飞在天空,手里还在不停地洒落着粉末。 那些原本还在辛苦招架的狐族人,闻到药粉的味道,瞬间兴奋起来,他们咬破手指,在鼻头一点,纷纷化成狐妖。 他们的眼睛显得狭长,瞳孔闪烁着各色光芒,耳朵迅速拉长,变得毛茸茸立在头顶,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在这名十长右身边,一名小伙子的身躯开始扭曲,骨骼咔咔作响,他的背部拱起,长出一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肆意摆动。 这名十长右迅速端着兵器攻了过去,却被那名狐妖的利爪牢牢接住。这些狐族化妖后,战斗力大幅提升。 此刻,村庄里充满了狐狸的嚎叫,地上的屠杀场面开始转变成势均力敌的混战。 这些狐妖或银或白,或红或黄,呲着獠牙,挥舞这利爪,冲向云林铁卫和十长右,急于为自己的亲友报仇雪恨。 “弟弟们,也该拿出点真本事了,要不然他们真以为自己能翻盘了。”眼看着云林铁卫被杀得大败,二郎对着众人大声呼喊。 就在这时,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突然之间,只见那十长右之中的叁、伍、陆、柒、捌、玖竟然同时开始了变身!这个场景简直令人震撼无比,甚至可以与众多族人一同化狐相媲美!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十长右的体型极其庞大,每一个都如同城门一般高耸,而那些狐妖们在他们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是一只只小狗一般微不足道。 刚刚反转的形势,瞬间又变了回去。尤其是和芜央交手的二郎,又变成和城门一般高大的‘酸与’,瞪着六颗血眼,蛇身上的四翼不断扇动着,那三只奇怪的爪子险些将芜央踩得粉碎。 涂莉面色焦急,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朝着那只巨大的“酸与”妖兽狠狠地撒下一大罐药粉。这些药粉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中。然而,对于强大的“酸与”来说,这些药粉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它感到有些不适和烦躁。尽管如此,涂莉的行动却成功地引起了“酸与”的注意,暂时分散了它对芜央的攻击,给芜央争取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但不幸的是,“酸与”的尾巴实在太长,即使涂莉在空中飞行,也无法完全避开它的攻击范围。突然,“酸与”的尾巴猛地一挥,如同一根巨鞭般狠狠地抽向涂莉。涂莉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这一击打得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一头栽了下去。 芜央把手中的剑直接扔向酸与,奋力向涂莉的方向跑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但刚才的伤痛全无,而且奔跑和战斗的能力,全面提升,根本不需要吃药。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赶在涂莉落地前,接住了她,但还是被涂莉掉落的巨大惯性,撞翻在地,两人滚做一团。 翻了几圈后,芜央正好将涂莉压在身上,她口中呼出的幽兰香气,正喷在芜央脸上,迷得他心旌摇曳,险些忘记了还在进行的战斗。 涂莉眼见着‘酸与’两步就要攻来,赶忙对芜央说:“我们狐族的秘密全在血液里,你再喝口我的血液就能变身,要不然你绝对打不过这十长右。” 说完,两人立刻滚动着分开,躲避‘酸与’的巨爪拍下来。 也是赶巧,芜央正好滚到一处狐族人的尸体旁,他想到涂莉刚才说的话,喝谁的血不是喝,反正都是狐族。他索性拉起那尸体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温热的鲜血流入芜央口中,让他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令他一时之间难以承受。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皮肤就已经泛起诡异的红光,全身的骨骼也发出咯咯的响声,好像要断裂了一样。 芜央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扭曲变形,那种痛苦简直比被人用钢刀斩断筋骨还要难受一百倍。他痛得无法呼吸,眼前一片模糊,几近癫狂。就在这时,芜央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迅速生长出赤红色的毛发,指甲也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锋利,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更为可怕的是,芜央的尾骨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皮肉而出。没过多久,三条毛茸茸的红尾巴便从他的尾骨处长了出来,可以随意甩动。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因为芜央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尾巴的记忆和使用经验,但当这三条尾巴长出来之后,他的大脑却立刻能够熟练地操控它们,仿佛这些尾巴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剧烈的疼痛刺入他的身体,却是‘酸与’在他愣神的功夫,直接发起攻击。它两只利爪狠狠抓住芜央的前胸和左肩,巨大的蛇身也缠了上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狐族的血液还真是稀罕东西呢?怪不得藏得这么深,还受到皇族的保护。这里简直就是一支恐怖的军队啊!”二郎看见芜央吸食狐族的血液,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猜到了为什么召帝,把狐族藏得这么深。他向众十长右吩咐道:“尽量抓活的,这些狐族对大王的事业,可是有巨大作用的。不过,你嘛,只是个冒牌货,还烧毁了大王的宫殿,断然是死路一条。”二郎恶狠狠地对芜央说道。 芜央想要咒骂,嘴里发出的却是狐狸的尖叫,听起来一点也不威风,甚至有点可笑。不过,这次张嘴,也让他看到了自己那满口可怖的獠牙,便一口咬了上去。 让你再逼逼,咬断你这腥臭的蛇身。芜央第一次使用妖兽的尖牙利嘴,只感觉那看似坚硬无比的蛇身,轻易就被咬破刺穿,一股异兽的血液,直冲进他的嘴里,顿时兴奋不已。 第88章 酸与放大招 妖兽‘酸与’吃痛,发出阵阵怪叫,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芜央吐出一种黄色的喷雾。 芜央躲闪不及,被喷个正着,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他松开咬住蛇身的嘴,顿时要昏迷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芜央身后响起:“我来帮你!”芜央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只鸡头蛇正迅速向自己靠近。这只鸡头蛇正是之前被称为‘毒液’的死侍,它扭动着蛇身,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了芜央身边。 ‘毒液’张开嘴巴,同样喷出一股黄色的雾气。那氤氲的雾气,如同一条黄龙,径直扑在了芜央的脸上。芜央原本已经迷迷糊糊,被这股雾气一冲,立刻觉得恶心无比,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只觉得有人把开水煮过臭鼬扔了过来,股浓烈的臭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毒液’的喷雾并不能解‘酸与’的毒,它只是用更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强迫芜央清醒过来。这种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却非常有效。而且,‘酸与’也被熏得松开了抓着芜央的爪子。 芜央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恶心,呕吐在了自己身上,那如赤练般的红毛,沾满了黄绿色的呕吐物。这绝不是人能吐出来的污秽,芜央如此想到,原来化妖之后,身体也发生了改变。 鸡头蛇‘死侍’发出嘶嘶声,自信地说道:“放心吧,酸与喷射的那几种毒雾,我都有办法化解。它的爪子和尾巴才是主要的攻击手段,你来负责挡住它的攻击,我则用我的毒液来对付它。” 芜央低声回应道:“好!”然后再次毫不犹豫地扑向‘酸与’。 两头巨兽宛如战神降临凡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它们凶猛而激烈地撞击着对方,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巨大的力量冲击,震得周围的建筑物摇摇欲坠。 正在搏杀的狐族和云林铁卫见状,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但还是被两头巨兽的战斗波及到。它们的攻击威力惊人,摧毁了一间间房屋,将人们抛飞到空中。 ‘酸与’和芜央在草地上激烈交锋,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草地上原本碧绿的草皮被撕裂,泥土翻涌,仿佛大地也在颤抖。 鸡头蛇“死侍”趁着攻击的间隙,猛地张开嘴,一道黑色的液体从口中喷出,朝着“酸与”射去。这黑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地面开始融化,冒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酸与”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连忙向后跳开,避开了毒液的攻击。但是,毒液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前喷射,溅到了墙壁上,瞬间烧穿了一个大洞。 “酸与”和芜央一边搏斗,一边躲避着毒液的攻击。尽管它身手敏捷,但仍然无法完全避免毒液的袭击。最终,“酸与”被逼得连连倒退。 芜央趁机发动了一次凶猛的攻击,咬住了“酸与”的一只翅膀,将其扯了下来。“酸与”发出一声惨叫,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与此同时,它的一只爪子也被毒液伤到,战斗力大幅减弱。 “来人,掩护我。”‘酸与’发出一声怒吼,此时的它已经身负重伤,想要趁机逃走,但芜央和毒液却紧紧地盯着它,让它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就在这时,附近正在和根国‘白象’激烈搏斗的那头巨兽突然发力,猛地撞翻了根国,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酸与’面前,挡在了芜央和毒液的前方。 “来得正好!这么大的目标,我看你怎么躲。”心中这样想着,鸡头蛇‘死侍’立刻向着眼前的十长右巨兽喷射出那令人恐惧的毒液。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头巨兽居然毫不躲避,任由腐蚀性极强的毒液在自己的前肢上烧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紧接着,这头巨兽径直朝着鸡头蛇冲了过去。尽管芜央半途冲出,咬住它的后腿,试图阻拦,但这头巨兽的力量实在太大,它硬是拖着芜央,一把抓住了鸡头蛇,狠狠地一抓,便将鸡头蛇‘死侍’拦腰捏成两段。 芜央大惊,白泽府最强战力,死队的死侍,就这么轻松的被人杀掉了。这些十长右真的是恐怖如斯。 来不及悲伤,芜央松开咬着巨兽的嘴,躲开那势大力沉的一击必杀。 “好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我现在恼怒地很,实在没心情和你们纠缠。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力量。”二郎说完,扇动这剩下的翅膀,竟然腾空而起一小段距离。 它张开‘酸与’的那张鸟嘴,开始发出诡异的叫声。那声音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能穿透远处的山岩和迷蒙的云雾。 似乎感应到了远处的危险,所有人都停止了搏杀,十长右更是带着云林铁卫,慢慢聚拢在二郎‘酸与’周围,警惕地看着天空。 而狐族和白泽府的人,也不过多纠缠,趁着难得的间隙,收拢队伍,喘息片刻。 芜央看见,根国再次变回人形,估计已经撑到极限了。他遍体鳞伤,虚弱地喘息着。芜央端着狐爪,将他放在队伍后方,交给涂莉照看。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群飞鸟,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逼近。 “来了,你们等死吧。”二郎用它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威胁道。 那些飞鸟的速度极快,当众人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时,它们已经迅速靠近了。 圣手黄柏的眼神较好,他惊愕地喊道:“那不是飞鸟,而是一群蛊雕!” “什么?怎么可能?那东西怎么会听从它的召唤?”芜央心中一惊,他深知蛊雕的厉害之处。 这种怪兽形似雕鹰,但体型巨大,头上还长着一对尖角,其叫声如同婴儿的哭泣声一般。这怪兽生性凶猛异常,最喜欢吃人,而且战斗力堪称天花板级别。眼前这片黑压压的一群蛊雕,别说是他们这些人了,就算是整个白泽府的全部力量都出动,恐怕也难以对付。 第89章 深陷绝境 此刻,芜央这边,银月和毒液已经战死,根国队长昏迷不醒。只剩下他和黄柏,和一群化狐的族人。这些族人,多数只是拥有二尾、三尾、四尾的狐妖,个别几个是五尾和六尾的狐妖。 涂莉告诉他,他们狐族能打的卫兵都在白楼里昏迷呢,没有其他援兵了。 “那就四散逃跑吧,能走一个算一个。”芜央如此喊道,目前看来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即便这样,蛊雕还是横冲直撞进人群,抓起涂莉的族人,撕咬成碎片。 远处,得意洋洋的十长右们,虽然面露得意之色,却也不敢离开原地,只是聚集在二郎的周围。而二郎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芜央看得真切,猜测一定是二郎通过声音,控制着这群凶残的蛊雕。 “来几个人,和我冲过去,让那个二郎闭嘴。”芜央也不等身后的狐族人响应,自己率先冲了过去。 然而,这些十长右并非吃素之辈,即使芜央化为狐妖后战斗力大幅提升,但面对击倒根国和毒液的那头巨兽,依然束手无策。他左冲右突,一次次地尝试突破重围,但都被无情地击退。 突然间,涂莉发出的一声凄厉尖叫引起了芜央的警觉,他迅速回头,只见一只蛊雕紧紧抓住了她,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撕咬。\"芜央,救救我!\"涂莉惊恐地呼救着。 芜央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能舍弃眼前的敌人,转身冲向涂莉所在之处,与那只蛊雕展开激烈的搏斗。 这些蛊雕数量众多,少说也有二十只,它们凶猛异常,战斗力强大至极。芜央与那只蛊雕苦战许久,终于成功解救出涂莉,但自己也身负重伤,身上多处被抓伤,鲜血染红了原本鲜艳的红毛,显得格外刺眼。 芜央体力不支,再也经受不住,渐渐缩回人形,在几个狐族的掩护下,缩到一处房屋的角落。 扶着他的涂莉也明白,他们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不但自己性命不保,他们狐族恐怕也是覆灭难在了。早知道自己在下面就不用那招九尾魅惑了。也许,让那个巨人进入圣地,不会造成天启之灾。而狐族的卫兵也能守卫自己的家园。 眼看着,他们身前的狐族人所剩无几,涂莉再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搂住芜央说道:“我们来生做一对普通夫妻吧。” 芜央没有说话,也抱紧了她。不过,脑海里却浮现出白台姐姐的身影,和儿时流浪的经历。他想起白台姐姐总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要坚强,要勇敢;他想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每天都在为生存而奋斗。如果真有来世,他希望有对善良的双亲抚养他,自己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在农田里捉虫子、和泥巴。他希望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不再孤单无助。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好似涂莉九尾魅惑之音,又比她的浑厚悠长。那声音似从远古传来,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之力,仿佛能轻易地穿透灵魂,撩拨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情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那些蛊雕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纷纷抛弃啃食的尸体,展翅而逃。 二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盯着白塔的顶部。 在那里,一只银色的九尾狐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身躯庞大而美丽,九条尾巴如同柔软的丝绸般舞动着,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它的盯着二郎,眼神里充满了威严的悲悯。它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吟唱着一首古老而动听的歌曲,那声音如同天籁一般,让人心醉神迷。随着歌声的传播,九尾狐的魅惑之力也愈发强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 二郎不禁被这美丽而神秘的景象所吸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敬畏之情。 “二哥,二哥,现在怎么办?”倒是其中一个十长右最先反应过来,对着二郎大喊道。 “还能怎么办?再耽搁一会,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赶紧撤退了。” 他们丢下那群已经昏迷的云林铁卫,向渡口逃窜,宛如丧家之犬。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二郎率领的十长右,在那里遇到了白泽府的主力部队。为首的是一名模样古怪的老头。 “白泽府景队队长炎广?”二郎用它那好听的声音说道。 “呦,还有人认识小老儿呢?”炎广对二郎点头笑着,似乎十分满意。 “带这么多人,怕是把白泽府的人都带来了吧。怎么着?这是要灭了我们十长右啊!”看着对面墨绿色官袍上,整齐绣着的白泽神兽,二郎不由得心头一紧,知道一会将是一场生死恶战。不过,他们的大哥十长右之壹,并不在,他们恐怕难以取胜,该想个逃跑的万全之策。 只能再用自己的绝招,冒险让那群蛊雕带他们飞走。 二郎再次吟诵起来,呼唤着蛊雕们再次回来。 “也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样?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废话,先送你一箭,全当见面礼了。”炎广向身旁招手,早有一名景队的哨兵,扛过来一柄比人还高的巨大弓,又递给炎广一支将近两米长的红色箭矢。 众十长右疑惑,这老头瘦了吧唧,胳膊又短,怎么拉动这巨大弓箭,莫不是开玩笑吧。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超出所有人的意料。炎广不动则已,动如闪电般迅捷。他一按弓上的机关,那巨弓便在下侧伸出长钉,被炎广这么奋力一踩,巨弓便固定在地上。 炎广扛着箭矢,搭在弓弦上,仅凭自己的恐怖腕力,便端平了箭矢。接着,他暴喝一声,向后连退几步,瞬间拉满弓弦,已经对准十长右准备发射。整个过程只在两个呼吸之内完成,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就在二郎喊出:“不好,快躲开时。” 炎广也默默念着:“神龙之力,助我消灭妖魔。” 同时,轰地一声巨响,那红色的箭矢激射而出,并瞬间燃烧起来,变成一条火龙,直冲向十长右他们。 第90章 十长右的覆灭 队长炎广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循序渐进的人,他的战斗风格一向是直接全力以赴,力求一击必杀。 那支火龙箭矢呼啸着,如同一颗燃烧的流星般,向着七名十长右疾驰而去。 炎广的攻击速度极快,让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只能纷纷向两侧逃窜。 然而,当那火龙箭矢临近时,却突然发生了爆炸。巨大的箭矢炸裂开来,飞射出无数的铁砂粒,如同一场密集的流星雨,对他们造成了大面积的杀伤。 之前与根国交手的巨兽,毫不犹豫地迅速挡在了二郎面前,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替二郎承接了所有的伤害。 而其他的十长右则被炸得满身是坑洞,鲜血淋漓。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队长炎广的第二箭已经再次袭来,依然是同样的火龙箭矢。 二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支箭矢的不同之处,这支箭比刚才更快,飞行路线十分诡异。他用力地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巨兽。就在刹那之间,火龙箭矢划过一道弧线,直接将二郎斩断成两截。 “二哥!”那巨兽狂怒地呼喊,却也是无济于事。 二郎就这么死了,只是在临终前,对弟弟们,挤出了最后一句话:“快跑!” 然而,白泽府哪里肯轻易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只见退至后面的炎广队长,大手一挥,命令道:“放箭!” 二十余名白泽府的哨兵便是一轮齐射,各式各样的箭矢,如一群游隼,飞快地扑向毫无掩体躲避的十长右。 那名巨兽十长右再次挡在众人面前,接下了这密集如雨的箭矢。它巨大的身躯上瞬间插满箭矢,还有几支产生了爆炸,将它的腹部掀得血肉模糊。 “五哥!”一名十长右悲愤地嚎叫。 原来这巨兽,就是十长右之伍,它喘息着说道:“兄弟们,我先冲了,就是死也要杀个痛快。”说完,它便发出一声鬼神震惊的怒吼,向白泽府众人冲去。 “跟着老五冲,杀出一条血路。” 见十长右想来拼命,队长炎广带领众人向后退去。白泽府开队队长——鲁镇,带领几十名开队队员顶了上来。 “列阵,架盾墙。”高大威猛的鲁镇挥舞着长枪,命令道。 只见开队的甲工们,按队形将手中的巨盾进行衔接,迅速架起一座前所未见的盾墙。 这盾墙并非传统的简单相连,而是由开队的甲工们,精心设计的机关相连,紧密得仿佛是一个整体,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钢铁堡垒。 即便是五郎这种庞然巨兽,冲撞过来,也是无功而返。 巨大的撞击轰鸣声,惊得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更让十长右的五郎,惊恐地蹲坐在地上。 它从未撞上这么硬的东西,要知道,即便是山岩,它也能撞得碎石乱飞。这盾墙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结实,尤其是后面支撑盾墙的小小人类,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五郎不信邪,咆哮着再次冲了过去,完全不顾身后兄弟的呼喊。 然而,就在它即将撞击到盾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盾墙上突然竖起了许多尖锐的铁刺,仿佛等待着五郎自投罗网。这些铁刺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拼了性命的五郎,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向铁刺。这一下可不得了,它立刻疼得放声嚎叫起来。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它的毛发,但它并没有退缩。 毕竟,它可是强大的十长右! 尽管浑身剧痛难忍,五郎还是强忍着,伸出前肢,直接插进巨盾下面的泥土里。它心想:“既然撞不动你们,那我就掀翻你们!” 于是,它怪吼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瞬间将原本固若金汤的盾墙掀得七零八落。盾牌和士兵们被抛向空中,场面一片混乱。 “放箭!给我射死它。”队长炎广见状,急忙命令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箭矢立刻如群蜂出巢一般,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着五郎袭去。 原本五郎身上就没有多少完好之处,此时更是瞬间被破坏殆尽,变得面目全非。 这五郎真是异常勇猛,抓起两名穿着铠甲的开队“甲工”,硬生生地将他们砸进了哨兵的队伍之中。迫使哨兵们停止射箭,四散躲避。 不过,这也只是它最后的挣扎罢了。此刻的五郎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最终像一座大山一样轰然倒地。 而它身后剩下的五名十长右们,则发出阵阵哀鸣嚎叫,趁机冲破了拦阻,靠近了河边。 谁曾想,等待它们的还有后方的生队,‘圣手’们投掷过来的暗器和毒药,密如雨点般砸来。 瞬间又将一位倒霉的十长右,放倒在地。只见他身中扎满暗器,脸色青紫,离水边只有一步之遥,直挺挺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剩下的四名十长右,还哪管什么兄弟情谊,只顾着自己逃命罢了。他们不顾一切地扎进水里,想要凭借潜水逃走。 轰隆隆,一阵轮子响动。开队的甲工们并不想放过他们,又推来两架攻城的重弩,对着水里一顿连续发射。 随着金属机关碰撞产生的巨大声响,那些黑色的弩箭,犹如水鸟捕食一般,凌厉地扎入水中。 攻击停止后,四周一片静悄悄。不多时,又一名倒霉的十长右,身上插着数支弩箭,从水里漂了起来,一动不动。 岸上的白泽府队员们,一片欢呼,齐声欢笑起来。 虽然没有将十长右一网打尽,但他们也用了极小的代价,接连诛杀四名十长右,简直是大获全胜。 生队队长‘墨城’命令圣手们,兵分两路,一路原地救治白泽府伤员,一路进入村庄,去帮助狐族人。 队长炎广和鲁镇,命令打扫战场,将十长右的尸体聚在一起。 他们分别是十长右之贰、之伍、之陆、之捌、之玖。也就是说,活着的十长右还有四三,分别是从未有人见过的之壹,和活着的之叁、之柒。 “唉,要是能早点围攻他们,那几位队长也不用牺牲了。”队长炎广感叹道。 “是啊,这次多亏皇帝陛下,料事如神。才将他们一网打尽。”队长鲁镇赞叹道。 第91章 陈年旧事 队长炎广对鲁镇的话,倒是不屑一顾,他对这位召帝一直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未说出口。 皇帝这计谋妙是妙,就是有些阴损。 “你在这里盯一会,我去村里看看情况。”炎广说着,就自顾走了。其实,远远看去,村子里尸横遍野,不用看也知道情况很惨。 这村子,炎广二十年前也是来过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叫小翠的狐族姑娘,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远远地,炎广看见一只九尾狐摆动着银色的尾巴,在死去的狐族人中徘徊。 这只狐狸看起来十分眼熟,让他的那些陈年旧事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惊讶地想到,竟然是她,她还活着。 她叫涂娇,曾经是他们队伍中的顶级战力和医疗师。 涂娇也看到了他,缓缓地走了过来,向他点点头,娇笑着问道:“你这老东西还活着呢?看起来身子骨不错啊。” “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炎广好奇地问,其实他也能猜到个大概。 “我哪也没去,一直被关在这里。你转下身,我变回去,这样说话太耗费气力。”涂娇说着,渐渐变回了人形,又在地上寻了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等炎广转过身,才发现涂娇竟然看起来如此年轻,不由得感叹道:“你们狐族,真是青春永驻啊,你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华依旧,我却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涂娇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我这样的活法,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伤,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炎广叹了口气,他明白涂娇心中的痛苦。他轻声问道:“他们打算把你关到什么时候?”他知道这是召帝和狐族族长一起做出的决定,但对于这个决定,他并不认同。 涂娇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她苦笑着说:“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炎广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涂娇年轻时,是个无拘无束的姑娘,被囚禁这么多年,估计内心早已失去了希望。 炎广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说道:“要不然,你这次和白泽府一起离开吧。估计现在这种状况,他们也没心思管你了。”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涂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望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未来的道路。可是,她最终还是说道:“我族遭此大难,我更不能就这样离开,总要尽所能帮助他们。” 炎广点点头,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被人幽禁,她还是那么善良。 哪知涂娇突然捂着脑袋,惊恐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大喊着:“不要,不要,炎广,他还在里面呢!你们倒是帮帮他啊!”涂娇转眼间痛哭流涕起来,变脸之快,让炎广始料不及。 看来,多年的幽禁,还是破坏了她的心智,让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涂娇,他早就死了,你不记得了吗?”炎广试图用直白的方式,将她唤醒。 “他死了?”涂娇捂着脑袋尖叫起来,接着抡起拳头对着炎广便一顿乱打。“他就是让你们害死的,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炎广心里有愧,只得架起胳膊,任由他扑打,也不还手。 “妈妈!”另一个女声叫到,并疾步上前抱住了她。 这不是前一段在赤山试炼后,入队的女圣手吗?涂娇是她的妈妈?你还别说,这女子长得还真像他父亲,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炎广心想着,发现和这女子一同过来的,还有个黑脸的大汉。 这人是杜队的力士,端平伯的小舅子,前一段在京城杀了守备府四人,闹得满城风雨的就是他。他怎么在这?似乎和这女子很熟,对了,他们和我队的穿云一起组队的,这三人的组合倒真是奇怪有趣。 被这女子一抱,那涂娇似乎清醒许多,也抱着涂莉抽泣起来。 “你懂医术吗?”炎广向芜央问道。 “回队长的话,我不懂医术。”芜央拱手回答,他对这位脾气古怪的炎广队长,也有些耳闻,知道他的实力十分恐怖,甚至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可以秒杀其他的队长。 “那你和我来一下,我们聊聊。” “我?哦,好的。”芜央不解,也只能跟着炎广走开。 两人来到很远的房屋里,本想寻找僻静处,却听见房子里似乎有人躲藏,便厉声呵斥。 结果,从房里跑出一群狐族的小孩,炎广欣慰地点头,只要这些孩子没事,狐族就不至于灭族。 他吩咐芜央将孩子带到狐族人那里,自己在这等他。 他看着这熟悉的房子,陈年旧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年,他们十人,作为白泽府的最强战力,孤军深入蚩国境内,不但将蚩国的妖族杀得屁滚尿流,还成功抢回了镇国神枪和神弓。只是,在最后归途之时,他们被尾随而来的蚩国精锐追击,是队长带着两人回身拖住了蚩国精锐,让他们得以逃脱。 那两人中,就有涂娇的男人,也就是涂莉的父亲——胡冰,白泽府惊队的奇才。 当时,由召帝率领的大华国援军就在前方不远处待命,得知队长和胡冰被蚩国人围困,召帝却无动于衷,怎么也不肯下令救援。在炎广看来,召帝就是对胡冰抢走涂娇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不去救援的,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认为召帝是个小心眼,有仇必报的主。只不过,比起召帝,他更讨厌大齐王。 之后,他们上交了镇国神枪和神弓,并接到召帝的命令押送涂娇返回狐族村落,说那是狐族族长的要求。 炎广是第一个反对的,他甚至偷偷和涂娇商量,自己可以掩护她逃跑。奈何涂娇的男人已死,她心如死灰,哪里也不想逃。最重要的是,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为保孩子安全,她也只能返回狐族领地。 也就是那次,炎广第一次来到了狐族的领地,并结识了狐族姑娘小翠。那夜夜温柔地缠绵悱恻,让他终身难忘,甚至想在离开时,强行带走小翠。因为他也知道,在他离开后,小翠会被送入虚水,将他彻底忘掉。 第92章 召帝的秘密 正想着,芜央回来了。 “都安排妥了。”见芜央点头,炎广继续问道:“根国那小子怎么样了?” “有墨城队长出手,总算是把命保住了。”芜央感叹,这已经是根国当上队长后,第二次身处绝境了。看来这家伙也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炎广放心地点点头,宽慰道:“我在白泽府这么多年,墨城是我见过最好的圣手之一。另一位,就是刚才那只九尾狐涂娇,她是你那位女队友的妈妈。对了,你那位女队友叫什么?” “涂莉。” “哦,怪不得呢。这样说来,容妃就是涂莉的二姨母,也难怪她进了生队,那里哪个不是皇亲国戚?唉,我是不是说漏嘴了,这事你知道吧?” 见芜央点头,炎广才尴尬地笑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芜央向炎广讲述了竹协村和苍龙镇的事情。 “腓腓怪?这东西倒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幸亏你没和几个家伙动手,连我当年都差点栽在腓腓怪手里。拿东西发起狂来,简直是山摇地动。你知道涂莉当时为什么唱歌了吧?” “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现在明白了。那是九尾狐的魅惑之音,难怪那四只腓腓怪听得神魂颠倒。” “是啊,在所有妖怪中,只有九尾狐的魅惑之音最是摄人心魄。故而九尾狐有妖王的称号。” “这九尾狐的村落,为何之前一点没有听说过?”芜央问道。 “白泽府的队长和大司空都知道,资历老的副队长也是知道的。秘密这种东西,差一级,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就像召帝永远是那个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就这么简单。” “可这么大的村庄要怎么保密?” “他们狐族有一种圣水,这东西…” 没等炎广说完,芜央便打断道:“你是说虚水吗?我知道,能消除人的记忆。我被族长涂灵扔进去了。” “哦?你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听闻此,炎广立刻来了兴趣。 芜央便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只是他变成巨人的那段,他自己也不知情,所以没有讲出来。 “虚水原来是这个样子。听你说完,我倒是想进去泡一泡,把我之前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都清空。”炎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 听炎广这么说,芜央又想起了白台姐姐,他现在才发现,他似乎弄丢了一部分关于白台的痛苦记忆,一定是虚水的原因。想到这,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既因为缺失了记忆而失落,又因为痛苦的消失而有些轻松。只是,就如自己的身体少了一部分似的,总觉得哪里空落落地,让人说不出的沮丧。 “那后来呢?”炎广的追问,唤醒了芜央。 他继续将后来的事情详细讲述。 “什么!你化狐了?”炎广听闻芜央喝狐血化狐后,大惊失色。 “怎么了?柱石和根国也能吃药化妖的。”芜央不解。 “我们先不纠结你是怎么化狐的。单说你碰触了召帝的底线,他如果知道此事,定然是要杀你灭口的。” “这又是为何?”芜央看出炎广的严肃,知道自己可能要大祸临头。 炎广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同时掏出一件骨头做的呼哨,使劲一吹,然后侧耳倾听。他见半天没有声响,才放心关了窗户,叹口气道:“这休队的伪师无处不在,不得不防啊。我跟你说的这件事,恐怕在白泽府里,只有几个人知道,如果泄露出去,我也是要被一起砍头的。” “什么事?队长放心,我绝不泄露半句。”芜央的嘴可是出了名的严。 “咱们那位召帝身上有狐族之血。”炎广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真的假的,这,这怎么可能?你是说召帝是狐妖?”芜央绝不敢相信,大华国的皇帝竟然是妖怪。 哪知炎广摇摇头,说道:“他不是妖,他只是有狐族之血。” “这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姜太后和先帝都是人啊。” “怎么就不可能,你现在不也有狐族之血了么?”炎广的目光充满探究之色,他似乎对芜央有很多疑问。 “我那不过是为了应敌,临时喝的狐族血液,能算拥有吗?”芜央不解。 “难道你以为,喝了妖族的血就能变身吗?要是这么简单,我们大华国早就打造出一支无敌的军队了。”炎广不屑地笑着,没想到芜央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吗?那我是怎么变身成狐妖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我不清楚你的身世来历,不敢妄下结论。”炎广微笑着,不再说话,似乎在等芜央的自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况且目前来看,这老头是要帮助自己。于是,芜央便把自己的身世和流浪经历大概说了一遍,包括师傅为他破解的字谜。 炎广听得入迷,有些惊讶地半张着嘴,芜央本以为这老头要感慨一番,没想到他说了一句让芜央激动万分的话。 “和尚?你是说一个和尚捡到的你,几年之后带着你来到都城,然后就消失了?我可能知道那和尚的下落和你的身世。” “什么!”芜央腾地一下站起来,接着又立刻跪倒在炎广面前。“求队长大人告知详情,我这十余年,一直在苦苦追寻着真相,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过,我会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起来吧,这么客气干嘛?”炎广招呼他。 “谢队长大人!”芜央咚的一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和尚叫南芜,你那个芜字,估计就是他借用了自己法号。那和尚来过白泽府,当时接待他的是前任大司空韦福翼,二人在一间密室里说了一下午,那和尚出来时,便被召帝的人带走了。而韦司空竟直接在密室里消失不见,从此杳无音信。” “然后呢?”芜央追问。 “然后就没了。”炎广淡然一笑。 “没了?”这老头在耍我,芜央在心里骂道。 第93章 狐族血液 “怎么?不满意。”炎广似乎有意逗他。 芜央心里暗骂,表面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说完呢。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具体谈了什么,但是从那之后,召帝给白泽府下了一则命令,去寻找一个几岁大的,无主的妖怪小孩。对了,当时召帝还不是皇帝,老皇帝还在位呢!” “召帝他找妖怪的小孩干嘛?” “我们当时也纳闷,可命令就是如此。于是,白泽府加上守备府把都城翻了底朝天,愣是把所有的在街上流浪的妖怪小孩给找来,给召帝一一过目。弄得当时那些妖奴和妖怪,以为皇族要清洗他们,差点集体造反。今天,我才算明白,召帝当时是在找你。” “找我?”芜央惊诧。 “是的,而且召帝弄错了。他应该下令找人类的流浪小孩。” “他找我,是因为和他的狐族之血有关吗?”芜央想不出其他理由,召帝为什么要全城搜捕一个孩子。 “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原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可能是人和妖生出来的孩子,你本身自带狐族之血。至于你父亲是狐族的,还是母亲是狐族的,那就不得而知了。”炎广如此说。 “人和妖能够生育,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吗?” “不,狐族和人类一直能够生育,只是狐族规矩森严,决不允许族人与人类通婚。” 这件事,芜央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和妖能够生育不是新鲜事。“这么说我是个意外的产物了?” “是啊,再森严的规矩总有漏网之鱼。至于召帝是怎么拥有狐族之血的,目前看来,他应该是和狐族达成了某种协议。” “协议?” “是啊!比如说,容妃将自己的外甥女,也就是涂莉嫁入皇室,应该就是协议的一部分。” “哦,原来如此。”芜央总算明白了,涂莉在皇城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被送到这狐族圣地,进行记忆清除,估计就是为了她能顺利嫁入皇室。“那召帝的狐族之血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是人和妖生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按理说,召帝是姜太后和先帝的儿子,他的亲弟弟大齐王又是纯正的人类,他不该拥有狐族之血的。虽然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给你讲讲柱石的事情。”炎广知道的秘密还真是多得吓人。 “你是说柱石能化妖的事情?”芜央问。 炎广点点头,继续说道:“柱石和根国都是纯正的人类,本身并没有妖族的血统。他们是在生队圣手的帮助下,进行了外接医治。” “外接,接什么?”芜央似乎明白了。 “在人的身体上,接上妖怪的身体一部分。这种医治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只有在人受到致命伤时,需要更换身体的某一部位,才能存活时,才会使用。而且这种医治手段,也只是试试看,成活的机会很低。大概十个人能存活下来一个人就算幸运的了。” “为何要接妖怪的身体一部分,接其他人类的不行吗?”芜央不解。 “你听听的问话,死人身体有用吗?其他活人怎么弄,难道去大街上抓个人回来,需要哪里割哪里吗?再说了,据说生队偷偷用过死刑犯,和妖怪的身体没什么区别,死亡的机会一样大。” “那从哪去抓妖…”问到一半,芜央看见炎广似笑非笑地眼神,立刻明白了。妖怪始终低人一等,白泽府从哪里还不抓来个用用,再说了,白泽府地牢里的妖怪有的是,为救自己人,哪管那些妖怪死活。 炎广见他懂了,自己也不需把话挑明,虽然人人都懂,但是取用活着妖怪的身体部分,毕竟说出去不好听。他继续说道:“那些接了妖怪身体部分的人,如果能适应活下来,就会拥有妖族的血液,再配合生队的秘药,说白了就是那妖族的血液和生队的保鲜药剂,就能变身化成妖了。” “所以,我能化狐,是因为我本身拥有狐族的血液,再喝了狐族之血后,才能化狐的。” “是的,就好比这本事,你不是天生就会,却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稍加刺激,就能立刻学会。这狐族血液,目前来看,召帝是想皇家独自拥有,所以才派伪师时刻监视这里,就是怕狐血流传出去。我估计,他二十年前找你也是这个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芜央总算明白了,他占用了皇家特权,知道了皇家秘密,召帝必然要除掉他的。 “瞒是瞒不住了,你带着那姑娘跑吧!”炎广如此建议道。 没等芜央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断喝:“往哪里跑?” 他和炎广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推门而入的是狐族的族长——涂灵,他指着炎广骂道:“你这老东西,怎么一来这里,就撺掇我的人逃跑,诚心来捣乱的吧。” “呦,曾经的狗腿子混成老大了。我说狐族现在这么不经打,原来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炎广似乎认识涂灵,反唇相讥道。 “哼,我本打算让你见见小翠,你既然这么瞧不起我们狐族,那还是别见了。”族长涂灵一甩袖子,生气地说道。 呃。。。。被人戳到软肋,炎广顿时不敢腹黑了,尴尬地笑笑。 “我也不和你这老顽固一般见识,先说正事好了。芜央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一二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瞒过召帝?”涂灵扬着头,似乎一副大度的模样,只是身上的伤,让他还是有些勉强支撑。 “你有办法?”炎广问。 “那是自然。看见芜央化化狐的只有我的族人,和两位白泽府的人,让他们不提此事就行。” “如何让他们不提?”芜央问。 “当然是虚水。” 对啊,炎广心里暗道,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只是,那两位白泽府的人,不归我管辖,我不敢擅自将他们扔进虚水之中。” 炎广点点头,明白了涂灵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我去和根国和黄柏谈谈。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伪师的存在。” 第94章 何为伪师 “你是说那东西吗?”族长涂灵指着门口的几只死耗子,问道。 炎广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在确定了结果后,转身问道:“你是怎么抓到他们的?” “你也太小看我们狐族了,抓几只耗子而已,又不费什么力气。之前只是碍于召帝的权利,我不敢动他们而已,现在召帝既然这么对我,我也没必要和他客气了。” “这就是休队的伪师?”芜央怎么也无法把令人提心吊胆的伪师和这几只死耗子联系在一起。 “他们不是伪师,他们是伪师操控的动物,用来监视监听众人。据我所知的,伪师们能操控的动物有十几种,耗子只是其中一种。” 炎广的一番话,彻底解释了芜央一直以来的困惑,不过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么说,休队的伪师和惊队一样,都是御妖师出身了?” “他们不是御妖师!”炎广似乎对芜央没听懂自己的话感到惊讶,他解释道:“伪师们操控不了妖怪,他们操控的都是小型动物。他们熟悉动物的语言,通过和动物的面对面交流,来获取消息。当然,因为动物理解能力的局限性,伪师们有时获得的信息并不十分精确。” 这次,芜央才彻底明白了,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人才,自己在白泽府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族长涂灵接过话茬说道:“伪师们操控动物,也看自身的本事,有人能将动物派到千里之外,有人却需要潜藏在远处,派动物摸进现场。我们村里这几只耗子,是一名伪师远程操控的,这些耗子会定期回去汇报,而且会立刻有新耗子前来替换,我早就把它们的藏身位置摸透了。” “你杀了伪师的召唤物,不会惹来麻烦吗?” “召帝给我带来灭族之灾,我没揭竿而起,已经算给他面子了,杀几只耗子算什么了?” 这次炎广放心了,转身去找根国和黄柏。 “你等一下。”族长涂灵喊住了他,说:“我已经派人去找小翠了,你应该能在白塔下看见她。不过,她应该是不记得你了。” 炎广听闻,向族长涂灵拱手称谢:“一个糟老头子,不记得也罢,知道她还活着,已经知足。” 炎广走后,芜央和涂灵两人呆坐了半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族长涂灵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芜央点头问:“你说召帝给你带来的灭族之灾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十长右,是召帝特意引过来的?” “不然呢?” “他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是想借此机会全歼十长右。” “我觉得有些牵强。”芜央并不认可涂灵的想法。 “你是坐船进的霁月村吧?”涂灵问道。 原来这村子叫霁月村,我还以为没有名字呢?芜央边想边问:“不从水路进来,还有其他方式吗?” “当然有,飞进来,只是那种方式比水路更难,非凶恶之鸟类难以进入。” 芜央立刻想到蛊雕都是飞进来的,不等他细问,涂灵又继续说道:“这水路错综,又有幻相遮掩,那些十长右不是熟悉之人,怎么可能自己进来。如果我猜得没错,定是召帝派人将他们领进来的。只是,我也没法和十长右当面对质,所以召帝这手段才叫高明。” “可是,你不是召帝的人么?再说你们都联姻了,他怎么可能下此毒手。” “对于召帝这位心机深沉的帝王,我们狐族和十长右,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他早就忌惮我们狐族的实力,这次通过这个方法,让我们两败俱伤。当然,我估摸召帝并不知道,狐族卫队都昏了过去,差点造成我们灭族之灾也并非他本意。他只不过想让十长右和狐族鹬蚌相争,白泽府得利罢了。” 听族长涂灵这么一分析,芜央倒是觉得有些道理,这像是皇帝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一开始把涂莉送出皇宫,就是他抛出去的诱饵?” “应该算是吧,估计他一开始也没想得如此复杂,只是没想到白泽府的人如此能干,竟从大齐王眼皮底下救走涂莉,还顺带烧了大齐王的王宫,彻底惹恼了大齐王。召帝这才想到了这条毒计,你要知道,召帝是一个十分擅长抓机会的人。涂莉就是他甩出去的鱼饵,大齐王禁不住诱惑,自己咬的鱼饵,才会被人摆布。” “打掉了十长右,就好比断了大齐王一条臂膀。”芜央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也确实,白泽府全体出动,这绝不可能是偶然,一定是经过了精心策划。不过,芜央一直觉得,十长右的这次行动好像少个人,而这个人才是关键。 “你别忘了,十长右之壹可是没有现身,这位大神一直被传得千军难挡,是个万人敌的存在。” 对了,十长右之壹,芜央这样想着。可他转念一想,不对,他想的人是‘猴杆’,这么重要的场合,猴杆怎么没有出现?先不想‘猴杆’了,他继续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他们兄弟之争,我们狐族本就不想参与,可召帝那人疑心太重,绝不容许有人保持中立,硬是把我拉下了水。现在,白泽府的大队人马就停在外面,我也只能忍气吞声。我估计,召帝下来就是要带回涂莉,让她回去成婚。” “我不同意。”芜央张口就来。 “哼!”涂灵轻蔑地一笑,可想了想又严肃起来,说道:“也不是不行,毕竟你是我族的天选之人。” “什么东西?”芜央感觉自己听到一句笑话,自己一个流浪儿,从刚才开始,变成了有狐族之血的人妖孩子,现在又变成了狐族的天选之子。 “你变身之后的事情,一点都记得吗?”涂灵的眼光充满了探究之色。 “变身?”这又是啥情况,自己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 “现在也无事,我给你详细讲讲吧。”涂灵找了张椅子,端庄地坐下,开始讲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第95章 涂莉?还是白泽府? “什么?我又变成巨人了?炎广刚才还说我有狐族血统,难道是他胡说吗?”芜央向涂灵询问。 “他没有胡说,想要狐妖化,必须具有狐族血统。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是我们族的天选之人,那肯定不是随便就能看透的。” “你觉得我变成的巨人是什么?” “一定是妖,但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 芜央见他说得新奇,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这个世界?” 涂灵也不嘲笑他,解释道:“我们狐族,生活在这人世间,远比你们人类要长久许多,自然是发现了许多的秘密。就像是我们族的圣地,那里的环境,太阳,空气都和这世上的任何地方不同,我们祖先发现它是通过某种方式连接到了另一个人世间,而虚水,就是这个两个世界的边界。所以,我们祖先认为,人世间有边界,简称世界。” 芜央发现,从刚才开始涂灵一直以我们相称呼,似乎把芜央当成了自己的族人。这样也好,芜央在心中暗想,涂莉的事情,我还要求于他手下留情呢。 “那我们的祖先有去过另一个世界吗?”芜央甚至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搞笑,但是他还是强压着自己的表情。 “有,或者说,每一任族长,都去了那边。只是这虚水似乎是单向通道,他们去了之后,都没有再回来过。” 我就知道,弄不好那些狐族族长都死在虚水里了,哪有什么另一个世界。芜央不屑地想着,却也不露声色,反而问道:“这么说,你认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算是我的猜测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但是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确实和圣碑上一模一样。” 芜央耸耸肩,表示自己又没见过圣碑。 “你变成巨人时,可是玩命想要进去,似乎想要找里面的东西报仇。另外,涂清被困在里面了,那只橘黄色的眼珠,我也是第一见,它太强大了,如果到了这个世界里,将是混灭性的灾难。” 没等涂灵说完,芜央立刻汗毛乍起,一双眼睛凶狠地瞪了起来,似乎要杀人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先说。那眼珠看起来如何?有什么本事?那里圣地里又是什么样子?” 大树、黄金草、粉红花、橘黄色的眼珠,等芜央听完涂灵的描述,惊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这就是他的身世。 因为他清楚得记着师父说过的话:这梦是真实存在于某个地方。 师父真是神了,这世间竟真有和他怪梦一模一样的地方。 “那地方在哪?快带我去。”芜央恶狠狠地说道,倒吓了涂灵一跳。 “不行!”涂灵可不怕他,神色肃然地说道。 “为什么?” 涂灵皱着眉反问:“我的话,你刚才没听吗?那只橘黄色的眼珠太过强大,如果到了这个世间,怕是灭顶之灾。” “那我一定要去呢。”芜央似乎根本没听涂灵又说了一遍的话,一味地想要孤身独闯。 “那可是我们狐族圣地。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狐族的天选之人。”芜央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好,这么说你承认是我族人了。”涂灵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这可是你说的。”芜央反过味来。 “可你也说了。”涂灵想把这事定下来。 “好,就当我承认了。那是不是就能进入圣地了?” “不能。” “你耍我?”芜央有些气急败坏。 “既然你承认是我狐族人,就要听我这族长的命令,这是人之常情吧。”涂灵虽然不动声色,却难掩心中的兴奋。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圣地。” “等你当上族长的时候,等天启之灾开始的时候。不过,我还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急着想去圣地呢?”涂灵知道芜央还有秘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狐族圣地又在他的怪梦里,芜央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竟然是如此紧密的关联。如果说之前,我确信你就是天选之人,现在不管我相不相信,天选之人只能是你。”涂灵腾地一下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想一件特别棘手的事情。 “你想带走涂莉?”族长涂灵忽然止住脚步,向芜央问道。 “嗯,啊!”芜央被他突然这么一问,随口应了一句。 “那你们现在就走,以后不要再回白泽府了。” 芜央反应过来后,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你给她扔进虚水里,一个人如果失去记忆,那不是白活了吗?” 听闻此话,族长涂灵反而笑着问道:“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我本以为你钟情于我那外甥女呢,想给你俩一个亡命天涯的机会。既然是涂莉错付了,那我就把你舍命救轻红的原委,和涂莉说清楚,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乖乖嫁入皇家。” “可她不想嫁入皇家。”芜央反驳。 “可你也不想要她啊。”涂灵亦反驳。 “我没说不想要她,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有放下。”芜央指的是白台姐姐。 “我看你也是个火急火燎的汉子,怎么儿女私情上,这般不爽利。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纠结于此,只会让你错失眼前人,年轻人,相信我,我是过来人。” 芜央没有说话,半天下定决心:“如果涂莉想跟我走,我一定带上她。只是,我不想背叛白泽府。”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两个妹妹吃的苦,我不想让外甥女在来一遍了。我回直接写信给召帝,就用我们狐族险些覆灭这件事,和他讨要个人情,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说完,涂灵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给涂莉讨要个暂时不嫁的人情,按法理来说,她还是皇家的人,毕竟容妃是她的养母。你既要涂莉,又要白泽府,我也只能这般处理。” “多谢族长。”既然承认自己是狐族人,芜央索性大方叫起族长,至少自己总算有个归宿了。 “不用谢我,你和涂莉还是要保持朋友身份,绝不可暴露你们之间的情愫。”涂灵起身向外走,招手让芜央跟上,嘴角挂着一丝不被察觉的微笑。 第96章 黄将军的困境 “你和涂莉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等皇宫回信了,再做打算。”族长涂灵边走边安排着。 见芜央不说话,表示默认,他皱着眉发问:“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遵命,族长。”芜央不得已,应声道。虽然他还不了解这位族长,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总要给点面子的。 族长点点头继续说道:“副管事涂清被困在圣地,这段时间就由你来代替他的位置,组织村子的重建工作。” “我才到这没几天。”芜央想起自己副队长的经历,不知道这副管事会不会也如此短暂。 “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帮手,另外,轻红也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不用。”芜央一口否决。 “用。”涂灵回身瞪了他一眼。 这人有强迫症吧?芜央腹诽着,冷哼了一声。 涂灵没理他,指着远处的涂莉,吩咐道:“你快去帮她吧,也好尽快适应你的新角色。” 芜央告辞族长,直奔涂莉而去。 ? 金石从跟着队长从大帐里出来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 “我们白泽府归军队管吗?”他疑惑地问灿荣副队长。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大司空的命令,我们现在归任参军调用。” “可也听到刚才的命令了,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亏得我们还帮过他任参军,他就这么对我们兄弟几个。”金石愤愤地回身看了一眼。 “在其位,谋其职。他这么做没有错,而且这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如果我们不去,万一真打起来,恐怕这支边防军就要彻底覆灭。” 金石知道队长说得对,只是他并不心甘情愿,刚刚收到母亲的回信,互相道了平安,这么快就要深入险地,九死一生,万一真死在那,又该让母亲悲痛欲绝了。自己已经吓唬她一次了,不想再折磨她了。 “难道真的要去?” “怕了?” “说不怕是假的,但既然队长心意已决,我也只能奉陪到底。”金石无条件信任这位年轻的队长。 “那还废什么话,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是!”金石其实早就收拾好了,他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 营帐内,黄庭剑将军端坐,他剑眉紧锁,目光深邃而忧虑,手中不停地轻轻挥舞着一支箭矢。 虽然,作战任务已经安排下去,可他总是隐隐觉得有遗漏的地方。这新来的任参军确实能干,不但擅长出谋划策,而且管理后勤也是一把好手,倒是分摊了他不少压力。 他起身在沙盘前来回踱步,将手中的箭矢,一把插在自己所在的业贯城位置上。 他率领的这支边军,已经被三面合围,形势十分严峻。业贯成地处边境,是申国从西北方向进入大华国的毕竟之地。 这业贯成依托五元山丘修建,本是个险要之地。但城外三面大平原,却是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敌军可轻易接近城下。 最为致命的是,由于运输条件差,业贯城常年缺乏军需物资,尤其是守城的箭矢,更是紧张缺货。如果申国选择此刻进攻,业贯城里的箭矢只怕够用三天,就算不错了。 业贯城这地方,常年有战事发生。两国边军经常为了些小事,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虽然没有全军出动,拼个你死我活,但也经常死伤士卒,结怨颇深。申国和大华国对此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鼓励也不制止,甚至经常派新军来此实战练兵。 业贯城的城外,已经默认为两国的练兵场,双方军队经常是约定俗称,甚至是互派信使,来确定第二天出战的军队人数。 然而,申国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反常,不但不和黄将军的小股部队交手,更是不断向这里增兵,以稳步推进的方式,将业贯城三面合围。黄将军多次派信使前往,却总是吃了闭门羹。 直到任参军从后方赶来,带来那张地图。地图上赫然标注着后方粮仓——邓屯。黄将军这才明白,这支申国的龙虎军,并不是冲着任参军去的。他们借着大部队包围业贯城的掩护,偷偷越过两国边境,这件事黄将军是知道的。 只是,黄将军安插在申国边军的暗探回报,这支龙虎军是去截杀新任的任参军。他才多少放下心来,只是派了马如光带领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前去接应。他这么做,一是面对申国的增兵,他确实无兵可用,二是想试试这任参军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李阁老饶过三军合部,亲自下令任命。 等接到后方传来的战报,黄将军除了惊喜之外,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这任参军是个实打实的统兵天才,要不然被申国得手,自己的粮仓不保,不出一个月,业贯城可就不攻自破了。 任参军定下的这个计划,是想以拙力破巧计。不管申国人上不上当,计划都正常执行,而且必胜。只是要付出些代价,这代价有他一部分,又他手下一部分,还有那几位白泽府一部分。 军人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是理所应当。黄将军没想到,那位白泽府的副队长竟然也欣然同意,这可是把他们自己往火坑里推呢。 唉,黄将军叹了口气,要是朝廷再多派些军队,他又何必出此下策,让老部下送命实非他所愿。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也不能再撤回,再说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主意。自己只能在沙盘上再复盘一遍,免得生出纰漏。 ? 金石看了看身后的部队,除了他们白泽府四人,其余都是军中挑出的好手和黄将军的亲卫军。 他们健壮的身体上,披着精良战甲,闪着寒光的头盔,露着一双双坚毅的眼睛。他们无人说话,紧抿着嘴唇,齐齐面向副队长灿荣,这次的带队指挥。 灿荣也不废话,只是用同样的眼神向他们回礼,大手一挥命令道:“出发。” 金石走在队伍的前列,一股豪迈而悲壮之情,油然而生。 此去命途多舛,诸君保重。 第97章 任参军的第二个命令 部队行进的夜晚,灿荣扔给金石一张地图,“你来来看看,我们走的对不对。” 这张地图,是之前在峡谷俘虏的将军提供的,金石不知道任参军用了什么办法,将他劝说投降了。不过,金石怀疑这人是诈降,给他们的地图是假的。 “队长,这地图是不是真的?”金石接过地图,边说边睁着夜眼,打量四周的环境。 “潜伏在敌军的暗探已经证实了地图的真实性,别瞎操心了,赶紧看地图,往哪条路走?”他们已经深入申国境内,灿荣不敢随意点火把,仔细研究地图,只能委托给金石。 金石研究了半天,指着左边的道路说:“如果确定那边是西北方向,往左边走就没错。” 灿荣见他要把地图扔回来,便摆了摆手,示意放在金石那里。“你盯着点,别走错了。” “队长,你说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灿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队长,你咋不说话?” “我不是强调过行军纪律吗?你大呼小叫地,想干嘛?”灿荣责怪道。 “队长,你可别逗了,这条路上,荒凉得连只鸟都没有,怎么可能暴露行踪。” 金石说的是实话,这片广袤而荒凉得土地上,入目皆是无尽的碎石和黄土,没有一丝绿色的生机,更没有动物甚至虫子活动的痕迹,这里仿佛是被生命遗忘的角落。 现在夜幕降临,只有风声不停,带起的阵阵沙尘,发出格楞楞的响声,混合着他们队伍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沉默了半天,灿荣经受不住这无尽的死气沉沉,向金石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这打仗的事,我总共就参与过一次,我就是心里没底,才问你的呀?” “没底就对了,我觉得不可能成功。这四百人的队伍,去攻取一座五千人守的要塞,还没有攻城的武器,这不是天方夜谭吗?”灿荣向金石说出了实情。 “之前可没说攻城的事啊?”金石本以为去和五千人交手,已经是去送死了,没想到命令还有其他内容。 “攻城之事你莫要担心,待我到达,自有妙计。不过,你我不妨来猜猜,我们出发后,任参军他们会怎么行动?” 嗨,原来队长早有打算,也不早说。金石略作沉吟,答道:“既然是让我们攻取粮仓,而不是摧毁那里,自然是想要夺取粮食。只是我们这些人,哪里运得了那么多粮食?” “你还真以为我有办法攻取粮仓要塞啊?” “你不是说自有妙计的吗?” “妙计肯定有,但绝对打不下来。既让我们打,又不让我们毁粮,这明显是拿我们当诱饵呢。”灿荣给出自己的结论。 “诱饵?”金石不解,申国的大部队怎么会为这区区四百人回援呢? “嗯,”灿荣点头,继续说道:“试想一下,如果你是申国的统帅,有敌军纠缠你的粮仓,但人数不多,你会怎么做呢?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是派兵回援,二是不予理睬。” “哦,如果申国回援,黄将军他们就有打破包围的机会。这个好理解,那申国军队要是不予理睬呢?岂不是白费力气。” “如果申国边军不予理睬,那我们可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怎么说?”金石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不理睬,我们就要执行第二条命令,进攻申国首都。”灿荣淡淡地说道,就像安排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 “进攻申国首都?”金石听后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这么点人连粮仓要塞都打不下来,还进攻申国首都,没等到城墙下,就全都被射成筛子了。 “我知道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命令就是这么下达的。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难道是任参军有什么妙计,可以让我们攻进申国皇宫,拿下申国天子?”金石不屑地一笑,这种行为分明是飞蛾扑火,哪有什么深意。 “让我们进攻申国首都,也是逼迫边军回援。”灿荣没接金石的话,而是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想。 “如果我们进攻粮仓要塞,人家都不回援,我们进攻首都,他们就回援了?”金石不信,“哪个首都的守备军没个万人以上,还用边军回援。” “你说的没错,按常理说,申国的边军不会搭理我们。但是问题就出在申国皇帝身上,他是个极度猜忌之人,如果一支地方部队接近了他的首都,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据我所知,申国这支边军通过不断增兵,他们的统帅已经手握申国四分之一的兵力了。这时候,一支敌军出现在首都附近,申国皇帝必然猜忌边军统帅,会逼着他回援,甚至是交出兵权。” “如果是那样,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金石总算听明白了。 “所以说,这次进攻粮仓要塞,必须把守军打疼,逼着他们发信,请申国边军回援。要不然,我们只能去进攻申国首都了。” “那任参军为何不多派些人手,让我们一举拿下粮仓,或者烧毁粮仓。没了粮草,申国边军也得撤退。” “道理是这样,可业贯城实在抽不出人手。再说了,偷袭的人数如果再增加,申国的边军恐怕也会有所察觉,到时候我们也过不了边境。” 两人正说着,远远地看见天边有密集灯火闪耀,看来粮仓要塞到了。 灿荣终止了谈话,一挥手,让所有人加快步伐,争取在天亮前赶到那里。因为目前看来,这大平原似乎延伸到了远方,如果要塞城下也是这种地形,那他的计划可能就要重新考虑了。 虽然,道路上,不小的碎石依然很多,灿荣却顾不得许多,只能冒着马匹被绊倒受伤的风险,快马加鞭。 在骑手的驾驭下,这些健硕的马儿,毫不畏惧,扬起四蹄,奋力前行。 冷冷的月光,默默照应着前方的路,保佑他们顺利到达。 第98章 大风筝 “这么远的距离,怎么把火箭射进粮仓里?”金石好奇地问道。 “我也没办法啊,你问我做什么?”灿荣心不在焉地问。 “不是你说的烧一个粮仓,把他们引出吗?” “我看地图,以为粮仓在一处洼地,没想到在一座小山丘上。”灿荣承认是自己猜想错误。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射一箭试试好了。看看能差多远。”灿荣看了眼金石的黑金长弓,伸手道:“借我用用,要打得距离远,还得是你这柄弓。” 灿荣接过金石递来的弓箭,赞叹地问:“这是耳火的杰作吧,他怎么舍得把这神兵送给你?” “嗨,哪里是他送的,我朋友用宝贝给我换的。”金石指的是芜央。 “什么宝贝这么值钱?”灿荣接过黑金长弓,试了试力道。 “他用玉竹匣给我换的,那是竹协村玉竹林里的产物,只有一个老头会做。那玉竹匣里面冬暖夏凉,可以用来保存食物。” “确实是个宝贝。”灿荣又和金石要了一支箭矢。 “你认识那东西?” “当然认识,生队用玉竹匣保存血液。别废话了,帮我看看守卫。” 金石睁开夜眼,确认守卫没有看向这边,问道:“没事,可以射,涂油点火吗?” 灿荣摇摇头,表示自己先射一箭试试,只见他双腿微微分开,如磐石稳稳扎在地上。他右手拉满弓弦,手臂上的肌肉撑得衣袖鼓囊囊,似乎马上要爆裂开来。他略微压低身形,再次拉动弓弦,竟然黑金长弓完全拉满。 金石曾多次尝试,想要把黑金长弓拉满,但每次都做不到。他怀疑是自己的实力不足,又让每天缠着他的追星试过,结果也是一样的结果。追星甚至认为,制作黑金长弓的人,就没把它设计成一个能拉满的弓。 灿荣通过这种方式,向金石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只听嗡的一声,箭矢向斜上方飞了出去,在极大的推力下,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落在要塞城墙根下。 “就差一点。”金石握着拳头,砸在手掌上,惋惜地说道。 “要是周围有个制高点就好了。”灿荣向四周看看,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他们躲藏的巨石,是这里唯一的制高点,可惜高度远远不够。 “要去高处?我有办法!”金石脑子一转,想起了涂莉的大翅膀。 虽然,他不会制作那种精巧的物件,但是,做个大风筝还是不成问题。 等金石说完自己的设想,灿荣疑惑地问道:“那么大的风筝,要怎么放起来?” “那简单,两匹马拉着就起飞了。” “那做风筝的材料呢?这附近可没有竹子。” “那就得麻烦兄弟们捐献几张弓了。” “你是说拆几张木弓,做风筝的骨架。”灿荣觉得可行,便回身去和边军的骑兵们商量贡献的事情。兵器都是战士们活命的家伙,这么捐献出来,总要给个说法。 骑兵战士们倒是慷慨,木弓很快凑齐,只是金石低估了做风筝的难度。几个大老爷们,忙活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不行的话,我来试试吧。”在一旁看热闹的‘铁枪’,总算放下手里的酒葫芦,满脸通红地说。 对啊!这铁枪可是开队的甲工,他们可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只是,铁枪平时总是醉醺醺的,让没法把他和心灵手巧的甲工联系在一起。 以至于,好几名边军骑兵见他要尝试,都不屑地一笑,觉得这种醉汉,能做成个屁呀。 不过,甲工就是甲工,白泽府很少有名不副实的人。 铁枪用了小半天,便做好了一个结实又巨大的风筝。只是做好后,他一改严肃认真的样子,又拿起酒葫芦喝了起来,还不忘说一句:“做好也白扯,没细绳。” 金石正才意识到风筝线的问题,最后不得已,心疼地把自己的锁链箭矢拆了,用来代替放风筝的细绳。 “没事,到时候,我给你求甲工的人,再补给你锁链好了。”灿荣见他沮丧,安慰道。 “队长,你也不用安慰我。这次任务明摆着九死一生,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围拢在周围的骑兵们,听见金石如此说,都有些神色黯然,悄悄地散去,回去各自整理装备,检查兵器。 入夜前,金石去叫在巨石后,盯了一下午的灿荣。他在记录要塞中,士兵巡逻的规律。 “队长,吃点饭吧。晚上行动就要开始了。” “你看那几座高高的粮仓,记住它们的位置,今晚骑马时,由你来控制方向,切记不要离得太远。”灿荣叮嘱道,转身和金石去休息吃饭了。 他们带的补给并不多,如果还有进一步的行动,恐怕要在申国境内抢粮食了。如果是抢百姓的,金石是坚决不同意的,但灿荣似乎并未注意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到时候再说。 晚饭是肉干和米酒,还有些面饼。灿荣似乎胃口不好,只是吃了少少的一些。 “队长,你倒是多吃点,没力气怎么把箭射进粮仓里。” 灿荣淡淡一笑,无奈地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思念家乡,我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 金石听完,心里一震,这是他看的话本里,最熟悉的情节。征战沙场的将士,如果无端地思念家乡,就是生命快要终结时。他猛地晃了晃脑袋,瞎想什么呢!那都是话本里的情节,队长好好的,哪里来的性命堪忧? “我觉得自己这次回不去了。”灿荣见只有金石在身旁,小声说道。 没想到队长也这么想,金石连忙向地上啐了一口。“队长,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有我呢,你别怕。”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保护别人。 “你的路还长,别瞎逞能。”灿荣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心绪烦闷,说了句丧气的话,别当真。我可是身经百战的。走吧,看看风筝准备的怎么样了。” 由于锁链的重量,灿荣把拉风筝的马匹增加到了四匹。他检查了腰间的火油火石,背后的箭袋,手里的黑金长弓,最后拉了拉绑在身上的锁链,对着前面的金石命令道:“出发!” 第99章 夜袭 一支火箭从空中直飞进要塞粮仓,燃起的火焰,顿时惊动了卫兵。 “走水啦。”接着,就是密集的锣声。 就在要塞里乱成一团的时候,一队骑兵从正门冲了出来,直奔金石他们而来。 看来敌人是发现他们了,金石来不及将队长灿荣从风筝上放下来,打马便往部队驻地而去。 那群几十人的骑兵在他们身后,紧咬不放,看来并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以为只有眼前这几个人。 结果,可想而知,金石他们几百人的骑兵部队,冲杀出来时,这伙追兵连跑都来不及,便被吃得干干净净。 打扫战场时,粮仓要塞里射出一支响箭,那凄厉的声音划破天际,似乎在等人回应,却只有无边旷野的孤寂,沉默不语。 要塞里的守军半天后,总算猜到了他们派出去的骑兵再也回不去了,无数的火把在要塞的城头上亮起,增加了防守的兵力。 “他们要等天亮。”从风筝上下来的灿荣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金石看了眼四周的一马平川,并没有伏击的好去处。 灿荣看了看要塞方向,粮仓的火已经被完全扑灭,敌军的准备工作十分充足,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随时灭火,可见要塞的指挥官绝不是酒囊饭袋。 “还得想办法把他们拖出来,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兵力。今晚,立刻攻城,我们甚至可能打下这座要塞。”灿荣语气坚定,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怎么可能,敌军已经有了戒备,我们兵力又不足。队长怎么突然要攻城了?”金石不解。 “我飞在天上时,发现了要塞的薄弱之处,只要攻击那里,便能破城。” 原来,灿荣飞到天上时,发现这座要塞的矮城墙,有一面竟然是木制的,明显是原来城墙倒塌,临时补救的措施。 “只要利用火攻,必然能一举冲进要塞。” “即便进去,我们也是以少打多,胜算不大吧。”金石质疑道。 灿荣点点头,吩咐金石道:“把骑兵队长、铁枪和追星都喊来。趁着天没亮,我要好好布下疑阵。” 区区四百人的队伍,被灿荣分成了三队,一队由追星带领五十人,他们都是臂力超群的射手,并且备足了箭矢。他们从正面进攻,利用快速射击的密集箭矢,和在地上多插火把,来制造大量弓手射击的假象,从而迷惑敌人,是大部队在进攻。 第二支部队一百人,由金石带领,从东面进攻,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攻到城下,吸引大量敌军防守。而之所让金石带队,还是因为他的夜眼,能精准杀伤守军,起到威慑的作用。 第三支部队二百多人,也就是真正的主力部队,由灿荣亲自带队,攻城开始后,摸到城下,点燃城墙,趁机冲杀进去。 灿荣用极短的时间,想出的办法,虽然有些仓促,但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在部属妥当之后,各人带领部队离开,打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发起总攻。 当然,这个作战方案需要冒很大的风险,万一敌人派出大部队,直接杀出城来,那两支佯攻的部队,可招架不住。 灿荣见此处要塞部属的严密,赌得就是对方指挥是个谨慎的人。但是,如果赌错了,敌方将领是个冒失莽撞的家伙,作战就彻底失败了。 事已至此,总要放手一搏。 当月亮和群星隐去光芒,整个世界仿佛被浓稠的墨汁侵染,只有城头上那众多的火把,仿佛深海里的探路鱼,发出孤寂的信号。 一支响箭在黑暗中炸响,立刻惊得城头的火焰纷纷摇曳,守城卫兵迅速行动起来,互相招呼着,确认敌情。 金石收到信号,带领着手下,直插城墙下。 那城头上的守卫,似乎也有夜视之人,一支迅猛箭矢袭来,将他身边一名骑兵直接射下马来。 金石定睛一看,那人已经瞄准了自己,略微愣神的功夫,箭矢已经迎面袭来。 金石大惊,好在胯下的白马,机敏灵动,他轻轻一带缰绳,那白马立刻领会,一个急转弯,带着金石躲开箭矢。没想到,刚刚躲开,箭矢再次袭来,看来对方已经紧咬着他不放了。 金石这次没躲,而是顺着箭矢的方向,假装落马,然后单腿一勾,将自己固定在白马一侧,同时使出一招猴子捞月,用黑金长弓给与还击。 这一箭,既快又刁钻,城墙上的人,完全没有预料,随着金石的箭矢倒地。只见一群士兵向那人围了上去,金石再次确认,自己得手了。 现在,这城墙下,全都是他一人的射击范围,想点杀谁就点杀谁。他向后招手,示意后面的部队跟上,准备攻城。 果然,城墙上的守军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箭一箭射杀,自己便不敢露头,只胡乱地向着城下的黑暗放箭。同时,向要塞里面大喊:“这边的敌军攻到城下了,快来人支援啊。” 追星那路,在地上插满火把后,他便擎着自己的弓,对着城头有火光的地方,开始迅猛密集的射击。 他这身速射本领,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城墙上的守军,被密集的箭雨,压得大气不敢喘,以为下面站着几百名弓箭手,同时向城墙射击呢。 这个城门的守军,也向城里大喊:“敌人的大军攻来了,快来支援。” 而要塞里的飞骑将军,赵怀真被惊得目瞪口呆,这申国境内,哪里来的华国军队呢?他们不是被按在业贯城动弹不得吗? 看这两面进攻的架势,定然是大部队出动。赵怀真飞奔上城楼,只见正门不远处,亮着密密麻麻的火把,似乎有上千人的架势,那泼天的箭雨,打的城墙叮当乱响。 赵怀真睁大眼睛,怎么也看不清下面的虚实,这会实在太黑了。 “去把李副将叫来。”他刚下达命令。 就有人来报,“李副将战死,西门战况吃紧,请求增援。” “什么?!” 第100章 反杀 飞骑将军赵怀真,在一阵喊杀声中,沉思起来。 敌军虽有弓箭袭来,但未见有攻城设备,与其说是两面同时进攻,不如说是虚张声势。这伙敌军一定是偷偷潜入我申国境内的,人数不会太多。 不过,既然他们选择进攻,就一定是有所图谋。想要烧毁粮仓,必然要攻入要塞,而要塞的薄弱之处,就在南城墙。 “来人,去把彩牙二兄弟叫到南门去。这伙人里,一定有能人异士,交给他们对付。”等传令兵急急跑走,他又对另一名身边亲卫吩咐道:“告诉守城的兄弟们,只管躲在盾牌后面,不要和城下的守军对射,敌人没有攻城武器,又能奈何我们。” 最后,他对身后的卫队命令道:“剩下的人,全都和我去南门,会会这位敌军的将领。” 果然,他刚到南门,就看见火起。同时有卫兵来报:“将军,敌人用大量火油,点燃了南门城墙,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这群疯子,是要拼死一搏啊。打开南门,和他们硬碰硬。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赵怀真抽成佩刀,命令部队发起进攻。 灿荣队长没想到,他们放的火刚着起来,南城城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一位白袍小将领着大队人马冲杀出来。 既然不能趁火打劫,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弟兄们,冲!”灿荣手一挥,下了命令。他自己则掏出那张硬角弓,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白袍小将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正擎着一柄长弓,对准了他。 俩人同时一愣,但立刻将箭矢射了出去。 灿荣转身躲过的同时,第二支箭已经飞射出去,白袍小将应声落马。 只见敌军一阵慌乱,数名盾牌手,立刻围拢过去,将白袍小将团团护住。 灿荣趁机大喊:“地方守将已被我射杀,兄弟们冲啊。”接着,便是己方的振奋之声。 哪知,灿荣话音刚落,那白袍小将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拔出肩膀的箭矢,大声呼喊:“兄弟们,他们也就百十来人,随我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没等他说完,灿荣的第三支破甲箭矢已经射出,虽然有盾牌抵挡,但还是一箭贯穿,直插入那白袍小将的前胸。 这次,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飞将军赵怀真,被人如此轻松利索地解决掉了,惊呆了所有的申国守军。 虽然,他们手中的武器还在拼杀,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队长灿荣大喜,他坐在马背上,如野外打猎一般,一个个地射杀前面的敌军。 直到一扇城门飞了过来! 是的,那巨大的城门,五个人去推,都十分费力。现在却不知为何,如降落的陨石一般,径直砸向灿荣队长。 灿荣顾不得胯下的马,手里抓着硬角弓,从马背上飞扑而下,又在地上连续打滚,总算躲过被砸成肉饼的下场。 灿荣起身,看见南城墙的火光下,两只巨大的山魈低着头走出城门。 这两头巨兽周围的申国守军,正恐惧地向四周退却,似乎这山魈并不是他们的自己人。 那只刚刚扔完门板的大个山魈,张大嘴巴,发出一声野兽咆哮,惊得在场所有马匹,嘶鸣着乱了步伐。 马匹受惊了,这下形势立刻逆转。 因为喀斯峡谷的原因,灿荣想到了,申国的守军里,会有妖兽出现。只是他没想到,竟有如此庞大的妖兽。 这可是十长右级别的妖兽,自己是不是应该下令撤退?在思考的同时,灿荣已经下意识地开弓搭箭,箭矢瞄着山魈的眼睛飞去。 然而,那山魈也不躲,迎着箭矢,将另一扇城门也砸了过来。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 灿荣再精准的箭法,面对着猛烈地撞击,也只有逃跑的份。 那两个山魈似乎并不着急进攻,不断地在身旁抓起巨石,燃烧的城墙板,只盯着灿荣一个劲地砸来。 灿荣躲过了巨石,又躲过墙板,辗转腾挪,灵活无比。奈何这些东西不断袭来,又十分巨大,到底还是不幸被砸中,一条腿负了伤。 见他跑不动了,那两只山魈也不砸了,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保护队长!”华国边军的骑兵喊道,他们放弃了进攻,迅速向灿荣聚拢。 “不要!快撤退,这是命令。”灿荣知道,这些军中的汉子,并不经常和妖兽打交道,现在缺少强弓劲弩,很难对付这两只大山魈,让众人迅速撤退,也许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然而,这些骑兵汉子并不畏惧,反倒向两名山魈发起了冲锋。 那锋利的长枪,闪耀的战甲,化成一道道坚毅的寒光,一往无前地发起进攻。 只是,面对妖兽巨大的巴掌和庞大的身躯,使得他们的义无反顾,变成了螳臂挡车的自杀行为。 眼看着手下的边军,被连人带马一起拍飞。 灿荣反复大喊着:“撤退。”手中的箭矢还在不停地连续发射。 有了骑兵们冲锋地干扰,那两只山魈,躲闪不及,各自被灿荣扎穿一只眼睛。然而,这伤口并未减弱他们的攻势,反倒让他们彻底狂暴。他们巨掌挥舞,将眼前的士兵轻易拍飞,铠甲瞬间破碎。它们也用那如剑的利齿,一口将人头咬下,咀嚼两下,又吐到一边。 那残忍的程度,比十长右更甚。灿荣也明白了,作为山魈自己人的申国守军,为何看到这两妖兽时,也是连连后退。 只用了片刻,灿荣他们已经死伤大半,虽然那两只山魈身上插满箭矢,腿上的伤口也是鲜血直流。但它们的战力丝毫不受影响,还有几米就要攻到灿荣身边。 “队长,我扶你上马,你先走。”一名军师翻身下马,拉起灿荣就要走。 “不!”跑不掉的,灿荣心里清楚,别说摆脱不了那两只山魈,丝毫未受损伤的申国守军,正虎视眈眈地等在那里。只等着山魈发飙结束后,冲上来一举灭了灿荣他们。 “把这个带个金石。”灿荣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塞给那个军士。 第101章 命丧他乡 就在灿荣推开身边的卫兵后,一只山魈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抬起巨掌便拍了下来。 灿荣拼尽全力才躲开攻击,立刻向那卫兵喊道:“告诉金石,把我们失败的消息,传达回去。”说完,灿荣划破手掌,一把抓住他的硬角弓尾端。 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使用之时也是硬角弓毁坏之时。 这硬角弓的材质,是由‘诸怀’的犄角制成。 ‘诸怀’一生喜爱吃人,常用角去撞杀人类,其头上的犄角因常沾染鲜血,而壮硕异常,更有些发生了特殊异化,变成横行天下的恐怖武器。 现在,诸怀’已经是极其罕见,其角制成的硬角弓,更是珍品难得。 这些事情,是当初队长炎广将硬角弓赠予他时,向他详细讲述的,灿荣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他眼见着手中的硬角弓,在鲜血的沁润下,仿佛有了生命的大树一般,开始迅速生长。 它的枝干迅速变长分叉,又旋转扭曲,如同无数条舞动的触手,伸向身旁的山魈。 那山魈见状立刻发出惊叫之声,向另一只山魈警告,估计它是认得这‘诸怀’的犄角。不过,这只山魈即便明白,也已经晚了,那枝干迅猛地缠住它的手脚,枝干前段化成锋利的长矛,直刺进它的身体各处,然后疯狂吸血。 另一只山魈见状,发出怒吼之声,似乎想要过来帮忙,却被这只流血的山魈吼了回去。它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让兄弟带着申国的部队赶紧逃命。 一些没看明白的申国士兵,还拿着武器,上来挥砍这奇异的大树,却被一条条树枝,连盔甲一同扎穿,并迅速被吸干血液。 这大树吸了人血,变得更加疯狂和贪婪,迅速伸展着树枝,扎下它能接触的每一个人,而且不分敌我,简直就像是地狱里长出的妖树,吓得所有人向四周溃散,尽量远离这个吸血魔鬼。 而再看灿荣,已经被吸的干瘪,仿佛变成了树的一部分枝干。 那名拿了灿荣东西的卫兵,见队长已经必死无疑,才匆忙向金石所在的方向赶去。 正在放箭的金石,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金石,告诉队长,我回不去了。” “队长?”金石听见是灿荣的声音,立刻回头寻找,结果只有自己的骑兵,还在大喊着射箭。 可是,我明明听见了灿荣队长的声音啊!就在这时,一名骑兵大喊着,冲了过来。 “穿云大人,灿荣队长牺牲了,他让我把这东西给你,并带领剩下的人马迅速撤退。” 灿荣死了!这怎么可能?虽然知道此次任务九死一生,但是灿荣死在了他金石的前面,却是金石没有预料的。 “怎么回事?”金石吃惊地问道,不相信这名卫兵的话,甚至想丢下部队,自己去确认个究竟。 “大人,来不及解释了,追兵马上杀到。你别让灿荣队长拖住敌军的牺牲,白白浪费了。”说完,他把灿荣的东西丢给金石。 金石一摸立刻就明白了,灿荣确实是死了,因为布袋里有他们白泽府的腰牌,想必应是灿荣的。 既然尸首注定要埋葬在这异国他乡,就让白泽府的那份荣耀,回归故里吧。 “兄弟们,快跟我撤退!”金石凄厉地大喊着,带领人马向追星的方向退去,总要把这名钟爱他的兄弟带回去。 哪知追星打的不亦乐乎,完全听不见身后金石的呼喊。 金石不得已,只能一箭射掉追星的帽子,才让他回头。 “怎么了?”追星见到金石带领的人马,一副溃败之相,不由得大吃一惊。 “快撤退!”金石挥舞着手臂,招呼他。 就在这时,粮仓要塞的正门打开,一队骑兵冲杀出来。而追星带领的人,都还站在地上呢! 草!金石也顾不上思考许多,带领手下的骑兵掩杀过去。他路过追星身边时,一把将他拉上了自己的马背。 “我的箭矢!”追星指着地上的一大筐箭矢,叫嚷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先解决前面的敌人。”金石这会就像一个极力压制悲痛的人,表现得异常冷静。他抬手两箭,射掉了冲在最前面的旗手。 接着,金石向手下大喊:“不要和他们纠缠,不要地上的装备,带上我们的人,边跑边放箭。” 事实证明,金石的临场指挥是正确的,因为他的命令,队伍一共逃脱了一百多人,否则将是全军覆没。 “大人,现在怎么办?”传递灿荣消息的那名卫兵问道。 金石回头看着远处还在燃烧的粮仓要塞,久久没有回话,直到那名卫兵又问了一次,他才说了一句:“回贯业城。” “可是,密令不是说,让我们去攻击申国的首都吗?” “唉?你怎么知道密令的内容?”发呆的金石立刻回过味来。 “唉!回大人的话,这是黄将军给我的密令。” “黄将军的密令?”金石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头一凉。 “既然我们一起逃出来,也算是经历生死的袍泽。我也不瞒着大人,黄将军秘密派我来监军,如果发现您二位想要逃跑,或者不执行进攻首都密令,让我就地处决,并接手部队指挥权。这是黄将军的手令牌,大人请看。”说完,那名卫兵便从怀来掏出个铁牌,递给金石。 是真的!这黄将军也是个心眼多的老狐狸啊。我们白泽府为你们边军出生入死,连队长的性命都搭上了,你却这般猜疑我们!金石的小脾气也上来了,随手将那手令牌扔到了地上。 哪知,身边的卫兵纷纷抽出刀剑,对他的行为表示了愤怒。而金石这边,只有追星抽出短刀,护在金石身前。 那名卫兵赶忙抬起手来,对所有喝道:“把兵器放下,穿云大人刚刚救了你们的命,你们这是要干嘛?”然后,他翻身下马,捡起地上的手令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并单膝跪地劝金石:“大人,你们毕竟不是边军中人,黄将军也是因为之前的叛徒,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还请您见谅。” 第102章 涂莉的疑惑 眼见着士兵有可能哗变,金石才明白,自己是现在这支队伍的带头人。 于是,金石立刻怂了,尴尬地说道:“啊,我刚才手滑,不小心把令牌丢到地上,都别往心里去。” 那名守卫听完,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但还是坚持要执行密令,去攻打申国的首都。 金石见状,以退为进地说道:“既然是黄将军的命令,那我们现在就调转马头,去申国首都。” “是!”那名卫兵领命。 “在出发之前,所有人盘点下装备和补给。”金石安排道,这也是正常程序。 结果,不看不知道,这一百多人,连一天的口粮都不剩了,箭矢等补给更是少的可怜。 “这样的话,估计我们都走不到申国首都。这里连座村庄都没有,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粮仓要塞抢粮,要么回贯业城补给,你说呢?”金石说着,看向那名守卫。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看向那名守卫。 “这。。。。”那名守卫犹豫了,他明白回去抢粮是所有人死路一条,而回贯业城,只是他和金石死路一条。 “回贯业城,所有责任我来承担。”金石直接亮出底牌,也不等他回答,就带着人马往贯业城回去。 “是。”那名守卫也只能如此。 ? 涂莉除了照顾妈妈时,剩下的时间,都在芜央身边寸步不离。因为她发现,只要她一离开,那名叫轻红的下族女子,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芜央。 而芜央更是奇怪,平时似乎不喜欢女人的他,却对轻红一点也不反感。 而根国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告诉涂莉,那轻红长得和芜央的姐姐白台,十分相像。 白台?涂莉知道她是端平伯的小妾,只是没想到竟是芜央的姐姐,两人都不是一个姓呢。而且,涂莉是知道白台的妖怪身份的,她怀了端平伯的孩子,还是涂莉去采血的。 在涂莉的追问下,根国大概讲清楚了,芜央和白台的关系,只是很多细节和原委,他也不清楚。 不过,有这些内容就够了,涂莉已经明白,芜央之前为何不喜欢女人,他心里装的都是姐姐白台。 “你拿着这些吃的干嘛去?”涂莉斜倚在墙上,叫住低头走路的轻红。 轻红本来打算假装看不见,但涂莉叫她了,只能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回大小姐的话,奉族长之命,给芜大人送吃的。” “拿来我看看。”涂莉一招手,叫她过来。 轻红虽然不情愿,但作为下族的她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乖乖地把食盒递了过去。 涂莉打开后,发现菜品丰富,色泽诱人,更是量大管饱。她拿出一块热乎乎的糕点,直接咬了一口。“嗯,手艺真不错,都是你做的吧。”涂莉会制药,但做饭只擅长有限的几道菜。 “回大人的话,是我做的。”轻红不敢撒谎,但也不怕涂莉。这场狐族浩劫,让狐族的上族几乎死伤殆尽,反倒是他们下族,东躲西藏,大部分都活了下来。现在,就连族长和她们说话时,也客客气气,更不像之前那样,随便喊人过去陪睡。 “这盒糕点拿出来,我吃了。”涂莉想气气轻红,但也确实喜欢吃。 “那怎么行,这是族长的命令。”轻红一生气,连大人也不称呼了。 涂莉也不介意,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比其他狐族高一等。她不由分说,自己动手拿出糕点,轻蔑地说:“有什么不行?你不是要送给芜央的吗?就当他送给我吃了。你一会去问问他,他要说不行,我立刻赔你一盒糕点。” “哼!”轻红不敢争辩,只是收了食盒,气哼哼地扭头就走。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涂莉白了她一眼,心里不屑道,不就是会做饭吗?我还会制药呢。惹我生气了,直接命令你交出食盒,我自己给芜央送去。 其实,涂莉有过一瞬间的想法,只是她天生不是那种人,也不屑用这种手段去争抢男人。她喜欢芜央,但还是希望芜央能主动一些。 她知道自己和芜央注定没有结果,召帝是决不允许狐族女子和人类生下子嗣的。他们狐族女子本不担心这件事,因为之前人和妖是无法生育的。但现在不同,那些给大臣当小妾或者玩物的姐妹,都是小心翼翼,绝不敢因为贪图享乐,而逾越这条红线。 话说,芜央是怎么变成狐妖的,而且一上来就是三条尾巴,这太不寻常了。她向族长舅舅问过此事,舅舅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问她喜不喜欢芜央,顿时羞得她满脸通红,而舅舅也立刻就明白了。 “你二姨母给你安排的婚事,还是要遵守的,只是我可以帮你再争取几年时间,等你玩够了再说。你可以留在芜央身边,只是千万别越界,或者搞出孩子,那样的话,召帝不会放过我们的。”这是舅舅的原话,几乎同意了她和芜央的事情。 只是不能生孩子,是这个意思吗?涂莉回去后,反复想了好多遍,不明白舅舅为何突然这么善解人意了。 皇宫那边本来要送她来泡虚水的,可现在舅舅不但不惩罚她,还帮她向皇家求情,暂缓婚事,甚至鼓励她去追求自己的爱。 难道是因为舅舅看见母亲的惨状,回心转意了。 不可能!这是涂莉心里的第一想法。舅舅的铁石心肠,是从涂莉记事时就开始的,她从未见过舅舅对哪位族人网开一面。 当年,就是舅舅拍板,将母亲关押起来,母亲早就疯癫,他是知道的,怎么会因为可怜母亲,而帮助自己的外甥女呢? 涂莉知道,舅舅和召帝一样,做任何事都有极强的目的性,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才会给自己创造机会,继续留在芜央身边。 这么看来,秘密就在芜央身上,是不是和他变身狐妖有关? 自己确实给过芜央狐族之血,但那也只是把他从命悬一线的状态中拉回来,增加战力,是不可能变身的。 第103章 嫁给他? 难道芜央也是狐族的人?这怎么可能,涂莉闻过他的气味,绝不可能是狐族。 涂莉不由得想起来在天坑的那次经历,与黑郎侏獳的战斗,他们三人和队长柱石明明是全军覆灭,可涂莉醒来时,已经在马背上,正前往凌县城。 她清楚地看见,芜央光着身子横趴在马背上。涂莉当时就在想,他变身了?要不然,为何会光着身子?涂莉知道,只靠自己的狐族之血,是无法让芜央变身的。可是,该怎么解释他们几人全部昏迷的状态下,黑郎侏獳被击杀的事情呢? 休队伪师调查后,给出的结论是柱石队长和黑郎侏獳同归于尽,但涂莉并不认可这个结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芜央变成了在圣地门口的那个巨人。 族长说芜央是天选之子,涂莉想问个究竟时,舅舅却不把详情告诉她。 涂莉从小就听说过,他们狐族的天选之子,是阻止世界毁灭在天启之灾里的狐族领路人,是带领他们狐族重新走上神坛的领袖。 可是,芜央之前明明变成了一个巨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狐族啊?那个巨人是什么?涂莉想了所有自己认识的、学过的妖兽,没一个能对的上的。而且,芜央从见到涂莉开始,那巨人的模样,还发生了些改变,尤其是臀部似乎还在向后伸展,看架势像要长成一个身子。还有那如猛虎身上的条纹,时间越久越清晰。 涂莉觉得那巨人似乎没有变化完,只是个半成品。 不管芜央最后能变化成什么,涂莉更愿意相信族长的话。 因为如果芜央是天选之子,那他一定是狐族,也就是说芜央不是人类的话,自己是可以嫁给他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说服二姨母容妃,取消婚事。 想到这,涂莉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便学着芜央的样子在地上啐一口,大白天的胡思乱想些什么,队长墨城那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涂莉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拍掉了手上的残渣,心里感叹着,这个叫轻红的手艺真好!明天自己也学着做点吃的,顺便给芜央送点。 虽然,涂莉在内心里知道,她就是给芜央做的,但她并不想承认自己主动讨好意图。 反正就是自己想吃,顺便给他带点。嗯,肯定是这样!涂莉边走,边坚信自己的主意。 ? 大齐王的王宫门口,一片狼藉,还有几个断了腿的宫女正在呻吟。 大齐王手下的袁军师、李家三将,云林铁卫指挥使,这几位亲信,谁也不敢靠近。都远远地候在门口,生怕自己无故受到牵连。同时,跪在后面的还有守备府、游骑将军和几名文官,甚至是白泽府那名降将也在。 这次失败可以说,是输得彻彻底底,白泽府在只牺牲两名副队长和十名队员的情况下,一口气斩杀了十长右五人,其中包括,最受信赖的二郎。 不得不说,召帝的计谋,确实厉害,从亲自为白泽府两名小兵求情开始,便巧妙地利用诱饵,将大齐王的十长右一步步带进圈套。 现在,活着的三名十长右,全都跪在大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袁军师甚至猜想,大王是不是一怒之下,让黑风把剩下的十长右都咬死了。 不过,他也怀疑黑风到底能不能打过,那传说中的十长右之首——青郎长右。这支十人的队伍,之所以叫十长右,就是因为为首的妖兽正是兽王‘长右’。 这是袁军师第一次看见青郎长右,最直观地感受就是这人的手脚太长了,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妖化的人,更别说他那毫不遮掩的四只尖耳朵。 等青郎长右走近时,袁军师立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不是这世界的产物。他的手臂摆动时,似乎能搅动起微风,他的双腿看似沉重,走起来却没有一点声音。 袁军师察觉到时,特意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下,这人光着的脚板踩在地上时,明明留下了脚印,却没有任何声音。 这怎么可能?袁军师想不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时,却发现青郎也向自己投来探寻的目光。俩人眼神交汇之时,袁军师只觉得一丝寒意袭来,并伴随强大的压迫,逼着自己低下头来。 这种感觉,不是大齐王那种权利的威压,而是一种天生高贵的优越,而带来的臣服。 袁军师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是在哪里?直到现在,听见城中寺庙钟响,他才想起,自己年轻时祭拜神明,面对巨大的神像,就是这种虔诚的臣服感。 不知道青郎和大王对视时,谁能压谁一头。 正想着,门里叫了他们进去。几人在袁军师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却发现大齐王正一脸平静地坐在上面。 他们本以为,大齐王会为了十长右的事情大发雷霆,或者找他们麻烦,却发现大王对十长右的事情只字未提。 “李将军,业贯城的战况如何?”大齐王先开口问道。 “回大王的话,申国对业贯形成三面合围,但只是围而不打。听说,黄将军派了一支小股部队,试图去烧毁申国的粮仓,但是并未成功。”李家三将中的老大,将最新战况如实禀告。 “哦,我们一起来看看沙盘。”大齐王起身,命令黑风待在原地,别吓到众人。 嗯?众人心里都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大王怎么突然善解人意了,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你说说看,申国为何把粮仓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回大王的话,申国不盛产马匹,拉粮食主要依靠他们特产的崖岭羊。这地方看似荒凉,但只要翻越南边的淮山,就是申国的粮食产地。据我所知,崖岭羊走山路,比马匹优秀许多。”李将军回答。 “嗯,真就叫专业。那我再问你,如果你是黄将军,可有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局?”大齐王似乎很满意,继续问道。 “要说立刻解围,除了增派援军,末将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业贯城粮食充足,坚守不出,再派一小股部队去淮山,倒是能耗死申国人。” 第104章 起兵造反 大齐王听闻,赶忙问道:“具体怎么做?如此深入地方,难道不会被围堵剿灭吗?” 李家大将军解释道:“臣认为可以派出一支游击部队,袭扰对方的粮食供应,对方的崖岭羊虽然矫健,但极易受到惊吓。游击部队只要带足响动器物,必然惊动崖岭羊逃散。而游击部队尽量打完就跑,不和敌人过多纠缠。” “嗯,想法十分新颖,很有意思。”大齐王沉默半晌,突然发问:“如果我们围困都城新华,应该先断哪条粮道?” 众人一惊,冷汗瞬间下来,知道大齐王早晚和召帝早晚翻脸,只是没想到竟是现在。十长右刚刚被剿灭,己方的兵力虽然充足,但军备物资并未准备充分。 袁军师下意识地劝道:“大王,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等我哥再派人杀进王宫?” 大齐王虽然语气平静,甚至还挂着淡淡地嘲弄意味,但以袁军师对他的了解,这事他心意已决,自己再多说恐怕要倒霉。 于是,袁军师选择了闭嘴,而且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打都城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可见大齐王怀疑他了。 为何怀疑我?袁军师瞥见身旁的十长右之首——青郎,立刻明白过来,吓出一身冷汗。莫不是,自己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袁军师强装镇定,再也不敢说话。 这时,云林铁卫指挥使抢着答道:“大王,如果是围攻都城新华,有三处供应粮草之地,需要处理,分别是苍龙镇、和田沟、云石林,这都是能向都城新华临时供应粮草的最近之处。苍龙镇被九凤教渗透过,今年都是西瓜。和田沟的地方官,已经被我们云林铁卫控制,只要我下命令,便能烧毁粮仓。现在唯一不好办的就是这云石林,不但粮食储备充足,今年似乎又是大丰收。” 这时,李家老大继续说道:“正如指挥使大人说的,如果我们这边贸然行动,都城会立刻向云石林调运粮食,到时候紧闭城门,坚守不出,等待边军回援,我们必败。” “嗯,言之有理。”大齐王点点头,又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指挥使答道:“那云石林的地方官,是李阁老的学生,我们用了很多方法,这家伙油盐不进。后来,我们派人刺杀,结果他身边藏有白泽府生队的人,将我们派去的铁卫,全部毒杀了。” “嗯,我听说过此人。既然如此,不妨像李将军所说之法,在运输上想想办法。”大齐王启发道。 李家二将突然开口道:“臣有一计。” “哦,二将军说来听听。” “臣年轻时,曾在云石林游历过,对那里的道路很是了解。据我所知,从云石林去往都城,一共有两条路可以走,而两条都是山路。其中一条走淮门山,山路险峻,而且年久失修,我们只要派几个人,在关键位置,进行破坏,便可阻断此路。而另一条走五粮山,道路宽阔,坚固异常,并不容易破坏。” 大齐王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说了句废话。 哪知道老二是个大喘气,半天又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正值雨季结束,五粮山半山的堰塞湖,正积满了储水,只要派人稍加开凿,便能把水引到山坳处,那正是去往都城道路的紧要之处。” “好啊!二将军也是阅历丰富之人,才能想出如此妙计。指挥使大人,给二将军分派足够的人手,听他调度指挥,务必将此事办妥当。” “是。大王。”指挥使领命。 “所有人,各司其职,多造兵器,多备粮草,抓紧操练。只等二将军消息,队部立刻开拔。” “是!”所有人领命。这么机要的事情,竟然让这么多人知情,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撕破脸,动手了。 随着众人离开时,袁军师偷偷回头看一眼,他发现三名十长右并未跟着一起离开,而是静静地等在原地,盯着他们一群人离开。 那群怪物不管做了什么,始终是大王最信任的人。 ? 大齐王对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向十长右之首——青郎,问道:“他们的气味都记住了吗?” “清清楚楚。”青郎冷冷地答道。 “去吧,把那人揪出来。”大齐王眯着眼睛命令道,紧咬着牙,似乎在强压着恨意。 ? “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定会用信鸽?”出了宫殿,十长右之叁——魔郎问道。 青郎看着他,挑了挑眉毛,问道:“老三,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没和老二学到东西?” “大哥,你也知道我这脑袋笨,和四弟一样,是一根筋。” 听他们提到老二和老四,十长右之柒——七郎,呜呜地哭了起来,再加上他个子矮小,就像一个伤心的小孩似的。 青郎叹了口气:“自从和白泽府开战以来,我兄弟十人只存留三人,得不偿失啊。可是,大王对我们兄弟有恩,如同再生父母,以死效忠,也是理所应当,没办法。老七,这道理你都懂,就别为他们伤心了。老二聪明一辈子,却在阴沟里翻船,这说明一山更比一山高,白泽府深不可测。”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魔郎继续问道。 青郎又叹气,这老三是一句话没听进去,整个一个憨憨,他只能说道:“传递消息,那边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信鸽和伪师。大王安排这事,是紧急军情,伪师传递消息有延迟,那人一定会冒险使用信鸽的。只要抓到信鸽,我就能根据气味,判断是谁放的信鸽。” “那云京这么大,我们去哪抓这只信鸽,什么时候抓?”老三看着憨憨,倒是问对了方向。 “嗯,这是关键,如果你是内鬼,你会选择什么时间放出信鸽?”青郎有意考考这名傻弟弟。 “当然是晚上了。” “嗯,那就好办了。”青郎点点头,继续说:“就那么几家,盯住信鸽就行。” 第105章 陷阱 等青郎押着一人来到大殿上时,这人的一只胳膊已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 “竟然是你!”大齐王冷笑一声,自己确实没有预料到是李家三将中的老三,他本来猜测是袁军师呢。“到底是为何背叛我?金钱、权利?” “看不惯你罢了。”李家老三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我那位皇兄是什么善类?”大齐王并不是想说服他,只是看不惯别人逞口舌之快。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不是善类了。这样说,都抬举你了,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华国被你折腾得乌烟瘴气,还不知道收手。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还做梦想当皇帝,下辈子也够呛。” 从来没人敢这样顶撞自己,大齐王气血上涌,顿时失去理智,一句‘黑风’脱口而出。 那只怪兽,似乎等待很久,猛地扑了过去,一口咬断李家老三的喉咙。 看着黑风将此人撕咬得血肉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堆骨头,大齐王才彻底冷静下来。 不该这么便宜李老三的,这李老三分明是那言语刺激他,以求速死,自己正着了他的道。 应该把人交给李家老大,让他亲自审理,挖一挖李老三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秘密,也顺便检验下李老大的忠诚。 这时,李家二兄弟、袁军师、指挥使等人闻讯赶来,见到地上的一堆白骨和黑风鼓鼓的肚子,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吓得扑通跪下,战战兢兢地等候训斥。 大齐王叹口气,一反常态地说道:“本王不想杀他,毕竟跟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背叛终究是罪无可赦,本王不得已赏了他一个痛快。” 李家老大立刻表忠心道:“大王仁慈,只是应该严刑拷打,审问下老三是否有其他同党。”作为李老三的亲哥哥,李家大将这么说,几乎是指着自己说有嫌疑。 袁军师都在心里冷笑起来,这李家老大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唉,李将军言重了,哪有什么同党,本王之所以不审他,就是怕他乱咬,影响了我们君臣的关系。既然叛徒已经找到,也就万事顺安了,我们该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了。” 原来如此,袁军师立刻明白李家大将为何如此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是猜到了大齐王想演一出宽宏大度的戏,才这么配合的。这李老大,城府也是够深。 “大王,这么说,断粮道的计划,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揪出这名叛徒?”袁军师故意装傻地问道。你们心知肚明,我干脆反其道行之,一样拍马屁。 “正是!”大齐王见有人提起,便缓缓说道:“十长右遭此劫难,本王痛定思痛,却怎么也不相信这惨败,是因我皇兄料事如神,所造成的。皇兄敢把都城里的白泽府精锐倾巢出动,必定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所以我才和青郎定下了这个计谋。也多亏李将军的出谋划策和大公无私,才得以抓到叛徒。” “大王英明!”在李家大将的带头下,众人齐声欢呼。 “大王,事已至此,下一步作何打算?”袁军师拱手问道。 “依袁军师之见,该如何谋划?”大齐王神态突变,尖着嗓音问道。 袁军师只觉得后背汗毛竖起,那个熟悉的大齐王又回来了,看来这次他打算动真格的了,要战。 可袁军师咬咬牙,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坚定地说道:“高筑墙、广积粮,大王,现在不是发难的好时机。” “哦?是吗?那你看看这个,我那皇兄可不是这么想的。”说着,大齐王将一份金黄色的请柬扔在袁军师脚下。 袁军师打开一看,大惊失色道:“您皇兄,召大王入都城,为姜太后庆祝寿诞。大王,这就是圈套,不能去啊!” “是啊,大王,不能去啊!”众人纷纷附和道,就连趴在地上的黑风,也跟着龇牙咧嘴。 大齐王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连你们都看明白的事,我皇兄会不知道。他明知我不能去,还下这道命令,不过是想抓我个抗旨不遵的口实,借机围剿我。” 大齐王指着最后面一人说道:“张将军,到沙盘旁,将我皇兄的部属,给他们讲清楚。” “是!”只见那位将军快步走到沙盘旁,自顾着忙活起来。 大齐王的这一安排,让李家大将军和袁军师一惊,这情报工作,本来是他们二人分管,现在却被一个不入流的张将军取代,说明大齐王早就怀疑他们二人了。 正想着,那位张将军已经摆好了沙盘,拱手招呼道:“各位大人,请过来观瞧。” 众人不敢动,等着大齐王先起身,才随之过去。 “各位大人请看,这红色代表是他们,黄色代表的是我们。现在他们已经将我们形成包围之势,只留一条活口,通往都城,逼着我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一个提出质疑的是李家大将军,他指着杞县方向的红旗问道:“据我所知,那里并无驻军,怎么会有召帝的部队出现?” “这支部队,是周围的县衙,抽调人手,组成的一支临时部队。”张将军拱手道。 “你是说衙役们组成的部队?”李将军惊讶地问道,见他点头,不屑地摇头道:“一群乌合之众,不足挂齿。” “这支部队确实不堪一击,但是它两侧的部队,可是久经战阵的边军。这支部队明显就是诱饵,目的是拖住我们,等两侧边军夹击合围。” 这倒是实话,不过,李将军还是有自己的疑问:“那边军大部分被申国、梁国的部队在边境牵制,怎么可能还会分兵在这些地方?” “将军明鉴。这两处离我们较远的地方,确实是摆设的虚兵,我已经用黑色标记。原因是这几处边军,申国给的压力足够大。但是,梁国方面的边军,根本就是做样子,并没有拿出足够实力,来牵制召帝的部队,所以这些红旗的地方,可是实打实的主力部队。我们不论遇上哪一只都会陷入苦战。” 第106章 战前部署 李家大将军指着沙盘说道:“这么看来,只有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派出兵马,依托云京的粮食储备,和他们打一场持久战,等待申国边军的胜利,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袁军师立刻否定了李将军的提议。 “哦?那袁军师的高见,该如何处置。”大齐王瞬间来了兴趣,看来李将军的想法,他并不满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依微臣之见,应该弃了云京,带上所有家当,直取都城。”袁军师的意见可谓胆大异常。 “你刚才不是说,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吗?怎么又建议大王放手一搏了。”李将军似乎有些不满,指出了袁军师的前后矛盾之处。 “兵者,静则凝如山岳,动则迅如闪电。我说的话,前后并不矛盾。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既然无法等待万全之时,就遵大王之命为天时,以直取咽喉为地利,凭将士同心为人和,一战而定乾坤。” “好一个一战定乾坤,此为上策。李将军,你意下如何?”大齐王面露喜色,已经肯定了袁军师的作战方案。 “既然如此,末将愿率一支精锐骑兵,为大王先锋,直取都城新华。”李将军识时务地拱手道。 “嗯,很好。很多部队都采取观望之势,行动并不积极。只有这个方向的部队,是端平伯的嫡系部队飞蟒军,离我们最近,盯得很紧,需要有人去拦阻处理。” 李家二将拱手答道:“大王,末将愿率领自己的铁盾营,进驻汤关,拦住飞蟒军。” “我也正有此意,有李将军的铁盾营防守,那飞蟒军即便真有翅膀,也飞不过汤关防线。” “那云石林的粮草,该如何是好?”袁军师还惦记着,之前讨论的话题。 “既然是直扑都城,必然要快速破城。如果不能在十日之内攻破都城,四方勤王的部队,还是会将我们击溃。所以,消息还是要放出去,只是用来转移我皇兄的注意。”大齐王吩咐道。 “那微臣斗胆问一句,如何快速破城?”袁军师追问道。 “难道军师忘记了那颗暗子了吗?”大齐王嘲弄地笑了一声。 听闻大齐王的话,袁军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大齐王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立刻跪地,磕头赔罪,哀求道:“大王明察秋毫,微臣迷了心智,罪该万死,请大王赐罪。” “军师早就猜到本王要进京之事,将都城的房产都转卖成银两,秘密转移了出来,生怕打仗而殃及池鱼。这本是人之常情,倒也没什么。只是军师为了你个人的利益,竟然动用暗线,来完成此事,是不是太没有大局观了?”大齐王的嗓音突然尖利起来,明显是动了杀意。 “大王息怒,我也是一时糊涂。”袁军师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上次端平伯小妾的事件后,本王上次明明说过,让暗子潜伏起来,不要再轻易使用,你难道是耳朵聋了吗?”大齐王几乎是对着他吼叫出来。 这反倒让袁军师安心了不少,如果大齐王只阴森森地说几句,那他可能就彻底没救了,现在赶紧认错还来得及。袁军师叩头道:“微臣明白大王的意思,是想把暗子用在关键时机,微臣被钱财蒙蔽了双眼,犯下如此糊涂事,请大王赐罪,微臣死不足惜。” 一旁的指挥使也拱手劝道:“大王息怒,袁军师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也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还望大王仁慈,饶恕袁军师,莫要赐他死罪。” 大齐王听闻收敛怒气,冷哼一声道:“求死?那不是便宜他了?现在非常时期,本王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戴罪立功吧。” “谢大王!”袁军师和指挥使二人同时叩谢。 “袁军师,你这次的任务,是亲自去都城,和暗子共同完成任务。这是我的手谕和详细的任务内容。你即刻出发,前往都城外的宋村,那里有和你接洽的暗探。”大齐王从怀里掏出一本,扔给袁军师。 袁军师也不敢当场就看,赶忙揣进怀里,问道:“大王,如果有突发状况,我该如何向您汇报?” “既然派你去,就是让你代表本王,调度都城内的暗子和兵马,你可以权宜处置,择机而动,务必做到里应外合,切莫辜负本王。”此刻,大齐王语气平和,似有哀求之态。 刚才还要被治罪的袁军师,现在被赋予了如此重要的权利,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袁军师抬眼望着大齐王,感激涕零地叩首道:“承蒙大王厚爱,授予此等重要职责,微臣必定拼尽全力,打开城门,迎接王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军师不必如此。速速出发,完成好秘密任务。”大齐王安排道。 “遵命!”袁军师躬着身子,退出大殿。 “指挥使大人,你派一队云林铁卫保护军师,务必将军师安全送到都城宋村。”大齐王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又向指挥使安排道。 “遵命,大王!”指挥使领命,也准备退下。 大齐王又叫住了他,吩咐道:“剩下的铁卫,也不用安排在本王身边了,把他们都派出去,破坏前往云京的各条要道上,只留那条我们去往都城的道路。” “可是大王您的安危…”指挥使对白泽府夜袭王宫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本王坐镇中军,又有黑风在身边,没人伤得了我。您不用担心,尽管安排。对了,通知潜伏在各地的云林铁卫,可以动手了,尽量制造多的混乱,让朝廷应接不暇。” 等指挥使退下后,大齐王又向张将军等人安排了大军出动的筹备工作和行军路线,众人领命,立即各回军营,着手准备。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多年的辛勤耕耘,终于要付诸实践了。大齐王想起自己的那位皇兄,明明设了一场鸿门宴,还非要弄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兄,你以为我只有这些手段吗?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你必败无疑,本王才是那个真命天子! 第107章 同林鸟 “母后!”召帝从噩梦中惊醒,急得满头是汗。 躺在身旁的容妃,也被惊醒,关切地摸着他的额头,招呼值守的太监近前来。 洗脸、擦汗、喝了热茶,召帝那忐忑的心才渐渐舒缓,长舒一口气,缓缓躺了下来。 “陛下,做噩梦了?”容妃轻柔地为召帝按摩大腿,试着问道。 “朕梦见母后被一只黄色的大眼珠追杀,竟失足掉进了一个方形的大坑里。这梦着实奇怪,没头没尾,不知所以。”召帝试着回想,也只能记起这些。 “太后好好地待在坤宁宫呢,陛下定是挂念了,不如明早去请个早安,也就放心了。”容妃宽慰道。 召帝听闻,随之一愣,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差点说漏了秘密,一个只有他和太后两人知道的秘密。 要不要说出来呢?秘密藏久了,总是会变得负担沉重。况且,这么多年,容妃早就经受住了他的各种试探,按理说,是他最贴心的人了。 召帝知道,自己的犹豫和前几天,狐族族长涂灵的来信有关。这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家伙,竟然敢和他讨价还价。他在信里详细列举了狐族的损失,希望用这些损失,换取她外甥女涂莉的自由,还说保持婚约,未来可期。 在召帝把信扔到容妃脸上时,吓得她连连叩头求饶,说哥哥只是一时糊涂,才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臣妾立马给他回信,让他不要放肆。 召帝冷静下来后,立刻阻止了容妃,现在是他和大齐王较量的关键时期,万不能因为小事得罪狐族。族长涂灵明显是因为剿灭十长右的事情,没有通知他,才故意借此事发难。 召帝大笔一挥,同意了族长涂灵的请求,同时派人送去一车古玩珍品。甚至在最后,还大方地同意,只要族长涂灵愿意,可以安排本族另一名女子,前来承接婚约。 这个建议,吓得容妃花容失色,哀求着召帝收回成命。召帝反倒宽慰她,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就该册立太子了,你又何必在乎谁嫁给禹儿呢? 这暗示足够明显,容妃也是当即破涕为笑,连连叩首谢恩。 其实,按照召帝自己的性格,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会吐露的。 “陛下?”见召帝出神发呆,容妃试探着叫了一声。 “哦,爱妃按摩得太过舒服,朕一时出神了。”召帝笑笑,捏了捏容妃柔软的小腿。 “陛下喜欢就好。”容妃娇羞一笑,惹得召帝十分爱怜。 “朕的亲生母亲,并非姜太后。”不知为何,召帝还是说出了心底的秘密,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舒畅,轻松无比。 容妃听闻,吓得松开按摩的双手,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向四处查探后,确认四下无人,才重新跪在龙床前。 “臣妾得陛下宠幸,又将惊天秘闻告知,臣妾拜谢隆恩,谢陛下赏识和信任。”容妃面色惨白,诚惶诚恐地叩首道。 “爱妃不必惊慌,朕早就将宫里的耳目清理干净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太后知,除此以外,再无人知晓。而且,姜太后并不知道朕已经知晓此事。” “姜太后不是陛下生母,陛下还能如此孝顺,足见陛下仁慈胸怀。”关于此事,容妃绝不敢乱问,只能等着陛下说什么,她听什么。 “爱妃那验血的工具在身边吗?拿来用一下。”召帝问道。 “陛下要那物件何用?”容妃疑惑地反问。 “你拿来便知。” 等容妃拿来验血的箱子,召帝已经自己咬破手指,挤出一点鲜血,递给了她。 容妃吓得立马跪地,大叫着:“陛下龙体金安,怎么能自己流血。” “爱妃,朕既然选择相信你,你就别太拘谨了。从朕挤出这滴血开始,你我夫妻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搭档了,同舟共济,驶向彼岸。” 召帝用一种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让容妃愣在原地,内心地小鹿猛地乱撞,脸红得似乎要冒烟一般,这是她听过最美的情话,两滴清泪,瞬间留在脸颊。 “爱妃,别哭了,快给朕验血。”召帝微笑着说道。此刻,他也感受到了容妃的浓浓爱意,这份真情,超越了他们的君臣关系,停留在他们的夫妻之间,无比真实。这是他当上皇帝后,从未体验的感觉。 容妃小心翼翼地将召帝的血,滴进容器内,又加入两种药水,等待反应。 “出结果,要多久?”召帝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问着。 “至少要半个时辰。”容妃娇俏地答道,似乎也没了一直以来的拘谨。 “闲来无事,不如做点什么?”召帝冲着她微微袒露的酥胸,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那么勇猛,半个时辰哪里够?”容妃也不称呼陛下,扭着身子,一头扎了过去,任由召帝上下其手。 “既然如此,爱妃就再给朕生个皇子好了。”召帝说完,已经亲了上去。 容妃听闻此言,激动着嘤嘤哼着,只觉得一股暖流袭来,让她不顾君臣之礼,疯狂地撕扯着召帝的衣服。 召帝也强硬地回应,伸出大手,将她身上的衣物剥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了上下之分,没有了讨好对方,两人都只想在激情中满足自己的狂热。 摇曳的烛光下,战况激烈,在一阵阵忘我地进攻中,两人都感受到了灵与肉的充分结合,一种美妙如同升天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皇宫的空间,变成两个自由的人,在对方的身体和意识中,痛快地翱翔。不知不觉,天快要亮了。 一阵微风吹进来,将半睡半醒的容妃惊醒,她起身拨开自己凌乱的长发,打量着身旁的男人。这是她的男人,一个她不得不从姐姐手接过来的男人。 她惧怕他,臣服他,侍奉他,现在她爱上了他。 对于一个从小就接受严格训练,做事一板一眼,万事遵循规矩的她,刚才的经历,真的是终身难忘。她第一次有被人尊敬,被人疼爱的感觉,她体会到一种平凡女子才有的快乐。 第108章 旧日秘闻 召帝的验血结果出来了,容妃盯着面前的瓶子,久久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尊贵的九五之尊竟然和她一样,是狐族! 每天伴随在召帝的身旁,容妃既没有闻到狐族的味道,也没有见过他隐藏在腿上的尾巴。 难道他只是有狐族的血液,而并非狐族?再说,他是老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妖? “朕的母亲是狐族,母亲是在青丘山怀的我。我出生后,直接交给了姜太后抚养长大。”不知什么时候,召帝已经醒来,正站在容妃的背后。 容妃惶恐,从椅子上起来就要拜,却被召帝一把拦住:“爱妃不必如此,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从此以后再无秘密隐瞒。” 容妃大为感动,本想说些赴汤蹈火,永世效忠的话,却觉得不合时宜,只是深情地望着召帝,温柔地拱手施礼。 “这件事,只有朕和姜太后知晓,爱妃知道秘密的第三个人。” “臣妾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容妃赶忙发誓。 哪知召帝摇摇头道:“这事,估计大齐王已经知晓了,他一定会用这件事做文章,当成他讨伐朕的理由。” “这么说来?是姜太后泄露给他的?”容妃也明白,召帝不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大齐王。 “这是伪师提供的消息,姜太后竟然通过快马、黑信鸽和密探三种方式,将此消息告知了大齐王。” “三种方式?这是怕大齐王收不到消息吗?”容妃惊讶地问道,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姜太后,办事竟然如此鲁莽。 “她哪是怕大齐王不知道这个秘密,她是怕全天下人不知道这个秘密。”召帝愤恨地说道:“终究还是亲生骨肉好,姜太后故意用这种方式,是希望消息泄露,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有狐妖的血统,不是纯正皇室血脉,从而为大齐王造反营造声势。” “那消息是不是已经传出去了?”容妃问。 “黑信鸽和快马已经被白泽府拦截,但暗探却没有抓到,不得不说,大齐王还是有些本事的。那些暗探不敢散播消息,一定是亲自返回云京送信。目前来看,消息还没有传开。” “陛下是长子,又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姜太后怎么可以这样?”容妃知道皇室无情,但姜太后想要将秘密这般宣扬出去,滑天下之大稽,实在是无法理喻。这不是让天下看皇家的笑话,看先帝的笑话吗? 不过,召帝这么一说,容妃也明白了为何召帝非要娶狐族女子,又为何要立禹儿为太子。之前,她听召帝说要立禹儿为太子,也是将信将疑,更多时候,她觉得这不过是召帝为了哄她开心,让她尽心尽力为自己打理狐族的女子组成的密探暗网。现在,她终于相信召帝要立禹儿为太子了,而她将是第一个成为太后的狐族之女。 “是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召帝叹口气,继续说道:“自从朕知晓此事后,对姜太后更加尊孝有加,生怕她有所怀疑。朕也明白,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对朕也有养育之恩。而且,在大齐王出生之前,她是真的拿朕当亲生儿子对待。可是,大齐王真的下定决心造反时,她还是选择了亲生儿子。” “姜太后和大齐王为何选在这个时候?” “马上就是太后寿辰,朕想借此机会召大齐王进京,将他软禁。可大齐王岂会坐以待毙,他选择了召集所有兵马,要和朕决一死战。姜太后想必是知道了消息,用行动选择了站队。” “陛下,臣妾一直有个疑问。当初为何将云京分封给了大齐王,那云京人口众多,财力不输都城,乃是大华国第二大城,把如此重要的城市给了大齐王,不是助长他造反的资本吗?先帝难道没有想到?” 召帝苦笑一声,道:“父皇仙逝前,和朕面临的局面是一模一样,” “这些国家为何要联合起来,难为我们华国?” 召帝牵着容妃的手,将她带到床榻边坐下,缓缓讲述了其中的缘由。想当初东朝天子周慧帝在位时,国力不断衰退,西北的蚩国不断向内迁徙,渗透到东朝的核心统治区。周慧帝亲自率领王师,去讨伐蚩国,结果接连战败。这期间,和蚩国世代结盟的申国,靠着左右逢源,趁机做大。于是,周慧帝改变策略,攘外必先安内,想着先消灭申国,再灭蚩国。哪知,叛徒背叛,战略失误,再加上用人不当,东朝军队一败涂地,最核心的军事力量被消灭殆尽。 申国从此有了摆布朝堂的野心,周慧帝的良妃便是申国人,后来继位的周昌帝的皇后也是申国人。周昌帝为了避免东朝被申国鸠占鹊巢,便寻找时机,废了自己的皇后和太子。同时,册封宝姒为皇后,伯约为太子。 这下,可惹恼了申国国君,他联合蚩国和梁国,以绝对优势再次击败东朝天子,周昌帝出逃。为了出师正义,申国人给周昌帝,编排了沉迷酒色的谣言,污蔑他乱杀大臣,祸乱朝纲。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谣言说得多了,百姓也就相信了申国的谣言,都认为周昌帝是个昏君,才导致国破家亡。 “那这事和我们华国有何关系?”容妃从小接受的是狐族的教育和培训,知道的都是天选之子、天启之灾,学到都是治病救人、暗杀下毒的本领,并不知道各国之间的恩怨纠葛。 “那后来册封的皇后宝姒,就是我们华国人。华国自然出兵协助东朝,结果被申国联军一起击败。” “申国竟然如此厉害?”容妃不由地感叹,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请罪。 “无妨,爱妃说的是实情。那申国的军队,当年由武圣子小统领,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虽然申国势力衰退,武力不如当年,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我们华国的军事实力强出一大截。他们在边境派出三路大军,将我们的边军团团围住。” 第109章 新任务 “那这战局岂不是无解。”容妃知道申国和梁国联合起来为难华国,但没有想到,形势这般严峻。 “目前看来,我们的边军还顶得住申国,而梁国拿了朕许多好处,现在只是派大军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想要动手,所以在梁国的方向,兵力几乎是空虚的。” “那兵呢?是不够吗?”容妃不知不觉问得深入了。 召帝倒是笑笑,事已成定局,说也无妨,“提防梁国的边军都被朕抽调,去围困云京城了。有情报传来,朕的皇弟已经准备率领大军前往都城了。” “那何不半路进行拦截?到了都城不是更麻烦吗?”容妃问。 “确实麻烦,先不说要停掉一切商贾贸易,造成巨大损失。就说断粮断水也可能要半月之久,一旦出现饥荒或者瘟疫,都城新华不攻自破。”召帝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可是,朕那皇弟聪明绝顶,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半路阻击,他可能会掉头向申国方向逃窜。” 容妃起身为召帝沏了一杯茶,端到面前,反问道:“大齐王逃到申国不是更好吗?大华国从此就没了累赘,省得他惹陛下烦心,也不用整天担心大齐王造反了。” “按理说是如此,可是大齐王手握重兵,都是我们华国的子民,是朕将来打败申国和梁国的资本,如果以这种方式被大齐王带走,无疑是削弱华国的实力。”看来召帝的野心图谋,更加深远。 “可是,大齐王到了城下,你们二人兵戎相见,不还是拼个两败俱伤吗?到时候,华国的实力还是会大幅削弱啊?” “问得好,但是不能继续说了。天亮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朕给你一道圣旨,你带人去坤宁宫,去把姜太后身边的人全给朕换了,让她无法和外界有任何联系。记住,不能限制太后的自由,朕不想背负上不恭顺母亲的骂名。” “陛下是怕姜太后再给大齐王通风报信?”容妃接过圣旨问道。 “不止如此,朕怕姜太后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比如为大齐王打开城门,到时候朕可就为难了,给母后治罪,那真是让天下百姓耻笑,让后世子孙诟病。”召帝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容妃听,让她把握好尺度,切莫逼得姜太后鱼死网破。 容妃听明白召帝的意思,她手里捧着圣旨,知道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万一自己处置不当,真把姜太后逼急了,选择翻脸,召帝可能不得不拿她容妃开刀,平息姜太后的怒火。 面对着棘手的差事,容妃心里也是没个主意,她想了片刻,选择另一件事问道:“如果大齐王,拿陛下的血液身世作为理由,否定您皇位的正统性,您要怎么办?” “捕风捉影的谣言,大齐王拿不出任何证据,不必理会。爱妃去忙吧,朕也要去御书房议事了。” 容妃领命,并立刻叫来贴身宫女和太监,叮嘱他们务必快速准备好早膳,让陛下用过后,再去上朝。 ? 新的任务来了。芜央和涂莉跟随开队、景队的大部队北上,前往业贯城。 “生队为何不一起去?”芜央听到命令,首先反问道。 队长根国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生队里都是些皇亲国戚,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在这里舒服日子过得多了,脑袋都僵硬了,听说你和那个叫涂莉搞在一起了?那可是狐族的上族啊,你小子还挺厉害的。” 什么叫搞一起了?芜央没来由地一阵反感,冷哼一声反讽道:“我可没队长那艳福,死了半个村子的狐族人,愣是没伤到你那五个陪侍的。不过,不要紧,你就这么折腾,伤不会好的,到时候还得死在狐狸精肚皮上。” “哼!”根国和人吵架时,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也不用笑话我,你敢动上族狐狸精,十个头都不够陛下砍的。” 说到这里,芜央不敢往下接话了,关于召帝的狐族之血,炎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已经透露给他了,而且很可能是真的。而且,芜央知道,根国肯定不知道此事,要不然,以根国那谨慎的性格,他绝不会这么说话,他不会提和召帝有关的半个字。 听队长炎广和族长涂灵说,他们已经给根国和黄柏泡过虚水了。 他俩现在必然是不记得关于芜央化狐的事情了。 炎广和涂灵也叮嘱芜央,以后绝不可在轻易使用化狐的力量,如果再被人发现,他们可就没办法了。 芜央这几天无事,曾和涂莉来到一处密林之中。涂莉说这是她小时候,玩耍的秘密基地,还在一棵千年古树下,挖出她小时候的石刻作品。 看着这件雕刻粗糙的石头雕像,芜央才想起来,师傅卫元送给他的雕刻刀。师傅明明叮嘱他,天天练习木头雕刻,以增进自己的心性和剑术,可是自己将雕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芜央觉得有些惭愧,准备和族长涂灵要些木料,今晚就开始练习雕刻。 哪知涂莉带他来,并不是单纯地散心,而是突然问道:“你还能记住化狐的感觉吗?” 芜央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化成狐妖的力量确实强大,我觉得练剑,不如化狐来得直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还能化狐吗?” “哦。”芜央咬破手指,在额头一点,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虽然,有一股冲动的血液,流遍全身,但一会便没了动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芜央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依旧是人的样子,他问:“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就是这么简单的啊。” 涂莉摇摇头,解释道:“化狐和其他妖化并不一样,那些妖化,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或者说那就是他们本来的面目,人的模样,才是他们后天变化的。化狐是后天学习的本事,不是所有狐族都能化狐,比如说侍奉你的轻红就不会。” 第110章 化狐的原理 “那化狐该怎么练习?”芜央问涂莉。 “想要化狐就要磨炼两种心境,一是极度的愤怒,二是极度的平静。以你的性格,在特定环境下,第一种心境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但是,要在这平常日子里,想要达到极致的愤怒,几乎是不可能的。”涂莉随手捡起一根树枝。 “通过想象达到愤怒,管用吗?”芜央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准备和涂莉详细询问。 涂莉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没有听说哪个狐族通过想象愤怒,来化狐的。”她拿起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边画边说:“你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第二种心境,极度的平静。你的狐族血液,平时大部分隐藏在这里。”涂莉用树枝指着画在地上的人体。 芜央顺着木棍看去,见她指着肚脐下方,瞬间明白了,刚才那股暖流为何从肚脐下方冲出来。 涂莉继续说道:“平时,你体内的人血占据全身,这些血液由心脏跳动供应动力,以一种自动而规律的方式,流遍你的全身。这种流动方式,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不受你的意识控制。如果你要化狐,就需要控制血液的流动,把人血全都塞进这里。”涂莉用树枝还指着小腹下方。 “那地方不是藏着狐血吗?”芜央不解。 涂莉点头,解释道:“这里就像一个水池,有进水口也有出水口,你要控制狐血从这里平缓的流出,控制人血从这里平缓的流入,直到它俩完成替换,就可以化狐了。” 原来化狐就是用狐血换掉身上的人血,听起来很简单啊,芜央瞬间觉得自己学会了。 哪知涂莉继续说道:“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如果操作不当,你会卡在半人半妖的状态,不伦不类,痛苦不堪。不过,这个极度平静的心境,和你每晚的打坐冥想十分相像,首先要达到的是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见涂莉一脸探寻,芜央点点头,表示自己这个早就会了。 “那下一步就是感受血流摩擦血管壁的触觉。”涂莉继续讲解。 哪知芜央又是点点头,表示这个他也能做到。 涂莉惊讶地张大嘴巴,有些怀疑,但又知道芜央不是那种和她撒谎的人,便继续说道:“下一步就是控制血管壁的收缩,以达到阻断血流的目的。” 这次芜央摇了摇头,他说:“我无法收缩血管,但是我能扩张血管。”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白台。 涂莉听闻,眼睛睁得老大,她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血管就那么大,怎么还能扩张。我从医也算很久了,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芜央知道她不信,便拿出小刀在手臂上随意划了一下。 “你干嘛?”涂莉丢了树枝,心疼地抓住他的胳膊,从包里拿出药品,就要包扎。 芜央拦住她,示意她看着伤口:“你看。” 涂莉惊讶的发现,那小小的伤口,竟然喷涌出大量血液,就好像芜央断了整条胳膊一般。涂莉吓得一把松开,赶忙再次从包里拿出药布,实施包扎。可是,等她擦干血液,那伤口竟奇迹般的消失了,只留下大量的血液,证明涂莉没有看错。 原来这就是芜央迅速治愈的秘密! “你是说你通过扩张血管,向伤口输送大量血液,来达到快速治愈的目的。” “是的,不过,不光是血液,还有很多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一起跟了过去。然后,我的伤口就稀里糊涂地愈合了。” 这不是狐族的能力,芜央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应该和那个巨人有关。“既然你会扩张血管,那反过来收缩血管,应该也不难,你自己练一练。” “怎么知道我练成了呢?” “比如说你自己主动封闭血管,切断给手的血液供给,如果手发白,冰冷,那就是成功了。” “哦。最后一步是什么?” “是控制心脏跳动,让两种血液缓慢完成交接。”涂莉帮芜央擦干手臂上的血。 “为何非要缓慢?快了会怎样。” “快了血管会爆掉,不过你既然能扩张血管,也许这个禁忌对你无用,你自己练练看,再说。” “那愤怒的化狐原理,和这个一样吗?” 涂莉摇摇头,说:“不一样,愤怒情绪更像是一种麻痹药剂,让你彻底忘记自己的人类身份,从而让狐血迅速流遍全身。这个过程中,人血依然留在血管中,只是你的体格变大,并不在乎多出来的这份人血。而人血就像是被愤怒和狐血压制住了一般,并不发挥作用。” “那愤怒化的狐和平静化的狐,在战力上有无区别。” “没有区别。但是,在理论上,愤怒化狐应该更具战斗力,因为它同时具备两种血液,不过目前还没有谁能同时使用两种血液。” “为何?” “因为这本身就是矛盾。妖血代表着失控,人血代表着理智,你如何在失控状态下保持理智,这不是胡扯吗?”涂莉扔掉手中沾满血的药布。 这就是芜央和涂莉前几天的谈话,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其中的意思,更没弄明白如何控制血管收缩,化狐真的好难。要不然,他也求求生队队长墨城,给他接一个狐族的手臂啥的,毕竟化狐后,拥有的力量,实在太诱惑人了。 芜央记得,当时只顾搏杀了,没来得及感受那狐妖身躯的力量,而且事后他回想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那具躯体还有其他本事,而自己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出来。 “想什么?”根国见他愣神,问道。 “没想啥?我们去业贯城做什么?”芜央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业贯城的边军被围困许久,我们前去帮忙解围。” “围困业贯城的申国军队有多少人?” “听说有十万人。” “哼,”芜央冷哼一声,表示不屑:“我们这点人去了能干嘛,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第111章 守城的金石 “那个景队叫穿云的,就在被围困的业贯城。” “你怎么知道?”芜央不信,他们白泽府的人,去守哪门子的城? “景队副队长灿荣战死,穿云传回的消息,信鸽来自业贯城,炎广那老头子说的。他现在平静地可怕,却恨不得立刻出发,去给爱徒报仇。” 芜央没说话,转身就走,却被根国队长叫住:“干嘛去?”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根国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芜央这人就是太讲义气了。尤其是涉及到他身边的人,芜央不分对错,只选择他认为对的方式,不管律法和其他人的感受,用实际行动保护他身边的人。他姐姐白台就是个例子,芜央身为白泽府的力士,竟然知法犯法,夜闯守备府大牢,劫走人犯,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不管根国多么了解芜央,他还是认为芜央之所以敢这么做,多少还是和端平伯有关。虽然端平伯只是他名义上的姐夫,但从实际情况来看,端平伯这个姐夫十分重视他,拼了命也要在召帝面前,保住芜央。 话说,这白台该是怎么样的女子啊,虽然自己见识过她的美貌,但她一定有许多内在的魅力。唉,可惜自己没有机会相识,多么可惜! 根国正感叹时,侍奉他的五位狐族美女,已经端着酒肉,进了屋子。 嘿,自己也是知足了,虽然马上又要出发了,但是有这五位美女相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美酒佳酿,风花雪月,春宵一刻值千金,蠢蠢欲动的根国,觉得自己精力十足,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 震天的战鼓再次敲响,申国人又攻城了。 金石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次了,反正申国人一刻也不愿意让业贯城闲着,不分白天黑夜,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动攻城战斗。 “申国人不休息吗?”金石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向身边的任参军问道。 车轮战,这任参军给出的答案,其实金石也是明白的,只是这车轮战每次都像发起了总攻,申国到底来了多少人。 金石估摸对面有十万大军,却愣是打不下这只有三万守军,小小的业贯城。 业贯城防守的如此优秀,全赖黄将军对它的多年经营,早把业贯城修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金石亲眼看见,申国的一支破城重弩,硬生生插进墙里,却造成任何裂缝。 等申国人退去,任参军用绳索吊下工匠,把那支重弩锯断,箭头却怎么也拔不出来。现在,就在他下方的那个断折的箭头,似乎变成了加固城墙的一个榫卯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申国人,这业贯城的城墙,是你们无法攻破的。 今晚金石在南城墙值班。因为他的夜眼,和百发百中的箭术,他现在已经是守城将士中,最受欢迎的人物了,所有军士见到他,都恭敬地行礼,喊一声:穿云大人。 这件事,也抵消了不少,因为天天值夜班,而产生的疲惫感和厌倦感。金石每次登上城头,都会享受众将士的欢迎,因为他的出现,每次防守都会比其他方向轻松许多。很多人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除了黄将军和任参军,金石现在是边军中最有威望的人之一。 鼓声停歇,震天的喊杀声响起,申国人举着盾牌,冲了过来,今晚这个方向,他们没有使用重型攻城武器,那也就是说,金石的工作十分轻松,只需要不停地开弓放箭,直至打退敌人。 城下,申国人摸黑杀了过来,却稀里糊涂地被放倒了七八个人,等到靠近城墙,搭上云梯,滚石圆木,又是纷纷砸了下来。 这些申国人,可比守备粮仓要塞的蠢多了,每天的剧本都一样,却天天进攻,造成无谓的牺牲,那边的将军是不是靠关系上来的啊? 金石边射边想,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每晚至少十余人,加在一起怎么也超过百人了。一想到这,金石心里就猛地剧烈跳动,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想当初,没进白泽府之前,他除了打猎杀些动物,连死人都没见过,现在却已经杀了上百人。再一细想,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申国士兵,也是爹妈的孩子,或者孩子的父亲,他就心痛得无法自己。 虽然,他听了花瑶妹的建议,用刀子当面杀了人,但是内心柔软的他,还是过不去这道坎。他为自己的杀戮自责,陷入深深的痛苦。可他也明白,这是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结果,他不动手,死的就是他身边的军士,死的就是这些崇拜他的汉子。 所以,今晚的金石,一如既往的冷静和麻木,认真地寻找城下的目标,一个个点杀。 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申国人没有一个攻上城头,便鸣金收兵了。 城头的战士们,欢呼一阵,便默默地抬走同伴的尸体,放到指定地点焚烧。虽然,对比城下的申国人,他们死的很少,但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还是有人忍不住流泪哭泣。 “把申国人射进来的箭矢都收集起来,抓进时间休息,这帮狗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一名校尉吩咐道,看见金石赶忙拱手行礼。 金石也回礼问道:“这申国的箭矢怎么样?我看着似乎不太好。” 那名校尉抱怨道:“那破箭矢,杆不直,羽不齐,射出去都拐歪,也不知道申国人怎么想的,就给士兵用这破东西。任参军说了,节省箭矢,先用收集来的申国人箭矢,再用我们自己的。” 金石点点头,表示理解,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后勤不足了,再拖下去,他们只能等申国人爬上墙头,再肉搏了。 “穿云大人,任参军找你。”一名传令兵找到金石喊道。 又搞什么鬼,金石揉揉已经酸痛的眼睛,本想着抓紧时间休息,这又把他叫去干嘛? 军令如山,金石虽然是白泽府的,但是身在军营,早就习惯了这里的规则,心里抱怨着,脚下去立刻行动,前往任参军的军帐。 第112章 再袭粮仓? “还去?”当听到任参军说让金石带队,偷袭申国的粮仓要塞,金石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军令!”任参军冷着脸说道,似乎不容质疑。 “任参军,即便我们有交情,我也要说句实话,我是白泽府的,并不归边军管辖。再说了,都已经失败一次,搭上了队长灿荣的性命,你还让我去,不是明摆着送死吗?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金石一口气说完,只见任参军铁青着脸听着,也不打断。 半晌,任参军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我确实没办法了。” “你写了那么多兵书,难道就没有一条计谋,能解决眼前的困局吗?” “巧妇不做无米之炊,我手里现在抽不出格外的兵,有没有足够的工匠打造战车,甚至连木头都快用光了,你说这仗该怎么打。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再去烧一次粮仓,希望故技重施,能出现奇迹。” 金石也叹口气问道:“听说箭矢也不够用了,朝廷的援兵还没到吗?” 任参军惊恐地张大嘴巴,立刻反问:“你听谁说的箭矢不够用了?” “不是你下命令,叫守城士兵收集箭矢吗?够用的话,谁用申国那破烂货。”金石不屑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实话和你说吧,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箭矢只够用四天时间了。”任参军垂头丧气地说,明显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金石想到箭矢不够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消耗光了。“业贯城如此重要的军事要塞,箭矢库存怎么如此的缺少?”他觉得这其中必有缘由,大概率就是贪腐之事。 “黄将军虽然有些刚愎排外,但为人正直,从未动过军需的主意。只是,之前车将军带走的业贯城三分之一兵力,同时带走了不少箭矢。” “车将军不是归黄将军统辖吗?带兵去了哪里?” “自然是围攻大齐王。”说着,任参军拿出一份信,递给金石:“朝廷密报,大齐王谋反,让我们业贯城的守军坚持一个月,所以不可能有援军的。” “那剩下的箭矢呢?” “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申国的用意吗?他们派来攻城的都是些杂牌部队,所用的装备和箭矢都是破烂货。他们用这种车轮战的方式,消耗我们的后勤补给,消磨我们的战斗意志,等我们山穷水尽时,他们再给与致命一击。”任参军看着这面前的沙盘,又是一声无奈地叹息,“这一个月,怕是坚持不住啊!” 原来申国人这般阴险,难怪守城这么容易,却不像书里写的那般惨烈,是因为还未到时候。“那我们为何不派出老弱病残,使用破烂装备。” 任参军双手一摊,表示城内根本没有金石所谓的破烂货。 “那下次,我们不防守就好了呀,反正都是些破烂货。”金石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啊。 任参军笑笑,摆摆手解释道:“申国人不只是车乱战那么简单,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某个城门方向投入主力部队,实打实地卖力进攻,一是试探我们虚实,二是堵我们有可能会松懈,如果一旦这个方向取得战果,他们会让后面虎视眈眈的大部队,立刻增援前线。正所谓虚虚实实,见机行事,对面申国有高人在,我只能以拙破巧,认真对待每一次攻城,实属无奈。” 原来如此,金石沉默片刻,发现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兵书上的智谋奇计,读起来热血沸腾,但真到了现实战场,却发现对手也不是吃素的,你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我明白了。”如果说上次,是灿荣队长救了他,金石知道自己这次定是有去无回了。他问:“这次给我多少人?” “五十个人。”任参军轻声说道,似乎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和我自己去,区别也不是太大,又何必连累兄弟们?金石叹口气,说了句领命,便默默转身,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出发。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金石一回头,却看见任参军跪了下来,无声地给金石磕了一个响头。 金石也不去扶他,只是平静地劝道:“先生不必如此,城破之日,也是你我同死之时。如若我此去,能侥幸成功,解决这满城的兵士和百姓,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光荣。到时候,还望先生给我父母取信,告知原委。” 金石撩开帐篷,胸中涌起万分悲壮。虽然,他已经多次经历生死的险境,但这次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让他不禁心中激荡,涌起万丈豪情。 草,死就死吧,老子也是好汉一条了!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警钟长鸣,有敌情! 闻听此声的任参军也冲出大帐,向金石询问,见金石摇头,便一齐向城头冲去。 半路,有传令兵来报:“报参军大人,城外来了一队人马,看旗帜是都城白泽府。” 金石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刚才的悲凉瞬间消失。这下有救了,白泽府的同僚来救场了,即便不能打退敌人,光是景队的哨兵参战,守城也会容易许多,也许一个月不是难题。 他和任参军登上城楼,只见远方的平原上,申国的军队正源源不断地向一队人马聚拢,试图包围他们,但这支部队身着白泽府官袍,甚是凶猛,左突右杀,不断向业贯城城门靠拢。 “快,开门接应,我去带队。”金石大声命令,两侧的卫兵正要领命,却见任参军抬手阻止。 “你什么意思?”金石不解,一些胡思乱想的阴谋论,立刻出现在脑海里。 任参军怕他误会,赶忙问:“这里面可有你认识的人?” 金石立刻明白,瞅了半天,摇摇头道:“距离有点远,场面又混乱,实在看不清楚。而且我去白泽府时间短,景队的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更别说其他队了。” 任参军点点头,向卫兵吩咐道:“去把那个铁枪叫来,如果他喝醉了,就把他拖来。” 第113章 白泽府援兵 金石明白任参军的意思,如果这是申国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骗他们打开城门,那可真是演得太逼真了。一旦被申国人冲进业贯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们不能冒险。 就在这时,金石看见战场上空,一对绿色的大翅膀徘徊在上空,还不断地向下攻击。 涂莉!金石兴奋地喊了出来,并大声告诉任参军,他看清楚了,是白泽府的人! “你确定没有看错?”任参军难掩自己的兴奋,却还是不敢确信。要知道,根据前几日的战报显示,华国其他方向上,也受到了申国军队的进攻,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节节败退,按理说,业贯城并不是情况最严重的。 而且,正值召帝和大齐王欲交手的关键时期,召帝竟将珍贵的白泽府兵力投入到业贯城,实属让人出乎意料。 “开城门,派豹骑兵前去迎接。”任参军明白,没有援军,他们必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即便他还是有所怀疑,但也只能冒险一试。再说了,白泽府擅长除妖,并不是野战的行家,万一被申国人打残打散,这宝贵的援军可就没了。 金石随队出击,也不冲阵,而且绕到敌军后侧,对着源源不断的增援部队,狠狠射击,同时分割战场,让白泽府对阵的申国人无法获得增援。 “金石!”仍然飞在上空的涂莉,看见他,兴奋地叫道,竟忘了喊他的穿云外号。 “快往城里撤退!”金石向她大喊。 只见涂莉点点头,扇动翅膀飞回去。 这时,在金石身旁的申国阵营里,一支穿云箭,嗖的一声,直射向空中的涂莉。 幸好涂莉转身回旋,箭矢只命中了翅膀。 金石大怒,却也在电光火石间,锁定了射箭的军官。他抬手一支飞箭,将申国那名军官射落马下。 敢动我的女神,神仙老子也给你射下来! 就在这时,金石瞥见白泽府阵营里,激射出一道巨大的红光,宛如神龙冲入敌阵,瞬间将几十个申国士卒轰飞,引得众人惊慌,阵脚大乱。白泽府众人,趁机向城门方向移动。 一定是白泽府的高人,施展的绝学,金石猜想,向他们的豹骑喊道:“边打边撤,向白泽府方向靠拢。” 这次,金石总算在乱军之中看见了芜央,与金石的热情相比,芜央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便挥着巨剑继续断后。 “穿云大人,你看那边。”身旁的卫兵向西南方向指着。 只见那里烟尘滚滚,寒光阵阵,一群铁甲重骑兵,正快速向这边袭来。 是申国人,按照他们的速度,金石和芜央赶到城门前,正好与这队重骑兵相遇。 金石的手里有穿甲箭头,边军豹骑可没有穿甲箭头,他们只能和重骑兵贴身肉搏。而且,白泽的景队哨兵们,还在和追击的申国人缠斗,无暇他顾。 这可如何是好,该怎样化解这场危机? “芜央!看那。”有了主心骨的金石,当然是选择求助。 芜央也看见了,转头向身边的四个年轻人打声招呼,带着他们向重骑兵迎了上去。 四个人?那能干什么用?就在金石疑惑时,芜央路过他的身边,竟然朝他一笑,并叮嘱道:“千万别跟过来,快带大伙入城。” 金石来不及问清缘由,只能照办,他快速打光箭袋里的箭矢,在涂莉的掩护下,带着众人冲向城门口。 等他回首望去,竟然大吃一惊,只见芜央带过去的四个小伙子,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四只巨大五尾妖狐,正将那申国的重骑兵掀得人仰马翻,不过那狐妖身上,也瞬间被射中许多箭矢。 芜央见重骑兵的马群受惊,不受控制,他也不恋战,带着四只巨大狐妖,冲到城门,掩护大部队进城后,他们几人最后也进了业贯城。 没等金石看清,那四只巨大的狐妖,已经变回人形,只是身上多处负伤,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涂莉见状,赶忙迎上前去,为自己的同胞医治。 “芜央!”金石抽回目光,兴高采烈地和芜央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芜央却是黑脸膛上一阵泛红,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些不好意思,引得景队那些哨兵一顿嬉笑。 “你瞧瞧,这像是久别重逢的小两口似的。”他们三五成群,打趣说道。 金石看了一眼,没几个认识的,只有些脸色铁青的新兵蛋子,是和他金石一起通过试炼的。不难猜想,这些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已经被刚才的惨烈场面吓坏了,还有好几个人身上负伤,正面露痛苦之色。 金石赶忙向下了城墙的任参军禀告,并让卫兵喊来军医,为自己的同僚哨兵治疗。 这时,那个熟悉的老头,景队队长炎广走上前来,对着那些嬉笑的景队哨兵一阵臭骂。然后,把他们分成四队,分别派往四个城头,协助边军守城。 任参军拱手施礼道:“谢谢老人家的鼎力相助,想的倒是周到。” 金石赶忙自告奋勇地为双方介绍。 炎广似乎有些不耐烦,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看望自己的那些伤兵。 任参军急忙挽留,道:“还要劳烦炎广队长,随我一同去拜会黄将军。双方沟通一下命令内容,也好协同防守业贯城。” 哪知这怪老头挥挥手,叫来了开队队长鲁镇,直接吩咐道:“那些军中的事,我也不懂,也不爱掺和,你代替我去和黄将军会晤。记着,在人家地盘,听人家吩咐。但是有一个原则,让我们白泽府打头阵送死,那是万万不行。”说完,他转身就走。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时,这怪老头又回身瞪着金石道:“愣在干嘛?过来啊!” 金石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自己是景队哨兵,这怪老头才是他的顶头上司。于是,嗯了一声,向芜央挥手,示意一会见。 金石跟在他身后,也不敢说话。他明白,这怪老头刚才的话,就是说给任参军听的,炎广应该是清楚地知道副队长灿荣的事情。 第114章 特训 等金石絮絮叨叨说完灿荣的事情后,队长炎广沉默半晌,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金石吓了一跳,不知他所为何事? “我就不该让他跑这趟差事,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说完,炎广的泪珠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因为和这个老头不熟,金石略微有些尴尬,虽然他也为灿荣的死,而感到难受,但已经消化了好多天,又被无休止的防守任务折磨得早就麻木了。 “队长,您也别太难过了…” “我本打算今年卸任了,让灿荣接手景队。唉,痛煞我也。”这老头子索性哀嚎起来,根本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 只是金石站在原地,越发觉得尴尬。据他所知,景队只有两名副队长,焱忠死在熊岳城,灿荣死在申国,现在没有接班人了。 这时,几名景队的哨兵围拢过来,好言相劝,让队长莫要伤心了。 炎广也不理他们,兀自伤心着,直到那些人没趣地离开。 “一群蠢材!”哪知,炎广突然停止了哭泣,愤愤地说道。 “啊?”金石万般没想到,队长炎广竟然说出这么一句。他是说景队的那些哨兵吗?那些人看起来都是景队的老人了,怎么这么不受炎广待见。 炎广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反问道:“啊什么啊?我说景队哨兵都是些蠢货。” “这…”金石越发觉得这老头得了失心疯,一定是痛失爱徒接受不了。 “我不是那种狭隘的人,我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中用,怪不得我。” “啥…”这怪老头的话,越说越奇怪,没头没尾,让金石彻底糊涂了。 “怎么,没听懂?灿荣夸你是难得的天才,我看也是个呆鹅。好了,直说吧,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什么业贯城,就是为了把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你。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开始。” “我还得守城呢!”金石不明白,这种好事怎么就砸中他了。 “从现在开始守城和你没关系,他们军方要是有任何问题,都有我来出面解决。” “那我总得拾掇拾掇吧。”金石还没和芜央、涂莉好好聊聊呢。 “拾掇什么?”炎广上下打量着他。 金石灵机一动,指着空箭袋说:“箭矢没了,去补充上。” 炎广指着身后马匹上的大袋子,说道:“你需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了。好了,不必再找借口了。现在就和我走。” “去哪?”金石问。 “没人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空了的仓库,原来是堆放木料和粮食的,战争开始后,这里被迅速掏空。石墙两侧的竹制窗户,虽然不能完全遮风挡雨,但也阻挡了鸟类直接飞入,偷吃粮食。竹条编织形成的网眼,让阳光射入,漂浮的灰尘,在光柱中翩翩起舞。 炎广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他将身上的袋子,扔到地上,一声砸地的巨响,瞬间在仓库里回响。 金石被吓得后退半步,这袋子里装的什么,竟然如此沉重,这怪老头竟有这般神力。 “打开!”炎广命令道。 “哦。”金石极不情愿地,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一柄一人高的巨弓,搭配这许多大号的巨型箭矢。 这玩意是给人用的吗? 金石正纳闷,却听见炎广吩咐道:“那下面的小板凳,给我拿来。” 还真有个小板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金石没见过的。金石毕恭毕敬地把小板凳打开,放在炎广身下。 那老头咳了一声,点点头:“开始吧。” “开始什么?”金石就纳闷了,这老头怎么总爱半路开始说话,谁听得懂啊! “拉弓。”炎广扬了扬下巴,对着袋子里说道。 “哦!”金石走到跟前,见那巨弓结实沉重,不敢懈怠,直接用双手去抬,竟纹丝不动。他有些焦急,扎下马步,双臂发力,再次去拉抬,结果那巨弓只起来一点,便轰然脱落,又在仓库里发出巨大的回响。 “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卡在第一步了。”炎广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扔给金石,示意他吃下去。 “狌狌丸。”闻起来很像。 “比你们用的高级一些,吃吧,但是要记住如何发力的。” 没有水,就这么咽下去,属实有些难受,那怪味透着血腥,让金石有些反胃干呕。 不过,这药效确实很强,金石只觉得浑身发热,力量不断涌出。他再次弯腰,两只手拉起巨弓,感觉十分轻松,便不等炎广发话,自己又拾起一支巨箭矢,搭在那如麻绳粗细的弓弦上。 还是拉不动,因为这巨弓实在太大,手臂的宽度不够。金石想了想,坐在地上,双脚顶住弓臂,双手拉住弓弦,身体向后仰。他双手一松,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嗡鸣,那箭矢如攻城弩箭一般射了出去,瞬间轰塌了仓库的半面墙壁,吓得外面巡逻的士兵,呜哇乱叫,以为是敌人攻城了。 等金石送走前来盘查的军士,回头发现炎广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队长?”金石被他看得发毛,怯生生地问。 “再射一箭。”炎广如此命令。 “啊?还来,那仓库不得塌了呀,到时候被黄将军叫去训斥,又是何必呢?” “哦,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我们的训练。”炎广也不起身,指挥金石架设包里剩下的器械,这些东西组装完成后,就像是各种酷刑的刑具一般。 “这是做什么的?”金石不由得好奇问道。 炎广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在所有队长里,只有我不会妖化,但我就凭借着这具肉身,稳稳坐在景队队长的位置上数十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石摇头,炎广继续说道:“我的这门独门绝学,是通过改变身体构造,激发人体的最大极限。我现在是年纪大了,年轻时,我就是凭着这具肉身,和小队成员独创蚩国的,打得那些妖王屁滚尿流。” 改变身体构造?金石吃惊地看着那些器械,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第115章 非人的待遇 金石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传授绝学,竟然如此残酷。 为了让他的手臂能以奇怪的方式展开,这该死的老头,竟然将他的骨头生生掰断,再重新接上。 面对金石的不断咒骂,那怪老头炎广也只是狞笑了几声。为了防止金石逃跑,他索性用铁链将金石拴了起来。 “你这次再试试,手臂能不能从后背伸过来。”炎广还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对着金石命令。 “去你xx,都已经断了,还怎么动?”金石向他啐了一口,可惜距离太远没吐到。 只见炎广也不废话,操起身边的弩箭,对准金石,命令道:“伸手臂。” “滚你xx,你就是个虐待狂,伸不了,疼死我了,放我走,我要脱离白泽府。”金石狂叫着,浑身的伤痛,无一不是这老头炎广下的黑手。 炎广根本不听他废话,手指一勾,啪地一声,弩箭射出,正中金石大腿。 “你就是个疯子,来人啊,杀人啦,救命啊!”金石的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理会。 昨天,因为听到仓库里的惨叫,有巡逻的士卒前来查看,都被炎广轰走了,并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炎广淡定地在搭好弩箭,再次对准金石,只说一句:“伸手臂。”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疯子,我饶不了你。”金石像一只被囚禁的野兽,不断试图挣脱锁链,恶狠狠地向炎广扑来。 “金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芜央走进仓库。 炎广回头看了一眼,放下弩箭,溜达着走出仓库,他拍拍芜央的肩膀说道:“好好劝劝他。” 啊?金石差点惊掉下巴,芜央不应该救他吗?怎么还劝我? “炎广的训练方式,乃是寻龙氏的独门秘籍,方法很是残酷,甚至能将人折磨至疯。炎广在路上和我说过,想收你为徒,传授秘籍,征求我的意见。我说你进过巽刑司的黑牢,肯定扛得住。”这是他们见面后,芜央第一次和他说话。 “芜央,这也太痛了,我要扛不住了。你和他说说,我不当他徒弟了,我也不学秘籍了,我去守城。”金石用哀求的语气和芜央说道。 芜央低着头缓缓说出一句:“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金石疑惑。 “如果你现在半途而废,那只胳膊从此就废了。你只有按照炎广的秘法,突破人体极限,激活自身潜能,让那只胳膊彻底蜕化,变成神龙臂,才是唯一道路,你没有退路了。” 一个个都愿意自作主张,你们都他么是谁啊?是我爹还是我妈?金石一肚子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和你很熟吗?”他几乎是尖叫着甩出连串的问题。 芜央并不想和他吵架,只是正色道:“金石,这场战争迟早都会过去。未来会有更大的劫难等着我们,你如果不变强,是无法生存到那个时候的。” “这又是什么鬼话?” “我去了狐族村落,知晓了关于天启之灾的真相,等你成功后和你细说。” 金石低下头,仔细思考芜央说的话,他知道芜央不会骗他,便抬头问道:“你确定我一定能突破瓶颈吗?” “我不确定,景队唯一突破的两人,一个叫灿荣,一个叫焱忠,其他人连你这步都未到达。” “那你还废什么话,到时候我残疾了,谁管我?” 芜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就走,最后停在门口说了一句:“我答应过刘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金石知道,芜央口中的刘姨,就是指金石的妈妈。这芜央什么时候,又去找我妈了? 没等金石细想,怪老头炎广已经回来了,他依旧端起弩箭,命令道:“伸手臂。” 这次,金石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咬着牙,开始伸展手臂,同时发出撕心裂肺地狂叫。 “很好!就是这样,确实有天分。”炎广似乎十分惊讶,兴奋地走上前来,掏出绳索将金石伸到后面的胳膊捆好,固定住。 金石疼得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只觉得眼前渐渐发黑,似乎马上就要跌倒。 炎广一把拉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到金石鼻子下面。 一股强烈的恶臭,瞬间让金石清醒,甚至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这是什么鬼东西,拿开。”金石扭过头,只说了一句话,便大气直喘。 炎广不理他,继续说道:“我下面要说的话,你要用心听,每一句都是冲关的口诀。”他看着金石,等着他的回应。 金石点点头:“说吧。” 法可法,非常法,力可力,非常力。无力,血肉之始,有力,筋骨之母。故常无思,以观其妙,常有思,以观其龙。… 那炎广边说,金石边记。说来也是奇怪,金石只觉得这口诀十分熟悉,似乎早就听闻过,炎广刚说完,他就能马上记住。 “记下吗?”炎广问。 金石点头,一字不差地全文背诵。 “好!”炎广一拍大腿,继续说道:“就用我刚才教你的口诀,把腿上的弩箭,用肌肉把它逼出来。” 金石不再争辩,微闭双眼,将口诀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突然灵光一闪,似乎在心中领悟一丝。 “将呼吸带长,将那股流光的意识挪到伤口处。”炎广适时地给予指导。 他说的很到位,金石一下子就用身体抓住了那股像流光的东西。此刻,那股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正在他体内乱窜的流光意识,散发出暖暖地能量,治愈着金石的每一处伤口。 当他把那流光意识,成功转移到大腿的伤口时,他明显感觉到,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在迅速愈合,将深深插在肉里的箭头排挤了出去,只听一声金属响动,那箭矢落在地上。 他成功了,金石在内心狂喜。 “很好,现在把流光意识转移到你的胳膊上。”炎广指挥道。 金石听命,再次和伤痛做起了抗争。 他们两人在这仓库里,拼尽全力的锤炼着,却没有发现,透过竹窗缝隙,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注视着里面。 第116章 拆房子 涂莉看见金石在仓库里受苦,本想进去替他疗伤,却被芜央从身后一把拉住。 “干嘛去?”芜央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金石在这里,他被那老头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他现在正在关键时期,你进去就是害他。”芜央拉着她,没有松手。 正当涂莉想要争论时,敌军进攻的钟声再次响起。 “一天到晚,没完没了,这群申国人的精力真是充沛。”涂莉自从到业贯城后,一直负责治疗伤员。每次敌人进攻时,她都和一位叫凌兰的女子从北城墙上往下抬伤员。那些守城的士兵看见她俩有时候都忘记向下射箭,只顾看着傻笑。 “不管你了,我还要和兰兰去城墙上救人。反正金石要是出事,我可饶不了你。”涂莉甩开他的手,自顾跑开了。 芜央看着她的背影,才发现她又把九条尾巴藏在了大腿里面,看起来孔武有力。 九尾狐?芜央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恍如隔世。虽然,他一再要求去下面的圣地看看,却被族长涂灵拒绝,说什么也不同意。 “如果你再变成那个巨人怎么办?”涂灵反问,“没有搞清楚,那个黄眼珠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我是决不允许任何人,下到圣地去。” 芜央没有和他争辩,自己已经承认了狐族的身份,那涂灵就是他的族长。虽然,芜央内心里并不觉得涂灵有什么值得他尊敬的地方,但是总要做做样子。 不过,芜央还是十分感谢这位族长,因为他说到做到,确实从召帝那里,给涂莉要来了自由,涂莉又可以随白泽府一起行动了。 芜央正想着,眼角瞥见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涂灵派来的三位卫兵,都是六尾狐妖,战力非凡,是涂灵特地传令,从外面调回来,专门安排在芜央和涂莉身边的。 虽然,涂灵说的很清楚,这三个卫兵,是保护芜央和涂莉的,但芜央觉得这三人就是监视他的。因为这三个人从来不管涂莉的安危,只是紧紧护在芜央的身边,一刻不停地盯着他。有一次,芜央在蹲厕所,竟然看见侧墙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盯着自己。不用说,肯定是这哥仨其中一位。 芜央气得出来大骂,那三人却一脸冰冷地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还有一次,涂莉给芜央送饭,特地把芜央拉到一处无人的树丛。两人聊得开心,涂莉借机靠了过去,正在气氛暧昧之时,涂莉却啊的一声,吓得撒腿就跑。芜央一回头,果然看见三双眼睛,正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 平时沉默寡言的芜央,终于是遇到了对手。虽然芜央话少,但也是说上一两句。可是,这三位狐族卫兵,是真的一句话没有。他们从不抱怨环境好坏,给什么吃什么,只默默地履行族长涂灵交给他们的任务,盯紧芜央,保证他的安全。 芜央看着这三位冰冷如假人的狐族兄弟,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自己仿佛被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甩不掉却又无可奈何。 听着城墙方向的喊杀声震天,芜央决定前去帮忙,虽然这哥仨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人,但是他们的实力是真的强悍,芜央在进城那天就是利用他们哥仨,挡住了申国一整支重骑兵部队。 芜央不急不慢地走着,并不急于爬上城墙,因为他的箭法一般,上去了也是作用不大。他最多帮着搬搬物资,抬抬伤员。 路过广场时,只见开队所有的甲工正在忙活得热火朝天,一刻不停地制作战车。 这是,任参军和开队队长鲁镇商讨后,由黄将军拍板决定的事情,制造一大批战车,来一战定乾坤。 看见地上堆放的木料,芜央觉得十分奇怪,这些木料并不是规格整齐,质地统一的军用木料。而是大小不一,颜色五花八门的各式木料,上面还有很多榫卯,似乎从什么地方刚刚拆卸下来的。 “又跑哪溜达了?”是开队的铁龙,和芜央搭话。 芜央和他组队杀过野狼精,是个实在人。“我去城墙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芜央随口答道,又问:“这些木料是哪里来的,怎么这般杂乱?” 铁龙向右边撇撇嘴,示意他自己看。芜央这才发现,一队士兵正七上八下地拆除一座民房呢。 “这是百姓的房子?”芜央大惊,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城里已经没有木料了,要做战车只能牺牲百姓。”铁龙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水壶,猛灌一口。“这业贯城的二把手,叫什么任参军,说是要制作至少四百台战车,然后就能击败申国的十万大军。我呸,战车这玩意,既笨重又昂贵,早就被淘汰了。我就不信这东西能打过骑兵,几发火箭打过来,还不都烧光了屁。” 芜央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战车这东西冲锋陷阵还算不错,大规模地运动战,速度实在是跟不上去。 “那是什么装置?”芜央指着一根长长的木杆,在他的印象中,战车似乎没有这个零件。 “竖在车顶的,我看那大小,应该是能站两个人,估计是留给弓箭手的。”铁龙点点答道。 “这么明显,还不得被当成靶子射了。”芜央不屑地评价。 “是啊,所以说,这个任参军不靠谱啊,这满城的兄弟都得被他害死。要不怎么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呢。不和你说了,我得赶工了,一会又得被队长骂了。”说完,铁龙和同伴开始在战车顶部安装那根大木杆。 芜央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摆好的战车,在心里估算了下,已经有将近三百台了,再有半天,这些开队的能工巧匠就要做好全部战车了。 只是苦了这业贯城的百姓了,即便打赢了这场仗,他们赖以生存的房屋被拆,想要继续在这里讨生活,恐怕也是困难重重。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像芜央一样的孩童,从此流浪街头。 第117章 决战 战车造好了,景队的哨兵们却不乐意了。 “木质盾牌?那我们站在上面和活靶子有什么区别。”哨兵火枫不满地抱怨道,由于队长炎广不露面,他只能暂时代理景队队长。 任参军也不争辩,直接派人把木质盾牌放到了五十米开外,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哨兵大人不妨射一箭试试。” 火枫疑惑,摘下自己的金丝弓,随便拿了一支箭矢,抬手一箭,嘡地一声,箭矢竟被木盾完全挡住,弹飞在一旁,引得众哨兵一阵哄笑。 火枫被人嘲笑得脸红脖子粗,急于证明自己,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破甲箭,凝神屏息,射出势大力沉的一箭。 这次,破甲箭没有被弹飞,却只是扎在木盾上,没有形成贯穿地杀伤。 哨兵们又是一阵哄笑,觉得火枫是不是昨晚喝多了,怎么这般软弱无力。 火枫指着笑得都弯腰的那位同僚,命令道:“你来试试。” 那位同僚也不客气,站在原地,弯弓搭箭,射出势大力沉的一击。这位哨兵拿的是重弓,又是队里出了名的力大,本以为会轻松破盾,没想到也是在木盾上扎了个小坑,便弹飞在了地上。 这下哨兵们都不笑了,知道这木盾确实是神器,连他们都无法攻破,更别提申国军队了。 “既然没什么疑问,还请哨兵大人们各司其职,每人选一辆战车,随军出征。”任参军朗声说道。 在一旁的火枫,拱手问道:“请问参军大人,这木质盾牌是何物,竟然如此厉害,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任参军也不隐瞒,简要地向火枫叙述了在喀斯峡谷的经历,这些木质盾牌是从云林铁卫手里缴获的。任参军拿到手之后,找了许多工匠,潜心研究,破解了其中的奥秘。 “没想到大齐王的云林铁卫竟有这等秘密武器,一旦开战,我们可是要吃大亏的。”火枫从卫兵手里拿过盾牌,仔细端详,除了有些沉,没看出其他任何异样。 “这木盾牌的木料十分常见,之所以刀枪不入,是胜在浸泡和压实工艺上。你别看这盾牌小小的一张,却是由一整张巨大木板,反复浸泡压缩而成的,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我从来到业贯城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派人制作,才有了足够的数量。” “那都城那边?” “大人放心,我已经将制作木盾的工艺密报朝廷,估计离炼司已经开始大规模制作了。” “这…” 任参军淡然一笑,知道火枫担心何事,劝慰道:“大人放心,有矛就有盾,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墙。总会有做出相应的破甲箭头。” 火枫叹口气,向任参军拱手称谢,带着哨兵们纷纷上了战车顶端,旁边配备的是一名边军盾牌手,保护他们的安全。 战车上,配备两名长矛手,两名弓箭手,战车周围一队八人的刀斧手随行,又格外配备开队的甲工,他们都身穿重甲,作为守护战车的最后防线。 这套东西怕火攻啊!在一旁看热闹的芜央在心中疑惑,怎么在场的人,每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他们都糊涂了吗? 不行,我得说说。芜央想着,走到任参军面前,身后依旧响起那三位熟悉的脚步声。 他拱手道:“参军大人,敌人万一用火箭进攻,这战车岂不是都要报废。” 任参军见是他,笑而不语,最后淡淡说了一句:“此乃天机。” 啥?芜央气得差点骂娘,我们白泽府景队弟兄的性命可全在上面了,你一句天机就应付了事了。 那可不行,我得问个明白。芜央不顾,正要出发的大军,一把抓住任参军,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芜央,你在干什么?”是队长根国。“把你的手撒开,不得放肆。” 芜央却像没听见似的,死死抓着任参军不肯放手。直到统帅黄将军出现,瞪了他一眼,并对任参军命令道:“即刻出发,别误了时辰。” 任参军这才拍拍芜央的手,宽慰道:“芜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大胜而归。如果申国派出妖兽,到时候还请芜大人及时伸出援手。”说着,任参军看向芜央身后的三名狐族人。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我冲锋,他们必然跟上,甩都甩不掉。” 就这样,大军在跟在战车后面,从东门和北门鱼贯涌出,城头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人。黄将军和任参军孤注一掷,准备和敌人一战定胜负。 这种放弃坚固城墙而主动出击的做法,在芜央看来,简直就是愚蠢,况且敌我双方人数相差巨大,无论什么理由也不该出来自寻死路。不过,他多少也知道些,城内的箭矢、木料、布匹、甚至是粮食都已经见底,不出来决战,也只能在城里等死。 即便是这样,芜央也认为出城主动决战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不是光靠几百部战车就能扭着乾坤的。 严阵以待的申国大军,见到数百辆战车,还是受到不小的震撼,阵前不由得骚动喧哗起来。 在芜央看来,估计敌人更多的是不解和嘲笑,毕竟战车这玩意,已经近百年没人使用了。 等他们的战车布置完毕,申国人也完成了相应的队形调整。 申国人的长兵器部队,长枪兵和长戟兵被撤到了后方,弓箭手和弩兵被提到前方,两侧的重骑兵撤换成了游骑兵。 明显是把冲阵的部队,换成了远程部队和袭扰部队,目的就是打掉华国的战车。 芜央不知道任参军还有什么杀手锏,现在还不掏出来,一会恐怕要来不及了。敌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甚至远远地都能看见,申国人在给弓箭手分发火油。 这就是火攻啊!芜央焦急地等待,盼望着任参军派出奇兵奇宝什么的。然而,什么也没有,任参军抬头看看天,向黄将军点头示意,而后者一挥手,战车部队在两侧枪盾兵的掩护下,缓缓向前驶去。 当申国人的火箭第一轮齐射过来时,几台战车瞬间被扎中点燃。 第118章 战车战法的实战 原本的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呼啸,战旗猎猎作响。 扎在战车上的火箭瞬间被风吹得火势渐猛,申国人见状急忙又是一阵齐射,更多的华国战车被点燃。 没等申国人高兴多久,随风而来的乌云迅速遮蔽了天空。随之而来的,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天地间瞬间拉起一道雨幕。 双方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得措手不及,雨水顺着盔甲流淌,骑兵拉紧缰绳,努力控制着有些惊慌的战马。 然而,任参军却命令继续敲响战鼓,催动战车前进。 战局瞬息万变,对面的申国明显有些慌乱,箭矢的发射,停了一阵,又让华国的战车向前推进许多。 等到他们发现,已经不可能将长兵器方阵换到前方时,便又重新开始放箭。然而,滂沱大雨让申国人的箭矢威力大打折扣,再加上战车上下都有盾牌手保护,很难形成有效杀伤。战车依旧在泥泞的道路上稳步前行。 一阵号角声传来,是申国人在重新传达命令,只见他们前排所有的弓弩手,全部将箭矢射向了战车的马匹。 虽然所有的战马均身披重甲,但是打头的几匹战马,还是被强大的破甲箭矢,刺破战甲,纷纷哀鸣着倒地不起。 驾驶战车的华国士卒也不慌张,扳动身旁的木制机关,车辕和车尾处立刻弹出木腿支撑,让跌倒的马匹不至于掀翻马车,稳稳地立在战场上。 见到自己的弓弩方阵已经无法奈何战车,申国人再次吹响了号角,前排弓弩手立刻十人一组挤作一团,并蹲下,露出藏在身后的攻城弩。 看来,申国人趁两军交战之际,秘密把攻城弩从后方推到了前方,这也是他们的长枪方阵无法上前的原因之一。现在,华国人把战车推到近前,他们突然亮出杀招,这么近的距离,攻城弩必定是百发百中,这华国人的战车定是要成为废木材了。 然而,申国人还是只差一步,此时站在战车高杆上的白泽府哨兵开始发力,他们从高处,躲在木盾后,对操纵攻城弩的申国人进行精准的点射。 结果,申国人忙活半天,只有一架攻城弩射出巨型箭矢,还射偏了,没有击中战车。 只听见申国的将领大喊:“换人!换人!” 一批批申国的弓弩手扑倒攻城弩上,试图向战车发动致命一击,然而,白泽府景队哨兵确实是神乎其技,每一箭都能命中试图操作攻城弩的申国人眉心处,强烈的震慑效果很快申国士兵再也不敢靠近攻城弩。 又听见那申国将领喊道:“把车顶上的人,给我射下来,成功者上白银十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申国的弓弩手们,迅速弯弓搭箭,纷纷向白泽府哨兵射击。奈何,大雨滂沱,申国人的弓弩手们,又是以高打低,难度可想而知。零星射中的箭矢,又被哨兵旁的木盾手一一拦挡下。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战线上那高耸的战车。景队的哨兵们,不慌不忙地向下一发发射着箭矢,夺走一个又一个申国士兵的性命。 无力的绝望感笼罩着申国的弓弩方阵,在一阵阵喧哗声中,溃败之势已经显露。 申国人见状,不得已吹动号角,立刻派出两侧游骑兵冲锋。同时,指挥弓弩手有序向后方撤退,撇下攻城弩,让后方的长兵器方阵,挪到前方。 趁你病要你命,敌人现在换阵,正是冲杀的好时机。芜央兴奋地看向主帅方向,却没有等到冲锋的令旗。 他们在搞什么?芜央大惊,身后的骑兵们也是一头雾水,不满地嘀咕起来,并按捺住战马的骚动。 正在疑惑间,华国的号角声终于响起,却不是让骑兵冲锋,而是让弓弩手上前。 啊?芜央彻底糊涂了。这时候让弓弩手上前做什么?难不成是射自己人吗? 变阵的还有前方的战车,只见能动的战车,迅速四个为一组靠近,形成一座临时的小堡垒。已经抛锚的战车,由能动的战车主动靠过来,形成一组。同时,跟在车下的枪盾兵迅速爬到车上,密密麻麻地靠在一起,用盾牌和车体形成掩护,准备防御敌方游骑兵的近距离箭雨。 见华国人的游骑兵没动,申国的游骑兵们,大胆穿插进战车空隙中,向着车顶和车底射箭。这些都是申国的龙虎骑,骑射本领超群,近距离交战,完全不惧怕白泽府的哨兵,几乎可以极限一换一。 景队的哨兵们,听到己方的号角声,也不露头,只是躲在木盾后,任凭申国的箭矢招呼过来,就是不还手。 就在这时,华国主帅方向,号角声再次响起,换上来的弓弩手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就在双方将士的目瞪口呆中,黄将军的令旗已经挥动,华国的弓弩手们将仅存的箭矢,全部倾泻出去。 连自己人也杀?芜央只觉得怒气飙升,恨不得现在冲过去把任参军剁成肉酱。 眼见着成片的箭矢,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结果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申国的游骑兵成片倒下,华国的枪盾兵却是零星中箭身亡。芜央粗略估算一下,每倒下一个自己人,申国人就要倒下十个左右。这买卖太划算了,不但是一换十,而且换的是对方的骑兵。 一旦知道了结果,芜央立刻可以接受任参军的做法,而且十分佩服。面对以少打多的困局,任参军的做法,不得不说是最优的选择。 等申国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再命令游骑兵撤离已经晚了,他们的节奏彻底乱套了。等到他们的长枪方阵和弓弩手完成换阵后,华国的游骑兵,已经清缴干净他们的游骑兵,从战车后杀到阵前,一排排箭雨袭来,无情地收割着,还未站稳阵脚的长枪兵和长戟兵,只有少数精英枪盾兵顶着箭雨,逆向前行,试图接近华国的游骑兵。 而这时,战车顶部的哨兵们再次行动起来,从高处对着申国的枪盾兵进行点射,宛如在野外打猎。 第119章 城下激战 沉重而悠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申国人虽然在阵前大败,但毕竟还是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他们再次调兵遣将。 “报!东南方向出现敌人的重骑兵,正向我中军扑来。”传令兵将消息准确无误地传递给黄将军和任参军。 二人交谈几句后,任参军命令道:“传令,长枪步兵前去迎敌。”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的令旗手,已经开始挥动彩旗,打出旗语,接着便是后方的号角声传来,长枪步兵在阵阵的口号声中,从后方缓缓出动。 等到长枪步兵从身后侧缓缓出动后,芜央才发现地方的重骑兵已经近在眼前。中军指挥这是让长枪步兵去迎击重骑兵? 这不是胡扯吗?以重骑兵的护甲和速度,冲破长枪步兵的方阵,不是易如反掌吗?不过,芜央也只是在心里疑惑,毕竟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证明了任参军的指挥能力,他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打算吧。 果然,只一会芜央就彻底明白了。那申国人的龙虎骑虽然是出名的重骑兵,但是今天根本发挥不出来速度。因为大雨已经让地面变得泥泞,重骑兵的巨大重量,让马匹很容易就陷入泥潭。 没了速度优势,就没了冲击力,长枪步兵虽然无法吃掉重骑兵,但是也和申国的龙虎骑搅合在一起,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这就相当于,华国派出自己的下等马和申国的上等马比赛,竟然打了个平手。 到了这一步,芜央也看明白了,其实问题的核心还是前面那几辆战车,宛如一排排坚实的钉子,牢牢地嵌在阵地上,搅得申国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其实,如果开战不久,申国人选择主动退让,不去和战车硬刚,在大雨中,战车也走不了太远,最终也会陷入泥潭,而无法发挥该有的作用。 申国人之所以没这么做,可能是觉得战车这种废物,出现在战场上就是个笑话,华国人一定是昏了头。再则,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才是扭转战局的根本。 申国人现在骑虎难下,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们对阵地中的战车无可奈何,不断被战车吞噬消耗兵力。如果撤退,华国人的骑兵主力还没有行动,一旦被追击掩杀,可能就是一场大溃败。 高!实在是高。这任参军用兵如神,黄将军料事如神。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一定是因为黄将军久居此地,算准了有这场暴雨,才选择此时出战。 后方一支响箭袭来,打断了芜央的思绪,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通知他们白泽府杜队前去迎敌。 没想到申国人如此狡猾,竟然派兵绕后,断了他们的归途。看来申国人本来想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却被自己的想法坑害,弄得个进退两难。 这时,杜队队长根国发话了:“斩妖除魔,乃是白泽府的本职,妖怪就是妖怪,不分华国还是申国的。兄弟们,拿起家伙,和我回身杀妖怪。” 芜央跟着同僚们,掉头往回骑,去迎战申国的妖怪部队。他借机回头,看了看狐族三兄弟,依旧是一脸的冷漠,似乎根本不在乎根国队长刚才说了什么,只是盯着芜央不放松。 涂莉也要跟来,却被芜央拦下,理由是要她看顾好金石。涂莉虽然也是女中豪杰,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一个女子,必然是最吸引眼球的存在,出危险的几率会成倍增加。 后方的战斗,远比芜央想的要残酷,他眼看着自己的一位同僚被申国的妖怪咬掉了脑袋,身首异处。 芜央怪叫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竟然开始狐妖化。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只完成了一部分妖化,手臂和腿脚变成了兽爪,大部分地方还是保持了人的模样。 而他身后的那三位狐族兄弟,早就变成了六尾狐,冲上去和两只山魈撕咬在了一起。也幸亏他们仨,要不然杜队的力士们,损失会更加惨重。 芜央躲掉一口迎面飞射来的毒液,又劈倒一只扑来的蟾蜍怪。他听见右侧传来一声白象的鸣叫,知道是根国队长陷入困境。果然,两只巨大的恐狼正对着他前后夹击,其中一只还死死咬住了白象的后腿。根国队长正是因为吃痛,发出的哀鸣。 芜央打起呼哨,那匹雄壮的黑马便撞飞两个蛇怪,奔到芜央身边。他拿着重剑,翻身上马,直接去帮根国队长。 及至近前,芜央站到黑马上,又打了一声呼哨,那黑马心领神会,后腿下弯,前腿蹬地,猛地站在原地。而芜央在服用了丹药后,极大地加强了腿部力量,他蹬踏黑马的后背,凭借这一股惯性飞到了后面恐狼的上空。 芜央双手握着剑柄,借助重力,将重剑猛地往下刺去,直疼得那恐狼松开了巨嘴,狠命地往地上躺去,要压死背上的芜央。 芜央一按剑柄机关,抽出许久未用的雷闪,借着恐狼倒下的力量,飞跃到地面上,并连续翻滚,化解惯性。 那恐狼见没有压到这个小小的人类,怪叫着挣扎起身,又对着芜央扑来。 芜央本想着用手里的雷闪来个海底捞月,从下腹切开恐狼。这恐狼却异常地灵活,一扑之下不中,立刻用尾巴横扫,根本不给芜央反应的机会。 这么大的体型,如此夸张的灵活,怪不得根国队长陷入苦战。芜央趁间隙,瞥了一眼根国队长,发现他被那只恐狼咬得遍体鳞伤,还在用长鼻子徒劳地发起攻击,完全追不上灵活的恐狼。 正当芜央和根国,左突右冲地和恐狼搏杀时,两只蛊雕似乎受到召唤,从天而降发起攻击。等那蛊雕抓起一名力士抛到空中时,芜央才知道那蛊雕是申国阵营的。 这玩意白泽府的力士二打一都没胜算,现在芜央和根国又脱不开身,蛊雕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谁也阻挡不住。 杜队最厉害的原队长柱石战死,接替的副队长根国现在陷入苦战,本来还有个副队长猴杆,他的本事和兵器也能对付蛊雕,却成为了叛徒。 第120章 以少胜多 眼看着蛊雕又将自己的一位同僚咬伤,芜央再次向面前的恐狼发起冲锋。 芜央之前被提拔为杜队的副队长,除了打赢十长右之外,也确实是因为实力出众。 眼前,根国队长陷入苦战,他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 芜央深吸一口气,用涂莉教授的方式,调动体内血液,一股股异样的冲动,在身体里乱窜。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立刻化狐,斩杀面前的敌人。 就在这时,城头上传来一声吟诵:“神龙,吞噬吾之敌人。”接着,一支巨大的燃烧箭矢,准确命中一只蛊雕。不等第二声吟诵开始,另一只蛊雕已经吓得逃走了。 蛊雕这东西,虽然凶残,却不喜欢拼命,见势不好就立刻逃走。 第二声吟诵还是响起,只不过这次对准了芜央面前的恐狼,虽然那恐狼有所准备,但还是被神速的火箭射中后腿,生生打掉半边血肉。最后,被芜央赶上去,一剑结果了性命。 芜央收拢心神,将狐血压了回去。他抬头观瞧,只见金石拿着一张巨弓,站在城头,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就一头栽倒。 看来金石是练成了那老东西的绝学,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神龙箭式,但芜央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住了,一箭解决一只巨型妖兽,这是何等的实力。怪不得白泽府里都说,连死队队长都要敬景队炎广三分。 接下来的战斗变得轻松了,敌人的妖兽部队,显然是被城头射下的神箭惊惧到了,不但战意衰退,甚至开始逃跑溃散。最后,只剩下两只山魈还在死战到底,硬生生挡住了三只妖狐的进攻,不过等根国白象调转身形后,两只山魈也抵挡不住白象的冲撞,先后惨死在利爪和象牙之下。 等到杜队回到前方战线,大雨已经停止,华国的骑兵主力尽数出动,配合长枪兵合围申国的龙虎骑重骑兵。很多重骑兵因为马匹移动困难,被冲到面前的长枪兵戳下马,但仍旧依靠重剑和重甲化身成重装步兵,在负隅顽抗,倒也杀得难解难分。 等到华国的骑兵主力,拿着长柄铜头锤出现时,战局瞬间扭转。华国的骑兵穿着轻装甲,马匹负重轻,能在泥泞的道路上冲出速度,再加上铜头锤的暴力破甲,申国重骑兵的头盔被砸得如稀巴烂,甚至脑浆飞溅。 虽然申国死撑着,没有鸣金收兵,但是溃散渐渐形成。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申国人丢盔弃甲,互相推搡,踩踏开始出现。 华国边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无情收割着申国人的性命。申国人想要尽快逃离身后的恐惧,更加乱成一团,连中军的指挥号角声也不顾,只想着四散逃跑,一些昏了头的士兵,甚至跑反了方向,直接冲进华国边军里,被无情斩杀。 “报!申国人开始撤退了。游骑将军请命追击。”传令兵跪在下方,难掩心中的兴奋。 黄将军命令道:“穷寇莫追,告诉游骑将军,只跟在后面俘获落伍的散兵游勇即可,不要咬着申国主力不放,兔子逼急了还咬人。” “得令!”传令兵下去后。 黄将军叫来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打扫战场,务必将每一根箭矢都给我收集回来。”说完,他又转身对任参军说道:“这场仗,多亏参军的战车奇兵,才能以少胜多,大获全胜。本将军立刻向朝廷飞鸽传书,为参军请功。” 任参军急忙下马施礼,谦逊道:“此乃雕虫小技,在将军前班门弄斧,不足挂齿。此次胜利,全赖将军料事如神,算准了天降大雨。黄将军平日治军严谨,军纪严明,将士们战力无双,奋勇杀敌,才是此次胜利的关键。只为我请功实在愧不敢当,还望将军多书写手下将士们的功劳,我初来乍到,以后还有机会。” 黄将军欣慰地点头,道:“参军大人国士无双,实乃国之栋梁,这些年竟只是个小小县令,实在想不通。既然如此,本将军酌情处理便是。这打扫战场之事,就交给参军了,我现在回城,想办法组织房屋重建,再派医疗队救治这些受伤的兄弟们。”说完,黄将军带着卫队,回了业贯城。 任参军目送黄将军,却看见城头上翩然飞下一对绿色的大翅膀,他知道那是白泽府的涂莉大小姐。她医术高超,定是来给受伤的士兵们治疗。 任参军对传令兵道:“让所有人先收集伤员,统一抬到我这里来安置。给涂莉小姐打信号,让她到这里来。” “大人,那申国的伤员怎么处理?”传令兵问。 “都抬过来救治。”任参军如此命令。 哪知,校尉马如光立刻伸手阻拦,向任参军拱手道:“大人,城内药物和粮草有限,我们的伤员还不知道够不够用,哪有多余的给申国人。” 任参军知道马如光说得对,叹口气道:“马校尉安排就是,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他骑马离开了,去视察战车的情况。 马如光对着那传令兵道:“把我们的伤员抬到这里救治。至于申国人,如果能走能动,抓到城里干活,那些半死不活的,直接送他们上路。” 传令兵领命退下。 “芜央!快来帮忙。”涂莉对着他喊道。 芜央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毛茸茸的狐狸爪子,此刻怎么也变不回去。 一旁的根国已经从白象变回人形,在地上捡起一件衣服盖住了芜央的手臂。 “挡着点,别让人看见。”根国嘱咐道。 “我也是着急。”芜央如实说道。 “我知道。”根国点头,指着远处的涂莉道:“那娘们喊你呢,她肯定有办法,给你变回去。” 芜央夹着雷闪,来到涂莉面前,偷偷给她看了一眼。涂莉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个药丸,给他塞到嘴里,说:“这是安神镇静用的,你吃上就管用。你赶紧恢复,然后帮我按着这个人,他的小腿被马蹄踩踏,已经烂了,必须截肢。” 第121章 再次上路 初秋的雾气还没有散尽,芜央带着金石和涂莉再次出发了,只不过这次身后跟着狐族的三兄弟。 对于业贯城的后续,他并不感兴趣,接到金石,才是他的目的。 白泽府的杜队、景队和开队的队员们,已经各自组队,陆续出发,去各地清剿大齐王的云林铁卫。 芜央三人接到的任务是去临铁镇,保护一批军用的箭矢,确保它们顺利送到都城,不被云林铁卫截获。 芜央回头看了看金石,自从他在城头射出那两支火龙箭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连他倾心的涂莉也不理睬。 芜央特地去找了景队的队长炎广。这老头解释说,训练时间太短,对身体的改变太大。虽然旷世的本领学到了,但是本来的性格也顺便被改变了,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总之一句话,金石短时间内不会知道什么是快乐,不会哭也不会笑,情绪会一直处于一种消沉的状态。 见芜央瞅他,金石也不理睬,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一副麻木的神情。不同的是,金石的右臂缠满白色的医用布条,上面涂抹的药水,即便是在前方骑马的芜央也能闻到。 涂莉经过了几次尝试,也放弃了和金石的沟通,只是骑行在他旁侧,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芜央又看见最后面并排骑行的三位狐族兄弟,倒也不担心这趟差事,有这三位强力的帮手,华国境内几乎没有他们六人小队的对手。更何况金石学到了炎广队长的绝学,一箭便能解决一只蛊雕。 芜央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金石携带的那张巨弓,安放在一只驮马上,紧跟在金石的白马后面。那张粗壮如树的弓身,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芜央上马前试了试,巨大的弓身重量他也是勉强才能举动,那铁丝粗细的弓弦,他只能微微拉动。 这是人能拉动的?芜央疑惑地同时,惊出一身冷汗。俗话说,获得的力量和承受的痛苦一样多,金石拥有的这份力量,一定是经历了非人折磨。看金石现在冷漠的状态,已经完全找不到之前的影子了。 自己亲手把金石推进火坑,让芜央的内心疼痛,又十分的懊悔。可是,那三位狐族小伙,片刻不离地跟着他,让芜央十分确信,族长涂灵说的天启灾难,也确信自己就是狐族所谓的天选之人。金石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灾祸。 想到这,芜央握紧了缰绳,他们必须加快步伐赶路了。这趟差事虽然轻松,但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明天下午赶到临铁镇,因为已经有确切消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也在赶往那里,而且距离比他们近许多。 虽然,几人都是快马,但是,到了喀斯峡谷,又不得不放慢速度。峡谷之中,浓雾弥漫。马蹄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堆堆焚烧过的尸体堆在两侧,清晰地表明此处曾经发生的恶战。芜央和涂莉并不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惊诧地查看,警惕起四周。毕竟这是华国的地盘,发生如此恶战,他们怎么连点消息都未听说。 金石确实一反常态,指着一堆尸体冷不丁地说道:“都是我杀的。” 等到涂莉再去详细询问时,他又不说话了,仿佛一直是个哑巴。 “金石到底怎么了?我给他用的药,一点作用都没有。”涂莉追上芜央问道。 芜央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安慰道:“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当初就不该答应那个老头子,至少这事你该问问金石的意见。”涂莉这句抱怨似乎憋了很多天。 芜央不说话,也不置可否,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惨烈景象,鼻子里传来淡淡的尸臭味。 涂莉见他如此,知道多说无益,哼着白了他一眼,放慢马速,再次退回到金石身边。 自从离开了他们狐族村落,她和芜央的感情一度升温。有一次,芜央甚至主动靠过来,呼吸急促地想要吻她,最后全被身后这几个同族给搅和了。 涂莉回过头,狠狠地白了一眼三个哑巴。他们都是族长的忠实卫兵,誓死执行涂灵的命令。涂莉觉得,哪怕是族长让他们吃狗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 加上金石,一共四个哑巴。而芜央自从到了业贯城,操起了打杀的旧业,就开始变回从前的沉默寡言,说话也是极其简短,能用动作表示绝不张口。 这趟差事注定是无聊透顶,涂莉本以为逃离了皇宫,还能在民间自由自在,哪知现在什么都是些榆木疙瘩,连个屁也没有。平时最喜欢逗她开心的金石,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涂莉本想着拿出翅膀在天上飞个够,哪知又遇到这种大雾天气,他们从早上跑到下午,都已经出了峡谷,雾气还没有散去。 这么大的规模的大雾,涂莉从未见过,似乎地面上所有的水都被蒸发了起来,就这样漂浮在半空,没有一丝消散的痕迹。更奇怪的是,不管走到哪,走多远,都没有一丝丝的风。就好像整个世界突然停止了,声音也被大雾阻断,周围总是显得静悄悄的,偶尔从路旁蹿出来的兔子和野狗,都会让马匹受惊,停在原地。好在他们几人都是宝马良驹,要不然早不知道摔下几次马了。 又走了很久,眼看着天色渐暗,涂莉建议去旁边的威县休息再出发,芜央却坚持连夜赶路。 “这种天气怎么赶路,连点月光都没有,你能看见路吗?”涂莉知道芜央的眼疾。 “金石能看见,再说了。这种大雾天,白天和晚上又有多大的区别呢?”芜央怕耽搁了差事。 “金石现在连句话都不说,让他带路,估计也不安全。”涂莉觉得赶路也不差这一晚上,再说了,他们刚刚在业贯城打了大胜仗,朝廷就算没有奖赏,也该让他们休整一番呀。 现在立马就让他们上路跑差事,真当他们是畜生了?再说了,涂莉现在越来越反感这二位皇家的兄弟,觉得他们的争斗,拖累着全国百姓跟着一起受苦。 第122章 迷雾里的村庄 就在涂莉思考的时候,一座村庄在他们的左前方突然出现,那稀疏的灯火在大雾中,宛如鬼火一般忽明忽暗。 奇怪了,哪里来的村庄?芜央不记得地图上有所标记。他举着火把,回头看向金石。 金石似乎也被村庄的灯火吸引,直直地看了一会,便冷冷地摇了摇头。 有蹊跷!芜央的直觉告诉他,这地方不能待着。 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喊,打断了众人的思考,没等芜央和涂莉反应过来,金石已经骑着白马奔着村庄的灯火冲了过去,转眼消失在浓雾里,完全不顾涂莉的大声呼喊。 等到芜央和涂莉来到村庄时,一切又恢复了安静,似乎一切只是幻觉,从未发生。只见数十座砖瓦房沉默伫立,黑瓦层层叠叠,墙砖斑驳古朴,只有窗户透出的灯火孤独地亮着,试图努力穿透浓雾。雾气在灯火中缓缓流动,似轻纱舞动,不被任何人打扰。 涂莉下马,敲响了一处农户的房门,结果无人应答,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涂莉刚要进门,却被芜央一把拉住,“我先进。”说着,他已经抽出重剑,先行探路。 房间里,陈设简陋,几张木质的矮脚凳子翻倒在地,矮桌上还有些残羹剩饭。芜央用手一摸,还有些温热,说明这家人刚刚逃走。 身后的涂莉刚刚一脚踏进门里,一声马匹的嘶鸣声传来,是金石的白马。芜央又拉着涂莉冲出房门,奔着声音寻去。 在一座大庄园前,众人找到了金石的白马。芜央竖起耳朵倾听,屋内确实有人声,窸窸窣窣,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恐惧,不敢做出过多的动作。还有一点,让芜央很是奇怪,好像还有许多人声,来自地下? “金石。”芜央也不管屋内是何人,大声呼喊起来,万一里面有危险,金石也能给他个暗示。 没有人回应。 芜央看见金石的黑金长弓和新获得的巨弓都在马鞍上,马也没有拴好,似乎急于到庄园里,去见什么人。 芜央抽出重剑,径直进入院子,直奔正房而去。他的后面紧跟着三位狐族兄弟。 屋内一定有人,芜央清楚地听见脚步走动之声,似乎在躲避他的到来,又或是躲藏起来,准备对他发起突然袭击。 芜央一脚踹开房门,架起重剑准备格挡,却没等到想象中的进攻,只有一片恐惧的惊呼。 一位中年人顿时跪地,大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切莫伤我等性命。” 芜央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浓眉如剑,双目有神,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从粗布短衫中裸露出来。还有他那宽大的肩膀,更不是一般村民拥有的,一定是长期练武,并且吃肉吃出来的。 这样的人跪地求饶,给人一种惺惺作态的感觉。芜央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在演戏。 “刚才进来的白衣公子呢?”芜央看见从内门里,伸出许多小娃娃的脑袋,便收起了重剑,硬生生地问道。 那中年人见芜央收起重剑,便指着后屋道:“那位公子在后屋,他要放跑妖怪,被我们绑了起来。” 这人说的话,芜央是一句没有听懂,只得要求到他带路,亲自去看看。 那中年人刚刚起身,就看见进门的涂莉,立刻两眼放光,露出贪婪之色,忍不住使劲打量起来。等他瞥见芜央的怒色,吓得急忙扭过头,不敢再看涂莉,带路往后面走。 芜央倒也不怪,哪个男人初见涂莉,都是眼珠子掉进泥泞里,拔也拔不出来。 在业贯城,涂莉每天都被这种眼神招呼千百遍,早就司空见惯了,也不在乎。她只跟在芜央后面,往里走。 后厢房中,芜央看见了被捆成粽子的金石,没受伤,也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 芜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大铁笼子里,一位褐色卷发的美女,被人捆了个结实,还用白布堵住了嘴。那女人星眸闪动,漂亮的双眼皮,犹如弯月,搭扣在上。只是下半身的蛇身,瞬间让芜央明白了她的身份。蛇妖。 涂莉急忙上前给金石松绑,却被那中年人伸臂挡住。 芜央瞬间抽出重剑,指向他,吓得那人连连后退,双手合十求饶道:“好汉饶命,这人不能放开啊。他一个劲地要打开铁笼子,放那个女妖出来。” “闪开!”芜央哪管他的废话,不论什么原因,碰他兄弟就是不行。 那中年人无奈只得闪身,任由涂莉解开金石身上的绳索。果然,一松绑,金石便扑在铁笼子上,使劲摇晃铁锁,要打开笼子。 “金石,怎么回事,和我们说说。”涂莉跟过去,抓着他的胳膊,温柔地问道。 “放了她。”金石只吐出这三个字,便沉默起来,表情凝重,甚至有些痛苦,情绪似乎渐渐就要失控。 芜央一把抓住涂莉,摇了摇头,他想让金石哭出来,伤心也比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麻木强上百倍。 芜央转头问那中年人,“这女妖是什么情况,为何锁在铁笼子里。” “请问大人是何人,为何路过此地?”那中年人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反问芜央是干嘛的,凭什么管闲事。 芜央冷哼一声,答道:“我们是业贯城的边军,去都城执行军务,路过此地。”他之所以选择不说实话,就是不信任眼前之人。 涂莉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镇定下来,猜测芜央另有打算,一定是想管闲事。这不是他的性格,估计是因为金石的状态,芜央想为他做点什么,也许能帮助到他。聪明伶俐的涂莉,选择了沉默,抓着金石的手不放松,怕他做出格的事情。 “哦,原来是军爷。那我就如实相告好了。我是这丽华村的村长,名叫二虎,这美女蛇妖怪是我们抓来的人质。”二虎向芜央拱手,答道。 “人质?” “是的,这附近山上有个妖兽,总是趁着月黑风高来村里偷吃孩童。我们没办法才抓了这美女蛇妖作为人质,威胁那妖兽不许来祸害。” 第123章 除掉獦狚 见芜央不说话,那村长又继续解释道:“这美女蛇和那妖兽是一对,只要抓住她,那妖兽就不敢胡来。” 芜央听闻确实有妖兽,顿时来了兴趣,拱手道:“还未请教村长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军爷客气了。鄙人姓赵,单字一个见,赵见。” “请问赵村长,那妖兽长得什么样子?有何特征?”芜央回礼,想要详细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嚎叫之声,直达屋中每个人的耳朵里。那叫声虽然恐怖,但听起来就如野猪嚎叫一般,不是那般让人闻风丧胆。 芜央操起重剑,就欲往屋外,却被村长一把拦住,劝道:“军爷,这妖兽巨大无比,甚是厉害,就连白泽府的人都被它吃掉四个了。壮士切莫出去送死,就躲在这里,等那妖兽在村里折腾,找不到人,它自然就走了。” 芜央一听此话,眉头皱起来,他们白泽府第一次被人这么泼脏水。不过,芜央明知他是撒谎,也不戳破,只是冷哼一声,表示无所谓,抬腿就走出门外。 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三位狐族兄弟。 事情完全出乎芜央的意料,当他看见那只妖兽时,立刻认出来是獦狚,百姓口中的杀人狼,虽然凶残,白泽府的人还是能对付的,不至于被一只区区獦狚吃掉四个人。 那妖兽看见有人在大雾中走动,不分轻重地扑了过来,却在看到其中一位化狐,立刻吓得发出一声惨叫,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九尾狐乃是百妖之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只六尾,便吓得这獦狚妖兽立刻跪地求饶。 本想着恶战一番的芜央,却发现这妖兽直接投降了,有种力气没有使出来的感觉。芜央感觉那獦狚妖兽正在打量自己,便把重剑往泥土地上使劲一插,向獦狚扬了扬下巴,问道:“能听懂人语吗?” 獦狚妖兽使劲点了点头,明白芜央的意思。 这东西被人驯化过,芜央立刻冒出这个念头,这是惊队那些鬼将特有的本事。 “你的主人是谁?”芜央立刻警觉起来,如果真是白泽府惊队的鬼将,那可要万分小心了。他之前在杞县,交过手的都头姜阳,就是惊队的鬼将。 獦狚对着庄园的方向,努力发出几声哼哼的猪叫。 芜央知道自己问错了,这东西不会说话,便转而问道:“你的主人在庄园里吗?” 獦狚妖兽又点了点头。没等芜央再继续详问,一阵笛声响起,听起来十分奇怪,根本没有曲调。这獦狚听闻,立刻低下头去,任由芜央怎么呼唤也不理睬。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笛声又戛然而止,獦狚再抬头时,一双通红的狼眼已经满是杀戮的凶残。芜央大喊小心的同时,它已经将一只狐妖扑倒,张嘴就往喉咙上咬。 这獦狚虽然战力不高,但是这一扑的速度奇快,打得那狐妖措手不及,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好在芜央反应快,见状不好,已经将手里的重剑瞥了出去,正好击中那獦狚的侧颈处。 这家伙皮糙肉厚,重剑又出的仓促,并未对它造成致命伤,却也暂时阻止了它对狐妖的杀戮。时间虽短,却也足够了,被它扑倒的狐妖趁机反攻,只一下,便撕咬掉了獦狚的下巴。在鲜血喷涌之时,那狐妖又以神速咬合,将獦狚的咽喉生生撕开。 等芜央把獦狚的头颅扔在村长二虎的脚下,躲在二虎身后的村民,皆发出一声惊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芜央并未理会众人的惊恐,而是死死盯着村长二虎。只见一丝错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便镇静下来,接着便是喜笑颜开,对着芜央拱手道谢:“壮士好身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这只妖兽,救我们全村于水火之中。” 哦?芜央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二虎,直觉告诉他这人很反常,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涂莉已经开始帮助村民从庄园的地窖里,一一爬出来,这些村民听说妖兽被斩杀了,一个个喜形于色,出来后拍着手奔走相告,还不忘谢谢村长的救命之恩。 芜央见问题已经解决,便收拢心神,不再关注那二虎。他找到金石,想要把金石拉走,可金石却死死坐在笼子前,怎么也不肯离开。 芜央不明白金石为何对这个美女蛇如此执着,难道是金石又犯了花痴的毛病,非要救这个女妖?芜央怎么问金石,他也不说话,只是赖在地上不走。芜央没了耐心,手臂发力想要将金石拎起来,哪知道金石也来了脾气,用右手死死抓住笼子,用力和芜央抗衡,竟然也形成了僵局。 芜央知道金石的本事长进,却没想到长进到如此地步,自己再也不能对金石呼来喝去,随便发脾气了。 算了,芜央索性抽出重剑,一剑砍断了笼子的锁头,直接将美女蛇拖了出来,扔在金石面前。 还没等金石动弹,那村长二虎却扑了过来,质问道:“你凭什么把妖精放了,这是我们村抓住的,理应由我们处置。”说着,他就抓住美女蛇的胳膊,往笼子里头扔。 金石一下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村长二虎,搂住了那美女蛇,任谁拉拽也不松手。 村长二虎正准备还手,一把重剑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好歹也是刚刚帮了村子,解决妖兽,不如村长就给我一分薄面,这妖精就送给我兄弟了,后果我们自负。”芜央说着,手里的重剑却没有松手。 那二虎立刻就怂了,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并陪笑道:“好汉不必如此,这美女蛇交给你们随意处理。我现在就去备下酒菜,招待各位,稍等片刻。” 哼!芜央冷笑一声,这人倒是圆滑得很,见势不好立刻服软。 而且正如二虎说的,没多久,酒菜就准备好了,虽然是乡野偏僻之地,但是也十分丰富。 芜央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第124章 冲动的代价 眼见着,那六人倒下,村长二虎冷笑一声道:“再强的英雄好汉,也吃不住我这特制的迷汗药。” 二虎身旁一个白净的刀缝眼,拱手道:“大哥好手段,这几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怎么处置。” 二虎指着涂莉淫笑道:“这小娘子给我留下。那三个狐妖关到地窖里,慢慢驯化。”他又对着芜央冷笑道:“这黑大个杀了我的獦狚,坏了我的好事,直接拖到后院砍了。” “那个白面书生和那个美女蛇呢?”刀缝眼指着铁笼子问。 “既然我有新的玩物了,那美女蛇就送给你了,至于那书生,你随意处置吧。”二虎知道这小子也惦记着那美女蛇,自己早就玩够了,倒不如送他个人情。 刀缝眼听闻,一个劲地向二虎称谢。没等他说完,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冷,低头看时,一截雪亮的剑尖,从他的胸口刺出。 刀缝眼想要尖叫,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清便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死掉了。 “你…”二虎指着芜央,吓得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你吃了进去的。” 芜央冷哼一声,轻蔑地笑道:“你这药确实有些门道,不过,我行走江湖时,你恐怕还在撒尿和泥巴呢。”芜央这话说得有些夸张,那二虎是个中年人,大芜央十几岁呢,也是老江湖了。 二虎见状不好,转身就逃,速度之快,出乎芜央的意料。看来,这家伙也是有真本事的,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芜央不急于追出去,赶紧去想办法弄醒涂莉和那三位狐族兄弟。又把金石从铁笼子里放了出来。其实,芜央刚才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迷汗药他没见过,也没吃出来,自己确实着了那二虎村长的道。只不过,自己运气好,身上有一颗根国给他的巴蛇丸,在他觉察到不对的时候,立刻把巴蛇丸偷偷扔进了嘴里。 与其说,那迷汗药没起作用,倒不如说那巴蛇丸药效更强,让芜央保持了兴奋和清醒。这也是他不敢轻易追出去的原因,万一这迷汗药药效长久,而巴蛇丸又失去作用,自己一样要昏倒在地。 他翻遍了涂莉的药包,也不知道哪个药丸能够解毒。总不能随便给涂莉吃药吧,先不说能不能解毒,万一吃死了怎么办?可是,也不能这么拖下去不管啊,万一那二虎搬来援兵,自己又昏了过去,他们岂不是要遭受毒手。 想到这,芜央抓起一把药丸,直接塞到了一名狐妖的嘴里,反正自己跟他又不熟,怪不得我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好在,芜央这一瞎猫撞死耗子的行为,竟然奏效了,那狐妖确实醒了,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迷汗药的原因,还是芜央给他胡乱喂药的原因。 狐族人都通晓药理,这人在涂莉的药包里翻找了一会,便拿出几种药丸,分别给涂莉和他两个兄弟吃了,三人不久醒了过来。这位找药的狐妖,却捂着肚子,疼得跑了出去。 涂莉检查了被翻乱的药包,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对着芜央责怪道:“你都给他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今后几天都不会好过。” 芜央瞪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能笑出来,要不是自己机灵,她早被那个二虎糟践了。 涂莉明白芜央的意思,赶忙收拢了笑容,向他称谢。接着问道:“那个村长呢?” “跑了。”芜央面无表情地说,其实巴蛇丸的药效,已经在他体内汹涌地翻滚起来。 “怎么不追?”涂莉距离芜央有些近,口中的幽兰芳香,直扑在芜央的脸上。 诱人的气息,再加上巴蛇丸的药效,芜央总算知道,为何都城的老爷们都把这东西用在房事上了。 虽然,芜央想要极力掩饰,但臌胀的下面,还是被涂莉一眼发现。她羞红着脸,假装去看金石,却不起身离开,好似在勾引芜央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而芜央也被那一股股的冲动,折磨得快要疯掉,一心只想着把涂莉身上那层黄绿色的衣服,一把扯掉,对着里面那光滑的肌体,做出各种非分之举。 咳咳咳,剩下那两名狐妖,似乎对这暧昧的气氛感到十分尴尬,连连出声提醒,自己还在现场呢。 这是芜央第一次听见狐妖出声,倒是冷静不少。 “我是说他们俩!”那狐妖实在憋不住了,指着身后道。 芜央和涂莉这才惊奇地看见,金石和那美女蛇,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正缠绵在一起,马上就要开始实质性的活动了。 这…总不能喊金石停住吧,再说金石现在也不正常,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喊也喊不住。 就在芜央看得出神,犹豫之时,涂莉已经娇羞地惊呼,跑了出去。芜央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出去了,后面依旧跟着那两名狐妖。 刚出门口,正遇见二虎带着一众村民赶来,气势汹汹地要来找麻烦。 芜央这一身邪火,正没处发泄,对着这群送上门来的买卖,照单全收,对着这些村民的胳膊腿就是连砸带砍,打得他们人仰马翻,叫苦连天。 虽然涂莉在身后一个劲地大喊:“他们是村民,都是无辜的。” 芜央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暴揍这群是非不分的刁民。尤其是那个人面兽心的村长二虎,芜央完全没给他反抗的机会,一剑就来了个透心凉。 这时,双方才都冷静下来,那些疼得满地打滚的村民,指着芜央骂道:“你竟然杀了我们的村长,我们要告到知县老爷那里去,将你绳之以法。” 芜央看着雷闪上滴落的鲜血,体内的巴蛇丸效力总算消散。在这个过程中,芜央感觉得自己的狐血似乎也不受控制的沸腾,那原始的野兽之力,似乎被涂莉身上的狐妖气味所吸引,想要冲破一切阻挠,去融为一体。 这村长二虎,确实是十恶不赦,想要杀人灭口,可那些话只有芜央自己听到了。现在他怎么说,估计村民都不会信了,县衙的老爷也不会信了。 第125章 阴魂不散 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村民们正吵着要报官时,官就到了。 本县的捕头带着二十几名捕快,不请自到。那壮汉捕头,不由芜央等人分说,便将几人用铁锁拷了起来。 不得已芜央亮出白泽府的身份,并拿出这趟差事的密函。 “耽误了军机,你来负责?”芜央威胁道。 “大爷我就是本地的捕头,军机什么的,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杀人偿命,这是大华国的律法。再说了,谁知道你的密函是真是假?随我去县衙,县老爷自有裁定。” 芜央不能再和县衙的人发生冲突,只好任由那捕头带路,一同前往县衙。 公堂上,一位身穿藏蓝色县令官袍的中年人,一拍惊堂木,喝到:“台下站着何人,为何在我县境内,胡乱杀人。” 涂莉知道芜央嘴臭,急忙抢答道:“大人,那二虎村长,给我等的饭菜里,下了迷汗药,欲杀人灭口。我这里有他家下了药的饭菜,你可以请仵作一验便知。” 芜央没想到,涂莉的心思如此细腻,竟然还带了饭菜,作为证据。 哪知,那县令哼了一声,冷笑道:“二虎村长,向来仁义,全村百姓都对他赞赏有加,我这里还挂着村民送他的锦旗呢。”说着,那县令向右侧一指,果然,上面一面红色的布面旗,写着:爱民如子,维护一方。 那县令接着说道:“他们村时常闹妖兽,是二虎村长给村民们提供了庇护所,才让村民们免于屠戮。这么一个好人,却被你们栽赃杀害,是何居心?”说完,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 涂莉举了举手里的饭食,向县令表示疑问,难道自己说的话,县令没有听见吗? “这女子也不用糊弄本官,你说那是二虎家的饭食,有何证据?就算是他家的饭食,那迷汗药难道不会是你自己放进去的?” “有理。”芜央忍不住插嘴道,也是同样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见这锦旗,我还没琢磨明白其中的缘由呢?那二虎是个妖兽的召唤师,也就是我们白泽府惊队的鬼将,那獦狚就是他驯服的妖兽。他时常让妖兽出来骚扰,吓唬村民躲到他的地窖中,而那獦狚则在村里,大大方方地搜刮财物和粮食。当然,这二虎一定没少给县令大人好处,才会让这套把戏…” 没等芜央说完,那县令已经涨红了脸,再次用力拍下惊堂木,对着芜央喝到:“大胆!” 所有人都看出来县令急了,芜央分明说的正确。 “我劝你赶紧给我们松绑,送我们上路,耽搁了军机,小心你被满门抄斩。”芜央说的其实是实情,他也不想和这个贪官纠缠太多。 那县令脸上红一阵绿一阵,看起来十分纠结,又没有个台阶下台,只能一咬牙发狠道:“好好好,不但在本县令管辖内乱杀无辜,还血口喷人,诬陷本官。本官也不管那秋后问斩的程序,索性来个先斩后奏,立刻送你们上路。来人,把这几人拖出去砍了。” 县令有这个权利吗?芜央纳闷,这县令怕不是疯了吧,再恼羞成怒,也不敢越过朝廷法度,直接杀了三名白泽府的成员吧?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蹊跷吧? 芜央正想着,涂莉已经亮出了腰牌,后宫容妃的腰牌。没想到,还在她的身上。 “县令大人,怕是不想活了吧?”涂莉将牌子扔了过去。 果然,那县令一见牌子吓得额头出汗,跌坐在座位上。他低着头,沉吟半晌,挤出一句:“假的,这荒山野岭,哪里来到容妃令牌。拖下去,砍了。” “慢着,那个牌子不管用的话。我这还有一个。”说着,芜央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端平伯。 这是芜央出狱前,端平伯托人带给他的,他一直放在身上,就是为了应付这些当官的。 那县令见状,惊得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用官袍长袖去擦拭额头的汗珠。 “这……这。”那县令惊得语无伦次,不曾想自己竟然捅了马蜂窝,全都是皇亲国戚。 “大人,我有一事请教。”芜央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放缓语气问道。 “请讲。”那县令语气也缓和许多。 “这附近是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或者驻扎了军队?”芜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实是暗示县令实话实说。 那县令立刻领会,拱手道:“镇远侯带兵,驻扎在附近山上,负责押送粮草。” 芜央和涂莉立刻明白,从进村子里开始,他们就被人镇远侯盯上了,这是借机要除掉他们。不过,这镇远侯的目标应该是金石,顺便把他们一起做掉。 这镇远侯还真是睚眦必报,事情隔了这么久,这家伙还是念念不忘,非要弄死才算报仇。 “这么说来,县令的家眷也是在那军营中了?”芜央突然问道。 唬得那县令直点头,心想这伙人也真是不简单,不但猜出了有人要害他们,还猜出镇远侯以他的家眷作为威胁,让他除掉金石等人。要不是为了家人,他怎么也不敢对白泽府的人痛下杀手。 “既然如此,县令大人现在就收拾细软,立刻准备出发,我去军营中将你的家眷接出来。”芜央双臂用力,猛地挣脱铐在手上的镣铐,吓得两旁的衙役,纷纷抽刀,连退几步。 那县令急忙伸手,拦住众衙役,指着芜央问道:“壮士当真?”其实,他看见芜央仅靠力气,便挣脱镣铐时,心里便已经有数了。 “骗你干嘛?再说了,如果我们回不来,说明我们已经死了。到时候你就说,是你诓骗我们去的军营。”芜央两句话,就交代清楚。 “如此甚好。那需要我做什么?”那县令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放我们走就行。” “这…” 哼!芜央知道那县令担心什么,便指着涂莉和金石说道:“他们留在这里做人质,我自己一人去军营。” 其实,芜央不可能一人去军营完成任务,不过,他知道,自己走到哪,那三位狐族兄弟跟到哪。 第126章 还是用火攻 擅闯军营可是死罪,芜央是知道的。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既然答应别人,哪怕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也一定言出必行。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芜央想要给镇远侯点颜色瞧瞧,如此记仇的人,就不用想什么方法化解仇怨了,只能用暴力手段,将他打疼,打服。芜央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就是这么想的,简单,直接,有时候也是最有效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从军营里把人救出来? 芜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位狐妖,如果他们出手,必然有死伤,可是他们不出手,芜央也不太可能赶紧利索地把人救出来。 芜央虽然喜欢发狠,但是说到底是个心善的人,并不喜欢伤及无辜。“我听过了,西南角的帐篷里,有老人和小孩子的声音,不出意料的话,人就关在那里。你们几个跟我来,目的是救人,不要动手伤及无辜。” 哪知,一名狐妖冷笑一声,嘲讽道:“本以为你是个狠辣的人,没想到也这般不爽利。那是军营,怎么可能随便出入,你又想救人,要不让我们伤人,这不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吗?” 这名狐妖看起来是其中年纪最小的,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冷不丁一听有点像女人的声音。 芜央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倒是有些惊奇,反问道:“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既然要救人,就该用些计谋,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就能趁机浑水摸鱼。”那名狐妖也不客气,既然芜央问了,他就直说了。 “用何计谋?” “我们兄弟是来保护你的,不是你的跟班下属,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管不着。”那名狐妖一脸傲娇的说道。 “哦,是吗?跟了一路了,真是辛苦你们三位兄弟了,还未请教过你们的姓名,该如何称呼。” 这时,那位年纪大的终于是说话了,介绍到:“芜力士客气了,我们三兄弟都姓涂,分别叫涂中、涂发、涂白。” 中发白?这是要打麻将吗?芜央在心中腹诽,好像狐族的人,并没有此项爱好。芜央拱手向众人施礼,同时问道:“涂白兄弟,我打算用火攻,你觉得如何。” 那涂白用尖细的嗓音嫌弃道:“这么俗的方式,你也好意思说?” “那你有何高见?” “你身上不是有那块…” “涂白!”没等涂白说完,身为大哥的涂中,便喝止道:“我们狐族不参与朝堂之事,”说着,途中向芜央拱手道:“芜力士,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至于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我们不能参与,还请见谅。”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三兄弟一路上,一言不发。看来是族长涂灵交代过,绝不允许他们参加朝廷的争斗。 而芜央不一样,虽然现在也是狐族的人,但外界并不知道,芜央的身份还是白泽府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用火攻吧。当然,我们明白你们的难处,这火也由我来放,你们帮我救人便好。” 涂中微微颔首,表示可以接受。 芜央当即行动,独自一人摸到东北角,将囊中的灯油,分别撒在几个木块上,然后一一点燃。芜央抽出重剑,像挥杆击球一般,将这些燃烧的木块,准确地打进军营,落在帐篷上,燃起大火。 一阵阵喧闹声响起,士卒们大喊着走水了,冲出营帐,又纷纷去搬水桶,打水灭火。 突然,一名头目喊道:“多处同时着火,必然是有敌人袭扰。去几个人,到营地外仔细巡查。” 芜央一听,撒腿就跑。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赶紧趁乱去救人。 他正往营地的西南角跑着,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声狐妖的鸣叫,是涂中三兄弟变身了,这说明他们遇到了劲敌。 芜央有些惊诧,据他了解,镇远侯手下是杂牌部队,也没有什么出名的善战将领和能人异士,怎么可能让那三位狐妖陷入苦战,而变身呢? 等他来到那里时,正看见涂中和涂白护着一群男女老少,钻出军营木栅栏。而涂发已经变成狐妖和一头巨蟒厮打在一起了。 镇远侯手下何时有妖兽了? 芜央来不及细想,从怀来掏出药丸,直接塞进嘴里,抽出重剑扑了上去。 一只狐妖、一只巨蟒和一个人,顷刻间斗在了一起,只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就在打斗的间隙,那巨蟒突然发话,问道:“你是白泽府的力士?” 芜央见巨蟒停手,便也收住重剑,挥手示意涂发停手,问道:“你是哪位?” 那巨蟒缓缓点头道:“我是白泽府死队的死侍,我叫幻龙。” 既然都是白泽府的,那绝没有继续斗下去的可能,叫幻龙的死侍,收拢身形,渐渐缩回人形,并从嘴里吐出一块腰牌,丢给芜央。 芜央虽然嫌弃,却也不得不接住那黏糊糊的东西,仔细观瞧,确实是白泽府死队的牌子,便扔还了回去。 “你为何在这?”芜央问。 “那你又为何在这?”幻龙不但不答,反倒回问道。 “我来救人!”芜央指了指身后。 “我负责看守那些人。”幻龙也同样指了指芜央的身后。 “你不去跑差事,不去除妖,给镇远侯当什么狗腿子?”芜央说话真是难听。 没想到这位幻龙也是嘴臭,反问道:“你不去跑差事,反而和狐妖夜闯军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屁,镇远侯公报私仇,又绑架当地的县令家眷,不是个东西。”芜央有些动怒,他从未听说过,死队有这么一号愣头青。 “你才放屁,在军营放火,又打伤士卒,简直是目无法纪。”幻龙也抢白道。 芜央一把拔出插在地上的重剑,指着幻龙问:“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办吧?要打便打,给个痛快话。” 幻龙拿起地上的长刀,也指着芜央说道:“今晚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是那家人,你不能带走。” “为何?”芜央问。 第127章 意外之人 幻龙耸了耸肩膀,甩给芜央一句职责所在。 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自己该怎么做?芜央不知道,总不能和白泽府的自己人动手吧?那是万万不行的。可自己已经答应那名县令了。以他芜央的性格,只要答应别人的事情,不管对错,必然要信守承诺的。 芜央很纠结,那幻龙却拎着刀,一步步靠近过来。 就在芜央绷紧全身准备好了战斗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幻龙身后响起:“放他们走。” 是镇远侯。 芜央拱手道:“见过侯爷。” “你叫芜央?”镇远侯故意不看芜央,孤傲地把头扭向一边问道。 “还真是劳烦侯爷挂念。自从京城一别,已是许久,没想到侯爷竟然追到这等穷乡僻壤,真是让人感动啊。”芜央冷笑着,讥讽道。 眼看着身后的士卒围拢过来,镇远侯也不再和芜央废话,指着他说道:“看在端平伯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告诉那个叫金石的小子,我知道他还活着,如果不给我个满意的结果,就别怪我对金风药铺下黑手了。” 芜央明白,既然镇远侯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是打算如此做了。看来自己保了金石两次,镇远侯触了霉头,决定用金石的家人来做威胁。 这镇远侯真是小肚鸡肠,这点破事没完没了。芜央努力回忆了半天,才想起金石睡了镇远侯的一个叫红香的小妾,才惹怒了镇远侯,非要追杀到天涯海角。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赔给你便是了。 芜央想起金石身边的美女蛇,立刻向镇远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美女蛇?”镇远侯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盯着芜央上下打量,他咬着牙道:“你不但火烧了我的军营,还用女妖精来侮辱我?来人,给我杀了他。” “镇远侯!”身后又传来一声芜央熟悉的声音,这次是端平伯。 怪不得镇远侯要放他一马,原来是自己的姐夫在这里。芜央松了口气,明白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镇远侯知道他下的命令,无法继续执行,便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任何人。 哪知端平伯并不放过他,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呵斥道:“我们皇家怎么能绑架下级官员的家属?你上次当街杀人,可是我在陛下面前求的情,你竟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一个女人的小事,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镇远侯竟耍起小孩子脾气,当众捂住耳朵,表示不听端平伯的唠叨,一溜烟小跑离开了。 端平伯见众人窃窃私语,便一挥袖子,命令道:“都散了吧,这里我来处置。” 等众人散去,芜央等来的却是姐夫的训斥:“混账,谁让你放火烧军营的?” 芜央自知理亏,便不敢说话,只是略微低下头,表示服软。 端平伯见状,也知道这位小舅子的倔强性格,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你这是往哪里去?” 芜央把自己的差事,一五一十地向端平伯解释清楚。虽然差事都是绝对机密,但是芜央也渐渐明白,似乎所有的机密,都从端平伯那里经过。 果然,端平伯并没有追问差事的内容,似乎早就知道。他淡淡问了一句:“在青丘山的狐村里,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芜央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灭了十长右之后,发生了什么,情报在那时中断了。”端平伯用探究的目光,死死盯着芜央,想要确定他有没有撒谎。 灭了十长右之后,族长涂灵轻松地除掉了埋伏在村里的所有伪师。也就是说,端平伯的信息之所以中断,就是因为那些伪师被涂灵除掉了。 想到这,芜央有种恍然大悟地感觉,端平伯,皇亲国戚,召帝器重,白泽府府执,休队伪师的指挥者。这应该就是他身上的全部秘密。 芜央并不想以实情相告,虽然这人是他名义上的姐夫,但他更是召帝的亲信。芜央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便推说,他忙着救治伤员,没看见发生什么大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应该是有什么意外吧。”端平伯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说完,端平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芜央,“拿着,万一有什么用处。” 对于钱财,芜央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他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没有一点拒绝。 端平伯本以为芜央会客套一下,竟然这么快就接了过去,愣了一下,便笑道:“你们姐弟在爱财这点上,倒是异常的相像。也好,总该照顾好自己。” 芜央知道他说的是白台,也不接话,也不道谢。好像这是自己该拿的钱。 端平伯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别耽误了差事,赶快去吧。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有情报显示,猴杆也在那里。” 一句话说出,惊得芜央愤怒异常。等他明白此事的含义时,又有些凶狠的兴奋。这下自己有机会手刃猴杆,为柱石队长报仇了。 芜央匆匆告别了端平伯,直奔县衙,带着金石和涂莉,继续赶路。 “那妖精怎么还跟着我们?”芜央回头皱着眉头道。 “嗨,你就别操心了。金石现在时刻不忘抓着那美女蛇,怎么也不肯松手。我觉得,他们之前肯定认识,这样也许能帮到金石,让他尽快恢复正常。”涂莉向来善解人意,宽慰芜央道。 芜央点点头,看着前方渐渐散去的浓雾,心情变得担忧起来。 涂莉没注意,倒是继续问道:“那美女蛇为何不会说话,而且也无法顺利化成人形,可偏偏却有个人头形状。” “这是白泽府惊队的本领,鬼将们能将妖精、妖兽进行驯化,让这些人形妖怪,渐渐退回到野兽的形态,从而好操控妖兽,进行侦查、战斗甚至是…”有些话,芜央没法说出口,一来是女性听了会尴尬,二来是白泽府的污点,他不愿意说破。 第128章 到达临铁县 “甚至是作为性奴。我知道的。”涂莉倒是替芜央把话说完了。 芜央没说话否定,也不表示肯定。白泽府哪里都好,就是在男女的事情上,管的特别松,别说有些队长作风不好,就是有些队员欺辱良家妇女,有时候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别说这妖奴的事情。 又走了许久,总算走出大雾,芜央和涂莉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金石和那美女蛇同时骑出来,后面紧跟着狐族三兄弟。 这大雾甚是奇怪,将身后的一大片区域,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光线进入。 “你没发现吗?我们是一路上坡过来的。”涂莉对芜央说道。 “嗯。”芜央早就发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是一大片低洼之地。不过,并没有什么群山环绕,“这附近没有大河,要不然只要下大雨,这里必然是一片汪洋。” 涂莉点点头,认同了芜央的观点,众人骑马向目的而去。 临铁县的矮城墙,在远处根本无法看见。芜央骑到近处时,才看见城头上站着两个卫兵,正拿着弓箭对准了他。 “来者何人?”其中一名卫兵喝道。 芜央正准备回答,眼角却看见一阵寒光袭来,是另一名卫兵射出了箭矢,直取芜央的面门。 芜央一扭身子,直接用抽出的重剑,挡下箭矢,一声金属碰撞,箭矢掉到了地上。 等他回身再去寻找,那名卫兵已经不见了,只有刚才高声叫喊的那名卫兵,已经吓得愣在原地。 芜央不耐烦地冲着城墙上的人招了招手,翻身下了马。那名卫兵见状,赶忙跳下一人多高的城墙,来到芜央面前,拱手施礼,抬头露出一脸迷糊的神情。 芜央一抬手,给了那卫兵一个耳光,吓得身后的涂莉惊呼一声。 “你…”那名卫兵捂着脸,哼唧着说道。 “你干嘛打人啊?”涂莉赶忙上前,拉住芜央的手臂。 “刚才那人为何要杀我?”芜央指着那人消失的城墙处。 “我,我不认识他,他是昨天刚调来的!”那卫兵这才反应过来,“他射你,你打我干嘛?” “我怀疑你俩是同伙,谋害白泽府队员,这可是死罪。不服的话,和我去县令那里说个明白。”芜央说着就来拉他。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不住地求饶道:“大人息怒,小的真不认识那人,我们就是一齐站岗而已。” 涂莉也拉着芜央劝道:“看样子,他真的不知情,放过他吧。我们快去县衙,差事要紧。另外,我还要去药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给金石调配个方子。” 等众人来到县衙,讲述了城门口的遭遇,吓得县令屁滚尿流地从位子上下来,一个劲地给芜央他们拱手赔罪。 从县令之后的谄媚态度,不难猜出来,他应该是知道芜央几人或者是其中一人的身份。 涂莉在十余名衙役的陪同下,到县城里找药材了。芜央则在县令、师爷和捕头的陪同下,验收了仓库里的箭矢。而金石还是眼神冰冷,不愿意说话,也同样被十余名衙役保护了起来。 “临铁县的衙门这么闲吗?”芜央认为县令一定是把所有能用的人,全都调了过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果然,那县令答道:“保护几位大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箭矢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防火工作到位了吗?有人在仓库周围巡逻吗?” 面对芜央的质问,那县令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芜央见他身体肥胖,面色惨白,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凭关系当上的县令。要不然,也不会连县衙里混进了云林铁卫都不知道。 是的,芜央只凭借当时的一眼,就观察出来,射杀他的人,是云林铁卫。想想也是,大齐王的部队已经开拔,临铁县这么大一批箭矢,他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 “吴县令,”芜央记得他刚才说过姓吴,便拱手尊称道:“麻烦把我和我兄弟的护卫撤了,安排到仓库周围巡逻,同时多备水桶和沙土,防止走水。另外,请再给我两个熟悉当地的衙役,我要挨家挨户地搜查间隙。” 芜央猜测,云林铁卫一定藏在城里,而且绝对不止一人。如果不先把这些麻烦清理干净,让他们轻易地跟在屁股后,这一路上箭矢的安全就无法保证。 吴县令听闻,赶忙叫来都头,让他听凭芜央的调遣。 这样也好,省得那个草包把事情搞砸了。 临铁县的都头姓钟,是军伍退下来的老兵,干练稳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听闻芜央的安排,钟都头拱手称谢,表示自己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哦?钟都头为何如此说?”芜央好奇地问道。 “此时正是紧要时节,临铁县本应该把所有人员用在保护箭矢上,可…”说到这,钟都头看了眼,已经走开的吴县令,无奈地摇摇头,“幸亏芜大人,你们来了,要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看来这县令有猫腻,钟都头作为下属,出于义气,不好意思揭发他。再说了,芜央他们是白泽府的,也管不了县里的事情。 芜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钟都头的难言之隐,有些话不说也罢,毕竟自己是来确保箭矢安全,再护送到都城的。 各自去忙后,芜央在两名捕快的带领下,在临铁县里,挨家挨户地检查搜捕,结果一无所获,都是些住在临铁县的老住户,和两名捕快都相熟。而这两名捕快是钟捕头的亲信,看着就是忠厚之人,不会骗芜央。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也许那个刺杀他的卫兵,不是云林铁卫,而是镇远侯派来的刺客。 正想着,芜央发现一件稀奇之事。 家家屋里都有赌局,这些百姓三五成群聚在牌桌前,吆五喝六地耍着银钱。 “这地方竟如此喜欢赌博?”芜央问身后的捕快。 那捕快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一年一度的赌神大赛就要开始了,这些百姓都做着发财的百日梦呢。” 第129章 赌博大赛 听完捕快的介绍,芜央问道:“不过是一个赌博比赛而已,权当是项娱乐消遣活动,二位何必叹息?” “大人有所不知,如果只是场简单的赌博比赛倒也罢了。这赌神大赛,参赛者都要交付大额的参赛费,而且是赢者通吃,输了比赛的人,轻则一贫如洗,重则家破人亡。”那名捕快扼腕叹息。 “既然如此,这临铁县的百姓岂不是愚蠢透顶,明知道要输得精光,还参加什么比赛?”芜央知道这里必然有蹊跷。 “刚开始确实没人参加,吴县令也只是鼓动些好吃懒惰的年轻人参加,其中一个叫牛儿的泼皮赢得了冠军,拿到了大量的钱财,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城里的其他年轻人才纷纷动心,而吴县令更是推出了一项让人无法拒绝的好处,凡是参加赌神大赛的人,可以免除当年的徭役。”说到这,那名捕快停了下来,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这吴县令好大的胆子,朝廷分派下来的徭役,他也敢给免除?看起来,吴县令并不像芜央想的那样,是个毫无胆色的草包。 “然后呢?”芜央追问。 “这…”那捕快不敢再说了。 “嗨,我也不为难你,随便找个人就能问清楚。”芜央倒是无所谓。 那捕快想想,芜央说的也是在理,即便他不说,芜央找个路人也能问清楚,还不如自己索性说个明白。于是,他向芜央解释了后面的事情。刚开始,这些年轻人参加赌神大赛的赌注并不大,即便输了,最多被家里埋怨一顿,也就算了。哪知第二年开始,吴县令不但以免除徭役作为诱饵,而且规定缴纳的参赛费越多,免除的徭役年限越多。 这项规定,大大刺激了城里年轻人的赌性,纷纷现场参赛,一时间临铁城赌博流行,俨然成为一种风尚。然而,这些随着这些年轻人欠的钱越来越多,甚至好多都是举债参赛,而吴县令的钱庄却赚得盆满钵满。 听到这,芜央恍然大悟,什么狗屁赌神大赛,不过是个幌子,那吴县令的房钱生意,才是最终的目的。 “那怎么后来又变成全城赌博了?”听捕快介绍,不都是年轻人干的勾当吗? “在全城的年轻人都欠了一屁股债后,吴县令又出了一条规定,要把这些欠债的年轻人送出充军。” “这不是胡扯吗?充军是州府才有的权利,他凭什么送人家去充军。” “是啊,可是百姓们不知情,吴县令又说了,如果不想让自己孩子充军,家里就要出人,继续参加赌神大赛,而且参赛费翻倍,全城的百姓就这么被一点点弄到了这条路上,而且越来越上瘾。今年的箭矢徭役,差点都没有交差。” 这吴县令也真是胆大,耽误了朝廷的差事,可是要杀头问罪的。他为了钱庄放钱,竟然如此胡闹。 芜央气哼哼地想着,却发现这件事,他无能为力,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白泽府只有在妖怪的事情上,可以独断专行,绝不可参与朝廷部门的具体事务。 看来这两个热心的捕快,是拜错庙门了。 见芜央沉默,也不表态,那两个捕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情况,尴尬地拱手道:“芜大人,我俩也是道听途说,还望大人保密,不要把我俩牵扯出来。” 芜央能理解他们的处境,看年纪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样子,如果真丢了官帽,全家都能跟着喝西北风。 “放心,我不说,我也不管。” 那两名捕快拱手称谢,脸上难掩失望的神情。 芜央也明白,这两人是希望他管这桩闲事,可他实在没有这个权限。要不然,自己先斩后奏,直接找端平伯给他擦屁股? 嗨,算了,先把护送箭矢的事情弄好再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是芜央想管,也是敷衍了事,治标不治本。 正想着,又一名捕快跑了过来,慌张地问道:“芜大人?” “什么事?” “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大人,在赌场里惹出了祸端,您快去看看。” “你是说背着弓箭的那位吗?”芜央指的是金石。 “对,就是他,身边还跟着个美女蛇。” 芜央赶忙让那名报信的捕快带路,他一路跟在后面。 这是间开在闹市的大赌坊,金石不知什么原因,跑到了这里,此时正被人牢牢捆住,丢在地上,还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芜央丝毫没有犹豫,对着还想伸脚的人,就是一个飞踹。敢动我兄弟,老子特么打折你。 一群看场子的混混,抄家伙围了上来,正准备动手时,芜央却抽出了背后的重剑,只是轻轻一抡,便扫得众人鬼哭狼嚎,还有一人掉了耳朵。 紧跟在芜央身后的三位捕快,冲了进来,喝止众人,防止事态进一步失控。 这时,一名穿棕色衣服的壮汉,走到芜央面前,扬着头冷冷地问道:“敢问是哪路神仙,在我的场子里闹事?” 芜央也不惯着他,直接回怼了一句江湖黑话。 “哦,原来是道上的人,那更应该明白桌上的饭菜,要站着吃的道理。” 这人在告诉他要懂规矩,芜央冷哼一声,问道:“我兄弟如何创了庙门?” “他赌输了钱财,我手下要拿他的美女蛇顶账,他赖账,还打人。要不然,你来给个说法?”那壮汉看起来不像撒谎。 金石赌博吗?芜央从未听说过。他怎么就跑到这赌场里来了?还有那个美女蛇到底是什么来历,金石怎么这么护着她? “他欠你多少,我来还。”芜央伸出手,准备从皮囊里拿钱。 哪知那壮汉伸出五个手指,大咧咧说道:“五万两。” 芜央听闻,以神速抬起重剑,直接搭在了那壮汉的脖颈处,骂道:“想讹人就直说,少给我整那些个弯弯绕。”芜央从前也混赌场,他从未听过这么大的赌债。 “哈,白泽府的人出来赌博,赖账不说,还杀人。怎么?耍横是不是,来来来,谁今天要是不砍,谁就是我生的。”那壮汉也是个泼皮无赖。 第130章 怪梦重来 那名赌场的壮汉,还真是完全低估了芜央的胆量。 虽然,芜央没用剑刃砍他,但是,却用剑身结实地拍在壮汉的臂膀上。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那壮汉必定是断折了胳膊。 两名捕快一人抱住一只胳膊,拦住还要挥砍的芜央。 那壮汉见过凶狠的角儿,却没见过在捕快面前,就敢明目张胆行凶的狂人。 “大人,饶命,大人,救我!”那壮汉也不知是对着捕快还是芜央说话,只顾一个劲地胡乱大喊。 芜央双眼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唬得赌场其他打手,犹疑在原地,迟迟不敢伸手帮忙。 正在众人僵持时,吴县令驾到了。他一进屋便对着那壮汉呵斥起来,接着,他一挥手,那些赌场的打手,便急忙搀扶起壮汉,退了下去。 吴县令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像条狗似的,对着芜央鞠躬道:“大人?您没受伤吧?这赌坊的老板是个泼皮无赖,我这就派人拘拿了他,给大人赔罪。” 芜央冷哼一声,心想,刚才不就是你让那壮汉走的吗?现在又来惺惺作态,假装要捉拿那壮汉,不就是表演给我看,做个低姿态,让我不再计较吗? 也罢,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还有差事在身,何必搅和这趟浑水。等事情都处理完了后,我再找端平伯收拾你这种小人。 芜央拱手道:“吴大人客气了。我也是见白泽府同僚被欺辱,才情急之下动手的,还望大人海涵。”他这般说着,心中却想,那吴县令和壮汉言语间,分明就是认识,这赌场肯定和吴县令有暗地的勾连。 那吴县令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芜央却不爱听,只去拉起还躺在地上的金石,割断绳索,拽着就往外走。 哪知金石力气极大,一把甩开芜央的手,回身去拉还在屋里的美女蛇。 芜央有些生气,自从遇到了这个美女蛇,金石就像魔怔了似的,没一点男人的样子。但是,有外人在场,芜央还想顾及金石的面子,便默不作声,任由金石行动。 走远后,来到一处僻静地,芜央抽出重剑,转身对准了美女蛇,命令道:“我知道你从炼狱里爬回来的,甚至可能被炎广那老头玩坏了。但是,我决不允许这妖怪再跟着你了。要么你现在就把原因说清楚,要么就赶快撵她走。” 金石听闻,顿时张大嘴巴,结巴着说道:“她,我媳妇。” 这下轮到芜央张大嘴巴了,金石啥时候结婚了。再问,金石却不再说话,又恢复到那一脸的呆滞。反倒是那条美女蛇,听到金石如此说,脸上顿时有了感恩的神情,满眼感激地看着金石。 估计这美女蛇被那二虎村长玩坏了,虽然能听懂人语,却也是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到人形态了。 闹了半天,芜央也是一无所获,只得扫兴地带着两人往回走,正巧碰上出来寻他们的涂莉。 “我给金石的药,都熬好半天了,你们跑哪去了?”涂莉有些嗔怪道。 “没事。”芜央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想过多解释。 对于刚才的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金石和美女蛇都是哑巴,也讲不出真相,问了也是白问。 晚饭后,涂莉哄着金石吃了药,又同情地喂了美女蛇吃药。她给金石的药,主要是调节心情,娱乐身心,药材也是加了些珍贵的‘不休木’粉末和极其少量的鬼草,这还是涂莉从黑市上高价购买的。 虽然,鬼草闻香有迷人心智的作用,但是只取少量入药,却能治疗心神不宁,心情忧郁等症状。涂莉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还有一点,这一点点的鬼草,几乎耗光了涂莉的所有钱银,她不得不想办法再弄点钱花。这芜央和金石,用她的药,从来不给钱。她也是坐吃山空,之前有二姨母容妃撑腰,现在没了靠山,凡事都要靠自己,她才发现,银钱这东西花起来容易,赚起来难。 等金石好了,让他双倍给我赔偿。哼! 涂莉看了眼,已经打呼噜的芜央,虽然无法入睡,但也尽力闭上眼睛。因为金石和美女蛇那对狗那女,此时正抱在一起,没羞没臊地脸贴脸睡着了。 涂莉只觉得一阵脸红,身上燥热,索性闭上眼睛,装作看不见。 芜央也真是的,非要所有人睡在一起,以防云林铁卫来偷袭。 对了,还有自己那三位狐族同胞,此时斜靠在芜央的床边上,耷拉着脑袋也入睡了。 涂莉叹了口气,真是一群神经病,这满屋子的人竟然都不耽误睡觉。她这样想着,自己倒愣了一下,这么看来只有她自己睡不着,难道是她有病? 好在,涂莉胡思乱想了一会,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她被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惊醒,是芜央的怪叫,听起来很熟悉,是他做噩梦了。 等涂莉睁开眼睛,想要找水帮忙时,金石已经将一桶水倒在了芜央的床上。 这大半夜的,金石去哪里弄来这么一大桶的水?涂莉再看屋里的其他人,都被芜央吓得张大嘴巴,不知发生了什么。 芜央却是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金石笑道:“看来你问题不大,一定能好起来。” 这么多天,金石第一次有了表情动作,他一脸不屑地耸耸肩,扔掉手里的水桶,转身回到自己床上,若无其事地搂着美女蛇,继续睡觉。 “装什么装?”芜央对他笑着骂道。 “你已经好久没有做怪梦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涂莉坐在他的床边,厌烦地用脚踢开那几名狐族兄弟。那三兄弟也不恼,只是向两旁挪了挪,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送我的药吃完了。”芜央实话实说,他不得不承认,涂莉调制的药物,确实能压制怪梦的发生。自从吃了涂莉的药,他已经习惯了睡个安稳觉了。 “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等天亮,我再去趟药铺,看能不能筹齐药材。” 芜央嗯了一声,也不在意涂莉的关心。 因为他的怪梦有变化了。 第131章 放不下 芜央的怪梦中,那颗橘黄色的大眼珠长身子了! 那巨蟒一般的身子,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青绿色,舌头的部位没有嘴也没有舌头,就那样顶着个巨大的橘黄色巨眼,直扑向芜央而来,或者说是梦中的他。 在梦中他变成了一个巨人,和那巨蟒一般大小,两人都有那棵铁灰色的巨树那么高。 巨蟒对芜央的变化,似乎有些恼怒,发起了十分凶悍的攻击,在被芜央一一化解后。它再次使出了让人身上燃起无形之火的招式。 芜央只觉得浑身被烧红的铁链禁锢,不由得发出疼痛的嘶吼,接着,便是金石的一盆冷水浇下来,泼得满床都是。 芜央见满床都是湿漉漉的,索性便不睡了,来到屋顶,脱得精光,把衣服晾在一边风干,自己则盘膝打坐,进入了冥想状态。他想在另一个意识境界中,去寻找答案。 他专注而忘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后半夜涂莉摸了上来,见他光着身子,狠狠地瞅了几眼后,便羞红着脸离开了。 芜央就这样入定,周身升腾起热气,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天神来到凡间。 涂莉本想着,去房顶看看芜央在干嘛?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像个疯子,这么冷的天,在房顶脱光晾衣服。 她看着芜央那身肌肉,在月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亮,不觉痴痴地不忍离开。可当她听见身旁有响动时,转头发现自己的三位狐族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守在屋檐一侧时,不由得羞红了脸,迅速离开。 真是见鬼了,这三人什么时候跑上去的,她离开房间时,只顾想着芜央,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三人已经离开了。 涂莉失落地回到房间门口,刚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娇喘声,和肉体碰撞的声音。 是金石和那美女蛇!他俩应该是见屋里没人了,便自由行动起来。 我真是服了!涂莉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一晚上的花样还真是多的很呢! 睡觉是别想了,更不可能就这样推门进去。 涂莉想要转身离开,可屋里的声音却似乎有种魔力,将她留在原地,偷偷竖起耳朵倾听。 她没有碰过男人,人类和妖怪都没碰过,二姨母把她定个了皇家,连族长也告诉她,她无权支配自己的身子。 涂莉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地动作和娇喘,在脑海中猜测,那究竟是怎样的画面。她只知道要干那事,男女必须脱光了,要亲嘴,要互相抚摸,再然后是怎样,她就不清楚了。 里面的美女蛇开始鬼哭狼嚎了,吓得涂莉一下子缓过神来。这是怎么了,那美女蛇为什么听起来十分痛苦?还有这叫声也太大了吧,在寂静的夜里,估计全城的人都能听见了。 涂莉有些慌张,再也不敢停留,一溜小跑地下楼了。她找到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凉水,咕咚一口就喝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涂莉只觉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于是,她又倒了满满一碗,一口喝下去。 这该死的金石,就是改不掉臭毛病。涂莉虽然在心中骂道,脑海里却开始幻想,此时楼上干那事的是自己和芜央。 这大半夜的,做什么白日梦啊!涂莉使劲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乱七八糟全都赶走。 先不说芜央这个呆头鹅,在这方面蠢得要死。就说芜央的态度,似乎在族长那里收到了什么秘密的指令,让他不准碰她。涂莉觉得,凭自己的聪明,应该猜的没错,芜央确实经常故意疏远自己。 而且,最明显的就是那三位狐族兄弟,涂莉觉得,他们名义上是保护芜央,实则就是监视芜央和她,怕他俩发生男女之事。 涂莉感到一阵悲凉,从小就按照别人要求做事的她,似乎这辈子也别想自由了。 第二天早上,正在吃早饭的涂莉,看见从楼上下来的芜央就气不打一处来。 结果,芜央上来就问了一句:“吃饭怎么不叫我?” 涂莉摔了筷子,转身就走,不吃了,也不给你们准备药了,今天老子放假。 “一会就出发了,你去哪?”芜央在身后不解风情地喊道。 “要你管!”涂莉气哼哼地甩下一句话便走了。 大早上,发什么神经,我也没惹你!芜央在心中纳闷,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的怪梦吵醒涂莉,让她失眠了。 话说,金石那小子呢?该不会是等我把饭给他送上去吧! “来人!”芜央对着门外喊道。 两个值守的官差一进门,吓了芜央一跳,只见两名衙役耷拉着眉毛,都是黑眼圈。 “你俩也没睡好?”芜央吃惊地问。 “大人,叫了一晚上,让人怎么睡啊?”其中一名衙役抱怨道。 芜央一皱眉,暗想,我就叫了一声啊?什么时候叫了一晚上。他也不想问清楚,就吩咐两人把饭菜给楼上的金石和美女蛇送去。 “告诉他快点吃,一会就出发了。”芜央说着,开始往嘴里狂塞。 在等箭矢装车时,芜央觉得去一趟衙门,找吴县令谈谈。 一进门,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吴大人,听说赌神大赛就要开始了。” 本来芜央是不想管闲事的,可是早上他见到了钟都头。正在监视装车的钟都头,看见芜央过来,连招呼也不打,故意走开去安排别的车马了。 芜央明白,这是捕快们说出赌神大赛实情后,见芜央袖手旁观,心灰意冷,不想搭理他了。 我又不是官府的,怎么管这破事,芜央有些生气。可他冷静下来后,也理解钟都头的想法。毕竟白泽府名声在外,钟都头希望他芜央能充当一把青天老爷。 芜央叹了口气,自从认识金石后,自己似乎爱管闲事了。 此时,那吴县令已经开始冒汗,躬身身子答道:“回禀芜大人,确有此事。本官也是顾虑到县城的百姓每日劳苦,给他们举办些娱乐赛事,供他们消遣。” “都有人倾家荡产了,还是消遣吗?县城里的人现在嗜赌成风,早就不是什么娱乐了,那赚得盆满钵满的,都是些赌坊,吴县令不知道吗?”芜央毫不客气,仗着自己白泽府的身份,对吴县令斥责起来。 那吴县令似乎被芜央的气势压制,惶恐异常,只顾一个劲地认错道歉。 “算了,我也不追究,你立刻把这赌神大赛停止了。”芜央见自己得逞,便命令道。 第132章 急令 “回大人的话,此事,恕本官难以从命。”那吴县令虽然吓得抖如筛糠,却还是拒绝了芜央。 看着吴县令的表现,芜央有些吃惊,不由得问道:“为何?” 那吴县令慌忙屏退左右,绕过案牍,来到芜央近前,先要靠近附耳道。 芜央见状,嫌弃地先后退去,“有什么话,当面说就好。” 吴县令只得尴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您说的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的恩师是坎户司的王副司空,您明白了吗?” 芜央一皱眉,这吴县令倒是直接,搬出如此大的后台,想吓唬芜央。他冷哼一声,不屑地问道:“那又怎样,这事本就坑害百姓,闹到内阁去,什么司空也吃不了兜着走。” 听闻此话,吴县令一脸震惊,疑惑地问道:“大人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和下官装糊涂呢?” 这下轮到芜央迷糊了,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那吴县令犹豫一下,见芜央不像装模作样,便直说道:“王副司空是端平伯的人,就是大人的姐夫。” 等芜央反应过来时,立刻怒气冲天,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干着违法乱纪的事,竟搬出端平伯了诬陷。看我不拿了你,直接送到端平伯府上去。” 那吴县令吓得直摆手,连连求饶道:“我官小言轻,可不敢胡乱欺瞒大人。大人息怒,下官给您看样东西,您就明白了。”说完,吴县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大人请看,这是王副司空亲自下得命令。” 芜央疑惑地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写信人的口吻,确实像上面的人,信的内容就一句话,让吴县令想尽一切办法搞钱。芜央拿着信质问道:“这上面可没有王副司空的落款。” “大人,您懂得,王大人怎么可能在这种信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那我凭什么信你,这是王司空写的信?”芜央觉得吴县令在耍把戏,欺骗自己。 “大人可以拿着信,亲自去问端平伯,自会有答案。”吴县令躬身道,还不忘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芜央没想到,吴县令说得如此决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况,自己真有胆量拿着信,去质问端平伯吗?虽说,端平伯似乎承认他这个小舅子,但是,两人之前没有过任何交集。他拿着这种信去找不自在,端平伯会给他好脸色吗? 即便这样想着,芜央还是强装镇定,把信揣进了兜里道:“既然如此,我问便是了。” “大人明鉴,下官也是没办法,才拿出此信,到时候还请大人和端平伯说清楚,是您逼迫下官的,下官也是实属无奈。” 芜央能理解吴县令,毕竟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真是坎户司的王副司空亲自下令,他又怎么敢不遵从命令呢? 只是坎户司本身就是掌管钱粮的部门,为何还要给基层县衙,下达如此荒谬的命令呢?不择手段地在百姓身上敛财,那不就是杀鸡取卵吗?这种后患无穷的做法,端平伯不明白? 芜央只觉的一股重重的思绪,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他也没再为难吴县令,毕竟仓库里的箭矢保护完整,吴县令的工作还算合格。 等芜央带着一班人马,押送着箭矢路过城门时,还是不见涂莉的身影。 这女人在气什么?芜央有些担心,毕竟云林铁卫还一个没抓到呢。 他回头看见金石,正拉着那美女蛇的手,在那匹白马上神情木然。 芜央摇摇头,这盖世的本领真是不好学,后劲太大。像金石这种基础为零的人,承受不住巨大的负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 芜央以前总是嫌他话多,现在反倒有点怀念那个絮絮叨叨的金石了。 没出城门多远,芜央就看见一名信使迎面而来。 “这是送往都城的军需箭矢吗?”那信使见芜央走在最前面,猜他是领头的,便朗声问道。 “正是。怎么了?”芜央问。 “大齐王带兵公然谋反,正杀下都城新华。震陲司有令,限明日午后,这批箭矢务必抵达都城。”说着,信使递来急令。 终于动手了,这是芜央第一个想法。等他接过急令,确认了事情属实,便开始发愁了。 这里到都城,骑马也要一天,他们带着这么多军需箭矢,怎么可能在规定时间到达? 那信使也不等芜央答话,拱手道:“军情紧急,大人请速去。小的还有其他信件要送,暂且告辞。”说完,信使扬鞭疾驰而去,直奔芜央刚离开的临铁县。 作为芜央临时下手的钟都头,凑了过来,向芜央询问是何事。 钟都城已经改变对芜央不理不睬的态度了,明显热情许多。芜央猜测,钟都头应该是知道了芜央去找吴县令的事情。 芜央也不瞒隐瞒,将急令直接丢给他看。 “这怎么可能?从这到都城,即便骑着好马,也要一天时间。我们这赶着马车,拉着箭矢,不可能做到的。” “军令如山,做不到就得掉脑袋,钟都头应该懂的。别废话了,快想办法吧。”其实,说这话之前,芜央已经在脑中飞快地思考了全部办法,结论是他们死定了。 钟都头没有说话,在芜央身边默默地骑行着,突然他说:“我算了一下,我们一共二十五个人,如果将箭矢平均分摊的话,每人要携带二十捆箭矢。” 芜央冷笑一声,这不还是废话吗?他倒是能扛到二十捆箭矢,可胯下的马也扛不住啊?难不成每人拖着箭矢跑到都城。 唉?拖着箭矢。芜央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仔细一想,他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如果真把箭矢拖在马后面,一路上还不都得损坏了,到时候交上不能使用的箭矢,他们一样掉脑袋。 正在芜央出神时,一支箭矢从侧方的山崖上袭来。 芜央闪身躲开,听箭矢的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正是那天在城门楼上,偷袭他的云林铁卫。 第133章 再遇劲敌 等到芜央身后的捕快们纷纷中箭,他反应过来后,云林铁卫的箭矢是奔着捕快们去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射杀这些捕快,让芜央没人可用,从而拖住运送箭矢的时间。 “快躲到马车下面。”芜央如此命令道,自己却在回身的功夫,肩膀中了一箭。 芜央只觉得伤口处剧痛之后,是一阵酸麻。不好,箭头上有毒药,他毫不犹豫地抓住箭杆,一把扯了下来,连带着扯掉一小块肉,看着就让人觉得生猛。 跟在他身后的三位已经开始行动,他们跳下马,纷纷撑破衣服,化成狐妖,跳跃着躲避箭矢,从崖壁的一侧冲了上去。 芜央这才放下心来,有这三位狐妖出手,想必战斗会很容易结束。 然后,一声惨叫,惊呆了芜央和另外两只狐妖。 只见最先攻上山崖的大哥涂中,被一只长手臂,直接当胸贯穿。涂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便脑袋一歪,死透了。那只长手臂将涂中向山崖下一甩,咚的一声,涂中的尸体便重重地砸在地上,碰动了一些碎石后,一动不动了。 涂发和涂白见状,发出尖利的哀嚎,却不再敢向上攀爬,只停在半路,警惕地盯着山崖上方。 芜央只觉脊背发凉,迟到的直觉正明确地告知他,山崖上有位凶悍无比的劲敌。 就在这时,那只长手臂的主人,缓缓露出头来。 是一只猿猴,长着四只耳朵,头部和肩部覆盖着棕色长毛,腹部有一圈银白色。这是什么妖兽?芜央定睛仔细观瞧,只见那猿猴的脸上并无毛发,冷不丁看去,是张橙红色的人脸,只是大鼻孔朝上,眉弓凸起,两颊粗壮,确实是猿猴的特征。 见芜央看他,那东西张开大嘴,露出四颗巨大犬齿,并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之声。 虽然,那声音听起来不是十分大声,却像是具有黏性,在这山林中久久回荡,透露着一种诡秘的感觉。 十长右之首——妖兽长右。虽然芜央没有见过妖兽长右,但是眼前猿猴,和队长根国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劲敌的问题了。芜央他们死定了。 根国说过,这十长右之首的实力,恐怕需要白泽府两名队长,联手才能勉强应付。 芜央不知道白泽府的队长和狐妖相差多少,从刚才那长右妖兽一下秒杀了一位六尾妖狐的情况来看,即便是族长涂灵来了,怕是也不能轻易取胜。 涂莉呢?芜央正想着,也许她化成妖狐,能把这玩意催眠。却看见那妖兽长右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正抓着一只银色的九尾狐。 这就是涂莉吧,芜央虽然没见过涂莉的变身,却一眼认出她来。 她怎么被人抓住了! “她想偷袭我。”妖兽长右发出人声,却好似一个失落的人,在自怨自艾。 “放了她。”看着银狐嘴角流出的一抹鲜红,芜央彻底愤怒,声音里充满了冷冷地杀意。 妖兽长右却不看他,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反而转头看向银狐涂莉,哀叹道:“大齐王要她。” 原来如此!怪不得十长右之首会出现在这里。芜央不知道大齐王要涂莉做什么,总之没有好事。 芜央转头对金石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是此次凶多吉少,如果不行,你就赶紧跑吧。” 没等芜央说完,一支锁链箭矢已经激射而出,直奔妖兽长右而去,金石已经动手了。 芜央欣慰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颗巴蛇丸,扔进嘴里。 妈的,现在药物是越来越少了,这仗怎么打?恐怕一会自己也得变身,要不然死定了。 两名云林铁卫从侧身闪出,用手中的木盾挡住了金石的锁链箭矢。 那妖兽长右见状,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令道:“不用管我,你们下去,把那些喽啰都杀了。”他说得极其委屈,似乎要哭了一般,这种说话内容和说话语气矛盾的情况,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极其不适应。 不过,这妖兽长右显然是头领,那些云林铁卫得令后,举着盾牌排成方阵,从山崖上缓慢下来,边走还边射出箭矢,又杀伤了两名芜央的捕快。 芜央回头对金石吩咐道:“你带着人对付铁卫。” 金石阴沉着脸,手擎黑金长弓,催动白马向直冲而去,并不叫上任何人。 芜央赶忙看向钟都头,他已经带着众捕快从车底爬了出来,拍胸脯道:“芜大人放心,我们捕快虽然武艺不精,但都不是胆小怕死的人,我们一定保护好金大人。”说完,他便带人跟在金石后面,向前冲杀。 就在芜央愣神的功夫,他的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那妖兽长右已经抓着银狐涂莉,从山崖上直接跳了下来,剧烈的撞击,甚至让大地为之震颤。 就在芜央做好战斗准备后,狐妖涂发、涂白也从山崖上跳了下来,一左一右地落在妖兽长右身后,和芜央一起对妖兽长右形成包围。 可是,芜央三人一起攻上去才发现,妖兽长右只用一只手便能轻松击退他们三人,而他的另一只手,还在紧紧抓着银狐的脖颈。 芜央明白了,大齐王让他捉活的,可他又害怕涂莉的九尾之音,所以才一直抓着涂莉的脖颈不放手。 即便知道了长右的目的,芜央三人还是拿他毫无办法,第二个回合下来,涂白被长右的长手臂砍中了右后腿,正一瘸一拐地慢慢退却。 芜央仔细观察后发现,那长右的手臂宛如有灵活关节的铁枪,可以从任何方向发起攻击。甩动起来后,又像是鞭子一般诡异变化。这么说吧,那长右的两段手臂,就像是两杆铁枪连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超长的双节棍,既能突刺进攻,又能挥动打击,简直不是生物的肢体。 芜央把重剑舞动成花了,也丝毫不能碰到长右半分,只是在格挡时,削掉了他胳膊上的一些毛发。 这胳膊是铁制的吗? 第134章 乱成一团的战斗 正当芜央惊叹时,右侧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他偷眼观瞧,那群捕快在金石的带领下,奋勇向前,竟然将云林铁卫杀得孤苦狼嚎。 然后,妖兽长右也发现了状况,他一抬脚,将一块大石挑起,只用脚背轻轻一磕,那巨石便如箭头一般,向金石直射过去。 没等芜央喊完:‘不’字,金石已经被大石击中,瞬间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手中的黑金长弓顿时掉在地上。 芜央气冲头颅,哇呀地怪叫起来,只一瞬间,便完成了狐妖化,直扑向妖兽长右。 敢动我兄弟,看我不整死你。 这是芜央心里唯一的念头,不知不觉便完成了狐妖化。他只觉得身体突然变轻,充满了野性的力量,身后有一条陌生的尾巴,在不住地摇摆。 那长右没有预料,竟被芜央一口咬中前臂,顿时鲜血喷涌。 妖兽的血腥味,更加浓稠,充满了诱惑的咸香。芜央只觉得口鼻,被瞬间刺激,不由得气血翻涌,更加狠命地死死咬住。 长右吃惊,腾出一只脚踹来,不想被后方袭来的涂发一口咬住,狠命地向后拖拽。 长右怪叫着,不得已,扔掉手中的涂莉,用另一只手臂,去攻击芜央的脸部。 芜央早有准备,急忙转身,用自己的巨大狐尾,去接那打下来的长臂。这狐尾意外的好用,芜央不大格挡住了长右的手臂,还将那如长枪的手臂,死死地缠住。 除了长右那条支撑腿,芜央和涂发,已经将妖兽长右牢牢控制住了。如果现在金石有空,一发箭矢射来,就能结果了这妖兽长右的性命。 就在芜央斜眼去看的同时,金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神奇地站了起来。 芜央知道,金石的小身板,刚才被巨石所伤,一定十分严重,现在竟能站起身,又拉动手上的黑金长弓,实属不易。也不知道是特训的结果,还是这小子靠毅力支撑起来。 一支破甲箭,带着呼哨袭来,芜央和涂发知道胜负就在一瞬间,便拼死咬住不松口,任凭妖兽长右玩命挣扎。 就在那箭矢穿透长右的胸膛时,芜央心中一喜,知道胜负已成定局。趁着他向后倾倒时,芜央松开嘴,奔着长右的咽喉咬去,想要彻底结束战斗。 就在芜央的妖狐马上咬中时,那长右却低头看向芜央,露出一种诡异而嘲弄的眼神。接着,长右便像一只陀螺,旋转起来。它产生的巨大甩动力量,将芜央和涂发甩了出去。 没等芜央翻身,一声惨叫再次响起,和之前涂中的声音一模一样,涂发也死了。 只剩一人的涂白,发出阵阵狐妖怪叫,直直地扑了过去,想要给兄弟报仇,却被长右以极快地速度,掐住脖子,只轻轻一拧,涂白也和两个兄弟一起归西了。 芜央感到一丝绝望,他想过十长右之首应该是实力超群,但是没料到竟然这般无敌。连传说中的九尾狐,竟然这么短时间,就被他轻松杀死三只。 当然,芜央自己也是狐妖,只是尾巴少了点,只有四条,远远不如那三兄弟。 看来,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长右咧嘴一笑,猛冲向芜央之时,涂莉的歌声终于想起来了。 那长右猛地回头,大喊一声:“不!”便昏头昏脑地一歪,倒在地上。 芜央只觉得有些晕晕乎乎,控制不住地一头栽倒在地。好在,总算是把这家伙也弄到了,这九尾狐的魅惑之音,还真是厉害。这是芜央昏迷前,最后的想法。在他闭眼时,他看见远处的金石和那些云林铁卫,也是东倒西歪成一地。 又是那颗橘黄色的大眼珠,那巨蟒般的身体,瞬间缠住了芜央的身躯。 那怪梦又来了,一条条无形的滚烫铁链,死死地缠住了芜央,痛得他在满地打滚,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芜央在等水!金石倒来的水。 然而,这次,什么水也没有。芜央就这样被铁链炙烤着,不断地痛苦嚎叫,没完没了,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就这样,他仿佛在炼狱中,被无情地折磨,却怎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到了这里。 芜央尽力地回想,他知道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却发觉大脑空空,已经被疼痛填满,无法思考。 而他仅剩的力气,还要和那只长着橘黄色大眼的巨蟒,不断地搏斗。 直到世界的尽头! “芜央!”直到一声呼唤,打破了如此的循环,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我在梦里,那声音就来自身旁。芜央这样想着,便拖着缠在身上的巨蟒,向那棵铁灰色的大树跑去。 因为他发现,呼叫他的声音,似乎从树干里传来。 他不断地撕扯着树皮,却发现树皮的下面还是树皮,怎么也撕扯不完。 直到又一声呼唤响起,“芜央。”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认得,是涂莉。 芜央把头向树干撞去,竟没有疼痛地碰撞,而是让他意外地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从一种状态中醒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芜央首先注意到,自己距离地面很高。等他向下一看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腿变得老长,似乎自己成了一个巨人。 他惊讶地伸出双手,发现手掌巨大无比,变得和原来脚下的巨石一般大小。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从狐妖变成巨人了? 芜央纳闷,想要再看个究竟,却听见涂莉再次喊道:“芜央,快帮我。” 他循声看去,只见那妖兽长右,已经将涂莉的银色九尾狐骑在胯下,狠狠地扇着巴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幸亏你没成气候,要不然今天就栽在九尾狐的手里了。我倒是突然有些兴致,先弄了你再说。”说着,那长右,竟从胯下掏出丑陋的巨物,欲行苟且之事。 这是神马玩意,芜央来不及细想,一个大跨步,一脚踢了过去。 只见那妖兽长右,宛如一个皮球,瞬间被踢飞出去,还伴随着一声低沉地惊呼之声。 第135章 无力反抗 九尾银狐正从下方怯懦地看着芜央,那眼神分明就是涂莉。 这九尾狐也是将近四米的巨兽,自己竟然还高出许多,从他打量涂莉的高度来看,自己最少有十米多。 他这是变成了什么怪物? 芜央伸出手掌再次打量起自己的身体,他已经从黑大个变成了一个雪白的巨人,腰肢的两侧还隐约呈现出一道道黄褐色的条纹。他光着身子,胯下的位置却没有预想中的巨大生殖器。他的两腿中间,只有几块凸起且平滑的肌肉,宛如四肢动物的两个前肢中间位置。 芜央再往下看,却是马一样的长腿,还有两个黝黑的蹄子格外显眼。 在他看来,这是任何人都未见过的妖物,恐怕就连白泽府地下的书库里,也没有关于这妖物的记载吧。 芜央彻底明白,即使自己不是狐族的,也绝对不是人类。 “这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倒是从未见过。”被芜央踢飞的长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芜央记得,自己刚才那一脚,分明将妖兽长右踢出去几百米,怎么自己一低头的工夫,他就回来了。而且,芜央完全没有看见,长右怎么回来的? “你…”芜央刚说一个字,那长右宛如鬼魅一般,在原地消失。 等妖兽长右的手刀,砍在芜央的脖颈处时,他才发现,妖兽长右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并且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这一击力道之大,让芜央此刻的巨人身躯,也承受不住,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本事,这妖兽长右难不成会瞬间移动吗? 芜央吐出吃在嘴里的泥土,双臂支撑着,发现身下的土地被自己砸出一个大坑。好大的力气啊,刚才这下,怕是连小山包都能击碎吧。 正当芜央感慨时,只感觉有人站在他的背上了,接着,就是长右那哀叹的语气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何物?但似乎除了巨大,别无长处。连那地方都没有长处。” 是啊,即便是妖兽,也有公母之分,自己变化成了个什么东西,怎么连个阳物都没有?芜央有些恼怒,挥动巨大手臂,向身后扫去,却打了个空。 那妖兽长右,已经远远地站在一块石头上,又发出一声叹息。 涂莉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睁着眼睛看了,却没弄明白,妖兽长右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了。 最让涂莉惊讶的是,她的九尾魅惑之音,竟然奈何不了妖兽长右。 当她的九尾狐音响起时,附近的所有人,全都陷入痴迷状态,然后接二连三地昏倒在地,妖兽长右也不例外。 自从和芜央生气,涂莉本打算是先走,在前面带路,却意外地撞见了,埋伏在山崖上的云林铁卫和妖兽长右。 涂莉远远地看见他们,自己不想逞英雄,本打算转身就走,却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她知道形势不对,立刻化成九尾,却还是被一掌砍昏了过去。 好在,芜央和他们激战,自己才有机会发动九尾狐音。 涂莉走到妖兽长右的近前,想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惊恐地发现,这家伙还睁着眼睛。 “真是好听呢!这九尾狐的魅惑之音,让我这陈年老怪物都起了欲望呢!”那长右说完,还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不情愿。 接着,无论涂莉怎么奔跑逃命,这长右总能瞬间出现在她的前面,堵住去路,露出一脸淫邪的笑容。 这该如何是好?芜央即便化成了这恐怖的巨人,似乎还不是妖兽长右的对手。十长右,十长右,虽然这些妖兽鱼龙混杂,却统称为十长右,说明这为首的妖兽长右,确实是最强悍的战力。 只是妖兽长右现在展示出来的本领,不像是妖兽的本事,更像是魔法和仙术,涂莉闻所未闻。 她看着芜央被一次次地击倒,却狂怒地挥舞着手臂,怎么也打不到妖兽长右,心急如焚。 再这么下去,芜央要被玩弄死了。 战斗就这样持续着,长的超乎想象。进行了整整一天,眼见着天都快亮了,芜央还在苦苦支撑。他变成的巨人,已经满身是伤,被妖兽长右砍的全是淤青,身上的白皮肤全都不见了。 而妖兽长右,也只是闪来闪去,始终不敢和芜央的巨人,正面硬碰硬。 涂莉早就看明白了,虽然妖兽长右能轻松攻击到芜央,但是他并不敢和芜央硬拼,他应该是明白眼前的巨人,拥有撼动山河的力量,所以只能用这种来回偷袭的方式,对芜央进行持续不断的偷袭进攻。 巨人芜央,终于出现疲态,一手撑地,一手撑膝盖,单腿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嘴角流出一片片蓝色的液体。 涂莉猜测,那就是巨人的血液,绝对不是这世间有的东西。 “你可真是难对付!”妖兽长右哀叹着,语气似乎悲观到了极点。 他们的战斗就像是,一只灵敏的豹子,围着一头巨象,不断发起进攻。虽然,巨象身形巨大,皮糙肉厚,但是却怎么也抓不到灵活的豹子。而豹子,却不断发起进攻,从各个方向进行攻击撕咬,不断消耗巨象的体力。 不难料想,这场战斗的最后结局,一定是巨象轰然倒地,豹子最终取胜。 涂莉多次尝试,想要突然发难,咬住妖兽长右,却发现自己完全是徒劳。甚至有一次,涂莉只差毫厘,却眼看着妖兽长右在自己的眼前,唰地一下消失,简直是不可思议。 又是一轮轮的进攻,巨人芜央终究是抵挡不住,再次轰然到底,剧烈地喘息,仿佛是洞穴里吹出的妖风,令涂莉不寒而栗。 完了,他们这次是真的完了。 涂莉化回人形,放弃了抵抗,等着那谨慎的长右,给芜央致命一击,自己恐怕也难逃厄运了。 她跌坐在地上,看见远处起来一片黄色乌云,正被疾风吹着,汹涌地向他们翻滚而来。 第136章 小虫子 不知道为什么,妖兽长右也停下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边的云看。 “这云真他妈的怪。”他叹口气说道。 在涂莉看来,这云彩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不知道长右为何盯着它看。 妖兽长右又自言自语道:“我竟然能听见那块云。” 听见?涂莉惊讶于他的怪诞言论,同时也竖起耳朵,听个仔细。没想到,竟也发觉些异样,那暗黄色的云在顷刻间,已经靠近许多,她好像真听到了点什么,但那声音极其遥远、微弱。 可能是起风了,她在心中默默念叨。 然而,又是片刻,那黄色的云彩再次靠近许多,妖兽长右已经握紧拳头,显得神情紧张,他竟然用一种警惕的口吻说道:“我从来没听见过这种风的声音。”似乎他听见了涂莉内心的话语。 猛然间,涂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天啊,那是蚱蜢,涂莉听说过它们在草原上飞的时候和云块一样,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这里不是草原啊!涂莉来不及在心里惊叹,迅速跑到金石跟前,把还在昏迷的他拖到了马车底部,同时锁死马车的车闸,又找来大石块牢牢固定,防止马匹受惊逃走。 涂莉看了看已经近在咫尺的蝗虫群,咬咬牙,决定仍旧去搬运那些捕快。 妖兽长右也终于明白了那是铺天盖地的蝗虫群,逃走是绝不可能的了,它开始疯狂地挖地,想要凭空造出来一处洞穴。 奈何这并不是妖兽长右擅长的本事。 等涂莉再次夹着两名捕快过来时,拉车的马似乎也明白了现状,它们不仅眼珠直转,还不停地扯动缰绳。 不能放跑他们,要不然这些箭矢没法运送到都城,涂莉这么想着,又在抽空重新将缰绳用棍子固定在地上。 芜央反应最慢,等他不再喘粗气时,已经能听到亿万只小虫发出的嗡嗡声。他回过头看去,看见一块巨大无比的云遮住了他们前面的目力所及的土地,宛如一个大盖子扣在了地上。 “帮我把人塞到车底下。”涂莉冲芜央喊道。 芜央愣了一会,然后大步追了过来,一把就扛起所有人,帮涂莉把他们塞到了马车下面。接着,涂莉就开始有什么用什么,试图堵住车辆下面的缝隙。 就在雨点般的蚱蜢落下时,涂莉也钻到了车子下面,用衣服堵住了最后的缺口。她对着外面的巨人芜央喊道:“用手捂住口鼻。” 蚱蜢落在马车周围越来越多,一层压一层,马车下面变得又黑又暗。散布在周围的蚱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让涂莉不得不咬紧牙关,堵住耳朵。 涂莉能感觉到,马车前面的马匹在绝望地拉着缰绳,却无法挣脱。她能感觉到,巨人芜央摇摆着挣扎了一会,就大踏步地跑开了,似乎在不远处打起滚来,只是一会便不再动弹。 即便是知道他可能死掉了,涂莉也毫无办法,她如果出去,不但救不了芜央,还白搭性命,也连累了车底下金石和一众捕快。 涂莉呜咽着,颤抖起来,生活里的麻烦与恐惧总是接踵而至。好容易摆脱了姨母的控制,又知道芜央和她是同族,刚刚看到希望的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绝望地崩溃了,只她的嚎啕大哭,在响彻天地的蚱蜢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巨人芜央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发现这些小虫如潮水般向他压过来,密密麻麻,怎么拍打也没完没了。它们遮蔽了天空,让晴朗的白天,彻底变成黑夜。 芜央向四下观瞧,它们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哪里,连绵不绝,遮住了本该有的一切事物。 芜央终于明白了涂莉的做法,因为如果不捂住口鼻,绝对会被这些小虫子活活闷死。现在,他的身上已经落满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蚱蜢,而且还在增加。 不管你是什么巨人、妖兽,在这铺天盖地地昆虫大军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芜央翻滚了几次,虽然压到了成千上万的蚱蜢,还是架不住,那源源不断的虫子,一个劲地扑到身上,一层层,一片片,最后将芜央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怪不得妖兽长右在挖地洞呢!它也是明白人。 不行,必须把它弄死,虫群过后,还得对付它。不如趁现在,都不能动,和它拼了。 想到这,芜央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再次被压垮下去。 芜央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却被飞扑过来的蚱蜢塞了一嘴。呸,妈的,什么玩意。 芜央想要吐干净,却无法做到,留在嘴里的只能咀嚼着咽下去,要不然会卡在嗓子里。 嗯?还别说,这东西挺好吃,肉乎乎的,有一丝甘甜。和妖兽长右打了这么久,巨人芜央正好饿了,索性趁着手臂还能抬起来,将身上的蚱蜢一把把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巨人的食量,超乎芜央的自己想象,他不停吃,不但吃光了身上的虫群,甚至开始站起身来,直接张嘴,迎接虫群的到来。大群大群的蚱蜢扑进他的嘴里,就好像飞进了无底洞,芜央咀嚼吞咽的速度,出奇得快,竟将周身吃出一个空间来。 于是,芜央一边吃,一边回忆着长右的位置,并向那里移动。 虽然,在完全遮挡视线的虫群中,寻找困难,芜央找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但是,这虫群似乎永远不会结束,持续不断地轰鸣飞舞。 芜央不停地吃,也好像没完没了,完全感觉不到饱腹感。这些虫群似乎有整体的意识,到后来竟开始绕着芜央飞行,怕被芜央给吃完了。 哼,你也怕了!芜央分明感觉到了虫群的恐惧,内心不屑地想道,开始大踏步在周围寻找起来。 果然,芜央在刚才战斗的地方找到了妖兽长右。 它的头埋在地里,身上裹着一层层的蚱蜢,动弹不得。 它一定是听到了芜央的脚步,只见那团臃肿微微动弹一下,似乎想要挣脱,却是徒劳。 第137章 吾既是虫群 巨人芜央怎么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十长右之首妖兽长右,就这么被他拎了起来,一下拧断了脖子。 芜央看着那不再挣扎的猿猴躯体,心中的怒意随之消散。可是,只愣神的片刻功夫,蚱蜢的虫群,就顷刻将他和长右的尸体,团团包裹住。 芜央想要张开巨人的大嘴,继续吃起来,却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动弹不得,甚至开始慢慢缩小。 完了,巨人化的时间也到了。虽然芜央不知道这具巨人的身躯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和他的怪梦联系紧密,是他身世的关键。 随着虫群不断地压迫下来,芜央彻底承受不住,渐渐地倒下来,变回人形的身体。 我要喘气! 芜央愤怒而倔强地挣扎着爬起来,却再次被压垮。 那虫群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似乎在报复芜央刚才的行为。 芜央用手牢牢地护住口鼻,试图从仅剩的缝隙中喘息,然后他似乎被裹在了一个虫球里,封闭的严严实实。他能感觉到身体周围的蚱蜢一片片死去,为了这个包围圈做出牺牲,势必捂死核心里的芜央。 不但无法呼吸,芜央感觉周围的温度也在迅速升高,他记得在书上看过,蜜蜂好像就是用这招热死入侵的黄蜂。 他妈的,不就是吃点虫子吗?这群蚱蜢还挺记仇!这是芜央最后的想法,接着他便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芜央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脑袋昏沉如裹在重重迷雾之中。强烈的阳光宛如无数根尖锐的针,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眸,令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阳光却像是有实质般,穿透他的手掌,灼痛他的眼珠。 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遮住了芜央的视线。 这人悄无声息,芜央的直觉没有任何警示。芜央立刻紧张起来,想要翻身,却发现浑身疼痛,无法动弹。 “你是谁?”芜央一说话,干裂的嘴唇竟微微颤抖起来,喉咙更是干渴得似乎冒烟。 “虫群从不记仇!”一个奇怪的女人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生气,但绝没有敌意。 什么意思?芜央正纳闷时,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的想法,这女人会读心术? “谁在乎你想什么?”那女人的口音很怪,说起话来有些费力,就像是外邦人刚学会了他们的话。即便是这样,芜央也听出了语气里的高傲。 还说你不会读心术?这也太恐怖了,要不然我试试,你叫什么名字?芜央在心中想着,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阳光,他瞥见天空中还有少量的掉队虫群一团团飞过。 那女人没说话,直接扔给芜央一个腰牌,示意他自己看。 这娘们真的会读心术!芜央大为震撼,不敢在心里乱想,咬紧牙关,顶着剧痛单手撑着,坐了起来。 眼前的女人,是个碧眼金发的美人。她长长的头发立刻吸引了芜央的目光,好似金色瀑布垂落在腰际。虫群带来的微风拂过,发丝轻舞,在金色的阳光中,更显辉煌。 她见芜央发呆,便努努嘴,示意芜央赶快看,并用那碧蓝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芜央。她的肌肤白皙似雪,鼻梁高挺,处处显示出和华国女子不同的模样。 芜央摇摇头,回过神来,拿起腰牌一看,竟是白泽府队长的腰牌。 这娘们哪来的队长腰牌? “我的!”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悦,一把夺了回去。 芜央惊讶地张大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会读心术的女人,竟然是白泽府的队长。她到底是哪个队的,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女人伸了个懒腰,语气不屑地说道:“我的虫群竟被人吃掉许多,我就是好奇来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如何做到的?没想到,就是个杜队的呆头力士。” 她说什么?她的虫群!芜央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心中惊叹道,这娘们莫不是传说中惊队的队长——白发魔女,只是这头发也不是白色的啊! “嗯,你这晚辈还算有眼力见,没错,我就是虫群女王。”女王说道。 她说晚辈?这娘们看起来比我还小啊? “嗯?还挺会说话!小伙子不错。不过,你是哑巴吗?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就在心里想,你累不累?”女王冷哼一声,讽刺道。 是啊,芜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像个娘们似的。“你是惊队队长。” 女王没回答,耸耸肩,向后招了招手,一只长着巨大盘角的公羊,出现在芜央身边。只见女王轻轻一跳,便跨了上去。 “芜央!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这捉拿妖兽长右的功劳就送你了,”女王见芜央要说什么,立刻伸手制止,继续说道:“虫群躁动不安,似乎有大事发生,我必须跟上去了,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女王催动公羊走了。 刚走不远,女王又回过头来,打了个响指。芜央头顶的蚱蜢立刻聚成一团,冲向芜央,将他结结实实地撞倒在地,疼得他口吐鲜血。 “一口一个娘们的叫,太没教养,我替你妈教训你下,以后再见,记得叫姐姐。”女王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草!还说虫群不记仇,分明就是和她一样睚眦必报。芜央捂住胸口怒骂道,一会又觉得这女人实在恐怖,竟然能操作如此庞大的虫群。这要是在战场上出现,简直顶上十万大军。 还有,这女人就好像只是路过,就收拾了十长右之首妖兽长右,实力简直深不可测!白泽府,简直是太神秘了。 芜央喘了半天,再次挣扎起身,他看着满地的蚱蜢尸体,和被啃食殆尽的周围一切,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他回过头,看见涂莉正忙着把金石和众捕快,从马车下一个个拉出来,便嘶哑地喊了一声:“怎样?” “放心,没事。”涂莉答应一声便,继续忙活起来。 芜央虽然想帮她,却根本无法动弹,也不知道是巨人化留下的副作用,还是刚才被虫群压得受伤。 第138章 吃谁的醋 “看得挺认真啊,身材不错哦。”涂莉忙活完,来看芜央,却发现他盯着一个方向观瞧,远处正是女王的背影,裙带被风吹起,显露出外衣下的的半裸露雪白娇躯。 芜央嗯了一声没做声,他其实是脖子痛得回转不过来,看了一眼后,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了。 “哼!”涂莉明显有些生气,给他塞了一颗药丸,起身去想办法唤醒金石他们了。 对了,芜央这才想起来,还得把箭矢送到都城呢。已经耽搁了一小天了,恐怕怎样也来不及了,不过有了这妖兽长右的首级,怎么也算将功补过了。 嗨,算了,这样躺着也挺好!芜央目送着女王的背影,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光秃秃的群山之中。 什么味道?不知过了多久,芜央闻到了煮饭的香味,“喂,吃什么呢?”他转不过头,只能哑着嗓音问道,随即他听到金石起身的声音,似乎还端着饭食。 “不许去!”涂莉命令道,“人家看姑娘,还没看够呢,哪里会饿?坐下吃你的。”涂莉说完,金石真的就坐了下去。 “我那是脖子转不过来,你讲不讲理?”芜央只觉得火气直上额头,想要大喊大叫。 “哦?是吗?哼,反正我不管你也有人管你。”涂莉生气地说道,便不再说话。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芜央记得这人,只是惊讶她为何会在此处? 正想着,那女人已经蹲在了芜央的面前,将饭食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给了他。 是轻红,芜央不知道该不该吃她递过来的东西,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身后正有一双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涂莉。 “我不饿。”芜央如此说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巨大的饥饿鸣叫。 轻红俏皮地笑着,一下将糕点塞到了他的嘴里,埋怨道:“上次在狐村,我就做过这种糕点,可惜被人下绊子,你没吃到。你说你也是的,走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尝到糕点的香甜,芜央的嘴,不争气地咀嚼起来,只听得后面一声饭锅打翻的声音,涂莉气得跳将起来,走开了。 又走了?芜央有些担心,正想着喊一声留住她,却被一块糕点,再次塞住了嘴,只好继续咀嚼起来。真香啊,比涂莉做的还要好吃几倍。 其实,芜央之所以觉得涂莉做饭好吃,是因为他从小饿怕了,他吃什么都香。而涂莉呢,根本就不会做饭,只是因为看芜央喜欢吃,才一个劲地坚持做的。 被喂了个半饱,芜央才腾出嘴,抽空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族长派我们来的。”轻红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看到许多新奇事物,眼睛开心得笑成一道缝隙,更显出一丝娇柔妩媚。 尤其是捕快眼珠,在她和涂莉身上来回移动,最终固定在她身上时,让她十分受用,更加的开心。 “你们?”芜央一边咀嚼食物,一边不解地问。 “族长怕你有危险,又给你派来两个保镖。是副族长涂雷和狐族勇士涂彪,为了你族长已经把最厉害的人都派来了。”轻红指着芜央身后说道。 这时,芜央才感觉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股强大的气场,不断传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夹杂着一丝敌意。 芜央警觉起来,身体因为吃进食物,而迅速恢复,他终于可以扭转头部,回头看去。 只见两个绝世美男子,正端坐在远处,一个正在不停地吃饭,一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份敌意,也正是来自此人。芜央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副族长涂雷,因为他和族长涂灵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轻许多。 见芜央回看过来,那人倒是撤回目光,起身向涂莉离开的方向追去。 “副族长喜欢她。”轻红毫不避讳地直接说出答案。 芜央也明白那份敌意是怎么回事了,哦了一声,继续吃东西。 可是,他又突然想到,不对啊,涂莉管族长涂灵叫舅舅,这副族长涂雷也应该是她舅舅啊?岂不是乱伦? 轻红却轻轻一笑,似乎看出芜央的疑惑,解释道:“涂雷不是族长涂灵的弟弟,是他的儿子,涂莉和涂雷是表兄妹关系,在我们狐族里,尤其是他们上族,这种通婚再正常不过。” “哦,那挺好。”芜央感慨道,心想他们之间确实更合适。对于男女关系,芜央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他的心里只装了一个女人,那就是白台姐姐。白台既是他的姐姐,又是他的妈妈,还是他的梦中情人,这种三位一体的感觉,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直到白台的突然死亡,芜央的梦境才被彻底击碎,他就像是一个迷途的小孩,找不到了回家的方向。他面对涂莉伸来的爱慕枝条,不知该如何处置。他既没有经验,又不会表达,甚至是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有些糊涂。 芜央知道涂莉喜欢他,但是队长根国和炎广对他的忠告,他也牢记在心。白泽府是他的家,他绝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失去这个家,即便是涂莉也不行。 在找到自己身世之前,芜央是绝不能离开白泽府的,他会失去根基,从而迷失自我。他为自己从前,动不动就想逃离白泽府,而感到可笑,感到幼稚。 况且,涂莉始终皇家的人,虽然族长涂灵答应涂莉自由,但是容妃那边可没答应。拐走皇家女子,自己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芜央看着眼前的轻红,如果自己非要找个女人的话,眼前这位就不错。绝世的容颜,性格温柔,做饭好吃。最主要的是,轻红在狐族里是下族,身份低微,正好和芜央般配,省去很多麻烦。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尊姓大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芜央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这不是金石吗?怎么一见到漂亮姑娘,病立马就好了! 第139章 怎么吻 轻红白了金石一眼,娇俏地笑了笑,似乎对他并不反感,但也没搭理他。 倒是芜央接过话茬,问道:“能说人话了?” “这叫什么话?”金石反问。 芜央哼了一声,骂道:“滚你个狗蛋。” “你发什么神经。”金石也不惯着他,回怼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金石呛了两句,芜央倒觉得身子有力气了,索性站了起来,想要去找涂莉。“没空搭理你。”芜央甩下一句,向涂莉的方向追了过去,恢复之快,连他自己都十分惊讶。 “你去哪?”轻红试图拦住芜央,却反被金石拦着缠住。 远远地,芜央听见打水漂的声音,原来是涂莉在百无聊赖地活动,旁边站着的正是他的表哥涂雷。 “表妹,你什么时候进了白泽府?”涂雷问道。 “关你什么事?”涂莉似乎不想搭理他。 “我是你哥。”涂雷强调。 “我小时候吃苦的时候,可没见过什么哥哥,这长大了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亲戚。”涂莉挖苦道。 “我小时候和你一样,也是参加训练,吃苦流泪,哪有时间认识你?”涂雷似乎急于争辩。 “哦,那你现在就有时间认识我了?”涂莉反问。 “我注定是要当族长的。”涂雷强调着。 “关我什么事?”涂莉不知道这位表哥想表达什么? “我可以和姨母说,让你彻底脱离皇家,嫁给我,当族长夫人。”涂雷说的十分直白。 “没兴趣!”涂莉冷冷地说。 “我们很合适。”涂雷再次强调。 “和你不熟。”涂莉有些不耐烦。 “我……”涂雷还想强调什么,却被芜央的脚步声打断。 芜央大大方方地坐在涂莉身旁,见涂雷气愤地瞪着自己,扬着下巴反问道:“人家都说和你不熟了,还赖在这干嘛?” “表妹…”涂雷气不过。 芜央却摆摆手,示意涂雷赶紧走,还劝道:“走吧,女人不是这么追的,死缠烂打只会让人烦你。” 涂雷指着芜央,气呼呼地走了,还一脚踹到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 好大的力气,芜央感慨道,看涂雷并未使多大力气,竟如此轻松地击倒一棵大树。 正想着,身旁的涂莉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芜央憨憨地问。 “笑你个傻帽,明明自己也不会追女人,还笑话人家。”涂莉扭过头,假装不看他。 芜央挠挠头,想了半天,倔强就上来了,一把搂着涂莉,就要强吻,却被涂莉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扇得脸巴子火辣辣的。 “你干什么?”涂莉委屈地噘着嘴,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她见芜央一脸懵逼,心又软了下来,埋怨道:“你怎么那么粗暴,我又不是你找的妖奴,随意摆弄!” “哦!”芜央这才明白,呲牙一笑,黑脸显得牙更白,逗得涂莉又是噗呲一笑。 “二傻子。”涂莉狠狠掐了他一下,便温柔地盯着他看起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哪知这个憨货,不解风情,竟站起身打水漂了。“嘿,你还别说,我还挺有这方面天赋。” 这是服了,涂莉纳闷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二货,之前看他城府挺深,挺成熟啊! “唉,你看,我又打了一连串,怎么样?”芜央还在傻愣愣地问,“你看啊。” “看个屁。”涂莉扭过头,生气不理他。 芜央却似乎故意气她似的,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再次问道:“你看啊。” 涂莉叹口气,转过脸,刚想骂他,却被芜央的嘴唇一下堵住嘴。 这令人措手不及的突然袭击,让涂莉心跳加速,宛如一下子被一群蚱蜢冲击了,僵持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行动。 这是芜央第一次亲女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只觉得涂莉的唇软软的,甜丝丝,还湿漉漉,好像一份可口的甜品。 想到吃的,芜央顿时无师自通,贪婪地吸吮起来。 “你弄疼我了。”涂莉刚神情迷离地享受一会,却感到嘴唇一阵吃痛,竟是芜央一口咬了上来,这傻子,属狗的。 “抱歉。”芜央松开嘴,略微有些缺氧的感觉,心里泛起一股甜甜的快意,就像流浪的小时候突然吃到一块糖。 “回去了。”涂莉迅速起身,开始往回跑。 “等我啊?”芜央纳闷地问。 “不等!”涂莉挑衅似地回身吐舌。 芜央嘿嘿一笑,追了上去。 芜央惊讶于轻红的转变,只一下午的工夫,她便不离金石半步了,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金石让她干啥就干啥。 更神奇的事,轻红给美女蛇吃了一口自己的血,效果立竿见影,那美女蛇没一会,便能恢复人形,口吐人言了。 这姑娘第一件事,就是忙着找衣服穿,最后还是借了一位捕快大哥的披风勉强围挡上下半身。 等她自己介绍完后,芜央才知道她叫花瑶妹,和金石有过一腿,而此刻的金石,正被轻红一口一口地喂着菜汤,目不转睛地盯着轻红看呢。 涂莉叹口气,对花瑶妹说道:“他就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人倒是不坏。” 花瑶妹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本来也是自己离开他的,金石并不亏欠她。而且,自己还偷了金石许多钱呢,只不过那些钱财都被人抢走了。 芜央和涂莉相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邀请花瑶妹跟随他们一起走。 花瑶妹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只是一脸茫然地看向金石。 和她一样茫然的,还有那几位捕快,此刻他们都一脸羡慕地看着金石,满眼都是崇拜和嫉妒。 正想不通的时候,花瑶妹却扭捏地也凑了过去,和金石说了几句,就开始给他捶腿。 这下,别说那些捕快了,就连芜央和涂莉都惊掉了下巴。 唉,真是厉害,芜央感慨着,却感受到来自后方的浓浓恨意,一回头,果然是涂雷。 芜央觉得头痛,那些马匹拉着一大批箭矢,下午来一座山都没翻过去,别说准时送到都城,可能晚两天都送不到了。这差事还没完事,身边怎么就多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140章 召帝的打算 “报,大齐王率领大军直奔都城而来,还有两路由李家二将分别率领从东西两个方向夹攻而来。”震陲司的一个传令小吏带着急信,冲进了李阁老的书房,同时还在的有几位各部要职官员。不过,像离炼司、坤建司,都是副司空来参加会议。 这几天,都城内的守备府和禁卫军联合出动,到处抓人,凡是和大齐王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商贾,全被抓了起来,甚至一些只是沾边的,都没有放过。 李阁老看了信件,捻着胡须吩咐道:“大敌当前,各位同僚要各司其职,以都城守备工作为重任,全力配合震陲司闻司空的调派。” 众人赶忙起身躬身施礼,纷纷表示一定谨遵李阁老的吩咐。 李阁老笑笑不语,他知道这里面还是有口是心非的人,还试图骑墙观望。想想也是,大齐王手握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召帝还有一半的边军在挡住申国人和梁国人,这鹿死谁手还真是不一定呢。 李阁老是两朝元老,深受先帝重托,自然是当鼎力支持当今的召帝陛下。 在肃清都城内大齐王党的行动中,由他坐镇指挥,将平时依附于姜太后的这些要职官员,一网打尽。不过,他也知道,大齐王党根深蒂固,姜太后又深耕多年,还有申国等外国势力的支持,想要短时间内就彻底铲除干净,并不现实,而且极容易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就牵扯出自己人了。 现在双方胜负未定,天下未分,如果打击面过大,可能会伤了自己人,不利于团结稳定。所以,这次的全城搜捕,李阁老命令只抓关键岗位的关键官僚,不扩散到下属和家人,以防止狗急跳墙,逼着一些人彻底倒向大齐王,反倒麻烦了。 “该说的,刚才已经说得透彻了,我也不再啰嗦,还有紧急军务拜托各位配合,请回到各自司府坚守岗位,祝我们守卫都城顺利,成功击退叛军。”李阁老说了句不咸不淡的鼓舞话语,虽然不擅长,但场面需要,也必须表示一下。 各位司所的一把手和代理一把手,纷纷领命告退。 皇城的信使也到了,命他立刻进宫面圣,商议军机大事。 按理说,李阁老并不参与军事的商讨,这次不遵常理的召唤,可见形势十分严峻,召帝需要所有人的智慧。 李阁老整理好官服,随着皇宫的信使,去拜会各位将军。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氛,就让人浑身紧张。更别说那些虎背熊腰的将军们,瞪着凶狠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李阁老了。 他也不和任何人对视,只是躬身施礼,客气地寒暄一声,便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召帝还没到,这些将军们正大声讨论着什么,架势很足,不过仔细听,就会发现,没有一个能拿出准主意的。 等召帝来了之后,不出李阁老所料,这些个将军争得面红耳赤,提出的计划全都不靠谱。 “当然是陛下御驾亲征了,那叛军打的旗号,难听之极,简直是丧心病狂。陛下亲征,一来可以震慑叛军,鼓舞我军士气。二来可以让天下人,一睹陛下的龙颜,让那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说话的是真武将军宋洪关,等众人都吵不动了,他才朗声抛出这句话。 宋将军统领都城城外的神武营,是召帝直接领导的军队,可以说宋将军是召帝心腹中的心腹,甚至可以说宋将军的话,最可能是召帝的意思。 众人听闻,都不做声了,似乎没人敢反对了。 李阁老叹了口气,不知道召帝把他叫来,是不是就等这个时刻。 不管怎么样,总有人要在噤若寒蝉的时候,站出来说话,“陛下,微臣不同意宋将军的意见。” “哦?阁老为何如此说。”一直沉默的召帝,也终于开口说话了,似乎就在等李阁老发言。 这下,李阁老几乎可以确定,宋将军的话,就是召帝的意思了。可是,他不能同意,“陛下,御驾亲征风险太大,两军战于野外,胜负难料,不如坚守城池,等边军回援。” “边军要挡住申国和梁国,不可能回援,阁老你是知道的。”召帝端坐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就坚守城池,等叛军的粮草耗尽,陛下自可不战而胜,到时候在乘胜追击,事半功倍。”李阁老不明白,放弃牢固的高墙不用,非要去野外决战,是何用意?他也听说了流传的谣言,说召帝是狐妖,这不是胡扯吗?陛下何苦放在心上,哪里有人会信?再说了,大齐王也是缺心眼,你和召帝都是姜太后所生的亲兄弟,你散布这种谣言,不是连自己和姜太后一起骂了吗? “那朕再告诉你个消息,大齐王已经派兵拿下了苍龙镇、黄风岭、丽霞县等地,他的粮草充沛着呢,反倒是朕这边的粮草和箭矢有些捉襟见肘,恐怕无法支撑太久。若是在此坚守,恐怕都城生出变故,不如带领王师,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朕叫了震陲司白泽府惊队和死队的两位队长回援,定然是胜券在握。” 李阁老听闻大惊失色,急忙劝道:“陛下,三思啊,请那两位瘟神回来,是万万不可的啊。”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一直在华国和蚩国的边境游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物死绝,连老鼠和蚂蚁都消灭的一干二净。叫他们回来,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数以万计的百姓将要遭殃。 “可是朕已经下旨,女王已经快到都城了。”召帝似乎心意已决。 李阁老在心里感慨道,这兄弟二人都是一样的偏激,一旦决定争个胜负,便不择手段。如果召帝真这么做,即便是赢了争斗,也会失了民心,这道理他应该懂的啊。 “陛下,那两位大人,可是防住蚩国的关键,这样就征调回来,万一蚩国趁机发难,可如何是好?” 第141章 暗通款曲 “大齐王突然发难,本就不可能万事周全,朕也只好赌一回,蚩国不会行动。”召帝直直地盯着李阁老,似乎去意已决,定要亲自和大齐王分个高下。 “兹事体大,怎么能寄托于别国的麻痹大意,实在太冒险了。陛下恕罪,微臣绝不同意。”李阁老语气坚决,丝毫没有退让。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这些久经战阵的将军,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龙颜震怒,波及到自身,全都不敢插嘴。 “那朕就是要如此呢?”召帝紧握着龙椅的扶手,双眼冷峻地眯缝起来。 “微臣就是舍掉这条老命,也绝不允许陛下这么做。”李阁老说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这本是他的特权,作为托孤老臣,可以坐着议事。 “你好大胆子,竟敢威胁朕!”召帝一拍龙椅指着李阁老怒斥道。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尽忠直言,做分内之事。当年先帝在时,…”李阁老偷偷更换了对自己的称谓,想以此来提醒召帝,自己作为两朝元老的身份。 没想到召帝却粗暴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道:“阁老既然提到了先帝,想必也是因为年岁大了,开始念旧,既然如此去给先帝守灵吧。” 此话一出,惊得大殿内的众将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向召帝求情,都说李阁老为两朝元老,万不可如此仓促地处置,况且大敌当前,这样做岂不是灭自家锐气,长叛军威风。 召帝别过脸去,不说话,听得恼了,大袖子一挥,指着李阁老说:“你自己决定,是去是留?” 这些众将都不说话了,转头看向李阁老,本以为他会顾全大局,先磕头认错,再想其他方式规劝。哪知李阁老直接磕头领旨,转身出了大殿,守陵去了。 这叫什么事?召帝和李阁老这是怎么了?大齐王还没打过来,老臣和少主倒先翻脸了,这也太反常了。 正出神的工夫,召帝已经颁布诏令,命城外神武营和城内守备府、禁卫军,甚至是都城的衙门里的捕快,都要收拾行囊,做好出征准备。 召帝这次是拼了,一定要和大齐王在野外分出胜负。 众将不欢而散,各怀心事,回去执行皇命。 等众将走出殿外时,在他们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个老头,正是震陲司闻司空,他可是李阁老的忠实部下,怎么连个屁都没放。 人心内,始终隔着层肚皮,众将纷纷摇头,不屑地议论。 那闻司空却像没听到一般,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出了皇城。 而这一切,都被一双双眼睛和耳朵捕捉到,迅速传到了姜太后那里。 虽然,召帝派容妃紧紧盯住姜太后,但是,太后就是太后,盛威仍在,还是有很多忠实的亲信,可以探听到机密消息。 看着手中的字条,姜太后对把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吩咐道:“哀家累了,你两个先退下,我要关门休息。” “回禀太后,容妃吩咐了,太后忧国忧民,年事已高,恐身边人笨手笨脚,照顾不周,让我两寸步不离,盯住您身边人。”其中一个太监如实回答。 姜太后大怒,一下摔掉手里的茶盏,喝到:“大胆奴才,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哀家身体好得很,不用她盯着。赶紧滚,要不然,哀家亲手宰了你们这两个狗腿子。”说着,姜太后回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宝剑,唬得那两人立刻关上门,退了出去。 只是做做样子的姜太后哼了一声,回身对唯一的贴身宫女道:“让他进来。” “是。”那宫女回身来到屏风后,挪开一张桌子,搬开一块地砖,露出里面的机关暗道,只用脚一踩,那机关暗门便立刻弹开,片刻露出个脑袋。 来人连滚带爬地跪在姜太后面前,说道:“启禀太后,守备府的那人确实收到出征的命令,正忙着带手下筹备兵器呢。” “看来,召帝真的决定出征了,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守备府那人怎么说?”姜太后喃喃地自言自语,又突然问道。 “那人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大齐王只要暗中派出一支轻骑,埋伏在周围。等召帝一离开,太后便可亲下懿旨,他便打开城门,让轻骑直接攻取都城,断了召帝的后路,大事可成。” 姜太后打量了一下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来人,年轻机灵,说话条理清晰,是个可用之人。要不是召帝把她的身边的人全都撤换了,也不用出此下策,鬼鬼祟祟的。 既然知道这最紧要的密道,想必此人也是守备府那人的亲信,姜太后犹豫了一下,吩咐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依此计行事。不过,哀家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召帝下令出征,你家大人不用随军出发吗?怎么能留在城内?” “大人说了,这是机密,他自有办法。哦,他不是信不过太后,只是小心谨慎而已。”那年轻人怕姜太后误会,多说一句解释道。 姜太后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又想了想对贴身宫女道:“拿纸笔来,哀家事先把懿旨写了,省得到时候再生变故,懿旨传不出去。” 那传信的年轻人也是磕头,夸赞道:“还是太后想的周道。” 姜太后刚刚打发走那人,门外就有人敲门了。 “何人打扰太后休息?”贴身宫女对着门外喝到。 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母后身体欠安,陛下特地命臣妾煮了人参汤,来看望母后,还请母后赏脸。” 姜太后冷哼一声,说道:“哀家这要是不开门,岂不是成了抗旨,给她开门。” 半天后,一匹快马疾驰进大齐王的军营,带来一封密信。 “报,这是都城来的密信。”信使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密信。 袁军师急忙接过,打开观瞧,然后递给大齐王,并对信使说,下去领赏吧。 “军师,怎么看?”大齐王的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第142章 各怀鬼胎 “都城暗探给出的结果,和密信内容一致,看来召帝真的打算主动出击。”袁军师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那依军师的意思呢?”大齐王看起来是在征求意见,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 袁军师何等聪明,又怎么会不知,但是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天下之战,他下意识地说道:“召帝舍弃坚固城池,选择和您在野外决战,这事有些不合常理。” “那是因为本王戳中他的痛点了,他就是妖族的后代,皇位来路不正,当然狗急跳墙。”大齐王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样看来,当初在狐村失利,而换回来的情报,倒也是值得。 “那大王打算怎么做?”到这里,袁军师已经明白再劝也没用了,造反这事本就该迅雷不及掩耳,不能一拖再拖。如果召帝主动出击,那是最好,即便他龟缩在城内,也和之前区别不大,自己又何苦惹得大王不悦。 “本王决定在此地安营扎寨,以逸待劳,一举击溃我那自以为是的皇兄。”大齐王如此说,语气极其自信,“哦,不对,叫顺嘴了,他哪是什么皇兄,分明就是个野种。” “大王,我认为还是迅速出击的好,万一边军回援,我们可就被动了。还有,最重要的白泽府虽然在散落在外,但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在全力地往回赶了。”袁军师明知自己的话没用,但还是忍不住劝道。 “那又如何,白泽府也不是神,在强大的攻城武器面前,他们那点人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大齐王说的是实情,袁军师是知道的。这么多年的潜心经营,暗中积累,大齐王硬是在地下,无声无息地造出了,足以撼动天地的庞大攻城器械。这些精巧且强悍的武器,数量之多,威力之大,让众多蒙在鼓里的将领,第一次看到后,都是大为震撼,随即便爆发出惊喜地喊叫声,他们全都相信,有了这批武器,大齐王的队伍必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既然如此,似乎天时地利都在我们这边,袁军师想了想,不再多言,拱手表示全听大王吩咐。 大齐王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将攻城器械拉到中军帐附近,谨防敌人偷袭破坏。传我命令下去,部队原地驻扎,修筑防御工事。命李家二将和本部军马分别相聚十里,成掎角之势,做好迎敌准备。” 袁军师领命退下。他出了大帐,看到云林铁卫身姿挺拔,铠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光。周围的将士们,步伐沉稳有序,巡逻路线宛如精准的棋盘线条,没有丝毫懈怠。 袁军师又看向那连绵不断地军营篝火,心中无比宽慰,这样的军队,必然是战无不胜,哪怕形势判断出现些许失误。 然而,远在都城的皇宫里,召帝又秘密召见了李阁老,似乎对今天朝堂之事有所不满。 召帝盯着台下垂手而立的李阁老,神情严肃,似乎充满了责备之情。 李阁老却是低着头,连句软话也不说。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吓得旁边的闻司空大气也不敢喘。 突然,召帝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因为笑得剧烈,竟捂住了肚子,丝毫没有一个陛下该有的威严。 李阁老躬身施礼道:“让陛下见笑了。” “没有,哪里的话,阁老的演技也是十分了得,朕的那些个将领个个都是深信不疑,回去忙着准备出征的事情呢。”召帝终于是止住笑容,拍了拍大腿,爽朗地说道。 “那便好,也不枉微臣费尽的心力。”李阁老难得赔笑道。 “阁老谦虚了,朕看你演得水到渠成,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召帝夸赞道。 李阁老笑笑,没再说话。之所以和召帝唱着出戏,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城内防卫工作尚未准备完毕,粮草和军需虽然已经急调,但是因为云林铁卫从中阻挠破坏,尚有大量缺口没有填补。况且,白泽府的伪师传来情报,大齐王打造了数量庞大的攻城武器,足以在半月内攻破城墙,杀进城内。 见李阁老如此,召帝也冷静下来,转头问闻司空:“白泽府都调回来了吗?” 被晾在一边半天的闻司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召帝御驾亲征是假消息,为的是拖延时间,做好守城的准备。而李阁老明明是事先知道了内情,故意在朝堂上不同意,做实召帝出征的消息,让都城里的地方暗探,将消息传递给大齐王。 闻司空叹口气,摇摇头想,幸亏自己没有乱说话,他就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召帝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和李阁老闹翻。他拱手道:“白泽府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从城外的密道潜回都城,并且将所有的密道全部炸毁了,以确保没有人通过密道进入城内。” 召帝点点头,又问道:“对于大齐王的攻城武器,闻司空,可有应对之策?” 哪有什么高招,无非就是派出敢死队夜袭,将攻城器械尽数破坏。不过,他能想到,大齐王自然能想到,估计早就做好防护了。所以,闻司空干脆摇摇头,他也是心里有气,这召帝和李阁老演戏,也不事先告知他一声。 召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地问了一句:“朕把惊队队长女王叫了回来,爱卿不介意吧?” “啊?陛下真把她叫回来了?”那个瘟神,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造成多少破坏呢。 召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朕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大齐王,朕也不会叫她回来。朕也知道,这女人不好惹,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到哪里了?”闻司空问道。 “到临铁镇附近,朕没让她回都城,让她直接去找大齐王了。”召帝回答。 闻司空松了口气,那还好,要是让她回了都城,造成的破坏不说,万一这女人性起,非要进城取回白泽府地下的东西,恐怕这乱世当头,谁也拦不住她。 第143章 闻司空的白泽府 死队的队长还在边境,听到昭帝的承诺,闻司空终于是把心放肚子里了,如果那两个瘟神一起回来,沿途的百姓恐怕要死绝了。再说了,如果他俩都离开边境,难保蚩尤的怪物们不会趁机攻过来。 闻司空一边想着,一边跟随李阁老去了旁边的御书房,召帝口谕,让他俩留守在皇宫,以便出现军情时,能第一时间见面商议。另外,白泽府休队伪师队长也来到皇宫待命,以便协助传递消息。 闻司空把休队队长安排在了偏厅,有意和李阁老隔开。之前,李阁老见过一次休队的队长,虽然当时没有当面表示什么,但李阁老离开时,那一闪而过的厌恶表情,还是被闻司空捕捉到,所以尽量就别让二人相见了,徒增麻烦。 李阁老来到御书房后,在椅子上坐下,端起预备好的清茶,便自顾喝了几口。他见闻司空不说话,便问道:“老伙计,别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这紧要关口,凡事都要听陛下安排,省得徒增烦恼。” 闻司空赶忙施礼,谦恭地说道:“阁老说的哪里话,这样最好。” 李阁老点点头,他知道闻司空不是小气之人,转而问道:“虽然是召帝亲下圣旨,那惊队的女王始终不是个稳定因素,白泽府地下的东西看护得牢靠吗?” “我已经要求伤队所有人全天待命,守在白泽府内了,确保万无一失。” 李阁老点点头,宽慰道:“既然如此,恐怕也就这样了,等消息吧。大齐王究竟会如何应对,就看今晚的消息了。”说完,李阁老起身,去了旁边的矮榻上,躺下休息了。 “我这老身子骨盯不住了,劳烦闻司空了。” “阁老放心休息,我盯着呢。”闻司空客套一句,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发现,竟然是白茶。这召帝真是细心,臣子爱喝什么茶,都弄得一清二楚。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位召帝心思缜密,控制欲极强,怕是早就将身边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如此厉害的帝王,竟然被大齐王逼得捉襟见肘,这大齐王也是人中龙凤,一场恶斗在所难免,遭殃的恐怕是将士和百姓了。 闻司空思虑愈重,越是心神不宁,索性起身来到门口,推开门,让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可是,他又立刻想到,躺在里面的李阁老,可别凉着他,闻司空立刻出门,关上了门。 守在外面的禁卫军见是他,纷纷行礼,还有一人欲上前询问。 闻司空赶忙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无事,只是随便逛逛。 没了御书房温暖的炭火,庭院里的秋风吹透了闻司空的官袍,让他喝茶出的一身热汗,瞬间变得冰凉。 即便如此,闻司空还是被皇宫庭院的月色吸引。月华如水,洒在汉白玉的阶石上,似霜雪铺就。宫墙在月色下勾勒出威严的轮廓,朱红与银白交织。庭院中的花木影影绰绰。一声水花轻响,池中的锦鲤翻起水花。虽然秋风寒意逼人,但不知从何处带来一缕缕花香,提醒着他,晚来的鲜花绽放,依旧香气迷人,令人陶醉。 闻司空抬头观瞧,却看见那颗火红的奉召星,今夜似乎更大更亮。自己有多久没有注意这东西了,冷不丁一看,竟是如此陌生。 它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闻司空也时常这样思考自己的人生,他忙忙碌碌的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呢?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虽然他掌控着闻名遐迩的白泽府,但总觉得白泽府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轨迹,并不受任何人干扰地前进着,明面上是他在执掌白泽府,但是白泽府八队各有各的山头,很难说到底是谁在掌控。 休队其实是归端平伯直接掌控,而生队因为跟皇族的关系,其实是召帝直接掌控。惊队就那么几个人,神龙见尾不见首,队长女王更是长期驻守边境,平时不可能调遣。死队情况也差不多,但死队和后宫的容妃走得更近,上次送一个叫涂莉的女子出城,容妃根本没有通过他,直接找的死队的人来执行。 闻司空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剩下的景、杜、开、伤才归他管理,而其中的景队哨兵队长炎广,是白泽府的元老级人物,即便他作为大司空,和炎广说话都得客客气气。实际归他闻丙天管理的,只有杜队、开队和伤队。 闻司空无奈地摇摇头,有此良辰美景,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终点可能已经不远,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让闻司空打了一个冷战,虽然他行伍出身,但也是年岁已高,可别伤了风寒,耽误了军国大事。他打算转身回屋,却又被那颗奉召星吸引住,抬头仔细观瞧。 这东西怎么外面多了一层光圈? 乾辰司的大司空——庄灵甫来到御书房时,见到李阁老大吃一惊。 不对啊?他怎么听说李阁老告老还乡了。 不过,他也没敢多问,乾辰司的大司空刚被李阁老抓了起来,便迅速将他这个副司空扶正了,李阁老对他也算是有提拔之恩了。 “乾辰司怎么看此事?”李阁老指着上方,问奉召星的光圈事情。 我怎么知道?庄司空心里骂道,别说光圈了,这奉召星从出现到现在,他们乾辰司也没搞懂,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到底会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你要说一点不了解,也不对,乾辰司还是观察到了节气的变化,并向艮农司提出了修改耕种时间的建议,而且颇有成效。 “回阁老,这光圈是今晚出现的,你的命令到达时,我正带着所有人开会研究呢。”庄司空编了个谎,其实接到命令时,他正在小妾的温柔乡里呢。传令官到时,他还没好气地问,听说是李阁老召见,才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连夜进宫了。 李阁老吹了吹手中的清茶问:“研究出来什么了?” 第144章 最紧要的事 “这…”总不能说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吧,乾辰司庄司空悻悻地想,这大半夜把人喊起来就问这破事,那奉召星都在天上挂了多久了?出了个光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阁老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位乾辰司的庄司空就是个空架子,对星象天文的了解,也就比普通老百姓强那么一丢丢,之所以让他上位,还不是因为他背后的关系是长公主,觉得信得过的人脉,在现在的关口别任何专业水平都重要。 “报阁老大人,乾辰司星象府的王管事到了。”门口的守卫禀告。 “让他进来吧。”李阁老吩咐道,心里也是无奈,整个乾辰司能算得上专业的,也就是这位管事,却连个府执都没混上,剩下的职位都被都城的权贵塞进了自己的人,整个就是过渡的跳板衙门。 庄司空听说是王管事来了,也是暗自松口气,他家伙来了,总算能说出个子丑演卯来。 果然,就像李阁老和庄司空想的那样,王管事直接开始讲起了复杂的星象学知识,试图从头讲个明白。什么华盖九宗、天乙贵人、文昌趋时、耳鼠丰年等。 闻司空听得不耐烦,说了句:“能不能说些听得懂的人话?” 王管事被粗暴打断,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惊恐诧异,询问似地看向庄司空。庄司空虽然也听不太懂,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下属,怎么说也是给自己长脸。闻司空这粗人,放什么屁,你能听懂才怪呢? 庄司空虽然这么想,却是和善一笑,宽慰道:“王管事专业水平堪称一流,奈何我们这些人理解起来有些费事,还劳烦王管事用大白话,给闻司空解释下。” 李阁老轻咳了一声,对王管事吩咐道:“庄司空都说了,你就照直说。”李阁老知道,像王管事这种不得志的人,好容易逮到个炫耀的机会,总是想表现一下的,等诸事平定后,自己一定要记得给这人提拔提拔。 王管事这才开口说道:“奉召星的光圈,预示要来大灾祸了。” 他说得平静,却惊得李阁老手中茶盏一抖,险些掉落。 庄司空立刻训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敢胡说八道!” 李阁老却立刻伸手阻止了他,赶忙向王管事问道:“什么意思?详细说来听听。” 王管事看了眼愠怒的庄司空,见他点头,才又继续说道:“这异星现世,确实无据可查,但我曾整理过一本考古文书,在里面详细阐述过我的观点。” “什么书,可曾带来?”李阁老正色道。 王管事却又看向庄司空,李阁老也没了耐心,罕见地喝道:“你休要看他,我问你什么,回答便是。” 这才唬得王管事低头应道,并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半厚的册子,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李阁老接过来,随便翻看几页,见字体娟秀,文笔详实,却是一本好书,便示意王管事继续说下去。 王管事接着便说了自己的观点,大致意思是,他虽然在星象府上班,但是也参与摸金府的考古工作。他在很多久远的古墓中发现,很多奇怪却难以解读的文字符号,平凡出现,却翻遍古籍不知何意。但是,王管事这人当官不行,却有着一股钻研的劲头,经过近十年的研究,终于是破解了那些古文的含义。 “什么意思?”李阁老已经在手中的书里,看到了那奇怪的符号和下面骇人的作者注释,但他还是想听作者本人亲口说出来。 “大洪水,所有的符号都是在阐述大洪水前后的故事。”王管事此言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阁老强装镇定地捋着胡须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确认符号翻译正确?”他问着,手中翻书的速度也加快起来。作为当年的状元,李阁老不但过目不忘,而且一目十行。他也看明白了,书中列举了顺王古墓、菱角谷洞、川中地下巨石宫殿等几十个上古遗址,考察之详细,论证之严谨,猜测之大胆合理,绝对是一本当今之奇书。 王管事躬身施礼道:“小人愿意用官位做担保,书中都是我毕生所学,得出的真理。”他用了真理这个字眼,也是十分自信。 “这书我怎么是第一次见,还有你书中的理论,和这奉召星正好能对上,为何不早报上来?”李阁老大怒,心中却早已有了七八分猜想。他见王管事又怯生生地看向庄司空,立刻证实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庄司空也明白了,立刻摆手解释道:“阁老息怒,这事真不怪我。当时还是乾辰司还是毕司空执掌,王管事确实把这本书递交过,只不过,毕司空翻了几页,觉得过于惊世骇俗,骂了句荒唐便扔到了一边,没搭理。” 李阁老岂会不明白缘由,所有人各怀鬼胎,都忙于召帝和大齐王的争斗,哪有心思管正事。再说了,这书里所写的内容,如果不是仔细观瞧,又亲自考察,谁又会相信呢?即便是李阁老现在也是半信半疑,但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王管事说的绝对正确。 李阁老没搭理庄司空,而是自言自语地骂了句:“都是蠢材。” 庄司空却似乎急于印证,这评价是送给他的,接口道:“阁老,莫听他胡说,先不说这考古的知识并不是王管事擅长的,就说他翻译的这古文,只有他自己明白,乾辰司的元老根本不懂,怎么能证明他是对的?王管事就是胡乱翻译,恐怕也没人明白。” “那你倒是说说自己的观点?”李阁老头也不抬,还在迅速翻书。 “这…”庄司空原来就是个给长公主赶马的,即便后天努力恶补了一些东西,哪里说得明白?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阁老轻哼一声道:“大多数时候,人多不一定对。”说完,他啪地一声合上书本,指着王管事道:“你和我面圣,这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第145章 不能说的新差事 将箭矢送到都城的芜央,竟然顺利地交接了差事,没有任何人问责。 只是他们没被允许入城,只在城外的军营中,交付了箭矢,并签字画押。 芜央向军需官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召帝准备御驾亲征,和大齐王决一死战。 “放着城墙不守,去搞哪门子野战?”那军需官穿着华丽,一看就是都城附近的神武营的人。 芜央多少知道些他们的事情。这神武营本来是大华国顶级战力,后来被军伍贵族子弟垄断,作为晋升仕途的跳板。这神武营虽然装备精良,但是懒散之风已经蔓延日久,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恐怖战力,沦为二流部队。 这些贵族子弟养尊处优惯了,哪愿意离开此地,去野外讨苦吃?芜央笑笑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何要和他说此话。 这神武营还不如白泽府的生队,至少圣手们是真才实学,暗杀和救护的精英。 垃圾东西,芜央暗骂一声,扭头要走,却被一个人叫住。 看官袍是伤队的人,这些人出现,不是抓人就是处罚,准没好事! “芜央?”那人问道。 “你怎么认识我?” “白泽府里有我们伤队不认识的人吗?”那人说道,精瘦的脸上显出一丝得意神情,眼睛里却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似乎想确认什么。 “什么事?”芜央不知道这人什么打算,腿上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时刻准备跑路。 那人僵硬一笑,似乎看出芜央的想法,拦阻道:“放心,不抓你。借一步说话。”说完,那人转身就向僻静处而去。 芜央在地上啐了一口,疑惑地跟了上去。 “现在说吧。”芜央见这块空地上,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木材,四下无人,便开口说道。 “大司空的新差事,芜央听命。”那人郑重地说道,并掏出了一封手书。 芜央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闻司空的签名,旁边竟然还有李阁老的印信。 芜央又把信件反复看了遍,不知该如何定夺。首先他不会识别字体,不确定这是不是闻司空的签名,其次他也没见过李阁老的印信。只能问道:“这命令为何不是之前的正规官方规格。” “因为这不是朝廷的命令,是李阁老和闻司空的单独安排。”那人如实说道。 “这…”芜央犹豫了,不知闻司空是何意,尤其在这敏感时节,闻司空越过杜队根国队长,直接给他一个力士下命令,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先具体说说差事。”信上只是让芜央接受新差事,具体内容听伤队人口授。 伤队那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盯着他半天,似乎不太信任。 “你不说我走了。”芜央才懒得管闲事呢,竟真的转身准备离去。 “唉,你等等,我只是希望在说出具体差事之前,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人伸手拦住了芜央。 “意味着什么?”芜央疑惑地问,随即反应过来,冷冷地说道:“如果是让我转投大齐王,那恕难从命。” “绝不是!”那人伸手拦住,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说便是。” 接下来,他的话却让芜央嘴巴渐渐张大,最后皱着眉反问道:“我没听错吧,在这紧要关头,让我去做这事?” “不是你,是所有杜队、开队、伤队和景队的人,这些是闻司空能调动的人,还有就是李阁老的门生,在各个部门里都有人参与。”那人选择了如实相告。 “在这个时段,做这些事,和造反有何区别?被陛下知道了,都得砍头。”芜央不解闻司空为何如此。 “这么说你是要抗命了?”那人故意用凶狠的目光询问,右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 芜央知道,伤队之所以能督查白泽府其他队,就是因为腰间的秘密武器。如果自己此刻说错一句话,那人顷刻就能将自己制服。 芜央双脚暗暗发力,时刻准备躲闪,同时坚定地说出真实想法:“我只忠于白泽府,不是哪个人的狗腿子,闻司空此刻让我做这些事,我总要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那人点点头,向芜央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缘由。 竟然是这样,芜央发现此事竟和自己的怪梦有关,虽然这事听起来过于危言耸听,但是和狐族的预言倒是十分契合。 那人见芜央愣神,以为他在犹豫,便躬身施礼道:“作为白泽府的一员,究竟是以华国为重,还是以苍生为重,全凭您自己选择了。” 芜央叹口气点头道:“新差事我接下了,只是这么做又有何意义?如果真如他们所说,这新差事,不过是杯水车薪,能救的人寥寥无几。” “人生最终都是走向死亡,难道知道了结果,就不活了吗?总要做点什么,你说呢?”接着那人似乎有些落寞,轻轻地说了句:“不过,结果对我来说都一样。祝君成功,有缘再见。” 芜央不懂,愣神的工夫,那人已经离开了。他又想了想才明白其中的含义,如果他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大概率是活不了。如果他说的事情没发生,召帝怪罪下来,他也是死。 这人既说了他自己的结局,也说了芜央的结局,甚至是白泽府杜、景、休、伤四个队的所有人结局。 芜央一回头,看见采购完药材的涂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那个寸步不离的表兄。芜央瞬间冷静下来了,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痛快了,怎么也该和涂莉、金石商议一下才好。 正想着,涂莉却扭头和那位表兄吵了起来,似乎有些讨厌她那位形影不离的表兄。而且,涂莉频频看向芜央,似乎希望他过来给自己解围。 芜央想了想,不愿和涂雷发生正面冲突,干脆扭过头,假装看不见。尤其是他听过伤队那人的叙述后,更加确信,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涂莉见芜央装傻,气哼哼地转身离开,身后还是紧跟着表兄涂雷。 芜央松口气,打算进城去找金石,这家伙带着两个女人,回家看妈妈去了。 第146章 金石结婚? “xxx,你想得美,我就是死也不同意。”是金石妈妈刘氏的怒喊声,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 在外屋陪着金石带回来两位美女的金忠贵,尴尬地笑笑,只起身说了声抱歉,便急忙去查看一下,免得这娘俩闹得太僵了。 往后走的金忠贵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哭成一团的母慈子孝,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不过,他倒也不是惊奇异常,因为这对母子,就像是天生冤家似的,总是吵架。他这个媳妇天生控制欲强,总想着让儿子照着她的思路做,而这个儿子又是顽劣倔强,两人上一秒还嬉笑着,下一秒就能摔东西,闹得不可开交。 正想着,金石已经夺门而出,一个茶盏紧追而来,正好在金石头顶的门楣上炸开,吓得金石一激灵,缩着脖子跑到院里。 金石气鼓鼓地回身喊道:“真下死手啊,哪有你这种当妈的。” 屋里的刘氏大骂道:“白养你个狼崽子,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金石也是怒吼着回复道:“滚就滚,谁还稀罕在家似的。”说完,转身就走。 哪知刘氏一下子冲到房门口,叉着腰喊道:“小逼崽子,你今天要敢跨出家门,今后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 “不拿就不拿。”金石赌气似的跑走了,气得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泣。 金忠贵叹了口气,叫来两个丫鬟,让她们扶着刘氏进屋,好生劝慰下。自己则回身追着金石回了前厅,却看见这不孝子,正和两个美女嬉笑呢,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金忠贵咳了一声,虎着脸对金石说道:“你过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偏厅。 金石磨蹭了半天,才在门口探出头问:“什么事?爹。” “你进来。我问你,为何把你母亲气成那样?”金忠贵知道金石不怕他,但也尽量严肃地询问。 “我要娶那两位姑娘,我妈不同意。”金石似乎有些不耐烦,溜达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金忠贵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事。那两个姑娘妖媚异常,一看就不是人类女子,金石的妈妈怎么可能同意他娶两个妖精。再说了,作为父亲他也不可能同意的。 “她俩是…”金忠贵倒没有刘氏那种暴脾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美女蛇,一个九尾狐。”金石摆弄着指甲,心不在焉地说,似乎这稀松平常。 “这…”金忠贵有些无语,儿子这般胡闹,难怪刘氏暴怒。“你和她们来往,我不反对,但是结婚我万万不能同意。”他们金家又不是穷得娶不起媳妇,干嘛娶两个妖精回来当儿媳妇。 “那怎么行?人家都怀了我的孩子了,不给人家个说法,岂不是让别人戳脊梁骨,骂我们金家薄情寡义。”金石头也不抬地说道。 金忠贵一听,吓得冷汗尽出,一下子从座位上起身,两步跨到金石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问道:“当真?” 金石被父亲的举动吓得不轻,呆呆地点头应道:“嗯。” “你不知道,朝廷到处抓,怀了人类孩子的女妖精吗?你还做出这种荒唐事?”金忠贵每天应酬不断,一次酒宴上,一位陪酒的妖奴就被官差当场抓走,听说是怀了人类的孩子。 金石轻轻地推开金忠贵的手,不屑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爹爹不知道我现在是白泽府的吗?他们想抓人恐怕也没那个资格吧,再说了,这事我只和你说,其他人又不知道。” “你没和你妈说?”金忠贵诧异。 “当然没说,说了她还不得疯了。”金石低着头,倒是严肃了几分。 “两个都怀孕了?”金忠贵压低了声音,又不放心地向窗户口看看。 “没有,那位穿绿衣服的花姑娘怀孕了。”金石说。 金忠贵叹口气,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管那女人是不是妖精,怀了他们金家的骨肉,他总归要管的,便说道:“既然如此,把她们养在家中。听说要出征了,你正好借着结婚,留在家中,不过,你只能娶那位怀孕的姑娘,哪有一起娶两个的?至于你母亲那边,我来说通。” 金石见金忠贵退让,心下一热,说了句:“还是爹疼我。不过,我说结婚是假的,花姑娘也暂时无意与我结婚,而那位轻红姑娘是狐族的,她们也不被允许与人类通婚。” 这下轮到金忠贵惊讶了,骂道:“狗崽子,那你气她干什么?” “爹,”金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又有随队出征了,这次是特地来看望您二老。我知道妈妈会死拉着我不放,所以故意那么说,不想让她太难受。” “刚回来又要走?”金忠贵赶忙扶起金石,宽慰道:“我找你李叔叔说说,让他把你留在守备府,不去送死。” “爹,守备府也要出征的。你就别妄想了,再说了,我已经回不来了。”说着,金石脱下衣服,露出背后的伤疤给金忠贵看。 金石背后是一道道纵横交错、深深凹陷的沟壑,泛着狰狞的紫红色。有些地方皮肉翻卷,仿佛是恶魔的利爪抓挠过。伤疤蔓延至整个后背,犹如古老树根般盘踞,令人触目惊心。 金忠贵的眼泪刷地一下落下来,颤抖着抚摸着,哽咽着半天嗫嚅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金石一转身,又披上了衣服,耸耸肩,没有言语。他现在想想业贯城的经历,自己都不太相信。那趟冒死的出征,那个老东西对他的残酷虐待,让他生不如死。即便是学成了盖世绝学,那后遗症硬是让他许久不会说话,人整个呆傻了。 金石见爹爹还在抹眼泪,宽慰道:“我将来应该是白泽府景队的队长了,这背后的伤疤就是代价。” “儿啊,这破差事,咱不干也罢,回来经营药铺吧。”金忠贵近乎哀求地说道。 这次轮到金石叹气道:“爹啊,我回不来了。”当初,打破头要进官府,哪知其中的凶险。 正说着,外面管家敲门道:“老爷,有少爷的信鸽。” 第147章 各忙各的 金忠贵拿过信鸽,摘下信卷,正欲打开观瞧,却被金石一把抢了过去。 见金忠贵惊愕,金石赶忙解释:“爹,这白泽府的密信,可不能随便乱看,是要坐牢的。” 金忠贵哦了一声,尴尬地坐回去,等着金石看信。 “爹,我要立刻出征了,就不和妈告别了,你事后帮我说一声,那个花瑶妹姑娘就托付给您二老了,她吃过很多苦,性格有些乖张,还请你多担待。”金石说着,又给金忠贵磕头。 金忠贵也听说召帝要和大齐王决一死战的消息,正担心着,儿子就回来了,还没看够呢,这就要出发了。人年岁大了,顾虑也多,想到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由得提心吊胆,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金石赶忙安慰,“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法回头。不过,您放心好了,我现在有了盖世绝学,能拉开千斤的巨弓,一般人奈何不得我。” 金忠贵听得一愣,竟一时停止了哭泣。哪有这么安慰人的?再说了,这儿子怎么现在吹牛不打草稿,还千斤的巨弓,那是人能拉开的?妖怪也拉不动吧。 还要说什么,管家又来禀告:“老爷,那个黑大个芜央来找少爷了。” “快请进来。”金忠贵擦了擦眼泪。 芜央一边往嘴里狂塞,一边和金石说:“和你说说新差事。” 金石正好也是没吃,索性也一起陪他。 金忠贵看着儿子惊人的饭量,连吃相也和这个黑大个越来越像,不由得感叹到,真是近墨者黑。听芜央这么说,金忠贵急忙起身,要告辞出去。 芜央却连连摆手,道:“不用,您听听也无妨。不过,这饭菜倒是可口,能不能再添点。” 金忠贵赶忙招呼老管家,厨房不管有什么,全都往上端。既然儿子也没反对,金忠贵索性也留下啦,想听听他们到底去做什么,毕竟老父亲还是担心儿子的性命。 金石倒是不介意,把刚收到信卷递给芜央,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也收到信鸽了。” 芜央疑惑地接过来一看,竟是景队队长炎广的亲笔信,命令金石带着芜央速去都城城墙集合。 看来景队已经回到城里了。不过,他景队队长凭什么调动杜队的人,这老头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保护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芜央淡淡地说道,心里却有了打算。 等芜央当着金石和金忠贵的面,把李阁老的命令叙述完后,金石和金忠贵都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接茬。芜央也不理他们,对着新端上来的菜饭,开始第二轮地狂吃,在野外呆了那么久,这些个小糕点,小汤丸,哪里吃过,简直是人间美味啊,如果真是像李阁老所说,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吃这些东西了,干脆一口气吃个够。 “你不是开玩笑吧?”金石犹豫地问。 “伤队的人来传的口信。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队专管督查白泽府,清理内奸叛徒,他们从不开玩笑。”芜央尽可能说明白些。 “你们队长怎么说?”金石又问。 芜央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接着他一口咽下一大块烧肉,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是闻司空的命令,根国队长一定会执行的,所以我才答应。” “可是这…”金石举起手中的信卷,这两个命令只能执行一个啊。 芜央点点头,放下筷子道:“俗话说得好,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就当没找到你,你也当没看见我,这样咱俩谁也没违反命令。” “这能行吗?”金石问。 “要不你拿个主意?”芜央反问。 金石无话,倒是金忠贵趁机询问:“你说的这事,是李阁老亲自安排的?” 芜央点点头,劝道:“听着十分荒诞,不过以你们金家的财力,准备点东西,还是轻松的,做些准备就当防患于未然了,即便是假的,您也没什么损失。” “那你说我该准备些什么?”金忠贵觉得这事听起来诡异得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芜央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便又开始吃起来,半天才说道:“总该准备几条船吧?” 依依不舍地送走儿子和芜央后,金忠贵命人打扫出一间屋子,给花瑶妹居住。自己则上了马车,去了工匠区最大的木材店。 他一进店,店主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寒暄道:“金老板,好久不见,您这是要做点什么?添置家具还是店里的柜台?或者是现在最流行的封窗板?” “啥是封窗板?”金忠贵问道。 “嗨,这不是要打仗了吗,现在全城都在买木板,把窗户钉死,怕当兵的闯进家里。” 金忠贵不屑地哼了声,木板能挡住当兵的?他摆摆手道:“我不要拿东西,我要订做十艘大船。” “定什么玩意?金老板,您没开玩笑吧,这时节坐船干嘛?”那老板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金忠贵掏出一大袋金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问了句:“够不够?” 那店家一把接住,连说几句够了,又问道:“做好给您送哪去?” “送到我西街药铺,那里有个晒药的大平地,能放下。” 涂莉不敢进城,怕让曾经的姐妹看见,告知二姨母,派人来逮她。 身后这个恼人的表哥,像跟屁虫似的,黏着她不放,连族长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舅舅不是让你看住芜央,别让他有危险吗?”涂莉百无聊赖地坐着,将一颗石子扔进河水中。 “这是在都城,他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大齐王的十长右不是都死光了吗?管他干嘛?”听语气,涂雷觉得芜央最好死了才好,省得和他抢表妹。 涂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讨厌表哥。 说实话,涂雷帅的一塌糊涂,在都城的美男子中也是玉树临风,芜央在他旁边一比,简直是黑煤窑里的矿工。 可是,涂莉就是不喜欢他,就如她不喜欢舅舅一般。或者更清楚地说,她不喜欢狐族所有人。 第148章 扯不清道不明 自从听说了自己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涂莉似乎没了目标,整天除了想着和芜央,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涂莉看着远方宋村的炊烟已起,竟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这混蛋芜央去城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涂莉已经想好了,她不想再这样飘着了,她想找个地方稳定下来,去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当然一定要拉着芜央一起。她打算弄个小作坊或者小药铺,和芜央白天采药卖药,晚上制药,等攒下钱,再要个胖娃娃。 想到这,涂莉的脸径自绯红,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蛋上,撒下的亮粉。 涂雷就是这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狐族女子都是美艳绝伦,但在他眼中,表妹始终是最美的,不论胖瘦。 良久,涂莉似乎感受到了涂雷的异样目光,生气地扭过头去。 “表妹,你为什么讨厌我,我记得自己从未惹过你啊?”涂雷不解地问。 是啊,涂莉自己也在纳闷,涂雷虽然和自己交集不多,却也从未欺辱过自己。自己怎么就讨厌他呢?难道是因为他是舅舅的儿子,自己讨厌舅舅,也就连带着讨厌涂雷了。 似乎是这样,可并不公平。就像说一个罪人的孩子有罪,同样不讲道理。 涂雷这么一问,涂莉想了半天,竟没发现自己具体讨厌他的地方,似乎是为了讨厌他而讨厌。 想明白了之后,涂莉叹口气,似乎不那么抵触了。第一次,语气柔和地问道:“我没说讨厌你,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此话,涂雷高兴至极,随口回了一句:“没什么事,就想静静地看着你。” “哦,那你看吧。”涂莉耸耸肩,没想到表哥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想来也是个呆瓜。 接下来的事,也让涂莉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讨厌他。 只有他们两人待在这河边,涂莉已经和涂雷清楚地说明了,自己不讨厌他,按理说,涂雷就该凑过来,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也许,不定哪句话说到涂莉心里,她很可能会重新审视这位表哥,甚至给他一个和芜央公平竞争的机会。 然而,这位表哥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爱。涂莉明白这种绝望是因为舅舅的命令,让表哥明白,他们永远没有最终的结果。 表哥这种痴呆的爱情令她十分恼火,很多男人都那样对待过她,而那样做根本取悦不了她。表哥这种男人假装自己与众不同,还装出她也与众不同的样子,因此幻想他们之间会发生的关系也与常人与众不同。他在等着女人自己主动,被他的深情所感动,最终主动投怀送抱。 涂莉明白,表哥这种男人因为自身的本事而极度自信,又因为舅舅的强势打压而极度自卑,往往就表现出这么一种,追女人却等着女人自己倒贴过来。这种男人,表面上假装追求女人的魅力和温柔,说到底就希望她像小狗一样躺在他的身边,任由他摆弄。 想到这,涂莉火冒三丈,猛地起身,扭头就走。果然,表哥像跟屁虫似的,又跟了上来。 “你知道吗?姨夫还活着。”涂雷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讨好地说着。 “什么!你再说一遍?”涂莉怀疑自己听错了,立刻停住脚步,回身问道。 “姨夫还活着,这消息,只有我和族长知道。” “你是说舅舅知道?快说,我父亲在哪?”涂莉焦急地问道。 “族长说这是绝密。”涂雷向涂莉身后望了望,转口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有个条件。” “说。”涂莉攥紧了拳头,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你亲我一口。”涂雷说着,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涂莉就是那种干净利索的女人,只要认准目标,这点要求算不得什么。她大踏步赶了回来,捧起涂雷的脸,在他的嘴唇上沾了一下。 “这样行吗?”她松开手问。 涂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向涂莉的身后又望了望,点头同意了,说:“姨夫在蚩国,他还活着。” “然后呢?”涂莉追问。 “没有然后了,再具体的,只有族长知道。”涂雷后退一步,似乎被刚才的幸福,击得有些眩晕。 “哦,”涂莉相信他没有撒谎,转身正欲离开,却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芜央。 她和表哥亲嘴的一幕,正巧被芜央看在眼里,怪不得表哥一个劲地向后看,原来是故意给芜央看的。 坏了,着了表哥的道。 看着芜央冷笑着离开,涂莉心里凉了一半,这头犟驴肯定是误会了,而且绝对解释不清。 芜央这男人也是个奇葩,行为处事相当底层,有时手段还很低劣,却是极其在乎自尊。整天笨手笨脚,装作满不在乎,其实是个小心眼,根本不会给涂莉机会解释。 即便这样,涂莉还是忍不住在后面大叫一声:“芜央。”他却假装听不见,似乎想避开眼前的尴尬。 涂莉却气血上涌,非要逮着他,当场说个明白,要不然今晚睡觉都不舒服。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揪住芜央,急吼吼地说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芜央却皱着眉头,反问道:“我看到什么了?”然后冷冷地打掉涂莉的手。 “你别急,听我说。”好容易让这男人对自己动心了,现在却是冷漠的脸,涂莉有些焦急地解释:“表哥骗我,说知道我父亲的下落,让我亲他。” “那又如何,是你们的家事,告诉我干嘛?”芜央这样说,确实有些小心眼了。不过,这可能也是因为,涂莉是他第二个放进心里的女人吧。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害怕,怕被人背叛,怕被人丢弃,怕涂莉像白台那样出什么意外。更何况,族长涂灵已经明令了,他和涂莉决不允许结婚。自己倒不如趁此机会断了念想,对双方都好。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涂莉哀求似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芜央只觉得心被刺痛,一瞬间忘记刚才想的一切,正欲张开双臂将涂莉揽在怀里。 那涂雷突然出现,挡在中间。 第149章 遗落之物 见涂雷如此做,芜央不屑地摆摆手,算了,都什么时候了。就算他和涂莉相爱,又能怎样,无非就是徒增牵挂。 差事要紧! 芜央直接宣告了差事,扭头就走,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跟来。 涂雷反倒趁机向涂莉发誓,他真的没有骗她,是族长亲口说的,涂莉的父亲还活着,而且就在蚩国。 涂莉其实是相信表哥的,只是对他这种手段十分反感,不做回应,便跟在芜央后面也走了。 话说回来,芜央接到这命令好生奇怪,在如此紧张的战局下,白泽府的每一员都至关重要,怎么会被派去执行这种任务呢? 可是,芜央又不可能骗她,涂莉决定等关系缓和了,再找机会问他。芜央刚才没有任何表示,在涂莉看来,他就是还在生气。 哼,小心眼!涂莉在埋怨道,默默收拾起,剩下不多的药材包裹。 正在这时,一个胖掌柜模样的人,憨笑着走了过来,拱手问道:“请问是涂莉小姐吗?” 涂莉见来人并不认识,扭头询问式地看向芜央,哪知芜央根本不理她,兀自收拾着兵器。 涂莉无奈,只要点头称是,那人朝身后一挥手,让随行的人递来一个大包裹,他说:“这是金少爷托小人送来的药材,他说送到城门外,远远地看见一位绿衣服的绝世美人,便是涂莉姑娘了,果然如少爷所说。” 涂莉听闻,羞得脸蛋绯红,正欲称谢,涂雷却半路杀了出来,凶巴巴地回道:“告诉你家少爷,我们莉莉不稀罕他的东西,你带回去吧。” “涂雷!”涂莉再也控制不住,尖叫着让他闭嘴,惹得周围军士向这边观望,更有一个美艳的少妇,掀开马车帘,细细打量了涂莉一番。 涂莉心里一惊,不用猜也知道,这女人一定是容妃的人,想必是自己走后,来的新人。至于涂莉是怎么确定的,就像是同行之间的感应一般,涂莉看她一眼便知。 果然,没多久,那少妇的车子附近便飞起一只鸽子。 涂莉谢过送药的掌柜,催促芜央赶快出发。 “我们去哪?”涂雷问。 芜央不说话,似乎不想接茬,而涂莉也是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保密。” ? 金石来到城头前,和轻红姑娘依依不舍地告别,轻红要跟随芜央出发的,不能留在这里。 “原来村子外面这么精彩,我能出来,还真是幸运。”轻红看着都城高大雄伟的城墙,感慨道。 金石轻轻拉着她的手,憨憨地笑道:“我倒是不觉得有何新奇,反倒是因为有你,这城市才充满色彩。” 轻红噗呲笑了出来,情话她也不是没听过,只是金石说得太土,反倒十分有趣。之前,轻红在狐村,接待的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冷不丁见到芜央这种年轻的人类男人,立刻觉得魅力十足。不过,男人这种东西,是需要比较的,等轻红再认识金石后,立刻就被金石又白又帅的外表吸引,再加上他那优雅的谈吐,和夸张的床上功夫,轻红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只想着一辈子跟着金石。 可总有先来后到,金石身边有个花瑶妹了,而且她已经怀孕了。不过,轻红不在乎这件事,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要跟着芜央,还不能怀上人类的孩子。 如果不是涂雷随行,轻红真打算跟着金石,偷偷脱离狐村算了。 唉,谁叫自己是狐村的下族呢?永远不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过,话说回来了,即便像涂莉那种上族的女子,似乎也无法违抗族长的命令,无法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心爱的芜央结婚。 芜央他们呢? 轻红惊讶地看着空荡荡的原地,赶忙找到旁边的兵士问:“这伙人呢?” “咦,他们走的倒是利索,我都没注意。”这名兵士又问了旁边的伙伴,便随意只想宋村的方向,说:“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轻红大吃一惊,芜央他们这是把自己给忘了,落在这里了。 族长要是知道了她擅离职守,可不管什么理由,轻则扔进虚水,重则砍头削尾。即便她轻红是族长的陪侍女人之一。 这可怎么办?轻红来不及细想,趁人不注意,拉过一匹马,就要逃跑。 哪知马的主人,警惕性特别高,一把拉住缰绳,喊着抓小偷,轻红随即便被刚才的兵士拉下马来。 那名兵士坏笑着说:“你这娘们,看着美如天仙,却做如此偷鸡摸狗,看我不把你交给伍长处理。”说完,还偷偷在轻红的腚蛋上掐了一把。 轻红刚想挣脱发飙,却听着远处乱成一团,一个骑马的传令兵,高喊着:“急令,城外所有兵马立刻进城归队。”紧接着就是各种集合的呼哨声响起。 趁那兵士不注意,轻红一把脱离掌控,闪身钻进人群,想趁乱往宋村方向跑,却看见一排弩箭,射在了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村民脚下。 一位大娘挽着鸡蛋篮子,走上前去,对拦阻的兵士哀求:“军爷,我还有个小孙子在家没人照看,我是宋村人,您就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 “不行!”那兵士蛮不讲理,一把将佩刀架在了大娘的脖颈上,喝到:“上头有令,肃清细作,所有人全都退到城里去。” “我的孙儿啊。”那大娘也是个倔脾气,扑打着就想冲过去,似乎不信这兵士能砍她。 那兵士吓了一跳,犹豫一下,便举刀要砍。 幸亏旁边有人手快,一把推开大娘,兵士才砍空了。 大娘回过神来,见兵士真不客气,直接抡刀就剁,吓得不敢说话了。旁边更有同乡的人宽慰道:“见大娘你不回去,隔壁阿龙会去帮着照看小宝的。” 轻红立刻明白,她想逃出,往宋村跑,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刚才抓她那名兵士,在旁边喊道:“就是那娘们头马,兄弟们,别让她跑了。” 为了躲避追击,轻红无奈,只得往都城里跑,并趁乱钻进一辆草料马车,重新进了都城城门。 这样也好,跟着金石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150章 女王再临 咚咚地敲门声惊醒了晚睡的老管家,他披上衣服出门去看个究竟,却看见门口值夜的妖奴,放进两个人来,到火光下才看清,竟是金石少爷和轻红姑娘。“少爷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呗。”金石亲切地拍拍老管家的肩膀嬉笑着说。 老管家也知道金石向来顽劣,没个正行,这次怕是又捅娄子了吧。 等到他把金石送进金忠贵的门里时,他在门外隐隐听到,走不了,这么几个字。 不走就不走吧,现在兵荒马乱的,少爷出去瞎折腾什么!老管家摇摇头,打算在回屋睡觉前再去茅厕方便一次,毕竟年岁大了,起夜费劲。 ? “你说什么?”大齐王在踩着一个宫女,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炉火旁打瞌睡呢。听到袁军师如此说,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不来了?” 见袁军师擦着汗,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大齐王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他敢耍我!” 各方来的情报都显示,召帝已经做好出征的准备,不料今天却突然命令周围的部队龟缩回城内,连都城周围的宋齐梁陈四大村庄的人,都一并搬入了城内,坚壁清野。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大齐王想不明吧,但是他这位皇兄的做法,自有他的用意。 最重要的是,关于召帝的身世,大华国的百姓似乎并不买账,估计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皇帝是妖怪,只认为这是大齐王攻讦召帝的谣言。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齐王一时没了主意。如果立刻前进去都城,那原地修的这些工事算什么,岂不是告诉将士们他决断错误,自己打自己脸吗?如果原地不动,那就更不行了,军队每天的粮食补给,大得惊人,就算是他事先准备的粮草,也不可能撑到冬天。 大齐王默不作声,身下的黑风也识趣地起身,躲到后面去了。 袁军师不敢说话,生怕大齐王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不过,他也知道,大齐王一定会命令大军前进的,只是在想一个合适的台阶罢了。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慌张地跑进大帐,“大王,不好了,您快出来看看。” “你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有话慢慢说。”被吓一跳的袁军师,呵斥道。 “军师,这事小的说不明白,还是快让大王出去看一眼吧。” 大齐王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那传令兵一脸的焦急,也知道是出大事了,急忙和袁军师随他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西北方向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黄色云朵,正朝这边快速袭来,还发出巨大的嗡鸣之声。 云彩为什么会有声音,而且这云彩似乎活物组成的。 他们正疑惑间,那云彩的先锋已经到了跟前,又有一两个零星之物掉落在地面上。 众人观瞧一看,却是黄褐色的蚱蜢。袁军师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忙对那名传令兵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带着火器、火把和一切能燃烧的东西,迅速去粮仓那。”说完,他来不及施礼,赶忙向大齐王说道:“大王,这是白泽府惊队队长,女王的虫群,微臣去保粮仓。您带人保攻城器械,咱们分头行动。”说完,也不等大齐王同意,袁军师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牵过一匹马直奔东南方向的粮仓而去。 大齐王也听说过此人,只知道这女人一直年岁很大,从十勇士闯蚩国后,她一直驻守在蚩国的边境,阻挡蚩国的妖怪大军。 这女人天生的御妖圣体,能掌控无数虫群。虽说虫子渺小,但铺天盖地之后,却是强如一支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木制的房屋也能啃食殆尽。这女人躲在虫群后面,欲攻欲守,随心所欲。听说这个女人为了喂饱虫群,每隔几天都要到蚩国逛上一圈,任何人无法阻拦。直到进入冬季,这女人和虫群才会彻底消失,等明年开春便又准时出现。 皇兄真是下狠手了,为了对付自己,连境内百姓的生命都不顾了。 大齐王冷笑一声,带着急奔而来的李将军,火急火燎地直奔攻城器械处。 这些蚱蜢和大齐王一样,直奔攻城器械而去,对着木制的部分,前仆后继地扑上去啃咬,只一会一座投石机的连杆便轰然落地。 大齐王一边指挥手下人点火,一边直跑上一台铁皮车。车的外形十分诡异,十分高大,看起来像是一座塔。大齐王随后拽进来两个人,命令他们爬到上面,操纵两个伸出来的长管子。只见大齐王进去后,不知捣鼓些什么,不一会,那两根管子便开始喷火了。 这本来是攻城时,准备烧城门的器械,现在不得已烧虫子用了。 只听大齐王在里面大喊着:“给我把这些虫子都烧光。”那两名士兵,便对着厚厚的虫群,开始喷火,而且效果奇佳,逼得那些虫子大面积后退,十分惧怕火焰。 “不过是些蝼蚁,也敢来这捣乱。管你什么女王,被本王擒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大齐王见状,有些洋洋得意,自言自语道。 “哦?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似乎就在大齐王的头顶。 “谁?”大齐王一惊,抬头看去,却只有重新蜂拥而来的虫群,这次它们对准了那两名操作喷火管的士兵。 不一会,那两名士兵便闷声哼叫着,从喷火器械上,一头栽了下去,没等在地上挣扎,便被蜂拥而来的蚱蜢,围困的水泄不通,没一会便窒息而死了,吓得本打算上去的士兵们退缩了回去。 没一会功夫,大齐王也被虫群逼出了器械,在地上打滚喊着:“护驾。” 那些拿火把的士兵,也不敢对着大齐王烧,只能七手八脚地蜂拥而上,去扑打虫子。好容易把大齐王拉出来,就急忙护着大王,冲进营帐,紧紧封住门口和窗户,丝毫不敢大意。 大齐王狼狈地从嘴里吐出好几只蚱蜢,愤恨地骂道:“早晚有一天剁了她。” 第151章 逆战 大齐王的话还没说完,虫群再次扑了上来,吓得大齐王连忙往大帐里逃窜,幸亏这些云林铁卫,拿着火把紧紧护在左右,倒也逃进了大帐里。 卫兵们刚关上大帐的门,就听见外面犹如成堆的重物,砸在了门口一般,将门堵得严实,又瞬间将门挤得变形。 大齐王惊出一身冷汗,见多识广的他没想到,传说中的虫子女王,竟然如此恐怖。说来也是,谁能想到虫子无边无际之后,能有如此威力。 “黑风!”大齐王在遇到危险时,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本来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的黑风,却没有动静。 大齐王疑惑地回过头去,却发现黑风正躲在桌子下面,那张面无表情的人脸,难得的扭曲出了一道道皱纹。虽然大齐王第一次看见它的这种状态,但也猜到它是害怕了。 受了窝囊气的大齐王,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抽出挂在兵器架上的宝剑,对着铁卫喊道:“把门打开。” 正在全力堵门的卫兵们,听到这个命令,一时呆愣在原地,看着满脸怒气的大齐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外面都是虫子发出的嗡鸣声。 “我命令你们把门打开!”大齐王仿佛失智一般,再次怒吼道。 比起虫子,云林铁卫们更怕大齐王,并且早就习惯了服从命令,哪怕听起来十分荒诞。 没了卫兵们的阻挡,虫子瞬间涌入。 大齐王回身对黑风说道:“要么死在这,要么和我冲出去。” 黑风在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呵声,随即张开大嘴,露出满口血红的牙齿。接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它已经身躯变大,驮着大齐王冲出门外,瞬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虫群里。 被留下的云林铁卫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而那些虫子似乎也少了许多,似乎被大齐王带走了一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大齐王骑着黑风,不管不顾地逆着虫群飞来方向前进。 一路上,人喊马叫,营地陷入一片混乱。 如果皇兄的大队人马这时冲杀过来,自己想必要全军覆灭了,大齐王惊恐地想着,同时也暗自庆幸皇兄没有那么高明。 大齐王骑着黑风,左冲右突,发现扑来的虫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实在避无可避。大齐王手里擎着宝剑,挥舞出剑花,密不透风的剑刃,硬是在虫群里开出一条通路。 而黑风的鼻孔可以闭合,它闭上眼睛,不管钻进耳朵里的蚱蜢,忍着剧痛,任由大齐王牵引,一路向前狂奔,直出了军营外。 那虫群似乎受到了刺激,从四面八方集结过来,在大齐王的前方,形成一堵巨大的墙,并整体砸了下来。即便大齐王挥舞宝剑,也砍不穿如此厚的虫墙,连带着黑风,被一起压在了下面。 就在紧要关头,一个小孩子从后方杀了过来,他一张嘴,便伸出长又粗的舌头,将周边的虫子全都卷到嘴里,宛如青蛙吃苍蝇一般。 不过,这孩童虽然嘴大,却无法将蚱蜢全部咽下去,只是咀嚼后,再全都吐到地上。 那些无边无际的蚱蜢,似乎也有了恐惧之心,离这孩童远远地飞舞,却不敢靠近。 那孩童跑到埋着大齐王的蚱蜢堆,咬破小指,在额头一点,瞬间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黾(meng)蛙,鼓动着腮帮子,像充了气的皮球,最后哇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气浪从它口中喷出,瞬间掀翻了整个虫子堆。 大齐王双手乱舞,玩命似地打掉脸上的虫子,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憋胀得通红,似乎差点晕厥过去。 没等喘匀,大齐王对着那黾(meng)蛙说道:“小七郎,你这本事平时没用,还真是专门克她。走,和我一起去抓那个虫子娘们。我非亲手宰了她不可。” 大齐王刚说完,又是一群巨大的虫子团砸了过来,非要置他于死地。 大齐王刚举起宝剑,准备迎敌,身旁的十长右小七郎——黾(meng)蛙,已经又是喷出一口气浪,直接吹散了虫群。 “好!跟我来。”大齐王已经猜到了女王藏身何处,直奔西南方虫群更密集处而去,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小七郎。 那些虫子似乎收到了指示,全部飞在半空中,停止了行动,面对着大齐王,活动着虫嘴钳子,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骇人声响。 大齐王知道是女王下的命令,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顺着虫子指引的方向,来到一处缓坡。只见一位碧眼金发的长发美人,端坐在一块巨石上。她耷拉在石头面上的一对长腿,修长笔直,看得大齐王一愣,这虫群女王少说也有五十岁了,怎么看起来和少女无异。 “大齐王,我见过小时候的你。”那女王的声音,清脆悦耳,是少女独有的轻灵,更加让大齐王疑惑不解。 “我怎么不记得?”大齐王有些激动,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一紧张,就尖着嗓音说话。”女王娇笑着,似乎不在乎眼前的紧张气氛。 “那又怎样,现在想攀附老交情,指望我饶你一命?你刚才对我痛下杀手时,怎么不想想后果?”大齐王冷哼一声,全力控制嗓音,压低声音说道。 女王听闻,不屑地招招手,那缓坡后面,便爬出来一群巨大的蚱蜢,每一只都和狗一样大。 “我承认你身边的这两头怪物,十分厉害。尤其是你胯下的丑陋东西,似乎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不过,你也看清楚了,我身边的护卫也不是你们能轻易对付的。”女王轻松地说道,料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齐王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巨大蚱蜢,心里清楚,如果硬拼,双方最多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没有任何好处。“你想怎样?”既然女王这么说了,必定是有缓和的余地。 “当然是各退一步了。”女王莞尔一笑,倒是让大齐王有些动心。 他就是这种人,越危险的东西,越喜欢挑战。“那本王的损失呢?” “嗯,我帮你拿下都城,就当弥补你的损失了。”女王耸耸肩,轻松地说道。 第152章 搬起石头打脚 “情报无误吗?”召帝阴沉着脸问道。 刚赶回来不久的端平伯拱手道:“先后有三批伪师去现场,进行了确认,情报准确,虫群女王没有和大齐王拼个两败俱伤,而是打了不久后便退兵了。而大齐王的攻城器械损失了一少半。” “她现在身在何处?”召帝眯缝着眼睛问道。 “往都城来了。”端平伯将这棘手的情况,据实相告。“大齐王的部队就跟在虫群女王的身后,也向都城开拔。” “这么看来,他们达成了攻守联盟?”召帝反问,听语气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 端平伯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身后站着白泽府的大司空闻丙天,只不过已经变成副司空了。而端平伯被紧急召回,并担任起大司空之职。 “白泽府地下的东西保管的如何?”召帝端起茶盏,放到嘴边,又犹豫地放下了。 “微臣已经把能召回的伤队,全部安排到那里守着了,确保万无一失。”端平伯说这话时,心里也没数,毕竟那东西真要闹腾起来,谁也没有把握降服。 “闻司空,你怎么看?”召帝头也不抬,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微臣认为,不如放了的好。”闻司空大大方方地直接说道。 召帝冷哼一声,反驳道:“说的轻巧,要是真放了,这世间更没人管得了虫群女王了。到时候生灵涂炭人,难道你闻司空能负责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时候,我们根本顾不上她的问题。”闻司空说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召帝放下茶盏,似乎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平静地反问:“到时候?这么说,闻司空对奉召星的异象和李阁老看法相同了?” 闻司空一撩官袍前襟,跪地拱手道:“这天下苍生都是陛下的子民,早做准备,才能救下更多性命。如果没有这些子民,陛下又该统治谁呢?” “大齐王咄咄逼人,已经快要杀到城下,朕不摆平叛乱,又该如何拯救苍生?”召帝说着,语调明显升高。 “陛下和大齐王争得就是这天下苍生,没了百姓,你们又争什么?”闻司空毕竟是行伍出身,说话直白大胆,完全不知道委婉曲折。 召帝闻听此言,啪地一拍龙椅,怒喝道:“这天下要不是朕来统治,不要也罢。” 端平伯见两人互不相让,一会怕是要出乱子,赶忙跪下劝道:“陛下息怒,闻司空心直口快,也是担心万一异象真成,到时候影响陛下的安危。不如给闻司空筹备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既不影响战局,也可以以防万一。” 召帝本来还要发作,听闻此言,便靠在龙椅上,低着头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想计较,战事将起,正是用人之际。闻司空,就如端平伯所言,你给朕筹备些不时之需,万一将来用得上呢。” 闻司空还欲说话,却被召帝抬手拦住,“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李阁老好着呢。他这么大年纪,少操心也是福分,就让他在朕的宫里静养吧。” 闻司空也敢得寸进尺,召帝多少做了些退让,自己也可趁机做些筹备,反正都是救人,救谁都是救。他领命告退,只留端平伯一人留在大殿,直面召帝。 召帝不说话,端平伯也不敢说话,他猜不准召帝的心思。 听了半晌,召帝叹口气道:“朕听闻你那小舅子,也去执行李阁老分派的差事了?” 端平伯万万没想到,这都什么时候了,召帝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端平伯不敢隐瞒,答了声是。 “这么说来,你也相信奉召星的异象了?”召帝是问他的态度。 端平伯知道召帝生性多疑,一定是认为芜央去执行李阁老的差事,一定是经过他端平伯点头同意的。可是,这件事他真的不清楚啊,芜央那小子做什么事,哪里会征询他的意见。听手下人说,芜央路过临铁县时,还要废除赌神大赛呢!虽然他也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大战在即,处处都要用钱,不这样做,又有何办法呢? “陛下,微臣不懂天文,只听陛下诏令。我那小舅子也是白泽府一员,他也是听命行事,和我毫无瓜葛。” 召帝听闻,终于露出笑容,大度地摆摆手道:“朕也是随口问问。现在最重要的是,白泽府地下的那东西,那是唯一能限制虫群女王的,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端平伯明白召帝的心思,放了那东西,虫群女王一定会转身离开,解了都城的麻烦,但是从此就会丧失对虫群女王的管控,失去对蚩国边境的弹压。而如果死抓着那东西不放,万一虫群女王真的选择攻城,到时候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岂不是让大齐王坐收渔翁之利。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该如何是好,其实端平伯一时也没有主意。可这时候,又不能说不知道。 “微臣听说,狐族的虚水可以清洗记忆,不如用这和虫群女王谈谈,如果她敢硬抢,我们就还给她一个没有感情的东西。”那东西杀又杀不死,弄不好还会暴走,虽然端平伯并不确定虚水管用,但总比什么也不说要好。 “你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了,只是狐族的虚水向来不外借,连朕都不给面子,又该怎么要来呢?”召帝看着端平伯,似乎在期待他给出满意的答复。 端平伯其实明知不可能弄到虚水,才故意这么说的,要不然怎么回答都不对,不如取巧。“现在去恐怕也来不及了,要不然微臣亲自去趟狐村,一定给陛下讨来虚水。” 转了一圈,还是废话,召帝冷哼一声,不做可否,但也不放人,似乎不等到满意答复,就和端平伯这么耗下去了。 端平伯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找出个万全之策。 这时候,容妃不知何时,从召帝的背后屏风处走上前来,在召帝身边,端茶服侍。 端平伯也知道容妃现在受宠,没想到这种场合也能旁听。不过,她的出现倒是让端平伯一愣,随即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第153章 我是谁? “既然狐族不会把虚水送来,不如我们把那东西送去找虚水。”端平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心里想的却是,这样既解了都城的麻烦,又不会让那东西脱离我们的掌控。而且,万一虫群女王不买账,双方真动起手,也可以进一步削弱狐族的实力。 召帝听完微微一笑,瞬间明白地夸赞道:“这倒是个一箭三雕的好办法,只是那东西杀伤力太大,派谁去护送才好?” 端平伯看了一眼容妃,拱拱手,故作犹豫之状,没有说话。 容妃瞬间明白,连忙对召帝说道:“不如派死队的当康二兄弟,他们的能力正好不怕那东西的杀伤。” 召帝见端平伯如此会推让人情,甚是喜悦,夸奖道:“皇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体恤朕心,实乃辅国良臣。” 端平伯急忙推辞谢恩,对着容妃夸道:“微臣愚钝,适才什么话都没说。都是陛下隆光普照,容妃冰雪聪慧。”端平伯现在已经确定容妃就是狐族之女,即便她完全得到了召帝的信任,但是那毕竟还是她的族人,有些话端平伯不说的好。现在战事不明,未来不可知,万一哪天翻脸,容妃找他算旧账就麻烦了。 既然是找死队的当康兄弟,这事也就不需要端平伯来处理了。退出御书房后,端平伯松了一口气,危难时刻,说话更该小心谨慎。 看着空荡荡的皇宫内院,想到马上来临的战事,端平伯的内心波澜起伏。这兄弟二人的恩怨总算要有个结果了。大华国这些年来对周边国家,尤其是申国,俯首帖耳,称臣纳贡,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因为当初周昌帝的战败,大华国也受到波及,不得不向申国示弱,姜太后就是那时候嫁过来的。从此,朝堂上以国舅为首的申国势力,一手遮天。 这些年,召帝忍辱负重,慢慢壮大白泽府,暗地里培养李阁老和他端平伯的势力,这才能和申国势力相抗衡。而李阁老前一段时间,在都城里雷厉风行地扫清申国势力,也成了兄弟二人彻底反目的导火索。 代表申国利益的大齐王,不但钱财雄厚,而且多年积攒,也是兵强马壮,势必要和召帝来个一决雌雄,争这大华国的帝位。 端平伯心里清楚,他已经和召帝死死绑在一起,如果大齐王取胜,他和他的家族必然是灭顶之灾。此刻,他除了拼尽全力,再无退路。 想到这里,端平伯不由得加快脚步,他打算再去趟北城墙,那里是他负责的防区。巡视完后,他还打算再去清点下军备物资,以确保自己分内的工作,万无一失。 ? 芜央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应该是挺重要的,但就是想不起来。 涂雷一直用阴森森的眼神盯着他,让他不胜其烦,甚至想揍他一顿。但芜央也清楚,这涂雷是九尾狐,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如果真动起手来,那家伙分分钟能灭了他。 再怎么说,涂雷也是族长派来保护他的,自己总不能不识抬举,和涂雷起冲突吧。 族长派来的?想到这,芜央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忘记的是何事了。他把轻红给忘在都城了。芜央立刻转身,把此事告诉了涂莉。 涂莉一愣,自己光顾着生气了,压根就把轻红这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涂雷听闻也是一惊,自己光顾着盯着芜央了,倒把轻红给忘了,他当即表示要回去找人。而时刻紧跟在涂雷身旁的涂彪,还在吃着某种动物的腿,看起来烤的半生不熟。 芜央十分纳闷,这吃的东西,涂彪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就是这兄弟一刻不停地吃着,怎么还能身材苗条的?芜央胡乱想着,却不去接涂雷的话茬。回去找人,那是绝不可能的,闻司空的新差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涂雷也是个倔脾气,一把拉住芜央的黑马缰绳,停住不走,那并不友善的眼神,似乎在挑衅芜央。 “你给我松开。” “跟我回去接人。”涂雷坚持道。 “那是你的问题。我有自己的差事,不如我们各忙各的,彼此眼不见,心不烦。”芜央冷冷地说道,手已经握在了重剑剑柄上。现在的重剑,早就磨得锋利无比,芜央有自信,在涂雷变身完成前,将他一劈两半。 “你俩能不能消停会?这才走半天,都吵几次了,像两个女人似的。”涂莉不耐烦地挖苦道,却用继续骑马前行,表明了自己态度。“快走吧,一会黑天了。有个人一到晚上什么也看不见。” 芜央知道她在说自己,但是涂莉不知道的是,芜央在夜间的视力,正在逐渐变好。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怀疑和自己变成的那巨人有关。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芜央想着,一把打掉涂雷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涂雷见涂莉的态度,也不再坚持,只是向旁边的凃彪愤恨地骂了句:“就知道吃。” 涂彪就像没听到一般,从那大腿上生生撕下一块肉,吃得满嘴流油。 芜央哼了一声,策马飞驰起来,他的黑马乃是宝马良驹,真撒欢跑起来,别说涂雷和涂彪的马,就连涂莉那匹漂亮的枣红马,也要落在后面。 骏马奔腾带来的疾风,让芜央清醒许多,也暂时忘记这糟糕的时局。只是他变成的那白皙花纹巨人形象,始终盘根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他自己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狐村的他,原以为自己就是狐族,可变成白色巨人后,他就不再相信了。之前和十长右的那场战斗,涂莉说他的巨人流出了蓝色的血液。 这怎么可能,这世间,所有的人和妖怪,流的血液都是红色的。这蓝色的血液是什么说法?还有那怪梦,那橘黄色的眼球,他的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芜央突然想起了师傅,也许只有他能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吧,他老人家在哪里呢? 前方的半山上,灯火点点,他们已经到达了新差事的第一个地方——梁村。 第154章 见谁? “举家搬迁?”梁村的村长听完芜央的说辞,露出一脸的疑惑,像是盯着怪物一样,打量着他。 “小伙子?”梁村村长似乎并不畏惧他的白泽府身份,“你说这大洪水要来了,是谁下的通知?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呢?” “李阁老和闻司空,这是朝廷的命令,你执行便是。”芜央明明说的很清楚了,那村长就像没听懂似的。 梁村村长摇摇头,不置可否地笑笑,见芜央一脸怒气,便安抚似的说道:“我家的犬子就在兑吏司任职,朝廷的法度,我还是懂一些的。您这连张像样的公文都没有,让我怎么执行命令。大华国的内乱一触即发,你这时候让我去执行如此荒诞的命令,恕我难以从命。而且,我还实话和你说了,即便是我相信你,恐怕让梁村的村民相信你,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洪水来了,你们再跑就来不及了。这奉召星的异象,是乾辰司破解的,天地必生巨变,村长还是早做打算。”芜央虽然不善言辞,但来的路上,还是仔细的斟酌了要说的话。 梁村村长笑了笑,极其自信地说道:“老夫今年也是六十有余的人了,什么怪事没遇过?什么怪物没见过?那些整天夸夸其他的乾辰司方士,不过是弄些危言耸听的话语,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罢了。” 嚯,这老家伙,倒是十分有见地。如果在平时,芜央一定会深表同意,朝廷那群饭桶,养了也是白养。不过,这个时候,芜央还是想劝服这梁村村长。 “什么怪物都见过?”芜央不屑地反问,回身向斜靠在门口的涂莉拍拍手,示意她变个九尾狐。 “哼,”涂莉不屑地一笑,转身离开,根本没搭理芜央,弄得他好不尴尬。 芜央又瞥了一眼,寸步不离的涂雷,那家伙却摇着手指,示意芜央想都不要想。接着,便紧跟涂莉出门了。还剩下,那个涂彪,还在狂吃梁村村长端来的面饼和茶水。 芜央没和涂彪说过话,但也没和他有过节,便试探着问了句:“这位兄弟,能给村长看看你的尾巴吗?” 涂彪倒是爽快,嘿嘿一笑,说了句,“随便看。”只是嘴里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等涂彪露出九条黑亮的狐狸尾巴时,不但村长目瞪口呆,连芜央也吓一跳,没想到这家伙呆头呆脑,实力却是如此强劲,也是九尾。 “九尾狐?”梁村的村长结巴着问道,语气充满了敬畏,眼神也显露惊惧。 “刚才出去那两也是。当然,给你看他们的尾巴,没有威胁的意思,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天象剧变,传说的异兽再现人间,人和妖能生育后代,种种迹象都显示了将有大事发生。晚辈也是好言相劝,希望防患未然,尽力能救一人是一人。” “可,,这,,”村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他小时候就听过九尾狐的传说,没想到这把年纪了,竟然真的看见真的了。可是,这九尾狐怎么这么能吃?村长看着涂彪狼吞虎咽造成的一头暴汗,实在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和传说中,神秘而美丽的九尾狐联系在一起。不过,刚才出去那两位,却是长相非凡,不像是人类的样貌。 “真的有大洪水?”梁村村长犹豫半天,再次询问芜央,只是这次没了刚才的不屑,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 芜央只得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这不是件小事,你宽限我几天,我需要和村里的老人商量商量。”村长咬着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芜央摆摆手,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负责传达,至于搬不搬,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占卜和星象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全对,但谁也不敢忽视。我的话说到位,事情说清楚,就足够了,我们还要赶到下一个地方,继续劝人搬迁呢。”芜央见村长已经开始相信,便见好就收,毕竟自己也不可能监督人家完成此事。 “这,,,”芜央的回答,倒是出乎村长的意料。他反倒挽留起来,希望芜央他们帮忙劝说村里人。 芜央指着涂彪说:“您不如多给这位兄弟弄些吃的,让他给村民们看看那九条尾巴,肯定比我有说服力。” 村长点点头,准备起身,又转头问道:“九尾狐和大洪水有什么关联吗?” 芜央耸耸肩,承认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他们狐族的预言石碑上,清晰地记载了大洪水的到来,目前的前兆已经一一应验。” 村长哦了一声,也不没在细问,拉起还在吃饭的涂彪就往外走。 “您快点啊,我们一会就得出发呢。”芜央在后面追着说道,又看了看桌子上空荡荡的盘子,叹了口气。 ? “穿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时让金石愣在原地,回头一看,竟然是杜队的队长根国。 “根国队长!你好!”金石虽然不熟,却很喜欢这个大个子,总觉得他和牺牲的柱石,十分相像。 “你这胳膊?”根国从马上下来,疑惑地打量着他的右臂。 “哦,是炎广队长传授我本领,造成的,看起来有些怪异。”金石尴尬地笑笑,这一侧的臂膀宽大,让他看起来,身子极不协调,一副怪怪的模样。 “这老家伙,真是胡来。你这样没有功底的人,怎么能承受那般剧烈的考验?”根国想了想,捏着下巴反问:“难道你真的成了?”见金石点头,他却并未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称赞道:“真是少年英才,芜央那小子交友的眼光不错,怪不得队里没朋友,看样子是瞧不上。” 金石知道根国在夸他,礼貌地笑笑。 根国耸耸肩,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来,找你有事。” “可是,队长他,,,”金石说道。 “啊,那个怪老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借你用一天,陪我出城见个人。” 第155章 猴杆的消息 见到此人,在凌县天坑的往事一下子涌上金石心头,他想都没想,便已经弯弓搭箭,对准此人。 猴杆,这就是根国带他来见的人。 根国做了个手势,示意金石放下弓箭,听听猴杆怎么说。 猴杆倒是无奈地笑笑,摇摇头道:“看来我是没机会回都城了,早就认定我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了。一个新来的小毛崽子,也敢拿箭对准我。” 金石听闻倒是心里一惊,一个叛徒竟然还这般嚣张,也不知是什么状况。 这时,根国说话了:“你在云京城下,给我留的信息,我收到了。但当时场面混乱,我也没办法和你确认。后来的变故过于迅速,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联系,你莫要怪我。” 猴杆摆摆手,似乎大度地表示无所谓,继而叹口气道:“等我从石头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柱石队长就剩一口气了,芜央那三个家伙也不知去向。我本已经心灰意冷,想借此脱离白泽府,奈何队长强撑着一口气,给我布置了最后一个任务,投靠大齐王,设法套取消息,别在让同僚们牺牲。” 金石觉得此人不但嚣张,而且谎话张嘴就来,脸皮太厚,不自主地嘲讽道:“用死人的话来搪塞,怕不是拿我们当傻子。” 猴杆似乎早有预料,质问道:“你以为夜闯大齐王宫殿那么容易,要不是我提前撤掉了巡逻岗哨,估计你们没进宫墙就被发现了。”猴杆说这话,并不知道金石没有参加那天晚上的行动。 “好了,都少说两句。猴杆,你找我出来,不是为了向我邀功的吧?有什么事,快说来听。”根国拦住话头,敦促道。 “大齐王明晚杀到城下,告诉你们的人,大齐王有内应,小心西北城门被人打开。”猴杆也不磨叽,直接了当说明白。 这消息太过笼统,根国即便想汇报,恐怕也没有说服力,便追问道:“能再具体一些吗?” 猴杆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人听太后指挥,手握兵权,已经做好配合大齐王打开城门的准备了。好了,话已至此,我的任务完成了,从今以后白泽府和朝廷的事和我再无瓜葛,希望根国你给我个保证,我可不想被白泽府的伤队到处追杀。” “如果这消息属实,我可以做这个保证。”根国若有所思地点头。 猴杆耸耸肩,不再理他们,骑马转身便走。 “等等,”根国叫道:“今后什么打算?” 猴杆勒住马头说了句:“队长不止一次和我说,想到处去看看,就当完成他的心愿了。” 这时,根国在看清绑在猴杆马背上的兵器,正是根国队长曾经用过的。什么时候跑到他手里了,根国记得那兵器送回白泽府了呀。 看着猴杆远去的背影,根国慨叹一声:“好兄弟!再会。” 金石对刚刚发生的事不置可否,他觉得白泽府同僚之间的交往过于理想化。怎么猴杆说什么,根国就信什么呢?这要是在官场,十句话怕不是九句是假的,剩下一句还是废话。虽然,金石也是个天真的人,但跟着芜央久了,他也明白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真话,都是相互利用的利益罢了。 就像任参军虽然不止一次夸赞金石,可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是毫不犹豫地派他和灿荣去送死。 想到这,他那沉寂的心突然咯噔跳了起来。灿荣!多好的人,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没了。现在想想,那次任务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多此一举,对于当时的战局没有任何影响。而他们糊里糊涂的,就成了任参军的试验品。 “看来你不信任猴杆?”根国见他沉默,随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信任他?”金石却是反问。 “我知道他的真名,还有他的妹妹和孩子,还在都城内生活呢!而猴杆也知道,我是唯一知情人。” 原来是这样,金石这下信服了,原来根国有猴杆的把柄。不过,金石还是补充地问道:“他都叛变了,哪还在乎家人的死活?” 根国笑笑,不置可否,又说了一句:“我们被堵在云京城下时,猴杆也在场,而他没有使出全力,我看出来了,他想放我们一马,芜央却不知道。” “猴杆的实力不是和芜央差不多吗?” “打妖兽的本事确实差不多,但猴杆对付人的本事,却是厉害至极。如果他认真起来,恐怕两个芜央也不是他的对手。算了,不说了,赶紧回去和闻司空复命,猴杆提供的情报十分重要,而且估计快要封城了。” ? 等到闻司空把猴杆的情报和端平伯商量后,才一起进宫面见召帝。 “你觉得会是谁?按理说,姜太后已经被容妃盯死了,怎么可能和外界还有联系?”召帝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问。 召帝话中的你,并未明确所指,所以端平伯和闻司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召帝也反应过来,指着闻司空问:“爱卿怎么看?” “肯定是守备府里的人。”闻司空张嘴就说。 召帝嗯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又转问端平伯:“你怎么看?” “我觉得最近退守到城里的将军们嫌疑更大。”端平伯的推测,似乎更合情理。一来都城里大齐王的势力已经被李阁老清理过了,二来退守都城的将军们似乎更容易被大齐王策反。 “看来你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召帝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地问一句:“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也许这正是大齐王的计谋。大战在即,我们自己先抓内奸,相互猜疑,自乱阵脚。” “陛下英明!”端平伯立刻奉承道。 闻司空斜眼看了端平伯,没有说话。 召帝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之前造朕的谣言,现在又试图分化,朕的这位弟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端平伯和闻司空都知道那不是谣言了,但谁也不敢说话。 “这事又不能不处理,端平伯你说呢?” 第156章 娘娘有请 从皇宫出来后,端平伯琢磨着刚才召帝的话,又苦恼自己该怎么把这个大齐王的暗线揪出来。总不能等到攻城时,人家开城门,自己再去抓个现行吧。那样的话,风险太大,说不准人没抓到,城门先被攻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谁报上来的,就由谁来解决好了。 这么想着,端平伯叫住了前方不远处的闻司空。 听完端平伯的打算,闻司空反问道:“你是说,让杜队队长负责调查此事?他的权限恐怕不够吧。” “那闻司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端平伯反问,见闻司空不说话,他又安慰道,“临时抱佛脚,你我也都是毫无办法,总不能把西北城门的守将全换个遍吗?” “你别说,倒也是个笨办法。”闻司空无奈地笑笑,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嘛。 “快别这么说,陛下的性格本就是小心谨慎,如若你我现在主张更换西北门守将,势必引起陛下的猜忌,到时候反倒更麻烦。还是派白泽府的人暗中查查吧,我回去把能调来的休队伪师都喊来,让他们仔细查查西北城门的守将底细。” “侯爷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去安排了。大战在即,望侯爷保重身体。”闻司空施礼后,转身离去。 端平伯望着闻司空离去的身影,在心中仔细思考了西北城门守将的名单。两名将军,五名偏将,还有守备府六人,外加白泽府几十人。这些人的背景,端平伯早就暗中调查过,似乎没人和姜太后有交集。 既然情报是白泽府提供的,让白泽府去查个明白也是应该的。就这样吧,端平伯叹口气,有些性急地转身回府。前几日,手下人进献了一名女妖精,简直和白台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像。 端平伯享用了两日,对此女迷恋得简直忘乎所以,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大战在即,究竟谁会取胜,端平伯心里也没有底。既然明天不知如何,今日痛快一时算一时,端平伯翻身上马,向府里赶去。 这时,他想起刚才闻司空让他保重身体的话,不禁微微一笑,这个老家伙肯定是通过伪师,知道了自己宠幸女人的事情,才那般提醒。 管他呢! ? 根国接到命令时,金石还在他身边。 他看了看金石,征询似地问道:“你有何意见?” “我申请回去守城墙。”金石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心里想着家里的花瑶妹和轻红。 “这事你还得帮我。”根国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你们杜队没人了吗?非要拉上我。”金石不敢顶撞,却也小声嘟囔着抱怨。 “那些人,我现在一个信不着。再说了,他们擅长杀妖怪,却并不了解都城的事情。”根国的理由听起来十分牵强,反正就是不打算放过金石。 “其实,这事也好办,把西北门的守军将官都换下来,不就完了吗?” “你没听见啊,陛下不同意那么做。现在是非常时期,人事调动十分敏感,谁敢临阵换将?”其实根国内心觉得金石是对的,临阵换将总好过城门被人打开吧。 “那你说怎么办?”金石反问。 “我不是征求你意见吗?”根国也没有好办法。 金石沉吟半晌,说了句:“要不然直接去问姜太后吧。” 根国冷笑一声,为金石的大胆想法感到可笑,见他一脸严肃又狐疑地问道:“难道你有办法见到姜太后?” “有!但我需要回家一趟。” “和我详细说说。”根国却是不打算放他走,刨根问底地拦着。 “这,,,,”其实,金石就是顺嘴胡说,就是想家里那两位女人了。 见金石一脸的窘迫,根国似乎也明白了,嘲讽地笑骂道:“都什么时候,还惦记那点事,不如留着精力好好守住城门,小心城门破了,没命享福了。” 这次金石反驳道:“我说队长,你也知道大战在即,能享福就抓紧时间,万一,我是说万一,大齐王可不会放过我们白泽府的人,到时候命都没了,现在还管这些破事干嘛。再说了,抓间隙这事,明显是上面没办法了,把这破事甩给我俩,他们都没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您就放我回去吧,明天再说。” 根国虽然不情愿,但金石说得在理,还不如卖他个人情。有什么没事明天再说,自己正好晚上好好思考下对策。于是,便同意了。 金石见根国点头,转身射出一条锁链箭矢,一拉便飞到空中,向着家的方向飘荡过去,引得城里的行人一阵惊呼。 这家伙也太猴急了!根国无奈地摇摇头,叫了两名妖奴进来,服侍他更衣沐浴。穿云说得对,该享受就享受,弄不好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 金石刚到家,卸了身上的兵器,就直奔轻红的房间而去。 “少爷,吃饭吗?”老管家在身后追着问道。 “一会吃,送到轻红房间去吧。”金石随意说了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他一进屋便开始脱衣服,头也不抬地问:“你吃晚饭了吗?一会没了气力,可别怪我哦。” 哪知轻红没有接话,反倒是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在提醒他。 金石这才抬头,看见轻红身后站着另一位美娇娘,便立刻停住脱了一半的裤子。 “敢问?”金石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只觉得看起来眼熟,似乎和轻红有几分相像。 “娘娘让我来请二位入宫一叙。”那女子声音娇柔,却冰冷异常。 “娘娘?哪位娘娘?”金石听闻不禁一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宫里人有瓜葛了。 “当然是容妃娘娘。你把裤子穿上,带上她立刻和我走。”那女子口气生硬,不容反驳。 “我是白泽府的,凭什么听你们后宫调遣?”金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也可能是自己的男女之事被人打断,肚子里有气。 “你说什么?”那女子惊讶地反问,霍地一下亮出背后的尾巴,一共六条。 是狐族的女子! 第157章 终章之战 金石跟着容妃的人,刚出大门,就听见警钟长鸣,四个城门的方向全都灯火大亮,守城的士兵不断向城内打出信号。 大齐王来了! 金石顾不上容妃的召唤了,回家拿齐所有装备,翻身上马,直奔北城墙而去,那里是他的防区。 路上,不断有骑兵信使奔走相告:大齐王的叛军杀到城下了! 金石边跑边觉得奇怪,不是说最早明天傍晚到吗?怎么突然就杀到了,前方的侦察兵是怎么探查消息的? 金石不知道的是,皇城派出的侦查兵,已经被云林铁卫一个不剩地,全都解决了,送回来的信息都是大齐王的假消息。 大齐王本想接着夜色,偷偷摸到城下,杀召帝个措手不及,却被白泽府景队的哨兵早早发现,故而警钟声大作。 金石急急地登上城头,迎接他的是哨兵追星。 “副队长,大齐王的叛军杀过来了。”追星说着,接过金石手中的巨型弓。 金石点点头,追星不说,他也看得出来。城头上的守备府和白泽府哨兵,已经开始向城下零星地进行射击了。 这些臂力惊人的神箭手,可以在超远距离命中目标,让他们现行自由射击,也是正确的选择。 金石接过追星递过来的头盔,正式接管了这段城墙的防务指挥工作。他向下张望,城下的敌军稀疏,并不是大部队,虽然攻到城下,但只是试图利用绳索和勾爪攀登,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 白泽府的哨兵和守备府军士们,已经斩断绳索,不断射翻城下的叛军。 那些叛军虽然擎着盾牌,但是架不住城上的箭矢凶猛,好多人是被破甲箭直接贯穿。 看着叛军陆续撤退,金石喝令众人停止射击。 这些叛军丢盔弃甲,过了河,直跑进宋村边缘的树林里,消失不见,留下空荡荡的战场,和地上零星的尸体。 一轮满月升起,似乎担心世间万物不够清晰,全力播撒下每一缕月光。那颗奉召星变得奇大无比,简直和月亮一般大小,散发出瘆人的红光,好似要与月亮争辉。在它们的周围,一圈巨大儿绚丽的光晕出现,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这天怕是要塌了吧。”追星在宋村的方向苦苦追寻半天,不见任何敌军,便仰望着感叹道。 是啊,长这么大,金石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异常的天象。那奉召星大的似乎要迎面撞了过来,乾辰司的人说得没错,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不过,再大的事,也得等一等,因为宋村的树林正在纷纷倒下,一辆辆巨物被人和马拉着,出现在战场。 大齐王的大部队到了,打头阵的是他的攻城器械。 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光突然点亮,成一条绵延数里的长蛇,将都城半面包围。 守城的将士们发出阵阵骚动,所有人都没想到大齐王的部队竟然如此之多,仿佛是把除了都城外的所有人,都带到了这片战场上。 长号响彻,战鼓齐鸣,守城的将士们瞬间安静下来,默默地等待大战到来。 金石叫来追星,叮嘱他亲自控制那架攻城弩。“弩箭有限,一定要全都打在他们的攻城器械上,只要守住城墙,我们就能取胜。还有,不要在弩车旁点火把,避免被敌人的攻城器械锁定。” 追星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人去接管弩车。 大齐王的攻城器械走得异常缓慢,紧绷的守城将士们,最后等的不耐烦,渐渐松懈下来,甚至倚着长矛聊起闲天。 金石也觉得这叛军的行动也太慢了,等到天亮,攻城武器也不一定,能到达附近。于是,金石去找水喝,刚才的紧张,让他手心出汗、口干舌燥。 正当金石仰头喝水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块巨物挡住了月光,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在城墙上炸开。 一阵剧烈的颤动,让金石险些丢掉手里的水瓢。 紧接着,又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城墙里面,击碎了两处民房,惊得城内群狗吠叫,响起惊叫哭喊之声。 “快隐蔽。”金石丢掉手里的水瓢,大喊着。 那巨大的石块宛如天下掉下的陨石,不断砸中城墙工事和城楼,砖石碎裂声,痛苦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而城内的钟鸣声响起,巨大攻城器械的吱嘎声,也响了起来,是开队制作的投石机开始回击了,一块块巨石呼啸着,飞向大齐王的阵地方向,引起一片片的骚乱和器械坍塌。 就在双方投石机互相攻击时,天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而且是在晴朗的天气下,越下越大。 等到双方都用尽了石料后,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让人不得不一个劲地抹掉脸上的雨水,才能大喊着说话。 “这么大的雨,仗还怎么打?我看大齐王要退兵了。”追星从重弩上下来,向金石征询到。另一个原因是,他即便坐在重弩上,现在也看不清远方了。 乌云从天空的四面八方涌来,渐渐遮蔽了天上的月亮和奉召星。 金石却不同意他的话,因为他的夜眼,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中,依然看得十分清晰。 只见大齐王的军中,依然火把齐燃,攻城器械还在稳步推进。 鲵鱼灯油!金石知道在大雨中,还能燃烧一定是这种东西,这是他和芜央在竹协村见识过的神奇材料。 金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追星喊道:“一会,我用照明箭,我射向哪里,你就把重弩打到哪里。快回去就位吧,大齐王马上来了。” 等到乌云完全笼罩了天空,雨也小了一些,但也只是相对于刚才,那连绵不绝的劲头,似乎预示着这场大雨没有尽头。 大齐王的攻城器械果然厉害,竟连续轰倒了西北大门的两座塔楼。更有重型弩车发射箭矢,击碎了好几座城头的重弩。 好在金石用照明箭引到,追星的重弩连续发射,也摧毁了大齐王三个攻城器械。 金石还利用间隙,拨动黑金长弓,射杀了几名指挥军官和操作攻城器械的士卒。 就在这时,西北城门传来一阵骚乱,似乎在城门里发生了激战。 没等金石反应过来,西北城门已经被人打开。 糟了!金石立刻明白,这是城内的内应行动了,他们突然袭击,为大齐王打开了城门。如果不及时阻止他们,今晚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大雨中。 金石立刻招呼白泽府哨兵,冲下城墙,奔着西北城门而去!! (第一部完结)